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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情天娇》


本书章回目录

第一回螳螂捕蝉雀在后

第二回桃僵李代生死幻

第三回匿真相杀人灭口

第四回得暗助力敌玄武

第五回老毒物强聘上官

第六回白石公义救丁凤

第七回允解毒为子逼婚

第八回感旧情喜获神兵

第九回万蛇宫蛇女献艺

第十回百奇老偶获一奇

第十一回尔虞我诈各施计

第十二回分道扬镳觅人踪

第十三回鬼王独闯百奇峰

第十四回菊儿智救小叫化

第十五回几番施计探武功

第十六回再报仇铩羽而归

第十七回少林寺二老较量

第十八回小茅屋首乌璧还

第十九回武林重现绝情妃

第二十回鬼医秘籍实膺书

第二十一回精灵菊儿暗追踪

第二十二回高贵夫人露隐情

第二十三回裸女阵破罗汉阵

第二十四回追巨鹰遭鹰人阻

第二十五回几番历险又探险

第二十六回不甘受制反伤身

第二十七回小叫化勇闯密林

第二十八回丁姑娘强行登山

第二十九回集群豪雷电为约

第三十回弭恩怨大显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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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螳螂捕蝉雀在后

黄昏,夕阳西沉,大地蒙上—片惆怅。

阵阵凛冽寒风,更添几分肃杀。

豫西荒凉的山路上,一向少见客旅踪迹,此刻突闻远处响起一阵急促马蹄声,夹带着“隆隆”车轮滚动,冲破了原野的沉寂。

尘头起处,卷起漫天飞沙。只见四匹纯白名种骏驹,拖着辆黑色四轮马车,风骋电驰而来。

前座赶车的是个驼背老者,左手轻带辔缰,右手扬起长鞭连挥,在空中击出“啪挞、啪哒”之声,同时口中发出吆喝,催马疾奔如飞。

驼背老者江湖经验老到,遥见前方两里处已近山谷口,两旁山势险峻,怪石嶙峋,顿时提高警觉,暗自戒备,心忖道:谷内若有埋伏,来个出其不意突袭拦截,确然防不胜防,我可要倍加小心为是!

要知此行任务极为艰巨秘密,虽可谓神不知鬼不觉,应不致出任何差错。但万一有失,则他与车内担任守护之人,虽万死亦不足抵其罪了。

念方动,车厢内响起个苍劲的老妇声音,由前方小窗口传出,问道:“驼子,快到谷口了吧?”

驼背老者想是心情过于紧张,全神贯注前方,无暇回答车内老妇,只是用鼻音漫应一声:“嗯!”

车内老妇有恃无恐地一笑,又道:“驼子,不用如此紧张,什么大风大浪咱们没见过。就算有人不知死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我也不必放在心上。”

驼背老者仍然未答话,专心赶车,双目一眨也不眨地注视前方。这时距离谷口已越来越近,眼看相距不足十丈,突见他手中缰绳一紧,四匹疾奔如飞的骏马,齐齐前蹄离地直立,发出齐声长嘶。

四匹骏马虽收住奔势,但骤然停止,车身仍向前冲。

驼背老者惟恐震动车内老妇,及她守护的两口特制“玉棺”,急施“千斤坠”功夫,才使车身稳住。

饶是这样,车内满头银发的老妇,仍出其不意地一震,身不由主向前冲跌,几乎撞在覆着黑幔的“玉棺”上。

老妇不禁沉声怒问道:“驼子!你赶车是怎么赶的?”

驼肯老者全神注视谷口、轻声答道:“梅娘,你相不相信,世上真有不知死活之人。”

车内发出“哦!”地一声,随听老妇沉声问道:“驼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驼背老者虽其貌不扬,两眼却炯炯有神,显然功力极为深厚。他目视谷口,郑重道:“如不出我所料,谷内已有埋伏,而且人数不少!”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被风势传入谷口。

突闻“噗噗”振翅声大作,谷内十几条黑影冲天而起,看似—群巨鹰,振翅疾扑而来,纷纷落在马车四周,相距在两丈之内,形成包围之势。

驼背老者见这等声势,不由地暗自一惊,定神看时,发现这群突如其来的“巨鹰”,其实是人扮成。

他们一共十三人,一律黑色羽毛装,背插双翅,个个均戴尖嘴面具,看去真像一头头巨鹰,又似传说中的“雷公”。

若是一般江湖人物,面对如此骇人阵势,必已惊得目瞪口呆。但诚如车内老妇所说,他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岂会被对方的“鹰阵”吓住。

驼背老者眼光一扫,振声道:“各位挡住咱们去路,究系何意?”

为首“鹰人”挺身上前,昂然答道:“只要车马留下,绝不为难你们!”

驼背老者听出对方口音混重生涩,不似中土人氏,但以他的数十年江湖阅历,遍搜记忆,仍想不出关内外有眼前这等人物,尤其他们这身怪异打扮,似人非人,似鹰非鹰,确然令人一时无法知其来历。

冷冷一哼,只听驼背老者沉声道:“阁下口气倒不小,但普天之下,能让我欧驼子伏首听命的人还不多!”

为首“鹰人”乍听“欧驼子”三字,微微一怔,随即不屑道:“欧驼子,你又不能当家作主,何必浪费口舌,还是让躲在车内的老太婆出来说话吧!”

如果是平时,就凭对方一个“躲”字,即足以激怒车内老妇。

但此时此地,她正全心全意守护两具“玉棺”,必需极力保持冷静和忍耐,是以尽管对方出言不逊,她也相应不理。

欧驼子生性暴躁,此刻也极力按捺住性子,不敢贸然发作。他对眼前情势毫不在意,而是担心谷内另有埋伏,是以并不答话,把头微微一转侧,轻声问道:“梅娘,咱们是否硬闯?”

梅娘身在车厢内,对四周情势却能了若指掌。

她略一沉思,老成持重道:“他们若是无惧于老身,恐怕早已动手了。只要我不出面,相信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这话听得欧驼子心里大为不服,心想:对方怕的是你,就没把我欧驼子看在眼里?

但此时此地,不宜作意气之争。

情势确然如此,对方人多势众,却迟迟不发动,正是估计不出车内除梅娘之外,尚有何人随护。

这就是占了敌明我暗的优势。

同样的道理,欧驼子之所以不敢硬闯,也正是不明谷口内究有多少埋伏。

为首“鹰人”已按捺不住,振声喝道:“老太婆再不出来,就别怪咱们要自己动手了!”

欧驼子不答话,车内梅娘也保持沉默,似对“鹰人”的话充耳未闻。

出奇的沉寂,正是暴风雨来临前一瞬之象!

突闻—声暴喝,为首“鹰人”首先犯难,向高坐赶车位置的欧驼子疾扑而去。只见他双臂齐张,十指乍伸,两手竟然套着特制钢爪!

欧驼子见来势迅疾无比,哪容对方近身,猛然翻掌疾推,发出一股强劲真力。

凭他这一掌浑厚的掌力,那“鹰人”纵然武功高强,身在凌空扑来,形势上已然吃亏,势必闪避先求自保。

但大出欧驼子意料之外,威力无比的一掌击去,非但未能阻挡“鹰人”疾扑之势,更未伤对方分毫。

欧驼子暗自一惊,变招已然不及。

眼见“鹰人”两只钢爪当胸抓来,急施一式“一鹤冲天”,身形暴起丈余,堪堪避过对方攻击。

“鹰人”双爪一击未逞,反被腾身而起的欧驼子,凌空—脚踢中右肩,顿时身不由主,跌向马背上去。

四匹骏马受惊,连声嘶叫,飞蹄狂奔起来。

欧驼子身形一沉,直向下坠,又落坐在赶车的位置,刚要抓起缰索,不料四周的十二名“鹰人”已群起而攻。

刹时振翅之声大作,只见十二“鹰人”宛如十二头凶猛巨鹰,由四面八方扑来,惊得四匹骏马狂嘶乱奔,在山谷外横冲直闯,受伤“鹰人”也被摔落地上。

车内梅娘情知不妙,心知若不现身出手,将更无法控制情势。

这时已无暇思量,霍地起身,一脚踢开车门,双手反扣车顶,射身而出之际,借力一翻身,跃上了车顶。

几名“鹰人”正向欧驼子疾扑,梅娘见状惊怒交加,只听她狂喝声中,双掌齐发,击出如狂飙怒卷的两股强劲掌力,较之使用拐杖更见威猛。

她的武功出自南海一门,除南海奇叟夫妇之外,可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她这一出手,威力岂可小视。只听得连连两声沉哼,两名“鹰人”,巳折翼震落地上,双双倒地不起。

几乎是同时,欧驼子一掌毙一名“鹰人”,却被另一名“鹰人”扑个正着,两只钢爪趁势当胸抓来。

要知他们手上套的特制钢爪,不但锐利无比,且淬以剧毒。一被抓中,纵不当场毒发身亡,也必落个皮绽肉裂,断筋折骨。

眼看欧驼子已措手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幸而梅娘奋不顾身出手抢救,只见她在车顶上全身扑下,出手如电,一掌劈中那“鹰人”背心。

“哇!……”地—惨叫,那“鹰人”口喷鲜血,喷的欧驼子一脸,当场毙命,双臂仍紧抱对方不放。

欧驼子顾不得满脸鲜血,奋力推开那“鹰人”,顺势一探手,抓住了缰索,只见他左手一带,勒住四匹狂奔的骏马,刚好停止在谷口。

稍迟一步,便已冲入谷内。

四匹骏马又是前蹄离地直立,齐声发出嘶啸。

第2页

梅娘惊魂未定,突见谷内走出三人,为首之人一身华服,俨然翩翩公子,左右两人则是以兽皮为衣,手持奇形兵刃。

方自一愕,又见谷内走出八名红衣喇嘛,个个身躯高大,乍看宛如八尊巨神。

两名身穿兽皮者,及这八名红衣喇嘛,梅娘与欧驼子均不识得,但一眼就认出那华服公子。

梅娘大为意外,微觉一怔“拂花公子?”

拂花公子笑道:“一别数月,咱们又见面了!”

欧驼子怒斥道:“你已逃回关外,又来中原作甚?”

拂花公子眼皮一翻,反唇讥道:“南海一门已是树倒猢狲散,门下的人都各奔前程了。

两位居然仍对旧主如此忠心耿耿,实令人感动,更令人敬佩!”

梅娘站立车顶上,冷哼一声道:“拂花公子,你纠众重入中土,莫非又想兴风作浪?”

十三名“鹰人”中,已伤亡数人,剩下的人蠢蠢欲动,被拂花公子以眼色制止,遂道:“二位对我这些朋友,大概还不认识吧?”

言下之意,似欲借眼下这些人物的名号,以壮声势。

不料梅娘又是一声冷哼,状至不屑道:“若是在武林中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我老婆子大概还没有不曾见过的!”

拂花公子道:“那你就孤陋寡闻了,难道没听过‘大漠十三鹰’?”

梅娘眼光一扫,心知对方指的是那批“鹰人”,不由地干笑两声道:“听是未听过,见倒是见到了,不过如此!”

“鹰人”似对拂花公子有所顾忌,虽在盛怒之下,不敢贸然轻举妄动,尤其方才一出手,即被对方连伤数人,心知单凭他们“大漠十三鹰”,绝非梅娘与欧驼子对手,是以只好暂且按兵不动。

拂花公子又道:“我身边这两位,人称苗疆双煞,是你们中土人物,总该有所风闻吧?”

欧驼子不屑道:“哼!名不见经传的角色,居然也找来充场面!”

苗疆双煞勃然大怒,双双齐声狂喝道:“那就来试试!”声出人动,已向欧驼子疾扑而去。

拂花公子欲阻不及,急叫道:“二位……”

苗疆双煞充耳不闻,出手疾猛无比,双双各以奇门兵刃,分向欧驼子两侧攻到。

这两兄弟练的外门刚阳武功,左边卞猊手中一对锯齿飞轮,近可攻敌防身,远可飞掷伤人,且百发百中,从未失手。右边卞琥所用狼牙棒,纯钢打造,足有数十斤重,在他手中却轻若鸿毛。

他们的兵器一重一轻,配合攻敌时,更见威力。苗疆一带不乏武林高手,一旦遇上卞家两兄弟,几乎无人能逃过一死!

梅娘眼见苗疆双煞发动,惟恐欧驼子一面迎敌,一面又得稳住马车,势必顾此失彼,情急之下,身形一掠而起,凌空双掌齐发,两股强劲掌力分向卞氏兄弟攻去。

欧驼子与梅娘甚默契,似已料到她会出手,是以无视苗疆双煞的凌厉攻势,一心将马车稳住,不使马匹受惊狂奔。

苗疆双煞已扑近欧驼子,正待两面夹攻,突觉势如狂飙的掌风迎面而至,顿时心中大骇。

他们在谷内尚未现身时,已目击二老大发神威,毙伤“大漠十三鹰”数人,暗惊南海奇叟手下的这位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眼见来势疾猛无比,哪敢贸然硬接,急将攻向欧驼子之势一收,双双掠过避了开去。

欧驼子之危方解,突闻“噗噗”振翅声大作。

原来“大漠十三鹰”为同伴损伤数人,心中惊怒交加,若非拂花公子及时以眼色制止,早已决心全力一拼。

这时见苗疆双煞既已发动,他们哪还按捺得住。

为首“鹰人”一声怪啸,其他“鹰人”立即发动,他们个个身怀绝顶轻功,加上背后特制巨翅,真个如虎添翼。梅娘正趁势追击苗疆双煞,几个“鹰人”已从天而降,向她当头疾扑而下。

欧驼子惊呼道:“梅娘!当心……”

梅娘反应比他更快,一晃肩,身形乍动,人已向斜刺里掠出两丈。只见她双足一点地身形又暴起丈余,再度凌空发掌,击向方才自己起身位置。

果然“鹰人”敛翼下扑之势疾猛无比,几个“鹰人”合力攻向梅娘方才位置,等到发觉梅娘掠身避开,又是收势不及。

梅娘这一掌,用足十成真力,眼看几个“鹰人”绝难抵挡,不料突来一股无形柔劲,竟将梅娘雷霆万钧的掌力撞开,偏向数丈外一块百斤山石。

轰然一声巨响,山石被击得四分五裂,声势好不惊人!

几个“鹰人”幸免于难,惊得目瞪口呆,全身置冷汗。

而梅娘也暗自惊诧不已,不知暗中出手抢救几个“鹰人”的,究竟是何人,用的又是哪门功夫。

拂花公子绝对无此能耐!

梅娘眼光向他身后八个红衣喇嘛一扫,冷声道:“老婆子这回真看走了眼,想不到这些番僧人中,居然有内家高手!”

红衣喇嘛似不通中原语言,面面相觑,不知梅娘在说什么。其中只有一人听懂,不禁暗自冷笑。

拂花公子面露得色道:“梅老前辈,如果你们现在想通了,还来得及,否则……”

梅娘双目怒睁,声色俱厉道:“拂花公子,你不惜劳师动众,在此设下埋伏拦截,究竟何居心?”

拂花公子伸手一指马车,直截了当道:“本公子只要车上两口‘玉棺’!”

梅娘怒形于色道:“小姐已死,你还不让她安于九泉之下?”

拂花公子故作失望,沮然叹道:“唉!活的轮不到我,死后总可以让我得到她了!”

梅娘冷冷一哼,不屑道,“我不相信你真如此痴情,只怕是别有居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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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花公子又深深一叹,表情逼真道:“老前辈若然不信,何不随同‘玉棺’出关,看看在下是否有此诚意,为萧姑娘建造比那‘孤独之墓’更为浩大雄伟……”

不等他说完,梅娘已怒斥道:“住口!只要老身有一口气在,你就别做这个梦!”

拂花公子脸色骤变,冷笑—声道:“如此看来,是非以武力解决不可罗?”

梅娘毅然道:“老身别无选择!”

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商量余地。

拂花公子“好”字方出口,苗疆双煞已欺身而上,似对方才险遭毒手心有未甘,决心扳回面子。

他们虽然是联手出击,卞猊的一对锯齿飞轮居左,卞琥的狼牙棒在右,双双攻向赤手空拳的梅娘。

梅娘沉喝一声:“来得好!”双手疾翻。

苗疆双煞见她又是双掌齐发,必然雷霆万钧。他们已知这老婆子的厉害,不敢轻攫其锋,急忙“移星换位”,分向两侧攻去。其实梅娘是虚张声势,这回出掌,只发出三成真力,目的是要找出方才暗中出手,将她掌力撞开之人。

果然不出所料,她的双掌一翻,斜刺里又袭来一股无形真力。

梅娘刚逼开迎面扑来的苗疆双煞,一觉出对方无形真力袭来,突将掌力增至十成。

双方掌力撞个正着,只听得轰然—声巨响,梅娘被震得心神一晃,连退两步,急看对方暗中出掌的红衣喇嘛,却是一个跟跄倒退,全身后仰,幸被身后红衣喇嘛及时扶住,才不致倒下。

这一对掌,完全是各以真力拼,强弱立判。

显然梅娘功力深厚,比那红衣喇嘛略胜—筹。

就当梅娘面露得色,正待出言相讥之际。

拂花公子急向身旁红衣喇嘛一施眼色,狂喝声中,那红衣喇嘛只一晃肩,未见身形移动,人已到了梅娘面前。

欧驼子旁观者清,但看这红衣喇嘛的身法,已比方才被梅娘震退的红衣喇嘛高明甚多,心中不禁暗惊,担心梅娘遇上了劲敌。

红衣喇嘛一言不发,出手就攻,双掌交错连发,一口气向梅娘攻出七八招,只见他出招虽快,变化更是迅捷,但却不带一丝声息。

梅娘已试过被震退的红衣喇嘛功力,不过如此,因而信心大增,不觉顿生轻敌之念。心想:他们既是一起来的,这个大概也强不到哪里去吧!

既生轻敌之念,出手便未全力施为。对方攻势虽快,她却从容不迫,伺机欲以独门点穴手法制敌。

欧驼子一面观战,一面需防苗疆双煞等人突袭,心情反比出手迎战的梅娘紧张。眨眼之间,双方已交手二十余合,一时尚难分出强弱。

但他冷眼旁观,已看出红衣喇嘛出手怪异,招式变化莫测,似在诱使梅娘全力以赴。一眨眼又是十合,江湖阅历丰富的欧驼子终于看出端倪。

他心中暗自惊诧:红衣喇嘛的出手,似暗含“无相神功”真力,蓄势待发,但那佛门神功乃是中土……

念犹未了,突闻“呼”地一声破空之响,一只锯齿飞轮疾飞而至。欧驼子暗自一惊,临危不乱,翻手一击,将那飞轮震落。

不料顾此失彼,另一只飞轮却是不带声息,疾射而至。欧驼子措手不及,急将上身歪倒,始堪堪避过。

哪知卞琥心狠手辣,趁机扑身上前,手中狼牙棒一扫,攻的不是欧驼子,而是拖车的四匹骏马。

只听连声凄厉惨嘶,四匹骏马悉数倒毙。

梅娘惊怒交加,这—分神,被红衣喇嘛欺近右侧,一股回旋暗劲,直逼全身各大致命要穴。

这一惊非同小可。

梅娘原仗功力深厚,欲伺机出手,以独门点穴手法制敌。想不到未及出手,反而让红衣喇嘛枪得先机。

情急之下,她沉喝一声,转身双掌齐发,运足十成真力。

凭她毕生功力所聚的一击,纵然不能将对方立毙掌下,至少也可将那红衣喇嘛逼退,以便抽身抢救身陷危境的欧驼子。

岂知这一来,正中红衣喇嘛下怀。

他所等待的,正是梅娘这全力一击。

只见他不闪不避,肩头微晃,一掌平胸推出,看似随手而发,毫无奇特的一掌,实乃这西域高僧极其险恶的陷阱。

双方掌力一撞上,并未发出惊人巨响。

梅娘方觉不妙,已然不及,只觉自己发出的十成真力,竟被对方的一股无形的掌力反震回来。

饶是她江湖阅历极深,久经大战,临敌应变经验丰富,这时亦感措手不及。

只听梅娘发出一声沉哼,竟被震回的十成掌力,逼回全身,加上对方的无形掌力,合成一股狂炽烈火,直逼丹田,窜流各大要穴。

她骇然惊呼道:“你,你施的是‘火毒焚穴功’……”突觉全身如遭火焚,经断穴闭倒地而亡。

几乎是同时,被苗疆双煞两面夹攻,身陷危境的欧驼子,眼见梅娘惨遭毒手,惊得急呼一声:“梅娘……”

这—分神,几名“鹰人”当头疾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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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驼子情急拼命,身形暴起,双脚一蹬车座踏板,身如流矢射出,竟然奋不顾身向那红衣喇嘛扑去。他已抱定必死决心,人到拳至,以毕生功力所聚,一拳直捣红衣喇嘛前胸。

红衣喇嘛猝不及防,胸前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饶是他身如巨神,功力深厚,也被击得倒退两大步,喷出一大口鲜血。

拂花公子惊怒交加,掠身而至,挡住形同疯狂的欧驼子,喝道:“你找死!”出手就攻。

欧驼子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狂喝道:“姓常的,我跟你拼了!”

要知他与梅娘乃是奉了密令,护送两口“玉棺”回南海。棺内是南海奇叟爱女萧姹姹,及连逢奇遇,身怀罕世武学的徐元平。

古墓中,徐元平当着天下武林群雄,不仅揭发了数十年前,少林寺一段惊人旧案;更揭穿南海奇叟借孤独老人之名,建造“孤独老人之墓”,处心积虑,欲将天下武林精英一网打尽,以泄昔日私怨之阴谋。

最后徐元平与南海奇叟展开一场殊死之斗,仗一身惊人武功及戮情剑,眼看已操胜算,却为萧姹姹一旁惊呼:“徐元平,你不能伤我爹爹啊!”

顿时斗志全消,不忍痴心深爱他的萧姹姹遭丧父之痛,反而丧命在南海奇叟掌下,落得血海深仇未报,含恨抱憾而死。

萧姹姹芳心已碎,痛不欲生,不顾双亲百般劝慰,毅然决心独留古墓,以死殉情,长伴徐元平于九泉之下。

其母伤心欲绝,决成全爱女心意,临去留下“寒玉钗”,可永保尸体不坏。(详见《玉钗盟》一书)。

天下英豪九死一生,出得古墓后,恍若隔世,无不万念俱灰,不复再有争名夺利,称霸武林雄心。

是以不足一月之间,纷纷收山封庄,甚至隐姓埋名,从此销声匿迹,决心不再涉足江湖。

事隔数月,欧驼子与梅娘分别为女主人寻获,授以密令,以马车截运两口“玉棺”,悄然前往古墓,运出萧姹姹与徐元平尸体,送往已关闭的“碧罗山庄”待命。

如今江湖上风平浪静,毫无纷争。

以欧驼子与梅娘的武功,此行任务应无风险,必可顺利达成,万万料想不到会遭遇拂花公子纠众拦截!

梅娘已遭毒手,欧驼子眼看独力难挽狂涛,既然保不住两口玉棺,他岂能苟活贪生。狂喝声中,只见他奋不顾身,形同疯狂向拂花公子扑去。

拂花公子不敢轻拈其锋,身形一掠避开,回首急以藏语向红衣喇嘛招呼道:“此人交给各位大师了!”

被欧驼子出其不意扑来,当胸一拳击中的红衣喇嘛,这时已运气凋息过来,怒喝道:“交给我吧!”

人已凌空而起,落身在欧驼子面前。

这时他是有备无患,哪容欧驼子重施故技,一招罕见的“镜花水月”出手,若虚若实,令人莫测高深。

欧驼子曾听梅娘身受重创之际,惊呼“火毒焚穴功”,虽不知此功来龙去脉,但顾名思义,必属以火毒攻心,足以焚毁全身经脉穴道的奇门功夫。

尤其梅娘的功力高出他甚多,尚且不堪—击,他哪敢重蹈覆辙,纵然抱定必死决心,也要对方付出价值,才死的值得!

拂花公子极工心计,一见双方交手,故意朗声道:“欧驼子,你们慢慢玩吧,在下失陪了!哈哈……”

笑声中,他一挥手,掠身到了马车后。

欧骆子方化解对方—招怪异险招,一眼瞥见拂花公子正走向车门,不由地情急怒喝道:“你敢!”

这一分神,红衣喇嘛趁虚而入,出手如电,一记迅疾无比的怪招,扣住欧驼子左腕脉门。

欧驼子只觉腕脉一紧,如遭火灼,一股奇热直攻丹田,流窜全身各大要穴,顿使他失去反抗之力,红衣喇嘛—阵狂笑,竟以生硬中原语言道:“驼子,要尝尝佛爷的‘火毒焚穴功’吗?”

拂花公子已在车门前,转身笑道:“欧驼子,你若不想死?就快向大师求饶吧!哈哈……”

要知欧驼子乃是烈性汉子,十余年前与胡矮子齐名,驰誉江湖,人称驼矮二叟。只因深感南海奇叟救命之恩,不惜投身南海门下为仆,忠心耿耿,十年如一日。

这时眼看大势已去,无法达成护柩任务,岂能再受凌辱,不禁老泪纵横,仰天凄怆道:“小姐,恕老仆无能,只有追随九泉之下,来侍候小姐了!”言毕,突然沉哼一声,自断舌根而死。

红衣喇嘛欲阻不及,愤声道:“哼!便宜你了!”

扣住腕脉的手一撒,欧驼子的尸身竟然直立不倒。只见他口中鲜血直流,双目怒睁,似乎死不瞑目,也死的不甘心!

红衣喇嘛无暇管他,一打手势,与其他七名红衣喇嘛同时掠至马车前。这时拂花公子已掀开覆盖“玉棺”上的黑幔,顿使所有人大开眼界。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两口“玉棺”,较一般棺略小,竟是以举世罕见的整块巨大玉石,精雕细琢而成。

玉质光滑呈半透明,依稀可见棺内尸体,一男一女,栩栩如生。

拂花公子正看得出神,忽听身旁红衣喇嘛道:“拂花公子,你的心愿已达成,该领我们去古墓了吧!”

要知蒙藏地区笃信回教,红衣喇嘛地位极高,不乏尊为僧者。

拂花公子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八名红衣喇嘛入中土,即是以古墓宝藏为诱,才使他们霍然心动。

为首的达嘛,曾遍游中原各地,道闻途说,也风闻过“孤独老人之墓”的传说,只是疑信参半而已。

此番听拂花公子说的活龙活现,才决心亲往一探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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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事先约定,拂花公子志在萧姹姹尸体,墓中宝藏一介不取,尽归八个红衣喇嘛所有。

至于拂花公子为何对宝藏不屑一顾,独对那少女尸体发生兴趣,除他自己之外,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达嘛惟恐人手不足,邀了“大漠十三鹰”随行。不料一行二十二人刚入关,便遇上苗疆双煞。

他们是为两口“玉棺”,专诚去求助曾有数面之缘的达嘛。于是有志一同,浩浩荡荡前往邙山。

拂花公子原来志在萧姹姹尸体,别无他求。及见两口举世罕见的“玉棺”,不禁霍然心动,以致默默观察,看得出神。直到达嘛在旁相催,才漫应道:“呃,呃,咱们这就去,可是这马车……”

四匹拖车的马,是卞琥以狼牙棒击毙,他自告奋勇道:“常兄放心,只管带八位大师前往,这里由咱们哥儿俩守着。”

拂花公子何等心机,哪会看不出卞琥的企图,淡淡一笑道:“二位既已来了,此去古墓不过十余里,难道不想入墓—开眼界?”

卞琥脸上一红,又强自一笑,道:“此乃毕生难逢机会,兄弟哪愿错过,只是拖车之马已遭兄弟……”

达嘛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不妨以人代马!”

苗疆双煞听得一怔,面面相觑。

卞猊不敢开罪这位武功惊人的番僧,随机应变道:“大师好主意,就这么办。况且墓中宝藏甚多,也需用车载运啊!”

达嘛一阵狂笑,状至得意。

其他七个红衣喇嘛,也跟着大笑起来。

卞琥不便表示异议,只得苦笑道:“若非大师施展神功,两口‘玉棺’如何能得手,何况马匹是兄弟所毙,咱们推车也是理所当然的。”言下之意,似已自行分配,两口玉棺属他两兄弟所有。

拂花公子不动声色,振声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苗疆双煞在苗疆一带何等威风,今日却是敢怒而不敢言,不惜以人代马,可算受尽委屈。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真能得到两口“玉棺”,那也值得。

问题是,如此罕世难见之物,他们真能到手吗?

两兄弟在解开击毙马匹时,趁机轻声密商起来。

卞琥眼光一瞥站在不远的拂花公子,走近卞猊道:“老大,你可曾留意到,拂花公子方才注视两口‘玉棺’的眼神?”

卞猊诧然道:“有何不对?”

卞琥郑重其事道:“看他一副贪婪之色,只怕不会轻易放手!”

卞猊微微一谔,道:“咱们有言在先……”

话犹未了,拂花公子已在催促道:“天色已黑,二位请快些吧!”

两兄弟漫应一声,当即各握在一边车辕,用力向后推去,退出四匹骏马尸体。

拂花公子等“大漠十三鹰”,将伤亡数人抬上车,始朗声道:“在下带路了!”

他一马当先,在前领路,身后紧随八个红衣喇嘛。

“大漠十三鹰”因有伤亡同伴在车上,不好意思让苗疆双煞拖车,自行分向两侧及车后,合力帮着推车。

夜色茫茫下,一行浩浩荡荡而去,地上留下梅娘及欧驼子的尸体。

这时,遥见谷内山头上,倏地出现一条人影,月色下,只见他一身道士打扮,年仅弱冠,长得眉清目秀,但却英气逼人。

方才谷外一场惊心动魄恶战,他从头至尾看在眼里,却置身事外,只在暗中作壁上之观。

直到一行护着载运两口“玉棺”的车厢,浩浩荡荡而去,他才施展绝顶轻功,自山头一泻而下,悄然跟踪前往古墓。

十余里路程,哪消一盏热茶时间,便已到达。

放眼看去,遥见古墓周围,竟是一片密竹林,与数月之前,景象大为不同。

但从竹林外,依稀仍可窥见古墓全貌。

“大漠十三鹰”心花怒放,首先沉不住气,撤下马车就向竹林冲去。

拂花公子急加阻止,喝道:“各位且慢!”

“大漠十三鹰”已冲近竹林前,闻声止步,不约而同回身看拂花公子,似对他出声喝阻极表不满。

拂花公子未加理会,只是细心观察,发现眼前这片竹林,种植排列甚觉可疑。沉思之下,猛然想起萧姹姹为避群雄挟持,曾经布下的竹石阵。

当时萧姹姹身居阵中,四周不过数丈方圆,排列一些竹枝石块,竟使无数武林高手无法近身,甚至被困阵中。

而以竹石阵与眼前竹林相比,无异是小巫见大巫了!

达嘛按捺不住,举步上前问道:“我们既已来了,为何趑趄不前?”

拂花公子心念一动,暗忖道:“我志在萧姹姹尸身,如今又多两口‘玉棺’,与愿已足,何必再跟你们入林冒险。何况,竹林内若有文章,最好把你们困住,本公子才正好趁机脱身!”

主意既定,拂花公子不动声色,故作谦让道:“大师先请!”

达嘛自恃身怀绝世武功,哪把区区一片竹林看在眼里,当仁不让道:“好!”首先大步向竹林走去。

七名红衣喇嘛亦步亦趋,紧随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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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十三鹰”一见八名红衣喇嘛入林,哪敢怠慢,立即争先恐后进入。只有苗疆双煞按兵不动,仍然守在马车两旁。

拂花公子怂恿道:“二位不想开开眼界?”

苗疆双煞互望一眼,果然禁不住“孤独老人之墓”的诱力,霍然心动。

卞琥笑道:“当然,如此大好机会,岂能错过。常公子先请!”

拂花公子暗自一怔,心想:“好狡猾的家伙,居然比我棋高一着,想教我进入竹林。”

但他察言观色,已看出苗疆双煞心意,不动声色道:“好!兄弟优先了!”

声落人已向竹林冲去。

苗疆双煞果然中计,双双急向竹林冲去。

不料拂花公子突将冲动之势—收,止步在竹林前。

这两兄弟却收势不及,冲入了竹林内。

其时月色朦胧,竹林内一片昏暗,苗疆双煞根本不知道拂花公子尚在竹林外,以为他已抢先进入。

拂花公子见计已售,身形一掠,暴退出两丈。

这时已听得竹林之内,传出一片惊乱声,显然已被困在竹林阵中,迷失了方向。

拂花公子定神看时,依稀可见林内人影幢幢,窜东奔西,一阵乱闯。但说也奇怪,他们既出不了竹林,也无法接近古墓。

果然不出所料,古墓四周的竹林,正是南海门中独步天下的奇门竹石阵。一旦要困在其中,任你武功再高,亦被眼前幻觉所惑,为高山巨林所阻,进退不得。

拂花公子不禁得意忘形,纵声狂笑道:“各位慢慢去寻古墓宝藏吧,本公子失陪了!哈哈……”

不料一回身,马车旁竟站了个年轻道士!

拂花公子出其不意一惊,笑声顿敛,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年轻道士冷声道:“施主好计谋,佩服佩服!”

拂花公子心知来者不善,故意分散对方注意力,笑道:“过奖……”话甫出口,已欺身而近,双掌出手如电,连向年轻道士攻去。

年轻道士冷哼一声,从容不迫闪身避开,身法竟是快的出奇。

要知拂花公子攻出的两掌,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暗含无限杀机。

此人出手一向毒辣,只要对方出手还击,他即双掌齐分,声东击西,趁机踢出那“夺命一脚”。顾名思义,若被他一脚踢中,绝难活命!

但是年轻道士似有先见之明,并不出手还击,身形一闪而去。使拂花公子的“夺命一脚”,不但未能施展,更为对方的迅疾身法暗自一惊。

拂花公子生性狂妄自负,并未将年轻道土看在眼里。

他双掌一落空,霍地拔身而起,一式“旱地拔葱”,身形暴起一丈七八,凌空发掌,以十足真力向对方击去。

年轻道士又是一声冷哼,翻手一推,劈空掌力骤发。

两股强劲掌力相撞,只听得一声暴响,顿时激起一阵强风,吹得沙石横飞,来势好不骇人。

拂花公子突觉一股反弹之力袭身,心头一震,身形疾沉而下,落在实地。

定神一看,那年轻道土屹立原地,居然纹风未动。

这一惊非同小可!

拂花公子强自镇定道:“小道长好身手,不知如何称呼?”

年轻道士冷声道:“我又不想跟你打交道,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拂花公子皮笑肉不笑道:“小道长既不想跟在下打交道,则所为何来?”

年轻道士手指马车,直截了当道:“为那车中‘玉棺’!”

拂花公子暗自一怔,突发狂笑道:“小道长身在玄门,居然不忘红尘荣华?”

年轻道士冷声道:“两口‘玉棺’虽为罕世难得一见之物,但在我眼里,一文也不值!”

拂花公子诧然道:“哦?小道长既对‘玉棺’不屑一顾,莫非……”

年轻道士又向马车一指,道:“我只要棺内一具尸身!”

拂花公子“哦”了一声,茫然不解道:“小道长要尸身作甚?”

年轻道士脸色一沉,斥道:“你管不着!”

拂花公子似信非信道:“但不知小道长要的,是那一具尸身?”

年轻道士道:“徐元平的!”

拂花公子惟恐对方要的是萧姹姹,一听是徐元平,顿时如释重负,故作大方道:“没问题,小道长既然要,就请带去。”

年轻道士想不到他如此轻易答应,微微一笑道:“施主真慷慨,不过,我尚有个不情之请……”

他故意不一口气说完,似在观察对方反应。

拂花公子微觉一怔,急道:“小道长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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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道士倾听一下竹林内传出惊乱声,遂道:“为使尸身不致腐坏,我要暂借一口‘玉棺’!”

拂花公子倏地神色一变,怒道:“好一个不情之请!小道长只要有本事,别说是借用一口,两口‘玉棺’尽管拿去!”

言下之意,似要以武力解决,各凭本事。

年轻道士毫不犹豫,把头一点,道:“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吧!”

拂花公子方才已试出,对方掌力高出自己甚多,不敢用以真力相拼,决心避重就轻,来个出奇制胜。

这时竹林内又传出一阵惊乱喝骂声,同时听出卞猊怒声喝问道:“姓常的!你人在哪里?”

另一个是卞琥的声音,咆哮如雷道:“咱们上当了!那小子把咱们骗进来,他自己根本没进竹林!”

接着又听达嘛狂喝道:“我就不信,区区一片竹林,就能把佛爷围住!”连连一阵轰然巨响!

那红衣喇嘛盛怒之下,似在以劈空掌力发泄,意图劈开一条出路。

拂花公子听得心惊肉跳,不禁有些后悔,若非将那些人诳进竹林,有他们助阵,眼前这小道士何足为惧。

更担心是的,万一那些人命不该绝,一旦脱身而出,岂会轻易将他放过……

心念未了,人影乍晃,年轻道士已到面前。

双方相距不足一丈,年轻道士冷冷一笑,道:“施主是不是在想,如何把竹林里的人引出来,好助你一臂之力?”

拂花公子心神一震,未及答话,年轻道士又冷声道:“如果他们真能脱困出来,恐怕你就没命了!”

这两句话,无异正中拂花公子要害,使他不寒而栗,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年轻道士似童心未抿,故意要作弄拂花公子一番,接着又道:“我倒有个好主意,你不妨以人代马,为我拖车,我或可饶你一命!如何?”

拂花公子气得狂啸一声,揉身欺近年轻道士,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满以为稳可突袭成功。

哪知事实不然,对方竟然不闪不避,举臂单掌平推,发出一股柔如熏风的掌力,将他两掌合击之力化于无形。

就在他一错愕之间,年轻道士突然屈指一弹,一股异香疾射而出,直向他扑袭过来。

拂花公子颇有见识,惊呼道:“弹指迷魂粉!……”可惜来不及闭住呼吸,已觉异香扑鼻,头晕目眩,当即摔倒地上。

年轻道士见拂花公子昏倒地上,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能识得鬼王谷的……”

话犹未了,突觉身后有人暗袭,猛一回身,只见从马车旁射出一条黑影。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面罩,身法之迅捷,使自认轻功可列江湖一流的年轻道士也为之惊讶。

而对方出手之快,认穴之准,更是他生平所仅见。

根本不及应变,年轻道士已被来人以隔空点穴手法,点中“肩井”“璇机”两处要穴,当场昏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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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桃僵李代生死幻

年轻道士昏迷几个时辰,穴道自解。当他醒来时,已是旭日东升,天色大明。

他霍地挺身跳起,只见一丈外地上,躺着昏迷未醒的拂花公子,那马车却已不知去向。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向竹林看去,发现那些被困的人,除了八位红衣喇嘛在盘膝打坐,闭目运功调息,其他的人均已精疲力竭,累倒在地上。

显然道士无暇管他们的闲事,对拂花公子更不屑一顾,一心迫寻那辆不知去向的马车。

他心急如焚,施展出绝顶轻功,一口气奔出十余里,飞跃谷内山头,居高临下,极目四眺,只见方圆数十里之内,一片荒凉,哪有马车的踪影。

这一急,真个急得他欲哭无泪,不禁沮然长叹道:“唉!昨夜我为何掉以轻心,未曾注意身后的人突袭啊!”

想起当时措手不及,被黑衣人以隔空点穴手法所制,昏倒在地的情景,顿时悔恨交加,凄然欲泣起来。

其实他应该庆幸,若非不及应变受制,真要跟那黑衣蒙面人奋力硬拼,恐怕早已遭了对方毒手!

年轻道士并非不知厉害,而是忧急攻心,未曾想到彼此实力悬殊,若非对方身手矫健功力高出他甚多,又怎能一出手就将他制住?

等他强自抑制激动忧急的情绪,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冷静地回想昨夜交手情景,终于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对方绝非侥幸所致。

不用说,载着两口“玉棺”的马车,必已落在那黑衣蒙面人之手!

遇上如此劲敌,要从对方手中夺回徐元平尸身,谈何容易,如今别无他策,只有硬着头皮赶回鬼王谷求援。

主意既定,年轻道士刻不容缓,立即出了邙山,兼程赶回鬼王谷。

一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

数日后,已进入被江湖中人视为禁地的鬼王谷。

不料相隔仅数月,谷内已是面目全非。

放眼看去,谷内一片死寂肃杀,满目疮痍,昔日遍布谷中的机关埋伏,竟是荡然无存。更令年轻道土惊诧的是,连那气势雄伟壮观,美仑美奂的“鬼王殿”,如今已烧成断垣残壁,形同废墟!

鬼王谷究竟遭到何等变故,竟然毁于一旦?

年轻道士正惊愕不已,突闻衣快带风轻响,两个身背长剑的中年道人,双双掠过而至,落在了面前。

一见两道人现身,年轻道士暗自一惊,掉头拔脚就逃,但两道人身法迅疾无比,双双掠身而起,又落在年轻道士前面,挡住了去路。

左边道人不苟言笑,脸上毫无表情道:“师妹,咱们已在此等候多日了!”

年轻道士竟被称作师妹,使她不禁窘迫交加,神情极不自然地道:“有劳二位师兄……”

下面的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右边道人较为随和,哈哈一笑道:“师妹这身打扮,若非是在鬼王谷,咱们还真不敢贸然相认啊!”

左边道人正色道:“师兄,你还有心说笑,咱们在此苦候多日,总算等到了师妹,赶快带她回去复命吧!”

右边道人似爱莫能助,轻喟道:“师妹,咱们是奉师父之命,你就不要使咱们为难了……”

年轻道士热泪盈眶道:“二位师兄,请行个方便,容我……”

左边道人断然拒绝道:“不行!师父发现你不辞而别,擅离玄武官,大为震怒。已命众多弟子分头追寻,只要遇上师妹,立即带回。若有违抗,当以门规论处!”

年轻道士双膝一屈,跪在地上,泣声道:“师兄,鬼王谷骤遭巨变,毁于一旦,愚妹身为谷主之子,怎能不查明真相……”

原来这女扮男装的年轻道土,正是鬼王丁高之女丁凤,与其姐丁玲合称云梦双娇。

丁凤为玄武宫掌门天玄道长看中,认系可造之才,主动收在门下,许以三年,决将毕生所学相授。

武林之中,一宫,二谷,三大堡,以玄武宫居首,几可与少林、武当等名门大派齐名,极受尊敬。

丁凤能得此奇遇,可谓造化不浅,学艺方数月,无意间惊悉徐元平死讯,顿觉柔肠寸断,悲痛欲绝。

此女早已芳心暗属徐郎,获此惊人噩耗,竟不顾师门严规,改扮成年轻道土,悄然溜出玄武官,取道直奔邙山古墓。

途中又听江湖盛传,南海奇叟之女萧姹姹,为徐元平之死殉情,决心留在古墓。其母临去之际,留下“寒玉钗”,可永保尸身不坏。

丁凤赶到邙山,距那古墓仅十余里时,正好目睹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如今赶回去鬼王谷求援,却不料谷毁人散。所有人均生死不明,不知去向,丁凤如何肯随两位师兄回玄武官。

左边这个中年道人,道号玄真,眼见丁凤跪在面前,泪如雨下,却是无动于衷道:“师父之命,愚兄不敢有违!”

右边的玄明道长于心不忍,欲为丁风求情,道:“师兄,依愚兄看……”一看玄真神情凛然,只好住口,说不下去了。

丁凤心知毫无商量余地,这时她已顾不得后果,霍地一起身。出其不意双手齐发,弹出鬼王谷独步江湖的弹指迷魂粉。

两个道人猝不及防,只觉得异香扑鼻,顿时,天旋地转,已双双昏倒在地上。

丁凤一击得逞,双手抱拳一揖,道:“两位师兄多包涵,愚妹实在情非得已,不得不出此下策!”

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一口气奔出鬼王谷,驻足回顾,忆及往日,谷内盛况,不禁凄然泪下,喃喃自语道:“爹爹,姐姐,你们都去那里了啊!”

谷内一片死寂肃杀,更见阴森可怖,名副其实的成了一座鬼谷!

丁凤沮然一声长叹,含泪转身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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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天涯,何处去寻父亲、姐姐,以及三叔索魂羽士丁炎山呢?

她突然想到了查家堡,多年来与鬼王谷交往甚密,或可打听出亲人的下落,于是决定前往冀北一行。

不辞辛劳赶至查家堡,结果大失所望,又是人去堡空!

这一来,丁凤顿觉茫然不知何去何从了。

她决心各处查访,但又担心师父派出众多弟子分头追寻,这身道士打扮,目标实在太大。

当时溜出玄武宫,只因别无衣物可用,顺手牵羊窃取现中一袭道袍,以便途中改易男装,免得单身女子出门在外诸多不便。

如今既有顾虑,丁凤即在市井购得衣物,摇身一变,俨然翩翩书生,暗将佩剑藏在衣中。

这日来至五陵地面,但见行人熙攘,热闹异常,是个繁华镇市。她连日奔波,十分困乏,决定先投店住宿,休息一夜再作计议。

丁凤走进悬挂“高升店”招牌的客栈,要了个房间,坐下来点了碗素面充饥。

面刚吃到一半,一眼瞥见店外走过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形貌极似驰誉武林,名震江湖的神丐宗涛!

她喜出望外,振奋叫道:“宗老前辈!……”引得全屋的人,不约而同投以诧异眼光。她哪顾得许多,放下碗筷,急忙起身离座,一个箭步冲出店外。

遥见老叫化的背影已去远,丁凤一面高叫:“宗老前辈!宗老前辈……”一面急起直追。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等丁凤追近,老叫化却已消失在人群中,转眼不知去向。

丁凤急得各处追寻,大街小巷一阵穿梭,老叫化未追到,却迎面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叫化,正被两名汉子追打,一面高呼道:

“抓住这小偷!…”

她记得神丐宗涛有个小叫化徒弟,既然发现小叫化,就不难找到他师父了。

眼见小叫化迎面奔近,丁凤伸手一拦,小叫化闪避不开,情急之下,一头向丁凤撞去。

丁凤一闪身,避了开去,同时出手如电,反手一把抓住小叫化后领。

小叫化奋力一挣,整片后领被撕下。

他却用力过猛,向前冲跌出去,一跤跌趴在地上。

两个汉子正好追来,被丁凤双臂一张拦住,问道:“不知二位为何追打此人?”

一个汉子怒声道:“这臭要饭的,偷了我的包子!。”

另一个气呼呼道:“他居然当街抢我卖的大饼!”

丁凤莞尔一笑,道:“想是他饥饿难当,才会……”随即探手入怀,取出两块碎银。

又道:“二位的包子大饼,算我买了,这些够吗?”

两个汉子为之一怔,忙道:“够够够,太多了……”

丁凤笑道:“够就好,你们拿去分吧!”

一个汉子急忙接过碎银,分一块给另一汉子,双双连声道谢而去。

趴在地上的小叫化,原以为丁凤是见义勇为,出手为两个汉子抓他,没想到居然慷慨解囊,掏出银子为他解了围。

他心想:今天运气不错,竟遇上了好心人!忙不迭一骨碌爬起身。回头走去向丁凤致谢道:“多谢这位公子……”

不料双方一照面,丁凤竟然惊得向后一退,失声叫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原来她定神一看,小叫化赫然就是徐元平!

相隔不过半月,他竟然死而复生了?

小叫化却不明白,这位好心人见了他,为何如此吃惊,只道是自己这副狼狈相,使人乍看之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他尴尬地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我当然是人啊!”

丁凤一听,喜出望外,不由分说拖了他就走。

小叫化用力一甩,竟未将手挣脱,被丁凤莫名其妙地拖着一阵疾奔,引得街上行人为之侧目,纷纷让路。

丁凤拖着小叫化,一直奔出镇外,来至一处僻静小坡,始将他放开。

小叫化经这一阵疾奔,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丁凤一撒手,他就身不由主地坐在地上。连连喘息不已。

丁凤两眼注视着他,喜不自胜道:“徐相公,恭喜你又……”

小叫化听得一怔,茫然问道:“谁是徐相公?”

丁凤以为小叫化故意作态,不禁笑道:“徐相公装得可真像啊!”

小叫化又是一怔,诧然道:“公子,你是……”

丁凤这才猛然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对方自然认不出她,嫣然一笑,当即摘下文士巾,露出一头秀发。

小叫化惊诧道:“你,你是位姑娘?”

丁凤含情脉脉,笑问道:“徐相公,你现在认出我了吧?”

不料小叫化连连摇头,道:“不!不!我不认识姑娘……”

丁凤微露愠色,娇嗔道:“此处又没有别人,你还装什么?”

要知云梦双娇两姐妹,年纪不大,名气却不小。江湖人物遇上她们,无不敬鬼神而远之。

纵然是武林成名人物,也得让她们三分。一则是惧那弹指迷魂粉厉害。一则是惹不起鬼王丁高,及她们的三叔索魂羽士丁炎山。

偏偏丁凤对徐元平,却是一见生情,早已芳心暗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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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以她惊悉元平噩耗,竟不顾师门严规,毅然赶往邙山古墓,即可看出此女对徐郎之痴情。

徐元平曾屡获奇遇,不但以二十岁纪,即身怀绝世武功,名震天下武林,更多次死里逃生,每次均因祸得福,功力更为精进。

此无他,乃是当初夜闯嵩山少林寺,于“悔心禅院”中,拜囚禁六十年之慧空大师所赐,授以“达摩易筋经”所载绝传神功,更不惜将本身数十载功力修为,以佛门开顶大法,灌输在这年轻人身上。

徐元平虽死于古墓,有“寒玉钗”可保尸身不坏,再得“玉棺”护身,可说又是连逢奇遇。

死而复生之说,虽是不可思议,但发生在徐元平身上,则并非绝无可能。

此时徐元平活生生地出现眼前,就是最好的印证!

但他对丁凤的指认,却感莫名其妙。

尽管她已摘下文士巾,恢复本来面目,小叫化仍然连连摇头道:“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啊!”

丁凤不禁杏目怒睁,愤声道:“够了!既然不愿相认,我又何必勉强你!”怒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小叫化一怔,霍地跳起身,追上前道:“姑娘不要生气,我是真的不识姑娘……”

丁凤不听犹可,一听之下,更是怒从心起,怒哼一声,愤然随手一拂,竟将小叫化拂得踉跄跌了开去。

小叫化这一跤摔的不轻,居然半天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发出痛苦呻吟。

丁凤原已不顾而去,刚走不远,闻声止步,回身一看,小叫化似非装的,不禁心中大疑。晴忖道:“徐元平身怀绝世武功,如今死而复生,竟然变得如此弱不禁风?”

心念一转,又忖道:“莫非人死之后,再度复生,即会失去‘生前’所有记忆,甚至忘掉一切武功?”

她没有死过,自然无法确定,究竟是否是这么回事!

既然有此可能,丁凤顿时怒气全消,急忙趋前蹲下,关切地问道:“徐相公,摔伤了哪里?”

小叫化顾不得痛疼,眉头一皱道:“唉!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徐相公啊!”

丁凤不再争辩,依顺地笑道:“好吧,我不叫你徐相公就是了,但我如何称呼你呢?”

小叫化咧嘴一笑,腼腆道:“我叫狗子!”

丁凤一怔,道:“狗子?”

她几乎哭了出来。

小叫化却一本正经道:“人家都是这么叫我的,你也可以这么叫。”一面撑身而起。

丁凤微微点头,道:“好吧,那你姓什么?”

她想引导小叫化,慢慢恢复记忆。

小叫花摇摇头,茫然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丁凤暗忖道:这就是了,他连自己的姓名都忘记,自然是丧失了一切记忆。曾听人说,重病或头部受重击之人,得了“丧心症”就是如此。

她只好耐着性子道:“哦?怎么会呢?”

小叫化深深一叹,道:“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大概是没人要,被丢弃在野地里的孩子,后来我被一个叫化婆捡回去,把我抚养到十二岁,她老人家就撤手归西了。”

丁凤暗自诧异,徐元平若是真丧失记忆,又怎会编出这套身世?

难道他不是徐元平?

不!绝不可能,天下竟有如此酷似,长的一模一样之人!

小叫化接着又道:“打从十二岁起,我就到赴流浪,乞讨为生……”说到这里,不禁又是深深一声长叹。

丁凤对他的身世毫无兴趣,笑道:“狗子,从今后,你不用再为生活发愁了!”小叫化喜出望外,似又不敢相信地道:“真的?”

丁凤点点头,道:“只要你跟着我走!”

小叫化一听乐了,毫不犹豫道:“成!姑娘往东,狗子我不往西,情愿侍候姑娘一辈子!”

丁凤芳心暗喜,双手一整披肩秀发,戴回文士巾,挽着小叫化大步走去。

回到镇上,一个是翩翩书生,一个是小叫化,两人走在一起,实在极不相称。顿时引起行人侧目,无不报以异样眼光。

丁凤毫不在意,挽着小叫化来至成衣铺,为他挑选一些衣物。

小叫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丁凤端详之下,站在面前的此人,不是徐元平是谁!

她付了银子,走出成衣铺,带着小叫化迳回客栈。

伙计早已将丁凤未吃完的面收了,见她去而复返,又带了位翩翩公子回来,忙笑脸相迎道:“公子的面早凉了,小的已经收了,以为公子……”

丁凤道:“以为我不付银子就跑了?”

伙计正是这个想法,嘴上却道:“公子说笑了,怎么会呢。二位公子请坐,再来点什么?”

丁凤仍然只要一碗素面,却为小叫化点了几样炒菜,外带一笼鲜肉大包,另加一小壶酒。

小叫化打从出娘胎,就未如此痛快饱餐过一顿,酒菜一端上桌,他就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大吃大喝起来。

这时靠墙角的一桌,正有两名中年壮汉在相对而酌,其中一人正好面对小叫化,偶一抬眼,惊得刚端起的酒杯,竟告失手掉落在桌上,杯碎酒泼,洒满一桌。

另一壮汉不禁笑道:“怎么啦,老魏,这点酒就醉了?”

老魏并不答话,只向那壮汉一使眼色,示意他向丁凤与小叫化那桌看去。

那壮汉把险一侧,只看到丁凤背彰,再一看小叫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突然互相一施眼色,霍地起身离座,匆匆结账而去。

他们的坐骑拴在店外,急急解开套索,双双跃身上马风聘电驰而去。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连夜赶往南阳报信。

城内东大街巨宅,数月前住进一位金员外。据说是位告老还乡的京官,但当地人却不认识这位“乡亲”。

金员外只带几位随从,自住进巨宅后,即深居简出,数月来亦未见有人登门造访,过着与世隔绝的隐士生活。

两名中年壮汉不辞辛劳,飞马赶来南阳,直趋东大街巨宅,投帖求见,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门仆只以“员外不见客!”就把访客打发了。

但他们仍不死心,当夜竟然越墙而入,闯进了巨宅。

不料一进大厅,只见灯火辉煌,金员外好整以暇地在厅内自斟自酌,并无家仆随侍在侧。

二人刚一入门,就听金员外沉声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显然他料事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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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中年壮汉一怔,急忙上前施礼,双双执礼甚恭道:“小的特来向主人请安!”

金员外道:“我已不再是你们的主人了!忘记了吗?”

姓魏的壮汉急道:“小的不敢忘,只是……”

金员外脸色霍地一沉,厉声道:“我已交待过,天大的事也不许来见我,违者格杀勿论!”

另一壮汉闻言一惊,强自镇定道:“小的蒙受主人昔日厚待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冒死求见,死不足惜,只是此事非比寻常……”

金员外“哦”了一声,仍然沉着脸道:“如今天下太平,还有什么非比寻常之事,值得你们冒死来见我?”

老魏抢步上前,在金员外耳边轻声道:“小的们路经五陵,遇见了徐元平……”

未待他说完,金员外已重重一拍桌面,怒斥道:“胡言乱语,徐元平数月之前已死,你们竟敢危言耸听!”

老魏情急道:“小的若非亲眼所见,绝不敢来惊动主人啊!”

要知这位金员外,正是曾经风光一时,誉满天下,武林中无人不敬的神州一君易天行。

徐元平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惜大仇未报身先死,丧命在南海奇叟掌下。

易天行虽逃过一劫,但在古墓之中,当着武林群雄,被徐元平揭穿其阴狠毒辣之伪善真面目。

多年盛名毁于一旦,犹胜为昔日血债偿命。

九死一生逃出古墓的易天行,自知从此为天下武林所不齿,永无立足之地。

是以首先解散全部手下,仅留几个亲信,悄然来南阳匿居,甚至隐名埋姓,决心不再涉足江湖。

如今武林无争,江湖中风平浪静。

易天行原打算在此安度晚年,不意突闻徐元平死而复生,任凭他定力再深,也不禁大为震惊。

徐元平既复生,绝不会轻易放弃血海深仇!

易天行这一代枭雄,突然神情黯然,气馁道:“易天行啊,易天行!这莫非是天意?”言毕,一阵凄厉狂笑,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是一般常人,必会追问两个赶来报信的中年壮汉,是否确定未认错人。但易天行不是“常人”,他非但不怀疑,而且相信确有其事。

他曾亲眼目击徐元平死去,不久竟然“复生”,此次又能“死而复生”,焉可不信。

两名中年壮汉正被狂笑声,惊得惶恐不安,易天行的笑声突止,沉声道:“你们为了此事,不惜冒死来见我,我很感激。不过……”

老魏忙接口道:“小的们特地赶来,是望主人早作准备,以防万一。”

易天行脸色又一沉,道:“我易天行一生言出必行,对你二人,亦不能例外!”

老魏暗自一惊道:“主人莫非一一一”

易天行嘿嘿冷笑两声,道:“不错,违我者死,你们自行了断吧!”

两个人心中大骇,面面相觑。求生是人的本能,突然双双一回身,向厅外疾射而去。

哪知身形才到大厅外,只见易天行手一抬,手中一双竹筷电射而出,奇准无比,分射两人脑后。

只听得两声惨叫,二人均被击中,竹筷自脑后射入,穿出前额。

不惜冒死赶来报信的二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易天行眼见二人当场倒地而亡,视若无睹,却朗声向内吩咐道:“拿双筷子来!”

里面恭应一声,走出个家仆,恭恭敬敬送上一双竹筷。易天行若无其事,继续自斟自酌起来。

再说丁凤与小叫化,在“高升店”住了一夜,次日一早,就离开客栈,匆匆而去。

丁凤昨晚想了一夜,心知徐元平树敌甚多,一旦“死而复生”消息不胫而走,势必造成武林极大震撼,甚而掀起轩然大波。

有此一虑,绝不可带着他抛头露面,招摇过市,必须觅一隐蔽之地,慢慢助他恢复记忆。苦思之下,她终于想出个最好的去处,那就是如今面目全非的鬼王谷。

一出五陵地面,她就带着小叫化,直奔鬼王谷而去。

岂知小叫化竟不会轻功,脚程甚慢,从一早出发,走到将近晌午,只不过走出二三十里,他已累得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

丁凤见他气喘如牛,满身大汗,有些于心不忍,正待找处阴凉地方,让小叫化坐下来歇歇脚,不料遥见迎面有两个道人疾奔而来。

定神一看,正是玄明玄真两位师兄!

这一惊非同小可,丁凤急将小叫化一把挟起,施展绝顶轻功,朝向路旁落荒而逃。

要知云梦双娇,素以轻功卓绝著名,绝不逊武林一流高于。

但她毕竟体力不及男子,肋下挟着小叫化,开始尚能掠纵自如,一口气疾奔数十丈外,始渐觉力不从心。

两个道人急起直追,一见丁凤奔势稍缓,趁机双双一提真气,连连几个提纵,已然超越二人,挡住去路。

丁凤去势受阻,回身欲逃,却见迎面又奔来三名年轻道士,一眼就认出是玄武宫中弟子。

前后皆有追兵,丁凤不禁又惊又急,只得奋起全力,向右侧掠身而去。但说时迟,那时快,五名道人身如大鹏疾掠而起,落地已成包围之势。

丁凤心知无法突围,沮然一声轻叹,只得放下惊得魂不附体的小叫化。

玄真大步上前,沉声道:“师妹,你擅自私离玄武官,已犯师门严规,竟然又向咱们施放弹指迷魂粉!”

显然这道人在鬼王谷中,被丁凤出其不意,以弹指迷魂粉所制,心中大为不甘,眼神之间,充满怒意。

丁凤既不敢与诸师兄动手硬闯,又无法重施故技,以弹指迷魂粉出奇制胜,一时愣在当场,茫然不知所措。

玄明也趋前道:“师妹,随我们回去吧。念在你家遭巨变,情有可原,愚兄向师父复命之时,可不提师妹滥用弹指迷魂粉一事……”

玄真怒哼一声,道:“师兄,此事岂可隐瞒,必需据实汇报!”

玄明一怔,未置可否道:“这……师弟,此事回观去再说吧。”显然他宅心仁厚,有意袒护这位师妹。

但丁凤却毫不领情,断然道:“如果诸位师兄不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活的绝办不到,只有带我尸体回去复命!”

她语气斩钉截铁,已然表明宁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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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名道人虎视耽眈,均在伺机动手,一听丁凤说得如此坚决,倒是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僵持片刻,忽见玄真脸色一沉,道:“咱们是奉命行事,如果师妹执意不肯回去,那就怪不得……”

丁凤心知这道人难缠,急中生智道:“慢着!愚妹尚有几句话要说。”

玄明暗自一喜,问道:“师妹可是改变心意了?”

丁凤冷声道:“不!我跟诸位师兄谊属同门,只是不忍眼见你们血溅五步!”

玄明听得一怔!

玄真却狂笑道:“师妹,你虽蒙师父独宠,破例亲授武功,毕竟学艺才只数月,愚兄虽不才,倒不信你有此能耐!”

丁凤眼光瞟向小叫化,道:“我说的是他!”

要知徐元平与宗涛,曾双闯玄武宫,虽中计坠落机关,在水牢中被困多日。但一老一少的惊人武功,则是在场这五名道人亲眼目击。

尤其是徐元平,数月前名声大噪,几乎驾凌一宫,二谷,三大堡之上。只是不久之前,盛传此人轰轰烈烈死于古墓之中。

五名道人志在带回丁凤向观主天玄道长复命,并末注意这惊得不知所措的小叫化。这时听丁凤之言,定神一看,顿时惊诧不已。因为他们认出,此人正是传说已死在古墓中的徐元平。玄真惊得向后一退,愣了片刻,嘴里才迸出几句话,颤声道:“你……你是……”

小叫化哪敢答话,丁凤故露得色道:“他曾去过玄武宫,师兄怎么不记得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元平啊!”

玄真强自一定心神,狂态又露道:“哼!姓徐的已死,哪来个冒充的?”

丁凤明知小化不会武功,也许是忘记了,但却故意虚张声势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师兄若不信,就不妨试试。不过,万一有所不测,可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过你们!”

玄真狂啸一声,玄明未及劝阻,他已扑向小叫化,出掌就攻,一招“猛龙过江”,用足七八成内家真力。

小叫化虽不会武功,躲的还真快,对方掌力尚未到,他已闪躲在丁凤身后,惊叫道:“公子救命啊…”

玄真招式未用老,翻手一变“猛虎出山”,掌力骤然增至十成。似已不顾误伤丁凤,仍向小叫化攻去。

说也奇怪,未见丁凤出手相护,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暗劲,竟将玄真雷霆万钧的一击化解。

慢说是玄真吃惊,连丁凤也暗觉诧异,以为是身后小叫化耍的花招。

玄真不禁恼羞成怒,振声道:“姓徐的果然名不虚传,再接贫道一掌!”右掌一圈,倏地迅疾推出。

他这一掌看似乎平淡,实含狠毒杀机,对方只要一出手,他的左掌即时后发先至,招名“鸠巢雀占”。顾名思义,先发为虚,后发是实,令人猝不及防。

丁凤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意念。首先是认为既抬出徐元平之名,玄真绝不敢贸然出手。结果她判断错误,玄真当真出了手。

第二个意念,是认为小叫化装的再像不会武功,对方既已发动,他势必被迫还击,是以她才按兵不动。

但她的判断又错了,小叫化居然躲向身后,以她为掩护。

第三个意念,却是出乎意料之外,没想到玄真那雷霆万钧的一击,竟被一股暗劲轻易化解,消失于无形。

眼前除了她与小叫化,以及包围的五名道人,别无任何人在场,出手化解的不是小叫化。还会是准?

如此看来,身后的小叫化,已必然是徐元平无疑了!

丁凤念及于此,芳心大悦。

眼见玄真盛怒之下,施出一招玄武宫的独门绝招“鸠巢雀占”,明知这一招威力惊人,一般武林高手极难接下。

但她认定身后的小叫化是徐元平,且不愿当真与玄武宫弟子动手。是以仍不出手,身形一掠而去,决心让小叫化露一手惊人武功,以使几个道人知难而退。

这一次她不但又估计错误,而且是大错特错!

小叫化非但未露一手绝世武功,一见丁凤掠身而去,竟然吓得呆若木鸡。

眼见小叫化身陷危境,丁凤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出手抢救之际,干钧一发之下,又一股强劲无比的暗劲,又不知从何而来。

玄真不愧是玄武门下高手,右手掌力被袭来暗劲化解,左手掌力未发既收,人已射向两丈外的大树下,抬头喝道:“哼!躲在树上捣鬼,算得上是哪号人物!”

树叶密茂,看不出树上藏着何人,但听一阵狂笑,道:“我老叫化好好在树上午睡,又没招谁惹谁,吵得我不能睡,还敢出口伤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随见树叶一阵拨动,飘身落下个鹑衣百结的老叫化,正是驰誉武林的神丐宗涛。

他双手揉动惺忪的睡眼,定神一看,故作吃惊道:“啊!是几个杂毛老道!”

宗涛一现身,双方均大感意外。

丁凤是心头一松,知道这个专爱管闲事的武林异人,与徐元平乃忘年之交。老叫化既然在此,对他们绝对有利,是以振奋招呼道:“宗老前辈!”

玄真本来尚不敢确定,此人是否数月前,与徐元平夜闯玄武宫的神丐宗涛。一听丁凤出声招呼,不由地暗自一惊,心知这回麻烦大了。

宗涛对丁凤未理会,打个呵欠,道:“喂!老杂毛,你们惊扰了我老叫化的好梦,该如何赔偿?”

玄真明知故问,道:“老人家可是誉满天下的神丐宗前辈?”

宗涛哈哈一笑,道:“不要乱拍马屁,老叫化从来不吃这一套!”

玄真恼羞成怒道:“老叫化,贫道尊你一声老前辈,是因为你在武林中素享盛誉,并无意巴结,你不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宗涛不以为忤,反而敞声大笑道:“好!好!老叫化就怕有人巴结,再一套交情,这档子闲事找还能过问吗?”

随即取下背上红漆大葫芦,连连猛喝了几口酒。

玄真已有些按捺不住,喝问道:“老叫化,听你之言,是要多管闲事?”

宗涛置之不理,又猛喝两口酒,连声呼道:“过瘾!过瘾!”同时故作一副滑稽情态。

玄真暗向玄明一使眼色,突然发难,出其不意向宗涛欺近,出手就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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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涛一张口,一道酒箭疾射而出。

玄真欲避不及,被喷了满头满脸。玄明也在同时发动,只因站在丈余之外,掠身而至时,玄真已经吃了亏。

玄明极不愿与宗涛交手,但玄真既已发动,且看出宗涛自忖武功极高,存心戏弄,为了维护师门盛誉,明知技不如人,也不得不尽力而为。

人到掌发,只见玄明双掌交错,掌力却是一刚一柔,分向宗涛两肋攻到。

宗涛乃“金牌门”十二代掌门,由于每代只传二人,故江湖中知者不多,名气自不及各大门派。

但其武功自成一派,尤以刚阳之功见长。

惟宗涛与徐元平夜闯玄武宫,中计跌落机关,被困水牢多日,曾获徐元平口述“达摩易筋经”所载神功。

凡是练武有成之人,悟性必较常人为高。宗涛武功造诣极深,以数月苦研,终悟经中以柔克刚,以刚制柔之道。这时见玄明双掌交错攻来,正是一刚一柔,所习少林神功正好派上用场。

宗涛一手抓着盛酒大葫芦,仅能以单掌迎敌。但见他右掌疾翻,连连拍出两掌,先发为柔,后发为刚。

玄明所发一刚一柔掌力,与宗涛的一柔一刚掌力相交,正合以柔克刚,以刚制柔之道,双方掌力顿化无形。

看在别人眼里,必然以为双方旗鼓相当,战了个平手。其实不然,玄明心里有数,这是对方手下留情。

宗涛只要用足七成以上真力,他必被震伤内腑。而老叫化发出的掌力却不足五成,且末借势反击。

玄真一见师兄功力不在宗涛之下,雄心大发。

他哪甘示弱,狂喝声中,身形暴起丈余,凌空双掌齐发,向老叫化当头罩下,势如泰山压顶。

宗涛暗发一声冷笑,心忖道:“此人太狂,我若不让你吃点苦头,怎知老叫化的厉害!”

念动掌出,竟是势疾力猛的一记劈空掌。

双方掌力一交,轰然一声巨响,强弱立判。

只见宗涛神色自若,举起大葫芦又在喝酒。玄真却是心神猛受一震,连连倒退数步,突觉血气翻涌,急忙屏息凝气,才始气归丹田。

玄真惊怒交加,霍地一反手,拔出背后长剑,似欲全力一搏,玄明见状暗惊,急步上前,劝阻道:“师弟,不可意气用事!”

几乎是同时,一旁掠阵的三名年轻道士,也已拔剑在手,准备助玄真合力对付老叫化。

玄真怒声道:“师兄不必拦阻,如果怕事,尽管站开一边,由我来跟老叫化一决高下!”

玄明仍然挡住玄真,正色道:“师弟,方才若非宗老前辈手下留情,你连拔剑之力都没有了,还决什么高下啊!”

这番话毫不保留,听得玄真面红耳赤。

事实确然如此,他并非心里不明白。只是当着三名年轻道士,岂能弃剑认输,怒哼一声,遂道:“师兄不必为我担心,如果技不如人,我死而无憾!”

不料宗涛突向丁凤喝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娃儿,难道还想看热闹不成!”

丁凤何等机伶,被宗涛一语提醒,心知是暗示要她带小叫化先走。心忖道:“是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当即振声道:“多谢宗老前辈,后会有期!”

一把拖着小叫化,拔脚飞奔而去。

玄真顾不得向宗涛挑战,身形疾掠而起,急起直追。三个年轻道士哪敢怠慢,紧紧相随,玄明落在了最后。

宗涛大笑道:“喂喂喂,老杂毛,你们撇下老叫化不管啦!”笑声中,身形已动,施展绝顶轻功,几个起落,已抢在玄真前面,回身挡住去路。

玄真怒不可遏,手中三尺青锋一振,施出“两仪剑法”中极具威力的一招“平地春雷”,挥剑直取阻挡的老叫化心窝。

宗涛久闻玄武宫以剑术驰名天下,见对方这一剑攻来,既狠又疾,倒也不可小视。他不敢轻拈其锋,身子一侧,斜纵让开数步。

玄真一剑逼开宗涛,前扑之势未收,反而一提真气,借势疾冲数丈,与拉着小叫化狂奔如飞的丁凤,追成了首尾相接,距离仅只五步。

宗涛心里一急,突施一式“大鹏冲天”,身形暴起三丈,凌空一拧腰,头下脚上,直如流矢般向玄真身后疾射而去,同时大声喝道:“看掌!”

其实他并末出手。

玄真闻声一惊,回身“唰唰唰”连刺三剑,带起一片剑幕护身。这一式“三羊开泰”,攻守兼备,用招相当高明。即使宗涛出手攻来,也必遭逼退,何况只是虚张声势,志在助丁凤与小叫化脱身。

三剑一刺空,玄真已知中计,急向随后而至的三名年轻道士吩咐道:“你们去追,我来对付老叫化!”

就这一阻,丁凤拉着小叫化,又远去了十余丈外。三名年轻道士正待急起直追,宗涛又施展一式“大鹏冲天”,身形暴起。

玄真不甘示弱,也施展“蜻蜒三点水”身法,几乎与宗涛同时落在三名年轻道士之前。

这一来,无形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说时迟,那时快,玄真的长剑刚向宗涛刺去,只见老叫化双掌齐发,这回出手毫不留情,卷起两股狂飙,震得那中年道士身不由主,全身抛向半空,一个仰面倒栽,摔跌在地上。

玄真急欲撑身而起,但已力不从心,惊呼道:“少林般若禅功!”口一张,鲜血直喷,倒地昏死过去。

奔来的玄明,及三个年轻道士,均被老叫化露的这手少林绝世武功,惊得目瞪口呆。

玄真不愧是玄武宫的高手,果然见多识广,竟能识出老叫化施的是少林般若掸功,也算是虽败犹荣了。不错,宗涛这手般若禅功,正是徐元平在玄武官水牢中,口述“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之一。他是欲使丁凤与小叫化脱身,迫不得已,才决定杀鸡儆猴,使几个道人知难而退的。

倘非情势所逼,他绝不愿轻露这手少林神功,也不愿重创玄武宫天玄道长的弟子,毕竟他们无冤无仇啊。

宗涛见几个道人已无意再追,也不再出手,遂道:“此人狂妄自大,目无尊长,若不略施薄惩,更将不知天高地厚。不过老叫化念在与天玄真长曾有数面之缘,已手下留情,未用全力。如果能尽速送回玄武官,贵掌门或能为他运功疗治内伤,以保性命,否则必死无疑!”言毕回身疾奔而去。

几个道人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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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匿真相杀人灭口

烈日当空,玄明背着身负重创的玄真,疾奔如飞。

三个年轻道士,紧随在后。

从玄明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背插双翅,飞回玄武宫,以免耽误挽救玄真生命的时机。

但此去玄武宫,最快也需两日两夜行程。

玄明心知玄真伤势不轻,绝难支持两日两夜,是以当机立断,决定找个隐蔽之处,以本身功力为其先行疗伤,保住元气,否则必难活命。

遥见—处树荫下设有茶棚,玄明大喜,立即加快脚步,向茶棚疾奔而去。三个年轻道士哪敢怠慢,在后紧紧追随。

来至近前,发现茶棚是临时搭设,除了卖茶的老人之外,只有一位打扮神秘的茶客。

此人一身白袍,腰系束带,头上戴一大斗笠,压得很低,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

而棚下唯一的一张小矮桌,即被这神秘茶客所独据。

这倒无可厚非,茶棚下既然只此一张小矮桌,总有个先来后到。他是先来的,又无其他茶客,自然独据一桌。

但那卖茶老者,只顾蹲在—旁烧水。来了这几人,竟似浑然无觉,连招呼也不站起来打一个。

年轻道士甚觉气恼,一个抢步上前,喝道:“喂!卖茶的!”

卖茶老者居然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拿着扇子煽火。

年轻道土又大声道:“卖茶的!你是聋子?”

大概他真是个聋子,竟然听不见。年轻道士怒从心起,用手在卖茶老者肩头推了一把。他才惊觉人在身旁。

卖茶老者这才急忙站起,陪着歉意的笑脸,用手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耳朵,表示他既聋且哑。

年轻道士顿时气消,回顾另两个小道士,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向卖茶老者比手画脚,示意为他们沏茶。

玄明瞥了神秘茶客一眼,似有所顾忌,不便立即为玄真运功疗伤,以免惊世骇俗。心想:此人大概是路过茶棚,喝完茶总该赶路吧。

他既不能赶人家走,只好先将身受重伤的玄真放下,等此人走了再运功疗伤,好在对那既聋又哑的卖茶老者,不必有所顾忌。

刚放下玄真,却听那神秘茶客沉声道:“这位道长受的伤很不轻。”

玄明暗自一怔,趋前问道:“敢问这位施主,可通医道?”趁机欲一窥此人真面目,但他头一低,无法看清。

神秘茶客道:“略知一二。”

玄明喜出望外,道:“不知可否有劳施主,代为诊断一下?”

神秘茶客微微颔首,伸手一探玄真腕脉,沉思不语。

玄明心急如焚,忍不住问道:“施主,你看是否有救?”

神秘茶客略一沉吟,始道:“这位道长身受内伤,伤势沉重,恐有生命之忧。”

玄明惊问道:“施主,可还有救?”

神秘茶客放下为玄真把脉的手,道:“除非能知为何种武功所伤!”

玄明暗自一怔,讷讷道:“这……这……”似有顾忌,不便贸然说出。

神秘茶客又道:“道长不必多疑,若有不便,只好另求高明了。”

玄明期期然道:“不,不,施主不要误会,贫道绝无此意,只是……”

神秘茶客道:“此与解毒同理,若不知所中何毒,如何能下药解救?道长若不便说明,在下何必多问,不过,如再延误一个时辰,虽华陀再世,扁鹊重生,只怕也救不了这位道长性命!”

言毕起身,丢下一块碎银作为茶资,大步走出茶棚。

玄明略一犹豫,急步追出,道:“施主请留步。”

神秘茶客闻声止步,并未回身,问道:“道长有何指教?”

玄明一向老成持重,不似玄真心浮气躁,凡事皆抱谨慎态度,是以上前问道:“恕贫道冒昧,不知施主可会武功?”

神秘茶客答道:“仅足保身!道长为何动问?”

玄明忙作解释道:“贫道并无他意,只因出手伤他之人,所用乃是武林罕见神功,若是施主不会武功,则贫道即使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神秘茶客道:“道长所言极是,在下武功虽仅及皮毛,但对各门各派武功略有所知,道长不妨说来听听,出手如此狠毒之人,究竟所用何种功力?”

玄明犹豫一下,以极为郑重语气道:“不知施主可曾听过般若禅功?”

神秘茶客乍闻之下,暗自一怔,惊声道:“般若禅功乃少林不传之学,堪称武林至高佛门神功。不知出手之人,可是少林高僧?”

玄明摇头道:“不!他只是个老叫化!”

神秘茶客果然见识渊博,当即接口道:“道长所指,莫非是那神丐宗涛?”

玄明只得颌首道:“正是此人!”

神秘茶客似大惑不解,只因那神丐宗涛武功自成一家,与嵩山少林毫无渊源可溯。且般若神功乃少林不传之秘,即使本门弟子,非经掌门人及诸长老特许,亦不轻传,老叫化何以能用此佛门武学伤人?

玄明见他若有所思,默默无语,遂道:“老叫化临去留言,表示未尽全力,否则必难活命,嘱贫道等火速将伤者送回……”

说到一半,似不便贸然说出玄武官,突然把话止住。

神秘茶客却追问道:“贵宝观在何处?”

玄明尚不知如何作答。

一年轻道士已按捺不住,走来猝然道:“这位施主,你是要为我师兄疗伤,还是存心盘咱们的底细?”

神秘茶客嘿然冷笑一声,道:“普天之下,敢对我如此无礼的人还不多。小杂毛,你是不想活了?”

年轻道士刚说出一声“你……”突见神秘茶客反手—掌,疾如电光石火,被他当胸击中。

变生肘腋,玄明抢救不及,只听年轻道士一声闷哼,被击得连连踉跄倒退,双手捧胸,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玄明惊怒交加,斥道:“好狠的手段!”出手就向神秘茶客攻去。

神秘茶客肩头微晃,身形乍动,人已掠开丈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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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年轻道士双双发动,正待扑出茶棚,冷不防背后一壶滚热开水泼来,烫得二人齐声惨叫。

想不到那又聋又哑的卖茶老者,居然会出其不意暗算。

二人惊怒交加,刚一回身,一炉熊熊炭火又迎面泼至。幸而及时双双分向左右急闪,才未被泼中。

卖茶老者一击未中,再也不装聋作哑,狂笑道:“好身手!两个小杂毛,你们—齐上吧!”

“铮铮”两声,两名年轻道士剑已出鞘,双双抡剑疾扑,直取卖茶老者。

狂笑声中,卖茶老者,不闪不避,双手疾翻,竟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徒手硬夺攻来的两把利剑。

两名年轻道士初涉江湖,不知天高地厚,且对这貌不惊人的卖茶老者,存有轻敌之意。心想:“凭你这糟老头,也能夺得下咱们手中之剑!”

岂知大出意料之外,卖茶老者双手—抄,握住两柄剑身,竟使两个年轻道士全力—夺,未动分毫。

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个年轻道士这才知道,遇上了深藏不露的劲敌,此刻若不撒手弃剑,势必僵持不下,甚至为对方趁机出手所伤。

但堂堂玄武宫门下弟子,一出手就被对方将剑夺下,岂不有辱师门盛誉。

要知天玄道长仗剑成名,“两仪剑法”独步天下。这两个道士年纪虽不大,却名列玄武宫中玄字辈弟子,与玄明玄真以师兄弟相称。

他们拜师较晚,剑术、武功自不及两位年长师兄精炼深厚,但要说一个照面,即被对方逼得撒手弃剑,可就大大地不服这口气了。

生死关头,决于一念之间,哪容他们迟疑。只听卖茶老者一声沉喝,紧握剑身的双手,突向自己怀里猛—夺。

说时迟,那时快,卖茶老者及时两手齐撒,全身向后暴退,两个年轻道士却身不由主,彼此冲向对方。

剑已收势不及,直刺对方胸膛!

这时玄明正全力以赴,与神秘茶客交手,突闻两位年轻师弟惨呼,顿时大吃一惊。不料这一分神,竟被神秘茶客趁虚而入,出手如电,点中“肩井”“鸠尾”两处要穴。

玄明全身一麻,顿时不能动弹,口中却惊怒交加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要把咱们赶尽杀绝!”

神秘茶客将头上斗笠向后一推,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只听他沉声道:“知道我是谁吧?”

玄明大为意外,惊呼道:“神州一君易……”

易天行一阵狂笑后,笑声突止,道:“如果你不愿受分筋错骨之苦,最好把途遇老叫化经过,一五一十,据实道来!”

玄明愤声道:“此事与易大侠无关,何必追问!”

易天行脸色一沉,道:“我偏要知道!”

玄明把心—横,断然拒绝道:“无可奉告!”

易天行冷冷一哼,道:“我会让你说的!”怒从心起,突施分筋错骨手法,双手齐动,袭向玄明全身。

“分筋错骨”形同酷刑,在江湖中被视为最残酷狠毒手法,武林正派人物绝不轻用。易天行曾驰誉天下,被尊为神州一君,这时竟然不顾一切,以此酷刑加诸玄明身上,使这中年道士几乎痛不欲生。

玄明虽咬紧牙关,仍然难忍分筋错骨之苦,全身痛得筋断骨裂,双目突出,冷汗直冒,终于被迫说出了一切。

易天行听毕,略一沉思,问道:“你们所见那人,确实是徐元平?”

玄明答道:“千真万确是他!”

易天行又问道:“除了老叫化和那姑娘,及你们五人之外,尚有何人见过徐元平?”

玄明茫然道:“这就不清楚了……”

话犹未了,易天行突施毒手,一掌劈向天灵盖,玄明全身一震,吭都末吭出一声,已然毙命!

易天行嘿然冷笑两声,似在自言自语道:“并非我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只因徐元平死而复生的消息,一旦不胫而走,刚平静不久的江湖,必又掀起轩然大波。很不幸,你们偏偏发现了他!”

这时卖茶老者指着重伤的玄真,向易天行请示道:“主人,这个杂毛老道如何处置?”

易天行轻描淡写道:“方才为他把脉之际,我已发现他心脉早被震断,活不了一个时辰。不用管了,我们走吧!”

卖茶老者恭应一声,急随掠身而去的易天行,逐渐去远……

直到主仆二人消失无踪,一条人影才从远处山石后现身,朝茶棚疾奔而来。

此人一身华服,正是那诡计多端的拂花公子。

他走近茶棚,眼光一扫,只见横尸遍地,不禁怵目心惊道:“好狠毒的手段!”

突闻一声轻微呻吟,暗自一惊,急转身看去,发现玄真身子正在蠕动,居然未死。

拂花公子立即趋前,蹲下身问道:“刚才离去的二人,其中一个可是易天行?”

玄真已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道:“不错……就……就是他……”

拂花公子心念一动,突施重手,一掌重重击在玄真背心上,只见这垂死的道人,“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气绝而亡。

原来几个道人未到之前,拂花公子已发现易天行主仆,将卖茶者击毙,藏匿起尸体,一个扮成卖茶老者,一个假装茶客,似在守株待兔,等候什么人经过。

拂花公子当时并未认出,那神秘茶客即是易天行,好奇心油然而生,决心藏身远处山石后一观究竟。

其实易天行主仆等的,并非那几个道人,而是在等徐元平。

不料丁凤带着小叫化落荒而逃,走了另一条山路,来的却是玄真这几个替死鬼,当时的情形,拂花公子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对话也听出个大概。不禁怀疑那出手狠毒的神秘茶客,极似易天行,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既听玄真说出那人确是易天行,当机立断,决定不留活口!

他的想法与易天行不谋而合,徐元平死而复生的消息,绝不能传开,否则必然震惊江湖,引起动乱,甚至造成轩然大波。

如此一来,对其行动将大为不便。

但拂花公子生性多疑,尤其不相信,徐元平当真已死而复生。

丁凤却绝对深信不疑,小叫化就是徐元平。

这时在山中一座猎户弃留的茅屋里,丁凤正在不厌其烦地,设法诱导小叫化恢复记忆。

小叫化犹有余悸,皱眉道:“姑娘,我不想跟你走了,我还是去当我的小叫化……”

丁凤诧异道:“为什么?”

小叫化坦然道:“刚才差一点没把命送掉,我,我心里实在害怕……”

丁凤沮然一叹道:“唉!你以前的胆识、豪气,都到哪里去了?难道你真的丧失了武功,也忘记了一切?”

小叫化强自一笑道:“我什么也没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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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凤嗔声道:“那为什么你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叫徐元平?”

小叫化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这名字?”

丁凤正色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徐元平。”

小叫化满头雾水,一时连自己也弄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女扮男装的姑娘,一见面就认定他是徐元平。但徐元平这名字,对他却完全陌生。毫无印象。

丁凤见他在若有所思,不便打扰,起身正欲四下查看,是否能找点水解渴。突闻屋外似有人掩近,不禁暗自—惊,急忙—撩衣,拔剑在手,“飕”地射身而出。

她没有听错,来人果然已掩近屋前。定神一看,竟是对方才出手相助的宗涛,忙一敛剑,恭然施礼道:“宗老前辈!”

宗涛向茅屋内一张,急忙问道:“我那徐老弟呢?”

丁凤惟恐惊扰小叫化苦思,一施眼色,将宗涛拉至屋旁,轻声道:“他正在苦思自己的过去,不要打扰他,我们到这边来说话。”

宗涛听得莫名其妙,诧异道:“他怎么了?”

丁凤沮然一叹,忧形于色道:“他已丧失武功记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宗涛更觉惊诧道:“有这回事?这,这怎么可能……”

丁凤正色道:“宗老前辈,方才你已亲眼见到,在那生死关头,他竟然无法施展武功,当时若非你老人家暗中出手相助,恐怕……”

宗涛回想当时情形,确然如此,不禁把头一点,道,“这就是了,他可能又获奇遇,得以死而复生。但却记不起‘生前’的一切……丁姑娘,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丁凤将发现小叫化经过,大略述说—遍,又将双眉一皱道:“宗老前辈,你看怎么办?”

宗涛生性开朗,一向游戏人间,对任何人皆毫无惮忌,即使生死关头,照样谈笑风生,口不择言。

这时却一反常态,神情肃然道:“那日在古墓之中,徐元平虽大仇未报身先死,丧命在南海奇叟掌下,但却使其他人能生离古墓,从此各自销声匿迹,天下太平,如今死而复生,一旦消息不胫而走,只怕江湖又要多事了!”

丁凤问道:“宗老前辈是否担心易天行?”

宗涛把头一点,道:“此人若知徐老弟死而复生,必然寝食难安。纵然徐老弟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徐老弟的。”

丁凤心中大骇,情急道:“可是他已丧失了武功啊!”

宗涛深一叹道:“老叫化担心的就是个,若非徐老弟武功已失,就算再多几个易天行,也用不着老叫化多操这份心啦!”

丁凤心念一动,突抱一线希望道:“依宗老前辈看,徐元平能否有望恢复记忆及武功?”

宗涛沉吟一下,道:“这……这就很难说了。不过,老叫化对这位徐老弟,倒是充满希望和信心的。一个人既然能死而复生,什么奇迹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哈哈……”

丁凤听老叫化这一笑,心情顿时开朗,振奋道:“但愿如此!”

宗涛笑声突敛,失悔道:“我真糊涂,怎可留那几个牛鼻子活口!”

他指的是玄明等人。

丁凤道:“宗老前辈担心他们见过徐元平,会把消息传开?”

宗涛蹬足道:“是啊!当时老叫化未虑及此,—念之仁,手下留情,放过了他们……”

丁凤毕竟已拜在天玄道长门下,不禁笑道:“宗老前辈与他们无冤无仇,怎生下得了手?”

宗涛一想也对,颔首道:“说的也是,不过,其中一个牛鼻子,老叫化看不顺眼,教训了他—下,只是出手太重,恐怕……”

丁凤吃惊道:“宗老前辈伤的是谁?”

宗涛道:“就是紧追你们不舍的那个牛鼻子。”

丁凤又是一惊,道:“那是玄真师兄!伤势如何?”

宗涛自知出手过重,讷讷道:“这……如果能尽快送回玄武官,或可保命……”

丁凤忧形于色道:“师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宗涛不甘示弱,振声道:“人是我伤的,让他来找老叫化好了!”

丁凤委婉道:“事由晚辈而起,自当由晚辈承当一切,岂可让宋老前辈……”

不容她说完,宗涛已阻止道:“好啦,好啦,这笔账就记在老叫化头上,老道士要算账,尽管找老叫化就是了。目前嘛,最好是找个安全地方,把徐老弟藏起,设法使他恢复记忆及武功。”

丁凤道:“晚辈也正有此意,只是一时不知该去何处……”

宗涛思索—下,忽道:“有了,你不妨带徐老弟回鬼王谷。”

哪知丁凤一听鬼王谷,顿时凄然欲泣道:“晚辈回去过,谷内早已面目全非,所有的人不知去向,连家父、姐姐……”

宗涛突然接口道:“怎么?你知道你姐姐已经……”说到一半,发现丁凤神情茫然,急忙把话止住。

丁凤何等机伶,情知有异,急切地追问道:“宗老前辈,我姐姐怎么了?”

宗涛一向心直口快,毫无遮拦,这时却面有难色,不知如何回答。

丁凤又追问道:“宗老前辈,你说呀,我姐姐究竟怎么啦?”

宗涛被逼得无可奈何,只好沮然道:“她死了!”

丁凤这一惊非同小可,突然双手紧紧抓住宗涛两臂,激动道:“真的?宗老前辈,这是真的吗?”

宗涛既已说溜了嘴,心知无法隐瞒,只得据实相告,说出丁玲如何为易天行等酷刑所伤,如何脱身逃出,又如何为了徐元平自愿服下剧毒,终于死在古墓……

丁凤尚未听毕,已是悲痛欲绝,失声痛泣起来。

要知云梦双娇这对姐妹,手足情深,从小到大未曾一日离开,尤其丁凤自幼丧母,备受姐姐呵护,无异视姐如母。

直至丁凤为天玄道长看中,强收在其门下,破例为玄武宫唯一女弟子,始不得不与丁玲暂时分手。

想不到从此一别,竟成永诀,教丁凤如何不伤心?

小叫化被屋外痛泣惊动,赶出来一看,只见丁凤扑在老叫化怀里,哭得直如泪人儿一般。

他不禁一怔,冲上前去,不分青红皂白,就伸手向宗涛一指,怒斥道:“老叫化!你敢欺侮丁姑娘?还不快快放开她!”

显然他不知就里,以为丁凤被宗涛所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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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涛心念一动,何不趁此激怒小叫化,试试他是否装作武功已失,于是故意振声道:“老叫化就敢欺侮她,你能怎么样?”

小叫化果然怒从心起,张臂向宗涛扑去。

丁凤止泣欲待拦阻,一见宗涛暗施眼色,心里立即明白,突将老叫化一把推开,急向旁退,同时大声叫道:“老叫化好坏,替我打他!”

她这一叫,小叫化更火上加油,出拳就打,既无招式,也无拳法,全凭一股力气。

宗涛有意相诱,东闪西避,使小叫化疲于奔命,双拳连连猛击,却连对方衣袂也未沾着。

丁凤冷眼旁观,看出小叫化打的毫无章法,并非要做作,实是不谙武功,不禁大为失望。

小叫化却越打越起劲,打得兴起,干脆来个拳打脚踢,

丁凤发现宗涛连连故露破绽,一时忘了丧姐之痛,大声指点小叫化道:“拳向左打,脚向右踢!”

听得丁凤叫声,小叫化果然拳脚并用,狠狠一拳向宗涛左胸捣去,逼使老叫化向右闪避,正好被小叫化飞起一脚,踢个正着。

这—脚力道不小,只见老叫化被踢倒地,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出丈许,霍地挺身站起,似已恼羞成怒道:“好小子,你跟老叫化玩真的?”

小叫化一脚踢中宗涛,信心大增,昂然道:“谁跟你玩假的!”抡拳又向对方攻去,直捣胸腹之间。

宗涛不闪不避。

丁凤刚急呼一声“退!”小叫化已收拳不及,一拳打个结实。

这回他可上了大当,宗涛胸腹一吸,小叫化这—拳直似打在棉絮上,毫无着力处,方自一惊,拳头已被吸住,竟然收不回来。

小叫化惊怒交加,抡起左拳!又照准宗涛头部打去。

宗涛头一偏,右手疾出,捉住小叫化手腕,顿时双手被制,动弹不得。

小叫化情急拼命,一咬牙,狠狠一脚踩在宗涛脚背上,老叫化痛得怪叫一声,恼羞成怒腹部突一挺,将小叫化弹出丈许,一屁股跌坐地上。丁凤大惊,一个箭步射去,上前蹲下,扶住小叫化,急问道:“摔伤了没有?”

小叫化愁眉苦脸,尚未及答话,宗涛已冲至面前,怒形于色道:“徐元平,你真的连老叫化都认不得了?”

丁凤急道:“宗老前辈息怒,我看他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老叫化断然道:“我看他是装的!”

小叫化霍地逃起,不甘示弱道:“装什么?要打就打,我还怕你这老叫化不成!”

宗涛不以为忤,反而敞声大笑道:“哈哈,我说他是装的吧,他居然认出我是老叫化啦!”

小叫化道:“乐什么?你本来就是个老叫化!”

宗涛一想也对,他这身鹑衣百结的模样,任何人见了也知道他是个老叫化,有什么好乐的。

他念及于此,笑声顿止,也不理会蠢蠢欲动的小叫化,转向丁凤道:“丁姑娘,我看这小子……”

小叫化趁他说话分神,冷不防—拳偷袭过来,哪知宗涛头也不回,破袖疾拂,将小叫化拂得身如断线风筝,倒飞两丈开外。

丁凤大惊失色,惊呼声中,人已电射而去,双臂急张,将落下的小叫化接个正着。

就在同时,宗涛的身形也暴起,突向斜刺里掠去,接连几个起落,已在十余丈外,随即消失无踪。

丁凤将小叫化放下,急于察看他是否受伤,并未留意宗涛这突如其来举动,等她见小叫化安然无恙,如释重负,一回身才发现老叫化已不知去向。

要知老叫化经常疯疯癫癫,喜怒无常,专爱装疯卖傻,以作弄人为乐。丁凤只道他恼羞成怒,不辞而别,也不以为意。

小叫化却傻呼呼问道:“老叫化怎么走啦?”

丁凤笑道:“大概见我处处帮着你,生气了吧!”

小叫化羡慕道:“老叫化的身手真不错。要是我能有他那身武功……”

丁凤接口道:“其实你的武功比他更高,只可惜你全忘啦!”

小叫化—脸茫然,道:“我……”

下面的话尚未出口,突见宗涛疾奔而返,气急败坏道:“已有人发现我们。此处不可久留,快走!”

丁凤暗自一惊,急问道:“宗老前辈可是发现附近有人窥探,追了去?”

宗涛把头一点,神色凝重道:“那人身法之快,是老叫化生平所仅见。我虽全力追赶仍然被他逃脱!”

丁凤紧张道:“哦?宗老前辈可看清,逃走的是什么人?”

宗涛喟然摇头道:“那人去的快如疾电,简直难以相信。老叫化活了这把年纪,今日才真算开了眼界!”

丁凤忧形于色道:“如此看来,此处确已不宜久留。可是,宗老前辈,我们去何处呢?”

宗涛一时也想不出安全之地,思索—下,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料小叫化摇摇头,道:“不!我不跟你们走!”

丁凤诧然道:“为什么?”

小叫化道:“跟你们在一起太危险,随时有杀身之祸,倒不如过我以前的讨饭生活,自由自在。”

言毕,扭头就走。

丁凤嗔声喝道:“站住!”

小叫化充耳不闻,拔脚飞奔而去。

宗涛怒从心起,身形—掠,暴射出两丈,突施隔空点穴手法,—股指风疾射,遥点疾奔如飞的小叫化背后“灵台穴”。

小叫化闷哼一声,—跤摔跌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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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经过多少时辰,当小叫化悠悠醒转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置身何处。要待起身,全身却无法动弹。

小叫化不谙武功,不知穴道受制,正暗自惊诧,突闻附近黑暗中传来轻微说话声。

只听宗涛轻喟道:“你姐姐人称鬼谷神女,心灵舌巧,身负诡诈之名,生具儿女心肠。可惜天不假年,死得实在太可惜了。”

随即听得丁凤泣声道:“纵然徐元平武功无法恢复,我也要凭手中之剑,为姐姐找易天行报仇!”

宗涛劝慰道:“丁姑娘,人死不能复生……”

话犹未了,忽听丁凤止泣道:“宗老前辈,如果能知道,徐元平是如何死而复生的,那我姐姐岂不也能死而复生?”

宗涛一时答不上话,沉吟片刻,始道:“徐老弟屡屡奇遇,非常人可比,且死后有‘寒玉钗’相护,可永保尸身不坏。”

“令姐际遇不同,纵然能得那具有起死回生之相助,时隔数月,只怕令姐早已尸骨败坏了。”

丁凤悲从中来,又悲泣道:“宗老前辈,你们撤出古墓时,我姐姐遗体,可是由我爹爹带走的?”

宗涛答道:“不错,是令尊带出古墓的。”

丁凤当机立断,道:“我去找我爹爹!”

宗涛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丁姑娘一走,徐老弟由谁照顾?”

丁凤闻言一怔,甚觉为难道:“这,这……”

宗涛老成持重道:“丁姑娘,玄武宫弟子已四出追寻,你行动不便,不如由老叫化去寻找令尊。”

“丁姑娘留此照顾徐老弟,设法使他早日恢复武功和记忆。否则,纵然你姐姐尸身末坏,不知使徐老弟死而复生之人为谁,也是无济于事啊。”

丁凤别无他策,只好同意道:“看来只好如此了,宗老前辈,无论能否找到爹爹,务必尽快回来给我消息。”

宗涛应了一声,突闻衣袂带风声起,似已疾掠而去。

黑暗中,听丁凤一声长叹,脚步声渐向小叫化移近,来至身边。

丁凤打亮火折一照,小叫化急忙双目紧闭,佯作尚未醒转,突觉肩头被轻拍—下,穴道顿开,已然行动自如。

小叫化装出突然醒来,霍地撑身而起,惊诧道:“啊!这是什么地方?”

丁凤笑道:“别怕,我们是在山洞里。”

借着火折光亮,小叫化定神一看,果然置身黑黝黝的山洞之内。

他“哦”了一声,明知故问道:“老叫化呢?”

丁凤被他瞒过,不知方才在洞口外的对话,早已被小叫化全部听见,淡淡一笑道:“他走了。”

其实宗涛并未走远,以他这等老江湖,既已发现附近有人虎视眈眈,且凭那人一身绝世轻功身法,便知绝非等闲之辈,连老叫化都自叹不如,岂能放心离去,留下丁凤与小叫化不顾。

这时他正围绕山洞,方圆一里之内搜索。

惟恐他一离开,窥探之人即趁虚而入。

夜已深,一弯新月高悬夜空,满天星罗棋布。

山中一片沉寂,连树叶也静止不动。

宗涛施展轻功,各处搜索,毫无发现,又不敢距离山洞过远,以免万—有个风吹草动,不及赶回救援。

要知老叫化自获徐元平口述,默记“达摩易筋经”所载佛门武学,近数月来武功大有精进,已非昔日可比。

他生平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唯独对徐元平例外,不惜移樽就教,结为忘年之交。尤其古墓之中,目睹徐元平之豪气,义薄云天,威慑武林群雄,连易天行也为之丧胆。

如今徐元平又获奇遇,得以死而复生,可惜丧失记忆武功,老叫化自是义不容辞,当竭尽全力保护,纵然舍命一搏,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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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得暗助力敌玄武

宗涛心念一动,决跃登山峰,居高临下,极目四眺,或可发现敌踪。

凭他此刻的轻功,哪消一二十个起落,已然掠至百丈高峰。不料身形尚未收住,却发现峰顶有人先他而至。

月色下,只见此人一身黑袍,面罩黑纱,双手背负而立,悠闲之状,似在观赏山下夜景。

宗涛暗自一惊,双足急坠落地,而那黑衣人竟浑然未觉。

定神一看那人背彰,如此婀娜多姿,必是一绝色美女!

宗涛这时若出其不意,突施偷袭,此女定然猝不及防。

但他一生光明磊落,不屑攻人不备,当即朗声道:“想不到老叫化迟来一步,此地已有人先我而至!”

黑袍女子并未回身,冷声道:“此山非我独有,谁都可以来!”

宗涛笑道:“老叫化一身臭气,不宜留此,以免打扰观赏夜色雅兴,还是走吧。”

刚一转身,听那黑袍女子冷喝道:“我还未说让你走!”

宗祷听得一怔,强自按撩怒气,道:“哦!你不嫌老叫化一身臭气?”

黑袍女子突然回身,只见她面罩黑纱,虽无法一睹庐山真面目,却从黑纱透出一股阴森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她嘿然一声冷笑,道:“除了一身臭气之外,我要看看你是否还沾有贼气!”

宗涛怒从心起,愤声道:“你说什么?”

黑袍女子仍然寒气逼人道:“我说我是来抓贼的!”

宗涛再也按捺不住,暗中蓄势待发,道:“你说老叫化是贼?”

黑袍女子道:“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明白?”

宗涛听毕,反而敞声大笑道:“好好好,就算老叫化是贼。捉贼捉赃,不知老叫化偷了你什么?”

黑袍女子一字字道:“万年雪莲子!”

宗涛顿时全身一震,要知“万年雪莲子”一物,据说其功能解天下的奇毒,若与其他数件罕世物配合,更是起死回生。老叫化行走江湖数十年,也仅止于传闻,不知世上竟确有此物。

任凭他见闻渊博,乍闻“万年雪莲子”,也不禁惊得张目结舌,一时答不上话来。

黑袍女子又冷声道:“此物我已珍藏一甲子,天下几乎无人知晓,想不到居然有人胆敢下手,确实神通广大!哈哈……”

一阵狂笑,更令人毛发悚然。

宗涛强自一敛心神,道:“万年雪莲子乃是千古难觅奇珍之物,老叫化自认并非孤陋寡闻之人,也仅止于传闻,不信世止确有此物。”

黑袍女子止笑道:“但它确为我所珍藏,如今被人偷去,确是千真万确之事。否则我也不会远离甘南……”

宗涛乍听“甘南”二字,心里暗自一怔,似突然想到什么,急问道:“你来自甘南?”

黑袍女子毫无顾忌,答道:“甘南断肠居!”

宗涛又是一大震,惊道:“你是恨天一妪?”

黑袍女子突发狂笑,声如春雷乍鸣,震得数丈之内山石滚落,尘土飞扬。就凭这份深厚功力,已足令人丧胆。

笑声突止,只听被宗涛指为恨天一妪的女子道:“老叫化,你果然并非孤陋寡闻之辈,我已多年未出断肠居一步,竟还记得世上有我这么个人!”

要知恨天一妪其人,武林之中,知者不多。仅只风闻甘南断肠居,有一女子武功奇高,但数十年深居不出,亦不过问世间任何事。

是以无人知晓此女真名实姓,更不知其来历。

由于此女与世无争,也就无人追查其来龙去脉。

数月之前,宗涛始知名列江湖三大堡之一,西北上官堡主上官嵩,其女上官婉倩乃恨天一妪爱徒。

恨天一妪数十年来未涉江湖,此番远离甘南断肠居,自是非比寻常。看来万年雪莲子遭窃一事,倒有几分可信,否则此女绝不会在此出现。

宗涛从来不拘礼节,此刻居然双手一抱拳,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恨天一妪,失敬失敬!”

恨天一妪沉声道:“我已多年未见世面,倒真有些孤陋寡闻了,不知你这老叫化如何称呼?”

宗涛强自一笑道:“你既一口咬定我是贼,偷了你的万年雪莲子,怎会不知老叫化是谁。”

恨天一妪怒斥道:“老叫化,你少耍嘴皮子。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宗涛不便发作,强自一忍,道:“好吧,我姓宗名涛,叫我老叫化也行。”

恨天一妪道:“老叫化,山洞内一男一女,是你何人?”

宗涛暗自一怔,心知被他发现窃听之人,必是此女,遂道:“非亲非故,可算是忘年之交。”

恨天一妪继续问道:“那山洞里叫徐元平的,可是曾经死过,如今又死而复生了?”

宗涛不敢贸然回答,讷讷道:“这……这…”

恨天一妪厉声喝道:“快回答我!”

老叫化虽非名门大派一代宗师,毕竟也是驰誉武林,名满江湖的神丐,岂甘受此女一再追问,形同逼供。

他终于忍无可忍,振声道:“凭什么我要有问必答?”

恨天一妪冷冷一笑道:“凭这个如何?”袍袖疾拂,相距约两丈之外,拂起一股劲袖风。迎面卷至。

宗涛亦非弱开,双掌交错而发,一出手是十成真力。

只因对方名气太大,虚实不明,不敢掉以轻心,打算先来个下马威,抢得先机,使此女不敢轻视自己。

双力武功互异,各有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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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老叫化如今功力而言,除本门刚阳之功外,更揉入佛门武学般若禅功,正好补其柔之不足,形成刚柔互用,随心所欲。

可惜老叫化年事已高,且受先天禀赋所限,否则若能将徐元平口述“达摩易筋经”所载,玄门罡气及弹指神功练成,则虽非天下无敌,亦不远矣。

但他对恨天一妪的武功却一无所知,仅只惊鸿一瞥,见过她施展那罕见的惊人轻功身法,想必武功造诣,绝不在轻功之下。

哪知恨天一妪虽数十年未涉江湖,却对武林各大门派武功了若指掌。明知老叫化势疾力猛的两掌,绝难伤她分毫,竟不愿硬拼。

袍袖拂出之力一发即收,竟然收发自如。若是真力由掌发出,猛然收回不足为奇。能够伸延身外之物,就难能可贵了。

仅凭她露这一手,老叫化已叹不如。

他虽也及时收回发出掌力,相形之下,已是棋差一着,不禁面带愧色道:“恨天一妪,果然名非虚传!”

恨天一妪突发怪笑,趁老叫化错愕之际,双袖疾拂,其势之疾猛,实为生平所仅见。

宗涛不敢硬接,掠身闪开丈许,才翻手一掌推出,还以颜色。他这一招“顺水推舟”,暗蓄般若禅功真力,只待对方一出手还击,除非功力高出他甚多,或能化解他这刚柔兼备之力,否则必受重伤。

结果又大出老叫化意料之外!

恨天一妪身形疾旋,拂出的双袖竟转向而至,挟一股强猛绝伦的暗劲,划起了啸风之声,向老叫化发出的掌力直撞过来。

宗涛般若禅功真力骤发,决心以毕生功力所聚,与恨天一妪见个真章。

双方真力撞个正着,却未发出如预期的强烈震荡。

恨天一妪竟借对方掌力,身形暴起三丈,飘向山壁。双脚一蹬,借力反弹,迅疾无比地从老叫化头顶上空掠过,直向山下坠落。

宗涛猛然惊悟,上了恨天一妪的当,暗骂一声:好个狡诈的老巫婆!

他已料到,恨天一妪此举,是仗她那绝世轻功身法,要抢在老叫化之前,赶往山洞去对付丁凤与小叫化。

宗涛不禁惊怒交加,急施轻功提纵之术,身如流矢疾射,由山头一泻而下。

以老叫化此刻的身法,又是情急之下全力施展,速度之快,已足令人叹为观止。但是,等他赶回洞外,却不见丝毫动静。

这就怪了,宗涛暗自惊诧,忖道:“莫非自己估计错误,恨天一妪并无对付丁凤与小叫化,只是趁机脱身?”

宗涛眼光四下一扫,未发现任何异状,仍不敢掉以轻心,振声向洞口呼道:“丁姑娘,徐老弟……”

山洞内静寂无声!

宗涛情知有异,正待掩向洞口查看,突见恨天一妪自内走出。双手各提一人,正是被制住穴道的丁凤与小叫化。

宗涛见状大惊,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恨天一妪站定洞口外,沉声道:“老叫化不必紧张,你这忘年之交的两个小友,我不会轻易让他们死的!”

宗涛惊怒交加道:“既然如此,你就放开他们!”

恨天一妪道:“那不难,只要你告诉我,万年雪莲子是谁偷的!”

宗涛愤声道:“反正不是老叫化干的!”

恨天一妪不屑道:“谅你也没有这个能耐!”

宗涛道:“你既明知不是我们所为,为何偏偏找上我们?”

恨天一妪冷冷一哼,道:“如果没有万年雪莲子,这个人能死而复生吗?万年雪莲子虽非你们所窃,但定然知道下手窃取之人是谁!”

宗涛道:“信不信在你,这位徐老弟怎能死而复生,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老叫化与丁凤在洞口外的谈话,恨天一妪全部听见,心知并非谎言,略一沉思,道:“依你所见,可能是何人所为?”

宗涛想不到她会移樽就教,心念一动,故作苦思道:“这个吗……老叫化未去过甘南,不知断肠居何处。”

“但既是你隐修之所,一般人绝不敢贸然擅闯,更不可能知道珍藏万年雪莲子之事,你不妨仔细想想,何人能任意进出断肠居?”

恨天一妪不加思索道:“断肠居除我之外,只有我那爱徒倩儿可进出,但她对万年雪莲子之事毫不知情。”

宗涛道:“如果有知情之人买通她呢?”

恨天一妪断然道:“绝不可能!倩儿与我情逾师徒,犹胜母女,绝不会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宗涛故意以言相激道:“天下之事,无奇不有。越是认为绝无可能之事,越会发生。就以这位徐老弟来说,他已死了数月,谁能相信他居然又复活了?”

“所以老叫化认为,至少你应该先从内贼查起,或能查出蛛丝马迹。若是舍近求远,何异缘木求鱼,只怕永远也查不出下手之人了。”

恨天一妪若有所思,以为宗涛一番话说动,喃喃道:“晤……我是应该先问问倩儿的,可是,我已数月未见她了……”

宗涛忽问道:“数月之前,发生于‘孤独老人之墓’的大事,你可知道?”

恨天一妪乍闻“孤独老人之墓”,似极激动,全身微微一震,但因她面罩黑纱,无法看出她脸上神情。

只听她凄楚道:“我已数十年末出断肠居一步,天大的事,也一无所知。唉!武林恩怨,江湖是非,与我这行将就木之人何干?”

宗涛心忖道:“你既知行将就木,又何必难弃欲念,不惜走出断肠居,苦苦为万年莲子疲于奔命?”

但他口头上却试探道:“如果你有兴趣,老叫化可以说给你听听。”

恨天一妪未置可否,问道:“此事与万年雪莲子有关吗?假如没有,你就不必说了。”

宗涛郑重道:“自然有关。徐老弟之死,正是因此事而起。”

恨天一妪道:“那你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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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涛当即将数月之前,武林中一场轩然大波,从头至尾,简单扼要述说一遍。

恨天一妪听毕,急问道:“是那南海奇叟之女说出,万年雪莲子可使徐元平复生?”

宗涛颔首道:“当时大家急于撤出古墓,且以为她是决心以死殉情,故意向其母出了个难题,所以都末把她的话当真。”

恨天一妪追问道:“她所说的,只有万年雪莲子一物?”

宗涛思索一下,道:“好像还有千年毒蟒胆,百年什么……老叫化记不清了。”

恨天一躯又追问道:“情儿如今何在?”

宗涛道:“据老叫化所知,自古墓撒出后,一宫,二谷,三大堡,除玄武宫之外,均已自行解散,各自销声匿迹,无意名利之争……”

恨天一妪听得不耐烦,愤声道:“别人的事与我无关,我要知道倩儿今在何处?”

宗涛故意从容不迫道:“这个吗,据老叫化判断,他们父女可能已远离甘南,如今落脚在临邑境内……”

末等他说完,恨天一妪突厉声道:“老叫化,你这两个忘年之交的小友,想不想要他们活命?”

宗涛暗自一惊,急问道:“此话是何意思?”

恨天一妪冷冷一笑,道:“要他们死,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谅你也阻止不了。如果想留他们的命,你们就一起随我去找倩儿!”

宗涛道:“你找你的徒儿,干嘛要拖着我们?”

恨天一妪道:“徐元平死而复生就是铁证,我要带他跟倩儿当面对质。”

宗涛面有难色道:“他死而复生之事,一旦传扬开去,必然震惊江湖,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易天行,若获此消息,只怕……”

恨天一妪狂笑一声,道:“易天行?任何人敢伤他一根汗毛,唯我是问!”

宗涛眉头一皱,犹豫难决道:“这……徐老弟武功已失,而且丁姑娘擅离玄武宫,她师父已遣派多名弟子,分头追寻……”

恨天一妪怒斥道:“老叫化,你不必推三阻四,若不同意随我去找情儿,我就将他们立毙掌下!”

宗涛见丁凤与小叫化受人所制,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勉强同意。

恨天一妪放下手提二人,在他们颈后轻轻一拍,顿时解开穴道。

丁凤一恢复行动,出其不意地偷袭一掌,不料反被恨天一妪出手如电,扣住了腕脉。宗涛一旁见状,不敢贸然上前抢救。

恨天一妪冷然一笑道:“小丫头,你听清楚,你们尚有几处致命要穴,被我以独门手法所制,天下无人能解。只要听命干我,每日由我亲手解开一穴,可确保无事。否则,任何一穴未解,三日后必死无疑!”

言毕,一撒手,发出一阵狂笑,令人不寒而栗。

小叫化原想蠢动,一听之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恨天一妪笑声突止,转向小叫化道:“你不用怕,无论遇上任何人,要让人知道你就是徐元平,有我老婆子在,谁也伤不了你一根汗毛!”

小叫化哪敢违命,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叫徐元平,不是狗子…”

恨天一妪俨然首领,发号施令道:“老叫化,你带路,我们走吧!”

宗涛无奈,只好在前带路。

丁凤与小叫化居中,恨天一妪殿后。

夜色朦胧下,一行四人向山外走去。

尚未走出山口,丁凤偶一回头,发现走在最后的恨天一妪,竟然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顿时一喜,抢步追上前面带路的宗涛,振奋道:“宗老前辈,那个怪女人不见啦!”

宗涛回头一看,果然不见恨天一妪影踪。

但他不似丁凤那般高兴,轻声道:“傻丫头,别欢喜,人家不会轻易让咱们走掉的!”

丁凤心有不服,愤声道,“宗老前辈,她究竟是什么人?连你老人家也怕她!”

宗涛强自一笑道:“老叫化生平怕过谁来着?可是,对她只好敬让三分啊。”丁凤追问道:“她究竟是谁?”

宗游眼光四下一扫,始轻声道:“她就是甘南断肠居的恨天一妪。”

丁凤闻言一怔,微微点头道:“晤……恨天一妪,好像听过……”

宗涛笑道:“不管你有没听过,单凭人家一进山洞,就把你们两个点穴制住了,这份武功够不够瞧的?”

丁凤回想当时情形,确实犹有余悸,只见一条人影闯入山洞,黑暗中尚未辨出是不是宗涛,已被来人出手如电,点中穴道。

在黑暗中,出手既快,认穴又奇准无比,确是令人心服口服。

丁凤不禁轻叹道:“她的武功,确实高得出奇,只是恨天一妪这名字好怪,顾名思义,大概一定有段伤心往事,使她恨苍天不公……”

话犹未了,不知从何处传来恨天一妪的声音道:“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事,快赶路吧!”

宗涛与丁凤互望一眼,心照不宣,似在暗庆幸好未作趁饥脱身逃走之想,否则人家就在暗中监视。

一行三人出了山,天色尚未明,恨天一妪亦未再现身。不消说,一路上她仍在暗中监视,绝不会给他们脱身逃走的机会。

此去临邑,若以宗涛与丁凤的脚程,夜里再施展轻功,至多一昼夜即可抵达。如今带着小叫化,无异是个累赘,走到将近晌午,才不过走出三五十里。

丁凤见小叫化已满头大汗,气喘如牛,表示关切道:“累了吗?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小叫化尚未及回答,后方不知从何处又传来恨天一妪的声音,催促道:“不要停,再前去不足十里,有个小镇可以歇脚。”

三人无可奈何,只奸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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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十里,遥见一处小镇市,人烟似乎十分稠密。

宗涛心中大喜,回头道:“你们两个随后来,老叫化先走一步啦!”说完就拔脚飞奔而去。

丁凤欲阻不及,只好偕同疲惫不堪的小叫化,在烈日当空下,一步步走向小镇。

镇上行人熙攘,十分热闹。

丁凤心知宗涛必是急于找地方喝酒了,偕同小叫化一路寻来,果见他在一家饭馆里,独据一桌,翘脚在那里大吃大喝。

他们也进了饭馆,另坐一桌,以免跟老叫化同桌惹人注目。

丁凤自拜在玄武宫门下,已遵道教清规食素。她仍然只要一碗素面,却让小叫化自己点了几样菜,外加一壶酒。

二人正在吃着,突见走近两个青袍道人。丁凤暗自一惊,认出正是玄武宫中,武功极高的玄通、玄吉两位师兄,急忙把头低下。

但两个道人眼光相当尖锐,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丁凤,双双大步走向桌前。

玄通冷冷一笑,道:“师妹好自在,可苦了咱们两条腿啊!”

丁凤强自镇定,故作诧异道:“二位道长认识在下吗?”

玄吉脸色一沉道:“师妹,好好跟咱们走吧。免得众目睽暌,动起手来可不好看!”

丁凤正窘迫交加,不知如何应付眼前局面,突见小叫化霍地起身离座,两个道人乍一照面,惊得连退两大步。

玄通一险惊诧之情,讷讷道:“你,你是……”

小叫化昂然道:“我就是徐元平!”

要知徐元平之名,如今已是天下武林无人不知,尤其江湖中传说纷纷,更绘影绘形,把他的事迹说成神话一般。

但是,尚无人知道,他已死而复生。

这个道人既未风闻此事,自是不信此人真是徐元平。

玄通心神一定,状至不屑道:“哼!哪来的不肖之徒,竟敢掠人之美,冒充已死的人!”

玄吉怒斥道:“闪开!”

上前一把推向小叫化。

不料小叫化一握拳,拳尚未出,玄吉却似被一拳击中,踉跄向后连退数步,脸色惨白。

玄通见状惊怒交加,喝道:“好小子,竟敢出手伤人!”喝声中,人已向小叫化疾扑而去。

刚才玄吉被击退,连小叫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丁凤却是旁观者清,心知必是宗涛在暗中出手相助,眼光一瞟,果见老叫化若无其事,只顾猛吃猛喝,脸上微露得意之情。

小叫化一见玄通扑来,顿时慌了手脚,耳际忽听宗涛以传音入密声音道:“怕什么,打呀!”

似有一股无形力量,使小叫化勇气百倍,挥拳就向扑来的玄通打去。

怪事再度发生,只听玄通一声沉哼,又是踉跄连退几大步,急沉双脚,把腰一挺,始末仰面栽倒。

小叫化却望着自己拳头发愣,心知根本连对方道袍都未沾上,人竞被他击退!

两个道人既惊又怒,狼狈不堪。

双双一施眼色,两人怒哼一声,突然回身夺门而出。

饭馆里在座的食客,无不为小叫化的身手暗自喝彩,纷纷投以惊诧眼光。

丁凤芳心大悦,趁机道:“徐兄好身手!”

小叫化洋洋得意,归座笑道:“哪里哪里……”

丁凤轻声道:“怎样,人家一听你是徐元平就吓住了吧!”

小叫化心花怒放道:“反正我无名无姓,狗子又不好听,以后就用这个名字!”

丁凤正待趁机诱导小叫化恢复记忆,忽听宗涛以传音入密声音道:“老婆子在催了,吃完快上路吧!”

老叫化似巳酒足饭饱,起身离座,走向柜台去结账,又沽满一大葫芦酒,才大摇大动走了出去。

丁凤等小叫化吃完,立即结账离去。走出饭馆,放眼看去,街上依旧行人熙攘,却已不见宗涛影踪。

她不禁暗忖道:“这两个老怪物,居然撇下我们不管,跑到哪里去了?”

此去临邑,为是要找到上官婉倩,以便与小叫化当面对质。

丁凤是心不甘,意不愿,被迫同往的,实际上她只想带着小叫化,觅一僻静安全之处,设法使他逐渐恢复记忆及武功。

尽管恨天一妪的警告犹在耳:“你们尚有几处致命要穴,被我以独门手法所制,天下无人能解……”但她有些不信,认为那老婆子是危言耸听,旨在迫使他们就范,不得不听命。

若是真有如此厉害手法,为何昨夜到现在,全身毫无不适或异样感觉?

哼!恨天一妪定然是虚张声势,骗他们去临邑的!

既然如此,他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丁凤当机立断,带着小叫化出了小镇,不继续前往临邑,却往回走。

小叫化不知丁凤打的什么主意,忙道:“我们走的不对,这不是又往回走了么?”

丁凤心里既好气又好笑,嗔声道:“你真愿意跟那老婆子去临邑?”

小叫化仍然愣头愣脑道:“那………我们去哪里?”

丁凤道:“跟着我走就是了!”

不由分说,拖了小叫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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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走出不到半里,遥见迎面几个道人疾奔而来。丁凤暗自一惊,尚未看出来的何人。一拖小叫化,掉头飞奔而去。

几个道人已认出是他们,急起直追。

丁凤惟恐被追上,情急之下,顾不得是光天化日,拦腰一把夹起小叫化,突展轻功疾奔如飞。

小叫化犹如腾云驾雾,惊得大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丁凤充耳不闻,眼看又已奔近小镇,哪知迎面又来了两个老怪物,恨天一妪与宗涛!

这一来,顿使丁凤进退维谷,只得奔势急收,放下惊得魂不附体的小叫化。

恨天一妪的轻功身法果然惊人,眨眼之间,人已到了丁凤和小叫化面前,怒斥道:“你这丫头鬼主意真多!是跟我去临邑,还是把你交给他们带回玄武宫?”

丁凤生来乖巧机伶,又善于随机应变。

她心念一动,当机立断道:“去临邑!”

恨天一妪满意道:“好!总算你还聪明,徐元平,去打!”

小叫化一时尚难适应,不知叫徐元平就是叫他,愣在一旁喘息不已。

恨天一妪振声道:“徐元平,要你去打那几个杂毛老道,你没有听见?”

小叫化这才茫然道:“是叫我?”

恨天一妪道:“这里除了你,还有第二个徐元平?”

小叫化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就是徐元平……”

恨天一妪命令道:“杂毛老道来了,去打!”

小叫化回头一看,果见几个道人已奔近,除了饭馆狼狈而逃的两人,另外又多了两个。

丁凤一眼就认出,增援的两人是还恩与快仇,他们不列为玄武宫中玄字辈弟子,却是天玄道长最器重,武功极高的两名得意高足。

当下暗自一惊!急向恨天一妪道:“来人武功极高,徐元平不是他们对手……”

宗涛正好赶到,接口道:“老叫化来打发他们!”

丁凤如释重负,方自心喜。

不料恨天一妪断然道:“不!我要徐元平露一手!”

小叫化大惊道:“我不成……”

话扰未了,突觉一股无形暗劲推来,竟使他身不由主,冲向迎面而至的几名道人。

数月前,徐元平与宗涛,为抢救身负重创的金老二,曾双双夜闯玄武官,误陷机关,受困水牢多日。

其后虽获天玄道长释出,仍需按观中规定出观。

玄武宫以剑术驰誉天下,动员全观弟子设下六座剑阵。徐元平等人仗艺一一过关,终于闯出玄武宫。

是以天玄道长门下所有弟子均曾见过徐元平,且留下深刻印象。

还恩、快仇二人初闻玄通玄吉之言,尚将信将疑,这时一见小叫化,果然正是徐元平,顿时大感惊诧。

他们方自愕然,小叫化已冲至面前,本能地挥拳就攻,但出拳却毫无章法。

徐元平的身手,全玄武宫弟子均见识过,哪曾见过如此乱打一通。但见他名气太大,如今又是死而复生,只道他又是逢奇遇。另创一套武林见所末见之“怪拳”,哪会想到他武功已失。

四个道人不敢掉以轻心,个个凝神屏息,严阵以待。

眼见小叫化挥拳攻近,四人齐声暴喝,八掌齐动,声势威猛已极。

小叫化大惊失色,正待不战而退,却听耳际响起恨天一妪的声音道:“不要怕。打!打!”

突然之间,小叫化如得神助,如同生龙活虎,双拳虎虎风生,威力无比,逼得几个道人不敢近身。

丁凤不禁暗诧,偷眼向恨天一妪一瞥,发现老婆子双手微抬,向外平推,不停地左右移动。

她终于恍然大悟,是恨天一妪在暗助小叫化,却不明这是何种功夫。

宗涛也已注意到了。

他毕竟见多识广,苦思之下,猛然想到恨天一妪所用,乃是武林久已失传的“隔空传力”无上神功。

要知练武之人,若能练至“隔空点穴”手法,已可名列武林一流高手。

据闻“隔空传力”神功,始自少林达摩祖师,经多年苦研,集“劈空掌”、“隔空点穴”、“弹指神功”、“运功疗伤篇”,及“灌顶大法”等之大成,终于悟出此一神功之奥秘。

化繁为简,即是身怀“隔空传力”神功之人,无需接触接受者身体任何一部分,就可将本身功力,隔空传至其人体内,得其功力攻敌。

可惜达摩祖师尚未练成神功,即告圆寂,后继无人,“隔空传力”之功从此失传。

不意两百年后,此一久已失传之神功,竟然出现在恨天一妪身上。真个是开了眼界,不虚此行。

宗涛惊疑未定,突闻一声沉哼,名列玄武宫高手的玄通,竟被小叫化一拳击倒在地。

还恩、快仇惊怒交加,双双揉身欺近小叫化,合力一阵抢攻。玄吉也已拔剑在手,一旁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小叫化有些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丁凤不禁暗急,偷瞄恨天一妪,只见她微抬的双手,左右摆动已加快。再看小叫化,果然双拳左右开弓,威力大增。

丁凤看在眼里,几乎不相信。

小叫化无武功,全凭年轻力壮,由恨天一妪以“隔空传力”暗助,如同以吊线操纵木偶,竟使玄武宫中两名高手,被他逼得喘不过气来。

还恩较为机警,一见小叫化双拳威力大增,心忖道:合我数人之力,连一个徐元平都对付不了。

对方尚有难缠的老叫化未出手,以及不知身分的老妇按兵末动,今日之局,绝难占得便宜,倒不如知难而退吧!

他已知不可能轻易带走丁凤,急向正全力以赴的快仇一施眼色,先行纵身跳开。

但快仇刚一收势,末及掠身而退,小叫化的拳风已迎面而至。拳末打实,却被威猛拳风击得如受火灼,仰面一个倒栽,倒地不起。

玄吉怒从心起,抡剑一招“流星赶月”,迅疾无比向小叫化左侧攻来。宗涛见状,心知小叫化仗恨天一妪以“隔空传力”暗助,攻敌有余,避敌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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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小叫化已涉险境,宗涛再也不能袖手旁观,正待出手抢救,那知恨天一妪双手猛一抬,小叫化的身子竟然暴起两丈,及时避过玄吉的一剑。

还恩当机立断,身形疾射,一把抓住犹欲出剑的玄吉肩头,猛一带,双双掠出两丈开外。

小叫化身一落地,愣在当场。

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居然身轻似燕,能够一跃两丈。

还恩即向丁凤道:“师妹既然决心抗命,不惜借重外人之力,愚兄不便勉强,就此回去向师父复命!”

丁凤一时愧疚交进,沉默无语。

还恩向玄吉一施眼色,各自扶起受伤的快仇与玄通,正举步欲去。突闻恨天一妪道:“老叫化,把他们拦下!”

宗涛为之一怔,面有难色道:“这……”

恨天一妪冷声道:“热闹你已经看够了,也该活动一下筋骨啦!”

宗涛尚未置可否,还恩已情知不妙,急向玄吉招呼一声,各扶受伤的快仇与玄通,仓皇疾奔而去。

恨天一妪喝令道:“追!”

宗涛毕竟也是性情中人,与玄武宫无仇,不愿作那赶尽杀绝之事,终于忍无可忍道:“哼!老叫化并未受制于你,凭什么听你发号施令?”

恨天一妪大感意外,想不到老叫化竟敢出言顶撞,不由地冷冷一笑,道:“别忘了,你这两位小友的生命,还掌握在我手里。”

宗涛把心一横,愤声道:“你不必以此要挟老叫化,他们的死活,与我毫不相干!”

此话原是老叫化言不由衷,怒极而发,听在丁凤耳中,却是一阵心酸,不觉热泪盈眶。凄然欲泣。

她并非想到自己,而是想到宗涛与徐元平,不仅是忘年之交,已可算是生死之交,如今岂能置他生死于不顾。

丁凤与宗涛都以为,恨天一妪必然大怒,骤然出手。岂知老婆子竟不以为忤,反而敞声大笑道:“好!好!老叫化果然有骨气!”

“我老婆子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那种优柔寡断,拿不起,放不下,只会唯命是从的窝囊废!”

这番话似是有感而发,听得宗涛与丁凤为之动容,心知老婆子自号恨天一妪,其所以“恨”,必与所指“窝囊废”有关。

机伶的丁凤立即附和道:“老人家说的不错,晚辈也最痛恨这种人!”她这两句话,不但讨好恨天一妪,也等于在为宗涛缓颊,确实别具心思。

恨天一妪似已忘记追杀数名道人之事,转过脸来,从黑纱后射出两道锐利眼光,盯在丁凤脸上,默默凝视片刻,始轻喟道:“唉!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也会有此想法!”

丁凤道:“若是年纪大了,才有这想法,岂不……”说到一半,突觉此话似有意讥讽对方,急忙把话止住。

恨天一妪竟不以为意,置之一笑道:“我们不赶路,居然在此浪费时间。”

丁凤问道:“老人家还要去临邑?”

恨天一妪断然道:“当然要去!”

宗涛似笑非笑道:“你也该问问我们,愿不愿意随你同行啊!”

恨天一妪道:“我不勉强,你们自己看着办。天黑之前,你们还能赶个三五十里路,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也不等宗涛表示可否,已然疾掠而去。

宗涛目送她去远,始愤声道:“哼!她好像吃定我们,非去不可似的!”

丁凤暗自心喜,问道:“宗老前辈,那我们去不去呢?”

宗涛不加思索道:“当然要去。”

丁凤大为失望,道:“宗老前辈,方才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凭什么要由她发号施令?”

宗涛笑而不答,取下背着的红漆大葫芦,拔开盖子,举起对着口“咕鲁咕鲁”连喝几大口酒。

惊魂甫定的小叫化看在眼里,顿觉垂涎欲滴,忍不住上前道:“老人家,可不可以让我……”

老叫化把酒葫芦一递,笑道:“方才打得好,赏你喝两口!”

小叫化连声称谢,接过酒葫芦,双手捧起就喝。

丁凤走近宗涛,道:“宗老前辈,老婆子说她以独门手法,点了我和徐元平几处穴你看是真是假?”

宗涛正色道:“就凭她能隔空远传本身功力,暗助徐老弟大发神威,力敌几个玄武宫高手,老叫化绝对相信她所言不虚!”

丁凤不以为然道:“宗老前辈在饭馆里,不也暗中出手相助了,这个连晚辈也能办到,有何稀奇!”

宗涛道:“不同不同!老叫化只是暗发指力。对付那两个牛鼻子,形同暗算。老婆子用的却是‘隔空传力’无上神功啊!”

丁凤茫然道:“隔空传力?没听说过呀……宗老前辈,那是什么功夫?”

宗涛笑道:“咱们赶路吧,在路上老叫化再慢慢告诉你……”

一眼发现小叫化捧着酒葫芦猛喝,过去一把夺了过来,轻斥道:“徐老弟,你打算喝醉了躺在这里,赖着不走啦?”

小叫化习惯地拂袖一抹嘴,露出一脸憨笑。

丁凤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忖道:“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徐元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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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老毒物强聘上官

临邑境内,山明水秀,景色宜人。

在那山麓旁的小湖上,建有一座精致水榭。

依地形而言,除由湖上可划小舟能直达水榭,陆上仅一条通路,需绕山麓而入。但这条不足半里的山边小道,竟设有重重暗桩明卡,严禁外人擅入。

而湖面上,终日派有几艘快舟巡梭。

每艘上均是四名壮汉,全身水靠,携带兵刃。

水榭主人究系何等人物,竟然防范如此森严?

这日黄昏时分,突见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而来。

他们之中,只有前行的两人骑马,一老一少,穿着十分华丽体面。

老的又瘦又矮,几根稀疏的头发,衬着颚下几根花胡子,神情不威而严。年轻的却是又矮又胖,与老者相映成趣。

但他那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

一张烧饼脸上,长着两道浓密的倒八字眉,眼小如鼠目、狮子鼻,再配张大阔嘴,加上一双招风耳,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副德性,非但是其貌不杨,已可谓集五官不全之大成。但他却是满面春风,坐在马上得意至极。

马后跟随十余人,抬着一箱箱厚礼,如同富豪人家前往女家下聘。

一行浩浩荡荡,来至旁立小道第一道关口,突见四下涌现七八名壮汉,为首之人高举双臂,喝道:“停!”

前行的一老一少将马勒住,后面的人全部停止前进。

为首壮汉不知这批人来历,振声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马后随行的一名瘦长中年,立即抢步上前,答道:“咱们是来下聘的。”

壮汉不由地一怔,茫然道:“下聘?……”

瘦长中年自怀中掏出名帖,递上前道:“有劳老兄代为通报。”

壮汉接过名帖一看,帖上并无名号,只画着一条红色巨蟒!

这一惊非同小可!

壮汉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向马上那瘦矮老者双拳一抱,恭然施礼道:“谷主请稍候,容在下入内通报!”

言毕掉头飞奔而去。

水榭书房内,这时一位青袍老人,正伏案挥毫疾书,一旁站着个玄衣绝色少女,聚精会神地默默注视。

青袍老人书毕,搁笔笑问道:“倩儿,你看爹爹这笔草书练得如何?”

玄衣少女柳眉一剔,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爹爹要是当初弃武学文,恐怕早就成了书法名家啦!”

青袍老人心头一乐,敞声大笑道:“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哈哈……”

笑声未落,突见壮汉仓皇闯入。

青袍老人神色一正,喝问道:“何彪,为何如此慌张?”

何彪执礼甚恭,上前双手递上名帖,道:“回堡主,千毒谷冷谷主亲来求见。”

父女二人同时一怔,相顾愕然。

玄衣少女接过名帖一看,神情突变,将名帖递向青袍老人道:“爹,不错,是那老毒物。”

青袍老人只朝名帖瞄一眼,沉声问道:“他是一人来的?”

何彪恭声答道:“回堡主,他们一共来了十余人,尚带来甚多礼物,说什么是来下聘……”

青袍老人怒从心起,斥道:“住口!”

何彪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玄衣少女已忧急万分,六种无主道:“爹,老毒物找上门来了,怎么办?”

青袍老人怒形于色道:“哼!是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吧!”

玄衣少女一向骄纵任性,赌气道:“好!我自己去打发他们!”

说完就往外走。

青袍老人喝阻道:“站住!你去哪里?”

玄衣少女道:“爹不是要我自己去解决吗?我这就去轰他们走!”

青袍老人怒哼一声,斥道:“胡闹!”

玄衣少女受责,满脸委屈,顿时泪光闪动,凄然欲泣,一副楚楚动人的小模样,使青袍老人不忍再深责。

青袍老人轻喟一声,道:“这老毒物的神通真不小,咱们远离甘南,避至此处,他居然能找上门来!”

冷哼一声,青袍老人带着何彪,气冲冲往外就走。

玄衣少女追至书房外,急道:“爹爹,你要小心啊,尤其老毒物身上盘的两条毒蛇!”

青袍老人道:“我知道!”

主仆二人出了水榭,由小道直奔出口。

这时骑在马上的丑少年,已等得不耐烦,向那瘦矮老者道:“爹,通报一声要这么久吗?”

瘦矮老者也颇不悦,脸色一沉道:“哼!上官嵩好大的架子,对我冷公天也摆这个谱!”

把关的几个壮汉,尚不知这批人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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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何彪接过名帖一看,立即肃然起敬,又口称谷主,使他们心知此人来头定然不小。

他们并未见到名帖上红色巨蟒标志,未悉这瘦矮老者,究是何谷之主。此刻一听“冷公天”三字,不禁惊得面面相觑,想不到来人竟是千毒谷的谷主!

正当几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之际,遥见青袍老人飞奔而来,何彪紧随在后。

青袍老人也是赫赫有名人物,他乃名列天下一宫,二谷,三大堡中,甘南上官堡堡主,名震武林的上官嵩!

他来至山口,奔势一收,以手一抱拳,敞声大笑道:“老毒物,你的本事可真不小啊,兄弟迁来穷乡僻壤,居然也能找到!哈哈……”

冷公天飘身下马,也双手一拱,笑道:“上官兄别来无恙,风采依旧啊!哈哈……”

在场的人见双方大笑,互相寒暄,只道是老友见面,乐不可支,其实是各怀鬼胎,话中带刺!

上官嵩眼光一瞥尚跨在马上的丑少年,向冷公天问道:“这位是……”

冷公天一回头,向丑少年道:“芒儿,还不快下马,来见过上官堡主。”

丑少年翻身下马,身手倒是不弱。

他上前走向上官嵩,一整衣冠,竟然以大礼相见,跪地一拜道:“小婿冷芒,拜见岳父大人!”

上官嵩一怔,顿时啼笑皆非,忙道:“贤侄请起……”一面上前扶起冷芒,一面转脸看满面春风的冷公天。

冷公天一施眼色!

瘦长中年人立即抢上前,自怀中取出大红礼簿,双手恭恭敬敬递向上官嵩,道:“这是礼单,请上官堡主过目。”

上官嵩并未接礼单,诧异道:“冷兄,这是怎么回事?”

冷公天笑道:“聘礼啊!”

上官嵩一怔,故作茫然道:“聘礼?”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道:“令嫒曾亲口允婚,下嫁芒儿,今日咱们是特地来下聘的啊!”

此事上官嵩早已知道,当时只道任性刁钻的女儿,不过—句戏言罢了,想不到冷公天竟然当起真来。

千毒谷名列一宫,二谷,三大堡,名气犹在上官堡之上。

尤其这谷主冷公天,是个极为难缠人物,如今亲自备礼登门下聘,确使上官嵩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冷公天却笑道:“上官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迁离甘南,也不通知兄弟一声,害咱们各处查访,才打听出上官兄在此落脚。嗯!这里山明水秀,真是个好地方,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可好?”

上官嵩真个是啼笑皆非,正待断然拒婚,不料冷公天已吩咐那瘦高中年道:“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叫他们把礼箱抬进去!”

瘦高中年人恭应一声,即向随在马后的人一打手势,十余名壮汉齐声吆喝,抬起一只只红木箱。

上官嵩急道:“冷兄……”

冷公天不容他说下去,笑道:“上官兄……不,亲家公,有话进去再说,你总不能让咱们全站在这里啊!哈哈……”

上官嵩无奈之下,只得作个礼让手势,道:“冷兄请!”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也不谦让,昂首阔步走去。

上官嵩一施眼色,示意把关的七八名壮汉退下,让开路,以便冷公天带来的人能过。

由山口至水榭,不过半里之遥,沿路设有暗桩明卡,防备森严。只因上官嵩亲自出迎,把关之人均未现身。

冷公天眼光何等锐利,一路之中已看出端倪,不动声色,谈笑风生道:“亲家公真有眼光,选得如此绝妙之处,真令兄弟羡煞。

等芒儿的终身大事办妥,了却一桩心事,兄弟也要找个地方,享争清福了,哈哈……”

上官嵩忽问道:“冷兄已然放弃千毒谷了?”

冷公天笑声一敛,正色道:“此事乃公议决定,兄弟岂能出尔反尔,这就叫一诺千金啊!”

要知群雄撤出古墓之后,除玄武宫天玄道长不在场,二谷,三堡之人曾公议决定,包括神州一君易天行在内,决心各自解散手下,从此退出江湖。

冷公天乃千毒谷谷主,既经公议,自当言出必行。

但他话中有话,似在借此暗示上官嵩,你女儿既已亲口允婚,就算你看不中我这宝贝儿子,也休想反悔赖婚!

上官嵩也不是简单人物,哪会听不出老毒物的弦外之音,强自一笑道:“如此看来,江湖之中将从此相安无事,不再有名利之争了。”

冷公天又是哈哈一笑,今日心情似乎特别愉快。

谈笑之间,已然来至水榭。

水榭搭建湖中,距离湖边约二十丈,由一座精致九曲木桥衔接,冷公天来至桥头,不由地又赞道:“好!好!简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上官嵩置之一笑,引客上桥,揖入水榭花厅。

厅内布置简单雅致,如同文人雅士之居。

若与当日上官堡内之富丽堂皇,美仑美奂相较,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但却别具一番风雅情趣。

冷公天对这厅内陈设,倒未再赞许。

宾主一坐定,他就迫不及待道:“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呢,怎不请出来,让他们小两口见见啊!哈哈……”

上官嵩再也按捺不住,正色道:“冷兄,关于倩儿允婚之事,兄弟毫不知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公天笑声突止,脸色一沉道:“上官兄,你说此话是何意思?莫非想反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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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嵩道:“反悔二字,兄弟绝不承认!请问冷兄,我答应过这桩婚事么?”

冷公天为之一怔,遂道:“是令嫒亲口答应的,不信可以问她!”

上官嵩冷声道:“婚姻大事,未经父母同意,她岂能自作主张!”

冷公天怒形于色道:“如此说来,上官兄是不同意罗?”

眼看此刻上官嵩只要断然拒绝,双方即将翻脸!

突见珠帘掀处,走出那玄衣少女,恭立冷公天身旁的冷芒,顿觉眼前一亮,为之心神荡然。

玄衣少女趋前,向怒容满面的冷公天一施礼,娇声道:“冷伯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了来的呀?”

冷公天道:“上官姑娘来得正好,当着令尊的面,你自己说,是不是你自己亲口答应婚事的!”

玄衣少女正是上官婉倩,此女向以任性刁钻出名。尤其仗着其父威名,师父又是恨天一妪,更是目空一切。

但她此刻有意要作弄这对父子,故作姿态道:“哦?有这回事吗?我怎么记不太清楚了……”

冷公天气愤道:“上官姑娘,莫非你像令尊一样,存心赖婚不成!”

上官嵩正待发作,被女儿劝阻道:“爹爹,不要急,让我想想。

晤……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冷公天大喜,振奋道:“当然有这回事,上官姑娘允婚之时,尚有好几人在场,可以作证!”

上官婉倩趁机追问道:“冷伯伯说的那几人,我记不清是谁啊?”

冷公天道:“除了那疯疯颠颠,不知姓名的长眉老人之外,其他两个令尊都见过,一个是金老二,一个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冷公天父子莫名其妙。

冷公天沉声道:“上官姑娘为何发笑,莫非我说错了?”

上官婉倩止笑道:“冷伯伯说得不错,只是这几个人均已作古,数月前就死了,那不成了死无对证!”

冷公天回想当时情景,上官婉倩是为势所逼,迫不得已之下,才勉强允婚的。当时在场的数人,确已先后死亡,是以顿时哑口无言起来。

上官婉倩又道:“其实,无需人证,只要我亲口答应的事,我绝不反悔!”

上官嵩急道:“情儿,你怎可……”

冷公天心中一宽,笑道:“上官兄,既是令嫒心甘情愿,你又何必从中作梗!”

上官嵩怒哼一声,又待发作。

上官婉倩忙一施眼色,转身向冷公天道:“冷伯伯,我记得你曾说过,有一独子,生具异禀,不知今日可曾同来?”

此女果然刁钻,明知一旁站的就是冷公天之子,却是明知故问,似乎根本未把冷芒看在眼里。

冷公天哪知此女别有用心,忙一推身旁两眼发直的冷芒,道:“还不快见过上官姑娘!”

冷芒如梦初醒,急忙上前双手一拱道:“在下冷芒,见过上官姑娘!”

上官婉倩一见他这副尊容,差点没有噗嗤笑出声来,急将舌尖轻轻一咬,才算忍住,遂道:“冷公子果然生具异禀,与众不同,只是你那名字……”

冷芒接口道:“冷是冷热之冷,跟家父一样,芒是草字头,下面一个亡字,请上官姑娘多指教。”

上官婉倩不动声色,问道:“冷公子贵庚?”

冷芒答道:“虚度十九寒暑。”

上官婉倩沉吟一下,若有所思,突然失声叫道:“糟了!”

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叫,在场诸人无不为之一怔。冷公天急问道:“上官姑娘,怎么了?有何不妥?”

上官婉倩眉头一皱,沮然叹道:“唉!我真命苦啊!如果嫁到冷伯伯家,至多一年,我就得守寡了。”冷公天听得又一怔,怒道:“上官姑娘,你嫁不嫁到冷家没关系,不该咒我儿子早夭!”

上官婉倩表情逼真道:“冷伯伯,不是我咒他,而是……”

冷公天怒形于色道:“是什么?莫非你会看相?”

上官婉倩摇摇头,道:“我是根据冷公子的名字……”

冷公天急道:“他的名字又怎样?”

上官婉倩从容不迫道:“冷公子的名字,芒字上面草字头,是个简写的二十,下面是个亡,那不是表示二十岁就要死了吗?”

冷公天父子均听得怔住,不禁面面相觑。

上官嵩这才明白,绕了半天圈子,女儿是在存心戏弄这对父子。

他不禁暗忖道:“老毒物,幸亏倩儿无意嫁到你冷家,算你走运,否则,你们父子两个就有瞧了!”

上官婉倩向父亲一施眼色,彼此会意地一笑。

她却意犹未足,故意深深一叹,向冷公天表示同情道:“冷伯伯,你只此一个独子,而他只有一年好活,何不趁他在世之日,好好准备后事,找块风水好的墓地……”

冷公天越听越刺耳,不由地怒从心起,斥道:“住口!你这鬼丫头,是不是存心触我霉头?”

上官婉情道:“晚辈不敢,只是实话实说,信与不信就在你们自己了。”

冷芒愁眉苦脸道:“爹,你老人家什么名字不好起,偏偏替孩儿起了这个不吉利的名字!”

上官婉倩暗自好笑,心忖道:凭你这副德性,就算你起个大吉大利之名,真能长命百岁,我也绝不会嫁你。

突闻冷公天一声怒哼,道:“上官兄,你撂句话出来吧!”

上官嵩此强自一笑道:“冷兄要我说什么?”

冷公天道:“方才是上官兄自己说的,婚姻大事,得由父母作主。现在兄弟只要知道,这件婚事,上官兄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上官嵩向女儿一瞥,不置可否道:“冷兄何不问倩儿呢!”

冷公天断然道:“不!我要上官兄给我个答复!”

上官嵩置之不理,突然站起身,向厅外喝道:“何彪!”

何彪应声而入,恭然道:“小的在!”

上官嵩振声吩咐道:“替我送客!”

何彪恭应道:“是!”

冷公天霍地站起,怒形于色道:“上官兄!你尚未答复,就下逐客令了?”

上官嵩脸色一沉,道:“这就是兄弟的答复!”

冷公天怒从心起,冷森森一哼,突然双掌齐发,出其不意地攻向上官嵩。

老毒物果然心狠手辣,儿女亲家不成,顿时反目成仇。这双掌攻出之威力,足以立毙狮虎猛兽。

上官嵩哪甘示弱,翻掌就待硬接。

突闻上官婉倩惊呼道:“爹!小心掌上有毒!”

上官嵩闻声已然收掌不及,两股强劲掌风相撞,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屋摇地动,屋瓦纷纷堕落。

双方却屹立原地,纹风未动,同时互赞道:“好掌力!”

就这一出手,已然试出双方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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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上官嵩既未败落,心头顿觉一宽。此地虽不比昔日甘南上官堡内,高手云集,且设有重重机关.

但强龙难敌地头蛇,水榭毕竟仍是他的地方,拥有一批身手不弱的亲信,情势上已占上风。

冷公天则是有恃无恐,只要能与上官嵩战个平手,他自有出奇制胜的秘密武器,也就是藏在箱内,一大一小两条毒蛇。

双方均自认稳操胜算,是以互不示弱,一招未分胜负,二人又各自运足真力,蓄势待发。

二老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对方,伺机而动。

两小则是各为其父担心,无论哪一方败落,不仅一世盛名毁于—旦,且非死即伤,更可能落个两败俱伤。

但值此双雄胜负立判,生死决于一瞬之际,上官婉倩与冷芒,站在一旁只能干着急,哪有插手的份儿。

花厅外,冷公天带来的十余人,以及上官嵩的那批亲信,也各为其主掠阵,未得主人下令,谁也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这时的情势,确实紧张万分!

冷公天的两臂缓缓提起,暗运真力,只见露出袖外的双手,逐渐变为赤红。

上官嵩的双手交错胸前,微微发出“格格”响声……

正在双方准备出手,全力一搏之际,突闻厅外一片惊乱惨呼声,似乎两边的手下干了起来.

上官嵩怔了一怔,眼光不由地瞄向厅外。冷公天趁这一分神,又是双掌齐发,攻的是对方必救之位,迅疾、狠辣兼而有之。

这出其不意的出手,形同偷袭,实有欠光明磊落。但老毒物一向恶名在外,又岂在乎这一遭。

上官嵩仓卒应变,果然出手稍见忙乱。

幸仗掌力浑厚,护住几处致命部位。

冷公天正中下怀,错步擦身而过之际,反手一掌拍在上官嵩肩头。上官嵩只觉肩头一麻,暗叫一声:“糟!”转身回敬一掌。

但冷公天方位已变,使他这一掌击空,反被对方欺身而近,当胸一掌攻来。

上官婉倩惊呼声中,犹未及出手抢救身陷危境的父亲。

突见黑影一晃而入,身法出手之快,令人来不及看清,她已双袖齐拂,硬将生死相搏的二老分开,各自被拂得倒退数步。

只听上官婉倩惊喜交加呼道:“师父!”

冷公天、上官嵩同时一定神,才看清来人一身黑袍,面罩黑纱,显然是个年迈老妇。

既听上官婉倩称呼来人“师父”,双方都知道,来的正是甘南断肠居的恨灭一妪!

由于恨天一妪名气虽大,却从未出现江湖。武林中仅止于传闻,把她形容成武功高深莫测的神秘人物。

但所有人均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即使拜她为师的上官婉倩,也从未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仅只凭她这身装束认出。

上官嵩因恨天一妪是女儿师父,等于是己方之人,自然不会向她出手。冷公天则慑于盛名,不知她武功究竟高到如何境界,更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但不可否认,就凭她突然闯入,能轻而易举,将双雄生死立判的局面化解,这份功力已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恨天一妪拂袖分开二老,似乎根本忘了他们的存在,走向上官婉倩道:“倩儿,我有事情要问你。”

她语气虽温和,却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上官婉倩暗自一怔,力持镇定道:“不知师父要问何事?”

恨天一妪道:“我静思密室,你可曾进入过?”

上官婉倩亲切地一笑,道:“师父曾告诚,密室是你老人家静思之处,弟子哪敢违命擅入啊。”

恨天一妪追问道:“真的从未进入?”

上官婉倩急道:“师父难道不相信弟子……”

冷公天心知这老婆子一来,情势顿时改现,必然对自己不利。

趁师徒二人正在说话,急向冷芒一施眼色,身形一掠,父子双双守门而出。

上官嵩肩头挨了一掌,心有未甘,正待追去,却被恨天一妪喝阻道:“让他去吧!”

对这老婆子,上官嵩不敢随便开罪,只得忍了口气。

冷公天冲出花厅,只见双方的手下,均东倒西歪躺在厅外,呻吟不绝,虽然是方才欲阻止恨天一妪闯入,被老婆子出手打了个落花流水。

幸而老婆子不愿伤人,手下留情,否则他们非死也得重伤。

冷公天未见上官嵩追出,急命冷芒将壮权们一一拖起,抬起红木箱,匆匆而去。

刚过九曲木桥,抵达湖边.突见迎面奔来三人。

冷公天定神一看,认出走在最前的,一身鹑衣百结,背着个红漆大葫芦,赫然正是神丐宗涛。

后面一男一女,走得较慢,一时尚看不清是何人。

老毒物一打手势,示意身后的人停止前进。

宗涛也已认出,湖边站的是冷公天,猛提一口气,身形疾射而去,落在冷公天面前,哈哈一笑道:“老毒物,咱们真有缘,想不到在此地又见面啦!”

冷公天不怀好意地冷冷一笑,道:“也许是天下太小了吧……”突见那一男一女奔近顿时大为吃惊。

女的是丁凤,没有什么可惊的。而她拖着疾奔的那人,竟然是数月前,群雄亲眼目睹,死在古墓内的徐元平!

这一惊非同小可!

冷公天急忙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认错了人。再定神一看,一点不错,正是丧命南海奇叟掌下的小伙子!

老毒物不禁惊道:“你,你不是……”

小叫化昂然上前,没头没脑地道:“我是徐元平!”

冷公天微微一怔,突发狂笑道:“哪来个冒充的!”

他身形暴起,已向小叫化扑去。

丁凤因恨天一妪不在场,心知小叫化无人暗助,定然抵挡不住这老毒物,娇躯一拧,已护在小叫化前面,娇斥道:“老毒物,你待怎样?”

冷公天扑势一收,嘿然冷笑道:“他若能接我一掌,我就相信他真的是徐元平。”

丁凤怒哼一声,道:“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

冷公天道:“如此说来,他是死而复生罗?”

丁凤不屑道:“哼!少见多怪。”

冷公天又是一声狂笑,自负道:“嘿嘿,丁丫头,你这话只能骗别人,骗不了我老人家的!”

丁凤道:“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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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天从容不迫道:“曾听南海奇叟之女提及,若能保住徐元平尸身不坏,再获世间四件难觅珍奇之物,一为万年雪莲子,二为千年毒蟒胆,三为百年鲤鱼血,四为成形何首乌,方可使其重生,缺一不可。”

“其他三件我不知否确有其物,至少我敢确定,那千年毒蟒,举世只有一条。除我之外,尚无人知其藏身何处。而我更知道,那条毒蟒至今尚好好活着!”

丁凤听得似信非信,暗瞥小叫化一眼,诧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四物之中,少了千年毒蟒胆,就绝无可能使徐元平重生?”

冷公天断然道:“不错,所以我说他是冒充的!”

说时向小叫化一指。

丁凤正若有所思。

宗涛一眼瞥见九曲木桥上,恨天一妪正偕同上官婉倩奔来,心念一动,趋前道:“老毒物,既然你一口咬定他不是徐元平,可敢跟他较量一下?”

冷公天昂然道:“有何不敢!”

宗涛故意拖延时间,以便恨天一妪赶至,可暗助小叫化一臂之力。

是以他慢条斯理道:“不过,老毒物,别说老叫化没有提醒你,他的武功不在南海奇叟或易天行之下,你可要留意了。”

冷公天冷哼一声,已然蓄势待发。

丁凤一见恨天一妪已在老毒物身后,相距不足一丈,顿时如释重负,立即掠开一旁,好让双方动手。

小叫化自连击退几个道人,以为自己武功突飞猛进,根本不知天高地厚,哪把这瘦矮的老毒物看在眼里,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气道:“怎样?你这老头儿,是想跟我打架?来吧!”

冷公天正待出手,冷芒急忙来至身旁,向他附耳轻声道:“爹,那个厉害的老婆子来啦!”

说时一撞眼色,示意人已在身后。

老毒物一回身,果见身后已站着恨天一妪及上官婉倩,使他不禁暗自一惊。

小叫化大喝一声,人已扑来,挥拳就向冷公天攻去。

说时迟,那时快,冷芒厉跨一大步,护在冷公天身后,迅疾地劈向攻来的小叫化。

丁凤一旁并未出手,她并不知冷芒是何人,只是觉得他其貌不扬,令人憎恶,存心要让他吃点苦头。

在她认为,既是恨天一妪在场暗中相助,小叫化绝不致吃亏。

那知恨天一妪与小叫化之间,隔着个老毒物,“隔空传力”受到阻碍,无法传至小叫化身上。

冷芒虽丑,武功却得自其父亲传,这一掌劈出,只见小叫化双拳尚未攻近,已被掌风劈得连连踉跪倒退几大步。

丁凤见状大惊,立即出手,拦住欲趁势追击的冷芒。

她顾不得众日睽睽,娇叱声中,纤掌疾翻,弹指迷魂粉已疾射而出。冷芒只觉一股异香扑鼻,顿觉天旋地转,昏倒地上。

强敌当前,冷公天丝毫不敢分神,全神贯注恨天一妪身上,暗以传音入密之功,发出轻微啸声。

只见两名壮汉抬着的一口红木箱,箱盖正缓缓顶起,露出那条毒蟒的巨大头部。

这时却听恨天一妪冷声斥道:“你们还不滚,耽误了我老婆子的正事,教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冷公天听出对方尚无出手之意,又—声轻啸,便见巨蟒将头缩回,箱盖恢复原状。

上官婉倩心有未甘道:“师父,老毒物伤了我爹,不能放他走!”

冷公天又是一惊!

却听恨天一妪道:“我的事比任何事都重要!”

上官婉倩不敢争辩,怒视着冷公天。

老毒物哪敢怠慢,一回身,见冷芒昏倒地上,尚以为是不敌徐元平,被击倒在地。急向瘦高中年人一旋眼色,示意将冷芒抱起,领着那十余名壮汉,抬着木箱匆匆而去。

上官婉倩目送老毒物等去远,突然掠身至小叫化面前,娇声喝道:“喂!怎么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小叫化茫然一怔,讷讷道:“你,你是……”

上官婉倩心想:就是为了你,我才情急之下,答应老毒物儿子的婚事,结果惹上这身不必要的麻烦。现在你死而复生,居然把我视同陌路人了!

她眼光向丁凤一流转,恍然道:“噢,我明白了,你怕别人心眼儿小,故意装作不认识本姑娘,是吗?”

小叫化愣头愣脑道:“我本来就不认识你嘛。”

上官婉倩嗔怒道:“难道你不是徐元平?”

小叫化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怒哼一声,正待发作,却听恨天一躯喝阻道:“倩儿,不许胡闹,我们要去办正事!”

骄纵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婉倩,在恨天一妪面前,简直判若两人,恭应—声,再也不敢撒野。

恨天一妪转向宗涛道:“丁姑娘尚有一处‘幽门穴’未解,今夜子时,以你的功力为她解开,尚不致有问题。”

又说:“还有倩儿的父亲,肩头中下毒掌,所幸他以本身功力抵制,毒性不致蔓延,我已留下解毒之药,只是需人助他运功疗伤驱毒,我看此事也只好偏劳你老叫化了。”

宗涛脸露诧色,道:“你不留下?”

恨天一妪道:“我要带倩儿,和这个徐元平,去追查我的失物。”

丁凤一听,急问道:“我们不去?”

恨天一妪断然道:“用不着你们!”

丁凤未及表示异议,恨天一妪已一手一个,拉着上官婉倩与小叫化疾掠而去,其势快如流星。

情急之下,丁凤急起直追。

岂知以她的绝顶轻功,竟然不及双手各拖一人的恨天一妪,追出不足一里,人已不知去向。

宗涛赶来,只见丁凤怅然若失,呆呆地站在那里,凄然欲泣,不禁深深一叹,劝慰道:“丁姑娘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徐老弟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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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凤无限委屈道:“人是我发现的,老婆子凭什么把他强行带走!”

宗涛又叹口气,沮然道:“唉!技不如人,有什么办法。我们还是去看看上官嵩的伤势……”

丁凤断然道:“不!我要去追寻他们。”

宗涛道:“追不到的。丁姑娘,老叫化心里有个难解之谜,需要问问上官嵩,或能找出答案……”

丁凤诧异道:“宗老前辈有何不解之谜?”

宗涛正色道:“方才听老毒物一番话,倒真使老叫化有些怀疑,不知那小子究竟是不是徐老弟了。”

丁凤愤声道:“老毒物的话能听信吗?”

宗涛道:“所以我要问问上官嵩,或许能有所帮助,使我解开这个谜。”

丁凤犹豫一下,心知无法追及恨天一妪,倒不如随宗老前辈去见上官嵩,先证实那小叫化究竟是不是徐元平再说。

他们方才入山,是由恨天一妪开路,以她惊人的武功身手,一路将重重暗桩明卡摆平,使后面的三人通行无阻,直奔水榭。

其实凭她恨天一妪,只需通报一声,还怕上官嵩父女不赶出来恭迎?但老婆干不喜欢这一套,也等不及通报,干脆自行硬闯。

这时宗涛与丁凤,仍然一路通行无阻,直奔水榭。进入花厅,只见厅内一片凌乱,上官嵩余怒末消,正在大骂手下出气。

他似已得知恨天一妪留话交待,一见宗涛偕丁凤入厅,即时起身相迎,道:“老叫化,有劳你为我留下了。”

宗涛笑道:“老叫化就算不留下,凭老毒物的一掌,也要不了你命的!”

上官嵩哈哈一笑,招呼老少二人入座,何彪立即忙着奉茶待客。

宗涛一坐定,就问道:“上官兄,老毒物今日所为何来?”

上官嵩犹有余怒道:“哼!倩儿一句戏言,他竟当真,今日居然前来强行下聘!”

宗涛道:“原来如此,想必是上官兄断然拒绝,使老毒物恼羞成怒,以致动起手来了吧。”

上官嵩怒哼一声,遂道:“宗兄来临邑,莫非也是风闻兄弟在此落脚……”

宗涛接口道:“老叫化确实有所风闻,上官兄已厌倦江湖,决心在此安享晚年。至于老叫化来此,却非出于己愿,而是被令嫒那位师父,逼我替她带路啊!”

上官嵩恍然道:“噢,原来如此。”

宗涛趁机问道:“上官兄,令嫒得此奇缘,可谓造化不浅,但不知是如何拜在恨天一妪门下的?”

上官嵩也不隐瞒,坦然说出上官婉倩拜师经过。原来十午前,上官婉倩年仅七八岁,终日在外到处乱跑。

某日闯入断肠居,为恨天一妪发现,因见此女眉目清秀脱俗,且机伶活泼,顿生爱怜之心。

非但未加深责,反而主动欲收为弟子,传授武功。

自此以后,上官婉倩瞒着父亲,每日按时前往断肠居,由恨天一妪亲授武功。直到数年后,上官嵩始无意间发现,女儿深夜在后院内练双剑,暗中观察,剑术出招诡异深奥,竟是前所未见。

女儿小小年纪,剑术已达如此境界,且非偷学家传本门武功,不禁使上官嵩大感惊诧,追问之下,始知女儿获此奇缘。

上官嵩喜出望外,次日即备厚礼,携女亲往断肠居,欲正式拜师。

不料却遭拒见,赏以闭门羹,故而迄今上官嵩未见过恨天一妪,上官婉倩亦未见其庐山真面目。

恨天一妪武功高深莫测,且精通武林各大门派武学,但不愿倾囊相授。除双剑之外,仅授上官婉倩数种防身武功,上官嵩只此一女,为补其武功之不足,乃亲授家传本门武艺,始得今日成就。

宗涛听毕,沉思片刻,忽道:“如此说来,对恨天一妪的来龙去脉,上官兄是一无所知罗?”

上官嵩道:“确然如此。”

宗涛暗觉失望,又道:“上官兄可知,她带令嫒将去何处?”

上官嵩强自一笑,道:“她们师徒二人,进书房去密谈片刻,即出来说要去办件事。兄弟既不便阻止,也不便过问……”

宗涛大失所望,转向保持沉默,若有所思的丁凤沮然道:“看来老叫化的谜,是不易解开了。”

丁凤报以苦笑,仍然保持沉默。

上官嵩不禁好奇道:“宗兄有何难解之谜?”

宗涛似有顾忌,故意把话岔开道:“无关紧要之事,不提也罢。

上官兄,让老叫化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上官嵩不便追问,自行解开长袍,脱下内衫,只见肩头处一片暗红,隐约可见五指掌印!

宗涛惊道:“老毒物的‘火毒掌’,果然歹毒!”

上官嵩恨声道:“若非恨天一妪阻止,兄弟纵然拼着同归于尽,也绝不会任由老毒物父子轻易离此!”

宗涛笑道:“你我能逃过古墓一劫,已如再世为人,想不到上官兄的脾气,还是依然故我啊!”

上官嵩轻喟道:“兄弟来此之前,已决定收山,不再涉足江湖,偏是那老毒物找上门来……”

宗涛又是一笑,劝阻道:“上官兄剧毒在身,不宜动气。此刻反正无事,不如让老叫化助你运功疗伤吧!”

上官嵩道:“疗伤不急,宗兄远道而来,兄弟理当稍尽地主之谊,陪宗兄痛快饮上几杯……”

宗涛瞥丁凤一眼,见她一脸焦灼不安,即道:“上官兄不急,有人可急呢!上官兄的盛情,老叫化心领了,还是先疗伤吧,老叫化和丁姑娘还有要事在身,急着要去办啊。”

他这番话,分明是在安抚丁凤,让她安心等这里疗完伤,再同去追寻恨天一妪行踪,查明徐元平下落。

上官嵩却不知情,笑道:“再重要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当即吩咐何彪准备酒菜,偕同宗涛入内运功疗伤,将丁凤一人留在花厅。

进得寝房,宗涛突向上官嵩轻声问道:“上官兄可知,如今易天行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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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嵩一怔,摇头道:“邙山古墓一别,兄弟即返甘南,解散上官堡,仅留少数亲信携女来此。不知宗兄何以突然问起此人?”

宗涛神色凝重道:“但愿老叫化是杞人忧天,胡言乱语,万一不幸被我言中,只怕为时不远,武林之中将掀起一场浩劫了!”

上官嵩惊诧道:“宗兄此话绝非空穴来风,是不是易天行老贼又在暗中布署,准备卷土重来,兴风作浪?”

宗涛正色道:“目前尚无动静,一旦有个消息传开,他就势必有所行动了。”

上官嵩“哦”了一声,追问道:“宗兄指的是何消息?”

宗寿道:“徐元平已死而复生!”

上官嵩全身一震,脸色大变。

乍闻之下,他几乎不敢相信,两眼直视宗涛,似乎要从对方脸上看出,是否故意危言耸听。

半晌之后,他才心神一定,郑重其事道:“宗兄这消息,从何而来?”

宗涛道:“若非恨天一妪强行带走徐老弟,上官兄早已亲眼见到他了。”

上官嵩诧然道:“哦?莫非徐元平与你们同来……”

宗涛把头一点,道:“正是如此。”

上官嵩乃是老谋深算之人,且一向自认料事如神,但此刻却一头雾水。恨天一妪的突如其来,已是非比寻常,又匆匆带走上官婉倩,意味出必有重大急事,只是他当时不便过问而已。

此刻突闻徐元平死而复生,且被恨天一妪强行带走,莫非此事与他女儿有关?

别人的死活,上官嵩从来漠不关心,自己唯一的爱女则不同,任何人伤她一根汗毛,他就不惜找人拼命。

想到上官婉倩被恨天一妪带走,此去吉凶未卜,上官嵩一阵心急,忘了尚在以真元之气,逼住肩头伤毒。

真元一散,突觉头昏目眩,摇摇欲坠起来。

宗涛见状大惊,急忙扶上官嵩坐下,自己端椅子坐在他背后,道:“上官兄可自行运功,老叫化助你疗伤。”当即双手紧贴上官嵩背心,猛提一口真气,运聚双掌,源源不绝传出。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间,上官嵩苍白的脸色,才开始恢复红润,呼吸逐渐正常。只觉两股热掩由背心传入,遍及全身,涌向肩头。

宗涛双目紧闭,凝神屏息,如此维持约一个时辰,两人均是汗如雨下,头上蒸气直冒……

何彪突闯入,一见二人正值运功紧要关头,心知此刻万万不可受到干扰,只好退出房外,守在房门口。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始听得房内传出二人大喘一声,似已运功完毕。何彪转身入房看时,只见上官嵩与宗涛已是精疲力竭,各自闭目盘坐,运气调息。

上官嵩突然双目一睁,虚弱的问道:“何彪,有事吗?”

何彪趋前道:“回主人,小的忙着招呼厨下准备酒菜,一时疏忽,回到花厅时,才发现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已然不辞而别。”

宗涛一听,双目突睁,急问道:“走了多久?”

何彪恭然答道:“约莫半个时辰……”

宗涛霍地起身,情急道:“上官兄,老叫化就此告辞!”言毕不待上官嵩留客,人已夺门而出。

要知老叫化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恨天一妪临去交待,今夜子时要为丁凤解穴,不辞而别,万一耽误解穴时辰,必死无疑!

但丁凤已走了半个时辰,且不知走的哪条路,宗涛哪还追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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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白石公义救丁凤

夜已深,方交子时。

丁凤登至一处山峰,居高临下,极目四眺,哪见恨天一妪等三人的影踪?

她一心追寻徐元平踪迹,早将子时解穴之事,忘的一干二净。

路上追寻而来,毫无发现,内心的忧急可想而知。

要知“幽门穴”乃人身两大要穴,左属肝,右属肺,位居心下,巨阙穴两旁。

恨天一妪乃是以“五法”“八象”独门手法,将丁凤左穴制住。

而此手法与一般点穴手法有别,受制者浑然无觉,到一定时辰才发作,有如慢性毒药。

此穴亦为死穴,届时若无法解救,必死无疑!

丁凤一阵奔驰,再加忧急攻心,方交子时即提前发作。

突觉肝脏一阵剧痛,如遭火灼,使她大吃一惊,猛然记起恨天一妪临去交待,要宗涛子时为她解穴。

这一惊非同小可,丁凤急忙席地盘坐,运气调息,欲以本身功力减低痛苦。

但是力不从心,又一阵剧痛,使她再也支持不住,痛得倒在地上满地滚动,终于昏死过去。

数十里外的另一座山头,这时恨天一妪正立在悬岩边缘,背向山壁,既像是眺望山下夜景,又似在默默苦思。

在她身后两丈外,上官婉倩与小叫化席地而坐,一个默默注视恨天一妪背影,一个喘息不已,上官婉倩突然把身子一挪,靠近小叫化,轻声道:“徐元平,你是真的活过来了?”

小叫化愣头愣脑道;“你看我像死人吗?”

上官婉倩掩口一笑,又道:“那你怎么连谢都不谢我一声?”

小叫化茫然道:“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谢你?”

上官婉倩娇叱道:“你……”

突见恨天一妪转回来,急忙把话止住。

恨天一抠仍然站在原地,沉声道:“我已经决定了,把你们带回甘南断肠6居!”

上官婉倩诧然道:“师父,你不是要去找‘那个人’吗?”

恨天一妪道:“我去找她很难,她来找我却很容易!”

上官婉倩似不愿回断肠居,情急道:“师父怎么知道,那人一定全找到断肠居来?”

恨天一妪向小叫化一指,道:“有他在,那人一定会找来的!”

她的话声甫落,突闻一阵刺耳的狂笑,不知来自何方。

笑声中,一条人影疾落悬岩,距恨天—妪不及五尺!

上官婉倩但看来人身法,似已不在她师父之下,且敢与恨天一妪面对面,站得如此之近,天下能有几人?

就凭这份胆识,已足足令人暗惊。

再定神一看,发现来人是个宫装妇人,这身打扮可谓华贵之极。而她的脸上,也是罩着一面黑纱。

宫装女人笑声-敛,道:“知我者……你也。你猜的一点不错,为了徐元平,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恨天一妪冷声道:“你不单是为他吧?”

宫装妇人道:“这回你只猜对一半。”

恨天一妪“哦”了一声,问道:“另外一半呢?”

宫装妇人直截了当道:“为我女儿!”

恨天一妪狂笑一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以你的自私,绝不会为个莫不相干之人,不惜利用倩儿……”

宫装妇人接口道:“你我之间的事,必须当着外人的面,互揭疮疤么?”

恨天一妪愤声道:“我有什么疮疤怕你揭的?倒是你……嘿嘿,我倒没有注意,你那青春长驻的美脸,为何也像我一样,用面纱遮起来了?下会像我这张脸一样,见不得人吧?”

宫装妇人迟疑一下,忽道“你要见一见吗?”

恨天一妪未置可否。

宫装妇人突然揭开面纱,竟是个白发苍苍的丑妇。

上官婉倩立即认出,她就是在古墓中出现,萧姹姹之母!当时她是个雍容华贵的美妇,相隔仅数月,怎会变得如此苍老?

恨天一妪意外地一怔,惊诧道:“你……你不是有那可长驻容色的寒玉……”

宫装妇人道:“数月之前,我已将寒玉钗摘下,交给决心留在古墓的姹儿了。”

恨天一妪深深一喟道:“原来如此。唉!为了姹儿,你竟不惜……看来你的心地并不太坏,也许当年是我错怪了你。”

宫装妇人感慨道:“事过境迁,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不提也罢,徒增感伤!”

恨天一妪道:“说的也是。咱们就言归正传吧,今夜你己找到我了,不必远赴甘南断肠居……”

宫装妇人放下面纱,道:“你不也要找我吗?”

恨天一妪沉声道:“不错,我要讨回失物!”

宫装妇人向两丈外的小叫化一瞥,道:“讨回失物已不可能……”

恨天一妪怒问道:“你可是以那万年雪莲子,使这小子死而复生?”

宫装妇人道:“我来找你,也正是为了此事……”

未容她说完,恨天一妪已怒从心起,恨声道:“好!你既欲其生,我可使其死!”言毕身形疾惊,向小叫化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宫装妇人也掠身而至,以身掩护小叫化,道:“要他死,先得让我死,否则就办不到!”

恨天一妪激动道:“你不要逼我出手……”

宫装妇人道:“也许数十年前,你就该出手的!”

恨天一妪怒哼一声,叫道:“闪开!”翻掌即出,明为攻击小叫化,实则引宫装妇人出手。

如此一来,先动手的反而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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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装妇人果然出手抢救,疾发闪电地拍出一掌,看似轻飘飘毫无劲道,却暗蓄一股无形绝大吸力,将恨天一妪发出的掌力引向一侧,左掌趋势攻进,翻腕一招“顺水推舟”,按向对方肩头部位。

恨天一妪惊怒交加,肩头一塌,同时旋身疾进,反而欺进宫装妇人右侧,回敬一招“柳暗花明”。

宫装妇人挫腰闪开,立即还以颜色,施出南海门中武学一招“群仙献寿”,逼得恨天一妪急以双掌回救,一招“巧免拜月”,封住门户。

上官婉倩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双方眨眼之间,已相搏二十余合,彼此无论攻守,均含蕴极为惊险奇妙招术。

似乎势均力敌,一时极难判出强弱。

恨天一妪自闭断肠居六十寒暑,以修功习武排遣寂寞漫长岁月,所练武功包罗万象,自认已天下无故。

哪知今夜遇上宫装妇人,竟然只战了个平手。

加上旧愁新恨,使她更求胜心切,招式一紧,连连抢攻,迫使宫装妇人不得不全力以赴。

宫装妇人避开毒辣无比的一掌,不禁怒从心起,沉声道:“你是打箅以命相搏?”

恨天一妪狂笑道:“有何不可!”

突然双掌齐发。

宫装妇人把心一横,不闪不避,突以双掌硬接。

双方四掌相交,有如被强大吸力吸住,各以毕生功力所聚,源源不绝运集双掌掌心,逼向对方……

上官婉倩见状,心知双方正以内家真力相拼,互不示弱。

但她知道,除非这两个老妇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否则,无论哪一方获胜,都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

现在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脱身机会。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上官婉倩心念既动,趁双方正全神贯注,无暇分神之际,一把拖起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叫化,不由分说,拖了他就狂奔而去。

小叫化不会轻功,哪跟得上她,一路被拖得连滚带跌,身不由主,擦得遍体鳞伤。

上官婉倩心慌意乱,惟恐被两个老妇追上,哪管小叫化一路惊叫,一口气拖着疾奔至山下。

小叫化已是精疲力竭,上官婉倩仍不敢停下,拖他奔向一片密林之间,躲进一处小山洞内。

这山洞大概是个兽穴,仅容二人紧紧挤在一起。

小叫化刚要张口说话,被上官婉倩急以纤手捂住,使他无法出声。

上官婉倩附在他耳旁,轻声娇斥道:“你不要命啦!”

吓得小叫化噤若寒蝉。

挤在小洞穴内,小叫化只觉一股少女特有的幽香,从上官婉倩身上散发出来,沁入心肺,令他心神荡然,飘飘欲仙。

值此生死关头,上官婉倩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紧偎在小叫化身旁,全神贯注林内外动静。

突然间,她发现小叫化的脸,几乎贴近自己额前,不禁羞愤交加,急忙坐正身子,轻声叱道:“你少打歪主意!”

小叫化这才如梦初醒,忙把脸移开,尴尬地一笑。

上官婉倩此刻心情,除了紧张之外,既矛盾又复杂。回想数月之前,随父亲同往甘南。

上官嵩决心解散上官堡,迁往临邑。

起程的前夕,突有陌生人送来一封函。拆阅之下,笺上仅只寥寥数言,指定时地,约她一见,却未具名。

由于一时好奇,上官婉倩准时赴约,一见那妇人雍容华贵的装扮,就认出是在古墓中见过,南海奇女萧姹姹之母。

宫装美妇开门见山,表明欲使徐元平死而复生,需用断肠居内珍藏的万年雪莲子。在古墓中,上官婉倩当时在场,曾听萧姹姹提及,若得天下四件奇物,可使徐元平复生之事,万年雪莲子即为其中之一。

但兹事非比寻常,万年雪莲子既是师父珍藏之物,且不知藏于何处,上官婉倩哪敢贸然答应,虽然她对徐元平一见钟心,芳心暗许,极愿徐郎能获重生,也是爱莫能助,徒呼奈何。

宫装美妇竟对断肠居内了若指掌,居然能指出万年雪莲于藏于密室何处,如何开启机关取得。

上官婉倩经不起她苦苦相求,终于心动,决心以宫装美妇所备几可乱真的膺品,偷天换日,盗出那盒万年雪莲子。

果然按照宫装美妇指示,悄然潜入师父静思密室,轻而易举将那罕世奇物盗出,交给了宫装美妇。

在她认为,既有膺品替代,恨天一妪必不致发觉。但她作贼心虚,临行离开甘南之际,竟不敢去断肠居向师父拜别。

哪知事隔数月,恨天一妪竟找上了门来!

如今上官婉倩虽后悔莫及,不该贸然答应那宫装美妇。但想到徐元平果然死而复生,已足堪告慰了。

这时徐元平正与她紧紧相偎,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分不出是喜是忧,更难预知是福是祸。

两人就这样躲藏洞穴之内,一个时辰过去,未见丝毫动静。

两个时辰……

天色终于微明,一片晨曦透入林内。

上官婉倩整夜注意林内外动静,全神戒备,这时转脸一看,小叫化竟已歪着头,靠在她肩上睡得又香又甜。

她不觉既好气又好笑,心想:你居然能睡得着!

天色虽明,上官婉倩担心两个老妇,可能仍在山区一带搜索,不敢出林。轻轻将熟睡的小叫化推醒,笑道:“公子,起身啦!”

小叫化睡眼惺忪,打个呵欠,又伸个懒腰,道:“天亮了么……”突然发现蹲坐在洞穴内,诧然道:“我们怎么在这里?”

上官婉倩道:“能在这里就不错了,差一点连命都没啦!”

小叫化这才记起,昨夜逃命的情景,不由地满脸惊恐,犹有余悸道:“她,她们都走了?”

上官婉倩摇摇头,道:“目前还很难说……”

小叫化情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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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倩置之不答,突然正色道:“喂!你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徐元平?”

小叫化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追问道:“那你的一身武功怎么了?”

小叫化道:“武功?”

他为之一怔,茫然无从作答。

上官婉倩诧异道:“我记得你不但身怀绝世武功,而且胆识过人,豪气万丈,无惧于任何强敌。可是,如今你却变得判若两人,懦弱无能,简直像个……”

她原要骂声“窝囊废”,但忍了忍,未骂出口,以免话说太重,使小叫化过于难堪。

小叫化却不服道:“谁说的,你没见到我在路上遇见几个道人,被我打得落化流水呢!”

上官婉倩岂是省油之灯,她嘴是从来不饶人,冷哼—声,不屑地问道:“那你怎么遇上老毒物的儿子,竟然不堪一击?”

小叫化神气十足道:“笑话!他才不堪一击,我拳头还没打着,他不是就吓昏了。”

上官婉倩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心忖道:“你还自鸣得意,我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那丁凤一旁暗助,以弹指迷魂粉制倒冷芒,你早就趴下啦!”

她不揭穿,也不再理会小叫化,只是默默苦思脱身之计。

她唯恐两个老妇尚未离去,仍在附近一带搜索,或是藏身起来,守株待兔,只等他们一现身,立即手到擒来。

既然如此,就得“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了。

痛得支持不住,昏死过去的丁凤,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矮榻上。痛楚似已减轻,但四肢无力,不能动弹。

眼光流转,发现似为一问白色石室,仅一丈七八见方。

除一座认穴铜人,别无他物。

她感觉得出,所躺矮榻亦为石块琢成,铺上一张兽皮而已。

丁凤不禁暗自惊诧,思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躺在这里?”

正在思疑之际,忽听石室门外传来个少女的娇声道:“爷爷,你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

丁凤急忙双目紧闭,佯作尚未苏醒。

这时木门开处,走入一位鹤发童颇的白袍老者,身后随着一对年轻男女,也是一身白衣。

白衣少女抢步上前,走近矮榻,指着佯作昏迷未醒的丁凤,娇声道:“我跟哥哥忙了—夜,手忙脚乱,只能助她通穴脉,却有一处穴道无法解开。”

白袍老者笑道:“你这丫头,平时要你好好学习,你就是不专心,这回可束手无策,还是要等爷爷回来亲自动手了吧!”

白衣少女娇嗔道;“爷爷是几十年的老手了,我怎能跟你老人家比呀!”

白袍老者又是哈哈一笑,问道:“这位姑娘,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的?”

白衣少年上前答道:“孙儿昨夜去山里,为爷爷捕捉夜莺作药引子,无意间听见有痛苦呻吟声,循声赶去时,发现这姑娘已昏死过去,当时我还以为她是个男子呢。”

白衣少女接口道:“哥哥把她救回来,我们发现她全身穴脉不通……”

白袍老者这时已在矮榻边侧身坐下,伸手按上了丁凤腕脉,把了片刻,微微颔首道:“所幸你们兄妹及时为她打通穴脉,若是等爷爷回来,早就无救了!”

白衣少女欣喜道:“爷爷,这姑娘有救罗?”

白袍老者哈哈一笑,自负道:“普天之下,无论是以何种歹毒手法下手,还没有爷爷解不开的穴道!”

白衣少女迫不及待道:“爷爷,你别光说不练,快替她解穴呀!”

白袍老者双手齐动,在丁凤全身几处大穴连点,然后轻轻一拍幽门穴部位,笑道:“姑娘,不用装了,穴道已解,把眼睛睁开来吧。”

丁凤没想到佯作昏迷未醒,竟被白袍老者一眼识破,只好睁开双目,撑身坐起,窘迫万状道:“多谢老人家解救,晚辈因不知……”

白衣少女似特别爱说话,抢着道:“你怕我们是坏人,对不对?”

丁凤担心的正是如此,不意又被人家点破,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白衣少女得理不饶人,又道:“我们若有害你之心,也就不会救你了。真是狗咬……”

下而的“吕洞宾”尚未出口,已被白袍老者喝阻道:“仙儿,不可无礼!”

被唤作仙儿的白衣少女受责,赌气地哼了一声,扭头拂袖而去。只见一名童子匆匆而入,几乎撞个满怀。

白衣少女正好拿他出气,怒斥道:“鬼哑巴!走路不长眼睛!”

又是一声怒哼,夺门而出。

白袍老者不禁摇头轻叹道:“唉!这孩子……”

童子也走上前,向白袍老者比手划脚,嘴里咿咿呀呀一阵,原来真是个哑巴。

白袍老者微微颔首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前厅奉茶待客。”

哑童一点头,匆匆而去。

白袍老者转向丁凤道:“姑娘已无大碍,在此稍候,老朽有访客到来,先去招呼一下,少时再回来为姑娘调治。”

丁凤忙道:“多谢老丈,老丈有事请便。”

白袍老者又交待白衣少年两句,始走出石室。

原来这一片石屋,筑在山谷之中,总共七八间之多,均由白石砌成,别具一番情趣。

这时石座上,端坐一人,也是一身白袍,腰系束带,头戴大斗笠,压得很低,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

哑童奉上茶,恭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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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老者一入厅,来客立即起身相迎。双手一拱道:“惊扰白老清闲,抱歉抱歉!”

来客这身神秘打扮,却被白袍老者一眼认出,抱拳答礼道:“原来是易大侠,失迎失迎!”

原来此人正是神州一君易天行!他敞声一笑,道:“一别多年,白老风采依旧,令人好生羡慕!哈哈……”

白袍老者招手易天行坐定,道:“易大侠仁心侠骨,终日为江湖事,不辞辛劳。此番前来泰山,定然又有重任?”

易天行是何等人物,一听白袍老者口气,似尚不知数月之前,他那伪善之名被揭穿,为天下武林所不齿。

他强自一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哈哈……”

随即神色一正,又道:“白老学究天人,精通医道,在下有一难以理解之事,特来求教。”

白袍老者谦道:“不敢,易大侠有何疑难之事?”

易天行道:“据闻古今若论医术,当以华陀、扁鹊二人最受推崇,确具妙手回生,甚至起死回生之能。但死而复生之术,即使华陀再世,扁鹊再生,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吧?”

白袍老者微微颔首,捋须而笑,微露自得之色。

易天行接着又道:“但在下记得,白老曾提及死而复生之论,不知是否确有可能?”

白袍老者正色道:“此论乃先严所创,以人之死亡,不外乎外受重伤,失血过多致命。或为内部器官受损,丧失功能,乃至自然衰退老化,生命无以为继,正如油干灯之将尽。其他死因甚多,不胜枚举。”

“但先严认为,若能使死者尸身不坏,虽经三年五载,甚至更长时间保存。用活人之血配合世间难求几件奇珍之物,输入死者体内……”

易天行接口道:“白老所言几件奇珍之物,可是万年雪莲子,千年毒蟒胆,百年鲤鱼血,成形何首乌四件?”

白袍老者惊诧道:“易大侠何以知之甚详?”

易天行道:“在下是无意间听到,南海一门中有人提及。”

白袍老者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了,先严毕生精研医术,曾留下三部手抄本,其中一部即流入南海。”

易天行急切问道:“尚有两部呢?”

白袍老者道:“一部为百奇老人所得,另一部则迄今不知下落。”

易天行似对三部手抄本下落极为关心,追问道:“百奇老人是谁?”

白袍老者有问必答,毫不隐讳道:“此人富甲天下,生性怪僻,从不与世俗之人交往。老朽虽多次想拜识其人,一睹其搜集之‘百奇’,可惜均未如愿,引为毕生憾事。”

易天行道:“所谓‘百奇’,顾名思义,必是天下罕见的百件奇珍之物了?”

白袍老者对此似津津乐道,顿时神采飞扬,捋须而笑道:“不错,百奇老人所搜集者,虽非价值连城之珍宝,但无一不是世间罕见之奇物。”

“先严即是以一部手抄本医书相赠,始得一睹百奇真貌。”

“据先严返后相告,所见百件奇物,确为生平所未见者。其中有两头之蛇,三头双体相连怪人,人头大蜘蛛,成形何首乌……”

易天行乍闻“成形何首乌”,心神猛一震,急道:“成形何首乌亦在百奇老人处?”

白袍老者颔首道:“正是。”

易天行又问道:“白老,死而复生之术,所需四物若独缺成形何首乌,则又如何?”

白袍老者断然道:“四物缺一不成,且需精通医术之人,按先严手抄本所载……”

正说之间,突见白衣少女闯入,只朝易天行一瞥,直趋白袍老者身旁,附耳轻语。

白袍老者微微一怔,笑斥道:“仙儿不许胡说,什么臭要饭的,那是神丐宗老前辈,快引来相见。”

白衣少女应了一声,飞奔而出。

易天行乍听神丐宗涛突然到来,不由地暗自一怔,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暗动杀机。

白袍老者尚不知大祸临头,欣然捋须笑道:“老朽这‘白石居’已久无访客,今日不知是什么好日子,先有易大侠光临,此刻又有那神丐……”

“丐”字甫出口,易天行已猝下毒手,出手如电,冷不防一掌向白袍老者当胸击去。

这一掌出其不意袭来,白袍老者纵然武功再高,也会措手不及,何况他早已自废武功,又怎会防到这驰誉天下武林的易大侠,会突然向他下此毒手。

白袍老者几乎毫无防范,被易天行当胸一掌击中,顿时口喷鲜血,双手急按胸口,双目怒睁,惊道:“你……你……”

变生肘腋,哑童惊得魂不附体,急欲冲出石厅去求援,身尚未动,易天行已翻掌疾拍击出一股凌厉掌风。

哑童也不会武功,被那掌风击中,有如断线风筝,整个身子抛起,一头撞上石壁,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易天行心狠手辣,惟恐白袍老者尚未毙命,正待补上一掌,只见白衣少女已领宗涛到了厅外。

情急之下,易天行无暇再管白袍老者死活,身形向厅外疾射,夺门而出。

宗涛突见一人自厅内冲出,尚未看清此人是谁,易天行已先发制人,出其不意一掌攻去。

这一掌势疾力猛,又是猝然发难,形同偷袭。宗涛不愧是一代宗师,临危不乱,迅疾无比地出手拒敌。

老叫化脚步一错,右掌疾翻,也是全力而发。

易天行的掌力收发自如,一见宗涛出手还击,偷袭难逞,急将发出掌力一收,反借对方一掌之力,身形暴射三丈之外。

这时白衣少女已冲入石厅,见状大惊失色,一声惊叫:“爷爷!……”人已向白衣老者扑去。

厅外宗涛闻声情知有变,这一分神,易天行趁机掠身而去,使他欲追不及。

宗涛冲入石厅,只见白衣少女扑在白袍老者身旁,泣声惊呼道:“爷爷!爷爷……”

再一看石壁近处,地上躺着那哑童,早已毙命。

老叫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趋前,蹲下查看,只见白衣老者已是奄奄一息。

白衣少女突然跳起身,满面怒容,转身欲往外冲。

宗涛一把拦住,急道:“白姑娘,凶手已然去远,追不上了……”

白衣少女激动道:“不!他向爷爷下此毒手,我绝不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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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涛心忖道:“连我老叫化都不一定有把握能胜那人,你就算追上他,恐怕也是白白送命!”

但老叫化老成持重,不愿伤这少女自尊心,婉转道:“白姑娘,我们先看看你爷爷的伤势吧。”

果然白衣少女不再追出,回身重又蹲下,伸手欲将白袍老者扶起,宗涛急加阻止道:“白姑娘,万万不可移动他!”

白衣少女不禁悲从中末,泣道:“我爷爷从来与世无争,更与人无冤无仇,那人竟向他老人家下此毒手!呜呜……”

说到伤心处,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宗涛查看之下,见白衣老者口中仍在涌出鲜血,白袍前襟已染成一片血红,心知那人下手极重,震伤内腑,不由地惊怒交加道:“好狠毒的手法!白老,你若能支持,由老叫化运功助你疗伤。”

只见白袍老者两唇牵动,却已发不出声。

宗涛见状,心知已然无救,急问道:“白老,是何人下此毒手?”

显然方才惊鸿一瞥,他尚未认出那是易天行。

白袍老者脸色渐呈惨白,两唇又连连牵动,似欲向宗涛说什么,但力不从心,突然血气翻涌,喷出一大口鲜血,气绝而亡。

白衣少女惨叫一声:“爷爷!”抚尸痛泣。

这时,置有认穴铜人的石室里,白衣少年正指着三尺高的铜人,向身旁的丁凤解说道:“此处即是幽门穴,左属肝,右属肺,是为致命死穴。”

“但丁姑娘是被人以奇特独门手法所制,其人并非直接点你幽门穴,而是上点璇机,下制气海两穴部位。”

“若是不精此道之人,贸然为丁姑娘解穴,所解必为幽门穴部位。则幽门穴虽解,气海璇机两穴反被封死而不觉,不出一个时辰,必死无疑!”

丁凤听得惊怒交加,想不到恨天一妪如此狠毒,虽然要宗涛为她解穴,却是借刀杀人置她于死地!

白衣少年又道:“昨夜救回丁姑娘时,在下与舍妹就发现情况有异,不敢贸然为你解穴,只将穴脉输通,以减痛苦。否则,反而弄巧成拙,害了丁姑娘啊。”

丁凤心生感激,道:“白公子……”

白衣少年即道:“丁姑娘,在下不习惯这个称呼,就叫我名字白云峰吧。”

丁凤笑道:“那怎么可以,我还是称你白兄吧。白兄的令祖,想必对穴道医术极为精通,不知是否曾悬壶济世?”

白云峰莞尔一笑道:“此地乃泰山白石谷,盛产白石,平日除偶有采石者入山,几乎人烟绝迹。”

“爷爷他老人家一生淡薄名利,苦研医术穴道之学,只是兴之所至,从未想过悬壶济世之事。”

“但若有人登门求教,则是津津乐道。丁姑娘若不信,不妨试试,他老人家会跟你谈上三天三夜呢!”

丁凤笑了笑,忽又问道:“他老人家必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人吧?”

白云峰为之一怔,正不知如何回答,突闻传来白衣少女的急呼声:“哥哥!哥哥……”

使他不由地一惊。

冲出石室外,只见白衣少女一路哭奔而来,一路叫道:“哥哥,快来呀,爷爷被人杀了……”

白云峰大吃一惊,急步迎上,双手执住奔来的白衣少女,惊问道:“仙妹,你说爷爷怎么了?”

白衣少女名唤小仙,这时已泪流满面,扑向白云峰胸前,泣不成声道:“爷爷……他老人家……死啦!”

白云峰惊得魂飞天外,拖了白小仙就朝石厅疾奔而去。

丁凤跟出石室,听得白袍老者被杀,也是暗自一惊。心想:人家救我一命,突遭巨变,岂能不闻不问,一走了之?

念及于此,立即跟着白氏兄妹,朝石厅奔去。

不料一进厅内,却意外地发现宗涛在场。

丁凤惊喜交加,呼道:“宗老前辈!”

宗涛回身一看,也大感意外,诧然道:“丁姑娘,你怎会跑到此地来?”

丁凤见白氏兄妹正抚尸痛泣,急将宗涛拖至一旁,轻声道:“宗老前辈,他老人家怎么突然被杀?”

宗涛茫然道:“老叫化一时尚未想出原因,可惜被那行凶之人逃逸……”

丁凤急问道:“行凶之人是谁?”

宗涛道:“那人头戴大斗笠,遮住脸部上半,行凶之后,自厅内守门而出,老叫化正随白姑娘上来,被他出其不意地出手突袭,幸而未能伤及老叫化。”

“可惜老叫化听得厅内白姑娘发出惊呼,一分神,被那人趁机逃走,欲追不及,也未看清他的真面目。”

丁凤走近一看,白袍老者死状惨不忍睹,丈余之外,地上又见那哑童尸体,不禁愤声道;“此人下手好狠!”

宗涛趋前道:“白姑娘,人死不能复生,多多保重,节哀……”

白小仙霍地站起,悲愤道:“不管那人是谁,我一定要找到他,为爷爷报仇!”

宗涛道:“白姑娘,你也不知那人是谁?”

白小仙摇头道:“从未见过……”

宗涛沉吟一下,诧异道:“这就怪了,白石老人早年自废武功,即表示不问江湖是非决心。近十余年来,亦未树敌,怎会突然有人来向他下此毒手?实令人百思难解啊!”

丁凤忽向白云峰问道:“白兄,令祖昨夜未归,可知曾往何处?”

白云峰肃容道:“先慈墓地!”

丁凤诧异道:“哦?他老人家是独自在墓地,彻夜未归?”

白云峰沮然道:“他老人家经常如此,只因在下之曾祖父,人称幽门鬼医……”

丁凤暗自一怔,她只听人被尊为神医,哪有鬼医的!

白云峰瞥她一眼,续道:“他老人家精通医道点穴之学,晚年更全心精研死而复生之术……”

丁凤与宗涛同时一怔,互视一眼,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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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峰接下去道:“先慈去世之后,爷爷常叹空有家传死而复生之术,却不能使先慈重生,因而经常至墓前,为此深以为憾。”

丁凤听毕,突向宗涛道:“宗老前辈,晚辈突然想到,他老人家突遭毒手,是否可能与徐元平之事有关?”

宗涛颔首道:“丁姑娘的想法,跟老叫化不谋而合。只是有一点,令人难以理解。白石老人虽获家传死而复生之术,但并非他使徐元平重生,行凶之人无论是谁,似无理由向白石老人下此毒手啊。”

丁凤道:“既非泄恨,或为灭口也未可知。”

宗涛连连摇头道:“那就更不对了,徐元平之生死,与白石老人毫不相干,何需杀他灭口。”

白小仙激动道:“那他老人家无缘无故,怎会突然被人下此毒手?”

丁凤沉思一下,忽道:“宗老前辈,会不会是恨天一妪那老婆子,得知他老人家为晚辈解穴,愤而出手?”

宗涛诧然道:“丁姑娘的穴道已解?”

丁凤怒哼一声,道:“老婆子好狠毒,临去要宗老前辈为晚辈解穴,其实是借刀杀人,欲假宗老前辈之手,置晚辈于死地!”

宗涛不解道:“怎么会呢?”

丁凤又是怒哼一声,随即将白云峰解说的那番话,简单扼要地重复一遍,最后愤声道:“一定是她得知晚辈获救,迁怒白石老人……”

宗涛不待她说完,又摇头道:“不对,不对,那人的身材绝非恨天一妪,倒有点像……”

了风急问道:“像谁?”

宗涛苦思之下,突然双目精光一闪,道:“对!很像是易天行!”

丁凤—怔,惊诧道:“易天行?但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他不可能知道……”

宗涛道:“你那玄武官的几位师兄知道啊,还有那老毒物呢!”

丁凤略一思索,道:“宗老前辈的意思,是他们赶去通知了易天行?”

宗涛颔首道:“有此可能!”

丁凤却茫然不解道:“那他可以去找徐元平,为何跑来杀白石老人?”

宗涛道:“这……老叫化也糊涂了。不过,方才逃走的那人,看他的身形和出手,倒是越想越像是易天行。”

白小仙不知天高地厚,迫不及待道:“姓易的在哪里?我去找他!”

宗涛强自一笑道:“白姑娘,你小小年纪,有此志气,老叫化打从心眼里佩服。可是,你会武功吗?”

他因知白石老人早年自废武功之后,认为绝无可能传授武功给这对孙儿女。

哪知白小仙双眉一别,英气勃勃道:“宗老前辈不要小看我,爷爷虽然严禁我们兄妹习武,但……”白云峰急施眼色,喝阻道:“仙妹!”使白小仙把话止住。

宗涛看在眼里,心知这对兄妹,必有不可告人隐密之事,也不追问,正色道:“贤兄妹若决心查出行凶之人,老叫化义不容辞,当全力相助。但此事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要先料理白石老人后事,使死者入土为安,以尽孝道。”

白云峰、白小仙两兄妹商议之下,只好遵从老叫化的主张,先料理白石老人的后事。

这一来,丁凤与宗涛都必需留下,协助这对兄妹了。

丁凤不禁暗自叫苦,心急如焚,急于要去追寻徐元平。但事情既然遇上了,她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又重施故技,再来次不辞而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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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允解毒为子逼婚

上官婉倩与小叫化,在洞穴里躲藏一整天,滴水未进,既饿又渴,真个是苦不堪言。

但他们惟恐两个老妇尚在山中搜索,不敢贸然出林。

小叫化食量奇大,哪经得起饿,早已饥肠雷鸣,直吞口水了。

这时眼看天色又渐昏暗,终于按捺不住,向挤在身边的上官婉倩轻声道:“上官姑娘,还要等多久,咱们才能出去?”

上官婉倩嗔叱道:“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有我陪着你受罪,你还不满足!”

小叫化本就不擅口才,被顶得直翻白眼,哑口无言。

上官婉倩似觉过意不去,又嫣然—笑道:“别生气,我是为了你的安全。忍一下饥渴不要紧,万一被她们任何一个老婆子抓去,你就休想活命,死定啦!”

小叫化苦笑一下,轻叹道:“唉,我跟她们无冤无仇,又没招谁惹谁,她们为什么不放过我?”

上官婉倩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小叫化反问道:“难道你知道?”

上官婉倩微微一笑,道:“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糊涂,让我分析给你听吧。我师父为万年雪莲子被盗,大为震怒。”

“她不惜远离甘南断肠居,显然矢志要追回失物,但她发现你已死而复生,知道万年雪莲子已被服用,再也不可能完璧归赵。她却于心不甘,本想带我们回甘南,等怂恿我盗取的那人找上门来。”

小叫化道:“你说的是另外那个老婆子?”

上官婉倩把头一点,又道:“师父料事如神,看准只要把你带回断肠居,那个婆子必然会找去,果然不出所料,咱们还没离开临邑境界多远,她居然就找上了咱们!”

小叫化又打岔道:“那个老婆子是谁?她为什么要找咱们?”

上官婉倩道:“她就是萧姹姹之母,找的是你,不是我!”

小叫化茫然道:“她找我干吗?”

上官婉倩瞪他一眼,道:“她不惜说动我,盗出师父珍藏的万年雪莲子,为的是使你死而复生。你不见了,她自然急于把你找到!”

小叫化更觉不解道:“我真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时直摸脑袋,状至滑稽。

上官婉倩接口道:“让我告诉你吧,我师父的用意很明显,她是恨那老婆子,为了你不择手段,甚至利用我盗取万年雪莲子,所以要当着那老婆子的面,置咱们两人于死地!”

小叫化吃惊道:“为什么?”

上官婉倩沮然一叹,道:“师父因为我背叛她,所以要把我处死。至于你,别是因那老婆子使你重生,师父要当她面使你再死,以此泄恨!”

小叫化越听糊涂,摇头晃脑道:“我真不懂,这个要我死,那个要我活,究竟我招谁惹谁了……”

话犹未了,听觉十分灵敏的上官婉情,突然似有所觉,急以纤手将小叫化的嘴捂住。同时左手以食指在唇上一竖,示意他勿出声。

小叫化一惊,静听之下林内果然有了动静。

上官婉倩紧张万分,屏息凝神,听出一阵轻微声响,正由远而近。

再一倾听,辨出似为游动之声,心里猛然一惊.想到了那是蛇!

上官婉倩霍地挺身站起,不料在洞穴蹲坐一昼夜,双腿久未伸展,已然僵硬,无法站直,顿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小叫化急欲上前搀扶,岂知刚一站起,全身已向前冲跌出去,摔得比上官婉倩更重,更远。

游动之声果然是蛇,而且是一群!

小叫化经常抓蛇当作佳肴美味,毫不惧怕。

上官婉倩刚惊呼道:“当心蛇!……”

但欲阻不及,他的双手已向游近的蛇抓去。

蛇被抓个正着,昂首反噬,张口就咬。

小叫化一个失神,手臂被咬一口,痛呼一声:“啊!……”怒从心起,将抓住的蛇摔出丈余。

这群蛇有二三十条,受惊凶性大发,齐向小叫化迅速游来。上官婉倩顾不得双腿行动不能自如,撑身坐起,双掌齐发,以凌厉掌风击向蛇群。

几条攻击小叫化的毒蛇,首当其冲,被上官婉倩的掌风击毙,飞开丈余之外。

后面的蛇凶猛异常,大有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之势,小叫化情急之下,就地一个懒驴打滚,滚了开去。

上官婉倩双掌连发,势如狂飙怒卷,终将蛇群击毙过半,未死的全被惊退。

转身一看,小叫化卷伏地上,手抱右臂,正痛苦地连声呻吟。

上官婉倩大惊,急忙扑身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小叫化愤道:“被那死蛇咬了一口!”

上官婉倩惊声道:“很痛?”

小叫化道:“整条手臂都麻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上官婉倩急道:“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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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动手,撩起小叫化衣袖一看,林内虽已昏暗,仍可看出臂上两小点牙痕,周围呈乌紫色,整条手臂却已红肿。

上官境倩哪敢怠慢,把头一低,张口就向被咬伤处猛吸,吸出一口乌血,吐向一旁,再一连猛吸几口,直到吸出血色已呈鲜红始停止。

她以往外出,均随身携带解毒冶伤之药,以备不时之需,这次被恨天一妪临时强行带走,连她防身的双剑均未及携带,哪还会把药瓶带在身上。

一看小叫化已渐呈昏迷状态,上官婉倩心知中毒极深,若不及时抢救,必然性命难保。

若是赶回临邑,以上官嵩的家传解药救治,必然有效,但只怕恨天一妪追寻他们不着,早已赶去守株待兔子,那岂不成了自投罗网。

苦思之下,她突然记起父亲曾提及,泰山境内的白石老人!

情势已急,上官婉倩别无选择,急点小叫化“期门”“肩井”

两穴,以阻剧毒蔓延扩散。

随即自行活动一下筋骨,使僵硬的双腿恢复过来。

此刻哪还顾得许多,纵然两个老婆子尚未离去,也得冒险一试。上官婉倩抱起昏迷的小叫化,走出密林,立即施展轻功,朝白石谷方向疾奔而来。

他们藏身之处,亦属泰山一脉,距白石谷约数十里。

若以上官婉倩的脚力,哪需一个时辰,但双手抱着沉重的小叫化,速度自是大打折扣,缓慢了许多。

来至白石谷,已届深夜,累得上官婉倩香汗淋漓,娇喘不已,真个是筋疲力尽。

从小娇生惯养的她,生平哪曾吃过这种苦头,为了“徐元平”,她却是心甘情愿,不以为苦。

来至谷内,已是夜深人静。

夜色朦胧下,遥见七八座白色石屋,却无一点灯光。

上官婉倩振作一下精神,抱着小叫化疾奔屋前空地,振声呼道:“白石老人可在?”

一片沉寂,毫无动静。

上官婉倩走近几步,又连连呼唤数声,仍然未见回应。她略一犹豫,决心不请自入,直闯石厅。

厅内一片漆黑,静无人声。

上官婉倩一连找寻几间石屋,均不见一个人影,不禁大失所望,心里开始紧张焦急起来。

若是找不到白石老人,白跑一趟倒无所谓,耽误救治时间可糟了!

她心急如焚,寻至最后一间置有认穴铜人的石屋,仍然不见人影,终于绝望,不禁凄然欲泣。

她将昏迷的小叫化置于矮榻上,喃喃自语道:“不要怪我,我已尽心尽力了……”

突闻轻响,上官婉倩机警地猛一回身,赫然发现一人当门而立,似乎正待闯入。

此人一身白衣,头戴大斗笠,又是背光而立,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

上官婉倩直觉地惊喜道:“可是白石老人?”

那人漫应一声,问道:“你是何人?”

上官婉倩忙施礼道:“晚辈上官婉倩,深夜闯来,惊扰了老人家,有此谢罪。”

那人道:“你可是上官嵩之女?”

上官婉倩答道:“正是。”

那人又问道:“来此何事?”

上官婉倩急切道:“晚辈之友遭毒蛇所噬,身中剧毒,特来求老人家救命……”

那人接口问道:“你那友人是谁?”

上官婉倩道:“他……他姓徐……”

那人微觉一怔,追问道:“叫什么名字?”

上官婉倩心里好生不悦,暗忖道:“你这家伙,只管救命要紧,管他叫什么名字!”

但此刻有求于人,不得不委屈求全,只好答道:“他叫徐元平。”

那人又是一怔,跨步而入,欲向矮榻走近。

上官婉倩突生疑念,惊诧道:“你究竟是不是白石老人?”

同时暗中戒备,蓄势待发。

那人不答,却发出一阵狂笑,令人毛发悚然。

上官婉倩果然机警,一听这狂笑声,再一看此人形貌,猛然认出了他是易天行!

这一惊非同小可,武林中无人不知,徐元平与易天行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人在此突然出现,岂能轻易放过除此心腹之患的大好机会。

上官婉倩突然双掌齐发,出其不意向易天行攻去。

易天行武功再高,也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也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临危不乱,身形一掠而开,轻易避过。

此时他若出手还击,上官婉倩定然难以力敌。

但他自恃武功高出对方甚多,在此斗室之中,如同瓮中捉鳖,这两人如在他掌中,插翅亦绝难飞出。

是以他并不急于出手,置对方于死地,狂笑道:“上官丫头,你一向目无尊长,太无家教,今夜我要替上官嵩管教管教你了!”

上官婉倩惊怒交加,突然双手举起身旁钢人,猛向易天行掷去。

要知她已情急拼命,这一掷之势,威力竟然不可小视。易天行一时过于轻敌,几乎被掷中。

幸而他及时出手,单掌一劈,将那铜人反震回去,同时身形暴退,退出石室门外。

上官婉倩反而险被震回的铜人击中,娇躯急闪,避了开去。

这时却听易天行在石室外振声道:“上官丫头,石室里地方太小,要玩真的就出来,老夫陪你玩!”

上官婉倩心知即使关上门,也绝难阻挡易天行,把心一横,毅然冲出石室,似已决心易拼。

但嘴上却不饶人道:“你这天下武林所不齿的伪君子,以为本姑娘怕你不成!”

易天行一听她口气,心知已然认出他是谁,顿生杀机道:“看来是留不得你了!”暗中已将真力运注双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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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待猝下毒手,突闻一阵怪笑,人影乍现,一老一少两人掠身而全,竟是冷公天父子!

上官婉倩暗中一声“糟!”一个易天行已难对付,偏又来了老毒物父子,看来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冷公天果然厉害,一眼就认出了易天行,沉声道:“易兄真是贵人多忙,闲不住啊!”

易天行冷哼一声,道:“老毒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冷公天道:“闲事我也没兴趣管,但易兄可知那丫头是谁吗?”

易天行不加思索道:“上官嵩之女!”

冷公天干咳两声,道:“易兄大概还不知道,她可是我未来的媳妇啊!”

易天行暗自易怔,诧然道:“哦,冷兄几时跟上官嵩结上了这门儿女亲家?”

冷公天尚未答话。

上官婉倩灵机一动,突然大声叫道:“公公,易天行要杀我!”

这一声“公公”,听得冷公天十分受用,顿时受宠若惊道:“丫头,你叫我什么?”

上官婉倩机伶道:“既然我是你未来媳妇,我不是该叫你公公么?”

冷公天敞声大笑道:“好!好!说得好……”突然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不!你这丫头说话不算数,我不能相信你!”

上官婉倩暗忖道:“眼前情势,易天行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置徐元平于死地不可。而冷公天则尚有转寰余地,可用缓兵之计,尤其此时此地,别无求助之人,只有利用这老毒物,始能化解危机。”

是以她心念一动,娇声道:“公公,这回我说话一定算数!”

冷公天老奸巨猾,摇又笑道:“嘿嘿上官丫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啦!”

上官婉倩故作气愤道:“不信就不信!”

她似已看准,只要自己跟易天行动手,冷公天绝不会袖手旁观,是以故意娇叱道:“易天行,本姑娘跟你拼了!”

明知是以卵击石,她却奋不顾身扑去。

其实是虚张声势,旨在诱老毒物出手相助。

果然不出她所料,易天行刚一出手,冷公天也同时发动。上官婉倩却来个急流勇退,倒纵开去。

只听冷公天喝道:“谁敢伤我未来媳妇!”

劈出疾猛无比的—掌,向易天行右侧攻到。

易天行根本未将上官婉倩放在心卜,冷公天这—掌,却是不敢轻视。迫使他将已然出手,攻向上官婉倩的一招“乘风破浪”,急变“柳暗花明”,转向老毒物迎去。

双方均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自忖功力深厚,决心硬拼一掌,给对方来个下马威。

两股强劲掌力相撞,有如石破天惊,击出一声骇人爆响,震得沙石齐飞。

冷公天身不由主,被震得连退三大步,心中大骇,似未料到对方出手竟有此威力。

易天行横跨两步,始稳住身形。他也同样暗惊,只因天下能硬接他一掌之人,为数实在不多。

虽只一掌,易天行已略占上风,不禁露出得意之情,冷冷一哼道:“老毒物,这可是你自找的,休怪易某手下不留情了!”

狂喝一声,双掌齐发,以雷霆万钩之势向冷公天攻去。

冷公天哪甘示弱,猛然提聚全身功力,抡掌迎敌。

两人这一交手,均全力以赴,各自施展出看家本领,只见人形翻飞,掌风你来我往,震得四周飞沙走石,星月无光。

上官婉倩在旁心急如焚,眼看双方力拼一掌之后,冷公天已知易天行功力深厚,远在他之上,不敢再硬接。

如此一来,易天行要想速战速决,使老毒物丧命在他双掌之下,或知难而退,倒也非易事。

是以上官婉倩在一旁看得只有干着急,万一双方久战不下,躺在石屋里的徐元平延误解救时机,剧毒攻心,那就回生乏术了。

死而复生的奇迹,只能有一次机会,难道她还能再盗取一次万年雪莲子?

即使她愿意不顾—切,再为徐元平去盗取,可惜万年雪莲子天下只此一件!

就在片刻之间,双方已交手二三十回合,明显的看出,冷公天已后力不继,渐居下风。

上官婉倩心里更惊,惟恐冷公天不敌,则一切都完了,心狠手辣的易天行,今夜绝不会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人。

就在她紧张万分之际,突见易天行双掌齐发,逼退冷公天,却未趁机追击,反而跃开一旁,振声道:“老毒物,咱们何必以命相搏,我不伤你那未来媳妇也就是了。”

冷公天暗自一怔,毫不领情道:“嘿嘿,有兄弟在此,谅你也伤不了她一根汗毛!”

易天行冷笑一声,道:“老毒物,易某是念你成名不易,且你我并无深仇大恨,犯不着拼得你死我活。所以才决定放过那上官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冷公天状至不屑道:“哼!神州一君的话,天下不会再有人受愚了!”

易天行道:“你若不信,立刻可带她走,易某绝不阻拦!”

冷公天霍然心动道:“此话当真?”

易天行正色道:“绝对不假!”

言毕身形一掠,暴迟两丈之外,以示绝不拦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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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倩心知易天行用意,旨在支开老毒物父子,以便向昏迷不醒的徐元平下毒手,除此心腹之患。

她顿时情急叫道:“公公若不使他行离此地,我绝不走!”

冷公天已向她走过来,笑道:“哼!咱们走,谅他也拦阻不了!”

上官婉倩断然指出道:“哼!咱们一走,正中他下怀,他好毫无顾忌,趁机向徐元平下毒手!”

冷公天诧异的道:“徐元平在此?”

上官婉倩沮然道:“他被毒蛇噬伤,中毒很深,已然昏迷不醒……”

冷公天无动于衷,道:“管他死活,与咱们毫不相于,咱们走吧。”

上官婉倩愤声道:“不!公公若不救他,我宁愿死在易天行手下,也绝不离去!”

易天行这时如置身事外,冷眼静观事态发展,其实已运足真力,蓄势待发。只要冷公天决定留下,他立即出手,绝不容徐元平获救。

冷公天老奸巨滑,也已看出此刻情势的微妙。易天行是巴不得他赶快带走上官婉倩,好向石室内的除元平下手,除此心腹之患。上官婉倩则是不惜重允婚事,旨在借他之力对付易天行,同时更指望他救治徐元平。

老毒物既知此时此地,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禁狂笑道:“在我千毒谷中,毒蛇何止成千上万,要为人解蛇咬中毒,只是举手之劳。但我要知道,凭什么我要救徐元平?”

上官境倩为之一怔,一时无言以对。

但她毕竟绝顶聪明机伶,灵机一动,道:“师父把他交给了我,万一他死了,我也休想活命啊!”

她的师父是恨天一妪,这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易天行尚未见过其人,仅止于风闻。此人已自闭甘南断肠居数十年,从不涉足江湖。

冷公天则是见识过她的身手功力,闻言不由暗自一怔,一时正拿不定主意。冷芒却高叫道:“上官姑娘,我身边带有解药。”

上官婉倩一听喜出望外,振奋道:“芒哥,那就快吧,迟了就来不及啦!”

这一声“芒哥”听在冷芒耳里,真个是神魂荡然,乐不可支,应了一声,人已向石室冲去。

冷公天喝阻道:“芒儿!……”易天行的行动,比他的喝止更快,身形一掠,已拦阻在冷芒面前,沉声道:“如果你想活命,就快退回去!”

冷芒一心想讨好上官婉倩,且仗着有老毒物在旁撑腰,毫不在乎道:“本公子就不退回去,你能怎样?”

易天行一看他仍往石室走去,怒从心起,突然一掌平推而出。

虽只用了五成真力,冷芒已被震得踉跪倒退。

冷公天惊怒交加,狂喝道:“你敢伤我儿子!”

双掌疾发,猛向易天行攻去。

易天行早已料到,只要冷芒一吃亏,老毒物必然全力攻来,是以一掌震退冷芒,闻声立即回身迎敌,双掌交错而发,刹时狂飙怒卷。

冷公天形同拼命,不闪不避,竟然又是硬拼。

双方掌力撞个正着,轰轰两声巨响,震得易天行身飘数尺。

冷公天却是暴退一丈。

这一交手,更见老毒物功力不及易天行深厚,使上官婉倩大为吃惊。

她此刻自知无力助冷公天,只有趁机扑向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冷芒,惊问道:“芒哥!你受伤了?”

她颇善用心计,这一问,果然使冷公天以为儿子受伤,顿时惊怒交加,突然发出一声怪啸!

只见月色朦胧下,人影幢幢,涌现出十余名壮汉,其中二人合抬一口红木箱。易天行乍见之下,微微一怔!

但他毫无惧色,狂态毕露道:“老毒物一向独来独往,如今也讲究排场了,干脆全上吧!”

那十余名壮汉,正是随同老毒物父子,前往水榭下聘的那批手下。只是此刻未见那一箱箱厚礼,仅只抬来一口红木大箱。他们虽已现身,未得冷公天发令,谁也不敢贸然发动,只是散布在四周待命。

冷公天自知若是硬拼下去,绝非易天行对手,是以发出怪啸,将暗中待命的手下召至。这时他声势一壮,嘿然冷笑道:“易天行,你也太抬高自己身价了,对付你何需劳师动众,我召他们来,只不过是来看热闹的!”

易天行道:“哦?有何热闹可看?”

冷公天狂笑一声,道:“看你这自诩为天下无敌的高手,可能战胜两条长虫!”

易天行暗自一怔,心忖道:难怪老毒物今夜出现,未见他那终日随身盘着的,一大一小两条毒蛇,莫非是藏在这……

念犹未了,又听冷公天发出一声尖锐怪啸!

突见红木箱盖向上顶开,一条巨蟒及一条赤红小蛇,自箱内飞射而出,带着一股奇腥异味,向易天行疾射而至。

易天行不禁大惊,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拔起两丈有余,避过大小两条毒蛇攻击。

哪知身犹未落,又听冷公天一声尖啸,两条受过特殊训练的毒蛇,竟能凌空一个转头甩尾,蛇身一屈一伸,又向易天行飞射而来。

任凭易天行武功再高,面对两条毒蛇如此灵活迅疾的攻击,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尤其那条巨蟒,足有两丈多长,碗口粗细,声势已足骇人,来势更见凶猛。

易天行不愧是武林一流高手,临危不乱,只见他双足未落地,猛一提气,身形又向上窜起两丈,凌空双掌齐发,劈向射来的两条毒蛇。

以他的掌力,足以立毙狮虎猛兽,哪知击中两条毒蛇身上,竟然未伤分毫。

易天行大吃一惊,真气立散,身形直落而下,被巨蟒缠个正着。小蛇却收势不及,疾射而过。

冷公天掠身赶去,伸手一把抓住小蛇,盘在了他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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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毒性不及小蛇,却是力大无比,一缠住易天行,立即全身扭曲紧缩,越缠越紧。

易天行双手急掐巨蟒头颈部位,高举过顶,全身运足真力,抵制紧缠的蛇身。

冷公天见状,得意狂笑道:“易天行,你连一条长虫都斗不过,居然妄想独霸天下武林,岂非不自量力?哈哈……”

易天行此刻无暇反唇相讥,沉喝一声,以毕生功力运注双手,只见巨蟒被掐得红信连吐,蛇身一阵抖动,逐渐松开。

冷公天情知不妙,手臂一伸,盘在臂上的小蛇飞射而去,一口咬中易天行手背,紧咬不放。

易天行只觉手背一痛,整条手臂顿时麻木,不由地惊怒交加,奋力一甩,将小蛇甩出数丈之外。

手一撒,巨蟒坠落地上,不再动弹。

冷公天狂喝声中,人已直扑而至。

他眼见心爱的巨蟒遭掐毙,勃然大怒,抡掌就向易天行劈去,同时喝道:“我要你偿命!”

易天行心知左手已中剧毒,无意恋战,右掌出手如电,硬接冷公天劈来的一掌,震得各自连退三步。

他不待对方再度出手,借倒退之势,双足猛一蹬,全身再暴退三丈,掉头疾掠而去。

冷公天欲追不及,急看地上巨蟒,已是气绝毙命,不禁悲愤欲绝。幸而一条红影飞射而来,盘回手臂,小蛇总算安然无恙。

他突然怒从心起,想到牺牲这条巨蟒,全是由上官婉倩惹出的事端,怒哼一声,猛然回身,发现上官婉倩拖着冷芒进入石室。

老毒物为巨蟒之故,迁怒上官婉倩。

他掠身疾扑,赶至石室内,只见冷芒正取了随身携带解毒药瓶,不由地怒声喝阻道:“芒儿!不许给他解药!”

上官婉倩情急生智,双膝一屈,跪在老毒物面前,凄然欲泣道:“公公,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冷公天冷冷一哼,道,“他死活与我无关!”

上官婉倩道:“那我的死活呢?”

冷公天一怔,讷讷道:“这……”

上官婉倩表情逼真道:“万一徐元平死了,师父绝不会留我活命的!公公若不肯救他,就干脆把我一掌劈死,免得我受师父凌迟而死之罪……”

说着说着,她竟然当真泣不成声起来。

冷芒一旁于心不忍,代为求情道:“爹爹,咱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保不……”

冷公天两眼一瞪,怒斥道:“你就真相信这丫头的鬼话!此刻她是有求于咱们,花言巧语,什么都答应。等咱们救了徐元平,她就忘得一千二净。你以为她真会嫁给你?别作梦啦!”

冷芒道:“爹爹,我相信上官姑娘……”

冷公天断然道:“哼!你相信她,我可不相信!”

上官婉倩情急道:“公公只要救活徐元平,我一定嫁到冷家为媳!”

冷公天冷然一笑,摇头道:“上官丫头,这话数月之前我已听过,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上官婉倩认真道:“这回说话绝对算数!”

冷芒一旁求情道:“爹爹就相信她这一次吧……”

冷公天看看冷芒,又看看上官婉倩,沉思一下,忽道:“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不过有个条件,必需依我!”

上官婉倩喜出望外,急道:“公公请吩咐!”

冷公天直截了当道:“救活徐元平,今夜就成亲!”

上官婉倩一怔,面有难色道:“这……”

冷公天笑道:“愿不愿意在你,我绝不勉强!”

上官婉倩暗忖道;“我自认聪明绝顶,想不到老毒物比我更精,果然姜是老的辣!”

冷公天见她犹豫不决,故意威胁道:“上官丫头,你快作个决定吧。否则,耽误了救治时机,救不活徐元平,我可不负责啊!”

上官婉倩为救徐元平,已毫无选择,当机立断道:“好!我依公公就是!”

冷公天乐得敞声大笑,道:“好!好!媳妇,起来吧,让公公教你一手,千毒谷的独门解毒法。哈哈……”

冷芒更是心花怒放,忙上前扶起上官婉倩,将药瓶交在她手上。

冷公天把儿子拖至一旁,轻声交待几句,等冷芒唯唯应命而去,始走近矮榻道:“媳妇,咱们开始吧。”

上官婉倩走过去,默默站立一旁,此时她已无暇去想脱身之计,全神贯注在小叫化身上。

只见冷公天侧身在榻边坐下,一手执起小叫化手腕把脉,一手伸去探他鼻息。倏而,微微摇头道:“唔……毒性不轻,又耽误太久……”

上官婉倩大惊,急问道:“公公,无救了吗?”

冷公天道:“谁说无救!”

上官婉倩诧然道:“公公不是说……”

冷公天自负道:“哼!区区蛇毒就难住我了,我还能算千毒谷谷主,满身是毒的老毒物吗?哈哈……”

上官婉倩顿时如释重负,趁机奉承道:“我就知道,有公公在此,徐元平绝对死不了的!”

冷公天笑声突止,脸色一沉,冷声道:“谁说的?我若不出手救治,他就死定了!”

上官婉倩见老毒物喜怒无常,不禁啼笑皆非道:“公公不是已答应……”

冷公天道:“我既答应,自当负责把他救治。但你也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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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倩强自一笑道:“公公放心,我不会忘记的!”心里却在暗忖:我只是说不会忘记,却未保证一定作到啊!

冷公天对这个答复尚满意,从上官婉倩手中接过药瓶,打开瓶盖,倒出数粒赤色药丸,撬开小叫化紧咬的牙关,将药丸置入口中。

上官婉倩默立一旁,看着冷公天将盘在臂上的红色小蛇取下,握着头颈之间“七寸”部位,置于小叫化手臂伤口处。只见冷公天两指轻捏,小蛇立即吐出细长舌信,连连舐那已呈黑色的伤口。

易天行武功极高,功力更深厚,被这小蛇咬中一口,即仓皇而逃,可见此蛇之毒。此刻冷公天竟以其毒信,为小叫化舐伤,莫非是以毒攻毒?

上官婉倩看得怵目心惊,却不敢发问,以免使冷公天分神。

老毒物全神贯注,以小蛇舐毕小叫化伤口,仍将小蛇盘回臂上。双手齐动,在小叫化全身轻按一阵,问道:“媳妇,你可是点了他穴道?”

上官婉倩道:“我怕毒性蔓延扩张,点了他‘肩井’‘期门’两穴,不知是否有碍?”

冷公天沉声道:“哼!幸好你下手不准,期门穴部位稍有偏差,否则纵然能保命,也将成为残废了!”

上官婉倩听得大吃一惊,所幸当时心慌意乱,否则使徐元平成了残废,岂不抱憾终身。

冷公天无暇深责,双手在小叫化全身指指点点,如弹琵琶,似抚古筝,看得上官婉倩眼花缭乱。

约过了一盏热茶时间,毒血集中涌聚手臂伤口处,缓缓流出。

冷公天似已大功告成,起身笑道;“死不了啦,一个时辰之内,他自会醒转过来。”

上官婉倩喜出望外,欣然道:“多谢公公相救……”

正待施礼,却被冷公天一把执住手腕,道:“咱们走吧!”

上官婉倩惊诧道:“上哪里去?”

冷公天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上官婉倩看小叫化一眼,见他仍昏迷不醒,皱眉道:“咱们不能把他丢下不管……”

冷公天道:“谁说不管了?你放心,易天行已被毒蛇咬中,若不能及时解毒,自己性命都难保,绝不敢再来此地。”

上官婉倩面有难色道:“可是……”

冷公天面有愠色,悴然道:“你若不听话,我就一掌劈了这小子!”

上官婉倩未及开口!

冷公天已不由分说,强拖她走出石室,直奔前面石厅而去。

这时石厅内已是灯火通时,虽未张灯结彩,却已略加布置,俨然喜堂。

上官婉倩看在眼里,猛然想到冷公天说的“今夜就成婚!”顿时暗自一惊,啼笑皆非。

眼光再一扫,抬往水榭“下聘”的几口红木大箱,已然整整齐齐排列一处。那瘦高中年恭立一旁,双手居然捧着整套凤冠霞帔!

冷公天仍然执着上官婉倩手腕,似是防她伺机脱逃,哈哈一笑,道:“都准备齐当了?”

瘦高中年趋前,执礼甚恭道:“回谷主,一切准备齐当,只等上官姑娘换上凤冠霞帔,即刻拜天地。”

冷公天乐得是一阵敞声大笑。

上官婉倩却是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此刻她真想脱身逃走并不难,问题是她这一走,老毒物定然迁怒,则徐元平将性命难保。

但天地一拜,接下去将是送新人入洞房……

想到这里,上官婉倩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却听冷公天大笑道:“媳妇,今夜在荒山野地,不及准备,只好委屈你了。哈哈……”

瘦高中年人捧着凤冠霞帔上前,恭恭敬敬道:“上官姑娘,吉辰已到,请随小的来更衣吧。”

上官婉倩一脸无奈,正随瘦高中年人出厅,又听冷公天警告道:“媳妇,你若想趁机溜之大吉,可得先考虑后果啊!”

这两句话已表明,徐元平的生死,将决定于上官婉倩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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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感旧情喜获神兵

七八间石屋,不规则排列,每间相距数丈,各自独立而建,除石厅较为宽敞,其余皆约两丈见方,或为长形。

其中一间专作研穴道之用,一间作为研习医术及储藏药物。

白石老人及一对孙儿女,则各居一室。另外两间似为老人之儿子媳妇住处,但如今媳妇已死,儿子却不知去向。

距石厅最近一间石屋,即为白小仙住处。

瘦高中年人将上官婉倩领至石屋门前,双手将凤冠霞帔平胸托起,恭然道:“上官姑娘请入内更衣,小的在此侍候。”

上官婉倩心知他明为侍候,实为监视,接过凤冠霞帔,一言不发入室。瘦高中年人守在屋外,只听石厅传来阵阵笑声。

这时石厅内,老毒物父子正春风满面,不亦乐乎。尤其,冷芒更是心花怒放,等着做新郎倌了。

冷公天端坐中堂石椅上,自鸣得意笑道:“上官丫头再刁钻精明,今夜也逃不出我手掌心了!哈哈……”

冷芒陪笑道:“一切全仗爹爹成全!”

冷公天更乐不可支道:“那丫头第一眼就被我看中,偏是她父女两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今夜之后,生米煮成熟饭,看那上官嵩还赖不赖得掉这门亲事!哈哈……”

一向木讷的冷芒,居然也打趣道:“爹爹还不是急着想抱孙子嘛!”

冷公天一听,乐得又是一阵狂笑。

约莫过一盏热茶时间,尚未见上官婉倩更衣到来,冷公天已等得不耐,吩咐一名壮汉道:“去催一催,更衣哪要这么久!”

壮汉恭应一声,正待出厅,只见瘦高中年人抢步而入,恭然禀道:“谷主、少谷主,新人已到。”

老毒物父子精神一振,齐向石厅门口看去,身穿凤冠霞帔的上官婉倩轻移莲步,款款而入。

冷芒急忙上前迎,搀扶上官婉倩向冷公天面前。

冷公天端正坐姿,向瘦高中年人吩咐道:“史雷,开始吧!”

史雷恭应一声,朗朗有声道:“吉辰已到,礼仪开始,新郎新娘请转身,一拜天地……”

冷芒回转跪下。

上官婉倩却置之不理。

史雷忙趋前轻声道:“上官姑娘……”

上官婉倩相应不理,仍然站着不动。

冷公天哈哈一笑,道:“今夜一切从简,让他们向我叩个头,就算礼成!”

史雷只好又朗声道:“少谷主请回身,上官姑娘请下跪……”

上官婉倩突然冷哼一声,道:“普天之下,还没有人受得起我一拜的!”

冷公天一听这语气,已辨出她不是上官婉倩,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将头盖一掀,果然不是上官婉倩,竟是那宫装老妇!

冷公天惊得一怔,只因数月前古墓中见那宫装美妇,雍容华贵,风华绝代。此刻所见却是老态龙钟,满面皱纹的奇丑老妇,是以绝未想到是同一人。

宫装老妇怪声笑道,“老毒物,要我拜你,你承受得起吗?”

在场的人均大感意外,无不各自惊诧,相顾愕然。

尤其是史雷,领上官婉倩至石屋更衣,自己就守在屋外,寸步未离,怎会穿戴上凤冠霞帔的新娘,竟突然变成这奇丑老妇!

冷公天惊怒交加,霍地站起,手指宫装老妇道:“你究竟是何人?胆敢来此搅局!”

宫装老妇沉声道:“既然认不出我是谁,我也没有告知你的必要。最好趁我还不想杀人之前,速离此地,否则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冷公天嘿然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大概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吧!”突将手臂一伸,盘在臂上的红色小蛇飞射而去。

宫装老妇不闪不避,任由小蛇缠上举起的手臂,张口咬住不放。她居然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笑道:“这条小长虫就能吓得了人么?”

原来她暗中一运功力,臂上肌肉坚韧无比,且富弹性,虽被小蛇一口咬住,却是皮表丝毫未伤。

只听她一声沉喝,手臂一甩,小蛇已被抛出三丈,撞向石壁,掉落地上,不住地蠕动,显然尚未毙命。

冷公天惊怒交加,狂喝一声,张臂向宫装老妇扑去。一招“开天辟地”,双掌齐向对方当头罩下。

宫装老妇原地不动,突一伸手,一把提起尚跪在身旁发呆的冷芒,举向冷公天劈下的双掌。

冷公天大惊,硬将已发的掌力错开,向斜刺里劈去。轰然一声巨响,击中石几,顿时四分五裂。

宫装老妇单手高举冷芒,正待全力抛出。

突听上官婉倩急呼道:“老人家不要伤他!”随着呼声,上官婉倩已冲入石厅,到了宫装老妇身侧,及时救了冷芒一命。

宫装老妇冷哼一声,道:“看在你份上,饶他一命!”撒手一抛,将惊得魂不附体的冷芒了,抛向冷公天。

老毒物双臂一张,接着正着,将冷芒放下,怒形于色道:“好哇!上官丫头,你哪里找来这老婆子的?”

上官婉情听他不再以媳妇相称,方敢改口道:“冷老前辈,你不是见过这位老人家么,怎么不记得了?”

冷公天苦思之下,猛然记起,惊诧道:“你就是南海……”

宫装老妇叫道:“不要提南海一门,那与我毫不相干!”

冷公天道,“今夜冷某在此为子完婚,难道与你有干?”

宫装老妇冷声道:“老毒物,数月之前,你们能活着撤出孤独老人之墓,已算是命大,理当善自珍惜。所以你说话最好有点分寸,否则就死定了!”

冷公天已知对方的武功、功力,均远在自己之上,今夜纵然人多势众,但平日仗恃的两条蛇已一死一伤,动起手来,毫无胜算。

因而他强忍一口气,恨声道:“好!今夜之事,到此为止。一月之内,我若不讨还公道,就不叫老毒物!”

撂出这两句狠话,显然是说给儿子及手下听的,否则岂不是下不了台?

宫装老妇道:“随时候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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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天怒哼一声,走去双手捧起小蛇,见它尚活着,心头始稍觉一宽,振声招呼道:“咱们走!”

上官婉倩甚觉过意不去,急道:“冷老前辈……”

冷公天两眼一瞪,怒形于色道:“上官丫头,你替我好听着,这门亲事你是赖不掉的!哼!”

言毕又是一声怒哼,人已向厅外走去!

冷芒紧随在后。

史雷哪敢怠慢,急向那十余名惊得目瞪口呆的壮汉,一打手势,抬起一口口红木箱,仓皇跟出。

忽听宫装老妇喝道:“老毒物!”

冷公天闻声止步,让冷芒等先走出石厅,回身道:“尚有何事?”

宫装老妇道:“据闻千毒谷中,世间无毒不有,不知可有那千年毒蟒?”

冷公天诧然道:“你问这干吗?”

宫装老妇轻描淡写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冷公天愤声道:“你可是问对了人,但我恕无奉告!”

言毕拂袖而去。

宫装老妇未加拦阻,喃喃自语道:“其实我是多此一问,你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

原来她来白石谷,目的是要向白石老人求教,以释心中一个难解之疑。哪知刚一来至近处,发现石厅内灯火通明,史雷等人正在忙着布置喜堂。

宫装老妇见状,暗觉诧然,因知白石老人隐居此谷,仅有一对孙儿女及哑童为伴。

传闻若干年前,白石老人不知为何愤而自废武功,从此埋首苦研穴道医术,不与外界交往。

但若有人登门求教,则来者不拒,咸表欢迎。尤其谈及医理穴道之学,更是津津乐道,视若知音同好。

今夜白石谷中,怎会突然办起喜事来了?

且又未张灯结彩,使宫装老妇大惑不解。

她情知有异,决心暗中观察,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突见冷公天拖着上官婉倩走来,当时未看出是何人,立即避向石屋旁,继续暗中观察。

倏而,又见史雷领着上官婉倩走出石厅,借厅内射出光亮,宫装老妇一眼认出,那少女竟是上官婉倩。

宫装老妇大为意外,正愁无处追寻徐元平与上官婉倩,想不到在白石谷会发现她。心念一动,当即避入石屋,决心要弄清是怎么回事。

不料上官婉倩也进了石屋,宫装老妇出手如电,捂住她口部,以免出声惊动守在屋外的史雷。

随即放开手,轻声询问之下,始知老毒物为子逼婚,准备在石厅拜天地。

宫装老妇本有事要追问上官婉倩,但必需将老毒物等人先打发走。灵机一动,穿戴上风冠霞帔,随着史雷进入石厅。

上官婉倩这时原可趁机溜走,但一则担心徐元平剧毒方解,不宜行动。一则是童心未泯,要想看看老毒物的狼狈窘态。

宫装老妇果然武功深不可测,只一出手,就使冷公天知难而退,仓惶率众离去。

上官婉倩之危虽解,但却不知宫装老妇尚会出何难题,使她仍然惴惴不安。

宫装老妇忽问道:“徐元平呢?”

上官婉倩不敢实话实说,讷讷道:“晚辈不知道……”

宫装老妇怒形于色道:“你们两个小鬼,趁我们两个老人家力拼,难分难解之际,双双逃之夭夭,怎会不知他去向?”

上官婉倩避不作答,故意把话岔开道:“老人家,我师父被你

……”

宫装老妇道:“她想胜我,我想胜她都很难!”

上官婉倩惊喜道:“哦?你们战了个平手?”

宫装老妇摇摇头,道:“若非被人暗中出面化解,我们可能已是两败俱伤了!”

上官婉倩惊异道:“能将二位老人家化解之人,武功必然极高,不知是谁?”

宫装老妇叹道:“唉!我与你师父都自以为,武功已睥睨天下,想不到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那出手化解之人,武功之高,实已出神入化。我们连人影都未见到,他已不知去向。”

上官婉倩思索一下,忽道:“老人家,我们之所以逃走,并非怕你,而是师父要置我二人死地啊!”

宫装老妇道:“事由我起,所以在道义上,我绝不容你师父杀你。至于徐元平,我只是要向他追问一件事。”

上官婉倩急问道:“什么事?”

宫装老妇沉声道:“问他究竟是不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不加思索道:“他当然是……老人家,你怎么会怀疑他不是徐元平?”

宫装老妇深深一叹,无限感伤道:“我倒真宁愿他真是徐元平,那我就比较容易追查出姹儿的下落了……可是,万年雪莲子尚在我手里,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上官婉倩惊喜道:“万年雪莲子还在?”

宫装老妇颔首道:“不错,还在我手中,今夜我来见白石老人,就是要请教他,如果不用那四件世间罕见的奇珍之物,是否尚有高明奇妙医术,可使人死而复生。”

上官婉倩何等聪明,当即恍然大悟道:“晚辈明白了,老人家是想知道,徐元平死而重生,是否未用那四件奇物,对吗?”

宫装老妇又把头微微一点,正色道:“除非如此,否则他就不可能是徐元平!”

上官婉倩沉吟一下,道:“怪事,晚辈来找白石老人时,这里就未见一人影……”

宫装老妇接口问道:“你也来找白石老人?”

上官婉倩一怔,随机应变道:“晚辈跟老人家一样,也是想请教白石老人,有关死而复生之事啊。”

宫装老妇道:“不见得吧……”突然出手如电,扣住上官婉倩脉,声色俱厉道:“说!徐元平藏在哪里?”

上官婉倩把心一横,断然道:“我不知道!”

宫装老妇手上一加劲,喝问道:“说不说?不说实话,我就先废掉你一条手臂!”

上官婉倩顿觉痛彻心肺,咬紧牙关,置之不理。

宫装老妇怒从心起,冷哼一声,道:“好!你不说,我自己去找,如果被我找到,他就休想活命j”

上官婉倩大惊道“不!你不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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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装老妇趁机威胁道:“那你说出他在那里,还是我自己去找?”

上官婉倩毕竟心虚,犹豫之下,终于气馁道:“我带老人家去就是,但你不可伤他。”

宫装老妇微微颔首,承诺道:“我保证不伤他!”当即脱下凤冠霞帔,愤然掷于地上,偕同上官婉倩走出石厅,向那石室奔去。

经过空地,只见地上横着巨蟒尸体。宫装老妇不禁驻足而观,诧然道:“这不是老毒物的宠物吗?”

上官婉倩应道;“正是。”

宫装老妇又问道:“怎会死在此地?”

上官婉倩道:“被易天行活活掐死。”

宫装老妇觉间外,微微一怔道:“哦?易天行老贼也来过了?”

上官婉倩不再隐瞒,即将徐元平被毒蛇噬伤,由她抱着前来向白石老人求救,险为易天行所逞,以及冷公天父子率众赶来,出手相助经过,从头到尾述说一遍。

宫装老妇听毕,凝视地上巨蟒,若有所思,片刻后始道:“这条巨蟒不知蛇龄有若干年,但极为罕见,且是老毒物心爱宠物,定然极毒,其胆至为珍贵,弃之可惜,不如取出。”

蹲下一看蟒鳞坚如铁甲,刀剑难入。宫装老妇一提真气,运力于掌,竟似利刃插入蟒腹,迎刃而开。

上官婉倩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只见宫装老妇以掌代刃,轻而易举已将蟒腹剖开。但看她这份功力,已足令人咋舌。

蟒腹剖开,血流满地,一股腥臭之气扑鼻,突见宫装老妇满手沾血,自蟒腹内取出一物,发出暗青光芒,似非蛇胆。

上官婉倩好奇问道:“老人家手中取何物?”

宫装老妇置之不答,站起身,借着月光端详。

上官婉倩凑近一看,才看清她手中所握似为剑柄,前端剑身却盘成圆球状,又像是软尺。

上官婉倩聪明绝顶,失声惊呼道:“是把软剑!”

宫装老妇微微颔首而笑,突然一运真力,“铮”地一声轻响,剑身暴退三尺,暗青寒芒四射,不由地赞道:“好一柄青蟒软剑!”

上官婉倩果然家学渊源,又是名师弟子,一听剑名,顿时振奋道:“青蟒软剑!岂不是失传两百年以上的上古神兵?”

宫装老妇道;“正是此剑。想不到失传两百多年,竟然藏在蟒腹之中!”挥剑疾沉,剑锋过处,巨蟒已身首异处。

上官婉倩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取蛇胆之事,也忘了石室内的徐元平。

宫装老妇真气一收,剑身立即缩回,恢复原状。她面露笑容,将软剑递向上官婉倩,道:“上官姑娘,你且试试此剑。”

上官婉倩接剑在手,也依样画葫芦,一提真气,运力于掌心,但剑身仅弹伸不及一尺,即缩回原状。

宫装老妇笑道:“使用软剑,必需以仙家真力运注剑身,始能使剑身挥弹出,你再试试。”

上官婉倩生性好强,猛提一口真气,力贯剑身,娇叱声中,剑身果然暴长三尺。

她一时兴起,挥剑以巨蟒蛇身试其锋,一连数剑,遍体鳞坚如铁甲的巨蟒,顿时被斩为数段。

软剑如此锋利,使上官婉倩大开眼界,想起武林中人人垂涎的“戮情剑”,当也不过如此。

她不禁连呼好剑,真个是爱不释手。

宫装老妇看在眼里,笑道:“上官姑娘既是如此喜爱,此剑就归你吧。”

上官婉倩急道:“如此罕世上古神兵,是老人家发现,晚辈不敢……”

宫装老妇道:“我向来不用兵器,留着无用,不如给你防身吧。”

上官婉倩受宠若惊,讷讷道:“这……这……”

宫装老妇淡淡一笑,道:“你曾不惜背叛你师父,为我盗取万年雪莲子,此剑就算酬谢你的如何?”

上官婉倩喜出望外,忙将软剑一收,恭然施礼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老人家厚赐!”

宫装老妇感叹道:“唉!看到上官姑娘,不禁使我想起决心留在古墓中殉情的姹儿……”

她突然悲从中来,热泪夺眶而出。

上官婉倩为之动容,劝慰道:“老人家保重,既有万年雪莲子,且徐元平已死而复生,令嫒不也可……”

宫装老妇收敛悲痛,神情肃然道:“不瞒上官姑娘说,当日在古墓之中,我不惜摘下可使青春长驻,永保容颜的寒玉钗,就是为了使姹儿与徐元平能长保尸身不坏……”

她略一顿,又继续道:“当时我就下决心,要觅得那四件天下罕世奇物,以使二人复生。”

“因姹儿为情而死,徐元平不能活过来,她也不无生意。我又担心一时不易觅全那四件珍物,费时过久,寒玉钗不足长保二人尸身,是以远赴苗疆,觅得天下难得一见的整块大玉石,雕琢成两口玉棺……”

上官婉倩惊异道:“世上有那么大的玉石?”

宫装老妇微微颔首,激动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我找到了。可是,当我派两个亲信,梅娘跟欧驼子带两口玉棺去古墓,载运姹儿和徐元平的尸体,约定是废弃的碧萝山庄相见。”

“等了三日,仍未见他们前往,我决心亲自去古墓查看,结果在途中发现了他们死于非命,两口玉棺及尸身却不知去向!”

上官婉倩诧然道:“哦?老人家可知何人下的手?”

宫装老妇沮然摇头,道:“所以我一得知徐元平死而复生,就急于找到他,也许从他身上可获悉姹儿下落。”

上官婉倩迫不及待道:“他就在石屋里,老人家可以亲自问他。”

宫装老妇当即蹲下,自蟒腹内取出鸡蛋般大小一颗深绿色蛇胆以丝帽包起,小心翼翼藏在身上,随同上官婉情急步走向石室。

不料进入石室一看,躺在矮榻上的徐元平竟不知去向!这一惊非同小可,二人急忙飞跃出石室,四下追寻,哪还有他影踪。

原来老谋深算的冷公天,早已看出上官婉倩,芳心暗属徐元平,若不略施小计,将此人打发走路,绝难使自己儿子娶到上官婉倩。

是以解开小叫化穴道后,明知其随时可醒转,却别有居心诡称约需一个时辰。

其用心极为暗显,乃故意给小叫化一个溜走机会,使上官婉倩欲阻不及,也无从去追寻。

果然小叫化一清醒,立即溜了石室。发现前面石厅灯火通明,不敢走前面,只好落荒而逃。

由于月黑风高,夜色茫茫,小叫化不辨方向,未能逃出白石谷,反而深入了山区。

泰山一脉延绵数百里,山势雄伟险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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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叫化身中剧毒,幸为冷公天以独门解毒手法救治,保住性命,但此刻如大病初愈,全身虚弱无力。

经过一阵奔逃,更是筋疲力尽。

他虽不知中毒昏迷后,为何人所救,却明白上官婉倩对他绝无恶意。尽管如此,他仍决心摆脱这姑娘,以免随时提心中吊胆,担心惹出杀身之祸。

这时面临深山大谷,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丛山峻岭,原始森林,小叫化才猛然清醒过来,看出自己正越走越深入山区,而非出路。

他不禁暗自吃惊,忖道:“山中不仅人烟绝迹,更多毒蛇猛兽,纵能找到野果充饥解渴,也难防蛇兽袭击。”

因而思考之下,还是决心寻路出山为妙。

哪知转来转去,再也找不到原路,反而迷失了方向。小叫化不禁心慌意乱起来,一阵疾奔,终于在山中迷路。

他有个长处,就是随遇而安。

既是寻不到出山之路,又累得走不动了,他索性在乱石遍布的狭谷中,就地找一处足可容身洞穴,搬来一些石块堆堵在洞口,以防蛇兽袭击。

作好防范布置,便蜷卧洞穴内,呼呼大睡起来。

想是过于疲劳,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直睡到日已东升方醒,推石块走出山洞一看,只见晨雾渐散,阳光乍露,山中仍是一片沉寂。

小叫化精神一振,立即继续寻找出山之路。

顺着狭谷一直向前走,不觉来至一片空旷之地。但见遍地花木,宛如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小叫化喜出望外,奔向几株果树,正待攀树摘果充饥,突闻一阵“吱吱”惊叫之声,似发自近处。

循声看去,只见丈许外的一株果树上,蹲着一只全身纯白小猕猴。要知纯白猕猴极为罕见珍贵,小叫化喜出望外,顿生擒获之心。

哪知再一看,一条巨蟒正沿树身而上,惊得小猕猴“吱吱”乱叫。

小叫化昨夜被毒蛇噬伤,几乎送命,因而对蛇恨之入骨。此刻见巨蟒正欲攻击小猕猴,不由地怒从心起,双手搬起块山石,冲去就向蟒身猛掷。

蟒身被掷中,负痛滑落下地。

蛇头一昂,红信连连伸吐,竟向小叫化攻来。

小叫化见来势凶猛,情急之下,就近又搬起块山石,高举过顶,照准蛇头砸去。

巨蟒并未经过训练,不似冷公天那条巨蟒灵活,被山石砸个正着,负创掉头急速逃走。

小叫化不去追蛇,急看树上小猕猴,似已受伤,吓得紧抱树身,不敢动弹。

童心未泯的小叫化,见小猕猴十分灵巧可爱,向树上招手道:“不要怕,大蛇被我打跑了,下来吧。”

小猕猴似懂人语,迟疑一下,竟然放开树身,纵身而下,被小叫化双手一伸,接抱个正着。

小叫化轻抚其头,使小猕猴消除怯意。仔细一看,发现腿上已受伤,纯白的腿毛上沾有少许血迹。

他顿起恻隐之心,道:“小家伙,你怎么受伤了?”

小猕猴极通人性,似知小叫化救它,连连眨动一对红眼眼,嘴里“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小叫化乐不可支,突闻一声娇叱道:“好大胆,竟敢偷我的小雪球!”

随着叫声,红影一掠而至。

站在小叫化面前的,竟是个十二三岁,梳两个发髻,穿一身红衣,长得十分秀丽机伶的小女孩。

小叫化一怔,道:“又未下雪,哪来的雪球……”

红衣女孩怒声道:“你手上抱的是什么?”

小叫化道:“是只小猕猴呀。”

红衣女孩手一伸,道:“它是我的,快还我!”

小叫化笑道:“你的?它方才被巨蟒攻击,躲在树上,是我把蛇打跑,救它下来的,怎么是你的!”

红衣女孩年纪不大,火气可不小,怒形于色道:“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如果你再不还给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叫化纵然不会武功,也不能被一个小女孩吓住,笑道:“我并非怕你。不过,只要你能证明,这只小猕猴是你的,我就还给你。”

红衣女孩充满信心地道:“那还不简单!”随即走近,向小猕猴招手道:“小雪球,来!”

不料小猕猴眨眨眼睛,仍然依偎着小叫化,使红衣女孩大为意外,愤声道:“小雪球!怎么不听话了?”

小叫化笑道:“小姑娘,这证明它不是你的了吧!”

红衣女孩怒从心起,伸手就要夺小猕猴,同时娇喝道:“还来!”

小叫化急忙避开,叫道:“你这小姑娘,怎么不讲理啊!”

红衣女孩道:“我就不讲理,你能把我怎样!”

嘴在说话,手也不闲着,又双手抓来。

小叫化连连闪避,红衣女孩身手极矫健,但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惟恐误伤小猕猴。

连连几次抢夺未得逞,红衣女孩怒道:“再不还我,可别怪我要出手伤人了!”

小叫化哪肯和一个小女孩动手,抱着小猕猴飞奔而去。红衣女孩急起直追,一个不慎,被脚下乱石一绊,跌倒在地上。

这一跤摔的不轻,一时竟然无法站起。眼见小叫化抱着小猕猴已奔远,红衣女孩急得哭了起来。

小叫化回身一看,见红衣女孩坐在地上痛泣,于心不忍,只好奔回红衣女孩面前,蹲下笑道:“别哭啦,我是逗着你玩的,无论它是不是你的,既然你喜欢它,就给你吧。”随即将小猕猴抱给她。

红衣女孩喜出望外,道:“你这人心还不坏嘛!”

小叫化强自一笑道:“我总不能欺侮一个小女孩,而且你又很可爱!”

红衣女孩抱着小猕猴站起,伸伸腿,已无大碍,向小叫化“噗嗤”一笑,突然身形一掠而去。

她身法之快,看得小叫化目瞪口呆。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已身怀如此惊人轻功!

小叫化惊诧不已,暗自庆幸,方才幸好未跟她动手,否则必败无疑。

等他猛然想到,红衣女孩既在山中出现,定然知道出山之路,可惜来不及问,她已去得无影无踪。这时已后悔莫及,只有靠自己找寻出路了。

原是问路的大好机会,小叫化失之交臂。这机会一错过,竟使他在深山转了三天三夜,仍然出不了山。

幸好山中遍地野果,聊以充饥解渴,否则就更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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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清晨,小叫化被一阵“隆隆”巨响惊醒,发现昨夜是睡在山壁洞穴里。

“隆隆”巨响不绝于耳,宛如雷鸣。小叫化出得洞外,仰面一看,天空一片晴朗,何来连连雷声?

小叫化倾听之下,辨出雷声来自西北方向。

他一时好奇,决心前去一看究竟。

循声越过一座小山头,发现眼前是一处隐蔽山谷。

这时一个赤膊虬髯的健壮老者,正挥掌连劈,掌风过处,飞沙走石,震起“隆隆”巨响。

老者似在练某种惊人武功,掌风威力无比,真个是惊天动地。

但在数丈之外,一株苍松下,尚有两位老者,正据石桌凳对弈。

他们全神贯注在棋上,对那老者在一旁练功,竟然充耳未闻,浑然无觉。

小叫化正暗自惊诧,突觉后领被人执住,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把提了起来。小叫化大惊,猛回头一看,提起他的那人身高七尺有余,犹似巨神。

巨人也是上身赤膊,露着健壮结实肌肉,且力大无穷。任凭小叫化如何挣扎,甚至拳打脚踢,他全然不在乎。

这时虬髯老者仍在继续练功,苍松下二老仍在对弈,似未发现小叫化被巨人所执。

巨人提着小叫化后领,绕过一片嶙峋怪石,大步进至苍松下,不敢惊扰对弈的二老,只是默默在一旁。

背向小叫化的老者,身着道袍,手执拂尘轻拂,状至优闲得意,显然棋势已占上风。对坐老者却是神情凝重,双手撑着下颚苦思。

突然间,苦思老者双眉一剔,神色飞扬道:“有了,跳马拼车,吾危解矣!”哈哈一笑,伸手将棋盘中“马”跳开。

道袍老者一怔,随即笑道:“好棋!好棋!想不到冷兄还有这起死回生的一步妙着!”

老者状至得意,哈哈一笑,这一抬眼,正与小叫化打个照面,只听他惊呼一声“啊……”,竟然吓得仰面倒栽,一屁股跌坐地上。

道袍老者惊问道:“冷兄怎么了?”

同时猛一回首,乍见被巨人执着的小叫化,也是大吃一惊,如见鬼魅,霍地腾身而起,横掠出两丈。

巨人不知二老为何如此吃惊,这一分神,被小叫化趁机猛一挣,后领连衣整片撕脱,人已拔脚狂奔而去。

老者一跃而起几乎与道袍老者同时掠至,挡住小叫化去路,同时惊问道:“你是不是鬼?”

小叫化一怔,愤声道:“我看你们才是鬼呢!”

老者一脸惊异之色,诧然道:“如此说来,你是人罗?”

小叫化记起丁凤的嘱咐,昂然道:“我是徐元平!”

道袍老者道:“咱们自然知道你是徐元平,但不知你是不是鬼?”

巨人赶来,欲动手再抓小叫化,被老者伸臂一拦,道:“你先退下!”

老者等巨人退开一旁,又向小叫化道:“徐元平,不管你是人是鬼,可还记得老夫?”

小叫化摇头道:“不认识!”

老者怒哼一声,正待发作!

道袍老者劝阻道:“冷兄稍安勿躁。”

转向小叫化问道:“那你要认得在下?”

小叫化仍然摇头道:“从未见过!”

二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阵。

道袍老者又上前一步,沉声道:“阁下大概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就提醒你一下吧,这位冷兄,就是千毒谷中,三个老毒物之一的,冷公霄!”

小叫化暗自一怔,记起了冷天公,诧异道:“哦?他也叫老毒物?”

冷公霄道:“你真是孤陋寡闻!武林之中,江湖之上,谁不知道千毒谷的三个老毒物。老大与我,你都见过,那就是咱们的老三冷公霰!”

说时向仍在练功的虬髯老者一指,又道:“只是他数十年来未离此谷,谅你也未见过!”

小叫化眼光向冷公霰一瞥,移回道袍老者道:“你呢?”

道袍老者振声道:“鬼王谷,索魂羽士丁炎山!”

小叫化又是一怔,急问道:“有位叫丁凤的姑娘,是你何人?”

丁炎山怒道:“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们两姐妹为了你,不知受了多少苦,我那大侄女丁玲,更不幸因你而丧生,你居然还问丁凤侄女是我何人!”

小叫化道:“丁玲姑娘是谁。我不知道。但丁凤姑娘却是我的救命恩人!”

丁炎山惊异道:“如此说来,是我那丁凤侄女,把你救活过来的?”

小叫化道:“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每个人见了,都说我是死而复生。如今把我都弄糊涂了,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曾经死过。”

丁炎山心念怀动,又向冷公霄轻声耳语一阵。

然后转向小叫化笑道:“丁凤侄女既有恩于你,在下乃是她的三叔,咱们可算是一家人了。哈哈……”

小叫化见他前倨后恭,颇觉受宠若惊,道:“老人家既是丁姑娘长辈,我也应该称三叔了。”

丁炎山更受宠若惊,忙谦道:“不敢!不敢!在下哪能与徐兄认辈份。桥归桥,路归路,咱们就平辈论交吧!哈哈……”

冷公霄见丁炎山一施眼色,立即会意,转身向那仍在练功的冷公霰大声呼道:“老三,歇手吧,快来见过这位朋友!”

冷公霰这才停止,大步走来,声如洪钟道:“什么人物,值得如此大惊小怪,耽误我练功!”

丁炎山讥道:“冷老三,你在此谷苦练近三十年,不过如此……”

话犹未了,冷公霰已恼羞成怒,喝道:“你就试试!”

出手如电,猛向丁炎山一掌劈来。

丁炎山未敢硬接,肩头微晃,人已掠开一丈七八,也自怒道:“冷老三,在下一句戏言,你竟当真么?”

冷公霰怒气冲天,又待出手。

冷公霄急加劝阻道:“老三,丁兄是来此作客……”

只听冷公霰怒哼一声,不屑道:“哼!老二,包括你在内,若非有求于我,你们会来此一住多日?近三十年来,谁也未过问我冷老三的死活!”

冷公霄强自一笑道:“老三,你如此说就有欠公平了,愚兄若不知你尚健在,会与丁兄联袂来此么?”

冷公霰狂笑一声,道:“你们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还不清楚……”

冷公霄忙施眼色,郑重道:“老三,说话保留些!”

听他口气,似有什么机密之事,惟恐让在场的徐元平获悉。冷公霰果然有所顾忌,把话止住。

丁炎山趁机道:“冷老三,你的性子也太急了,在下话未说完,你就沉不住气。其实在下绝非恶意……”

冷公霰怒斥道:“哼!你还会有什么善意?”

丁炎山笑道:“在下确实是善意,方才所说,你在此苦练近三十年,不过如此,乃是肺腑之言。如今徐老弟来此,或许是天意,要助你完成三十年未意的心愿啊!”

冷公霰听得一怔,眼光不禁移向小叫化,诧异道:“哦?他……”

冷公霄又附耳轻语一阵。

冷公霰脸上的神情,仍然是将信将疑。

小叫化见他们鬼鬼祟祟,暗觉莫名其妙。心忖道:管你们搞什么鬼,反正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就瞧着办吧!

丁炎山忽道:“冷老三,咱们是无所谓。徐老弟可是稀客,你把大家凉在这里,算是待客之道吗?”

冷公霰略一思考,道:“既然如此,万蛇宫待客!”

言毕迳自大步走去。

丁炎山哈哈一笑,向小叫化道:“咱们来此已近两月,冷兄还是他兄长,也未蒙允入万蛇宫。徐老弟一来,他就在宫中待客,可见还是你老弟够分量啊!”

此话绝非谄媚之词,丁炎山与冷公霄联袂来此,虽未遭逐客令,却备受冷落。除由巨人负责招呼,供应酒食茶水,夜宿洞穴。

每日冷公霰自行练功,二老则对弈打发时间,似乎互不相干。

丁炎山、冷公霄之所以不走,乃是等待中秋之夜,观看冷公霰与百奇老人,一年一度的武功印证。

此次关系二老此来目的甚大,故虽受冷落,亦不得不忍耐。而中秋将届,冷公霰正加紧练功。

小叫化虽受“殊荣”,但一听“万蛇宫”,心里不禁暗自嘀咕,忖道:“我恨蛇入骨,偏要在万蛇宫接待。顾名思义,此宫之中岂非有万条长虫?”

无奈盛情难却,客随主便,小叫化只好随同二老,由巨人引导前往蛇万宫。

穿过一片密茂树林,来至一处山洞,只见洞口上方赫然“万蛇宫”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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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万蛇宫蛇女献艺

“万蛇谷”岩洞,由钟乳岩天然形成,状如琉璃垂吊,光滑剔透。洞内孔道四布似蛛网,置身其中,有如进入八卦迷阵。

巨人在前引路,后面三人中,除小叫化之外,冷公霄与丁炎山均暗自惊叹。

只因他们曾闯入“孤独老人之墓”,虽机关重重,建造之妙,巧夺天工,但系人力精心设计布置。

而这万蛇宫内,却全属天然造化神来之笔。

小叫化一路留意,提心吊胆,结果一条蛇亦未见。

走完一段弯曲孔道,突觉眼前一亮,令人眼花缭乱,原来已来到洞厅,此处是一大洞穴,面积足有十余丈见方,洞壁均为钟乳岩天然形成,壁间分插多支火把,照得洞壁反射出五彩缤纷光芒。

光彩夺目下,只见十余条“巨蟒”蜷伏成两排,使三人均暗自一怔,止步趑趄不前。

放眼看去,冷公霰已端坐铺以虎皮的矮榻上,其旁尚置数张矮榻空着。除此之外,别无陈设。

巨人趋前禀道:“主人,贵客已到!”

冷公霰大迈迈道:“请贵客上座!”

巨人回身退让一步,摆手作势道:“三位贵客请!”

丁炎山谦让道:“徐老弟先请!”

小叫化无奈,硬着头皮举步向前。

丁炎山、冷公霄随后。

巨人招呼三人分座矮榻上。

冷公霰待三人坐定,击掌三声,但见蜷伏于地的十余条“巨蟒”,开始蠕动起来。“巨蟒”共十八条,动作一致,一阵扭动曲行,逐渐起立。三人定神看时,才发现并非巨蟒,而是“蛇女”。

她们个个姿色不俗,身材更是玲珑剔透,全身裹蛇皮紧身衣,曲线毕露。五光十彩下,乍看神似一条条巨蟒,几可乱真。

十八名蛇女起身献舞,个个婀娜多姿,施现浑身解数。看去直似全身柔软无骨,不住地扭腰摆臀,煞是美妙壮观,令人心神荡漾。

小叫化看得目瞪口呆,却听身旁丁炎山,轻声向冷公霄笑道:“难怪冷老三在此一耽三十载,乐不思蜀,原来……”

冷公霄正色道:“丁兄错矣。老三从来不近女色,此举旨在采阴补阳,练那威力无比的乾坤掌啊。”

丁炎山又是一笑,恍然道:“原来如此!”

这时十八名蛇女越舞越起劲,全身作波浪形扭动,由缓而急,最后突然舞形一变,一人接一人首尾相连,伏地连成一条“巨蟒”,作为献舞结束。

小叫化一时情不自禁,正鼓掌喝彩,突闻一声锣响,余音回荡,嗡嗡不绝之际,分从两旁孔道,又各走出九名蛇女。

前面每人合抬一张方几,分置宾主四人面前,后面的十名蛇女则各托银盘,将盘中佳肴美酒,一样样置于方几上。

分毕酒菜,十八名蛇女敛身施礼而退,与献舞的蛇女混合排成一列,恭立宾主之前。

冷公霰朗声笑道:“三位贵客,既承光临万蛇宫,就不用拘束,请各挑二女侍候。”

原来三十六名蛇女排列面前,竟是由他们三人自行逃选。此种待客之道,倒是别开生面。

冷公霄是主人兄长,也算半个主人,向小叫化笑道:“徐兄是主客,先请挑选吧。”

小叫化既不懂礼让,也不善客套,心想:这又不是选媳妇,何必精挑细选。随手一指道:“就那两个吧!”

两名被指的蛇女,立即扭动娇躯上前,一左一右,坐在小叫化身旁。

冷公霄、丁炎山也各自挑选两名蛇女。

身为主人的冷公霰,最后留下两名蛇女。

其余蛇女则分由两旁孔道退去。

这时冷公霰举杯道:“在下已有三十年未涉江湖,实在孤陋寡闻,不知近年武林中人才辈了,尤其出了徐兄这等旷世奇才,英雄人物!”

小叫化正茫然,又听冷公霰接道:“在下先敬徐兄一杯,聊表敬意!”

丁炎山暗向冷公霄一施眼色,举杯道:“咱们陪敬!”

小叫化已数日未食,全赖山中野果充饥解渴。此刻佳肴美酒当前,恨不得立即大快朵颐一番。

他毫不客气,举起银质酒盅道:“谢谢,谢谢,我先干为敬!”

言毕一饮而尽。

丁炎山暗觉诧异,与冷公霄互望一眼,不约而同想到:相隔仅数月,眼前这死而复生的徐元平,举止怎会前后判若两人?

冷公霰见二人端着酒盅发愣,不禁笑道:“你们可是担心酒中有毒?”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丁炎山、冷公霄不由地脸上一红,急忙饮完盅中美酒,以示绝无怀疑之心。

随侍在侧的蛇女,立即为各人斟酒。

冷公霰又敞声笑道:“山中无佳肴,仅备蛇肉待客,不知可合徐兄口味?”

小叫化一听全是蛇肉,笑道:“好极了,好极了!”不禁食欲大动,毫不客气地动起筷来。

丁炎山暗地把眉头一皱,忽问道:“徐老弟,恕在下冒昧动问,不知你怎会来到此谷的?”

小叫化忙着尝蛇肉,吃得津津有味,随口应道:“噢,我在山中迷了路……”

丁炎山又问首:“徐老弟原将何去?”

小叫化不敢据实相告,略一迟疑,又随口答道:“我找丁姑娘和老叫化……”

冷公霄神色倏地一变,接口道:“徐兄说的可是神丐宗涛?”

小叫化正待答话,冷公霰已不悦道:“老二,你们为何不谈正事,尽说些无关的废话!”

丁炎山极工心计,当即转变话题道:“冷老三,你可是急于一观徐老弟的绝世武功?”

冷公霰振声道:“方才听你们说,这位徐兄身怀绝世武功,犹在神州一君,南海奇叟等人之上。在下确实有几分怀疑,除非徐兄能露一手,让在下开开眼界!”

这番话无异是用的激将法!

可惜对小叫化无效,他只顾忙着吃喝。

丁炎山又把眉头一皱,转过脸去,对小叫化轻声道:“徐老弟,你若不露一手,让冷老三心服口服,连在下也觉脸上无光了。”

小叫化将盅内酒一饮而尽,茫然道:“他要看我露哪一手?”

丁炎山笑道:“能让冷老三惊服的,只有达摩易筋经所载少林武学,尤其是般若禅功!”

小叫化听得一怔,摇头道:“我不会……”

冷公霰怒形于色道:“徐元平!莫非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小叫化会错意,强自一笑道:“武功我是不行,酒嘛,敬的罚的我都喝!”端起蛇女刚斟的一盅就喝。

冷公霰霍地站起,怒指小叫化道:“你少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冷公霄急忙起身离座,赶过去劝阻道:“老三,他大概是酒瘾犯了,等他喝得尽兴,自会显露神功的。”

冷公霰怒哼一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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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丁炎山一见情势转缓,哪敢怠慢,急向小叫化连连敬酒。

并向蛇女暗示,酒盅一空,立即斟酒。

小叫化是来者不拒,酒来就喝。经不起丁炎山与冷公霄轮流争敬,终于不胜酒力,醉伏在方几上。

冷公霰再也按捺不住,怒从心起,毫不保留道:“哼!你们莫非是串通的,找来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存心来诳我?”

冷公霄脸色一沉,道:“老三,你怎可如此说话!”

冷公霰道:“事实摆在眼前,我说的不对么?”

丁炎山一见兄弟二人冲突,忙打圆场道:“二位不必争论,等徐元平酒醒之后,定然不教咱们失望的。”

冷公霰瞥了小叫化一眼,状至不屑道:“哼!我就不信,他有多大能耐!”

丁炎山正色道:“徐元平的武功,在下与你两位兄长,都是亲眼所睹,且曾与他交手,绝非虚言。”

冷公霰道:“哦?如此说来,你们都见过他施展般若禅功?”

冷公霄肯定道:“确实见过!”

丁炎山趋前轻声道:“冷老三,我苦练乾坤掌近三十载,迄今无法练成,实受先天所限。惟有习得般若禅功,始能突破体能极限,发挥乾坤掌无上威力。”

“是以咱们一见徐元平,即时灵机一动,设法把他留下,你可不能错失良机,枉费咱们一番若心啊。”

冷公霰微微颔首道:“此人若真能助我练成乾坤掌,一举击败百奇老人,我决助你们一臂之力,重振千毒、鬼王二谷!”

丁炎山、冷公霄闻言,互望一眼,不禁会心而笑。

原来天下武林群豪,九死一生自古墓撤出,无不庆幸如同捡回一命,乃是各自收山,从此不涉江湖之议。

一宫,二谷,三大堡中,尤以千毒、鬼王二谷最受人忌,是以老毒物冷公天、鬼王丁高二人各自回谷,立即宣布解散,毁去谷内一切,各奔前程。

丁炎山与冷公霄无意间相遇,各怀心事,相对而酌。

几斤黄汤下肚,二人酒后吐真言,互道重振鬼王、千毒二谷雄心,只是苦于势单力薄,独木难成舟。

二人皆是怀有野心之人,且臭味相投,计议之下,想起了三十年前负气离开千毒谷,至今仍在泰山深谷中,苦练乾坤掌的冷老三。于是有志一同,决定联袂前往,游说冷公霰出马,助二人成其大事。

岂知二十年前,冷公霰在谷中苦练乾坤掌,突闻一阵狂笑,循声看去,只见岩石上坐一长相奇特老者,讥其所练武功如儿戏。冷公霰不服,向老者挑战,约定若胜不了对方,将终身不出此谷。

结果冷公霰不敌,败在对方手下,始知老者即百奇老人。既有言在先,冷公霰只好遵守诺言,决心从此不出泰山。

哪知次年中秋之夜,百奇老人又来挑战,仍然技高一筹,获胜另作约定,即每年中秋较量一次,只要冷公霰胜得一招半式,就可自决去留。

一连三年,冷公霰均败在对方手下。

百奇老人又附加两项约定,除武功能胜他之外,若能获得比其所搜集,世间罕见百件奇物更珍奇者,或寿命能活得比他长久,亦可自行出谷。

人能活多久,谁也无法预料。

倘百奇老人突然死去,冷公霰已无武可比,自可出谷。

否则,他若先死,只好认命了。

至于奇物,百奇老人所搜集者,堪称无奇不有。

冷公霰绝难求得更奇之物,是以惟有寄望武功胜过对方一途,终日苦练不懈,矢志练成乾坤掌。

十余年前,冷公霰于山中发现巨人阿熊,以武功将之收服为仆,授以武功,命之出山掳来一批女童,供其“采阴补阳”,以增苦练乾坤掌功力。

女童渐长,冷公霰不仅授以武功,更训练成三十六名“蛇女”,纳入“万蛇宫”。但年复一年,每年中秋之约,冷公霰仍然屡战屡败。

如今中秋转眼将届。

冷公霄与丁炎山来得不是时候,冷公霰哪有心情与时间接待,只顾终日加紧勤练,以备届时再全力一搏。

丁炎山、冷公霄虽受冷落,也只好耐着性子,静待中秋一搏之后,再决定去留。哪知小叫化突然闯来,使他们灵机一动,想到乾坤掌若配合般若禅功,必可突破体能极限,发挥至高威力。

哪知这个“徐元平”,与数月前判若两人,几盅黄汤下肚,竟然酩酊大醉,实令人不可思议。

冷公霰甚觉不满,迳自出宫,又去苦练乾坤掌。

留下丁炎山与冷公霄,继续相对而酌。

这时冷公霄睨了小叫化一眼,见他醉伏方几上,一时尚难清醒.不禁轻喟道:“唉!这小子不知是真醉,还是故意装的。”

丁炎山道:“咱们只要能把他留下,总有办法啊。”

冷公霄沉思一下,忽道:“硬的对他无效,我看只有用软的!”

丁炎山诧然道:“哦?莫非冷兄有何高见?”

冷公霄笑而不答,以食指沾酒,在方几桌面上写个“色”字。

丁炎山摇摇头,笑问道:“以你眼光看,南海奇叟之女,那萧姑娘容貌如何?”

冷公霄道:“天下绝色,举世无双!”

下炎山又问道:“万蛇宫中诸女,与之相比呢?”

冷公霄顿时恍然大悟,苦笑一下,伸手将桌面上“色”用酒迹抹去。

丁炎山笑道:“萧姑娘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更具慧质冰心,绝世才华,徐元平尚且不为所动,一般庸脂俗粉焉能使他动心。”

冷公霄沮然道:“如此说来,此计又行不通了。”

丁炎山胸有成竹,说道:“我倒思得一计……”

冷公霄迫不及待道:“丁兄有何妙计?”

丁炎山似有顾忌,惟恐被随侍在侧的几名蛇女听去,向冷公霄轻声耳语一阵,笑问道:“冷兄认为如何?”

冷公霄敞声大笑道:“高!高!丁兄此计确实高明。如此一来,纵然老三的乾坤掌成就有限,也可出山助咱们成其大事了!哈哈……”

原来丁炎山极工心计,为使冷公霰能练成乾坤掌,一举击败百奇老人,即可出山助他与冷公霄,重振鬼王、千毒二谷,称霸江湖。

是以想到徐元平身怀达摩易筋经所载少林武学,其中尤以般若禅功,可助冷公霰练成乾坤掌。

但继而一想,冷公霰武功原已在他之上,一旦练成乾坤掌,纵然愿助一臂之力,使其重振鬼王谷,然而血比水浓,此人毕竟冷公霄手足,将来千毒谷势力,定然远超过鬼王谷。

如此一来,他岂不将处处受制于冷氏兄弟?

是以小叫化醉倒,未曾当场展露般若禅功,反而对丁炎山有利。此刻他灵机一动,向冷公霄授计,即是徐元平若不愿泄露般若禅功奥秘,不可强人所难,以免弄巧成拙,反而把事情弄僵。

与其这样,不如设法使徐元平出面,由他去对付百奇老人,更可稳操胜算。双方有约定,百奇老人若先死,冷公霰即可不再受约束,随时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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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霄对此计赞同,问题是如何促使徐元平与百奇老人展开一场殊死之斗。却必需周详计划,精心安排。

小叫化这一醉,直到黄昏时分才清醒过来。

他睁眼一看,发现置身在另一处洞穴,躺在一张虎皮上,令他吃惊的是全身赤裸,正由四名蛇女在为他按摩!

这一惊非同小可,小叫化惊呼一声“啊!……”霍地撑身坐起,急急以手遮掩下体,一时窘迫万状。

四名蛇女却是掩口窃笑,毫不在意。

小叫化急问道:“我的衣服呢?”

一名蛇女嫣然一笑,娇声道:“衣领撕破了,拿去替你缝啦。”

小叫化心想:里面的衣裤又未破,你们为何将我扒个精光?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好意思问。

这时全身一丝不挂,被四名蛇女围住,使小叫化窘得不知所措,急道:“那就有劳姑娘,快为我取来吧。”

蛇女笑道:“急什么,缝好了自会送来的。”

小叫化无奈,只好报以苦笑。一抬眼,突见丁炎山面带微笑而入,向四名蛇女一施眼色,示意她们退去。

丁炎山支开四名蛇女,随即在虎皮上坐上,轻声道:“徐老弟,咱们被困在这万蛇宫了!”

小叫化暗自一惊,急道:“你说我们出不去了?”

丁炎山正色道:“此洞虽不比孤独老人之墓,机关重重,处处危机,但既名为万蛇宫,洞内毒蛇何止万千。冷老三若有心留难,咱们就绝难出去。”

小叫化茫然不解道:“他为何要留难咱们?”

丁炎山道:“因他苦练乾坤掌,受先天所限,迄今近三十载,犹难有成。若有得般若禅功之助,始克尽全功。”

“但在下知道,般若禅功乃少林不传之秘。”

“徐老弟因获奇遇,得来不易,绝不可能传授冷老三,如此一来,他必恼羞成怒,岂会轻易放走咱们?”

小叫化情急道:“那如何是好,我真的什么功也不会啊!”

丁炎山笑道:“徐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在下大可不必如此!”

小叫化苦着脸道:“唉!我是真的……”

丁炎山霍地跳起,脸色一沉,道:“那在下就试试!”

突然出手,一掌向小叫化劈去。

小叫化本能地就地一滚,滚了开去。

丁炎山哪容他站起,紧接着又攻出一掌。哪知眼前一晃,四名蛇女已掠身而至,形成一堵肉墙,掩护住小叫化。

这一掌劈去,掌力击在四名蛇女身上,竟然如击败絮,未伤分毫。

丁炎山不由地暗自一惊,怔在当场。

蛇女并不还击,仍然执礼甚恭,双手一揖道:“婢女等奉主人之命,侍候这位贵客,请前辈不得失礼!”

其实丁炎山并无伤人之意,陡然出手,只是逼小叫化出手还击,以试其功力,与数月前是否更为精进。

哪知四名蛇女及时以身掩护,倒使丁炎山不知所措起来。

他毕竟擅于应变,强自一笑道:“我只不过是跟徐老弟闹着玩的,哪会当真。”

四名蛇女职责在身,不敢大意,仍然以身掩护小叫化。

丁炎山自觉无趣,转身拂袖而去。

这时另一处洞穴内,冷公霰也是赤身裸体,伏在一张矮榻上,四名蛇女分跪两旁,正为他作全身按摩。

冷公霄坐一旁矮榻上,正与冷公霰轻声密商,突见巨人阿熊入报,执礼甚恭道:“禀主人,丁前辈求见。”

冷公霰吩咐道:“带他进来!”

巨人阿熊恭应而去。

冷公霄急忙轻声道:“老三,此人极工心计,方才咱们所谈之事,在他面前千万不可提及。”

冷公霰自负道:“哼!就是让他知道又怎样?”

冷公霄犹待进言,巨人阿熊已领入丁炎山,他只把话止住。

丁炎山一入洞穴,即开门见山道:“二位冷兄,在下方才试过徐元平,他确已丧失武功。”

冷公霄异道:“哦?丁兄是如何试出的?”

丁炎山道:“在下虽不敢以武林一流高手自居,但一击之力,自信还有点分量。而徐元平竟然不敢还手,一味躲避,倘非四个蛇女及时挺身掩护,只怕已为在下所伤。由此可见,他的武功已失。”

冷公霰怒道:“既然如此,留他何用!”

冷公霄却不以为然,笑道:“老三错矣,我倒认为如此更好,可无后顾之忧。”

丁炎山一怔,不解道:“冷兄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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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霄从容不迫道:“徐元平身怀绝世武功,恃才傲物,一向不屑与我等为伍,如今虽又获奇遇,得以死而复生,或是因而丧失武功。”

“但咱们能利用者,并非其人武功,而是他默记在心的般若禅功,只需逼他口述出来,由老三按秘笈去练即可。”

丁炎山道:“冷兄此计确实高明,在下也曾想到,只是要逼他将般若禅功说出,恐非易事吧。”

冷公霄颇有把握道:“他若武功未失,确非易事。如今既已丧失武功,在万蛇宫,还怕他不说吗?哈哈……”

冷公霰振声道:“即使他抵死不说,咱们也有更好的妙计!”

冷公霄急道:“老三……”

但他欲阻不及!

冷公霰已脱口而出道:“干脆把他当作‘奇物’,送去百奇老人那里!”

丁炎山惊诧道:“将徐元平当作奇物?”

冷公霰哈哈一笑,道:“百奇老人以拥有天下百种奇物自豪,但他却无死而复生之人啊!”

丁炎山听得心神一震,他自认工于心计,料不到这兄弟二人,居然想出如此“绝招”,顿时一言不发。

冷公霰却自鸣得意,笑问道:“丁兄,你认为这个主意如何?”

丁炎山又暗自一怔,漫应道:“二位冷兄此计,殊属高明,在下自叹弗如!”

冷公霄、冷公霰互望一眼,同声狂笑起来。

丁炎山不动声色,迳自退出洞穴,欲找个地方静静苦思对策。

不料在孔道内转来转去,竟然迷失方向,找不到出路了。

万蛇宫内孔道错综复杂,有如蛛网遍布,丁炎山惟恐误闯禁地,被误作存心探人隐秘则有口莫辩了。

因他毕竟是外人,不比冷公霄,万一冷公霰翻脸不认人,说不定可能遭到杀身之祸。

丁炎山心里一急,更乱了方寸,无法找到出路。

一阵乱闯,来至一处孔道尽头,只见平铺一块巨大厚重石板,约丈许见方,盖住下面地穴洞口。

尚未走近察看,突闻连声娇叱,八名蛇女不知由何处,突然现身而出,将丁炎山团团围住。

一名蛇女娇叱道:“擅闯禁地者死!”

叱声甫落,八名蛇女同时发动,齐向丁炎山攻来。

丁炎山心知有口难辩,被迫只有出手。但又不能真个伤了这些蛇女,以致颇感束手脚,身手难以施展。

八名蛇女奉有冷公霰命令,任何外人擅闯此禁地,一律格杀勿论。是以毫无顾忌,招招均是毒辣杀手,丝毫不留生路。

要知万蛇宫内数十名蛇女,全是自女童开始,由冷公霰亲授武功,调教出来的女杀手,个个武功不弱,且冷酷无情。

丁炎山见她们攻势凌厉,专攻致命要害,不由地怒从心起。

起初他是不愿伤了这些蛇女,开罪冷公霰,所谓打狗看主人面子。此刻发现她们出手狠毒,似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为求保命,他哪还顾到后果?

只听他怒斥道:“你们找死!”

双掌威力陡增,连连猛发。

哪知蛇女均练就一身软骨功,且所穿特制紧身衣,具有不畏水火,刀剑不入护身奇效。

丁炎山的掌力虽猛,对她们却伤不了分毫。

丁炎山惊怒交加,猛提一口真气,双掌真力已增至九成,正待翻掌疾发,突闻一声沉喝道:“住手!”

全力而攻的八名蛇女,闻声立即收势而退。

丁炎山定神一看,只见冷公霰已来至近处,身后跟着冷公霄与巨人阿熊。

冷公霰怒形于色道:“丁兄来此,在下以礼相待,想不到丁兄竟别有居心,莫非想探我隐秘?”

丁炎山脸上一红,委婉道:“在下一时迷路,实不知此为禁地……”

冷公霰冷哼一声,道:“既然丁兄来了,兄弟就让丁兄开开眼界!”一打手势,身后的巨人阿熊立即上前,双手用力移动地上石板。

巨人阿熊虽力大无穷,仍然施出全力,始将石板移开,露现地穴洞口。

冷公霰即道:“丁兄请!”

丁炎山不知地穴内有何玄机奥秘,好奇地走的洞口,向下一看,不禁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地穴足有十余丈大小,距洞口亦有七八丈深。居高临下,只见密密麻麻,交错纠缠,万头钻动,赫然是成千上万的各种毒蛇!

冷公霰冷冷一笑,随即吩咐道:“今日再喂它们一次吧!”

巨人阿熊恭应一声,走向右侧孔道。

冷公霰向张目结舌的丁炎山,沉声问道:“丁兄,在下这万蛇宫,是否名不符实?”

丁炎山强自一笑,道:“万蛇之宫,确然当之无愧!”

冷公霰突发狂笑,状至得意。

这时巨人阿熊,已领着八名蛇女,抬来四头巨大山猪,各各发出刺耳嚎叫。

八名蛇女走近洞口,将四头山猪投入地穴,只听得一阵惨嚎,令人不忍卒闻。丁炎山向下一看,只见万头攒动,争噬四头山猪,那消片刻之间,已是毛骨无存。

这一幕残酷骇人景象,看得丁炎山怵目心惊。

冷公霰哈哈大笑道:“丁兄不虚此行吧?”

丁炎山强自镇定道:“在下确实开了次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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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霰又是一狂笑,语带威胁道:“近二十年来,误闯万蛇宫者不下百人,均像方才四头山猪一样,进了蛇腹!”

丁炎山听得暗自一惊,心忖道:“他说此话,莫非要把我……”

念犹未了,又听冷公霰道:“丁兄来作此客,自然另当别论!哈哈……”

丁炎山被他笑得心惊肉跳,一时无言以对。

冷公霰笑声突止,遂道:“天时不早,酒菜已备,咱们边吃边谈吧!”

言毕转身就走。

冷公霄始终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这时才向神情恍惚的丁炎山道:“丁兄,请!”

丁炎山漫应一声,随同冷公霄,跟着冷公霰向孔道走去,心里不禁暗自嘀咕,不知这两兄弟,闷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他乃极工心计之人,一路暗自留意孔道方向,默记在心,必要时可找到逃生出路。

冷公霄似已察觉,却不动声色。

他心中暗笑道:若非看你尚有利用价值,方才出其不意,将你推下蛇穴,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来至洞厅,蛇肉大宴早已摆好。

主人尚未入座,小叫化已坐在那里大吃大喝。两名蛇女随侍在侧,频频劝酒,使他乐不可支,根本无惧于身在危机中。

冷公霰等宾主三人坐定,六名蛇女由右边道走出,分坐三人两侧,为各人斟酒。

小叫化忙着吃喝,浑然未觉。

直到冷公霰干咳两声,他一抬眼,始发现三人已然入座。

冷公霰哈哈一笑,振声道:“风闻徐兄生性豪迈,放荡不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冷公霄也帮腔道:“徐兄,我这位三弟,也是性情中人,最喜欢结交像徐兄这样朋友!哈哈……”

两兄弟一拉一唱,似有意冷落丁炎山,使他颇觉不是滋味,只有保持沉默。

小叫化哪知他们各怀鬼胎,暗中在勾心斗角,乐不可支道:“我也最爱交你们这样的朋友!”

了炎山暗自冷笑,心想:你别以为有吃有喝,就是朋友,需知黄鼠狼替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要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个酒就喝不下去了!

情势大出丁炎山意料之外,哪知冷公霄、冷公霰两兄弟,竟然绝口不提般若禅功之事,始终谈笑风生,频频敬酒。

结果又使小叫化喝了个酩酊大醉。

上官婉倩随着宫装老妇,寻遍白石谷,未见小叫化影踪,不禁忧急万分。

寻至谷内一堆新坟前,遥见墓前跪一鹑衣百结的和尚,乍见那背影,极似神丐宗涛。

上官婉倩不禁呼道:“宗老前辈!……”

宫装老妇顿时起了疑心,身形疾掠,急起直追。

上官婉倩直趋坟前,发现墓碑上赫然竟是“白石老人之墓”,且一眼可辨了,并非工匠刻琢,而是以大力金刚指划了这几字!

再看坟堆土色,分明是座新坟。上官婉倩更觉诧异,不久前尚听父亲提及白石老人,怎会突然撒手归西?

正自寻思,宫装老妇已掠身而至,来到坟前。上官婉倩迫不及待问道:“老人家没有追上他?”

宫装老妇道:“疯和尚身法好快!”

上官婉倩诧然道:“不是神丐宗老前辈?”

宫装老妇摇摇头,道:“只是个疯和尚!”

上官婉倩更觉惊诧,暗忖道:“以老婆子的绝世轻功,竟然追不上一个疯和尚,岂非不可思议。”

宫装老妇眼光落在墓碑上,沮然叹道:“唉!我来迟了……”

上官婉倩道:“老人家可看出,坟土与墓碑犹新,白石老人似下葬不久。”

宫装老妇苦笑道:“纵然是今日下葬,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啊!”

突闻一阵怪笑!

宫装老妇与上官婉倩同时回身,只见疯和尚已站在两丈之内。

疯和尚道:“既然来迟了,那就该走啦!”

宫装老妇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疯和尚怪声笑道:“老婆子,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个疯和尚吗?嘿嘿,多此一问!”

宫装老妇怒斥道:“你少装疯卖傻,我在问你,你是白石老人的什么人?”

疯和尚反问道:“你们又是他的什么人?”

宫装老妇怒声道:“我在问你!”

疯和尚笑道:“我也在问你啊!”

宫装老妇方才追这疯和尚,未能追及,已是心中不服,憋了一肚子气。

这时见他又装疯卖傻,更是火上加油,怒哼一声,倏地翻掌劈出,势疾力沉,存心使对方非死即伤。

疯和尚不敢出手还击,身形一晃而开,避过凌厉无比的劈空掌力。

宫装老妇何等见识,冷声道:“好一个移星换位。”

上官婉倩暗自一惊,只因移星换位,乃是轻功中极难练成的身法,仅次于奇门功夫“土遁”。

想不到眼前这疯和尚,轻功身法已具如此高的境界。

疯和尚一阵怪笑,更使宫装老妇勃然大怒,疾喝声中,掌影连翻,刹时狂飙怒卷,攻向丈余外的疯和尚。

南海一门武功诡异玄奥,高深莫测,且刚柔兼备。宫装老妇掌力怒极而发,用的是刚猛之力,声势尤为骇人。

疯和尚仍然不敢出手还击,仗移星换位身法从容闪避,掠出三丈之外,笑道:“好男不与女斗,出家人惹不起你,躲你总可以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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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笑声中,掉头狂奔而去。

宫装老妇怒不可遏,向上官婉倩喝道:“上官姑娘,咱们追!”

上官婉倩无可奈何,只好施展绝顶轻功,紧随宫装老妇身后,急起直追。

以这一老一少的轻功,在当今武林之中,已属出类拔萃。

尤其宫装老妇艺出南海一门,更达登峰造极化境,片刻之间,已将全力施为的上官婉倩,抛落在数丈之后。

饶是如此,追出不及半里,疯和尚已无影无踪。

宫装老妇身形一收,极目四下搜寻,上官婉倩始得赶上,娇喘着道:“老人家,咱们何必追那疯和尚……”

但宫装老妇心有不甘道:“哼!他分明是装疯卖傻,故意要在咱们面前,炫耀他的轻功。我倒不信这个邪,今夜非逮住不可!”

上官婉倩苦笑一笑,劝道:“老人家何必跟他们斗气,咱们要找的是徐元平啊。”

宫装老妇被她一语提醒,这才放弃追赶疯和尚,决心先找徐元平。

她们判断,徐元平必然是出了白石谷,是以一路追去,偏偏小叫化是背道而驰,逃向山区。

否则,以小叫化的脚力,早已被她们追上了。

结果阴错阳差,各奔东西。

而疯和尚却在摆脱她们之后,又绕回到白石老人坟前,默默凝视墓碑,不禁凄然泪下。

回首往事,感慨万千,喃喃向墓碑道:“爹!就算我错了,难道我得到的惩罚还不够,你老人家还不能原谅孩儿吗?”

突然悲从心起,他扑跪墓前,双臂紧抱墓碑,失声痛泣起来。

想是悲伤过度,一发不可收拾,直哭得精疲力竭,始在墓碑前昏昏沉睡。

这一睡,直睡到次日天明。疯和尚猛然醒来,伸个懒腰,霍地跳起身,向白石谷直奔而去。

来至几间石屋,逐间巡视一遍,却未发现白云峰与白小仙兄妹,不禁诧异道:“他们上哪里去了?”

疯和尚整日守候在石屋里,等到深夜,仍未见这对兄妹返回,立即又回到白石老人墓前。

一连三日三夜,疯和尚不食不眠,盘坐在墓前,如同老僧入定。

夜已深,一轮明月当头!

突见两条人影风骋电驰而来。

一男一女,均是一身白衣,正是白云峰与白小仙兄妹。他们乍见盘坐墓前的疯和尚,不禁意外地一怔。

白云峰急忙趋前,执礼甚恭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疯和尚双目乍睁,劈头就问;“你爷爷怎么死的?”

白云峰黯然道:“他老人家无端遭人毒手……”

疯和尚神情陡变,追问道:“是何人?”

白小仙悲愤道:“可能是叫易天行的……”

疯和尚意外地一怔,惊诧道:“是那自封为神州一君的易天行?”

白小仙恨声道:“就是他!”

疯和尚茫然不解道:“白石老人早已自废武功,与武林人物从无瓜葛,更不过问江湖是非,易天行为何向他下此毒手?”

白云峰讷讷道:“这……弟子也不明白。”

白小仙即将当日白石老人遇害经过,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疯和尚听毕,微微颔首道:“原来就发生在三天前,难怪那夜我在令堂墓前久候,不见你们到来。本来打算至石屋一探究竟,结果行经此处,发现这座新坟!”

白云峰道:“弟子因突遭巨变,心乱如麻。将祖父下葬于此之后,即随那宗老前辈与丁姑娘,急于追寻凶手易天行,未能赶去受教,请师父恕罪。”

疯和尚深深一叹,道:“此乃人之常情,为师如何会责怪你们……易天行可曾追到?”

白小仙抢着回答道:“我们随那宗老前辈,追寻了两天,毫无易天行的影踪。因想到每隔三日,约定向师父学艺,所以特地赶回来……”

疯和尚正色道:“你们瞒着家祖父,暗地里跟我学武功,总共不到十年。就凭这点本事,能找易天行报仇?哼!真是不自量力!”

白小仙毅然道:“易天行武功再高,弟子也不怕他!”

疯和尚怒斥道:“胡说!连师父找上易天行,也毫无把握能胜他。你们想找他报仇,简直是送死!”

白小仙悲愤道:“难道爷爷就白白地死了吗?”

疯和尚道:“仇自然当报,但不是你们去找易天行!”

白小仙诧然道:“爷爷只有弟子这双孙儿女,我们不去替他老人家报仇,那还有谁去?”

疯和尚振声道:“我!”

他霍地身形暴起,疾掠而去。

白小仙急叫道:“师父!……”

但疯和尚去势之快,令人不可思议。眨眼之间,是已去得无影无踪。两兄妹不禁面面相觑,为之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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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百奇老偶获一奇

皓月当空,再过数日即逢中秋。

中秋之夜,月色格外分明。

在一处乱石遍布的旷谷中,冷公霰已严阵以待。

以往十余年来,他只带巨人阿熊一人来此,今夜却多了冷公霄与丁炎山,同来为他助威掠阵。

但却未见小叫化。

四人均保持沉默,一言不发。虽各有心怀,但共同的愿望,即是冷公霰今夜能大发神威,一举击败百奇老人!

月移中天,正是午夜时分。

突见远处山头,乍现几点星火,移动极快,如流星般直泻而下,片刻之间已至旷谷。

冷公霰方出声招呼道:“来了……”

只见四名面貌一模一样的红衣女童,各提一只白纸灯笼,每只灯笼写一金字,分别为“百”“奇”“老”“人”,合起来正是百奇老人名号。

四名红衣女童之后,却是个头大如斗的矮胖老者,红光满面,气度轩昂,只见他浓眉大眼,下颚一束花白山羊胡须,穿一身宽大绿袍,看来十分刺眼。

此人天生异相,正是那百奇老人!

他人未近声已到,哈哈大笑道:“一年易过又中秋,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冷公霰一抱拳,振声道:“在下恭候大驾!”

四名红衣女童向两旁分立,百奇老人大步上前,眼光一扫,笑道:“噢,今夜多了两位朋友!”

冷公霰也不为双方引见,声如洪钟道:“这两位朋友,久闻阁下武功盖世,恭逢其盛,特来一开眼界!”

百奇老人道:“好!好!咱们就开始吧。”

冷公霰道:“请!”

已然摆开迎敌架式。

百奇老人笑道:“咱们还是老规矩,让你先攻三招!”

冷公霰冷冷一哼,突然发动,出手就是乾坤掌中一招“倒海翻江”,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去。

百奇老人既自承先让三招,不得出手还击。

只见他身形一晃,已巧妙避开。

想不到那矮胖身体,竟然如此矫健灵活。

冷公霰去岁败阵,已痛下决心,苦练不懈,自觉一年来功力大为精进。一招“倒海翻江”未得逞,立即招变“日月争辉”,暗藏一招蓄势待发的“画龙点睛”。

“日月争辉”乃是双掌交错而发,正合乾坤掌相辅为用,刚柔互应之功。且干、坤可以随心互易,柔劲暗含强劲吸引之力,足以使对方被吸近。刚劲则配合绝妙时机,发出无比威力。

若被击中,非死即伤。

纵然对方可将刚、柔两股真力破解,则绝难逃过紧接而至的“画龙点睛”,直取双目。

冷公霰是在屡战败中,痛定思痛,苦思出这出奇制胜的两招加连环出击杀手,原指望在对方尚未出手,就在先让三招中即获胜。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百奇老人身形原地未动,仅只左右一晃,已然闪避一招“日月争辉”。

“画龙点睛”迎面攻至,百奇老人仍然原地未动,上身抽后一仰,一式极普通的“铁板桥”,竟又化解危机。

冷公霄、丁炎山是旁观者清,但看百奇老人连让三招的身手,已叹为观止。心知冷公霰今夜之战,又将铩羽而归。

果然不出所料,百奇老人挺身之际,双足一蹬,全身倒射两丈之外,敞声大笑道:“三招已过,你要注意了!”

话声甫落,人已直扑过来。

冷公霰哪容他近身,双掌疾出,推出一股浑厚无比的劈空掌力。

百奇老人武功纵然再高,毕竟是血肉之躯,除非闪避,或是出手化解,再不然就是硬接一拼掌力。

但又出乎意料之外,三种必然的情况均未出现,他竟不闪不避,任凭对方掌力击中,如同毫无阻挡之物,越身而过。

更令人惊诧的是,势如狂飙怒卷的掌力,毫无阻挡地通过百奇老人,直扑他身后两丈外的四名红衣女童。

只见她们红衣被震得迎着强风招展,飘飞起来,人却纹风不动。

尤其是她们手中所提灯笼,虽在狂风中摇晃,灯光居然未熄!

不仅是冷公霰大惊失色,连一旁掠阵的二人,也为之惊骇不已,看不出这是哪门功夫。

冷公霰以往与百奇老人交手,从未见对方施展这奇功,惊诧之情,可以想见。原以为出奇制胜的三招,并未得逞。

这时已势成骑虎,只得全力一拼了。

他趁百奇老人尚未出手,先发制人,以乾坤掌连连猛攻。只见他双掌左右开弓,掌力过处,挟一股强烈劲风,排山倒海击向对方。

百奇老人又施展奇技,单足一式鹤立,那胖身体吃强劲掌风袭击,竟似陀螺般急快旋转起来。

这一来,冷公霰发出的强劲掌力,顿时被百奇老人旋转形成的风柱吸人,如同龙卷风狂卷冲天而起。

冷公霰方自暗惊,风柱中突然射出百奇老人,翻掌疾发,一股凌厉绝伦的掌力,挟着呼啸之声,排山倒海直击而来。

这一掌来势疾猛无比。

冷公霰不甘示弱,把心一横,急欲以乾坤掌力拼,始觉出真力已被那股风柱吸住,如同足陷泥沼,无以自拔。

冷公霰这一惊非同小可,情急之下,只得收掌暴退两丈有余,始堪堪避开对方一击,却已惊出一身冷汗。

百奇老人哪容他喘息,跟着欺身抢攻,又是势疾力猛的两掌连连发出。

冷公霰甫挣脱风柱吸力,真气尚未有归纳丹田,对方已趁势攻来。他不禁惊怒交加,情急拼命,勉加出手以双掌硬接。

丁炎山旁观者清,暗叫一声:“糟!……”

果见双方掌力一交,撞击出一声轰然巨响,狂飙怒卷,震得数丈内飞沙走石,星月无光。

只听冷公霰一声沉哼,被震退几大步,顿时气血翻涌,脸色苍白,显然已受内伤。

百奇老人却只身子摇晃两下,屹立原地未动,并未趁胜追击,神色自若笑道:“今夜到此为止,咱们只好来年中秋再见了。哈哈……”

冷公霰强自一定心神,振声道:“阁下且慢得意,在下武功胜不了你,却有一样远胜阁下!”

百奇老人原已转身欲去,闻言止步回身,好奇道:“哦?你可是指的世间奇物?”

冷公霰又振声道:“久闻阁下拥有一部‘鬼医’手抄本,堪称医术中第一奇书,是也不是?”

百奇老人颔首笑道:“不错,莫非你有比它更奇之书?”

冷公霰笑而不答,又问道:“此书何以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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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道:“手抄本中所载,无不是医道奇术。其中最奇的,莫过于死而复生之术。冷老弟,你枉活数十岁,恐怕听都未曾听过!”

冷公霰哈哈一笑,道:“在下听是未听过,但却见过!”

百奇老人惊讶道:“什么?你见过死而复生之人?哼!我不相信!”

冷公霰趁机问道:“如果确有其人呢?”

百奇老人不加思索道:“若能让我亲眼目击,咱们的比武约定,就算你胜!”

冷公霰不禁暗喜,胸有成竹道:“一言为定,阁下少时即可见到!”

转身欲待巨人阿熊,回万蛇宫将徐元平带来,突然发现丁炎山已不知去向,急问道:“丁炎山呢?”

冷公霄一怔,他方才全神贯注双方力拼,根本未注意丁炎山,不知何时悄然溜走。他情知有异,立即向万蛇宫飞奔而去。

冷公霰一施眼色,巨人阿熊也紧跟冷公霄,急急赶回万蛇宫。

果然不出冷公霄所料,丁炎山是一见冷公霰败象已露,就当机立断,趁他们不注意,悄然开溜,独自赶回了万蛇宫。

这时小叫化又被灌得酩酊大醉,哪知大祸临头。

丁炎山灵机一动,向守在一旁的四名蛇女道:“你们主人要带他去……”

蛇女断然拒绝道:“除非万蛇宫之人,谁也不能带他走!”

其实丁炎山并非真心想救出小叫化,而是打算以此为胁,逼冷家两兄弟就范。既遭蛇女所拒,情急之下,无暇顾及后果,出手就攻,以拂尘向四蛇女疾拂而去。

四名蛇女毫无戒备,顿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分向四下滚身避开。

丁炎山逼开四蛇女,趁机冲上前,一把挟起醉卧虎皮上的小叫化,又以拂尘连拂开路,意图冲出洞穴。

但四蛇女已跃身而起,奋力阻挡。丁炎山猛提真气,力注拂尘,连连疾拂,将两名首当其冲的蛇女,拂得踉跄摔跌开去。

居后的两蛇女,哪知鬼王谷索魂羽士的厉害,犹图挡住去路。

丁炎山出手毫不留情,拂尘改拂为点,直向两女“璇机”“华盖”

二穴疾点而至。

她们虽仗蛇皮紧身衣护体,不畏水火,刀剑不入,但这拂尘之上,注以强劲浑厚内家真力,力足穿透蛇皮衣,制住所点穴位。

只听二女发出声娇嘤,已然倒地不起。

丁炎山哪敢怠慢,趁着尚未惊动其他蛇女赶来,挟着小叫化就住外冲。幸好这数日来,他已默记孔道方向,不致迷路。但刚转过两处孔道,一二十名蛇女,已自几处孔道包抄而至,当住了去路。

众蛇女齐声娇叱,一拥而上,个个奋勇猛攻,出手极为泼辣狠毒,毫不在乎误伤小叫化。

丁炎山仗功力深厚,拂尘虽属轻柔之物,在他手中却比兵刃更具威力。横扫、疾拂、真点,随心所欲,逼得众蛇女一时无法近身。

但众蛇女亦非弱者,形成一堆肉墙,任凭丁炎山拂尘威力强劲,也不易硬闯出去。

双方正僵持不下,冷公霄领着巨人阿熊,双双及时赶到,见状不禁惊怒交加。

冷公霄振声喝道:“丁炎山,还不快把徐元平放下,束手就缚!”

丁炎山有恃无恐道:“快命她们让路,否则我将徐元平一掌毙命!”

冷公霄果然一惊,投鼠忌器,急命众蛇女住手,挺身上前,威逼利诱道:“丁兄,你这是何苦来哉,只果把徐元平交给百奇老人,老三即可出山,助你我重振鬼王、千毒二谷啊!”

丁炎山冷笑道:“一山难容二虎,既有千毒谷,恐怕就容不得鬼王谷了!”

冷公霄不以为然道:“丁兄此言差矣,若干年来,一宫、二谷、三大堡,岂不是共存共荣,从来彼此互不相犯么?”

丁炎山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过去是彼此牵制,形成各人自扫门前雪局面。如今各自收山,冷兄重振千毒谷,志在一枝独秀,称霸武林,岂能再容鬼王谷与你分庭抗礼!”

冷公霄强自一笑道:“想不到丁兄如此多疑,在下若真有此心,又何必邀丁兄同来?”

丁炎山毫不保留道:“冷兄是怕孤掌难鸣,想利用在下为你帮腔,游说冷老三而已!”

冷公霄似被说中心事,不禁脸色一沉,恼羞成怒道:“丁兄想劫走徐元平,莫非存心让老三出不了山,无法助在下重振千毒谷?”

丁炎山皮笑肉不笑,道:“那倒也不尽然,在下虽无害人之意,但不可毫无防人之心。只要你那位老弟,能保证助我重振鬼王谷,而冷兄亦无独霸武林野心,这事就好办了。”

冷公霄强自忍住怒气,问道:“丁兄之意,要老三如何保证?”

丁炎山一脸老谋深算,道:“我相信你那位老弟,乃是一诺千金,极重信义之人。否则就不会遵守百奇老人比武约定,困在此山近三十年,所以在下信得过他。”

冷公霄脸稍缓,笑问道:“只需他口头保证?”

丁炎山道:“附带一个条件,就是要他当众宣布,万蛇宫暂由在下代管,所有人必需听命于我!”

冷公霄脸色又一变,愤声道:“丁兄这要求,未免太过分了吧!”

丁炎山干笑两声,道:“在下绝不强人所难,一切由贤昆仲自行决定!”

冷公霄面有难色道:“此事在下不便作主,需与老三商量……”突然出其不意欺身而进,出手如电,骈指如戟向丁炎山“天池穴”点到。

丁炎山早有戒备,拧腰闪身的同时,竟以挟着的小叫化身体为掩护。

冷公霄惟恐误伤小叫化,收势急退。

丁炎山冷笑道:“冷兄如此心机,实令在下失望!”

冷公霄突袭未逞,恼羞成怒道:“丁兄若不放下徐元平,今夜要让你出得了万蛇宫,我冷公霄就从此不出泰山!”

丁炎山振声道:“那就各凭本事!”

突将手中拂尘疾拂,已然决心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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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霄把心一横,向众蛇女喝道:“此人如欲硬闯,两人一律格杀勿论!”

原已退下的众蛇女,立即一拥而上,全力展开猛攻。

娇叱声连起,犹如多条巨蟒凌空飞射,声势极为壮观骇人。丁炎山急以拂尘扫拂,迫使众蛇女无法近身。

但冷公霄、巨人阿熊双双发动,分从两侧攻来,顿使丁炎山身陷危境,心中不禁暗惊。原先他是仗着挟持小叫化,有恃无恐,认为对方投鼠忌器,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哪知冷公霄一声令下,不受小叫化被挟持威胁,更不惜将两人一起格杀。如此一来,丁炎山已失去优势,不能仗持小叫化为护身符,只有全力硬拼了。

鬼王谷中之弹指迷魂粉,在江湖中几乎无人不知,视为极厉害暗器。虽然不致命,也不伤人,却是使人防不胜防,眨眼之间被迷昏倒地,任凭摆布。

惟迷药之类暗器,通常皆为女子或歪门邪道之流使用,一般正派武林人物均不屑一顾。鬼王谷中云梦双娇,即是仗弹指迷魂粉,驰名江湖,令人敬而远之。

丁炎山既为鬼王谷之人,岂能独善其身,他那拂尘后把顶端内,即藏有迷魂粉,只需一按机关暗钮,粉即疾射而出。但他毕竟成名人物,闯荡江湖数十年,从来尚未使用过一次。

这时他已是生死关头,情急拼命,哪还顾得一旦传开,为人所不齿。突将拂尘倒执,一按暗钮,射出一股无色无臭粉雾。

攻近的几名蛇女,突觉异香扑鼻,沁入心肺,顿时纷纷倒地不起。

冷公霄情知有异,急忙屏住呼吸,掠身避开,怒斥道:“哼!丁兄乃江湖成名人物,居然也用起下三烂手段了!”

丁炎山对他的讥讽,未加理会,拂尘又一倒转,连连以凌厉攻势横扫疾拂。

巨人阿熊有勇无谋,又从未涉足江湖,哪知鬼王谷迷魂粉的厉害,狂喝声中,双臂齐张,向丁炎山扑而去。

冷公霄欲阻不及,只见巨人阿熊刚扑近丁炎山,突然身形一晃,倒地不起,显然被迷魂粉制倒。

丁炎山逼退几名企图抢救的蛇女,人已冲近洞口。

冷公霄惊怒交加,奋不顾身欺近,微一侧身,右手疾伸而出,快如电光石火般,猛向丁炎山左肩抓去,口中厉声喝道:“你走不了的!”

这一招来势疾猛无比,丁炎山若出手还击,势必放开挟着的小叫化。情势已急,他只得急收拂尘,反向冷公霄右腕疾拂。

冷公霄亦非弱者,右手及时一翻,竟然反手硬夺对方拂尘,逼得丁炎山急收攻势,横掠开去。

几名蛇女早已抢方位出手,封堵在洞口,挡住丁炎山去路,使他无法夺路冲出。

丁炎山狂喝道:“挡我者死!”

他立时形同疯狂,拂尘势如电奔,振腕“唰唰唰”地一阵疾拂,锐不可挡。

众蛇女奋力拦阻,被拂尘扫得前仰后翻,阵脚大乱。

冷公霄奋身扑来,亦被拂尘横扫带起的劲风,迎面扫得有如火灼,就这微微一怔,丁炎山已冲向洞口。

哪知迎面突来一股刚劲掌风,击得丁炎山全身暴退丈余,身不由主,跌坐在地上。

冷公霄赶过来,出于如电,伸手按在丁炎山脑门上,只要一运真力,立时毙命。

突闻一声疾喝道:“住手!”冷公霰、百奇老人已双双出现在洞口。方才那一掌,不知是他们何人所发。

丁炎山已受制,哪敢妄动。

但他乃是极工心计之人,心知落在兄弟二人之手,今夜绝难活命。趁冷公霄被喝阻之际,出手快如闪电,连点小叫化全身几处穴道。

冷公霰一眼瞥见,已是欲阻不及,冲入洞来,怒斥道:“丁炎山!你敢向他下毒手?”

丁炎山嘿然冷笑道:“我既活不成,总得找个垫背的!”

冷公霰勃然大怒,上前飞起一脚,将丁炎山踹得连翻带滚,跌出七八尺远,几名蛇女一拥而上,将他制住。

踹开丁炎山,冷公霰急于查看小叫化,只见仍烂醉如泥。

冷公霄也以为丁炎山猝下毒手,小叫化必死无疑,急忙上前一看,发现他安然无恙,始如释重负。

丁炎山却得意狂笑道:“鬼王谷的独门点穴手法,除在下能解,徐元平至多只能活三日!”

冷公霰盛怒之下,原想将丁炎山投入蛇穴,以泄心中怒气。一听此言,顿时为之一怔,沉声道:“他尚能活三日,你却活不过今夜!”

丁炎山别有用心,仍然笑道:“你何不问问百奇老人,对一个仅能活三日的‘奇人’,可感兴趣?”

果然未待冷公霰发问,洞口的百奇老人已断然道:“那我要来何用!”

这一来,情势大为转变。

丁炎山不但有了生机,且对他非常有利。

只因冷公霰自知动武功难敌百奇老人,唯有靠徐元平这“奇人”,始能出得泰山。既然如此,他就不能杀丁炎山泄恨了。

冷公霄已知丁炎山打的是什么主意,急向冷公霰一施眼色,道:“老三,咱们先得确定,百奇老人是否认同,这死而复生的徐元平,较他拥有之百件奇物更奇啊!”

冷公霰闻言,不得不佩服这位二哥的心机过人。要知扬言已获世间第一“奇人”,乃是他一厢情愿之词,尚未获百奇老人认同。

万一认为不足为奇,岂非枉费心机,落得空欢喜一场。

念及于此,冷公霰回身向百奇老人道:“阁下请看吧,这就是死而复生之人!”说时向地上的小叫化一指。

百奇老人仍站在洞口,以防他们有诈,轻描淡写道:“他不过是个普通常人,有何出奇之处?”

冷公霰道:“方才我已告知阁下,此人死于数月之前,如今是死而复生。世间自古至今,除他之外,绝无第二人,尚不足为奇么?”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正色道:“不错,鬼医手抄本中所载,若获世间四件珍物,确然可使已死之人复活。但仅止于想象,从未实现。且四件必备珍物中,有一件就在我手中,此人怎能重生?”

冷公霰为之一怔,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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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霄急中生智道:“死而复生之术,虽为鬼医首创,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长江后浪推前浪,焉知近若干年来,无人能超乎鬼医之上呢!”

百奇老人道:“阁下之意,是否意味有人医术更高明,不需鬼医所说四件罕世珍物,亦可使人死而复生?”

冷公霄向小叫化一指,道:“此人即是铁证!”

百奇老人向地上小叫化一瞥,不置可否道:“这只是你们片面之词,我又如何能知,此人确曾死于数月之前?”

冷公霄道:“此人并非泛泛之辈,乃是名震天下武林的徐元平。

数月前,他壮烈死于孤独老人之墓,江湖中无人不知,在下绝非虚构事实!”

百奇老人略一沉吟,当机立断道:“好!是否确如二位所言,我自会加以证实。如是确有此事,三日之后,只要此人尚活着,我自甘认输!”

言毕,转身出洞口,带着守在洞外的四名红衣女童,一阵旋风似地疾掠而去。

他这一走,洞内的情势又紧张起来。

冷公霰怒哼一声,走向被众蛇女制住的丁炎山,沉声道:“丁炎山!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丁炎山冷冷道:“蝼蚁尚且贪生,谁会想死!但在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在下倒想知道,要死是如何,要活又当如何?”

冷公霰如掌生杀大权,振声道:“要死,很简单,投入蛇穴,让你尝尝被万蛇争噬之苦!”

丁炎山暗自一惊,力持镇定道:“要活呢?”

冷公霰直截了当道;“替徐元平解开穴道,就放你一条生路!”

丁炎山哈哈一笑,道:“那在下就更死定啦!”

冷公霰怒从心起道:“那就不必费事,让你死在我的乾坤掌下吧!”

举掌欲发,冷公霄急加劝阻道:“老三,让我来!”

冷公霰怒哼一声,愤然将掌放下。

冷公霄即道:“丁兄,你不是信得过我家老三吗?”

丁炎山笑道:“不错,像冷老三如此一言九鼎之人,在下要信不过,天下尚有何人可信?但留下徐元平,乃是出于在下之意,如今却让你们坐享其成,似乎有欠公平吧?”

冷公霄道:“老三一旦出山,已允助你我重振鬼王、千毒二谷,有何不公?”

丁炎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多日,他从未亲口承诺。冷兄之言能作数么?”

冷公霄脸色一沉,悴然道:“那有何难,老三,你就给他个承诺吧!”

冷公霰略一迟疑,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一出泰山,必尽全力助你重振鬼王谷!”

冷公霄冷冷一哼,气愤道:“丁兄满意了吗?”

哪知丁炎山摇头道:“不!还得保证,千毒谷永不得犯鬼王谷!”

冷公霰怒道:“丁炎山,你太罗嗦了!”

丁炎山微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接道:“二位虽有助我之心,在下却不得不防,二位或有灭我之意啊!”

冷公霄气得面红耳赤,愤声道:“老三,答应他吧!”

处此情况下,冷公霰不得不忍下一口气,勉强答应永不得犯鬼王谷。

丁炎山果然棋高一着,不仅逃过一死,且获得冷公霰亲口承诺及保证,不便再提其他要求。冷公霰一声令下,众蛇女立即放开丁炎山,让他好为小叫化解穴。

这场争端,使万蛇宫伤亡了好几名蛇女,冷公霰为之痛心气愤不已。但他乃是极重信义之人,既已有所承诺,就不能再跟丁炎山翻脸。

倒是那小叫化,酒醒之后已是次日凌晨,根本不知昨夜发生的一切。他随遇而安,在此有吃有喝,又有众蛇女殷勤服侍,使他真个是乐不思蜀了。

冷公霄、冷公霰及丁炎山,如今共同为一件事担心,那就是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江湖中是否已有风闻?

万一百奇老人无处查证,岂非枉费一番心机?

事实上,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除丁凤与宗涛之外,仅只玄武宫几名弟子、上官嵩父女、恨天一妪、宫装老妇、冷公天父子,及易天行等人而已。

死而复生的徐元平突告失踪,这几方面的人,都在马不停蹄地各处追寻,疲于奔命,谁也不会想到,他在万蛇宫内乐不可支。

这日薄暮时分,平阴县境内的一个小镇,饭馆里出现一老两小,看上去像是祖孙。两个红衣女童十分乖巧可爱,乍见如同一对孪生姐妹。老者却是天生异相,只见他头大如斗,身高与女相差无几,满身赘肉却肥的出奇。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浓眉大眼,下颚一束花白山羊胡须,又穿一身宽大绿袍,看来十分刺眼。他却神色自若,毫不在意别人投以异样眼光,只顾一边吃喝,一边暗中注意另一桌的食客。

那是一位面罩黑纱的宫装妇人,及一名英姿撩人的劲装少女,她们已匆匆食毕,似欲赶路。

少女探手入怀取银,不慎带出一圆球形有柄之物,掉落地上,急忙拾起藏回身上。

绿袍老者眼力何等锐利,就这惊鸿一瞥,已然看清那是何物,心里为之怦然一动,微露惊喜之色,似已见猎心动。

劲装少女将碎银置于桌上,即与宫装妇人起身离座,走出店外。

两个红衣女童正吃得津津有味,绿袍老者也取出块碎银,置于桌上,道:“我们走吧!”

红衣女童小嘴一噘,撒娇道:“人家还没吃好嘛!”

绿袍老者笑道:“你们慢慢吃,银子在桌上,吃完了来找我。”

言毕起身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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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装妇人与劲装少女,方走出不远,似已发觉绿袍老者在后跟踪,脚步突然加快,转眼已出了小镇。

绿袍老者也加快脚步,急起直追。哪知一出小镇,已然不见一老一少两女影踪。

方自暗诧,突闻身后娇声叫道:“哼!你这老丑怪,跟着咱们想打什么歪主意?”

绿袍老者闻声回身,只见劲装少女已在面前,不禁笑道:“女娃儿,你真有学问,替我起了这么好的名字!哈哈……”

劲装少女道:“你不喜欢这名字?”

绿袍老者又是哈哈一笑,自我解嘲道:“喜欢,太喜欢了!‘老’,我老人家年逾八十算得上够老的了。”

“‘丑’,我这副尊容实在不怎么样,丑到了家。‘怪’嘛……嗯,这身绿袍,别人看起来怪怪的,我老人家倒觉得挺美的呢!”

劲装少女原是一本正经,摆出一脸气势汹汹架式,一听绿袍老者疯言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绿袍老者又笑道:“你这女娃儿一笑,可比我老人家好看多啦!”

劲装少女立即止住笑,正色道:“老丑怪!你别把话岔开,还没回答本姑娘问话呢!”

绿袍老者故意一怔,装模作样道:“啧啧啧,人老了记性真差,你方才问我什么来着?”

劲装少女柳眉一剔,道:“我问你为何跟踪咱们?”

绿袍老者拍拍斗大的脑袋,呵呵笑道:“原来你问的是这个,我老人家想起来,方才在饭馆里,见你取银付账时,不慎掉出一物,看来十分眼熟,不知可否取出让我老人家一观?”

劲装少女冷哼一声,断然拒绝道:“本姑娘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看?”

绿袍老者一脸失望道:“唉!看看都不行,大概我这老丑怪,实在不得人缘啊……”眼圈一红,竟凄然泪下。

劲装少女于心不忍,动容道:“老丑怪,你真的想看?”

绿袍老者表情逼真道:“实不相瞒,我老人家有个毛病,凡是见到奇特之物,若不能看个仔细,真比生场大病还难受……”

劲装少女笑道:“好吧,为了治你这怪毛病,本姑娘就让你开开眼界!”

当即取出那带柄圆形之物,暗运真力,“铮”地一声,柄前圆物暴长三尺,赫然是柄软剑。

绿袍老者失声呼道:“啊!青蟒软剑!”

劲装少女暗自一怔,想不到这土里土气的糟老头,居然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这柄失传两百年的上古神兵。

就这一分神,冷不防绿袍老者出手如电,疾点劲装少女腕脉部位,软剑脱手,已到了他手中。

说时迟,那时快,宫装妇人疾掠而至,与夺剑得手,全身暴退的绿袍老者擦肩而过,双方落足在两丈之外,但软剑已然易手。

绿袍老者为这妇人的身手,惊得一怔,沮然苦笑道:“想不到普天之下,竟有身手比我老人家更快之人。”

宫装妇人冷声道:“我也想不到,天下有你这种贪婪卑鄙之人!”

绿袍老者满脸羞愧,一言不发,突然转身疾掠而去。

劲装少女心有不甘,欲急起直追,被宫装妇人劝阻道:“上官姑娘,由他去吧!”

原来她是上官婉倩,闻声一收已起的身形,问道:“老人家可识得此人?”

宫装老妇摇摇头,将软剑收回原状,交还上官婉倩,道:“为了这柄青蟒软剑,他还会找上咱们的。”

上官婉情犹有余怒道:“哼!方才他是趁我不备,出其不意下手夺剑,下回再遇上,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宫装老妇置之一笑,原打算赶路,继续寻找徐元平下落的。这时突然改变主意,又回到了小镇。

一老一少,找了家客栈,正由伙计带引登楼,忽闻一个苍劲之声问道:“那位可是上官姑娘?”

上官婉倩走在宫装老妇身后,一脚已踏上梯阶,闻声回身一看,只见梯口旁的一张桌位,坐了几个道人,发话之人是在何处见过,只得步下楼梯,趋前道:“这位道长是……”

老道起身道:“贫道天玄,上官姑娘不记得了?”

上官婉倩肃然起敬,施礼道:“原来是玄武宫天玄观主,恕晚辈眼拙,一时未能认出。”

天玄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欲向上官姑娘打听一人……”

眼光一扫,见厅内食客甚多,似有顾忌,欲言又止。

上官婉倩何等机伶,即道:“晚辈今晚下榻在此,道长若有赐教,少时可至楼上,来客房一晤。”

天玄道长颔首道:“贫道少时即登楼求见。”

上官婉倩又一敛礼,转身登楼,随宫装老妇入客房。

伙计一退,宫装老妇即道:“天玄老道虽刚愎自用,倒不失为正直之士,数月前古墓盛事,唯独玄武宫未趟浑水,置身事外。”

上官婉倩道:“晚辈正是为此感觉纳罕,古墓盛会,天下群豪赶往邙山,连少林掌门元通大师,亦率众亲自入墓,只有天玄道长独善其身。”

“如今他却亲率门下弟子,出现此地,岂非有些不寻常?且方才似有重要之事,欲向晚辈探询……”

话犹未了,天玄道长的声音已响自门外,道:“上官姑娘,贫道方便进来吗?”

上官婉倩立即开门,恭声道:“道长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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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玄道长迈步入房,向宫装老妇施礼道:“这位……”只因古墓盛会,他并未参与,是以不知此人身分。

上官婉倩至今也不知她姓名,只知她是南海奇叟之妻,萧姹姹之母,是以脱口而出道:“她老人家是南海……”

宫装老妇沉声道:“我与南海一门,毫无瓜葛!”

天玄道长微觉一怔,道:“但不知贫道该如何称呼,以免失礼。”

宫装老妇极为自傲,毫不谦让道:“如果有必要,就以萧夫人相称吧!”

天玄道长似有顾忌,不愿她在场,歉然道:“贫道有些事想请教上官姑娘,萧夫人可否……”

自称萧夫人的宫装老妇,听出是要她回避,不悦道:“若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还怕我听吗?”

天玄道长强自一笑道:“萧夫人言重了,贫道只是想问上官姑娘,可曾遇见过鬼王丁高之女,人称云梦双娇之一的丁凤姑娘而已,并无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上官婉倩摇头道:“晚辈数月之前曾见过她,即未再遇,不是听说,她已拜在道长门下么?”

天玄道长笑而不答,又问道:“那么徐元平,上官姑娘可曾遇见?”

上官婉倩暗自一怔,急向萧夫人一瞥,讷讷道:“这……徐元平在数月之前,不是已丧命在古墓之中?”

天玄道长正色道:“古墓盛会,天下武林群英云集,贫道虽未能忝逢其盛,但对当日之事,略有风闻,据闻徐元平丧命在南海奇叟掌下,惜未亲眼目击,不知传闻是否是误。”

上官婉倩诧异道:“此乃是千真万确之事,道长为何怀疑传闻失真?”

天玄道长正色道:“因近日之内,有人亲目所睹,徐元平与丁凤在一起!”

这是事实,上官婉倩与萧夫人,均知徐元平与丁凤曾在一起,另外尚有那神丐宗涛与恨天一妪。

只是其后恨天一妪为追回失物,强行带走上官婉倩与徐元平,又遇上萧夫人。不料徐元平被毒蛇噬伤,上官婉倩情急之中,带他前往白石谷求救,结果命是保住了,人却失踪不知去向。

上官婉倩随着萧夫人,连日来疲于奔命,各地追寻徐元平,迄无发现。

此刻乍闻天玄道长之言,误以为徐元平又与丁凤会合,不禁急切问道:“道长说他们在一起,是多久之事?”

天玄道长道:“约在十日之前。”

上官婉倩推算时日,是在他们前往水榭之前,不禁失望:“十日之前,他们确曾走在一起,只是数日前徐元平却失踪了,至今不知下落。”

天玄道长面露诧色,沉吟一下道:“如此说来,徐元平若非当日未死,即是死而复生了?”

萧夫人接口道:“以道长之见,此事可能吗?”

天玄道长笑道:“天地之间,无奇不有,贫道不敢妄断……”

萧夫人又问道:“道长为何探听徐元平?”

天玄道长神情陡变,沉声道:“贫道要找的不是他,而是叛徒丁凤!”

上官婉情道:“此事晚辈实爱莫能助,我们……”

正说之间,天玄道长似有所觉,喝问道:“窗外何人?”

喝声中,人已向窗外疾射而出。

萧夫人急向上官婉倩道:“你留下,我去看看!”随即越窗射身而出,只留上官婉倩一人在房内。

上官婉倩正赶至窗前,向外探视之际,突闻房门被撞开,闯入两个惊惶失措的红衣女童。

红衣女童惊呼道:“救命啊!姐姐救命……”

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

上官婉倩为之一惊,急忙上前扶那红衣女童,问道:“小妹妹,你们怎么了?”

冷不防红衣女童出手如电,竟然疾点上官婉倩“期门”“肩井”两穴。

饶是上官婉倩一向机伶,反应够快,也万万料不到一个十来岁女童,会出其不意突然出手,而且用的是上乘点穴手法。

上官婉倩措手不及,只觉两处穴位一麻,已然昏倒地上,失去了知觉。

红衣女童突袭得逞,相对一笑。

立即一个至窗前把风,一个搜身,自上官婉倩身上搜出青蟒软剑,不禁喜出望外,振奋招呼道;“有了,快走!”

两个女童又是相对一笑,状至得意,急急出房而去。

这一着,正是绿衣老者用的调虎离山计!

但越窗追出的萧夫人、天玄道长,乃是当代顶尖高手,岂容他轻易脱身。

绿袍老者身形疾掠,连连几个起落,已在十余丈外。后面的二人哪甘示弱,各展绝顶轻功,双双急起直追。

此刻不过是掌灯时分,大街上行人熙攘,见三人追逐而来,纷纷惊逃避让,引起一阵骚动。

眨眼之间,绿袍老者已到镇外,突然止步回身,等着后面紧迫不舍的二人。

其实以他的身法,脱身并非难事。

但他这时存心要绊住被引出之二人,以便两个红衣女童,得手后从容逸去,是以故意摆出严阵以待之势。

萧夫人奔势一收,天玄道长也已追至!

三人顿成“品”字形各自站定。

绿袍老者纵声大笑道:“二位苦苦追我老人家,所为何来啊?”

萧夫人怒斥道:“你这老丑怪,先是觊觎上官姑娘的青蟒软剑,夺剑既未得手,我已放你一马。此刻又在窗外窥探,莫非心犹未死?”

绿袍老者道:“那柄破剑,我老人家并未看在眼里。倒是你们方才所谈之事,我颇感兴趣。”

萧夫人诧然道:“哦?你指的是徐元平?”

绿袍老者又道:“那人是否死于数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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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冷哼一声,道:“此事早已轰动武林,几乎无人不知,你真是孤陋寡闻!”

绿袍老者不以为忤,继续问道:“如今他已死而复生了?”

萧夫人暗自一怔,冷声道:“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绿袍老者面露得意之色,道:“听你的口气,已等于告诉我老人家,确有其事了。多承相告,后会有期。哈哈……”

笑声中,身形暴退三丈,回身疾掠而去。

天玄道长方才落在萧夫人之后,尽有未甘,这时存心扳回面子,一见绿袍老者逃走,立即抢先急起直追。

萧夫人却猛然想到,中了绿袍老干调虎离山计,暗叫一声“糟!”不再追赶,掉头急急奔回小镇。

赶回客栈,直冲楼上客房,果然不出所料,上官婉倩已昏倒地上!

萧夫人大吃一惊,急忙趋前,蹲下查看,发现上官婉倩只是被点昏穴,并无大碍,这才如释重负,立即动手为她解开穴道。

上官婉倩一醒来,就失声叫道:“青蟒软剑……”

萧夫人急问道:“老丑怪另有同伙?”

上官婉倩愤声道:“是两个小不点的鬼丫头!”

萧夫人更觉惊诧道:“什么?你被两个小丫头所制,夺去了青蟒软剑?”

上官婉倩愧愤交进,怒哼一声道:“两个丫头人小鬼大,趁我不备,居然出手如电,点了我穴道!”

萧夫人劝慰道:“放心,咱们会找到那老丑怪,逼他交还软剑的!”

上官婉倩苦笑一下,沮然叹道:“唉!咱们连他姓名都不详,上哪里去找……”

萧夫人却充满信心道:“此人形貌奇特,只需明查暗访,必有人知其来历,绝对不难找到他!”

上官婉倩一向任性好强,今夜一时大意,竟被两个女童所逞,不费吹灰之力,将她轻而易举制住,搜去青蟒软剑。

这对她来说,无异是生平奇耻大辱。

这口气教她如何能咽得下,只见她柳眉一剔,恨声道:“晚辈不信他们能飞上天去,就去追!”

萧夫人笑问道:“你上哪里去追?人家既已得手,早就远扬了,还会留在此地等咱们么?”

上官婉倩闻言,不禁大为泄气,忽道:“老人家,天玄道长不是跟你一起去追的吗,他怎生未见返来?”

萧夫人道:“他一直追下去了,我是突然想到。老丑怪可能尚有同伙,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急急赶回,结果仍然晚了一步,唉!只怪我一时不察,要你留下……”

上官婉倩秀目流转,突有所悟道:“老人家,会不会是天玄道长,与那老丑怪串通的?”

萧夫人为之一怔,未置可否道:“上官姑娘,你怎么会有此想法?”

上官婉倩道:“晚辈身怀青蟒软剑,是无意间被老丑怪发现,见猎心动,一路跟踪出镇的。”

“先是花言巧语,骗晚辈将软剑出示,继而出其不意,一个强夺豪取。幸仗老人家身手矫捷,将剑及时夺回。”

“咱们一回镇上,走进这家客栈,刚要了房间,就遇上天玄道长,又故意来向晚辈问些明知故问之事,恐怕绝非巧合吧!”

萧夫人听她分析的头头是道,莞尔一笑道:“上官姑娘果然心灵性巧,才智过人。但据我所知,天玄道长绝非贪婪之辈。”

“否则以孤独老人之墓宝藏之丰,仅金蝶玉蝉两件罕世奇物,已足令天下雄豪趋之若鹜,为何仅他一人不为动?”

上官婉倩默默无言。

萧夫人继续接道:“以今晚情况而言,咱们原欲继续赶路,天玄道长怎会料知咱们,临时又决定折回镇上?”

“他更不可能预知咱们下榻何处,早就来这家客栈等着了。因此之故,天玄道长绝非同谋。”

萧夫人这番话,听得上官婉倩心服口服,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追寻绿袍老者,及两个红衣女童。

而天玄道长却未放弃,他一口气追出数里之外,来至一处荒坟。

绿袍老者奔势一收,突又止步回身,敞声笑道:“道长撇下正事不办,苦苦追我老人家作甚?”

天玄道长也将身形一敛,振声道:“阁下是否已知徐元平下落?”

绿袍老者笑声陡止,诧然道:“怪哉,道长凭什么认为,我老人家知其下落?”

天玄道长道:“徐元平死于古墓之内,天下武林尽知,而阁下却频频追问,显见阁下孤陋寡闻,已是不争之事实。但阁下若非近日见过徐元平,或知其下落,岂会关心他是否死而复生!”

绿袍老者又哈哈大笑道:“有道理!有道理!道长不愧是一代掌门,果然不同凡响,那就请道长相告,是否确有其事吧?”

天玄道长趁机道,“贫道与阁下打个交道如何?”

绿袍老者不加思索道:“道长请直言!”

天玄道长道:“阁下欲知之事,贫道知无不言,但阁下也得赐知,有位丁凤姑娘,是否与徐元平在一起?”

绿袍老者笑道:“这交道很公平,道长就请先说吧!”

天玄道长即道:“古墓盛会,贫道虽未忝逢其盛,但据闻徐元平确已丧命南海奇叟掌下。此人曾屡获奇遇,身怀少林不传武学,武功已至登峰造极化境……”

绿袍老者惊诧道:“徐元平既丧命南海奇叟掌下,其人之武功,岂非更在他之上?”

天玄道长摇头叹道:“非也!徐元平并非技不如人,据闻是为情所困,形同引颈受戮……”

绿袍老者不禁动容道:“唉!自古多情空余恨,幸好我老人家……瞧我这老糊涂,节骨眼上打什么岔。道长请继续往下说。”

天玄道长接下去道:“据闻徐元平当场毙命之时,南海奇叟之女曾道出,若能获得天下四件珍物,可使徐元平死而复生。事隔数月,如今徐元平果然重生,足见此女所言不虚!”

绿袍老者忽道:“四件珍物之中,是否包括成形何首乌?”

天玄道长道:“这倒不太清楚。贫道已将所知尽告,该阁下了。”

绿袍老者故作茫然道:“道长要问何事?”

天玄道长正色道:“叛徒丁凤下落!”

绿袍老者道:“道长真会出难题,我老人家被你考住了啊!”

天玄道长脸色一沉,怒道:“阁下是存心诳我?”

绿袍老者突发狂笑,道:“道长,这回是你孤陋寡闻了。普天之下,凡是跟我老人家打交道的,从来还没有人占到过便宜呢!”

天玄道长心知受骗,不禁怒从心起,突然双掌齐发,向对方全力攻去。

绿袍老者仗诡异身法,从容不迫避过凌厉的两掌,掠身狂笑而去。

天玄道长疾喝道:“哪里走!”

猛提一口真气,施展绝顶轻功,急起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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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武林异人,一个是一代宗师,二人轻功均已登峰造极。

一经全力施展,真个是快如流星,眨眼之间,已是数里之外。

哪知追至一处密林,一转眼,绿袍老者已失影踪。

遇林莫入,乃是大忌。

天玄道长明知绿袍老者已逃入林内,却不敢贸然闯入搜索。

天玄道长乃是烈性之人,一气之下,索性守在林外,心忖道:“哼!贫道跟你耗上了,看你能否永远不出来!”

正是这时,遥见两只灯笼迎面而来,移动极为缓慢,似乎足力不够。约莫—盏热茶时间,始由远而近。

天玄道长定神一看,竟是两个极为乖巧可爱的红衣女童。

她们所提白色灯笼,仅有金色“奇”“人”两字。

天玄道长暗自一怔,忖道:“天时已晚,这两个红衣女童,怎会跑到如此荒僻之地来?”

疑念既动,立即迎上前去,问道:“两位小姑娘,你们来这里作什么?”

红衣女童答道:“找人啊!”

天玄道长诧异道:“找什么人?”

红衣女童向他身后一指,道:“他!”

天玄道长一回身,果见绿袍老者已走出林外。

说时迟,那时快,就这电光石火之间,两个红衣女童同时出手如电,疾点天玄道长身后左右“志堂”两穴。

只觉腰后一麻,天玄道长已不能动弹,僵立原地。

绿袍老者一阵狂笑。道:“道长,委屈你了,天明之前穴道即可自行解开,后会有期,哈哈……”

狂笑声中,绿袍老者领着两名红衣女童,从容不迫地扬长而去。

他此行收获极丰,不但查明徐元平生死之谜,且意外地得到一柄青蟒软剑。

如今只剩下一个问题,那就是万蛇宫中之人,究竟是不是死而复生的徐元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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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尔虞我诈各施计

“万蛇宫”内,小叫化被敬若上宾,有吃有喝,不亦乐乎。索魂羽士丁炎山、冷公霄及冷公霰两兄弟,却是心急如焚,度日如年。

尤其是丁炎山,担心百奇老人三日之内,不知是否能探出有关徐元平生死之谜。更担心的是,突然闯来的此人,究竟是不是徐元平?

他之所以有此一虑,自有其道理。只因数月之前,徐元平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江湖,竟掀起武林中轩然大波。

而最令人敬服的,不仅是他那罕世武功,及屡获奇遇,被视为奇人物。更是他那威武不屈,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气魄。但如今死而复生的徐元平,则与数月前判若两人,相去何止千里,简直如同酒色之徒!

一连数日,小叫化除了吃喝之外,就是终日跟那些蛇女厮混,根本不理会身在何处。他那反常的态度,终于也引起了冷公霄的怀疑。

要知冷老二在千毒谷中,乃是极工心计之人,不似老大冷公天,及老三冷公霰的有勇无谋。

是以江湖中流传:“千毒谷中三毒物,不畏首尾只怕身”。

身者,指的就是冷公霄。

眼看三日之期将届,仍未见百奇老人方面有任何动静,他终于沉不住气,私下向冷公霰授计道:“老三,与其居被动,咱们何不趁百奇老人不在,来个攻其不备,直捣他的巢穴。凭‘万蛇宫’的人力,应该不成问题吧。”

冷公霰摇头道:“不!我若有此意,早就倾巢以出,与他全力一搏了,何必等到今日。”

冷公霄别有居心,冷声道:“老三,你上了老家伙的当啦!”

冷公霰“哦”了一声,茫然不解道:“我上了他什么当?”

冷公霄干咳两声,正色道:“这两日我曾细心观察此山地形,发现‘万蛇宫’所居地位,正在通往百奇老人之狭谷要冲。”

“他之所以用比武约定,将你留困此处多年,实际上是利用你为他把守门户,等于替他作了看门狗啊!”

此话一出,冷公霰顿时脸色一变。若是换作别人,敢当面讥讽他为看门狗,早已勃然大怒。

但冷公霄毕竟是他兄长,只得强自一忍道:“老二,我虽不及你聪明,尚不致愚笨至此。”

冷公霄皮笑肉不笑道:“老三,事实如此,何需争论。百奇老人拥有世间罕见百件珍奇之物,却苦无护守实力。”

“纵然他自恃武功盖世,也需防人觊觎之心。有你为他把守门户,他岂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冷公霰若有所思,未作反驳。

冷公霄接着又道:“此人自诩为百奇老人,顾名思义,表示他拥百件罕世奇物,但江湖中知其名者并不多。”

“且此人从不涉足江湖,亦不过问武林中事,可见他只是护宝自赏,别无雄心壮志之人。所以他最担心者,莫过于有人觊觎他得来不易的百件罕世奇物。若非用你为他看守门户,凭他的武功,岂能容你在此一居近三十年?”

经这番分析,冷公霰终于若有所悟,愤声道:“哼!如此说来,我倒真是被老家伙利用了!”

冷公霄面有得色地一笑,忽道:“老三,你可知他拥有的百件罕世奇物,究竟是些什么玩意?”

冷公霰茫然摇头道:“这倒不清楚……”

冷公霰趁机怂恿道:“咱们何不去查个明白?”

冷公霰面有难色,未置可否道:“这……”

冷公霄笑道:“老三,你被他利用,替他把守门户,二三十年,就算拿他一两件,也不为过啊!”

沉思半晌,冷公霰终于霍然心动,道:“好!咱们就去探他一探!”

冷公霄喜出望外,当即与冷公霰出了“万蛇宫”,交待巨人阿熊留守。

两兄弟施展轻功,直奔狭谷而去。

近三十年来,冷公霰从未进入过狭谷,此刻始发现,狭谷距“万蛇宫”不过数里之遥,却是另具一番景象。

放眼看去,两边峭壁悬崖,有如天堑,狭谷居于中间形势之险峻,不逊长江巫山峡的“一线天”。

而狭谷笔直延伸数里,不知通往何处。

眼见此谷险恶,颇具一人当关,万夫莫入之势。若是谷内设有机关埋伏,二人贸然闯入,定然凶多吉少。

千毒谷内,即是遍而明卡明桩,及歹毒机关,使人视为禁地,不敢擅自闯入。冷公霄不禁提高警觉,向冷公霰问道:“老三,你可知百奇老人的巢穴在何处?”

冷公霰强自一笑道:“我哪会知道!”

冷公霄颇觉失望,眉头一皱道:“此谷形势险恶,必然设有机关埋伏……”

冷公霰振声道:“既然来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方才冷公霄是怕他临阵退怯,故意用的激将法,一听冷公霰决心硬闯,正中下怀,即道:“老三,咱们各自小心了!”

两兄弟再度施展轻功,双双朝狭谷掠去。

谷内乱石遍布,伸延数里,宛如一条干沟河床。

二人小心翼翼,随时戒备。

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一路毫无埋伏,更未设有机关。

狭谷全长数里,以二人的轻功,哪消一盏热茶时间,已然来至尽头。

眼前是一个矗立峭壁,仰视如矗入云霄。左右两侧,则是密茂原始森林,似无路可通。

冷公霄收住奔势,打量一下地势,暗觉诧异道:“怪哉,此处已是狭谷尽头,为何毫无所见?”

冷公霰道:“每年中秋比武,老家伙均不知从何处来。但我曾命阿熊暗中跟踪,比完武之后,他们确实由这狭谷归去。”

冷公霄更觉诧然道:“那就怪了,一路上我已注意,此谷别无通路。现已来至尽头,除非……”

眼光突然凝视峭壁,似看出什么蹊跷。

冷公霰急问道:“老二,你可是有何发现?”

冷公霄向峭壁一指,道:“你看,这山壁虽然光滑陡峭,但每隔两丈许,均有一处突出岩石,由下而上,交错排列,岂不等于是个天然阶梯!”

冷公霰把头微微一点,猛提一口真气,身形拔升而起,向峭壁掠去。

脚在两丈高处突出岩石一点,借力又拔起两丈来高,双足再一蹬突出岩石,身形又升高两丈有余。

如此连续数次,已升至十余丈高。

他再双足一蹬山壁,身子平射三丈开外,两臂如翅齐张,以阻下坠之力,终于缓缓飘落地面。

冷公霄迎上前道:“老三,我说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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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霰颔首道:“嗯!如用此法,确实可直登峰顶。但地面距峰顶何止百丈,若非身怀绝世轻功,且功力深厚,要想一口气上得峰顶,恐大非易事。”

冷公霄道:“莫非你怀疑百奇老人的轻功与功力?”

冷公霰摇头道:“不!老家伙绝无问题,但每年中秋比武,他均带着四个红衣女童,看她们的年纪,至多不过十一二岁,如何能从此峭壁上下自如?”

别看他是个老粗,居然粗中有细,颇出人意料之外。

冷公霄不得不佩服道:“老三,真有你的!这点我倒没有想到……”

冷公霰哈哈一笑,豪气大发道:“老二,不管老家伙的巢穴,是否在这峰顶之上,咱们也得上去一观究竟!”

冷公霄哪甘示弱,即道:“当然!来吧……”

声甫落,人已向峭壁掠去。

二人一先一后,用方才冷公霰的方法,身形连连提纵,以“之”字形逐渐接近峰顶。

哪知距离峰顶仅十余丈时,突闻一阵“隆隆”巨响,自峰顶坠落下一块块巨石。兄弟二人大吃一惊,急以全身紧贴山壁,始终未被坠落山石砸中。

饶是这样,也惊得二人魂不附体,全身直冒冷汗。

山石绝不会突然自行坠落,必是有人施为。

冷公霄抬头一看,夜色茫茫中,只见峰顶出现两盏白纸灯笼,果然是两个红衣女童在捣鬼作祟!

冷公霰不禁惊怒交加,双手紧吸山壁,仰面向峰顶怒喝道:“上面两个鬼丫头听着,要不快快退开,等老夫上来,非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峰顶传来一阵嘻笑声,随听一名红衣女童道:“下面那个老家伙说,上来要扒咱们的皮,怎生得了?”

另一女童笑道:“别怕,他们上不来的!”

接着又是二阵嘻笑。

兄弟二人气得心肺几乎爆炸,但在此情势之下,纵有天大本领,也把峰顶两个小孩无可奈何。

千毒谷中这两个老毒物,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人物,今夜若被两个女童所制,岂不成了阴沟里翻船。

万一传扬出去,他们这个脸可丢大了。

冷公霄急以传音入密功力,和冷公霰传话道:“老三,你只管叫阵,分散两个小童注意力,待我伺机冲上去!”

冷公霰立即破口大骂道:“两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再敢耍花样,被老子逮着了,就把你们拿去喂毒蛇!”

峰顶上突然静寂下来,不再听到两个女童的嘻笑声。

冷公霰继续叫骂道:“怎么啦?两个鬼丫头,你们怎么不敢吭声了?”

峰顶上仍然静寂无声。

冷公霄见机不可失,猛提一口真气,突然双足一蹬,身形拔升而起,射向右上方两丈余处突出岩石,脚尖轻轻一点,借力以“之”字形射向右上方突出岩石处,再射向右上方。

连升三级突出岩石,只需再连拔升三次,即可上峰顶。不料就在冷公霄身形拔升之际,突闻激流冲激声,有如河堤决口。

冷公霄情知不妙,暗叫一声“糟!”

但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一股激流,自峰顶直泻而下,其势之猛,犹胜山顶之瀑布!

水势之猛,冲得身在凌空的冷公霄,身不由主,顺着一泻而下的凶猛水势,直往岩下坠去。

此时冷公霄距离地面,足足将近百丈,纵然没有猛烈水势冲击,加速坠落,跌下去也必粉身碎骨,何况他是头上脚下。

冷公霰惊得魂不附体,但他已是自身难保,幸以双手运足十成功力,十指插入岩石紧紧抓住,且全身紧贴山壁,始未被水势冲跌下去。

冷公霄心知必死无疑,索性双目紧闭,听天由命。

那知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向水柱疾射而去,拦腰一把挟急坠而下的公霄,射势却未停止,由水柱中穿射而过,落在数丈之外。

这一连串动作,有如一气呵成,且时间把握得分毫不差。就凭这份功力、准头,足见绝非凡俗之辈。

冷公霄死里逃生,一挺身,双足落地,惊魂未定,已听救他的人笑道:“冷兄受惊了!”

好熟悉的声音。

定神一看,竟然是索魂羽士丁炎山!

原来冷公霄、冷公霰两兄弟离开“万蛇宫”,被丁炎山发觉,心知他们今夜必有所为。乃趁巨人阿熊一心看守小叫化,对他疏于防范,悄然溜出,一路暗中跟踪至此。

眼看冷公霄被猛烈水势冲下,突然射身抢救,居然救了千毒谷中第二号老毒物的一命。

冷公霄万万料想不到,及时救他一命的会是丁炎山,不禁感激道:“多承相救,丁兄怎会……”

他原想问丁炎山怎会跟来的,但人家既然救了他的命,此话就问不出口了。

丁炎山置之一笑,道;“冷兄,咱们先救助冷老三下来要紧啊!”

冷公霄回身抬头一看,果见水势不断冲下,冷公霰十分危急。

正待设法抢救,突见峰顶水流中断,如同突然关起水闸。二人不禁暗觉诧然之际,遥见两盏白纸灯笼由远而近,正朝他们方向奔来。

冷公霰趁水势一止,哪敢怠慢,立即以“之”字形左右连纵,急速落身地面。

就在这时,两个手挑灯笼的红衣女童,已然来至面前,走在后面的正是百奇老人!

两个红衣女童身左右一分,百奇老人挺身上前,面对淋得落汤鸡的三人,哈哈一笑道:“三位可真是急性之人啊!”

丁炎山惟恐两兄弟险些丧命,盛怒之下坏了大事,急忙争先发话道:“三日之期已届,未见阁下有动静,所以咱们才亲自来讨回音。”

百奇老人沉声道:“我老人家岂能失信于你们,这不是如期赶回来了吗?”

冷公霰迫不及待道:“关于徐元平之事,阁下可曾查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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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从容不迫道:“唔……你们所说的,据江湖中传闻,好像是确有其事。但徐元平已死而复生,只怕无此可能!”

丁炎山急道:“阁下已亲眼见过他了,何出此言?”

百奇老人似笑非笑道:“嘿嘿,你们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老人家。据我所知,死而复生之术,乃是出自‘鬼医’奇想。”

“纵然其论有所依据,也必需备齐四件世间罕见奇珍宝物,始能生效。而我老人家却知道,尚无人能集全这四件珍物!”

冷公霄辩道:“少林武学,执天下武术牛耳,难道武林中就无人能胜少林弟子?”言下之意,似指死而复生之术,并非鬼医一人能为。

百奇老人沉思一下,忽道:“好吧,我老人家就姑妄信之,你们把那死而复生的徐元平送来,此武林约定就此解除。”

冷公霰喜出望外道:“好!咱们今夜就将人送来!”

百奇老人道:“别忙!我还得问问清楚,你们三人擅闯此地,是否造成什么损失呢。”

冷公霄不由地愤声道:“哼!上面两个小鬼,几乎使咱们兄弟两人丧命,阁下居然还谈损失!”

冷公霰也怒道:“阁下会有什么损失?哼!”

百奇老人反唇相讥道:“你们擅闯我老人家禁地,纵然丧命,也是自找的!”

冷公霰正待发作,丁炎山急道:“冷兄不必动怒,以免节外生枝,就让他查明有何损失吧。”

百奇老人笑道:“这才像句人话啊!哈哈……”

丁炎山脸上一红,却不敢出言顶撞。

百奇老人随即向峰顶振声问道:“兰儿,菊儿,上面情况如何?”

峰顶上又出现两盏灯笼,只听那红衣女童答道:“老爷爷,咱们损失了不少石头,还有水闸里的蓄水呢!”

另一女童道:“老爷爷要再不回来,他们还要扒咱们的皮啊!”

百奇老人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们三人均是江湖成名人物,居然趁我老人家不在,跑来欺侮两个女娃儿?”

冷公霄情急道:“阁下岂可听信她们片面之词,两个小鬼先推山石,复以水冲,使咱们险遭不测……”

话犹未了,百奇老人已斥道:“哼!能以不死,已算你们命大!”

冷公霰自被冷公霄点破,恍然大悟,明白受百奇老人利用,为他把守了二三十年门户,心中甚觉不甘。

这时见老家伙咄咄逼人,不禁怒从心起,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猛向百奇老人攻去。

一招“日月争辉”猝然发难,威力强劲无比,眼看已向百奇老人侧身攻到,绝难闪避或出手还击。

突见两个红衣女童身形一晃,双双从百奇老人身侧掠过,竟将冷公霰那雷霆万钧之势的掌力引开,击向数丈外的密林。

轰的一声巨响,一株合抱大树,竟被拦腰击断,倾倒下去,声势好不骇人!

丁炎山闯荡江湖数十年,居然看不出这是哪门功夫。尤其施展的是两个十一二岁女童,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百奇老人却若无其事,仍在原地不动,哈哈大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你们也太不自量力了!”

冷公霰惊怒交加,振声道:“阁下既同意收下徐元平,比武约定即不复存在。今夜临别一战,在下倒要领教领教,阁下究竟有多少真才实学!”

百奇老人道:“很好,很好。不过这三日疲于奔命,我老人家倒真有点累了,就让几个女娃儿陪你们玩玩吧!”

言毕身形乍动,暴退数丈之外。

就在这同时,只见峰顶上两点光亮急泻而下,距离地面约十丈时,突然张开两顶特制钢骨布伞。两个红衣女童下坠之势一顿,缓缓降落地面,随手将伞丢开。

她们与跟随百奇老人同返的两个女童,立即排成一列。只见四个红衣女童,高矮、长相、穿着均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辨出谁是谁来。

而一眨眼间,她们所提的白纸灯笼上,已分别变为红色的“梅”“兰”“菊”“竹”四字。

冷公霰见状,不屑道:“百奇老人,你还是自己上阵吧,免得又说在欺侮这几个小女娃儿!”

百奇老人敞声笑道:“我老人家可要休息休息,恕不奉陪。你们三人不防一齐上,只要能击灭她们手中的任何一盏灯笼,我老人家就认输!”

此话未免说得太狂,要知眼前这三人,均可算得是一代枭雄,岂能忍受如此轻蔑。

冷公霰未及答话。

丁炎山已抢先道:“阁下此话可是当真?”原来他惟恐冷公霰狂妄自大,不屑与四红衣女童动手,错失这稳操胜算的大好机会。

百奇老人道:“我老人家的话不能当真,天下还有谁的话能当真?”

丁炎山果然不愧是工于心计之人.趁机道:“冷老三因技不如人,败在阁下手下,被困此山近三十载,为的是一言九鼎,遵守比武约定。现下若咱们获胜,又当如何?”

百奇老人略一思索,即道:“好吧,我老人家既然存心让你们占便宜,索性就大方些。只要你们能获胜,我老人家就破例迎客,带你们登上峰顶,让三位一开眼界,观赏那世间罕见的百件珍奇之物。”

丁炎山别有用心,笑道:“冷老三比武输了,被困此山近三十载。而咱们获胜,仅得走马看花,观赏阁下的百件奇物,居然还说让咱们占了便宜,阁下未免大会打算盘了吧!”

百奇老人迟疑一下,道:“既然你们认为吃亏,也罢,只要你们能击灭一盏灯笼,即可在百件珍奇之物中,任取一件。四盏齐灭,百件奇物就全归你们!”

此言一出,听得丁炎山等三人喜出望外,当即蓄势待发,跃跃欲试,恨不得一举击灭四盏灯笼,将百件珍奇之和据为已有。

百奇老人暗自发笑,又道:“你们要把握时间,以一炷香为限。

香尽灯笼未灭,即判定你们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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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手一晃,不知从何处已取出一支香,另一只手上却拿着火折子。

香燃着,百奇老人插于地上,即道:“开始吧!”

四名红衣女童即时散开,分站四角方位,将丁炎山等三人围在当中。

冷公霰迫不及待,抢先出手,一掌向左角女童所提灯笼拍出。

以他浑厚的掌力,一般武林高手尚不敢轻拈其锋,何况是一盏纸糊灯笼。纵非击个正着,就凭那股如狂飙怒卷的掌风,也足以将灯笼震破。

哪知左角红衣女童极为机伶,身形一掠,早已换了方位,使冷公霰十拿九稳的一掌,居然击空。

丁炎山、冷公霄双双发动。此刻他们哪还顾及身份,各尽全力,分向“梅”“兰”两只灯笼疾扑而去。

别看两个红衣女童,年仅十一二岁,竟然能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巧妙地轻易避开。

要知一般习武之人,纵然已忝列武林高手,能练成“移形换位”身法,至少也需十年八年。

想不到百奇老人身边几个女童,居然能施展如此高深武功,怎不令丁炎山等人暗自吃惊。

四个红衣女童极为刁钻伶利,只见她们仗着身法灵活矫健,按照百奇老人暗以传音入密功力指示,所走方位分毫不差。

无论丁炎山等三人,势如此凌厉。均能及时闪避开去。

“梅”“兰”“菊”本盏灯笼,突然交叉穿梭起来,有如穿花蝴蝶,令人眼花缭乱。

丁炎山不禁暗惊,急向两兄弟招呼道:“二位居中,切断她们移动路线!”

冷公霄心知丁炎山之意,是在阻断四个红衣女童穿梭,以便各别击破。当即抢步居中,同时双掌左右开弓,迫使她们不得近身。冷公霰正一掌劈向“菊”字灯笼。

红衣女童急施“移形换位”身法避开,不料丁炎山已由侧面挡住去路,手中拂尘疾点,直到她挑着灯笼的右腕。

如此迅疾之势,纵是身经百战,对敌经验丰富的武林高手,也会措手不及。但红衣女童居然临危不乱,娇小的身子一歪,就地一滚,滚出丈余。霍地挺身弹起,手上所挑灯笼竟连晃都未晃动一下。

就在她挺身弹起之际,丁炎山几乎是同时欺身逼近,拂尘疾拂,带起一股劲风,扫向红衣女童下盘。

她若重施技,必被拂尘扫个正着。

人既被扫倒,灯笼焉能安然无恙?更何况,老奸巨滑的冷公霄,眼见机不可失,也从红衣女童背后疾扑而来。

此刻三个家伙的想法,可说是不谋而合。

他们心知一举击灭四盏灯笼,已是绝无可能。时间有限,不如合力抢攻,击灭一盏是一盏,不必贪心。

红衣女童背腹受敌,丁炎山拂扫向下盘,冷公霄从背后扑来,等于攻的是上盘。任凭她施展任何身法,也绝难避开两个武林高手,前后上下的合力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令人不敢相信的情况又发生了。丁炎山与冷公霄收势不及,几乎撞个满怀,红衣女童却已不知去向。

冷公霰认为他们这合力一击,必然得手,居然未能看清,红衣女童是如何脱身而出。

定神一看,“菊”字灯笼已在两丈之外,非但未灯灭,且与其他三名红衣女童,双排成“梅”“兰”“菊”一列。

未待他们再度发动,四个红衣女童双似穿花蝴蝶,快速穿梭起来。

丁炎山未加理会,轻声向冷公霄道:“这几个小鬼确实刁钻,所幸她们不致出手伤人咱们只需合力对付其中任何一个……”

话犹未了,又听百奇老人道:“别以为她们不出手,你们就有恃无恐,半炷香燃尽,你们就得认输啊!”

冷公霄闻言急道:“丁兄,动手吧!”

三人果然采取丁炎山的战术,选中“竹”字灯笼,掠身疾扑而去。

“竹”字灯笼落在最后,三人扑来,六掌齐发,威力何等惊人。

红衣女童心知无法闪避,急中生智,突将灯笼向前一送,喝道:“菊姐接住。”手疾射而出,人却暴退两丈开外。

手挑“菊”字灯笼的红衣女童,闻声回身左手一抄,将“竹”字灯笼接个正着。

丁炎山、冷公霰掌发即收,错步拧腰,已改向双手各挑一只灯笼的红衣女童扑去。

应变之快,确非凡俗之辈可比。

今夜虽是八月十八,中秋方过三日,仍是皓月当空。

但狭谷之内,三面环山转抱,且山势矗入云霄,遮住月光;若非借四盏灯笼光亮,谷内即陷一片漆黑。

是以那红衣女童,交“竹”字灯笼脱手飞出,即无法看出她身在何处。

相反的,双手各挑一盏灯笼的红衣女童,则目标更为显明,无可遁形了。

丁炎山、冷公霄、冷公霰把握时机,齐向那红衣女童疾扑而去。

当然,他们攻击的目标不是人,而是那两盏灯笼。哪知掌力犹未发出,两盏灯笼竟又疾射数丈之外。

黑暗中红衣女童掠身而至,凌空接住两盏灯笼,飘然落地。身手之灵巧,令人叹为观止。

三个老家伙扑势急收回身反扑,只见两盏灯笼又转向飞出。使他们奋力追逐,疲于奔命。

突然之间,四盏灯笼漫天飞舞,忽东忽西,令人眼花缭乱,煞是好看。但任凭丁炎山等三人,掠身追扑,或发掌猛击,竟无法击落任何一盏!

正当三人感真力不济,心浮气躁之际,突见四盏灯笼停止飞舞,双排成“梅”“兰”“菊”“竹”一列。

定神一看,四个红衣女童,已分列百奇老人两侧。

百奇老人笑道:“你们认输吧!”

三人闻言一怔,齐向地上插着的那炷香看去,果然已燃尽!

他们虽为之气结,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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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颇为得意,又笑道:“你们既然输了,当如何赔偿我老人家的损失!”

冷公霰愤声道:“阁下有何损失?”

百奇老人道:“若非你们擅闯此地,图登峰顶,觊觎我老人家的百件珍奇之物,她们何须以山石及蓄水相阻。事由尔等而起,自当负责赔偿!”

冷公霰哼一声,问道:“阁下之意,咱们如何赔偿?”

百奇老人从容不迫道:“如果要你们将落下的山石,冲下的蓄水,弄回峰上去,那我老人家未免是强人所难,事实上也办不到……”

冷公霰怒形于色道:“哼!阁下总不致于重施故技,再利用咱们把守门户三十年吧?”

百奇老人置之一笑,遂道:“那倒不必,但阁下需以‘万蛇宫’作为赔偿!”

此言一出,丁炎山与冷公霄均暗自一怔!

他们认为冷公霰定然怒不可遏,断然拒绝。需知“万蛇宫”乃是他近三十年心血,始有今日规模,怎会甘心轻易拱手让人?

不料大出他们意料之外,冷公霰竟毫不犹豫道:“好!反正咱们即将离此,‘万蛇宫’又带不走。即然阁下对它有兴趣,在下就奉送吧!”

百奇老人笑道:“好!好!阁下倒很痛快。你们可以走了。徐元平也不必专诚送来,三更之前,我老人家自会前来,连人带‘万蛇宫’一齐接收!”

冷公霰双手一拱,道:“三更之前,恭候大驾!”言毕向冷公霄、丁炎山一施眼色,转身向狭谷疾奔而去。

三人施展轻功,疾奔如飞,一路无暇说话。

出了狭谷,三人不约而同收住奔势。冷公霄已憋不住了,抱怨道:“老三,你怎可轻易答应老家伙,将‘万蛇宫’……”

冷公霰冷哼一声,狞笑道:“老家伙既然如此贪婪,我就让他什么也得不到!”

丁炎山、冷公霄是何等聪明之人,闻言立即明白冷公霰打什么主意。

显然他不甘受利用,为百奇老人把守门户近三十载,今夜又险遭不测,丧命在两个红衣女童水石交攻之下。

加上他们三个江湖成名人物,竟奈何不了四个红衣女童,脸上实在挂不住。

最后百奇老人强词夺理,硬要以“万蛇宫”作为赔偿,冷公霰怎能不把心一横,决心讨回这个公道。

冷公霄不禁笑问道:“老三,你可是打算‘万蛇宫’毁了?”

冷公霰又是一声怒哼,道:“我不但要毁‘万蛇宫’,连人也要毁了!”他所指的人,自然是徐元平。

丁炎山听得暗自一惊,急道:“冷兄,此举万不可,徐元平如同一部活的少林武功秘籍……”

冷公霰眼皮一翻,斥道:“那有何用,把他交给了百奇老人,岂不使老家伙如虎添翼?”

丁炎山道:“在下的意思,是不妨把他带走……”

冷公霄忽道:“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

丁炎山迫不及待道:“哦?冷兄有何高见?”

冷公霄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丁兄,咱们此来,原是指望老三出山,助你我重振鬼王、千毒二谷。”

“但古墓风波后,两谷均已遭我家老大,与令兄鬼王丁高自毁,形同一片废墟。二谷恢复昔日旧观,谈何容易,且需花费不知多少人力与时日。如今‘万蛇宫’已具规模,又是老三多年苦心经营,岂可轻言毁于一旦。”

“与其另起炉灶,不如由咱们三人携手,就地扩大,再招兵买马,网罗天下武林高手,岂非事半功倍!”

丁炎山霍然心动道:“冷兄果然高见,但那百奇老人……”

冷公霄笑道:“一山难容二虎,咱们既决心在此生根,岂能容得了他!”

冷公霰急问道:“老二,你的意思是……”

冷公霄眼露杀机,冷声道:“三更他将亲来‘万蛇宫’接收,咱们全力以赴,攻他个措手不及!”

丁炎山面有忧色道:“这……老家伙的武功,确实高深莫测,咱们……”

冷公霄颇有信心道;“丁兄不必担心,强龙难敌地头蛇,方才咱们在他的地区,自不免吃亏。”

“等老家伙来了‘万蛇宫’,除了咱们三人,尚有阿熊及数十名蛇女,难道还敌不过他与几个小鬼?”

冷公霰振奋道:“对!据我判断,老家伙除了四个小鬼之外,并无其他人的!”

丁炎山见两兄弟雄心大发,心知不便表示异议,更无法劝阻。

暗忖道:“这冷老二倒真会打如意算盘,纵然能事成,一举歼灭百奇老人及四个红衣女童。将来,‘万蛇宫’称霸武林,我丁炎山岂不将听命于你们?”

要知他也是野心颇大之人,才会想到重振鬼王谷,怎会甘心寄人篱下,为冷家两兄弟卖命。

此时此地,他只有不动声色,静观事态发展,必要时自有他的打算。

冷公霄,冷公霰心意已决,立即偕同丁炎山,各展轻功,急急赶回“万蛇宫”,以便布署,严阵以待,等着百奇老人自投罗网。

三人返回“万蛇宫”,只见小叫化又酩酊大醉,由巨人阿熊及数名蛇女守着。

冷公霰即发号施令,命数十名蛇女全体备战,顿时如临大敌,各据布署位置。

丁炎山则是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心里已拿定主意,必要时随机应变。

三更将至,冷公霄、丁炎山三人排列“万蛇宫”岩洞口,严阵以待。

倏而,遥见四盏灯笼移动,由远而近。

冷公霄轻声道:“他们来了!”

暗自全神戒备。

四盏灯笼来至十余丈外,突然止步不前。

岩洞口三人方觉诧然,百奇老人已出现面前,敞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有劳三位相候了!哈哈……”

只因三人全神贯注四盏灯笼,不料被百奇老人以此吸引他们注意力,趁机绕至岩洞前。由此可见,百奇老人早已防到他们有诈,且是有备而来。

冷公霰强自镇定,不动声色道:“阁下真准时,就请入内接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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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退开一旁让路。

百奇老人却道:“不必麻烦,把徐元平交给我老人家,你们走人就行了。”

冷公霰暗忖道:“好狡猾的老家伙,你不入内,就拿我无可奈何吗?”当即强自一笑,向岩洞内振声道:“阿熊,把徐元平带出来!”

丁炎山、冷公霄心知这是最紧张的一刻,也可说成败在此一举,互相一施眼色,已然暗运真力,蓄势待发。

小叫化酒仍未醒,由阿熊挟扶出来。

百奇老人见状,诧异道:“他怎么了?”

冷公霰道:“宿醉未醒而已。”

巨人阿熊挟扶小叫化,直朝百奇老人走去。

眼看距离仅有五步,突然撒手一推,只见小叫化猛然冲向百奇老人,手持短剑,照准心窝就刺!

原来是一名蛇女,穿上小叫化的衣帽,企图出其不意,猝施杀手。

哪知百奇老人出手如电,奇准地一把夺住短剑,同时疾喝道:“去吧!”飞起一脚,将那伪装小叫化的蛇女,踹得飞身跌出数丈之外,倒地不起。

冷公霰见刺杀未逞,立即抢先发难,狂喝声中,以苦练近三十载的乾坤掌,猛向百奇老人攻去。

他这双掌齐发,又是运足十成真力,威力端的惊人。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找死!”翻掌疾推,发出一股无形掌力,迎向冷公霰的双掌击去。

双方距离极近,不及一丈。

冷公霰是以毕生功力所聚,决心与百奇老人硬拼;而百奇老人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掌,也是怒极而发,毫不留情。

两股掌力撞个正着,虽未发出惊天动地的骇人巨响,却见百奇老人身形一晃,横移半步。

冷公霰则一个踉跄,连退两大步。

就在这时,冷公霄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先瞥了按兵未动的丁炎山一眼,突然手一扬,数道寒芒向百奇老人疾射而去。

千毒谷以“毒”闻名,老毒物冷公天,是以如影随形,一大一小两条毒蛇为护身法宝,使人见蛇丧胆。

冷公霰三十年前,练的是“火沙毒掌”,惜半途而废,未竟全力。独自负气离开千毒谷后,近三十年始改练更具威力的乾坤掌。

而这老二冷公霄,练的武功较杂,全是邪门歪道的歹毒功夫。

其中最厉害的,莫过于各种歹毒暗器,尤以“夺命飞星”最为霸道。

由于“夺命飞星”炼制不易,需以巨蟒毒牙为材,制成星芒状,淬以百种剧毒,盛于坛中密封,埋在阴寒地下干日,方可启封取出使用。

其毒性之剧,见血封喉,无药可解。传闻天下唯有一物可解救,即是失传已久的“玉蝉”,但冷公霄从未试过。

冷公霄对“夺命飞星”极为珍惜,除非生死关头,绝不轻易使用。

此刻,他已看出,冷公霰绝非百奇老人对手,是以突然一扬手,发出七八枚“夺命飞星”。

通常使用暗器,均是认准目标发射。

冷公霄手法却与众不同,只见数道寒芒直线疾射,将近目标之时,突然散发开来,分向白奇老人全身各部位射到。

百奇老人顿时全身被封住,无论左闪右避,上纵下蹲,均难免顾引失彼。唯一之计,只有以掌力将射来暗器震落。

如果他真发掌相拒,那就必死无疑。

因“夺命飞星”形状特殊,乃根据风力原理设计。

且冷公霄发射之时,是用的一股旋转暗劲,一遇强劲风力所阻,非但不致被震落,反而会各自改变方向,加速射向目标。

过去若干年中,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即是自恃功力深厚,贸然出掌拒敌,结果丧命在这歹毒暗器之下。

说是迟,那时快,突见百奇老人手一抬!

冷公霄方自暗喜,以为他必然发出强劲掌力,岂知从那宽大袍袖中,竟抖出一只黑色铁筒,前端却呈喇叭状。

只听得铁筒内发出“嗡嗡”轻响,冷公霄射出的七八枚“夺命飞星”,竟然悉数吸入!

冷公霄这一惊非同小可,左手的数枚“夺命飞星”尚未及发出。

百奇老人两肩一晃,人已欺身到了面前,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住他,怒斥道:“你竟敢向我老人家下此毒手!”

突闻冷公霰疾喝道:“住手!”

百奇老人眼光一瞟,只见冷公霰已掠至岩洞口,一手按在由两名蛇女架扶着的小叫化头顶上。

冷公霰胁道;“放开我二哥,否则我就毙了徐元平!”

百奇老人一怔,状至不屑道:“哼!想不到千毒谷中的人,一个比一个卑鄙!”

盛怒之下,只得愤然撒手推开冷公霄。

不料冷公霰突发一声暗号,只见数十名蛇女自洞内冲出,各持不同兵刃,向百奇老人一拥而上。

百奇老人怒从心起,急将黑色铁筒收回袖内,怒道:“看来你们是逼我老人家出手,今夜非大开杀戒不可了!”

狂喝声中,宽大袍袖疾拂,狂飙怒卷。

四五名蛇女首当其冲,被振得身不由主,如同断线风筝,跌出数丈之外,倒地不起。

一旁按兵不动的丁炎山,见状暗自一惊,突然当机立断,倒持拂尘,出其不意地攻向冷公霰。

变生肘腋,冷公霰正注意众蛇女攻向百奇老人,哪会料到丁炎山突然倒戈相向,一时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异香扑鼻,顿时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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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架扶着小叫化的蛇女,更是措手不及,同时昏倒在地。丁炎山趁机拦腰一把挟起小叫化,疾掠而去。但却被巨人阿熊挡住去路。

丁炎山情急拼命,左胁挟着小叫化,右手拂尘疾拂,逼开巨人阿熊,狂奔如飞而去。

情势转变大出意外,冷公霄也在全神贯注,看众蛇女奋不顾身攻向百奇老人,准备伺机而动,以致顾此失彼。

他万万没有料到丁炎山会有此一变。

及闻巨人阿熊一声狂喝,回身一看,始发觉丁炎山已挟持小叫化狂奔而去。冷公霄不禁惊怒交加,顾不得众蛇女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倒地不起,更顾不得察看冷公霰,猛提一口真气,施展绝顶轻功,急起直追。

丁炎山的轻功,与冷公霄在伯仲之间。但他这时挟着小叫化,速度自然打了折扣,奔出不及半里,已被冷公霄追及。

冷公霄怒喝道:“丁炎山,你往哪里走!”

丁炎山只得止步回身,急道:“冷兄,咱们今夜若想保命,只此一途,别无他策!”

冷公霄怒形于色道:“哼!恐怕你是言不由衷,别有居心吧!”

丁炎山道:“在下若有异心,冷兄被山水冲坠下跌时,我又何必冒险抢救?”

冷公霄微微一怔,即道:“看在丁兄相救之情,只要你放下徐元平,今夜之事,咱们就算扯平。”

双方均是极工心计之人,你奸我诈,可谓棋逢对手。

冷公霄被山水冲落,自百丈悬岩坠跌时,丁炎山之所以奋身冒险抢救,乃是仍想利用这两兄弟。

但等到发现他们沆瀣一气,野心勃勃,不仅图谋对付百奇老人,更打算扩展“万蛇宫”势力,称霸武林,实已有违当初重振鬼王、千毒二谷宏愿。

如此一来,置他丁炎山于何地?是以两兄弟忙于布署时,他已暗自拿定主意,必要时挟持徐元平而去,再另作打算。

此刻要他放下徐元平,哪有如此简单!

丁炎山把头一摇,皮笑肉不笑道,“冷兄,人在我手里,应该听我的啊!”

冷公霄恨声道:“丁炎山,莫非你以此要胁在下?”

丁炎山道:“冷兄不要妄加臆测,方才若非在下劫走徐元平,万一冷老三一时冲动,将他一掌击毙,咱们今夜就一个也休想活命!”

这话倒是事实,以当时情况,冷公霰眼看众蛇女不敌百奇老人,纵然他们几个一齐出手,也是无济于事。

惊怒交加之下,他很可能击毙徐元平,免得让他落在百奇老人手里。

而这三日之中,百奇老人亲自出外查访,必已探出有关徐元平传闻,甚至获悉此人曾屡获奇遇,身怀少林绝世武学。

倘非如此,何以同意以徐元平,取消比武约定。

丁炎山的判断不错,要不是为了保全徐元平性命,百奇老人盛怒之下,怎会轻易放开冷公霄。

冷公霄虽也心里明白,但嘴上却反驳道:“哼!丁兄若将徐元平劫持而去,老家伙又岂会甘休?”

丁炎山嘿然冷笑道;“冷兄之意,是要我把他留下么?”

冷公霄道:“正是!”

话甫出口,人已欺身而近。

只见他猛提一口真气,欲待出手之际!

丁炎山不由地怒道:“冷兄不怕伤了徐元平?”

冷公霄把心一横道:“丁兄既不怕,我更不在乎他死活!”突然出手,一掌向丁炎山直劈而去。

丁炎山忙向一旁闪开,同时手中拂尘疾拂,封住对方趁势进攻之路。

冷公霄已豁了出去,不顾拂尘封住进路,双掌交错而发,一味抢攻,逼得丁炎山连连后退。

丁炎山不由地怒喝道:“冷公霄,你不要逼人太甚!”

若论武功,双方可说是旗鼓相当。但各有一绝,丁炎山仗恃的是“迷魂药物”,冷公霄则是“夺命飞星”。

冷公霄攻势突然一收,眼露杀机道:“哼!在下念你相救之情,不忍施出杀手。如果丁某不领情,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时手一抬,已然扣了几枚夺命飞星。

丁炎山眼力何等锐利,见他手向怀中一探,已知这千毒谷中的第二号老毒物,安的是什么歹毒之心了。

“夺命飞星”方才用以对付百奇老人,虽未见发挥威力,反被老家伙悉数吸入黑色铁筒内。

但丁炎山乃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久闻此歹毒暗器霸道无比。

此刻一听冷公霄口气,尽知他手中所扣,定然是那“夺命飞星”。

丁炎山暗自一惊,急将挟持的小叫化放下,突以拂尘先发制人,连连一阵急攻,逼使对方暗器无法出手。

冷公霄果然被逼得连退几步,手中所扣几枚“夺命飞星”一时出不了手。而丁炎山则是情急拼命,形同疯狂,将毕生功力连紧拂尘之上,专攻对方致命要害。

因他知道,只要攻势一缓,冷公霄的“夺命飞星”即趁机发出,凭自己的拂尘,绝难将之全部击落,万一被射中,则必死无疑。

冷公霄被逼得怒从心起,突然倒纵两丈开外,正待扬手发出“夺命飞星”,一眼瞥见黑暗中窜射出两条红影,直向丢在地上的小叫化射去。

情急之下,冷公霄顾不得紧跟着攻来的丁炎山,手一扬,几枚“夺命飞星”疾射两条红影。

哪知两条红影比暗器速度更快,双双射至小叫化身边,一人拖起一条胳膊,几乎毫未停留,又如流矢射出十余丈外。

要知冷公霄射发的“夺命飞星”,只在三丈之内具有威力。超出这个距离,劲力一消失,即形同废物,毫无杀伤之力。

两条红影去势太快,“夺命飞星”,威力已失,便告纷纷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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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同时,丁炎山已逼近面前,拂尘疾点冷公霄前胸“华庭”两处大穴。

来势迅疾无比,冷公霄急以双掌硬接,虽将两处大穴护住,手背却被拂尘击中,顿时皮破肉绽,鲜血直流,真个是痛彻心肺。

冷公霄一咬牙,双掌齐翻,推出一股强劲掌力,震得丁炎山连退数步。突觉血气向上翻涌,摇摇欲坠。

丁炎山心知已受内伤,暗自一惊,正待全力一拼,却听冷公霄急叫道:“徐元平已被人劫持而去,你还要拼个同归于尽?”

一听此言,丁炎山立即回身,直奔丢下小叫化之处而去。四下一看,果然小叫化已不知去向。

只因他方才全力向冷公霄抢攻,又是背向小叫花,并未见于黑暗中窜出两条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机将小叫化架走,是以惊道:“刚才人还在……”

冷公霄无暇答话,怒哼一声,已朝两条红影去的方向掠身而去。

丁炎山哪敢怠慢,随后急起直追。

二人一先一后,追出约一里,哪还能见人影。待继续追寻,却遥见四盏灯笼由远而近,正由后面追来。

冷公霄、丁炎山心里明白,合二人之力,亦绝非百奇老人对手,只得各自落荒而逃。

倏而,四盏灯笼已近,原来是两名红衣女童,各挑两只灯笼,远远看去,如同是四个红衣女童。

百奇老人走在两个红衣女童身后,眼光四下一扫,冷声道:“哼!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跑得可真快!”

正在这时,遥闻远处传来红衣女童招呼声:“老爷爷,我们在这里!”

百奇老人不禁笑骂道:“这两个小丫头,要她们守在‘万蛇宫’附近,怎会跑到这么远来了?”

挑着灯笼的两名红衣女童,已循声赶去,百奇老人仍然从容不迫地走在后面。

来至数十丈外,只见另两红衣女童,正笑嘻嘻地站在草丛中等着。

百奇老人这才走上前,问道:“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红衣女童笑道:“老爷爷,您不是交代咱们,守在‘万蛇宫’附近,暗中监视他们一举一动吗?”

百奇老人斥道:“你们既然记得,为何不照我的吩咐去做?哼!回去要好好处罚!”

红衣女童有恃无恐,仍然嘻皮笑脸道:“老爷爷一向赏罚分明,不知兰儿和梅姐犯了什么错,要受处罚?”

百奇老人怒形于色道:“兰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跟我顶嘴?”

兰儿急道:“兰儿不敢!”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咱们今夜的目的不在‘万蛇宫’,而是那个徐元平,你们负责暗中监视,未能尽职,让人家把他弄走了,不该受罚么?”

兰儿又笑道:“老爷爷交代的事,咱们敢不从命吆?请老爷爷自己来看看吧!”说时向草丛里一指。

百奇老人一怔,急从红衣女童后接过一盏灯笼,挑着走进草丛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只见乱草上躺着的,正是酒犹未醒的小叫化。

兰儿得意道:“老爷爷,咱们是该赏,还是该罚?”

百奇老人乐不可支,敞声大笑道:“赏!赏!统统有赏!哈哈……”

当即一把提起小叫化,挟在胁下,领着四红衣女童,朝狭谷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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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分道扬镳觅人踪

小叫化这一醉,直到天明方清醒过来。睁眼一看,发现是躺在三面石壁,一面为铁栅的斗室之中,如同置身牢房。

他不由地暗自一惊,霍地撑身而起,冲向铁栅。从铁栅内看出去,只见隔着一条数尺宽走道,对面是一排同样的十余间铁栅斗室。

定神一看,更令他大为惊诧,原来那十余铁栅斗室内,囚禁着十余个非人非兽的怪物。

其中之一,赫然竟是三头双体怪!

小叫化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退至石壁墙角,犹自喘自不已。只因他昨夜被几个蛇女灌醉,失去知觉,直到此刻醒来,根本不知置身何处。

惊魂犹未定,突闻“呛郎”一声,似为开启铁门声响。

随见一个骨瘦如柴,形同骷髅的黑袍老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推车,一跛一拐地走来。

老媪的拐杖似为钢铁打造,发出沉重清脆之声,犹如击在小叫化心弦之上。

车上置一盆盆食物,老媪顺着走道两旁铁栅,将食物分送至铁栅下方洞口。栅内“怪物”立即迫不及待,抓起盆内食物就狼吞虎咽大嚼。

老媪来至小叫化铁栅前,端一盆食物送入洞口。

她以诧异眼光,向栅内小叫化打量一下,似觉毫无特别之处,失望地耸耸肩,继续向前分送食物。

小叫化再也按捺不住,冲至铁栅前,双手紧抓铁条,大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老媪回头瞥他一眼,置之不理而去。

小叫化情急之下,奋力摇撼铁栅,声嘶力竭叫道:“放我出去啊!……”

老媪充耳不闻,分毕食物,推着轮车离去,使小叫化又急又怒,但却无可奈何。

小叫化一向随遇而安,在“万蛇宫”内数日,几乎不亦乐乎,那是有吃有喝,且有众蛇女为伴。

如今不知置身何处,又见别的铁栅内,囚禁着不少非人非兽的怪物,教他心里如何能安?

这时若在“万蛇宫”内,蛇女早已送上美味可口的锦蛇羹,作为他的早餐。而老媪分送的,却不知是何食物。

眼看那些“怪物”狼吞虎咽,片刻之间,将盆内食物一扫而空,小叫化不禁亦感到了腹中饥饿。

“怪物”既吃得如此之香,想必其味不差吧?

小叫化又冲至铁栅前,蹲下一看,只见洞口送入的盆内,竟是一块干饼,及一堆切碎的生肉,这种食物,教他如何能下咽?

一气之下小叫化站起来飞起一脚,将食物连盆踢出铁栅外,怒道:“哼!简直不把我当人嘛!”

他对食物不屑一顾,别的铁栅内的“怪物”,眼见食物散落一地,似觉十分可惜,纷纷在栅内吼叫,且又跳又叫,像是在对他的举动表示抗议。

小叫化正自发愁,苦无脱身之计。

突又听得铁门开启声,随即由走道一端,走来个手抱白色有猕猴的红衣女童,直接来至铁栅前。

红衣女童打量小叫化一阵,问道:“那天救了小雪球的,是不是你?”

小叫化猛然记起,这只白色小猕猴被巨蟒追逐之事,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红衣女道:“老爷爷的‘搜奇苑’。”

小叫化诧异道:“老爷爷是谁?”

红衣女童稚气地一笑道:“你这人真是孤陋寡闻,连老爷爷是谁都不知道,他老人家就是百奇老人!”

小叫化暗自一怔,更觉茫然道:“哦?百奇老人……是他把我关在这里的么?”

红衣女童微微点头,没有答话。

小叫化不由地气愤道:“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红衣女童作个无奈表情,转身欲去。

小叫化急叫道:“小姑娘!慢走……”

红衣女童闻声止步,回身道:“虽然你曾救过小雪球,可是我无法帮助你脱身啊!”

这女童好机伶,未待小叫化开口,竟已洞悉他的心意,来个先发制人,以绝其念。

但小叫化却不死心,沮然道:“唉!看来我只好关在这里,活活饿死算了!”

红衣女童眼光一扫,发现食物散落在上,不禁皱眉道:“这些食物你吃不惯?”

小叫化愤声道:“这哪是人吃的嘛!”

红衣女童略一思索,道:“这个忙我可以帮你,回头我送些好吃的来。”

说完又要走。

小叫化急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女童答道:“我叫菊儿。”

随即转身而去。

小叫化听得关铁门声,不禁沮然叹息道:“唉!你即使拿来山珍海味,我也吃不下去了!”他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

尤其他曾救过那白色小猕猴,菊儿已表明爱莫能助,无法助,他逃出,还能指望谁来救他出去?

这时他不禁想起了丁凤与上官婉倩两个姑娘,无论是她们任何一个在此,必会竭其所能,全力救他脱身的。

然而,他哪里知道,丁凤与上官婉倩,连日来,正疲于奔命,各处找寻他呢!

且说丁凤、白云峰、白小仙兄妹,随着神丐宗涛,一面追踪易天行,一面寻找小叫化下落。

两兄妹矢志为白石老人报仇,决心与易天行一拼,对于是否能找到小叫化,似乎漠不关心。

相反地,丁凤则一心要找小叫化,其他的事与她毫不相干。

是以各有目的,迹象逐渐明显,终于发生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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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仙索性表明态度道:“既然咱们各怀心志,不如就此分道扬镳,以免互受牵制!”

丁凤亦不讳言道:“不错,我只要尽速找到徐元平,其他的与我无关!”

宗涛忙从中排解道:“二位姑娘不可意气用事,无论遇上徐元平或易天行,必然有番激斗,咱们绝不可将人力分散。”

白小仙比丁凤更任性,向白云峰道:“哥哥,易天行杀的是咱们的爷爷,不关别人痛痒,咱们自己去找他为爷爷报仇吧!”

要知数日相处,白云峰已对丁凤暗生爱慕之情,闻言不由地暗瞥丁凤一眼,面有难色道:“妹妹,宗老前辈说的也有道理,咱们……”

他的话犹未了,白小仙就愤声道:“那你就跟他们走在一起,我一个人去找易天行!”言毕一声怒哼,人已掠身而去。

白云峰急叫道:“妹妹!……”

白小仙充耳不闻,疾奔而去!

眨眼之间已奔出数十丈外。

白云峰一时无所适从,转脸向宗涛道:“宗老前辈,我……”

宗涛道:“快去追她回来!”

白云峰恭应一声,立即急起直追。

哪知白小仙十分刁钻,明知他会追来,竟施展轻功,疾奔如飞。哪消半盏热茶时间,早已奔出数里。

白小仙奔势一收,回身等着白云峰奔近,笑道:“哥哥,咱们总算摆脱老叫化他们了。”

白云峰上前一把执住她的手,正色道:“妹妹,快跟我回去!”

不由分说,拖了白小仙就走。

白小仙用力一挣,甩脱白云峰的手,娇叱道:“哥哥,你疯了?跟着他们去找那姓徐的,这算哪一门?”

白云峰道,“凭咱们两人,就算找到易天行,能为爷爷报得了仇么?”

白小仙激动道:“你若怕死,就不必去!”

言毕,转身狂奔而去。

白云峰哪敢怠慢,再度急起直追,一面叫道:“妹妹!快回来……”

白小仙未加理会,越奔越快。

白云峰只好一路紧追不舍。

他一直追出数里,始将白小仙追上,拦住去路道:“妹妹,咱们即使要去找易天行,也该向宗老前辈和丁凤姑娘打声招呼啊。”

哪知白小仙柳眉一竖,愤声道:“哥哥,你是舍不得跟丁姑娘分手吧!”

白云峰被她一语道破,不禁窘迫道:“妹妹,你不许胡说……”

白小仙却得理不饶人,诡异地一笑道:“哥哥,你的心思,早就被我看穿了。若不是你已对丁姑娘有意,就不会同意跟他们走在一起的!”

白云峰强自一笑道:“好吧,既然你怀疑我对丁姑娘有意,咱们就不必去向他们打招呼了,自行去找易天行,为爷爷报仇吧。”

白小仙这才转嗔为喜,欣然一笑道:“哥哥放心,爷爷在天之灵,定然会保佑咱们,为他老人家手刃仇人的!”

但易天行的行踪不明,上何处去找他呢?

这两兄妹生长在白石谷从未涉足江湖,可说毫无经验阅历。总不能逢人就问,易天行在哪里。

更何况,那日易天行前往白石谷,头戴大斗笠,几乎遮住整个脸的上半部,白小仙根本未看清他的真面目。

一连数日,两兄妹明查暗访,毫无所获。这日来至鲁山附近,天色已晚,只得向一处大庄院要求借宿,哪知竟被庄丁断然拒绝。

白云峰忙陪小心道:“咱们为着赶路,错过宿头,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为首庄丁盛气凌人道:“错过宿头,那是你家的事,本庄从不留客,快走吧!”

白云峰犹想说几句好话,白小仙愤声道:“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怒哼一声,拖了白云峰就走。

兄妹二人正待离去,突见一位面罩黑纱,身穿华丽宫装的妇人,走向庄前,照样遭到几名庄丁挡驾。

宫装妇人直截了当道:“易天行可在?”

乍闻易天行之名,兄妹二人不由地暗自一怔,同时止步回身。

为首庄丁答道:“本庄并无此人!”

宫装妇人冷声道:“你不够资格说话,叫你们当家的出来!”

那庄丁微微一怔,欲待发作,却被宫装妇人的气势所慑,不禁向她打量一下,道:“你是什么人?”

宫装妇人怒斥道:“你不配问!”倏地双手一分,发出两股无形强劲之力,分向挡在庄前几名庄丁击去。

只见几名庄丁措手不及,纷纷踉跄倒退,跌了开去。一个个惊怒交加,爬起身来,向宫装妇人一拥而上。

宫装妇人怒从心起,叱道:“找死!”即将袍袖疾拂,卷起一股狂飙。

几名庄丁犹未近身,已被震荡开去,摔出数丈之外,纷纷倒地不起。这一手拂袖神功,看得白氏兄妹瞠目结舌,却不知道宫装妇人是什么来头。

宫装妇人冷冷一哼,大步向庄内走去。

白小仙灵机一动,急叫道:“前辈!……”同时抢步上前,深深一礼。

宫装妇人止步,诧然道:“姑娘有什么事?”

白小仙恭然道;“方才听长辈说,是来此找易天行的吗?”

宫装妇人道:“不错。姑娘知道他在此庄?”

白小仙摇头道:“不,晚辈也是找他的……”

宫装妇人也不追问原由,笑道:“那就随我入庄吧!”

白小仙喜出望外,急向尚在发愣的白云峰一招手,紧随宫装妇人身后,快步进入庄内。

正在这时,突见迎面奔来六个白衣童子,年纪均约十四五岁之间,各持一柄利剑,挡住了去路。

宫装妇人见状,沉声道:“小小年纪,我不忍杀你们,还不快快闪开!”

六个白衣童子,个个眉清目秀,但神色之间却是一片庄肃。他们抱剑而立,一言不发,似对宫装妇人好意决不领情。

宫装妇人冷冷一哼,对眼前六个童子视若无睹,昂然向前走去。

六个童子互望一眼,突然分两旁散开,以扇形向宫装妇人发动攻击。刹时白影连翻,寒光乍动,有如一片剑波,汹涌而至。

宫装妇人急向身后白小仙招呼道,“姑娘退后!”不由地怒从心起,双袖疾拂,向攻来的六个童子迎去。

六个童子年纪不大,身手却是不弱,立即移步换位,各据一方,由扇形变为包围之势。

宫装妇人微微一怔,冷声道:“哦?易天行已教会了你们‘六合剑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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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童子尚未出手,已被宫装妇人识出,自是暗自一惊。要知古墓事件后,武林群豪均萌退隐之意,无心再争名夺利,乃是各自解散之公议。

易天行恶行败露,更是众矢之的,遂不能不从善如流。表面上他遵守公议,解散徒众手下迁居南阳。

他甚至改名换姓,从此深居简出。

实际上他仍保存实力,暗命心腹死党铁掌杜风,带着六名剑童等人,潜来鲁山落脚,准备他日东山再起,即以此庄为根据地。

数月以来,六剑童苦练“六合剑阵”不懈,从未用以对敌,此刻正好试试其威力,齐喝声中,剑阵已发动,六道寒光同时攻来,声势果然不凡,

白云峰、白小仙亦被包围,岂能按兵不动,由宫装妇人独立迎战六剑童。兄妹俩互相打个招呼,已然各自拔剑出鞘,双双抡剑迎敌。

他们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哪知“六合剑阵”的厉害,分向正南、正北两个方位上的剑童攻去。

疯和尚武功并无派可循,似为自成一家。

两兄妹瞒着白石老人,私下从其学艺多年,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武功究竟到达何等境界。

这时白云峰用的是一招“入山问路”,白小仙则施出一招“拨草寻蛇”,招式虽异,却同样是求功心切之作。

但闻两童同发冷笑,手中三尺青锋一挥,迅疾无比向对方剑身削去,四剑相交,只听得“呛呛”两声脆响,两兄妹的剑竟被削断,手上只握着半截断剑。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们才一出手,已被对方将剑削断,始知两剑童所用兵刃,并非普通钢铁打造,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说时迟,那时快,宫装妇人双袖齐拂,逼退一拥而上的四名剑童。一眼瞥见两剑童趁机抢攻,使两兄妹险象环生,立即双掌交错疾发,分向两剑童击去。

掌发无形,两剑童却见多识广,急忙敛剑暴退两丈,始解兄妹之危。

六剑童似已看出,宫装妇人武功高深莫测,纵然易天行亲自出手,也未必能操胜算。其中一剑童急以手势打出暗号,阻制其他五剑童轻举妄动,随即朗声道:“前辈可是来自南海?”

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甫一交手,即认出宫装妇人武功路数,果然不愧是名师出高徒,确非凡俗之才。

宫装妇人冷声道:“不错,我乃南海一门的萧夫人!”

六名剑童乍闻之下,肃然起敬,立即敛剑施礼。方才问话的剑童急道:“原来是萧夫人,恕晚辈们的有眼无珠,多有冒犯。”

萧夫人置之一笑,道:“我本无恶意,此来实为救易天行一命,尔等竟不问情由,阻我入庄。本当给你们点教训,姑念你们年幼无知,算了吧。还不快快带路,领我去见易天行!”

这番话听得两兄妹,心里不禁发毛。以萧夫人方才展露的功力,虽疯和尚亦不及。她既表明来意,显然与易天行交情不恶。他们连六名剑童都对付不了,再加上个武功奇高的萧夫人,如何能报得了仇?

白小仙此刻始想到宗涛的顾虑不错,不应分散人力。但事到如今,悔之莫及。即使心里暗自忧急,也只好不动声色。

两兄妹暗自交换一下眼色,心照不宣,似已有了默契,决心到时候见机行事。

六剑童则是另一番心情,闻言立即在前带路,恭领萧夫人及两兄妹,朝向庄舍走去。

原来萧夫人自上官婉倩口中,获悉易天行被冷公天的毒蛇咬伤,中毒仓惶逃去。二人乃决意,分头追寻徐元平与易天行。

当然,主要的是要找到徐元平。

一连数日,萧夫人并未发现徐元平踪迹,却无意中探出易天行的心腹死党,铁掌杜风在此落脚,暗中保存实力,试图他日东山再起。

萧夫人一向料事如神,判断易天行既受伤中毒极深,必需觅一安全无虑之地,疗伤驱毒。则别无去处,定然会来此处。

果然不出所料,易天行已来此数日,由铁掌杜风助他运功逼毒。

但老毒物那条全身赤红的小蛇,乃是毒蛇之冠,若非易天行本身功力深厚,早已毒发身亡。

然则,性命虽能暂时保住,毒已运行全身,纵有铁掌杜风相助,也无法将毒逼出。

这时易天行不禁沮然叹道:“唉!除非有那能解天下奇毒的‘玉蝉’吾命休矣!”

正说之间,突见一名剑童奔入,恭然施礼道:“禀主人,南海萧夫人求见。”

易天行闻报竟意外地一惊,诧异道:“萧夫人?她怎会突然找上门来……”

话犹未了,萧夫人已出现大厅门口,接口道:“我是来救你命的!”

易天行闻言一怔,只见萧夫人身后,尚跟着一对青年男女。一眼认出白小仙,正是白石老人的孙女!

他只道萧夫人带两兄妹来,是为白石老人之死来寻仇,一见另五名剑童跟入,立即喝令道:“六合剑阵!”

六剑童哪敢怠慢,即时身形乍动,分占六方,各自抱剑而立,蓄势待发。

白小仙突然挺身上前,怒目相向道:“易天行,我爷爷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向他老人家猝下毒手?”

易天行不及答话。

萧夫人已诧异道:“姑娘,你爷爷是谁?”

白小仙痛声道:“白石老人!”

萧夫人前往白石谷,正是欲向白石老人求教,有关死而复生之谜,岂知去迟一步,白石老人早已遭了毒手。

一对兄妹悲痛之余,将祖父与哑童分别草草埋葬,即随宗涛与丁凤离去,决心找易天行报仇。

当她到达白石谷时,并不知白石老人已遇害,却撞上老毒物父子,正向上官婉倩逼婚,就地在石厅内强迫拜堂。

这时乍闻白石老已丧命,且是遭了易天行毒手,不禁大感意外,即道:“易天行,这位姑娘所言,确有其事吗?”

易天行强自一笑,矢口否认道:“在下自古墓出来,早已决心收山。既未去过白石谷与白石老人亦从无瓜葛,为何要向他下毒手?”

萧夫人斥道;“易天行,你这是违心之论吧。姑不论白石老人是否遭毒手,就凭你暗命手下于此立庄,足见你心犹未死,仍怀兴风作浪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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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辩道;“在下决心解散之时,言明今后另谋生路,各奔前程。他们在此落脚,有何不可。而在下只是身中剧毒,来此疗伤而已。”

白小仙已按捺不住,咬牙切齿道:“易天行,你不用欲盖弥彰,杀人偿命,纳命来吧!”

手中虽只握半截剑,却奋身欲向易天行扑去。

哪知萧夫人出手如电,一把扣住白小仙腕脉,厉声喝道:“不许胡闹!”

白小仙手腕急沉,未能挣脱,激动道:“易天行无端向我爷爷下毒手,我来找他报仇,这叫胡闹吗?”

萧夫人微微一怔,沉声道:“凭你们两个毛孩子,就算我不插手,你们能报得了仇么?”

言下之意,似在暗示两兄妹,单是六个剑童,你们已非对手,还能对付得了易天行与铁掌杜风?

但白小仙却豪气万千道:“晚辈既敢来找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纵然丧命此庄,只怪学艺不精,死而无憾!”

萧夫人怒斥道:“胡说!小小年纪,不知爱惜生命,竟然一意孤行,还不快快替我滚出去!”

随手一抛,白小仙已身不由主,踉跄向外跌去。

白云峰抢步上前,将白小仙扶住,急道:“妹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必急于一时……”

白小仙恨声道:“不!我不能等那么久,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白云峰毕竟年长几岁,看出情势不利,拦阻白小仙道:“妹妹,不可意气用事,咱们走吧!”

铁掌杜风突然振声喝道:“走?今天你们是来得去不得。六剑童,把他们拿下!”

六剑童齐声恭应,正待出手。

萧夫人却冷声道:“是我带他们入庄的,看谁敢动手!”

这一来,六剑童顿时相顾愕然,无所适从起来。

易天行果然老奸巨猾,当机立断道:“让他们走!”

六剑童又齐声恭应,立即退让一旁。

白小仙怒哼一声,佯作与白云峰转身欲出,突然出其不意地回身,手握半截断剑,直朝易天行扑去。

易天行连日来运功逼毒,元气大伤,已无力自卫。

一旁的铁掌杜风惊怒交加,尚未及出手掩护易天行,只见人影乍晃,萧夫人已将身挡住白小仙。

由于白小仙决心一拼,扑势快如流矢,等她惊觉萧夫人以身掩护易天行,已然收势不及。

眼看半截断剑,即将刺向萧夫人身体,哪知她出手如电,仅以食中指,将断剑夹个正着。

白小仙扑势受阻,未能挺进分毫。

就凭这一手功夫,已足令人叹为观止!

萧夫人冷声斥道:“不知死活的丫头,还不快滚!”双指运力一送,震得白小仙整条手臂发麻,踉跄倒退丈余。

白云峰再次抢步上前,及时将她扶住,沮然道:“妹妹,咱们技不如人,走吧!”

白小仙热泪盈眶,夺门而出。

白云峰哪敢怠慢,急忙跟了出去。

六剑童不敢轻举妄动,未加拦阻。

易天行抱拳道:“多谢萧夫人出手解危!”

萧夫人未加理会,向易天行端详一阵,始道:“你脸色发青,且带暗红,显然中毒已深!”

易天行强自一笑道:“倘非连日运功逼毒,这条老命早已不保了……”

萧夫人冷声道:“你被老毒物的毒蛇所伤,毒血运行全身。凭你那点功力,能将毒逼出吗?”

易天行沮然道:“在下已竭尽所能,只好听天由命了!”

萧夫人状至不屑地冷冷一笑,突自怀中取出一只精致小方盒,问道:“易天行,你可知盒内是何物?”

易天行一怔,似觉此盒曾经见过,但一时却记忆不起,不禁茫然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萧夫人又是一声冷笑,将盒盖揭开,道:“现在你知道了吧!”

易天行乍见之下,失声惊呼道:“玉蝉!”

要知“金蝶”“玉蝉”二宝,乃是两件天下奇物,武林中人,无不视为至宝,人人垂涎。

数月之前,吸引群豪冒死赶往“孤独老人之墓”,即是风闻二宝亦在古墓之中,始经不起其诱惑。

“金蝶”乃世间最毒之物。

“玉蝉”却可解天下奇毒。

易天行在古墓中,曾亲眼见过,是以一眼就能认出。即有“玉蝉”,他即可得救,顿时喜出望外。

但他哪里知道,萧夫人之所以赶来相救,只是把他的命保住,以他为饵,诱使尚未报得血海深仇的徐元平出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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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鬼王独闯百奇峰

宗涛与丁风,久候未见去追白小仙的白云峰返回,心知两兄妹矢志报仇,不愿与他们同行。

既然如此,自是不便勉强。

一老一少正待离去,突闻一声疾喝道:“逆徒哪里走!”喝声中,一位长髯垂胸的老道掠身而至,挡住去路。

宗涛与丁风定神一看,赫然竟是天玄道长。

丁凤暗自一惊,立即双膝跪地,恭然道:“师父……”

天玄道长怒形于色道:“哼!你还记得咱们师徒之分?”

丁风热泪盈眶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怎敢不记得。

只是……”

天玄道长对宗涛视若无睹,怒斥道:“不必多说,速随我回玄武宫,依本门规法论处!”

丁风泣声哀求道:“请师父宽限时日,待弟子……”

天玄道长怒从心起,喝道:“大胆逆徒,竟敢违抗师命,莫非要我亲自动手,就地处决?”

丁风凄然道:“弟子死不足惜,只是……”

天玄道长怒哼一声,正待上前动手,却被宗涛以身掩护丁凤,不禁怒上加怒道:“宗兄可是要干涉玄武宫私事?”

宗涛行走江湖数十载,哪会不懂武林中忌讳之事?

他当即抱拳笑道:“道兄言重了,老叫化不过想以这张老脸,为丁姑娘求个情,何必用大帽子压我。”

在武林之中,玄武宫虽未忝列八大门派,但地居“一宫,二谷,三大堡”之首,江湖中极负盛名。且天玄道长虽生性刚烈,被人指为刚愎自用,却仍不失为正直之士,是以颇受尊敬。

此番亲自出马,只因获悉奉命追寻丁风的诸弟子,已有多人丧命,不禁惊怒交加。此刻既撞上丁凤,哪会凭宗涛三言两语,就此罢休。

只见他眉宇之间,泛现出一股怒意,沉声道:“宗兄亦是一代宗师,若你们中有此逆徒,不知该当如何?”

宗涛为之一怔,讷讷道:“这个……”

天玄道长得理不饶人,振声道:“宗兄请让开,否则,就休怪观主要得罪了!”

这一来,宗涛确实暗觉十分为难。

此事若欲插手,必然与天玄道长翻脸,甚至当场动手。若是半年之前,宗涛绝非天玄道长对手。

但自陷于玄武宫水牢中,经徐元平口述传授少林绝世武学,“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数月来功力已大有精进,自忖绝不在对方之下。

但他所顾虑者,并非一旦动手,能否胜对方。

而是担心传扬开去,落个强为丁风出头,干涉玄武宫门中规法,岂不有失一代宗师身分。

然则,若置身事外,任凭天玄道长将丁风带走,甚至当场处断却又于心不忍。

正感左右为难之际,突闻两丈外有人冷声道:“牛鼻子,若要处罚她,还轮不到你!”

宗涛、天玄道长、丁风不约而同循声看去,只见发话之人,亦是一蓝色道袍,手执拂尘,正是索魂羽士丁炎山。

丁风喜出望外,振奋叫道:“叔叔!……”

丁炎山身形一掠而至,对丁凤只瞥了一眼,未加理会,冲着天玄道长道:“牛鼻子,你打算把我侄女怎样?”

他口口声声称对方牛鼻子,似乎忘了自己亦是道教中人。

天玄道长道:“你侄女拜在玄武宫门下,乃是出于自愿,并非强求。不意日前擅自出走,本观主即命诸弟子四下追寻,竟然伤亡多人……”

丁炎山接口道:“是我侄女下的手吗?”

天玄道长怒声道:“道兄何妨自己问她!”

说时向仍跪在地上的丁凤一指。

丁炎山即道:“风丫头,不用怕那牛鼻子,尽管实话实说!”

丁风不敢隐瞒,当即将近日发生各事,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天玄道长听毕,诧异道:“徐元平当真死而复生了?”

丁风道:“弟子句句实话,绝无半句假言!”

宗涛趁机道:“丁姑娘并未伤贵观弟子,只是急于脱身,情急之下略施小计,曾以弹指迷魂粉,将追寻她的两位师兄迷倒而已,应属情有可原吧。”

天玄道长冷冷一哼,道:“如何发落,自有本门规法定夺,宗兄不必过问!”

丁炎山接口道:“有我在,就轮不到你!”

天玄道长已忍无可忍,怒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观主了!”

言毕,竟不顾宗涛以身掩护,硬向跪在地上的丁风闯去。

宗涛尚未及劝阻,丁炎山已发动,出手如电,以拂尘向天玄道长攻出。

一招“神仙指路”,拂尘笔直,疾点天玄道长“天池”“章门”两穴。

天玄道长也是出手如电,左掌劈向拂尘,将之荡开。同时右掌疾翻,竟向阻挡面前的宗涛攻去。

宗涛并未打算动手,是以险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他急以双掌护住门户,暗运七成真力,施出来自徐元平的口述,习练仅数月的“般若禅功。”

他原可闪避,以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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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恐自己一退开,丁风必为天玄道长所伤,且又不愿出手与对方硬拼,情急之下,被迫只有以“般若禅功”阻敌。

天玄道长曾与宗涛交过手,知道对方功力在自己之下,是以并未将老叫化看在眼里。

哪知一掌攻去,竟被宗涛发出的一股无形真力反弹,震得他连退两大步,不由地失声惊呼道:“般若禅功!”

说时迟,那时快,丁炎山的拂尘疾点,被天玄道长一掌荡开,立即招变“回头是岸”,翻腕回扫,疾攻而至。

天玄道长乃堂堂一代宗师,武功已登峰造极,臻于化境。即使同时力敌多名武林一流高手,亦不致顾此失彼。

但他这时发现宗涛施出的,竟是少林绝学“般若禅功”,为之震惊不已。这一失神,竟被拂尘扫中肩头,顿时痛澈心肺。

天玄道长惊怒交加,沉哼一声,错步掠开两丈,反手一抄,背上的剑已出鞘。

丁凤见状大惊,霍地跳起身来,急呼道:“叔叔,师父,请不要动手……”

天玄道长已动真怒,哪将丁风的话听入耳去,以剑指向丁炎山道:“本观主曾封剑十载,此剑从未沾血,今日就用你开戒吧!”

三尺青锋一挺,直向丁炎山攻去。

他以剑术享誉武林,尤其“两仪剑法”,更是独步江湖罕遇对手。

但在十年前,途经甘南,风闻断肠居中恨天一妪,武功高深莫测,举世无双。由于一时好奇,独闯断肠居,终得见到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恨天一妪。

天玄道长表明来意,只为印证武功。双方立下比武约定,恨天一妪若败,将揭开真面目,道出身世之谜。

天玄道长若不敌,则从此封剑十年。

双方全力以赴,各展绝技。天玄道长不愧是一代宗师,连胜四阵,却在紧要关头输了两招,以致败下阵来。

惟天玄道长输的不服,因发觉自己并非技不如人,而是有人暗助恨天一妪。

可惜当时无凭无据,既已有言在先,只好认输,遵约封剑十载,并约定十年之后,再决胜负。

此事知悉的人不多,当时易天行正在甘南,闻后曾讥其作茧自缚,怂恿毁约。但天玄道长身为玄武宫掌门,不愿言而无信。

是以数月之前,盛传古墓内宝藏富甲天下,并有“金蝶”“玉蝉”两件罕世珍物在内,使群豪趋之若鹜,不惜冒险赶往。

他却独善其身,不为所动。

天玄道长的“两仪剑法”,已臻炉火纯青化境,所向无敌,生平只输过两招,即是败在恨天一妪手下。

这是他封剑之后,十年来首次以“两仪剑法”攻敌,威势果然不同凡响。

丁炎山发现来势疾猛绝伦,也不由地暗自一惊,不敢轻拈其锋,急以拂尘挥挡,虚晃一招,人却向后暴退两丈开外,

哪知天玄道长欺身跟进,履到剑及,但见眼前化起数朵剑花,分取丁炎山全身几处致命要害。

丁风见状,情不自禁惊叫道:“叔叔当心!”

原来她拜在玄武官门下,由天玄道长亲自授艺,为时虽短,仅只数月,却知这一招“分花拂柳”威力无比,凭丁炎山的武功,绝难招架。

眼看丁炎山已手忙脚乱,身陷危境,突闻宗涛疾喝道:“道长手下留情!”

喝声中人已疾扑而去。

天玄道长之所以不战宗涛,单挑丁炎山,自有他的道理。因丁炎山与丁凤,乃是叔侄关系。

若是他先战宗涛,丁炎山为了侄女,必然合力夹攻。而他单挑丁炎山,老叫化毕竟是局外人,且顾及身份,未必会出手。

更何况,方才已发觉,宗涛竟然施出“般若禅功”,若不先打发丁炎山,绝难胜过这老叫化。

是以他决心速战速决,“两仪剑法”一出手,用的就是一招“分花拂柳”。

突闻宗涛出声喝阻,同时自身后扑来,天玄道长暗自一惊迫不得已,只好急收攻势横掠开去。

猛一回身,却未见老叫化出手攻击,不禁怒道:“老叫化,想不到你身为一代宗师,也效那不入流的角色,专会趁人不备,欲施暗算吗?”

宗涛哈哈一笑,反问道:“老叫化何曾出手?”

这一问,顿使天玄道长面红耳赤,狠狠瞪了老叫化一眼,恼羞成怒道:“哼!就算你们一齐动手,本观主也未必放在心上,来吧!”

宗涛笑声一敛,不亢不卑道:“道兄暂息雷霆,可否容老叫化说几句话?”

天玄道长衡量眼前情势,绝难占到便宜,不敢轻举妄动,沉声道:“本观主洗耳恭听!”

这时丁炎山也不想轻举妄动。

只听宗涛从容不迫道:“老叫化虽沾了个爱管闲事的臭名,但尚知何为是非,向来对事不对人。”

“以今日之事而论,丁姑娘纵犯贵门规法,实情有可原。”

“倘道兄能看老叫化与丁兄薄面,暂不追究,容丁姑娘了却心愿,办当未了之事后,由老叫化负责,将她送交玄武官,任凭道兄发落如何?”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不亢不卑,使天玄道长略一犹豫,即道:“期限多久?”

宗涛心知他已见风转舵,转向丁风道:“丁姑娘,你自己就说个期限吧。”

丁凤暗喜,遂道;“请师父宽限三个月……”

天玄道长当机立断道:“好!就给你三月期限!”

言毕掠身而去。

宗涛如释重负,大声向远去的天玄道长称谢道:“多谢道兄赏脸……”

天玄道长充耳不闻,转眼之间,已然消失无踪。

宗涛吁了口气,这才向丁炎山一拱手,招呼道:“丁兄别来无恙啊!”

丁炎山抱拳答礼道:“多承宗兄相助,否则在下已经伤在牛鼻子剑下了。”

宗涛笑道:“若非丁兄及时赶来,真教老叫化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啦。”

丁炎山转向丁凤道:“风儿,你们怎会走在一起的?”

他说时向宗涛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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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风道:“宗老前辈是被侄女缠住,各处寻找徐元平的下落……”

丁炎山暗自一怔,诧然道:“凤儿,你真的见过徐元平?”

丁风点点头道:“侄女与他曾相处多日……”

丁炎山道:“我方才还以为,你是编造出来,骗那牛鼻子的呢。”

丁风郑重道:“不!侄子所说,句句实话!”

丁炎山眉头一皱,道:“那就怪了,牛鼻子虽未去古墓,但徐元平死在墓中之事,天下武林无不知。若非他已知徐元平死而复生,怎会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呢?”

丁凤问道:“叔叔不相信?”

丁炎山笑道:“我怎不相信,徐元平也与我相处了数日啊!”

宗涛、丁风不约而同急问道:“他在何处?”

丁炎山沮然道:“可能已落在百奇老人手中。”

丁风迫不及待追问道:“百奇老人是谁?”

丁炎山愤声道:“一个老怪物!”随即将数日之前,小叫化闯入万蛇宫情形,概略述说一遍。

宗涛听毕,皱起眉头道:“老叫化不敢自夸渊博,但亦绝非孤陋寡闻之事,却从未听过百奇老人其人!”

丁炎山道:“在下若非亲眼目击,真不敢相信,天下有武功如此高的人!”

丁凤心急如焚道:“请叔叔带路,咱们去找徐元平吧!”

只见丁炎山把脸一沉,斥道:“你想去送死吗?”

丁风深知这位叔叔一向争强好胜,故意用激将法道:“叔叔若是怕那老怪物,只需带路至谷内,由侄女自行设法救出徐元平就是。”

丁炎山怒哼一声,道:“大哥只有你们姐妹两个女儿,玲儿已不幸丧命,我岂能让你再去送死!”

丁凤一听,不禁悲从中来,热泪盈眶道:“叔叔,姐姐真的死了吗?”

丁炎山瞥了宗涛一眼,正色道:“宗兄没有告诉她?”

宗涛微微颔首,沮然道:“老叫化有话是憋不住的,已然告知丁姑娘了。”

要知丁风与丁玲,从小到大,未曾离开过一日。直到丁凤被天玄道长看中,认为是可造之才,强行收为弟子。许以三年为期,欲将她造就成一位当代女侠,姐妹两始不得不暂时分手。

岂料玄武宫一别,竟成永诀。

这时丁凤闻言,证实丁玲与她已是阴阳两隔,顿时伤心欲绝,情不自禁地失声痛泣起来。

丁炎山也不知如何劝慰,深深一叹,走近宗涛道:“宗兄可有高见?”

宗涛老成持重道:“徐元平与老叫化乃是忘年之交,且曾有恩于我。如今既知他身陷老怪物手中,自当义不容辞往救。不过,此事必需从长计议。”

丁炎山显然亦未死心,颔首道:“宗兄所见,正与在下不谋而合,宗兄可知家兄去向?”

宗涛道:“古墓一别,即未再遇,丁兄可是想找令兄,助咱们一臂之力?”

丁炎山郑重其事道:“若能找到家兄,尚需重新召集鬼王谷人手,始能对付得了百奇老人。否则,纵然集咱们数人之力,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宗涛道:“令兄已决心销声匿迹,从此退出江湖。只怕不会为了徐元平,轻毁重诺,劳师动众吧。”

丁炎山笑道:“宗兄对家兄了解尚不够深,若为徐元平,他自然不致动心。但若为了百件罕世奇物,情形就不同了。”

宗涛会意地一笑,道:“看来,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令兄了。”

丁凤霍地止住哭泣,急道:“不!救人如救火,等咱们找到爹爹,徐元平早已……”

宗涛不以为然道:“丁姑娘放心,方才听你叔叔所言,百奇老人对徐元平并无加害之意,只是将他视为又一件‘奇物’而已。”

“咱们既想救出他,就得有充分准备,才能万无一失。否则,打草惊蛇,再要救他就更无把握了。”

丁凤虽心急如焚,但听了宗涛这番话,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

但鬼王丁高的去向,连丁炎山也不知道。

如今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他呢?

果然不出宗涛所料,百奇老人对死而复生的徐元平,只是视同又增添一件“奇物”而已!

小叫化被囚禁在铁栅斗室内,百奇老人每日均需亲来观赏一阵。如同在观赏一头罕见珍禽奇兽,根本未将他当作人类看待。

尽管小叫化在铁栅内咆哮、叫骂,百奇老人均未加理会。幸而菊儿暗中偷送食物,使他得以不致挨饿,否则就更惨了。

小叫化趁菊儿偷送食物之际,曾一再要求助他脱身。菊儿虽感他曾救过小雪球,但却表示爱莫能助,使他大失所望。

被囚禁至第七日,百奇老人又带四名红衣女童,像过去数日一样,来至铁栅外静静观赏。

小叫化气愤叫道:“老家伙,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人,不是动物!”

百奇老人笑道:“我老人家当然知道,你不但是人,而且是个曾经死过,如今又活过来的人。”

小叫化矢口否认道:“胡说!谁说我死过!”

百奇老人道:“你不承认也没用,反正这是事实,否则我老人家也不致于对你发生兴趣。”

小叫化急问道:“你打算关我多久?”

百奇老人沉声道:“直到你老死!”

小叫化一怔,惊怒交加道:“你凭什么如此对待我?”

百奇老人又笑道:“我老人家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告诉你为什么。不过,如果你真想知道,我老人家不妨告诉你,因为普天之下,自古至今,只有你是死而复生之人!哈哈……”

狂笑声中,他带着四名红衣女童转身离去。任凭小叫化声嘶力竭,又喊又叫,根本置之不理。

当天夜里,百奇老人只带一名红衣女童,挑着灯笼,又来至铁栅外,向小叫化道:“徐元平,你想不想过真正人的生活?”

小叫化愤声道:“我本来就是人!”

百奇奇老人道:“那我问你,使你死而复生的是谁?”

小叫化怒道:“告诉你,我既不是徐元平,也不曾死过!”

百奇老人冷冷一哼,道:“那你就慢慢等老,等死吧!”言毕转身拂袖而去,红衣女童紧随在后。

小叫化情急叫道:“别走!别走!我是徐元平,我是曾经死过……”

百奇老人闻言,止步回身,又走回铁栅外,笑道:“那就告诉我吧,是谁使你死而复生的?”

小叫化苦笑道:“我,我真是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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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又追问道:“据说少林慧空大师,曾将‘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传授与你,可有其事?”

小叫化茫然道:“慧空大师?他,他是何人……”

百奇老人只道他是装模作样,不禁恼羞成怒道:“哼!你最好放聪明些,少时命人送来文房四宝,限你今夜完成,将慧空大师所传武功秘笈,全部抄写下来。否则,自明日起,把你与那三头双体怪人关在一起!”

小叫化未及分辩,百奇老人已怒哼一声,领着红衣女童离去。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刻,红衣女童果然送来文房四宝。

小叫化急道:“菊儿!……”

不料红衣女童却道:“谁是菊儿?”

小叫化听得一怔,只因四个红衣女童的面貌、身高几乎一模一样,使人难以分辨,不禁诧异道:“你是……”

红衣女童道:“我是梅儿!”

小叫化灵机一动,急道:“梅儿……”

梅儿却置之不理,将灯笼插在铁栅间,转身而去。

小叫化一连数日,每夜均在黑暗中度过,急将灯笼摘下,却无法通铁栅取入,只好仍插在铁栅间。但无意间发现,灯笼内并非点的灯蜡,而是自行发光,一颗汤圆般大小的夜明珠。

难怪丁炎山、冷公霄及冷公霰,三个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全力以赴,竟无法将四盏灯笼击灭,原来如此!

梅儿向百奇老人复命后,不动声色,悄然来至菊儿卧室中,轻声问道:“菊儿,那个叫徐元平的,怎会知道你的名字?”

菊儿暗自一怔,心虚惊道:“梅姐,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梅儿摇头道:“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误认作你了。”

菊儿如释重负道:“噢……”

梅儿却追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他怎会知道你叫菊儿的?”

菊儿紧张道:“梅姐,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老爷爷啊!”

梅儿道:“菊儿,咱们情同姐妹,我会出卖你吗?”

菊儿冲向房门口,向外一张,始回身走近梅儿,轻声道:“不瞒梅姐,我是看他对每日送去的食物,难以下咽,十分可怜,所以每夜偷送些食物和水给他。”

梅儿不解道:“你为何对他如此?”

菊儿无可奈何,只得将那日小雪球逃出走失,为毒蟒追逐,困于大树上,幸为小叫化所救,并将之交还的经过说出。

梅儿听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感恩图报了。”

菊儿道:“他还要求我,设法助他脱身逃走,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唉!”

言毕深深一叹。

梅儿惊道:“菊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被老爷爷发觉,绝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菊儿点了点头,忽道:“梅姐,方才老爷爷带你去看徐元平的吗?”

梅儿也不隐瞒,坦然道:“老爷爷限他天明之前,将少林慧空大师传授‘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全部抄写出来,否则即将他与三头双体怪物同囚。”

菊儿大吃一惊,紧张道:“那怪物性情暴躁,曾经生食活人。

老爷爷将徐元平与他同囚,岂非……”

梅儿人小鬼大,老气横秋道:“菊儿,说话小心些,别在背后批评老爷爷!”

菊儿微微点头,不再作声。

梅儿临去又郑重叮咛道:“菊儿,千万记住,不可作出傻事啊!”

菊儿若有所思,充耳未闻;待梅儿一出房,立即关门灭灯,佯装脱衣上床就寝。

果然不出所料,梅儿悄然站立房外,附耳在房门上倾听片刻,未见房内有动静,始轻轻吁了口气,径自离去。

菊儿躺在床上,思潮澎湃,忆及当年被那枯瘦老媪带来此峰,年仅两岁。其时梅儿、兰儿已在,不久又带来竹儿。

她们四个稚龄女童,年纪相仿。

由于年幼无知,对自己身世均无法详知。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们与百奇老人非亲非故,若非以金银向贫苦人家买得,即是被那老媪掳来。

百奇老人以她们来此先后为序,分别以梅兰菊竹命名。翌年开始,以特制草药及特殊手法,为四个女童易筋洗髓。

一年有成,次年百奇老人复以本身功力,用佛门开顶大法,为她们打通“任”“督”二脉。

她们五岁开始练轻功,七岁再传授百奇老人的独门武功。

且每日均服特制药物,助长其功力,是以能在数年之间,武功已足抵常人三十载苦练修为。

四女童经常窃窃私议,探讨各人身世。也曾私下询问枯瘦老媪,但这位温婆婆却守口如瓶,使她们不得要领。

菊儿思忖至此,霍地撑身坐起。她披衣下床,直趋窗前,抬头但见残镐悬,夜空星罗棋布,已近三更时分。

小姑娘不禁暗忖道:再过一个多更次,天色即明,不知那徐元平,是否愿将少林绝世武功写出?

她所担心的,并非怕百奇老人获此绝世武学,更如虎添翼,而是怕小叫化不肯就范。

事不宜迟,菊儿当机立断,决心去看个究竟。

峰顶距地面百丈开外,形势险峻,搬运建材不易。是以百奇老人就地取材,房舍均以树木石块建造。

囚禁小叫化及那些非人非兽“怪物”之处,则形同四合院,围墙高逾三丈,墙头且插满利刃,防范极是森严。

温婆婆的独立房舍,即在门外一丈之内,日夜负责看管。数十年如一日,可谓尽忠职守。

峰顶上这块平岩,方圆何止百数十丈,仅只百奇老人、温婆婆及四女童,而囚禁的“怪物”,却超过他们数倍。

倘非具有超人能耐,焉能至今从未出事。

老人既自诩“百奇”之名,顾名思义,定然拥有天下罕见百件珍奇之物,“怪物”仅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但峰顶之上,并未布置机关陷阱,仅设警示系统。

所谓警示系统,即是峭壁由下而上,每一突出之岩石,均于内部以特制钢索相系,由山壁内孔洞直达峰顶,通至温婆婆房舍内。一旦有人踏上突出岩石,舍内一排小铃即受牵动,发出警响,警告外人企图登峰入侵。

而峰顶所备山石及蓄水,即可阻止外人登峰。

数十年来,用以阻止擅自登峰者,仅只一次,就是留守的兰儿、菊儿,对付冷公霄与冷公霰两兄弟。

果如冷公霄所料,百奇老人于三十余年之前,发现冷公霰在谷内落脚,并不将之逐走,反而以比武约定,使其被困谷内,为他把守近三十年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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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若干年,百奇老人与冷公霰比武,皆是单独赴约,直到近两三年,四个红衣女童武功已具基础,始带她们去观战,以便增加见识。

这时菊儿已掩近温婆婆房舍,仍然重施故技,利用每夜为小叫化偷送食物,在围墙角下挖掘的地洞潜入。

小姑娘极为机伶,地洞由墙内可通墙外,并以石块为掩护,始不易被察觉,否则早已被温婆婆发现。

菊儿悄然来至囚禁小叫化的铁栅前,只见他已将灯笼内夜明珠取出,正拿在手中把玩。文房四宝置于一旁,根本未曾动笔。

小叫化把玩夜明珠正出神,菊儿的到来,他浑然无觉。直到菊儿以手指铁栅上轻弹两下,一抬眼,始发现铁栅前的菊儿。

菊儿急以手式,阻止他的出声。又勾勾后指,示意小叫化起身走至铁栅前,始轻声道:“老爷爷要你写的东西,你还没有动笔?”

小叫化沮然道:“梅儿,我……”

菊儿急道:“我不是梅儿,是菊儿。”

小叫化苦笑道:“我真分不出你们,谁是谁……”

菊儿正色道:“别管这些,天快亮了,你究竟打算如何?”

小叫化道:“老家伙真是强人所难,逼我写什么秘诀。我根本闻所未闻,如何能写得出啊。”

菊儿怀疑道:“你是真不会?还是……”

小叫化认真道:“菊儿,你待我很好,我绝不骗你,是真的不会啊。”

菊儿叹口气,忧形于色道:“那怎么办,老爷爷是言出必行的。

天明之后,你若不将秘诀写出,他老人家定然将你与那三头双体怪人同囚。那怪人不但性情暴躁,且曾经生食活人……”

小叫化惊道:“真的?”

菊儿点头道:“数年之前,那三头双体人突得怪症,不食不眠,终日狂吼不休。老爷爷虽精通医术,亦束手无策。”

“后来由温婆婆出山,掳回一位当代名医,据说擅治各种疑难杂症,岂知刚进入铁栅,就被怪人一把抓住,活生生撕下一条大腿,张口就吃!”

小叫化惊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呼道:“啊!……”

菊儿急以手势阻止,接着道:“老爷爷欲阻不及,等到把怪人赶开,拖出那人一看,竟已被活吓死!”

小叫化听得张目结舌,却不敢再出声。

菊儿略一顿,接下去又道:“老爷爷见那人回生乏术,索性就将尸体留置栅内,任由那怪人饮食一顿。”

“第二天咱们跑来一看,尸体竟已被吃得精光,仅留下一堆骨骸。而怪人的病却不药而愈!”

小叫化魂不附体,惊道:“他得的是想吃人肉怪症?”

菊儿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幸好近几年来,他未再发病,否则不知哪里去,找个活人来喂他呢!”

小叫化一脸凄苦道:“如此看来,我是凶多吉少了!”

菊儿无奈道:“唉!我虽想帮助你,可惜无能为力,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叫化泪光闪动道:“菊儿,你若不忍见我惨死,不能救我逃走么?”

菊儿道:“我并非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实在……”

正值此际,突闻从温婆婆房舍方向,传来一阵急促铃声,显然有人外人企图登峰。

温婆婆每夜甚少睡眠,几乎整夜闭目打坐。

她闻得铃声乍响,一惊而起。

只因数十年来,除数日之前,冷公霄、冷公霰两兄弟企图登峰,今夜是第二次有外人入侵。

她哪敢怠慢,立即扯动牵至百奇老人及四个红衣女童房舍之钢索,使系于末端之小铃摇出声响,以示警报。

百奇老人从容不迫,从石板床撑身坐起,先伸个懒腰,打个呵欠,始起床披上那袭绿袍,慢条斯理走出房舍。

他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心知四个鬼精灵的女童,必已得知警报,赶至悬崖边缘,严阵以待了。

峰顶准备的山石与蓄水,足可阻敌登峰,杀鸡何需用刀。

来至悬岩边缘,果见四女童已赶到,正向岩下探视。夜色朦胧下,只见狭谷尽头处人影幢幢,只有数十人之众,其中数人正试图登峰。

一人似在作示范,教其他的人如何登峰,以“之”字形左右连纵,利用峭壁突出岩石提升至十余丈处,只足一蹬山壁,射出两丈,飘身落至地面。

身背大红酒葫芦的老叫化,不由地赞道:“妙!妙!这确实是个天然阶梯!”

示范登峰那人道:“以宗兄的轻功,一口气登上峰顶,自是毫无问题。但上面的几个小鬼,却是诡计多端,极难对付呢?”

一旁的少女心急如焚道:“叔叔,除此之外,就无其他方法登上峰顶?”

那人正是索魂羽士丁炎山,他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别无通路可达。”

他的话声甫落,只见正在仰视峰顶,若有所思的黑袍大头怪人,把眼光一收,沉声道:“我倒不信这个邪!”

原来他就是鬼王丁高!

神丐宗涛果然名不虚传,凭他数十年来,足迹遍及天下,要打听赫赫有名的鬼王丁高下落,并非难事。

哪消两日工夫,已然探出他的落脚之处。

果如丁炎山所料,鬼王丁高对徐元平死而复生,虽感震惊,却不愿为他重涉江湖。

丁凤苦苦相求,他亦不为所动。及闻百奇老人处拥有百件天下罕见珍奇之物,始霍然心动。

昔日鬼王谷声势浩大,手下何止数百。

如今已解散,各奔东西,一时无法召集。幸而尚有数十名死党,矢志终身追随鬼王丁高,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由丁炎山带路,一行浩浩荡荡,直奔泰山而来。

他们先经“万蛇宫”,只见洞口已被巨大山石封死,冷公霄、冷公霰、巨人阿熊及所有蛇女,均已不知去向。

丁炎山以识途老马姿态,领着鬼王丁高等数十人,来至狭谷尽头,首先亲自示范,如何登上峰顶。

他虽说明峰顶必有防范,鬼王丁高却自恃艺高胆大,偏不信邪。丁风欲救徐元平心切,自是暗喜。

但老成持重的宗涛,却劝阻道:“丁老鬼,千毒谷中两个老毒物,强登此峰险些丧命,你最好不要重蹈复辙啊!”

鬼王丁高脸色一沉,冷声道:“老叫化,你既然怕死,又何必把我诳来!”

宗涛笑道:“老叫化并非怕死,既然决心登峰,自然得活着上去!”

鬼王丁高道:“那你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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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涛笑声顿敛,正色道:“说实在的,老叫化来此之前,尚认为炎山兄是故意夸大其词,此刻亲目所睹,才知此峰端的险恶。若不能思得万全登峰之策,咱们贸然强登,恐怕只有白白送命!”

鬼王丁高一向自负,狂笑声中,已纵身向峭壁掠去。

丁炎山阻止不及,惊呼道:“老大!不可强登……”

鬼王丁高充耳不闻,掠起两丈余高,右脚一点峭壁突出山石,借力身形一拔而起,又是两丈余高,向左上方突出山石射去。

如此连升数级,距离地面已十余丈高。

岩下众人抬头仰望,正为丁高暗捏一把冷汗,突闻峰顶一阵“隆隆”巨响,如同山崩地滚下一堆山石。

丁凤见状大惊,急叫道:“爹爹!……”

宗涛眼急手快,一把抓住丁凤手臂,暴退数丈。

其他丁炎山等人,也是纷纷掠身急退,以免被坠落山石击中。

落下的山石,其数何止百块,每块均在百斤之上,声势端的骇人!

众人无不胆魂皆裂,认为鬼王丁高必已凶多吉少。

哪知等到山石落完,定神一看,他竟然施展“壁虎功”,足踏突出山石,双臂齐张,全身紧贴峭壁,牢牢吸住。

鬼王之名果非虚传,落石方定,只见他猛提一口真气,左右边纵,身形又向上拔升十余丈。

就在这时,峰顶上如河堤决口,一股山水冲泻而下,势如江河倒泻!

鬼王丁高重施故技,急展“壁虎功”,全身紧贴峭壁,牢牢吸住。同时屏住呼吸,任由水柱冲击。

岩下众人,眼看丁高身陷危境,却无法抢救。

惊险万状之际,突闻峰顶一声喝令道:“关闸!”

水势立止。

鬼王丁高方喘过一口气,又听峰顶传来个苍劲之声道:“下面的人听着,我老人家今夜破例迎客,谁不怕死的,就尽管上来!”

若是换作别人,必已知难而退,趁机退下峭壁。

但丁高身为鬼王谷一方霸主,曾叱咤风云多年,一向狂妄自大,哪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百奇老人吓住。

他当即仰面向峰顶大声挑战道:“上面的人也替我听着,若有胆量,就不要阻我上来,跟你拼个一百招!”

峰顶百奇老人振声道:“好!好!你尽管放心大胆上来,我老人家绝不拦阻。但其他的人,未经我老人家允许,妄图登峰者,一律格杀!!”

听他口气,有如手操生杀大权。

丁炎山曾见识过百奇老人武功,心知凭鬼王丁高一人,绝非对方敌手,急道:“老大,不可只身涉险!”

丁高身形已起,连连提纵,快速无比地向峰顶接近。

丁凤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忍不住掠出丁炎山身旁,忧急问道:“叔叔,咱们不上去爹爹爹助阵吗?”

丁炎山此刻已乱了方寸,犹未及作答,宗涛已赶过来,轻声道:“丁姑娘沉住气,等他们动上了手,咱们再伺机登峰。”

丁凤眉头一皱,忧形于色道:“可是,家父一人登峰,孤掌难鸣……”

宗涛道:“丁姑娘放心,想那古墓之内何等凶险,南海奇叟的武功,绝不在这百奇老人之下,咱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均能全身撤出,令尊……”

正说之间,只见丁高距那峰顶,已不足两丈。宗涛虽在安抚丁风,此刻也紧张万分,张目结舌,忘了下面的话要说什么。

但见鬼王丁高身形一拔而起,一式云里翻身,凌空疾射,已然掠上峰顶。

峰下众人,已看不见丁高,无法知晓峰顶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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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菊儿智救小叫化

峰顶之上,百奇老人巍然屹山,身后一排四个红衣女童,各挑“梅”“兰”“菊”“竹”四盏灯笼,早已严阵以待。

鬼王丁高也是身材矮胖,头大如斗,与百奇老人如同一对孪生兄弟。二人一照面,不由地手指对方,纵声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

四女童见状,也几乎忍不住,但只敢掩嘴窃笑,以免百奇老人恼羞成怒。

百奇老人笑声突止,沉声道:“方才可是你说的,要跟我老人家拼上百招?”

鬼王丁高既已登上峰顶,哪甘示弱,振声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百奇老人居然谦让道:“来者是客,你先请!”

鬼王丁高冷冷一哼,人影乍闪,他那矮胖的身躯,若电光石火般欺身而近,一只巨灵之掌,猛向对方斜肩抓下。

他一出手,用的就是“九阴鹰爪”,打算先来个下马威。哪知百奇老人肩头一塌,横跨五尺,已经轻巧避过。

鬼王丁高一抓落空,就在与百奇老人错肩而过之际,翻掌疾吐,又是一招“白驹过隙”攻出,掌发九成真力。

百奇老人却是回身出掌,迅疾无比。

两股掌力撞个正着,虽未发出惊天动地巨响,但鬼王丁高已经觉出对方掌力之中,蕴蓄了极强弹震暗劲,使他发出的掌力,有如击在一股暴射而下激流上,柔软中带有强大的反弹之力。

这时他已不及收势撤掌,惟有将掌力增至十成,决心与百奇老人硬拼一掌。

鬼王丁高突觉全身一震,整条手臂几乎麻木,人竟踉跄退了两大步,急将真元之气归纳丹田,脚踏丁字步,始堪堪稳住身形。

百奇老人仅只两肩微晃,不退反进,根本不容鬼王丁高缓过气来,左手疾扬,紧接着又一掌攻到。

鬼王丁高暗惊,但手却不闲,及时两掌交错,护住门户。

两股破空劲气一接,激起了一阵气旋。

丝丝寒气,有如针芒般,穿透鬼王丁高推出的护身掌劲,袭上身来;饶是他名列武林一流高手,也为之心头一凛,全身暴退。

百奇老人并未趁势追击,敞声大笑道:“念在你的长相,跟我老人家一模一样,既丑又怪。只要你能识出,我老人家刚才两掌,用的是哪门功夫,就算你胜了。”

鬼王丁高不服道:“真的?”

百奇老人道:“我老人家说了就算,而且让你猜上三次。”

鬼王丁高趁机道:“如果被我猜中了呢?”

百奇老人似认定对方猜不出,不加思索道:“由你自己说,我老人家绝对接受。”

鬼王丁高不禁暗喜,即道:“那就让我带来的人,全部登上此峰!”

百奇老人毫不犹豫道:“好!一言为定,但你若三猜不中呢?”

鬼王丁高一怔,道:“我不能光占你便宜,也由你自己说吧!”

百奇老人笑道;“哦?你不但跟我长相很像,连个性也极相似,我老人家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哈哈……”

鬼王丁高却不耐烦道:“我并不见得喜欢你,快些说吧!”

百奇老人即道:“你若三猜不中,就得终身留在此峰,为我老人家之奴!”

鬼王丁高暗自忖道:“凭我的见识阅历,还猜不出吗?只要被我猜中,下面的人全部登峰,那么此峰恐怕就得易主了。纵然三猜未中,你还真能留得住我?”

百奇老人见他未即作答,不悦道:“怎么?你不同意吗?”

鬼王丁高道:“好!一言为定。”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道:“你猜吧!”

鬼王丁高面露得色,笑道:“如果我未看走眼,阁下方才所用的,乃是‘无相神功’!”

百奇老人摇头道:“错了!你还有两次机会。”

鬼王丁高为之一怔,回想方才交手情形,不服道:“哼!你用的分明是无相神功,却故意否认!”

百奇老人道:“无相神功伤人于无形,你此刻可曾受到内伤?”

鬼王丁高又是一怔,他虽被对方掌力震退两次,确实并未受伤,不禁讷讷道:“这……我知道了,你用的是‘玄门罡气’,或‘般若禅功’!”

百奇老人既不承认,亦不否认,笑问道:“究竟是那一种?”

鬼王丁高道:“必是两者之一,就算我猜了两次吧!”

百奇老人敞声大笑道:“哈哈,你将终身留此,为我老人家作奴仆了!”

鬼王丁高惊诧道:“难道两者皆不对?”

百奇老人止住笑声,反问道:“你看我像出家人吗?”

鬼王丁高振振有词道:“我所说的两种功夫,虽为少林佛门武学,但早已流传在外,武林中曾习其功者,大有人在,并非只有少林弟子才能施为。”

百奇老人斥道:“强词夺理!你既三猜未中……”

正在这时,突闻自温婆婆房舍,传来一阵急促小铃牵动声,连续不绝于耳。

梅儿急道:“老爷爷,又有人上来啦!”

百奇老人怒形于色,喝令道:“擅登此峰,格杀勿论!”

四女童齐声恭应,分向两处闸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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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丁高趁他分神,出其不意揉身欺近,双臂齐张,十指暴张,疾猛无比地向两肩抓下。

百奇老人突施移形换位身法,使鬼王丁高分明已抓个正着,结果却抓了个空,心头不禁大骇。

就这电光石火之间,百奇老人已右手疾急的推来一掌。这一掌和前两掌的势道大不相同,掌势挥动之间,立时划出了一道狂飙,激射而至。

这迅疾之势,迫得鬼王丁高几乎措手不及,匆忙之中,双掌齐发,已将毕生功力发出,决心孤注一掷。

百奇老人原无伤丁高之意,只因这鬼王趁机偷袭,激起了他的无名之火,是以出手毫不留情。

双方掌力一撞,爆起一声轰然巨响,百奇老人屹立原地未动,鬼王了高却被震得倒退四五步,全身摇颤。

百奇老人脸不红,气不喘,笑道:“现在你见识到了,我老人家方才的一掌,才是‘玄门罡气’!”

鬼王丁高暗自一惊,诧异道:“阁下并非佛门弟子……”

百奇老人道:“所以我老人家仅窥其貌,未能精通,否则你已经没命了!哈哈……”

鬼王丁高惊怒交加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精通了些什么绝世武功!”巨目一瞪,暴射两道慑人心神的寒光,抡掌就向对方攻去。

若论双方功力,百奇老人确实高出甚多,就凭方才那一掌,足可使鬼王丁高非死即伤。但他却别有居心,并未猝下毒手。

眼看鬼王丁高全力攻来,百奇老人从容出掌,所发掌力似有似无。当两股掌力再度交接,有如轻絮相触,听不到丝毫声息。

鬼王丁高雷霆万钧的一击,顿化无形。

百奇老人的无形掌力,竟然延绵不绝,向对方全身涌袭而至。

鬼王丁高心中大骇,连出重手,但无论他掌力如何浑厚,均被对方延绵不绝之力,化于无形,发挥不出威力。

双方缠斗之际,企图冒险强登峰顶的宗涛、丁炎山二人,正被山石激流交攻,迫不得已,只好从十余丈高处纵身而下。

下面的人见状,无不为之捏把冷汗。所幸二人均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虽被逼落谷底,却未伤分毫。

宗涛、丁炎山已全身尽湿,犹如落汤鸡,狼狈不堪。

二人双双掠至丁凤身旁,台头仰望峰顶,山石与激流已止,隐约可闻掌力交击之声,显然双方仍在力拼。

丁凤忧心如焚道:“叔叔,爹爹一人在峰顶上,孤掌难鸣,万一敌不过那老怪物……”

丁炎山沮然道:“咱们无法登峰,又能奈何?”

宗涛也垂头丧气道:“可惜咱们不能背生双翅……”

正说之间,峰顶上的拼斗声突止,毫无声息。

丁凤大惊道:“爹爹定然不敌,凶多吉少!”情急之下,奋不顾身欲冲至峰下,冒险强登山峰。

宗涛一把将她拦住,劝阻道:“丁姑娘不可造次!”

丁凤热泪夺眶而出,激动叫道:“家父若遭不测,我非跟那老怪物拼了不可!”

丁炎山斥道:“难道咱们不想跟他一拼?但无法上得了峰顶,徒有此心,也是枉然!”

丁凤止泣道:“宗老前辈,您方才说,若能背生双翅怎样?”

宗涛苦笑道:“那咱们就可飞上去了,可惜咱们背无双翅,只不过是我老叫化异想天开罢了。”

丁凤正色道:“不!世间确有这种人,而且晚辈曾亲眼见过。”

丁炎山又斥道:“凤丫头,你胡说什么?世间哪有背生双翅之人?”

丁凤道:“侄女说的是那大漠十三鹰!”

丁炎山一怔,诧然道:“大漠十三鹰?”

宗涛一旁接口道:“老叫化倒是听说过,丁姑娘为何突然提到他们?”

丁凤即道:“晚辈是想,若能得大漠十三鹰相助……”

未待她说完,宗涛已连连摇头道:“他们远在大漠,且与咱们毫无交情,岂会赶来相助,纵然诱之以利,或能动心,但远水亦救不了近火。”

丁凤道:“不!他们早已入关,如今可能尚被困在豫西邙山。”

丁炎山急问道:“那不是在‘孤独老人之墓’?”

丁凤微微点头道:“正是,他们就是被困在古墓外,一片竹林山石之内。”

宗涛、丁炎山互望一眼,不约而同惊呼道:“哦?竹石阵!”

只因不会武功的萧姹姹,为摆脱群豪追赶,曾以竹石布下数十丈方圆的“竹石阵”,即能困住当今武林众多高手,是以印象十分深刻。

这时突闻丁凤道出,大漠十三鹰被困竹石阵内,焉能不觉惊诧。

要知数月之前,徐元平丧命古墓之内,萧姹姹决心以死相殉。

群豪九死一生,全部撤出古墓,已无一人留在邙山。

如今乍闻大漠十三鹰,被困古墓外竹石阵内,必是为觊觎墓内宝藏而去。

然则,数月之前,古墓内外虽机关重重,并无竹石阵为护。事隔数月,此竹石阵又是何人所布设?

当群豪赶往古墓之时,丁凤正在玄武官内,由天玄道长亲受武功,并未忝逢其盛。

此刻见宗涛、丁炎山一脸惊疑之色,她不禁诧然道:“叔叔,宗老前辈,你们怎知那是竹石阵?”

宗涛只是曾闻其事,并未亲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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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炎山则是深入阵内,亲身领教过其阵之玄奥厉害,颇有谈虎色变之情道:“竹石阵为南海奇叟之女所布。”

“我曾随同精通奇门易数的查玉入阵,别看那只是一些竹枝及石块,杂乱横陈,毫无惊人之处。”

“哪知一入阵内,眼前景象立时幻变,有如万山重叠,竹林参天密植,进退之路全然断绝!”

丁凤乍舌道:“真有这般玄奇?”

丁炎山道:“我若不是亲身经历,也绝难相信!”

宗涛接口道:“老叫化虽未亲见其阵,但也听徐元平提及过。

如今在古墓之外,又布设了竹石阵,且能困住大漠十三鹰,其规模气势,定然较丁兄所见更为壮观浩大!”

丁炎山不解道:“据闻南海奇叟,已然归隐南海,则古墓外竹石阵为何人所布,其用意为何?”

宗涛不加思索道:“那还用说,必是防止外人再侵入古墓!”

丁炎山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不见得!据在下所知,南海奇叟撤出古墓之时,已将宝藏全部带走。”

宗涛道:“丁兄大概忘了,萧夫人临去之时,曾将‘寒玉钗’留交其女,尚有一柄‘戮情剑’留在墓内,有此二物,已足令人垂涎矣!”

丁炎山仍然坚持己见道:“古墓已封,纵然是南海奇叟本人,恐怕也不得其门而入,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布竹石阵防人入侵。”

丁凤急道:“不!叔叔,倘若古墓已封,无人能入,那徐元平与南海奇叟之女的尸身,又如何能自墓内运出?”

丁炎山为之一怔,捋须道:“是啊!徐元平的尸身,必须运出古墓,始能使之死而复生……”

话犹未了,突闻峰顶传来百奇老人之声,居高临下振声道:“下面的人听着,方才上来的大头老怪,已被我老人家收为终身奴仆,你们可以离去了。若敢再强登此峰,就让你们粉身碎骨,绝不留情!”

言毕,谷内回音不绝于耳,峰顶上却归趋静寂。

丁凤情急道:“叔叔,宗老前辈,咱们怎么办?”

宗涛思索一下,忧形于色道:“如今别无他策,说不得只好往豫西邙山一行了。”

丁炎山道:“去跟大漠十三鹰打交道?”

宗涛微微颔首道:“若能得他们帮助,或有一丝希望。好在听那老怪物口气,令兄与徐元平,目前尚无性命之虑。不过,事隔多日,不知那大漠十三鹰,是否已脱困他去,或已饿毙在竹石阵内。”

丁凤忽道:“宗老前辈,晚辈尚忘了告诉你们,除了大漠十三鹰外,阵内尚有好几个番僧,好像是红衣喇嘛。”

丁炎山怒哼一声,道:“想不到那些化外之民,也在觊觎古墓宝藏。如果早数月入关,那就更热闹了。”

宗涛道:“如果不出老叫化所料,必是拂花公子将他们引来!”

丁凤即道:“不错,晚辈在林外遇见的,正是此人!”随即将当时情形,大致述说一遍。

目前情势,他们虽人多势众,但强行登峰,已绝无成功希望。

商议之下,惟有前往豫西邙山一行。

鬼王谷徒众不便同行,以免声势浩大,引人注意,全部留守在泰山附近待命。仅只丁炎山、宗涛与丁凤,急急赶往邙山。

途中,丁凤说出企图夺取两口玉棺,与拂花公子交手经过,使丁炎山与宗涛,均惊诧不已。

宗涛判断道:“劫走两口玉棺之人,绝非是萧夫人,否则死而复生的当是其女,而不可能是徐元平!”

丁凤哪有心情研讨这问题,她心系其父与徐元平安危,恨不能背插双翅,赶往邙山,求得大漠十三鹰相助,尽速救出被困峰顶的二人。

丁炎山则深感内疚,若非是他对徐元平别有居心,鬼王丁高已决心归隐,安度余年,何至被他说动,结果落得终身为百奇老人为奴。

宗涛见他们叔侄二人,心急如焚,对他的判断并不答腔,只好默默赶路。

而百奇老人并非危言耸听,确实决心将鬼王丁高,留在峰顶终身为奴。

倘非老人此念,鬼王丁高早已丧命在他掌下!

百奇老人武功之高,确为鬼王丁高生平所仅见,似乎不在南海奇叟之下。尤其出招怪异诡谲,看不出路数,使他虽全力以赴,终至筋疲力尽,无力再战。

士可杀,不可辱,何况丁高乃是鬼王谷谷主,曾称霸武林,风光一时,岂能甘心终身为人奴仆。

百奇老人不禁怒从心起,斥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既三猜未中,又败在我老人家手下,自当终身为我奴仆,岂可反悔!”

鬼王丁高反唇相讥道;“方才分明被我猜中,阁下却故意不认输,还谈什么君子之道,我看你十足是个小人!”

百奇老人怒道:“你既不服,那就跟我老人家再战百招,以决胜负!”

鬼王丁高心有余力不足,累得倒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哪还能再战。但他嘴上却不服输,强硬道:“战就战,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百奇老人哈哈大笑道:“好!只要你能站起,就算你赢了!”

鬼王丁高一生叱咤风云,哪曾受过如此侮辱,怒哼一声,欲待奋力跃起,哪知两手刚一撑地,百奇老人已抢步欺近,一脚踏在他腰背之上。

说也奇怪,鬼王丁高被一脚踏住,只觉重量全无,却任凭他如何使劲,也无法挺起身来。

原已筋疲力尽的丁高,经过一番折腾,更是真力不济,元气大伤,终告倒地不起。

百奇老人狂笑声中,将踏住丁高的脚挪开,一把抓住他后领,有如老鹰抓小鸡,不费吹灰之力,提起就走。

四女童两前两后,挑着灯笼走向“四合院”。

鬼王丁高犹图出其不意,奋力一搏,可惜力不从心。

这时天色已微明,百奇老人提着丁高,一走近“四合院”,温婆婆立刻在前恭迎,为他们打开厚重铁门。

鬼王丁高毫无反抗之力,任凭摆布,被提至囚禁小叫化的铁栅前。只见栅内的小叫化,正手执毛笔,在摆于面前的纸上,聚精会神的画着图案。

小叫化全神贯注,突然停笔作苦思状,百奇老人等来到铁栅外,亦浑然无觉。

百奇老人见状,以为小叫化正在思索,不敢出声惊扰。眼光向地上看去,但见横七竖八,画出满纸图案,却看不懂所画为何物。

他哪会想到,小叫化是受了菊儿献计,要他在纸上乱涂乌鸦,用的是缓兵之计。以免天明之后,仍未交卷,苦思片刻,又在纸上涂上几笔,始掷笔于地,伸个懒腰,自言自语道:“啊!总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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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闻言大喜,立即放下提着的丁高,振奋道:“好!好!快给我老人家瞧瞧!”

小叫化将纸张推至栅前,故作气愤道:“拿去吧!”

百奇老人迫不及待,伸手入栅,取出纸张一看,顿时为之一怔,诧然道:“这是什么玩意?”

小叫化表情逼真道:“这就是你要的!”

百奇老人端详一阵,一时难辨真假,随即吩咐跟在身后的温婆婆道:“把他们两个先关在一起,待我老人家研究这张图再说。”

温婆婆恭应一声,自怀中取出把奇形大钥匙,打开铁栅门上特制铁锁。双手提起鬼王丁高,抛入栅内,立即又将大锁锁上。

菊儿趁机偷瞥小叫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不动声色,却被机伶的梅儿看在眼里。

百奇老人急于研究那张图案,当即带着温婆婆,及四名女童匆匆离去。

鬼王丁高仍无力坐起,眼见百奇老人等离去,立即爬近小叫化,轻声道:“徐老弟,你果然在这里啊!”

小叫化一怔,茫然道:“老人家是?……”

鬼王丁高笑道:“唤,噢,我忘了,凤儿说你已失去记忆,难怪不认识我啦。”

小叫化急问道:“风儿?你可是说的丁凤姑娘?”

鬼王丁高颔首笑道:“她就是我女儿。”

小叫化忙恭然施礼道:“原来是丁老伯!”

鬼王丁高急切道:“徐老弟,方才你交给老怪物是什么?”

小叫化不敢据实以告,故作无奈道:“他逼我写出慧空大师所传武功,否则就将我关入对面铁栅,与那三头双体怪物同囚,我只好……”

鬼王丁高转过脸,向对面铁栅内定神一看,只见那三头双体怪物,正不安地在栅内来回走动。

任凭他见多识广,生平亦未见过此等怪物,不禁惊诧道:“他究竟是人?是兽?”

小叫化道:“听说他还生吃活人呢!”

鬼王丁高暗自一惊,再顺着铁栅向右看去,只见一排栅内,分别关着人头大蜘蛛、遍体白毛小猕猴、双头巨蟒,以及无臂无腿看去如同“肉枕”,在地上滚动之人,无一不是奇形怪状,生平所仅见者。

他不由地惊叹道:“难怪他自称百奇老人了,果然名不虚传!”

小叫化好奇道:“既称百奇,那他定然尚有更多奇物了?”

鬼王丁高微微颔首,忽道:“徐老弟,这个不去管他,当务之急,咱们得赶快设法脱身,逃出此地才是。”

小叫化苦笑道:“丁老伯,咱们逃得出去吗?”

鬼王丁高知峰下众人已撤走,满怀希望道:“凤儿、炎山、老叫化,还有我的一批手下,均在峰下伺机登峰,只要他们能上来,老怪物不足为惧了。”

小叫化喜望外道:“哦?宗老前辈也来了?”

鬼王丁高道:“所以咱们得自行设法脱困,若被老叫化看到咱们这副狼狈相,实在丢人现眼,定被他取笑啊!”

小叫化连连点头,却不知如何才能脱身。

鬼王丁高忽道:“徐老弟,你那‘戮情剑’可在?”

小叫化一怔,茫然道:“丁老伯,你说什么剑?”

鬼王丁高道:“‘戮情剑’利可断金削玉,徐老弟快快取出,咱们削断铁栅,即可脱身逃出。”

小叫化沮然道:“在下身上,什么剑也没有……”

鬼王丁高失望道:“哦?如此看来,只有待我体力恢复,试试是否能将铁栅弄断了。”

经过一阵喘息,他已能撑身坐起,当即盘膝而坐,双目一闭,心神合一,运功调息起来。

小叫化不敢打扰,暗自注意对面铁栅内,只见那三头双体怪人,不断走动沉吼,如同一头初入笼中猛兽。

突然间,怪物冲向铁栅,双手紧抓铁条猛摇,同时发出狂吼,极为暴躁骇人。

小叫化暗自一惊,心忖道:“莫非这怪物的病又发作?”

念及于此,他顾不得鬼王丁高正在闭目运功调息,紧张道:“丁老伯,那怪物又要吃人啦!”

鬼王丁高双目急睁,发现怪物仍被囚禁铁栅内,只是咆哮如雷而已,不禁斥道:“大惊小怪些什么,没见我正在运功调息吗?”

小叫化情急道:“丁老伯,那怪物病一发作,就要生吃活人啊!”

鬼王丁高“哦”了一声,毫不在意,敞声大笑道:“那敢情好,咱们可以大开眼界,观赏一场生吃活人啦!哈哈……”

笑声未了,突见温婆婆仓惶赶来察看,见状猛吃一惊,掉头飞奔而去。

这时百奇老人正在房舍内,借着夜明珠光亮,仔细观看小叫化所画图案。只见他双眉紧锁,全神贯注,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四女童恭立一旁待命,其中菊儿神情不安,惟恐被百奇老人看出,小叫化是在纸上乱涂乌鸦,定然大怒。

果然百奇老人一声始哼,勃然大怒道:“好小子!居然敢跟我老人家耍花招!”霍地跳起身,抓起纸张就往外走。

正好温婆婆闯入,气急败坏道:“不好了,那怪物又犯病了!”

百奇老人微微一怔,突发狂笑道:“好极了,咱们正好有现成的活人,让他肉到病除!”

菊儿心知他指的活人,必是小叫化,不由地大吃一惊,但却不敢稍露声色。

百奇老人一怪当先,领着温婆婆及四女童,急急赶至“四合院”内。

铁栅中,三头双体怪物形同疯狂,双手紧抓铁条,摇得震天价响,同时又蹦跳、狂叫不已。

百奇老人赶至铁栅前,喝叫道:“回头就给你人肉吃!”

怪物似能听懂得人语,果然不再发狂,只是仍然发出低沉吼声。六只满布红丝的怪目,正贪婪地注视对面铁栅内,囚禁的两活人。

百奇老人制住怪物,转身走向对面铁栅前,向小叫化怒目而视,嘿然冷笑道:“徐元平,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开我老人家的玩笑?”

小叫化道:“你要的,我全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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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怒斥道:“哼!你这是鬼画符!”随手将纸张,愤然掷入栅内。

鬼王丁高抢在手里一看,故作惊诧叫道:“啊!这不是‘达摩易筋经’上所载武功吗?”

百奇老人闻言一怔,急道:“你识得这些图案?”

鬼王丁高正色道:“江湖之中,只要是稍有见识之人,谁人不识?”

这话倒真把百奇老人吓住了,只因数十年来,他几乎未涉江湖一步,自不知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但他毕竟机智过人,淡然一笑道:“你既识得此图,那就不妨按图施为,露一手给我老人家瞧瞧。”

鬼王丁高灵机一动,道:“阁下若不信,我可以此图所载武功,将对面那怪物立毙掌下!”

百奇老人一怔,犹豫起来。

他虽知三头双怪物力大无穷,皮坚如革,刀剑不入,但却不会武功。万一为鬼王丁高击毙,岂不是损失一件世间罕见奇物。

鬼王丁高看出他有所顾虑,趁机用激将法道:“阁下不是说,此图是鬼画符,则又有何惧?”

百奇老人受他一激,果然当机立断道:“好!我老人家倒要见识,‘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究竟有多大威力。不过,你不必与那怪物动手,就让我老人家亲自领教吧!”

这一着,大出鬼王丁高意料之外,不由地也是一怔。

但他不愧是一代枭雄,哈哈一笑道:“你我无冤无仇,我若用此重手伤你,岂不有失厚道。”

百奇老人沉声道:“只怕未必!”

鬼王丁高又是一笑,坚持道:“徐老弟所画之图,乃少林武功中,最具威力者。一旦出手,对手非死即伤。在下万一伤了阁下,这个老婆子及几个小女娃,势必心有不甘,全力与我一拼,那时我岂不要大开杀戒,来个赶尽杀绝?不不不,在下宁可束手待毙,也绝不拿你来试!”

百奇老人道:“哦!想不到你这大头矮怪,居然设想如此周全!”

鬼王丁高表情逼真道:“若是数月之前,在下绝不作此想。只因古墓事件后,天下群豪公议,从此不涉江湖是非,各自封刀弃剑,不再杀戮。否则,在下既有此图,正好将你除去了!”

百奇老人数日之前,为证实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曾亲带两女童出山查访,也曾风闻古墓之事。

是以此刻听鬼王丁高所言,不由得他不信。略一迟疑,即道:“好!这可是你自找的,若为怪物所伤,可怨不得我老人家!”

鬼王丁高充满自信道:“阁下不必为我担心!”

百奇老人一施眼色,温婆婆立即上前,取出钥匙,开了大锁,将鬼王丁高自铁栅内放出。

小叫化急道:“丁老伯……”

鬼王丁高笑道:“徐老弟放心,少林武学,天下无敌,收拾一个怪物,绝不会有问题的!”

小叫化心里有数,他在纸上所画,只是菊儿授意,乱涂乌鸦,并非什么武功。鬼王丁高若以此力敌那怪物,无异送死。

但他哪知,鬼王丁高别有心计,自知凭其武功,绝非百奇老人对手,经这一阵调息,元气已然恢复,凭数十年功力修为,对付那三头双体怪物,则自信绰绰有余。

只要力毙那怪物,使百奇老人深信不疑,他是用的小叫化所画武功招式,则不但可保小叫化性命,且可伺机再图脱身之计。

百奇老人虽近百岁高龄,但迄今童心未泯,否则岂会隐居绝峰之上,以拥有世间百件奇物自赏为足。

凭他的武功,足堪睥睨天下武林,唯我独尊。

他若有心逐鹿天下,执武林之牛耳,甚至自封盟主,谁敢不听命?

但人各有志,百奇老人志不在此。

鬼王丁高走出栅门,温婆婆立即关上,又加上大锁。

百奇老人吩咐道:“将他放进对面……”

鬼王丁高即道:“慢着,我尚未熟记此图,岂非存心要我白白送命!”

百奇老人一想也对,既是要他以图上武功,与那三头双体怪物一搏,岂能不让他熟记纸上所画招式,不禁强自一笑道:“你就用心记熟吧,免得说我老人家故意要你送死。”

鬼王丁高装模作样,拿着小叫化乱涂乌鸦的纸张,全神贯注,煞有其事地观看着。不时口中念念有词,且比手划脚演起来。

百奇老人也聚精会神,暗自注视鬼王丁高的一举一动,默记在心。温婆婆及三女童,更是充满好奇,看得出神。

其中只有菊儿,心知小叫化画的并非武功招式,见鬼王丁高练的如此认真,几乎忍不住笑出。

鬼王丁高毕竟是当今武林之中,素享盛名的高手,投手抬足之间,无不是毕生所学精粹。

但他惟恐被百奇老人看出破绽,故意将一招一式稍加变化,不易突窥出真貌知道他用的是哪门武功。

百奇老人对各门派武功,似均有所研究,要想瞒过他,确实并非易事。所幸鬼王丁高练的是独门武功,且演练时有板有眼,居然未露破绽。

约莫过了一盏热茶时间,百奇老人终于不耐烦道:“喂!你是否在故意拖延?该记熟了吧!”

鬼王丁高招式一敛,从容不迫道:“阁下可以拭目以待,大开眼界了!”

百奇老人一施眼色,温婆婆立即开锁,打开囚禁三头双体怪物的栅门,让鬼王丁高进内,迅速关栅加上大锁。

怪物似迫不及待,一见鬼王丁高进内,即时张臂疾扑而来,仿佛饿鬼投胎,见到“美食”当前,恨不得抓来就吃,以解其馋。

鬼王丁高早有戒备,身形一闪,已然避开。

怪物双身连体,尾大不掉,行动极为不便,一扑落空,顿时收势不及,全身撞上石壁。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尘土纷落,声势端的骇人。

若非石壁坚固,经他这一撞击,早已墙倒屋塌。

鬼王丁高振喝道:“看这一招‘和尚洗澡’!”双掌齐发,猛向怪物右侧攻去。

其实他用的是一招“顺水推舟”,却故意加上“和尚”二字,以示是佛门功夫。

怪物不会武功,不知闪避,被双掌在肩臂处击个正着。

鬼王丁高功力深厚,这两掌来势疾猛绝伦,纵然是武林高手,被他击中,即或不死,整条右臂亦必报废。

哪知怪物仅只摇晃两下,非但未受伤倒下,反而被激怒,凶性大发,转身再向鬼王丁高扑去。

鬼王丁高大惊,身形一掠而开,又使怪物扑了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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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形同疯狂,连连发出狂吼,摇晃着一排三颗脑袋,张牙舞爪,一步步向鬼王丁高逼近。

斗室之内,空间不及两丈见方,鬼王丁高不易施展身手。且怪物皮坚如革,不畏他那浑厚掌力,一时之间实难奈何不得了。

铁栅外,百奇老人则是目不转睛,聚精会神注视鬼王丁高,留心观察他的出手。可惜看了半天,并无出奇之处,不禁使他大感失望。

尤其鬼王丁高那一招,“和尚洗澡”,令他百思不解,看似威力无比,竟未能伤怪物分毫。莫非少林武学,只是徒具盛名,其实不过如此……

念犹未了,只见鬼王丁高攻势一变,陡然加快,连连向怪物攻击,口中不断报出招式道:“一佛出世……二佛登天……如来拜寿……降龙伏虎……”

怪物连被击中,虽未受伤,却被震得踉踉跄跄,庞大的躯体摇摇晃晃,如同醉汉。

百奇老人见状,既惊又喜。

喜的是眼见少林武功,果然逐渐发挥威力,惊的是担心怪物不敌,万一真被鬼王丁高击毙,岂非得不偿失。

毕竟这三头双体怪物,世间罕见,得之不易啊!

就这片刻之间,怪物凶性大发,如猛虎出柙,连连向鬼王丁高猛扑。

要知鬼王谷中,向以迷魂药物闻名。鬼王丁高宽大袖袍内,暗藏药物不下十种,各具妙用。

他与百奇老人交手时,只因对方武功太高,攻势连绵不绝,使他喘不过气来,是以迷魂药物毫无机会出手。

面对这怪物,若急于施用迷魂药物,定然被百奇老人看出破绽,故而不敢贸然出手。此刻时机已到,鬼王丁高连发两掌,迫使怪物张臂向他疾扑。却利用背向铁栅的一瞬,出手如电,急将暗夹指缝间的迷魂药物,向那怪物电射而去。

怪物的三颗脑袋,同时吸入一股异香,顿失知觉。但扑势却未止住,扑撞铁栅上,立即倒地不起。

百奇老人惊怒交加,疾喝道:“你胆敢伤他!”

鬼王丁高掌已高举,却未击下,笑道:“我已说过,要将这怪物毙命掌下,怎么阁下又舍不得了?”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隔着铁栅一掌劈去,狂飙怒卷,将鬼王丁高逼退,急命温婆婆开锁,亲入栅内,蹲下查看怪物伤势。

鬼王丁高机不可失,出其不意冲来,掌发如电,暗将迷魂药物随掌发出。

百奇老人翻手一掌,虽将鬼王丁高震退,却突觉一股异香扑鼻,沁入心肺,方惊觉不妙,已然倒在怪物身旁,失去了知觉。

温婆婆见状大惊,狂喝一声,冲进了铁栅,出手就向鬼王丁高攻去。

别看她骨瘦如柴,弱不禁风,出手竟是凌厉无比,掌上带股阴寒劲气,有如两把利刃,直劈对方两肩。

鬼王双手指间所夹迷魂药物,两次已然发出,无法再重施故技。眼看温婆婆来势疾猛,只得出手迎敌。

但见他双掌疾翻,由下向上包托,欲扣对方攻来的双腕。哪知温婆婆即时变招换式,两手改劈为抓,迅疾向他腰间抓去。

斗室高度不够,鬼王丁高无法拔身而起,只得全身暴退。他虽退得够快,衣袍仍被撕去一大片。

鬼王丁高惊怒交加,猛提一口真气,双掌交错连发,一阵快攻,逼得温婆婆手忙脚乱。他得理不饶人,趁机虚晃一招,将对方逼退,人却向栅外疾射而出。

温婆婆未及拦阻,鬼王丁高已射出栅外,迅速关上栅门,加上大锁。

四女童一拥而上,一齐出手,展开了围攻。

她们四人的年龄加起来,也不及鬼王丁高,但却是人小鬼大,出手毫不留情,专攻对方致命要害。

鬼王丁高身经百战,何等高手没有见过,哪把四个稚龄女童放在心上。岂知一经交手,始惊觉她们比温婆婆更难缠。

任凭他双掌势疾力猛,却连四女童衣袂也无法占到。而她们竟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忽东忽西,伺机攻他全身各大要穴。

鬼王丁高眼光一瞥,发现温婆婆正蹲下,设法欲救醒百奇老人,心里暗自一惊,急中生智,即将捏在掌心的钥匙抛向小叫化,继续与四女童周旋。

这把大型钥匙,可开启铁栅大锁。

小叫化从地上拾起,急将双手伸出铁栅外,欲开锁逃出,不料心慌意乱,两手发抖,竟将钥匙失手掉落。

铁栅高出地面数尺而建,小叫化无法拾取到钥匙,急得欲哭无泪。

菊儿突掠身而至,迅速拾起钥匙,开锁揪出小叫化,故意大亩喝道:“住手!否则我就杀他!”

鬼王丁高闻声一怔,但他心知此刻一住手,必为三个连连猛攻的女童所趁。顾不得小叫化被菊儿所制,仍然全力迎战三女童。

菊儿急向小叫化轻声道:“快将我脖子勒住,逼她们三人住手!”

小叫化暗觉惊诧,不知菊儿究竟是在帮谁?

这时他已无暇去想,立即绕至菊儿身后,以臂弯将她脖子勒住,同时振声喝道:“住手!”

三女童正全力抢攻,并未留意,菊儿怎会突然反被小叫化所制,她们四人情同姐妹,一见菊儿受制,果然投鼠忌器,即时住手,各自纵身退开。

鬼王丁高心狠手辣,正待趁机出手,将三女童击毙掌下,突闻一阵轻哼。回头一看,温婆婆不知用什么方法,竟使百奇老人逐渐苏醒。

要知鬼王谷的迷魂药物,天下闻名。一旦被迷倒,至少几个时辰后,药力消失,始能自行清醒。

温婆婆却能在片刻之间,使百奇老人苏醒,鬼王丁高焉能不惊。

鬼王丁高此来泰山,主要是受百件罕世奇珍所惑。

他既使用迷魂药物将百奇老人迷倒,即生赶尽杀绝之心,欲将老少数人全部解决,召唤峰下众人登峰,来个鸠占雀巢,或席卷所有奇珍而去。

及见所谓罕世奇珍,只不过是些非人非兽怪物,已是大失所望。此刻见百奇老人即将苏醒,更急于离去。

鬼王丁高当机立断,掠至小叫化身旁,急道:“徐老弟,把人交给我!”一把挟起菊儿,就向铁门冲去。

小叫化哪敢怠慢,紧随在后。

三女童急起直追,追出铁门外,却听被挟持的菊儿叫道:“不要管我,快去看老爷爷!”

一提百奇老人,三女童果然不再追来,掉头奔回“四合院”去。

鬼王丁凤挟持菊儿,来至悬岩边缘,居高临下,向峰下看去,丁炎山等人早已撤离,走得不见一个人影。

他暗自一怔,恶向胆边生,双手将菊儿高举,欲抛下绝峰泄恨,却听小叫化急叫道:“丁老伯,不可伤她!”

鬼王丁高又一怔,回想方才情势,四个红衣女童,个个身手不凡。徐元平既丧失武功,绝无可能制住这女童。

他略一迟疑,终于放下菊儿,沉声道:“要不是看徐老弟面子,定然将你抛下山峰,跌个粉身碎骨!”

菊儿狠狠瞪他一眼,转向小叫化,泪光闪动,流露依依不舍之情。

小叫化感念相救之情,也依依不舍道:“菊儿,谢谢你了……”

鬼王丁高按捺不住道:“徐老弟,老怪物已苏醒,还跟这小鬼娃儿罗嗦些什么,快走吧!”

菊儿愤声道:“他又不会轻功,怎么下得去!”

鬼王丁高哈哈一笑,不由分说,一把挟起小叫化,纵出悬岩边缘,背部紧贴光滑峭壁,竟然急坠直落而下。

菊儿探首一看,二人已安然落地,不禁怅然若失,热泪夺眶而出,喃喃自语道:“我会去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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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几番施计探武功

鬼王丁高挟着小叫化,一口气奔出狭谷,未见百奇老人追来,始停下喘息。

哪知放下小叫化一看,他竟已吓昏,想必是自绝峰落下时,受惊过度所致。

鬼王丁高不禁暗觉诧异,思忖道:徐元平屡逢奇遇,几番死里逃生,均因祸得福,功力更为精进,如今竟然如此不济?

但仔细想到,丁凤曾相告,徐元平虽死而复生,却已丧失武功及记忆,甚至记不起自己姓名。

念及于此,鬼王丁高不禁莞尔一笑道:“这就是了!”

惟恐百奇老人追来,此地不宜久留。鬼王丁高不等小叫化清醒,又将他一把挟在胁下,疾奔而去。

入山之时,是由索魂羽士丁炎山带路,这时鬼王丁高却已记不清路径。奔出数里,始发觉沿途景象与入山时不大相同。

鬼王丁高停下来,举目四望,但见崇山峻岭,延绵不绝。置身层峦叠嶂之间,难分东西南北。

若是往回走,担心撞上百奇老人,只有继续向前,心忖道:纵然与入山时背道而驰,总会另有出山之路吧!

幸好不到一盏热茶时间,小叫化已自醒来,鬼王丁高立即将他放下,笑道:“徐老弟,你若再不醒,可要把老朽累倒啦!”

小叫化强自一笑,举目四望,诧异道:“丁老伯,咱们现在何处?”

鬼王丁高摇摇头,苦笑道:“老朽也不知道啊。”

小叫化突有所悟道:“唔……这条路我好像走过。”

鬼王丁高大喜,急问道:“可是出山之路?”

小叫化道:“不!这不是出山之路,是我那日顺着这条,到达万蛇宫的……”说时向鬼王丁高方才走过的路一指。

鬼王丁高顿觉失望道:“看来老朽是走错方向,愈走愈深入了。”

小叫化沉思一下,道:“在下那日也是走错方向,误打误撞才到达万蛇宫的。既然如此,咱们再背道而驰,岂不是就走对了。!”

鬼王丁高捋须笑道:“对!对!徐老弟果然比老朽聪明!哈哈……”

小叫化忽道:“丁老伯,宗老前辈与丁姑娘……”

鬼王丁高若无其事道:“风儿是个鬼灵精,且有足智多谋的老叫化,与老朽那老狐狸的三弟同行,绝对万无一失,可能早已出山了。”

小叫化心念丁凤,期期然道:“那咱们背道而驰,岂不是……”

鬼王丁高哈哈一笑,得意忘形,轻轻一拍小叫化肩膀道:“徐老弟,你可是放心不下我那风丫头?”

虽是轻轻一拍,小叫化哪里承受得起,竟被拍得向前一个踉跄,双眉紧蹙,一脸苦楚。

鬼王丁高见状,自知出手过重,急道:“抱歉抱歉,老朽忘了徐老弟已丧失武功,拍痛了吗?”

小叫化强自一笑道:“还好,还好……”

鬼王丁高道:“徐老弟放心,咱们只管觅路出山,他们自会找到咱们的。”其实他是别有居心,企图单独与小叫化相处,趁机套出少林绝武学,才不虚此行。

小叫化哪知他的心计,只好唯唯应命,凭多日前的记忆,觅路朝白石谷方向而去。

鬼王丁高身怀绝顶轻功,小叫化的脚力哪能相比?且山路崎岖难行,走出不到十里,已是急喘不已。

这时已是日正当头,火伞高张,更使小叫化汗流浃背,举步异常吃力。

鬼王丁高只得放缓脚步,转身问道:“徐老弟,可要找个阴凉地方,歇歇脚再走?”

小叫化正有此意,只是不便启口,闻言喜形于色道:“好哇!我真的走不动了……”

鬼王丁高向前一指,拉了小叫化一把,相偕来至一株大树下,双双席地而坐。

小叫化连连大喘,已累得筋疲力尽。

鬼王丁高从怀中取出白色小瓷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棕色药丸,递向小叫化道:“徐老弟,服下此丸,可使你迅速恢复体力,元气大增。”

这时小叫化已累得抬不起手,去接那粒药丸。

鬼王丁高只好将之送入他口中。

药丸入口,但觉清凉芒香,顿使小叫化精神一振。

片刻之后,药力散发开来,遍及全身,不但疲惫全消,更觉出一股热流,周身循环,直达丹田。

小叫化突觉全身如被火灼,奇势难当,一时汗如雨下,已然支持不住。

鬼王丁高见状大惊,急问道:“徐老弟,你当真丧失功力了?”

小叫化未及答话,已不支昏倒。

原来鬼王丁高的药丸,乃是他珍惜如命的“九阳增力丹”。由于药材不易觅得,生平仅炼制成三粒。

若是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之人,服下一丸,足可保住性命。练武之人服之,则可抵十年功力。

“九阳增力丹”一向珍藏鬼王谷内,除鬼王丁高之外,没有任何人知其藏处。数月之前,可惜他未随身携带,以致眼看爱女丁玲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却无法施救。否则,必可保住性命,为此使他抱憾悔痛不已。

如今既已自毁鬼王谷,这三粒“九阳增力丹”,自须随身携带,以免遭人觊觎。

但如此珍品,他为何不惜给小叫化服下?

原来鬼王丁高猜疑心极重,到此刻为止,他仍不信死而复生的徐元平,当真已丧失武功及记忆,认为是装的。

惟有忍痛一试,以“九阳增力丹”让其服下,如果不出所料,服下后非但恢复体力,且功力大增,伪装面目即无可遁形。

反之,若其当真功力丧失,则难抵强烈药力,必至不支昏迷。

小叫化既不支,当场昏迷,足见确实功力已失。

鬼王丁高此时心情极为复杂、矛盾。

徐元平纵然武功丧失,若能使其恢复记忆,软硬兼施,逼其说出“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练成之后,足可睥睨天下,唯我独尊。

但万一徐元平不就范,或落入他人之手,则终成心腹之患,不如就此将之除去。

由于患得患失之心,使鬼王丁高一时之间,确实拿不定主意。

沉思之下,心忖道:“这小子既对凤儿有意,我何不利用凤儿,使他就范!”

心念既定,杀意顿消,使昏迷中的小叫化逃过一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小叫化始缓缓苏醒,睁眼一看,鬼王丁高坐在身旁,若有所思。

小叫化忙撑身坐起,诧然道:“我怎么睡着了?”

鬼王丁高笑道:“大概是疲劳过度吧。”

小叫化霍的跳起身,只觉全身轻松,精力充沛,不禁振奋道:“丁老伯,你的药丸真管用啊!”

鬼王丁高不动声色,若无其事道:“可惜你已丧失武功,否则只此一丸,可增十年功力呢!”

小叫化不知他是故意试探,强自一笑道:“是啊,在下若能有丁老伯的武功,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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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丁高趁机道:“那不难,以后如有机会,你可与凤儿互相切磋。”

小叫化欣喜道:“好极了,咱们快去找丁姑娘!”

鬼王丁高一笑而起,偕同小叫化,继续朝向白石谷方向前进。

小叫化服下“九阳增力丹”,体力果然大增,翻山越岭,一口气走出十余里,丝毫未觉劳累。

正行之间,小叫化突止步,鼻子一皱,作嗅闻状道:“哇!好香……”

鬼王丁高停下一嗅,果然闻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烤肉之香,令人垂涎欲滴。

昨夜至凌晨,他连番苦战,消耗体力甚巨,又经这一阵奔走,滴水未进,确已感到饥肠雷鸣,不禁失声呼道:“是烤肉之香!”

二人互望,会心一笑,立即朝香味飘来方向奔去。

奔上一座小丘,只见坡下一片林外,蹲着一人,面前以树枝作成烤架,架上烤着整只山猪,下面燃烧着木柴。

那人正将山猪不断转动。

小叫化顿时垂涎三尺,轻声道:“他就一个人,能吃得一整只山猪吗?”

鬼王丁高笑道:“那咱们就去,与他分食之!”

小叫化正中下怀,咧嘴一笑,迫不及待向坡下奔去。

奔至近处,正好烤猪的一抬头,小叫化不禁意外地一怔,失声呼道:“阿熊!”

原来烤猪之人,正是巨人阿熊。

他乍见小叫化,也是意外地一怔。

就值此际,突见人影翻飞,从林内射出七八个蛇女,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小叫化执住。

鬼王丁高适奔来,见状勃然大怒,厉喝道:“快快放开他!”

巨人阿熊霍地跳起,双臂齐张,向鬼王丁高扑来。

鬼王丁高怒哼声中,一掌平胸推出,卷起一股强劲掌风,将巨人阿熊的扑势阻止,同时跨步横纵,打算抢救小叫化。

哪知犹未出手,林内又射出两条人影,赫然是冷公霄、冷公霰两兄弟。

鬼王丁高未见过冷公霰,瞪着冷公霄道:“原来是千毒谷的第二号老毒物!”

冷公霄眼皮一翻,冷声道:“我道丁老三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这鬼王在作怪,暗中为他接应!”

鬼王丁高道:“不必把他的账,算在我头上,如不服气,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冷公霄冷冷一笑,道:“好!咱们为了徐元平这小子,不但毁弃万蛇宫,还损失数十名蛇女……”

不等他说完,鬼王丁高已怒道:“你们自己无能,与我何干!”

冷公霰沉声问道:“老二,这矮怪是何人?”

冷公霄答道:“鬼王谷的鬼王丁高。”

冷公霰对丁炎山在紧要关头,突然倒戈相向,竟出其不意,以迷魂药物将之谜昏,为此恨之入骨。

他一听来人是鬼王丁高,不由地怒从心起,出手如电,一掌劈去。

鬼王丁高曾闻千毒谷中三老毒物,老三冷公霰于三十年前负气出走,迄今未再露面,想必是此人。

眼看来势疾猛,若是在平时,他绝不示弱,定然全力硬拼。

但此刻情况不同,死而复生的徐元平武功丧失,且被数蛇女所执。而对方人多势众,他却孤掌难鸣,必需保留实力,才能跟他们长时间周旋。

既存此心,他不敢逞强硬接,身形一晃,向旁横掠八尺,故作诧异道:“阁下莫非是冷老三?”

冷公霰根本不答话,一掌劈空,转身又是双掌齐发,施展出他苦练多年,威力惊人的“乾坤掌”。

鬼王丁高并非沉得住气之人,顿被激起无名之火,巨目一瞪,怒喝道:“来吧!我还怕你不成?”

翻掌就向来势迎去。

他出掌虽快,但却蓄劲不发,只待双方接实,始发出强劲真力,揉合着寒阴气功之劲,图一举震破对方肺腑,来个速战速决。

哪知冷公霰练的“乾坤掌”,刚柔兼具,且含以柔克刚,以刚制柔无穷妙用。对方掌发寒阴气功,属于柔劲,他的掌力立即坤消干长,顿成一股刚阳强劲,势如狂飙,朝鬼王丁高的掌力撞去。

鬼王丁高暗蓄寒阳气功已发,惊觉对方施展的是“乾坤掌”,已然收势不及。只因他若将发出掌力收回,被对方掌力趁虚而入,直逼体内,必将震伤内腑。

情急之下,他只有一咬牙,将已发寒阴气功加至十成,决心全力一拼。

就这电光石火之间,双方掌力已撞个正着。冷公霰是以刚制柔,鬼王丁高等于遇上克星,自不免吃了不暗亏。只听他发出一声沉哼,被震得退数大步,脸色顿时苍白如纸,一阵血气翻涌。

所幸他功力深厚,急忙气纳丹田,始未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冷公霰得理不饶人,趁势欺身逼近,打算一掌将对方击毙,以泄压积胸中多日,受挫于百奇老人之恨。

说时迟,那时快,值此生死关头,鬼王丁高也顾不得身份,出手如电,扬掌之间发出了迷魂药物,向攻来的冷公霰电射而出。

冷公霰已吃过丁炎山暗亏,再遇鬼王谷的人,按理说应该有所警惕,以免重蹈覆辙。但他一出手即占尽上风,难免得意忘形,轻敌之心顿生,忘了对方是鬼王丁高。

这一大意,突觉一股异香扑鼻,顿失知觉,倒地不起。

冷公霄大惊,掠身而至,一掌逼开举掌欲下的鬼王丁高,以身掩护昏倒在地的冷公霰,怒斥道:“哼!堂堂鬼王谷主,也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鬼王丁高反唇相讥道:“鬼王谷以迷魂药物驰誉江湖,冷老三不知防范,只怪他孤陋寡闻!”

冷公霄不屑道:“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鬼王谷的迷魂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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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一施眼色,示意巨人阿熊,将昏迷不醒的冷公霰救开一旁。

鬼王丁高趁机取出白瓷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一粒“九阳增力丹”,迅速塞入口中。

冷公霄看在眼里,不知他所服何种药物,亦未出手阻止,冷冷一笑道:“你已中了老三的‘乾坤掌’,震伤内腑,纵然服下仙丹也无济于事,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鬼王丁高正是想拖延时间,以便药力散发全身,是以故作惊诧道:“哦!冷老三躲了三十年,原来已练成了‘乾坤掌’?”

冷公霄道:“‘乾坤掌’你已见识过了,再试试我的‘夺命飞星’吧!”

鬼王丁高暗自一惊,心知“夺命飞星”歹毒霸道无比,堪称暗器之绝。

他心中骇然,嘴上却不甘示弱道:“据我那三弟说,阁下的‘夺命飞星’,曾被百奇老人破解,可有其事?”

冷公霄顿时面红耳赤,怒哼一声却未答话。

鬼王丁高又道:“百奇老人不过虚张声势,武功不过尔尔,你们尚且奈何不了他,又怎能奈何得了我!”

冷公霄状至不屑道:“听你的口气,莫非也见过那老怪物了?”

鬼王丁高大言不惭道:“我若不将他制服,岂能救出徐元平!”

冷公霄果然一怔,只因在万蛇宫前,丁炎山突然倒戈相向,以迷魂药物制住冷公霰,趁机挟持小叫化而去。

冷公霄急起直追,迫使丁炎山放下小叫化,全力与他相拼之际,小叫化却被红衣女童劫走。

小叫化落在百奇老人手中,已是不争之事实。

如今这小叫化与鬼王丁高走在一起,也是事实,若非鬼王丁高曾登峰顶,且制住百奇老人,何以能救出小叫化?

是以鬼王丁高虽大言不惭,冷公霄却是信以为真,以致手中以扣了几枚“夺命飞星”,闻言竟不敢贸然出手。

就这片刻之间,鬼王丁高已暗自运功,将服下的“九阳增力丹”,药力加速逼发,遍及全身,顿时压制内伤,功力倍增。

这时他虽有恃无恐,自信与冷公霄硬拼,必可稳操胜算。但对那“夺命飞星”,仍有几分心寒。

趁着冷公霄尚未出手,哪敢怠慢,出其不意地身形暴射,冲入几名蛇女之中。

但见他出手如电,双掌连发,使几名蛇女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跌开。

冷公霄惊怒交加,手中暗扣“夺命飞星”未及出手,鬼王丁高已拦腰挟起小叫化狂奔而去。

由于小叫化在对方手中,使冷公霄投鼠忌器,不敢将“夺命飞星”贸然出手。

本当急起直追,又因冷公霰被迷昏倒于地,几名蛇女武功平平,追上了也无济于事。冷公霄气得把脚一跺,只有放弃追赶,将气出在几名蛇女身上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几名蛇女跌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一个个被骂得垂头丧气,敢怒而不敢言。

怒不可遏的冷公霄,忙着去察看昏倒的冷公霰。

鬼王丁高,挟着小叫化疾奔如飞,一口气奔出十余里外,未见有人追来,始将小叫化放下。

“九阳增力丹”果然具有神效,鬼王丁高挟着小叫化,这一阵疾奔,竟能气不喘,面不改色。

小叫化惊魂未定,连声道:“好险!好险……”

鬼王丁高又趁机道:“可惜徐老弟武功已失,否则施出‘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他们一个也休想活命!”

小叫化好奇道:“丁老伯,‘达摩易筋经’究竟是什么,为何连那峰顶上的老怪物,也认为我知道,逼我……”

鬼王丁高接口道:“徐老弟,你是真的丧失记忆,连这个也记不起了?”

小叫化苦笑道:“我要记得,我不会鬼画符,画出那张我自己都看不懂的玩意了。不过,不瞒丁老伯说,我真的不是什么徐元平,也没死过,我……”

鬼王丁高劝慰道:“不用急,等风儿跟咱们会合了,她会帮助你,设法使你慢慢恢复记忆的。”

小叫化又报以苦笑,反正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一口咬定死而复生的徐元平,尽管他矢口否认,也无人肯相信。

如今连他自己也糊涂了,是否是真的丧失记忆,以致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徐元平了。

鬼王丁高见他若有所思,不禁暗喜,急问道:“徐老弟,你可记起了些什么?”

小叫化沮然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鬼王丁高虽觉失望,但心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只好不再追问,继续觅路朝白石谷方向前进。

由于二人各服下一粒“九阳增力丹”,虽自昨夜开始,即滴水未进,此刻并不觉饥渴,反而精神奕奕,体力充沛,足见药效之神奇。

多日之前,小叫化逃离白石谷,因慌不择路,未能逃出山外,反而误入深山,愈走愈远,终至闯入冷公霰的隐身练武之地。

当时心慌意乱,并未认清路径。

事隔多日,这时要他记忆曾走过的路,谈何容易?

转来转去,他终于又迷失了方向。

鬼王丁高从未入过泰山,全仗小叫化带路。

小叫化既已迷路,他就更不辨东西南北了。

好在他虽有居心,并不急于找到出山之路。

愈是与小叫化独处时间长久,则对他愈有利。可不受干扰,伺机套出“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

行走竟日,直到薄暮时分,眼看天色已昏暗,前面一片原始森林阻挡,必需绕道而行,鬼王丁高始提议休息。

小叫化这时已觉出饥渴,就近摘了些野果,与鬼王丁高分食。

鬼王丁高随时不放弃机会,一面啃食野果,一面又试探道:“徐老弟,你虽丧失武功,可想从头再学?”

小叫化毫无与趣,摇头道:“我不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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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丁高还不死心,怂恿道:“徐老弟,学会武功,只是备而不用,必要时可以防身啊。”

小叫化仍然摇头道:“我笨手笨脚的,学也学不好,不学也罢!”

鬼王丁高不便勉强,心忖道:你这小子真狡猾,分明是怕露出马脚,装的可真像呢!

凡是习武之人,举手投足之间,总或多或少与常人有异。尤其武功登峰造极,深藏不露者,更会在不知不觉间露出破绽。

小叫经既坚持不肯习武,自然更引起鬼王丁高疑心,认定他是惟恐被识破,并未丧失武功与记忆。

但鬼王丁高百思不解,他被百奇老人所囚,若是武功未失,何以无力逃出?

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与那使他死而复生之人,曾有什么承诺,甚至立下重誓,从此不得施展武功!

然则,使徐元平死而复生者,究竟是谁?

他的目的又何在呢?

鬼王丁高陷于苦思,愈想愈糊涂了。

小叫化却随遇而安,早已以石为枕,蜷卧草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鬼王丁高不是睡,只是盘膝打坐,闭目养神,随时注意附近情况,万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以免措手不及。

月移中天,已是三更交替时分。

山中天气变化莫测,狂风骤起,霎时乌云密集,布满夜空,顿使星月无光,大地为一片黑暗吞没。

鬼王丁高风见雨欲来,急忙唤醒小叫化,道:“徐老弟,天变了,咱们快找个地方避雨吧!”

小叫化睡眼惺忪,慌忙撑身而起,随着鬼王丁高去寻避雨之处。

深山旷谷,哪有房舍可以避雨,只有将就找处山洞。哪知找了半天,连个野狐山狼的洞穴均未发现。

狂风暴雨已来,并且雷电交加。

二人无处可避,被淋得全身尽湿,冒雨奔至山岩下,已成了两只落汤鸡。

大雨滂沱中,雷声隆隆,闪电如银鞭划过夜空。借着闪电光亮,鬼王丁高突见远处山头上,出现幢幢人影,似乎抬着什么沉重之物。

如此风雨交加之夜,怎会有人冒雨出现山头?

鬼王丁高为惊异,急向小叫化道:“徐老弟,你看见了吗?”

说时用手一指。

小叫化放眼看去,果见山头上人影幢幢,似在举行甚么祭典仪式。

鬼王丁高未见他答话,又追问道:“看见了吗?”

小叫化这才连连点头道:“看见了,如此深夜,他们冒着狂风暴雨,雷电交加,跑到山头上去做什么?莫非是群疯子吧!”

鬼王丁高一时好奇,叮嘱道:“徐老弟,你留在此地,千万不可走开,待我去看个究竟。”

小叫化急道:“我也去……”

鬼王丁高转头看他,道:“那座山头距此数里,高在数百丈之上,除非身怀绝顶轻功,恐怕……徐老弟,你有此能耐吗?”

小叫化一听,只好苦笑道:“我还是留在此处,等候丁老伯吧。”

鬼王丁高又叮咛一句,嘱小叫化不可走开,始猛提一口真气,冒雨疾奔而去。

雨势愈来愈大,如江河倒泻,万马奔腾。鬼王丁高虽全力施展轻功,身法却受风雨阻力速度大为逊色。

所幸奔近山下,风雨已止,乌云消散,夜空重见星月交辉。

鬼王丁高调息片刻,重提一口气,再度施展绝顶轻功,朝山头疾掠而去。

哪知到达山头,竟然一无所见!

鬼王丁高大为意外,四下搜寻,亦毫无发现,不禁大失所望,只好沮然下山。

小叫化果然很听话,未曾走开一步,淋得像只落汤鸡,缩在山岩下,全身冷得直发抖。

一见鬼王丁高奔回,他就迎上前,迫不及待问道:“丁老伯,见到了什么?”

鬼王丁高垂头丧气道:“等我到达山头,已毫无所见,可能是咱们看花了眼吧。”

小叫化抹一把脸上雨水,睁大两眼道:“不!咱们没有看错,山头上确实有群人在举行祭典仪式,直到风雨停止,他们才离去。”

鬼王丁高一怔,心想他到达山下时,风雨始止,等他再赶至山头,约需一盏热茶时间,那群人自可从容离去,是以毫无所见,因而置之一笑道:“管他的,反正无论那群人干啥,都与咱们无关。”

风雨虽止,他们却全身尽湿。

既无法将湿衣烘干,亦无处可睡,索性只有继续赶路。

这一老一少,在山里转了三昼夜,一路摘食野果,或猎取野味充饥,倒也别具一番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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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薄暮时分,终抵白石谷内,遥见一座孤坟前,跪着一对青年男女,似在默默祭祷。

小叫化欣喜道:“丁老伯,那里有人,咱们可以问路了。”

言毕即向前奔去。

坟前一对男女,听觉十分灵敏,警觉有人奔近,霍地起身,双双蓄势戒备。

小叫化刚奔近,白衣少女突然扑来,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住,娇叱道:“徐元平,还我爷爷的命来!”

这突如其来之事,使小叫化大为吃惊,只因他根本不认识这少女。

鬼王丁高原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地迈着大步,见状立即掠身而至,向那白衣少女喝令道:“放手!”

白衣少女正是白小仙。

她与白云峰在那鲁山附近庄院中,发现逼毒疗伤的易天行,可惜被萧夫人及六剑童所阻,技不如人,无法为祖父白石老人报仇。

兄妹二人离开鲁山,沮然赶回白石谷,决心等候传授他们武功的疯和尚,再作报仇之图。

在他们认为,白石老人突遭杀身之祸,事由上官婉倩带来徐元平而起。此刻见了小叫化,岂能轻易甘休。

白小仙不知鬼王丁高是何许人,怒叱道:“本姑娘与他算账,关你个屁事!”

鬼王丁高沉声道:“野丫头,你嘴里最好干净些,若再出言不逊,小心我打烂你的嘴巴!”

白小仙不甘示弱道:“哪让试试看,谁打烂谁的嘴巴!”

鬼王丁高怒从心起,正待出手。

白云峰突然挺身上前,双手一抱拳,道:“这位老人家息怒,舍妹年幼无知,请勿计较。”

伸后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礼数周到,鬼王丁高只好放下手,冷哼一声道:“若非你这娃儿知趣,我非给这野丫头一顿教训,还不快把他放开!”

说完向小叫化一指。

白小仙正要发作。

白云峰又抢先发话道:“请问这位老人家,尊号如何称呼?”

鬼王丁高眼皮一翻,沉声道:“你问这个作甚?”

白云峰道:“晚辈有话要说,若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惟恐失礼。”

鬼王丁高昂然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晓,鬼王谷谷主是谁?”

白云峰一怔,惊异道:“莫非老人家就是鬼王……丁老前辈?”

鬼王丁高哈哈一笑,道:“不错,正是老朽!”

白小仙突然冷冷一哼,嗤之以鼻道:“凤姐倒是挺俊俏的,想不到却有这么个又矮又丑,而且不讲理的父亲!”

鬼王丁高急道:“你说什么?”

白云峰忙打圆场道:“舍妹年幼无知,出言无状……”

鬼王丁高道:“她说的没错,我是又矮又丑。我只是问她,在何处见到了凤儿?”

白云峰代为回答道:“那是多日以前了,晚辈与舍妹,为了要找易天行……”

鬼王丁高接口道:“你们找易天行作甚?”

白小仙恨声道:“报杀我祖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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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再报仇铩羽而归

鬼王丁高目光移向墓碑,诧异道:“你们的祖父,就是白石老人?”

两兄妹凄然点头。

鬼王丁高又问道:“你们找易天行报仇,找到了没有?”

他之所以追问易天行,因丁凤与宗涛跟这两兄妹分手前的事,已经从其女口中获悉,不必再问。

白云峰沮然道:“找是找到了,可恨被一个萧夫人所阻,使咱们不能手刃仇人!”

鬼王丁高又一怔,道:“萧夫人?”

白云峰道:“她自称是去救易天行命的,但说也奇怪,她对晚辈兄妹似无敌意。倘非她相助,咱们根本出不了庄院,可能已丧命在‘六合剑阵’中了。”

鬼王丁高惊怒交加道:“哼!群豪撤出古墓,曾公认各自解散。

易天行居然暗中保存实力,排练了‘六合剑阵’,莫非包藏祸心,犹图兴风作浪不成!”

他略一顿,巨目一瞪,疾言厉色道:“你们找易天行报仇不成,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与他徐元平何干?”

白小仙仍然抓住小叫化,愤声道:“事由他起,咱们自然找他算账!”

鬼王丁高怒形于色道:“我不管你们那笔烂账,现在听清楚了,快放开他!否则……”

突闻有人接口道:“否则如何?”

鬼王了高闻言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坟堆之上,不知何时蹲着个疯和尚。

白云峰、白小仙喜出望外,齐声呼道:“师父!”

鬼王丁高冷冷一哼,状至不屑道:“难怪你们大仇难报,这样的师父,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疯和尚身形暴长一掠而下,落在鬼王丁高面前,相距不足五尺,哈哈一笑道:“凭阁下这副德性,就是想拜我为师,我还不收呢!”

鬼王丁高怒道:“我倒要见识见识,你这疯和尚有多大能耐,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双手一提,十指微屈,已然蓄势待发。

疯和尚视若无睹,转向白小仙道:“小仙,把人放了!”

白小仙大为意外,情急道:“师父……”

疯和尚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咱们既知易天行下落,就去找他。何必为这小子耽搁,还不快放手!”

白小仙无奈,只好从命放开小叫化。

小叫化急忙逃开,躲在了鬼王丁高身后。

鬼王丁高得意大笑道:“哈哈,想不到你这疯和尚,倒是很识时务哩!”

疯和尚斥道:“丑鬼,你不要得意,等咱们找过易天行之后,自会来找你的!”

鬼王丁高未及开口,疯和尚已一施眼色,带着两兄妹疾掠而去。

小叫化目送三条人影去远,突向鬼王丁高要求道:“丁老伯,你还是教教我武功吧!”

鬼工丁高不禁暗喜,诧异道:“哦!徐老弟,你怎么突然又对习武发生了兴趣?”

小叫化道:“不会武功,到处受人欺啊!”

鬼王丁高欣然笑道:“好!咱们找个地方去。”

一老一少直奔白石谷,发现七八座石屋,却未见一个人影。

小叫化那夜自此逃出,夜色朦胧,且心慌意乱,根本无暇看清景物。

这时重来此地,眼见一座座石屋,竟然甚觉陌生,好奇道:“丁老伯,这是什么地方?”

鬼王丁高亦未来过,但他见多识广,沉吟一下道:“大概是白石老人的故居吧!”小叫化更不知白石老人是谁,漫应一声,随着鬼王丁高进入石屋,只见屋内陈设齐全均为白石制成。

鬼王丁高已知,白石老人遭易天行毒手,两个孙儿女,随着疯和尚去寻仇,此地已无人居住,正合他与小叫化暂留,因道:“此地一切俱备,咱们就暂且留下,徐老弟意下如何?”

小叫化欣喜道:“好哇!一切由丁老伯作主。”

鬼王丁高暗喜,当即与小叫化动手,将多日无人居住的石屋,打扫整理一番。

他们选中的这间,正是白石老人生前居住的,但见屋内陈设不少医书药材,琳琅满目。

哪消多久,石屋已焕然一新。

由于连日劳累,二人决定早些休息,以补足精神。

鬼王丁高惟恐夜里有事,发生意外,乃与小叫化在石床上,抵足而眠。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小叫化一起身,就迫不及待,央求鬼王丁高教他武功。

鬼王丁高正中下怀,双双走出石屋,就在屋前空地上,摆开了练武架式。

练武并非一蹴可成,必需先打好基础,锻炼体力与耐力,然后按步就班,由浅而深,经年累月,持之以恒,苦练不懈,方有所成。

鬼王丁高别有用心,并不按照练武常规,一开始即传授其独门武功中,最艰难深奥招式。

他旨在抛砖引玉,诱使小叫化露出佛门上乘武学。

小叫化则是习武心切,尽管功力不济,反正依样画葫芦,演练起来,乍看倒也有板有眼,真像那么回事。

要知练武之人,全凭本身功力与造诣,同样一招一式,由于火候深浅不同,威力即分强弱。

小叫化纵然练的有模有样,也不过是虚有其表,真要与人交手,则实不堪一击。

但他是初学乍练,练来格外的起劲。

就当二人勤练不懈之际,距离十余丈外,石厅的墙角处,正有一人在暗中窥探。

此人年约六旬,一身青袍,背插双剑,正看得十分出神,但他分不出,究竟是谁在教谁?

鬼王丁高果然厉害,似已察觉有人暗中窥探,突然住手,身形一掠而起,射向石厅,振声喝道:“朋友,何必鬼鬼祟祟,要看就大大方方走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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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身形已暴露,只好现身走出,哈哈一笑道:“丁兄别来无恙啊!”

鬼王丁高定神一看,认清来人,也强自一笑道:“原来是上官堡主!”

来人正是上官嵩!

只见他一步上前道:“丁兄果然棋高一着,拔了个头筹!”

鬼王丁高一怔,沉声道:“上官堡主此话何意?”

上官嵩向远处,仍在演招式的小叫化一瞥,皮笑肉不笑道:“‘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丁兄学的差不多了吧?”

鬼王丁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上官嵩在暗中窥探,不明究竟,以为是小叫化在传授他少林武学。

他当即哈哈一笑,故弄玄虚道:“上官堡主可有意试试?”

上官嵩道:“那倒不必。丁兄有此际遇,那是各人的造化,在下尚不致眼红。不过,在下只想问问徐元平,小女倩儿何处去了?”

原来在绝峰之上,恨天一妪萧夫人相遇,各尽全力相搏之际,上官婉倩情急生智,趁机带小叫化逃走。

事后恨天一妪遍寻各处,不见二人影踪,认为上官婉倩带着小叫化,可能逃回临邑藏身。

她挟怒赶往水榭,向上官嵩要人,始知判断错误。

但恨天一妪绝不善罢甘休,临去撂下话,限上官嵩一月之内,将其女及徐元平交出,否则将毁水榭泄愤。

上官嵩惹不起恨天一妪,只好亲自出马。遍寻各地,均未发现其女与小叫化行踪,却与老毒物父子等人,不期而遇。

从冷公天口中获悉,上官婉倩与小叫化在白石谷,心急如焚的上官嵩,立即匆匆赶来。虽未见到女儿上官婉倩,却发现小叫化正与鬼王丁高勤练武功。

在他认为,凭鬼王丁高的武功,哪够资格教徐元平,必然徐元平以“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学,传授给鬼王丁高。

那知事竟不然,完全估计错误,只是他并不了解真相罢了。

鬼王丁高的心里,则不愿上官嵩,或任何人接近徐元平,以免影响他的计划,是以断然拒绝道:“不用问,令嫒并未与咱们在一起!”

上官嵩愤声道:“至少他总该知道倩儿的去向!”

鬼王丁高斩钉截铁道:“不知道!”

上官嵩怒从心起,出其不意地双掌齐发,迅疾无比地向鬼王丁高当胸劈去。

其实鬼王丁高早已蓄势戒备,突见对方肩微晃,已知即将出手,是以他双掌齐翻,掌力几乎与上官嵩同时发出。

双方均是独霸一方,享誉武林的当代一流高手。这时又皆抱一举得逞,击败对方雄心,出手不留丝毫余地。

两股掌力相交,撞出一声轰然巨响,势如石破天惊,震得方圆数丈之内,飞沙走石,尘土漫天而起。

鬼王丁高,上官嵩各被震退数步。

这一交手,显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上官嵩冷冷一哼,道:“‘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也不过如此!”

鬼王丁高嘿然冷笑道:“对付上官堡主,恐怕还不需要小题大做哩!”

上官嵩微微一怔,讥道:“丁兄才学得点皮毛,尚未成气候,就如此狂妄自大,未免言之过早了吧!”

话声甫落,身已腾空跃起,右掌疾抡,一招“神斧开山”,直劈对方左肩。

他沉浸武学数十载,威震西北黑白两道,功力自是非比寻常。

目前又是强敌当前,他哪敢掉以轻心,这一掌由空劈下,乃是毕生功力所聚,石破天惊的一击。

鬼王丁高方才已试出,对方功力深厚,不在自己之下。眼看来势疾猛绝伦,急将左腿一迈,猛挫身腰,横跨数尺之际,同时左掌上托,一招“天王托塔”,暗中运足内劲,直向上官嵩劈下掌势迎去。

这又是内功较劲的硬拼,两股掌力一向下压,一向上迎,半空撞个正着,再度爆出一声骇人巨响。

“轰”地一声,震得双方各自暴退丈余,心头猛烈一震动,不由地互望一眼,同时赞道:“好功力!”

正在埋头勤练招式的小叫化,闻声飞奔而来。

鬼王丁高竟故意喝阻道:“对付他,老朽已足够,何需徐老弟出手,请在一旁掠阵吧!”

上官嵩不知他是虚张声势,故弄玄虚,果然不敢再贸然出手。

他一面暗自蓄势戒备,一面向小叫化朗声道:“徐元平,倩儿与你同行,为何不见她在此?”

小叫化未及作答,鬼王丁高已接口道:“上官嵩,你太罗嗦了,在下已经告诉你,她不跟我们在一起!”

上官嵩怒道:“我在问徐元平,不是问你!”

鬼王丁高眼皮一翻,阴森森道:“谁回答你都一样!如果不服气,尽管冲着我来好啦!”

上官嵩把心一横,不甘示弱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就在这时,突闻不远处,传来一阵狂笑。

鬼王丁高、上官嵩、小叫化均不由地一怔,循声看去,一条人影疾掠而至,赫然正是老毒物冷公天。

他的突如其来,使鬼王丁高暗自一惊,但力持镇定道:“原来是你这老毒物!”

冷公天理也不理,目光盯住小叫化道:“你果然还在这里!”

小叫化一怔,心知这老毒物的厉害,不敢乱答话。

冷公天哼一声,转向上官嵩笑道:“亲家公,不必怕他们,我替你带了帮手来!”言毕发一长声怪啸。

啸声未落,只见人影幢幢,以冷芒为首,涌现出数十众,声势极为浩大。

鬼王丁高见状,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地讥道:“老毒物,想不到别人都收山子,你还有这等排场!”

冷公天仍然未加理会,笑向上官嵩问道:“亲家公,令嫒可曾找到?”

上官嵩被他左一声亲家公,右一声亲家公,听来非常刺耳。但此时此地,不宜发作,目光向鬼王丁高一瞥,道:“在下正在问他们哩。”

冷公天故意朗声道:“亲家公大概尚不知道,近数日内,各路人马均将赶来泰山。在下获此消息,惟恐亲家公孤掌难鸣,故而特地率众赶来。”

上官嵩为之一怔,诧然道:“冷兄所谓的各路人马,是指何人?”

冷公天正色道:“徐元平死而复生的消息,已然在江湖中盛传开来,不但易天行已复出,连一向独善其身的天玄道长,也插上了一脚。此外,二谷三堡中人,也死灰复燃,蠢蠢欲动。”

“再加上南海萧夫人、甘南断肠居的恨天一妪,只怕这场武林风暴,较之数月前的古墓事件,更有过之而无及啊!”

上官嵩暗自忖道:自己出来是找女儿,别无他图。

眼前的二人,冷公天是一厢情愿,认定要为其子娶上官婉倩为媳;鬼王丁高则心是怀叵测,志在“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学。

易天行之复出,必是因徐元平死而复生,势必将之除去,始能永绝其患。

其他人如天玄道长,南海萧夫人,恨天一妪等人究有何图,上官嵩一时就想不出所以然了。

他因而惊诧道:“冷兄,数月之前,古墓风波几乎造成武林浩劫,皆因于一个‘贪’字,倘非觊觎墓内宝藏,何至险让南海奇叟阴谋得逞。如今事过境迁,无所争执,大家又是所为何来?”

冷公天冷冷一笑,目光这才转向鬼王丁高,状至不屑道:“就以这老鬼来说吧,他岂非因徐元平死而复生,打算独获‘达摩易筋经’所载少林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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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丁高被他一语道破,不禁脸上一红,只是冷冷一哼,未加反驳。

冷公天接着又道:“易天行复出,是意料中事,想当然耳。他若不先下手,除却徐元平,则寝食难安。”

“至于其他的人嘛,大概是不甘寂寞,想以徐元平死而复生之由为借口,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吧!”

上官嵩微微颔首道:“冷兄所言极是,大概只有你我,是为儿女奔波吧。”言下之意,表明并无野心。

冷公天哈哈一笑,忽道:“亲家公,各路人马正分途赶来,事不宜迟,咱们别耽搁了!”

上官嵩会意地微微一点头,这时仗着有冷公天助阵,人多势众,已占绝对优势,因而有恃无恐道:“丁兄,只要你将徐元平与小女,交由咱们带走,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否则……”

鬼王丁高估计眼前情势,孤掌鸡鸣,绝难占到便宜,不由地把心一横,怒道:“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势众,我可不在乎!”

他身形一晃,已掠至小叫化身旁。

小叫化一愕,被鬼王丁高不由分说,一把拉住臂带起,掠向石厅。

冷公天、上官嵩双双身形暴射,掠至石厅门前,挡住了去路。

鬼王丁高知寡不敌众,故带小叫化避入石厅,情势较为有利。

一见去路受阻,顿时情急拼命,左掌疾发如电,挟雷霆万钧之势攻出。

上官嵩、冷公天均恐误伤小叫化,投鼠忌器,不敢出手还击。

各以双掌护胸,暗发一股强劲内力。

鬼王丁高这一掌,运足十成真力而发,威力果然不可小视。但上官嵩、冷公天岂是弱者,双双联手迎敌,犹如一座无形壁垒。

攻来的掌力一撞上,立被两股内力所阻,爆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鬼王丁高只觉被一股反弹之力,震得带着小叫化连退数步。

上官嵩、冷公天也各被震退两步,仍然阻挡在石厅门口,并末退开。

鬼王丁高惊怒交加,左肩一晃,犹未再度出手,即听冷公天大声招呼道:“亲家公,当心老鬼的迷魂药物!”

上官嵩不屑道:“雕虫小技,不足为奇,尽管使出来吧!”

鬼王丁高正想重施故技,来个出奇制胜,不意尚未出手,已被对方识破,只好强自一笑道:“二位未免太自抬身价了,对付你们,何需暴殄天物!”似对眼前二人,不屑使用迷魂药物。

冷公天当日在此,曾先后遇易天行及萧夫人,由于上官婉倩求助,不惜与易天行力拼结果使他损失一条巨蟒。

他虽痛心万分,所幸能得上官婉倩为媳,亦足堪告慰。

哪知萧夫人乔扮亲娘,使婚礼变生肘腋,落得狼狈而逃。

当时他所带手下,不过十数人而已。近日之内,则召集了数十之众,皆为千毒谷昔日党羽,以壮声势。

冷芒急于找到上官婉倩,一见其父与上官嵩挡住石厅门口,立即挥众一拥而上,采取扇形包围,阻挡鬼王了高与小叫化退路。

鬼工丁高见状,心知不易突围,情急生智,故意向小叫化道:“徐老弟,敌众我寡,看来只好由老弟出手,让他们尝尝‘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的威力了!”说时暗向小叫化一施眼色。

但小叫化一时不能会意,惊道:“丁老伯,你要我跟他们动手?”

鬼王丁高惟恐言多有失,露出破绽,只漫应一声,目光一分,虚张声势道:“老毒物、上宫堡主,你们哪一个想先试试,或是一齐上?”

冷公天、上官嵩面面相觑,只因徐元平的武功,他们均亲自领教过,一时不敢贸然接受挑战。

哪知冷芒竟自告奋勇,挺身上前道:“杀鸡何用牛刀,就让我来领教领教!”

这一来,大出鬼王丁高意料之外,不由地一怔。

冷公天更觉意外,想不到他这宝贝儿子,今日居然如此豪气万丈,可真替他这做老子的露了脸。

但他只此一子,明知绝非徐元平对手,岂能眼睁睁见其白白送命?

但冷芒却不作如是想法,他在临邑水榭前,曾与小叫化动手,虽糊里糊涂吃了暗亏,心里却是愈想愈不服气。

这时不仅仗着人多势众,且又当着上官嵩面前,便想表现一番,让这未来的岳丈,对他刮目相看。

同时他也想到,自己万一不敌,其父必然出手相助,是以有恃无恐。

偏偏小叫化以为,自己曾“击倒”对方。

他不敢惹那两个老的,却不把冷芒放在心上,也挺身上前道:“哦!你想打架?好好好,在下奉陪!”

冷芒冷哼一声,正待出手,突闻冷公天喝阻道:“住手!”

喝声中,人已掠身而至。

未容冷芒开口,冷公天已怒斥道:“还不快退下!”

冷芒不敢抗命,只好退开一旁。

鬼王丁高原想虚张声势,借“达摩易筋经”所载绝世武学,使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知难而退。

不意冷芒不知天高地厚,突然自告奋勇,挺身挑战在先。冷公天才及时喝阻,代子挑战在后。

如此一来,反使鬼王丁高弄巧成拙,暗觉棘手起来。

小叫化若与老毒物交手,定然不堪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鬼王丁高情急之下,趁冷公天全神贯注小叫化,跃跃欲试之际,身形一晃而起,射至冷芒身旁,出手如电,扣住了他腕脉。

几乎同时,上官嵩也出其不意发动,电光石火般掠至小叫化身后,一把按在他肩上。

双方突袭得逞,暗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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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定神一看,小叫化与冷芒皆同时受制,形成了僵局。

冷公天对小叫化死活,漠不关心。

但一见其子受制,顿时惊怒交加,震喝道:“丁老鬼,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绝不与你甘休!”

鬼王丁高道:“要我不伤他,你们就赶快撤走,让我与除元平安然离此!”

冷公天尚未置可否,上官嵩已冷声道:“徐元平的生死,操在我一念之间,你先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哩!”

鬼王丁高存心挑拨,故意道:“徐元平与你非亲非故,自是无痛痒。但在下手中此人,却是老毒物的唯一命根子,他可舍不得啊!老毒物,你说是吗?”

冷公天果然心中骇然,情急道:“咱们若放了徐元平……”

话犹未了,上官嵩已断然拒绝道:“办不到!”

冷公天一怔,急道:“亲家公……”

上官嵩脸色一沉,悴然道:“冷兄只为自己想,置在下死活于不顾。恨天一妪限期一月,要我交出徐元平与倩儿,届时若交不出,她岂肯善罢甘休。”

冷公天冷笑道:“虎毒不食子,我不信亲家公,当真会交出令嫒,任凭恨天一妪处置,只怕是别具用心吧!”

鬼王丁高一听双方针锋相对,不禁暗喜,只要他们一起内闹,对他极为有利,趁机火上加油道:“是啊,上官堡主心里打什么主意,连在下也猜出了十之八九,还能瞒得了你这老毒物?”

冷公天受他一激,果然怒形于色道:“亲家公,你若再不放开徐元平,就休怪在下翻脸不认人了!”

上官嵩有恃无恐道:“谁敢走近一走,我就先要徐元平的命,你们不信就试试!”当即挟持小叫化,一步步向后退去。

冷公天丝毫不受威胁,徐元平此刻若遭上官嵩毒手,正好以绝上官婉倩之念,否则绝不会死心,心甘情愿下嫁冷芒。念及于此,老毒物放声大笑道:“哈哈,亲家公,谅你舍不得,也不敢啊!”

鬼王丁高见他当真要向前逼去,不由地大惊,惟恐上官嵩恼羞成怒,猝下毒手,使自己全部希望落空,急加喝阻道:“老毒物,他若要徐元平的命,我也让你儿子活不成!”

冷公天急止步,回身道:“丁老鬼,莫非你要让他带走徐元平?”

鬼王丁高道:“徐元平守口如瓶,就让他带走,又有何妨。”

这时上官嵩挟持小叫化,已退出数丈之外。

冷公天闻言,正不置可否,突闻一声佛号,声如雷鸣道:“阿弥陀佛,徐小施主果然在此!”

声甫落,四下突现身走出二三十名中年僧人。发话的老僧,身躯修伟,披一袭月白袈裟。慈眉善目,神情却十分庄肃,正是数月之前,才接掌少林的慧因大师,如今尊为少林寺第二十七代掌门人。

少林武学名扬天下,向执武林牛耳。身为掌门的慧因大师,竟亲率众高僧,突然出现白石谷,显见并不寻常。

上官嵩、冷公天、鬼王丁高均大感意外,不禁相顾愕然。

慧因大师双掌合什当胸,又宣诵一声佛号,始朗声道:“数月之前,古墓一别,不想今日又与诸位施主在此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上官嵩力持镇定道:“大师别来无恙,恕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不克奉陪,要先走下了。”

慧因大师道:“施主请便,但请将此人留下。”

说明向小叫化一指。

上官嵩诧异道:“哦!大师劳师动众,也是为他而来?”

慧因大师神色肃然道:“少林武学,自达摩祖师传留下来,迄元通大师掌门为止,已历二十六代,可谓源远流长,生生不息,惜乎若干年前,本门发生不足为外人道之憾事,致使少林声誉蒙羞……”

上官嵩等人,均知慧因大师所指,乃是元通大师谋夺掌门之事,未便答腔。

慧因大师接着又道:“老衲猥以菲才,蒙元通大师以本门绿玉佛杖,赐授为少林第二十七代掌门,实感诚惶诚恐。”

“数月前,自古墓撤出,返回少林,于清点藏阁时,不意发现珍藏之‘达摩易筋经’,竟然不在阁中!”

上官嵩等人暗自一怔,心知即将提到正题。

果然不出所料,慧因大师瞥了小叫化一眼,正色道:“老衲追查之下,始知该‘达摩易筋经’,由先师密令慧空师兄参研,以免失传。”

“不意慧空师兄因一念之差,触犯本门清规,致遭禁闭‘悔心禅院’,整整一甲子未出。其中恩怨及隐情,恕老衲不便多赘。”

“重要的是,慧空师兄圆寂后,‘悔心禅院’内并未发现任何遗物,亦未见‘达摩易筋经’真本。但据老衲所知,慧空师兄生前,曾将此少林绝世武学,口述亲传给了徐元平!”

小叫化见他正指向自己,不由地一怔,矢口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

未容他把话说完,慧因大师又道:“数月之前,徐元平丧命古墓,老衲只道此属天意,注定‘达摩易筋经’所载佛门武学,将从此失传,徒叹奈何。”

“如今风闻徐元平死而复生,无异喜从天降。望诸位施主成全,容老衲将徐元平带回少林寺,由其口述,老衲将亲自抄录,使‘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不致失传,实为少林之幸。阿弥陀佛!”

鬼王丁高忽道:“大师可知,徐元平已丧失武功及记忆?”

慧因大师颔首道:“老衲已有风闻,但不足为虑,本寺自有妙方,可助其尽速恢复记忆!”

上官嵩冷声道:“徐元平得以死而复生,非少林之功,大师凭什么要将他带走?”

慧因大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愿伤生,尚望施主成全。”

上官嵩是何等人物,明知自己孤掌难鸣,绝难带走小叫化,何必跟少林派结仇。与其得罪慧因大师,最后仍将放弃小叫化,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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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急于要找寻的,乃是爱女上官婉倩。

纵然届时恨天一妪找上门来,交不出徐元平,只要往慧因大师身上一推,让他们去争岂不落个轻松。

心意既定,上官嵩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人就交给大师吧!”言毕,将小叫化向前一推。

小叫化身不由主,踉踉跄跄,向慧因大师冲跌而去。

慧因大师一伸手,将小叫化扶住,欣然笑道:“承上官施主成全,老衲衷心感激,谨代表少林寺致谢!”

上官嵩惟恐少林众僧一走,老毒物与鬼王丁高,定然不会轻易甘休,势必找他算账,是以双手一拱道:“后会有期!”

身形一掠而去。

小叫化却奋力挣扎道:“老和尚,放开我,我不是什么徐元平!

我……”

慧因大师出手如电,点向小叫化昏穴,顿使他失去知觉。

两名僧人及时上前,将小叫化架住。

慧因大师示意两僧人,先将小叫化架走,始转身道:“诸位施主,恕老衲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鬼王丁高,冷公天面面相觑,不敢贸然拦阻。目送慧因大师率领众僧,带着小叫化,浩浩荡荡而去。

冷公天不禁愤声道:“丁老鬼!你还不放开我儿子吗?”

鬼王丁高这才撒手,放开了冷芒,强自一笑道:“老毒物,你跟上官嵩这种人打交道,攀什么儿女亲家,可真是与虎谋皮啊!”

冷公天怒哼一声,道:“这么说,我应该跟你这老鬼打交道罗?”

鬼王丁高一怔,茫然道:“跟我打什么交道?”

冷公天道:“丁老鬼,你也有两个闺女,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不是长得挺俊俏的吗?”

鬼王丁高这才恍然大悟,笑道:“老毒物,你的意思是……”

冷公天真截了当道:“咱们也可以结为儿女亲家啊!”

鬼王丁高尚未置可否!

冷芒已叫道:“不不不,我要上官姑娘!”

冷公天斥道:“你别死心眼了,人家丁凤姑娘还不一定看得上你哩!”

鬼王丁高哪会看中冷芒作为他的东床佳婿,但当面不便断然拒绝,哈哈一笑道:“那要看缘分哪!”

冷公天勉强笑了笑,正然道:“丁老鬼,咱们谈正经的吧,徐元平让少林寺的和尚带走了,如何是好?”

鬼王丁高自我安慰道:“总比落在上官嵩手中好!”

冷公丁高道:“至少咱们知道,徐元平在少林寺中。只需从长计议,思得万全之计,还怕弄不出他来?”

冷公天沉吟一下,忽道:“丁老鬼,你可知我为何急急赶来?”

鬼王丁高冷声讥道:“你不是特地赶来,为你那亲家公助阵的吗?”

冷公天道:“不完全是!”

鬼王丁高诧然道:“哦?那你也是为了徐元平?”

冷公天颔首道:“正是!不瞒丁兄说,风闻萧夫人扬言,任何人只要找到徐元平,问出其女萧姹姹下落,将以‘金蝶’‘玉蝉’为酬。若能亲自将人送交,另加两口罕世难得一见的玉棺!”

鬼王丁高听得一怔,急道:“南海奇叟之女未死?”

冷公天判断道:“死可能是死了,但也可能像徐元平一样,死而复生,所以萧夫人才急于知其下落。”

鬼王丁高双眉一蹙,似在自言自语道:“怪哉,如果他们均已死而复生,为何不在一起?”

冷公天道:“丁兄可记得,群豪撤出古墓之前,南海奇叟之女曾说,若欲使徐元平重生,需有四件天下珍奇之物?”

鬼王丁高当时亦在场,自是记得,于是点了点头。

冷公天又道:“但四件珍奇之物中,至少有一件,在下确知尚无人获得。由此可见,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必然另有高明之人,以不为人知之奇术,不需依赖那四件珍奇之物,即可使人死而复生!”

鬼王丁高惊诧道:“冷兄如此断言,必有根据?”

冷公天面露得色,笑道:“当然!当然!”

鬼王丁高急切问道:“冷兄所依据为何?”

冷公天振声道:“告知丁兄也无妨,所谓天下四件珍奇之物,其中千年毒蟒胆,即是指在下那条赤红小蛇之胆!”

鬼王丁高更觉诧然道:“冷兄所豢养者,不过是条小毒蛇,何能称之为蟒?”

冷公天笑道:“这个丁兄就有所不知了,举例说吧,人至老年后,骨骼肌肉均会日渐萎缩,昔日昂昂七尺之躯,年迈时可能不足五尺。蛇类亦是如此,千年之前的巨蟒,经过千百年岁月,成为如今模样,又何足为奇?”

鬼王丁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冷公天又得意笑道:“如今毒蟒尚在,何人能将其胆取出?”

鬼王丁高沉吟一下,道:“冷兄所见,果然高明。但不知普天之下,何人具有如此神奇之术?”

冷公天道:“恐怕只有徐元平本人才知道了……”

正说之间,突闻冷芒叫道:“爹爹,那边有人来了!”

说时向旷处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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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天闻言一怔,掠至石屋之上,放眼看去,惊喜道:“芒儿,好像是你二叔,还有三叔……”

鬼王丁高暗自一惊,突然身一掠而去。

冷公天欲阻不及,急呼道:“丁兄!……”

鬼王丁高充耳不闻,疾奔如飞,转眼已去远。

冷公天冷哼一声,莫名其妙道:“这丁老鬼,是怎么回事?”

随即纵身而下。

冷芒已飞奔迎去,果见除了冷公霄之外,尚有他从未见过的三叔冷公霰,以及巨人阿熊,外带几名蛇女。

乍见几名蛇女奇异装束,看得冷芒日瞪口呆,竟然忘了礼数招呼长辈。

冷公霄见状笑道:“芒儿,快见过你三叔。”

冷芒这才将目光,自几名蛇女身上收回,忙施礼道:“侄儿拜见三叔。”

冷公霰漫应一声,一眼瞥见冷公天正走来,不由地怒哼一声,掉头就走。巨人阿熊与数蛇女,哪敢怠慢,立即紧随而去。

冷公霄欲阻不及,急呼道:“老三!……”

冷公霰置之不理,加快脚步离去。冷公天走来,不禁摇头叹道:“唉!三十年前旧事,老三居然仍耿耿在怀!”

冷公霄悴然道:“反正我已费尽口舌,劝了他多日。他既顽冥如昔,就由他去吧!”略一顿,问道:“老大,你们在此作甚?”

冷公天强自一笑道:“还不是为了芒儿……”

冷公霄对此事毫无兴趣,神情一肃,郑重其事道:“老大,你可知道,徐元平死而复生啦!”

冷公天微微颔首道:“你们早来一步,就可以见到他了!”

冷公霄一怔,急问道:“他可是跟丁老鬼在一起?”

冷公天诧异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冷公霄怒犹未消,当即将全盘经过,自不期与丁炎山相遇,密商重振千毒、鬼王二谷,决联袂前往万蛇宫,图说服冷公霰出山相助为始,以及徐元严闯来,中秋夜与百奇老人比武之约……

直到三日之前,荒山中遇鬼王丁高及徐元平。

说到冷公霰一时大意,被鬼王丁高以迷魂药物迷昏,冷公霄不禁怒形于色道:“想不到他堂堂鬼王谷谷主,竟使用如此卑鄙手段!”

冷公天也怒从心起,破口大骂道:“妈的!怪不得他一见你们来了,夹着狐狸尾巴就逃之天天!”

冷公霄急切问道:“徐元平是否被老鬼带走了?”

冷公天摇头道:“不!徐元平是被少林掌门带走的。”

冷公霄惊诧道:“老大,你是说慧因大师?”

冷公天把头一点,随即将方才发生的事,简略述说一遍。

他并且强调,萧夫人已放了空气,愿以“金蝶”“玉蝉”,及两口玉棺为酬,追查徐元平及其女下落。

如今重赏之下,各路人马齐出,极可能掀起江湖中又一起风暴。

冷公霄心计过人,当即指出道:“萧夫人不惜代价,主要是想确定,其女是否像徐元平一样,已死而复生啊!”

冷公天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但南海奇叟之女,是否已复活,或根本未死,恐怕,还是个谜呢。”

此话并非凭空臆测,群豪撤出古墓之时,萧姹姹守在徐元平尸身旁,只是表明以死相殉决心,并未当场付诸行动。

冷公霄被他一语提醒,顿时恍然大悟,失声叫道:“对对对!老大,你说的一点不错。南海奇叟之女虽未习武功,但此女聪明绝顶,胸罗万机,说不定使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人,实际上就是她啊!”

冷公天道:“当初我就怀疑,她所说的天下四件珍奇之物,其中一件为我所有。甚至无人知道,千年毒蟒就是那条赤红小蛇。”

“由此可见,她是故弄玄虚,以示除元平绝无可能复活。实际上并不需要四件珍奇之物。等咱们撤出古墓后,她却以某种奇术,使徐元平死而复生了!”

冷公霄双眉一蹙,不解道:“但南海奇叟之女,为何未与徐元平在一起,且至今未露面呢?”

冷公天略一思索,道:“这个答案,恐怕只有从徐元平身上寻求了。”

两兄弟的想法,不谋而合。当务之急,是必需从少林寺中,设法将徐元平弄出来。

但名满天下的少林寺,弟子何止千人。

寺内高手众多,戒备森严,犹如龙潭虎穴,慢说是眼前这数十人,纵然千毒谷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如愿。

冷公霄虽一向足智多谋,一时也为之束手无策,感到黔驴技穷了。

鲁山的山庄前,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此人身着白绫,手执折扇,神情从容逸然。看上去风度翩翩,俨然公子哥儿,只是眉宇之间,透着几分邪气。

他傲视阔步走来,庄前几名庄丁立即挡驾,喝问道:“干什么的?”

白衣少年并未答话,一张手中折扇,扇面上赫然“拂花公子”四个大字。

庄丁均是铁掌杜风临时召来,江湖中的一批亡命之徒,并不识得拂花公子为何许人。

为首庄丁眼皮一翻,状至不屑道:“没听过这一号人物!”

拂花公子冷冷一笑,突然收扇疾挥,“啪”地一声击在庄丁左肩上,同时斥道:“现在你知道,本公子是哪号人物了!”

虽是一把折扇,轻轻一击,庄丁却是被百斤铁棍,重重击中肩头,惨叫声中,肩头向下一塌,整个人矮了半截,屈跪在地上。

其他庄丁见状,不由地惊怒交加,齐声大喝,六七个人一拥而上,挥拳群起而攻。

拂花公子面带微笑,神情从容不迫,直到六七个庄丁攻近,突然出手如电,折扇乍张疾挥之间,拂起一股强劲凌厉扇风,势如狂飙怒卷,震得众庄丁踉跄倒退,跌作了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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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拂花公子狂态毕露,纵声狂笑之际,六名剑童已闻声赶至。

要知近日以来,自萧夫人到此,被敬为上宾。整个庄院已加强戒备,俨然深宫禁地。

六剑童一见拂花公子,竟然抱剑施礼,齐声呼道:“常公子”。

众庄丁见六剑童竟对这陌生少年执礼甚恭,顿时惊得张目结舌,相顾愕然。

拂花公子一折扇,大迈迈道:“我来见神州一君易大侠,可需通报?”说时以不屑的眼光,向众庄丁一扫。

一剑童恭然道:“常公子,请!”

拂花公子又扫了众庄丁一眼,表示他多神气,见易天行并不需通报。

六剑童在前引路,带着昂首阔步的拂花公子,直往庄舍走去。

拂花公子暗中留意,庄内自大门至庄舍,一路每距约九丈,即有九名劲装汉,三人一组,以“品”字形各据方位,如同木雕泥塑,屹立纹风不动。

他对五行奇术,九宫八卦虽非精通,但曾浸淫其中,参研数年,至少已能略窥其奥,且知易天行早已处心积虑,暗中命六剑童苦练“六合剑阵”,并曾以“三十六天罡阵”对付群豪,足见雄心勃勃。

但眼前这九九八十一人,分明排列成一种阵式,拂花公子却丝毫看不出端倪。不禁警忖道:“事隔数月,莫非易天行又创出什么厉害的阵势了?”

更令他惊诧的,是他方才在庄院大门前,出手击倒众庄丁,这些人竟然无动于衷,直到惊动六剑童,闻声赶至。

而此刻走过他们面前,居然也是视若无睹。这份沉着与定力,实教人佩服,简直无法相信!

六剑童领路,带着拂花公子,进入庄舍,穿过宽敞大院,直趋正厅。一路无阻,直到正厅门口,始见四名壮汉分立两侧,各持兵刃戒备。

他们见六剑童带来拂花公子,也未加拦阻盘问,立即退让两步,拱手为礼。

拂花公子随着六剑童,步入正厅,只见易天行一派悠闲,正与铁掌杜风对弈。

听得脚步声,易天行一抬眼.发现是拂花公子,似觉意外,微微一怔道:“是你?”

拂花公子笑道:“易大侠好像不欢迎我来?”

易天行脸上无表情,淡然道:“易某今非昔比,哪谈得上欢不欢迎。不过,常公子重入中土,必然是有所为而来吧?”

拂花公子道:“看此地戒备森严,如临大敌,想必易大侠早已知道,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了。”

易天行笑而不答,反问道:“常公子何以得知?”

拂花公子强自一笑道:“不怕易大侠见笑,在下是今日来此途中,无意中风闻,才知道此事的。”

易天行道:“哦?如此说来,你并非为徐元平之事,赶来通知我的罗?”

拂花公子径自坐下,从容不迫道:“那倒也不尽然,在下原是得知,徐元平与南海奇叟之女的尸体,被人自古墓中运出,欲往南阳见易大侠,可惜去迟一步,失之交臂。经多日查访,均无法查明易大侠行踪。”

“没想到今日午间,途经八陡镇打尖,却无意间听人谈起,始知易大侠在此,故而兼程赶来。”

易天行急问道:“常公子所遇之人,可是一对年轻兄妹?”

拂花公子颔首道:“不错,听他们称呼,确为兄妹。但另有一人,则是个疯疯癫癫的和尚。”

易天行暗自一怔,道:“疯和尚?莫非是宗老叫化?”

拂花公子道,“不是他,老叫化在下怎会认不出。”

易天行冷冷一哼,道:“不管他是谁,只要敢来,绝不让他们活着出庄!”

拂花公子又道:“有一事易大侠恐怕未必知道,听那对兄妹口气,徐元平好像是他们救活的哩!”

易天行霍地站起,惊诧道:“果然是白石老人!”

拂花公子听得满头雾水,茫然道:“易大侠,你说白石老人……”

话犹未了,拱门垂挂珠帘掀起,走出了面罩黑纱的萧夫人,身后紧随王冠中与胡矮子。

铁掌杜风急忙起身,与易天行双双恭迎。

拂花公子意外地一怔,恭然施礼道:“恕在下不知萧夫人在此,未先请安……”

萧夫人微微将手一摆,即道:“常公子,方才听你说,徐元平是白石老人救活的?”

拂花公子道:“听那姑娘气愤说,为救徐元平一命,致使白石老人惹来杀身之祸,矢志要来找易大侠报仇,然后再去找徐元平算账。”

萧夫人转身易天行,冷声道:“易天行,你早就知道,使徐元平复生的是白石老人?”

易天行矢口否认道:“不不不,在下只是惟恐再有人去白石谷,查询有关死而复生之术……”

萧夫人怒哼一声,转向拂花公子迫问道:“你已回关外,怎会知道,姹儿与徐元平的尸体,被人自古墓中运出?”

显然方才他们的谈话,她已全部听到。

拂花公子不敢据实以告,灵机一动,表情逼真道:“不瞒萧夫人说,在下惊闻令嫒不幸之讯,悲痛欲绝,立即赶往邙山凭吊,聊表相识一场哀悼心意。不料到达之时,适见梅娘与欧驼子正以马车载两口玉棺,欲离开古墓。”

“突来一年轻道士拦劫,梅娘与欧驼子奋力护棺,展开一场恶斗,不幸双双奋战而死。在下抢救不及,与那年轻道士力拼。”

“结果被他出其不意,以迷魂药物迷倒。待在下清醒时,他与那载着两口玉棺的马车,早已不知去向。”

萧夫人思索道:“年轻道士?迷魂药物……”

始终一言未发的铁掌杜风,突有所悟道:“一定是那鬼王谷的云梦双娇之一!”

萧夫人“哦?”了一声,诧然道:“但常公子说的,是个年轻道士啊!”

铁掌杜风道:“据在下所知,鬼王丁高的次女丁凤,已为天玄道长收在玄武官门下。既然身在三清门中,出外行事改易道服,诚非难事。”

易天行接口道:“不错!千毒谷以迷魂药物驰誉江湖,云梦二娇的弹指迷魂粉,更是令人防不胜防,一定是她!”

萧夫人沉思一下,不以为然道:“天玄道长、鬼王丁高二人,武功与梅娘、欧驼子相较,高出有限。凭他们调教出的一个丁姑娘,能一举击毙梅娘与欧驼子,我绝不相信!”

拂花公子暗自一惊,情急道:“萧夫人,这可是在下亲目所睹啊!”

萧夫人怒哼声中,出手如电,右手按在拂花公子左肩上,微一用力,喝叱道:“你还敢撒谎!”

拂花公子顿觉痛澈心肺,急辩道:“不不不,在下说的全是实话……”

萧夫人怒道:“哼!我曾亲往邙山查看,发现梅娘与欧驼子的尸体,尚有其他几具尸体,远距古墓十余里外。”

“且梅娘与欧驼子,尸身遍体是伤,死状惨不忍睹,绝非你所说的,被那年轻道士一举击毙!”

拂花公子哪料到,梅娘与欧驼子,原是奉了萧夫人之命,欲将两口玉棺,载运至废弃的碧罗山庄,等候萧夫人亲往谋取四件珍奇之物,使爱女及徐元平死而复生。

哪知事与愿违,费尽心计,仅只利用上官婉倩,自断肠居中盗出万年雪莲子一物而已。其他三物,甚至尚未查明下落。

萧夫人心急如焚,又放心不下,赶往碧罗山庄,却未见梅娘与欧驼子,将爱女及徐元平尸体,以两口玉棺运至。

她情知有异,急急赶往古墓,却在途中发现,梅娘与欧驼子已惨死,附近且有数名背插双翅的尸体。

拂花公子原欲邀功,不料弄巧成拙,当场露出马脚。这一惊非同小可,急道:“在下当时所见,确实如此……”

萧夫人怒从心起,五指一用劲,怒喝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先废了你这条手臂!”

拂花公子痛得杀猪般狂叫,但仍不敢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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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知若被萧夫人获知,是他纠众拦劫两口玉棺,致使梅娘与欧驼子,寡不敌众惨死,则他必难活命。

易天行、铁掌杜风更噤若寒蝉,眼见萧夫人盛怒之下,哪敢出面为拂花公子求情。

正值此际,突闻远处传来喝叱,厮杀之声。

易天行微微一怔,沉声道:“哼!一定是那对不知死活的兄妹,带着疯和尚来啦!”

萧夫人喝道:“王冠中!”

王冠中抢步上前,恭应道:“属下在!”

萧夫人五指一松,将拂花公子推向王冠中,冷声道:“交给你了,非问出他的实话不可!”

王冠中一把抓住拂花公子后领,喝道:“走!”

在此情势下,拂花公子哪敢抗拒,只好垂头丧气,被王冠中提着后领,推向厅外去,胡矮子立即跟出。

萧夫人聆听之下,喊杀声已愈来愈近,不禁笑道:“很好,趁此机会,可以试试我布下的‘九转风雷阵’了!”

随即向六剑童道:“你们传话出去,只许活捉,不得伤人!”

六剑童齐声恭应,转身疾射而出。

“九转风雷阵”已发动,闯入阵中的一老二少,正是疯和尚,带着白云峰、白小仙两兄妹。

疯和尚一马当先,凭双掌开路,锐不可挡。两兄妹紧随在后,相距约五步,一左一右,各以新购长剑护身。

“九转风雷阵”共分九组,每组九人。阵势一发动,每组九人形成一环,环环相扣,互相呼应。

这时老少三人,方闯入第三环。

但见二十七人各据方位,如同三个大圆圈,分三层将三人包围。另外六组人虽未发动,却在不停移步,个个蓄势待发。

突闻其中一个发出号令,振声喝道:“风雷动!”

这一声令下,但见二十七人一致行动,各自亮出两节短竹筒,筒身凿有大小不一无数孔洞,似非用以攻敌兵刃。

老少三人方自暗诧,突见二十七人快迅转动起来。愈转愈快,竹筒顿时发出“嗡嗡”急鸣,直如风起雷动,声势果然骇人。

疯和尚心神为之一震,情知不妙,急向身后两兄妹招呼道:“冲!”

“冲”字甫出口,人已闯向第五环。

但后面两兄妹,却被第四环九人所阻。

前三环的人,即时赶来接应。这一来,两兄妹顿被三十六人围困,风雷之声更强,几乎震耳欲聋。

三十六人并不近身,更不出手攻击,只是愈转愈快,使风雷声不断加强。但任凭两兄妹挥剑冲刺,却无法突围杀出。

疯和尚眼见两兄妹身陷重围,被那风雷声震撼心神,已渐呈不支之象,心中大骇。急待回身施救,那知六、七两环一十八人,及时增援第五环,使他自顾不暇。

风雷之声,震天撼地,老少三人心神已乱之际,六剑童自庄舍掠身射出。其中一人振声传令道:“萧夫人有令,只许活捉,不得伤人!”

虽在风雷狂啸怒吼声中,剑童的话竟能破空传至,字字清晰入耳,可见内力之深厚。

疯和尚听得怒从心起,突将双掌运足十成真力,连连向第五环九人击发。

他已看出这“九转风雷阵”,暗含五行奇术,九宫八卦玄机,且环环相扣,互为呼应。第五环乃居首尾之中,若能击破此环,切断两端呼应路,必可使对方阵脚大乱,至少将削减其威力。

哪知此阵为萧夫人亲自布设,八十一人个个身手不凡,且以轻功见长。

南海武学向以玄奥,诡谲驰名天下。萧夫人不但取其精华,更揉入各派之长,使之浩瀚如海。

萧夫人这“九转风雷阵”一经发动,足以伤人神志,乱其心智,终至耗尽真元,心力交瘁,不支而亡。

更厉害的是,这九环八十一人,看似环环相扣,互为呼应,其实每环均可自成一体,独立攻敌。

是以疯和尚打的如意算盘,反而弄巧成拙。

第五环受他双掌凌厉猛攻,转速果然一缓,但六、七两环立即交替,轮番上阵,使他更觉压力加重。

白云峰、白小仙心神已无法凝聚,渐感不支……

庄舍大院里,走出了萧夫人。

易天行、铁掌杜风一左一右,恭然紧随在后。

他们出来观战的,萧夫人很想知道,她这“九转风雷阵”,究竟具有多大威力。

萧夫人遥见一老二少,已身陷重围,渐呈不支之象,不禁暗自得意,向身后二人问道:“你们可识得那个疯和尚?”

易天行上前一步,答道:“恕在下眼拙,从未见过此人。”

铁掌杜风也上前道:“在下也认不出他是谁。”

萧夫人喃喃道:“看他的出手,倒有几分与南海武功相似……”突然之间,她若有所思起来。

易天行暗觉诧然,思忖道:听萧夫人口气,莫非之疯和尚,与南海一门有什么渊源?

这时突见白小仙遥指易天行,大声疾呼道:“师父,那就是易天行老贼!”

疯和尚一听仇人就在眼前,顿时奋不顾身,形同疯狂,直向易天行冲去。

按兵未动的八、九两环,立即发动,挡住疯和尚去路。两环一人十八人,互相配合,交替急速转动起来。

萧夫人忽问道:“易天行,你看他的武功,与你相较如何?”

易天行洞悉其意,笑道:“萧夫人可是要在下现丑?”

萧夫人也笑道:“你的伤势已愈,也该舒展一下筋骨了。不过,你那左臂……”

易天行左臂一抬,笑道:“早已复元!”

掠身而去。

萧夫人一打手势,阵中一人立即振声喝道:“风雷止!”

一声令下,九环八十一人即时停止飞转。

易天行正好掠入静止的阵中,与疯和尚对峙而立,相距不足一丈七八。

疯和尚双目怒睁,沉声喝道:“阁下是易天行?”

易天行冷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只听疯和尚狂喝一声道:“那就纳命来!”身已拔起两丈,凌空双掌齐发,猛向对方当头劈下。

易天行也是身形暴起,腾空掌发如雷。逼使疯和尚下劈之势,急变一招“顺水推舟”,改向击来的一掌迎去。

二人均身在空中,势如雷奔的两股掌力相交,撞出一声惊天动地破空爆响,各自震得凌空一个大翻身,双双以“鹞子翻身”之式落地。

这凌空一击,竟是旗鼓相当,未分轩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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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天行、疯和尚均暗自一惊,似未估计出,对方功力竟然如此深厚,实非始料所及。

萧夫人看在眼里,也为之心头一震!

她看出疯和尚的出手,酷似一个很熟悉的人。但眼前此人的形相,却又完全陌生,使她不禁默默沉思起来。

“九转风雷阵”一停,白云峰、白小仙趁机冲出重围,双双赶去欲助疯和尚。

当兄妹二人掠至时,正好疯和尚两脚落地,急向他们喝道:“你们快退下!”显然他要独力对付易天行。

白小仙矢志手刃仇人,不顾疯和尚喝阻,抡剑就向易天行疾刺。

哪知易天行眼急手快,出手如电,迅疾绝伦地一掌向来势迎去。白小仙收势不及,被震得全身抛起,倒射而去。

疯和尚大惊,身形暴起,凌空将白小仙一把挟住,飘身落地。

说时迟,那时快,白云峰三尺青锋一挺,一招“流星赶月”,寒光电射,直刺易天行心窝。

易天行冷哼声中,正待双掌齐发,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毙于掌下。不料人影乍起,萧夫人及时掠至,双袖疾拂,竟从中将两人荡开。

白云峰被袍袖一拂,身不由主,倒退出七八步,却丝毫未曾受伤。

只听萧夫人怒斥道:“易天行!我说过不得伤人的,你竟敢抗命?”

易天行恭然道:“在下不敢!”

萧夫人怒哼一声,迳自移步走向疯和尚,只见他双手托着的白小仙,双目紧闭,口角流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伤不轻。

她不禁叹道:“这姑娘性子太刚烈,难免吃亏……”

随即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瓷小瓶,置于白小仙身下,向疯和尚道:“每隔两个时辰,给她服下一丸,当可无碍。”

疯和尚闻其声,心神一震,惊诧道:“你是南海萧夫人?”

萧夫人一怔,反问道:“你是何人?”

疯和尚激动道:“我真的变了形?才十九年,你竟认不出……”

萧夫人如同晴天霹雳,全身一震,突然一言不发,转身急步而去。

疯和尚欲追上去,但双手托着白小仙,只好放弃,不由地深深一叹,暗自忖道:“我真是老糊涂了,当着这些人,她怎能认我?”

易天行见他若有所思,振声道:“若非萧夫人有令,不得伤人,今天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命,还不快走!”

白云峰年少气盛,犹自不服道:“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手中剑一挺,又待出手攻击。

疯和尚喝阻道:“峰儿,不许造次!”

白云峰激动叫道:“师父!……”

疯和尚斥道:“退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易天行哈哈一笑,讥道:“好!我等你们十年。不过,小老弟,你若真有心报仇,靠这疯和尚调教,二十年、三十年也报不了仇。

不如另请高明,找个好师父教教吧!哈哈……”

疯和尚怒哼一声,双手托着昏迷的白小仙,一言不发,扭头而去。

白云峰无奈,狠狠瞪易天行一眼,急步跟在疯和尚身后。

“九转风雷阵”的八十一人,纷纷让路,未加拦阻。

老少三人沮然退去,只听得身后,传来易天行一阵得意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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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少林寺二老较量

夜幕深垂,嵩山少室峰间,从少林寺宏伟的梵宇前,传出一阵暮鼓声后,随即趋归寂静。

这时一座禅房里,灯火摇曳,只见小叫化愁眉苦脸,双手抱膝,蹲坐在禅榻之上。

少林寺第二十七代掌门,慧因大师正一旁苦劝道:“小施主,千不看万不看,念在老衲当初一番苦心,指点你去见慧空大师,也该有所回报啊。”

小叫化不耐烦道:“老和尚,我已经说了几百遍,我不是徐元平,更不知道什么达摩不达摩的鬼经!”

慧因大师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施主岂可冒渎我祖圣明!”

小叫化叹道:“唉!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非一口咬定我是徐元平呢?”

慧因大师涵养极深,和颜悦色笑道:“小施主,别人或许会认错,老衲难道也会老眼昏花,认错人吗?”

小叫化气得双手一摊,霍地跳起身道:“那你这老和尚,认定我就是徐元平罗?”

慧因大师仍然心平气和道:“不施主本来就是啊!”

小叫化赌气道:“好吧,我就算是徐元平好了。老和尚,我可以走了吧?”

慧因大师正色道:“只要小施主答应,将‘达摩易筋经’全文背诵出来,由老衲亲自抄录,完成后绝不留难小施主。”

小叫化原想断然拒绝,但他已连续否认了七天慧因大师仍然不厌其烦,每日苦口婆心劝说。

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菊儿教他,应付百老奇人的花招,决定重施故伎。

因而故作无可奈何道:“好啦,好啦,你去叫人把笔墨纸砚送来,今夜我就替你写出来!”

慧因大师信以为真,不禁喜形于色道:“承蒙小施主成全,老衲这就命人将文房四宝送来!”

言毕欣然含笑而去。

小叫化不动声色,待慧因大师一出禅房,忍不住掩口窃笑起来,暗忖道:“老和尚,等你看到我画的是什么,你就乐不起来了!”

但继而一想,慧因大师若发现他是乱涂乌鸦、鬼画符,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与其再被日夜纠缠,没完没了,不如趁早溜之大吉,一走了之。

心念既定,悄然掩至禅房门口,不料探首一看,房外竟守着四名少林弟子。

小叫化忙退后,转身至窗前,轻轻一推窗,便听窗外问道:“小施主要干吗?”

向外—张,窗外又是四名少林弟子把守,只得若无其事应道:“没事,看看月色。”

溜既不成,小叫化莫可奈何,只好打消此念。

倏而,一名小沙弥送来文房四宝,置于案桌上,恭然道:“奉掌门人之命,留此侍候小施主。”

随即磨起墨来。

小叫化上前道:“不用,不用,你去吧。留在这里反而让我别扭,影响我思考。”

小沙弥道:“小僧遵命!”

小叫化见沙弥一出禅房,立即坐下,执起笔来,在宣纸上乱画一通。

时分初更,寺中已是寂静无声。

这座名闻天下的禅院,数百年来,一直震慑武林,凡是江湖道上人物,无不敬惧万分,若说胆敢擅闯少室峰者,可谓绝无仅有。

数月之前,徐元平夜闯少林寺,幸获慧因大师指点,得见禁闭“悔心禅院”,六十年未出的慧空大师。

幸获奇缘,由慧空大师口传亲授,传以“达摩易筋经”所载佛门绝世武学。

如今慧空大师作古,“达摩易筋经”失落。慧因大师不惜劳师动众,亲自赶往白石谷,强将小叫化带回。连日来苦口婆心,晓以大义,欲使经文不致失传。可谓用心良苦,无可厚非。

但别人有所觊觎,那就不可相提并论了。

这时少室峰北麓,五老峰下突现一条黑影,疾掠如飞,兔起鹘落之间,转眼已直奔少林寺方向而来。

要知这少林寺重地,一向戒备森严。

尤其慧因大师带回小叫化后,更令谕全寺弟子,日夜轮流加强防范,似已料到将会有外人闯入。

黑影身法之快,令人叹为观止。纵观当今武林,身怀如此绝顶上乘轻功者,实数不出几人。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此人若非身怀绝艺,岂敢独自夜闯少林禁地。

但黑影刚到峰下,就见苍密的松林中,射出七八名少林弟子,由一中年和尚为首,挡住了去路。

和尚声如洪钟道:“佛门重地,外人不得擅入,请施主止步!”

是夜色朦胧下,但见来人一身黑衣,面罩黑纱。从体型可看出,显然位女子,且是个老妇。

她冷森森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挡驾?”

和尚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只是奉命行事,不敢逞强,请女施主体谅。”

黑衣老妇怒哼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们,凭这个可否进入贵寺?”说时手一抬,只见她手中所持,竟是一座金光夺目的小佛像。

和尚与众弟子乍见之下,意外地一怔,突然大礼参拜,齐声朗宣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原来黑衣老妇所持者,乃是少林寺镇山之宝,三尊金佛中的一座,代表着无上权威与崇敬。

黑衣老妇淡然一笑,将金佛藏回身上,道:“现在你们还敢阻我入寺吗?”

和尚起身道:“女施主既持有本寺镇山之宝,自是另当别论。

但请赐示尊号,以便通报……”

黑衣老妇道:“不必了!”

言毕已向峰上掠去。

和尚及众弟子不敢拦阻,急以信号通知峰上。

连续三支信号筒,射向夜空,施曳着蓝色火焰。在空中爆炸开来,刹时火花四散,宛如天女散花。

自峰下至峰上少林禅院,沿石阶两旁,不下七八处暗桩关卡,因见黑衣老妇持有金佛,均不敢贸然拦阻,纷纷以礼相迎。

寺前护守弟子,见到峰下连发三支信号筒,知有紧急情况,立即鸣钟三响示警。

正在方丈禅室打坐的慧因大师,闻钟声三响,一惊而起,钟声袅袅余音未绝,两名老僧已赶至外。

慧因大师急问道:“可是有人闯入?”

老僧恭然答道:“峰下连发三支信号,但并未拦阻来人,未知何故?”

慧因大师微觉一怔,当机立断道:“快!去将徐元平藏起,严加守护!”

两老僧齐声恭应,急步而去。

慧因大师略一思索,也匆匆出视。

这时黑衣老妇已直闯大殿前,二三十名守护弟子,正待出手拦阻,一见她高举金佛在手,立即大礼参拜。

正值此际,慧因大师及时赶到,乍见黑衣老妇手中金佛,也为之一怔。

但他身为掌门,不需对金佛参拜,朗声道:“女施主手中金佛,乃本寺镇山之宝,不知从何得来?”

黑衣老妇冷声道:“这个没有告诉掌门人的必要。况且我持金佛登山,只是借它通行无阻,避免一场杀戮而已!”

慧因大师道:“如此说来,女施主倒是用心至善,慈悲为怀了。”

黑衣老妇置之一笑,沉声道:“是恶是善,但凭掌门人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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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因大师“哦?”了一声,不亢不卑道:“恕老衲愚昧,尚祈女施主明示。”

黑衣老妇道:“我今夜此来,打算与掌门人以物易物。”

慧因大师道:“不知所易何物?”

黑衣老妇手中金佛一扬,道:“以此金佛,易慧空大师大坛骨灰!”

慧因大师一怔,大感意外。他只是道这黑衣妇人,是为徐元平而来,不料竟欲以金佛,交换慧空大师骨灰。

当即义正词严道:“慧空大师乃老衲师兄,数月前甫告圆寂,西归极乐。如今尸骨未寒,将供奉本寺,以为后代弟子敬仰凭吊,岂可任由外人取走。且金佛乃本寺失物,理当物归原主,由老衲代表收回!”

黑衣老妇沉声道:“掌门人不愿成全?”

慧因大师断然拒绝道:“恕难从命!”

黑衣老妇冷冷一哼,狠声道:“那就休怪我要大开杀戒,血洗少林寺了!”

慧因大师微觉心头一寒,仍保持掌门人风度,道:“女施主此话,未免太狂妄了吧。想我少林寺,誉满天下,尊为九大门派之首,门下弟子何只止人,且非手无缚鸡之力弱者,岂甘束手待毙,任由女施主屠杀?”

黑衣老妇狂妄至极道:“掌门人若不信,不妨就试试!”

若是换作别人,必然怒从心起,当即动手。但慧因大师毕竟是一派掌门人,且生平涵养极深,仍然不亢不卑道:“女施主能夸下如此海口,必有超人之能,但不知可否将尊号赐示?”

黑衣老妇毫不犹豫道:“甘南断肠居中人!”

慧因大师暗自一惊,力持镇定道:“女施主就是恨天一妪?”

恨天一妪冷森森道:“现在你该相信,老身不是乱夸海口了吧!”

慧因大师猛然想到,恨天一妪怎会持有这座金佛,为何要以之交换慧空大师骨灰,六十年前……

念犹未了,恨天一妪已不耐烦道:“掌门人拿定主意了没有?”

慧因大师尚未置可否,突见三支信号筒冲天而起,在夜空爆出一蓬火花,散发无数星雨。

同时自山峰下,传来一声喝叱声。显然又有人闯入,但却不似恨天一妪,凭金佛可通行无阻,已然遭遇拦截,交上了手。

钟鸣三响,余音袅袅不绝,传达数里之外。

整个少林寺,顿时如临大敌,各守岗位,严阵以待。

慧因大师临危不乱,向恨天一妪从容不迫道:“女施主可否稍候,容老衲去看看,是何人擅闯本寺,再作定夺如何?”

恨天一妪道:“掌门人请便,老身有的是时间。”

慧因大师暗向众弟子一施眼色,示意他们看守住恨天一妪,防她趁机闯入寺内搜索。然后单掌举胸道:“有偏女施主了!”

言毕迳向峰前走去。

居高临下,只见峰下闯入之人,已然连闯数关。显然来人武功极高,负责把守关卡的弟子,竟然抵挡不住。

慧因大师身后,紧随元泰、百镜、百智三僧。

其中元泰辈份较高,仅次于慧因大师,与前任掌门元通大师同属元字辈弟子。他已沉不住气,上前请示道:“掌门人,来人似非弱者,可否待弟子下山去看看?”

慧因大师微微一点头,元泰已迫不及待,朝山下飞奔而去。

来人果然手下不凡,已连闯五关。

夜色朦胧下,只见其人长相十分奇特。头大如斗,浓眉大眼,身躯却是又矮又肥,且蓄着一束山羊胡须。

只因他从不出现江湖,否则一见那身宽大的绿袍,就认出他是百奇老人了。

但他今日闯入少室峰,竟然单枪匹马,未带那四个红衣女童,却有些不寻常。

把守暗桩关卡的少林弟子,个个身手不弱,却无法阻挡百奇老人。一路上连闯五关,已多名弟子奋战受伤。

百奇老人势如破竹,直闯第六道关卡。

十余名少林弟子,早已严阵以待。

一见来人疾扑而至,立即群起而攻,个个奋不顾身。

少林门规森严,令出如山。

众弟子奉命把守关卡,职责所在,哪敢不全力以赴。

哪知百奇老人武功之高,令人不可思议。

他凭一双赤手空拳,如虎入羊群,锐不可挡。只见他双掌连发,卷起阵阵狂飙,势如雷霆万钧,根本不容那十余少林弟子近身。

正值此际,突闻一声狂喝,元泰已凌空扑下,挥动方便铲,直向百奇老人攻去。

方便铲乃是重兵器,若非臂力过人,无法使用。

百奇老人见来势威猛,心知这和尚武功不弱。急将身形向右一闪,避开势疾力猛的一击。

元泰臂力果然惊人,重逾数十斤的方便铲,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且得心应手。一铲落空,冲势并未收住,铲竟向百奇老人拦腰回扫而去。

白奇老人怒从心起,旋身袍袖疾拂,“当”地一声,竟将方便铲荡开。

元泰顿觉虎口被震得一麻,振声道:“好功力!”

百奇老人手捋山羊胡须,笑道:“你们不够瞧的,我老人家倒想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少林十八罗汉阵啊!”

元泰冷冷一哼声道:“只要阁下能上得了山,定然不让你失望!”

百奇老人道:“如此说来,为了能见识十八罗汉阵,我老人家只好拼老命了!哈哈……”

一阵狂笑,使元泰更怒不可遏,方便铲一抡,再度向百奇老人攻去。

这一招“开天劈地”,挟一股破空轩啸之声,劲道较之方才更见威猛。百奇老人肩头微晃,身子一偏.方便铲自胸前疾攻而过,相距不足两寸,惊险已极!

说时迟,那时快,百奇老人出手如电,一把夺住铲柄,疾喝道:“撒手!”猛力一夺果然方便铲已易手,到了他手中。

元泰乃是元字辈三大高手之一,身份极为崇高,如今位居四大护法之首。自告奋勇赶来督阵,不料出手才三两照面,方便铲已遭对方硬夺过去。当着众弟子面前,教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惊怒交加之下,元泰狂喝一声,身形拔起两丈五六,凌空双掌齐发,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百奇老人当头劈下。百奇老人夺过方便铲,却未加利用,右脚往后跨退一步,左掌疾翻,迎着来势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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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泰劈出掌风,与百奇老人推来掌风相交,立时觉出不妙。只因对方掌力势如破竹,不仅将他的两股掌力荡开,且直向身上袭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凌空身形一挫,斜飘丈许,始堪避开足以致命的一击。

众弟子大惊,齐喝声中,一拥而上,全力展开围攻。

百奇老人生平从不使用兵器,这时方便铲在手,一时兴起,突然抡动挥舞起来。只见铲影乍动,有如车轮飞转,带起一阵“呼呼”劲风破空声,威风八面。

众弟子被逼得纷纷退开,根本近不了身。

百奇老人如虎添翼,挥动方便铲,锐不可挡。

元泰不敢轻拈其锋,只有边战边退。

众弟子更力不从心,眼看百奇老人一路冲上山去,只得再连发三支信号筒,射向夜空,向山上告急。

接近山上这段路,仍有两三道暗桩关卡,均由百字辈弟子把守,武功自较山下天字辈弟子为高。

但他们虽奋不顾身,全力以赴,仍然无法将百奇老人拦下。

百奇老人一口气冲至山上,不由地一怔,原来山上早已摆开阵势,好整以暇,严阵以待了。

但他不明白,这“十八罗汉阵”,怎会有如此浩大阵容,约在百人之上?

正自暗诧,元泰已随后赶到,振声道:“阁下不是想见识罗汉阵吗?请吧!”

百奇老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是“罗汉阵”,而非传闻的“十八罗汉阵”。显见自己少走江湖,毕竟孤陋寡闻啊!

正在犹豫,是否闯入阵去。

突见阵旁绕来数人,为首的正是少林掌门人慧因大师,身后紧随百镜、百智,另有三名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

就凭这份声势、场面,果然不愧是武林第一大门派。

慧因大师不禁暗自一怔,只因来人武功如此之高,他竟不识此人。

当即单掌举胸,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夜闯本寺,恃强伤我弟子无数,不知所为何来?”

百奇老人开门见山道:“老和尚,快把徐元平交出来,否则休怪我老人家大开杀戒,血洗少林寺了!”

慧因大师怒形于色道:“哼!又一个要血洗少林寺的,莫非今夜本寺真要难逃浩劫?”

话声甫落,黑影电射而至,竟是恨天一妪。

她身一落地,就急切向百奇老人问道:“老怪物,你说徐元平在此?”

百奇老人眼皮一翻,道:“否则我老人家来干吗?又没吃撑了!”

恨天一妪转向慧因大师道:“掌门人是否要将徐元平交给这个老怪物?”

慧因大师道:“徐元平确实在此,但老衲绝不会将他交出!”

恨天一怄接口道:“对,就算掌门人答应,老身还不同意呢!”

百奇老人不屑道:“你凭什么?”

恨天一妪冷声道:“因为我也要这个人!”

百奇老人巨目怒睁,斥道:“你?你也不问问自己是谁,敢跟我老人家争!”

恨天一妪针锋相对道:“老怪物,你也应该打听打听我是谁啊!”

慧因大师暗忖道:“眼前这两人,均非容易打发的,何不让他们去拼个你死我活,甚至两败俱伤。”

因而故意向恨天一妪一指,道:“这位女施主,就是甘南断肠居的恨天一妪!”

百奇老人两肩一耸,状至不屑道:“没听过!”

恨开一妪怒哼一声,喝道:“你这老怪物也把名字报出来,让老身听听看!”

百奇老人怪笑一下,道:“你问这个干吗?莫非想替我老人家说媒?”

恨天一妪怒从心起,出手如电,一把向百奇老人肩头抓来,迅疾绝伦。

百奇老人不闪不避,只将肩头微塌,同时以手中方便铲挡去。

恨天一妪未抓住百奇老人肩头,却一把抓住铲柄。

二人各执方便铲一端,立时暗运真力,较上了劲。慧因大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如同置身事外。

这时正是两虎相争的局面,慧因大师正好隔山观虎斗,看他们谁强谁弱。

双方正暗自吃惊,想不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实为生平所遇唯一劲敌,大出意料之外。

百奇老人、恨天一妪各自紧握铲柄一端,看似僵持不动,二人的双脚,却在逐渐下陷入地数寸!

少林禅院前广场上,聚集不下百余人,此刻竟然鸦雀无声,静寂得落针可闻。

双方正各以毕生功力相拼,此时慧因大师若是突然出手,二人必死无疑。但他毕竟宅心仁厚,且身为少林寺掌门人,不愿趁人之危。

百奇老人武功自成一家,数十年未涉江湖,与世无争,只以搜集天下奇物自娱。

但他惟恐遭人觊觎,从未疏于练功,是以连他自己也难以估计出,功力究已到达何等境界。

但他颇为自负,自信凭他的武功,天下罕逢对手。

同样的,恨天一妪也是久隐断肠居,数十年未出江湖,武功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之境。

她认为唯一能与她一搏,战个平手的,只有那南海萧夫人。

想不到今夜遇上百奇老人,竟然跟她旗鼓相当,一时难分强弱。

二人均暗惊,不断将真力源源运聚掌心,使那纯钢打造的方便铲,如自火炭中取出,已是通体灼热。

而他们的双脚,片刻之间,又各自下陷数寸。

元泰见机不可失,蠢蠢欲动。

但被慧因大师察觉,及时以眼色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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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双方互不示弱,各以毕生功力相拼之际,突闻远处传来一声竹笛长鸣。

百奇老人闻声一怔,这一分神,突觉恨天一妪真力大增,趁虚而入,不由地暗自一惊。

若是换作别人,这一失神,必已落败,甚至非死即伤。但百奇老人却不然,只见他即时撒手,人虽被震得仰面倒栽,却立即一跃而起。

恨天一妪夺得方便铲,却也无力趁胜而攻。但她得理不饶人,仍然挑衅道:“老怪物,认输了吗?”

百奇老人道:“老婆子,你简直不知好歹,我老人家要不让你一点,咱们一直耗下去,就算不被人趁机出手,你我定然耗尽真元,落个两败俱伤啊!”

恨天一妪这才恍然大悟,冷冷一笑道:“老怪物,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嘛!”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向慧因大师道:“笨的是你这老和尚,错失良机。方才只要趁机出手,咱们就必死无疑啦!”

慧因大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并非愚笨至此,只是不屑趁人之危而已!”

恨天一妪道:“掌门人光明磊落,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师,令人敬佩。但老身今夜此来……”

百奇老人突接口道:“我老人家已筋疲力尽,徐元平也不要了。

老婆子,如果你有精神,就慢慢跟他们耗吧!”

言毕转身欲去。

元泰挡住去路,怒道:“哼!少林重地,岂是容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

百奇老人虽元气大伤,仍不甘示弱道:“怎么?你还想跟我老人家玩玩?”

元泰道:“阁下不是想见识罗汉阵吗?就此一走,岂非有虚此行!”

百奇老人暗自一怔,此刻纵然想一试,已感力不从心。但他仍毫无畏怯之意,敞声大笑道:“哈哈,你以为我老人家不敢吗?那就试试!”

慧因大师却道:“施主元气已耗去大半,本寺罗汉阵无人能破,此时胜之不武。施主若不服气,随时可来一试,并不限于今夜!”

百奇老人趁机找到下台之阶,昂然道:“好!我老人家会再来的!”

元泰见他要走,急道:“掌门人!……”

慧因大师将手一挥,道:“送这位施主下山!”

元泰不敢抗命,一脸无奈与不服,愤声道:“施主请!”

百奇老人又是哈哈一笑,也不跟慧因大师告别即返身而行。

恨天一妪对慧因大师道:“掌门人,老怪物走了,咱们的交易如何?”

慧因大师断然道:“纵然女施主要血洗本寺,老衲也万难从命!”

恨天一妪跟百奇老人一样,消耗真元过钜,此刻已有力不从心之感,不由地怒道:“莫非看我真力不济,奈何不了你们?”

慧因大师不亢不卑道:“女施主任何时间前来,老衲的答复亦复如是,一成不变!”

恨天一妪道:“好!三日之内,我来要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

这才拔起陷入土中双脚,转身欲去。

慧因大师突振声阻道:“女施主留步!”

恨天一妪怒道:“哦?你不交出徐元平及骨灰,居然还要我留下金佛!”

慧因大师正色道:“金佛乃本寺失物,多年不知下落。如今既知为女施主所持,老衲身为少林掌门,自当负责收回。”

恨天一妪冷冷一哼,道:“老身倒要看看,掌门人有多大能耐,让我将金佛拱手奉上!”

慧因大师脸色一沉道:“女施主既然不愿玉成,老衲只好得罪了。”随即振声喝道:“少林寺四大护法听命,立即收回金佛,不得有误。”

元泰及三护法高僧,齐声恭应,向恨天一妪逼近过来。

恨天一妪再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此刻也有自知之明。如果意气用事,与这些少林高僧动手,绝无胜算。

但慧因大师已表明态度,今夜非留下金佛不可。她若拱手交出,此事一旦传扬江湖,今后如何还有她立足之地。

情急之下,只见她突然高举金佛,怒喝道:“谁敢再近一步,我就毁了它!”

金佛实为铜所铸,以恨天一妪的功力,纵然与百奇老人力拼,消耗真元过钜,但她仍有足够真力,只需用力一捏,足可使之面目全非。

慧因大师果然为之一惊,急道:“女施主不可轻毁本寺镇山之宝!”

四位护法高僧,也闻声止步,趑趄不前。

恨天一妪即道:“掌门人若欲保全金佛,完壁归还,请将人与骨灰准备好,三日之内,我来此交换!”

言毕即朝下山方向起去。

慧因大师惟恐金佛受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下令让路。

众弟子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恨天一妪,身形疾掠而去。

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就此消弭于无形。

夜已深,但人却未静。

这时,百奇老人已直奔少室峰而来。

原来当他与恨天一妪以真力相拼,双方相持不下之际,突自远方传来那一声竹笛长鸣,正是从少室峰发出的暗号。

倘非听得竹笛声响起,以百奇老人的个性,不分出胜负,他是绝不会中途罢休的。

百奇老人奔来,四个红衣女童已在恭迎。但他眼光一扫,并无其他人,不禁急问道:“人呢?”

梅儿趋前道:“老爷爷,咱们全寺各处都寻遍了,未见徐元平的人影啊!”

原来,百奇老人用的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由他正面硬闯少林寺,吸引出暗桩关卡的众少林弟子,四个红衣女童,则趁机悄然溜上了山。

等到全寺如临大敌,在寺前广场,摆出罗汉阵,严阵以待,四个小家伙,竟已神不知鬼不觉,溜入寺内,分头展开了搜索。

可惜慧因大师早有防范,已命人将小叫化藏在密室,否则很可能已被她们寻获,弄出了少林寺。

百奇老人不禁大为失望,斥道:“既然小叫化寻获,为何鸣笛通知我老人家!”

梅儿一时无言以对!幸口齿伶利的菊儿接口道:“老爷爷,您不是交待咱们,今夜旨在弄出徐元平,无意为难少林寺和尚吗?人既找不到,咱们自然赶快通知老爷爷,怕您跟他们打个没完没了啊。”

百奇老人笑道:“说的也是,咱们还得保留些精力,今夜找不到,明夜再去,非把人找到不可!”

梅儿松了口气,道:“老爷爷,据咱们查看,寺中定然辟有密室暗道。”

百奇老人沉吟一下道:“唔……这些少林和尚,并非简单人物,看来咱们得动动脑筋,略施小计了。”

菊儿忽问道:“老爷爷,咱们是在此过夜,还是出山?”

百奇老人笑道:“你担心小雪球是吗?”

菊儿皱起眉头道:“把它独自留在那茅屋里,万一被人发现偷走,或是又跑了……”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道:“那咱们就出山吧!”

四女童大喜,一齐雀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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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小茅屋首乌璧还

少林寺内,经过一阵惊乱,又恢复了静寂。

慧因大师独自来至寺内,一处戒奋森严的密室,只见小叫化蜷伏在矮榻上,已然呼呼大睡。

他见小叫化安然无恙,如释重负,不愿将之惊醒,悄然退出密室,由暗道走出。

来至二进院中禅房,案桌上留着那张宣纸,涂满小叫化尚未完成的“鬼画符”。

慧因大师拿起一看,顿时啼笑皆非。

他心中忖道:“徐元平,你对老衲如此,未免太过分了!倘非经我指点,你怎能见到慧空师兄,获他传授‘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

但继而一想,徐元平如今是死而复生,莫非果如传闻,他已丧失武功及记忆?

慧因大师深深一叹,放下宣纸,默默走出了禅房。

次晨,早课完毕,慧因大师亲宣法谕,传令全寺严加戒备,所有暗桩关卡,加派百字辈弟子把守;若有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

哪知就在这时,山下来了一老二少。

他们并非硬闯,而且要求面见慧因大师。

尤其这老的,虽疯疯癫癫,一身打扮却是个出家人。

他表明来意后,把关的弟子即道:“本寺近日正有大事,奉掌门人法谕,任何外人,一概不得登山!”

疯和尚不再疯癫,正色道:“贫僧并非外人,小师父可否行个方便,代为通报……”

那弟子断然拒绝道:“小僧不敢违命!”

疯和尚仍不死心,正待恳商通融,突见数名百字辈弟子,奉命下山来加强戒备。他一眼认出为首的中年和尚,不禁喜出望外,大声招呼道:“百儇师兄!”

百儇一怔,却认不出疯和尚,诧然道:“这位师父何以识得贫僧?”

疯和尚欲趋前,却被那弟子拦阻,只得仍留原地道:“师兄真的认不出我了?”

百儇走近,仔细端详片刻,始道:“你是……你是百志师弟?”

疯和尚喜形于色,振奋道:“师兄好眼力!好记性!哈哈

……”

百儇却脸色一沉道:“百志师弟,十余年前,你不辞而别,擅离佛门。掌门人大为震怒,早已将你自少林门中除名,今日竟敢回来?”

疯和尚辩道:“当时情非得已……”

百儇怒斥道:“擅自潜逃,罪同叛门。拿下!”

一声令下,众弟子一拥而上。

疯和尚身后的一对青年男女,不禁惊怒交加,双双拔剑出鞘,上前喝道:“谁敢动手!”

众弟子一怔!

疯和尚斥道:“峰儿,仙儿,还不快将剑放下!”

原来这一对青年男女,正是白云峰、白小仙兄妹。师徒三人鲁山之行,为白石老人报仇未成,铩羽而归。

倒是临去之际,易天行的几句话提醒他们,若欲报仇,必需另求高明,传授这对兄妹武功。

疯和尚突然想到了少林寺!

但他早年曾投身少林,皈依佛门,忝列百字辈弟子,法号百志。年纪虽稍长百儇等几岁,却因入门较晚,只好屈居为师弟。

未及数年,他不知为何故,竟悄然不辞而去。从此装疯卖傻,俨然以疯和尚姿态,出现白石谷。

他瞒着白石老人,暗中传授这对兄妹武功。

如今为了使两兄妹,武功能有所成就,以便日后为白石老人报仇。疯和尚别无他策,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两兄妹重返少林。

百儇既命众弟子将他拿下,正中下怀。

如此即可进入少林,见到掌门人慧因大师。

哪知两兄妹却心有不甘。白小仙愤声道:“师父,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咱们走就是了,不必……”

疯和尚怒斥道:“仙儿!你竟敢违抗师命!”

同时向两兄妹暗施眼色。

白小仙何等聪明,顿时明白疯和尚心意,掉转脸向白云峰一施眼色,双双归剑入鞘。

百儇立即偕同几名少林弟子,押着老少三人,登山而去。

行至半山,只见矗立一块石碑,上刻“半山亭”三字。亭前站有八名少林弟子,均手扶长木棍,威风八面。

走在最前的百儇,止步回身道:“两位小檀越,请将佩剑留在此处!”语气虽温和,却无异是命令。

要知少林寺门禁极为森严,外人即使获准登山,规定一律不得随身携带任何兵刃。数百年来,从无例外。

两兄妹虽未涉足江湖,曾闻白石老人提及不少武林轶事,是以知道少林“半山亭”规定。

百儇俟二人解下佩剑,交由少林弟子,挂于亭内,始回身领着疯和尚等人,继续登山。

慧因大师正亲率几名高僧,各处巡视之际,突见百儇领着疯和尚等人,朝自己走来。微微一怔,当下止步等众人走近。

疯和尚立即抢步上前,—拜到地,连连叩首道:“不肖弟子百志,特来向掌门人负荆请罪!”

慧因大师又是一怔,端详疯和尚片刻,诧然道:“你就是十余年前,潜逃无踪的百志?”

疯和尚垂着头道:“弟了知罪,弟子罪该万死!”

慧因大师脸色一沉道:“擅离师门,罪同叛逆!百志,你可是前来领罪的?”

疯和尚道:“弟子罪有应得,愿受本门最严厉处罚,虽死无憾。

但有一个不情之请……”

慧因大师斥道:“叛门之徙,尚敢有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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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和尚抬起头,泪光闪动道:“弟子不敢,只求掌门人慈悲为怀,收容弟子带来这对小兄妹……”

慧因大师向两兄妹—瞥,断然道:“善门难开,本寺岂可随例收容外人!”

两兄妹立即趋前,双双跪下。白云峰恭然道:“晚辈兄妹,愿拜在少林门下学艺,望掌门人成全!”

慧因大师向疯和尚问道:“这对兄妹,是你何人?”

疯和尚暗自一怔,即道:“他们乃是白石老人的一对孙儿女,曾随弟子习武多年…”

慧因大师冷声道:“哼!己不正,何能正人,你这不守门规的叛徒,怎能教出好徒弟!”

疯和尚道:“掌门人教训得对!正因如此,弟子才斗胆带他们来,倘蒙收容,能拜在少林门下,日后也好有所成就。”

慧因大师不加思索,断然拒绝道:“不必妄想,绝无可能!”

白小仙凄然欲泣道:“晚辈身负血海深仇,只因仇家武功太高,难以昭雪,敬祈掌门人大发慈悲,成全晚辈兄妹心愿………”

慧因大师道:“姑娘一介女流,也想入我少林?”

白小仙振振有词道:“俗家弟子,何分男女?百年之前,名满天下的天山神尼,门下不也出了几位武林中大放异彩的男弟子!”

慧因大师笑道:“哦,小檀越,你知道的倒不少呢。”

白小仙道:“晚辈才疏学浅,孤陋寡闻,只是听家祖生前述及,记得一些武林轶事,江湖掌故而已。”

慧因大师暗自忖道:“此女倒是可造之才,可惜近日少林寺正值多事之秋,否则倒可以考虑,将之收在门下。”

但继而一想,当初徐元平夜闯少林,被他发现,也是声称身负血海沉冤,无法昭雪,不惜冒死潜入,志在窃取“达摩易筋经”,习得所载佛门上乘武学,以报不共戴天之仇。

慧因大师当时一念之差,指点徐元平往“悔心禅院”,见到禁闪六十年的慧空大师。终获口传亲授,尽悉“达摩易筋经”所载武功。

慧空大师因而丧生,徐元平虽一蹴而为武林一流高手,所向无敌,却也因而掀起轩然大波,终至丧命古墓,实非慧因大师始料所及。

他凭一念之间,造就了一朵武林奇葩,但也促使这朵奇葩过早凋谢。岂非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是以风闻徐元平死而复生,慧因大师毅然亲自出马,不惜劳师动众,率领众高僧赶往白石谷,矢志要将“达摩易筋经”全文,归返于少林。

如今又来一对兄妹,要求拜在少林门下,志在习武,俾他日为其亲人报仇雪恨。慧因大师念及徐元平事,岂能再重蹈复辙?因而断拒道:“佛门善地,慈悲为怀,并非造就杀手之所。贤兄妹既是报仇雪恨壮志,不如另求高明吧!”

白小仙痛泣道:“掌门人若不成全,晚辈兄妹只好长跪不起了……”

慧因大师面露愠色道:“小檀越欲强人所难……四大护法!”

四位身披黄袈裟护法高僧,齐声恭应道:“弟子在,敬候掌门人法谕!”

慧因大师喝令道:“将叛徒百志留下,送这对兄妹下山!”

四护法高僧恭应道:“谨遵法谕!”

上前就待采取行动。

疯和尚情急道:“掌门人开恩,弟子有下情禀报……”

慧因大师一摆手势,制止四大护法高僧,沉声道:“百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疯和尚似有顾忌,期期然道:“这……事关一段隐秘,掌门人可否容弟子回避左右……”

慧因大师沉吟一下,道:“随我来!”

随即向一旁无人处走开。

疯和尚暗喜,立即起身跟过去。

距离众人数丈之外,轻身向慧因大师述说原委,说到激动处,竟然声泪俱下,双膝一屈.又跪了下去。

两兄妹看在眼里,也不知疯和尚为何,居然如此伤心激动。

四位护法高僧和百儇,见状更是莫名其妙。

慧因大师双眉紧蹙,似遭遇到难题,一时甚难决定。

他沉思半晌,终于当机立断,掌心向上微抬,示意疯和尚起身,慈眉舒展道:“百志?难得你有这番苦心,老衲理当成全。”

疯和尚喜出望外道:“掌门人答应了?”

慧因大师微微颔首,领着疯和尚,走回众人面前,向元泰交待道:“元泰,这白氏兄妹二人,收在你名下为弟子。”

元泰诧异道:“掌门人,少林从不收女弟子……”

慧因大师胸有成竹道:“这个不用顾虑,我已有安排。可在‘悔心禅院’旧址,为他兄妹搭建间木屋,能以栖身即可。每日不需参加本寺课业,你只按时负责传授本门武功。”

元泰恭然应道:“是!弟子遵命。”

疯和尚大喜过望,急向两兄妹道:“峰儿,仙儿,还不快叩谢掌门人!”

两兄妹一直跪着,尚未起身立即转向慧因大师,一拜到地,齐声道:“谢掌门人成全!”

慧因大师道:“罢了。从今日起,你兄妹二人,虽为元泰法师记名弟子,亦需恪遵本门一切戒律法规,若有触犯,与本寺弟子同罪!”

两兄妹又齐声恭应道:“弟子谨记在心!”

疯和尚一旁催促道:“峰儿,仙儿,快拜师父呀!”

两兄妹转向元泰,齐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元泰微微将手一抬道:“罢了,你们起来吧。”

两兄妹口中称谢,双双起身。

元泰身为四大护法之一,仍不忘其本身职责,向慧因大师请示道:“掌门人,百志当年擅自潜逃之罪,当如何认处?”

慧因大师似有偏袒,正色道:“前任掌门人元通大师,早已将百志自三寺中除名。如今既非我少林门中弟子,岂可轻言论处,即刻逐之下山!”

元泰明知慧因大师心意,不便争论,恭应道:“是!弟子遵命!”

白小仙急道:“掌门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请恩准弟子兄妹,送师父一程。”

慧因大师颔首道:“送至解剑亭即可!”

疯和尚又一拜到地,泪光闪动道:“掌门人大恩大德,弟子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慧因大师道:“罢了,罢了,你快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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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和尚起身,向四位护法高僧,又双手合什,深深一礼,始拜别而去。

两兄妹由百儇等随同。送疯和尚至解剑亭,老少三人师徒一场,分手在即,均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疯知尚叹喟道:“为师总算达成心愿,峰儿、仙儿,这是你们的造化,千万要好自为之,勤学不懈,方不负为师的一番苦心啊!”

白小仙虽觉暗诧,不知疯和尚说了些什么,居然能使慧因大师改变初衷,同意收留他们兄妹二人。

但此刻不便追问,只好怅然道:“师父放心,弟子一定会全心全力,学成少林武功,为死去的爷爷报仇!”

疯和尚唏嘘一声,道:“但愿白石老人在天之灵,保佑你们两个孩子!”

白云峰忽道:“师父,您老人家今将何去?”

疯和尚支吾道:“这……为师心愿已了,无所牵挂,正好趁此云游四海……”

百儇一旁催促道:“百志,你可以走了,贫僧还要向掌门人复命呢。”

疯和尚原想托百儇,对兄妹二人多加照顾,但此刻心情极为激动,泪光闪动道:“峰儿,仙儿,多保重!”

言罢热泪已夺眶而出,掉头就向山下飞奔。

白小仙目送疯和尚去远,叹道:“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了。”

白云峰黯然无语,也已热泪盈眶。

百儇已代取剑,交还兄妹二人一齐回山。

兄妹二人怅然若失,默默走着。

白云峰突向白小仙轻声道:“你猜师父会去哪里?”

白小仙不加思索道:“再去找易天行!”

白云峰道:“不!他可能去见萧夫人。”

白云仙诧然道:“哦?哥哥,你怎么知道?”

白云峰正色道:“那日与易天行交手,你被一掌震伤,昏了过去,未能见到当时情形。据我看,师父与那萧夫人,不但是旧识,很可能还有极深渊源呢!”

白小仙好奇地追问道:“当时情形怎样?”

白云峰故意卖关子,笑道:“急个什么劲,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白小仙无奈,气得把小嘴一噘,不再说话。

果然不出白云峰所料,疯和尚将兄妹二人,安排在少林习艺,了却心愿,无所牵挂,正是要独自再去鲁山。

他不但下定决心,要伺机找易天行全力一搏,同时也急于要见萧夫人!

走出少室峰,他突然记起,十余年前,曾将一物藏于山间无人茅屋。今既来至嵩山,未知何年何月再来,不如顺便取走。

意念既定,疯和尚一路大奔来,遥见小茅屋安然无恙,不禁暗喜,一口气奔至屋前。

茅屋年久失修,复经风吹雨打,已是残破不堪,仅足聊避风雨而已。

疯和尚跨进茅屋,意外地发现,屋内拴着一只灵巧可爱,全身纯白的小猕猴。

正自暗诧,不知深山之中,何人将此罕见的白色小猕猴拴在屋内,突闻身后一声清脆娇叱道:“贼和尚,胆敢偷咱们的小雪球!”

疯和尚闻声急回身,只见两个红衣女童,已站在门口。不禁笑道:“小姑娘,怎可出口伤人,谁是贼和尚?”

红衣女童之一,正是菊儿。

她向疯和尚一指,道:“你这身打扮,分明是和尚。趁咱们不在,溜进来想偷小雪球,当然是贼。不是贼和尚是什么?”

疯和尚不以为忤,仍然笑道:“我刚进屋,根本不知屋里拴着只小猴子,你们……”

话犹未了,菊儿与竹儿已冲进屋,双双出手,分从两侧向疯和尚攻来。

疯和尚毫不在意,打算闪避开去。心想:凭我这么大年纪,岂能跟你们两个毛丫头动手。

哪知这一大意,几乎被她们点中左右肋下两处“期门”穴。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不到两个小女童,一出手竟是上乘点穴手法!

疯和尚身形暴退,堪堪避过!

不料两女童身手矫健灵活已极,双双错步旋身,改为一前一后,仍然抢攻“鸠尾”“命门”两处大穴。

手法之准、速,虽武林一流高手,也不过如此。

这一来,疯和尚顿成背腹受敌之势,纵然是两个小女童,身陷险境,也非出手还击,以求自保不可。

但眼前这两个小女孩,实在灵巧可爱,使疯和尚不忍出手伤了她们。情急之下,只见他猛一拔身而起。

茅屋能有多高,竟被他穿顶射出。

凌空一拧身,斜射出三丈,飘身落地,已在茅屋之外。

两条红影由茅屋内射出,迅疾无比,又是一左一右,几乎与疯和尚同时到达,简直如影随形。

疯和尚几乎不敢相信,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竟然具有如此身法,不由地惊问道:“小姑娘,你们师承何门?”

菊儿天真地一笑道:“咱们师承‘抓贼门’!”

疯和尚听得一怔,猛然悟过来,非但不以为忤,反而敞声大笑道:“你这小姑娘,原来认定了我就是贼和尚。”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要偷点东西回去。不过,我对小猴子没多大兴趣,要偷就偷你们这两个小姑娘!哈哈……”

笑声未落,已然双臂齐张,作势向两女童扑去。

菊儿、竹儿互望一眼,身形乍晃,使疯和尚不仅扑了一空,同时失声惊呼道:“移形换位!”

要知“移形换位”,乃是轻功中最上乘的身法,若非具备绝顶轻功,且勤练不懈,绝难练成。

而眼前只是两个小女童,简直令人无法相信!

菊儿得意道:“贼和尚,你懂的还不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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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和尚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正色道:“小姑娘,你们最好老实告诉我,究竟是何人门下。否则,万一失手伤了你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菊儿不甘示弱道:“少吹牛,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疯和尚道:“好!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突然手舞足蹈,装疯卖傻起来。

竹儿不禁好奇道:“菊姐,这个贼和尚在干吗?”

菊儿茫然道:“谁知道,也许是羊癫疯发了……”

话犹未了,疯和尚出其不意扑近,出手如电,骈指如戟,两股指风疾射而出,用的竟是隔空点穴手法,分点两女童“膺窗穴”。

两女童正看得出神,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菊儿心中大骇,惊怒交加道:“你这贼和尚,竟然趁人留神,出手偷袭,不要脸!”

疯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滑的像泥鳅似的。要等你们留神,我还抓得住你们吗?”

菊儿愤声道:“你别神气,等老爷爷回来,管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疯和尚暗自一怔,急问道:“你们的老爷爷是谁?”

菊儿极为刁钻,冷哼一声,把脸一仰道:“偏不告诉你,看你能把咱们怎么样!”

疯和尚虽将两女童制住,但一时之间,倒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思索一下,忽道:“这样吧,只要你们说出那位老爷爷是谁,我就替你们解穴道。如何?”

菊儿却机伶道:“咱们可不上当,除非你先解开咱们穴道。”

疯和尚摇头笑道:“不行,不行,穴道一解,你们就跑掉了,那我就当上啦!”

竹儿道:“贼和尚,咱们如果先说出来,你不替咱们解穴怎么办?如果你先解穴,咱们不说,你还可以再把咱们点住呀!”

疯和尚又思索一下,道:“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菊儿趁机激将道:“除非你毫无把握.能再把咱们制住!”

疯和尚果然沉住气,笑道:“好!谅你们两个小丫头也逃不掉!”

上前双手齐动,在两女童颈后轻轻一拍,穴道立解。

说时迟,那时快,两女童出手如电,同时点中疯和尚“期门穴”。

疯和尚惊呼一声,仰面栽倒地上。

两女童乐得拍掌大笑道:“哈哈,咱们抓住贼和尚啦!咱们抓住………”

不料疯和尚早已料到,两女童人小鬼大,必然有诈,是以先行自封全身几处大穴。果然趁他解穴之际,两女童以牙还牙,来了个攻其不备。

疯和尚是故意逗着她们玩,故作措手不及,仰面倒栽。当两女童正乐不可支,霍地挺身跳起,吓得她们惊呼一声,撒腿就跑。

两女童狂奔如飞,使疯和尚看在眼里。不禁捧腹大笑,根本忘了去追她们。

正笑得前仰后合,却见两女童去而复返,又朝他飞奔而来。再定神一看,后面竟然又多出两个红衣女童。

四个红衣女童的长相、高矮,几乎一模一样,难以他分出谁是谁来。疯和尚乍见之下,为之眼花缭乱。

菊儿这下可神气,向疯和尚一指道:“就是这个贼和尚!”

梅儿双臂平张,喝道:“让他尝尝咱们‘四不像阵’的厉害!”

疯和尚差点忍俊不住,生平识过的阵仗不少,不久前更见识过萧夫人的“九转风雷阵”,却从未听过有“四不像阵”。

尤其自梅儿口中说出,更迹近儿戏。

方待笑出声来,突见四女童身形散开,各据方位,形成一前三后。梅儿居前,后面三女童排成斜形,看去如同牌九里的“么三”。

疯和尚方才已看出,红衣女童必有来历,见状哪敢掉以轻心。

但表面仍然装疯卖傻,故作漫不经心笑道:“这也叫阵?真是四不像啊!哈哈……”

其实百奇老人,哪曾教过她们什么“四不像阵”,原是梅儿信口胡诌出来的。其他三女童却很有默契,煞有其事,摆出了个阵势。

梅儿一打手势,“阵势”立即发动。实际上乃是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各自移动方位,采取快攻快打。

她们毕竟年纪太小,功力有限,是以攻势以点穴为主。且尚未达“隔空点穴”火候.必需近身,始能出手。

疯和尚看准了女童弱点,仗着本身功力深厚,又不愿当真伤了她们。只将双袖齐拂,卷起一片护身风幕,迫使四女童无法近身。

这一老四小,就在茅屋前空地上,如同儿戏般地交起手来。

数丈之外,百奇老人已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他双手各提一只大麻布袋。里面塞的满满,不知究系何物。

他已年近百岁,却童心未泯,居然看得十分起劲。看得兴起,情不自禁喝彩道:“好!好!好极了!”

疯和尚闻声一分神,梅儿、菊儿趁机欺身而近,双双出手如电,骈指疾点“膺窗”“章门”两穴。

这时他并未来得及自封穴道,轻哼一声,顿时动弹不得。

四女童齐声欢呼道:“贼和尚被咱们抓到啦!”

百奇老人这才走近,笑道:“好!好!这个贼头贼脑的秃驴,一定是少林寺派来的奸细!”

疯和尚定神一看,认出是百奇老人,不由是暗自一惊。由于他作贼心虚,非但不敢相认,更怕对方认出他来。

百奇老人并未识出是他,转向菊儿问道:“你们可曾人赃俱获?”

菊儿答道:“老爷爷,咱们正在附近找寻野果,他就趁机溜进了茅屋。幸亏咱们及时赶到,否则小雪球被他偷走啦!”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好个大胆的贼和尚,竟也偷老人家的宠物!”

疯和尚急辩道:“老人家误会了,贫僧只是路地此处……”

百奇老人怒斥道:“胡说八道!此处只有来路,别无去处可通,你怎么可能是路过?分明是少林寺派来的奸细!”

菊儿道:“老爷爷说的不错,他一定是来探查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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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儿也道:“他发现小雪球,就起了盗心,想顺手牵羊啊!”

百奇老人巨目怒睁,喝问道:“贼和尚,是这样吗?”

疯和尚矢口否认道:“不不不,贫僧根本不是少林寺中和尚,确属无意闯来……”

百奇老人上前端片刻,忽道:“唔……你这个贼和尚很面熟,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

疯和尚暗惊,急道:“贫僧与老人家从未谋面,一定是认错了人……”

百奇老人不但眼力厉害,记忆更是惊人,略一沉思,猛然指认道:“你是那个叫白志飞的!”

疯和尚情急道:“不不不,贫僧不是……”

白奇老人怒形于色道:“哼!白志飞,你纵然骨头化成灰,我老人家也认得出!当年你以一部‘鬼医’的手抄本,要求换取我老人家三招武功。不意你学成之后,竟趁我不备,窃走了那罕世难见的成形何首乌!”

疯和尚果然正是白志飞,也就是白石老人独子,既被百奇老人认出,且所言皆是事实,只好沮然哑口无言。

百奇老人见他已默认,更怒不可遏道:“今日你若不交出那株成形何首乌,定将你凌迟而死!”

疯和尚自知难以脱身,强自镇定道:“如果贫僧答应交还呢?”

百奇老人不加思索道:“饶你不死!”

疯和尚心往下一沉,苦笑道:“如此说来,贫僧纵然交还那成形何首乌,仍将是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罗?”

百奇老人沉声道:“念在你已出家为僧,我老人家就大发慈悲。

你是用哪只手偷的,就自断那一只手,以示薄惩!”

疯和尚听得不寒而悚,机伶打个寒颤,即道:“老人家如此发落,确已很慈悲。但贫僧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将这应断之手,暂借一用。俟贫僧借它了却一桩大事后,再行自断?”

百奇老人未置可否,冷声问道:“你尚有何事未了?”

疯和尚泪光闪动,振声道:“为亡父白石老人,报不共戴天之仇!”

百奇老人追问道:“仇人是谁?”

疯和尚咬牙切齿,恨声道:“神州一君易天行!”

百奇老人沉吟一下,道:“我老人家此来嵩山,一路上也曾道闻途说,风闻此人不但武功极高,且为人阴险毒辣,你有把握能报得了仇?”

疯和尚毅然道:“惟尽人子之道,虽死无憾!”

百奇老人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若报不了仇,反而丧命,那你这只手如何给我老人家?”

这真是个怪人,居然不顾别人死活,只关心那只手。

疯和尚顿时啼笑皆非,沮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贫僧自当尽全力保住这只手的!”

百奇老人沉思片刻,忽道:“好吧!念在你一份孝心,只要你将成形何首乌交还,我老人家不但将那只手暂借给你,并且再传授你几手武功,好去对付那易天行!”

疯和尚喜出望外,感动而泣道:“老人家如此成全,大恩大德,贫僧没齿难忘!”

百奇老人却不放心,郑重地道:“那成形何首乌,如今何在?”

疯和尚道:“即在茅屋内,埋藏于地下铁盒内。”

百奇老人一施眼色,梅儿、菊儿立即上前,为疯和尚解开受制穴道。

疯和尚满脸愧色,瞥了她们一眼,径向茅屋走去。

百奇老人哪敢怠慢。丢下双手提的大麻布袋,急急跟入。

四女童亦紧随在后。

茅屋屋顶已洞穿,枯草散落满地。小猕猴仍拴在木柱上,见疯和尚等人,又蹦又跳,一阵雀跃。

菊儿对小猕猴最为疼爱,忙上前将之解开,抱在手里,一旁看着疯和尚以双手代铲掘地。

疯和尚双掌运足真力,比铁铲更坚利,哪消片刻之间,已在墙角处,掘开地面数尺见方。

继续掘至三尺深处,果见埋藏一只长方铁盒,立即双手将之取出。

铁盒已锈蚀不堪。

百奇老人见状暗惊,迫不及待夺过来。

只听疯和尚安慰道:“老人家放心,里面尚有檀木盒保护,外加多层防湿油布,必然无损。”

百奇老人充耳未闻,急急打开铁盒,果见多层防湿油布,包着一只精致檀木盒。正是当年被疯和尚窃走,用以珍藏成形何首乌之盒。

打开一看,及见何首乌无损,完整如昔,百奇老人始展露笑容。如此珍贵之物,事隔多年,竟然失而复得,其振奋欣慰之情,可想而知。

百奇老人将檀木盒盖上,捧在怀里,欣然笑道:“好!白志飞,等我老人家今夜,把少林寺闹个天翻地覆之后,定然好好传授你几手绝世武功!”

疯和尚诧然道:“老人家今夜要闯入少林寺?”

百奇老人沉声道:“哼!他们若不交出徐元平,惹火了我老人家,说不定要大开杀戒,来个血洗少林寺呢!”

疯和尚大吃一惊,只因他已将亲生儿子,送至少林寺拜师习武。今夜百奇老人若当真血洗少林寺,白云峰、白小仙两兄妹,岂不将遭池鱼之殃?

十余年来,疯和尚由于自觉愧疚,无颜往见其父白石老人,更不敢与这对兄妹骨肉相认,只有暗中传授他们武功,实有其不得已苦衷与隐情。

其实他送兄妹二人,来少林寺拜师习武,目的是将他们妥善安排在此,以便独自再往鲁山一行。

一则找易天行报杀父之仇,一则欲再见萧夫人一面。

哪知费尽苦心的安排,竟然弄巧成拙!

在“悔心禅院”旧址,正由元泰亲自监督十余弟子,动手为新收的两个记名弟子,搭建木屋。

白云峰、白小仙也未闲着,忙的甚为起劲。

数月之前,“悔心禅院”曾是禁地,任何弟子不得擅闯,违者将受重罚。如今那块“戒持院”横匾,早已不知去向。

慧空大师因犯门规,禁此六十年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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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因徐元平闯入,结果惊动掌门人元通大师,亲率众高僧及弟子赶来,一场激战,终使“悔心禅院”毁于一夕之间。

如今残垣断壁早经清除,未再重建“悔心禅院”,正好利用旧址,建屋暂供这对兄妹栖身。

由于百奇老人、恨天一妪扬言,三日内将再闯少林寺,志在必得,非逼慧因大师交出徐元平不可。

是以各处均加强戒备,以防万一。

慧因大师不放心,亲率几名高僧,各处巡视,顺路来此一看建屋进度。

元泰趋前恭迎,突灵机一动,轻声道;“掌门人,弟子方才突然想到,徐元平曾在此获慧空师叔传授‘达摩易筋经’全文及武功,定印象深刻。若将之带来旧址重游,或可助其恢复记忆。”

慧因大师沉吟之下,微微颔首道:“唔……此计甚妙,不妨一试。”当即吩咐两高僧,去将徐元平带来。

白云峰、白小仙正忙于建造木屋,未见慧因大师到来与元泰一旁轻声交谈。

慧因大师语重心长道:“元泰,我之所以答应收留这对兄妹,并非欲以本门武功,造就这两个杀手去寻仇。”

“只因他们报仇心切,杀气太重。若不将之留下,终将难逃杀身之祸,岂非见死不救。”

元泰诧然道:“掌门人之意,是否要弟子明为授艺,实为留住他们,假以时日,使之冲淡复仇之志,消弭杀气?”

慧因大师颔首道:“老衲正是此意。”

元泰恍然道:“掌门人慈悲为怀,一番苦心,弟子自当尽力而为,不负掌门人所望。”

慧因大师目视两兄妹背影,不禁感叹道:“唉,江湖之中,冤冤相报,何时方休……”

元泰亦是无限感慨。黯然无语。

倏而,两名高僧已将小叫化带到,身后尚跟随多名弟子,似防他伺机而逃。

小叫化被带至慧因大师面前,一脸茫然,不知究竟。

慧因大师面带笑容,问道:“小施主可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小叫化目光流转,一扫禅院旧址,连连摇头道:“不知道!”

慧因大师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仍然慈祥笑道;“小施主不防各处看看,或能有所记忆。”

小叫化不便拒绝,只好各处走动。元泰一施眼色,众弟子会意,立即紧随在后,以防他伺机逃走。

白云峰、白小仙正合抬一根屋梁,一眼瞥见小叫化走来,顿时如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兄妹将屋梁向旁一抛,双双冲向小叫化。白小仙出手如电,当胸一把抓住,怒道:“好哇!徐元平,你跑到这里来了!”

小叫化出其不意地一惊,猛力一挣,前胸整片衣襟被撕下,掉头拔脚就逃。

事发突然,身后紧随的众弟子,猝不及防,被小叫化一头撞来,顿时跌作一堆。

白云峰冲上前,一把抓住小叫化后领,将他提起,举手欲下,却被元泰及时喝阻道:“住手!”

白小仙抢步上前,激动道:“师父,家祖正是因他而遭毒手啊!”

元泰厉声道:“先将他放下,有话再说!”

白云峰不敢抗命,无可奈何,只得撒手放开小叫化。

小叫化伏跌地上,爬起来欲逃,已被众弟子挡住去路。情急之下,冲下慧因大师,大呼道:“老和尚救命啊!”

一溜烟,躲在了掌门人身后。

众僧见状,几乎忍俊不住笑出。

慧因大师神情肃然道:“雪峰、小仙,令祖丧命易天行之手,关徐元平何事?”

白小仙声泪俱下道;“启禀掌门人,这徐元平曾被毒蛇咬伤,身中奇毒,命在旦夕。由一位上官姑娘将之背至白石谷,适家祖外出未归。弟子兄妹略谙医术,为其点穴,不使毒性蔓延,以待家祖返回救治。”

“不意次晨家祖归来,以家传独门手法,挽救其命后未久,易天行即追踪而至,可能是怀恨家祖救了徐元平,竟猝下毒手,使家祖惨遭飞来杀身之祸……”

说到伤心处,已是泣不成声。

慧因大师听完,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常言道,祸福无门,惟人所召……”

正值此际,突见山下射起三支带铃羽箭,冲天而起,箭尾响铃一阵急响。

众僧顿时一惊,相顾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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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武林重现绝情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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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因大师不愧是少林掌门,众僧皆惊乱,独他保持冷静,若无其事。

三支尾带响铃羽箭飞向天空,显然山下发生紧急情况,已有强敌为犯。毫无疑问,不是恨天一妪,即是百奇老人!

但慧因大师毫无惧色,竟故意向小叫化道:“小施主,昨夜两起人入侵本寺,对你志在必得,伤了不少本门弟子。此刻大概又是他们来要人了。而眼前兄妹,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小施主,本寺未蒙其利,先受其害。你确实为老衲带来不少麻烦。老衲也顾不得你了,自己的问题,你自行解决吧!”

言毕袍袖轻拂,小叫化竟身不由主,踉跄向两兄妹冲跌而去。

白小仙趁机出手,一掌向小叫化劈去。

元泰急欲抢救,但被慧因大师以眼色制止。

元泰立时恍然大悟,慧因大师是要借此一试,徐元平究竟是否真已丧失武功。如若武功未失,丧失记忆自然也是装出来的。

小叫化冲势收不住,又不知如何招架白小仙劈来的一掌,索性一头向她撞去。

要知鬼王丁高的“九阳增力丹”,服下一粒,能抵十年的功力。

无论小叫化武功已失或根本不会武功,均受药力之助,体力陡增何止十倍。

他这一头撞去,勇猛无比。

迫使白小仙收掌急向一旁闪开五尺,始堪堪避开。

但小叫化却收势不及,一头撞上正在搭盖的木屋。

只听得“蓬”地一声,接着是“唏哩哗啦”一阵乱响,木屋竟被他撞的整个倒塌,前功尽弃。

慧因大师暗自一惊,急命元泰等上前查看。不料尚未走近,小叫化已自行爬起,居然毫发未损,安然无恙。

元泰不由地愤声道:“掌门人,他分明是装的!”

慧因大师脸色刚一沉,犹未及发作,突见又三支响铃羽箭射向天空。

元泰已沉不住气,紧张道:“掌门人,来人已闯至第二道关卡了!”

慧因大师惟恐有失,即命元泰等人,急将小叫化带回密室。并且叮咛两兄妹道:“入侵之人,武功极高。你们兄妹二人留在此处,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皆不可擅自行动。切记!切记!”

两兄妹唯唯应声,恭送慧因大师等人匆匆离去。

此时山下闯关的,果然正是恨天一妪。

顾名思义,这老婆子不但恨天,更恨世间所有的人。她的一生,几乎就活在一个“恨”字里,使她充满了恨意。

尤其生平唯一收的爱徒上官婉倩,居然会背叛她,为萧夫人窃取她珍藏的“万年雪莲子”,更使她恨上加恨!

上官婉倩不惜背叛她,为的是要使徐元平能死而复生。

因此,她痛下决心,矢志要当着萧夫人与上官婉倩,让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徐元平再度在她手里。

惟有如此,始能发泄“万年雪莲子”被盗之恨!

恨天一妪今日挟恨而来,出手毫不留情,把守第一关的二三十名少林弟子,被她一连狂攻,非死即伤。

这时她已闯向第二关,只见数名百字辈僧人,及二十余名天字辈弟子,奋不顾身,全力阻挡。

他们奉命,擅闯者一律格杀勿论,一时刀棍齐攻,喊杀震天。

恨天一妪狂喝道:“挡我者死!”

她双掌齐发,势如虎入羊群。

但闻惨叫连起,两名百字辈僧人首当其冲,被那雷霆万钧的掌力,震得倒飞丈许,口愤鲜血,倒地不起。

后面的弟子毫不退怯,但见刀光挥动,长棍齐舞。

恨天一妪出手毒辣无比,真个是“挡我者死”,双掌卷起的狂飙中,惨呼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就在她杀得兴起,众弟子纷纷倒地不起,非死即伤之际,突见百儇自山上飞奔而至,朗声传谕道:“掌门人法谕,本门弟子全部撤退,让来人登山!”

众弟子已伤亡过半,立即纷纷收兵退开。

慧因大师当机立断,突命把守关卡的弟子收兵,显然是因发现恨天一妪武功太高,众弟子绝难阻挡。与其造成更大伤亡,不如任其登山,以无人能破的“罗汉阵”迎敌,始可立于不败之地,

恨天一妪似也料到,山上必已严阵以待。但她是来者不怕,怕者不来,猛提一口真气,身形如流矢,直向山上射去。

果如她所料,少林寺前广场上,早已摆开声势浩大,场面壮观的“罗汉阵”,在严阵以待了!

恨天一妪眼见如此阵势,不由地暗自一惊,心忖道:“久闻少林罗汉阵,天下无敌,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但此刻,她既不能知难而退,惟有全力一闯!

放眼看去,广场中一百零八名和尚,各据方位,纵横交错排列,如同泥塑木雕,站在那里纹风不动,静如处子。

恨天一妪正暗自思忖,不知该从正面,或由两侧攻入。

突闻传来慧因大师之声,朗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少林一派,自达摩祖师开寺迄今,已近三百年。‘罗汉阵’名满天下,从无人能破。女施主何不回头是岸,交还金佛,老衲保证任你安然离去。”

循声看去,只见慧因大师立于“罗汉阵”后,少林寺禅院大门之前,两旁分列四位护法高僧。

恨天一妪振声道:“昨夜我已说得一清二楚,若欲归还金佛,需以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交换。否则,老身就要以这双肉掌,破你这三百年来,无人能破之阵!”

慧因大师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执迷不悟,老衲夫复何言,唉!”言毕一声长叹,似以无限无奈。

罗汉阵中一百零八个和尚,全部面容严肃,单掌当胸,个个蓄势待发。

恨天一妪心知,任何一种阵势,其中必有一人为首,负责指挥带动全阵。只要能找出其人,全力除之,使群龙无首,阵脚必然大乱。

但这一百零八个和尚,竟然无法看出,哪一个是群龙之首。

恨天一妪已运足真力,紧于两臂双掌之上,势在必发。此时她已拿定主意,决心先闯入阵中,识破为首之人,立即来个擒贼擒王。

心念既定,突然狂喝一声,身形乍动,已向罗汉阵中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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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排两拨一十八名尚,立即分向两旁散开,故意让恨天一妪闯入阵中,乍分即合,重又恢复原来阵势。

恨天一妪一入阵中,即时双掌齐发,左右开弓,以那凌厉绝伦的惊人掌力,卷起两股狂飙,犹似龙卷风乍起,声势骇人已极。

罗汉阵也已发动,一百零八名和尚,分作十二拨。每拨九人,各按方位移动,轮番进攻,丝毫不乱。

恨天一妪这才察觉出,每九人之中,即有人为首,带动其他八人,但却仍然无法看出,究竟是谁在指挥作战。

阵势一动,攻势绵绵不绝,且每一拨攻法各异。任凭恨天一妪双掌威力惊人,却未能击中任何一人。

老婆子突然间领悟,这些和尚并未尽全力硬拼,只是以车轮法,尽量消耗她体力。如此缠斗下去,不需久战,定然使她真元消耗殆尽,力竭而亡!

但这罗汉阵,既是天下无敌,为何不全力发动,来个速战速决呢?

她猛然想出了答案,这些和尚不是不忍伤她,而是投鼠忌器,惟恐损毁她藏在身上的金佛!

恨天一妪不由地冷笑一声,突然形同疯狂,双掌连连猛发,人却向慧因大师冲去。

三拨二十七名和尚,立即全力阻挡。只见每拨九人同时出掌,合成一股强掌力,向恨天一妪迎面击来。

老婆子哪甘示弱,双掌一合,全力平推而出,决心来个硬拼。

对方合九人之力为一,恨天一妪则是全力以赴,两股真力一交,击撞出轰然一声巨响,势如石破天惊。

老婆子功力如此深厚,竟也被震得连退数步。

九名和尚则被震得东倒西歪,纷纷散开,顿时溃不成军。

恨天一妪方自得意,第二拨九名和尚,已然凌虚而至。也是合九人之力为一,同时出掌攻敌。

老婆子怒从心起,双掌疾翻,力发十成,仍然全力硬拼。

哪知九人乃是虚张声势,凌空收掌,分向两旁掠去,竟将老婆子的掌引开。

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拨九人趁虚而入,九股掌力从不同方位,齐向老婆子攻到。

恨天一妪惊怒交加,掌发如雷,正面两和尚首当其冲,功力不及她深厚,所发掌力被反震回去。

只听得连声闷哼,两人已倒地不起,口喷鲜血而亡。

其他七人,两个受伤倒地,五人纷纷跌开。

老婆子这一击,威力果然惊人!

罗汉阵已伤亡数人,但阵势并未乱。

只见阵中急将伤亡四人撤出,同时黄影连闪,慧因大师两旁,四位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高僧,已然掠入阵中,仍然补足一百零八人。

且四位元字辈高手一入阵众弟子顿时精神大振,齐声朗诵佛号:“阿弥陀佛!”声震云霄。

恨天一妪冷哼一声,挑衅道:“哦?少林寺的四位护法,居然亲自督阵了,掌门人何不算上一个!”

慧因大师怒斥道:“女施主心狠手辣,已连伤本寺多人,今日拼着金佛受损,也绝不容你生离少林!”

恨天一妪冷冷一笑,以牙还牙道:“那倒未必,掌门人若不交出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今天就是老身血洗少林之日!”

慧因大师忍无可忍,振声喝令道:“四位护法听命,此妇罪大恶极,格杀勿论!”

四护法齐声恭应,身形一掠,各自散开。

罗汉阵再度发动,威势果然大增。只见以四高僧为首,指挥一百零四个和尚,向老婆子展开猛烈攻势。

罗汉阵加入四位元字辈高手,顿时如虎添翼,攻势有如惊涛骇浪,气势汹涌澎湃,一波波接踵而至。

尤其掌门人下令,格杀勿论,使他们出手毫无顾忌,决心将老婆子置于死地。

恨天一妪原仗金佛在手,有恃无恐。既然慧因大师已在所不惜,不顾金佛受损。她只好把心一横,决心全力一拼了。

她既情急拼命,出手岂会留情,突然双手十指边弹,丝丝破空之声中,无形指力疾射而出。

几名攻近的和尚,猝不及防,被那破空指力击中,纷纷倒地不起。

元泰不由地失声惊呼道:“弹指神功!”

要知“弹指神功”,乃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最深奥难练者之一,与“玄门罡气”“般若禅功”,合称佛门三大绝学。

恨天一妪与少林毫无渊源,怎会身怀佛门从不外传绝世武功?不仅元泰吃惊,掠阵的慧因大师,闻声亦为之暗自惊诧不已。元泰这一分神,两道“弹指神功”凌厉指力,已破空直袭面门。情急之下,急施一式“铁板桥”功夫,双膝以上全身倒仰,始堪堪避过,端的惊险万状。

恨天一妪正待欺身上前,趁势一掌劈下。突见慧因大师疾掠而去,出手如电,向她脸上所罩黑纱抓去。

慧因大师来势太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恨天一妪措手不及,面纱被抓去一半。

同时听慧因大师喝道:“老衲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惊鸿一瞥,只见那半张脸,既老又丑,且交叉两道极为明显刀疤!

恨天一妪惊怒交加,全力一掌攻向慧因大师,转身就往阵外冲去。

慧因大师避开她一掌,身形一拔而起,凌空双袖猛向后一抛,借力平射疾掠,落在恨天一妪身前,挡住了去路,惊诧道:“你是……”

恨天一妪情急拼命,双掌疾发,一招“比翼双飞”,挟雷霆万钧之势,猛向慧因大师攻去。

慧因大师仍不出手还击,掠身避开。

恨天一妪趁机疾奔而去。

众弟子哪容她脱身,群起而攻,阻挡了去路。

恨天一妪形同疯狂,双掌连发锐不可挡。

众弟子纷纷被击倒,一时阵势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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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真面目被揭开,已无心恋战,只求奋力突围,冲出罗汉阵去。

慧因大师虽只惊鸿一瞥,见到的是张陌生丑脸,但他记忆里,猛然闪现了一个人。正是六十年前,慧空大师为她甘犯门规,以致抱憾终身的那个绝世美女!

为了要证实,此丑老婆子,究竟是否当年那貌似天仙,心比蛇蝎更毒的女煞星,慧因大师哪能让她轻易脱身,身形一掠,急起直追。

恨天一妪前面,是三十六名少林和尚,组成的一座肉墙阻挡,身后是急追而来,决心揭开她身分之谜的慧因大师。

老婆子把心一横,突然闪电般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指齐弹,“弹指神功”疾发,十股无形凌厉指风,挟“丝丝”破空之声电射而去。

慧因大师急错步拧身,虽闪避的极其快速,仍被一道指风击中左肩。只见他肩头一斜,整条左臂已然麻木。

同时一个踉跄,几乎踣跌地上。

正全力阻挡老婆子的四位元字辈高手,见状大惊,立即奋身抢救。那知恨天一妪未再趁机出手,竟掉头又向那堵肉墙冲去。

老婆子双掌连发,其势锐不可挡。

众和尚虽全力以赴,奋不顾身,惜阵脚已乱,罗汉阵威力无从发挥,全凭各人本身武功迎敌。

慧因大师身为掌门,且是慧字辈硕果仅存的高手,尚且对付不了老婆子,遑论这些少林门中辈份较低弟子。

一片喊杀惨叫声中,又几名和尚倒地不起,其他弟子纷纷被逼退。老婆子身形一拔而起,掠出数丈之外,终突出重围,向山下狂奔而去。

山边掠阵的众弟子,立即挥动木棍,急起直追。

把守一道道关卡的弟子,眼见老婆子朝山下飞奔,也各挥力舞棍,全力拦阻。

但这面纱被扯去一半,露着半张丑脸的老婆子,真个形同疯狂,出手狠毒无比,双掌不断猛发,口中狂喝道:“挡我者死!”

她往山上冲时,大喝“挡我者死”,此刻冲下山,亦复狂喝“挡我者死”,仿佛凡是阻挡她者,就休想活命,注定非死不可!

然则,老婆子并非虚张声势,确实说到做到。

一路上奋力阻挡的弟子中有二三十人,在她双掌齐攻之下,非死即伤。

众弟子已尽全力,仍然无法拦截住。

老婆子的武功实在太高,只有眼睁睁看着她飞奔而去。

恨天一妪虽未如愿,逼少林寺交出徐元平,及慧空大师骨灰,但她言出必行,当真作到了血洗少林!

一场激战,少林弟子的伤亡人数,竟达六七十人之众!

山上山下,一片惊乱。

众和尚忙着处理善后,收拾尸体,抢救伤者。如同两军交阵后的战场,留下一片凄凉,残酷景象,令人惨不忍睹。

慧因大师幸无大碍,自行运功调息后,左臂已能行动自如,只是微觉仍是麻痛之感而已。

四位护法大师之一,元和犹有余悸,愤声道:“掌门人,徐元平确是不祥之人,今日本寺遭此不幸,可说因他而起!”

慧因大师神情肃然道:“元和,你如此想法,与那白氏兄妹如出一辙。这岂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元泰趋前道:“掌门人,元和师弟所言,当属有感而发。想那徐元平,数月之前闯入即为本寺带来一场灾祸,慧空师伯首蒙其害。”

“接着掀起一场江湖风暴,亦是由他而起,更不幸者,本寺不足为人道之隐秘,竟因而公诸于天下武林……”

慧因大师阻止道:“不用说了。今日之后,老衲于身承当。近日之内,若不能使徐元平完成‘达摩易筋经’全文,老衲决向历代祖先师负荆请罪,自除掌门之职!”

四位元字辈护法大师,面面相觑,不便再之言。

慧因大师心情极为沉重,出了禅房,独自来至戒奋森严的密室。

小叫化不知恨天一妪闯来,一场激战,造成少林寺惨重伤亡。

这时正在密室里,大吵大闹。

他一见慧因大师到来,立即趋前质问道:“老和尚,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又没有犯法!”

慧因大师正色道:“小施主,你不用在老衲面前装模作样了。

若再执迷不悟,众怒难犯,老衲纵有维护之心,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小叫化深深一叹,苦笑道:“又来了,还是那一套,要我背诵什么达摩的鬼经!”

慧因大师脸色一沉,斥道:“小施主再出言无状,辱及本门佛祖,休怪老衲动怒!”

小叫化毫不在乎道:“反正我被关在这里,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干脆你把我宰了吧!”

慧因大师啼笑皆非,单掌当胸,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为小施主已仁至义尽,而小施主……唉!也许此乃天意吧!”

言毕愤然拂袖欲去。

小叫化情急之下,抢步上前,拖住慧因大师袍袖道:“老和尚,你究竟要宰了我,还是放我走?”

慧因大师怒哼一声,袍袖一拂,使小叫化身不由主,被拂得踉跄跌开,跌了个元宝翻身,四脚朝天。

等他急忙爬起,慧因大师已走出密室,厚重坚实木门重又关上。任凭他大吵大闹,外面守护的和尚却充耳不闻,相应不理。

密室实为“闭关”之室,当年达摩祖师,就曾在此室,自闭坐禅十载。不仅参悟出佛家无穷深奥禅理,更研创出七十二绝世武学,始能使少林居九大门派之首,一枝独秀,执天下武林之牛耳,近三百年历久不衰。

慧因大师离开密室,回至禅房,心情更为沉重,不禁思忖道:少林寺自达摩祖师为始,迄今近三百年,历经无数次巨变,武林浩劫,均能化险为夷,屹立不摇。莫非传至第二十七代,却难逃天数,即将毁于我手?

念及于此,不禁沮然长叹。

由于恨天一妪施展“弹指神功”,不由地使他忆及六十年前往事。慧空大师正值英年,且天赋异禀,被视为少林门中,百年难求之奇才。

若干年前,江湖中出现一绝色女子,不知因何事伤心,或受重大刺激,竟然以杀人为报复。

以一把“戳情剑”杀人无算,使人对无名女煞星,无不谈虎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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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内心充满怨毒,无论何人,只要一对她动了惜爱之情,她就用这柄锋利绝世的宝刃,刺入他心中,“戮情剑”由是得名。

即使如此,在那女人绝世无双的姿色诱力下,仍不乏自负才貌相当,不畏死亡的武林人物,前仆后继,勇往直前,以一亲芳泽为荣,虽死无憾。

是以不过数年光景,丧命在戮情剑下之人,不下百名之众。

因而,江湖之上,替那女人取了个“绝情妃子”的绰号。一时流传,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一晓。

正当“绝情妃子”“戮情剑”,其人其事,传遍江湖之时,她去突然失踪,从此未现。此女来得像一股狂飙,去时又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经过若干年后,江湖上又出现一个蒙面女子,仍然用那柄“戮情剑”,再度掀起一阵风暴。

她的手段之狠毒,较绝情妃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之间凶名大噪,黑白两道为之闻名丧胆。其时慧空大师艺成下山,追踪千里,决斗于金陵郊外,矢志为江湖除此杀人女魔。

双方半夕苦战,慧空终技胜一筹,以少林绝世武功,夺下宝刃,使她落荒而逃。

这一战使慧空在一夜之间,名扬天下武林。哪知慧空载誉返回嵩山未久,女魔竟悄然追踪而至。

女魔露出真面目,竟较当年绝情妃子更美,致使慧空忘却自己已是三宝弟子,佛门中人,居然彼此两情相悦,谱出一段缠绵恋情。

事为少林掌门人所悉,大为震怒,亲率众弟子,将慧空擒回,罚禁悔心禅院中“戒持院”,面壁戒悔。

但那女魔竟一往情深,曾三探少林寺,惜未能与慧空相见。

慧空在悔心禅院六十年未出,虚度残生。而恨天一妪亦是在甘南断肠居,六十载未涉江湖,显非巧合。

尤其她此来少林,志在慧空大师骨灰,莫非她就是当年……

方念有此,突见执事和尚入报,恭然施礼道:“启禀掌门人,伤亡弟子善后已作料理,死亡十三人,均暂置西院班房,择吉火化。”

慧因大师心情沉痛,神色凝重道:“一切由执事作主安排就是。”

执事和尚恭应而退,又见元泰匆匆入报,趋前恭然一礼道:“启禀掌门人,武当掌门天齐道长求见!”

慧因大师喜出望外,急道:“快快有请!”

元泰恭应一声,刚转身,元和已陪同天齐道长进入。

慧因大师起身相迎,道:“不知道兄仙驾光临,有失远迎。”

天齐道长笑道:“掌门人如此说,岂不对贫道见外了。”

慧因大师哈哈一笑,招呼天齐道长坐下,诧异道:“道兄此来嵩山,不知……”

天齐道长展容笑道:“其一,大师接掌少林,贫道岂能不亲来致贺!”

慧因大师面带愧色道:“惭愧惭愧,老衲何能何德,敢居此位。

实为情势所逼,万不得已,只好临危受命,免使少林群龙无首。”

天齐道长道:“掌门人德高望众,何必过谦啊!”

慧因大师强自一笑道:“老衲既身负重任,自当尽力而为。不知道兄此来嵩山之其二……”

天齐道长唏嘘道:“数月之前,贫道受元通大师之邀,为中原武林同道谋命,合力一会南海奇叟。不意赶往古墓,已难挽狂涛。

尤其令贫道愧疚者,未能为元通大师……”

慧因大师道:“此乃天意,道长不必自责。”

天齐道长深深一叹,忽道:“掌门人,徐元平真在贵寺?”

慧因大师心知无法隐瞒,微微颔首道:“想必道长已知,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事。”

天齐道长也不讳言,正色道:“贫道原只是风闻,尚不敢深信。

此来嵩山途中,始知确有其事,且听说徐元平已为掌门人带回少林。”

慧因大师道:“消息果然传得真快!”

天齐道长道:“实不相瞒,贫道此来嵩山,一则为大师接掌少林致贺,一则为古墓事未能尽力抱憾。而最重要者,即是欲劝掌门人放走徐元平,免招是非!”

慧因大师深喟道:“可惜道兄已晚来一步。”

天齐道长瞥元泰一眼,说:“登山之时,元泰法师已将连日发生之事,略告一二。依贫道愚见,不如就将徐元平,交与恨天一妪带走。”

慧因大师不置可否道:“道兄可知,她不但要带走徐元平,更逼老衲交出慧空大师骨灰!”

天齐道长一怔,目光转向元泰道:“元泰法师并未提及……”

元泰解释道:“贫僧急于向掌门人通报,未及相告。”

天齐道长又转向慧因大师,诧然道:“恨天一妪为何作此强求?”

慧因大师神情肃然道:“如果不出老纳所料,这恨天一妪很可能即是六十年前,使慧空大师甘犯佛门清规的那女魔!”

天齐道长又是一怔,沉吟之下,微微颔首道:“不错!慧空大师闭关面壁六十年,未出悔心禅院。”

“据闻恨天一妪,亦六十年未出甘南断肠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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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慧空大师西归极乐仅数月,恨天一妪即远离甘南,前来强索其骨灰,衡情度理,诚非偶然!”

慧因大师道:“犹记六十年前,慧空大师领罪自禁戒持院后,女魔曾三探本寺,未能如愿见到慧空大师。”

“她临去愤而扬言,有朝一日,必血洗少林。而恨天一妪今日果然大开杀戒,伤我门中数十之众,已有十三名弟子丧命!”

天齐道长叹道:“唉!贫道若早来一步,劝掌门人将徐元平放出,或能避免一场劫数……”

慧因大师道:“她是为慧空大师骨灰而来,事先不知徐元平在此啊!”

天齐道长郑重道:“掌门人今将如何?”

慧因大师毅然道:“老衲若不能擒此女魔,不仅愧对本门历代祖师,更何足以服千百少林弟子。除非她知难而退,不敢再来侵犯。否则老衲决心与她一拼,虽死无憾!”

天齐道长自告奋勇道:“贫道既然来了,就请掌门人将贫道算上一个!”

慧因大师喜出望外,起身双掌合什,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能蒙道兄鼎力相助,实乃少林之幸,老衲铭感肺腑!”

天齐道长豪气干云道:“贫道倒要见识见识,当年令人闻名丧胆的一代女魔,究竟有多厉害!”

武当名列武林九大门派之一,以剑术驰名天下,尤在玄武宫之上。

慧因大师意外获得天齐道长支援,自是信心大增,当下命执事长老,为其准备禅房休息,并设斋席为其洗尘。

席间,慧因大师又提及,百奇老人入侵之事,使天齐道长惊诧道:“掌门人可知他来历?”

慧因大师神情凝重,茫然摇首道:“就老衲所知,江湖中未见此人出现过,但其武功之高,绝不在恨天一妪之下!”

一个恨天一妪,已使少林寺天翻地覆。尚有个武功奇高,来历不明的老怪物,自是更难应付。

但有一点毫无疑问,他们均对徐元平志在必得,却非同一路人!

天齐道长突发异想道;“掌门人,兵不厌诈,咱们若能使他们双方为徐元平鹬蚌相争,岂非可坐收渔翁之利!”

慧因大师微微一怔,道:“道长之意是……”

天齐道长胸有成竹道;“天机不可泄漏,无论他们双方何人先来,到时候由贫道出面应对就是了。”

慧因大师满头雾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人家既然故意卖个关子,自然不便当席追问。

话锋一转,提及白云峰、白小仙一对兄妹。

天齐道长听说,他们乃白石老人之孙儿女,即道:“贫道与那白石老人,曾有一面之缘。当年贫道途经泰山,顺道至白石谷访叙,那时他的一对孙儿女,年仅三岁与五岁而已。”

慧因大师问道:“他可曾与道兄提及,有关其子白志飞,离家多年未归之事?”

天齐道长道:“那倒没有,贫道只是久闻白石老人,精通医道及点穴治病之术,故而顺道前往讨教……对了,贫道记得,他好像曾提及死而复生之术!”

慧因大师惊诧道:“哦?那对兄妹口口声声,提及白石老因救徐元平,致易天行迁怒,惨遭毒手。莫非徐元平之重生,果与白石老人有关?”

天齐道长亦惊道;“白石老人死于易天行之手?”

慧因大师颔首道:“那对兄妹确实如此说的,但实情究竟如何,老衲尚未详问。”

天齐道长迫不及待道:“掌门人,可否让贫道见见那对兄妹?”

慧因大师笑道:“有何不可,待道兄用毕……”

天齐道长即时放下碗筷,道:“贫道已饱,就劳掌门人带路吧。”

慧因大师见他急于要见两兄妹,只好起身离座,相偕闪往悔心禅院旧址。

完成一半的木屋,被小叫化一头撞垮,前功尽弃。这时兄妹二人,正与众少林弟子,重新搭建。

慧因大师偕天齐道长天到来,两兄妹及众弟子,均暂停工作,施礼恭迎。

白云峰,白小仙并不认识天齐道长,因而暗觉诧异。

慧因大师即道:“云峰、小仙,来见过这位武当掌门人——天齐道长。”

两兄妹上前施礼,恭然道:“晚辈拜见道长!”

天齐道长笑道:“免礼免礼。贫道曾去白石谷,见过令祖白石老人,那时你们尚年幼,大概不记得贫道了吧?”

两兄妹均茫然摇头,记不起曾见过这位老道。

天齐老道接着又道:“方才听掌门人提及,令祖系遭易天行毒手?”

白小仙一听此事,顿时悲从中来,热泪盈眶道:“家祖与那易天行,无冤无仇,只为了救徐元平一命,竟招来杀身之祸!”

天齐道长道:“姑娘说令祖救了徐元平一命,当时徐元平是否已死?”

白小仙道:“他虽未死,已是奄奄一息。”

天齐道长与慧因大师,交换一下眼色,道:“掌门人,救命与救活,意义显然有别啊!”

慧因大师微微颔首。天齐道长又向白小仙问道:“你兄妹二人,可曾听令祖提及,有关死而复生之术?”

白小仙摇头道:“从未提及。”

天齐道长接着又问道:“你们可知‘鬼医’其人?”

白小仙已接口道:“晚辈记得,幼时曾听家祖提及,‘鬼医’乃晚辈曾祖之绰号,是江湖上替他老人家起的。”

天齐道长精神一振,继续问道:“小檀越可知令曾祖真名实姓?”

白云峰莞尔一笑道:“家曾祖父自是姓白,但讳号却不详……”

天齐道长不再追问,向慧因大师一施眼色,双双离开悔心禅院旧址。

两兄妹及众弟子恭送。

目送一僧一道走远,白小仙突道:“这老道问的真妙,咱们姓白,曾祖父不姓白姓什么?”

此言一出,白云峰是一怔,众弟子却忍俊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慢说是白小仙,觉得天齐道长问的唐突。就连慧因大师,也是觉诧异,只是当时不便追问而已。

这时,一僧一道走至松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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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因大师忍不住问道:“道兄方才问那白云峰,其曾祖真名实姓。使老衲颇觉纳罕,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天齐道长正色道:“贫道怀疑那‘鬼医’,本姓并非姓白!”

慧因大师诧然道:“哦?道长莫非知其真名实姓?”

天齐道长并未立即作答,眼光四下一扫,确定附近无人,始轻声道:“贫道最近在观中,无意间发现先师所留一本密札,其中所记载者,均为百年武林大事,有段曾提及那绝情妃子……”

慧因大师精神一振,迫不及待问道:“尊师密札上如何载?”

天齐道长道:“根据密札记载,死而复生之术,并非‘鬼医’所创,始作俑者,实另有其人!”

慧因大师急道:“莫非是绝情妃子?”

天齐道长颔首道:“不错,其术之密本,确为绝情妃子所持有,但她从何得来,却不得而知。”

“密札中记载,绝情妃子出现江湖,疯狂杀人之情,并非如此嗜杀之人。只因偶与一精通医术之少年侠士邂逅,双双坠入情网。

哪知少年侠士心怀叵测,实为觊觎那密本。千万百计,志在必得。”

“绝情妃子似已察觉出来,但仍不敢确定,那少年侠士是否别有所图,并非对她真心相爱,用私下仿制一伪本,并将其中重要部分纂改,以试少年侠士之心。”

慧因大师道:“密本果然被盗?”

天齐道长微微颔首道:“少年侠士心狠手辣,为取得密本,竟不顾与绝情妃子数月爱恋之情,暗中在食物中下了剧毒,将绝情妃子毒毙,得手而去。”

“哪知绝情妃子早有戒心,事先已将解毒之药暗含口中,当时确已毒发身亡。但几个时辰之后。解药散发出药力,竟然使她死而复生了!”

慧因大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她复活之后,痛恨天下男人,以杀戮为报复,以泄遇人不淑之恨。”

天齐道长道:“数年之后,绝情妃子为何突然消失,以及若干年后,江湖中又出现一个女魔,手段之狠毒,较绝情妃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惜密札中并无记载。但据贫道判断,当年那少年侠士,极可能就是‘鬼医’!”

慧因大师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天齐道长接道:“掌门人不妨想想,‘鬼医’之所以得其名,乃是他不愿以真名实姓告人,且多年行踪飘忽不定,似在逃避什么人。而其医术在异常法,无不以奇特之术行之,岂不正与绝情妃子所失伪作相符?”

“而女魔一出现,他即消声匿迹,从此不知去向。白石老人既提及‘鬼医’即其父,则更足证明贫道所料无差!”

慧因大师不由地赞道:“道兄所见极为高明!想那白石老人亦非姓石,只是多年隐居白石山谷,以白石之号而已。”

天齐道长郑重道:“贫道认为最重要之一点,即当年少年侠士不惜毒毙绝情妃子,得手之密乃是伪本,其中重要部分已经纂改。

由此可见,有关死而复生之术,需备天下难求之四件罕世奇珍之物,绝非真实!”

慧因大师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据闻那四件珍奇之物,下落尚且不明,遑论四件齐备。但徐元平已死而复生,却是不争之宝。”

“显见绝情妃子当年纂改之意,只是故意出个难题,让人知难而退,认为此术仅止于异想天开,绝无可能实现罢了!”

天齐道长道:“掌门人的看法,正与贫道不谋而合。不过,有一点,贫道百思不得其解,徐元平既死而复生,为何至今未见南海奇叟之女出现?”

慧因大师道:“此事老衲也曾想到,极可能使徐元平死而复生之人,就是南海奇叟之女!”

天齐道长不以为然道:“贫道认为不太可能,亦不合乎常理,因那南海奇叟之女,对徐元平爱之极深,不惜以死相殉。若是她使徐元平死而复生,怎么可能任其……”

正说之间,突闻慧因大师喝道:“何人胆敢在树上窃听!”出手如电,一记劈空掌力,遥向两丈外一株密茂苍松击去。

掌风到处,只见松针纷落,同时跳下一只白色小猕猴,“吱吱”乱叫向林内窜逃。

天齐道长不禁笑道:“原来是这小家伙!”

只因白色小猕猴极为罕见,至为珍奇,一僧一道见猎心动,立即双双急起直追。

一僧一道刚进入林内,却见松树顶落下一条红影,朝另一方向疾掠而去。

这条红影正是梅儿,她原藏在树顶窥探少林寺动静,不料一僧一道走来,使她无意中窃听到,一段惊人武林秘闻。

正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岂知被慧因大师惊觉,喝声甫起,劈空掌力即至。

梅儿情急生智,急将带来的小雪球抛下,引开那僧道二人,趁机纵身而下,疾奔而去。

其实潜上山来的,并非梅儿一人,四个女童全来了。她们由后山陡峰峭壁,利用钩索攀登。

适逢恨天一妪闯入罗汉阵,全寺少林弟子的注意力,均集中在老婆子一人身上,是以她们能够趁虚而入,未被发现。

她们奉百奇老人指示,任务是查明徐元平藏身之处,必要时见机行事。

四个女童顺利登山之后,立即分散,各自分头搜寻。无奈小叫化被藏室之中,她们根本进不了禅院,如何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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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鬼医秘籍实膺书

这时菊儿正向禅院掩近,欲冒险潜入一探,不料人影连翻,四个天字辈年轻弟子,已然将她围住。

以菊儿的身手,对付这四个弟子绰绰有余。

但她人小鬼大,突然灵机一动,故作吃惊叫道:“啊!小和尚,你们别抓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啊!”

四弟子见她不过是小女孩,毫不看在眼里,其中一弟子笑问道:“那你溜上山来干吗?”

菊儿表情逼真道:“我的小猴子跑上山来了,我来找它不行吗?”

她居然理直气壮。

另一弟子道:“别跟她噜嗦,把她抓起来,带去见掌门人发落!”

真要抓的话,凭这四个天字辈弟子,哪能抓得到她。

但菊儿一听要抓她,竟装作吓得拔脚就逃,故意心慌意乱,一跤摔倒地上。

未及爬起,两名弟子已双双掠至,一左一右,把她架了起来。

菊儿奋力挣扎,一面哭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两弟子置之不理,架了她就走,另两个紧随在后。

刚走近禅院侧门,适遇百儇带着十几名弟子,巡视而至,见状喝道:“这小女孩哪里跑来的?”

一名弟子恭然答道:“就在前面,被弟子等发现抓住,正要带去请掌门人发落。”

百儇不禁暗诧,戒备如此森严,这红衣女童如何能上山来。脸色一沉,厉声道:“小姑娘,你是怎么溜上山来的?”

菊儿驳道:“什么溜不溜的,我是跑上来的!”

众弟子几乎忍俊不住,却不敢笑出声来。

百儇万万料想不到,这红衣女童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被菊儿驳的一怔,仍然紧绷着脸道:“那你跑上山来做什么?”

菊儿似不胜其烦道:“你们这些和尚真噜嗦,见一个问,有完没完?方才我已告诉几个小和尚了,我的猴子跑了,我是一路追上山来的!”

百儇长一辈,果然较天字辈弟子老成,沉声道:“本寺方圆数十里之内,并无村庄住户,你是从哪里来的?”

菊儿不敢随便回答,以免露出破绽,突然哭叫道:“你们这么多和尚,欺侮我一个小女孩,好不要脸啊!……”

遇上这个场面,他们既不能骂,又不能吓,更不能动手。百儇一时无可奈何,只好吩咐道:“带她去见掌门人!”

其实,如果是平时,这么点芝麻大的小事,何需惊动掌门人,把她撵下山去不就结了。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全寺如临大敌,草木皆兵。尤其红衣女童年纪虽小,却来得突然,不得不查明真相。

由此可见,百奇老人与恨天一妪,已使整个少林寺,陷入了杯弓蛇影。

少林、武当两位当代掌门,一阵追逐,竟未能捕获那只灵巧的白色小猕猴,不禁大为失望。

这时,一僧一道已回禅房,正继续研判恨天一妪真实身份。

突见百儇等人,带来个红衣女童。

慧因大师一怔诧异道:“这小姑娘是……”

百儇趋前恭然施礼,尚未及禀报。

菊儿已放声大哭。

慧因大师更觉诧然道:“百儇,怎么回事?”

百儇即将发现菊儿情形,向慧因大师禀明。

僧道二人曾亲自发现白色小猕猴,双双追入林中,惜未能擒获。是以对菊儿追猴上山之说,倒有几分相信,不疑有他。

慧因大师即向百儇吩咐道:“不要吓着这个小姑娘,好好送她下山去。”

百儇急道:“掌门人,弟子觉得这小姑娘,来的十分突然,说不定……”

慧因大师置之一笑道:“不用多疑,她所说追猴上山之事,绝非无中生有。老衲与武当掌门人,曾亲眼见那只白色小猕猴。”

百儇只得唯唯应命,回身走近的菊儿道:“小姑娘,掌门人念你年幼无知,不罚你擅闯本寺之罪,还哭什么,咱们送你下山去……”

菊儿却更放声大哭道:“不!不!我不要下山,我要找回我的小猴子!”

百儇正待动手,将菊儿强行拖走,慧因大师及时阻止道:“既然如此,就将她暂留寺中,派人为她寻回那只小白猴吧。”

不等百儇表示异议,菊儿已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连连叩首道:“多谢和尚爷爷!多谢和尚爷爷……”

慧因大师含笑挥手,示意百儇等人,将菊儿带出。

他一转脸,发现天齐道长正若有所思,不禁笑问道:“道兄可是觉得,老衲处置有欠妥当?”

天齐道长正色道:“贫道只是觉得,那小孩天真无邪,似无可疑,但来得十分突然!”

慧因大师胸有成竹道;“道兄放心,老衲自有安排。小女孩若真有问题,咱们何妨来个将计就计!”

天齐道长沉吟一下,微微点头。

僧道二人会心地相互一笑。

百儇可笑不出来,他指挥二三十名小沙弥,漫山遍野搜寻,哪还见到白色小猕猴的影踪?

难怪他们找不到,小家伙正在梅儿怀里,紧紧搂住小主人脖子,生怕摔落似的。

梅儿疾奔如飞,回到了山中茅屋来。

百奇老人正在屋前,传授疯和尚武功哩。

百奇老人见梅儿独自返回,立即收招敛式,问道:“她们三个呢?”

梅儿答道:“我不知道啊,咱们遵照老爷爷的指示,一上山就分头搜索,我差一点被他们发现,才不得不赶快溜下山……”

说时一施眼色,一歪嘴。

百奇老人不知她捣什么鬼,跟着她走开一旁去。

疯和尚看在眼里,明知这一老一少是故意避开他,却无可奈何。

梅儿一阵轻声耳语,将无意间窃听到,一僧一道的谈话,全部告知百奇老人。

当年疯和尚去见他,即是以一部“鬼医”的手抄本交换,要求传授武功。不料如今珍藏的竟是伪本。

百奇老人顿生受骗的感觉,怒哼一声,冲至疯和尚面前,当胸一把抓住,怒斥道:“王八蛋!你竟敢骗我老人家?”

疯和尚惊道:“在下骗了你老人家什么?”

百奇老人怒不可遏道:“就是那部‘鬼医’手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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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和尚情急道:“在下可以对天发誓,千真万确,是自先父石室中窃出……”

百奇老人略一思索,随即撒手一笑道:“说得也是,你怎么知道那是伪本!”

疯和尚松了口气,一整那身破旧僧袍,诧然道:“老人家听到了什么,突然怀疑在下,当年存心欺骗……”

百奇老人置之一笑道:“算啦,算啦,不提也罢。咱们还是养精蓄锐,天一黑,就去大闹少林寺,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疯和尚虽暗自忧心如焚,惟恐那对兄妹置身少林寺中,遭到池鱼之殃。但他要想溜走,赶往少林寺去警告,却比登天还难。

眼前这一老一小,只要发现他想开溜,非但溜不成,而且将弄巧成拙,是以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百奇老人却是提得起,放得下,径自到大树下盘膝打坐,闭目运功调息起来。

梅儿一旁逗着小猕猴,等于是在负责监视疯和尚。

正在这时,百奇老人双目突睁,目光如炬,瞪着小径道:“怎么只回来了两个?”

疯和尚听得一怔,根本未见任何动静。

倏而,果见两个红衣女童,疾奔如飞而来。

疯和尚不由地惊服万分,暗忖道:“老家伙的听力好厉害,不但能听出数十丈外有人奔来,且能辨出是二人!”

奔回是的兰儿与竹儿,独不见菊儿。

百奇老人劈头就问道:“菊儿呢?”

兰儿奔得气喘吁吁,气急败坏道:“她被少林和尚逮住了!”

竹儿接口道:“好多和尚在漫山遍野搜索,咱们只好赶快离开,溜下了山……”

百奇老人忧形于色道:“哦?你们四个丫头,菊儿最机伶了,她怎么反而被逮住了呢?”

兰儿即将暗中窥探,发现菊儿被逮情形,描述了一遍。

百奇老人闻后,竟转忧为喜,敞声大笑道:“好!好!这个鬼精灵,真有她的一套!哈哈……”

梅儿不解道:“老爷爷,菊儿被少林寺和尚逮住了,咱们都急死了,您老人家怎么好像很开心?”

百奇老人笑声一止,道:“你们三个就不及菊儿,她是故意被逮住,才能混进少林寺里去啊!”

三女童这才恍然大悟,不禁面面相观。

百奇老人知菊儿安然无恙,且已混入少林寺,心中大悦,即命三女童养足精神,以便夜闯少林寺,又迳自闭目打起坐来。

三女童精神旺盛,哪肯休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各自述说山中所见,谈的十分起劲。

疯和尚席地而坐,若有所思,心里一直想着,今夜百奇老人大闹少林寺,届时他夹在其中,真不知该相助哪一方。

少林寺与他有渊源,且如今两兄妹已拜在门下,成为元泰记名弟子。若能假以时日,习得少林武学,实为难得之造化。

而百奇老人这方面,则许以今夜事后,将传授绝世武功,捭使他能对付易天行,为白石老人复仇。

疯和尚正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突见梅儿走近,好奇地轻声问道:“贼和尚,你知不知道‘鬼医’是何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使疯和尚不由一怔,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梅儿笑道;“咱们方才在算这笔账,你告诉老爷爷,白石老人遭易天行毒手,你答矢志要报仇,以尽人子之道,那么你就是白石老人之子,对不对?”

疯和尚道:“一点没错呀!”

梅儿接着又道:“‘鬼医’乃白石老人之父,那么你即是‘鬼医’之孙,对吗?”

疯和尚微觉一怔,颔首道:“这也是没错啁。”

梅儿继续道:“但你无名无姓,白石老人也非姓白,‘鬼医’的真名实姓是什么呢?”

疯和尚强自一笑道:“傻丫头,姓名不过是个人的代号而已,叫什么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一提这个代号,就让别人知道指的是谁。”

“比如说吧,如果有人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口叫贼和尚的,你们一定会知道是我。有人提到百奇老人,那就一定是指你们的老爷爷。我说的对不对?”

梅儿点了下头,道:“我懂了,鬼医就是鬼医!”

疯和尚趁机反问道:“梅儿,你为何突然问起‘鬼医’之事了?”

梅儿口一张,话尚未及说出。

突闻百奇老人沉声道:“梅儿,你的话太多了!”

小姑娘吓得一伸舌头,忙退回原处,不敢再吭声了。

疯和尚暗自思忖道:“必是梅儿往探少林寺,听到什么有关‘鬼医’之事,告知了百奇老人。”

“方才老家伙才会突然怒从心起,认为受了欺骗。”

其实关于“鬼医”之事,疯和尚也不清楚。至于那“鬼医”手抄本,则千真万确,是白石老人珍藏多年,被疯和尚伺机盗出的。

正因一念之差,落得无颜回白石谷,更不敢与亲骨肉相认……

意及往事,疯和尚百感交集,不胜唏嘘起来。

韶光倒流,时值春寒料峭。白石谷内,白志飞竟然光赤着上身,在那里独自勤练武功。

倏而,遥见一朴实秀丽少妇,正手提食盒走来。

白志飞见是其妻吕凤仙,为他送午饭来,立即停止练武,拿起靠在树旁的锄头,故作锄地状。

吕凤仙走近,见状笑道:“少装了,一早上地都未翻动,你就知道瞒着爹,偷偷的练武功!”

白志飞只好放下锄头,强自一笑道:“凤仙,你可千万不能告诉爹啊!”

吕凤仙道:“除非你答应我,从此不再练武,每天替我好好耕地。”

白志飞不置可否道:“我真不懂,为什么爹不许我练武,连你也反对。其实练武有什么不好,既可强身,又可出人头地。咱们总不能一辈子困在白石谷,过这粗茶淡饭的日子……”

吕凤仙正色道:“爹说的,你天赋有限,只要精通医术,能接他老人家衣钵就够了。至于武功嘛,你是不会有多大成就的!”

白志飞不服道:“凤仙!你怎么也对我毫无信心?”

吕凤仙笑道:“好了,我不跟你争了,快点吃完饭干活吧,我还得回去,替爹和两个孩子做饭呢。”

白志飞目送妻子走远,不禁喃喃自语道:“哼!总有一天,我会练成一身绝世武功,让你们刮目相看的!”

自此以后,白志飞日间耕地,夜里独自来此,继续勤练不懈。

是夜,他正练得满身大汗,突闻一声娇笑,发自那株大树之上。

白志飞一怔,喝问道:“谁?”

树叶密茂,无法看出什么人藏身树上,却听一个娇柔女子声音道:“你练你的武,我看看不行吗?”

白志飞年少气盛,愤声道;“那你笑什么?”

树上女子道:“我笑你哪是在练武,简直像在跳舞嘛!哈哈……”

言毕又是一阵巧笑。

白志飞怒从心起,喝道:“有本事就下来,咱们比划比划,看你有多大能耐,胆敢瞧不起我!”

一条人影自树上飘落,竟是个一身华服的绝色女子!

她一落地,出手就攻。

白志飞哪敢怠慢,立即出手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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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交手不到一炷香时刻,白志飞虽全力以赴,却连人家衣袂都未沾到,已然累得筋疲力尽。

那女子笑问道:“你就这点能耐?”

白志飞恼羞成怒,狂喝一声,双臂齐张,向那女子疾扑而去。

那女子不闪不避,出手如电,点中白志飞昏穴,使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经过多久,当白志飞清醒时,发现已置身岩洞里。借着洞外射入的月光,只见那武功奇高的绝色女子,正默默坐在身旁不远。

白志飞霍地撑身而起,惊怒交加道:“是你把我弄来此处的?”

那女子柔声道:“我总不能丢下你就走呀!”

白志飞上前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打什么主意?”

那女子妩媚地一笑,道:“我已经暗中看你练武,看了很多日,像你这样无师自通,练到头发白了,也不会有多大成就啊!”

白志飞诧然道:“哦?听你的口气,莫非还要我拜你为师不成?”

那女子道:“那倒不必,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不妨互相切磋,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志飞暗自一怔,不置可否道:“你一定有条件吧?”

那女子又嫣然一笑,道:“条件是有一个,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相信并不难。”

白志飞好奇道:“那你说来听听看。”

那女子迟疑一下,始道:“不瞒你说,我已是有夫之妇,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可惜我丈夫已丧失……”

说到一半,突然欲言又止起来。

白志飞茫然不解道:“你的条件是……”

话犹未了,那女子突然跃起,出其不意地扑向白志飞,双双倒在了地上。

白志飞奋力挣扎欲起,但一股异香扑鼻,使他全身血液沸腾,心神荡漾,情不自禁地拥住那女子,一阵狂吻……

自此以后,白志飞每夜与那女子相会,一起练武,共效鱼水之欢,不觉过了一个月,那女子突然提出要求,欲一睹“鬼医”的手抄本。

白志飞不禁暗诧,因他从未提及“鬼医”之名,那女子怎会知道,“鬼医”即是其祖父?

只需稍加思索,此女子不惜以色艺相诱,为的是什么?

但他已意乱情迷,讨那女子欢心,竟不顾一切后果,伺机盗出了白石老人珍藏多年,“鬼医”的手抄本。

那女子喜出望外,表示要趁日间在岩洞内,将手抄本仔细一阅。白志飞不有诈,等到夜里,久候未见那女子前来练武,情知有异,赶往岩洞一看,果然她已不告而别,带着那手抄本不知去向。

白志飞悔恨莫及,矢志要找到那女子,追回手抄本。经半年奔走,各处查访,终于探出一些眉目,获悉那女子可能是南海奇叟之妻。

虽已年届古稀,但她怀有一枚“寒玉钗”,驻颜有术,犹如二三十岁之少妇。

白志飞心有未甘,亲往南海一行。

结果非但未能见到那女子,反而险些丧命异乡。

在悔恨交加之下,他矢志要走遍天涯海角,访求名师,苦练武功,日后再赴南海讨回公道。

他深入泰山,无意间遇见百奇老人,即以另一部“鬼医”手抄本,交换绝世武功。

要知武功一道,需勤练不懈,持之以恒,方可成大器。

白志飞操之过急,欲蹴而成。

因他获知百奇老人珍藏百件罕世之物中,有一成形的何首乌,服之可推数十年功力修为,不禁霍然心动,伺机将其盗出,得手后逃之夭夭。

如此罕世难求珍品,白志飞不敢贸然服食,决携返白石谷,求教其父白石老人,同时亦可“将功赎罪”。

岂知白石老人光明磊落,一生淡薄名利,与世无争。非但对这罕世珍品不屑一顾,更怒斥其子不仁不义,逼令将原物完璧归还。

白志飞愤而出走,决心投入少林求艺。入山之前,先将成形何首乌,藏于山中无人茅屋地下。

一晃数年,白志飞终放不下妻儿,恍然潜返白石谷,始知他离家次年,吕凤仙即病故,使他为此抱憾终身。

既不敢见白石老人,只好暗中授一对儿女武功……

少室峰北麓传来暮鼓声,袅袅余音不绝,将沉于回忆中的疯和尚惊醒。猛一抬眼,发现天色已昏暗下来。

百奇老人双目乍睁,霍地跳起来身道:“丫头们,快吃饭了,好行动啦!”梅儿即打开麻布口袋,取出几份干粮,分给各人充饥。

匆匆吃喝完毕,只见百奇老人走至疯和尚面前,笑道:“你跟去反而碍事,就留在这里等咱们回来!”

疯和尚急道:“在下武功虽不济,但……”

话犹未了,百奇老人已出手如电,点中他昏穴,顿时失去知觉。

百奇老人亲自动手,将之拖入茅屋,并将那盛装成形何首乌,檀木盒藏于干草堆里。于是一老二小带着两只大麻布袋,不知内装何物,直朝少室峰北麓奔去。

夜幕已垂,整个少林寺,处于一片寂静中。

菊儿被留置在一间禅房里,房外守着四名小沙弥,奉命不许她外出乱跑。

她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一个人在禅房里无聊已极,不知不觉地,打盹居然睡着了。

直到一名小沙弥,为她送来斋饭,才使她猛然惊醒。

睁眼一看,屋内已然掌灯,顿使她蓦地一惊。

只因百奇老人约定,天一黑即采取行动。

自己打盹睡着了,岂不误了大事。

见小沙弥正放下斋饭,转身欲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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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儿霍地跳起,一个箭步射去,出其不意将他一把拖住,道:“喂!小和尚,现在什么时辰啦?”

小沙弥冷不防一惊,答道:“天刚黑……”

菊儿这才放心,故作不悦道:“怎么回事,我的小猴子究竟找到了没有?”

小沙弥强自一笑道:“咱们出动了二三十人,找遍了漫山遍野,连个影子也没见到。此刻天色已黑,只好等明日再继续找寻了。”

菊儿惊诧道:“什么?要留我在厅里过夜?”

小沙弥道:“本寺从不留外人过夜,掌门看你年纪太小,不放心让你一个人下山啊。”

菊儿灵机一动,娇嗔道:“我才不要在这里过夜呢,我要回去!”

突然推开小沙弥,夺门而出。

禅房外四名小沙弥,欲阻不及,她已一溜烟奔去,立即急起直追,一面叫道:“小姑娘,你别乱跑啊!”

菊儿充耳不闻,她不往外跑,却故意直向里闯。

五名小沙弥既惊又急,紧追不舍,由长廊穿过内院,直奔大雄宝殿。

菊儿故意横冲直闯,旨在各处查看。一见大雄宝殿内阒无人声,即时由旁门奔出,闯入一进内院。

这可苦了五名小沙弥,跟在后面紧迫不舍。偏是菊儿极为机伶,任凭他们如何拦截、阻挡、包抄,均无法将她抓住。

尤其四名把守禅房外的小沙弥,奉命看住这小女孩,如今不但被她夺门而出,且到处奔逃乱闯。

万一闯出祸来,他们可真担代不起。

哪知一溜烟,她已闯进了第二进大院。等五名气急败坏的小沙弥,急急追入,转眼之间,菊儿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这一惊非同小可,五名小沙弥急向四下搜索,竟然不见女孩影踪。

要知整个少林寺弟子,天黑之前,已奉命各就各位,严加戒备。

慧因大师的防范重点,在于禅院之外,严阵以待,准备全力迎战来犯的恨天一妪,或是不知来历的绿袍老怪物。

是以寺内反而疏于防范,形同真空。

但这第二进院内侧,接近密室外,却是戒备森严,由十几名百字辈高手把守。他们是防徐元平逃出,而非防外人侵入。试想,如不能闯过禅院外,数百少林弟子的阻挡,如何能闯进寺内?

反之,若数百少林弟子,均不能阻挡来犯之人,则此处纵增加十位人手,亦是枉然!

五名小沙弥一路搜索而来,刚一接近,就听百字辈弟子喝阻道:“此处禁地,来人止步!”

小沙弥情急道:“那小姑娘跑啦,闯进这里来了,师叔们可曾见到?”

百字辈弟子厉斥道:“没有!没有!你们快快离开,否则以抗命论处!”

少林寺门规森严,最重辈份高低,注定了大鱼吃小鱼。五名小沙弥辈份微,哪敢争辩,只得唯唯应命,匆匆而去。

只听那百字辈弟子,冷哼一声道:“这几个小鬼,人跑了到这里来找!”

另一百字辈弟子道:“百祥师兄,也许那小姑娘,当真闯进这里来了,咱们还是寻一下吧。”

百祥笑道:“百吉师弟,你怎么也杯弓蛇影起来了。咱们眼睛瞪得这么大,几乎是目不转睛,有人闯来还会不见?连只蚊子飞来,也逃不出咱们的耳目!”

飞帘下,菊儿正紧抱横梁窃笑,心忖道:“吹什么牛,我这么大只蚊子飞进来了,你们都未发现!”

放眼看去,十几名百字辈弟子身后,是一座坚实建筑,看似一座小佛堂,两侧各有一间耳房。

中间两扇矮木门,必需低头弯腰方能进去,却加上一把重大铁锁。

此处既被划为禁地,且戒备森严,定有蹊跷。

咽!说不定徐元平就被藏在屋内!

但估计眼前情势,负责把守的这十几个和尚,必是少林寺中高手。菊儿虽机伶,却是孤掌难鸣,绝难对付这些百字辈弟子。

力敌既不成,惟有以智取。

只是一时之间,菊儿实在动不出脑筋,如何能把这十几个和尚引开。无奈之下,她只有伺机而动……

突然间,三道光芒冲天而起,拖曳着火焰长尾,射向夜空,爆出一蓬五光十彩火花,四散飞落。

这不是信号筒,而是焰火、冲天炮!

刹时之间,只见漫山遍野,冲射起无数火芒,在夜空中爆开,此起彼落,煞是壮观。

菊儿不禁暗喜,心知百奇老人已发动。

那两个麻布袋内所装,原来就是百奇老人带着两女童,特地去数十里外,买的冲天炮及焰火。

他是昨夜闯山,见山下把关弟子,曾以信号筒发出警示;是以灵机一动,决心以冲天炮及焰火,开少林和尚们一个大玩笑。不但可借此扰乱对方军心,且可趁乱登山,免得一路硬闯,消耗真力过巨。

岂知大出他意料之外,今夜自山下至山上,竟然根本未曾设防。

冲天炮、焰火,正是儿童过年的宠物。

三个女童负责施放,玩得不亦乐乎。但出乎意料,整个少林寺并未受到惊扰,全然视若无睹。

漫天火花光雨中百奇老人已一路通行无阻,直奔山上而来。

罗汉阵早已严阵以待,阵前则是一僧一道,正是少林、武当两位掌门人,慧因大师与天齐道长。

在他们身后,却是位身披黄色袈裟的护法,及十二名披红色袈裟的高僧。

这番声势,较昨晚更为浩大壮观。

百奇老人看在眼里,也不禁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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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慧因大师单掌举胸,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已候驾多时!”

百奇老人笑道:“我老人家说了要来,自然会来的。老和尚,你拿定主意没有?是乖乖交出徐元平,还是……”

话犹未了,突见天齐道长挺身上前,不亢不卑道:“老檀越为了个徐元平,竟不惜妄杀生灵,干犯天和?”

百奇老人双目一瞪,斥道:“我老人家在跟老和尚打交道,哪有你这牛鼻子说话的份!”

天齐道长不以为忤,置之一笑道:“贫道既然撞上这档子事,总不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啊!”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道:“除非你能当家作主,否则就少开口,一边掠过去!”

天齐道长沉声道:“贫道虽无足轻重,但此事有关少林荣辱,站在武林同道立场,贫道不能不说几句话。”

百奇老人不屑道:“牛鼻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天齐道长正色道:“少林乃九大门派之首,誉满天下,岂能任老檀越恃强予取予求。慧因大师身为掌门,纵然玉石俱焚,亦不能委屈求全。”

“但贫道则以息事宁人相劝,以免两败俱伤。不过,徐元平只有一人,老檀越与恨天一妪,均志在必得……”

百奇老人迫不及待道:“管他那么多,人交给我老人家带走就是了!”

天齐道长摇头道:“那如何使得,交出徐元平,只为避免一场浩劫。人若交由老檀越带走,恨天一妪必不甘休。万一真个来血洗少林,岂非与交出徐元平初意相违?”

慧因大师心知,天齐道长之意,是使双方互不相让,势必全力一搏。故而保持沉默不作任何表示。

百奇老人果然沉不住气,怒形于色道:“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老人家争!”

不料话声甫落,已听恨天一妪接口道:“你又算什么东西!”她已神不知鬼不觉,站在百奇老人身后,相距不足两丈。

她原在五老峰附近,决心等到夜深入静,三闯少林寺。不料却见冲天炮、焰火冲天而起,因而被提前引来。

百奇老人不敢回身,以免背向僧道二人。

他只斜跨一大步,见恨天一妪已及时赶到,不由地沉声道:“哼!你这老婆子,倒真会凑热闹!”

恨天一妪反唇相讥道:“我要晚来一步,徐元平不被你带走了?”

百奇老人哈哈一笑,道:“你以为你来了,我老人家就带不走他吗?”

恨天一妪有恃无恐,向慧因大师一指道:“你不妨问问他吧!”

百奇老人一转脸,问道:“老和尚!你怎么说?”

慧因大师瞥天齐道长一眼,彼此交换一下眼色,始道:“老衲既决心交人,谁带走都一样,二位自己决定,究竟哪一位愿意礼让吧。”

恨天一妪、百奇老人均志在必得,谁也不可能退让,不禁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天齐道长趁机道:“贫道有个提议,二位既然互不相让,何妨以武功一决高下,徐元平由胜方带走。”

百奇老人不甘示弱,毫不犹豫道:“好!就这么办!”

僧道二人方自暗喜。

却听恨天一妪冷声道:“老丑怪,你可真容易上当!牛鼻子是想让咱们两虎相争,等咱们拼得两败俱伤,他们不战而胜了!”

百奇老人被她提醒,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他们打的就是这个歪主意,我老人家差点上了个大当!”

僧道二人暗惊!

恨天一妪得意笑道:“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那还差得远呢!”

百奇老人道:“老婆子,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恨天一妪满怀恨意,冷森森道:“人只有一个,惟有一刀劈开,各得一半!”

僧道二人听得一怔,不禁惊怒交加。

百奇老人敞声笑道:“这又不是切西瓜!不过,这主意倒也不错,至少很公平。但不知你要左一半,还是右一半?”

恨天一妪道:“我倒不在乎,只怕人家未必同意呢!”

百奇老人怒哼一声,振声道:“那咱们就……”

“闯”字尚未出口,突见五名小沙弥飞奔而来。

一名小沙弥气急败坏,一路叫嚷道:“掌门人,那小姑娘跑啦!……”

慧因大师方自一惊!

突闻恨天一妪疾喝道:“闯!”

已与百奇老人双双发动。

天齐道长惊怒交加,立即出手迎敌,翻掌攻向恨天一妪。慧因大师双掌护胸,准备迎战百奇老人。

四大护法、十二高僧及罗汉阵,均按兵未动。静观少林、武当两位当代掌门人,亲自出手迎敌,可谓难得一见之场面。

百奇老人今日已养精蓄锐,决心夜闯少林,大显一番身手。

尤其对手是少林掌门,不敢掉以轻心。是以一出手就抢尽先机,连攻七招,直取对方中盘,攻的是七处致命大穴部位。

如此疾猛的攻势,确为慧因大师生平所罕见。且先机尽失,不得不暂取守势,以求自保。

慧因大师仗功力深厚,双袖疾拂,卷起两股如狂飙袖风,阻对方的凌厉攻势。

那边恨天一妪,更是形同疯狂,攻势连绵不绝,出手狠毒,迅疾绝伦,招招均是致命险招。

天齐道长被攻得怒从心起,全身一个暴退,反手拔出背上长剑,“唰唰唰”一连三招,分取老婆子头部与两肩。

武当剑术,驰誉天下。

天齐道长出剑稳健,沉疾,这三招有如一气呵成。偏遇恨天一妪亦是剑术行家,只是她从不用剑,更不使任何兵刃。

天齐道长一出手,她已看出武当剑术果然名不虚传。急将全身功力,运聚在双袖之上,双袖疾拂,刹时坚如两把钢刃。

老婆子以袖代剑,迎着对方攻来的三招拂去,但闻“当当”两声金铁交鸣,震得天齐道长虎口一麻。

他的三招不但被化解,且对方双袖疾向面门扫至。迫使天齐道长闪身避开,不由地惊道:“好厉害的拂袖功!”

恨天一妪得意一笑,双袖连连疾拂,攻势更见凌厉。

天齐道长是自告奋勇,愿助慧因大师一臂之力,以化解少林寺危机。

他原打算略施小计,造成恨天一妪与百奇老人敌对局面,来个两虎相争,不意被老婆子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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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精灵菊儿暗追踪

计既未售,惟有全力以赴,才不致有失武当掌门人威名。

剑势一紧,刹时寒芒霍霍,剑气满天,一口气连攻七八招,招招均是数十年苦练修为,有不同凡响之势。

恨天一妪哪敢轻敌,双袖疾挥左拂右扫,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使对方无法越雷池一步。

名满天下的武当剑术,遇上这武功奇高的老婆子,一时竟无从发挥威力。天齐道长心里一急,更求胜心切,不惜连出险招,竟然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硬拼。

这一来果然抢尽先机,只因老婆子面对强敌,并不敢全力迎战。惟恐消耗真元过巨,纵然击败天齐道长,万一后力不济,如何对付人多势众的罗汉阵。更何况,一旁尚有按兵未动,虎视眈眈的四大护法,及十二名少林高手。

有此一层顾虑,恨天一妪自需保留实力,不愿跟天齐道长硬拼打。

天齐道长则是得理不饶人,决心放手一搏。

趁着恨天一妪改采守势,立即攻势更紧,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无上功力,连注三尺青锋之上,威力陡增何止一倍。

饶是这样,要想以此压制老婆子,取得绝对优势,倒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容易。

这边相持不下,一时难分胜负。

那边的慧因大师与百奇老人,则又是另一番局面。

百奇老人的功力,显然高出少林掌门人甚多,故而交手数十合下来,强弱已分。慧因大师技逊一筹,已居下风,渐呈不支之象。

一旁掠阵的四大护法,及十二名少林高手,见状无不暗惊。但未获掌门人令谕,谁也不敢贸然轻举妄动。

慧因大师身为少林掌门,明知对方这老丑怪,乃是生平所遇最强劲敌。但他为了身分及尊严,不得不勉强支持,全力奋战不懈。

百奇老人却是愈战愈勇,不但大显身手,威风八面,更不断发出怪声喊叫,虚张声势,以扰乱对方心里。

幸而慧因大师定力极深,虽落下风,仍能临危不乱,沉着应战。若是换了别人,就被这怪声喊叫,方寸已乱,那还有斗志。

百奇老人叱咤连声中,双掌加速猛攻,同时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刹时化作无数人影,围着慧因大师快速转动起来。

慧因大师不禁暗惊,只因眼前幻影,若虚若实,一二十个百奇老人影像之中,无法确定哪一个是实体。如果贸然出手,万一攻的是幻影,则实体即趁虚而入,攻你个措手不及,必败无疑。

要知慧字辈高僧中,除慧空大师独天得厚,天赋异禀之外,在武功造诣方面,当数慧因大师成就最高。

他一看这情势,立即抱元守一,心神义会,正合以静制动之诀。

百奇老人一阵快速疾转,发现慧因大师未受其扰,心知已被识破。

若是一般人,必会改弦易辙,另换一套战术。但他却不信邪,反而将转动速度,陡增一倍。

慧因大师仍然以静制动,不为所扰。

哪知百奇老人转动突止,幻影犹未消失,已双掌齐发,直朝慧因大师击去。

变生肘腋,饶是慧因大师变掌够快,急以双掌疾翻迎去,也已措手不及。

高手相对,先机极为重要。

慧因大师是仓卒出手,真力不及随掌发出。百奇老人却是运足真力发掌.自然抢尽先机,情势上已占绝大便宜。

两股狂飙直扑全身,慧因大师只觉一个大震,身不由主,连连倒退几大步,摇摇欲坠。

四名护法大惊,立即出手抢救,齐向百奇老人扑去。

慧因大师犹自逞强,疾喝道:“退下!”

哪知这一张口,竟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十二名少林高僧大惊失色,其中二人掠身而至,扶住了已受内伤的慧因大师。

四名护法大师因闻慧因大师喝阻,即时住手。但却一字排开,形成一堵肉墙,阻挡了百奇老人趁胜追击。

那边天齐道长一分神,竟险被恨天一妪拂袖扫中。

幸而拔身暴起,始堪堪避过。

身犹未落,恨天一妪的凌厉掌力,紧接着破空击来。

天齐道长凌空发掌,两股掌力当头劈下,似又决心硬拼。

双方掌力半空一撞,爆出一声轰然巨响,震得天齐道长倒飞三丈开外。恨天一妪却只两肩一塌,双膝微弯,强弱立判。

显而易见,恨天一妪功力深厚,实非天齐道长可比!

眼前的情势已摆明,少林、武当的两位当代掌门人,绝非来人对手。

天齐道长飘身落地,幸未震伤,抱剑而立道:“恨天一妪果然名不虚传,贫道惭愧,技不如人,虽死无憾。但要死的明白,女檀越可否回答贫道一个问题?”

恨天一妪冷声道:“既然你已抱必死决心,老身就大发慈悲,你问吧!”

天齐道长正色道:“敢问女檀越,当年的绝情妃子,究竟是你何人?”

此言一出,不仅恨天一妪为之一怔,所有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惊诧,相顾愕然。

天齐道长这一问,受伤的慧因大师,及百奇老人均转脸过来,凝神屏息,等待着恨天一妪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不仅充满好奇,更极为关心。

哪知恨天一妪淡然一笑,沉声道:“老身从未听过此人。”

天齐道长一声凄厉苦笑,道:“女檀越不愿据实相告,岂非让贫道死不瞑目?”

恨天一妪道:“哦?为了想知道老身跟绝情妃子的关系,你竟不惜一死?”

老婆子这话有些强词夺理,天齐道长之本意,是既然难逃一死,希望死前能解开心中之谜。

她却本末倒置,硬说成对方为了揭开这个秘密,不惜牺牲生命。

天齐道长不禁讷讷道:“这,这……”

恨天一妪冷冷一哼,道:“好!谁要以交换此一秘密的,一并报上名来!”

慧因大师面对强敌百奇老人,已是无力应付,犯不着再跟恨天一妪逞强,只有保持沉默。

天齐道长是“祸从口出”,他毕竟身为武当掌门,此刻既不能打退堂鼓,以免落人笑柄,也不便强现头,以致立场极为尴尬,显得无所适从起来。

恨天一妪见这一僧一道,未敢接话,不禁将两道冷峻目光,飘向沉吟不语的百奇老人。

老怪物哈哈一笑道:“老婆子,你不必用那对死鱼眼睛,瞟我老人家。对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我老人家可毫无兴趣!”

恨天一妪冷然笑道:“你倒很识时务!既然不想把老命赔上,何不赶快滚开?”

百奇老人反唇相讥道:“你是怕我老人家,在此碍你的事?还是……”

他的话犹未了,恨天一妪已怒形于色道:“哼!就算你站在少林寺一边,老身也未放在心上!”

天齐道长暗喜,只要他们双方一对上,今夜之危即可化解。是以一言不发,如同置身事外,静待事态发展。

那知百奇老人竟不以为忤,反而敞声笑道:“老婆子,你方才说我老人家容易上当,怎么你自己也上了这牛鼻子的当?”

恨天一妪不服道:“我上他的什么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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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奇老人道:“老婆子,你自己想想吧,今夜之局,若不把这一僧一道拢平,他们绝不会心服口服,将姓徐的小子交出。”

“你既然志在必得,要逼他们交出人和骨灰,就非得下毒手不可,又何必泄露不可告人之密?”

恨天一妪略一沉吟,微微颔首道:“说的也是,想不到你这老丑怪,并不太笨嘛!”

天齐道长听得暗自一惊,心知打的如意算盘,欲使他们两虎相争之计,似难得逞了。

只听百奇老人,又哈哈一笑道:“老婆子,我老人家倒有个主意……”说到一半,他故意将眼光向僧道二人一瞥。

恨天一妪冷声道:“你说!”

百奇老人道:“咱们来的目的,既然不谋而合,何不合力使他们把人先交出,再由咱们自己决定,究竟由谁把人带走。”

恨天一妪一听,毫不犹豫道:“好!就这么办!”

天齐道长、慧因大师却暗自叫苦。这一男一女两个老怪物,突然联起手来,他们岂能抵挡。

突闻慧因大师振声道:“少林弟子听命,今夜关乎少林荣辱存亡,大家放手一搏,宁死不屈!”

几句话虽简短,却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顿使众少林弟子精神一振,大有誓死一拼之势。

尤其那四位护法及十二名少林高僧,一字排开,形成一堵人墙,护在慧因大师身前,更是个个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方才慧因大师喝阻,使他们不敢贸然出手。

此刻掌门人既已下令,誓死阻挡对方闯入少林寺,无不抱定必死决心,反而无惧于面前的强敌了。

天齐道长眼见一场激战,已是无可避免,且可预知,少林弟子纵然全力以赴,或可侥幸阻挡此二老,也必然伤亡惨重,大伤少林寺元气。

他不禁深深一叹,劝道:“掌门人,依贫道愚见,与其拼个玉石俱焚,不如就把徐元平交出吧!”

哪知慧因大师尚未置可否,恨天一妪却振声道:“还有慧空大师的骨灰!”

只听一声怒哼,慧因大师怒形于色道:“女施主逼人太甚,莫非真欺我少林寺中无人,非听你的不可吗?哼!只要少林寺中有一人活着,你就休想如愿!”

恨天一妪也勃然大怒道:“好!那就休怪我要血洗少林,杀个鸡犬不留了!”

老婆子正待出手之际,突见白云峰、白小仙兄妹飞奔而来。

白小仙一路气急败坏叫道:“掌门人,徐元平被人劫走啦!”

慧因大师信以为真,急问道:“什么人劫走的?”

白小仙表情逼真道:“没看清楚,好像是易天行……”

恨天一妪也以为真,情急之下,喝问道:“他们在哪里去了?”

白小仙胡乱山下一指道:“逃下山去啦!”

恨天一妪道:“老和尚,你听清楚了,等我追回徐元平,再来取骨灰!”

言毕,掠身而去。

百奇老人对那骨灰毫无兴趣,志在徐元平。

他当下哪敢怠慢,也朝山下急起直追。

天齐道长似已暗觉怀疑,等他们相继追下山去。立即一个掠身,来至白小仙面前,正色道:“白姑娘,你说的可是真话?”

白小仙强起一笑道:“晚辈一时情急,想把他们骗走……”

慧因大师如释重负道:“我说呢,易天行怎能有此神能,居然能闯入密室把人劫走!”

天齐道长不由地大笑道:“想不到白姑娘机智过人,三言两语,就把他们骗走了!哈哈……”

慧因大师却神色凝重道:“道长,等他们发觉受骗,仍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齐道长轻喟道:“至少咱们可以缓过一口气,重整旗鼓啊!”

慧因大师惟恐恨天一妪,及百奇老人去而复返,不敢掉以轻心。即命四大护法,重新调整“罗汉阵”,严阵以待。

交代完毕,偕同天齐道长及白云峰、白小仙兄妹回到寺内禅房。

掌门人受伤不轻,自行盘坐禅榻上,闭目运功调息。

天齐道长则与兄妹二人,一旁轻声商谋对策。

白小仙方才急中生智,三言两语,即将两大煞星骗走,化解了一僧一道的危机,也使少林众弟子,暂时喘了口气,实功不可没,因而深获武当掌门人激赏,对她不禁刮目相看。这时天齐道长颇为她担忧道:“白姑娘,他们若发觉受骗,回来恐怕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啊!”

白小仙毅然道:“晚辈兄妹蒙掌门人收留,为元泰师父记名弟子,不仅暂获栖身之处,且可学习少林武功,俾日后为家祖复仇。”

“我兄妹二人受此大恩,无以为报,能为少林暂解危机,纵然被他们处死泄愤,亦死而无憾!”

天齐道长更为激赏道:“好!想不到白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怀,真教贫道为贵掌门庆幸!”

白小仙道:“承道长夸奖,晚辈愧不敢当。道长,恕晚辈冒昧,若他们去而复返,不知道长可有应对之计?”

天齐道长神色凝重道:“除了全力一拼,别无选择。白姑娘莫非有何妙策?”

白小仙胸有成竹道:“对方二人,武功确实高得出奇,以少林寺全力一搏,虽未必对付了他们,但必然伤亡惨重,大伤元气。是以晚辈想到,若能单独对付其中一人,则胜算较大。”

天齐道长苦笑道:“贫道原想使他们两虎相争,造成两败俱伤局面,不想竟被他们识破……”

白小仙接道:“他们所争的,乃是一个徐元平。如果他们发觉受骗,去而复返。而那时徐元平已真的不在少林寺中,老怪物必然去追。”

“老婆子则因尚要强索慧空大师骨灰,绝不会轻易罢休。如此一来,只需全力对付她一人了。”

天齐道长沉吟一下,道:“白姑娘之意,是要使徐元平离开少林寺?”

白小仙微微点头道:“唯有如此,才能使那老怪物离去!”

天齐道长对此议甚表赞同。

但他究非少林寺中人,仍需慧因大师亲自定夺。

其实掌门人虽在闭目运功调息,他们这边的轻声谈话,他却是字字入耳。

百奇老人以掌力震伤慧因大师,幸而掌门人功力深厚,否则早已当场毙命。饶是他挺住了,若非白小仙及时赶来,巧计解危,将那一男一女两大煞星骗走,双方再要交手,老和尚绝难支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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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经过一阵调息,血脉畅通,似觉已无大碍。但他心里明白,今夜若再全力一搏,只怕已是力不从心。

白小仙之议,若真能使百奇老人离去,即可解除一大威胁,凭恨天一妪一个老婆子,独闯“罗汉阵”,实已不足为惧。

但徐元平身上,关系着少林绝世武学,迄今尚未背诵出来,一旦让他离此,不仅将使那少林武学绝传,且万一他落在别人手中,后果则更堪虑。

况且,将他送往何处,亦是颇费周章之事。

慧因大师一面调息,一面苦思,使他一时犹豫不决起来。

在第一进后禅院内,飞帘下,伏在横梁上的菊儿,早是手脚酸麻,仍然静伏不动。

当焰火冲天而起时,她心知另三个红衣女童已发动,使百奇老人趁少林弟子惊乱上山。

哪知大出意料之外,少林弟子竟未如预期的引起惊乱,却早在寺前广场,布下“罗汉阵”严阵以待。

倏而,从寺前传来沸腾人声,菊儿心知百奇老人已闯上山,正与对方开展激战。照她估计,百奇老人既未见她跟另三个女童同返,必知她已潜入,或混进少林寺。这时既已发动,定然会命那三个红衣女童来接应她。

迟迟未见动静,眼见小佛堂外,十几名百字辈少林弟子,各持戒刀,防范森严,使她孤掌难鸣,哪敢贸然轻举妄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寺前传来的惊天动地激战声,突告静止。菊儿不禁暗诧,更担心是百奇老人寡不敌众,丧命在“罗汉阵”中。

菊儿煞费心机,好不容易始发现,藏匿徐元平之处,岂能就此离去。

何况以她估计,凭百奇老人高深莫测的武功,纵然众寡悬殊,“罗汉阵”也困不住他。

念及于此,菊儿决心仍然静伏横梁亡,以便伺机而动。

又等了约一炷香时间,仍未见另三个红衣女童来接应,正蠢蠢欲动,突见慧因大师偕同天齐道长走来,身后随着白云峰及白小仙两兄妹。

掌门人运功调息完毕,终为天齐道长说服,当机立断,决心将徐元平带离少林寺,另藏隐蔽之处。

小佛堂前,十几名百字辈弟子,立即施礼恭迎。

慧因大师自腰间掏出钥匙,吩咐百祥道:“把徐元平带出来!”

白祥恭应一声,双手拿出钥匙,即将小佛堂矮门上大铁锁打开,偕同百吉低头弯腰入而。

静伏横梁上的菊儿,一听徐元平果然被藏匿在内,不由地暗喜,以为百奇老人已将他们制服,被迫不得不将人交出了。

不料却听慧因大师问道:“道兄,可需我派些人手守护?”

天齐道长道:“他既已丧失武功,有贫道及白家两兄妹足矣,人多反而容易显露目标。”

慧因大师单掌举胸道:“那就一切仰仗道兄了。”

天齐道长郑重道:“贫道既然来了,自当略尽绵力。如何应对那老怪物和老婆子,仍需掌门人力挽狂涛,扭转乾坤啊!”

慧因大师沉声道:“道长放心,老衲倒不相信,少林三百年基业,竟会毁她老婆子一人手中!”

菊儿不禁暗觉诧异,听这一僧一道所谈,似乎以恨天一妪为强敌,并未提及百奇老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寺前的情况,她并不知道,自然无法了解实情。心里正暗自嘀咕,只见天齐道长又向慧因大师轻声耳语,似在面授机宜。

慧因大师听毕,微微颔首道:“一切由道兄作主,可见机而行!”

不消片刻,百吉、百祥已将小叫化带出,后面尚跟着七八名少林弟子。显然小佛堂内,另外派了人看守。

小叫化睡眼惺忪,大概是从睡梦中被叫醒,一见慧因大师,就振奋问道:“老和尚,你要放我走啦?”

慧因大师不动声色道:“小施主,你快随这位道长离去吧!”

小叫化笑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会走。”

慧因大师沉声道:“小施主最好照老衲的话做!”

小叫化一脸无奈道:“好吧,我跟老道士走就是啦!”

慧因大师仍然不动声色,把百吉召至面前,轻声交代几句,遂道:“百吉,你带路吧!”

百吉恭应一声,转向天齐道长,恭然施礼道:“请道长随小僧来。”

天齐道长微微颔首,带着小叫化,随同百吉向禅院门走去。

小叫化见白云峰、白小仙紧随在后,不禁回身道:“你们跟着我干吗?”

白云峰道:“送你一程!”

小叫化苦笑道:“不用客气……”

那知白云峰当真毫不客气,用力一把,推得他向前踉跄几步,几乎跌到。

天齐道长一伸手,抓住他胳臂,冷声道:“小檀越,你再不走,可就走不成了!”

小叫化听得一惊,只好又报以苦笑,不敢再表示异议,默默跟着百吉,由后门出了禅院。

菊儿哪敢怠慢,立即由横梁翻上飞帘,顺着瓦面滑下,直落禅院外地面。

迅速绕至禅院后门外,只见百吉领着天齐道长等人,已在数十丈外,方向正是通往后山小径。

少林寺后方,山势陡起,峭壁陡岩,漫山遍布密林,耸入云霄,形成天然屏障。是以创寺三百年来,从无外人能自寺后入侵。

即使本门弟子,对“后山”亦怀有几分敬畏,视为“禁地”。

相传百余年前,少林寺发生一场内讧,涉及几位辈份较掌门人更高之高僧。事后掌门人以息事宁人,且家丑不宜外扬,未使按门规论处。经召四大护法,及全寺高僧密议,终将几位师叔禁于后山,任其自生自灭。

事隔百余年后,如今已数易掌门。

当时那几位高僧,均已年逾古稀,想必早已作古。但百余年来,他们从未出过后山,本门弟子也从无人敢擅自闯入。

今夜以事态紧急,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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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因大师乃临时想到,不妨将徐元平,暂时藏于后山,由天齐道长及白云峰、白小仙兄妹负责看守。

徐元平已丧失武功,有他们一老二少监护,应是万无一失。等打发了百奇老人及恨天一妪之后,再逼这小伙子就范不迟。

后山距少林寺不足一里,却是极为崎岖难行,走了足足一顿饭时间,始来至一片密林前。

百吉止步回身,恭然施礼道:“小僧只能带路到此,不便入内。

道长只需穿过密林,即可直达山峰。若有所需,敬请吩咐,回头小僧当送来。”

天齐道长道:“不用了,有劳小师父带路,请回吧。”

百吉双手合什为礼,退后两步,随即掠身而去。

小叫化这时又按捺不住了,诧异道:“老和尚不是答应放我走子吗?你们怎么带我往林子里走……”

天齐道长沉道:“小檀越最好不要多问,跟着贫道走就是了!”

小叫化不敢再吭气,无可奈何地随着天齐道长入林。身后有白云峰、白小仙紧随,使他毫无逃走机会。

林内一片幽暗,阴森森、静悄悄。

夜雾弥漫,五尺以外已不能视物。

天齐道长惟恐小叫化趁机脱逃,突然一伸手,一把扣上他腕脉,警告道:“小檀越放老实些,切莫打歪主意!”

小叫化顿觉手腕一麻,愁眉苦脸道:“道长轻一点,我不跑就是了……”

天齐道长并未撤手,仍然执住他手腕,向一片浓雾中小心翼翼走去。

这片密林极深,且夜雾弥漫,阻挡视线,影响进行速度。

走了约半个时辰,始穿出林外。

眼前别有洞天,另是一番景象。

只见月明夜清,峭壁陡岩之间,一条青石阶梯直达山峰。石阶上长满绿苔杂草,显见经过长久岁月,已无人践踏过。

天齐道长执着小叫化手腕,白云峰、白小仙紧随在后,拾级而上。尚未达峰顶,已见突出一片平岩,其后是个天然岩洞。

目的既是暂时藏身,不需登上峰顶,岩洞正好加以利用。

天齐道长当机立断,回身道:“咱们进洞去看看。”

此刻以他为主,白云峰、白小仙均毫无异议,小叫化更不敢表示任何意见。

走近洞口,天齐道长先取出火折子,猛力一摇,火苗顿现,举起向洞内一照,竟然十分宽敞深邃。

洞口内上方,插上支松油火把,似为多年前未用毕遗留之物。

虽已蛛网密结,但一点即燃,发出熊熊火光。

天齐道长取下执在手里,一手仍然执住小叫化手腕,向洞内走去,不及两丈,赫然发现八具骷髅,各以不同姿式屹立未倒!

小叫化惊呼一声,吓得魂不附体。

但天齐道长却为眼前景象,看得张目吉舌。仔细端详八具骷髅姿式,不禁失声呼道:“啊!天龙八式!”

白云峰、白小仙因白石老人不准他们习武,对武林各门派武功均不熟悉,只是暗地跟那疯和尚练武,亦不知练的是哪门武功。

是以乍闻“天龙八式”,不由地暗自一怔。

白小仙不禁好奇问道:“道长,您说这八具骷髅,摆出的是天龙八式?”

天齐道长振奋道:“嗯!据贫道所知,少林天龙八式,威力不仅高出‘罗汉阵’甚多,犹在‘十八铜人阵’之上,可惜早在百年之前即已失传,想不到……”

话犹未了,忽听白云峰叫道:“道长,您看这洞壁上,尚刻画着不少图形呢!”

天齐道长转脸一看,果见洞壁之上,似以金刚指功力,刻划出各种不同武功招式。

此一发现,顿使武当掌门人喜出望外,惊叹道:“失传的天龙八式,百年前即已刻划于此,少林历代掌门竟未发现,岂非暴殄天物!”

白小仙急道:“待晚辈去禀知掌门人……”

天齐道长阻止道:“不急,此刻贵掌门可能正面对强敌,无暇来此。等他打发了那两个老怪物,再告知他不迟。”

白小仙察言观色,看出这位武当掌门人,似已见猎心动,暗存觊觎少林失传武学之心。他们兄妹二人,虽已拜在少林门下,为元泰记名弟子,维护本门不传之学,乃属天经地义。

但天齐道长是武当掌门人,且此来少林,系基于武林道义,仗义相助,被尊为上宾,岂能轻易开罪。

有此一层顾忌,白小仙只好保持沉默。

天齐道长果然见猎心动,高举手中火把,全神贯注,仔细端详洞壁上图形,暗自默记在心。

白云峰、白小仙兄妹,则充满好奇,观看着那八具骷髅。

想不出百年之前,这八位少林高僧,何以会摆出八种为同姿式,同时死亡,且尸身屹立不倒。

小叫化见机不可失,突然出其不意一挣,挣脱天齐道长的手,回身就向洞口冲去。

天齐道长惊怒交加,情急之下,扬手一掌疾发。

小叫化被掌力击中,幸而曾服鬼王丁高的“九阳增力丹”,且天齐道长知他武功已失,未尽全力,是以非但未伤,反而借那强劲掌力,全身扑冲出洞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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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洞口受那掌力一震,只听得一阵轰然巨响,如山崩地裂,顿时巨石纷落,竟将洞口封死!

小叫化虽冲跌出了洞口外,眼看将被滚落山石击中,说时迟,那时快,一条娇小身影疾掠而至,及时将他一把拖起,拖出数丈之外。

他定神一看,不禁惊喜呼道:“菊儿?”

及时抢救他的竟然是菊儿!

她无暇答话,回头一看洞口已被封死,未见天齐道长他们追出,始如释重负,天真笑道:“这下好了,他们被困在洞里啦!”

小叫化宅心仁厚,不忍道:“菊儿,咱们快救他们出来,否则他们会被闷死的……”

菊儿正色道:“没见过你这种傻瓜,救出了他们,你还走得成吗?”

小叫化怔了怔道:“可是,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菊儿道:“你放心,一堆石头,困不住他们的,只是需要花上点时间,才能打通出路,正好让咱们可以逃出山去。”

小叫化忽问道:“菊儿,你是怎么……”

菊儿急切道:“别多问了,快跟我走吧!”

小叫化忙不迭爬起身,跟着菊儿,顺着石阶直奔而下。

菊儿人小鬼大,一路悄然跟踪,正愁无计可施,不知如何能救出小叫化。想不到天齐道长一时疏忽,竟被小叫化趁机挣脱逃出洞外。

更意想不到,天齐道长那一掌,竟震得洞内坍塌,落石正好竟洞口封死!

菊儿虽觉侥幸,仍不敢怠慢,奔下石阶,一把拉了小叫化,进入浓雾弥漫的密林。

方向不辨,全凭记忆,二人小心翼翼,一阵摸索前进,终于出了林外。

菊儿不敢走原路,惟恐遇上少林弟子。带着小叫化,绕过少林寺范围,改由左侧陡峰下山。

她曾潜上山来两次,已是识途老马。只是小叫化不会轻功,使她行动不便,如同带了个累赘。

幸而一路未遇拦阻,下了山,即朝那山中茅屋奔去。

哪知来至茅屋一看,非但未见百奇老人及另三个红衣女童。连那被点了穴道的疯和尚也已不知去向!

百奇老人及三个红衣女童尚不知菊儿已救出小叫化,可能尚在少林寺。但那疯和尚穴道受制,怎会不见人影了?

菊儿不禁暗觉诧异,此刻她不放心留下小叫化一人,赶去通知百奇老人撤回。又担心天齐道长他们出了岩洞,万一搜索追来此地,则实非她所能应付。

苦思之下,顿觉左右为难起来。

小叫化喘息了一阵,忽问道:“菊儿,你带我来此,可是要把我交给那老怪物?”

菊儿微微点了下头。

小叫化惊道:“那我死定了!”

菊儿劝慰道:“不会的……”

小叫化沮然苦笑道:“不会才怪!我乱涂乌鸦骗了他,跟着那个姓丁的怪物逃出,他会轻易饶得了我?我还不如回少林寺去,至少可以保命……”

转身要走,被菊儿一把抓住,娇斥道:“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竟然要回少林寺去!”

小叫化道:“好死不如歹活,我还不想死啊!”

菊儿暗忖道:百奇老人确因不甘受愚,且痛失那三头双体怪人。矢志要追到小叫化及鬼王丁高,杀之泄愤。

一路追寻,风闻小叫化为慧因大师所执,带回少林寺。是以带着四名红衣女童,急急赶来讨人。

小叫化说的不错,一旦将他交给百奇老人,岂会轻易饶得了他!

菊儿不禁犹豫起来,若将小叫化交给百奇老人,无异见死不救,实于心不忍,但又不能把他放走。

正感无所适从之际,突然遥见十几条人影,正朝茅屋飞奔而来。虽看不清是何人,但可确定绝非百奇老人及三个红衣女童,

菊儿暗自一惊,当机立断道:“咱们快走!”

情急之下,她不由分说,一把拖了小叫化就走,朝另一方向疾奔而去。

一路狂奔,小叫化被拖得跌跌冲冲,苦不堪言。眼看离山下已不远,遥见又是十几条人影,迎面朝山上扑来。

今夜怎会有如此多人,纷纷赶往少林寺?

菊儿看出迎面奔的,并非百奇老人及三个红衣女童,拖着小叫化掉头就跑,转向右边陡坡奔去。

一口气奔出约两里,未见后面有人追来,菊儿始松了口气。

小叫化却已累得气喘呼呼。

菊儿只好放开手道:“徐哥哥,咱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吧。”

小叫化已没有答话的力气,就地坐了下来,喘息不已。

菊儿心知此刻他想逃走,也已力不从心,遂道:“我到树上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动静,你可别乱跑啊!”

小叫化乏力地点了下头,表示他无意逃走。

菊儿猛一提气,拔身而起,跃上面前一株大树,连连几个提纵,已达于十余丈高树梢。

居高临下,极目四眺,摇见数里之外,茅屋前人影幢幢,显然是两方人马相遇,大打出手起来。

菊儿方自暗诧,不知这两方究是何许人,突闻右侧十余丈外,隐约传来一阵谈话声。

循声看去,月色清明下,只见岩峰上两人对面而立。其中一人竟是那疯和尚!

菊儿心念一动,立即自树梢飘身落下,向小叫化轻声道:“附近有人,我去看看!”突然出手如电,点了他的穴道。

她是怕小叫化趁机溜之大吉,不得不有所防范。

制住小叫化,菊儿即向右方岩峰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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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峰上,一个是疯和尚,另一个赫然是萧夫人。

她仍然面罩黑纱,身穿华丽宫装,保持着沉默。而疯和尚则是滔滔不绝。语气愈说愈激动。

菊儿掩近岩峰旁,藏身深草丛中。

只听疯和尚质问道:“你这样做,不觉得太自私吗?”

萧夫人终于开口道:“我已对你作了补偿,若非我阻止,你和一对儿女都出不了山庄!”

疯和尚一声狂笑,怒斥道:“哼!要不是你以玉蝉为易天行解毒,他早已恶贯满盈,死于非命!”

萧夫人委婉道:“我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

疯和尚激动道:“好一个情非得已!就像当年你想骗取那部鬼医密本,也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

萧夫人微微一怔,沮然无语。

疯和尚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道;“你为了那部鬼医密本,不择手段,害得我有家归不得,父子、夫妻反目,骨肉不能相认。”

“如今更是家破人亡,家父无端遭易天行毒手,你竟反而赶去为他解毒,居然有脸来见我!”

萧无人深深一叹,道:“志飞,你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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