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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处逢生之一品妃》


第二十二章

韩贵春先于上官荣雄和衙差找到那个叫阿福的伙计,出重金哄骗至荒郊野外,随后暗杀并毁尸灭迹。

找寻不到纵火之人,又耽误了上官翎的进宫大计,陈根慢慢断定就是韩贵春指使阿福纵火阻挠,东窗事发后又毁尸灭迹,但他没有证据不敢乱说,只能眼巴巴看着干急上火。

陈根再一次萌生了离开的念头,因为他已经深深觉察感受到,身后总有一双狠毒炙热的眼神在盯着自己看。

他把离开的想法告诉给了上官翎,却引来一阵挽留和劝说。

上官翎本不想进宫,现在也不敢出府抛头露面,更不愿意陈根出去冒险,劝他留下在米行踏实做工,等风头过去再考虑一起离开。

陈根听了劝告,忍气留了下来,自始至终都没敢说出心中的猜疑。

韩贵春还是一如既往地深受上官荣雄和韩氏的信赖和倚重,大一些的事都会交由他去做,并没有疑心什么。

韩家米行遭受重创,一连几日被烧毁了近四千石米粮,为此,上官荣雄和韩氏一直闷闷不乐心神不宁,再没有提及送上官翎前去参选的事情,终日为找寻阿福和重建库房门店的事烦扰,几乎忘了家里还有个上官翎。

一周后的一天下午,马掌柜派人请走了上官荣雄,问他还送不送殷翠红进宫了。

上官荣雄才想起选秀这茬,觉着过了期限,估计没什么机会,开始借故寻访阿福和重建库房推脱敷衍起来。

马掌柜见过殷翠红,不肯放过,又说还有一两天的择选时间,如果再不送来恐怕真没机会,还说是看在多年合作共赢的面子上特意讨到一个指标,内定的,只要参加,必定通过初选,加上殷翠红足足凑齐了二十名待选女子,这些人将会参加更加激烈的角逐,从中只能留下三名女子入住官驿待命,虽然难保万无一失,但凭借与知府大人的私人交情,也有不少希望。

上官荣雄再一次沸腾起来,忙连声答应,还保证下一次采购到的米粮给他让利两成,算是答谢。

回到府上,上官荣雄急忙把韩氏叫到一旁,笑说:“夫人,原本我以为错过了送选期限,谁知马掌柜透露,还有两天的最后期限,你再去问问翎儿,如果她真有意进宫,我这就送她去府衙入册待选,也算了却我们一桩心事吧。”

韩氏听到这些,忙起身去找上官翎。“翎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马掌柜那边传出消息,还有最后两天的挑选期,现在就想问你一句,到底想不想参加,有没有信心拔得头筹?”

上官翎想了想便说:“我想参加,还请叔父大娘费心操持。”

韩氏激动万分,忙回去告知上官荣雄,“老爷,翎儿给了准信,她想去,没一点犹豫,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上官荣雄想了想说道:“既如此,你先带小红去布庄选购衣料,之后再测量翎儿衣裳尺寸,我请人连夜缝制,最迟明天傍晚就要送去府衙,这件事要保密,对谁都不能提及尤其是大春。”

韩氏知道轻重厉害,忙答应一声,就出府去找殷翠红了。

晚饭时候,大家绝口不提送上官翎参选进宫的事,但临近结束,殷翠红一句无心的话突然引起了韩贵春的怀疑。

当时,殷翠红反复盯着上官翎细看,最后不经意说:“翎姐姐,我挑选的料子合不合姐姐的胃口呀?”

谁知这话刚被说出,就猛然遭到韩氏打断,“小红,你翎姐姐穿什么都合身!”

上官荣雄见韩贵春眼神带有异样,忙笑说道:“翎儿来府上已有数日,作叔父的还没表示点什么,今天让小红给她亲选布料,请人缝制暖袄免得挨冻受冷呀!小红,你既是去挑选布料的,何不也为自己挑选一套呢?”

殷翠红见说漏了嘴,忙掩饰说:“干爹,我还有两套未曾穿过几次的新褙子,不用破费。”

韩氏接着说:“等得出空来,我给大家挑选布料,每人一件,也好温暖过冬呀!小红你跟我回房,我有事交代。”说完,就带殷翠红回房去了。

上官荣雄见大家吃喝罢了,这才起身走开。

其他人一哄而散。

散开不久,韩贵春去了陈根房间,笑问:“听说翎妹妹做新衣,该不是有了大喜事吧?”

陈根对他提防得紧,况且真不知情,淡笑道:“也不怕你们听了寒碜,翎姐姐来府上已有数日,却总穿着小红的旧衣,估计大娘发了善心,想给她缝制一套新衣,也显得疼爱罢了。”

韩贵春见他神色安定从容不迫,才感觉过于敏感了,随意说些米行的事,就抽身离开了。

从房间出来,就见殷翠红从韩氏房中匆忙走出,见到他有意躲闪,忙追过去探问:“小红,你这样着急干什么?”

殷翠红刚才受到了韩氏的一番训斥,现在要她留意上官翎动静,所以一见到韩贵春就有些尴尬和戒备,不由得躲闪了一下。“大春哥,我内急,赶快让让!”说着,急忙朝恭所那边疾走。

韩贵春站在原地想了一阵,直接去问韩氏了。“姨娘,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有关翎妹妹的事?”

韩氏早有防备,便说:“大春,你在胡说什么呢?既然我已经答应与你做媒,必定会记在心上,但米行那边刚有些眉目,也得等我空闲下来再说呀!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歇着。”

韩贵春不信,又说:“既然已经确定翎儿与陈根并没有婚约在身,为什么先不给我们定下来呢?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也该早做打算定下终身大事了的!”

韩氏恼羞成怒,起身呵斥道:“大春,最近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像样了,之前也没敢这样对我说话,人家也是有头脑的人,也该等我找准机会说合吧?米行失火,现在跑了阿福,又蒙受了巨大损失,我和你姨夫整天忙于重建库房和寻访阿福的事,你非但不体谅,反而责怪我懈怠你和翎儿的事,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韩贵春记恨上次的事,现在又见她推脱敷衍,心里有气,又埋怨道:“姨娘,这些情况我都清楚,但上次那件事是什么苦衷?你明知道我中意翎儿,但却要将她送进宫去,还记得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吗?我算看出来了,你们还想送她进宫去,根本就是在敷衍哄骗我,好,既然你背信弃义,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哼……”说完,就气呼呼往门口走去。

韩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突然大喝道:“大春,你给我站住!走,跟我去见你姨夫,不信你还能反了天去!”说着,使劲把他往上官荣雄所在书房拉拽。

韩贵春自知理亏,走了几步,就软下来讨饶:“姨娘,刚才是侄儿不对,我的事也不急,等你得出空来再说吧!”

韩氏还在生气,又怒喝道:“我管不了你,这话你跟老爷说,走,跟我走!”说着,又往楼梯口推搡。

韩贵春见骑虎难下,急忙跪在地上哀求认错,“姨娘,是我色迷心窍冲撞了你,侄儿不孝,我知错了,求你别再计较了。”

他们两个的吵闹声,很快惊动了大家,纷纷走出房探听观望。

上官荣雄正欲出门,反被陈根拦下。“叔父,你先消消气,我有句话想单独对你说,事关重大,等我说完你就明白是何缘故了。”

韩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叹口气,搀扶韩贵春起身,又拉他进房,说道:“大春,你娘将你托付给我照看管教,扪心自问,从你到府上算起,一直待你如亲生儿子,甚至要好过蓉儿,可你刚才的态度确实让我寒心失望!”

韩贵春不吭声,跟她死犟着。

韩氏随即忍了下来,又说:“我是答应过要撮合你和翎儿的亲事,可她才来府上不过半月,最近也才听说她和根儿并没有婚约之事,之前米行几处门店失火,我们惨遭重大损失,但到现在还弄不清阿福身在何处受谁指使,你将心比心,我和你姨夫还有什么心思谈及你们的私事?”

韩贵春还是一言不发,生了很大的闷气。

韩氏心底又窜上来不小火气,起身训斥道:“平时见你成熟稳重,可自从遇到翎儿,整个人变得暴躁疯癫,难道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算了,你摸摸自己良心,如果觉着我亏待了你,完全可以去找你娘,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好得不能再好了!”

韩贵春听她有驱赶自己之意,心中又增加不少悲愤,隐忍下来说:“姨娘,刚才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和你说话,我是无心之失,还请姨娘不必挂怀!十多年来,我深受姨娘姨夫抚育管教恩情,求你饶恕侄儿这一次,今后一定收敛改正,再不会胡言乱语惹姨娘不高兴了。”

韩氏叹口气说:“大春,我和你姨夫对你抱有很大期望,将来韩家米行就是你们三人的,谁能力强乖巧就多分一些,我们已经是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操持把控得了多久呢?再说了,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虽中意翎儿,我们也要取得她的同意才行,因为我们不是悍匪,万事要讲求理义,既要占理又不违背道义良知,这样的事才是我们支持鼓励去做的!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歇息,明天还要去米行那边忙活呢!”

韩贵春垂泪,默默走出了房间。韩氏目送他离开,接连发出了几声长叹。

第二十三章

陈根感觉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匆忙和上官荣雄走进书房,发觉没人跟随,便拉他坐下,小声说道:“叔父,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惊天秘密要说给你听,还请代为隐瞒和担待。”

上官荣雄急忙道:“贤侄但说无妨,我自知轻重!”

陈根不放心,起身走去窗前察看,发现并无人偷听,便返回坐下低声说道:“叔父,我估计阿福已经被人毁尸灭迹暗害灭口了。”

听到这话,上官荣雄被惊吓得急忙起身追问:“贤侄,你可不要胡说,府衙捕头正在四处搜查缉捕,那边还没消息,你怎么可以说阿福已经身死不在了呢?你到底有何证据?”

陈根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也不意外,拉他坐下道:“叔父,你可记得最后一次失火,在现场大春是怎么待我的?”

上官荣雄见他怀疑韩贵春,有些气愤,怒道:“贤侄,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大春追随我十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他的能力和品行你也看到了,刚才这句话我就当没听过,但请不要污蔑诽谤别人,如果有证据你可以大胆拿出来,如果真是他指使阿福做的,我一定不徇私情将他交由府衙法办,但我想他绝不会做这样丧心病狂的糊涂事。”

陈根接着说:“当时,他怂恿伙计将我捉拿押解,第一句话就问我为什么在那里,是不是我放的火。这句话,相信叔父也记得真切吧?我怀疑他是基于以下三点考虑,第一,发生火灾都是在翎姐姐即将被推选进宫的节骨眼上,时间很巧合;第二,每次发生火情,第一个知情并赶到现场的人是他,也很巧合;第三,当时大娘问过我的意见后,他第一个赶来询问,最担心翎姐姐被选进宫的事,其他人乐意翎姐姐进宫,而他却是满心的反对抵制。”

上官荣雄满脸疑惑。

陈根见状,又道:“现在我又有了第四点依据,刚才晚饭间,小红不小心说漏了嘴,他疑心先找我询问新衣的事,我事先不知所以没说出什么,后来他又拦堵小红,想伺机打探消息,谁知小红借故跑掉了,最后他才找的大娘!如果我预料不错,他们刚才吵闹一定是为了翎姐姐的事,大娘隐瞒不住趁机佯装生气,而他怀疑大娘失信于人瞒着他再一次要送翎姐姐进宫!”

上官荣雄慢慢起身,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心里翻起了不小的波浪。

陈根趁势说:“所以我敢断定,他此刻一定恨透了大娘,而且很有可能再度设计阻挠破坏翎姐姐进宫的计划,这个我已经有了很强的预感。当然,你们可以不采信我的怀疑和推论,也可以把这些怀疑说法告知大春,反正我已无牵无挂走投无路,心中只想翎姐姐顺利走进宫去,但如果他想趁机阻挠破坏,我一定会拼命制止,哪怕惹来一身麻烦也在所不惜!”说完,急于离开。

上官荣雄急忙追赶上前,把他拉到一边,小声惊问:“根儿,你说这些都有什么证据吗?难道都是些臆想推测吗?”

陈根想了想说:“如果我有证据早把他告至府衙了,虽说我没有找到证据,但我可以断定阿福就是被他灭的口,而且那些米粮都是被他指使阿福烧毁的。按正常人的思路,那次见到熟悉的自家人,最先关心的是身体状况,之后才是缘由,而他一见面就问为什么在那里,而且一口咬定就是我纵的火,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他做贼心虚恶人先告状!”

上官荣雄猛然打岔反问:“根儿,你没有证据,不要信口雌黄,污蔑人同样是无耻和下流的!”

陈根气愤地说:“这个你可以问问府衙中的捕头,我是从说书人口中听来的断案技巧,虽是道听途说,但也有几分道理。你可以在往后想想,那晚之后,你们是不是一整天没看到他呀?但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先去了丐帮,估计没人敢做,又去了后山,之后才返回的府上,我没敢贴身跟随,只是远远乔装跟着,所以并没有找到证据。”

上官荣雄听闻这些,很快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一阵,上官荣雄急忙问道:“贤侄,我暂且相信你,接下来你觉得他会怎么做,我们究竟有没有什么危险?”

陈根见有机会,便凑到耳边说:“叔父,我感觉他知情后,会再一次阻挠破坏进宫计划。但可以明确的是他不会再使人焚烧米粮,也不会跟你们大吵大闹,更不会伤害翎姐姐,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会千方百计驱赶我离开!”

上官荣雄越听越糊涂,忙问:“这又是为什么?”

“只要我出事,翎姐姐会兔死狐悲打消进宫的念头,至于对付我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前去府衙举报追捕,或者直接找人打骂我一顿,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我死不足惜,但却不能让他毁了翎姐姐进宫复仇的大计,这个还请叔父做主。眼下我有一个计策,可以印证我刚才所说的这些猜测,希望叔父支持配合,与我一同使一处苦肉计引他上钩!”

上官荣雄越听越有道理,忙应承道:“贤侄但说无妨,我的生意和一家性命都受他的左右,也想弄清楚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还请详细说来,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陈根急忙说道:“谁都知道我已经坦白和翎姐姐没有婚约在身,也同意她参选进宫的事,对于他来说,现在还不知情翎姐姐明日就要去府衙入籍参选的事,他的目标在我,目的是想阻止计划实施,既如此,先让小红服侍翎姐姐梳洗准备,把参选入宫的事做得亮亮堂堂,他必定生愤气恼,不会伤及翎姐姐,必然先拿我开刀,所以我还去米行,你派人跟着,相信一切都会清楚了然的。”

“唔,你的意思是,让他半路使人殴打于你,被我撞破,之后再牵出他吗?”上官荣雄似懂非懂地疑问确认。

“这是其一,另一方面我们要安排人手守在府衙门口,如果他敢去报案缉拿于我,可以佐证我的猜测。但我猜测他不会这样做,一则做过亏心事,不想再与官府有什么牵连,势必会选择殴打于我,只有把我打得半死,他才会解恨,也能轻松超越两天期限,轻而易举就能破坏翎姐姐的进宫大计。所以我们让小红松口,把两天期限说出来,逼他狗急跳墙进入我们的圈套。”陈根一边分析一边安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上官荣雄听他说得有理,忙答应道:“请贤侄放心,只要能帮我抓到这个蛀虫,就是我上官府的恩人,你放心回去,我这就吩咐下去,一定按你的计划行事。”说着,送他出门了。

陈根故意绕过韩贵春的房间,绕了一圈才回房盘算明天的具体计划。

临近子时,上官荣雄咳嗽几声,连同韩氏一同去找殷翠红说事,动静很大,很快引起了韩贵春的注意和警觉。

在房中交待一阵,才一起走到院里,慢慢往上官翎房间走去。在院中,上官荣雄故意提高嗓门交代韩氏和殷翠红,“夫人,翎儿的几套新衣就交由你缝制了,一定要赶在明天日落之前拿到府上,知府大人特意给了我一个指标,这次算是受了马掌柜的好处,日后再向他们好好答谢。小红啊,赶快去服侍翎儿沐浴梳洗,等衣服一到就要换穿整齐送进府衙,明天你和蓉儿留家照看,米行那边暂时由大春和根儿就够了,唉,快去吧!”说完,才折返回房间,仔细探听外面动静。

韩氏和殷翠红故意嬉笑着往上官翎房间走去,见到她,又是一阵大声吹捧和夸赞,不停说她生得如何好看,假如进得宫去一定要照顾提携上官府上下以及米行生意,等等,反正都是说给韩贵春听的,翻来覆去说要提前一天送她去府衙待选之类的话,还有意把两天期限说了很多遍,生怕韩贵春听不到似的。

韩贵春在房中听得真切仔细,气不打一处来,有几次想冲出去责骂韩氏一顿,出尔反尔,先前还有意瞒着哄着,但听现在竟有意气他似的,不停在说要送上官翎进宫的事,言语之间充满羡慕和吹捧,生怕别人一进宫就会忘了她似的,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甚至比上官翎本人都要开心激动。

韩氏和殷翠红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和上官翎一同胡乱昏睡在房中,是说累忙累了。这一晚,她们两个照顾上官翎洗了身子,又闲聊了一阵家长里短,多半是在教她如何取悦男人获得宠爱的世俗经验。

天一亮,上官荣雄就差使陈根和韩贵春早早赶去米行,按计划把上官蓉和殷翠红留在家里,表面上是照顾上官翎,但暗里是在提防韩贵春。

等韩贵春一走,上官荣雄也随即出门,急忙找到三名心腹伙计分两队采取行动。两人远远跟随韩贵春,让另外一人去府衙门口守候,而他直接找马掌柜报喜去了。

陈根故意放慢脚步,假装心事忡忡的样子。

韩贵春没说几句话就借故忘带东西想要折返回府,让他先去米行照看。

陈根笑说没事,又慢慢往前走去。

韩贵春匆忙返回府上,却被韩氏拦阻在前院。他们之间的矛盾顷刻间就要爆发,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突然打断了他们。

第二十四章

嬉笑走来的是上官蓉和殷翠红,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上官翎即将进宫参加选美的事,言谈中透露着惊羡和嫉妒,但更多的还是幻想和希冀,盼着哪天能进宫里去走走看看。

上官蓉一下看出来自韩贵春的敌意,疾走向前,护住韩氏,责问道:“大春,你这会不去米行,难道放心的下陈根兄弟吗?”

殷翠红听他说错了话,急忙迎上前解释:“是啊,大春哥,陈根哥才来不久,对那边的事不太熟悉,况且我们还要帮翎姐姐梳洗打扮,店里这会没几个能干的伙计呀?你快去帮帮他吧!”

谁知,韩贵春冷不丁责骂他们:“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们心里想的什么自个清楚!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瞒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那好,从今天起,我离开这个家,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再也管不着问不着了!哼!”

殷翠红急了,忙收起笑容,拉住他说:“大春哥,我们这是为你考虑,都知道你喜欢翎姐姐,但我们同样看得明白,她对你没一点感觉,甚至对谁都没有感觉,你别生气,这是翎姐姐的选择,谁也劝说不了!”

韩贵春甩掉她的手,不理睬她和上官蓉,瞪着韩氏责问:“姨娘,你跟我说句实话,为什么要瞒着我?是我哪点做错了,还是你压根就想借机攀附她?”

韩氏听不得这样刺耳的谩骂,突然出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是替你娘教训的,我活一大把年纪,没人敢说这样的话,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跟你娘说说这事,免得怪我偏心亏欠了你!”

上官蓉和殷翠红急忙分开他们,但谁也不敢乱说什么。

韩贵春摸着火辣辣有些涨疼的脸庞,血红的眼里流出两行伤痛的泪水,“好,这是你说的!你们会后悔的!”说完,慢慢朝大门口走去。

上官蓉和殷翠红见状,急忙从前面拦住他的去路。“大春,你这是干什么,离开这里你想去哪儿?快跟娘道歉,她会原谅你的!”

殷翠红也跟着劝说:“大春哥,翎姐姐一心想平反她哥哥冤屈,还想寻访她爹爹回来,根本不想考虑婚嫁的事,你现在纠缠干娘,徒劳无功呀!听我一句劝,别走了,跟干娘道歉认错,相信她会原谅你的!”

韩贵春不理他们,突然分开,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上官蓉和殷翠红又小跑着追赶上前,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韩氏叫停。“都给我回来,让他走!”

听到这句,韩贵春的去意更加强烈,又甩开他们,一头钻出了门。

上官蓉胆小,急忙上前替他求情,“娘,你让大春去哪啊?”

只见韩氏热泪盈眶,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慢慢向上官翎房中走去,不想再管韩贵春的去留问题了。

上官蓉见劝不了韩氏,才和殷翠红急忙追赶韩贵春出了门。

在门外,上官蓉和殷翠红拦堵下了韩贵春。

“大春,你别意气用事,娘正在气头上,你不能少说一句吗?走,跟我回去,走去边关的路十分遥远,而且充满危险,我不许你去!”

“大春哥,蓉哥哥说的对,快跟我们回去,给干娘说句软话,一家人还和从前一样亲近,别再气她了,这样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呀!”

韩贵春很不耐烦,想走走不了,沉默一阵就说:“我失去了姨娘的信任,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们的好意我明白,但我心意已决,好,就此告别,各自珍重吧!”又在上官蓉手中挣扎开脱。

“大春,你还拿我当哥哥吗?十多年来,我们一起长大,虽说不是亲兄弟,但又有什么分别呢?你不能走,小红快帮我抓紧他,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你离开!”上官蓉使劲拉扯住他的胳膊,急红了眼。

殷翠红又慌忙拉住韩贵春另一条胳膊,和上官蓉死死抓住不放。

就在他们难解难分时候,上官翎突然走出来,向着韩贵春说:“大春哥,谢谢你的好意,就像小红妹妹说的,我没空也不想计较这些琐事,在我心里哥哥的冤屈和爹爹的下落比这事重要一百倍一万倍,所以,你大可不必自讨苦吃迁怒别人了!”

韩贵春一时接受不了来自上官翎劈头盖脸的打击,慢慢蹲下身子,用手撕扯着头发,一副非常痛苦而又无奈的样子,看得大家着急。

上官翎见他还未放下,又说:“我这次进宫去,是想摆脱官府滋扰相逼,也想找人查清哥哥冤屈,还有爹爹的下落,看得出来,你和小红妹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又不敢承认和接受呢?我是个灾星,谁遇上谁倒霉,落得家破人亡,刚来府上不久,又遇上米店失火,所以你又何必勉强而迁怒于大娘呢?”

韩贵春慢慢起身,走到上官翎近前,愣了半晌才说:“你这又是何苦呢?留在这里藏身,我们可以帮忙找寻叔叔下落,何必要委身去那种虎狼之地呀?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叔叔多年状告未果,你又何必去接近府衙那边的人呢?找寻叔叔的事,我可以效劳,但请你不要委屈自己,先在这里暂住,等找到叔叔,一家团圆再去别处安身也好啊!”

听到这话,上官蓉和殷翠红接连点头,向上官翎投去同情目光。

上官翎去意已决,随即说道:“多谢大家的好意和挽留,但我已经想过了,这次一定要入宫去,只有接近权贵,我才有靠山替哥哥平反冤屈,也容易找到爹爹下落,在这里藏藏躲躲,迟早会连累大家吃苦受累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你们不用再说了!”

韩氏早听到了这些,忙走过来趁势说:“既然翎儿已经决定,你们也都别再劝说了。是福是祸都是命,相信翎儿她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大春,你别走,刚才姨娘失手打了你,千万别放心上,米行离不开你,我们家更离不开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原谅我吧!”

韩贵春又有了新的想法,停顿片刻便说:“姨娘,刚才侄儿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你恕罪海涵。”

韩氏有些意外,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心疼地问:“你脸上还疼吗?走,跟姨娘回去,给你涂抹药膏很快就会消肿止疼了!”说着,就把韩贵春往家里拉拽。

韩贵春跟随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说:“姨娘,我这点伤不碍事,米行那边没人,我得赶过去帮陈根一把。”

上官蓉欣喜万分,忙说:“我跟你过去,反正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

韩氏见危险解除,跟着说:“蓉儿留在这里也不方便,反正接下来就是等待缝制衣裳,根儿不熟悉那边的情况,你就过去帮帮他教教他吧!”

上官蓉趁机拉扯韩贵春,往远处走去。

韩氏发觉身旁没了殷翠红,心里一想,才明白过来,拉着上官翎边走边说:“翎儿,你是怎么知道小红喜欢大春的?我记得谁也没告诉过你这件事呀?”

上官翎笑说:“我早看出来了,只是没机会说而已。刚才见大春哥对你生出了不小的误会和恨意,逼不得已才说漏了嘴,没想到却羞得小红她躲房间去了!”

韩氏接着说:“其实,之前我有意撮合你和大春,但后来发现你并不在意,而且小红也沉默寡言,这才感觉是强人所难了。现在好了,说开对大家都好,你可以安心去候选进宫,而大春也能死心,等有机会,我们再正式提起他们俩的事,相信也会功德圆满大喜在望的!”

上官翎苦笑一声,说:“只是我走以后,还请大娘多照顾根儿,他跟随我来投奔你们,现在我要弃他而去,算起来真有些对不住他了呢!”

韩氏听出端倪,笑着探问:“翎儿,你该不是舍不得离他而去吧?”

上官翎急忙红着脸狡辩掩饰,“大娘,看你说的,当时要不是受你逼迫,我怎么敢谎称有婚约的事呢?其实,在村里,我和他并不熟悉,对他的情况知之甚少,我和娘随爹爹迁过几次家,和他们做邻居也只有一年多时间,平时没怎么走动过,只是娘出事后,我们才变得熟悉起来,还请大娘不要误会,我和他只是姐弟关系,这一点他也是承认答应了的!”

韩氏见她着急发慌,不敢乱开玩笑,说:“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眼下你爹爹生死未卜,而且你又不能返回家中守孝,确实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你进宫后,能得皇上宠爱庇护,何愁不能替你哥哥平冤昭雪,又何愁不能尽快找到你爹爹下落呢?”

上官翎接连点头,再不敢多说,先她一步走到殷翠红房门口,伸手敲响了门板。“小红妹妹,快开门,刚才是我不好,不该胡乱说话的!”

韩氏只笑不说。

第二十五章

里面没有回应。

上官翎有些着急,又朝里面大声叫嚷:“小红妹妹,是我不好,快开门,我向你道歉呀!”

话音刚落,房门吱呀开启,只见殷翠红满脸羞红,似乎生了不小的气,没好气地说声“我没事”后就又低头走了进去。

韩氏见殷翠红没事,甩手离开。

上官翎走进屋,笑问殷翠红,“妹妹,刚才我着急说漏了嘴,你不要生气呀!”

殷翠红没有说话,只是坐床沿边,使劲用手拨弄着瀑布般乌黑顺滑的发梢,把头压得很低,脸颊早已红得映亮了整个房间。

上官翎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问:“小红,你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呢?”

过了一阵,殷翠红才慢慢抬起头,微蹙蛾眉,欲言又止,试了好几次才说:“大春哥他不喜欢我,经你那样一说,往后要我怎么面对他呀?!”

上官翎听出了责怪味道,忙道歉说:“这事我不对,不该胡乱说话,但并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殷翠红又停顿一阵,才叹着气说道:“其实,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当众受到他的冷遇,有些接受不了,现在我想通了,或许我和他之间只该做兄妹,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都过去了。”说话间,眼眶又湿润了不少。

上官翎沉默一阵,劝道:“妹妹,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不大胆说出来呢?刚才情况特殊,他正在气头上,对谁都没好态度,是你多想了,过两天你们再谈谈,或许他也喜欢你呢!”

殷翠红突然站起身,犹豫一阵,才强颜欢笑,问:“不说他了,翎姐姐你真的要候选进宫去吗?”

上官翎没有停顿犹豫,接上话茬眼神坚定地说:“不瞒你说,我是被逼无奈,但不这样又能如何呢?我不是男儿身,没实力跟那些贪官污吏硬碰硬,眼下就是绝好的机会,但愿那个马掌柜能真心帮忙,只要我能顺利进得宫去,就不愁惩治不了州县那些昏官!”

殷翠红听出了一身冷汗,愣了愣,才问:“翎姐姐,如果你真能进得宫去,可以带我一起过去吗?”

上官翎的心思沉浸在报仇一事上,听得迷糊,冷不丁疑问:“妹妹,你刚才在说什么?”

殷翠红又补了一句,“翎姐姐,我是说‘如果你能进得宫去,可以带我一起进去吗?’”

上官翎深感意外,忙回绝道:“小红,好端端的谁愿意去那种地方呀?我去是迫不得已,你又何必自寻烦恼陷入其中呢?再说,你和大春哥郎才女貌,真的是天作地合的一对,忍心去遭罪受苦吗?”

殷翠红苦笑道:“我承认喜欢过大春哥,但今日见他平淡冷漠的态度,才发觉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从小我就幻想哪天能去京城走走看看,既然你有机会进得宫去,何不带我一同过去领略一下那边的风光呢?”

上官翎见她认真了,急忙拉她坐下,解劝道:“妹妹,这可不能开玩笑,想去京城机会多的是,但我自身难保,跟随过去只会增加风险,再说,能不能通过候选也未可知,其实我并没有多大把握呀!”

殷翠红着急,忙说:“翎姐姐,凭你的容貌,哪有不入选的道理呀?再说,跟你进宫,我们多少可以做个伴,免得寂寞无趣呀!”

上官翎假意生气,站起来,扳住她肩膀,使劲摇晃,说道:“小红,你别傻了,多少美貌女子都是被强征硬推进去的,如果不是我走投无路含冤在身,就算打死我也不会有进宫的念头,你在这里多好呀,叔父大娘待你如亲生女儿,蓉哥哥也很照顾谦让着你,可以说衣食无忧,就算不为大春哥,有的是中意男子任你挑选,何必去那里受罪冒险呢?”

殷翠红灰心起来,沉默很长时间才说:“这事咱先不提,我问你,你走了,陈根他怎么办?看得出来人家很在乎你呢!”

上官翎又羞又气,忙说:“小红,别胡说,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刚才跟大娘说过,如果我能如愿以偿,就摆脱你们帮忙照顾根儿,至少给他提供栖身之处,我们一同逃难到此,现在他受叔父提携照顾,留在这里也算是个很好的归宿,而我此去凶多吉少,实在不想连累任何人了。”

殷翠红还想再说点什么,韩氏笑吟吟走进来,对着一脸悲痛的上官翎说道:“翎儿,你看我把什么东西带来了?”说完,手指丫鬟怀中的包袱,满脸怪笑。

殷翠红见是新缝制的衣裳,跑过来从丫鬟手中接过,放到床上打开,看到花花绿绿的东西,一下惊叫出了声,“哇,这么多呀,翎姐姐,快试试看,不合适了还可以再改一改的!”说着,就拉愣在一旁傻看的上官翎。

韩氏见殷翠红“疯疯癫癫”,笑而不语,反而挥手支走了丫鬟。

上官翎很快回过神来,一步步走上前,摸了摸细腻的衣裳质地,心中呐喊,从未见过这么丝滑艳丽的衣裳,忍不住问了句:“大娘,不是说还得等一两个时辰才能做好吗?”

韩氏笑说:“这两套衣裳是我特意请布庄老板连夜赶作的,虽说花了不少工钱,但一看做工就觉得值,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这些,就不怕有人笑话你了,只要你能顺利晋级得偿所愿,花点银两不算什么,好了,你快试试看,如果哪里不合身还可以改一改,免得穿着别扭。”

上官翎忙欠身道谢,心里翻起了不小的涟漪。

在殷翠红房里,上官翎试穿了两套衣裳,本来就是按她身段量体裁衣,再加上布庄老板亲手缝制,非常合身,多一寸少一寸都不行,两套冬春棉袄和褙子不宽不窄刚刚好。

试穿完衣裳,店里伙计喘着粗气跑进来,见到韩氏断断续续汇报:“夫人,老爷也快到了,叫我先来看看,估计要接送上官妹妹去府衙那边了。”

韩氏笑说:“蓉儿他们几个呢?”

那名伙计说:“一直和老爷在一起,没去过店里,也不知那边情况,要不我过去看看再回来汇报吧?”

韩氏急忙摆手说:“算了,你先歇口气,不管他们了。”

那伙计这才退下离开。

韩氏转过身,对上官翎和殷翠红吩咐道:“老爷马上就要到了,估计到了时辰,小红你快服侍翎儿梳洗打扮,待会我们一块送别她,时间紧迫,都要抓点紧了。”

殷翠红答应一声,慌忙拎起衣裳包裹,催促上官翎一块往后院房间走去。

韩氏也不敢耽搁,吩咐丫鬟备好了茶点,就去门口迎接上官荣雄到来。

刚出门没一会,就见陈根一身臭汗赶到,韩氏不知他和上官荣雄之前的计划,有些意外和纳罕,等他跑到近前就问:“根儿,你怎么回来了,蓉儿和大春他们呢?”

陈根反应机敏,一听这话,才知计划有变,喘了几口粗气,才说:“大娘,我听叔父吩咐,前去几处库房盘查账目,眼看到了送别时间,这才急忙折返回来,没见过他们两个,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韩氏信任陈根,忙说:“没事,我以为你去了店里,之前蓉儿陪同大春一块去帮你,谁知是我想错了,老爷马上就要到了,要不和我在这里迎迎他吧!”

陈根答应一声,这才放下了心。“大娘,这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韩氏笑道:“衣裳都备好了,现在小红正服侍翎儿梳洗换衣,等老爷一到,我们就可以送她去府衙候选了。”

听到这话,陈根心里突然有种失落和寂寥的感觉,但随即镇定下来,笑道:“翎姐姐运气,多亏叔父从旁周旋帮忙,不然哪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呀!如果她有幸能进得宫去,应该终生铭记你们的大恩大德啊!”

韩氏笑道:“谁说不是呢?以前只听过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而且还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哪里能轮得到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孩呀?看起来,翎儿终于要熬出头得偿所愿了,只是家里准备仓促又不敢宣扬生事,否则一定得为她披红挂彩庆贺三天三夜的!”

陈根附和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还猜不透最终结果,不然我们现在就可以好好庆祝一番。”

韩氏笑道:“这不急,等过了今晚,就能知道最终结果了,听老爷说,皇上巡游途经这边至少还有三五日的路程,但只要通过了府衙终选,咱家翎儿准能进得宫去,到时肯定还会回来拜别辞行,到时不就能把酒言欢做番庆祝了吗?”

陈根原以为今日一别算是永别,听到这番说辞,才宽心许多。“大娘,翎姐姐天生丽质,肯定能通过终选,只是这一别怕是再难见到,前途凶险,而她只身前往危险重重,也不知能不能站稳脚跟保全下来。”

韩氏往地上啐口痰,骂他道:“根儿,别胡说,这还没走就说出这么多丧气话,不吉利呀!”

陈根满脸堆笑,心里却像猫抓一样难受。

第二十六章

两人正闲聊着,就见不远处有辆马车正朝这边赶来。

上官荣雄走下马车,一见陈根在门前,心中狐疑,随意和韩氏打了声招呼,就悄然拉陈根到一边,小声惊问:“根儿,你没穿帮吧?”

陈根小声说道:“叔父,我也不知情由,也许大春他事先警觉悄然放弃了吧?”

上官荣雄有些恼怒,随即问站在一旁等候进门的韩氏,“夫人,他们几个呢?”

韩氏知道他在问谁,忙说:“蓉儿和大春去了店里,衣裳已经到位,还挺合身,小红正服侍翎儿梳洗打扮呢!”

上官荣雄不明所以,又问:“大春……大春他没怎么你吧?”

韩氏笑说:“也怪我,也就一个时辰之前,你们刚走,大春埋怨我欺骗了他,敢出言顶撞,我生气打了他,幸好翎儿出面解围,说她意在报仇,当众断了他的痴想,所幸的是,大春及时清醒悔悟,看清了眼下状况,在蓉儿的陪同下坦然去了店里,估计再不会纠缠翎儿阻挠她进宫了。”

上官荣雄放下心来,假意责怪道:“大春从小追随我们,你怎么能出手打他呢?如果被他爹娘知情,肯定会埋怨见怪的!”

韩氏自知理亏,接连搪塞道歉,说当时正在气头上,在孩子们面前下不来台就忍不住打了他一耳光,现在非常后悔。

上官荣雄也不追究,迅速看向陈根,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才匆忙走进院里,弄得陈根好不尴尬羞臊。

韩氏疑心,等上官荣雄走去正厅,故意放慢脚步,找机会就问他:“根儿,老爷刚才为什么那样看你,难道你做错什么事了吗?”

陈根忙说:“大娘,我也不明白叔父的意思,估计是埋怨我当时不在场或者没及时出现吧?”

韩氏听他遮遮掩掩胡乱搪塞,就知对她隐瞒了实情,逼问道:“根儿,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不会是因为大春吧?”

陈根有些着急慌神,正愁没办法解脱,故意沉默一阵,才见上官荣雄匆忙下楼,“根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换身衣裳,等下我们要送翎儿去府衙那边呢!”

“知道了,我马上去换!”陈根如遇大赦,慌忙抽身返回客房,差点在韩氏面前绷不住了。

“老爷,根儿犯了什么过错,至于那样瞪眼看他吗?”韩氏越想越怀疑,淡笑着试探。

上官荣雄咳嗽几声,才慢慢说:“夫人,你有所不知,之前我和他有约定,等察看过库房那边存留的米粮数目,就去府衙那边接我一同过来,谁知这小子放我鸽子自个悄悄回来,竟敢把我一个人撂在那边,也够粗心大意的!”

韩氏见他不动神色,这才相信,笑说:“哦,这个也能理解,原本他是和翎儿一同过来投奔你我的,现在面临分别,情急之下率先过来,也在情理之中,老爷不必为此气恼伤神,走,跟我过去看看翎儿,这丫头一打扮,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呢!”

上官荣雄见她打消了疑虑,又放心不少,慢慢跟她往后院走去。

快到房门口,上官荣雄停下脚步,韩氏边喊边走进了房间。“小红,翎儿,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老爷已经回来了,该出来道个别啊!”

听说上官荣雄已经回府,殷翠红急忙搀扶上官翎走出来,见到韩氏,就说:“干娘,翎姐姐刚洗了头,估计还要等半个时辰呢!”

谁知韩氏早已看上官翎出了神,根本没听到殷翠红在说什么。

上官荣雄听得拐弯处响起了嘈杂的说话声音,就知已经没有妨碍,便紧走过去,猛然见到身着一套新衣的上官翎,也随即愣在一边,久久没说出话来。

上官翎本来肤白貌美,再加上精美的服饰和妆容,宛若天仙一般,难怪惊得上官荣雄和韩氏同时犯愣傻看。

上官翎羞涩得喊了声“大娘”“叔父”,也愣在一边,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殷翠红见气氛尴尬,忙走出门槛,在韩氏眼前晃了晃手,故意笑问:“干娘,你怎么了,难道翎姐姐穿着不合身或者……”

韩氏随即回过神,忙红着脸笑说:“没……没,翎儿穿什么衣裳都好,只是把这么体面标致的孩儿送去宫中,实在有些不舍,唉……可惜……唉……”

上官荣雄也镇定下来,走上前,劝慰韩氏道:“夫人,你说的哪里话,翎儿天生丽质,单凭这副容貌就该进宫去享福,留在宫外那才是可惜呢!小红,快送翎儿进屋去烤烤火,免得着了风寒。”

上官翎还未来得及道声谢,就被殷翠红推搡着返回了房间。

韩氏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止住脚步,转身走到上官荣雄面前,小声说道:“我刚才失言了,老爷说的在理,以她这样的容貌和身段不去宫里做妃子实在可惜,只是咱家大春没福气,唉……”

提起韩贵春,上官荣雄满肚子疑虑,但又不敢陈情,叹口气,没说什么就又折返往前院走去了。

韩氏见他这种态度,才猛然想起,他原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又极力玉成上官翎进宫复仇的事,瞬间理解明白了他的苦衷,再不敢提及这茬,悄然跟在身后跨过了分割旋门。

上官荣雄和韩氏一同走去正厅喝茶歇息,等待上官翎准备停当。

一回房间,陈根就意识到上官荣雄真正恼火的原因,被吓得不敢出门,随意换了身衣裳,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儿猜想韩贵春在想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变得无所谓,一会儿又在猜想接下来上官荣雄对他会是什么态度,现在后悔昨晚莽撞对上官荣雄说了不该说的话,弄得自己很被动,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殷翠红跑来告知上官荣雄和韩氏,“干爹干娘,翎姐姐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起程!”

上官荣雄激动万分,起身对殷翠红说:“哈哈……时辰不早了,你去照顾翎儿,我这就派人备车,待会谁都不许哭哭啼啼,翎儿能参加候选,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再说以她的条件得皇上召见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出几日我们家要出秀女佳人了,这该是多大的荣耀呀!”

殷翠红犹豫一下,突然跪在地上哭诉道:“干爹,干娘,我也想跟随翎姐姐入宫,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身边肯定缺少信得过的知心人,我想跟过去陪伴,遇事也好有个商量,还请干爹代为说情,让我也跟着去吧!”

上官荣雄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到近前,追问:“小红,你刚才在说什么?”

韩氏听清了,已经窝了一肚火,气呼呼对上官荣雄说:“她也想进宫去,还想做翎儿的侍婢随从,唉,这么多年,我们算是白疼她了!”

殷翠红急忙哀求韩氏:“干娘,翎姐姐只身进宫肯定充满危险,如果有我陪着,至少能排解不少孤寂和落寞,这事我也跟翎姐姐提过,只是她怕连累我才回绝,但我真的想进宫去看看,请干娘成全,你们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日后必会报答。”

上官荣雄听到这些,被气得双肩发抖,煞白着脸责骂:“小红,我和夫人一直视你为己出,还有意将米行生意分与蓉儿大春你们三个,自知没有薄待过你,可你这样的说法真寒了我们的心,那里不缺服侍伺候的侍婢和丫鬟,你虽不是名门出身,但在我们这里可以衣食无忧,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实在让人有些震惊和羞臊,这事以后不许再提,就算翎儿愿意,我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韩氏也跟着说落起来,“小红,你起来,刚才你说过的话我们就当没听过,以后再也不要提起,我和你干爹都老了,咱家米行的生意就要靠你们三个操持打理了,在这里你衣食无忧,虽说你和翎儿姐妹情深,但那里的情况非常复杂,随时都有杀身之祸,而她不一样,如果能受皇上恩宠,别人就算嫉妒怨恨,也只能眼红罢了。”

殷翠红见哀求不起作用,又不敢彻底惹恼上官荣雄,在韩氏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韩氏沉默一阵才说:“小红,不管你今后做什么样的打算,除了进宫其他的都可以答应,进宫这一条相信大家都不同意,你的想法我们理解,但这个请求谁也不会答应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去看看翎儿,尽快把她带过来,等车辆便利,我们就要送她去府衙了。”

殷翠红见毫无转机,这才低头下楼去找上官翎了。

她一走,韩氏就对上官荣雄说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打早上那阵起就有些魂不守舍,在这里好歹也算家里面的小掌柜,可跟翎儿到了宫里,吃苦受累不说,还要面对其他人使绊和算计,现在怎么突然就变傻了呢!”

上官荣雄叹口气,说道:“总归还是年轻气盛,不知人心险恶,翎儿此去有目标在心,只要得空就会替童儿申冤昭雪。而她去那里只是想做婢女,唉,那里边没有上万的婢女和太监,也得有三五千人的队伍,人心叵测,除非逼不得已,否则谁能自愿跳入火坑呀!”

第二十七章

在殷翠红的陪伴下,上官翎整装待发,经过陈根所在房间,不免心生哀愁,驻足停留探察,可始终不见他的踪影,知道他有意躲避隐藏,也不相问,径直往楼上正厅走去。

上官荣雄早已使令府中小厮找来两辆马车,等在府门外,时不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马嘶声响。

上官翎再次见到上官荣雄和韩氏,变得坦然自若,走到近前,欠身问安,眼里满是凄怆悲伤的神情。

韩氏登时搀起她,又出言抚慰:“翎儿,你叔父已经打点好了府衙上下,这次送你过去,必定马到成功一帆风顺,只是你不善于奉承迎合,如不改善怕是难以抢过他人风头见到皇上,到时也会功败垂成,这个你要想办法争取,唉,该说的昨晚都已说过,就看你会不会献媚取宠了。”

上官翎连声感谢,知道她这是为自己将来着想,不觉得有什么势利和媚俗之处。

韩氏刚说完,上官荣雄又接着训示:“翎儿,你也别怪叔父这么着急推你出去,其实你该明白体谅我的一番良苦用心,你只有混进宫去才有意外收获,做好了是后宫之主万众敬仰,不好了就再难有出头之日,甚至都没出宫的那一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再仔细考虑一番,不想去就算了,但如果决定要去,就该拿出百倍信心,奔着做嫔为妃的目的好好把握机会。”

上官翎没有犹豫,眼神坚定地说:“叔父,我想过了,也决定了,这次候选意在进宫,所剩时间不多,爹爹生死未卜,娘尸骨未寒,现在我已走投无路,回家守孝都没能够,甚至都不敢出府寻访爹爹下落,哥哥的冤屈只有皇上能洗脱,不如此我活着也无任何意义,或许这一生就是为了复仇而生,请叔父大娘放心,我不参选则已,一旦打定主意,就不会半途而废枉费你们一番情意,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不再回还,还望大家勿念!”

上官荣雄有些着急,忙说:“翎儿,你不必如此,成败自有天定,你只管做好本分,也不必刻意学人献媚讨好,在家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不经雕饰不加粉饰方显自然本真,有意模仿做作反而会适得其反,听叔父一言,越自然越好,成败与否都得返回来报信,别一去不复返,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想回来就回来,没人会嫌弃,更不会有人横加阻拦!”

听到这里,上官翎早已泪如雨下不能自持了。

殷翠红掏出锦帕给她,心里也很犹豫和犯难,但已经没勇气再说要跟随进宫的话了。

上官荣雄见时辰差不多,就从怀中掏出两锭金子还有十多两碎银给上官翎,悲痛说道:“翎儿,这是我和你大娘的一点心意,钱虽不多,但有很大用处,有钱能使鬼推磨,遇到难缠的主就使点银子打发周旋,对你也有利一些。府衙上下都打点过了,你大可以不必理会,只是遇到管事公公就该大方一些,拿钱买方便,这个你该懂得的!”

上官翎犹豫一下,接过银钱揣进了衣袖衬里。

上官荣雄看不得这种场面,随即说道:“既如此,我和根儿送你过去,到了府衙少说多听,那里人多嘴杂,尤其不能自曝身世和意图,遇到有人与你作难就说是马掌柜的庶外甥女,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出了这个门你就是殷离愁,不再叫上官翎了,你的名籍画像我都交由马掌柜保管,不管谁人问起都说你是我认下的干女儿,叫殷离愁,千万别说错了,否则就是欺君之罪,我们这帮人会受株连的!”

上官翎不明所以,疑问道:“叔父,为何不能自称真名,而要改名换姓呢?”

上官荣雄拉她到一旁,躲避殷翠红小声说道:“我打听过,清远那边正四处通缉你和陈根,如若说出真名,难免扯出县令衙内,在官方刑狱卷宗中也有上官童这个名字,所以你要暂时和这些真相避开关系,现在你的户籍就在我家,名字就叫殷离愁,除此以外的一切真实情况都不能向外人说起,哪怕皇上或者马掌柜,对了,你和小红有几分相似,而且马掌柜也知我有个义女姓殷,故此才有这番计划的!”

上官翎恍然大悟,连声说着感谢,早已把他的话烙印在了心上。

误会解除,上官荣雄急于带上官翎下楼出府,而心细的殷翠红听出了疑点看出了破绽,随即拦住他们去路,急忙跪倒在地,对上官荣雄说:“干爹,我算听明白了,你想借用我的身份送翎姐姐进宫,这我没什么意见,只是我想求你一件事,让我跟随她进宫,这样我就能心满意足了。”

此话一出,惊得大家半晌无语。

过了许久,上官荣雄才出言训斥殷翠红,“小红,你知道我是谁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如此威胁我了?是这样吧?”

上官荣雄满脸愠怒,已经强压了不少怒火。

殷翠红跪在地上,哭诉道:“干爹,干娘,我当然明白你们是谁,也知道我是谁,扪心自问,没有你们的收留和管教,我殷翠红早已身首异处不复存在,刚才这样说也没有威胁逼迫的意思,只是我也想进宫,还望干爹干娘成全,翎姐姐此去必定孤苦无依,而我甘愿服侍伺候,和她同患难共进退,还望你们不要误会才好呀!”说话间,殷翠红早已泪流满面悲痛欲绝了。

上官荣雄心软,急忙搀起她,眼眶湿润,哽咽着嗔怪道:“小红,你这又是何必呢?后宫犹如百马过桥火中取栗,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翎儿还未入宫我就已猜到大概,你们此去必定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而我们连个讯息都收不到,谈何营救呀?”

韩氏也解劝道:“小红,我们都知道你打小憧憬京城生活,总说要去走走看看,如果你只是想去京城看看,我们反倒不担心,你可要想好了,皇宫里面危机四伏暗藏杀机,个个嗜血成性追名逐利,并不是走走看看那样简单轻松,如果你只是想去京城走走,等翎儿顺利入宫,我让蓉儿和大春带你过去转一圈再回来,但如果你想跟随翎儿进宫去,是有生命危险的,这个你可要考虑仔细了。”

上官翎也怕连累到殷翠红,忙说:“小红妹妹,我此去只为伺机报仇,并无他想,我已经无依无靠走投无路,再有什么危险也无所畏惧,而你身边有疼爱你的干爹干娘还有两个哥哥,何必跟我蹚浑水以身犯险?就像大娘说的,你想去京城,随时都可以,不要意气用事了好不好?咱俩姐妹一场这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可要三思而行呀!”

殷翠红中了魔怔,根本不理睬他们的好言劝说,想了想又说:“我已经想好了,就是要跟随翎姐姐入宫去,京城虽富庶繁华,但也和咱们金平府相差无几,现在我才想明白,其实我要的就是皇宫里面的生活和感受,翎姐姐入宫没有悬念,既然我们姐妹一场,就该不离不弃互相扶持,有我在,你去皇宫也不会无聊和寂寞,遇事能有个伴,各方面也能照顾得上,就算你们帮我圆这个心愿吧!”

上官翎还想再劝,却被上官荣雄拦下,“小红,干爹再仔细问你一遍,你跟随翎儿入宫去是自愿的吗?保证不会埋怨或者后悔吗?”

殷翠红又跪下说道:“多谢干爹成全,我是自愿作出的选择,不管此去凶险几何都不会埋怨和责怪任何人,这是我的选择,我会义无反顾走下去,请干爹和干娘放心,我会照顾好翎姐姐,不会让她受任何人欺侮算计,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们担心牵挂的!”

上官荣雄看清了形势,如果现在不答应她,有可能逼使她作出伤害上官翎的事,也怕误了大计,又搀扶她起来,说:“小红,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再阻挠,但有件事你得对天发誓,今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能揭露翎儿的真实身份,更不能破坏她的复仇大计,能帮则帮,帮不上也不能破坏她的计划,你们是两姐妹,把关系处好了,不管身处哪种情景,都不能反目拆台,这个你得发誓赌咒!”

韩氏和上官翎急了,但又不敢阻拦,只得连声叹息,总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徒伤感情。

过了一阵,殷翠红开始站立,手举头顶对天发誓:“我殷翠红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和翎姐姐情同手足,不揭露她的真实身份,不破坏她的复仇计划,不和她反目成仇,不拆台伤害,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上官荣雄放心,笑说:“既如此,你该早做准备,过了今晚,翎儿怕是再难回来,等圣驾经过这里,再跟随她一同回宫。”

殷翠红破涕为笑喜不自胜,突然抱紧上官翎,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弄得大家有些尴尬。

第二十八章

上官荣雄看不得这种难舍难分的场面,默默走开,去找陈根商量送行的事。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根并不在屋里,家中仆人也不知晓其行踪下落。

韩氏带上官翎和殷翠红跟随下楼,见上官荣雄一脸忧愁,遂问:“老爷,小红跟随而去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能和翎儿作伴,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上官荣雄愁苦的并不是这个,叹口气说道:“根儿不知去了哪里,眼看到了送别时辰,唉,这孩子最近疯疯癫癫,大事面前靠不住呀!”

上官翎猜到缘由,忙说:“叔父,根儿是在逃避,可能看不得这种分离场面,先不管他,反正府上离衙门口也不远,坐车赶去也不过两炷香时间,不碍事的!”说着,看看左右两边的韩氏和殷翠红,并不在意。

上官荣雄定了定神,才说:“既如此,我们该起程了,夫人,快去拿茶过来,以茶代酒权当为翎儿辞行送别了。”

听到这话,上官翎悄然流出了两行泪水,慢慢反转过身子,小声抽泣起来了。殷翠红看到,急忙从旁劝慰,替她擦拭泪痕,心里也很难受凄凉。

韩氏连忙使唤两名仆人前去端茶,顿了顿,也跟随过去了。

上官荣雄心神不宁,迅速走出院门,不敢听上官翎哭哭啼啼的声音,走去外面暂避。

过了一阵,上官荣雄返回院中,和韩氏一起端茶,向上官翎辞行,眼眶早已湿润,也到了感伤动情的时候。

等仆人撤下茶杯,上官翎才双膝跪地,哭诉道:“叔父大娘在上,请受翎儿一拜!”说完,便磕了三个响头。

韩氏和殷翠红急忙搀扶起上官翎。

上官翎接着说道:“叔父,大娘,翎儿此去必定分割久远,再难侍奉孝敬,还望你们多多保重身子。我走后,还望收留照顾根儿。”

上官荣雄连声答应,“叔父自当照看,你此去定要谨言慎行,有机会多回家看看,卧薪尝胆终不负,收敛锋芒,绝不可妄行妄语,切记切记呀!”

上官翎挥泪应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上官荣雄只身送上官翎去往金平府衙,再不敢耽搁滞留了。

走到半途,上官荣雄临时改变主意,先去了趟马掌柜那里,想要他引路过去。

马掌柜只知道上官荣雄有个妙龄义女,却未曾谋面,之前答应他只有生意上的考量,并不在乎来人的容貌和身段甚至品行,现在猛然见到上官翎,被惊讶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马掌柜,这是我义女殷离愁,因家中繁事缠身来得晚了,烦请代为引荐一下才好。”上官荣雄欠着身子说话。

马掌柜看上官翎出了神,痴痴望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上官翎羞涩地轻轻道了声“万福”,就躲在上官荣雄身后低下了头。

马掌柜感觉失了态,忙支吾着说:“这……我……老兄直接过去就成了,何苦多跑一趟呢?呵呵……”

上官荣雄也不计较,故意咳嗽一声,接着说:“老弟路子熟,加上来得晚了,还请带路引荐一下吧?”

马掌柜往外走了几步,天色渐暗,忙道:“确实有些晚了,那好,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只是去了那边,一切都要按我之前说的办,不能乱说话添麻烦的。”

上官荣雄急忙答应,又把上官翎推到前面,笑说:“愁儿,还不快谢过马掌柜?”

上官翎没抬头,双手交叠放于腰间,又是一个大大的“万福”。

马掌柜笑了声,对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步行出了门。

上官翎紧紧跟在上官荣雄身后,故意躲避马掌柜,和他拉开一大截距离,对他有些厌恶和反胃。

没走多远,马掌柜小儿子马得利笑呵呵走来,向上官荣雄问了声“伯伯”,就小声探问道:“爹,这就是伯伯口中的殷妹妹吗?”

马涛不耐烦地说:“是呀,正要送去府衙待选,天色不早,你且回家去,别磨磨蹭蹭了。”

“爹,那边不是已经满额了吗?要不……”马得利有别的想法,但不敢直说,说到一半又突然咽下去。

马涛羞愤不已,小声怒斥道:“快回家去,她可是皇上待选的秀女,不出意外是要被选进宫中去的,早看出你有不轨想法,劝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的好!”

“爹,她生得标致,宫里不缺她一个,要不你帮我问问伯伯吧?”马得利怕错失机会,壮着胆苛求。

马涛见有外人在,忍下怒气,不作理会,转身对上官荣雄说道:“老兄,我们快点赶路,迟了我怕生出意外。”说话间有意指了指他身后的上官翎。

上官荣雄会意,转身对上官翎说:“愁儿,你跟紧点呀!”说着,大步跟随马涛往前走去。

马得利见谁都不理他,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上官翎低头侧身经过,足足傻看了好一阵才没精打采往家走去。

在马涛的带领下,上官荣雄和上官翎顺利进入金平府衙,没人敢拦阻,相反,一个个走来和马涛搭话讨好。

上官翎凑到上官荣雄跟前,小声惊问:“叔父,马掌柜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官吏前来问候?”

上官荣雄趁马涛在和旁人闲聊之际,笑说:“别看他只是个米行掌柜,道行深着呢!据我所知,知府大人和他有姻亲,单凭这一点就没人敢惹,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个肥差,专门负责更新官家粮仓,你另外获得名额,估计跟我的生意有关,算起来他也是个红顶商人吧!”

上官翎点点头,随即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今晚还回不回家了呀?”

上官荣雄一头雾水,不停摇头。他也搞不清楚具体的流程。

在一旁站等良久,马涛才走过来说:“老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圣驾明日就到,但不知具体的时辰和路线,知府老爷连夜赶去外面视察布置,估计也难见上一面,我们徒留无益,该说的我都给王主簿说过了,有他在,殷侄女的事就不成问题。”

上官荣雄深感遗憾,叹口气,道:“只盼着能见知府大人一面,唉,这样回去真叫人难以释怀呀!”

马涛劝慰:“我和王主簿是老相识,之前也说过殷姑娘的事,刚才我又求他代为照顾,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府中没人,能主事的都去市集各大要道巡逻布防,我们不便打扰,你快跟殷姑娘交代一番,我在门口等你。”说完,甩手往府衙门口走去。

上官荣雄确实不太放心就这样丢下上官翎甩手离开,想了好一阵,才对上官翎说:“愁儿,我们还是赶晚了,知府大人不在,叔父心里不太踏实,要不这样,你在原地稍等片刻,我去找找王主簿,单独提一下,免得被他疏忽忘了。”

上官翎急忙从袖中掏出两锭金子塞给他,小声说:“叔父能把我送到这里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把这些给王主簿,会有用处的!”

上官荣雄硬推回去,小声嗔怪道:“愁儿,这是我留给你打点宫里公公的,叔父提前备了些银钱,你别乱跑,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说完,抽身往院中走去。

上官翎急忙把钱藏好,又开始发起愁来。

没能见到知府大人,更没见到其他待选之人,心里不踏实,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高墙府衙之内,不免心生惶恐和不安,再加上看出马掌柜有些敷衍了事,受到不小打击,总觉得这事充满变数,但又无可奈何,心中苦闷压抑。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上官荣雄匆忙返回,见到上官翎,一脸淡笑,道:“愁儿放心,叔父已经打点过王主簿了,算上之前的,一共给了三百两银子,他也答应,会尽力安排你与主事公公见面,只要做到这些,你离入宫就不远了。”

上官翎欠身感谢,心里才有了些安慰。

上官荣雄接着说:“王主簿是知府大人的幕僚和亲信,只要他肯帮忙,你的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别担心,只要入了主事公公的眼,你的机会就有很多,还是之前那些话,多听少说,做到本分就可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回去找我们。”

上官翎带着眼泪连声答应。

上官荣雄看不得有人哭,匆忙告别走开了。

上官翎目送他走出衙门口后,很快就被王主簿派过来的一名丫鬟带去后院偏厅休息了。

到房间后,上官翎询问身旁丫鬟,道:“姐姐,怎么不见其他人,难道她们已经不住这里了吗?”

那个年纪稍长的丫鬟有些吃惊,急忙纠正道:“殷姑娘,你不能这样称呼,我是粗使丫头,叫小玉就好了。”

上官翎愣了一阵,才改口问道:“小玉,听我干爹说,这里应该有十多个和我一样身份的人呀,怎么都不见了呢?”

小玉淡笑着说:“你来晚了,她们都去了别处,估计去学什么礼仪规矩了吧?”

上官翎惶恐,猛然起身,紧张不安地问:“小玉,那我现在怎么办?你能带我过去找找她们吗?”

听到这话,小玉的脸霎时红透了,这才感觉说错了话,忙安慰她说:“她们都去好一会了,你再过去也怕赶不上,不如就待在这里,免得来回乱跑惹别人笑话。”

上官翎见她有意推诿,忙从袖间摸出几两碎银塞给她,哭求道:“小玉姐姐,这钱你拿着,快带我去找她们,不管早晚,我都要学点礼仪规矩,免得到时闯下乱子惹人耻笑!”

谁知,宋巧玉噗嗤大笑,不能自已,连眼泪都被笑出来了。

上官翎感觉受到了轻视,愣在一旁,脸色由红变黑,似乎已经很难克制怒火了。

第二十九章

宋巧玉急忙敛起笑意,小声解释道:“殷姑娘不要误会,先前王主簿特意交代过,要我专心伺候你,其实她们学的只是些媚俗讨好的招式罢了,你生得这样标致,大可不必费此周折!”

上官翎听得一头雾水,感觉身在云里雾里,急忙追问:“小玉,你在说些什么?快带我过去看看,要不真的赶不上了。”

宋巧玉犹豫犯难,过了一阵,才说:“殷姑娘,还是不去了吧?这钱你拿着,收好,给我没用,留下来或许会派上大用场。实话跟你说吧,春香楼那边来了几个花魁,正在后院暖阁传授那种不堪入目的献媚技巧,带过去只怕会吓到你,王主簿特意嘱咐,你跟她们不一样,不用学那些媚俗的手段,安安分分等着被宫里传唤好了。”

上官翎没听过春香楼,也不知其中的花魁是些什么人,觉得大家都去那边接受教导,而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里,被冷落和隔离了,慢慢引起警觉,想了一阵又问:“小玉,春香楼是种什么地方,花魁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献媚讨好的手段,你快给我详细说说,免得我落后于人呀!”

听到这里,宋巧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才小声红着脸解释道:“春香楼就是府衙门外不远处的一家妓院,而所说的花魁就是那里面的顶尖绝*,至于她们所传授的手段和技巧我就不用明说了吧?”

上官翎这才后悔问了不该问的幼稚问题,俊俏的脸瞬间变得绯红,很快背转过身子,低头暗暗自责叫苦。

过了一会,宋巧玉绕到她面前,小声说道:“殷姑娘,你很单纯,看得出来,你没怎么出过门,不过这样也好,她们都去学那些低俗下作的招式,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走清纯简单的那一路,说句好听的,在她们中间,你是鹤立鸡群出淤泥而不染,说难听点的,就是不屑于同她们为伍合流,这大概也是王主簿和你舅父的真实用意吧!”

上官翎绯红着脸,慢慢抬起头,见宋巧玉早已收敛起了笑意,觉得刚才误会了她的好意,忙道歉说:“小玉,刚才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呀!”

“殷姑娘,你别这样说,其实我也看不惯她们投机钻营的恶俗做法,算了,不提这事,你还没用晚饭吧?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来,免得挨饿睡不好觉!”说着,急忙往门口走去。

到现在,上官翎只喝过一小碗米粥,早已被饿得头重脚轻有些发昏,见宋巧玉挺好相处,便说道:“谢谢小玉,烦请给我找一两个馒头过来充饥就行,不用劳烦大家的!”

宋巧玉笑了笑,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上官翎掩上门,挑了挑灯芯,在屋里寻到一面铜镜,在烛光前开始收拢头发,心里在想明天的事。

刚坐下没多久,有人推门进来,一见到上官翎,就吃惊地问:“你就是殷离愁吧?”

上官翎有心事,受到惊吓,在慌忙起身回看中失手弄翻了铜镜,随意答应一声,便弯腰去捡摔落在地的铜镜。

那人嗤嗤作笑,随即又问:“你怎么没去习礼数听规矩呀?”

上官翎放稳铜镜,走过去,猜对方身份和她一样,不再慌乱紧张,镇定下来说:“我刚来还不知道呢!姐姐怎么称呼呀?”

那人又是一阵嬉笑,围着上官翎走动观看几圈,才停下来说道:“妹妹模样姣好身段绝美,确实不用学那些东西,只是也不能妄自菲薄,走了,歇着吧,明天再说,我有些困乏了。”

上官翎没问到她的名字,但却记下了她的大致样貌,主动送出门,喊了声“姐姐慢走”就又把门掩上了。

回到房间,上官翎开始猜想这人突然造访又匆忙离开的用意,随后也猜到了大概,心里透亮,慢慢平稳了情绪。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宋巧玉带来丰盛晚饭,足足摆下一炕桌,弄得上官翎不好意思,连声责怪有些浪费和奢侈。

上官翎劝说宋巧玉跟她一同晚饭,期间探问道:“小玉,你刚走那会,一个身段高挑穿着绿袄有桂花香味的姐姐来过我这边,问了我的名字,还耻笑我没和她们一同过去,这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宋巧玉略微一想,就笑说道:“呵呵,她叫张泽梅,其他人都称她梅疯子,对了,她没难为你吧?”

上官翎听得迷糊,说:“她没敲门,推门进来就问我的名字,之后问我为什么不去学规矩识礼数,我说刚来不知道,她很怀疑,随后又埋汰说我生得标致不用学那些,最后突然走掉,名字都没说,差点吓死我了。”

宋巧玉放松下来,淡笑着说:“是邻县大盐商的庶女,说话一惊一乍,来得最早的一个,刚来那会,逢人就问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几岁了,爹娘是做什么的,等等,很能说话,所以‘梅疯子’这个外号也在大家口中传开了,以我对她的了解,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只是话多胆子大,其实估计也没多少教养,大大咧咧,许多人都很厌烦。”

上官翎试探道:“她刚来,围着我打量一番后,便生气走掉了,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宋巧玉一下猜到缘由,笑说:“是被你的容貌和身段吓跑了,没准正在其他人面前挑你的刺呢!不过别去理会,她们谈论你越多就越说明你占优势,让她们吃醋嫉妒去吧!”

“小玉,你别再笑话我了,不说这些,快跟我说说明天的事吧,心里这会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呢!”上官翎急忙扭转话题问道。

“听王主簿说过,明天圣驾会经过这里,但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这是秘密,就连他也弄不明白,估计只有知府大人一人尽知吧!殷姑娘不必过分焦虑,只要一切听从王主簿调度就会好了的。”

上官翎见问不出什么,心里也很坦然,随意吃几口饭菜,又问:“小玉,你来这里多长时间,多久没回过家了?”

宋巧玉沉默一阵,犯起愁来,说:“我家离这边很远,五年前逃荒来到这里,听这里管事的说,一天下午被饿昏在了府衙门外,随后被收留下来,之前服侍过老夫人,后来她走了,这才没了固定差事,唉,我跟家人走散,现在也不知那边还有什么亲人,唉……”

上官翎想起被草草殓埋的娘亲,顿时没了胃口,随即掩饰悲痛,劝慰她说:“等过了明天,你去家乡找一找,问问街坊邻居一定会找到家人的,赶快多吃点东西,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早早歇息呀!”

宋巧玉含泪点头,这才扒拉起了米饭,而眼泪扑簌簌从脸庞滑落流到了碗里。

上官翎不敢提及自己的真实身份,强忍着悲痛,也跟她勉强吃喝起来。

两人将悲痛化为食欲,很快将三碟素菜和两碗米饭吞下肚去,吃到最后,竟相顾傻笑起来。

宋巧玉收拾碗筷走了出去,上官翎锁好门窗,打算及早歇息,免得耽误明日大事。

正当上官翎脱衣歇息不久,院中人声喧嚣,很快惊得她毫无睡意,慢慢爬到窗前,仔细探听外面动静。

知府大人回府,手下人恣意说笑,这才传出不小的喧嚣声响,但因他们说话声小杂乱,上官翎听得并不真切。只听得哪里布防了多少人手,又说明天要早起巡逻检查,等等之类的事务,说说笑笑。

上官翎没了睡意,索性裹紧被子倚靠在墙角,在想皇上长什么样,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见到怎么样,见不到又会怎么样,万一要她明晚侍寝该是什么场景,等等,想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一直挨到鸡叫天明之时才泛起了浓浓的睡意,不知不觉迷糊过去。

天色微微发亮,上官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看了看现在的窘状,这才后悔昨夜没躺下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急忙穿戴整齐,才拖着疲惫身子去开门。

宋巧玉见她一脸倦怠神情,就猜她昨晚熬夜没睡好,责怪道:“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昨夜该早些休息养足精神的,唉,你看你,脸色暗黑,快洗漱一下,王主簿刚才专门找我过去嘱咐,打算给你说说今天的安排,估计是看了马掌柜的面子,对其他人还没这样关照过呢!”

上官翎慌了,一边答应,一边问她洗漱用品在哪,确实乱了阵脚。

宋巧玉叹口气,埋怨几句,这才从门外端来一盆温水,又找来新毛巾,还有梳篦胭脂之类的东西,都交给她,又去准备早餐了。

上官翎匆忙梳洗一阵,对着铜镜随意装扮一番,这才套穿外衣,叠被整理床褥。

宋巧玉提饭匣进来,见上官翎已经收拾齐备,这才露出了笑意,说道:“你快些用早餐,完事我带你去见王主簿,你的时间很紧,而他也有许多大事要做,再不敢耽搁了呀!”

上官翎答应一声,拉拢她一块用餐。宋巧玉起得早,已经用过了,便守在一边催促。

第三十章

幸亏上官翎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从小吃惯了粗茶淡饭,用餐速度比一些名门闺秀快出很多,没几口就喝完了一小碗滋补肉粥,还顺带扫光了两个热馒头和一碟小菜,看得宋巧玉都有些怀疑她来自蛮荒之地,根本和富庶人家出身的人画不上等号。

上官翎吃干抹净,还不时打声饱嗝,吃相不雅观,现在连嘴都管不住了。“小玉,咱们快见王主簿吧!”

宋巧玉打了个激灵,随即笑骂道:“殷姑娘,幸好不是在皇上面前,否则会被那些多事的妃嫔拿来当笑传的,看你吃喝,感觉不像是从富商家中走出来的大户女子,反倒像极了那些逃荒挨饿的流民,以后不能再这样了,我算跟你有缘,这是给你的提醒和忠告吧!”

上官翎急忙掩饰道:“小玉,这不是在赶时间嘛!平时在家,我一顿饭能吃多半时辰,呵呵……走吧,我听你的就是了。”

宋巧玉打消了疑虑,急忙往前引路带她去见王文胜。

王文胜早从马掌柜那边看过上官翎的画像,但见到真人,又觉得震撼吃惊,反复打量,这才发问:“殷姑娘,昨晚没睡好吧?脸色发黄暗黑,不过没事,等我交代完了,你再回去补一觉,真正要做的都在午后,由小玉陪着,你不用太过焦虑的!”

上官翎道了声谢,不敢乱说话。

王文胜喝了口茶,才说:“我还有事要忙,长话短说,找你来只为两件事,一个是礼仪穿着方面,既然你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再一个就是迎接圣驾的事,这个我要特别交代,首先没有我的同意和安排,不能单独离开府衙,最好待在房里别出来,更不许与其他人私下串联议论,之后就是养足精神和沐浴更衣,身上不能佩戴金银玉器,更不许私藏杂物,如果一经发现轻则会被驱赶离开,重则会被收监惩处。”

上官翎心虚,试探道:“王大人,我是从小门小户过来的,熟知的礼仪根本不能和宫中的礼仪规矩相比,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学一下,免得枉费大人一番好意。”

王文胜皱了皱眉头,随即说道:“难得你这样好学和谨慎,好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小玉,她侍奉过老夫人,知道宫中大多礼仪,可以找她讨教,我最不放心的还是第二件事,许多人为了显示富贵,会佩戴首饰和发簪,但在这里坚决不容许出现,这个你要记清楚,免得到时怪我不给面子!”

上官翎原本就没佩戴过什么首饰,所用的象牙发簪还是韩氏情急之下买到的,价格并不贵,送人或者扔掉都可以,想到这里,急忙说道:“请王大人放心,我身上没佩戴首饰,只有个象牙发簪,待会取下就是了。”

王文胜随意检视一番,正如她说的一样,才放心说道:“呵呵,那就好,只要记住这件事就行了。我和你舅父颇有渊源,既然是他推送举荐的你,有什么需要和不懂的地方,都可以让小玉问我解决,你的任务就是养足精神安心等候,在二十一人当中,我最看好你,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上官翎见他有意帮衬提点,忙下跪谢道:“多谢大人垂帘,如若能顺利通过终选,定当铭记重谢恩情。”

王文胜急忙让宋巧玉扶她起身,站起来,接着说:“你义父跟我说过,要你保持本真就好,千万别受他人蛊惑,以前在家什么样,在这里就是什么样,做好本分,有事就来找我,好了,我要出去一趟,小玉,我把她交给你照看,出了差错拿你是问!”说着,匆忙走向门口。

宋巧玉答应一声,和上官翎一同返回了房间。

在路上,宋巧玉惊叹道:“因为马掌柜和知府大人以及王主簿的关系,给你单独留下上等房间,现在又这么直白地提醒,确实抱有很大期望,按照他的吩咐,快躺下歇息,今天我有固定差事,就是服侍照看你。”

上官翎笑了笑,慢慢脱下外衣,爬上床,盖好被子,开始闭目歇息了。

宋巧玉坐在床沿上,不再说话打扰,守在一旁等她睡着。

有了王文胜给的“定心丸”,上官翎变得镇定下来,加上昨夜只睡过半个时辰的觉,现在感觉轻松,慢慢沉睡过去了。

府中上下,一派热闹景象,多数人走去街上和大小路口巡查维持治安,留在府上的只是些丫鬟和杂役,还有二十一名待选女子。

上官翎刚熟睡过去,张泽梅就走来打探消息,一进门,就大声询问:“小玉,刚才我见你们和王主簿在一起,能告诉我都说了些什么吗?”说着早已走到床前,根本不理会有人在睡觉的情况,还是那么的大大咧咧。

宋巧玉不敢得罪,只是做出了噤声动作。

谁知张泽梅没有眼色,又淡笑着问宋巧玉,“小玉,她昨晚没休息好吗?难道身体不适才这样的吗?”

宋巧玉强压怒火,随即说:“殷姑娘不习惯睡在别处,昨晚一夜没合眼,先让她补觉养足精神吧!”说着指了指身后有些微微动弹的上官翎。

张泽梅听出她这是在逃避问题,又问:“王主簿对殷离愁说了什么,不会是给她单独开小灶吧?”

宋巧玉见她不知收敛,说话咄咄逼人,很反感她这样蛮横跋扈的样子,突然从床沿下来,拉她到一边,小声说道:“张姑娘,别人在休息,多为他人考虑一下可好?再说,你刚才说这话可要有确凿证据,否则就是血口喷人了!”

张泽梅冷笑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俩一大早就去见王主簿,肯定做了伤害大家的事,现在我们是在公平竞争,在没见到皇上之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不该私下走动关系,再说我们二十人每四人一间房,而她一人单住一间,你还能说没走后门没开小灶吗?”

宋巧玉小声反驳道:“张姑娘,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谁规定不能见见知府大人和主簿大人的?再说我们去见什么人说过什么话有义务跟你说吗?当然你也可以去找他们,但请你不要随意污蔑,说话是要有证据的!”

张泽梅见她这样气恼和紧张,越觉得有人在背后捣鬼,气呼呼责问道:“小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适才我好心询问,但你对我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呀!看得出来,这位殷姑娘和主簿有什么关系,否则也不会单独留房间给她呀!”

宋巧玉见她有意纠缠,气呼呼走出门,不想再听她胡说八道。

张泽梅没打算离开,两步走到床前,故意提高嗓门,喊叫道:“殷妹妹,到什么时候了,你还睡懒觉,快起来,其他姐妹要我找你过去商量几件事,缺了你总觉得不太公平,时间不多了,快跟我过去看看吧!”

上官翎在睡梦中被她吵醒,愣愣怔怔,反问:“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详细说一遍吗?”

谁知宋巧玉疾走进来,对她说:“殷姑娘,对她别客气,刚才她怀疑你和王主簿有关系,指责王主簿对你走了后门开了小灶,这样的污蔑你还能忍得下吗?你睡你的,别理睬!”

张泽梅感觉当众受了辱,走到宋巧玉身前,恶狠狠质问:“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和我这样说话?信不信哪天出门你自身难保?”

宋巧玉也不相让,又问:“张泽梅,你敢再说一遍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向老爷告发你威胁恫吓?还有诬告王主簿徇私?”

张泽梅不把一个丫鬟放在眼里,接着说:“呵呵……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来找殷妹妹商量大事,你一个丫鬟乱插什么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威胁你了怎么样,有本事去告发我呀,如果不敢你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宋巧玉受到如此欺辱,随即疯跑出去,刚出院门,就被办差返回的王主簿撞见,两人差一点撞个满怀。

“小玉,你为什么哭呀?难道殷姑娘出事了?别哭了,快带我过去看看!”王文胜有些着急,连番逼问。

宋巧玉哭诉道:“王大人,刚才张泽梅来找殷姑娘,当时殷姑娘熟睡,可她有意大声叫嚷,还说先前我和殷姑娘找你是去贿赂走后门的,我争辩几句,她就威胁我,说出门必会遭到报复,她还把老爷扯了进来,你快过去看看,这些都是实情,殷姑娘可以为我作证的!呜呜……”

王文胜信任宋巧玉,劝说两句,先快步走了过去。

“张泽梅,你刚才说过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王文胜指着脸色泛白的张泽梅质问。

张泽梅以为宋巧玉会忍气吞声不敢告状,谁知王文胜找来问话,就有些后悔害怕了。

王文胜见她低头保持沉默,对上官翎说:“殷姑娘,你先歇着,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敢到府衙撒野成何体统?”说着,就朝院中大声喊叫衙役过来。

第三十一章

王文胜刚喊完,院落几处迅速窜跑过来七八个衙役,手持短刀棍棒,个个凶神恶煞。

等他们走到近前,王文胜就指着张泽梅叱喝:“你们几个暂时把她看管起来,等我问过老爷再作计较!”

话音刚落,就听得张泽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开始哭喊求饶,“王大人,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殷姑娘和小玉妹妹,望大人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时,一名衙役凑到王文胜耳边,小声警示:“大人,她可是有来头的,依我看,暂时不宜大动干戈,免得惹来麻烦。”

王文胜随即沉默一阵,接着问张泽梅:“张姑娘,你可知罪?”

张泽梅早被吓破了胆,猛地收起哭声,不停朝王文胜磕头呼喊,“大人,我知罪,刚才不该惊扰殷姑娘歇息,更不该胡乱猜疑,请大人饶过小女子这一回,我自会感恩戴德的。”

王文胜有事在身,不想被她纠缠,随即笑说:“念你初犯,这次我不予理会,好了,你且回去,今日之事就当得个教训,如若再敢造次一定会驱赶离开,去吧!”

张泽梅磕头谢恩,随即又向上官翎和宋巧玉道歉,之后才偷抹眼泪离去,模样十分狼狈。

等她走远,王文胜才对上官翎说:“殷姑娘,你受过惊吓需要好好歇息,刚才我也有身不由己的地方,还望见谅呀!”

上官翎忙说:“多谢王大人帮衬。”

宋巧玉方才受过张泽梅的威胁恐吓,生着闷气,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王文胜走向她,小声安慰:“小玉,让你受委屈了,但她爹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盐商,连老爷都要让他三分,刚才差点闯了祸,唉,我也难呀!”

宋巧玉犹豫一阵才淡笑着说:“这我知道,算了,就当遇到疯子挨了骂,放心,我没事。”

“这就好,我还有事,午饭就在这里吃,没事别乱跑,先走了呀!”王文胜见她脸上露出了笑意,这才红着脸带人走了出去。

等锁好门,宋巧玉就冲上官翎埋怨王文胜,“唉,没想到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算了,谁叫我只是个丫鬟呢!”

上官翎不敢附和议论,叹口气,又爬上了床。

宋巧玉见她一脸倦怠,不敢再说,帮她盖好被子后,就在床沿生起了王文胜的闷气。

当年,宋巧玉饥饿劳累昏死在衙门口,恰好被外出办事回来的王文胜撞见救起,五年来,两人渐渐发展成了父女关系。刚才王文胜忌惮权贵有意偏袒张泽梅,才不免引起宋巧玉的恼怒和不解。

张泽梅在上官翎这边受了气,口无遮拦,一到自己房间,就向其他三个待选姐妹诉苦谩骂,把上官翎说得一无是处,还明目张胆传说她私下贿赂过王文胜,弄得人人叫骂怨愤。

这边,上官翎毫无睡意,在床上试了几试都难以安寝,索性起床叠被,找宋巧玉闲聊打发时间。

“小玉,我睡不着,要不你上来歇歇,我替你看着?”上官翎没精打采地说。

“我可不敢,你睡不着也该躺下养养精神,免得误了大事,再说我一个丫鬟哪敢乱来呀?”宋巧玉小声嘟囔着。

上官翎边下床边说道:“刚才被她这么一搅哪有睡意呀?好了,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我们随意说说话时间过得也快些!”

宋巧玉叹口气,往她那边靠过去,紧挨坐在床沿上,好奇问道:“你的名字好奇怪呀?怎么偏叫离愁呢?单凭这俩字就觉得伤感呢!”

上官翎想了想便说:“分开确实有些伤感,但你连起来念,不就是远离忧愁的意思么?离愁就是远离忧愁的意思呢!”

听到这话,宋巧玉感觉眼前一亮,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殷姑娘大才,是我孤陋寡闻了。”

“名字而已,况且是爹娘取的,再不好叫习惯就行。你的名儿倒是取得别致,‘巧玉’这名字一听让人觉着顺耳好记,想必爹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上官翎随意说着。

宋巧玉想到过去,随即下地,刚才还眉飞色舞的神情一下变得沉重忧伤起来了。

上官翎自知失言,忙跟随下地,拉着她的手解劝道:“小玉,其实我的处境跟你差不多,甚至不如你,至少你只是与亲人暂时失散,而我爹娘身故多时,幸亏干爹好意收留了我,不要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跟我说说接下来我该注意些什么。”

宋巧玉故作镇定,随即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你通过终选没一点悬念,有你舅父和王主簿照看着,会受到特别关照和安排,只记得谨言慎行别像张姑娘那般莽撞就好了。”

上官翎追问道:“依你看,张泽梅通过终选的可能大不大?”

宋巧玉冷笑一阵,接着说:“她虽出身于富商家庭,但心术不正,刚才又得罪了王主簿,估计会落选淘汰吧!”

上官翎疑问:“我看她有很大机会,一则生得美貌,二来善于妆容,最后还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王主簿不敢动她,就连知府大人也要看她爹爹面子,学识渊博,哪像我大字不识几个,唉……”

“殷姑娘,你别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论长相,她们之中没一个能及得上你,论关系,你舅父和干爹都是金平府地界数一数二的粮商,现在又有王主簿的亲自关照,单凭这两点你占尽优势,万不可泄气呀!”宋巧玉着急劝说。

上官翎不敢妄自菲薄,忙谦逊道:“小玉,别说这样的话,要是再被张泽梅听到,不知该闹出多大风波,话虽如此,但我也没有十足把握,全凭我的造化吧!”

宋巧玉叹口气说:“实不相瞒,当年救我并收留在府的人正是王主簿,可我没你好运,他有意收为义女,只是他家人不许,我来府上已经有五年多时间,却还在为生计奔波,根本无力前去找寻亲人下落,唉……”

上官翎好奇追问:“既然你和他亲近相熟,何不倚仗他寻亲相认呢?”

宋巧玉连声叹息,随后说:“他托人找寻过几次,但到现在都没消息,我在想估计他们走远或者根本就不在人世了。我的命好苦,五年前家乡遭遇洪水,之后连发几场瘟疫贼患,爹娘带弟弟和我跟随村里人逃难,半途中又遭遇兵役,在躲逃之下,我与他们走散,之后独身逃到这里,幸好……唉……”

上官翎紧握了下她的手,又道:“小玉,别这样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兴许你爹娘还不知你在府衙,只要多番打探必定会有好消息的,王主簿有意关照,一定会帮你找到亲人的!”

宋巧玉不为所动,又闪着泪花诉说:“以他的关系和能耐,近五年时间都找寻不到爹娘和弟弟下落,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你不必捡好听的说,其实我早想通了,只要我能好好活着,他们在九泉之下会有所安慰。”

“小玉,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能他们也在四处找寻你的下落,别担心,总有一天你们一家会再次团圆相聚的。好了,昨天来得晚还没出过府衙,要不带我外出走走,你心里也会好过一些的。”上官翎急忙打断。

宋巧玉擦了擦眼泪,犹豫一下,便起身说道:“也是呀,你来这边只去了趟王主簿那里,该走走看看的,那好,咱们只出去一小会,等午饭时候就要返回来用饭,带你出去我是担了不少风险的呢!”

上官翎见她脸色好了许多,忙答应道:“我知道,谢谢你小玉。”说着,就硬推她出了门。

宋巧玉走在前面,刻意绕过其他待选女子所在房间,带上官翎通过废弃侧门往府外走去。

刚走出侧门,上官翎好奇惊问:“小玉,难道这里没人把守吗?”

宋巧玉“嗤嗤”一笑,便道:“你有所不知,刚才这扇门就是之前的旧衙门口,三年前嫌外面吵闹脏乱,就另外新开了一扇正门,这个就废弃不用了。平时大多是被锁着的,只因后厨买菜方便,这才没被封死,我们不能走正门,也不能经过穿堂去前院或者后院,刚好利用这扇半开的侧门就可以直接通往集市。”

“哦,不管怎么说,这里总该留人值守,万一哪天忘记上锁里面不就有了隐患吗?”上官翎紧张地说。

“呵呵,你想多了,这里是衙门,来的都是些上下级官员或者当地的乡绅富贾,其他人谁敢打里面的主意呀?再说了,我们做下人的,随便买点东西要走正门的话难免有失体面,所以走这扇侧门是被老爷允许了的,再说这里靠市集,正好给我们留出不少方便呢!”宋巧玉嬉笑解释。

上官翎转身看了看那扇窄小低矮的侧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说道:“是挺方便的,不走多远就能直接通到市集,真的不用拐来拐去耽误时间了。既然我们都出了府衙,要不去街面走走,买些所需的东西也是好的。”

宋巧玉随即想起王文胜的一番交代,犹豫犯难,刚想回绝,就见上官翎疾走上前,也不知要去哪里,忙追赶上去了。

第三十二章

上官翎无意看到一个熟悉面孔,但她刚发觉,对方发疯一般往人群中躲避隐藏,似乎很怕被她看清认出,拼了命在逃,没几下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宋巧玉身负看护上官翎的使命,东拐西拐就拦住了她的去路,紧抓住她的一只手,生气责问:“殷姑娘,你疯了吗?刚才还答应我不会乱跑,怎么忘了呢?要是被王主簿发现,我这小命恐怕难保了!”

上官翎犹豫一阵,随后就说:“对不起小玉,我刚才看到有人在偷东西,一时着急,就想过去阻止,对不起,差点连累了你!”

宋巧玉见她心神不宁不停往人群里外探寻,疑惑不解,追问道:“别骗我了,老实说,是不是遇见熟人或者相好的了?”

上官翎脸一红,又急忙掩饰谎称:“小玉,别乱说话,刚才只是看到有人在偷东西,忘了喊人,想跑过去吓退他而已,跟我开玩笑可以,但不许在外人面前提及。”

宋巧玉似信非信,但见她认真了,不敢乱来,停顿一阵才说:“算我信你还不成吗?好了,别生气,我保证不开这类玩笑了。我们好不容易偷闲出来逛街,但你先跟我说说,想要买什么东西,如果耽误时间那我们就先回去,等明天再买也不迟的!”

上官翎惊魂未定,随意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我们初次见面,只想送份见面礼,现在倒要问你喜欢什么东西呢?”

宋巧玉连声推辞:“我不要,你带的钱不多,等下还有大用场,如果你真没要买的东西,那我们先回去,免得王主簿发现我们擅自离开,到时你我都要挨责骂!”

上官翎皱了皱眉头,停顿一阵,说道:“现在回去未免有些无聊,要不我们随意逛逛,遇到心仪的东西就买下,两手空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宋巧玉算了算时间,还有大半时辰才会开饭,既然都已经走出了府衙,随意走走看看,也不会耽误多少工夫,笑道:“那好吧,既然你有这样的雅兴,我索性陪你转转,但我们的时间很紧张,要提前赶去用饭,免得被王主簿发现。”

上官翎笑说:“这我知道,走吧,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宋巧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发现前面不远处是一家刺绣店,随即跟她走了过去。

在去店铺的路上,上官翎极力从人群中间搜寻陈根的身影,但直到店门口却也没看到他的踪影。

两人走进店铺,上官翎很快看中一个荷包,上面绣了不少珍稀花纹,只有手掌大小,但却小巧玲珑,忙递给宋巧玉,笑问道:“小玉,我看这个荷包做工精细,你挑选颜色,算我给你的见面礼吧?”

宋巧玉来了兴致,随即放下,又定眼细看,随后挑选到中意花纹和款式的荷包后,就对上官翎说:“殷姑娘,我就选这个吧?等我问问掌柜,如果价高就算了。”

上官翎忙说:“小玉,别为我存钱,你再看看,喜欢什么就对我说,我一并送给你。”

宋巧玉攥着那个荷包,拦阻她说:“就选这个,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荷包有点贵,但上官翎不听劝阻,最后还是买下送给了宋巧玉。

走出店铺,上官翎还下意识寻找陈根踪影,这次什么都没看到,心里有些失落,但怕被宋巧玉看破,假装轻松地往府衙侧门那边走去,再也不敢回头去看了。

原本,上官翎还想再走走看看,但刚才无意看到陈根在躲,生怕真撞见被他说出底细引起宋巧玉怀疑,急忙跟随返回进了府衙。

到房间,宋巧玉疑心追问:“殷姑娘,实话告诉我,你先前真遇到熟人了吗?如果有什么想说想问的话,我都可以代为联络的。”

上官翎玩弄衣襟,显然包藏不住心中紧张,但不敢如实相告,故作镇定,伸手戳了她一下,责怪道:“小玉,我看午饭也快好了,要不你过去看看,我再收拾整理一下房间,别被他人看了笑话才是。”

宋巧玉看她紧张回避,又问:“离午饭还有半个时辰,刚才我问的你还没说呢!到底怎么回事呀?你胆小这我早看出来了,吓退小偷的事瞒不过我,看得出来你确实遇到了想见的人,他是谁?跟你是什么关系?后来怎么又不见了呢?”

上官翎不敢看她眼睛,低头催促道:“小玉,再过一阵估计要封城戒严了,我们也不知王主簿何时再来,不知还有什么安排,你快去后厨看看,反正我没多少胃口,如果可以,就带几个馒头或者小菜过来,我们要事先做好出行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耽误大事。”

宋巧玉见她有意隐瞒,不想再问,随即说:“那好吧,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如果那个张泽梅再过来寻衅滋事,这次一定会状告老爷,让他为你做主!”

上官翎连哄带骗,很快将她推搡出了房间。

等宋巧玉走后,上官翎就开始猜测陈根的意图,想了一阵却没得到什么。正在她犯傻充楞之时,张泽梅淡笑着走进房间,前脚刚越过门槛,就嬉笑着对上官翎说:“离愁妹妹,先前是我不好,现在想请你去街上吃顿好的,刚好还有几个姐妹,不能驳我面子,不答应就是还在意早上的事情了。”

上官翎定了定心神,忙推辞道:“姐姐误会了,我根本没生过你的气,再说小玉去了后厨,午饭我们准备在这里吃,既然有人陪你一同外出,我就不凑那份热闹了。总之,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出去。”

张泽梅笑道:“早看出妹妹胸襟宽广,但请你不要推辞,你来得晚了,和我同一房间的其他三个姐妹,早在前天聚首时就吃了顿团圆饭,现在又有相邻房间的七个姐妹过来会合,我一早上心神不宁,在她们的开导和劝说下,我决定设宴款待准备向你道歉。”

上官翎心慌意乱,又道:“王大人早有吩咐,要我们等他安排,没有他的同意谁也不能擅自离开房间,这个你们也都知道,依我看,等过了今晚,我们一起进来的姐妹再相聚言欢,这样就不会招致祸端了。”

张泽梅迅疾转了脸色,冷冷地责问道:“哦,原来你还记得有这番警告呀?可我刚才亲眼看见,你跟随小玉已经出入过府衙,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你真是两面三刀的人么?”

上官翎急了,慌忙从化妆台前起身,迎上前质问她:“你想怎么样?我们确实出入过府衙,但只是买了件所需物品,来去不过半柱香时间,难道你还想去找王大人告状吗?”

张泽梅阴笑几声,随后反问:“妹妹,你看我是哪种人?”

上官翎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不好,你想说没人会拦着,如果你在意早上的不快,完全可以去向王大人告状,这个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张泽梅面露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应付,停顿一阵才和颜悦色说道:“妹妹,你误会我了,其实我来邀请你一同吃午饭并没有其他用意,不管怎么说,我们一起进来的二十一个人总算有些缘分,都想好好聚一聚,现在她们都等在房中,快走吧,来去耽误不了一个时辰,你不去这叫我如何向姐妹们交代呀?”

上官翎猜她叫自己准没好事,没犹豫直接回绝道:“多谢梅姐姐抬爱相邀,但我真不能离开这里,小玉那边马上就好,你们出去聚餐,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个你可以放宽心。代我向其他姐妹问好,要不约在明天中午,我们好好聚一聚。”

张泽梅见她不就范,又拉长了脸,站一边开始奚落起来,“离愁妹妹,你肯定对我有很深的意见,如果是早上的事,我现在向你说声对不起,但我已经在她们面前夸下海口,一定会邀请你参加,你不会让我在她们面前丢脸吧?”

上官翎和她面对面站着看着,心里早已等不及宋巧玉回来救场了。“梅姐姐你误会我了,但前面有王大人的忠告,我们确实没必要冲撞于他的!”

张泽梅不依不饶,又说:“离愁妹妹,既然你记得王大人的忠告,又为何私自出入府衙呢?既然你都已经出去了一趟,现在和姐妹们一同吃个午饭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上官翎听她伶牙俐齿,自知说不过,停顿一下便说:“既然这样,还是等小玉过来再说,如果她也同意,那我就跟随你们过去,如果她不同意,对不起,我确实没那胆量和勇气了。”

张泽梅见她拉出了挡箭牌,猜测宋巧玉肯定不会同意,突然转了脸色,冷冷发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难道你还没忘却今早的事情吗?现在邀请你一同外出午饭,难道真就这么难吗?”

上官翎应付不来,正当无计可施之时,就听院内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急忙应声走过去察看,却发现来者不是宋巧玉,而是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心里更加惶恐不安了。

第三十三章

来人正是程桥县丞次女左无双,穿着普通,模样周正,有一双凤眼很是迷人。

上官翎和她素未谋面,猜测和自己同样身份,也不自卑,等她近前,随意接了句:“你是在叫我吗?”

左无双似笑非笑,有些尴尬,不急着回答,凑近门口一看,认出张泽梅,便顺势拉起上官翎的手,使劲往里拖拽,笑说:“殷妹妹别怕,我和梅姐姐相熟,听到这边大声喧哗,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却是她呢!”

上官翎愣怔一下,随即跟她进了房间。“姐姐是?”

左无双瞪了一眼张泽梅,随即答道:“叫我无双姐便是,刚才你们在争论什么,说话那么大声?”

上官翎看了眼张泽梅,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对方解释。

张泽梅看懂了左无双的眼神,停顿一下,才走过来说:“无双,你来得正好,给我们评评理,眼看快到饭点,跟我一起的姐妹商议,要提前聚一聚,过了今晚指不定能不能再见面,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死活都不领情,唉……”

左无双捏了捏上官翎的手,嗔怪道:“殷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能在这里相会算是缘分,按王主簿的意思,午后或者傍晚圣驾才会经过,只要过了今晚,我们这帮人的去留都有了定数,走的走,留的留,天一亮就会各奔东西,梅姐姐心直口快,但却是好意,按理说你是不该推辞不去的!”

上官翎犹豫不决。

张泽梅着急,又劝道:“离愁妹妹,早上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催促你起床就是为了商量中午一块吃饭的事,并不知你昨夜没睡好,我性子急说话冲,才无意冲撞了你和小玉,原本就是场误会,怪就怪我这张不争气的嘴,总压不住心急犯冲的毛病,别生气了,答应跟我们一块出去吧?”

左无双趁势劝说:“你来得最晚,我们了解梅姐姐的毛病,已经习惯不在意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梅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净招惹是非,但本意是想结交朋友,并非你想的那样狡猾刁钻。好了,时辰不早了,就趁王主簿有事外出,我们抽空出去吃顿便饭,也算认识熟悉了。”

听到这话,上官翎再也绷不住了,随即说道:“多谢两位姐姐盛情,小玉已经去后厨张罗午饭,如果真要外出还得等她回来才行!”

左无双偷偷给张泽梅使了眼色,随即笑说:“呵呵……这就对了,我估计你和梅姐姐还有话说,我替你跑跑腿,先去后厨那边找小玉说一声,待会再走也不迟的!”

上官翎不放心,刚想拦阻,却已看到左无双疾走如风,已经出了房门下了院子。

张泽梅看破了上官翎的心思,忙拉坐到床沿上,笑说:“殷妹妹别担心,在我们几个当中,就数无双会说话,等她说服小玉回来咱们再走。”

上官翎叹口气,拢了拢鬓角发丝,才道:“梅姐姐,这样出去会不会有事呀?万一王主簿回来发现是会挨骂受罚的,要不等明天事了再去吧?”

张泽梅淡笑着说:“殷妹妹,你不要再推辞了,其实你也清楚,等圣驾到官驿打尖,我们二十一人的去留才能有结果,二十一选三,大部分人都没资格滞留度过今晚,说不定有些离家近的趁夜就回去了,你说明天再聚不成空话托词了吗?既来之则安之,留给我们团聚的时间不多了,就趁现在无事偷空出去说说话聊聊天,也算相识一场,如果有幸被选进宫去,将来也好有个牵挂和帮衬。”

上官翎听懂了她的真实想法,这才释然宽心,跟着说:“我虽和姐妹们未见面不相熟,但也有梅姐姐这样的想法,只是今天早上王主簿特意交代过,没有征得他的同意不能离开这里,现在形势紧张,所以才有这样的顾虑。”

张泽梅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趁势劝说:“殷妹妹,虽说我们是待选秀女,但皇上未到之前我们是自由的,王主簿之所以几番恐吓,就是怕迟到晚归耽误大事,并没有其他意思,你想想,我们就一块上饭馆吃顿便饭,而且谁都没有逃离生事的想法,能出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地方呢?”

上官翎想了想,便说:“梅姐姐,我们出去可以,但不能耽误工夫,用过午饭就要回到这里待命,最好不要让王主簿和知府大人发觉,否则又会生出不少祸事来的。”

“嘻嘻……我知道,其他人也都同意,刚才那样着急,也是这个缘故,她们都同意,大家的意思是留下你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显得生分隔阂,我们一同参加挑选,应该一起出入行动,所以才过来催促相问呀!”张泽梅顺势安抚。

上官翎觉着有理,也合情理,便道:“多谢梅姐姐处处提点,没有你,我恐怕要落单被孤立起来了。”

张泽梅起身说道:“这就对了,你先坐等一下,我这就过去安顿,这顿饭算我请大家的,估计无双也快回来了,我得提前过去催促其他姐妹换便衣等待出行了。”

听到这话,上官翎面露难色,但随即一想却不敢说出来,轻声答应,送她离开了。

张泽梅离开一小会,左无双和宋巧玉嬉笑着走来。

上官翎从房间听出是她们,走到门口,大老远就问宋巧玉:“小玉,你跟我一块走吧?”

宋巧玉紧走几步,笑说:“你们去吧,我去算什么意思,留下来给你们望望风,好歹有个照应吧。”

左无双怕上官翎再迟疑,随即劝道:“刚才我已经问过小玉的意思了,她留下来给我们几个把把风是再好不过的了,再说我们出去也就大半个时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她自愿不去,我都劝说过好几次了,唉,就这样吧!”

她们刚到房间,张泽梅就心急火燎跑过来埋怨,“这帮小蹄子太不讲义气了,先前还要她们等我回话,可这才过了片刻功夫,个个都提前赶去东来顺饭馆,想必真被饿坏了吧?”

左无双接过话茬,随即紧张催促上官翎:“她们也真是的,原本早就说好一块过去的,怎么能不守信诺丢下我们不管呢?挨饿也该大家一起扛着,哪能提前过去吃喝呢?唉……也罢,殷妹妹,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过去,等到了那里,看你梅姐姐怎么收拾这帮小蹄子!”

上官翎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张泽梅和左无双催逼着从侧门走出了府衙,急匆匆往饭馆赶去。

上官翎一走,宋巧玉这才后悔害怕,但已在她们当面作过保证,只有自怨自艾的份了。

张泽梅和左无双左右“挟持”上官翎赶到预先订好的房间,见到满满两桌的同选姐妹,故意作难发火。

“你们也太不够义气了,原本说好要等殷妹妹一同过来,这不是喧宾夺主了吗?”张泽梅一副家长做派,气呼呼冲她们喊话。

这二十人当中,要么是小商小吏的待字姑娘,要么就是青楼歌姬,根本比不得大盐商出身的张泽梅,见她发火,个个站在原地,就像做了错事的小孩一般,只有挨训听骂的份,谁也不敢出言顶撞。

左无双见气氛尴尬,急忙解劝道:“梅姐姐,看来大家真被饿坏了,消消气,这不点好菜等我们上桌吗?算了,嗳……你们也都别傻站着了,都快坐下吧!”

没有张泽梅的话,谁也不敢落座,都不约而同直勾勾盯着她看。

上官翎见形势不好,暗中拉了下张泽梅衣袖,向她使了个眼色,是无声的劝说。

张泽梅原本没有作难发飙的意思,感觉占够了风头,才叹口气,向她们摆摆手,说道:“刚才说话冲,你们也别见怪,我们虽不是男儿身,但也该信守承诺,之前有过一起出行的约定,可你们还是失约失信了,罢,都坐下,我们快点吃喝,等下还要及早返回去呢!”

话音刚落,一些胆大的才敢应声落座,随之响起了杂乱的磕碰声响。

等大家先后落座,张泽梅才向众人介绍上官翎,“姐妹们,看清楚了,坐我旁边的这位是殷离愁,龙年生的,我大她三岁,韩家米行是她干爹开的,东坡商行马掌柜是她舅父,出身富贵人家,你们挨个问声好吧!”

上官翎想劝阻都来不及,只得应声站立,弯腰向大家点头致意。

在张泽梅的提议下,其他人先后起身,有喊姐姐的,也有喊妹妹的,顿时弄得上官翎羞红了脸,再也不敢抬头看大家了。

在她们问好期间,一样样菜肴羹汤先后落桌,荤素搭配,有菜有汤,都是按着张泽梅的意愿点下的。

张泽梅和左无双见她们对上官翎并无嫌弃冷落之意,倍感激动,早已忘却先前不快,纷纷叫嚷大家落座吃菜,其乐融融,仿佛成了一家,根本不像是新近三两天才熟识结交的。

上官翎无意间成了她们一伙的座上宾,这个劝吃,那个劝喝,非常受欢迎,似乎在刻意讨好巴结她似的。

第三十四章

在张泽梅的提议和安排下,一行二十一人齐刷刷聚在一起,做着分别前的饯行。

谁都清楚,今天的主人就是这位素未谋面的殷离愁,有着富贵的出身和绝佳的容貌,个个萌生出攀附和讨好她的念头,渐渐觉得,稀缺的三个名额就已被她占去了一个,剩下两个不出所料就该是张泽梅和左无双的,因为前者富贾出身,后者才貌出众,慢慢打击到了不少人的信心。

席间,上官翎很少说话,因为陌生不敢多说,因为身份造假怕被识破,渐渐成了旁观听众。

说话最多的还是张泽梅,一则这顿饭是她请的,二则她出身富贵,加之她爹以及叔父都是黑白通吃的主,无人敢抢风头。

左无双受过严苛家教,自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虽然在座当中她学识超群见识渊博,但自甘沉闷,跟在张泽梅身后,时不时加以提点和诱导,没有多说话。

剩下十几人当中,可算是鱼目混珠,处处流露着世俗和功利,一个接一个卖力讨好张泽梅,她说黑是黑,最不济也是灰色的,绝对不敢说成白色,人云亦云,充满了巴结和攀附。

说来凑巧,东坡商行马掌柜之子马得利也在东来顺饭馆,听得隔壁房间嬉笑成趣,透过门缝偷看,这才看清全都是清一色的美娇娘,更让他倍感惊奇的是其中还上座着上官翎,随即明白过来,犹豫一下推门进去了。

“各位姐姐好呀!”

在座当中有两人是春香楼里面的歌姬,认识马得利,顿时被惊得脸色煞白,愣在一边不知该说什么了。

张泽梅胆大,见大家受了惊吓,率先起身相问:“请问你是?”

马得利看了眼红脸低头的上官翎,走过去,嬉皮笑脸问道:“殷妹妹,我是得利呀,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去府衙待选了吗?”

上官翎见躲避不掉,慢慢起身离座,犹豫一下,拉他到一边,小声嘱咐:“她们都是和我一样身份的人,你快回去,有话待会再说,免得给我添乱生事呀!”

马得利见她有事隐瞒,故意赖着不走,反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听爹说,再过一个时辰全城将要戒严,估计离圣驾经过不远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待选之事告吹了吗?”

上官翎见他喋喋不休,急忙拉他出门,躲廊道拐角处,小声哀求:“求求你别再追问了,我们偷跑出来聚餐,待会还要急赶回去,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快走,免得她们生疑。”

马得利越听越糊涂,但怕误了她的大事遭马涛追究,将信将疑,随即说道:“我见过陈根,看样子伤得不轻,但他死活不说,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上官翎见过陈根落荒而逃的样子,但不知他身上有伤,顿时担心起来,紧张追问道:“你和他不认识,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详细告诉我呀!”

马得利见她着急,也不隐瞒,急忙说道:“也就一个时辰之前,我去收账碰巧见你在路边,刚想过去找你说话,就被陈根撞个满怀,几番追问下,才知他是你干爹米行中的伙计,受了伤,我想送他去诊所医治,但在中途,他趁机跑掉,后来我沿街找寻过一阵,却不见你和他的踪影了。”

“他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呀?”上官翎担心陈根伤势,又迫切追问。

马得利皱了皱眉,说道:“估计伤得很重,好像还流了血,但我们走得急,而他又不说,也不知具体伤了哪里,要不你去问问上官伯伯就知道了。”

上官翎犹豫一下,支吾道:“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去问问……或者帮我找到他,拜托你了!”

马得利随即想到她没时间,说:“殷妹妹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金平府说大也不大,找个人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快进去,我这就找人去寻陈根,但愿他能挺得住,等有消息就让爹带话给你。”

上官翎感激落泪,镇定下来才说:“得利哥,现在我是你爹爹的外甥女,这一点还请你代为隐瞒,这次进宫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弟弟惨死,爹爹下落不明,娘亲含恨而终,这些真相只有我进宫后才有能力追查,而陈根跟我有同乡之谊,我不想他有事,还请你代为寻访搭救,如果能顺利进宫,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的恩情。”

马得利听得明白,忙安慰道:“殷妹妹只管放心好了,哥哥我答应你便是,快些进去,免得被她们疑心。对了,你们快些离开这里,而且还要分批走,万一遇到巡防官兵,你们可就惹下*烦了。”

上官翎不敢懈怠,忙称谢返回房间,不等张泽梅等人追问,就催促道:“刚才进来的是我表哥,据他说,再有一个时辰全城将要禁严,圣驾随后就到,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样,我们分三批走,再一耽搁恐怕连进衙门的机会都没有了呀!”

张泽梅急了,忙对大家说:“事不宜迟,我先带一队潜回去,余下人再分作两队,快些返回去,我估计王主簿他们也快到府衙了,唉……这叫什么事呀,刚来没一会就要急着离开。”

左无双见大家愣在原地没有行动,忙随手一划,就把一帮人分作了三队,接着说:“这边你们几个先跟梅姐姐回去,菱萧你们几个跟我一组,剩下的和殷妹妹一起,大家快走吧!”

话音刚落,两桌人乱作一团,张泽梅胆大,先带人下楼走了。而左无双也不差,紧跟着带走了七个人。上官翎还想再等等,就见身旁瞬间走掉了六个人。刚才还簇拥着她的那些人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上官翎顾不得埋怨责怪,也随即出了门。

但她刚一下楼,就被店小二还有两个打手模样的人堵住去路。

“唉,慢着,你就是殷姑娘吧?之前和你同一房间的人们说,这两桌的账该由你结,一共是三十两银子,这里概不赊账,还请见谅!”店小二傲慢地说。

上官翎疑问:“这里不是有人提前预定下的吗?难道她们没一个结清饭钱就离开了吗?”

店小二怀疑她故意赖账,向身旁两人使了眼色,变了嘴脸,责问道:“姑娘该不是想吃霸王餐吧?她们都说叫殷离愁的结账,既然是你,还是乖乖结账走人的好,不然的话,我们就要押你去见知府大人了。”

上官翎感觉上了张泽梅的当,但又不敢和他们纠缠耽误返回时间,随即摸了摸衣袖,但不凑巧,出来得匆忙,身上此刻并未带一文钱,随即说道:“这位小哥,出门走得急忘带了银两,你们大概听说过韩家米行,里面的掌柜上官荣雄就是我干爹,劳烦你们去找找,只要说是我欠下的,一定会替我结清的。”

店小二上下打量一番,才讥笑道:“殷姑娘,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照你这样说,随便哪个人就可以说是哪个老爷的亲戚,难道我们要放下手中活计专门过去收账吗?老实说,你身上到底有没有足够的银钱,如果没有就跟我们去见官,咱这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也不许有人吃霸王餐。”

上官翎见他身后两人有意靠近拖拽,忙说:“这样好了,你们总该听说过马涛马掌柜吧?他是东坡商行的大掌柜,而我就是他外甥女,先前他小儿子马得利还跟我说过话,只是临时有事离开了,不信你们可以找人问问,如果敢说一句谎话,我甘愿卖身为奴直到抵扣饭钱。”

店小二仔细打量起来,谁知从楼上跑下来一名粗使伙计,似乎偷听到了上官翎的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她说得没错,刚才马掌柜小公子马得利确实来过这里,还在楼上廊道拐角处跟她说话,似乎唤她妹妹,我听得仔细,这人得罪不起,要不我去问问马掌柜,等得了消息再来计较这事吧?”

“你确实听清楚了?确定马掌柜小公子唤她妹妹?”店小二紧张起来,连番追问。

那人深信不疑地说:“确实听得仔细,当时我就在楼上,见她貌美不由得引起注意多听了几句,他们关系匪浅,要不你去问问老板,这事可大可小,得罪马掌柜我们就等着关门吧!”

店小二不敢怠慢,忙对上官翎说:“刚才无意冒犯,但这两桌饭钱数目不小,要不你稍等片刻,等我问过老板再作商议,暂时要委屈一下你了。”

上官翎见形势有了变数,忙催促道:“那有劳小哥抓紧时间过问,眼下我还有急事耽误不得呀!”

店小二赶忙答应一声,随即出门去找老板了。

上官翎干等着急,坐一旁两眼冒火,眼看快到禁严时间,同行之人都已安全返回,而自己却被困于饭馆脱不开身,越等越着急,但却被两人看守起来,连出逃离开的机会都没有,着实令她心急如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过了一盏茶工夫,还不见店小二回来,却听得街上隐约传来铜锣此起彼伏的声响,从店门口远远望去,街面上到处是急走赶路的行人,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戒严了,无关人等暂且回避……”

“无关人等回避……如有违反,轻则打三十大板,重则收监流放……”

“回避……”

第三十五章

就在上官翎泪如雨下后悔万分之时,店小二跟随掌柜进来,一见到目光呆滞涕泪交加的上官翎时,步伐不由得加快许多,脸上多了层愧疚惊恐之色。

“殷姑娘,让你久等了,适才遇到巡防官兵,不免有所耽搁,我们已经查清,现在你可以走了。”掌柜面露惧色,小心解释。

上官翎慢慢起身,也不搭话,径直往门口走去。

掌柜见她这副模样,想要讨好,上前询问:“殷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要我找人送送你呀?”

上官翎没有理睬,感觉身心俱疲,跨过门槛,慢慢往衙门侧门方向走去。

掌柜不明情况,忙问店小二:“她这是怎么了,你们该不是责骂为难她了吧?”

店小二急忙澄清:“老爷,我们绝没有为难过她,听说她认识韩家米行的上官掌柜,又说是马掌柜的外甥女,要不是刘三无意探听到马得利唤她作妹妹,到现在也不确定这位姑娘的身份,她说有急事,但三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我做不了主这才讨老爷的示下。”

掌柜转念仔细一想,随即明白过来,转身对店小二说:“听人说圣驾要在官驿打尖,而和殷姑娘一起的这些女子就是待选侍寝的秀女,她口中所说的大事莫过于此,要不是亲见,还真搞不懂咱家饭馆一时间为什么能来这么多美貌女子,看来我们是怠慢她了,是福是祸只有等过了今晚才能知晓,唉……”

店小二讥笑过上官翎,心里没底,探问道:“老爷,待选侍寝的秀女是什么身份?”

“唉……如果伺候皇上满意,也有可能升为后宫妃嫔甚至皇后,今天发生这么大事你却等闲视之,难道你见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起走来饭馆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吗?如果你早一点传回话来,我们就算请她们大吃大喝三天三夜又有何妨?许多人巴结她们都来不及,而我们竟然逼迫她结账,万一误了她的候选大事,一旦马掌柜追究起来,恐怕已不是关门歇业这么简单了,指不定还会摊上大事呀!”

“老爷,是我眼拙没看出什么,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

“哼……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是我们扣下的,耽误她回去的时间也是我们的过失,马掌柜上通州府军政高层,下至县衙各路富商,绝对是官商两道的大人物,现在得罪了他的外甥女,万一错过候选时机,这个罪过岂是你我能承担起的?”

“那眼下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自求多福,但愿她能赶得上良机吧!说来也怪,这么多人竟没一个能拿得出三十两银子,能进这圈子的人不是富贾之女就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按理说不该推脱不给呀!”

“老爷,我现在才想明白,那个为首的张泽梅就想拖住殷姑娘,故意联合其他人设套,阴险毒辣,估计是怕抢了她们的风头和机会吧?”

“唔,也有这个可能,听说这次是百里挑一的难度,州县就近选送上来近百名貌美女子,而这次能留下来的估计只有两三人,其中的竞争和艰险可想而知,唉……总归是她太老实了,别人抢先逃走,而她垫底断后,照这样发展下去,哪里还有入选进宫的机会呀!”

“老爷说的极是,一帮女人间的争斗虽没男人征战沙场那般残酷血腥,但也充满明争暗斗,看得人都快魂飞魄散了,但愿这位殷姑娘能心想事成吧!”

“别说风凉话,赶快找人收拾关门,等下还要撤出城去,再一耽搁恐怕会受长官责罚的!”

“知道了,老爷。”

……

“大家都听着,赶快撤出城去,违者统统带去衙门治罪!”

“快撤回城外,城内不容许有闲杂人等,一炷香过后清场,万一抓到会拿去治罪,请大家相互转告及早撤离……”

上官翎一路小跑总算赶到了侧门口,伸手一推发现门被反锁,怕误了时辰,只好硬着头皮去走正门,刚到门前,就被王文胜逮住。

所幸的是,宋巧玉也在,似乎正准备跟随王文胜出府寻访自己。

见到宋巧玉,上官翎瞬间瘫倒在她怀中,涕泪交加,悔不当初。

王文胜没空责骂数落,走过去,对宋巧玉吩咐:“小玉,先带她回房梳洗休养,等下再算你们的账。”说完,又急匆匆带人上街巡查去了。

在宋巧玉的搀扶下,上官翎安然返回到了房间。

“殷姑娘,她们都来了,而你怎么才来,难道中途又出什么状况了吗?”

上官翎浑身疲惫,含泪说了声“难为你了”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宋巧玉见她灰头土脸,没再追问,急忙伺候她梳洗打扮。

就在上官翎梳洗之时,张泽梅和左无双急匆匆赶来,见她安然无恙回来,顿觉又惊又喜。

“小玉,你是怎么找到殷妹妹的?”张泽梅小心探问。

宋巧玉不知经过,如实说:“我跟随王主簿前去寻找,刚出府门就见她回来了,所幸没伤到什么,否则我这颗脑袋算是难保了。”

张泽梅对着一脸怒意的上官翎说道:“殷妹妹,我知道你记恨我们,但当时情况紧急,按理说你随后赶到才是,难道中间出什么意外了吗?”

宋巧玉听到这话,忙问上官翎:“殷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受衙役盘问所以才晚点赶到的吗?”

上官翎从宋巧玉手中夺下梳篦,转身看了张泽梅和左无双一眼,随即说道:“都回去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

张泽梅着急,忙问:“殷妹妹,你误会我们了,当时我们换了便装,身上没带银两,连一文钱都没有,而其他人也是同样状况,在我们中间只有你没换衣裳,都以为你有钱,所以才把饭钱推给你,难道你也忘记带钱被店家扣下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确实不够义气,总共花了多少钱我和无双全都赔给你,还请不要生气才好!”

左无双追问道:“殷妹妹,如果真是这样,你又是如何脱困的?”

上官翎保持沉默,已经不想对她们多说一个字了。

宋巧玉见气氛尴尬,板着脸对她们说:“你们都走吧,她受了委屈,估计也受过不少惊吓,现在她能安然无恙回来,也算天意造化!”

张泽梅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上官翎说道:“你们设计,联合起来打压我,算了,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从现在开始,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想多说一句话,走吧,快走呀!”

“殷妹妹,你别这样,事实正如梅姐姐说的,都以为你身上有钱,所以才着急逃离现场,现在见你安然无恙返回来,我这心里真难受呀!梅姐姐不缺成百上千的银两,只是碰巧换衣裳没带钱,不然哪有让你结账的道理呀?!”左无双一旁解劝。

“不说了,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从现在开始,我与你们不认识,也没必要投机钻营。”上官翎背转身子,恶狠狠地说。

张泽梅看了眼左无双,一时间犹豫起来。如果生气离开,只怕这件事会伤和气,对方已经下出了逐客令,再强留下去也是徒劳无功的。

左无双想了想又说:“殷妹妹,刚才我们所说句句属实,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故意设套陷害的意思,如果有,我甘愿被五马分尸。”

张泽梅附和着说:“我们陆续回来,见你没跟上来,就想出去找你,但刚到门口就被巡防官兵挡了回来,随后还挨了王主簿一顿责骂。这些情况,小玉也都知情,我跟无双一样,也可以对天盟誓,如果真有意陷害于你,便会孤苦终老!”

说完这句,左无双就强拉张泽梅离开了房间。

上官翎见她们敢发这样重的誓言,慢慢觉得误会了对方,两人离开半盏茶工夫,就追赶出了门。

再次见到张泽梅和左无双,上官翎早已流出了两行热泪,一见面就欠身道歉说:“刚才误会了两位姐姐,还请不要怪罪,在那种情况下,我实在不相信那么多人竟没带三十两银子,所幸的是,饭馆掌柜忌惮我舅父才答应放人,不然还被他们看管在那里。”

张泽梅同情她的遭遇,忙搀扶起身,含泪劝解道:“殷妹妹不必如此,我们做错在先,之前总说我请客,谁知却忘了带钱过去,害得你被店家扣留,唉……我自知羞愧难当,还要乞求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呢!”

左无双跟着说:“是呀,我也有很大责任,当时走得急,换上便装就跟了过去,唉……殷妹妹,不管你相信也好怀疑也罢,我的本意并不是你怀疑的那样不堪。算了,误会解除了,我们还是好姐妹,对不起,你为顶替我们蒙受了不少委屈,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都过去了,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上官翎诚意道歉。

有了这句话,张泽梅和左无双这才放下心来,接连说:“谢谢殷妹妹宽宽大量,做姐姐的羞愧万分呀!”

上官翎推说没事,这才返回自己房间,盘算怎么向王文胜解释陈情了。

第三十六章

很快,外面清净和空旷下来,府衙以及所属州县官兵悉数走到街上,大多装扮成商贩和路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小心查探巡视各方面情况。其他人则游走在街头巷尾和城门内外,严密监视和盯防有可能出现安全问题的隐患点。

王文胜抽空回了趟府里,喝口茶水,就直接去找上官翎问话,心里又急又气。

在宋巧玉的安抚下,上官翎早已沉下心来,慢慢淡忘了饭馆风波,和她闲聊等待。

王文胜的突然到来,彻底打破了沉静的气氛。两人随即垂头问好。

“殷姑娘,告诉我那是谁的主意,别怕,让我心里有个数。”王文胜忍着气询问。

宋巧玉见上官翎神情恍惚,急忙插话回答:“王大人,这事怪我,要罚就罚我吧,是我怂恿她外出的!”

王文胜瞪了宋巧玉一眼,又问:“殷姑娘,你别怕,告诉我是不是张泽梅出的主意?到这个时候,你还想为她隐瞒吗?”

宋巧玉受到警示,再也不敢狡辩,埋头不语了。

上官翎知道瞒不过,犹豫一下,就说:“她们也是好意,想着分别在即,趁机会结识熟悉,将来也多个姐妹,对不起,我忘了大人临行前的忠告,不听小玉拦阻跟去,实在不可饶恕,还请大人息怒!”

王文胜沉默一阵,叹了口气,随后说:“殷姑娘,你太傻太好骗了,别人把你当傻子看待,你还在替她们开脱,唉,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你没进宫就会有身死途中的可能。唉……”

上官翎见他有难言之隐,想问却不敢,只接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王文胜还想再嘱咐几句,就见有人来找,忙抽身离开了。

上官翎和宋巧玉目送他们走远,又双双返回了房间。

宋巧玉听懂了王文胜的言外之意,有些后怕,忙对上官翎说:“殷姑娘,这次只怕进了张泽梅等人的圈套,事已至此,我们该小心应付了。”

上官翎深感疑惑,见她遮遮掩掩,才问:“小玉,你是说王大人发觉了什么异常,刚才是在有意提醒我吗?”

宋巧玉压低声音说道:“我差点也被她和左无双迷惑了,听王大人这样一说,又感觉她们是存心设计的,你想呀,她们早订好了房间,但到最后谁也没钱结账,如果不是你反应机敏,恐怕早被巡查官兵赶到城外去,到时你再想进来只怕难上加难了。”

听到这里,上官翎感觉心惊肉跳,也觉得张泽梅和左无双居心叵测,是想设计踢开自己,一想到刚才还跟她们道歉言和,就开始后悔了。“小玉,那我现在该怎么办?王大人似乎对我寒了心,不仅不责罚,连一句嘱咐的话也没有,真后悔听了她们的话呀!”

宋巧玉在屋里来回踱步,过了一阵才说:“殷姑娘,别管她们,过去的不重要,圣驾马上就要到了,目前你只管安心等候,别再胡思乱想。”

上官翎哀叹两声,就对她说:“小玉,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现在距离圣驾到来还有一些时间,我想托你去找马掌柜小儿子马得利,让他进来说句话,我有事托付过他,现在不知结果有些担心。”

宋巧玉有些犯难,嘟囔着说:“王大人专门叫我照顾你,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丢差事事小,恐怕会掉脑袋的!我知道你在意那个人的安危,但也该等过了今晚再说呀!况且,以马掌柜在这边的关系,他家人能进得来,估计还没办妥你相托的事情吧?”

上官翎见她起了疑心,忙说:“是呀,我倒忘了这些,那再等一等,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说完,感觉有种不打自招的意思,随即补充说:“小玉,你在乱说什么,我和表哥之前有过约定,是有其他的事,跟你想的差远了。”

宋巧玉见她不想说,也不逼问,笑了笑,说道:“趁这会闲着,赶快歇歇,我去前院帮你探听一下动静,等下再来找你。”

上官翎确实有些困乏,忙送她出门,之后坐床边细想陈根的事,猜不透他因何受伤,为什么又要躲着自己,马得利到现在为何没有回应,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宋巧玉偷摸进了前院,找到相熟的人打听,获知了一些新情况,随即找上官翎透露。“殷姑娘,我刚才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你可要做好准备呀!”

上官翎一脸惊恐,忙问:“小玉,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别吊人胃口了!”

宋巧玉见她着急,接上说:“圣驾到了城外十里地,再过一炷香时间就该进城了。大家都去迎接,城中早清了场,一路上没遮没挡,估计天黑前就能入住官驿了。”

上官翎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忙问:“这么快呀?那他们先去哪里,我们是不是也会去驿站呀?”

宋巧玉嗤嗤一笑,便道:“你着什么急,老爷和王大人会作出安排的,等着吧,或许有人已经在计划了。”

上官翎绯红着脸颊,仿佛被炙热的阳光烘烤,久久不能褪去。

宋巧玉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实际上比上官翎更着急更紧张,因为之前偷偷跟王文胜提过,要跟随她一同进宫,早把赌注压在了别人身上。

一时间,两人各想各的,开始沉默。

张泽梅和左无双在房间坐立不安,相约过来探听消息,因为她们早已看出宋巧玉深受王文胜的信赖。

两人一起涌入房间,却遭受上官翎和宋巧玉的冷遇,没人愿意理睬,甚至都没拿正眼看她们。

张泽梅明显不适应目前的气氛,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左无双却已看出来自对方深深的敌意,忙赔笑缓和关系。“呵呵,想必你们也都挺无聊的,这不我和梅姐姐过来找大家说说话,这样时间也过得快些!”

上官翎忍着怒气,随意应付道:“两位姐姐快坐下,小玉倒茶,我们一块坐等吧!”

宋巧玉没应声,转身去倒茶,故意把茶具碰得叮当作响,是在表达心中不满。

左无双心细,随即看出问题,随手拉了下张泽梅,使了眼色,接着问上官翎,“离愁妹妹,看你眼神倦怠,想必昨晚没睡好吧?现在还有些时间,要不上床休息一下,我们这就走了。”说着,和张泽梅一同起身,准备离开。

上官翎跟随下地,假意挽留道:“昨晚确实没睡好,你们难得过来,还是跟我说会话,反正这时候也没睡意呀!”

左无双淡淡笑说:“算了,有些人不高兴,扫了兴头,得,你忙你的,我们待会再过来。”说完,拉着张泽梅往门口走去。

宋巧玉听懂了左无双的责怪之意,定了定神,也不理睬,反朝一只茶杯叫骂:“不识好歹的东西,洗多少次都弄不干净,还不如扔了省事!”说着,就把茶杯往墙边一推,用力过猛,手柄掉落,杯身接触墙壁发出了清脆刺耳的响声。

上官翎受到惊吓,忙走上前询问:“小玉,你没伤到手吧?”

宋巧玉摇摇头,弯腰捡拾掉落在地的杯耳。

左无双知道宋巧玉在变相咒骂自己,闷哼一声,就拉一脸茫然的张泽梅走开了。

出门后,张泽梅就问左无双:“无双,宋巧玉刚才怎么回事,似乎被人训过一顿,不会是在向我们撒气吧?”

左无双冷冷地说:“她们还在怀疑中午饭局的事,刚才确实有意冷落我们,现在还有时间,你想想办法,我们得找她出出气才行,一个小丫鬟也敢这么猖狂,万一传出去,其他姐妹会怎么看待我们呢?”

张泽梅想了一阵,随即贴耳对左无双说道:“这个好办,我找人修理她一顿便是,说说吧,要我怎么处置她?”

左无双吃了气,但还有理智,急忙拦阻道:“要不等过了今晚再说,反正她是府衙里面的差使丫头,走不了的,等我们的大事落地,再找她算账也不迟,这笔账暂时记在她头上,目前来说,顺利通过终选才是我们该做的大事急事!”

张泽梅听后,这才镇定下来,连说她老谋深算,差点冲动惹下麻烦。

随后,上官翎想到了问题症结,劝说宋巧玉:“小玉,别气了,像她们这般身世的人,我们是得罪不起的,万一我落选,又该如何脱身呀?好了,消消气,就当她们没来过好了。”

宋巧玉停下手上动作,不满地说:“殷姑娘你做事没原则,一再退让忍耐,在我看来,你完全没必要对她们低声下气,都是同样身份的人,况且你有很大希望通过终选,何必看她们眼色行事呢?再者说,中午饭局上,她们明摆着针对你,可你一点也不记仇,就像没事人一样,真让我担心呀!”

上官翎淡淡笑说:“小玉,你或许忘了,终选名额有三个,现在看来,张泽梅是有很大机会入选的,那个左无双也非等闲之辈,如果我猜得不错,她们会双双入选,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的处境会很艰难,到时同去宫里,她们又有优越出身,我们不占一点优势,到时连王大人乃至知府大人都没办法帮我们,所以不能树敌呀!”

听到这话,宋巧玉不由得伸出舌头,有些后悔了。

第三十七章

正说话间,王文胜派人过来找上官翎,要她准备去往府衙外不远的官驿,圣驾已经入城。

上官翎顿觉紧张,忙拉住府上来人询问:“其他人呢?我们会一同过去吗?”

那女的说:“先来告诉你,之后会挨个告知。等一下还会有人过来接引,你们都要过去。”

那人一走,上官翎就开始显得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整顿衣装,一会儿梳理头发,总觉得哪里不合适,但又发现不了问题所在。

宋巧玉也很紧张,跟在她身后,帮助检查妆容和头饰,这儿拉一下,那儿扯一下。

就在她们紧张准备时候,张泽梅和左无双带一帮女子走来。

张泽梅见上官翎还是之前打扮,并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打心底瞧不起,走进房间,带着调侃的腔调问:“离愁妹妹,我们可以走了吗?”

宋巧玉对她客气很多,投以友好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

上官翎淡笑着说:“不着急,再等一等,上面还没正式通知过去呢?!”

张泽梅见她不慌不忙,一副志在必得稳操胜券的样子,有些嫉妒,想了想又说:“我知道官驿的位置,还等什么,一块过去就行了。”说着,往后看了一圈其他同选的姐妹。

上官翎对她有所提防,不卑不亢地说:“我这边还没准备妥当,要不你们先走一步,妹妹随后赶去也好。”说着,又不紧不慢稳坐梳妆台前,气定神闲,对她们不温不火若即若离,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张泽梅受了冷遇,心生闷气,手一扬就带人往前院走去。

等她们走远,上官翎才慢慢起身,对宋巧玉说:“先不管她们,我们接到通知再赶去不迟,去早了怕没地安顿,就等来人告知吧?”

宋巧玉见她有意躲避张泽梅等人,附和着说:“对,我们不能受别人左右,总让张泽梅牵着鼻子走,迟早会受她算计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院看看,待会再过来找你一起过去。”

上官翎知道她路子熟,轻声答应着送她离开,随后在房间踱步等待。

没过一会,宋巧玉气喘吁吁跑来,见到上官翎,二话不说就往外面拉拽,显得着急恐慌。

上官翎边跑边问:“小玉,怎么了,难道有人忘记通知我们了吗?”

宋巧玉没敢停下来,继续疯跑,等拐进前院,才说:“是啊,圣驾来得太快,上面来不及通知,张泽梅提前获知内部消息,比我们先知道了情况,这会已经在去往官驿的马车上了,我问过守门衙差才知这帮人已经走了的消息,现在我们要尽快赶过去,不然会受责骂甚至错失良机的!”

上官翎这才后悔没听张泽梅的话一同赶去,脚下生风,越跑越快,宋巧玉明显抓不住她了。

宋巧玉显然上气不接下气,渐渐支持不住,速度减缓,快到门口,突然停下,双手捂着肚子开始大口喘气。“殷……我……慢点……我……”

上官翎不得已停下,折返回来,搀扶她说:“小玉,你没事吧?”

宋巧玉喘匀了气,才说:“这边离官驿还有一段路程,你先等着,我去找辆马车过来,跑过去会弄得灰头土脸,别着急,我们顶多迟到一炷香时间而已,不碍事的!”

上官翎暗暗叫苦,但也不想责怪抱怨,催促她说:“那你快去,快去快回,我在原地等着,再不能耽搁时间了的!”

宋巧玉顾不上说话,又急忙跑回后院去寻马车了。

上官翎等在原地,心里着急,来回走动,就是不见宋巧玉的身影,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却也没法子。

过了一盏茶工夫,马得利出现在了门口,见上官翎独自走动,急忙跑过来询问:“离愁妹妹,你在这里干什么,是在等人吗?”

上官翎有心事,突然听到这话,被吓得后退几步,险些跌倒,转身发现是马得利,就说:“她们都走了,我落了单,小玉去找马车送我去官驿,眼看大家都去了一段时间,唉,不会错过时间功亏一篑吧?”

马得利没听明白,追问道:“别着急,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听得糊里糊涂呀?”

上官翎镇定下来,慢慢解释:“之前有人通知我们准备停当,待会还会有人过来接引去官驿,其他人先走了,我坐等消息,谁知情况有变,上面来不及派人通知,结果我落了单,她们都坐马车去了,而我只能晚点去官驿,小玉去寻马车还未回来,唉……真快急死人了。”

马得利替她着急,随即说道:“要不这样,你跟我出去,我找匹马送你去官驿,这样或许能快点,事不宜迟,快跟我出府吧!”

上官翎迟疑道:“可小玉还在里面,估计也快找到马车了,要不再等一等吧?”

马得利坚持说:“不等她了,我跟守卫说一声,我们先走一步,她随后跟上吧?”

上官翎还在迟疑。

马得利见她拖拖拉拉,一着急,就拉起她往门口跑去。

上官翎一边跟他疯跑,一边转身探寻宋巧玉的身影,可出了门也没见到,随即死了心。

马得利认识府衙上下官兵,刚出门就拦下一队正在骑马巡逻的官兵,跟为首的简单说明情况,很快顺利接到一匹马,随即将上官翎搀扶上去,迅疾坐在她身后,一声呵斥,快马加鞭,飞速往官驿奔去。

上官翎放松下来,红着脸询问:“马大哥,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马得利迟疑一下,接着开始支吾,显得语无伦次,“什么……你是说陈根吗?他……别着急,我们马上快到了。”

上官翎狐疑,便问:“马大哥,陈根他?”

“你说他呀,好着呢,我在米行看到了,估计没什么大碍,有空我给你慢慢说,现在你只管安心参选就是了。”马得利胡乱回答,不敢说出实情。

“马大哥,他到底怎么样了?他是我弟弟,我想知道他的近况。”上官翎着急逼问。

马得利见瞒不住就说:“好吧,实话跟你说,他情况不太好,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他弄伤了自个,估计是想跟随你进宫吧?”

上官翎听不明白,又问:“他进宫干什么?为什么又要弄伤自己,伤得重不重,有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快跟我详细说说呀?”

马得利沉默一阵,接着叹口气说:“他……他……已经……不是男人了,唉……这又是何苦呢?”

上官翎听清了,陈根为了能跟随自己进宫,做出了牺牲,但一想到自己这边还未定数,顿时紧张不安起来。“我这边还没有结果,而他……唉……他太傻了。”

马得利叹口气,又说:“你别怪他,他跟我说,已经央求上官伯伯请知府大人出面,不出意外,就能如愿做公公跟随去京城,所以你没有退路,这次一定要顺利通过终选,才不枉他对你的一片痴情呀!”

听到这里,上官翎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责怪陈根太过鲁莽,没必要牺牲一生幸福委屈自己,另一方面她没把握脱颖而出,带殷翠红、宋巧玉以及陈根进宫,生怕落选,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马得利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又出言抚慰:“离愁妹妹,你别有负担,能不能通过终选顺利进宫或许早已注定,只要按着大家说的做,我想你有很大胜算,通过了大家都好,通不过还可以回来,大家都不会怪你的!”

上官翎嘤嘤哭泣,又感觉连累到了很多无辜的人,一时间没话说,心里很乱,不知该怎么面对排解了。

到了官驿门口,马得利下马,又将上官翎慢慢搀扶下来,跟她说:“离愁妹妹,我只能送你到这里,进去后,你就说是我爹的外甥女,相信没人会拦阻为难,如果有时间就去找一个叫*的巡守,他是官驿负责安防的大总管,会帮你打点上下的。”

上官翎含泪道谢,这才慢慢往里面走去。

马得利目送她走进,才唉声叹气骑马返回了。

刚走到半途,就见宋巧玉小碎步往前疯跑。“小玉姐姐,我送离愁妹妹刚到官驿,你快上马,我也送你一程吧!”

宋巧玉没见过马得利,但听他这样一说,才对上号,也不见外,一起骑马走了。

“小玉姐姐,离愁妹妹心情不好,你去劝说一下,免得影响她正常发挥,这事拜托你了。”

宋巧玉以为上官翎在生她的气,心虚紧张,随意答应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马得利放下宋巧玉后,才慢悠悠往回走去。

宋巧玉几经打听又再次见到了一脸倦怠和颓废的上官翎,走上前,不停向她解释道歉,说马车都被抽调去了城门那边,找了一大圈都没结果,后来找到一顶轿子,出门听说情况,这才急忙追赶过来。

上官翎连说没事,相反还不停向她称谢。

在马得利熟人的照看下,上官翎又分到一间靠里侧的闲置空房,没跟其他人拥挤在一块,受到了颇高的待遇。

第三十八章

上官翎刚得到安顿,还没和宋巧玉说几句话,就见张泽梅和左无双嬉笑着走进房间。

张泽梅笑问:“离愁妹妹,现在后悔没听我的话了吧?不过来得刚刚好,什么都没耽搁呢!”

上官翎知道她们是来寻衅滋事的,也不退缩,站起来,走过去说:“是呀,我们骑了匹快马总算赶上了,来坐下说。”

张泽梅围着她转了一圈,不禁嗤嗤作笑,“妹妹,你还不快重新梳洗一遍?身上落了不少尘土,圣驾马上就要到了,就不怕别人把你当乞丐赶出去吗?”

左无双假意拉了下张泽梅,走上前说:“离愁妹妹,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实话说你身上确实落有不少灰尘,应该赶紧梳洗准备一下的。”

宋巧玉看了眼上官翎,见她涨红着脸,很明显有气无处发泄,便硬着头皮对她们两个说:“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我警告你们,如果还想在殷姑娘身上占便宜,劝你们自重一些,免得伤了和气,你们都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上官翎有意识挡在宋巧玉前面,接着说:“你们都走吧,我累了,不想再见没口德的人,更不想再说骂人的话,快走吧,我的事不用外人操心。”

张泽梅忍不下,恶狠狠怒骂上官翎:“殷丫头别得意太早,结果尚未可知,现在就摆出臭架子,小心哪天沦为我的阶下囚,到时你就算跪下求我也没用,无双,我们走,跟这种人说话简直侮辱了我的身份,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说完,急忙拉左无双离开了房间。

等她们走后,宋巧玉安慰上官翎说:“殷姑娘,忍到多时无需再忍,到了这里,你和她们都是平起平坐的待选秀女,根本不必怕她们,也不用委屈自己讨好别人,论起势来,你一点也不输她们,所以把腰杆挺起来,不用躲来让去的!”

上官翎叹口气,接着说:“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多交朋友多条路,只是她们一再欺辱,逼得我没办法退让了。小玉,闲话不多说,你快帮我看看,我这身上哪里还有问题,头发需不需要再洗?”

宋巧玉应了一声,忙围着她打转,上下左右一通打量后,才说:“身上落有一些灰尘,我替你拍掉就好了。头发也有些乱,待会帮你重新梳一遍就行,其他方面再没任何问题了。”

上官翎道了声谢,站立不动,等她帮忙清除身后衣服上的尘土。

宋巧玉刚帮上官翎重新梳理好发型,就见王文胜急匆匆走了进来。“你们的事我都听说了,幸亏有得利侄子帮忙,不然会耽误大事的。好了,你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吗?”

宋巧玉忙说:“大人,都准备好了,怎么,又有什么新变化吗?”

上官翎也露出惊愕表情,但被宋巧玉抢先了,所以一起盯着王文胜看。

王文胜见她们紧张过了头,忙舒缓口气解释道:“还能有什么变化呢?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听着,圣驾已经到了府衙门口,待会直接进驻官驿,到时会有人过来安排,你们只管照吩咐做就是了。对了,殷姑娘可能没顾得上吃午饭,小玉待会去找些吃的来,过了这个空档恐怕就没吃东西的时候了。”

上官翎连说感谢。

宋巧玉急忙跟随王文胜出了门。

大半时辰过后,官驿外面鼓乐喧天锣鼓齐鸣。宋巧玉和上官翎站在房前台阶上仔细探听百米外的喧闹动静,心情也随之紧张骚动起来了。

“殷姑娘,圣驾已经到了官驿门口,你别紧张,就听王大人的话,等在这里,再不能胡乱走动了。”宋巧玉搓着双手,使劲踮脚探望细听,嘴里却说着安慰人的话。

上官翎紧张不安,双腿骑在门槛上,进退犯难,心提到了嗓子眼。

宋巧玉没听到来自上官翎的回应,好奇转身观看,这才发现她已经紧张过度,脸色泛白,浑身哆嗦,连气息也有些粗重和不匀了。“殷姑娘,你紧张什么,等一下会有人过来吩咐,我们听安排一步步去做就行,何必弄得自己紧张兮兮呢?!”

上官翎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想到马上要见当今皇上,就感觉心快跳出来了,唉,我也控制不住呀!”

宋巧玉忍不住开玩笑说:“那你也用不着两腿打颤骑在门槛上呀?”

上官翎憨笑道:“从来没这么紧张过,两条腿都不受控制,小玉,我们赶快进去,先把门关起来,这样或许会好点吧?”

宋巧玉收敛笑意,忙搀扶她进房间,顺手把门关上,一同坐回床沿,才感觉不像刚才那般紧张了。

“小玉,你说,等一下我们又会去哪里,或者要去做什么?”上官翎紧张探询。

宋巧玉想了好一阵才说:“具体我也想不到,或许等他们安顿下来,吃过晚饭才会把你们大家叫到一块,挨个接受面试或者单凭画册重点传唤挑选吧?我想第二种可能对你有利一些,你这么紧张,再见到大内总管甚至皇上,肯定会吓傻在地,如果只凭画册单独传唤,你的机会会大一些吧?”

上官翎不懂这一套,将信将疑地说:“你说的对,接受面试我恐怕难以应付过关,可要我单独去见人,万一说错什么恐怕连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吧?”

宋巧玉又沉默一阵说:“我感觉单独见面比一大帮人站一起供人挑选要好过一些,万一皇上一眼相中了你,就算你说得再不好也不会计较的,而且也不用和张泽梅那帮人同台,相比之下,单独会面胜算大一些!”

上官翎接连点头,觉得凭画册传唤会轻松和简单一些,想到这里才放松不少。

两人正胡乱猜测着,就听有人在敲门,动作很轻缓。

宋巧玉胆大,大步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身后跟有两名丫鬟,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

“殷姑娘住这里吗?我是凌总管派过来教习礼仪的司礼内臣。”那婆婆慢吞吞说道。

上官翎应声走来,向她问好,便和宋巧玉接进房间,扶她坐稳,随即垂手听候吩咐。

那婆婆定眼细看上官翎一阵,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对她说:“我是后宫司礼监教习,以后称呼孟教习就行,凌总管已经将你们二十一人的画像籍册呈送给皇上,现在由我来教习简单礼仪,待会带你们过去接受堂试,从中留下六人,最后再由圣上裁定。”

上官翎微微欠身,口中说着:“孟教习,我听明白了。”

孟教习挪稳身子,就说:“首先从称呼开始,见到皇上必须跪地,双手伏地,额头碰触,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敬词,等得到允诺才可以起身,否则必须一直伏地跪拜,不得抬头,更不得转动身子或者摆动脑袋。见到皇后也是一样,只是要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对其他妃嫔要呼‘某嫔某妃万福金安’”说完,就让身边两名丫鬟以身示范。

上官翎微微点头,表示学会了。

孟教习不放心,让她学着做一遍。

上官翎学得认真,只看了一遍,就已经深得要领,跪在孟教习身前,把皇上和皇后以及妃嫔叫了个遍,没多一字也没少一字,和她教的一模一样,甚至要比两名丫鬟做得还标准还到位。

孟教习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点头赞许,接着又说:“对于其他人,男的可以称呼大人,女的可以喊姐姐,这个先不做格外要求,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教导练习。现在我说说接下来你将要面对的流程。所谓堂试就是把你们二十一人叫到一起,由凌总管亲自把关挑选,会问你们三两个问题,回答得好就会被留下,如果有些差池就会被剥夺参选资格,最后留下六人供圣上亲自挑选,到时就要看你们临场发挥的能力了,你姿色不差反应机敏,要把握机会,争取走到最后。”

上官翎连声感谢,激动得快要哭出声来。

孟教习任务繁重,不想滞留,临行前又对上官翎嘱咐:“殷姑娘,看你条件不错,凌总管也有特别交代,好自为之,争取能如愿以偿吧!我还要去另外房间教习别人,待会有人会来领你们去见凌总管,记住不要妄自菲薄,应该好好表现。”

上官翎识趣,也不避讳其他人,抽空从袖间摸出几两碎银,悄悄塞到她袖里,这才跪地谢恩,伏地目送她离开了。

等孟教习带人走远,上官翎才和宋巧玉返回房间,轻轻掩上门,着急等待来人接领带路。

宋巧玉见进展顺利,不由得替她高兴,也开始暗暗盘算自己将来的生活了。

等了约有一炷香时间,上官翎被另外两名女官叫走了,走得很急。宋巧玉没来得及嘱咐几句,就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心中突然紧张失落起来。这种挑选方式完全出乎了她们意料,现在要和张泽梅等人同台亮相,不禁为上官翎的谈吐和举止捏了把汗。

第三十九章

上官翎住得远,跟去面试房间已是最后一个,张泽梅和左无双等人早早去了那边,见她到来,都露有一脸的鄙夷之色。

面试即将开始,二十一名待选女子按身高站成了三排。上官翎个头中等,就站在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并不显眼。

张泽梅和左无双个头相当,但比上官翎高出半头,紧跟着站在最后一排中间偏左的位置。

上官翎一斜眼就能瞅见她们两个,但她故意躲避,始终面朝堂前中央,静等那个凌总管的到来。

过了片刻,从门外走来一位年纪五十岁上下的太监头,名叫凌连雄,身后跟有两名年轻太监,还有四个十八九岁的丫鬟。

张泽梅眼尖,率先跪地敬拜:“凌总管万福……”

话音刚落,其他人也跟着跪拜。上官翎不敢懈怠,也跟随倒地。

凌连雄咳嗽几声,随后让大家起来说话。

其他人都看着张泽梅,等她率先起身,才跟着陆续起立站稳。

凌连雄接过随从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才推开坐下。“谁是张泽梅,站到前面来。”

张泽梅欣然前往,很快脱离队伍走到了大家面前,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上官翎瞬间猜出张泽梅给过这位凌连雄好处,而且可能不少,顿时有些气愤和不满。

凌连雄随意看了几眼张泽梅,就问她说:“你多大年纪,祖籍何地,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呀?”

张泽梅一一相告,表现得大大方方不卑不亢,深受凌连雄喜欢。

凌连雄停了一下,又问:“如果今晚让你侍寝,会怎么做?”

张泽梅心生意外,感觉他话中有话,急忙回答:“回凌总管的话,我会小心翼翼伺候圣上,绝不会有半点怠慢之意,但也会适可而止,不会……”说到这里,感觉有些露骨,忙停下不语,脸颊红得像猴子屁股,红到了极点。

凌连雄强忍笑意,接着问她:“如果圣上强力而为,你该如何做呢?”

张泽梅以为他不会再问了,没防备,又听他故意纠缠此类不堪粗俗的话题,顿时没了主意,忙看向左无双,希望能从她眼中得到答案。

左无双故意不看她,换位思考,站在张泽梅的角度上极力揣测凌连雄心中妥当的答案。

凌连雄见张泽梅没了后话,有些不满,便略带怒意说:“好,你先下去,左无双是谁,走上来我问问。”

张泽梅灰溜溜站在后排,再不敢抬头看大家了。

左无双故意躲开张泽梅,朝和她相反的方向走了上去,根本不给她打照面的机会。

凌连雄等她走近,就问:“如果圣上连续索要,你会怎么做?”

左无双提前想过这类问题,不假思索就说:“回大人的话,我会婉言建议,要么改天,要么暂缓,绝不能因此损伤了龙体,但如果劝谏无效,只有顺从接受了。”

凌连雄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问她:“我再问你,假如你身体不适,而圣上又不肯放弃,你该如何做呢?”

左无双也想过这类问题,并不紧张,不慌不忙说道:“回大人的话,我会劝谏,如果行不通,就会寻求其他替代办法,万不能扫了圣上的兴致。”

凌连雄听到这样新奇的答案,随即追问道:“哦,你有什么好的替代办法,可详细说来听听。”

左无双脸一红,就小声回答:“可以用口或尾替代,只要圣上满意,都会想办法一一满足。”

凌连雄还以为她有什么新奇的办法,谁知说的都是些老掉牙的恶俗招式,有些反胃,不等她抬头,就说:“好了,你也可以下去了,殷离愁是哪个,走到这里来,我循例也要考问一番的!”

上官翎还沉浸在左无双声称的那些奇怪招式中,出了神,没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低头苦思冥想,就是搞不懂什么动作可以用口或尾来替代。后来才忽然想到府衙中来过春香楼花魁,估计给左无双教授了些不堪入目的下流动作。

“殷离愁……谁是殷离愁,快过来,如果没有,就从第一个开始,按顺序进行。”凌连雄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估计探寻叫喊。

上官翎没听到有人在叫她,但随即慢慢觉察到大家都在看自己,急忙抬起头,这才发现凌连雄死盯着往自己身上看,不由得紧张惶恐起来,脸颊绯红,腿脚又在原地打颤,幅度越来越大。

“殷姑娘,你上前来,我有话要问你。”凌连雄见她紧张了,舒缓口气,慢慢说道。

上官翎见他在叫自己上前,愣怔一下,才慢慢走了上去。

“你是叫殷离愁吧?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取这样奇怪的名字呢?”凌连雄和颜悦色,一副长辈姿态,和善地询问。

上官翎强作镇定,慢慢说道:“回大人的话,爹娘取的,估计是希望我远离忧愁的意思吧?”

凌连雄满意这个解释,又问:“还是同样的问题,如果今晚让你侍寝,你会怎么做?”

上官翎早在下面想过这个问题,但却没找到中意答案,有些紧张,想到一些但又怕说出去收不回来,只好现场斟酌起来。

凌连雄等了片刻,见她还没想好,有些不耐烦,催促道:“殷姑娘,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说出来,别担心,说错没关系,只要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就是最真实最合乎情理的,我能理解不会追究的!”

听到这话,上官翎慢慢放下心理包袱,捋了一遍便说:“回大人,如果两人身体不适,我会谏言不会勉强或者怂恿。如果条件允许,也要适可而止,不会拿身体健康开玩笑。至于不方便的时候,我会建议把机会留给其他人,绝不会使那些恶俗的做法。”

凌连雄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久违的赞许笑容。紧接着,他又问:“如果你这次落选,回去之后会怎么想怎么做?”

上官翎想了一下,随即回答:“回大人,我没想过失败后的出路,如果真要想,只能坦然接受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入得了圣上的慧眼,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事在人为,天意造化,我努力就不会有愧疚,以前怎么过今后就怎么过,并不会受此影响自暴自弃或者肆意宣扬的!”

凌连雄越来越满意,不由得站起来大声叫好,“殷姑娘果然快人快语,好,你先下去休息,我再问问其他人。”

上官翎道过谢,就走回到原地,不想看身后的张泽梅和左无双,之前听她们那样回答,感觉站一起都有些丢人失面子。

凌连雄心中早有了钟意人选,随后象征性问了剩余十多人,又从中挑选出三个,连同先前的张泽梅、左无双和上官翎,总共六人,顺利通过了初选,一同走进了六人角逐进三的挑选流程。

等这一轮堂试下来,时辰到了晚膳时候。

在凌连雄的安排下,留下上官翎等六名待选女子,把其他剩余人等都遣送出了官驿。

上官翎返回所住房间,一见到宋巧玉,就突然走上前紧紧抱在一起,激动得流出了两行热泪。

宋巧玉非常好奇堂试那边的情形,一个劲地询问其中细节。

上官翎随意应付几句,并不敢说太多,免得损伤圣上威严。

在房中闲聊一阵,就见孟教习带人送来晚膳,和府衙那边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两样羹汤。

孟教习坚持离开,谢绝了上官翎的挽留。

一天下来,上官翎累了饿了,等送走孟教习,锁上门,就和宋巧玉痛痛快快吃喝起来,根本照顾不到吃相和食量的问题,把从张泽梅和左无双那边受到的窝囊气都发泄在了食物上,没过半炷香时间,桌上早已所剩无几,全都被她们吃光喝干了。

天色昏暗下来,上官翎和宋巧玉坐在床沿上,谈论着接下来将会面临的问题。

宋巧玉说:“凌总管这么欣赏你,待会到了皇上那边,一定会帮你进言美言,到时你要择机打点一下,免得寒了人家的心。只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张泽梅和左无双也能进入终选,现在我真担心她们会跟你一同进宫去,到时我们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呀!”

上官翎叹口气说道:“这个我早已预料到了,张泽梅生得标致,更重要的是善于妆容,没有心机,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相信很多人会喜欢。至于左无双这个人,我始终猜不透看不透,有时候我发现她和张泽梅是疏离生分的,似乎也有意帮我,但更多时候她们又是一体的,总在一起捉弄人,而且会摆出一副高攀不起的架势,真让人捉摸不透!左无双富有心机,模样也不差,如果真和我成为敌手,恐怕是难应对的!”

宋巧玉心里害怕,但又不想给她平添负担,违心劝解道:“你想多了,现在她们算是这边的地头蛇,但一到京城,你们都远离家乡亲人,那时候才算是平等的,退一万步讲,如果真被你猜中,她们一同入选和你入宫,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优势,所以,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上官翎听后,觉着也对,现在忌惮她们,就是出于这些地缘优势,如果离开金平府到了京城皇宫,她们的确再无特别优势,想到这里,才放下心来。

第四十章

金平府官驿这边的消息早已传到马涛耳中,这会,上官荣雄带夫人韩氏以及韩贵春、殷翠红和陈根在马府坐等消息。

只见马涛笑盈盈从府衙回来,上官荣雄走上前探问:“老弟,看你神采,十有**是得喜讯了吧?”

韩氏等人见马涛这般神情,心里也有了底数,都静等观望着他。

马得利跟在马涛身后,神采奕奕,早已显露出了答案。

马涛走上前,挽住上官荣雄胳膊,往前一坐,就对大家笑说:“殷姑娘果不负众望,顺利进入了六强之列,待会就是圣选,大概只能看她的造化了。但你们都稍安勿躁,我已经打点过凌总管,相信他会代为进言美言的。”

上官荣雄有所担心,忙贴耳问道:“老弟,那我该怎么办,要不烦请你再走动走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愚兄照办就是了。”

马涛想了一阵,又小声回道:“我打听过凌总管其人,或许应该给他送些字画或者古董,只是不知老兄手上可有些什么货色呢?”

上官荣雄没有多想,就坦言道:“只要愁儿能顺利进宫如愿以偿,我花再多也不心疼。这样吧,我现在速去府上一趟,拿些字画古董过来,到时还请老弟代为周转引荐,你的恩德来日必有报答。”

马涛笑说快去,之后和马得利送走了他们,来回奔波也是累了。

过了大半时辰,上官荣雄只带陈根和殷翠红来到马府,见到马涛就说:“老弟,三番两次叨扰,实在逼不得已,我带了些上好东西,还请老弟过过目,如果不行我再去寻访周转。”说完,就从陈根手中接过一捆用绸缎裹住的字画摊开递去。

马涛定眼细看,认得是名家稀有的真迹,大开眼界,忙问道:“老兄,从何得来此物,这东西足以顶得上万两黄金,看来你这次是下了血本啊!”

上官荣雄似有不舍,但佯装慷慨道:“不碍事的,只要愁儿能进得宫去,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只是要劳烦老弟代为走动了。”

马涛言道:“老兄言重,如果你义女能得皇上恩宠,作为引荐人也跟着沾光,事不宜迟,我且速速送去,免得耽误时机误了大事,老兄在此稍等片刻。”

上官荣雄堆笑答应,急忙送他和马得利出门了。

平时,马涛能随意出入官驿,但今晚圣驾打尖防守严密,只得从知府大人那里请来一张路条才得进去。

凌连雄几番推脱才肯收下那幅名画,随后让马涛吃了颗定心丸。

上官荣雄听说凌连雄收下了礼物,才敢带陈根和殷翠红返回了府上。

晚饭过后,上官翎和宋巧玉坐等消息,谁知凌连雄突然造访,被吓了个不轻。

凌连雄对上官翎说道:“殷姑娘,之前你出类拔萃,各种表现都在他人之上,待会有人会来接应你去圣上寝宫,不必过分紧张,问什么说什么,千万别学张氏和左氏那般说辞,随性而为,方才显出与众不同,到时我在一旁会添好言,你放心吧!”

上官翎伏地感谢,待起身时才将两锭金子双手奉上,含泪感激。

凌连雄一一笑纳后绝尘而去。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孟教习带人过来唤上官翎前去。

上官翎匆忙告别宋巧玉,便跟随出门,刚下台阶,就见张泽梅和左无双随人过来,假意喊了声姐姐,就一同走往前院。

在途中,张泽梅和左无双低声细语诉说着什么,看上去亲密无间,早把上官翎等人隔离孤立起来。

上官翎听不清楚,又不想掺和其中,默默无闻随大家走动,心中燃起了不少紧张火苗。

皇上住得很隐蔽和偏僻,大家走走停停,连过几道关卡,才摸清了门路。

这是三间大房,左边是书房,右边是配房,中间才是寝室。里面烛光点点,亮亮堂堂,但静得吓人,只有从外面飘进来的嗖嗖风声,除此以外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凌连雄和孟教习引领上官翎等六人走进房间,在门口处停下。

凌连雄走到里面,在书房找到赵骏,就带着尖细肉麻的腔调说道:“皇上,美人带到。”

赵骏放下一份加急奏折,皱了皱眉头,看上起有些疲乏,扫了眼凌连雄,才在他的搀扶下走到外面,刚停下细看,就被眼前春**色惊吓呆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凌连雄使眼色让孟教习带人走近一些,同时也出言提示赵骏,“皇上,这是我亲选出来的六位美人,还请圣上裁定。”

赵骏没说什么,开始围着她们来回转圈,过了一阵才对孟教习说:“不错……端的是天姿国色,辛苦教习了。”

孟教习谢完恩,就后退出了门。

凌连雄走过来,向赵骏一一介绍她们。

“这位是张泽梅,当地盐商庶女,张邦天正是其父,在金平地界名噪一时。”

赵骏顺着凌连雄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张泽梅,见她模样周正,心生欢喜,但想起她父亲名号不免有些心悸。

“这个是程桥县丞次女左无双。”

左无双欠身一笑,不敢抬头,脸颊绯红,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赵骏起了兴致,随意问她:“你父亲到任多少年了?”

左无双垂首答道:“回皇上,已有五载了。”

赵骏听她声音婉转悦耳,很中意,又看向了上官翎。

“这位是韩家米行上官荣雄的义女,名叫殷离愁,名字起得别致,堂试之中表现最好。”凌连雄一旁介绍。

赵骏走近一些,伸手勾起上官翎下颌,轻声问道:“名儿起得诗意,抬起头,让朕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

上官翎面带羞容,不敢违抗,顺着他的手劲慢慢抬头,只看了对方一眼,就马上闭起眼睛,不敢直视龙颜了。

赵骏仔细端详一阵,又顺势捏了一下上官翎下巴,随即露出一副满意眼神,收起手,又看向旁边一人,只草草一瞥,就转身对凌连雄说道:“就她们三个,其余人一律封赏。”说话间,顺手指了一下。

凌连雄看懂了手势,便对上官翎等人说:“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跟我来。”说着,就把没入选的三人带出门外了。

上官翎、张泽梅、左无双顺利入选,一同跪地谢恩。

凌连雄将人带出门外,交由孟教习安顿,便又转身走进来。“皇上,今晚还翻牌子吗?”

赵骏犹豫一下便说:“交由你去安排。”

凌连雄见他在考自己,答应一声,就带上官翎等人出去,还让身边太监分送她们离开返回房间。

等她们走后,凌连雄又返回房间,对赵骏说:“小的斗胆向皇上保举一人,殷美人才貌双全举止端庄,不似其他两个世俗功利,可唤来侍寝。”

赵骏先是绷着脸,随即淡淡笑说:“甚合朕意,这事交由你去办理,但也不要冷了其他两个的心意,好生安慰才是呀!”

凌连雄早看出他比较中意上官翎,借势进言,得到应允,便跪地谢恩。

在回去的路上,左无双一直无话,而张泽梅激动万分,一个劲地揣测赵骏心意,早有了十足把握。

对于上官翎来说,被男人摸下巴还是头一次,虽说对方是当今皇上,但被他强行占了便宜,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免有些恼怒和羞臊,一路走去,愤愤不平,但一想到父亲和哥哥之事全要倚仗他来完结,才强压怒火,慢慢镇定下来。

论家世背景,上官翎完全没有把握,以为凭她们财势权势,估计早就买通了凌连雄,今晚侍寝肯定没她的份,想到别人捷足先登又增添了不少伤感和自卑之情。

到了房间,宋巧玉着急询问,见上官翎一脸愁苦以为大势已去,很是紧张失落。

上官翎见她着急,便说:“定下来了,我、张泽梅还有左无双都入选了,明天可能要随行前往,只是今晚怕没我啥事了,唉,如果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先得了恩宠,在皇上那边吹吹枕头风,怕我进宫的事就有些悬乎了。”

宋巧玉又惊又喜,忙问道:“殷姑娘,你不要自卑自弃,既然已经入选,何愁轮不到你呢?再说皇上金口玉言,哪能说变就变呢?好了,先不要自己吓自己,今晚不行,还有明天后天,何必急于一时呢?”

上官翎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不以为意,坐一边玩弄发梢,再没了言语。

宋巧玉受她感染,也变得沉默寡言,刚才激动万分的心情也跑得无影无踪。

过了一盏茶工夫,凌连雄和孟教习带两名宫女来找上官翎,一下重燃了她紧张的心火。

凌连雄上前笑说:“恭喜殷姑娘,皇上着我前来带你过去,此番你蒙受隆恩,过去以后一定要勤加伺候才是。”

上官翎喜出望外,忙跪地拜谢,喊了几声“皇上万岁”,又喊了几声“总管教习万寿”。

宋巧玉搀扶起上官翎,就和孟教习以及随行两名宫女,一同按吩咐服侍她沐浴梳洗。

第四十一章

张泽梅一见到凌连雄,就讨好似地询问:“皇上可有中意人选了吗,该不会是我吧?”

凌连雄呵呵一笑,显得为难。

左无双听到这话,很是反感,见凌连雄一脸愁苦,就探问道:“凌总管,想必你是来安慰我们的吧?唉,还是离愁妹妹运气,瞧她那股娇滴滴的可怜劲,就知道没我们的份了。”

张泽梅插话道:“凌总管,不会是真的吧?你是来……”

凌连雄咳嗽一声,才缓缓说道:“真被左姑娘猜中了,我是来告诉你们结果的,皇上中意殷姑娘,我从旁引导,却也帮不到你们什么,唉,实在有些惭愧,但你们也别泄气,早晚会轮到你们,好了,不打扰各位休息,有事明天再说吧!”说完,匆忙转身走开了。

左无双往前送行了几步,就折返进屋,对一脸骇然之色的张泽梅说道:“看来殷离愁背景深厚,在府衙住单间,到了官驿也住单间,我倒罢了,只是你出身富贾人家,怎么会及不上一个贩卖米粮的呢?”

张泽梅不以为然,愤愤咒骂道:“还不是那小蹄子会讨凌总管和皇上欢心吗?我听说过韩家米行,倒也不算太大,和东坡商行比起来,简直在玩过家家,算不得有深厚背景吧?算起来她也运气,聚餐一事竟没能断了她的来路,现在她又要占先,好运气都让她一个人占完了,唉……”

左无双拉她坐到一边,关上门窗,悄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恐怕就是那个马掌柜的主意了。早听说东坡商行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知府大人,上次我们在饭馆遇到的那个人就是马掌柜的小儿子,加上殷离愁和他们家有些姻亲关系,虽说有些疏远,但只要能套得上关系,必定会为她走动周旋的。”

张泽梅一听这话,才幡然悔悟,忙附和道:“是呀,你不说我倒忘了这茬,韩家米行在金平府顶多算得上小商小贩,只是这东坡商行来头不小,连我爹和几位叔父都要畏惧三分,从不敢惊扰作难他们,算起来也算是个红顶商人呢!这就好说了,知府大人肯定和凌总管通过气,而且愿意为殷离愁走动说话,看来我们有些轻敌大意了。”

左无双叹口气,又说:“我说呢,王主簿一再偏袒殷离愁,每次都会给她留单独房间,肯定也受了知府大人的私自安排,再说,那个宋巧玉也是有些来头的,看她和王主簿的关系就知道,估计也帮着殷离愁说了不少好话呢!实不相瞒,爹爹通过故交也走了走关系,但人微言轻,根本接近不了知府大人,更结交不到这位凌总管,唉,我们都输在起跑线上了。”

张泽梅也很后悔和内疚,沉默好长时间才说:“是呀,我爹爹托人见过知府大人,送去不少好处,但却忘了打点凌总管,是我麻痹大意太过轻敌了。现在我们落后于人,而殷离愁又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万一今晚到皇上耳边说我们的不是,恐怕咱俩的事就要黄了,能不能跟随进去还得另说呢!”

左无双并没有因此而感到自卑,相反顺着她说的话,很快有了新的主意,捋了一遍,便说:“我也感觉殷离愁不是个宽容大度的正人君子,这次得了先机,一定会趁机坏我们的事,现在我们要想办法阻止她侍寝,我有个主意,需要你同意和支持,这关乎咱俩以后的存亡和荣辱呢!”

张泽梅正愁找不到应对办法,一听这个,忙问她说:“妹妹但说无妨,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会竭力而为的!”

左无双停顿一下,悄声说道:“现在我们还算自由之身,你要设法走出去,想办法调查殷离愁的真实身份,既然她是上官荣雄的义女,必定还有生身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的巢穴在上官府,所以我想要你寻人进府查探,她的身份存疑,这可能就是她的软肋和痛处吧!”

张泽梅没多想就问:“天已经黑了,而我爹爹和几位叔父离这里较远,现在出去只怕势单力薄,况且我也不熟悉这边方位和状况,万一被人逮住,恐怕有口说不清呀!”

左无双见她胆怯,又怂恿道:“相比之下,你在这边有优势,我留在这里帮你周旋应付,不能眼看着殷离愁诡计得逞,要赶在她去侍寝之前,就要设法供出她的真实身份,只有这样我们才会有一线生机,否则等过了今晚,我们只能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了。”

张泽梅受到刺激,又胆大起来,忙问:“那你说说具体计划,这方面我比不过你,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过!”

左无双心中暗喜,想了一下才说:“上官府离这边不到一炷香时间,你出官驿,花重金雇人潜进去,让他帮我们打探府内动静,越快越好,只要获得一丝内部消息,我们就可以找人宣扬造势,到时皇上也会忌惮影响,会罢手停下的!”

张泽梅听清计划内容,在左无双的催促和伪装下,匆匆抄近道往后院门口赶去。

官驿守备森严,但张泽梅借口府衙内侍轻松骗过守卫溜了出去。

出了官驿,张泽梅按照左无双的计划,往前走了很远,才在一处客栈找到熟识老板,要他寻一名青壮伙计过来办差,出价不菲,只要消息可靠,就给一百两银子酬谢,另给老板一锭金子。

这位老板和张泽梅其中一个叔叔关系匪浅,认得她,听说只是打探消息的便宜事,就当即应承下来,很快找到店内一名伙计,说清状况,就遣送离开了。

张泽梅在客栈坐等消息。

半柱香时间过去,那人还没带回消息。

张泽梅有些按捺不住,不停催促老板再派人过去查探究竟。

一炷香时间过去,那人还没消息,但却引来不少府衙捕快差役,为首的就是凌连雄。

凌连雄不容张泽梅掩饰分说,就呵斥着带她去了府衙。

跟她一块的这位老板也遭了秧,客栈随后被府衙查封,遣散了住客,还下令去捉前去上官府探查消息的两名伙计。

张泽梅据理力争反复狡辩,但当客栈老板和两名伙计接连出来供认指认,才说明是左无双出的馊主意,她只是听信谗言上了别人的当。

凌连雄带走了张泽梅,让府衙治客栈老板和伙计的罪。

到了官驿,左无双却当着张泽梅的面,矢口否认指使她做过这一切,把之前计划推脱得干干净净,还假装很惶恐委屈的样子,不停在凌连雄面前讨饶。

凌连雄也不想扫了皇上雅兴,当即开了口子,暗示她们可以找保人赎罪。

这下,左无双惨了,为了这次参选,已经花光了家中积蓄,还四处举债,早已没了疏通银两可供用度。

张泽梅当即修了封书信,央求凌连雄托人寄去府上,这才免予处罚。

早在客栈被查之际,那名老板提前派人去找张泽梅叔叔,因此,这边消息很快传到张邦天耳中,急忙赶去府衙打探内情,等到夜半时分,才备齐珍珠玛瑙翡翠等物差人送给凌连雄,息事宁人。

左无双无计可施,跟随凌连雄走到僻静处,打算以身相许,以挽回进宫机会。

实际上,凌连雄不仅喜好字画文物,而且还对美色垂涎三尺,但他不敢违禁,私下猥亵一阵就和左无双结成联盟,把她留作后宫眼线,以备不时之需了。

这场闹剧风波在凌连雄的冷处理下悄然收场,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上官翎不知这一切,在孟教习等人的服侍下,花了很长时间,走了很多流程,才算通体清洁被内监席卷肩扛去了皇上寝宫。

在被送去侍寝的途中,上官翎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讨得对方欢心,争取尽快取得信任,设法查清哥哥冤案以及爹爹行踪下落,之后再找借口逃出宫去,不管削发为尼也好,还是沉积山林也罢,总归不想留在宫中受苦受累。

到了寝宫,上官翎被内监缓缓放到龙榻之上,就开始感到紧张不安了。一方面她还没正眼细看过房间这名男子,弄不清长相身材,更不知性情脾气,想到要在陌生男子面前坦诚相见赤诚相对,心里没底,怕过今晚就遭人厌烦疏离;另一方面她还没做足心理准备,只见过一面,就要侍寝,总觉得跳入火坑有种难以摆脱难以保全的感觉。

就在她惶恐不安长吁短叹时候,房门被关上,发出了一阵沉闷而又厚重的声响。紧接着,从隔壁套间传来一阵细碎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一步步在朝床边抵近。

上官翎犯急,额头瞬间渗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只见她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捂住身体,在折叠成筒状的锦被里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第四十二章

事情不以上官翎的个人意志发展。

床前这名男子正缓缓走上来,先是轻轻拽了下被角,拉动不得,接着便发出有些不耐烦的腔调。“美人,朕又不是饿虎,暂且起身,与你有话要说。”

上官翎虽然心慌意乱一再躲避,但听得出对方有些恼怒和性急,犹豫几下,才慢慢从被筒挤出头,左右探寻一阵,却发现对方就躲在帐幔后面,扫视一眼,看出对方有些凶悍,又匆忙缩了回去。

刚一缩头,就又听到对方呵呵讥笑,接着传来窸窸窣窣帐幔摩擦的声响,“你躲什么?朕又吃不了你,快出来,让朕好好看看!”

上官翎躲在被筒里面,仔细回想刚才他说话的声音和腔调,加上刚才偷瞄的一眼,很快断定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由于紧张没看清对方面容,只记得他穿着一身棉质内袍,通体黄色,加上肤色金黄,显得厚重和壮实。声音高亢有力,充满磁性,人高马大,身宽体胖,感觉要比自己多出一倍斤两,块头很大,着实有些吓人。

正想着,上官翎很快感觉被子在一点点从身上褪去,下意识拉拽一下,却发现无能为力,相反褪去的速度随之加快许多,被头先是从肩上滑落流走,随后又从腰间滑过。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上官翎突然往外滚半圈,随后把即将从腰间褪去的被子紧紧压在身下,又用力死死拽住一角,顺势遮挡住下身关键部位,接着涨红脸哀求他说:“皇上,我还没做好准备,能不能先缓一缓?”

这时候,上官翎彻底看清了对方面容,第一印象就是棱角分明有模有样。只见他国字方脸,面容清洁,高挺的鼻梁,宽厚的嘴唇,两排洁净的牙齿整齐划一,下颌处留了条很短的胡须,似钢钉一样突出,喉结较大,乍一看像个得胜回朝的威武大将军,细看和韩贵春无异,感觉像年纪不大的哥哥,眉清目秀,妥妥的儒雅君子。

赵骏也把她瞅了个仔细,虽只看到上半身,却已弄得他心花怒放抓耳挠腮了。只见上官翎浑身白皙光洁,淡淡的柳叶眉,清澈含春的眸子,不大不小的鼻子,樱桃小嘴一点殷红,不尖不圆的下巴,突出的锁骨,粉色抹胸高高凸起,最中间还能隐约看得到微微隆起的最高点,胸前一闪一闪,小口微张,在轻吐着气息,再往下就是平坦洁白的肚腹,没一点赘肉,隐约看得见条条肋骨,肚脐眼周围也在上下起伏。

“好呀,朕也不想勉强于人,反正今晚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好,你安心歇息,等有了准备再叫醒我!”赵骏说完这句,就一下躺在她旁边,似笑非笑盯着她看,一副满不在乎嬉皮笑脸的样子。

上官翎见他挺好说话,放松警惕,才把被子拉盖到身上,将自己裹紧盖严,但随即想到刚才早被人看去了上半身,顿时被羞臊得满脸通红,再也不敢看他,随后揪住被子翻转身体,背对着他开始大口喘气。

赵骏见她羞涩的样子,更加欢喜,但又不想勉强硬来,索性将靴子用脚甩掉,直挺挺面朝上躺在一边,双手抱胸,闭上眼睛,开始探听动静,做出一副气定神闲隔岸观火的神态。

大约过了一盏茶工夫,上官翎很久没听到对方动静,以为他连日来舟车劳顿昏睡过去,才慢慢翻转身子,见他双目紧锁鼻息平缓,随即放松下来,反复打量着对方,希望能看透这个要临时依靠的男人。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上官翎盯着赵骏足足细看打量了半柱香时间,显然断定他睡熟,再没醒来的可能,这才轻轻匀出被子,拉一些帮他盖上。

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是来侍寝的,什么都没做,他已经熟睡过去,难道这一晚就该平静度过吗?这样好的机会可不会天天都有,也不是人人都能享有的。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叫他醒来,之后接受他的“风雨”洗礼?或者安安稳稳等他醒来再说?可是,万一他一觉睡到自然醒一直到大天亮,又该如何是好呀?他说过,做好准备就要叫醒的,如果悄然睡去,明早起来会不会遭受一番驱逐呢?

上官翎又开始发慌担心了,心里暗想接下来的事情,但没一个是她能打定主意要做的。

时间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房间烛光慢慢昏暗下来,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又一阵脚步和谈论声,虽很微弱,但上官翎听得真切。

这里听不到打更的声音,暂时确定不了时辰,只知道时间已经很晚很迟了。

上官翎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劝服不了自己,慢慢迷糊过去,实在厚不了脸皮、狠不下决心。

天色微亮之时,赵骏打了个激灵,睁眼一看,被子全被上官翎一人独揽,自己脚上只盖了一点,全身上下都露在外面。显然是被冻醒过来的。

之前,上官翎在盯着赵骏看的时候,他还是醒着的,有意试探。记得她曾盖被子给自己,也觉着她还在犹豫不决,后来等着等着就不由得昏睡过去了。

现在见她一脸安详平静,又不忍心去打断惊扰,还跟之前那样,双手抱胸,直挺挺仰面平躺在一边,既不说话,也不动手,只是微转了下身子,反复在看她光洁白嫩的后背,看了许久,才将被子往上拉一些完全遮盖住,这才悄然走下床,一头钻进书房,挑亮蜡烛,又接着批阅加急奏折,渐渐沉下心来,不再去想那些花花绿绿的事情了。

天大亮了,上官翎昨晚熬了夜,正处在浓浓睡意之中,毫无醒来的征兆。

凌连雄推门走进,见书房亮着烛光,还听见有哗哗啦啦纸张剐蹭的声响,循声走去,这才发现赵骏已在书房批阅奏折,已然明白了大概,上前轻声询问:“皇上,你该去歇息一下了。”

赵骏早已听到了开门声和脚步声,知道是凌连雄,听他声音太大,忙拦阻道:“你去准备早膳,让殷美人多睡一会,昨晚她太累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没有我的传唤,任何人不得进来,去吧!”

凌连雄狐疑,他为什么要帮着上官翎隐瞒,难道昨晚他们闹不和在生闷气吗?这也不对,见他呵护备至的样子,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是在有意保护她吗?对了,估计就是这个缘故。

想到这里,凌连雄突然明白,赵骏言有所指,确实在替上官翎着想,随即退出房间,吩咐众人不得打扰。

赵骏又继续批阅奏折,一直到隔壁有了动静,才伸懒腰打了两声哈欠,才直起身慢慢往那边走去。

上官翎被过道走廊外的脚步声以及院内的鸟叫声吵醒了,下意识转过身子没看到赵骏身影,又警觉地看了下身子,感觉一切都好,这才觉得对方生气出走,一下手忙脚乱起来。

只见她迅速从床上爬起,用被子紧紧裹住身子,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两声哈欠,才知赵骏就在房中,而且还听到他正朝这边走来,心里炸开了锅,胡思乱想该怎么应对解释。

赵骏走过来,见她身裹被子,发型乱了,蓬蓬松松,就像披着袈裟念经的和尚,样子滑稽可笑,随即站住,打老远取笑她说:“美人,昨晚睡得可好?要不再睡一会,免得红了眼睛惹人笑话!”

上官翎听他有责怪口吻,忙解释道:“皇上,昨晚的事都怪我,试了几次都不敢叫醒你,不会生我气吧?”

赵骏假意生气道:“你知道就好,还不快下来给我捶捶背,你把被子都卷走了,害得我被冻醒,想找你算账又不忍心,就这样坐书房挨了一宿,你得想办法补偿我才行!”

听到这话,上官翎心生感激,随即一想,便犯难说道:“可我没衣裳可穿,要不你坐过来,我在这里给你捶背吧?”

赵骏见她不再认生,又缓和神情,边走边说:“那好吧,看在你主动认错的份上,昨晚的事就不追究了。”

上官翎心头又是一热,等他走近,才从被子伸出两只手,轻轻按压在他肩上,学着以前给王氏捶肩按摩的手法和力度,慢慢开始摸捏起来。

过了一会,赵骏试探着将一只手朝后探寻过去,先是摸到了被子,再往后一摸,就碰触到了上官翎膝盖往上的大腿部位,手感细腻光滑,温润如玉,感觉触碰到了绸缎,丝滑光洁。

上官翎先是一躲,随即又主动挪过来,心里顿时乱作一团,不知该躲还是忍耐。

赵骏起初有些生气,本想叫嚷几声,随后见她主动伸过来,这才没有发作。

两人刚有些互动,就听得门外传来嘈杂人声,随即分开一些。

赵骏抽空对上官翎说:“美人,不管何人问起,一口咬定昨晚我们同床而寝,而且还……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上官翎不明白他的意思,忙支吾道:“我……可是……”

赵骏见她单纯,便说:“昨晚我们行了夫妻之礼,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记住,必须得这样说,这是在替你着想,好了,不要害怕,现在你是我的美人,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必拘谨慌乱,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凌总管,他会一一教导你的!”

第四十九章

这次,赵骏睡得很沉,枕在上官翎腿上睡了约有两个时辰,等他再次醒来,已然临近昌平府地界。

上官翎等他醒来,才动了下双腿,有些麻木和僵硬,不由得发出微微吃疼的嘶嘶声。

赵骏随即明白过来,不等她反应,就拿双手轻轻捶打膝盖往上的腿部肌肉,手法有些凌乱和生硬,但力度刚好适中,不紧不慢,不轻不重,捶得上官翎心旷神怡。

“美人,这样捶打舒不舒服呢?”赵骏淡笑着询问。

上官翎微红着脸,嬉笑说:“挺好的,不知以后还能不能享受到这样好的待遇呀?”

赵骏略微停了一下,随即笑说:“只要你乖乖听话,这种待遇天天都会有的,但不许对外人说,就当是咱们的秘密。”

上官翎听到这话,不敢再开玩笑,随即劝道:“皇上,你可要雨露均沾,独宠我一个,其他人难免会误解生气的,对你我都不好。”

赵骏暗想:“她怎么这般单纯,有些傻了,别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她却推三阻四,唉,天底下竟有这样单纯的女子!”随后说道:“我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敢左右我的主意?美人放心,这点我自有分寸!”

上官翎不敢再劝,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想接近赵骏,利用他达成目的,另一方面她又怕受到独宠而惹来其他人的暗害和算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不愿意长久待在宫里,等达到目的就想离开,过一段平平淡淡不争不抢的安稳日子。

赵骏知道她在想什么,停了一阵,才说:“美人,只要有我在身边,任何人都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别想太多,后宫其实也没你想的那般复杂险恶,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就直接来找我,朕会为你做主评理的!”

上官翎见他一脸真诚关切,忙说:“皇上整日忧心国事,我不会给你增添累赘,一定会安分守己谨言慎行,和大家融洽相处保护好自己的。”

赵骏听她这样说,放下了心,又安慰几句,便掀开轿帘,问同行骑马跟随的凌连雄,“连雄啊,这该是昌平地界了吧?”

凌连雄走近一些,说道:“皇上,按计划,我们的行程慢了一些,但也快到城门口了。”

赵骏暗想一阵,随即说道:“那我们快些赶路,眼看天要黑了,这样下去,到官驿已是月上柳梢时辰了。”

凌连雄答应一声,就往前走去,让先头护卫队快马加鞭赶路。

赵骏转身对上官翎说:“这次巡游已有三月之余,现在到了昌平府,再有三两日就可以返回京城了。”

上官翎冷不丁吐了吐舌头,显得一脸惊骇,“哇,都出来这么久了,那京城里面的事你能放心得下呀?”

赵骏淡笑着说:“那边我倒很放心,只是在想回去后怎么跟母后禀告这次巡游的收获,这一点才是我担心烦闷的。”

上官翎越听越糊涂,随即说道:“这个还不简单?把你的见闻和真实感受告诉太后不就好了吗?”

赵骏讥笑她说:“傻瓜,要是这么简单,还用得着我忧心烦闷吗?情况不是你想象的这般简单,这次出来,她给我出了三道难题,第一是考核四品以上地方大员,第二是收集大家对新政的看法和态度,第三是让郑皇后怀孕。前面两个问题我心里有数,可以对答如流,但第三件事我压根就没想过,所以这番回去是要挨训受骂的!”

上官翎替他着急,忙说:“既然太后有这方面的心愿,作为人子就该想办法满足才是,还有两三天的行程,你们可以……”说到最后,她有些脸红了。

赵骏淡淡地说:“或许你说得对,但我已经没那个心思了,这件事只能如实相告,相信她会谅解的。”

上官翎又劝道:“我虽不了解郑皇后其人,但她作为一国之母,就该以身作则,如果可以就圆了她作为人母的愿望吧?”

提到这个话题,赵骏一时陷入了沉默,脸上阴云密布,看上去忧心忡忡。

上官翎看出了不对劲,忙问:“皇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赵骏犹豫片刻才说:“或许你说得对,民间有句俗语,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正值壮年,身下却没一个子嗣,愧对列位先帝,但她们那样对我,这件事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唉,母后时常催促,可我见一个寒心一个,到现在深感已经没有可信之人了。”

上官翎这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暗想:“这个男人身边并不缺年轻美貌女子,那么多人夜夜轮番伺候,可如今竟没一个怀有身孕,身体方面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吧?”

赵骏见她又不说话,知道在怀疑,叹气说道:“亲政以来,我夙夜在公,并没有沉溺在夜夜笙歌的世界里,只隐约记得翻过三五次牌子,一则没有精力,心力交瘁,二则我怀疑所有人,怀疑身边这些妃嫔都是母后安插过来的细作。我怕了,也是累了。她越着急我越是叛逆,或许她已经猜透了我的心思,所以才一再催逼。”

听到这话,上官翎也是怕了,心里不免嘀咕起来:“他们娘俩之间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互相猜疑,根本就不像母子,倒像是敌我对立的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再这样发展下去,我岂不成了众矢之的?我才算美人级别,如果郑皇后乃至太后一不高兴就会拿我出气,到时他还会这般偏袒维护吗?”

赵骏接着说:“吓到你了吧?别为我担心,回去后自有说法应对,忘记今天跟你说过的话,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上官翎听得一愣一愣,随后,便像小鸡吃米似地点头答应。

“好久没和人这么痛快倾诉过,说出来心里好受许多,你别在意,我就是找你吐吐苦水,说完便完,不必记挂在心上。”赵骏安慰道。

上官翎只点了点头,再不敢往下说。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随即变得沉闷和压抑起来。

过了一阵,轿子缓缓停下。

凌连雄隔着轿帘,细声说:“皇上,官驿到了。”

随后,赵骏当众搀扶上官翎下车,在一帮当地官员的夹道欢迎和热情迎候下,和她双双走了进去。

郑皇后和齐昭仪看到这一幕,对上官翎恨到了极点。

赶了近三个时辰的路途,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人困马乏,一蹶不振。

上官翎因为听了赵骏的诸多心事,起了防备和警觉之心,刚进官驿,就对他说:“皇上,这次随行带来了我的两个姐妹,一路分别,心里有话,容我先行回去说说好吗?”

赵骏没多想就说:“去吧,到时我再唤你过来。”

上官翎连声感谢,随后找到宋巧玉和殷翠红,在孟教习的引领下,和当地官驿内侍去了分属房间歇息。

等孟教习几人离开,宋巧玉和殷翠红就向上官翎投去羡慕眼神,充满惊奇和感叹。

殷翠红笑说:“姐姐,皇上待你可好了,能和他同乘一轿,这一生可算无憾了!”

宋巧玉接上说:“小主蒙受隆恩,我们跟着也有底气,一路上,大家都在看着你们,相信有很多人都急红了眼。没想到你还未进宫就得皇上一片热忱,如果真到了京城,还不把那些娘娘给活活羡慕死呀!”

殷翠红随后又说:“姐姐快坐下歇息,片刻之后那边会来人唤你过去的。”

上官翎苦笑一声,不敢乱说,只问:“一路上,你们和谁在一起,有没有看见过陈根,他在做什么?”

殷翠红笑说:“起初,我们三个在一起,一路步行前往,谁知走了三里多地,前面有人让我和小玉姐姐乘坐最后一辆车,还把根儿哥叫去前面骑马代步,估计是有人在讨你的好吧!”

上官翎也觉得是这样,问她们两个:“你们还觉得习惯么?走了那么多的路是不是累了乏了呀?”

宋巧玉笑说:“没有,一点也不累,能跟你一起进宫,我打心眼里高兴,只是到了京城,还要劳烦小主帮我寻访一下爹娘以及弟弟下落,如果能得知他们消息,我此生便无任何遗憾了。”

上官翎连声说好,心里跟着想起了自己爹爹。

殷翠红也很兴奋,随后说道:“等姐姐安顿下来,就带我和小玉姐姐一同四处走走,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去京城,这次多谢姐姐帮我圆了梦想。”

上官翎也说好。

她们正说得兴起,就见门外来了名年纪相仿的女孩,一看就是哪位娘娘的随身丫鬟,着装不俗。

“殷美人,我家主人请你过去说句话,这就走吧!”说话的底气很足,听上去感觉是在命令上官翎,一进来只欠了下身,寥寥一句就显得威风八面口气十足。

宋巧玉论得清名分地位,见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也敢对上官翎如此神气,当即站出来叱问:“你是哪位主子的丫头,敢这样对我们小主说话?”

对方并不把宋巧玉放在眼里,翻着白眼,随即回道:“我是来请殷美人的,还轮不到你插嘴呢!”

殷翠红不懂这里面的情况,暗中为上官翎生气着急,但见对方气势汹汹不敢刺激,站一边观察动静。

上官翎不敢懈怠,忙问:“请问是谁在唤我?”

“郑皇后。”那人显得很不耐烦,一脸的傲慢和神气。

上官翎的心里“咯噔”一下,早没了主意,原地愣怔一番,只好晕乎乎跟她走了。

第五十一章

房间气氛沉闷。

上官翎见郑皇后在怒瞪着自己,不寒而栗,随即从地上缓缓起身,对凌连雄正色道:“烦请凌总管代为转告皇上,我中途偶染风寒身体不适,不便随往,还请公公代为周旋一二。”

凌连雄面露难色,但也看得懂郑皇后的眼色,随即说道:“你可为难小的了,唉,我去试一试吧!”说完,先行离开了。

上官翎怕再受郑皇后纠缠相逼,随即跟随凌连雄返回。

等两人离开,郑皇后即命身边随从悄然跟随凌连雄过去,怕他在赵骏面前告自己的黑状。

殷翠红早已会合宋巧玉返回房间,猛见上官翎垂头丧气进门,纷纷蹿上来询问。

“翎姐姐,她没为难你吧?”

“小主,你怎么哭了?要不我们去找皇上做主吧?”

上官翎假装镇定,浅浅一笑,便拉她们坐下说:“我没事,晚饭怎么说?”

宋巧玉抢先说:“孟教习刚来过,说你要陪皇上共进晚膳,等下会有人给我们送吃的来,怎么?你还不准备过去吗?”

“不了,时候不早,我没胃口先睡下了。”上官翎说着话,就往床上爬去,假装很累很乏满不在乎。

宋巧玉和殷翠红对看一眼,才想起她刚在郑皇后那边吃过苦头,不知怎么劝说才好了。

两人服侍上官翎躺下歇息,守在一边,谁也不敢再说话了。

凌连雄在寝宫外站立良久,才缓缓入内,见里面已经摆放好了膳食,只得硬着头皮找赵骏禀告:“皇上,殷美人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托我转达谢意,说明天自会当面谢恩的。”

赵骏心生疑惑,随即明白过来,想了想,便对他说:“既如此,陪我过去看看,从这里带些膳食过去,朕要去她那边用膳。”说话间已经起身,一副着急要走的架势。

凌连雄不敢劝阻,忙命人挑拣赵骏所爱饮食一一盘点装匣,随即一同步行去了后院。

“皇上驾到……”身边随行太监大声疾呼。

上官翎躺在床上,听到这话,猜到是赵骏来了,也不起身,反而将头藏进被窝,装出一副身染风寒难以自持的病状。

宋巧玉和殷翠红急忙下地,随即开门,跪爬在门框两边,口呼:“恭请皇上圣安”。

赵骏喊了声“平身”就紧张询问起来,“美人在哪里,身体可有好些,太医来过了吗?”

宋巧玉忙回道:“回皇上,小主气色不好,一回来就躺下,还未曾请过太医呢!”

赵骏随即对凌连雄斥道:“连雄,快去请太医过来诊脉!”

凌连雄知道内情,却不敢当众拆穿,随即折返回去了。

殷翠红见情况不对,忙起身去唤上官翎醒来。

赵骏走到近前,等上官翎颤颤巍巍露出头,就说:“美人身体不适,为何不找太医过来诊治一下呢?”

上官翎缓缓坐立,随即跪下来说道:“皇上,我这是小病小恙,不敢劳烦,卧床休息一晚就会自动好了的!”

赵骏面露愠色,嗔怪道:“你太轻视了,万一把小病拖成大患,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快躺下,我已经带回了饮食,今晚,我要在这里与你共进晚膳,不吃东西身体也怕熬不住呀!”

上官翎听到这话,又见来人手提大小十几个饭匣,心头一热,早已把先前的种种不快抛之脑后,随即跪谢了一番。

凌连雄找到相熟的太医,事先做过一番交代,自然会帮着上官翎圆谎,见到她时,就对赵骏说道:“殷美人中气不足,虚脉气虚,又欠缺足够休息,气血缓滞,需要卧床静养,我开一剂补血安神的汤药,及时服用后就可以慢慢康复了。”

赵骏见上官翎脸色发黄神情呆滞,才道:“想必殷美人一路舟车受了颠簸之苦,既如此,明天在官驿静养半日,午后再一起起程。”

上官翎急忙劝阻道:“皇上,可不能因我耽误回宫大计呀!我没事,这点劳顿算不得什么,还请皇上不用为我这般如此!”

凌连雄也怕郑皇后等人因此会更加过分为难上官翎,趁势劝道:“皇上,有张太医随行照料看护,按时服药,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张明源也跟着解劝:“皇上,殷美人只是气虚厌食,只要按时服药,吃些寡淡饮食,也可以慢慢见好。”

赵骏有些犹豫,扭头问上官翎:“美人,你确定能继续赶路吗?”

上官翎忙说:“回宫是大计,再说有这么多人照顾,肯定是没什么困难的!”

赵骏心生欢喜,忙搀扶她下地,留下凌连雄和张明源,才围桌进膳。

宋巧玉和殷翠红见上官翎受到赵骏如此恩宠,又惊又喜,暗笑着跟其他近侍站在一边等候。

晚膳过后,赵骏又和上官翎闲聊一阵,这才在凌连雄和张明源的陪护下返回了寝宫。

此时,郑皇后正和齐昭仪在一起,关起门把上官翎骂了个狗血淋头。

“姐姐,殷离愁不知使了什么诡计,现在把皇上哄得团团转,连晚膳都改去她那边了,如果再不加以阻止,恐怕就没我们的份了。”齐昭仪怒气冲冲地撺掇。

郑皇后叹口气,接着说:“我先前把她找来,当面训斥了几句,原本想着她会收敛一些,谁知一回去就不安分了,唉,看来还是心慈手软了呀!”

齐昭仪又小声说道:“既然她已经回绝了晚膳口谕,为何还能受皇上如此恩宠呀?我看,肯定是凌连雄的鬼主意,要不要把他也找来,问问到底是怎么想的?”

郑皇后迟疑,随后说道:“妹妹不必性急,暂且不提这事,连雄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万不可鲁莽行事,且等回去之后再算殷离愁的旧账,量她一介民女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齐昭仪愤愤不平,随即说道:“我们也是大意了,皇上挑选民女之事早不是秘闻,现在被弄得这般被动,将来该如何是好呀?!”

郑皇后转念一想,随即垂问道:“和她一同入选的不是另有两个吗?事不宜迟,你可连夜去探访一下,只要稍加关怀就能为我所用,她们总归是本土人士,算起来知根知底,如果这野丫头还不思悔改,我们就从她老窝下手,看她还敢不敢恃宠而骄!”

齐昭仪满脸惊喜,才想起确有其事,急忙告辞去找张泽梅和左无双两人了。

赵骏夜访上官翎还在她住处共进晚膳的事,早被人传得沸沸扬扬。

作为一同入选待侍的张泽梅和左无双也听闻到了这一点,暗中惊羡嫉妒不已,但想到身无依靠只是自怨自艾牢骚满腹。

齐昭仪找到她们,亮明身份,一时间受到张泽梅和左无双的卖力吹捧和浮夸献媚,说她如何好看,简直要把对方吹上天去。

她们不知齐昭仪和郑皇后的关系,只知道是比娘娘低一级的大人物,要比她们甚至上官翎都要高出一大截的厉害角色,想以她作依靠来求得安稳,所以接连说出了许多违心的献媚言辞。

临走时,齐昭仪要她们严密关注上官翎的一举一动,直言这样做就能讨得郑皇后欢心,时机成熟就可以推举侍寝,前途自然不可估量。

左无双心思缜密,早已猜到她此番前来必是受了郑皇后的委派和信任,当即伏地感激,说以后就是她的耳目,甘受驱使,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张泽梅也不傻,自然猜到她和郑皇后有着亲密无间的关系,灵机一动,就主动呈上了上官翎的出处和近况,目标直指上官荣雄和马涛。

齐昭仪从她们那边离开,并没有返回住处,反而趁夜去找郑皇后商议对策。

郑皇后看到那张纸条,心里才有了主意,忙向齐昭仪交代,随后睡了一个安稳觉,很香很踏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于郑皇后那边的动静,陈根早已留神,自从上官翎黯然离去,就一刻不停盯守在暗处,先是看到齐昭仪鬼鬼祟祟进去,后来见她匆忙去找张泽梅和左无双,最后又独自返回去。虽不知她们在“密谋”什么,但怀疑这一切都和上官翎有关,而且事关她安全进宫立身的大计,不由得提高了警惕,多了一番考量和揣测。

想到这里,陈根不怕夜深,待大家酣睡,才敢迂回去找上官翎陈情。

上官翎她们早已安歇,见陈根匆忙赶至,就知有了急事要事,忙拉进去关门细语。

陈根怕有人借此生事不敢久留,长话短说:“翎姐姐,你离开郑皇后住处后,我一直盯在那里,没一会就见齐昭仪进去,随后又出来,我一时好奇就跟踪前往,谁知她没去自己房间,反而去找张泽梅和左无双,虽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但见她满脸堆笑匆忙返去郑皇后那边,就觉得此事与你有关,这才赶来报告。”

上官翎见他疑神疑鬼,怕又惹来祸端,忙拦阻道:“陈根,别胡乱猜忌人家,她们互有来往也在情理之中,串串门说说话,本就无可厚非,这些情况你就当没见过,以后也不许再涉足其中了,郑皇后的确不喜欢我靠皇上太近,不惜放低身段出言威胁,如果你再牵涉其中,我又能拿什么保你周全呀?!”

陈根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第五十三章

凌连雄不敢怠慢,从赵骏寝宫出来,就差可信之人快马送信,临行前去了趟左无双那边。

左无双和张泽梅坐房中闲聊,见凌连雄笑呵呵走来,就知快要起程,心中多了些无奈和落寞。

张泽梅还是那么大大咧咧,嬉笑着迎上去,问凌连雄道:“凌总管,又要起程了吗?”左无双有点怕凌连雄,不敢主动与他搭话,只站在一旁侧身恭候。

凌连雄笑道:“是呀,马上就要走了,你们两个应该都吃过早点了吧?”

张泽梅嘟囔着说道:“还没呢,不过也快了,做姐姐的真羡慕离愁妹妹呀!大清早就能和皇上共进早膳,再看看这边,后厨那边连句准信都没有,我们只有傻等的份了。”

左无双本想拉她一下,但很快放弃,只是站一边等她“鸣冤叫屈”。

凌连雄不知齐昭仪私下找过她们,顿了顿就说:“你们都知足吧!上次府衙遴选,你们从百十人当中脱颖而出,再过几日入了宫,就有一番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张泽梅不乐意,又道:“凌总管说的极是,只可惜我们与离愁妹妹有些小误会还未曾解开,现在她受皇上如此宠爱,假以时日一定会携私报复的。再者说,她能自由出入前后院,而我们人微言轻,没有传召连前院都过不去,唉,人各有命呀!”

左无双不喜欢她总拿自己说事,怕受连累,忙接话道:“姐姐,既然你知道各有天命就该坦然接受,何必再说这样自己吓自己的话来呢?凌总管能在百忙之中前来看望,这又何尝不是一份极大的恩德呢?”

听到这话,张泽梅自觉有些失言,忙对凌连雄称谢:“多谢凌总管垂爱!”

凌连雄笑说:“应该的,你们远离家人,理应受到格外关注,好了,我该回去准备了,你们两个赶快用早点,等下会有人来唤起行的。”说完,趁张泽梅不注意,就朝左无双使了个“跟他走”的眼色。

左无双会意,等他转身走开,就对张泽梅说道:“姐姐,你快准备一下,我找凌总管问问爹爹的事,等下再回来。”

张泽梅笑着催她赶了上去。

凌连雄走在前面,等左无双追上,突然转了方向,没去前院赵骏那边,反而拐进了一处僻静廊道。

左无双很快想到了他的意图,在后面犹豫一阵,就环顾左右跟了过去。

廊道前方不远有个废弃柴房,凌连雄正朝那边走去,步伐匆忙,但从不东张西望,只是端正地往前走路。

左无双的心里咯噔一下,扑通乱跳,不知他要带自己去柴房做些什么,真怕被人发现惹祸上身,但现在深感已无后退之路了。

果然,凌连雄率先走进了那个柴房。

左无双听到门被吱呀推开的声响,心头不由得紧了紧,连续打了几个激灵。

等左无双进房,凌连雄快速将门关上闩死。接着,不等左无双反应过来,凌连雄就像一只饿虎扑向了她。

左无双不敢反抗,只得由着他上下其手一通乱拱胡摸。

凌连雄在她身上得了些安慰和便宜,慢慢停下,小声问她道:“双儿,你可以喊我一声爹爹吗?”

左无双一点也不犹豫,随即轻声喊道:“爹爹。”

凌连雄很满意,一边帮她整理衣物,一边安慰她说:“双儿,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干女儿,私底下可以这般称呼,等到京城,我再给你置份田产和房舍,算是我们的家吧!”

左无双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抽泣。

凌连雄想了想才说:“你的心思干爹知道,暂且忍耐一时,等我找到机会就给你安排,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只是有句话想劝你,到了宫里,把眼睛放亮一些,把耳朵拉长一些,郑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容贵妃也不简单,出身于南宫世家,两派相争,皇上不喜她们明争暗斗,所以要审时度势不可轻易偏袒任何一方,得罪任何一家都没好下场。”

左无双停下哭泣,轻轻点头。

凌连雄又说:“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殷离愁现在成了皇上新宠,估计是想拿她制衡郑皇后和容贵妃,所以,你不但不能和殷美人反目疏离,而且还要想尽办法跟人处好关系,郑皇后为人阴险狡诈,容贵妃恃宠而骄,都是厉害角色,而这个殷离愁宅心仁厚以德报怨,从这一点看,你也该和她处好关系,争取得到皇上信任。”

左无双想了想就说:“不瞒干爹,昨晚齐昭仪来过,从她口中得知,离愁挨过郑皇后一顿训斥,后来皇上去她房中用膳,这一点可能激怒到了郑皇后。泽梅怀疑离愁身份可疑,就向齐昭仪告白,也不知访查结果如何了。”

凌连雄叹口气说道:“这事也不怪你们,齐昭仪作为郑皇后的陪嫁,一直蒙受太后庇护,在宫里算得上是第三股势力,不知有多少人跟在她和郑皇后后面,算起来,容贵妃那边势单力薄一些,但大家都忌惮南宫几代卫国戍边的原因,这才敢和她们分庭抗礼自成一派呀!”

左无双问道:“以殷离愁现在的地位,泽梅这样做没什么危险吧?”

凌连雄笑道:“没事,她一时蒙受皇上垂爱,但总归出身低微,和你一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不过这段时间,你该主动与她缓和关系,而且也要跟张泽梅拉开距离,免得受她连累。看得出来,张泽梅这个人迟早会被郑皇后利用,成为派系相斗的牺牲品,你是我的干女儿,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问询,不要信口雌黄胡乱说话!”

左无双坦言道:“我和她认识不过几天时间,跟她交好只是想寻个依靠,并没有交心,其实我也很怕和她靠得太近伤到自个,但在这里我举目无亲,之前得罪过殷离愁,再不攀附于她,恐怕很难立足存活下来。”

凌连雄叹息道:“这我知道,我也并没有让你和她反目,只是要好好利用这个人,一方面可以通过她了解郑皇后和容贵妃那边的动静消息,另一方面也可以有个缓冲余地,你应该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好了,圣驾马上又要起程,我先出去,你自个多留心吧!”说完,又恋恋不舍地摸了下她的下巴和脸颊,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左无双等他离开多时,才敢悄悄溜回住处。

张泽梅等左无双有些不耐烦,见她红着脸急赶回来,狐疑问道:“无双,你怎么才来,前院已经有人来催促我们过去了,快坐下吃些东西,只怕这些汤汁都变凉了呢!”

左无双怕她乱想胡说,谎称道:“自从上次省亲回来,我一直放心不下爹娘兄弟,之前也曾托凌总管为我打探家中消息,还捎去了一封家信,适才听说那边一切都好,又怕耽误行程,所以才一路小跑回来,谢谢姐姐惦记提醒,我随意吃几口就可以走了!”

张泽梅随即打消疑虑,转身去做准备了。

临行前,上官翎收到了来自上官荣雄的回信,上面说他已经收到了信件,而且又做了一番精心布置,现在大家都知道有个殷离愁,绝对没人敢提她的真实身份和种种遭遇,最后还要她照顾自个帮带殷翠红,有空回来多住几天,不用担心大家。

这次,上官翎婉拒推掉了赵骏的同辇提议,坐到最后面的轿车里,和宋巧玉、殷翠红一起,再不敢惹怒郑皇后了。

在车上,上官翎把上官府一干人等的近况悉数告知,也把上官荣雄给她捎带回来的信拿了出来。

家里出了“美人”,上官府自然成了金平府大小官员饱受追捧和讨好的对象,因为这件事,马涛一家也受大家欢迎,在两家大摆筵席,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各级官员和商户,好不得意,好不风光!

韩氏也跟着沾光,频繁与多名官商阔太姐妹相称,已经受邀参加了多次家宴,心里也很受用!

韩贵春对他们一家多有愧疚之心,因为阿福那件事,明里暗里给他家人送去不少银两和布帛,而且主动承揽起了米行大小诸事,和上官蓉一同打理奔走,想多多赎罪以表悔意。

同时,韩氏见殷翠红跟随上官翎一同入宫,为了兑现当初承诺,很快为韩贵春寻访下了一门亲事,是金平府治下一小县县丞次女,生得妩媚妖娆,不日就要迎娶进门了。

对于韩贵春,上官荣雄多了层戒备和提防,虽无意调查阿福之事,但因陈根一席猜测,再也不能与他推心置腹放心托靠,只是鉴于有层姻亲关系,这才私下让上官蓉小心警惕暗中防控起来。

上官府和马府走得更近,因为上官翎一事,马得利和上官蓉以及韩贵春之间的走动变多变频繁,两家父母及下人也有了更加广泛随意的交流,几乎要合家一起过日子了。

也正因为上官翎的顺利入宫,加上蒙受赵骏宠幸,上官荣雄开始慢慢步入上流社会,与府州县官吏多了交流和走动,大多以座上宾的身份出入府邸私宅,自家米行生意顿时火爆起来,加上连日来的宴请和走动,一家人甚至都有些不堪烦扰了。

第五十五章

郑皇后气呼呼离开,反倒激怒了赵骏,当着上官翎的面,责骂凌连雄道:“连雄,你是干什么吃的,她来为什么不拦着,还不快去准备午膳?!”

凌连雄不敢说话,匆忙退了出去。

上官翎想劝说几句,但见他正在气头上,不敢言语,急忙起身,给他捶背顺气。

赵骏镇定下来,才对上官翎说道:“愁妹,你刚才也看到了,这哪里是做皇后的样子,分明又是一个太后呀!”

上官翎怕他生气说出对太后不敬的话,忙小声拦阻:“皇上,你先消消气,这里人多嘴杂,万一这话被传到太后耳中,岂不又要惹出不少是非议论吗?”

赵骏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捧住她双肩,无奈地说道:“或许你觉得我刚才有些过分,那是你不知内情罢了,唉,好了,你知道的少或许也有好处,算了,留下来陪我用膳,等下我们还要赶赶路程呢!”

上官翎见他欲言又止,心中充满疑惑,但不敢追问,随后搀扶他坐下,又劝说道:“皇上,龙体要紧,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臣妾还是回去吧!”说完,作势要走。

赵骏却再次喊停:“等等,你不用回避,她的脾气我了解,遇强则弱,遇弱则强,是反着的倔脾气,你这样妥协忍让,只会更加助长她的气焰,这往后的日子可就不轻松了,算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用去,看她能拿你怎么样?!”

上官翎急了,忙跪地请求:“皇上,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她毕竟是一宫之主,而我又不能时刻陪伴你左右,再这样敌对下去,我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再说我也不希望甚至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不想看你们闹不睦生嫌隙呀!”

赵骏见她左右为难,叹口气说道:“唉,算了,那你先回去吧,等到了京城再说。”说完,低垂下了头,再也打不起精神提不起兴致了。

上官翎谢了恩,仓皇出逃返回了自己住处。

凌连雄带人走进,发现上官翎不在,而赵骏早已卧榻歇息,顿时明白过来,吩咐众人摆好饭食,就垂手恭候他醒来用膳。

上官翎垂头丧气返回,没跟宋巧玉和殷翠红搭话就坐一边伏案抽泣起来。

宋巧玉急了,连番追问了很多次,才明白情由,忙开始劝慰起来。

过了好一阵,上官翎才对宋巧玉和殷翠红说道:“往后你们要多留神,郑皇后在我这里吃了气,肯定会再次寻衅滋事,大家都要小心提防了。”

她刚说完这句,齐昭仪似乎有备而来,突然出现在门口,叱问道:“殷离愁,想必你已经猜出我的来意了,痛快点,给句准话!”

上官翎擦了把眼泪,淡淡说道:“姐姐,我现在跟你去向娘娘道歉认错,希望她能宽恕我的罪过。”说完,慢慢起身走到了门口。

齐昭仪却说:“殷离愁,你别装模作样,娘娘只是让我过来问问,而且你现在还没资格求见娘娘,让我捎句话给你,好自为之,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别怪她心狠手辣,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即便不为自个着想,也该为你干爹和舅父保全些什么!”

话里话外充斥着来自郑皇后的威胁和警告。

上官翎定了定心神,对齐昭仪说道:“姐姐放心回去禀告,我没有恃宠而骄,以后再不敢做娘娘不乐意不高兴的事。”

齐昭仪怒瞪她一眼,很不屑地警告道:“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如果再敢乱来,你身后两家的人恐怕都会有事,而且还都是你一手连累的,这是最后一次告诫,如若再犯,有什么后果自己掂量一下吧!”

上官翎被她一顿训斥威胁弄得面红耳赤,刚想再做一番保证,就见容贵妃嬉笑着走来,随即又跪拜行礼。

容贵妃指着跪在一边的齐昭仪怒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再说一遍那些不堪入耳的割舌话么?”

齐昭仪仗着有郑皇后做靠山,并不忌惮容贵妃,不卑不亢地回道:“贵妃娘娘说话可要三思呀!我虽比不得你出身高贵,但也是皇上亲选的妃子,你方才如此羞辱于我,就不怕我告知皇上吗?”

容贵妃冷笑一声,并不理睬,反倒对上官翎说道:“妹妹,这里有只疯狗最爱乱咬人,我们可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免得脏了自个口鼻,跟我回去一同进膳,待会我与你同车赶路,也不枉咱俩姐妹一场!”

上官翎以及宋巧玉和殷翠红早被眼前场面吓傻呆站在一边,愣怔犯怵,都没回过神来。

齐昭仪受了羞辱,但也不敢继续僵持对骂下去,随即灰溜溜疯跑出去,身后传来一阵啼哭声音。

在容贵妃的连番邀请和催促下,上官翎带宋巧玉和殷翠红去了她的住处。

到了房里,容贵妃才对上官翎说道:“刚才吓到你了吧?没事,我和她们不睦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你刚才也看到了,她哪里当我是后宫辅位,不就是仗着皇后陪嫁侍女的身份么?呵呵……没事,你见到的才是冰山一角,拌拌嘴对我们来说早已不是新鲜事了,但今天的账我迟早要算在她们头上!”

上官翎虽知道她与郑皇后等人分作两派各不相让,但今天亲眼看到,才开始相信这些情况是真的,而且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没想到双方矛盾已经演变发展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齐昭仪敢这么肆意叫嚷,其中的怨仇之深可见一斑了。“娘娘,身子要紧,和她这样的人犯不着赌气伤身,好了,快坐下用膳,免得待会走得急饿了肚子。”

容贵妃故意探听道:“妹妹,先前我见你跟皇上进了房间,原本不是要一起进膳的吗?后来怎么又独自回屋了呢?”

上官翎见她明知故问,不敢多说,回道:“娘娘,我昨晚染了风寒,之前太医给我开过补气活血的药,趁歇脚的空档,要及时服用免得有所延误,所以这才请求皇上批准我独自午饭呀!”

容贵妃对她这番话似信非信,但又不好追问,接着说:“哦,原来是这样,风寒这种病症可不能小看,一定要听太医的嘱咐按时服药才是,那好,你快吃些东西,不然又要耽误喝药了!”

“多谢娘娘挂怀。”上官翎欠身谢道。

“妹妹不必拘礼,虽说我们还是头次面对面说话,但我对你的事还是有所了解的,刚才的事你也不必过分担心,只要你没错,有皇上给你撑腰,量她们翻不起多大的浪来。噢,对了,我这里还有几颗鹿茸和灵芝,待会你带些回去,算是姐姐给妹妹的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说完话,容贵妃就朝贴身丫鬟使眼色去拿东西了。

上官翎忙拦下那个丫鬟,对容贵妃说道:“多谢娘娘盛情美意,我自知福浅命薄接受不得如此名贵的礼物,还请娘娘留下慢慢享用。”

容贵妃起身,用力分开她们拉扯在一起的手,催促丫鬟去取,随即又说:“这东西我手里多的是,一人也享用不了,既然我诚心与你交好,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今天一定要收下,如果以后你有了什么稀奇名贵的东西也可以回赠给我,就算是礼尚往来吧!”

上官翎知道赵骏不喜有人拉帮结派,也知道他不喜欢容贵妃和郑皇后任何一方,但在如此情势下,却又不敢多番推脱,生怕惹恼对方又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索性跪下道谢:“既然娘娘如此深情厚谊,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勉强收下了吧!多谢娘娘美意,日后定当图报!”

容贵妃很喜欢听这样恭维的话,脸上笑开了花,随即搀扶她起身,笑道:“妹妹端的是一表人才,远看像仙女下凡,近看实在让人妒忌生恨呀!天公也爱偏私,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动人的人物,我自知识人无数,但见妹妹如此姿容身段的当属第一人呀!”说话,已经上下打量了她不知多少遍。

上官翎红着脸,也开始细细打量起她来。

只见她鹅蛋脸型,身材略显臃肿,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乍一看是杨贵妃重生,细一瞧却也有别样风韵,微胖的身体,加上精致的五官,珠光宝气,如玉肌肤,比起张泽梅和左无双又胜出一筹,一身的富贵神态,傲慢中带有隐约谦逊,不屑中藏下些许谨慎,和齐昭仪那副咄咄逼人喜形于色相比,又多了几层睿智和心机,在心底里暗暗生寒畏惧起来。

“娘娘,一身富足高贵之态,举手投足足显大家风范,言辞话语彰显儒家涵养,而我只不过是一介民间乡野丫头,不足为奇,不值一提,娘娘,饭菜都凉了,你快些进膳,请恕妾身唐突,现在还要赶去煎药歇息,今天一见我与娘娘深觉亲近,待午后同车再与娘娘细说详聊,我先告辞了。”上官翎怕在她面前说错话引起误解,急于脱身离去。

容贵妃原本就无强留之意,见她坚持要走,随即唤来贴身侍从给她礼盒,还亲送她们三个出了门,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返回房中。

第五十七章

三天后,皇上还朝了。

时间已到了午后,赵骏不顾旅途劳顿困乏,换身衣裳,就在凌连雄的陪护下去向刘太后请安问好。

“母后,我回来了。”赵骏跪拜下地说道。

刘太后喊了声“骏儿快快平身”就已到了他的身前,一脸的和蔼关切。

赵骏起身,搀扶她返回座椅,才站立一旁说道:“母后气色大好,孩儿才觉安心呀!”

刘太后看了看左右前后,随即支走旁人,才试探疑问道:“骏儿,听芮儿说,你在巡游途中选中了三个秀女,而且生得妩媚妖娆,可有此事?”

听到这话,赵骏对郑皇后多了份怨愤,迟疑一下,才缓说道:“母后,确有其事,对了,我正想讨你的示下,孩儿准备在明日早朝之上敕封她们,而且还都定好了名分,两个‘才人’,一个‘美人’。”

刘太后假意沉思,随即追问道:“我虽没见过她们其人,却也听到不少传闻,听说那个左无双是个正经出身,张泽梅和那个叫殷离愁的算不得门当户对,一个是盐商家的女孩,一个却属粮贩子门户,以我的意思,封左氏为才人,其他两个就以侍御册封了事吧!”

赵骏受到迎头痛击,还未细说却被人提前定论,感觉有些颜面扫地成了傀儡,心中很快激起不少怨气,正色坚持道:“请恕孩儿不能认同,别的不说,单凭出身定名分显失公平,再者我已亲见过她们,若论相貌个个都算上乘,但我觉着这个殷离愁更胜一筹,相貌极佳,端庄贤淑,宅心仁厚,所以我定她为‘美人’,其他两个则是‘才人’,这个我已做过承诺,不好更改。”

这番话显然挑战到了刘太后权威。

只见她缓缓离席站立,盯着赵骏足足细看多时,才决意质问道:“骏儿,你细看诸多妃嫔哪个不是名门望族之女,要么是封疆大吏的近亲,要么就是官家血脉,但却找不出一个是来自民间商贩家庭的,这件事没得商量,就按我的意思办,封左无双为‘才人’,其他两个顶多就是‘侍御’一级的,这样才能服众,也配得上皇家脸面!”

赵骏自然不肯轻易屈服,忙跪地乞求道:“可孩儿已经在众人面前提过册封的事,而且还都初定了名分,现在要我失言,以后还怎么服众理政呀?!万望母后收回成命,还孩儿一个体面和尊严!”

刘太后见他心意已决,缓了缓,又搀扶他起身,叹息说道:“既然你都说出了口,母后也不是铁做的心肠,算了,就依从于你,但还有一事,你得给我一个圆满交代,否则我可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此时的赵骏喜忧参半,喜的是上官翎能封“美人”,总算保住了对她的承诺,但忧的是这事有前提条件,而且可能关乎杨乃温,一时间抑郁烦闷起来了。“母后请说。”

刘太后坐回了原位,定了定心神,才缓缓说道:“之前给你下过一道懿旨,老生力保杨乃温此人,我知道你很为难,现在还犹豫不定,朝中有了分歧两派,有人要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但我觉得我们不该听信谗言愧对先皇的重臣干将,更不能伤及成百上千功勋旧部根基,如此,我便无面目去见你父皇了。”

赵骏猜中了她的心事,虽还未下定决心,但早已倾向于容贵妃说法,准备今晚就找军机处谋划此事,但这是她答应上官翎为“美人”的先决条件,如果反对,必将回到原点,真叫人作难。

刘太后见他没了言语,知道与自己意见相左,面带愠怒斥责道:“骏儿,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像杨乃温这等勇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我们的江山还能稳固还能长久么?再者说了,下面列举他的几大罪状哪一样不是手下人干的,如果真要处置,就该治他个管教不严的罪,万不到流放乃至杀头呀!”

赵骏坚持道:“母后,他何止纵容家奴行凶营私,甚至还串联旧部到处卖官鬻爵,更可恶的是已经做过明码标价,当地传言,从县丞、县令一直到府衙主簿、捕快,只要有钱,就没他办不成的事,不仅败坏了法纪,而且还伤及了国本,这并不是纵使家奴所能完成的!”

刘太后生气站立,又叱问道:“那你的意思呢?难道真要治他的死罪么?难道真要戕害前朝功勋旧部吗?你让我如何去见先皇?!”

赵骏见她动了盛怒,退让一步,说道:“母后请息怒,待孩儿想个万全之策再来讨取你的示下,你不必为此争吵动怒,伤到身体却会被外人耻笑呀!”

刘太后也退了一步,叹息道:“唉,要是先皇还在世,断不会如此对待功勋战将的,你先退下,我有些乏了!”

赵骏急于脱身,忙跪谢告辞。

回到乾坤宫,赵骏不辞辛劳,密令凌连雄火速召集军机处五位柱国大臣前来议事,端的是到了火烧眉毛关头。

赵骏刚走,郑皇后和齐昭仪便偷溜进了慈宁宫,见刘太后一脸愠色,忙追问情由。

刘太后说赵骏当众违逆她的意思,而且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严惩杨乃温一干人等,说到最后竟对赵骏破口大骂,斥责他翅膀硬了敢动前朝功臣。

郑皇后并不关心政事军务,却对上官翎等人的事格外关切。

刘太后直言已经答应了赵骏,就按之前定下来的名分明日册封,条件是力保杨乃温不死,甚至要保住他的爵位。

郑皇后自然不乐意听到这个“噩耗”,和齐昭仪你一言我一语,使劲抹黑上官翎,说她只是一介民间野丫头,来路不正,身份存疑,而且不懂文墨和女红,只是有副狐媚之色罢了。反倒把左无双和张泽梅吹捧上了天,说她们生得如何美貌动人,品行素养如何高雅,虽算不得名门望族之女,但总归是来路正道的富户殷实之家。

刘太后一时好奇,便唤人去找张泽梅和左无双过来问话。

论相貌和身段,张泽梅和左无双抵得过后宫大半妃嫔,她们算得上各有千秋。张泽梅身段修长,眉清目秀,和官宦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并无多大差别,只是性格有些活泼和好强罢了。相比之下,左无双多了层娇小和瘦弱,但很中眼,加上自小生在县衙之内,识礼仪,懂规矩,很会捡好听的话说,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有副巧舌和甜嘴。

在郑皇后和齐昭仪的左右吹捧和浮夸下,刘太后对左无双和张泽梅很是喜爱,左一声无双右一声泽梅,听得她们几个脸上火辣辣很肉麻。

临走时候,郑皇后对刘太后单独倾诉,说在巡游当中,赵骏从未让她侍过寝,反倒破天荒地宠幸起上官翎,刚选定那晚就唤去服侍,简直没把随行的诸多妃嫔放在眼里记在心上,而且每次起程赶路都会带上官翎同辇而行,所到之处受尽非议,丢光了皇后和贵妃等人的脸面。最后还添油加醋地说民间有传言,赵骏不思朝政不顾颜面,到处强抢民女收揽美色,简直是个误国好色的顽劣之徒。

刘太后听到这话,怒火中烧,悲从中来,当即叱骂赵骏,忘了祖训,一定会严查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郑皇后见目的达成,这才满意地返回了正德宫。

张泽梅和左无双在刘太后那里受到意外夸赞和喜爱,自是得意,因为没得到正式册封,只得在齐昭仪的安排下,住进了她所在正德宫配宫芳华殿的偏殿——清流阁。而且意外分得齐昭仪的贴身丫鬟小蝶和小嫚,各自这才得了亲信随从。

至于上官翎,在凌连雄的亲自安排下,直接住进铜雀楼,格局规划要比芳华殿稍大一些,上下两层共十六间大小各异的房间,按规制而论,已经超出了‘美人’级别所属的住宿条件。

除了宋巧玉和殷翠红,还额外多出两个侍婢随从,一个唤作小柔,一个则叫婉儿,四人相仿年纪,一下午就已经混熟开始排辈以姐妹相称了。

静下心来的上官翎随后想到跟随她们而来的还有陈根,已经有五天没碰过面,不知身归何处最近过得怎样。

殷翠红听到这话,当即请命想跟随婉儿去寻访一下陈根,但被上官翎制止,说初来乍到,现在还是无名无分,就算能跟随婉儿四处走动,但还想再等几天做计较。

宋巧玉了解上官翎此刻的心思,是怕碰到郑皇后和齐昭仪她们不好交代,所以才忍了下去,论关系,在上官翎心中,这个叫陈根的人甚至要比自己和殷翠红都要亲切一些,她自然不可能做得到心如止水。

事实正是如此,上官翎从到铜雀楼那时起,就感觉已经疏远了赵骏,而且再难轻易见得到陈根,现在也不知张泽梅和左无双的近况下落,甚至都不知容贵妃身在何处,在她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和冷清,甚至有种等级森严和暗流涌动的感触。

难怪她们看不到陈根,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在这里,而且已经销声匿迹有一些时日了。

第五十八章

次日早朝之前,赵骏去向刘太后请安,实际上去谈判了。

刘太后也知他的来意,一番客套之后,直奔主题,急切问道:“骏儿,说说吧,你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赵骏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什么事都逃不脱她的掌控,夸张点说只要他那边放一个大声些的响屁,她这边就能闻得出吃过什么饭菜。所以他不卑不亢地回禀道:“母后,是这样的,我与几位军机处大臣反复商讨,连夜想出了一个万全稳妥之策,还请母后恩准。”

刘太后听出味道,知道不是什么多好的方案,但也不敢就此气恼责难,缓缓说道:“你先说说,等下我再参详决定。”

赵骏见她没多大兴趣,也很无奈,捋了捋,说道:“杨乃温所犯诸事俱都属实,而且确有翔实证据,经过众议确定,我们以为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则要革去他所有功名和爵位,二则要抄没他所属家产和田地,三则要调任他手下牵涉官吏,四则要敦促他抚恤死难家属,五则要责令他遣散家奴和妾婢,六则要清查他违规提调官吏,总归一句话,将他贬为庶民保性命无忧。”

刘太后自然不同意这样“严厉”的惩治措施,愣怔一番,便道:“这样一来和死了有什么两样?不行,第一条就有些过重了,还有抄没所有家产和田地,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么?你再想想,一定得顾全了他的脸面和生计问题,只有这样或许才能稳控功勋根基,不至于闹得人心惶惶造谣生事!”

赵骏早已料到她肯定会在意这些,又退让一步说道:“既然母后替他求情,我擅自做一些改动,这样,我保证给他以及他的家眷留足资产和田产,保住平西王爵位和俸禄,至于其他事项,恐怕已经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

刘太后仰天长叹,随即说道:“好了,你去安排,只是我听说你已经把那个殷离愁安顿在了铜雀楼,对照以往的惯例和常规,这个做得有些过了,还请你另作安排,不然难以服众!”

赵骏面露难色,但又怕她出尔反尔,随后说道:“对于殷美人,孩儿只是暂且安置,等正式册封过后,会给她另觅栖身之所的。”

刘太后见他还算知趣懂事,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浅笑道:“好,早朝时间到了,你快去,有空我再找你说说这事。”

赵骏匆忙答应一声,便急速抽身离开,在去勤政殿的路上,反复揣摩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心里又有些吃拿不准了。

早朝上,赵骏宣布了对杨乃温一案的最终解决方案,因为是军机处的意见,加上又有刘太后的掺和左右,没人敢提出异议,此事总算得以了结。接着又当场册封张泽梅、左无双和上官翎,按之前的说法,封张泽梅和左无双为“才人”,封上官翎为“美人”,此事也未引起多大反响。

下了早朝,赵骏抽空专门去了趟铜雀楼,是怕上官翎多想。

此时,容贵妃在和上官翎闲聊,早已听到了朝中讯息,但却没想到赵骏会第一时间赶来探望这位新晋“美人”,着实令大家惊羡妒忌。

赵骏落了座,就问容贵妃:“媞妹,你那逸阳宫配殿可还住有什么人?”

容贵妃答道:“回皇上,瑞香殿原先住着姜才人和王昭容,前年走了姜才人,前些日子走了王昭容,到现在还空缺着,之前郑皇后有意让齐昭仪挪过来,被我回绝,这才空了闲。”

赵骏看了眼上官翎,随即又说道:“既然你与殷美人如此交好,我的意思是暂且过去陪伴于你,不知……”

容贵妃笑道:“皇上果然洞若观火,臣妾真有意向你讨取离愁妹妹,嘻嘻……如此便趁我意了。想必离愁妹妹自是乐意的。”说着便看向了上官翎。

上官翎见大家都在看她,忙跪地称谢道:“多谢皇上隆恩,多谢贵妃娘娘收留。”

容贵妃急忙扶起上官翎,笑说道:“离愁妹妹,以后咱俩要以姐妹相称,我比你大几岁,尽管喊我容姐姐便是。”

赵骏坐一边,早已笑开了颜。

上官翎试着叫了声“容姐姐”,顿时被害羞得绯红了脸颊。

等她们重新落座,赵骏说道:“媞妹,以后你是她的主宫娘娘,但凡遇到差错和为难之事,要多加照看和庇护,多尽一些主子职责,别让人欺负她才行!”

容贵妃早已会意,连声保证一定会多多照顾上官翎。

上官翎受到如此厚爱,又对他们一番感激和拜谢。

离开铜雀楼,赵骏又去探望张泽梅和左无双。

见有郑皇后和齐昭仪陪坐闲聊,随意安抚几句,就借故返去了乾坤宫。

郑皇后那边很快得到讯息,说赵骏一下早朝就去铜雀楼探望上官翎,而且还将她指给容贵妃住进了配殿,一待就是一盏茶工夫,早已心生怨愤嫉妒难消。

连日来的舟车劳顿,早已弄得赵骏心神俱疲,一到乾坤宫就倒下歇息。

凌连雄见有了空暇,不放心左无双,差心腹支开张泽梅把她叫到跟前,小声嘱咐:“双儿,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但劝你别跟齐昭仪她们靠太近,目前情况不明,一切尚待观察。依我看,皇上更看重一些容贵妃,而且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殷美人,你千万不要被齐昭仪糊弄哄骗,陷入越深以后脱身恐怕会难上加难,要适当与她们保持距离。”

左无双被他一语惊醒,连声感谢,随即问道:“干爹,依你看,最近我们当中谁侍寝的机会更大一些呢?”

凌连雄沉思一阵,接着说道:“还不好说,一方面皇上龙体疲惫,而且刚才处置过杨乃温一案,心神不宁;另一方面边关盗贼悍匪扰民滋事的问题还未彻底得到根治,最近会集中精力整治这帮人,所以没精力想这个事。但你放心,只要我有一丝机会和把握,定会力谏你去侍寝,而且还会引导圣意倾向于你,所以你静下心等待便是!”

左无双微微点头,随即将身子倾斜过来,慢慢依偎在了他的怀中。“干爹,我的事就全部托付你了,在这里我就你一个亲人,大小诸事还要你给个提点和方便呢!”

凌连雄的双手随意在她胸**前游走,嘴里连说着“好说”“放心”等等之类的话。

等他折腾够了,左无双才慢慢整理衣裳仪容,匆忙返去了住处。

凌连雄反复回味叹息一阵,才小心走出房间,去看赵骏醒了没有。

刚到乾坤宫院外,无意瞥见陈根背负行囊低头经过,一下叫住了他。“根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根听出是凌连雄的腔调,忙折返回来,小跑着走到近前,跪在地上喊了声“师父,徒儿才刚赶来,路上遭遇盘查所以耽误了不少行程,还请师父不要责怪生怨!”。

凌连雄见他灰头土脸,身后背有二十多斤重的行囊,满身尘土,有些吃惊,问道:“根儿,你怎么弄得这般狼狈,该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

陈根慢慢起身,摆摆手说道:“师父,说来惭愧,之前向你告了三天的假,谁知一路耽搁过了五天才赶到。”

凌连雄又问道:“根儿,家中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陈根并没有去过随州,而是返去上官府,在那里坐等各处官驿派人来查上官翎的身世底细。早早告假过去蹲守盯防。不出他的预料,果然又有人前去上官府,而且还伪装成外地客商,寻求合作是假,探查上官翎身份底细是真,一番客套之后,就围着上官翎绕来绕去,从府衙筛选到同行进宫,反复试探套问。

所幸的是,这一切早被陈根算计在先,一到上官府就找上官荣雄和韩氏商讨,最后还把马涛马掌柜请来,一同商量应对盘查之事,很快又想出了稳妥周全的解决办法。

为了彻底清除上官翎在随州等地的一切驻留痕迹,上官荣雄暗中指派上官蓉秘密前往各地,假扮收购米粮的商户,四处探查消息。花重金雇请人手焚烧干净上官翎家茅草房舍,还打通关节焚烧清理了所有相关户籍账册,同时还频繁滋扰寻衅,愣是逼得几户相熟村民动迁搬离,直到陈根离开前晚才赶来复命。

而在金平府这边,上官荣雄和马涛又细细盘点了一遍上官翎的户籍以及关系脉络,花重金在近郊一处姓殷人家入了原籍,将上官翎和殷翠红伪造成亲姐妹,理顺了关系网,清除和填补了所有疑点和漏洞。至于上官翎和陈根属于同村近邻这事,倒也难不倒他们,因为陈根父母双亡,已经对上官翎毫无妨碍,只重新向大家强调封口。

第五十九章

陈根轻易骗过凌连雄返回住处歇息去了。

午后,在赵骏的授意下,上官翎等人跟随凌连雄到容贵妃所属配殿瑞香殿安顿下来。

瑞香殿和清流阁相距较远,南北相望,条件相当。

上官翎刚得栖身之所,后宫就传出不少流言蜚语。因上官翎住于容贵妃所在逸阳宫配殿,加上分得她两名贴身婢女小柔和婉儿,而且还是由凌连雄亲送过去的,盛传往后会得主宫娘娘庇护照看,肯定要与郑皇后一派分庭抗礼了。对于张泽梅和左无双的境况,私下也有这样的传言。

一方是美人,深得皇上和贵妃喜爱,住进了后宫辅位的配殿。另一方是才人,气场不一般,刚得册封,就受刘太后召见,虽住进齐昭仪所属配殿,但也算是皇后一派的人了。

不出凌连雄预料,赵骏连日劳顿,今晚还是没有翻牌,晚膳一过就歇息,仿佛病了一般。

初来乍到的上官翎很不适应这里面的环境,一到瑞香殿就愁云密布郁郁寡欢起来。

宋巧玉和殷离愁猜她是想家了,几番劝慰不见转好,就和小柔、婉儿嬉闹游玩去了。

上官翎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落寞,独坐房中开始微微抽泣。

过了一会,房中走来一位陌生女人,看年纪要比上官翎大三五岁,模样周正,论穿戴不像是婢女,一下惊得上官翎跌落床头,忙呼:“娘娘金安”。

那人急忙上前搀扶,笑道:“你就是新晋的殷美人吧?啧啧,听人说还不信,现在我算是服了,这模样简直要羞煞姐姐了,嘻嘻,快起来说话。”

上官翎听她自称“姐姐”,这才敢断定此人可能是哪位娘娘,庆幸没失了礼数,顺势起身,疑问道:“娘娘过奖,但不知……”

那人又一阵嬉笑,随即笑道:“你就唤我李姐姐吧!嘻嘻,早听你来了,只是手头有事在忙未得空闲,还请妹妹别见怪才是呀!”

上官翎没听过她,但又不好追问,急忙客气道:“李姐姐言重,快请坐下说话。小玉……快来给娘娘斟茶。”

不巧的是,宋巧玉和殷离愁都不在近旁,早已跟随小柔、婉儿去水池边游玩。

上官翎轻唤一阵,听不到应声,有些恼羞,急忙开始找寻茶具糕点,变得慌手慌脚起来。

李贤妃忙笑着拦阻:“妹妹别忙,我已用过饭了,刚得了些空暇就来找妹妹说话,坐一下就要走了的!”

上官翎不熟悉环境,寻找未果只得作罢,尴尬道:“让李姐姐见笑,小玉她们离开多时,估计走得远了些,如此怠慢姐姐实在羞愧难挡,等明天一定专程拜会姐姐,再当面赔礼道歉。”

李贤妃挥挥手,便道:“没事,她们刚来有些好奇贪玩也在情理之中,不碍事的。妹妹旅途劳顿,按例说做姐姐的本不该过来叨扰,但听手下人传说妹妹生得天姿国色倾国倾城,一时好奇便来探望,谁知比她们说得还要好几分呢!”

上官翎面颊绯红,随即谦逊道:“姐姐说笑了,妹妹只一副空皮囊罢了,胸中无墨,手中无艺,和姐姐一比简直天壤之别,妹妹初来乍到,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还请姐姐多多担待才是呢!”

李贤妃笑道:“妹妹太过自谦了,既然她们都不在,我提议一块去看看容姐姐,不知妹妹肯否赏光相陪呢?”

上官翎听她称呼容贵妃为“容姐姐”,就知她们关系匪浅,忙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只怕娘娘她已经安歇了吧?”

李贤妃摇摇头,随即拉起她的手,笑道:“妹妹多虑了,她有晚睡的习惯,现在天色还早,容姐姐应该还醒着。”

上官翎见劝拦不住,才强作精神跟她离开。

容贵妃有些时日没见过李贤妃,一见面就显得亲昵,刚进屋就拉住她的手,笑问道:“多日不见妹妹,又越发地标致起来,快坐下,让姐姐好好看看。”

李贤妃边走边说:“姐姐出游归来,做妹妹的未能远迎深感惭愧,我回家省亲有些时日,昨日傍晚才回还,本想今早来向姐姐问安,谁知又偶感不适,直到现在才觉好些,万望姐姐不要见罪才好呀!”

容贵妃见上官翎站一旁犯愣,忙招呼道:“殷妹妹也过来,她不是外人,李贤妃,平时就唤她李姐姐便是,快坐过来,自己人何必见外生分呀?”

上官翎忙不迭答应,紧走几步坐了下来。

她们围圆桌而坐,下面人早已端来几样果盘和糕点,接着又斟满了茶水。

上官翎为解尴尬,随意问道:“李姐姐住哪,明日我好过去找你说会话。”

李贤妃微微一笑,说道:“我住的远一些,东边承恩宫便是,从这里绕去后面再出两处院落经三个穿堂过道就能看到,妹妹闲暇之余可陪姐姐过去解闷作伴。”

上官翎不辨方位,只点头答应。

容贵妃插话笑道:“看来你们早已见过面了,做姐妹的就应该多走动些才好呢!”

李贤妃接上话茬说道:“听说我们这里住进来一位国色妹妹,所以先去拜会,没想到真如出水芙蓉,超凡脱俗,端的是有模有样呀!”

容贵妃跟上说:“殷妹妹确有仙子仪容、淑女风范,怪不得皇上一见她就念念不忘爱不释手呀!和她一比,我们却是自愧不如了。”

上官翎忙跪地拦阻:“容姐姐,李姐姐,再不要如此浮夸妹妹了,我只是一介民女出身,腹中草莽,不识礼数,哪敢跟姐姐们相提并论?论样貌论气质,我样样不如,论才华论品行,我一无是处,还请两位娘娘不要羞臊妹妹了!”

李贤妃忙把她搀扶起来,笑说:“妹妹如此品行,也算配得上这身姿容,呵呵,不说笑了,我们是自己人,就该说一些心里话。既然你住进瑞香殿,就该接受容姐姐一番教导,只有这样才不会误入歧途。”

上官翎连连称是,但却猜不透李贤妃这番话的深层含义。

容贵妃会意,支走婢女,才小声对上官翎说:“宫里已经传出话来,说你是我的人,本打算明天再找你嘱咐,既如此,我便随意说几句吧!”

听到这句,上官翎又开始犯愣迷糊起来。

容贵妃诡秘说道:“听人说,郑氏已经带张泽梅和左无双见过太后,虽不知说了什么,但我怀疑是在针对我们,而且杨乃温不死,估计也是拜她们所赐。离愁妹妹要做足挨训准备,如果我所料不差,最近太后会召你见面,很可能会给出下马威呀!”

“是呀,我也听说了,而且还待了不短时间呢!容姐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呢?”李贤妃着急问道。

容贵妃略微一想又道:“张泽梅和左无双两人不足为惧,尴尬的是皇上不翻任何人的牌子,这是最难办的。坦白点说,如果他能翻我们当中任何人的牌子,倒不是什么问题,最怕的就是他不翻牌!而且凌连雄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皇上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是不是哪里做错惹恼他了?”

李贤妃接上说:“以我感觉,惹恼他倒不至于,因为他也没翻郑氏一帮人的牌子,谁的都不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郑氏有太后给她撑腰,相比之下,我们不占优势,再加上她的名分和地位,我们更逊一筹,唉……”

上官翎只听不说,假装迷糊地望着她们。

容贵妃叹口气又说道:“我敢说现在殷妹妹的机会最大最多,但即便皇上有这个心思,到了太后那边,估计也有不小阻碍。所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殷妹妹会受太后一顿训斥,甚至会封杀她呀!因为她唯独没有召见殷妹妹。”

上官翎脸红心跳地说:“承蒙两位姐姐抬爱,如果我有这等受宠机会,一定会先让出来,而且暂时无意考虑这方面的事,但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是福是祸躲不过,还请两位姐姐宽心,如果真受太后一顿训斥,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容贵妃赶忙解释:“殷妹妹你误会了,我们是自己人,谁受宠都没问题,关键是怕对方得到机会,如此再无我们的活路了。虽说皇上一连几天不翻任何人的牌子,但有太后在,郑氏一定会先于我们之前怀上龙嗣,到时只怕会愈加嚣张,恐怕我们再无好日子过了。”

上官翎听不懂她们的意思,翻不翻牌只有皇上能做决定,她们在这里瞎琢磨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而且郑氏作为皇后理应受宠,这一点也难改变,现在聚一起讨论这样的话题没任何意义可讲,顿时感到幼稚和可笑,而且也觉得尴尬和滑稽。

容贵妃看懂了上官翎的心思,停顿片刻才道:“殷妹妹你别误会,我们这般着急其实另有隐情,一则郑氏假仁假义两面三刀,有太后给她撑腰,根本不放任何人在眼里,而且时时处处都在挤兑打压我们。二则皇上亲政多年,至今无一子嗣,加之平日独处少宠,我们的处境都很尴尬,身为妃嫔却不能为皇家延绵子嗣,早被朝中文武百官耻笑嘲弄。三则皇上和太后面和心不和,我们做妃子的夹在他们中间处境凶险,得罪哪一方都有性命之忧荣辱之变!所以,人人自危猜测成风呀!”

第六十章

又过了一阵,容贵妃才缓缓说道:“殷妹妹不必多想,后宫争宠就是这个样子,谁先诞下龙嗣谁才有依靠坐稳位子,我与郑氏隔年进宫,也算是早一些的,但不知为什么,谁都没有怀上龙种,我们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福薄命浅。唉……”

容贵妃仰天长叹,眼里满是落寞和不甘。

李贤妃自小生活在宫里,从宫女荣升为贤妃,也算得遇隆恩,虽不比她们那般急迫,但也有母凭子贵的梦想,一直以来跟随容贵妃,以她为依靠,甘受驱使,唯命是从,虽受过皇上几次宠幸,但也免不了以失望收场。

三人相继陷入沉默,谁也搞不懂赵骏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太后派人来请上官翎过去,一下惊得宋巧玉等暗暗叫苦紧张不安。

上官翎不敢告知容贵妃,更不敢去找李贤妃商量,让宋巧玉跟着,匆忙赶去面见刘太后,已经做足了挨训受罚的心理准备。

婉儿心细,等她们走后,偷偷去找容贵妃。

容贵妃听来者言辞平缓,稍有宽慰,细想一阵,才着她去找凌连雄帮忙打探消息。

凌连雄相对倾向于赵骏,在刘太后那边埋有眼线,知道上官翎目前的分量,加上有容贵妃的嘱托,当即安排下去。

刘太后一见上官翎就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总以为在哪里见过,张口就问:“你是哪里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上官翎跪在地上,细想一阵才道:“回太后,金平人士,姓殷,爹娘得重病已辞世多年,我带妹妹寻亲未果,巧遇好心干爹收留,这才存活栖身到了今天。”

刘太后略显迟疑,停顿片刻又问:“你确定是金平府人士吗?”

上官翎没有犹豫,随即回道:“回太后的话,我叫殷离愁,妹妹是殷翠红,原籍是在金平府柳州滦平县殷王村,入宫之前寄居在干爹上官荣雄家中,句句属实。”

刘太后心有余悸,但随后镇定下来,缓走几步近前,伸手勾起她下巴,凝视好一会,才道:“听说你侍过寝,是否当真,可有请太医瞧过?”

上官翎见蒙混过关,稍宽了心,停顿一下才说道:“回太后,是真的,但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不愿意他也没有勉强,所以……”

刘太后自然不信这话,顺势打了她一记响亮耳光,怒骂道:“小蹄子,竟敢当众骗我,骏儿一时冲动,你就不会拦阻一下吗?再说这事哪有不成的道理?快说,说出实话或许还能少受些责罚,如果查出是你骗了我,就别怪老生对你不客气!”

上官翎现在才有些后悔没听赵骏的忠告,但撒谎又不是她的性格,随即捂着脸陈情:“太后明鉴,我说的句句属实,敢有半句虚言活该暴毙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刘太后听她发出如此狠毒的誓言,早已默认有了误会,想了想,怕这事传到外面有失体面,也怕赵骏生嫌闹腾,忽然转了脸色,缓缓责怪道:“既然这样,我便不予追究,算了,你先站起来,别在老生面前胡乱说话!”

上官翎低头趴在地上,连说“不敢”。

刘太后看了眼趴在离她不远的宋巧玉,呼喝道:“你,快扶你主子起来。”

宋巧玉多少有些见识,听到这话,忙匍匐到上官翎身前,小声劝说:“主子,你快起来。”

上官翎犹豫一下,才缓缓起身,但一直低垂着头。

刘太后又走近一些,看着血红的巴掌印,冷冷地对她说:“殷美人,抬起头来,让老生好好看看!”

宋巧玉见上官翎没有反应,急忙拉拽衣袖催促她抬头。

刘太后见状,又随即呵斥道:“你先下去吧!”

宋巧玉不敢滞留,弓着身缩着头,倒退出门,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刘太后一眼。

上官翎缓缓抬头,才慢慢看清了刘太后的样貌。

眼前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和大娘韩氏相当年纪,只是满身绫罗绸缎和珠宝首饰,显得富贵傲慢一些罢了,除此再无多大差别。

刘太后盯着她足足看了半盏茶工夫,过了好一阵才冷笑道:“呵呵,果然生就一副狐媚之色轻薄之相,难怪迷得我那骏儿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告诉我今年多大年纪了?”

上官翎不敢计较,淡淡说道:“回太后的话,虚岁刚满二十二。”

刘太后微微点头,随即又问道:“之前可曾有过婚配?”

上官翎用力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爹娘走得早,温饱都成问题,一直未有婚配。”

刘太后似有怀疑,想了一阵,又说道:“你随意走一步让老生看看!”

上官翎不知她的用意,迟疑一阵,在房中信步走了两个来回,等到对方喊停才止步返回。

刘太后还是不敢确定,随即朝门外喊道:“敏儿,快把张太医请来。”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声。

上官翎心想,原来太后是位和蔼可亲的人,发现误伤自己即刻传请太医诊治,还是位知错能改的好长辈呢!

刘太后返回藤椅,时而打量上官翎,时而低头沉思,弄得上官翎心慌意乱,真想挖个地洞逃之夭夭,再也不要忍受这种肃杀的氛围。

张太医来了,跪拜行礼之后,就等刘太后吩咐。

刘太后指了指面前垂首站立的上官翎,对他说道:“张太医,带去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处子之身,有结果立刻报我,不许外传!”

张太医听说过后宫册封新人的情况,但却是第一次面见上官翎,不知她是何人,更不知她是怎么得罪刘太后的,忙答应等候。

刘太后见他们一动不动,有些恼怒,对着上官翎怒斥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跟张太医过去查验身体?!”

上官翎顿时明白过来,随即跪地行礼。

等出了门,张太医才试着探问:“刚才怎么回事啊?你又从属于哪位娘娘呀?”

上官翎早已绝望过了头,一时间没了言语,只顾着匆忙跟随他行走。

宋巧玉紧走几步,对张太医说道:“我家主子从属于容贵妃,住在瑞香殿。不知你要带她去往何处所为何事呀?”

张太医随即明白过来,见是随行丫鬟,不敢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到太医院门前,张太医拦下宋巧玉,对她说:“你在外面稍等,我带她进去便是!”

上官翎羞愤难挡,没顾上嘱咐宋巧玉几句,就先快步走上了台阶。

过了半柱香时间,宋巧玉就见上官翎独自疯跑出来,嘤嘤啼哭,面颊绯红,随即迎了上去。

“主子,你没事吧?他们怎么你了?要不要去找容贵妃说说?”

上官翎擦了下眼泪,推说“没事”,就带她匆忙返去瑞香殿。

张太医得到检查结果,急忙返去禀告刘太后。“回太后,结果出来了,她还是处子之身,一切完好,并无损补痕迹。”

刘太后觉着话题尴尬,只对贴身侍婢说了声“赏”,又躺下养神。

上官翎刚到瑞香殿,容贵妃和李贤妃就匆忙赶至,轮番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太医院,等等。

上官翎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是感到了来自刘太后那边无底线的侮辱。

容贵妃急了,忙问宋巧玉到底听过什么见过什么。

宋巧玉见上官翎受到刘太后的无端委屈,感觉只有容贵妃能劝说得了主子,快速将所见所闻如实说出,不敢有丝毫隐瞒。

听罢,容贵妃才有所宽心,忙支走侍婢,只留下李贤妃,扶起上官翎劝道:“殷妹妹,姐姐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你想过没有,如此不是更好?她们不就疑心你怀有龙种,如果你真保有处子之身,一则可以使太后等人松懈,免除不必要的误会和烦扰,二则事实本来如此,并没有太多外人知晓,三则若被皇上了解此事,一定会更加怜爱于你,对你而言并无多大损失呀!你不必如此难过,听姐姐一句劝,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快擦干眼泪,别再哭了,伤到自个身子难道还要便宜对方吗?”

李贤妃也劝说起来,和容贵妃说的大体相同。

上官翎伤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对刘太后充满了失望,也后悔来这里受人摆布戏弄。

当时,赵骏就告诫过她,说那晚是成事了的,可惜她没当真,现在也很后悔忘了这茬,亲手把自己推上了危险境地。

容贵妃见她不为所动,又和李贤妃一通劝说,直到见她不再啼哭落泪,才放心离去。

回到逸阳宫,容贵妃就对李贤妃说道:“呵呵,想不到她这一去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好了,皇上肯定会拿这事说话,原本两人就不睦,眼下更是火上浇油。母子一闹,郑氏自会受到牵连,所以不但殷妹妹受益,连我们两个也能跟着沾光了。”

李贤妃笑着奉承:“呵呵,谁说不是呢!他们闹将起来,受益的就只有我们了。姐姐,但有一事我要提醒你。此番过后,殷妹妹恐怕会更受皇上宠爱怜惜,原本她有很多机会,这一下她的机会就更大更多了,此事还要你早拿个主意呀!”

第六十一章

容贵妃当即着小柔去找凌连雄告知这边的情况。

小柔跟随她也有三个年头,话已出口就已猜中真实意图,飞速离开。

凌连雄早已得到眼线传来的消息,正愁要不要告知赵骏,就在犹豫不定之时,猛见小柔飞奔而来,这才有了主意。

小柔很会演戏,说上官翎在刘太后那边挨了一顿好打,半张脸青紫一片,都快肿胀得认不出来,最后还被张太医带去太医院检查,回到瑞香殿不吃不喝,更没言语,看样子是要寻死上吊,还请他代为转告赵骏,去的晚恐怕主子那边会有三长两短。

凌连雄会意,一番犹豫后,才引小柔去见赵骏,又让她细说了一遍上官翎的“惨痛”经历。

赵骏听罢,怒火中烧,但随即镇定下来,之后跟随小柔去察看上官翎伤势。

上官翎的半张脸确实红中带青,手掌印还依稀可见,由于受过无端侮辱和非礼待遇,面色蜡黄,跟之前面色微红皎洁的常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一下激起了赵骏的怒意。

宋巧玉等人被赵骏赶至门外,房中只有他和上官翎两人。

上官翎有些惊讶,不知是谁告的密,连忙拦阻:“皇上,我已无大碍,多谢你能来探望,等下拿毛巾敷一敷就会没事的。”

赵骏冷冷地问:“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商量一下?”

上官翎知道他在生刘太后的气,但不想激化母子矛盾,忙说:“皇上,臣妾已无大碍,这事就算过了,国事繁忙,你还是早些回去理政吧!”

赵骏心存感激,但又忍不下这口气,停顿片刻又问:“太医院那帮人没为难你吧?”

上官翎忙说:“没有,和别人没关系,我不想再提这事,也求你放过他们。”

赵骏见她默认,心中百感交集,一方面刘太后擅自传召上官翎还无端打骂,另一方面又私自传令太医院胡乱检查上官翎身体,感觉皇威受到挑战,弄得他颜面扫地,更自责连保护妃嫔不受欺辱都做不到,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关键是自己最喜欢最看重的女人,一时间难以接受和妥协。

过了一阵,赵骏才叹气说道:“让你受委屈了,放心吧,这事不能就此作罢,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好了,你先歇息,等我明天早朝过后再来看你。”说完,挥袖愤然离开。

上官翎急忙从床上下来,就已不见他的人影了。

凌连雄见赵骏怒冲冲开门走出,就已暗喜不已。

小柔也很得意,等他们走远,匆忙跑去逸阳宫找容贵妃禀告。

赵骏先回了乾坤宫,刚坐下就觉着对不起上官翎对他的一番信任,摔掉桌上茶杯,就恶狠狠出门,往着慈宁宫方向去了。

凌连雄跟在身后,虽想劝说,但又见他正在气头上,担心容贵妃闹过了头。

刘太后正躺藤椅闭目养神,见赵骏不等通传就赶在敏儿前面闯进来,有些恼怒,随即想到他该是为了上官翎一事而来,心里更加气恼,假装没看到,又重新闭上眼睛假寐。

赵骏跪拜起身,冷冷问道:“母后,何故为难殷美人,孩儿自知你不喜她,但也犯不着使令去查身体,这事真要被传出去,让我何以为人呀?!”

刘太后缓缓睁开眼,怒瞪他一下,停顿片刻才道:“骏儿,你闯进来只为这事?认清楚我是谁了吗?”

赵骏气不过,但又不敢直言顶撞,淡淡说道:“母后,殷美人是我精挑细选的妃子,即便我与她有过什么,也不至于要被强拉去检查身子!你看到没有,她宁可实话实说,就是不肯撒谎求全,我就喜欢她这一点,做人简简单单,从不屈从和献媚,我答应过她,只要她感到一丝为难,我就不会勉强,所以你不该如此对待我所中意的人呀!”

刘太后不领情,反倒起身质问他道:“我且问你,你回来已有几日,为什么不找人侍寝,如果真是这个女人的缘故,我遣返她归原籍还算便宜的!你快二十五岁的人了,到现在还像三岁孩童一般,置祖宗家法于不顾,这几年来,你对得起我们的列祖列宗吗?不仅没生下一男半女,而且还要冷落皇后,你说说,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父皇?”

赵骏最烦她提起这个,加上她王顾左右而言他,更加气恼,随即说道:“母后,我不想勉强他人,也不喜欢受人胁迫,生儿育女是我个人的事,不要总拿这事说话,我还说了,从今天起谁要再敢找殷美人的不是,我就跟谁较真!”

刘太后气急败坏追扑过来,伸手就想打赵骏一耳光,但随即想到什么,停在半空中的手随即瘫软滑落下来,“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吗?好,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不理会我这个老太婆的话了,好,你这是在逼我去见先皇呀!”

赵骏看不得别人哭,心一软,随即跪倒在地,哀求道:“母后,你别再逼孩儿了,你的话我都懂,但我最讨厌受人威胁逼迫,这个你最了解呀!孩儿别无他求,只望你以后待离愁好一些,她是我最中意最喜欢的人,而且还曾许下承诺,绝不会让她受委屈,可她才到几天就受如此不公待遇,抛去她不说,你让我在朝中如何取信于人呀?”

刘太后冷静下来,随即扶他起身,说道:“走,跟我去列祖列宗面前收回你刚说过的浑话,如果你能当面做出保证,我再考虑如何对待她!”

赵骏也知失了态,见她的态度有些松动,心一横,厚着脸皮跟随去了祠堂。

在众多牌位面前,赵骏跪地说道:“我赵骏发誓,一定会让赵家子嗣绵延不绝,更不会让赵氏一族断了血脉,刚才我失言,还请先祖见谅饶恕!”

刘太后从小就知他不信鬼神,也知他疑心生母一事,不敢多番刺激,等他说完,就又搀扶起来,劝解道:“母后也有不对的地方,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还没用午膳吧,陪我过去吃些东西,顺便给殷美人带去问候,说我一时气急失了分寸,还请不要见怪!”

赵骏见她妥协让步,不想再揪住不放,忙跪地谢恩。

刘太后又搀扶他起来,这才淡笑着走出了祠堂。

赵骏了却心事,胃口大好,在刘太后那里用过午膳,这才去瑞香殿探望上官翎。

上官翎又见赵骏,发觉他气色好了很多,充满好奇,问道:“皇上你不是有国事要忙吗?你看我这脸已经没事了,何故再来我这边耽误时间呀?”

赵骏支走其他人,小声对她说道:“刚才我去了趟母后那里,差点跟她闹翻,唉,是她逼我的,她总是这样逼我,其他的我都能退让三分,但今天这事我非要过问较真不可!愁妹放心,她已答应待你好,对了,临走她向我带来歉意,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接下来你可以过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了。”

上官翎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劝解道:“皇上,你可不能气着太后呀!不管怎么说,她是你母后,而我顶多只是众多妃嫔中的一员,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必为我去惹恼她呢?再说为我气伤自己身体,也不划算!”

赵骏知道她是好意,但却不喜欢听到这些,脸色阴沉下来,停顿一阵说道:“愁妹,我与她还有别的事,等有机会再告诉你,别看我们是母子关系,但在各自心里却不是如此亲近,算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记住,你和她们不一样,对她们我可没有像今天这般认真过。我喜欢你才不想勉强你,如果不在乎你早已成了我的人,而且也不会为了今天这事去找不痛快!好了,等过段时间你会慢慢了解我的。还有,小心提防身边的人,尤其是小柔这些,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不会差使她去找我求援,以你的性格只会隐忍不发,呵呵,小心被人利用了。”

上官翎恍然大悟。之前还问过宋巧玉和殷翠红,都说未曾找过凌连雄,婉儿也是,只是小柔吞吞吐吐,已经偷跑去容贵妃那边好几次了。现在听他如此一说,这才敢断定就是小柔告的密,而且还是受了容贵妃的差使。再往细处一想,容贵妃表面上是为自己着想考虑,但实际上就是在挑拨离间赵骏和刘太后之间关系,估计是想借此挫伤郑皇后等人的锐气。

赵骏见她会意,不想直说,就起身告辞:“好了,关于她的事我之前对你有所透露,现在你寄居在此,至少能减少来自皇后那边的威胁和作难,她们之所以这样做,目的我也知晓,但我总归不喜欢这些人,所以不管她们如何费尽心机,我也是没有兴趣的。接下来你该怎么做想必已经很清楚了,凡事多留心眼,千万提防受人利用,你是你,她们是她们,不可相提并论,眼下我正困惑于如何整治那帮边关悍匪,等我了结这些,再慢慢梳理这边关系,多年积存下来的问题该找时间捋一捋了。呵呵,我先走了,有事就唤小玉或者翠红来找我,或者陈根也行。”

第六十二章

赵骏回到乾坤宫,就单独质问凌连雄道:“连雄呀,我的心思你最懂,最好别跟我玩心眼,有些事不提并不代表不介意,你坦白说吧,今天这事是不是有人在搞鬼?”

凌连雄也不傻,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即被吓趴在地,连呼“饶命”。

赵骏见他还算实在,当即说道:“她们争宠,你夹在里面算什么?今天这事我先记着,如果你再敢背着我耍心眼,就别怪我不念旧情,现在让你戴罪立功,去听听她们都在说些什么,最好给我放聪明点,去吧!”

凌连雄会意,忙退出去找人探听刘太后、郑皇后以及容贵妃三方面的动静了。

让容贵妃纳闷疑惑的是,赵骏去找刘太后理论,不仅没有闹翻脸,而且再次妥协达成共识,上官翎因此逃过一劫,安然无恙,甚至和刘太后没有后话,赵骏两番探望,开始担心最近会安排她侍寝,感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上官翎有意支开小柔和婉儿,对宋巧玉和殷翠红单独说道:“小柔和婉儿总归还是容贵妃派过来的眼线,今天差点被人出卖,记住以后要小心提防她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还有陈根才是可以互相信赖和依靠的,其他人都是另有意图,不可轻信呀!”

两人不敢多问,接连点头,脊背早已透过几股凉气,一直寒到了脚后跟。

郑皇后那边早已收到消息,连同齐昭仪一起去找刘太后探听经过。

刘太后不想多说,只说上官翎还是处子之身,那晚确实没成事,早上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了。

她不说没人敢问,实情就这样被隐瞒下来。

回到正德宫,郑皇后心里不安稳了。

她在想刘太后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按她的脾气和个性,只要赵骏敢出言顶撞,一定会大发雷霆,不会轻易罢休,但这次她好像在极力维护着什么,随便说两句就岔开话题了。

齐昭仪则背着她去找张太医了解情况,但对方不想牵涉宫闱之争,只说了句上官翎还是处子之身的检查结果,其余猜测全都被他保留下来。

三方动静都难逃凌连雄耳目,悉数被传回到了赵骏那边。

让赵骏有所动怒的是,吴宸妃突然往返游走于容贵妃和郑皇后两边,左右探听消息,但始终没有偏袒倾向任何一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哪个山头唱哪个山头的歌,一副摇摆不定坐收渔利的嘴脸。

虽然,刘太后早已将大权交出,但在外人眼中,她始终是赵骏的母后,这一点难以更改。有了这层忌惮,赵骏破天荒地内定今晚侍寝的人选,单单不选她们几个,反而把机会留给了不善言辞贤淑持重的安德妃。

凌连雄明白,安德妃比起她们几个最不得宠,虽是翰林院大学士安钫骅次女,但性格孤僻,不喜与人结交,平时最爱写写画画,不懂得交际和攀附,常显出一身高冷的样子,模样属上乘,论品行自是贤德持重,赵骏召她侍寝,一方面可能是想澄清谣言慰藉刘太后,另一方面或许是出于对她不爱攀附结党的赞许和褒奖。

消息一经传出,顿时气得郑皇后和容贵妃咬牙切齿,连齐昭仪和李贤妃都有些按捺不住恼怒情绪了。

刘太后反应平淡,这次侍寝的虽不是郑皇后,但也好过赵骏独自早早歇息,面对郑皇后的咄咄逼问和絮叨诉苦,她只是出言抚慰,并不敢横加干涉。

安德妃接到侍寝消息,喜出望外,惊奇万状,连续沐浴洗漱近两个时辰才满意随人前去。

龙榻之上,赵骏没有多大兴趣,未免过于尴尬,随意问安德妃道:“若儿,你平时躲在宫里干什么?我出游归来那阵一直到现在才见过你一次面,难道就不怕我冷落你吗?”

安德妃淡笑着说道:“若是皇上心中有臣妾,自然不会忘却,若是不在乎,就算我每日焚香祷告只怕也是徒劳无益吧?”

赵骏微微一笑,又问道:“不愧是大学士千金,说话全不落俗。那我问你,世间有无鬼神存在?”

安德妃还是一副淡笑表情,接着又说:“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个要看世人态度。焚香祷告也只是托词罢了,拿我来说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听到这里,赵骏慢慢来了兴致,想了一阵又道:“现有一事困惑,你既然洞若观火,就替我分担一下。”

安德妃有些好奇,问他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万物之主,多少英雄豪杰慕名投奔,聚天下之才用之,还有何事能使你忧伤焦虑呢?”

赵骏也不计较她这副文绉绉让人心烦的样子,随即说道:“若儿,你应该听过漠北边关一带时有悍匪大盗滋扰当地百姓,一路流窜,周边官府拿他们没办法,前些日子我派出几路轻骑,虽稳控住了局面,但却得不到彻底根治,最近又出来犯事作乱,我想派大队人马前去清剿,又怕劳民伤财,放任不管又会使他们得以休养生息,这个已经困扰我一段时间了,你饱读诗书估计该有良策应对的!”

安德妃略想一阵就道:“我听爹爹说起过,私下也曾议论过,因为圣意不明一直不敢说出,既然皇上有意集中整治这个顽疾,那臣妾就斗胆献一拙计。这群人最初是当地穷苦之流,或迫于生计,又或蒙受冤屈,再或者不满官府私征强摊赋税,这才结党反抗。起先不针对无辜百姓,干的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义举,但后来有漠北匈奴流寇参与,渐渐转了心性,开始对无辜百姓下手,一方面打家劫舍屯粮聚财,到处招兵买马,早不是悍匪大盗,如此发展一年半载,恐怕真会受匈奴人招降,明着跟朝廷作对,所以不可小觑。”

赵骏竖起耳朵,开始激动紧张起来,忙追问道:“那你可有什么良策?难道真要派大队人马过去围剿吗?”

安德妃摇摇头说道:“他们人数不足千人,况且早有防备,粮饷足以维持常年躲闪偷袭,派大队人马过去只会劳师动众劳民伤财,以我的看法,应该陆续派出几队精干力量,多以商贩身份潜入进去,查探对方人数、武器,以及头领和大本营,人数以三百人为宜,分批派出进驻,相信用不了十天半月就能摸清对方行踪底细,到时再四方围困一举歼灭,需要注意的是,绝不可动用当地官府力量,只需这帮人尽力而为即可!”

听到这里,赵骏有些狐疑,随即疑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人数不足千人,而且还不许动用当地官府力量,难道你去过边关,或者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情况的?”

安德妃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说道:“皇上该记得我哥常年驻守漠北边关,与我和爹爹时有书信来往,而且还和上次派驻的轻骑将领有过接触,我虽未去过漠北边关,但时刻关注那边的动静消息,上次爹爹给你密奏的折子还是我亲写的,只是你还朝后忙于处置杨乃温一案,分散精神所以才将此事搁置一边,经过我和爹爹商议,每日催促哥哥轮番打探那边消息,积累到多时,听你已下决心果断处置,今日始敢献上拙计呀!”

赵骏恍然大悟,忙愧色道:“是呀,你们是为这事进过言,也怪我一时麻痹昏聩,将这事搁置到了今日,若儿一心替我分担,而我差点误解了你的好意,实在是不应该呀!若不是你及时提出,恐怕还要耽搁数日呢!既如此就按你的计策行事。你哥熟悉那边情况,这次就封为清剿左前锋,再派南宫彪为右前锋,受你哥节制提调,如果他能完成清剿悍匪流寇大任,我就提调他回京城在御前行走,封他个宫禁卫队长也不为过!”

安德妃当即叩拜谢恩。

次日早朝过后,赵骏就去军机处找几位大臣商议清剿悍匪流寇的事,很快一同择定五百名京畿护卫,分三批每隔三日往漠北边关伪装赶赴,还传六百里加急先去找安德妃哥安塔联络布防。

从巡游到现在,赵骏只成功宠幸过安德妃一人,这件事被宫里宫外吵嚷了好几天,安若其人也备受大家热议。

同时,上官翎未得赵骏宠幸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很快弄得后宫众人皆知了。

上官翎听从赵骏忠告,对外面的流言蜚语只当笑话,听过作罢,既不找人解释澄清,又不向谁告状求援,渐渐地在瑞香殿沉寂下来,白天跟随孟教习学习宫中礼仪,晚上就去安德妃那边研习书法,生活显得单调而又充实、自在而又轻松。

宋巧玉和殷离愁有意疏远小柔和婉儿,都有了各自喜好。宋巧玉跟随上官翎到安德妃那边学人煮茶刺绣,殷离愁却学起了花卉栽培技巧,各有所得,各有所乐。

容贵妃和李贤妃很快意识到因为上次小柔告状那件事,早已影响到了她们和上官翎的关系,但见她对赵骏不争不抢,同时也看到赵骏开始有意疏远冷落于她,已经对她不抱希望,和她若即若离由着去了。

第六十三章

上官翎来京城已有月余,感觉在这里一事无成,便有了回家拜祭娘亲王氏的想法。

一天午后,上官翎趁着赵骏心情大好,就谈及了回家省亲一事。她说:“皇上,臣妾离家也有月余,对义父一家甚是想念,可否准我回去几日以表思乡之情?”

赵骏自然不会反对,笑道:“是呀,之前我曾答应过美人,但此去路途遥远,不如我使人接他们过来,岂不免去劳顿奔波之苦呢?”

上官翎转念一想,这次回去,主要是为了回乡祭母,顺带探望一下大伯和大娘他们,接过来怕会引出意外祸端,忙拦阻道:“多谢皇上体恤怜悯,但义父义母体弱多病,加上自家米行生意繁忙,恐怕脱不开身,也怕身染风寒,臣妾此去不过寥寥数日,还望皇上恩准。”

赵骏细想一下,觉着有理,才道:“美人思亲心切,我哪有不许道理?那好,我让连雄一路护送你过去,这样才能放心一些!”

听到这里,上官翎有些疑虑,因为上次凌连雄和小柔合伙离间过他和刘太后的关系,甚至还想把全部罪责转嫁到自己身上,再加上此次省亲是假祭母是真,实在不想有外人跟着,尤其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内监,随即婉拒道:“多谢皇上,只是凌总管年迈,而你也离他不得,臣妾向你讨要两人随行,一定会万无一失。”

赵骏笑问:“哦,美人快快说来,我倒想听听是谁?”

上官翎不紧不慢地回道:“凌总管身边有个徒弟叫陈根,原是我义父家雇佣的小厮,当时因不放心我独自前来,才瞒着义父净了身子入宫,我倒和他相熟。另外一人就是前些日子你从边关提调入京的安侍卫,听安姐姐说,这位哥哥功夫了得,倒也能全程护送。”

赵骏略微迟疑一下,随即笑道:“呵呵,我见过这个叫根儿的人,鬼灵精怪,是连雄最信得过的小徒儿,再者,有安塔侍卫护送,我倒也放心,只是你此去要多长时间,多了我怕你一去不返呀!”

上官翎见他爽快允诺,红着脸谢道:“多谢皇上成全,我已算过时间,来去一月足够。皇上对我以及我义父家情深似海恩重如山,臣妾岂是哪种背信弃义忘恩无情之人?请皇上宽心,或许不用一月,离愁就已返回来了。”

听到这句,赵骏全然放下了心,笑道:“既如此,美人一路小心,走之前我给你饯行。”说罢,慢慢起身拉紧她的双手,显得有些落寞和不舍。

上官翎心头一热,闪着泪花说道:“我一介民女能得皇上如此浩荡隆恩,不知何以为报!”

赵骏笑道:“美人不必如此,我与你谈不得报答之说,快擦擦眼泪,哭花脸就不美了。”说着,又将她扶稳坐下。

上官翎有些意外,来之前对此事深有顾虑,一则她刚来不久此去必定讨嫌,二则必定摆脱不了凌连雄的跟随监视,三则归期不会有一月之长。但现在的情况让她感慨万千,一来她未尽伺候侍奉之责还得人如此看重,二来她所举荐之人皆被准许随行,三来临走要为她饯行送别,总之,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关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想到这里,上官翎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思绪万千。一方面她的心已经飞回到了清远县那处茅草屋下,想着娘亲会不会埋怨,爹爹是否已经回村等待,那些衙役是否已经忘了旧事,等等;另一方面,她也想到大伯和大娘以及马涛等人,现在身份转变,回去他们对自己又是如何待遇,有没有替她找寻过爹爹下落,最后想到了陈根的近况,深入后宫,难以打探宫外之事,也有很多担心顾虑。

赵骏的心情也有些许波动,一起沉默良久,才笑道:“看得出来,你与德妃合得来,等你这次回来就搬去她那边,虽说我不喜她沉郁寡言的样子,但你跟着她或许能避免不少祸端,好了,陪我去御花园走走。”说完,又牵起了她的手。

上官翎只听得后半句,忙起身和他并肩而走。

在去御花园的路上,赵骏叹气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里的生活,完全没有自由,周围人各怀鬼胎,一不小心就会招致非议。第一次见你,我看到了少有的率真和单纯。从小我的事都被别人安排规划着,一点也不由人,但到自己能主事时,又觉得担负不起如此艰难沉重的责任。身边没多少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到处是逢迎和吹捧,也不知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唉,如果我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一定会走下龙椅逃离京城,到一处人迹罕至的田园打柴喂马,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农家生活。”

上官翎劝解道:“皇上,那是你不熟悉乡下生活,其实那里未必就无忧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还有多少人整日为了吃饱穿暖而奔波忙碌苟且偷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各有命,你也不用羡慕旁人,把眼下每件事做好也是很值得满足欣慰的呀!”

赵骏慢慢停下脚步,望着她,叹口气,又道:“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呀!做喜欢的事才会满足和高兴,但我现在做的和当时想的完全是两回事。我刚满十岁登基,但亲政只有三年多,其中的十多年时间都是在受人摆布和愚弄下度过的,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甚至到现在有些事还不是完全由我能做主说了算的,杨乃温罪大恶极,诛连九族都是轻的,可现在呢?再说说你,刚来就遭受非人待遇,置我的颜面于不顾,我算什么呀?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上官翎知道他在指责埋怨谁,急忙环顾左右,小声拦阻道:“皇上,别再说了,小心被她听到呀!”

赵骏却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有时候我在想,该不该出走,要不要什么都不顾,逃离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逍遥隐世,但我也深深知道,她是不会放我走的,而且即便表面放了,一定会再次抓回来做傀儡的,唉,或许很多人羡慕和垂涎这个位子,想尽办法为她做爪牙做耳目,但我又何尝愿意做这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呢?”

上官翎见他不听劝告继续我行我素,忙一手遮住他口鼻,小声说道:“皇上,不要再说了,她毕竟是你母后,是生你养你的人,只要你乖乖顺从,就能安然度过一生,何苦以身犯险给自己惹下*烦呀?!”

赵骏愣了愣,随即取下她的手,犹豫一阵,才叹息道:“好吧,我们不说这事了,对了,你听听就好,别为我担心,其实已成定局,只是遇到你就想发发牢骚而已,唉,说出来觉着畅快轻松多了。”

上官翎知道他还未打开心结,但又不敢多问,勉强笑了笑,说道:“了却漠北匪患,应该再无要紧大事烦扰皇上吧?”

赵骏听后一愣,随即笑问道:“哦,你有什么好的提议吗?快说出来让我听听!”

上官翎也不知哪里抽了风,低头嘟囔道:“我是想……既然你觉得在这里有些憋屈,何不微服私访跟我一块到乡下走走呢?”

赵骏深感意外和吃惊,对这个提议毫无防备,又犯起了愣怔,瞪圆眼睛看她,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逗笑解闷。

上官翎见他这副样子,以为说错话了,忙打岔道:“皇上,请恕臣妾妄言之罪,刚才确是无心之失,还请原谅。”

赵骏随即转过弯来,左右环顾,见没人跟来,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接着笑道:“你有这样好的想法,何不及早说出来呢?在这里,我感觉谁都有可能是她的眼线和耳目,说话做事都要反复思量,过得可难受郁闷了!对呀,你不是要回家看望家人吗,正好我也想出去走一走,免得在这里受人监视和摆布啊!”

上官翎看着他一脸急切渴望的样子,有些激动,但随即后悔起来。因为就他刚才一席话,刘太后肯定会很快发现是自己“拐跑”的皇上。这还不算,如果途中出什么意外状况,被诛连九族都是有可能的。这件事不可儿戏,吃饱撑着才干的事,万万不能这样鲁莽和随性。

想到这一层,上官翎随即紧张慌乱起来,拦阻道:“皇上,臣妾只是说了句玩笑话,当不得真!这里一刻也少不了你,国事繁忙,多少大事都在等你做裁决,你一走还不乱成一锅粥吗?再者说了,你刚出游回来,太后是不会同意你再次出游的!好了,不管你怎么打骂我都行,刚才是臣妾说错了话,怎么处置我都行,你就是不能再随性外出了。”

第六十四章

赵骏越想越激动,知道上官翎担心出什么意外或者摊上什么祸事,随即反劝她道:“愁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最近两件大事已被妥善处置,算起来应该再无要紧急迫的大事,说定了,这次我陪你回去,至于其他的,都不该是你操心担忧的!”

上官翎不了解他的个性,苦劝道:“皇上,我刚才只是说句玩笑话,给你解解闷而已,根本当真不得啊!你是一国之君,全国的大事都要你来做决定,朝堂之事,后宫之事,统统离不开你,再说你刚和太后缓和关系,实不该惹恼于她的呀!”

赵骏却不以为然,又道:“愁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好了。在往返路上,我会便衣行走,而且还会精选多名大内高手护卫,安全方面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同时临走还会向几位柱国大臣交托未尽事宜,给予他们必要权限,就算没有我,这里的事情一样也不会被耽搁。好了,你别再劝了,我心意已决,等安排好这边事情,就带你一同出宫返乡!”

上官翎见他真生气了,不敢再劝,但还是觉着少说了一句,补充道:“那好吧,可是你一定要安排好这边的事,如果哪天真离开了这里,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的,一定得把所有细节考虑进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呀!”

赵骏放下心来,笑道:“呵呵,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些事用不着你反复提醒。好了,我们就别去什么御花园了,你去找陈根说一声,记住先别说有我同行,免得他说漏了嘴,而我也要回去安顿一下,我们最迟后天就要起程!”

上官翎这才相信他之前所说的一点都不假,看起来确实一刻也待不下去,随即淡笑着说道:“皇上,那臣妾先走了,记着我说的话,我们是不急于仓促起行的!”

赵骏呵呵一笑,摆摆手就让她走了。

上官翎刚走几步,就又转过身子观望,却已难寻他的踪迹了。“唉,他哪里像个皇帝,分明就是还未长大的顽童呀!”

见到陈根,上官翎就拉他到一边,等四下没人之时,才敢偷偷说道:“陈根,过几日我就要回家省亲了。这次,我向皇上请求,让你和安侍卫同行。你知道吗?他痛快答应了,高不高兴,激不激动呢?”

陈根一脸惊愕,随后镇定下来说道:“姐姐,这么说我可以回去祭拜一下爹娘了吗?对了,有安侍卫在,一定要让那帮人吃点苦头,哦,对……了,小……小玉姐姐她们也一起随行吗?”

上官翎听他闪烁其词,感觉有事隐瞒,猛地拉住他衣袖,追问道:“陈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刚才你说要谁吃点苦头,这跟安侍卫有什么关系?”

陈根知道瞒不住,犹豫很久才说:“实话跟你说了吧,起先你问我为什么不找你们说说话见见面,当时就骗了你。其实,我之前偷偷回过一趟家,这件事只有我师父知道,因为目标小,你又不能随意走出后宫,所以并未察觉罢了。我回家……回家……发现……我……发现……”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了。

上官翎随之想到县令衙内之前总在搜寻追捕他们,以为他挨了别人一顿好打,反复打量,但却在他身上看不到一处伤痕,又惊又急,问道:“陈根,你哭什么,快跟我说说,回家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们是不是打你了?”

陈根擦了擦鼻涕和眼泪,强压悲愤情绪,缓缓说道:“姐姐,你听了可要挺住呀!我回去之后才了解到,上次我们离家出走,衙内随即追到村里,不顾村长等人劝阻,将我爹娘还有你娘遗骨掘出坟茔,整整在荒山鞭挞暴晒三天三夜,把那块地方圈禁起来,不准任何人殓埋尸骨,估计已经被野物叼走弄散了。呜呜……姐姐……此仇不报非君子……这次回去一定要杀光他们一家……呜呜……”

上官翎早已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被摔倒过去。只见她把一双粉拳捏得“咯咯”作响,小脸被憋得涨红青紫,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滑落脸庞。但她不敢哭喊咒骂,嘴巴半张着,牙齿上下磕碰得“吱吱”作声。

陈根怕她大声叫嚷,站一边劝说:“姐姐,现在我们有能力找他们报仇,先别急,等我们赶到那边,再一个个亲手处置,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不得好死!”

上官翎不说话,在原地抖动,似乎站立不稳随时会倒地,脸色由红转青,下嘴唇被咬破,顺着嘴角流出不少暗红的血渍,双拳还是那样紧紧攥在一起,但就是一言不发呆呆站着。

“姐姐,你要挺住,这里是皇宫,随时会有人过来,不能被人看出什么,否则是会引起他们怀疑的!姐姐,你说说话好吗?这样我很担心呀!”

陈根着急,很后悔过早说出了实情,见她呆呆站立气昏了头,却也不能帮到什么。

过了好一会,上官翎才镇定下来,对陈根说道:“这事我自有主张,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叔叔婶婶的死跟我有很大关系,现在弄到这步田地,我发誓绝不会跟他们善罢甘休!陈根,你先别声张,这次出行还有重大隐情,等确定之后再告诉你。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等我消息,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等我们回去再想办法报仇!记住,我是殷王村的人,你的原籍也不是在清远县,而且报仇还要假借他人之手,我们绝对不能露面,更不能直接出手。因为一出手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仇是报了,可我们自然也就暴露了身份。记住这一点,全听我安排就好!”

陈根还未想到这一层,随即点头保证道:“全听姐姐安排,我会记住这些话,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绝对不会暴露我们身份的!”

上官翎见他头脑清醒,这才叹口气,擦了把眼泪道:“陈根,跟你师父保持距离,他不值得信任,离他远点对你有好处。上次张泽梅暗查我身份来历,以及之前联合小柔离间皇上和太后之间关系,意图嫁祸给我,从这两件事看来,他绝不是等闲之辈,一定要分清好歹看清形势,谨言慎行,三思而行!”

陈根忙道:“姐姐,这个我岂能不知?放心吧,我只是借机攀附寻个依靠罢了,对他始终小心提防和谨慎应对,不会轻易上他当的!”

上官翎大好的心情全都被这事搅黄了,嘱咐完这些,才告别陈根转身离开,抹泪返回了瑞香殿。

赵骏和上官翎分手,先去了趟刘太后那边,和她聊了会家常,随后才去的军机处。

虽说军机处五位柱国大臣都是赵骏所倚重的重量级近臣,但也不敢说出近期就要离京私游的实情,简单做了番安排和布置,却喊累返回了乾坤宫。

对于宋巧玉和殷翠红,上官翎是放心和信任的,等用过晚饭,才让她们锁门关窗,小声说道:“原来陈根骗了我们,他偷偷回过一趟家,而且还带来了天大的坏消息。上次我们结伴出逃,那个衙内随后就追赶到了村里,接着把我娘和陈根爹娘尸骨从坟茔中掘出,灭绝人性地鞭挞暴晒,整整三天三夜,村民不敢拦阻,估计已经尸骨无存了。”

宋巧玉和殷翠红听得目瞪口呆,被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表面上,上官翎似乎已经能直面现实,说起话来平平淡淡,连了解她的宋巧玉和殷翠红都看不出她有多么的伤心和悲愤。但实际上,这些情绪只是都被她强压下去了而已。

等她们缓过劲来,上官翎又接着说:“午后我找皇上请求,想去金平府一趟,没想到他竟然痛快答应了,还准许我带陈根和安侍卫一起,所以再过一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一趟。只是这次皇上也会微服随行,这是绝密消息,你们都不许外传,更不准私下议论。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怕这次回去会暴露身份,到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们都要把嘴巴捂严实,还是那句话,只有我、你们两个还有陈根四人是可以互相交底和信赖的,面对其他人最好别乱说话,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

宋巧玉谙熟官场,知道其中利害,随即看着殷翠红说道:“小红,我俩都要听小主的话,这关乎大家的安危,你也亲眼看到了,之前我们很信赖小柔,可到头来还是被她给骗了,差点弄得我们四处挨打,还好皇上一力承担保全了小主,唉,这是教训,血淋淋的教训呀!”

殷翠红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连声说“知道了”,被吓得不轻。

按赵骏和上官翎事先约定好的,次日傍晚,他们就陆续出了皇宫,接连赶至约定地点汇聚。

这次出行的都有:赵骏、上官翎、殷翠红、宋巧玉、陈根、安塔以及六名大内顶尖高手。

第六十五章

因为计划隐秘安排周详,赵骏出宫的消息谁也未能事先得知,直到他们赶至京城远郊,郑皇后才引起了不小的怀疑。

郑皇后从刘太后那边回来,信步走去乾坤宫,发觉那边并无多少人影,论时间按惯例,也该到了传膳时候,可只有凌连雄带几名太监宫女等在门外。

等他们跪拜起身,郑皇后就问凌连雄道:“连雄,到这个点怎么还不传膳,皇上在吗?”

凌连雄不知内情,忙笑道:“回皇后娘娘,皇上推说累了,让我们晚点传膳,估计还歇着吧?!”

郑皇后有些疑心,因为最近并无甚要紧大事,按理说不该贪睡耽误用膳,又问道:“他歇息多长时间了?”

凌连雄略微算了一下,随即回道:“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

郑皇后显然有所担心,感觉赵骏出了问题,不敢大意,着急催促道:“都这么长时间了,眼看快要错过用膳时间,听我的,赶快进去看看,不能贪睡误了进食。”

凌连雄显然有些为难,但见她动了肝火,犹豫一下,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郑皇后等在门外,探听里面消息。

凌连雄走进,四下寻查一番,看不到赵骏身影,顿时着急起来,忙不迭跑出来对郑皇后说:“皇……上……皇上他……他……”

郑皇后被吓傻了,呆站在一旁,还以为赵骏真出了什么大事,疾走向前,揪住他的衣领追问道:“你快说,皇上他到底怎么了?”

凌连雄结巴着说:“他不见了,可是我明明见他走进去,还叫我们在外面等待,没有他的允许不得打扰,可这才过了两个时辰,而我们一直候在外面,确定从未离开过这间房,我……”

郑皇后急了,一下推倒他,心急火燎疯跑进去,等四处察看一番,才怀疑赵骏是从后门离开的,随即被吓懵了,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了。

凌连雄随后跟了进来,惊慌失色地疑问道:“皇后娘娘,大体能断定皇上是从后门走的,现在该怎么办,为什么放着前门不走偏走后门呢?”

郑皇后慢慢镇定下来,怒瞪他一眼,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四处寻访皇上,他从未这样做过,如果我所料不差就是偷偷出宫去了。”

听到这话,凌连雄大惊失色,心中充满疑问,但又不敢滞留追问,忙叫上其他人四处寻访赵骏去了。

郑皇后在原地沉思一阵,才赶去告知刘太后。

“姑姑,皇上他……他……”

刘太后见她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还以为赵骏真出了什么大事,也很紧张忙乱,走上前叱喝道:“芮儿,你吞吞吐吐干什么,骏儿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生病卧床不起,还是打骂你和齐昭仪了?”

郑皇后边哭边说:“我从这边离开,信步去看他,谁知碰到连雄,就说他闭门歇息已经有了两个多时辰,眼看快要错过晚膳时间,我便催促进去叫醒,谁知我们到房一看,人不见了,是从后门偷偷溜走的,现在连雄正带人四处暗访寻找,也不知结果如何了。”

刘太后有些恼怒,指责她道:“看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生病不思茶饭,甚至怀疑他又打骂了你们,只不过离开乾坤宫,这有什么要紧的,等下他们找到骏儿不就好了,亏你还是皇后,后宫之主,说话做事还是如此漂浮慌张,难怪骏儿时常责怪于你,真是的!快别哭了,你再去等一等,估计他们已经找回骏儿,正在那里挨训受罚呢!瞧你们这帮人,做事就是沉不住气,最爱慌里慌张!”

郑皇后挨了一顿训斥,见她毫不紧张,才放心不少,说了几句道歉饶恕的话,就又赶去乾坤宫了解情况。

凌连雄真是慌了,因为他带人几乎找遍了所有宫殿,就是不见赵骏的身影。每个人都说不知道,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作为皇帝近侍随从,出了这样大的岔子不仅会让人耻笑,而且还会受人责难甚至因此搭上性命,只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见过赵骏的人,万一出什么问题,首当其冲要受责罚甚至掉脑袋。

“人呢?我让你们找的皇上呢?”郑皇后在乾坤宫坐等消息,见凌连雄带人垂头丧气返回,就猜没有下文,顿时变得恼羞成怒气急败坏起来。

凌连雄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撒谎,如实说道:“请治小的死罪,我们分组找遍了大小宫殿,就是不见皇上踪影,问谁都不知情,现在我也弄不清他到底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郑皇后自然不信,暴跳如雷,厉声呵斥道:“再去找,他应该还在宫里,对了,你们去问一问军机处几位大臣,而且还要挨个询问各位妃嫔乃至侍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皇上给我找回来,如果找不到你就等着领死吧!”

凌连雄不敢怠慢,再次狼狈离开,这次他不顾伤及皇家颜面,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宫女太监,分成很多小队迅速派去四处寻访,要他们务必找回赵骏下落,威胁找不到就提头来见!

一场声势浩大的寻访行动悄然开启,到处亮着烛光,廊道、走道、房间,到处都有人影和响动,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直到夜深,他们才理出一些头绪。

凌连雄心思缜密,随即看出一些异常,忙遣散众人,单独找郑皇后陈情:“皇后娘娘,小的发现了诸多疑点,或许皇上应该不在宫里,而是去了别处。”

郑皇后非常着急,见他有了新的发现,忙追问道:“你快说,别遮遮掩掩的,现在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你还在这里向我卖关子,难道真不怕我亲手处置你么?”

凌连雄赶忙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小的这就详细说来。是这样的,我们去过殷美人所在的瑞香殿,但那里空无一人,连小玉和小红也没有了踪影,随后我们去问安德妃,却也没问出什么,但我推想,她们应该和皇上在一起,而且已经离开京城,估计是结伴回金平府省亲去了。”

郑皇后不以为然,责问道:“她们一起离开跟皇上又有什么关系呢?再者说了,凭什么断定皇上跟随她们一同回金平府省亲去了?你别想糊弄本宫,今晚如果找不回皇上,明天就等着下死牢吧!”

凌连雄被吓得跪倒在地,忙解释道:“请皇后娘娘息怒,容小的再回禀。我手下小徒根儿也不见了,今早还见过,但从中午就没露过面了,从这两点我才敢推测,他们应该就在一块,而且相约去了金平府,估计已经离开了京城,现在我们问一下守城官兵就能知晓一切。”

郑皇后听他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想到夜深,再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估计徒劳无功,呵斥他道:“本宫暂且信你一回,既然如此,还不快去查访一下?”

凌连雄又一次夺门而出,随即派人去了皇宫四座城楼。

这一次,有人带来好消息,听派去南门寻访的太监说上官翎等四人结伴走出城门,但不知要去哪里。

郑皇后听说只是上官翎、殷翠红、宋巧玉和陈根四人,并没有赵骏的下落和踪迹,再一次发起怒火,质问凌连雄道:“现在只看到了他们几个,皇上呢?他人在何处?我要你们去找皇上,你们却只看到了不相干的人,难道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还不再去城楼外面找一找?”

凌连雄被郑皇后几番责骂,早已乱了心神,接到最新消息那会,愣是没想到派人去城门外寻访一番,感觉错失了良机耽误了大事,随后再一次派人分赴四处城楼,要他们联合守城官兵及早找寻赵骏回来。

他们刚走,刘太后追到乾坤宫来,听说还未找到赵骏,才变得紧张不安起来,“骏儿会去哪里呢?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要紧事务是断不会离开皇宫的,不会是被殷离愁等人胁迫走去外面的吧?”

郑皇后说道:“先前连雄猜测,皇上估计是带殷离愁去金平府省亲,而且昨天傍晚时分,皇上去过军机处,安排下一些事情,诸如边关驻守、赈灾赋税等事宜,如此便能肯定皇上确实已经离开皇宫,的确陪护殷离愁去了外地呀!”

刘太后才恍然大悟,想起赵骏昨天午后也去过她那边,说了些毫无边际古古怪怪的话,把几处线索联想起来梳理,才放心不少,说道:“是呀,昨天午后他也找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说什么朝中最近无甚大事,应该能享受一段清闲时光;另外还说过有些地方闹了旱灾是该派人过去赈灾;最后还说到了上次巡游期间不太放心的几件事。把这些情况都联系起来判断,他应该是微服私访去了。唉,他怎么能这样,出访是件好事,跟我们说清楚各方面也好准备妥当和周全些,为什么要偷偷溜出宫去呢?!唉……”

郑皇后见她消了怒气,忙附和着说道:“姑姑英明,我快把连雄给逼疯了。他既然决定微服私访,就是怕走漏风声于安全有虞,所以我们不用担心,因为是他提前计划好的,加上一路便衣出行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第六十六章

赵骏等人扮作商队,他领队做掌柜,其余人是他伙计和随从,和常人并无二样。

郑皇后确认赵骏已经陪同上官翎回金平府省亲,隐瞒刘太后派出亲信火速赶去那边。

容贵妃随后得知赵骏秘密出京的消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坐收渔利,等看郑皇后的笑话。

在赶去金平府的路上,赵骏几次有意要上官翎侍寝,但都被她婉言推拖下来。

上官翎推说舟车劳顿身体不适,答应省亲归去后夜夜服侍。

赵骏表面答应不再勉强,但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

回到金平府已是黄昏时分,赵骏没有跟随上官翎前往上官府,而是移步去了当地官驿,并且有意留下殷翠红服侍。

上官翎在陈根和宋巧玉的陪同下,趁夜匆忙赶去上官府拜见上官荣雄和韩氏,临走私下嘱咐殷翠红要小心照顾赵骏,明日就让宋巧玉来换她回府。

上官荣雄再次见到上官翎,已是老泪纵横,韩氏也很激动,接连问她很多宫中近况。

应有约定,上官翎不敢告知他们赵骏随行而来的情况,只说特意告假前来探望,不日就要回去。

听说殷翠红随后就到,上官荣雄已然怀疑起来,反复追问上官翎她为何没有跟来,怀疑她们之间生有嫌隙。

陈根抢先说殷翠红回家扫墓,估计明天傍晚就该返回,这才勉强骗过了他们。

谎言一个接着一个,苦衷就是不能透露赵骏秘密跟来的消息。

晚饭过后,他们偶然谈及清远那边的情况,瞬间激起了上官翎和陈根的无比愤怒,当即商量对策,想寻机报复县令衙内。

上官翎哭诉道:“当时娘亲身死家中,我无钱殓买才上街头卖身葬母,县令衙内刚巧经过答应帮助,后来发觉他不是真心,幸亏陈根及时出现解围。陈根一时糊涂偷了他十两银子,没想到因此惹祸上身,铸成了大错。偷盗确实不对,但他掘墓鞭尸实属可恨,这仇不共戴天!”

陈根面露愧色,连声道歉,也已变得泣不成声。

上官荣雄听清缘由,想了想说道:“翎儿,虽说你现在贵为美人,但这事错在自己,总不能即刻就去拿人泄愤呀!”

韩氏站一旁说道:“翎儿,他们的做法实在惨无人道,但现在时过境迁已无证据,你们又不能暴露身份,这事还得要从长计议呢!如果真要治他的死罪,还得要你请求皇上巡查问责,毕竟他们是一方官员,我们寻常百姓家是斗不过他们的!”

上官荣雄微微点头,显得无可奈何力不从心。

陈根见状,便说:“这事因我而起,不想连累大家,明天我就去清远一趟,决不能就此作罢便宜了他们!”

上官荣雄急忙呵斥道:“根儿,你别乱来,虽说你已经有了宫中差事,但凡事要讲求证据,时间已过一年,而且左右近邻皆都离去,他们是地头蛇,你贸然前去必定一事无成,甚至还会因此丢掉性命,依我之见,明日你们随我前去村里,为家人敛收遗骨入土为安才是!”

韩氏也怕节外生枝,忙劝阻道:“老爷说得有理,时间久远再去计较反倒惹下祸端,你们已经得了富贵,想必爹娘泉下有知也感欣慰,我想这事就告一段落吧!”

上官翎哭哭啼啼说道:“娘亲尸骨未寒却遭鞭尸,这件事怎能就此作罢?大伯大娘你们不必为我们担心,我已与陈根商定,明日就去县里,一定要算清这笔血债!”

上官荣雄猛地站起来,颤抖着身子叱骂:“翎儿,你还当我是你大伯吗?眼下你爹爹杳无音信,童儿冤屈未曾得以澄清,你却想跟人同归于尽,算我看走了眼,你去吧,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大伯!”说罢,摔了下衣袖,愤然离去。

韩氏也很气愤,随即指责上官翎道:“翎儿,我们是为你将来考虑,不为活人着想,却为已故的娘亲寻仇,身份一旦暴露,你将再无机会返去宫里,为了隐瞒你的真实身份,我们私下偷换原籍,抹去你在清远的一切踪迹和线索,为的是撇清你与清远那边的所有关系,你倒好,想要自投罗网,这不是在白白浪费我们的一番良苦用心吗?”

上官翎犹豫起来,一时没了言语。

陈根慢慢镇定下来,想了想,才对上官翎说道:“翎姐姐,我觉得大娘说得有理,要不暂时不去招惹他们,等以后有了绝佳机会再理会这事,一方面我们不便暴露身份,另一方面不熟悉那边情况,这边也未作充足准备,仓促过去恐怕会惹出乱子。”

韩氏见有了转机,忙劝道:“翎儿,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才刚进宫,是该想办法站稳脚跟,之后再寻机追查你爹下落以及童儿冤情,你娘这事暂且一放,这次也不要过去露面,免得被人识破遇险,待明日我跟你大伯商议,替你们过去迁坟祭拜,也算尽了孝心吧!”

上官翎当即瘫软在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和迷茫。

就在这时,上官荣雄缓缓走来,让韩氏扶她起身,安慰道:“翎儿,别怪大伯胆小怕事,就算你们过去把衙内暴打一顿甚至打残打死,你娘亲能活得过来吗?看得出来你是秘密归家省亲,不想暴露身份,这样鲁莽行事,必定会牵连到根儿,他偷人钱财已然触犯刑律,就算不被追究,也难逃良心谴责。时候不早了,快些准备休息,待到明日,我亲自带蓉儿去清远一趟,替你们祭奠家人,也算了却心事吧!”

上官翎道声谢,便跟随韩氏回房歇息。

陈根心中有愧,骗过他们后,独自趁夜赶去清远县。

对于上官翎的近况遭遇,韩氏很是好奇,陪她回房后,就问:“翎儿,皇上待你怎么样?其他人没为难你吧?”

上官翎拿她作娘亲看待,刚才又经她点拨,不想隐瞒,如实说道:“皇上待我很好,好过其他人,连皇后和贵妃都羡慕,只是我和他还未有过肌肤之亲,总觉得一旦沾染上,就再也离不开那个囚笼了。我很困惑,之前进宫为的是寻求依靠,可现在看来,全不是我想要的结果,里面凶险异常,到处充满争斗,一着不慎便会堕入万丈深渊,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应对了。”

韩氏一脸惊愕,忙问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只有侍候好皇上才有你的立足之地,可你怎么一再推脱呀?”

上官翎苦笑道:“我算看明白了,在后宫离皇上越远越好,大家都在争着抢着,谁走得近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被列为讨伐攻击的对象,我刚进宫,就受郑皇后排挤,在刘太后那里不明不白挨了一耳光,如果再有别的想法,一定会被她们陷害致死的!”

韩氏又道:“如果皇上真心待你,何不把你哥哥的事说与他知?这样一来,或许连你爹爹的下落也能很快被找到。你现在的所作所为真叫人担心,一方面你想依靠他出人头地,另一方面你又不肯接纳于他,真快被你搞糊涂了。你好好想想,到底是身子重要,还是你哥哥的冤屈还有爹爹的下落重要?你既然已经走进宫中,就该用心服侍,这样推脱,迟早有一天你会失去他的耐心和信任,到时你没有依靠不知又该如何面对了!”

上官翎还未想到这一层,有些犯难地说道:“大娘,可我还不了解他,在我心里他还不如陈根熟悉,在后宫,有很多妃嫔没受过宠幸,怕他对我只是一时贪恋,之后就会抛弃不顾,现在我还算是自由身,一旦发生关系,我便成为众矢之的,再也免不了众人排挤和打压,到时我自身难保恐怕要比现在痛苦很多!有几次我想逃出宫去,独自去找爹爹下落,想着找到后便相依为命,再也不用深陷斗争漩涡迷失本性!”

听到这话,韩氏突然对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忽地站起,训斥她道:“翎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到这个时候却想着反悔,之前是谁求着我们送你去官驿的?别人想去都没机会,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才离开多长时间,你怎么就像变个人似的,说话忽上忽下,全没一点见识,这几月难道白活了吗?”

上官翎确实有些后悔,初入宫中就遭受刘太后非人待遇,后来知道她与赵骏不睦,感觉早晚会被夹在他们母子中间左右为难,还有郑皇后、容贵妃等人明争暗斗接近赵骏只为求得一子,发觉皇宫里面的生活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美好,便有了归隐逃避的念头,想到回家祭奠娘亲的想法落空,又劝服不了自己接纳赵骏,已经陷入无边迷茫之中,难以找到准确位置。

韩氏见她不说话,又气呼呼质问道:“翎儿,你想过没有,现在你已是皇家之人,哪里还有什么自由可言?倘若你顺从乖巧还好,如果还想继续拖延下去,迟早会触碰到皇上的底线,到时你再想委身屈从,恐怕为时已晚了。听大娘一言,好好服侍皇上,只要有他庇护,你根本用不着忌惮任何人,包括什么太后和皇后,因为他是一国之君,早不是被人架空的年幼皇帝。”

第六十七章

次日清晨,韩氏从客房离开,顶着一身疲惫去找上官荣雄。“老爷,我已说服翎儿,现在我去告诉蓉儿,等下你们就该动身去清远了吧?”

“不,你躺下休息,我去找他说话,之后就一块走了。”

“老爷,此去多加保重,蓉儿年轻气盛,你该约束些才是!”

“知道了,快些去歇息,来去用不了三天时间,如果我们赶不上翎儿回京,就转告她好自为之,我们都希望她能在宫中立足,别总想着家里面的事,把自己保全下来就对得起所有人了。”

“嗯,我会一一转告的。”

上官荣雄犹豫一下,叹口气离开了房间。

上官蓉人在米行,见上官荣雄到来,笑呵呵迎上前问道:“爹,你怎么大清早赶来,难道想好外出采购计划了吗?”

上官荣雄见韩贵春不在,便小声问道:“大春呢?”

“他出去已有多时,估计是去看分店生意了吧?要不要我去找他回来?”上官蓉略带紧张地说。

“那倒不必,你翎妹妹来了,昨晚才到的,她不想暴露身份,我们怕消息外漏,才没敢叫你回去。对了,你还记得去清远的路吗?”

“记得,来去最短也要三天时间,爹,难道她想回家祭拜婶婶吗?”上官蓉好奇追问。

“她和根儿都不能去,去了怕被县府认出,现在我们要过去一趟,你跟伙计说说,免得大春担心。”

“什么,陈根兄弟也来了?他怎么样?”上官蓉一直很佩服陈根的勇气,听说他也来了,很想见上一面。

上官荣雄叹口气说道:“这孩子太傻,为翎儿净了身子,虽说得了一时富贵,但总归吃了大亏,白白毁掉自己幸福,唉,不说他了,你快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走!”

上官蓉原本想请求回家面见他们,但见父亲一脸不耐烦,才叹气去找伙计嘱咐店里事宜。

随后,上官荣雄和上官蓉坐车往随州清远县赶去。

上官翎因心事缠绕没有睡意,梳洗完毕,就去找陈根说话,谁知敲门没人应声,走进去一看却是空无一人,就觉出了意外,忙去找韩氏商量。

韩氏才刚睡下,被上官翎吵醒,愣愣怔怔疑问:“翎儿,怎么了?你昨晚没睡好,应该回去补觉歇息呀!”

上官翎顾不上客套,忙说:“大娘,陈根不见了,不会是去清远了吧?”

韩氏不喜,责怪她说:“翎儿,别一惊一乍的,或许他只是去找大春说话了,你想想呀,他们多久未见,应该是有一番说道的!别着急,等下他会自个回来,先去歇息一阵吧!”

上官翎听她这么一说,感觉有些小题大做,忙道:“那我回去等等,对不起,惊扰大娘休息了。”

韩氏叹口气,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催促她快回去休息。

上官翎返回房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宋巧玉等她睡熟,才留下纸条去了府衙,想去探望一下知府和主簿。

在官驿,赵骏和殷翠红说说笑笑,已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赵骏逗她说:“等朕回宫,一定封你作才人,这段时间你要用心服侍,只要伺候我满意高兴,就算给你升‘美人’也是没多大问题的。”

殷翠红躺在他怀中,假装害怕地拦阻:“皇上这可使不得,我哪能跟姐姐相提并论呢?在宫里我只不过是她手下的一名粗使丫头,绝不敢再有如此非分之想,还请皇上顾全我们姐妹关系,万不可坏了彼此情分呀!”

“丫头宫女怎么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女人,朕的女人,我想封谁就能封谁,谁敢拿我怎么样?你姐姐不识好歹,有你这妹妹担待也算有些安慰!别说了,我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皇上恕罪,而且还请皇上在姐姐面前替我隐瞒周全,不敢断了这份情义!”殷翠红诚惶诚恐,趴在地上磕头求饶。

赵骏想了想,随即叫她起身,说道:“别怕,既然我与你既成事实,没什么可遮掩狡辩的,好了,这事我会找她细说,你不用为此担忧,时候不早了,你去传膳,我有些饿了!”

殷翠红不敢再劝,随即谢恩走了。

提及上官翎,赵骏的心情马上变得不好了,恼怒她一再拒绝侍寝,昨晚就是在故意惩罚她,想要她眼红后悔。

用过早膳,赵骏就对殷翠红说道:“小红,去把安侍卫找来,我们外出一趟。”

殷翠红以为他要去上官府,心里扑通乱跳,但又不敢多问,慌张离开。

等安塔到来,赵骏就和他们两个连同六名大内高手一起外出,还是之前的常服打扮,走街串巷,一直走到街道尽头才说:“安侍卫,去找辆车来,我们去近郊走走。”

安塔听闻,随即差人去找马车。

殷翠红熟知这边环境,凑到近前小声说道:“皇上,其实干爹家就在十里开外,差人去请姐姐过来便是,不用你亲自过去的!街道周边治安良好,但要到郊外,恐怕多有安全隐患。”

赵骏冷冷一笑,便道:“谁说要去那里的?我心情很好,想去周边走走看看,顺便访查民情冷暖,你多虑了。”

安塔和殷翠红相顾无言,感觉上官翎的祸事要来,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赵骏来金平府的消息只有官驿少数人知情,府衙那边谁也不知,所以并没有大的安全问题。

等找来马车,赵骏带殷翠红上车,在安塔等人的护送下,漫无目的向城郊走去。

赵骏的确没想过要去上官府找寻上官翎回来,在车上,与殷翠红闲聊说笑,就是不提找上官翎回来或者什么时候回京的话题,一会儿说说天气变化,一会儿说说风土人情,随意打发时间。

时间到了黄昏。上官翎被饿醒过来,去陈根所在房中查看,发现被褥都整齐摆放在一边,似乎没有打开使用过,又开始疑心他偷偷去了清远,满院子打听他的下落,但谁也没见过,无奈之下独自前去米行寻找。

韩贵春早已收起了对上官翎的爱慕之心,几番客套之后,才说:“我清早出去收账,也才回来不久,不知道你和陈根兄弟回来的消息,听伙计说早上姨夫带蓉兄弟去了清远,但我们从未见过陈根兄弟,估计你们刚好错过,他这会已经返去府上了吧?”

上官翎觉得他说的有理,说了声谢,又赶回府上查探,四处寻访无果,这才断定陈根已经偷溜去了清远,估计也快到了。

“大娘,根儿他不在米行,我问过大春哥和府中上下,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的身影,应该是瞒着我们独自去了家里,现在该怎么办?大伯和蓉哥哥应该落后于他,万一遇到麻烦是会吃亏的!”

韩氏这才急了,惊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呀?唉,我也想,他一定是去找衙内寻仇报复去了,在人家的地盘上,哪有便宜可捡?翎儿,你先别着急,等我找些人手过来,实在不行就让他们跟随大春一同赶去清远,也不至于使他冲动犯傻,但我想已经晚了。”

上官翎急得直骂陈根道:“他做事总会这般毛毛糙糙,唉,这次要出大事了,事不宜迟,还请大娘多派人手前去追赶拦阻,千万别让他去自投罗网呀!”

韩氏没有耽搁,急忙差人转告韩贵春,要他多带人手火速赶去清远拦阻陈根。

上官府乱了套,几处店面接连关门歇业,在韩贵春的带领下,十多名伙计迅速往清远那边追去,家里这边,韩氏和上官翎上蹿下跳,焦急等待,已然乱了方寸。

宋巧玉按着纸条上留下的计划,从府衙出来直接去官驿接替殷翠红,谁知人都不在,猜测应该是去了上官府,又急忙往这边赶来。

见宋巧玉急匆匆赶来,上官翎疑问道:“小玉,小红呢?你不是说要去换她回来吗?”

宋巧玉支支吾吾说道:“他……他们……都不在官驿……原以为他们已经到了这边,难道你也没看到他们吗?”

上官翎慌了神,忙说道:“这边出了些变故,你先回官驿等着,或许他们随意走动,这会应该返回去了,你把小红换回来,要好好伺候皇上,决不能有半点马虎大意!”

宋巧玉隐约猜到这里发生了大事,但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又匆忙折返回去。

韩氏听说宋巧玉来过,没跟上官翎说过几句话就又匆忙离开,起了不小的疑心,“翎儿,你老实说,小红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回来,你们不是该形影不离朝夕相处吗?不会跟你闹别扭不敢来见我和老爷吧?”

上官翎不敢透露实情,撒谎说道:“我们一起到的金平,在来这边的路上,她忽然提出要回家扫墓,我们不好拦阻和延误,就由着她去了,估计路上有所耽搁,最迟明天也该回还,大娘放心,小红妹妹不会有事!”

韩氏想了一下,觉得也有这个可能,才没理会这茬。

第六十八章

不止宋巧玉在傻等,官驿主事也频繁过来探问,但赵骏等人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隐匿行踪消失不见了。

赵骏临行前对官驿主事有过交代,没有他的许可,不准向任何人包括府衙那边透露关于他的一切行踪消息,因此弄得官驿高层人心惶惶,谁也确定不了他现在的安危和冷暖,从早上到现在个个提心吊胆,感觉到了命悬一刻的紧要关头。

所以,他们都很无奈,只能坐以待毙。

所幸的是,刚到亥时,赵骏一行缓缓抵达官驿,等他的一帮人这才得以心安。

宋巧玉和殷翠红服侍赵骏沐浴更衣,趁他晚膳空档,这才有空互通消息。

“小红,你们都去过哪里,我和小主都快找疯了。”宋巧玉小心探问,对殷翠红一脸的埋怨和恼怒。

殷翠红强作镇定,淡淡地说:“皇上有了外出访查民情的雅兴,所以驱车走去城郊,从早上到现在,我们边走边停,去过很多地方,市集、农家、客栈、酒楼……等等,扮作商队,打听市价和收入,总算了解到一些实际情况,虽然很累,但很值得。你又在哪里,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估计府上出了什么大事,昨晚跟随她进府住过一晚,中午就去府衙探望王主簿等人,按约定我先去官驿找你,却发现你们都不在那里,以为都去了上官府,但小主说她从未见过你们,所以又差我回来替换你,现在好了,你可以返去府上,这边由我照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宋巧玉简要解释。

“我……小玉姐,我还不能走,皇……皇上他……”殷翠红面露难色,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宋巧玉疑问道:“小红,皇上他不准许你回家探望上官老爷和韩夫人吗?”

“不是,只是没有他的许可,不敢擅自离去呀!”殷翠红绯红着脸说道。

宋巧玉没看出破绽,叹口气说道:“可小主让我换你回去,要不,我们去找皇上陈情,他心怀仁慈一定会准许你连夜赶回去的!”

殷翠红心里矛盾,一方面也想去看望上官荣雄和韩氏,表表思亲之苦,另一方面又怕让上官翎回来后占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下,因为还没准备好与上官翎撕破脸面对,随即摇摇头,吐吐舌头,为难似地说道:“要去你去,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胆量!”

宋巧玉怀疑上官府出了大事,现在两人都在这里,想到和那边不能失去联系,便硬着头皮说道:“好吧,我去跟皇上说,你快准备一下。”

殷翠红佯装轻松,答应一声便钻进了房间。

宋巧玉定了定神,便匆忙去找赵骏要人。

赵骏见宋巧玉独自走来,有些生气,不耐烦地问道:“去去去,把小红给我找来!”

宋巧玉还未说出请求,就被赵骏驱赶出来,见到殷翠红,没好气地说:“小红,皇上要我叫你过去,似乎在生谁的气,你可要做好挨骂准备呀!”

殷翠红故作紧张地说:“这么晚找我过去干什么,难道我闯什么祸了?”

宋巧玉不搭话,又和她跑去复命。

赵骏一见到殷翠红,马上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见有宋巧玉在,淡笑着对她说道:“小玉,快让安侍卫派人护送你去上官府,告诉殷美人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起程回京,有什么想说想办的事今晚都了结清楚,明日巳时就要从这里动身。”

宋巧玉答应一声,随即问道:“皇上,小红还未去过府上,家人十分牵挂,要不换她过去传话,我留下来伺候吧?”

赵骏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随后说道:“我不喜欢受人左右摆布,小红留下,你快去,明天务必准时赶来会合!”

宋巧玉见他动怒,不敢再劝,看了眼殷翠红,气呼呼走出了门。

等她走后,殷翠红就对赵骏说:“皇上,她这一去,自然会告知姐姐我现在的情况,难免心生疑惑,如果真被她们看出什么,那我岂不成罪人了呀?”

赵骏将她拦在怀中,逗弄着胸前软绵绵两团,笑道:“怕她们做什么,我喜欢谁还需要经过别人的同意吗?你和你姐姐不大一样,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若冰霜,论长相身段倒像是一对亲姐妹,别怕,有我在谁敢说你的不是?”

殷翠红嘻嘻作笑,这才放宽了心。

赵骏支走宋巧玉,又让殷翠红侍寝,和她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了。

宋巧玉看不懂这些,只想着赵骏可能在生上官翎的气,一路小跑去了上官府。

上官翎又见宋巧玉匆忙赶来,心生疑惑,忙拉进屋里责问:“小玉,小红呢?不是要你去替换她过来的吗?”

宋巧玉面露尴尬地说道:“小主,皇上不许小红回来,而小红似乎也没多少兴趣,对了,皇上说明天巳时就要从官驿动身返回京城,不知你这边都完事了没有?”

“说什么?明天巳时?不是要待三五天时间吗?怎么能说走就走呢?”上官翎一脸惊愕,完全没有准备。

宋巧玉低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皇上似乎在生你的气,突然提出离开估计就是这个原因吧?”

上官翎惊问:“你听说了什么?”

宋巧玉见她假装不懂,有些着急,忙道:“小主,你还要反抗到什么时候?我感觉你一再拒绝侍寝这才得罪了他,别犯傻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僵持呀?”

上官翎想到陈根还未回还,这里乱作一团,犯难说道:“既然你也知道,我不瞒你了。陈根瞒着我已经去了清远,大伯蓉哥哥还有大春哥等人紧随其后,现在不知拦下他了没有?报复县令衙内是在以身犯险自取烦恼,可他就是不听劝,昨夜趁大家熟睡走的,估计已经犯事了。”

“他去清远干什么?为什么要去招惹县令衙内?小主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宋巧玉不知内情,一脸惊恐。

上官翎这才想到她不知这事,想了想,便说:“这事说来话长,等我以后再详细告诉你。刚才你说小红没主动要求回来的想法,这个是不是真的呀?”

宋巧玉见她不愿意说出实情,也不想追问,随即说道:“来之前我要她一同过去请求皇上准许回家,但她推说不敢。我知道这边很想见她一面,所以硬着头皮去找皇上。谁知他一见我,就驱赶我去找小红。之后我们去了,他要小红留下服侍,让我回来带话给你。从始至终,小红从未说过要回家一趟的话,我看她是不想回来,并不是不敢呀!”

“我知道了,你来回奔波辛苦,快躺下休息,明天我们提前去找皇上陈情,一定要等陈根赶上才能起行。”

“小主,万一皇上不许呢?”宋巧玉不放心地说道。

上官翎没有把握,但还是劝她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拖延一段时间,在没搞清楚陈根安危之前,我是不能跟随返京的,如果他硬要离开,那就撇下我不用理会吧!”

宋巧玉急了,忙劝解道:“小主,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能说这样疯癫的话呢?皇上要走,你哪能赖着不走呀?万一他真要动起怒来,你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他砍的!快别说这样幼稚的荒唐话了,陈根一向冷静沉稳,这次回去寻仇,一定不会捅出篓子来的,明天我们尽管听从皇上安排就好,陈根知道去往京城的路,随后也能赶得上,现在已经管不得他了呀!”

上官翎怕她担心不敢再说这样吓人的气话,停顿片刻说道:“这自然是气话,你放心吧,只要有一线机会我绝不会选择走极端,你快睡,我去找大娘说会话,白天睡得太多这会睡不着。”

宋巧玉见她恢复了镇定,才放下心来。

上官翎走出房间掩上门,并没有去找韩氏,而是悄悄钻进了陈根昨晚住过的房间。

趴在床上,上官翎一下回忆起了宋巧玉刚说过的话,想来想去,怀疑殷翠红那边出了不小的问题,赵骏这么着急逼她返京一定有殷翠红的原因,而且对她也生了很大的气,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和她赌气。

赵骏两次留下殷翠红,故意支走宋巧玉,就是给她的变相惩罚。选择留殷翠红侍寝,就是在羞辱和威胁她。殷翠红不敢回来面对自己,大抵也是这个缘故。这些情况,全都被上官翎猜想出来了。

韩氏也无睡意,早听到楼下有动静,穿戴整齐往上官翎房间走来。

宋巧玉刚脱下衣物准备休息,就听有人在敲门,还以为上官翎提前回来,应了一声,随即裹衣开门。

韩氏听到不是上官翎,有些纳闷,随即想到是宋巧玉,见面询问道:“你就是小玉姑娘吧?翎儿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呀?”

宋巧玉紧张慌乱地说:“小主之前说过要去找你说会话,难道她没去吗?”

韩氏一听深感担心,忽然把她和陈根联系起来,暗想他们怎么都喜欢不辞而别,正在气恼之时,就见上官翎从隔壁房间循声走来。

“你去根儿房间干什么?”韩氏一脸愠怒地责怪。

上官翎苦笑道:“我睡不着,但又不敢惊扰你,所以到空房间躲避休息,大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韩氏苦笑一声道:“唉,还能有什么事呢?老爷他们已经去了大半天,估计现在还在路上,现在也不知根儿这兔崽子闹成什么样了,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呀?唉,都消停会吧,你们别熬着,快去歇息,明天也不知还会有什么事呀?真快把人给逼疯了!”

第六十九章

上官翎先绷不住,红着脸向宋巧玉解释道:“小红变了,这事你我知道就好,别想了都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说完,侧转过身子佯装睡去。

宋巧玉一时没听明白,仔细一想才弄懂,见她睡去,也跟着躺下,但却没了困意。

刚过卯时,上官翎便叫醒宋巧玉,说道:“到时间了,快起来洗漱,等下要和大娘作别,万一拗不过皇上,是要跟随回京的!”

宋巧玉知道轻重利害,随即起身穿衣,说道:“小主,以后我们要如何对待小红呀?”

上官翎低下头,想了很久才说:“虽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从上官府走出去的,如果她当我们是姐妹,就以姐妹相处,如果跟我们生分那就当路人吧!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人,但愿我们之间还有姐妹情分吧!”

“小主,你真宽容,她这么待你,而你竟能如此忍让迁就,唉,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愿她不会恃宠而骄为难我们吧!”

“小玉,你比我大,别总叫我小主,私下叫我离愁就好。”

“不行,我不是小红,做事哪能不分尊卑贵贱呢?你是我的主心骨,叫小主是应该的,我愿意!”

“小玉,你错了,我和你一样,都是寻常人家走出来谋生活的,只是境遇不同得了些虚名而已,得宠受人尊重忌惮,一旦失去皇上宠幸庇护,谁都想踩肩而过,所以名分于我如浮云,有些事你终有一天会知晓此刻的我到底有多艰难和迷茫。”

“小主,别嫌小玉多嘴,其实皇上是很在乎你的,在我听过的戏文里,就没皇上得不到的女人,试想你从遴选到这次出宫,他没一次勉强于你,事事都顺着护着,就拿上次小柔告密那件事说起,他为了给你讨个公道,竟跑去质问刘太后,最后还讨回迟来的道歉,单凭这个你就该接纳于他,有了他的信任,你才能在宫中立足得到想要的一切,也能做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上官翎知道她这是肺腑之言,也是经验之谈,但一想到赵骏竟为了惩罚自己,拿殷翠红泄愤置气,感觉越来越搞不懂这个男人了。“小玉,谢谢你能为我考虑,但我有自己的想法,有些话还不能跟你说,因为时机未到,以后你会明白,有时候眼睛会骗人,最会做表面功夫的人越容易迷惑他人,或许我还不能彻底看清这个人,记得大伯跟我说过,凡事能用眼睛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相,只有用心体察经受考验才能真正接近事实,所以我还不放心把自己一生交给他,这事以后再说吧!”

宋巧玉见她半遮半掩,不好追问,随即说道:“那我们静观其变处处留心就好了。”

“嗯,只能这样了,我们快准备,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再宽限几日呢!”说罢,先下地去打水洗漱了。

宋巧玉没有说话,开始叠被。

两人一块出门,见韩氏房中已然亮着烛光,匆忙走了上去。

“大娘,我是来向你辞行的,这次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聆听教诲。”上官翎跪地说道。

韩氏深感惊讶,忙扶她起身,追问道:“翎儿,这才回来一天就要赶回去么?再说你大伯他们还未归来,难道不等根儿一块回去吗?”

上官翎满眼泪花,哭诉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本想多留几日,等陈根回来一起离开,谁料宫里传来口信,要我即日起程,所以没时间跟大家一一告别了。”

“翎儿,你别骗我了,京城离我们很远,你才来一天,怎么会来信催逼返回呢?若是真的,信件呢,拿出来让我看看!”韩氏自然不信这一突然变故。

上官翎有些犯难,本就是推辞借口,之前也没想到她会如此认真,一下慌了神,忙道:“大娘你就别问了,我现在就要去府衙报到,之后跟随专人回去,放心吧,一路有官差护送没什么问题,只是请你替我向大伯转达歉意,翎儿不孝,一不能回乡祭奠娘亲,而不能给你们带来安宁,每次都会丢下一摊烂事,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能久留当面致歉了。”

韩氏见她有事瞒着,随即想到殷翠红还未露面,又追问道:“翎儿,先不说你的事,现在大娘问你,小红呢?难道你也不等她了吗?老实说,你们是不是闹不睦生嫌隙了?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你是姐姐,让她进宫就是为服侍你的,你是主,她是仆,哪能由着她乱来?今天你不说清楚就不许离开这里!”

上官翎垂泪拦阻道:“大娘,求求你别问了,我们关系好着呢,估计已经有人去通传她了,天亮以后我们会在府衙碰面,到时就会一起离开金平返回京城,原本她也想过来探望你和大伯,谁知宫里突然缩短时限,我们只能提前赶回去了。”

韩氏冷笑几声,随即质问宋巧玉道:“小玉,你说实话,小红到底有没有跟来,如果来了,人又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这里看看我们?”

宋巧玉看了眼上官翎,便支吾说道:“她……小红……她……来了……人……在……”

上官翎怕韩氏追去官驿闹事,大声呵斥宋巧玉道:“小玉,别再说了!”

宋巧玉知道她在替殷翠红隐瞒,想替她说出实情,但见她真生气了,又急忙低头站在一边不敢再往下说了。

韩氏挡住上官翎,抓住宋巧玉双肩,急切追问道:“小玉,跟我说说清楚,不说明白你们别想从这里离开,快说!”

上官翎慌了,急忙分开她们,对韩氏说道:“大娘,实话告诉你吧,小红的确跟随我们前来省亲,现在留官驿伺候皇上,她一时脱不开身才没能过来拜见,我们这样隐瞒就是怕你和大伯误会责怪她,请大娘消消气,翎儿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

“别拿皇上说事,如果他真来了,城里怎会一如往常,骗谁呢?皇上来金平,城中商贩早被驱赶到城郊,可蓉儿、大春他们都没提这样的事,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幼稚的谎言吗?快说,小红现在人在何处,为什么不来探望我们,难道真忘记昔日旧情了吗?”

上官翎不想挑明了说,随即低头不语。

宋巧玉怕加重韩氏对上官翎的误会,想了想,便对韩氏说道:“韩夫人,小主刚才所说的都是实情。她随我们而来,却被皇上留在官驿。等下我们就要与他们会合,一到巳时便会起程赶去京城。这事我可以拿性命作保,还请大娘不要误会小主,她这样做只是不想你和上官老爷伤心罢了。”

韩氏听到这席话,才点头表示信服,“翎儿,既然你们没有闹不和,就应该原原本本讲出实情,何必对我遮遮掩掩呢?再说她能服侍皇上,也算是一种荣幸。哦,对了,你们说伺候皇上,不是说的那一方面吧?这个要给我说说清楚,你和她算是姐妹,绝不能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呀!”

上官翎连忙解释:“大娘,你想哪里去了?她是我妹妹,就算她一时糊涂,皇上可不傻,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好了,我先替小红说声对不起,等我们返回京城,再寻机送她回来看看你们。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等大伯他们回来,就代我说声感谢。”

韩氏又有了新的疑惑,拉住上官翎追问道:“翎儿,既然皇上已经来到了官驿,你怎么不请过来坐坐呢?而且城里面没人传说皇上来这边的情况,别以为大娘上了年纪,你们就可以信口雌黄瞒天过海,是不是出什么大事,非得天不亮就要返去京城?”

“大娘,皇上微服私访不便暴露身份,刚才我违令说出了他的行程消息,你一定不要外传,否则会给某些人带去机会!”上官翎见劝拦不住韩氏,这才胡乱应付有意威胁。

“微服私访?那他们怎么不能来府上呢?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小红只是一名随行丫鬟,哪会受皇上如此重视?再说小玉也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对了,他住在官驿,身边应该不缺乏使唤的人,算起来翎儿和小红是亲姐妹,既然你们有空过来,小红她为什么不能回府一趟?”

“大娘,皇上要谁伺候还不是他说了算的?大娘还记得吗?小玉之前来过一趟,就是要她替换小红回来。谁知昨天中午赶去,他们已经走去城郊访查民情,直到夜里亥时才赶回官驿。他们走了一天的路,都感疲劳,所以才让小玉过来传话。小红从早到晚陪着,皇上大概习惯由小红照顾,这才没放回来。”

宋巧玉连忙补充道:“小主说的都是实情,我中午返去官驿替换小红,谁知去得晚了,他们早已离开官驿去了城郊,根本不是夫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和自由!”

“你们才刚回来一天,又急于离开,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翎随即解释:“具体情况我们还要见过皇上才能知晓,依我看宫里又有了什么大事,不是这样一定会再滞留几天的。小红和我们关系亲密感情深厚,从来都没红过脸,这些情况小玉都知道,你消消气,我们回去后还会抽时间过来看望大家的!”

韩氏一脸疑惑,早已不相信上官翎再说什么了。“既然你们不肯说,我不便勉强,你们快去吧,耽搁行程也不好。”

第七十章

天色微亮,泛着丝丝凉意。宋巧玉见上官翎穿着单薄,悄悄将自己外衣脱下给她披上,嘟囔道:“小主,你这又是何苦呢?小红她背叛了你,可你还在韩夫人面前替她遮掩,唉,我知道人心会变,但没想到会变这么快,根本没一点前兆。”

上官翎略显迟疑,随后安慰她说:“也不怪她,在皇上面前谁都没有可供选择甚至回避的权利,或许她是受了委屈并不是存心想给我难堪吧?对了,等见到小红,千万别给她脸色,以前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万一是场误会岂不坏了姐妹情分吗?”

宋巧玉斜看了她一眼,感觉不知所谓,心里已经断定小红背着她们做了苟且之事,但苦无证据只好变得沉默起来。

两人走走停停,很快在离上官府不远处拦下一辆马车,随即坐上往官驿急赶而去。

赵骏还在昏睡,殷翠红早已梳洗完毕,跟安塔在门外闲聊,见上官翎和宋巧玉匆忙赶至,一同围了上去。

“姐姐,你来得早了,皇上他还睡着。”殷翠红红着脸拉手说话。

宋巧玉不想看殷翠红假惺惺的样子,就先走去住处收拾行李。

上官翎强压怒火,云淡风轻地说:“皇上说过巳时就要动身,我和小玉不敢耽搁,你去帮小玉收拾东西,我等皇上醒来吧?”

殷翠红似有难处,犹豫起来,红着脸推辞:“原本我是该过去帮小玉的,可是皇上说过,醒来见不到人,我是会受到惩罚的,所以,姐姐你看……”

上官翎暗暗生气,故意为难她说:“现在有我在,你可以回去了。”

安塔站一旁听得仔细,知道是两姐妹在争宠,不想拦阻劝说,慢慢转身走开了。

殷翠红早领教过赵骏倔强火爆的脾气,想了想又道:“姐姐,我们带的东西并不多,小玉过去收拾绰绰有余,我怕皇上醒来后怪罪,这样吧,我们一起等他吧。”

上官翎这才信服了宋巧玉的猜测,不想再与殷翠红多嘴,随即饶过她推开了赵骏所住房间的门。

赵骏还在沉睡,房间充斥着女人身上特有的香味,闻起来和殷翠红身上的味道一样。

上官翎愣在赵骏床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才过几天人就变了,而且还不择手段恬不知耻。

煞白的脸庞上接连滑落点点泪珠,此刻的上官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和耻辱,要比被刘太后责打还要伤及脸面痛彻心扉,也感受到了赵骏的冷漠无情。想到他之前给过的承诺顷刻间成为谎言,什么不会勉强,什么不会在意,到现在却变成一句戏言,动别的女人心里还好受些,关键的是他动了自己殿里的丫鬟,而且还是一同进宫来的相熟姐妹,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外面,可是同家而来的亲姐妹,姐妹同侍一夫真是滑天下之大缪!

殷翠红不声不响跟了进来,见上官翎站一边犯愣,就知猜到了什么,忙走上前,使劲拉拽,并不敢说话。

上官翎也不理睬,随即慢慢走出了房间。

“姐姐,你误会我了,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有苦衷的!”殷翠红跟在后面小声解释。

上官翎不理睬,继续往前走着,漫无目的,想不到自己想去哪里能去哪里,就那样失魂落魄走着,眼里早已装满泪水,一滴滴滑落到脸庞。

“姐姐,你听我解释,他……我……姐姐,我是被强迫的,我……他,姐姐,你听我细说解释呀,其实我有过反抗,可是他……”殷翠红小碎步追赶,把脸憋得通红,不知是跑累还是感到羞臊了。

上官翎突然停下,转身对气喘吁吁追来的殷翠红说道:“小红,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我成了多余的人,那就忠告你好自为之用心服侍,等他醒来,你转告陈情,说我无意再去宫里,以后就当我死了,姐姐有一事相托,千万要说服他忘了我,也请他别为难大伯一家,更不要再追寻于我了。”说罢,又转身往前走去。

殷翠红巴不得她就此放弃,但嘴上却说:“姐姐你不能走,皇上说过要带你回去,我是劝说不了他的,他的脾气你也知道,万一计较起来,肯定会四处寻访并会有意为难干爹干娘他们的,如果你决意要走,还是等他醒来取得准许后再走吧?”

上官翎没有转身,随即冷冷说道:“你能劝服他的,就当是我求你的!”说完,才加快步伐往着官驿门口走去,速度越来越快,后来竟疯跑起来了。

殷翠红佯装追赶百米,等她离开官驿,这才停下脚步折返去看赵骏醒了没有。

赵骏还在熟睡中。

宋巧玉收拾齐备,就匆忙来找上官翎,在赵骏房间外面看到殷翠红独坐门槛,但却不见上官翎的身影,心中泛起阵阵敌意,紧走上前质问道:“小红,小主人呢?”

殷翠红低垂着头,淡淡说道:“姐姐误会我离开了,不管我怎么拦阻和挽留,她执意走开,估计是去干爹家了吧!”

宋巧玉明白一切,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就飞也似地追赶出门了。

殷翠红见她们都已离开,心中不但没有伤感内疚,反而顿感轻松自在,竟不由得痴笑起来。

这时,安塔走过来,说道:“小红姑娘,现在失去姐妹信任,你感觉怎么样?”

殷翠红听他明知故问,就说:“误会是一时的,等她们想通是会原谅我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姐妹一场,走了也很伤心和无奈,唉,一切还要等皇上醒来才能做决定呢!”

安塔对她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随即转身走开,感觉和她再无话说了。

过了一阵,房中传来赵骏一声询问,顿时吓得殷翠红没了笑意。

赵骏刚醒来就朝门口探问:“殷美人来了没有?”

殷翠红急忙起身钻进房间,面带愧色说道:“皇上,她来了,但又走了,要不我去找她回来吧?”

赵骏慢慢起身坐立,想了想说道:“她什么时候来的,后来为什么要走,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

殷翠红听到这话有些慌神,一边帮他穿衣,一边小声解释:“皇上,姐姐她误会我才生气离开,已经走了有大半时辰,我怎么解释和挽留都不起作用,想到你昨晚睡得迟就没敢惊扰,我猜她去了干爹家,让安侍卫派人去请她过来吧?”

赵骏早已了然,但明知故问:“哦,你们能有什么误会?既是姐妹,说开不就好了吗,怎么还气她离开了呢?”

殷翠红听到这话,慌作一团,随即跪倒在地,哭诉道:“皇上唯独留我服侍,这才引起她的猜忌,请皇上一定要为我做主呀!”

赵骏呵呵一笑说道:“这是小事,等把她找来,我当面说说清楚,你们之间的小误会应该能得到解除,好了,让安侍卫进来,我让他去把殷美人请回。”

殷翠红连声答应,但心里倍觉尴尬和羞愤,没想到上官翎在他心里还有如此分量,想想都觉得羡慕嫉妒。

等安塔走来,赵骏就说:“殷美人回来,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这差事是怎么当的?还有她独自离开,你怎么不替我挡一挡拦一拦呢?”

安塔看了眼殷翠红,带着委屈说道:“皇上,当时她们在争吵,我不便偏向就躲避一边,谁知回来察看殷美人早已离去,请皇上恕罪,我这就去把她请回来。”

赵骏听到这话,心生不满,随即责问殷翠红道:“小红,你和她争吵过,到底所为何事?她是你姐姐,做妹妹的不该退让一下吗?”

殷翠红随即跪在地上,早已哭成泪人,结巴着说道:“皇上,我错了,不该放她离开,请饶过我这一次,现在就和安侍卫一同前去寻访接回,还望皇上息怒饶恕呀!”

赵骏看了眼安塔,发觉他在躲避,就对趴地上的殷翠红说道:“安侍卫还要保我周全,这样好了,限你三个时辰务必接回殷美人,如果做不到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殷翠红一下犯了难,不由得解释道:“皇上,请恕我直言,姐姐临走时就说过,以后再不会回来了,而且也让我劝你别去寻访,所以,我想就算给三五日只怕难以找回呀!”

赵骏早已心生气愤,现在又听她有意搪塞,忽然起身,重重打了她一记耳光,随即叱骂道:“是你气走的她,现在却跟我说难以找回,要知道她不是别人,而是我精挑细选的妃子,是我最中意的女人,你却说难以找回,难道忘了我是谁了吗?全天下只要是我想得到的东西,谁能逃得出去?别愣着,你和安塔都去找,三个时辰之内如果带不回殷美人来,我要你们死得很难看!”

安塔着急,随即拉拽趴地上嘤嘤抽泣的殷翠红,催促道:“小红姑娘,别哭了,赶快随我去找人回来吧!”

第七十一章

等他们走后,赵骏就后悔自责起来。

宋巧玉走得早,先于殷翠红赶去上官府,一见到韩氏就问:“韩夫人,我家小主呢?她有没有来过这里?”

韩氏突然听到这个称呼,明显有些迷糊,惊问:“谁是你的小主?你是府衙那边的小玉姑娘吧?”

宋巧玉慌忙解释:“韩夫人,是这样的,我问翎妹妹,也就是上官翎,你清远的侄女,有没有来过这里,我们从早离开有没有返回来过呢?”

韩氏听后一阵恐慌,连忙追问道:“她不是和你一同赶去官驿之后还要去京城吗?现在也快到巳时了,你们怎么还没走呢?我一直不放心你们,几次想托马掌柜过去看看,但又怕给你们带去不便,难道你和她走散了?”

宋巧玉见她一头雾水,顿时没了主意,忙说:“我们走去官驿后,她和小红说话,我先去收拾行李,谁知再去找她的时候,小红就说她已离开了官驿,原本以为她生气回到了这里,唉,可她孤零零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难道她也去了清远老家吗?”

韩氏越听越迷糊,着急询问道:“既然你们都去了官驿,为什么又会走散呢?小红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该不是她气走的翎儿吧?”

宋巧玉犹豫一下,不想再隐瞒,忙说:“我也不瞒韩夫人了,我们来府上的当晚,皇上就在官驿,还要小红留下服侍,昨晚又陪住一晚,我和小主都已猜到小红迟迟不想回来的缘故,怕你们伤心就约好一起隐瞒,也不知她们起过什么争执,我从住处赶去察看,就发现小主已经悄然离开了,韩夫人和她待得久,现在想想她首先会去哪里能去哪里,之后我们再一起想法子寻访。”

韩氏听说这事,被殷翠红气得咬牙切齿怒目圆睁,痛骂她道:“没想到小红却是这样的狼心狗肺,想当初她哭闹着要去宫里,我和老爷死活不同意,最后是翎儿苦求皇上才进去的,临行前她曾发下毒誓,跟随过去只是服侍翎儿的丫鬟,但她怎么能做伤害翎儿的事呢?也亏你们想得出撒谎保全,换做是我早跟她断了姐妹情分,哼,算我们都看走了眼,现在也别往其他地方乱找一通了,依我看,翎儿已经在赶去清远的路上,事不宜迟,我们也赶快动身,再一耽搁恐怕又落下不少!”

宋巧玉听她有了主意,忙催促起程。

韩氏怕上官荣雄回来责怪,不敢耽误找寻上官翎的大事,把府上下人迅速聚拢在一处,打发两人去寻马车,剩下人都蹲守府上,要他们关门谢客,再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等寻到马车,韩氏就和宋巧玉急赶去清远,让府上下人关了门,安稳等她和上官荣雄回来,至于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却只字不提。

前去随州城的路有很多条,韩氏主张一直走大路,料想上官翎急于赶去拦阻陈根必定会同样选择,很想半路截住她的去路,不想她遇到任何危险。宋巧玉还是第一次去随州,对方向和路况不熟,全凭韩氏一人做主。

韩氏和宋巧玉刚走,殷翠红就和安塔后脚追到上官府,一通叫喊后却发现人都不在府上,一时间没了主意,急得在原地打转猜想。

无奈之下,殷翠红又带安塔前去米行总店寻访。

那边伙计认得是殷翠红,向她说出了实情,坦言上官父子先行去了清远县,之后韩贵春带伙计追赶前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急事大事。

殷翠红瞬间想到上官翎和陈根的真实身份,这才慌了手脚。她对安塔说道:“他们肯定是去了清远县,事不宜迟我们也赶去那边,只有找到殷姐姐才能回去交差,否则谁也活不了了。”

等远离米行活计,安塔就对殷翠红斥责道:“都怪你,原本以为你和殷美人是姐妹,有什么误会能好言解释清楚,现在激怒到了皇上,她已经离开多时,三个时辰哪能追赶得上呀?唉,这次跟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万一找不到殷美人,我岂不是要跟着你受连累呀?!”

殷翠红也很紧张,忙宽心道:“安侍卫别担心,我们先后相差不过大半时辰,就算她坐马车离开,我们快马加鞭也能追赶得上,她走的是大道,只要一路穷追不舍量她走不出多远。”

安塔知道多说无益,便奋力扬鞭催促马儿朝前狂奔而去。

殷翠红也不甘示弱,快速追了上去。

到黄昏时分,安塔率先拦下前行不远的一辆马车,见有宋巧玉在轿中,就紧张询问:“小玉姑娘,殷美人身在何处,你这是所为何事呀?”

宋巧玉知道他也在找上官翎,便说:“安侍卫,我猜想小主是去了随州方向,所以急赶过去,既然大家目的一样,我们便一同出发吧!”

还没等安塔问清韩氏身份,就见殷翠红下马跪地,向韩氏解释。“干娘,我和姐姐有些小误会,谁知一言不合就负气出走,皇上限我们三个时辰内务必请她回去,还请干娘不要动怒呀!”

韩氏对她没有好脸色,想了一阵,冷冷发话:“误会?你说得轻巧,这里有安侍卫在我不便说话,等我见到愁儿,定会好好计较这件事,还要让老爷评评理,你翅膀硬了敢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亏她那样热忱待你,好了,喜贵,快赶路,免得受她拖累耽误行程!”

府上伙计知道大概内情,也很厌烦殷翠红,不想理睬,随即催马赶路。

安塔听清殷翠红和韩氏的关系,随即打马跟在了车旁,也没空理睬殷翠红了。

让殷翠红尴尬和羞愤的是,大家对她冷若寒冰,谁也没有理睬,早已走出去几十米远了。

看到这种场面,殷翠红才后悔当时没拦下上官翎,也很害怕接下来的事。

上官翎确实去了随州方向,但为了躲避追赶,没走大路,而是换了身寻常百姓家穿的粗布麻衣捡小道奔走,直到天黑才走出金平府,又落下宋巧玉他们一大截路程。

此时的宋巧玉等人,已经赶到随州城地界,在韩氏的主张下,他们路径一处县城街道无奈住客栈歇脚,料想上官翎必定在哪家客栈过夜,想挨家寻访。

虽说都想找到上官翎,但韩氏和宋巧玉不太着急,因为即使追不上她,一想到上官荣雄等十多人都去了清远,就不那么担心和恐慌了。

相比之下,安塔和殷翠红紧张得快要哭出声来,眼看要到三个时辰期限却还没见到上官翎身影,坐立不安,只得先抽身出来满大街寻访。

两人找遍所有客栈,最后无功而返,去见韩氏商量对策。

在韩氏和宋巧玉面前,殷翠红哭诉赵骏勉强了她,当时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上官翎真的错怪误会了她的本意。

她的一番哭诉,慢慢感动了韩氏,安慰她说:“小红,既然你无意伤害翎儿,这事暂且不怪你,等见到翎儿,你再当面认错悔过,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找到翎儿,她单独一人在外我放心不下,万一再出什么差池,你干爹绝不会放过我们,外面已经看不见人影,走夜路也不安全,值得欣慰的是,你干爹他们早已赶去清远,我想即便翎儿先赶过去,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现在我担心她没走大路,而是改走小道绕行而去,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难以找到她了呀!”

宋巧玉听说这样,忙提议道:“韩夫人说的不无道理,我们和她前后相差不过大半时辰,按理也该追上了,可是一路走来都不见人影,而且她没住客栈,或许她怕我们追赶找到独自走小道绕行了吧?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不能投店过夜,应该分成两路,再选小道趁夜追赶过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们也好及时解救呢!”

韩氏也觉得有理,忙问大家:“但我们人少,而且还要走夜路,关键是不熟悉这边地形,万一走散或者遇有危险,处境恐怕会更加凶险,这可如何是好呀?”

安塔早听到里面谈论,突然闯入,对她们说道:“既然这样,我去县衙寻些人手过来,分成几路连夜寻访殷美人下落,你们只管坐等消息,外面的事交由我去办就好了,不管有没有结果,天亮以后还在这里会合。”

韩氏急忙起身感激,对他说道:“那就多谢安侍卫了,事不宜迟你快去吧,但有句话我要特别叮嘱,就是不要太过宣扬,毕竟是件不体面的事情,这个你也该理解!”

安塔明白,告别大家才骑马往县衙飞奔而去。

连续赶了半天的路,大家都觉着困乏,但谁也没心思休息,坐等消息。

安塔到了县衙,亮明身份,凭记忆让画师画出上官翎头像,催促县令加派人手大路小道前后左右连夜寻访画像之人,自己则坐县衙静等消息。

第七十二章

在官驿,赵骏早已沉不住气,派两名护卫乔装前去上官府探查情况,得知上官翎不在那里,连安塔等人都不在,就感觉那边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思来想去,还是把知府传唤过来,要他连夜差人去找上官翎,再不想坐等消息了。

上官翎徒步前行,只走出金平府不远,天黑前就已藏躲暗处,轻易躲过几拨府衙那边的捕快和差役,猜想赵骏主动暴露身份,开始发动大家出来寻访自己,但也不想主动回去见他,悄然躲于暗处,想等天亮后再择机赶路。

折腾一晚,两边都未找到上官翎踪影。

安塔那边是赶早了,因为上官翎还在金平府地界,他们一直在随州境内寻访,显然方向出了很大偏差。

府衙这边,虽很接近上官翎的藏身之处,但因对方有意躲藏,很难发现。

天亮之后,安塔就对殷翠红道:“现在该怎么办?皇上那边无法交差,你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是继续找寻还是回去请罪?”

殷翠红想了想便说:“皇上在意的是姐姐安危,回去只有死路,但只要继续寻找,如果有幸找到我们还有一线生机,我是不会放弃的,劝你也好好想想。”

安塔无奈点头同意,又去找韩氏商量。

韩氏和宋巧玉也没有主意,表示会按原计划继续往前寻访,走去清远应该能找到上官翎。

随后,他们又朝清远县赶去。

赵骏盛怒,限令府衙一天内带上官翎到官驿,做不到就会革知府的职,把府衙那边人吓得不轻。

到了这种境地,府衙那边谁敢懈怠?知府当即发出奖赏令,明确谁能找到上官翎就获提职封赏,如果一天期限内毫无结果就挨个问罪惩治,瞬间弄得大家人心惶惶坐立不安了。

大规模的搜查和盘问,很快把上官翎逼上了绝路,弄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从昨晚到天亮,一直蹲守藏身在密林之中,看着一拨又一拨的差役经过,心中凄苦万分,想走不敢走,想躲却怕躲不了多时。

到晌午时分,一名捕快很快发现了上官翎,在几名差役的围追堵截下,将她带去了官驿。

赵骏再次见到灰头土脸的上官翎,早已没了恼怒,匆忙支走所有人,就对她说:“愁妹,先前是我不好,不该拿小红和你置气,但你私自出走确实让人担心,万一遇到危险,我连救你的机会都没有,饿了吧,快坐下休息,我现在叫人传膳,再不能意气用事了呀!”

上官翎还在生他和殷翠红的气,不说话,也不看他,低着头跟他闹脾气。

赵骏一边命人准备饭食,一边要人伺候她沐浴更衣,跟换了个人似的,对她殷勤关爱,充满了热情和耐心。

安塔等人刚到清远县城,就迎头碰到了上官荣雄等人,其中还有陈根,他们早就会合到了一起,一下引得韩氏喜出望外大声惊呼。

“老爷,你们都在这里呀?翎儿呢?你们见她了没有?”韩氏走上前小声询问。

上官荣雄看了眼即将走来的安塔,压低声音问道:“他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啊?再说,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愁儿她怎么了?”

韩氏知道说漏了嘴,忙改口说道:“老爷,那位是皇上身边的护卫队长叫安塔,对了,愁儿这次回家省亲,皇上也跟着来了,只是中间和小红生了些误会,愁儿才负气出走,我们以为她会赶来这边,所以一路寻访到此,你们难道没见过她么?”

上官荣雄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忙拦阻她道:“我这边也有不少隐情,我们先去客栈,等找机会再说说这边的事,先不说了,免得被传扬出去!”

韩氏会意,忙对安塔介绍:“安侍卫,这位是我家老爷,是愁儿和小红的干爹,想必大家都累了,我们先去客栈歇歇脚,之后再想找寻愁儿的事吧!”

安塔看出他们也未见过上官翎,有些失望,但还是客气地向上官荣雄打招呼:“早听过你的大名,幸会幸会,就依韩夫人的意思,有什么话我们到客栈再说,街道上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上官掌柜先带路吧!”

上官荣雄喊了他一声“安大人”后,就带大家往前方客栈走去。

韩氏、殷翠红以及宋巧玉偷偷叫走陈根,而上官蓉和韩贵春就和上官荣雄陪安塔说事,一帮人很快分成了两拨。

走去一间客房,韩氏就问陈根道:“根儿,快跟大娘说说这边情况,一个字都不许隐瞒。”

陈根涨红着脸说道:“那晚我趁夜出走,次日下午就赶到了这边,我打听过县衙那边动静,听说已经换上了新县令,原来那个不知犯了什么事早在半年前辞官隐去,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我想去原籍地寻他,却被大伯撞见拦下,刚听说翎姐姐不见了,这又是什么情况呀?”

韩氏长舒了口气,才接上说:“唉,说来生气,小红不懂事,因为伺候皇上惹恼翎儿,就为这件事她们生下很大误会,翎儿负气出走,皇上动怒,让安侍卫和小红前来寻找,结果我们在半道碰面就一块赶来寻找,没成想她根本没来过清远,现在我也想不出她会去哪里了。”

陈根听说是殷翠红气走的上官翎,一下来了怒气,走过去质问道:“小红,你怎么能这样?万一她遇到危险,皇上那边谁也别想活,你到底做过什么?按翎姐姐的脾气,是不会轻易躲避大家的啊?!”

殷翠红假装委屈地说:“皇上他强人所难,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我知道你们看重翎姐姐,但我也是受了很大委屈的呀!所有人都怪我的不是,可你们想过没有,皇上想做的事谁敢阻拦?再说翎姐姐也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就生气逃避呀?!”

韩氏见气氛尴尬,忙劝他们说:“你们都别再说了,小红有她的为难之处,眼下想办法找到翎儿才是最紧要的,只有找到她,一切误会才能得以化解,现在埋怨谁都没用处!”

陈根和殷翠红受到韩氏训斥,相继低下头,再也不敢争执了。

宋巧玉着急,问道:“既然陈根这边没什么问题,我们赶快想想,小主她能去哪里呢?”

陈根淡淡说道:“如果她不在金平,你们一路走来也未见过,恐怕会来这边,依我看就在这里坐等几天,以我对她的了解,肯定会来这边拜祭婶婶,因为除了金平和随州两处,其他地方都没她相熟的人呀!”

韩氏点点头,随即问道:“根儿,忘了问你,迁坟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陈根满脸感激地说:“在大伯以及蓉哥哥还有大春哥的帮助下,我们重修了坟茔,还立了块墓碑,同时还雇请村里人看守,应该不会再遭到损坏吧!只是这次没找到小衙内,这掘墓鞭尸的仇怕一时报不了了呀!”

韩氏安慰他道:“既然他们隐姓埋名辞官离开,我想先搁置一边,等有消息再过来计较也不迟,目前是该想办法找寻翎儿才是,等下我再找老爷商定,是该坐等翎儿到来,还是返去金平去应付皇上,这些事都得有个决断呀!”

陈根和宋巧玉不约而同说道:“我要在这里坐等她回来,这里有她牵挂的地方,一定还会回来的!”

韩氏微微点头,算是默许了。

殷翠红见处境尴尬,忙附和着说道:“翎姐姐因我出走,我也想留下来等待,不管等多久都不怕。”

韩氏沉默一阵,随即问她说:“皇上限你和安侍卫三个时辰找到翎儿,而到现在你们一无所获,过去只有死路一条,不去又怕彻底惹恼于他,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呀?想想都觉得头疼,唉……是福是祸只有找到翎儿才能见分晓呀!”

殷翠红对上官翎又爱又恨,爱的是她并没有伺机找赵骏说理,恨的是她负气出走连累到了很多人,自己性命已在她手上,在赵骏还未彻底丧失耐心之前如果有幸找她回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耽误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上官荣雄那边,安塔简要说明了情由,几乎快没了耐心和信心。

之后两边人走到一起,对找寻上官翎的事有了进一步的打算。

按上官荣雄的想法,他们把人分成了三队,上官荣雄以及韩氏和安塔留清远县城等待上官翎的到来,韩贵春和上官蓉先去金平府照看府上和米行,陈根、宋巧玉、殷翠红则去村里等候,做了几方面的准备。

他们在客栈度过一晚,次日清晨就开始按计划行动了。

这么多人里面,最担心上官翎下落安危的当数安塔和殷翠红了,因为他们的命运早已被捏在上官翎手中,在赵骏还未彻底动怒之前,他们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所以最想尽快找到救命稻草,再一耽搁恐怕会自食恶果。

第七十三章

上官荣雄和韩氏送走上官蓉和陈根他们,就和安塔返回了客栈房间。

“夫人,你相信小红的话吗?”上官荣雄小声疑问,对此生有不少疑虑。

韩氏有些惊慌,忙问他说:“老爷,你怀疑小红对我们说了谎吗?但我觉着小红受过不小委屈,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上官荣雄随即低头沉思,过了一阵才说:“我了解翎儿,按她的性格,如果发现小红是被强迫的,一定不会生出这么大的气,可能发现了什么,现在不见她,一切也只是猜测,但是我总怀疑小红变了心,跟她和小玉不是同一条心了。”

韩氏不耐烦,责怪道:“老爷,论关系小红跟你亲近一些,她是你徒弟又是干女儿,虽说翎儿也沾亲带故,但在皇上面前,谁又能做的了主呢?老爷,你不该怀疑小红,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如果真到皇上面前,相信没这样大的胆量,应该是受了很大委屈的!”

上官荣雄随即淡笑道:“和你才敢这样说话,只是有些怀疑罢了,不过谁是谁非小红她心里应该清楚,在这件事上,她的确愧对翎儿,不管她是被动的还是主动的,都该受此怀疑,而且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皇上对小红和安侍卫有过三个时辰的期限,为什么迟迟不见发难,以他的身份,随便找几个捕快过来,就能轻而易举抓他们回去,可是这都过了两天时间,那边丝毫没有动静,难不成他已经先行回宫了?”

韩氏想了想说道:“应该还在官驿吧?听小玉说,这次他微服私访偷偷跟随翎儿过来,现在接连走失了这么多人,在没得到真相以前,估计还会待上一段时间。你不说我倒忘了,确实有些蹊跷,按理说他们早过了约定期限,随时都有被抓回去的可能,但已经过去两天时间了,那边却不见有人过来,难道翎儿早被他们找到带回去了?”

上官荣雄突然觉得也有这种可能,急忙对她说道:“是呀,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又忘了嘱咐蓉儿和大春,现在他们已经走了,要不问问安侍卫的意思,实在不行就劝他过去探探风声,万一皇上已经找到翎儿,我们这些人留一边傻等也不是个事啊!再者说了,他总归是外人,不便知道翎儿太多底细,万一较起真来恐怕会后患无穷啊!”

韩氏连连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安侍卫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侍卫,如果被他看出破绽听出疑点,就算找到翎儿,恐怕难以撇清干系,留他在身边,总感觉不太方便,也觉着留有很大隐患,是该找机会劝说回去的!”

上官荣雄见韩氏同意,急忙去找安塔商议。“安大人,方才我和内人猜想,觉着皇上那边没有前来问罪的动静,该不是已经找回愁儿了吧?以我的看法,你应该偷偷过去查访一下,万一真被我们猜中,你的危险不就解除了吗?”

安塔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但又怕和上官翎错过,担心犹豫起来,“我觉得也有这种可能,只是万一殷美人回来和我错过,在皇上那边,我的行踪已然暴露,只是他不想现在计较罢了,或许还在等我消息看我行动吧?”

上官荣雄淡淡笑说:“安大人,既然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但皇上他为什么不治你的罪呢?况且他想找一个出来,随便一句话府州县哪一级官员谁敢怠慢?原先他给你和小红定下三个时辰的期限,可这都过去两天时间了,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以我的看法,他应该找寻到了翎儿,而且正等你们过去请罪领罚呢!”

安塔想了想便说:“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个可能,好吧,那我先偷偷回去查探,以防万一,还请你留这边盯守,遇到殷美人就说我的性命全在她手上,平日我和妹妹待她不薄,别意气用事才好呀!”

“安大人,只管放心前去,我和夫人在这边等候几日,如果三天未见她露面,我们也是会赶过去的,因为那边不能少了主事的人,府上米行都缺乏主事的人,并不会就此傻等下去的,如果你有了愁儿的下落,烦请差人过来知会一声,我们也好提前返回。”上官荣雄客气地说。

安塔起身告辞,随即快马赶去金平府那边了。

等支走安塔,上官荣雄才和韩氏走去街上,不肯错过找到上官翎的一丝机会。

陈根、宋巧玉和殷翠红走去村子,先去墓前祭拜,随后到附近人家借宿,打算多留几日等待上官翎回来。

在官驿,赵骏不敢惊扰上官翎美梦,守在一边,看她困倦熟睡的样子,心里早已生出几分愧疚和自责,一时忘了命人传唤安塔和殷翠红以及陈根和宋巧玉过来。

次日中午,安塔就已偷偷赶到金平府,在官驿外犹豫好一阵,才敢走去请罪。

再次见到上官翎,安塔被险些惊晕当场,见她好端端睡在房中,而赵骏伏在床边酣睡,不知因何这样,弄得他哭笑不得百感交集,在门口呆站一阵,才去找手下打听情况。

得知内情,安塔便差人去通报上官荣雄,随后跪门外静等赵骏发落。

到晌午时分,安塔就听房中有了响动,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探听里面动静。

上官翎醒来,发现赵骏伏在床沿守护,受到感动,随即轻声叫醒了他。“皇上……皇上,你怎么不到床上来,万一着凉让我如何是好?”

赵骏听她主动开了口,心头一喜,忙起身握紧她双手,笑说:“愁妹可算恢复过来了,我已经习惯了,就当是对我的惩罚吧!快说说,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御膳房一一准备过来。”

上官翎急忙起身下地,用力扶他坐好,才说:“皇上,事情都过去了,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并不是存心的,以后会精心服侍你,再不敢如此任性了。”

赵骏拉她并肩坐下,愧色道:“愁妹,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不该作出伤害你和小红的事,唉,现在想想,确实够残忍的,我要向你道歉,等小红回来也要向她道歉,我虽贵为皇帝,但却做了强人所难的事,实在不应该啊!你快说说,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马上找他们去做,一定要好好补偿于你!”

上官翎想了想便说:“皇上,我斗胆为小红和安侍卫求情,关于我的不辞而别,跟他们两个都没关系,先前你要他们限期找我回来,估计已过了期限,等他们回来千万别为难,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吧?”

赵骏刮了下她的鼻尖,痴痴笑说:“你呀,就是太过仁慈了,小红做了伤害你的事,你却不记恨反而给她求情,难得她有你如此好心肠的姐姐啊?对于安侍卫我很生气,他能摆平漠北悍匪流寇,却在三天之内找不到你的身影,这样的办事能力着实让我寒心和失望呀!唉……不管怎么说,我全依了你便是!”

上官翎听他对安塔颇有微词,忙上前辩解道:“皇上,我知道有人会追赶寻访,所以没走大路更没雇马车,而是一路走小道徒步离开,所以不怪他们找不到我,这事和他的能力没关系,听安姐姐说过,这个安侍卫拳脚功夫十分了得,随便几十人根本难以近身,别为这件事误了他的前程,那样的话我于心不安问心有愧。”

赵骏笑说:“你呀,真是傻得可爱,好吧,我保证不为难他们两个,全都听你的便是!等一下我会差人去唤他们回来,免得在清远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上官翎一听“清远”二字,顿时来了兴致,忙问他说:“皇上,你怎么知道安侍卫和小红都在清远,而且还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赵骏笑了笑说道:“为找你回来我不惜暴露身份,早已密令周边各级官府四处寻访你们的下落,早有消息,安侍卫和小红半道与你干娘和小玉同行,之后又在清远与你干爹以及陈根等人碰面,之后有了新的计划,你干爹干娘住在客栈,陈根三人去了村子,是想等你回去拦下。韩贵春和上官蓉先带十多名伙计返回金平,最新得到消息,安侍卫已经在返回这边的路上,想必也快到了。”

上官翎一听这话,被吓得连连吐舌,没想到大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怪不得他绝口不提传召安塔等人回来的事,随后很快有了更大的疑惑和谜团,但就是不敢说出来。

安塔听得仔细,听里面没了声音,就跪着爬进来,连呼“皇上饶命”之类的话,一脸的落魄和尴尬神情。

赵骏有些吃惊,随即喊他起身说话。

安塔不敢隐瞒,又突然跪下,向着他们连声称谢,“多谢殷美人保全之恩,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安塔甘愿为你们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骏和上官翎同时起身,连忙把他搀扶起来,有些吃惊和感动。

“安侍卫,你也听说了,殷美人可不是小心眼的人,为了你她帮着说了不少好话求了很大人情,这些你该记在心里,将来以图报答才是呀!”

第七十四章

见安塔一脸疲惫,上官翎有意说道:“皇上,全都被你说中了,安侍卫连夜从清远赶来,想必身心俱疲,不如先让他回去歇息吧?”

安塔连说没事。

赵骏见上官翎完全恢复过来,连忙说好,不想再惹她不高兴。

至此,安塔对上官翎心存感激,急转态度,再不是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冷硬态度了。

等安塔走开,上官翎才跪下陈情:“皇上,我犯了欺君大罪,还望宽恕!”

赵骏知道她想说什么,随即扶她起身,笑道:“呵呵,愁妹快快平身,跟我何必如此?”

上官翎又坐于旁边,才慢慢说道:“我本是清远县人士,陈根与我同村近邻,这次省亲回来还有另外隐情,一年前,娘亲自尽身亡,哥哥早已含冤而死,爹爹不知所踪,家中并无积蓄,我无奈之下走去街头,想求哪位达官显贵帮忙料理娘亲后事,我自当为俾为奴终身伺候,谁料县令衙内出言轻薄,并无实意接济,陈根知道我哥被县衙错判流放中途致死,就起一时报复念头,偷了衙内十两银子,为防遭到毒打和收监,我和他开始逃亡生活,不料事后得知,衙内为泄私愤,在我们逃离村子后的第二天,就派人挖掘坟茔,将我娘亲以及陈根爹娘尸骨一一刨出鞭挞,整整暴晒了三天才丢弃不顾,但不许任何人靠近敛收。这次回来,多半是为了报复衙内,陈根怕我暴露身份,在去府上的当晚就连夜出走,估计已经被大伯他们拦下,我知道当时哄骗了你,现在说出来已经晚了,但我不想活在谎言中,就算你治我死罪也不会后悔,你对我真心实意,我怎能再隐瞒真情呀?”

赵骏点了点头,并不想打断她。

上官翎见他还是之前坦然神情,就已断定他已然知情,接着又说:“我之所以隐姓埋名变了身份,是怕连累到大伯一家,最近才刚听说衙内惨无人道的做法,这才突然提议回家省亲,是想和陈根过去伺机报复,谁知陈根气不过先走了一步,小红和我并非亲姐妹,她是大伯徒弟、干女儿不假,但我却不是马涛马掌柜的远房外甥女,一切只为逃避衙内追捕才想混进宫里去,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已经犯下欺君大罪,但我不想继续欺瞒,更不想辛苦隐瞒身份,你做任何处置我都无怨无悔,但请别牵涉大伯一家,在我和陈根走投无路之时,路遇十多年未曾走动和谋面的大伯收留接济,算是我的再生父母,还请皇上放过他们。”

赵骏想了想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处置?”

上官翎不敢乱猜,随即跪倒一边,等候他的发落。

“呵呵……你先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我又不是凶神恶煞,犯不着如此,快起来说话!”赵骏淡笑着说道。

上官翎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看他。

赵骏也不理睬,想了想说道:“你的情况我悉数掌握,想不想听听我是怎么得知的?”

上官翎不敢接话,跪在一边静静等待。

赵骏随即说道:“实际上,在你出走后的第二天,我就怀疑你和小红并非孪生姐妹,如果真是同出一脉,相信你不会弃她于不顾,而且小红也不会冷漠处置,有了这个怀疑后,我就下出密令,让府衙那边翻阅户籍账册,同时还派人手多方盘查询问,上官府大门紧锁,巧合的是,马涛那边先松了口,之后才知你去了清远,又派人跟去调查,只是一无所获,但经多方了解,你和陈根原籍就在清远,而且辗转迁居过多地,一连几天我算查清了你和陈根底细,原来你变更户籍和姓名就是想逃避清远县衙那边的追捕,所幸的是你能主动坦白,而且不遮不掩,这一点我是非常满意的,现在能主动说一下你的真名了吗?”

上官翎不敢隐瞒,随即说道:“上官翎,上官荣雄是我伯父,只是十多年未有走动,和陈根逃难至此并不知他在这边定居,已经和我们家失去联系很长时间,但所幸的是他还认我这个落魄逃命的侄女,在他府上寄居多日蒙受照顾,因为马掌柜和我伯父的生意关系,刚巧得知皇上挑选秀女的消息,这才有了进宫逃难的想法。”

赵骏早知她叫“上官翎”,想了一阵,才说:“上官翎这名儿不怎么样,我倒愿意叫你殷离愁,算了,看在你主动坦白认罪伏法的态度上,赦你无罪,以后就叫你殷离愁,对于真实身份和往事种种再不要提起,免得受人搬弄是非。还有你们所说的小衙内已经在逃亡路上,相信很快能被抓捕到案,到时我会替你和陈根出口恶气,这件事不用你们管了,就当是给你们亲人的见面礼吧!”

上官翎大声惊呼,根本没想到他做事如此神速,一直都在官驿里面,却能左右百里外清远县的事情,没有心理准备,有些诧异和愕然。“皇上,你说真的?不会是安慰我的吧?”

赵骏爽朗一笑,才扶她起身,恶狠狠说道:“对于像他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我从来不会心慈手软,等着吧,随州那边已经密令各处,只要他敢露面,一定会受到逮捕并秘密带回这边来,到时你想他怎么死我不会眨一下眼睛!还有,他爹克扣救济粮已被罢官,况且掘坟鞭尸的事都是衙内一人所为,不干他事,所以我没再旧事重提,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上官翎心存感激,又突然跪地称谢。

赵骏不耐烦,假意生气让她起身,嫌房间沉闷,就对她说道:“愁妹,跟我去外面走走,想必安侍卫也该醒了。”

上官翎慌忙起身,跟在身后,不知陈根他们何时回来,有种迫不及待要告知喜讯的冲动。

赵骏顺势牵起了她的手,才笑呵呵往院里走去。

“愁妹呀,我已经暴露身份,想必不能再待金平府了,你说说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好呢?”赵骏饶有兴致地问。

上官翎随即想到一个地方,但又怕他疑心,很快吞了回去,只说她也不知道。

“你说说,别怕,我就想听你说出来,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反正一时还不想回去,就让那帮人坐等催促吧!”赵骏催促道。

“不瞒皇上,我才来金平不到半年时间,对周边情况陌生得很,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玩热闹的地方,如果不嫌我孤陋寡闻就去澄州吧?听说那里漕运发达,有大小不一的商船往来如织,我之前想去哪里看看,却没得空暇机会,想想都有些遗憾呢!”上官翎有意引导。

“呵呵,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那边的商业和娱乐都很发达,全国近三分之一的官盐就产销此处,而且那边的夜市独具一格,到了夜晚,澄州可算是不夜城呢!各种杂耍表演很是稀奇,单单赌坊生意就火爆到了极点,呵呵,是该去那边走走看看的!”赵骏皱眉回忆道。

上官翎有些担心,急忙劝说:“既然我们都暴露了真实身份,此去恐怕担有很大风险,要不改去偏僻一些的小州小县,这种鱼目混珠的地方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万一遇到危险只怕难以应对呀!”

赵骏看了她一眼,不屑地说道:“我贵为皇帝,一国之君,自有上天眷顾神灵护佑,澄州在全国来看,是少有的几大州城之一,经济繁荣,商旅活跃,这次出游本该访查民间真实情况,哪能挑拣应付呢?再说上次巡游因归期提前未能前去,这次总算得遇机会,一定得去看一看,你别怕,我自有分寸!”

上官翎有所放松,随即问道:“那好吧,但此去是要微服私访还是公开巡察?”

赵骏呵呵一笑便道:“公开巡察很难看到实情,我们还以商贩身份潜行过去,只有这样才能访遍真情,也能最大限度降低安全隐患,在金平和随州这边,我已做过专门交代,谁敢透露咱们行程必会严查严惩,所以我们还可以伪装前去。安全方面,我已密令这两处,临时抽借百名捕快和衙差,到时分作三队,先头赶去开路,中间护送我们前往,后卫替我们断后,再加上安侍卫以及从宫中带出来的六名卫队长,应该是能确保安全无虞的!”

上官翎又是一阵惊呼,连连称奇:“皇上英明,早已想到这么多应急对策,看来我是多虑多想了。”

赵骏笑了笑,随即对她说道:“愁妹能为我设想这么多,我深感欣慰,虽说你只是小户人家民女出身,但谈吐不凡,而且做事稳妥周全,远远胜出那些出身名门大户的女子,这一点我很满意,但我不希望你刻意讨好和逢迎任何人,你就是你,不一样的你,何必委屈自己去讨好取悦别人呢?这一点我一直很欣赏,也希望你能继续坚持下去!”

“皇上过奖了,我只是凭听闻说话,其实在好多地方都很欠缺,以后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皇上指出来,免得越走越远迷了心性!”

“呵呵,你也有一双利嘴,不说了,我们回去,想必你也饿了。”

“那我这就去找安侍卫传膳,随后就到!”

“也好,快去快回,再不许独自偷偷溜走呀!”

“嘻嘻,谁敢呀?”

第七十五章

安塔确实很累,身心俱疲,但他不敢躺下打盹,听说赵骏要午点,对上官翎说了些感激的话就跑去准备。

上官翎也没歇着,又找赵骏趁热说上官荣英的事。“皇上,我还有一事相求。”

赵骏躺床上假寐,并不反感,睁开眼缓缓说道:“说吧。”

上官翎走过去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皇上,我哥哥上官童于五年前遭县衙错判流放,在途中不堪折磨跳崖身死,爹爹为他四处鸣冤叫屈,已经失踪近四年时间,也因为这件事,娘亲含恨自尽,请皇上为臣妾做主,为哥哥平冤昭雪,并找寻爹爹回来,如此臣妾再无遗憾了。”

赵骏起身,扶她起来说道:“你怎不早说于我?也罢,等抓捕清远衙内到案,一问便知,到时朕会派人详细彻查此事,定会给你个满意交代。”

上官翎谢过赵骏,擦拭眼泪给他捶背。

用过午点,赵骏就对安塔说道:“安侍卫,你去随州一趟,看看那边抓到清远衙内没有?”

安塔答应一声,随即出了门。

赵骏随即笑着问上官翎:“愁妹,这下你该放心些了吧?”

上官翎掩饰悲伤,淡淡地说:“谢皇上恩典,臣妾一家感激不尽。”

次日黄昏,上官荣雄和韩氏在马涛的引领下,带陈根、殷翠红、宋巧玉走去官驿,想当面向赵骏请罪。

上官翎一一向赵骏介绍,请求赦免他们的欺君之罪。

赵骏并没有为难他们,还让官驿主事设宴好生款待。

入夜,上官荣雄、韩氏、马涛三人退去,陈根、殷翠红和宋巧玉留了下来。

再次见到殷翠红,赵骏有些尴尬,支走陈根和宋巧玉后,就对上官翎说道:“既成事实,我想封小红为侍御,愁妹你觉得怎么样呀?”

上官翎忙跪地感谢,早已原谅了殷翠红。

但殷翠红跪在地上哭求:“请皇上收回成命,我不配受此恩典,今后甘愿服侍姐姐,请满足我这个愿望。”

赵骏看了眼上官翎,又问道:“愁妹你说呢?”

上官翎犹豫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

殷翠红随即恳求上官翎道:“姐姐,我不想做什么侍御,今后愿意和小玉精心伺候,再不敢心存非分之想,还请你说服皇上收回成命!”

上官翎扶她起身,对赵骏说道:“既然妹妹如此坚决,我看就不勉强她了吧?”

赵骏随即舒展愁容,说道:“见你们重归于好,我便放心了,既如此,那就作罢。”

两人伏地跪谢。

上官翎见气氛尴尬,随即对赵骏说道:“皇上,最近你劳心伤神,也该躺下歇一歇,我们就不作打扰了。”说完,就去伺候他躺下。

赵骏没再坚持,又躺回床上,让她们走了。

刚到住处,殷翠红不顾宋巧玉在,突然跪地,哭着对上官翎说道:“姐姐,怪妹妹一时糊涂有所僭越,以后再也不敢惹恼你了。”

上官翎扶她起来说:“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咱们还是姐妹,在外该怎么就怎么,到了自己人这边,该以姐妹相处,不用这样客气见外!”

“谢谢姐姐宽宏大量,以后我和小玉甘心服侍,再不敢犯糊涂惹你不高兴了。”殷翠红哭着作保证。

上官翎不想再提这茬,随即对她们说道:“好了,你们也歇歇,等会我们再去皇上那边。”

殷翠红和宋巧玉随即会意,忙服侍她安歇,一个比一个勤快。

过了大半时辰,就见陈根气喘吁吁跑来,手中提着的油灯早已熄灭。

“陈根,皇上要传晚膳了吗?”宋巧玉问。

“是呀,还要我找翎姐姐过去呢?”

宋巧玉走进去传话。“小主,皇上要你过去共进晚膳呢,可这边还没做任何准备呀!”说完这句脸就红了。

上官翎边起身边责怪她说:“小玉你在胡说什么呢?连日来大家都很累,快别乱说话了。”

殷翠红也随即明白过来,凑近相劝:“姐姐,小玉的担心不无道理,要不我们帮你梳洗打扮一下,免得惹皇上不高兴。”

上官翎有些生气,嗔怪她们说:“别瞎猜,我先走了,你们等我回来。”

宋巧玉和殷翠红很想再劝劝,只见上官翎已经跟随陈根走远了,又坐下来嘀咕。

“小玉,你说皇上会不会要姐姐侍寝呢?”殷翠红红着脸疑问。

宋巧玉担心地说:“我感觉真有这个可能,一方面皇上和小主的误会已经解除,关系比以前更加亲近,另一方面小主对皇上感激万分,现在没人约束,我想他们……”

“可是,我们忘了提醒她沐浴梳洗,万一……唉……”

两人坐一起自责,为上官翎捏了把汗。

上官翎嘴上责骂,但心里也很紧张,万一赵骏一时性急怕会扫兴,惴惴不安走进房间。

安塔已经回来了,正在和赵骏说着什么。

“美人快过来,安侍卫带回两条消息,一好一坏,你愿意先听哪一个?”赵骏淡淡说道。

“那我先听好的吧。”上官翎疾走向前,随即回道。

“好消息是随州那边已经抓到了清远衙内。”赵骏忍住没往下说。

“坏消息呢?”上官翎已经猜出大概,但又心存侥幸。

赵骏停顿一下,随后说道:“他畏罪咬舌自尽,是在被带回金平的路上,唉……不过,请美人放心,他死了,不是还有他爹吗?随州那边已经派人去突击提审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还有,我让随州以及周边各地悬赏找寻你爹,估计也快有下落了!”

上官翎早知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受到不小惊吓,连着后退几步,“他人呢?我想见见,让九泉之下的娘亲看看,是谁做过丧尽天良的事。”

陈根扶稳她,心里气愤,但不敢说话。

安塔走过来对她说:“请殷美人放心,我先回来报信,最迟明天一早会带人过来,你先消消气。”

赵骏走上前劝慰:“愁妹,既然他已经畏罪自杀,你和陈根的仇算是报了,眼下只有等随州那边带来好消息,相信他们会很快查清真相找到你爹爹的!”

上官翎擦了擦眼泪,随即对赵骏和安塔说声感谢,就保持沉默了。

晚膳期间,上官翎才向赵骏和安塔细说了上官童的案情。

赵骏原本有意让上官翎侍寝,但见她没有胃口心情低落才暗暗放弃,随后又让陈根送她回去了。

宋巧玉和殷翠红听说这事,也跟着愤愤不平,一起安慰上官翎。

“姐姐,别伤心,你和根儿哥的仇已经报了,现在的问题是尽快找到伯父一家团聚,童哥哥的冤屈一定会得以昭雪,到时你再无牵绊。”

“小主,小红妹妹说的在理,静候佳音吧!”

上官翎连说没事,随即催促她们早些歇息。

天色微亮,上官翎梳洗完毕就去赵骏那边坐等消息。

赵骏还在熟睡,上官翎只得和陈根守在外面。

临近申时,安塔急匆匆从官驿外走来,见到上官翎就说:“殷美人,衙内已被带去府衙,你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上官翎很想去,但又怕见到血腥场面,随即看向陈根。“陈根,你代我过去看一看,我就不过去了。”

陈根小声答应,就带安塔去见赵骏。

赵骏也不想去看,只让陈根验明正身后回来,临走还嘱咐安塔先收存衙内尸体,等抓住县令再作处置。

随后,陈根跟随安塔匆忙去了府衙。

衙内已死,尸体僵直,面色煞白泛黑,听仵作解释,已经气绝身死十多个时辰,再无生还可能。

陈根返回官驿,将情况告知上官翎,两人相继落泪,心里有了不少安慰。

刚过亥时,府衙那边传来消息,清远县令已身故数月,有当地医馆的诊断记录,还有多份证据证言。早在五个月之前,他身患痨病,寻医问药,花光家中积蓄,最后竟不药而亡。同时,调查得知,当年上官童跳崖后奇迹生还,已经全城搜寻,但现在还未获知上官父子的下落和近况。

上官翎听到消息,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哥哥上官童还活着,当时并没有跳崖身亡,忧的是爹爹和哥哥同时失踪,通告已经发出,但都过了两天时间却没有任何消息,又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赵骏怜惜上官翎,为安慰她,当即发出一道密令,要周边府州县全力寻访上官父子下落。

上官翎深受感动,当晚主动提出侍寝,但让她意外的是,赵骏推说回京城后再说,现在不想强人所难。

赵骏等人在金平府待了十天,才起程去往澄州,但把两名大内侍卫留在金平府衙,交代一有上官父子的消息就带去找他们。

他们刚到澄州,刘太后那边已经派人追赶催促,有懿旨让赵骏即刻回京,态度强硬,措辞激烈。

赵骏的倔脾气上来,又让那人传回话去,说他还想在外面待一段时间,到时自会回去,再不用催逼了。

上官翎怕因此惹恼刘太后,劝说赵骏:“皇上,我们已经离京快月余了,只怕太后催你回去还有别的事,去澄州的事可以先缓缓。”

第七十六章

赵骏见上官翎受到不小惊吓,又主动缓和气氛,“爱妃呀,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思吗?这次好不容易逃离母后视线,回去恐怕再难出宫啊!”

“皇上,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她呢?现在你已经亲政了,朝中还有很多大事要事等你决断,不回去交给那几位大臣能放得下心吗?再说万一触到太后底线,情况可就更糟了呀!”上官翎想再劝劝。

赵骏见她也不理解自己,有些失望,叹口气坐了下来。

“皇上,你是一国之主,受万众瞩目,国家社稷安危千万黎民冷暖在你一人之身,我们离京也有月余,不知那边什么情况,还是及早赶回去的好呀!”

“可我们刚到澄州,这么着急赶回去,于心不忍,实在不甘!”

上官翎见赵骏一副倔强坚持的样,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情一下落到低谷,总感觉他还未长大,在有意逃避现实。

最后,赵骏还是坚持留下,继续按计划私访,在澄州待了几日,这才同意回去。

从离京到返回,足足用了三个月时间。

赵骏悄然回京,但还是被刘太后等人发觉,当晚就被“请”去了慈宁宫。

刘太后自然很气恼这件事,没好气地责骂赵骏,“骏儿,这次私自离京是不是殷丫头出的主意?明天再算她的账,我问你,这次出京都干了些什么,有哪些收获?”

赵骏听她把矛头指向上官翎,心里当然很不乐意,站起身说道:“母后,这事跟她没关系,孩儿一时觉得沉闷,就去民间走访巡察,虽未去过太多地方,但也有不少收获。一则我暗访得知金平、澄州一带贪腐成风、民众疾苦,我所推行的新政大打折扣,待明日早朝过后,我再专议此事!”

“别想瞒我,你在金平待了十天,去澄州才不过四五日而已,而且一直都在官驿,哪有时间和机会去巡察吏治民间疾苦?我还听说你竟为殷丫头找寻家人不惜动用大批官府衙差和兵丁,老生耳聪目明,休想搪塞敷衍!”

“母后,我已经长大,你该放心了!”赵骏隐忍着怒意,淡淡说道。

“骏儿,有句话我要你永远记住,长再大你也是我的孩儿,你是大成国的皇帝,不是凡夫俗子,在外面就要有皇家的威严和尊贵,在我这里也该有一份温和谦逊,还记得你上次答应过要芮儿开枝散叶,可你竟带着一个野丫头私奔回乡,还跟着她折腾地方官员,这哪是一个负责任皇帝该做的事?”

“母后……”

“你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现在朝中都在议论,说你只宠爱殷丫头一个,完全不把后宫其他妃嫔看在眼里,和芮儿变得生分,连话都不说,夫妻情分荡然无存,如果再这样继续胡闹下去,皇家颜面何在,子嗣能不能得以绵延生息,赵家江山有谁来继承?”

“母后,你误会殷美人了,她……”

刘太后打断赵骏,继续骂道:“骏儿,我知道你嫌我唠叨,但这也是逼不得已呀!你都二十五了,后宫有那么多妃嫔,你都看不上眼,大家等得你望眼欲穿,而你却跟一个野丫头东奔西跑胡乱折腾,这样下去你让大家怎么想,我们的江山还能不能坐得稳,有没有人继承大统,等等,这些都将是问题!”

赵骏有些不耐烦,接上说:“母后,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但请你不要误会殷美人,这次出行她原本是非常反对的,后来还劝我及早回京,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先不说她的事,你打算今后怎么做?你和芮儿的事可不能再被耽搁了。”

“母后,我听你的便是。”

“好吧,我暂且再信你一回,告诉你如果再敢有意搪塞,对你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赵骏答应一声就唯唯诺诺退去,心里羞愤不已。

回到乾坤宫,赵骏没有一丝困意,反复在想接下来的事,心情沉重。

原本他就猜疑自己身份,怀疑自己并非刘太后所生,加之受不了她密不透风的监控和跟踪,现在又要跟不喜欢的郑皇后接触甚至生儿育女,感觉他的一切都受别人操控。亲政以来还是摆脱不了刘太后的束缚和管控,但又苦于无凭无据,只得任人摆布,心里却充满了抵触和反感。别人越是在乎,他越是冷淡。

他同样知道,一旦惹恼刘太后,跟她彻底反目,现在所得到的这一切将会顷刻间失掉,连性命都会不保,但委屈自己却难做到。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帮他脱困的人。

等大家都已安寝,赵骏借故支开凌连雄,把陈根叫到跟前,小声嘱咐:“陈根,有件事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陈根连忙跪地说道:“小的全听主子的。”

赵骏信任他,随即扶起来说道:“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有第三人知情,你可听得懂轻重厉害?”

“小的知道了。”陈根感觉将有大事发生,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说个“不”字。

赵骏贴耳说道:“你去找郭太医过来,我有事交代,要是被人瞧见就说我身染风寒,别的一个字都不许提,快去快回!”

陈根心中充满疑问,但不敢多嘴,答应一声就去了太医院。

刚出门不远,凌连雄就挡住了陈根去路。“根儿,这么晚你去哪里,皇上跟你说过什么要紧事没有?”

陈根停下脚步,紧张慌乱地说:“回师父,皇上他只说心神不宁,要我去太医院请人过来看看。”

“哦,那你去吧,赶快把张太医请过来,他医术高明经验丰富,别的人不太靠得住!”凌连雄深感郁闷,赵骏出宫隐瞒了他,现在又让新来的陈根办差,明摆着对他有意见甚至是怀疑。

陈根也不纠正,忙飞奔离开了。

凌连雄惴惴不安,随即去向赵骏请罪。“皇上,请治小的重罪!”

“哦,你何罪之有?”赵骏躺榻上询问,并没有睁眼看他。

“皇上不安排小的差事,现在深感惶恐,但小的自问从未失职疏怠,更没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还请主子明示开罪!”

赵骏斜瞥一眼,随即淡笑着说道:“连雄你想多了,给陈根派差使,是无心之举,况且你刚才不在跟前,再说我很喜欢你这小徒,出宫这段时间,我和他日渐熟悉,想着他既是你的得意爱徒,谁去都是一样,所以并没有故意疏离冷落你的意思!”

“皇上,刚听根儿说你心神不宁要请太医诊治,现在可有好些了?”

“哦,我的确感觉胸口沉闷,虽感觉并无大碍,但要等太医院来人看过才能彻底放心!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

“不,我还不困,就让小的陪伴皇上吧!”凌连雄不敢偷懒,急忙拦阻道。

“连雄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前朝后宫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赵骏有意探问。

“朝中有几位大臣坐镇,并未发生什么,后宫这边有皇后和贵妃娘娘日夜操持,也很安稳和清静。”

“如此便好。你代我去看看殷美人睡下了没有?如果还醒着去唤她过来!”赵骏心存疑虑,再一次支走了他。

凌连雄随即打消疑虑,带人去请上官翎了。

他前脚刚走,陈根后脚就偷偷引领郭子华走去乾坤宫。

“皇上,微臣听闻圣上龙体欠安特来请脉。”郭子华紧张询问。

赵骏看了眼陈根,等他会意避开,就扶郭子华起身说:“子华快快起身,朕有一事相托。”

“皇上尽管吩咐,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赵骏拉他去书房,面对面坐下问道:“子华,有没有什么药物能使人不能生养?”

郭子华突然听到这话,被吓得离座跪地,惶恐道:“请恕微臣斗胆,敢问哪位娘娘得罪了皇上?”

“皇后,还请子华助我!”赵骏如实说出。

“虽听闻你们素有嫌隙,最近又互不走动,但微臣斗胆相劝,此事须要三思而行呀!”郭子华闻言惊骇不已,伏在地上谏言。

赵骏又扶他起身,苦笑道:“子华有所不知,我与她婚配实属无奈,早已没了夫妇情义,若她不和母后沾亲带故,早有废后之意,现在她受母后信赖,而我推脱不得,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在偌大皇宫我所能信赖倚重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还请不必推脱,尽快解除我的后顾之忧才好!”

郭子华躬身感激,“多谢皇上信任,事关重大,就怕将来悔恨,还请你细细思量。”

赵骏沉默良久才说道:“想好了,这件事交由你去做我很放心,但不知你有何良策妙招?”

“不瞒皇上,微臣早先听闻西域有件宝物,形状如手镯,戴于男子身上能锁阳聚精,但佩于女子则可毁阴损气,只是数量稀少又价值不菲,而且未能流通于市面,时常被收藏用于异族深宫之中,怕是难以寻访获得呀!”

“既然有此等宝物,我现在就委派你去暗中收买回来,不管花多少银两我都一一满足,明日你带安塔侍卫速速起程,务必用最短时间往返,事成之后我立你做太医院掌院,官升三级!如果计划败露,你一家老小将难以幸免,但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赵骏威胁道。

第七十七章

这样做,赵骏并无一点不舍和羞愧之心,他在想有朝一日郑芮诞下龙子,再也脱离不了别人束缚,更难有大的作为,既然她是别人的棋子,就该受此连累。

离开赵骏的郭子华万万没想到过去会领到这样一份艰险棘手的苦差事,谁都知道郑皇后是刘太后的庶侄女,最得喜爱和偏袒,而这赵骏虽已亲政三年有余,但时刻都在刘太后的眼皮下,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悉数得知,处境已经非常尴尬和凶险,如果再出什么岔子,就算赵骏和刘氏不问罪已无活路可走了。

这时的郭子华才深知伴君如伴虎的艰难,一方面他紧紧追随赵骏,早已表露过心迹,暗中疏离逃避刘太后以及她的一些耳目,在太医院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只求新君能早日站稳脚跟大胆施政。但另一方面他也清楚看到眼前形势,赵骏还很孱弱,甚至有些摇摇欲坠,言行举止都受别人摆布左右,虽已亲政但似乎还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怕哪天彻底惹恼刘太后,会再次沦为傀儡。

但他没有退路,只能将赌注押在赵骏身上,已然选择走上了和刘太后相悖的路上。

陈根一直守在乾坤宫外,等郭子华离去,才放下心来。

上官翎怕被赵骏传召,用过晚饭就早早躺下假寐,被凌连雄吵醒,才犯困犯懒推辞,说由于连日奔波身心俱乏,等明日早朝散去自会向赵骏请罪。

凌连雄原本无意劝她,随即折返去乾坤宫复命。“皇上,殷美人早已歇息。”

赵骏早猜到是这种结果,也不指责,随后睡下。

早朝之上,赵骏没有看到安塔的身影,就知他已随郭子华离开,心情大好,期间广开言路,探寻整饬吏治抚恤灾民等事。

上官翎带宋巧玉去乾坤宫等赵骏退朝归来,已经候了近一个时辰。

陈根在陪她们闲聊等待。

赵骏没回来,她们就先碰到了郑皇后。

齐昭仪跟在郑皇后后面,一见上官翎候在乾坤宫门外,就生出不少嫉妒和怨恨,随即走上前质问道:“殷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皇上不是去早朝了吗?”

上官翎行过礼,就对郑皇后和齐昭仪说道:“皇上唤我过来也不知何事。”

齐昭仪又问:“妹妹可曾寻得亲人下落?做姐姐的也跟着担心不已呢!”

上官翎知道她不怀好意,但恭敬地回复:“多谢姐姐关心,但还未得讯息。”

郑皇后嫌齐昭仪啰里啰嗦,瞪了她一眼,就催促道:“估计皇上也快下早朝了,我们快去迎迎,跟她废什么话呢?!”

齐昭仪还想再找找上官翎的茬,见郑皇后脸上露着不耐烦这才往前走去。

上官翎受了委屈,也不计较,还不忘向她们行礼。“妹妹恭送皇后娘娘,恭送齐姐姐!”

等她们走远,陈根才凑近劝慰:“翎姐姐,别在意,皇上肯定不待见她们,过去迎接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上官翎点点头,又劝陈根道:“陈根,别乱说话,小心隔墙有耳让她们听到。”

“知道了翎姐姐,听我师父说你昨晚歇得很早,但皇上知道后一点也不生气,感觉他早已猜中了一样。”

“哦,还是之前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后宫之中以郑皇后为尊,我要吸取上次血的教训,能推一次算一次,不敢再有僭越啊!”

“翎姐姐,你怎么又变这样了,皇上很在乎你,但你不能一再推脱,再说他那么关照你,不用过于排斥和躲藏吧?!还有……”

上官翎不想提这茬,随即打断说:“陈根,我们仔细计算过,离官府发出悬赏通告已过大半月,但到现在毫无讯息,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得到爹爹和哥哥了?你见过安塔侍卫没有?我想托他找人过去打探一下,心里总不踏实!”

陈根劝慰她说:“翎姐姐,你先别着急,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就一定会露面,现在只是安心等待的问题。我一直守在这边,却没见他来过。估计去勤政殿那边了吧?”

这一次,赵骏一反常态,刚下早朝看到郑皇后和齐昭仪一同走来,就淡笑着问她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两人跪拜起身。

“臣妾今早听闻皇上龙体欠安,昨晚连夜请太医诊脉,也不知现在好些了没有。”郑皇后担心询问。

“无碍了,昨晚只是心慌气短胸闷难捱,今早起来就已大好了,多谢两位爱妃关怀。”赵骏淡笑着说。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特来讨请你的示下。”郑皇后搀扶赵骏,弱弱地说。

“爱妃但说无妨。”赵骏脸色含春,一副认真在乎的样子。

“再过几日就到中秋佳节,想到你与大家聚少离多,而且也多了三位妹妹,这一次我想改一改往年惯例,想了一些大胆的法子,还往皇上恩准。”

“哦,你说说看。”赵骏露着一副吃惊意外的表情探询。

“那臣妾斗胆说了,不对的地方还请皇上指正。首先,家宴是必不能少的,但我想这次改去御花园,我想临时搭建凉亭,再加额外装饰和点缀,环境和氛围肯定会比往年更加别致和新奇。再者,在聚餐赏月期间,我想增加额外的表演和助兴节目,比如猜谜语、行酒令、歌舞弹奏,等等,又会增添不少兴致和乐子。”

赵骏感觉新奇,大笑着说:“哈哈,这主意好,没想到你已经筹划得这么仔细和周全了,不错,这两个主意我都赞同,到时就由你主持操办,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得妥当周密。”

“多谢皇上夸奖,臣妾自会和众姐妹精心准备,绝不敢有丝毫疏漏。”郑皇后欢欣鼓舞道。

“一直忘了问问你,殷美人、张才人、左才人对你可还敬服和顺从?”赵骏故意高抬她。

“都好,她们一个个恭敬温顺,皇上慧眼识英才,都是百里挑一的贤淑端庄女子,初来时不免有些慌乱失礼,自从派去孟教习逐一传授宫规礼仪,已经能做到识大体顾大局,对我和容贵妃敬服谦逊,我们都很欣慰。”郑皇后违心地夸赞起来。

“昨日未见容贵妃,你们有她消息吗?”赵骏想起昨天归来未见容贵妃相迎,随意询问。

“忘了告诉你,姑姑着她和德妃去翰林院参与编修史册,恐怕没听得圣驾还朝吧?但我想她已经闻讯赶来请罪了。”

“德妃去那里我倒可以理解,但以她的性格绝坐不得长久,哪有耐心参与编修史册呀?”赵骏怀疑是她给刘太后出的馊主意,趁自己不在就有意打压排挤容贵妃。

“我们都很纳闷,原本姑姑只让德妃过去协助编纂,可谁都没想到,倔脾气急性子的容妹妹也主动提出要去看看,说是想帮德妃的忙,我之前去过一次,她真能沉得下心,还和德妃一起归整立卷,做得一点也不粗糙呢!”

“哦,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要过去看看,德妃做得到大家都不惊奇,但她能潜心编纂,我的确深感意外,走,咱们一块走吧!”说着,不去乾坤宫,反而掉转方向走去翰林院。

容贵妃跟随安德妃已经去翰林院协助整理史册近三个月,一方面是因为安德妃服侍过赵骏一晚,想伺机打探有无身孕的事,另一方面是怕遭受郑皇后算计,这才主动向刘太后请命前去学习帮忙,一则能落得清静,二则能减少和郑皇后之间的摩擦和冲突。

郑皇后嫌容贵妃过于吵闹,暗中劝说刘太后准许她过去,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而赵骏怀疑这都是郑皇后和刘太后的阴谋,钻了他不在的空子,昨天许多人赶来迎接,唯独少了安德妃和容贵妃,感觉是她们刻意隐瞒了自己出行。

翰林院楼阁上,人来人往,个个都很忙碌。

在楼阁深处,安德妃和容贵妃相互配合,俨然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一人翻阅检查,一人登记造册。

两人猛然听见“皇上驾到”的话,被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接连走过去跪地迎接。

赵骏怀疑她们被人有意禁锢在这里,一见面就问为什么不去迎接圣驾。

她们接连说从未知情,一直深居简出,不曾获知消息,请他原谅。

赵骏当着郑皇后的面没有深究,让她们起身,就问来了多久,现在有什么进展和收获。

容贵妃如实告知,赵骏很是惊讶和满意,当即表示要去容贵妃那边午膳,还让郑皇后、安德妃和齐昭仪陪着。

从翰林院出来,赵骏抽身去了瑞香殿,听殷翠红说上官翎已去乾坤宫等待,又去那边找她。

上官翎为昨晚的事向赵骏道歉,很快取得谅解,还要她一同去容贵妃那边午膳。

在乾坤宫休息大半时辰后,赵骏才和上官翎缓缓走去逸阳宫,途经正德宫,又把郑皇后和齐昭仪叫上,一同过去。

第七十八章

在午膳期间,郑皇后有意吹捧容贵妃,说道:“容妹妹想必从安妹妹那里获益匪浅,拢共整理了多少类史籍呢?说出来也好让大家开心开心。”

容贵妃见她在考验自己,自然不悦,沉默一阵反问道:“郑姐姐这是在考验我吗?你手下有那么多探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郑皇后恼羞成怒,但碍于赵骏在一边,不敢发作,又赔笑道:“妹妹急什么,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安德妃怕她们互不相让惹恼赵骏,插话说道:“粗略算起来,总共也得有上千册,囊括各大门类,足足用去了我们近三个月的时间,是一场浩大工程呢!”

赵骏觉着尴尬,接上说:“这项差事枯燥沉闷,容妃、德妃你们辛苦了,我会重重犒赏。好了,别光顾着说话,大家都快用膳吧!”

容贵妃怒瞪了郑皇后一眼,才开始用饭。

在这之后,谁也没有说话,把气氛弄得很僵,几乎快让人窒息了。

午膳过后,赵骏去了趟刘太后那边,说了刚才一起去容贵妃那边用膳的事,特意夸赞郑皇后心思缜密处事有方。

刘太后听他们缓和关系,自然高兴,临别前催赵骏亲近郑皇后,早日使她怀上龙种。赵骏坦然答应。

在郭子华未赶到之前,赵骏还不想要郑皇后侍寝,因此也不愿翻其他人的牌子,怕引起刘太后的疑心,总在找各式各样的借口和托词。一会儿说他没有心情,一会儿又说他胸闷气短,把大家哄得团团转。

在此期间,赵骏也慢慢看出上官翎的心已经不在宫里,找空暇的机会,单独问她:“愁妹,在怪我疏远冷落你了吗?”

“皇上,我想爹爹和哥哥了,已经四个月过去,而那边迟迟不见回应,心里着急,寝食难安呀!”上官翎如实倾诉,一脸的恐慌和失落。

赵骏顿了顿,就劝她说:“再等等,那边我已留下两人,专门打探搜寻他们,应该很快有好消息传来。”

“既然他们都在,只要返去清远就能获知我的近况,而且也会引起州府那边注意,但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我真有些害怕。”

“那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吗?”

“我想回去一趟,在清远周边寻访一段时间,如果毫无结果,也能死心了。”

“我已安排州府全力搜寻查访,你去不是多此一举吗?再说你才回来一月又要离开,万一遇有不测又该如何呢?”

“皇上,我最近连做噩梦,几乎都是同样的画面,爹爹和哥哥在清远惨遭衙役追捕,而且还受不少镖局伙计追打,满身是血,叫声凄惨,总朝我求救。虽然我确定不了具体位置,但总感觉他们一直都躲在清远某地,过着艰难的逃亡生活,所以我想过去看一看,如果找不到才能死心,确信他们早已不在人世上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太想念他们了。我知道你想及早见到他们,但那边已经有人在帮你寻访,你去只能是徒劳无功空添烦恼啊!”赵骏有些作难。

“如果他们刻意隐匿行踪,找到谈何容易呀?我有预感他们一定还在清远甚至就在村子,请准我回去寻找一番,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才能毫无牵挂,不然我良心有愧寝食难安呀!”上官翎坚持说。

赵骏叹口气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派人护送你过去,找到就带回京城来,一时找不到也不用气馁悲伤,先回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上官翎跪地感谢。

两天后,上官翎起程离开,随行的有南宫彪和宋巧玉。殷翠红想去,上官翎却让她留下,她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无话不谈的关系了。

上官翎的突然离开,对赵骏带去不少烦恼,加之又受刘太后催促,心情更加郁闷和压抑,因和郭子华中断联系,不敢冒险,已经有好几天没早朝了。

刘太后也不是吃素的,频繁遣送太医过去问症把脉,母子关系又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不止刘太后心生疑惑,连满朝的文武百官和后宫妃嫔以及宫女、太监都很纳闷,赵骏已到婚育年纪,却迟迟不肯循例就范,一些人怀疑他身体有隐疾,一些人猜测他有其他不良癖好。

赵骏听到这些传闻后,大发雷霆,下令追查源头,已到了失控地步。

正当赵骏饱受议论无计可施之时,郭子华悄然回到京城,当晚深夜去了乾坤宫。

凌连雄还是被赵骏支出去了,陈根守在门外,却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总觉着不会是好事。

“子华,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我真要被母后逼死!快把东西拿出来,我倒想看看它长什么样。”赵骏迫不及待激动万分。

郭子华慢慢从怀中取出手掌大小的锦盒递过去,对他说道:“皇上,这可不是一般的翡翠手镯,在打磨过程中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过,成型后跟市面上流通的手镯一模一样,没有特别气味,根本不可能被检查出来。但我和安侍卫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赵骏听到这话,忙放回手镯,惊问道:“快告诉我你们遇到了什么,安侍卫怎么没跟你一同前来?”

郭子华哭丧着脸说:“我们乔装商贩偷潜进去,买通当地人接近王宫大臣眷属,刚花重金买下准备急赶回来,却遭官兵围追堵截,怀疑我们是敌国奸细,为保护手镯不受损害,安侍卫苦劝我逃走,而他却遭……”

赵骏瞬间瘫软下来,悲伤地说:“是我害了安塔,是我害了他呀!”

郭子华默默离去,赵骏席地而坐,流出了两行悔恨的泪水。

事后第三天,赵骏突然出现在了勤政殿上,朝官面面相觑,都猜不透他急召前来有何大事相商。

“刚接到消息,御前行走、领侍卫内卫队长安塔不幸惨遭漠北流寇刺杀,朕又错失一员虎将呀!”

下面窃窃私语,都很怀疑此事真伪。

赵骏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朕两月前曾接到密报,之前逃去匈奴那边的流寇悍匪记恨安侍卫领兵清剿,派出多路人马展开刺杀行动,是朕疏忽,知他熟悉地形谙熟敌情就指派过去探听虚实动向,谁料百密一疏,在返回路上遭遇不测,是朕牵累了他。”

这时有人谏言,应该厚葬于他,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尽快寻访遗体带回京城安葬。

赵骏接连叹息,说道:“长路漫漫,我们不知他身归何处,找寻遗体谈何容易,你们都举荐一下,看谁能担负此任?”

这时有个叫董信的宫禁侍卫统领副将站出来,说道:“末将与安塔亲如兄弟,这次他蒙难,做兄长的愿意前去寻访,还请圣上准许!”

赵骏走下龙椅,到他跟前握手感谢道:“董统领真不愧忠肝义胆,朕给你调派三千铁骑,限年内铲除流寇顽敌,并将安侍卫遗体完好带回,功成可升领侍卫内统领。”

董信谢恩退去。

散朝后,赵骏只身去往承恩宫,支开无关人等,对安德妃说道:“若妹,我做了件蠢事,还请你原谅。”

安德妃不明所以显得惊慌失措,疑问道:“皇上圣明,有什么事能迷惑得了你呢?”

赵骏悲痛地说:“安塔死了,是被漠北流寇刺杀死的,我愧对你们的一片信赖,我对不起他呀!”

安德妃瘫坐下来,嘤嘤啼哭,再也忍不住悲痛心情了。

赵骏将她揽抱在胸,安慰道:“我已派出董统领亲率三千铁骑前去清剿,若妹放心,我会将安兄弟遗体带回来厚葬,不会让他就此曝尸荒野的!”

安德妃镇定下来才问:“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见他是在三月前,好端端的,问去哪里干什么都不说,急匆匆走了,现在却说他已被流寇刺死,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赵骏叹息道:“我之前曾接到密报,那边又有一小撮流寇暗中勾结,知道安塔熟悉那边地形深知他们脾性就私下指派出去,要他探听贼人动向数量,再想办法传回讯息,我可能疏忽和轻敌了,这帮人嗜血成性,唉,总归是我大意了。”

安德妃又小声啼哭起来,断断续续埋怨和责怪他不该指派安塔一人过去冒险。

等安德妃情绪稍有平静,他们才去找翰林院大学士安钫铧报丧。

赵骏对安塔的死很是愧疚,破例提拔安钫铧担任翰林院副掌院,提高了俸禄和官阶,还让人重修安府,以表达对他们一家的亏欠。

中秋节那晚,赵骏在后宫大加封赏,给刘太后准备了一盒千年雪莲。郑皇后自然得的是那块手镯。容贵妃也收到一块手镯,但却是邻国进贡来的佳品,并没有掺杂什么别的东西。安德妃收到的礼物有些特别,赵骏当着众人的面要她今明两晚侍寝,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安塔死后获得的特别安慰,没心思去争去抢。其他人都说到了梳篦、簪子、衣服、靴子等等之类的礼物。

第七十九章

上官翎这次没去金平,绕到去了清远,晓行夜宿,未曾耽搁。

南宫彪被赵骏急召回去,之前留守金平府探听上官父子下落的两名大内侍卫作了替补。

上官翎并不想有人跟着,因忌惮之前的南宫彪和容贵妃属于兄妹关系,一路上谨言慎行,几乎未曾谈论过什么,现在又换来陌生的大内侍卫,更是无话可说。

因家中房屋被烧,上官翎等人只得借宿人家,两名侍卫对她们则是寸步不离轮流值夜巡护。

清远县令闻讯赶来讨好,却被侍卫叱喝驱散。

白天,他们四处寻访上官荣英和上官童下落,到晚上蒙头就睡,日日如此,渐渐放慢了搜寻进度,因为谁都没见过画像之人。

离京已有三月,除去路途耽搁月余,上官翎等人整整找寻了近两月时间,到现在竟无一点头绪和线索。

一天夜里,宋巧玉就劝上官翎说:“小主,我们先回去吧!不能让皇上等着急。”

上官翎也曾动过此类念头,但每次想到他身边围拢有那么多歹毒心机的女人,就生出不少恐惧和忧虑,早已把回去的计划一拖再拖。

宋巧玉见她难以启齿,又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全天下人都知道。回去一切还有迂回周旋的机会,如果一再推脱,只怕皇上会心灰意冷,指不定要满天下通缉。我倒没什么,只怕你大伯一家甚至陈根都会受此牵连。伴君如伴虎,你还是及早返回去吧!”

她的担心也正是上官翎的担心,随即叹息道:“我也深知其中利害,看来爹爹和哥哥已经不在世上,离京已有三月,加上回去需要一月多时间,离开已经很长时间了,那好吧,我听你的,明日一早就起程返京!”

宋巧玉这才放心询问:“返程要去金平那边吗?想必你大伯大娘正记挂着你呢!”

上官翎愣了愣,随后摇头说道:“暂且不去了,每次过去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往返都绕过金平吧!等下次再专程过去拜见,现在我已无脸面相见了。”

宋巧玉不敢劝说,道:“那就这样定下来,时间很晚了,我们都快歇息吧!”

上官翎没有睡意,点点头,侧转过了身子。

天一亮,她们就在两名侍卫的陪护下动身前往清远县城。

临近中午,她们才抵达县城,匆匆用过午饭,就去渡口乘船想走水路绕过金平。

上官翎刚上船舱,无意瞥见一名男子正沿岸乞讨,蓬头垢面,背影和上官童十分相像,随即喊停,疯了似地往岸边跑去。

“哥……我是翎儿……哥……哥……我是翎儿……”那人受到惊吓,看了眼上官翎,瞬间往人群逃窜,再也不敢滞留乞讨了。

宋巧玉跟随侍卫追赶上官翎,而上官翎狂奔向前,紧紧追赶那名男子,一边跑,一边喊“上官童”。

到底是大内高手,几个箭步就轻松拦下那名男子,一边一个迅速把他拉扯到上官翎面前。

果真是上官童,就算他化成灰上官翎也认得清。

上官翎紧紧将他抱在怀中,不停抽泣责怪,“哥哥,我是翎儿,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这些年我都在找寻你和爹爹,可你为什么不肯相认呀?”

上官童见逃不掉,就哭着说:“妹妹,我也想认你,可……”

上官翎放开他,捧着脸疑问:“哥,你说话,爹爹他是不是出事了?快说话呀!”

上官童呜咽着说:“爹爹得病走了,已经有五个年头。我很早听说了你和陈根的事,但没照顾好爹爹,加之娘亲惨死家中,所以不敢相认,要不是今天无意碰到,这辈子也没脸再见了。”

“我最近听闻你跳崖生还,但你既然听说娘亲身死家中,为什么不来见我?爹爹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不带回家来救治呀?这些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一人独自面对呀?”上官翎含泪哭诉指责。

上官童擦干眼泪,强压悲痛说道:“我跳崖后,有幸被附近猎户救回家中。随后我认他作干爹,过上了打猎的日子。猜想你们对我断了念想,更不想再去牵连大家,打算在崖下过完一生。一天午后我去集市卖猎物换钱,碰巧撞见爹爹,随后一同去了干爹家。在那里度过一晚,我和爹爹便踏上返家路途。但不幸的是爹爹身体积弱又遭毒蛇咬伤,我只好背他返去干爹家,但已经为时已晚,中途醒来一次后就再也没睁眼。郎中说他身患疟疾,又被毒蛇咬伤,根本没有治愈的可能。爹爹走了,我更加不敢去找你们,因为我没及时发现他身患疟疾的事,而且也没听他的话走大路而是选捷径穿越密林草丛,是我害死了爹爹,我愧对你和娘亲,更对不起爹爹。”

“你把爹爹葬于何处?我要过去拜祭!”上官翎着急催逼。

上官童指了指远处,先朝那边走去。

上官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是座山,又追过去问:“哥,既然爹爹不在,你为什么不及早回去找我和娘亲呢?”

“干爹之前有妻儿,儿子贪玩溺亡,妻子生恨离他而去。当年是他救了我,后来也帮我殓埋了爹爹,我对你们抱有愧疚,也知道县衙那边不会放我生路,同时也想着你们早已接受我已跳崖身死的事实,再去相认恐怕会受牵连,所以我决心陪干爹过隐姓埋名的打猎生活,不敢再去找你们了。爹爹故去后,我和干爹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但老天对我不公,好景不长,一天傍晚干爹路遇瓢泼大雨,失足坠崖身亡。我没有学到打猎本领,只得上街乞讨维持生活。后来听说咱村发生过一场大火,一夜之间死了三个人,几经询问下,才得知你和陈根都出了事,而且遭遇县衙追捕同时失踪。怕衙役认出我,又返去密林草屋忍饥挨饿,等风声平息又去乞讨,后来我才知道你被挑选进了宫,而且还是最得宠的殷美人。再后来我见过大伯、你以及陈根等人,但我没脸过去相认,唉,造化弄人,当时如果我及早赶去找你们,相信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下场,更不会有今天这样悲惨可怜的场面。”上官童一口气说出了悲惨遭遇。

上官翎见围观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拉起上官童就往街上走。“哥,先给你买套新衣,再吃顿饱饭,之后再去拜祭爹爹和你干爹,这样过去只怕会让很多人耻笑!而且我们也没买香烛祭品什么的。”

上官童一边跟她走,一边小声询问:“翎儿,他们都是谁?”

上官翎随即停下,等宋巧玉和两名侍卫走到近前,就向上官童挨个介绍:“这位是王侍卫,那位是秦侍卫,都是御前行走的大内高手,这位是宋巧玉,年纪比我大一岁,比你小半岁,就叫小玉妹妹吧!”

上官童一一问好。

等上官童换穿新衣新鞋,又在布庄内院简单洗漱一阵,他们这才拦下两辆马车匆忙赶去密林深处。

上官童一见到两座矮矮的坟茔,当即跪到一旁哭诉:“爹爹,你看谁来了?是翎儿,是你闺女翎儿呀!爹爹要是你迟走几年,肯定会享受荣华富贵,再不会忍饥挨饿四处藏躲了。爹爹,我对不住你,没有照顾好娘亲和妹妹,害得她们受苦受累那么多年!爹爹,你能听到吗?妹妹现在是宫里的妃子,皇上垂怜,为我平反冤屈,而且那个衙内也畏罪自杀,县令身染重疾而亡,我们再不用躲着藏着了。”

上官翎也跟着跪下,一边烧纸,一边哭诉:“爹爹,你怎么那般狠心,丢下我和娘亲不理不睬?你为什么不小心些,得病为什么不给哥哥说?哪怕你们迟来几日,我和娘亲也不会责怪,可你为什么要那样着急赶路呀?爹爹,娘亲不在了,你也走了,往后叫我和哥哥怎么独活?现在我和哥哥已经不愁吃穿了,而且也找到大伯大娘他们,可你和娘亲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叫我们怎么能心安呀?你知道吗,我已经找你和哥哥快两年了,而且皇上怜悯我的遭遇,不惜亲临金平府帮哥哥洗脱冤屈,还四处派人寻访你们的下落,这是何等的荣幸和得意呀?你快睁眼看看,我和哥哥来看你了,你放心,我们会让你和娘亲团聚,再也不让你们分开了!呜呜……呜呜……”

宋巧玉见她悲痛欲绝,忙上前搀扶相劝。

上官童分了些纸钱和祭品烧给他干爹,哭着说:“干爹,你走得好孤单,童儿还未来得及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就先离去,现在要我如何偿还你的恩情呀?如果你不嫌弃,就和我爹爹一同过去作伴,免得孤单寂寞!童儿能活到现在,而且有幸和妹妹相认,全因你的慈悲怜悯,如果有机会下辈子再认你作干爹,好好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你就安息吧,童儿会好好活下去,每到你的忌日会磕头烧香,给你烧钱送衣。”

第八十章

上官兄妹哭哭啼啼好一阵才停。

因为要迁坟,大家不得已暂缓返京计划,折返去县城,挑了几间上好的客房住下。

之前因没胃口,加之急于拜祭,上官童一天到晚只啃了半块馒头,早已被饿得前心贴后背。

在客栈,上官翎为上官童接风洗尘,要下了满满一大桌美味饭菜。

之前上官童还推脱不饿,后来经不住大家劝说,顾不得吃相,竟独自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吞吃了一多半,惹得上官翎渐渐从悲痛中缓和过来。

次日一早,上官童就去筹办迁坟一事,上官翎等人在客栈坐等消息。

临近中午,上官童急忙赶来,说已办妥。

在客栈用过午饭,他们跟人过去迁坟。

上官童拿着上官翎给他的银钱,雇请阴阳先生还有当地村民,买下两具棺木,寻到马车,没怎么耽误工夫就直接赶去村子。

他们临近傍晚才赶至王氏坟头,但因事先没有挖掘墓穴,只得在村子借宿等待。

上官童又雇请村民连夜挖掘墓穴,安排得紧凑和周全。

第二天中午,两具棺材落于墓穴,上官兄妹哭声震天,悲痛万分,亲眼看村民一点点掩埋。

傍晚,他们又起身返去县城,还在那家客栈食宿。

天亮后,上官翎改变计划,打算顺道探望上官荣雄和韩氏,想把这边情况悉数告知,最重要的是想把上官童托靠给他们。

又过了一日,正当正午时分,他们才赶至上官府。

见到上官童,上官荣雄落下了激动泪水,接连询问了解上官童的前后遭遇,不免感到庆幸和欣慰。

他们在上官府滞留三日这才动身返京。

上官童留下来,在上官荣雄的安顿下,去帮上官蓉和韩贵春的忙。

上官荣雄业已知道殷翠红的所作所为,从始至终都没主动问过她的一丝近况,显然是怀恨在心了。

上官翎一进宫,就感觉这里发生了很大变化,最大的不适应还是赵骏“居然”没来接她,而且遇到的许多人都在侧目偷笑,很远就听得别人在她背后窃窃私语。

殷翠红改变了很多,一见上官翎和宋巧玉安然回宫,热情激动,对她们好一通嘘寒问暖,有种分别很久猛然相逢的惊喜和意外之感。

从她口中,上官翎才得以了解真相,原来赵骏并不在宫里,而是去了遥远的西域拿渡国。安德妃第一个怀上龙嗣,容贵妃也在紧张等候结果,只有郑皇后的肚子是空空的,最近很是抓狂,逮住谁训斥谁,吓得人人藏匿房间不敢外出。

吃过午饭,上官翎在房间稍作休息,就独自去找安德妃闲谈。

不巧的是,还未走去那边,就迎面撞见了一脸怒意的郑皇后。

上官翎跪地行礼,心里早已泛起阵阵寒意。

让她惊奇和意外的是,郑皇后不但没有无端斥责,反而伸手搀扶起身,淡笑着询问:“殷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最近来这边少,确实没尽到做姐姐的本分,快跟我回宫去坐坐,我正好无聊烦闷,谈谈心时间也过得快些!”

上官翎不敢违逆,道了声谢,就尾随过去。

刚一落座,郑皇后就问上官翎:“殷妹妹可曾找到家人?”

上官翎知道瞒不过她,就如实说道:“我有幸找回了哥哥,但同时获知爹爹已身故多年,不幸中的万幸,总算找到家人了。”

郑皇后淡笑着说:“那我恭喜妹妹了,如果不嫌弃就留我这边吃晚饭,我们多说会话也是好的!”

“谢过皇后娘娘。”上官翎只得勉强答应。

“呵呵,大家都以姐妹相称,以后你也不用拘礼,就喊我郑姐姐吧!”郑皇后讨好似地说。

“嗯,多谢郑姐姐。”上官翎弱弱地试了声,脸红心跳得厉害,总觉得她没安什么好心。

刚才还一脸笑意,过了片刻,郑皇后愁容密布,很快没了言语。

上官翎假装不知地探问:“郑姐姐为何事忧愁,能否告知妹妹?”

郑皇后叹息道:“也怪我这肚子不争气,别人能轻易怀上,而我这边丝毫不见动静,但太医院那边说我身体没任何问题,眼看别人一个个心想事成,而我却苦于寻医问药,唉……”

上官翎故作疑惑紧张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呀?我临走前大家还都在同一起点,这才离开不到半年,已经有人怀上龙种,郑姐姐你不会故意拿我寻开心吧?”

“哪有这份闲心?德妃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贵妃似乎也有了动静,只有我被晾在一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怀上?”郑皇后一脸的嫉妒和落魄。

“郑姐姐有的是机会,一方面其他人相继有了情况,你的机会便多了起来,两一方面皇上会顾及你的处境和感受,会更加地垂爱于你,所以不用太过焦虑的!”上官翎同情她的遭遇,在一旁劝解道。

“妹妹说的是呀,我怎么就没拐过弯来呢?可是皇上去了番邦,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真快愁死姐姐了。”郑皇后一副迫不及待的怨妇模样,已然没有了之前那副高攀不起的姿态。

上官翎随意问道:“我才听说皇上不在宫里,可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呢?”

“西域拿渡国前些日子派遣特使,有意跟我国联姻结盟,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反正是好事吧!”

“如果是联姻,这边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估计是哪家的郡主吧?这个还得等皇上归来后才能知晓。”

上官翎坐在这里,浑身的不自在,原本就和她生疏,而且还在小心提防,随意闲谈一阵就变得无话可说了。

郑皇后因心事所困,没发现这个,过一阵就让下面人去传饭。

上官翎在正德宫用过晚饭,准备回去了。

郑皇后送她出门,临别时吩咐:“有句话我还想嘱咐一下,以后妹妹若得宠幸机会,希望能让着点我,你还年轻,而我却没多少机会了。”

上官翎这才明白她找自己过来的真实用意,没多想就说:“姐姐多虑了,我原本无意争宠,这个你也早看出来了,放心吧,但凡能做得了主的,一定会推到姐姐这边。”

“那就多谢妹妹的好意成全,对了,以后缺什么少什么就说一声,别的忙我或许帮不上,但衣食用度方面还是有些自由的。”

“多谢姐姐。”

上官翎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人,总想着法地控制别人,自己得不到男人宠幸,就四处威胁恐吓,脸皮很厚,没一点羞耻之心,难怪皇上疏离冷落她。

回到瑞香殿已是很晚了。

宋巧玉和殷翠红以为她在安德妃那边用过晚饭,没等她,早吃过了。

“姐姐,德妃那边怎么说?”殷翠红笑问。

“我没去她那里,被郑皇后叫去用了晚饭,你们已经吃过了吧?”

宋巧玉插话说道:“刚吃过,她找你过去干什么,不是瞧不上我们这帮人么?肯定又威胁你了吧?”

“德妃、贵妃都怀上了,而她一点动静也没有,早被这事困扰,不过她的确威胁过,要我把机会让出来,听话就衣食无忧花销不愁,否则会克扣甚至缩减。”

“她还讲不讲道理,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啊?姐姐别怕,等皇上回来,你找他说说这事,不能总被她牵着鼻子走!”殷翠红气呼呼指责。

上官翎叹息一阵,坐下说道:“她毕竟是皇后,后宫之主,而且还有太后给她撑腰,连皇上都拿她没办法,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呢?再说让谁侍寝全凭皇上做主,要我退让出来,哪有这样的自由呀?暂且忍一忍,她说她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不用过多计较的!”

殷翠红不敢再劝,又问:“齐昭仪在吗?她没说你什么吧?”

“不在,我也没问。对了,你知道陈根最近在做些什么吗?或许他知道皇上的出行计划!”上官翎问。

殷翠红摇摇头说道:“你离开后,我不敢私自离开瑞香殿,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来这里了,对于他的情况我一概不知呀!”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而且他肯定知道我回宫的消息,应该会第一时间来这里找我的,难道跟随皇上离京去西域了?”上官翎胡乱猜测。

“应该是吧,而且我也没看到凌总管,估计他们是一起走的,你走之后这边发生了很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听其他人说,皇后和贵妃的关系虽比之前缓和不少,但顶多打声招呼,再无多余话说,看来是好不了了。齐昭仪因偷偷接触皇上,皇后动怒,对她也不怎么信任了。太后深居慈宁宫已经很少出门,朝堂之事全由几个柱国大臣裁决,弄得乌烟瘴气,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都在等皇上回来告状呢!”殷翠红小声透露着她的所见所闻。

“小红,别乱说话,道听途说的事听听也就罢了,不要四处宣扬,皇上知道后会动怒的。我们只管做好本分,至于其他的最好别去打探和沾染,知道的多未必是件好事,反而学安姐姐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才是明哲保身的道理。”上官翎怕她招揽是非,急忙警示。

第八十一章

第二天,上官翎就和殷翠红去打探陈根消息。

正如殷翠红说的那样,凌连雄和陈根都没了踪影,询问得知他们已跟赵骏去了外地。

在返回瑞香殿的路上,殷翠红向上官翎说了安塔身死他乡的事,这才突然打定主意一同去了安德妃那边。

安若身怀六甲,喜上眉梢,猛见上官翎走来,有些意外,忙拉她走进了房间,显得热情和惊喜。

“妹妹恭喜安姐姐如愿。”上官翎淡笑着说,没一点嫉妒的想法。

安若知道她不在乎这些,也不避讳,拉着她的手说:“承蒙皇上垂怜,让我圆了作娘亲的愿望。妹妹不用羡慕,等皇上回来一定也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上官翎摆摆手,羞涩说道:“我看得很淡,该得到的总逃不了,不该得到的也勉强不来,造化弄人,我已经习惯了。”

“妹妹有如此心境,姐姐实在羡慕,相比之下,我就是个世俗之人,唉,不说了,妹妹留我这吃午饭,早听说你来了,却犯懒没去迎接,想着有些惭愧呢!”

上官翎也不推辞,含笑答应。

午饭期间,安若问及上官翎寻访家人的事。

上官翎也不隐瞒,说已经找回哥哥,并没有谈及爹爹身故的事。

此后几天,上官翎经常去安若那边,闲谈度日,过着平静淡然的生活。

有一天午后,殷翠红突然从外面跑回来,见到上官翎和宋巧玉闲谈,掩上门小声说道:“姐姐,外面出大事了,皇后和贵妃掐起来了,连整日不出房间的太后也被惊动了,我们快过去瞧一瞧吧!”

上官翎先是一惊,随即坐下问道:“小红,你确信没看错吧?”

殷翠红使劲点头说:“我看得真真的,她们已经在正德宫外吵起来了,也不知因何事大动干戈,我没敢探听就先过来了。”

上官翎想了想,随即和她们走了过去。

等过去,人已散尽。

上官翎去找安若打探情况,从她那里听到了大概缘由。

原来,容贵妃房中的一名宫女不小心碰摔了给郑皇后送去的汤药,两边宫女言语不和就吵嚷起来。

一边说是故意撞翻药碗的,而另一边说是无心之失,本就是一件小事,却惊动了双方宫主,最后还惊扰到了刘太后。

郑皇后怀疑容贵妃派人有意碰摔她的汤药,而容贵妃矢口否认,两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只好一起去找刘太后评理。

刘太后逼问容贵妃房中宫女,就差逼死对方了。

容贵妃见刘太后有意为难自己贴身丫鬟,故意偏袒郑皇后,先让了步,说拿出药方愿意煮一碗赔罪。

郑皇后不肯就此放过,非要把那名宫女逐出宫去。

容贵妃见她得寸进尺蛮横无理,出面保全自己人,再也不想退让了。

最后,刘太后一锤定音,把两边宫女都驱赶出宫,这才作罢。

其实大家都看得明白,郑皇后嫉妒容贵妃有孕在身,这才借机发难小题大做。

当晚,刘太后私下把郑皇后叫去慈宁宫,做了番开导,要她别在众人面前失了体面和尊严。

后来,上官翎听说容贵妃好生送走了那名宫女,给了不少盘缠和贵重物品。相比之下,郑皇后就有些歹毒狠心了,将犯事宫女打骂一顿,直接驱赶出了京城,一分钱都没给她。

容贵妃失去了心腹丫鬟,有些不甘,但因刘太后袒护,没再找郑皇后的麻烦。

郑皇后见一计不成,又使第二计。

风波过后,郑皇后暗中找到张太医,说她最近食积上火,没有胃口,见谁都来气,问有没有效果好一些的方子应应急。

张太医不敢乱开药方,随即问诊把脉,露出了一脸的疑惑神情。“娘娘气息匀称,面色红润光泽,并没有积食上火的症状和脉象呀?”

郑皇后见骗不过他,就小声说道:“张太医,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和难处,先给我配药,出事我担着,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太医随即明白过来,惊问道:“娘娘怕是得了心火吧?微臣不敢,事关重大还请娘娘三思而定呀!”

“张太医,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想南宫媞生下孩子,你只要给我提供药方,剩下的由我来做,事成之后我找姑姑说话,让你做太医院掌院,但如果不听话,你知道我已无路可退了。”郑皇后阴着脸威胁。

张太医一下慌了,忙跪地劝说道:“娘娘,谋害龙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就算你给我再多好处也不敢呀!”

郑皇后早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强压怒火,扶他起身说道:“张太医,现在本宫指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条就是给我出方子,另一条就是主动揭发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你垂涎掌院一职很久了,只要给出药方,我择机找姑姑说情,一定会让你心想事成的。你想想清楚,做与不做的后果很不相同,做了肯定能加官进爵,但不做我也有办法让你获刑入狱。”

张太医一时拿不定主意,陷入了犹豫。

“张太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答应给我药方,不止扶你坐上掌院宝座,而且还能给出万千银两和珍奇珠宝以作补偿,如果真想跟我作对,你得明白一点,现在朝堂之上的大小诸事,姑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你也知道杨乃温不死全赖姑姑庇护,一人死囚尚且能躲过一劫,难道就不会保你周全吗?好了,我得回去了,给你一晚时间考虑,天亮我等你回话,如果敢泄露半句,我也会倾尽全力要你后悔的!”郑皇后和他摊牌,丢下一堆威胁就溜了出去。

张太医不敢久留,匆匆返去府上细想权衡,到了一生最难抉择的关键时候。

大清早,郑皇后就已梳洗完毕,静等张太医上门。

果然,刚过早点时候,张太医匆匆走来,一脸的倦怠和忧虑。

郑皇后支走所有人,假意让张太医问诊把脉。

张太医见四下无人,偷偷从袖间掏出一纸药方递了上去。

郑皇后十分满意,很快送走了他。

随后,她差心腹去宫外抓药,开始了一场阴谋行动。

等一切准备妥当,郑皇后把齐昭仪唤来,安抚说:“妹妹,前些日子我心火不断,你也知道具体什么原因,现在我原谅你了,想必不会计较在意了吧?”

齐昭仪受过她一段时间的冷落和疏远,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当即谢道:“我已知错了,多谢姐姐宽容迁就,以后再不敢擅自做主惹恼姐姐了。”

郑皇后笑着扶她起身,又说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算了,都过去了,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派人去做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这下你该相信姐姐的诚意了吧?”

之前齐昭仪请求郑皇后给她弟弟换个差事,想从边关调职京城补安塔的缺,只是后来两人产生隔阂将这事给耽搁下来了。

“谢谢姐姐还记得这事,弟弟在外吃了太多苦头,如果这次真能调职回京,妹妹誓死都会追随姐姐,再不会悖逆你的意愿。”齐昭仪跪地感谢,感动落泪。

郑皇后再一次扶起她,拉她一块坐下,才说:“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两姐妹之间也用不着藏着掖着,先前我特意寻了些草药,你想办法让南宫媞服下,至于怎么做你该清楚。”

齐昭仪一下明白过来,当即说道:“我明白姐姐意思,只管放心好了,这事我会做得稳妥周全,绝不会有所疏漏留下后患。”

郑皇后笑了笑,随即转身去拿药包,不多,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包,里外裹了三层,很严实,透着浓浓的中草药味道。“小心被人看到,找机会把她的安胎药换掉,只要连服几顿就会慢慢起作用,神鬼不知,你放心吧,姐姐不会害你,只会一再的帮你提携你,等有机会我找姑姑说说,把你往上扶一扶!”

齐昭仪将药包放进怀里,反复按压,觉着放心,才笑着说:“没有姐姐的照顾,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放心吧,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等我看准机会一定会做得滴水不漏干干净净,绝不会辜负姐姐的一片信任和期望。”

郑皇后放下心来,舒口气才道:“那好,你先去准备,这边就不留你吃饭了,免得有人起疑提防,你弟弟的事我也会放在心上,等皇上回宫,就去说这事,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去找姑姑说情,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齐昭仪千恩万谢离开了。

等她一走,郑皇后就去找刘太后专门去办齐昭仪弟弟的事,显得重视和在意。

在刘太后那边,调个人补个缺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没怎么犹豫,就率先答应下来。

郑皇后怕她忘了,临走要下一份口谕,先把齐昭仪弟弟调职进京的事轻松办了下来。

齐昭仪看到那份口谕,对郑皇后更加的死心塌地了,也加快了伺机换药的计划。

第八十二章

一天傍晚时分,齐昭仪终于等到了机会。

当时她无意看到容贵妃府上的一名宫女正和一名侍卫在御花园深处幽会,远远望见他们鬼鬼祟祟,动作亲昵,隐隐约约听他们在说什么私密话题,一会使劲推脱,一个轮番说服。

齐昭仪并没有轻举妄动,悄悄记下了那名侍卫的相貌。

次日,齐昭仪前去打探那名侍卫的底细,随即找到了他。

两人走到僻静处,齐昭仪就问他昨天傍晚和婉儿是怎么回事。

那人矢口否认,说他不认识什么婉儿,而且一直都在前院值守,根本没走开过。

齐昭仪拿出郑皇后给她的那份口谕,说今后他要服从弟弟管辖,如果听话,提拔作御前行走只是小菜一碟,如果还想继续耍赖抵抗,随时都能让他卷铺盖走人。

那侍卫慌了,当即供认昨天傍晚和婉儿私会过,但没做过分的事,还要她代为隐瞒和保全。

齐昭仪见他主动坦白,要他今晚约婉儿出来,有话要说。

那人走后,齐昭仪才放心回去。

到了晚上,齐昭仪先去约定地方等待,见两人鬼鬼祟祟赶来,这才现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婉儿,你知错吗?”齐昭仪严厉地责问。

婉儿当即跪地求饶:“请娘娘放我一条生路,要是被主子知道,我们都没活路了。”

齐昭仪叹口气,对那名侍卫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回去,今天我们见面的事对谁都不能提及,好好当你的差,等我弟弟回来,一定会提拔重用你的,但如果走漏风声,别说婉儿身首异处,连你一家人也难以幸存,你仔细掂量吧!”

那名侍卫跪地谢恩,随即迂回离开了。

等他走远,齐昭仪才扶起婉儿,小声说道:“我也是女人,能理解你们的难处,不过我要你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办好了就此放过,办砸了你知道结果如何,别说你们性命不保,就连两家人也难以幸免,还有,事成之后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宫返乡,到时候你们可以公开关系,再也用不着偷偷摸摸来往相处了。”

婉儿已然猜出大概,一时陷入犹豫,低头苦想。

齐昭仪知道她是容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先前走了小柔,现在她是最受人信赖和重用的,见她低头不语,也猜出她的为难之处,随即劝道:“婉儿,你也看到了小柔的无辜下场,论关系,主仆关系难道近得过所爱之人吗?再说我又不想害人性命,只是要你暗中把她安胎的药换成其他的,我不想她顺利诞下龙子,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我可以保她性命无忧,只想打孩子的主意,这个可以对天起誓!”

婉儿还是一言不发,知道谋害龙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而且容贵妃待她很好,不情愿作出伤害她的事,更不敢明知故犯以身犯险。

齐昭仪知道她还下不了决心,想了想又说:“你应该知道宫女私通侍卫也是死罪,只要我一出口,你们的好日子也算过到头了。但我并不想这么做,一则我也是女人,知道感情对我们意味着什么。其二,我也不希望两个相爱的人落得被毒打至死的下场,更不想见你们老迈的爹娘郁郁寡欢甚至寻死上吊。最后我敢做出保证,第一,不会伤害你家主子一根毫毛,只是不想她肚中孩儿顺利落地,第二,我会守口如瓶,绝不旧事重提,只要你办成这件事,我会全然忘记,第三,事成之后我会送你们出宫返乡,而且还会赠以田产和银两,保你们吃喝无忧!怎么样,这笔交易还划算吧?”

婉儿听得出她有些不耐烦了,慢慢下定了决心,对于容贵妃的安危她已照顾不到了。“好,我答应替你做这件事,但你不要忘了这些承诺,办完这件事我要出宫去,越远越好,而且要保护我们周全。”

齐昭仪满心欢喜说道:“我虽女儿身,但说话却是一言九鼎的,你放心,答应你的事一个字都不会更改,这是药包,你按原来的分量提醒催促她服下,放心,这两种草药成分相差不大,煎出来的味道和颜色也相差无几,外行人是看不出什么门道的。你只管换药督促服下即可,等一见效果我会及早安排你们出宫离去,到时谁也怀疑不到你的身上,这个我可以对你做保证。”

婉儿接过药包快速揣进怀里,匆忙绕道返回了逸阳宫。

齐昭仪等她走远,才慢悠悠返了回去。

次日一早,齐昭仪就找郑皇后邀功请赏。“姐姐,说来也巧,我无意撞见婉儿和侍卫在御花园树林幽会,随后劝服婉儿为我办事,昨晚已经拿去了药包,我猜南宫媞已经服下了第一顿汤药了。”

郑皇后喜上眉梢,当即夸赞她说:“妹妹办事果然神速,顷刻间就找到了软肋和痛处,姐姐替你高兴。对了,这段时间我们最好少见面,你也知道大家都怀疑我嫉妒贵妃和德妃最先怀孕,而我这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们任何一个出事都会首先怀疑到我,所以无事就不要见面了,即便有事托人过来传话也是可以的,再这样公开频繁走动,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齐昭仪点头说道:“知道了姐姐,现在只盼婉儿能顺利办完差事。哦,对了,我答应事成之后会送他们出宫,但我想这事可大可小,万一……”

郑皇后瞪了她一眼,打断她说:“这事我不怪你,放心吧,我自有主张,不管她能不能办得成差事,结果只有死路一条,放他们出宫,万一供出我们岂不要弄巧成拙吗?再说了,时间一长难免会说漏嘴,所以我要他们永远闭嘴,将这个真相永远隐瞒下去!”

齐昭仪也想到了这个处置办法,见她胸有成竹没一点责怪的意思,才小声附和道:“姐姐说的对,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我明白了,等那边一有动静,我第一个就除掉婉儿,还有那个侍卫,绝不会留时间给南宫媞的!”

郑皇后见她会意,才会心笑道:“你明白利害就好,好了,你快回去,免得让人疑心,说好了,没事别来见我,而且有事更不能抛头露面,派人过来传话就可以了,去吧!”

齐昭仪不敢久留,忙告辞返去宫中。

容贵妃拿小柔和婉儿当自己人贴心人对待,之前小柔受委屈出宫,深感愧疚,对婉儿更加的倚重和信赖,她的饮食起居都交由婉儿打点,一般私密些的话题也不会避讳,看似主仆其实已和姐妹差不多了。

婉儿受人胁迫,无奈偷偷换下了保胎药,把新药换上,感觉可能是某种泻药毒药,但她已经身不由己管不得许多了。

容贵妃不懂药理,和往常一样慢慢喝下,婉儿一直盯守在一边,怕她起什么疑心。但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和顺利,很快亲眼看她喝完了小半碗汤药。

有了第一次就敢有第二次,婉儿刹不住,日夜换药煎药,没落下一顿,渐渐将自家主子推上了绝望境地。

一周后,容贵妃的身体出现了异样,因表现轻微,她没怎么上心在乎。

婉儿知道药效发作,开始做着出宫打算。

容贵妃的面色微微泛黄,而且下体时不时有血迹遗留。

婉儿再次密会侍卫,说出了出行打算,很快达成共识,各自去做准备。

齐昭仪听说容贵妃那边有了动静,而且婉儿已经提出撤退请求,就感觉马上要到下狠手的时候了。

婉儿向齐昭仪说明了出行计划,而且想跟容贵妃请假离去,不敢走得太过匆忙,免得让人生疑被抓回来。

她想谎称家中出了很大变故,急着去奔爹爹的丧,如果能得容贵妃许可还好,不行就只有逃离出去了。

齐昭仪将计就计,而且问清了她的逃离路线和具体时间,答应到时候会派人护送他们出城,而且还会给予丰厚的银两和首饰当作回报。

婉儿按约定计划,又在容贵妃身边待了近一周时间,眼看情况越来越糟越来越明显,才不得已提出想回家奔丧的请求,说的时候长跪不起,声泪俱下。

容贵妃虽然离不开婉儿的精心照顾和贴心服侍,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听说她爹爹病故急着赶去拜祭,当即狠下心准许她回家一趟,当场叫人拿出五百两银子当作盘缠,催促她快快离去。

婉儿跪谢多时,才暗中烧毁剩余新药,而且还将原先用来煎药的陶罐摔碎埋于地下,把原先保胎的药和新的药罐交给其他宫女,详细嘱咐煎药的剂量、火候以及用药时辰,这才挥泪拜别大家,匆匆赶去约定地点和那个侍卫会合出宫。

齐昭仪早已派人等候在城郊小道上,一见婉儿和侍卫露面,迅速打晕带去密林活活烧死了他们,只后又将所有遗骸席卷到沟渠,一股脑抛下,顺水飘走,做得彻底而又干净。

第八十三章

完事后,齐昭仪去找郑皇后报信,但对方避而不见,只好灰溜溜走开。

婉儿离开后的第三天午夜,容贵妃那边出现了状况。

她服完安胎药刚躺下不久,就觉得腹部阵阵绞痛,同时下身开始大量出血,浑身直冒虚汗,当即差婢女去找孙太医过来诊治,已经到了危急关头。

孙太医来得很快,但还是晚了。

只见容贵妃脸色煞白,疼得原地打滚,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哀嚎痛哭,床褥早被鲜血浸透……

越来越多的人赶到逸阳宫,连刘太后都被惊动了。

容贵妃小产的消息充斥整个后宫,但谁也弄不清其中的原因。

刘太后非常生气,当即把主治容贵妃的孙太医打入死牢,而且传出懿旨开始派人连夜彻查此事。

容贵妃府上一帮宫女和太监首先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一个个被带去刑部大牢隔离起来严刑拷问。

后来,刘太后开始怀疑刚出宫不久的小柔和婉儿,随即差人前去捉拿,整个后宫乱了套,有些人为撇清关系被吓得不敢出门,以前私下议论容贵妃和郑皇后不和的那些人也都噤若寒蝉、人人自危。

几天后,小柔被抓回来。容贵妃当面质问小柔为什么要残害她腹中的孩儿,非常失望,动了杀念。

小柔本来就没干过,即便干过,哪敢承认?随后刘太后派过来的人屈打成招,在去死牢的路上选择了咬舌自尽。

小柔主动交代罪行后自杀身亡,事情随之结束,但真相却被湮没殆尽。

当时,小柔遭到连番毒打,实在不堪忍受痛苦和屈辱,坦白说被驱逐出宫的前晚,在容贵妃安胎药中下了砒霜,是想报复主子对她的离弃之仇。

小产后,容贵妃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把身边婢女换下一拨又一拨,感觉没一个是靠得住、信得过的。

大家都在躲避容贵妃,唯独上官翎不避嫌,时常走去探望和劝慰。

有一次,容贵妃突然疑问上官翎,“别人都躲着我避着我,就你和贤妃不避嫌,难道你们不怕有人议论招来是非么?”

上官翎淡淡一笑,说道:“正因为别人都躲着你,我才觉得你会孤单会伤心,所以赶来劝一劝。姐姐想开些,孩子没了可以再要,你不能就此消沉下去。”

容贵妃冷笑道:“你没怀过孩子不知得到又失去的痛苦,而且皇上会责怪我不小心,估计再难受到他的垂怜了。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感谢你。”

“姐姐,听说你身边没有可信的婢女,如果不嫌弃我妹妹小红愚笨,先过来服侍你一段时间吧?”上官翎笑问。

容贵妃细想一下,随即说道:“我知道小红姑娘,但就怕你舍不得送人吧?”

这时,殷翠红不失时机走来,跪在一边说道:“小红甘愿服侍贵妃娘娘。”

容贵妃连忙扶起,说道:“既然你们都已商量好了,那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小红,从今天开始你就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私底下叫姐姐,就当我是离愁妹妹好了。”

殷翠红连声说着感谢。

上官翎叮嘱殷翠红几句就先回去了。

宋巧玉见上官翎笑着独自走回来,就知她办成了殷翠红的事情,也很高兴。

“小主,容贵妃没说什么吧?”

上官翎笑说:“看上去她很满意,也不知小红能不能珍惜把握好这个机会。”

“放心吧,这是小红主动提出来的,是福是祸躲不过,但愿她能服侍得贵妃高兴满意吧!”宋巧玉安慰道。

“不说她了,我们去安姐姐那边坐坐,想来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呢!”上官翎刚送出殷翠红,心里难受,就想去别处解解闷散散心。

宋巧玉看出她心里难受,没再说笑跟着去了。

安若一见上官翎,就拉她到一边小声责怪:“傻妹妹,你去逸阳宫那边做什么?别人唯恐躲之不及,你不怕惹来非议和麻烦呀?”

上官翎想了想说:“她好不容易有了身孕,作为女人同情她的遭遇,别人都躲着,但我不愿落井下石,我们同为姐妹,何必分那么清楚呢?”

安若有些气恼,又说:“别傻了,你没见小柔的下场吗?当时我听说过,小柔出宫那天还是她亲自送的行,给了不少银两和首饰。小柔之所以突然那样说,其中的道理你可知晓?”

上官翎摇摇头,小声询问:“姐姐,你是说大家都误会小柔了?”

安若压低声音说:“你太天真了,小柔是被人屈打成招的,她们主仆一场,而且我对砒霜一事十分怀疑,当时小柔说不出砒霜的来源,更说不清用途,连什么时候从哪买的都记不清楚,明眼人看得出来,她不想辩解,更不想再受折磨和侮辱,等皇上回来我要说说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哦,是呀,听姐姐这样分析,我才觉得哪儿不对劲,调查过程十分短暂而且匆忙,找寻婉儿的人被半道召回,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仓促结案,确实有很多疑点和漏洞呀!”上官翎若有所思地说。

安若叹口气,继续说道:“婉儿这边也有很大的疑点,她在时候好端端的,刚离开贵妃就出了事,再者说了,那些人半道折返,其中必有很大隐情,我听说皇上快要回来了,到时候我会说出这些,贵妃小产的事危及后宫众人,虽说我现在没事,但以后难免招人算计,这件事我要求个明白,不能等着被人设计!”

“皇上真要回来了吗?你确定没听错吧?”

“我听爹爹说的,这事不会有假,具体归期保密,但也快了。贵妃小产的事给我提了个醒,也算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如果不把这事调查清楚,我们这些人都会有危险,而且别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呀!现在只有皇上能彻查此事,别的人都难以撇清干系!”

上官翎听得毛骨悚然,一下没了主意,“姐姐,我把小红送给了容姐姐,没做错什么吧?”

安若一听,又吓了一跳,骂道:“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你就不能长点心么?小柔的下场还不够惨吗?听说小红可是你的妹妹,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哪能舍得出去?”

“她自个愿意,非要缠着我去求容姐姐,已经说好了,唉,要是早点找姐姐问问,就不会这么草率了?”

“算了,去就去了,容贵妃本性不差,只是有些暴脾气和倔性子,现在变成孤家寡人,也够可怜的,她能亲送小柔出宫,而且给予盘缠路费,就能看出她待下人的情义,只是后来有人挑拨愚弄,她才迷了本性,小红过去未必不是件好事!”

“哦,姐姐是说齐姐姐吗?”

“我不确定,你也别乱猜,一切要等皇上明察秋毫,最近你少去逸阳宫,尽量躲着点,万一被人盯上你可就麻烦了。”

“谢谢姐姐提醒,我都记下了。”

“殷妹妹,你心地善良有情有义,但这也是你的弱点,以后可要多留份心眼,这里看似一滩死水,其实底下暗流不断,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先回去吧,在我这边坐久了,别人又会怀疑你我在密谋害人了。”

“唉,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有事招呼妹妹一声。”上官翎微红着脸起身离开,心里乱糟糟的,都快分不清哪是对哪是错了。

在回去的路上,上官翎反复回忆安若对她说过的话,很快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自此以后,上官翎也学着安若的样闭门不出了。

半月后,赵骏返京,得知容贵妃小产,当晚就去逸阳宫探望。

容贵妃一见赵骏,泣不成声,“皇上,臣妾对不起你,没保住我们的孩子,你惩罚我吧!”

赵骏低垂着头,过了许久,才问:“谁干的?”

容贵妃想了很久才说:“都过去了,说不说孩子都回不来了,还请皇上息怒。”

“说!到底是谁干的?!”赵骏歇斯底里逼问。

“小柔,但我感觉不会是她,我也说不清楚。”容贵妃哭着说。

“她人呢?你们几个去把她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赵骏指着殷翠红等人,咬牙切齿。

容贵妃嚎啕大哭,断断续续说道:“她……她自尽了。”

赵骏不知内情,暴跳如雷,大声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一字不差说出来!”

容贵妃强压悲愤,哭诉道:“有一次小柔不小心碰翻了郑皇后的药,两下争执起来,小柔说是无意的,而她府上宫女说是有意的,我们吵嚷起来惊动了母后,最后在她的劝和下,把两人逐出了宫。小柔在安胎药中放砒霜是想报复我弃她不顾,但我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她,在她出宫之前还送出盘缠和首饰,我亲送出的宫。也不知为何,她突然一口咬定就是她下的毒手,估计是受不了严刑逼问吧。”

第八十四章

赵骏怀疑是郑皇后干的,但忌惮刘太后,也苦于无凭无据,就先去了刑部,找到当时审问小柔的人,不相信他们的话,又查阅卷宗,很快看出了疑点。

卷宗中并未写明小柔何时何地何故买的砒霜,而且份量多少也未作说明,更重要的是,砒霜毒性强,小柔出宫前晚和容贵妃小产时隔近一月,而这段时间,容贵妃竟然丝毫未知。赵骏当时就感觉这是桩迷案,怀疑有人逼死小柔作了替罪羊。

但他并没有直接说明,更没有表示怀疑。

次日一早,赵骏暗中派人去找婉儿,同时也派人去查砒霜的来源问题,而且接连传唤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孙太医、十多个宫女太监,还有御膳房中的几个掌厨,挨个审问,逐一画押。

当晚,安若约上官翎一起去向赵骏陈情,把所有的疑虑都说了出来。

她们说小柔和婉儿是容贵妃的贴身宫女,私底下亲如姐妹,关系很好,上次小柔不慎碰翻郑皇后的汤药,被驱逐出宫,容贵妃念及主仆情意,赠以盘缠和首饰,还轻松出宫,两人并无嫌隙更无仇恨。小柔招认买砒霜投毒害人,但却记不清哪家药店多少钱,最关键的是砒霜剧毒无比,服用后,容贵妃怎能不察毫无感知?

赵骏随即把郭子华召来,详细询问砒霜的药理反应,很快断定这是场阴谋行动,目标直指龙嗣,只差对他下手了。

半月后,前去抓捕婉儿的人回来了,听说她已经有两年多没回过家去过村,赵骏等人才觉得婉儿身上也有很大嫌疑,随即对她展开了全力缉捕。

目标转移到婉儿身上,容贵妃也有了一番怀疑。

出事前四天,婉儿说爹爹病故想回家拜祭,但人好端端活着,这才明白是她说了谎,而且感觉她早有预谋,估计在安胎药中下了某种*。

赵骏听后,随即让郭子华暗查容贵妃宫中上下,把所有器皿都查了个遍,但一无所获。

追查婉儿的事毫无进展,案情陷入停顿,成了无头悬案。

经过这件事,赵骏才引起警觉,当即把安德妃保护起来,在她宫外派去十多个侍卫,轮流值守,寸步不离,还下令没有他的准许谁也不能进去。

调查容贵妃小产的事终于再次不了了之,但却成为赵骏和容贵妃的一块心病,找不到婉儿一切都变成谜,大家也慢慢淡忘了。

而郑皇后和齐昭仪在这件事上,始终躲避不提,都知道有人在怀疑她们,但料定对方查不到什么,没过分担心和忧虑,表现得十分坦然和镇定。

每每想起郑皇后故意作难小柔的情景,容贵妃十分怀疑是她买通婉儿下的狠手,但没有证据只得暗暗叫苦。

为调查容贵妃小产的真相,赵骏耽误了一件重大国事,等腾出手来,才有空找郑皇后和容贵妃两人商议裁定。

之前西域拿渡国派遣特使递交国书,是想和大成国联姻结亲。

半年前,赵骏受拿渡国国王和王后邀请,前去择选联姻公主,现在作为回礼,到了挑选哪位郡主前去和亲的最后时限。

现在距两边事先约定的和亲大婚时间不到三月,赵骏很是着急,一方面这边没有合适身份和年龄的和亲对象,另一方面那边已派特使进驻城中官驿,坐等这边给出确定消息,已到了火烧眉毛时候。

郑皇后和容贵妃无奈推出了两个中意人选,都是两位王爷的孙女,但年纪尚轻,未到婚配年纪,着实有些勉强。

赵骏不满意,感觉这是搪塞,也怕勉强两个年幼的妹妹,当即回绝了。

无奈之下,赵骏才去找刘太后商议。

他们一起细数很多郡主,但没一个是合适的,要么是庶出身份不行,要么是年幼不宜勉强,这才突然觉得赵骏身边姐妹稀少,大一些已经嫁人生子,小一些的才不过十二三岁,而拿渡国太子已经过了三十岁,在这边难以找到与他相宜的人选,母子俩很快陷入尴尬境地。

一月后,拿渡国那边又派来国师,说和亲佳期临近,这边再不选定联姻对象只怕有辱国格。

就在赵骏愁眉不展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容贵妃笑呵呵走来,对他说道:“皇上,臣妾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骏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说:“没看见我正烦着呐?有话快说!”

“皇上,既然这边没有相宜的郡主,何不临时选一个册封呀?只要这边承认,那边还能说什么呢?”

赵骏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但很快又泛起怒意,“你说得轻巧,那是西域,是外邦,先不说风土人情迥异,一出嫁就没回来的可能,而且对方年纪已过三十,谁家的姑娘愿意远嫁他乡老死番邦呀?如果你是来逗乐的,现在可以回去了!”

容贵妃走近一些,小声对他说:“皇上,眼下我已给你找到合适人选,就看你愿不愿了。”

赵骏有些激动,忙起身逼问:“快说,她是谁?年纪多大?长相如何?”

“殷翠红,殷离愁的孪生妹妹,你也见过,模样俊俏,身段非凡,年纪嘛,刚过二十一,虽说小了些,但已到了婚配年纪,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们并无多少时间和退路呀?”

赵骏忙问:“那小红自己愿意吗?是她求你过来相问的吗?还有愁妹愿意舍得吗?这些都要她们愿意,不然这事还要得从长计议!”

“小红她愿意,我也征求过殷妹妹的意见了,她们正在房中等你的消息呢!”

赵骏喜不自胜,当即笑道:“哈哈,既然这样,你跟我过去看看,如果她真愿意去拿渡国,可算是我的恩人了。”

“呵呵,你失态了,小心被人看见耻笑!”容贵妃提醒他说。

“谁愿意笑就去笑,反正她帮我解决大难题了。拿渡国虽小,但民风温和,弹丸之国资源丰厚,在我过去的那半月时间里,去过很多地方,家家富裕,但人少地多,而且多山,因边防线很长,兵力不够,时常有邻邦侵扰,这次和亲意义重大,一方面我们可以交换所需之物,这边不乏马匹甲胄甚至于刀枪,那边的玉器珍珠翡翠以及铁石质优价廉,我们互惠互利,也算是各取所需呀!”

“听说那边也择选出一名和亲公主,多大年纪,又要和谁婚配呀?”容贵妃好奇追问。

赵骏淡笑道:“跟你差不多年纪,我见过,是个绝色的美貌女子。”

容贵妃没敢再问,明摆着又是位和她抢同一男人的女人,没见面,就已生出不少嫉妒。

赵骏很快发现她醋意大发,当即安慰道:“媞妹,别吃醋了,等我忙完这件事,我们就再怀一个,你是你,她是她,谁也不能代替谁,我心里有数!”

听到这话,容贵妃才满意地笑了笑。

赵骏见到殷翠红,有些尴尬,但很快被上官翎打破了。

她说:“皇上,你想封我妹妹做什么呢?”

赵骏红着脸想了想说道:“这个却难决定,等明日早朝再议吧!小红,我问你,真愿意去西域拿渡国和亲吗?要知道,此去便会断了爹娘之恩、姐妹之情,而且那边语言不通,有崇山峻岭万山阻隔,以后再难回还。”

殷翠红伏地回道:“皇上,我愿意,还请恩准。”

赵骏扶她起来,又问:“你有何打算?”

殷翠红垂泪道:“我听说这边并无合适人选,想到皇上对我恩惠有加,想解燃眉之急以求报答!”

“既然你决意想去,我便不再劝说。这事我准了,等明日早朝定下名分,会择吉日送行。只是你有什么未尽的愿望或者还未来得及做的事吗?现在都可以说出来,我会统统答应!”

“皇上,干爹干娘一家待我亲如儿女,还求皇上给予恩惠。还有,姐姐待我情同姐妹,之前我有亏欠,还请皇上代我偿还,千万别冷落和疏离了她!”

听到这话,赵骏一下没了言语,过了好一阵才点头说道:“小红,我都答应你,而且会尽快派人去抚慰你干爹一家,至于你姐姐,我会好生对待,就算她犯下杀头大罪,我也会赦免,没想到你却是个多情多义的好姑娘,唉,可惜啊可惜!多么好的姑娘却要去那种地方,唉……”

上官翎听到这些,感觉之前薄待了她,当即拥抱,哭得痛彻心扉。

“姐姐,我走之后,你要常回家看看他们,干爹干娘日渐老迈,虽说之前你们多有误会,但都放下吧!替我多去看看,帮我多尽孝心,这一去恐怕再难见到大家了。你也要多多保重,有些情况你明白,做妹妹的不再劝了,你把倔脾气改一改,不然会让我担心的!”殷翠红拐着弯地劝说上官翎,声泪俱下,百感交集,纵有千言万语也难说出口了。

赵骏和容贵妃慢慢离开,把时间留给了两姐妹。

第八十五章

晚饭过后,殷翠红服侍容贵妃歇息,征得同意就去了瑞香殿。

因前有约定,上官翎和宋巧玉一直在等殷翠红过来。

“姐姐,我回来跟你睡,已经跟娘娘说过了。”殷翠红挤上床嬉笑道。

上官翎自然欣喜,笑道:“好啊,今晚咱姐妹俩聊个通宵,反正有的是大把时间。”

“姐姐,你该为我高兴,别紧绷一张脸呀?”殷翠红看破她的心事,强颜欢笑,心底却有很多不舍和恐惧。

上官翎抹了下眼泪,强作镇定,心事忡忡,道:“我不知这个决定对你来说是好是坏?西域拿渡国虽小,但物产丰富,只是听说那边战事不断,而且因这个缘故才向我国提出联姻和亲的请求,估计是想借我国的军威和国力吓退外族邻邦求得江山永固。还有,听说这拿渡国太子已经过三十有余,长相如何,秉性如何,这些情况我们不得而知,就这样草率决定,会不会有些仓促?万一你去那边受到委屈,我们很难得知,更没办法插手呀!”

殷翠红并无半点悔意,反而安慰上官翎说:“姐姐,你想多了,大成国乃万邦之主,这次能完成和亲联姻大事,小小拿渡国自会感恩戴德,明日早朝之上,皇上亲封我为郡主,到时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你别担心,这是我的选择,或许也是天意,注定的。到那边,我会精心服侍,不会给这边亲人丢脸抹黑。”

上官翎叹口气,离别在即,已经泣不成声了。

早朝之上,赵骏征求百官意见,犹豫该把殷翠红入籍在哪位王爷府上。

经过一番认真考量,才将大事定了下来。

赵骏三皇叔安吉王愿意接纳殷翠红为次孙女。

当天下午,赵骏为殷翠红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大典,正式宣布她为和亲郡主,赐名和合。

三日后,和合郡主告别众人,在拿渡国国师的接引下,挥泪而别,踏上了远赴西域的和亲之路。

由于吉时临近筹备不急,送别和合郡主的仪式比较简略和仓促,举行过简单的祭天拜祖程序后,就被对方迎亲队伍接引上路,上官翎甚至都没来得及和殷翠红说些难舍难分的话。这事自然给大家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这边刚送走和合郡主,刘太后那边派人来催,要赵骏同步派出迎亲队伍去接对方公主,说是不能耽误吉时失掉礼数。

赵骏也知此事干系重大,急忙和几名亲近大臣商议,迅速择定接引官员,连夜作出了安排。

殷翠红在的时候,上官翎心里踏实,但当她突然离去,心里空落落一片,加之听闻赵骏即将迎娶拿渡国绝色公主,心情更是跌落到了谷底。

容贵妃自恃功高,当晚主动去找赵骏,想留下侍寝,但被对方婉言回绝。赵骏坦然说他一路奔波,加上心神不宁,想早些歇息。

没有殷翠红的陪伴,加之侍寝计划遭拒,想到上官翎该是同样心情,趁夜去找她寻求慰藉。

上官翎不想见人,更不愿多说,随意应付她几句,就不说话了。

容贵妃觉着无趣,唉声叹气返回了逸阳宫。

她们两个的行踪早被齐昭仪摸清看透,这会正和郑皇后谈论。

“姐姐,皇上来了,你得抓紧一些,再不能让人占先失掉机会呀!”齐昭仪自作聪明地提示着。

郑皇后故作神秘地训斥:“皇上新婚在即,作臣妾的应该超前谋划,多为他排忧解难,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再次警告你,在没有我的同意下,如果还像上次那样秘密行事,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再愚笨也知道自个身份,眼下容贵妃在皇上面前频繁走动,安德妃又是那种情况,对我们的威胁和挑战很大,姐姐还需早做打算,以后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必当竭尽所能给你扫清障碍!”齐昭仪小声说。

郑皇后淡笑一阵,接着说:“我们还得等一等,婉儿的事才过去不久,相信很多人已经开始注意我们,不可轻举妄动。等过段时间再慢慢想办法,现在是最危险敏感的时候,强出头是有很大危险的!而且还要告诫你,没有我的同意,你决不能擅自做主,如果被人瞧出什么,你自己做个了结,千万别拉扯出我来!”

齐昭仪感觉受到委屈,探问道:“姐姐如此小心,可曾听到什么动静吗?目前,你我处境尴尬,一方面皇上不理不睬,太后那边也没什么说辞,容贵妃倒是很活跃,频繁往乾坤宫走动,而且皇上也曾亲口说过,会和她尽快再怀一个孩子,还有那个殷离愁,已经回来多时,之前皇上那般宠爱,这次回来哪有不成事的呀?我倒无所谓,关键是姐姐肚腹空空,再如此等待观望下去,形势对我们会很不利呀!”

郑皇后想了想便问:“那你有什么妥当的主意吗?其实我也清楚目前的处境,只是一时想不到应对办法而已,如果你有好的办法大可以说出来。”

齐昭仪似乎早有主意,小声说道:“姐姐,安若那边戒备森严,目前我们动她不得,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容贵妃和殷离愁,她们在皇上眼里是弱者,一直很受信赖,我想应该先从她们两个入手。而她们两者之间,又有轻重缓急,你想想,我的目标在谁身上?”

郑皇后有些不耐烦,突然没好气地逼问起来:“你快说,我没空跟你猜来猜去!”

齐昭仪见她生出气来,忙自问自答道:“自然是殷离愁,之前她身边有小玉和小红,现在走了小红,可以说失去了左臂,而且相比之下她的机会大一些。你想啊,容贵妃才小产不过月余,一方面身体还未彻底恢复,皇上心里肯定留有阴影,不会轻易让她侍寝,这是其一。再者,容贵妃身体虚弱,即便让她侍寝,恐怕也怀不上保不住,很可能会滑胎。从这两点看出,殷离愁的机会比她大很多,一方面她还是处子之身,而且容貌出众,皇上想得而未得,一直憋着股气,相信很快会召唤她侍寝,明晚或者后晚,这都是有很大可能的,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需要马上商定对策,不然前有安若,后有殷离愁,轮到我们得要什么时候,说不定到那时别人家的孩子都能走路说话了。”

“住口,你在胡说什么,谁的孩子能走路说话?你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该杖责四十!”郑皇后一反常态,气急败坏地训斥起来。

齐昭仪后悔说错了话,忙跪地讨饶,“姐姐,刚才是我无心之失,还请姐姐饶恕,看在我多年追随姐姐的份上,就饶了这一次吧!”

郑皇后随即镇定下来,淡淡说道:“你起来说话,现在我要你真真切切记住一点,在我孩子没出世之前,不管是谁的孩子都得死,这句话我只说一遍,你给我牢牢记住,再敢胡说八道,我马上让人把你乱棍打死!”

齐昭仪连声保证,被吓得浑身哆嗦。

“刚才姐姐说得重了些,但你总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想到安若已经怀孕七月,再过两月就要生产,而皇上已经回朝三天,却对我只字不提,甚至不愿说话。我虽贵为后宫之主,但那又怎样?他不理睬,我活着又有什么希望?不是姐姐说你,平时你沉着冷静,今晚又怎么如此荒唐和性急呀?”郑皇后出言解释和安抚。

齐昭仪带着泪眼,说道:“姐姐教训的极是,以后再不敢信口雌黄随意说话,还请姐姐息怒。”

“罢了,你接着往下说。”

“我以为殷离愁的机会最大,而且留给我们周旋的时间不多。她不是很纯情吗?而且还跟那个叫陈根的有些过往,不如我们就打陈根的主意,在他们之前的事上做做文章,一方面可以激怒皇上,引起他对殷离愁的误会和猜忌,另一方面,陈根受到无端猜忌,殷离愁肯定会忙中出错,我们借故发难,相信会有很大收获的,只要扳倒殷离愁,容贵妃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可以说她现在真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没一个可信的贴心丫头,不足为虑!”齐昭仪信心满满、洋洋自得地说。

第八十六章

齐昭仪很会揣测别人心思,赵骏的确想过要召上官翎去乾坤宫侍寝,但随后很快打消念头。一方面他怕容贵妃多心乱想,而且也猜上官翎没走出殷翠红突然出嫁西域的阴影。另一方面他自知愧对了上官翎,因为没跟她商量过就答应与拿渡国联姻,想到即将有位绝色公主远嫁过来,必定会给她带去不少烦闷和猜疑。

现在的赵骏比之前多了份成熟和稳健,做任何事之前总会反复回想比较,不像之前想怎么来就敢怎么来,在和上官翎的关系上,他变得谨慎多了,作出决定之前会尽量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想问题,没有把握之前不想逼迫勉强。但对其他妃嫔,他就没多少疑虑和犹豫,之前还担心郑皇后怀子张狂,但现在她和其他女人一样,如果刘太后一再催逼才会勉强召唤,否则绝不会主动提出甚至被动答应。

让安若怀孕完全是因为安塔的死,这件事上,赵骏心有愧疚,为防不测,才亲自派人护持。

容贵妃意外怀孕,本就是无意为之,后来得知被人暗害小产,虽已猜到是郑皇后所为,但无凭无据,可怜容贵妃之余,更多的还是责备和埋怨,因为安若先她怀上孩子,但却一直都相安无事,单单就她小产,一方面怪罪疏于防范和保护,另一方面埋怨她得罪人太多。

剩下的其他妃嫔全不在赵骏眼中,一方面他不想劳心费神,更不想受人胁迫或者伤及无辜。自从小柔违心认罪含恨自杀,追查婉儿离奇失踪无果,才慢慢看清现实,但凡有人先于郑皇后怀孕,必受暗算,正因为如此,他才想到加派侍卫日夜轮番守护安若和她的孩子。而且他还想到,如果想要哪个妃嫔无事,最好别让她怀孕,否则百密一疏,很可能会遭郑皇后暗算。就因为想到这些,赵骏才对上官翎冷淡和疏远起来。

在答应拿渡国联姻和亲一事上,赵骏也有自己的考量,一方面拿渡国地处西域,按目前形势分析,往东可以掣肘巨敖国,往西可以分散抵御匈奴,在稳固边防上面有很大用处。另一方面郑皇后在后宫肆无忌惮,已经打掉了容贵妃一派,急需树立新的势力与之抗衡相持,这样才能腾出更多精力去推行改革实施新政。

有了这样的考虑,赵骏决心先不去招惹郑皇后甚至刘太后,免得上官翎再受打压和排挤,打算让她过一段轻松自在的宫中生活。

可是,他的心思无人能懂,连上官翎也对他误会重重,甚至都生出了请求返乡的念头。

上官翎彻底未眠,想起很多事,对赵骏也有了新的认识。

在上官翎看来,赵骏其实是个十分自私懦弱和纵情声色的人,怀疑他明知容贵妃小产拜郑皇后所赐,但却没有继续深究追查下去,为了巩固皇位、讨得刘太后欢心,不能为自己孩子报仇还以公道,实在有些自私懦弱。后宫佳丽过千人,到如今只有容贵妃和安德妃有过身孕,除了吴宸妃、李贤妃以及郑皇后和齐昭仪,其他人甚至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有。身边不乏绝色女子,却还要不远万里联姻娶亲,又看出他是个纵情声色的浪荡子弟。后来想到上次陪同省亲途中,他与殷翠红勾搭成奸,又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测。

既然爹娘如愿合坟安息,哥哥冤仇得报,小红身为郡主远嫁西域,也该是回去跟家人团聚的时候了。

有了这种想走的冲动,上官翎对赵骏的态度也顿时冷淡很多,只要他不传召,就会躲在房里挨日子等机会离开。即便受到传召也会主动提出离去想法,不能再留是非之地寝食难安左右提防了。

第二天,赵骏没来找上官翎,更没有派人过来传唤问候。上官翎早已看淡了一切,想到时机还不成熟就在房中坐等,也没有主动去找他的意思,仿佛彼此在赌气生闷气一般,谁也不愿理睬谁。

但陈根那边很快出了事。

有了秘密计划,齐昭仪连夜寻觅贪财宫女,给予丰厚酬劳,陈清利害关系,对她一番恫吓威吓,当晚催逼施展了歹毒诡计。

陈根在乾坤宫外当值,被那名宫女骗去暗处,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人缠上,赤身相对搂搂抱抱,而且还被齐昭仪的心腹太监当场撞破,很快将当时情况四散蔓延开来。

当晚,后宫闹得鸡飞狗跳,但谁也不敢惊扰赵骏。

在郑皇后的主持下,陈根被隔离关押起来,说是要等赵骏亲自审讯处置。

凌连雄怀疑郑皇后想借陈根之事打压上官翎,但没有证据,而且有太监当场指认,加之那名宫女寻死上吊,早把他弄得晕头转向,只盼着赵骏能看在上官翎面上,轻松抹过,不然还要治他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郑皇后故意没知会上官翎,等把事态快速平息下来,就让凌连雄亲自预审,因为他是陈根的师傅,管教问话的事该由他先来。

等凌连雄离去,郑皇后亲自去找刘太后,虽然时间已过子时,但她顾不得太多,想趁赵骏和上官翎还不知情的空档提前做些铺垫和渲染。

“姑姑,那个陈根的确有问题,早怀疑他行事不端,这不今晚就出了天大的事,安若宫里的一名宫女被他纠缠,不知谁给的熊心豹子胆,敢在乾坤宫外不远的廊道尽头作出苟且之事,别人倒也罢了,关键他是皇上身边的近侍,而且还是凌总管的得意徒弟,这事要被传到外面,其他人会怎么想,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搁呀?”郑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

刘太后强打精神,追问道:“陈根?他是谁引荐进来的?既然是连雄的得意徒弟,交由他处置发落,而且这事要秘密进行,就这样,有事明天再说,先回去,我还要歇息呢!”

郑皇后突然跪倒在地,哭诉道:“求姑姑为我做主,他原是同殷离愁一起走进宫里来的,早听人说过,他们同乡,而且多次单独外出省亲甚至一同去过清远家乡,既然陈根断了俗根还有如此下流举动,恐怕他们之间未必是清白干净的,只怕另有私情,如果此事一经传出,恐怕受损伤的未必只是那名可怜的宫女,就连我们整个后宫都要受殷离愁牵连抹黑呀!”

“住口,你怎么越扯越远了?他们本是同乡之谊,一起回乡祭祖也在情理之中,况且那时陈根已经身为内监,而且殷离愁已是骏儿美人,哪来的私情?快回去,你别自讨苦吃,谁都知道骏儿中意殷离愁,而且从不勉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是真心喜欢,不是你三两句猜测就可以污蔑和毁伤的!”刘太后发出了少见的脾气,已经猜到郑皇后的真实用意,但不想说破,拐着弯地劝解警示。

郑皇后早有心理准备,现在骑虎难下,又哭诉道:“姑姑,你也知道,当年陈根为追随殷离愁,不惜自残身体陪殷离愁进宫,试问世间哪有如此干净的同乡之谊?他们之间肯定有私情,而且你也听说了,皇上出使西域拿渡国期间,陈根和殷离愁私下多有往来,有时会滞留到深夜才散开,试问我们何时放任内监可以自由出入妃嫔房间的?他是皇上内监近侍,但那段时间皇上出使西域,他有何急事滞留深夜才肯离去?姑姑,我绝没有离间殷离愁和皇上关系的想法,只是出于对皇上的关心和稳控后宫人心才不得已提出来,如果姑姑觉得我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就当我多此一举从未说过。”

刘太后有些犹豫,虽然还是怀疑她这样说别有用心,但也怕一时武断让赵骏蒙羞,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渐渐镇定下来,随后说道:“芮儿,你当真这样想吗?而且你有证据吗?”

郑皇后急忙回道:“姑姑,陈根滞留瑞香殿至深夜离开的情况被多名宫女亲见,但那时皇上不在,我也怕被人诟病议论,暂时压下不提,但现在已到了水深火热的危险境地,不得已深夜惊扰姑姑。现在,连雄正亲自审讯陈根,估计已经问出不少实情了吧?只是可怜安若妹妹宫中婢女,被人深夜缠扰,虽没造成实质伤害,但名声在外,已然羞愤难挡,吵闹着寻死上吊,之前也被劝回安若妹妹那边,也不知目前情况如何了。”

刘太后被她如此惊扰吵闹,已然没了睡意,当即说道:“既然是骏儿身边近侍犯事,干系重大,快带我过去探问究竟,万一处置不当,死了宫女或者内监,必将引来不少非议和猜测,这也是我和骏儿不想看到的结果!”

郑皇后随即起身搀扶,慢慢将她往凌连雄那边带去。

安若那边,哭声震天,谁也劝说不了那名宫女,惊吓得安若差点晕厥过去,险些危急到腹中孩子。

凌连雄这边,陈根跪地陈情,说他全不知情,而且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纠缠,那名宫女主动宽衣解带嫁祸于他,而且在进宫之前早没了那份邪念和歪想,一直以来处事谨慎,从来没违反过宫中规矩,这次纯粹受人陷害,和他没一点关系,如果敢有半句假话,甘愿被五马分尸身首异处。

第八十七章

凌连雄明白,现在只有上官翎能救得了陈根,而且这事肯定瞒不过赵骏。他更加清楚,如果陈根出事,郑皇后一定会治他个管教不严的罪,或者以后她会借此事相威胁,几经权衡之下,才去找上官翎了。

陈根被关在屋里,身不由己,想找人解释都没机会,仿佛天快塌了一样,变得浑浑噩噩、呆若木鸡。

上官翎听说陈根受人陷害,最先想到的就是郑皇后,急忙去看陈根。

见陈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上官翎怒目圆睁,安慰道:“陈根,我相信你,别怕,我这就去找皇上做主。”

陈根一下拉住上官翎胳膊,哭诉道:“姐姐,这是命,我逃不掉的,她想害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上官翎冷笑一声,奋力甩掉陈根抓她的手,小跑去找赵骏陈情。

赵骏已然熟睡,被上官翎惊醒,着实有些恼怒,没好气地责问:“愁妹,你干什么,也不看看时辰就乱闯!”

上官翎已经顾不得许多,当即跪地哭诉道:“皇上,求你为陈根做主,安姐姐宫里坠儿不知受谁指使深夜哄骗陈根,而且百般纠缠,现在被郑皇后看管起来了。”

赵骏扶她起来,安慰道:“愁妹不要着急,我和你过去看看。”

刘太后和郑皇后先到了那里,正轮番审问陈根,几乎快要定罪处置。

赵骏亲自审问陈根,还是同样的说辞,就对郑皇后说道:“芮芮,看在陈根年幼无知的份上,这次就先饶过他吧!”

郑皇后早猜到他会这么说,没说话,不停往着刘太后,似乎想把难题推过去。

刘太后重重杵了拐杖,指责赵骏:“骏儿,你可知他深夜滞留殷美人的事么?你现在这般开脱,让芮儿以后怎么掌管后宫诸事?”

赵骏也不相让,说道:“母后,陈根是我信得过的人,而且他与愁妹是同乡,平时替我传传话也是有的,何必如此动怒呀?”

刘太后不依不饶,又说:“骏儿,这规矩是给所有人制定的,既然他已触犯了宫规,那就该秉公办理,徇私情不免让芮儿难做。连雄,他是你徒儿,这次犯事你也难逃失察之罪,都去监事司自我反省,明日我们再做裁决!”

赵骏急忙劝说:“母后,坠儿并无大碍,他们两个是我的近侍,平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暂且饶恕这一次吧。”

刘太后已经骑虎难下,白了他一眼,就说:“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这后宫怕是要乱套,时辰不早,我累了,都去睡吧!”说完,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骏一下愣在原地,感觉已经无力回天,等刘太后和郑皇后走后,就对凌连雄和陈根说道:“今晚先委屈你们一下,放心,我会替大家做主的。”

凌连雄叹口气就带陈根走了,似乎对赵骏很失望。

上官翎气不过,就问赵骏:“皇上明鉴,陈根是被人恶意陷害的,他是我弟弟,之前来我房间是有急事,这些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委屈呀?”

“你先别着急,跟我过去看看坠儿,相信很快能追查出真相的!”赵骏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她说。

赵骏见到坠儿,又是一阵审问,但对方口口声声说被陈根纠缠侮辱,反过来求他做主。

大家都很矛盾,也很无奈。

一方面,刘太后已经做出裁决,而凌连雄和陈根没再坚持,直接去了监事司。另一方面,坠儿一口咬定被陈根纠缠,而且还牵扯出陈根深夜滞留瑞香殿的往事。

思来想去,赵骏将坠儿送去刑部严加审讯,想以此拖出郑皇后,也想给上官翎一个交代。

这时的坠儿早已下定了决心,打死也不想出卖齐昭仪,更不敢扯出郑皇后,因为她也清楚赵骏是绝对不敢违逆刘太后意思的,既然凌连雄和陈根已被刘太后遣送至监事司,更不想说别的。

赵骏送上官翎去了瑞香殿,连声保证要替陈根做主,说今晚刘太后在气头上,等明天气消再去劝一劝,到时就会没事了。

郑皇后从慈宁宫返回,就听赵骏去过安若那边,还把坠儿送去刑部连夜受审,觉着不放心,偷偷过去威逼,不许对坠儿动用死刑。

上官翎一夜未眠,天一亮就去等赵骏。

之后,他们一同走去刑部,但却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坠儿疯了,哭哭笑笑,似乎一点也由不得她。

赵骏怀疑她是临时装疯,让郭子华过来试探。

坠儿疯疯癫癫,痴痴笑笑,就像鬼附身一般,在房间里跳来跳去,还把郭子华给抓伤了好几处。

上官翎看到这种场面,心凉了一大截,感觉陈根的事难以说清,也开始怀疑坠儿并非装疯卖傻,怕赵骏难为她,心一横就劝走了。

回到乾坤宫,上官翎跪地乞求:“皇上,请准许我和陈根出宫,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赵骏知道她埋怨自己,暂时也没把握对抗刘太后,扶她起来说:“我知道你怪我无能,救不了陈根,现在也无力跟她们相争,这样也好,你和陈根先去上官府疗养一阵,这里情况复杂,我确实难保你们周全,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上官翎问道:“皇上,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就是一万件也答应!”

赵骏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她如此急于离开,随即叹气说道:“好吧,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女人,而且绝不离开上官府,让我轻易找到就行了。”

上官翎没有犹豫,当即说道:“谢皇上。”

“待会我让南宫侍卫送你们回去,记住,没有我的准许,今后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许离开上官府,等我解决好这里的事,再去迎接你们回来!”

上官翎已然猜出他的心思,没有追问。

赵骏安顿好上官翎,就去慈宁宫找刘太后求情。

“母后,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以后我会记住这份情的!”

刘太后似乎很失望,对他说:“骏儿,看来我们生分了,你为他们向我求情,我的脸让你丢尽了,好了,你去吧,我答应就是了。”

赵骏谢了恩,就埋头离开,虽说轻易救下了凌连雄和陈根,但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按照之前的吩咐,南宫彪悄悄送走了上官翎、陈根和宋巧玉。

凌连雄不懂赵骏的心思,说道:“皇上,是我没管教好陈根,但这和殷美人没有关系,不该受此委屈的!”

赵骏低头诉说:“连雄,现在看清楚状况了吗?这次她也没想放过你,你心里肯定也很失望吧!”

凌连雄知道他在说什么,忙跪地求饶:“皇上,以前是我有眼无珠,但现在我看清了,以后甘心伺候皇上,再不敢三心二意了。”

“连雄呀,过去的事我们就不提了,你知道我现在最担心什么吗?”赵骏有气无力地问。

“小的不敢揣测圣意,还请皇上明示!”凌连雄不敢确定,惴惴不安说着。

赵骏站起身,开始在房间来回踱步,过了一会才说:“德妃,她那边我不放心,你给我小心盯着,不管是谁,想毁伤我的孩儿定要他全家陪葬!”

“我明白,一定会仔细盯守,绝不留丝毫空隙!”

“好了,你去吧,有事我再找你!”

凌连雄知道他心烦意乱,随即退了出去。

此刻的赵骏有些落寞和无助,甚至有些失落和孤独。

经过陈根和坠儿这件事,他慢慢觉得自己在刘太后面前软弱得像只小绵羊,连争辩的勇气和机会都没有,虽然她不再把持朝政大权,但份量还是那样重,以至于谁也不能反驳和抵抗。上官翎走了,陈根、宋巧玉也跟随离开,仿佛都舍他而去,似乎到了树倒猢狲散的地步。

同意上官翎离开,赵骏是经过艰难决定的。一方面他自知郑皇后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上官翎和宋巧玉,刘太后一向很强势,为一个小小的近侍求情都被拒绝,足以看出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分量和地位。另一方面他也看出上官翎对自己寒了心,去意已决,勉强留下只会增加怨恨,想过段时间再去接她。

想到这里,他去了上书房,让人草拟诏书,即刻密送去金平府衙,大意是叫地方官员倾力保护上官府一家老小安全。

当晚,刘太后差人请赵骏去慈宁宫用完膳。

到那边,见郑皇后也在,赵骏随即明白过来,没反抗,勉强翻了她的牌子。

容贵妃听到后,不免心生怨愤,但也没底气去找赵骏理论。

半年后,赵骏新禧,顺利迎娶西域拿渡国公主为妃,加封宁贵妃,容贵妃升任皇贵妃,让她们共同辅助郑皇后执掌后宫,但同时引来了不少猜疑。

多数人认为,赵骏有意将两人联合起来,形成一股新的势力,郑皇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第八十八章

上官翎回到金平府不久,就和上官童、陈根去佶州定平县定居,在那里隐姓埋名,买下一处茶馆,过上了简单而又平淡的生活。

一年后,拿渡国出了事。

拿渡国国王病逝,之前辅佐太子的人突然临阵倒戈,纷纷拥兵自立,国内一片混乱,而在此时,巨敖和且丹两国虎视眈眈,暗中勾结拿渡国乱臣,挥师而来,窃国战争一触即发,已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太子被乱臣囚困,太子妃殷翠红也被分开关押,和大成国失去联系,受到了巨大威胁。

从拿渡国趁乱逃出来的人写下求援血书,焦急等待赵骏的救援。

赵骏看到血书后,急忙去找刘太后商议对策,不料反受对方一顿斥责,两人关系紧张到了极点。

宁贵妃整日以泪洗面,哭求赵骏及时救援。

刘太后的想法是,拿渡国区区弹丸之地,路途艰难,耗费过重,不能动用大批军队救援,还说匈奴那边一直对大成国虎视眈眈,万一反扑过来,恐怕会有亡国灭族的危险,这时候只有全面加紧防范才是。

赵骏想的是,两国早有盟约,而且又有姻亲关系,不去救援恐怕会让其他附庸国以及邻国耻笑,更不能置太子和太子妃死活于不顾,当即和她争辩僵持起来。

次日早朝,赵骏征求百官意见,但被刘太后中途打断。

这一次容皇贵妃再没有忍气吞声,散朝后就求父亲南宫昀和哥哥南宫彪辅助赵骏挽回面子重塑威严。

其实,就算容皇贵妃不求,他们父子俩也会帮赵骏渡过难关。

刘太后极力反对救援拿渡国,但赵骏私下让南宫父子先后带一万铁骑陆续赶去拿渡国救援。

经过这事,赵骏清醒不少,暗中授权凌连雄四处搜罗人才筹建秘密组织,开始为自己打算。

凌连雄给这个神秘组织起了个很响亮的名字,叫神龙局。

因为救援拿渡国一事,赵骏和刘太后表面风平浪静,但暗里却在斗气,谁也不肯妥协让步,让朝中文武百官无所适从,各个谨言慎行、闭门不出。

赵骏不去早朝,刘太后坐慈宁宫不出,皇宫沉寂一片。

这让郑皇后担心害怕不已。

一天午后,郑皇后去找刘太后。

“姑姑,皇上已经十多天没早朝,军机处、上书房都锁门了,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呀?”

“你别管这事,他以为翅膀硬了,可以不把我当回事,但他也不想想,我可以让他坐龙椅,也可以把他推下来,再等一等,或许他会明白醒悟的!”

“姑姑,你想做什么?”

“实话跟你说,如果他还如此强硬,这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姑姑,他可是你亲儿子,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有所不知,看得出来,他对我有很深的意见,一直跟我反着来,好,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是后悔。”

“姑姑,你别这样,先消消气,我去劝劝他,或许你们之间有了什么大的误会。”

“芮儿,你不要掺和这事,这是我跟他的事。”

“姑姑,他年纪尚轻,一时难以理解你的苦衷,千万别放弃他,再给一次机会,我愿意做你们的和事佬!”

“你帮我点拨一下,如果他还想继续违逆我的意思,就别怪我痛下决心了。”

“姑姑,你不是真想废了他吧?”

“只要他触及到我的底线,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没办法,他为情所困,但大成国决不能毁在不孝子手上。虽不想看到这种结果,但又能怎么样呢?”

郑皇后听到这话,被吓出一身冷汗,随意应付几句,就抽身去找赵骏。

赵骏不想看到郑皇后,一见面就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郑皇后也不在意,探问道:“皇上不去早朝,不怕百官议论吗?我刚从军机处那边走来,见门锁着,又去上书房,没一个人影,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呀?”

“你每天去慈宁宫,难道就没听出什么?”赵骏反问道。

“皇上,你和姑姑闹不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而且已经吵得沸沸扬扬,听我一句劝,跟她说句软话,你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呢?”

“既然你来了,那我问问,拿渡国作为我们的盟约国,该不该救援?”

“这个我说不好,一方面我想拿渡国与我国相距甚远,这次长途跋涉过去,先不说胜负,所需费用巨大,而且在它周边有很多邻国,实力悬殊,就算帮他们平定了内外之乱,但能保多长时间?另一方面,漠北匈奴对我们虎视眈眈,贼心不死,如果挥师驰援拿渡国,国内兵力空虚,情况令人堪忧呀!”郑皇后小心翼翼劝说。

赵骏很反感再次听到这样的话,勃然大怒,叱喝道:“你出去,我不想做谁的附庸,更不想做那傀儡,不用再劝了。”说完,背转身子,不再说话了。

郑皇后哭着跑去正德宫,并不敢告知刘太后。

容皇贵妃碰巧看见郑皇后哭着离开乾坤宫,担心赵骏,赶去询问。

“皇上,她怎么哭着走了?是不是太后让她来做说客?”

赵骏见是容皇贵妃,才镇定下来,坐下说道:“她想废了我,估计是给我的最后机会,但我已经无所谓了,一直以来我就是个棋子和傀儡,万事做不得主,既然这样,那就随她去吧,反正我也累了烦了,坐不坐龙椅已经不重要了。”

容皇贵妃听到这番话,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忙小声追问:“皇上,你这是听谁说的?她可是你母后,亲生的母后,怎么会如此对你呢?如果真是那样,她之前就不会把皇位传给你,再不敢说这样的糊涂话了。”

赵骏冷笑一声,气急败坏说道:“我自有办法探知消息,这是她亲口对郑芮说的,而且还让她过来劝说,但我不想再懦弱下去,如果她真想坐那龙椅,我可以让出来,反正我是受够了她的圈禁和囚困,做不做皇帝已经没多大分别了。”

容皇贵妃倒吸一口凉气,又苦劝道:“皇上,你不能冲动,虽说满朝文武都倾向于她,但也有不少人愿意辅助于你,这样轻易放弃,恐怕情况会越来越糟,甚至又被软禁的危险,到时候还会牵连到大批忠臣干将,你可要三思而行呀!”

赵骏还没想这么远,听到这话有所醒悟,愧色道:“也是被她气糊涂了,你说得对,确实不该意气用事,但她一再逼迫,我哪里还有皇帝的威严和颜面呀?拿渡国和我国是盟约国,互相守望,现在出了内乱,外祸也蠢蠢欲动,到这时候她却不许我派兵驰援,让其他附庸国怎么看我,邻国还能把我放在眼里吗?”

容皇贵妃见他有所动摇,趁势劝解:“问题就在这里,你和她想得不是同一点,你该想办法让她消除担忧,漠北匈奴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只有加紧国防做些布置,才会使她松口。”

赵骏面前豁然开朗,忙问:“媞妹可有更好的主意?”

“爹爹和哥哥还未传来消息,而且一万兵勇恐怕是杯水车薪,现在太后还不知情,如果得知你已事先派去救援,肯定会动怒,别说给他们派兵增援,相反会派追兵抓回,没有援兵,他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危险。眼下你跟她闹僵,让大家无所适从,倘若长此以往,不等匈奴来犯,这边难保不起内讧呀!”

赵骏后退几步,捶胸顿足,“爱妃一言使我茅塞顿开,先前只想着跟她斗气,却没想这么多现实问题,唉,为今之计,你想我该怎么做呀?”

“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千万黎民,你该放下个人恩怨,想办法取得太后信任,一方面加紧国防,另一方面派兵增援,已经到了火烧眉毛时候,再不能坐以待毙了。”

“好,我听你的,这就去找她,难为你了。”

容皇贵妃含泪笑说:“过去之后好好说话,别再顶撞于她了。”

赵骏点头答应就匆忙走了。

一见到刘太后,赵骏便跪倒在地,连声道歉:“母后,孩儿不孝,惹恼母后了,还请饶过这一次!”

刘太后知道郑皇后的话起了作用,但也不叫他起身,坐一旁冷冷发问:“你错在哪里了?”

赵骏忍着愤怒,说道:“孩儿不该出言顶撞,更不该躲于房中不问国事。”

刘太后又问:“那你还想派兵援助拿渡小国吗?能知我的心意吗?”

听到这话,赵骏再也伪装不住,坦言道:“母后,拿渡国虽小,但与我国有姻亲,而且还是附庸国,援助是少不了的,但我也知母后的担忧,请母后放心,我会加紧国防,防范漠北匈奴伺机侵扰,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恳请母后准许孩儿即刻派兵驰援,再一耽搁恐误了大好时机。”

刘太后想了一下,随即说道:“漠北匈奴对我国虎视眈眈,现在拿渡国外有巨敖和且丹两国侵扰,内有各王子拥兵自立,内忧外患,我们一旦增援,就会深陷战争泥潭,没有三年五载是撤不回来的,而且这边相距甚远,我国将士大多适应不了酷热严寒的气候,能不能打下胜仗也没有定数,这才是我不许你轻易派兵驰援的原因呀!”

第八十九章

赵骏并不想放弃,又劝刘太后道:“母后,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救援拿渡国的事已然超越了胜败,关乎到我大成国对外的体面和威严,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不发兵援助,其他附庸国哪个会服管,而且其他邻国也有可能会和匈奴等国结盟,甚至会策反十多个附庸小国,到那时我们需要面对的不单是匈奴,很有可能是几国的联合侵扰,这是我最担心的!”

刘太后面露难色,但也有不小松动,让人搀扶起赵骏,犹豫好一会才问:“骏儿,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一上来就质问抓狂,换做是你会同意吗?”

赵骏镇定下来,笑说:“是我不对,不该对母后那种态度,母后,现在能同意救援了吗?”

刘太后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走动,过了一会,才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做好防备匈奴侵袭来犯的前提下,分批派兵驰援,不能忽视自身安全,需要做两手准备,而且还要偏重于本国安危,还有到了拿渡国,能不动刀枪最好,想办法与巨敖和且丹两国达成某种协议,这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

赵骏笑着答应,急忙召集朝会了。

第二天,大成国派出了第二批援兵,为数十万有余,兵多将广,声势浩大。

赵骏在誓师仪式上说:“拿渡国作为我国的附庸国,又是我们的联姻盟国,现在遇到外国侵犯,国内群雄逐鹿拥兵自立,这次我们以宗主国的身份前去平定祸乱,师出有名,必将震慑其他来犯之敌,在此我祝众将士一路凯歌,到时会论功行赏,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大家备受鼓舞。

等送走他们,赵骏又急召军机处大臣,共商防御匈奴大计。之后也派出几路人马过去巡防。

宁贵妃对赵骏很是感激。

赵骏为继续缓和与刘太后的关系,违心多次传召郑皇后侍寝。但让他担忧的是,容皇贵妃似乎难以受孕。派去诊治的郭子华暗中相告,她可能终身难以做母亲了。

安德妃生的是阿哥,已经能走路咿呀学语了。宁贵妃这边也有了好消息,已有两月身孕。

容皇贵妃猜到自身不能生育的情况,终日以泪洗面,几乎到了疯狂绝望地步。

郑皇后频繁让张太医换药调汤,始终抱有希望。

前方捷报频传,南宫昀已经救回拿渡国太子,还扶持他登上国王宝座,目前正在全力清查清剿乱党,巨敖和且丹两国早已退兵,坐等观望,不足为患了。漠北匈奴没有行动,其他邻国也都静若止水。

闲下来的赵骏,这才想起上官翎已经出宫近两个年头,让凌连雄派人去金平府打探消息。

上官翎并不敢躲避赵骏,一直和上官荣雄保持联络。

凌连雄得知消息,向赵骏告知情况,“皇上,殷美人不在金平,据上官荣雄说,她去佶州定平县已有一年多时间,和上官童以及陈根开了家茶寮,过着与世无争的闲散生活,要不要接她回来呀?”

赵骏犹豫一阵,才说:“该是她回来的时候了,你多派些人手,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倘若她觉着勉强,就不用强行带回来,这事你掂量着办,不要叫她为难。”

凌连雄会意,忙下去安排了。

上官翎听上官荣雄说,宫里有人来问她的情况,知道离归期不远,已经做好了回去的打算。

半年后,上官翎返回帝都顺天府,上官童婉拒,又去了韩家米行,只有陈根和宋巧玉同行。

分隔近三年,上官翎有些生疏,恍如隔世,对赵骏也多了层陌生感觉。

赵骏见她依旧美艳动人,不禁揽抱她说:“美人,这三年,可想煞我了。”

上官翎慢慢推开他说:“听说贤妃、宸妃、贵妃都有了孩子,安姐姐的孩子都会背诗了,只是容姐姐和皇后还未得一男半女,不知是何缘故呀?”

提起这个,赵骏的面色很快凝重起来,放开她说:“皇后那边,张太医多次诊治未见起色,媞妹的心性变了很多,已经认命,是我对不起她!当年受到小产的影响,落下终身不孕的结果,是我保护不周呀!”

上官翎又问:“之前听凌总管说,拿渡国出了很大的事,乱臣囚困太子妃,后来总算平定下来,但现在不知小红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已经坐上了王后宝座,和丈夫关系很好,过段时间我们去看看她,免得你一再挂念。快过去找媞妹说说话,她一直都很惦念你呢!”

上官翎走了。赵骏才问凌连雄道:“连雄,拿渡国那边怎么样了?”

凌连雄道:“国内正在恢复,巨敖和且丹对我们俯首称臣,可能已经签下协议,我想南宫将军正在回师的路上吧!”

赵骏说:“那就好,你再去安排一下,过几日我要亲自过去安抚他们,到时殷美人同去,安全方面不能出一丝纰漏!对了,神龙局组建得怎么样了?”

凌连雄小声回道:“小的已按皇上吩咐,在全国府州县设立秘密联络站,筹集到三万多能人异士,各个身怀绝技,时刻听候调遣!”

赵骏为之一惊,“三万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这事要做得隐秘,不能如此张扬呀!”

凌连雄解释:“皇上,在全国来算,人数并不多,单单在顺天府里外就安插下近万人,而且还觉着人手不够用呢!”

“什么?单单在京城就有近万人,你都安排在哪些地方了,会不会太过招摇被人发觉呀?”赵骏深感震撼,不由得引起警觉。

“皇上,你放心,我把他们安插在各大府院,多以侍卫和内侍身份存留,往来信息都已密道相送,而且还有伪装,不会让人疑心甚至发觉,如果真到这种地步,我也有过特别交代,谁出事谁一力承担,事关一家老小性命,我们是按江湖规矩走的,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都隐藏身份混迹于各大府院,发送消息多以密道相传,谁要是出了事就自己了断,你是以他们家人性命作要挟,是这样吗?”

“是的,但我绝不亏待他们,按提供消息的价值多少给予相应酬劳,而且他们彼此之间互不认识,家人亲友也不知他们从事的工作,连他们自己都不知谁是神龙局的人,起到了互相监督的效果。他们都有统一的编号,但在我这里都有相应的身份信息以及亲友详情,如果谁敢走漏消息或者作出背叛我们的事,就会受到严惩,我不要求他们有多能干,只想他们老老实实探听情报,忠诚是最起码的要求,所以我一开始就注重这方面的情况,选得都是忠诚干净的人,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骏这才放心下来,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你有具体的分布图吗?我想看看。”

凌连雄说有,随即带他去了自己房间。

赵骏没想到他做得如此周全和隐秘,跟着他走进一层又一层的暗门,随后竟跟他走到了地下密室,那里有很多人往来穿梭,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凌连雄解释说:“这里是我们的总站,专门负责收集归纳各路消息,而且还是各种指令的发送源头,别看这些信道和装置,其实它们都暗通其他各大分站,接收和发送消息全靠这些东西,用这些机关传递消息,免除了不少隐患,而且也提高了效率,现在我就给你演示一下。”

赵骏对这些机关十分感兴趣,笑说:“那好,你说说具体怎么使用?”

凌连雄说:“皇上,你想了解那方面的情况,比如说其他人在干什么等等之类的问题。”

赵骏不相信,随意说道:“那好,我现在想了解宾王在做些什么。”

凌连雄当即唤来一人,吩咐办理,随后就和赵骏坐等消息。

过了一炷香时间,有人拿来纸条递给凌连雄。

赵骏看纸条上写着宾王此刻正在府上与人交谈,连他们说过什么都一一记录下来,但这得不到验证,又对凌连雄说道:“这么快!那好,你再试试太后这会在做什么。”

凌连雄又去安排。

接到的纸条上写着,她正与郑皇后在一起,说着安德妃孩子的事,言辞多显露嫉妒和怨恨。

赵骏自然不信,随即和凌连雄前去求证。

果然,郑皇后正和刘太后在屋里笑谈。

赵骏支走凌连雄就问她们:“母后,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郑皇后抢过话茬说道:“刚与姑姑再说德妃阿哥淘气的事,那孩子最会捉弄那帮宫女,想尽各种办法使坏,我和姑姑正讨论如何管教孩子的事呢!”

刘太后接上说:“骏儿,有空你去说说德妃,别那么溺爱娇惯孩子,小时候还能纠正管教得过来,再长大些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管束了。”

赵骏这才相信凌连雄那边的实力和效率,忙应付一句,就去找安德妃了。

安德妃生下的阿哥已过了四岁,正是淘气顽皮的年纪,见谁都不怕,经常捉弄承恩宫那帮宫女和太监,没人能管束得了。

赵骏担心孩子会招致太后和皇后的讨厌,对安德妃一顿训斥,要她好生管教孩子,不然迟早会闯下祸事。

第九十章

赵骏回到乾坤宫,就对凌连雄说道:“既然神龙局已经组建完成,我要你暗中搜罗消息,但凡对我不利的人和事都要报上来,我要挨个作出分析判断。”

凌连雄马上会意,又匆忙回去部署。

这一晚,赵骏传召上官翎进驻乾坤宫,又搅得郑皇后睡不安稳了。

上官翎知道躲不过,就坦然过去面对。

“愁妹,这次不能算是勉强你了吧?”赵骏嬉笑着试探。

上官翎只笑不说,脸颊已然绯红起来。

一番折腾过后,赵骏满意地说:“愁妹,我想生你做昭容,你觉着行吗?”

上官翎躺在他怀中,随意说道:“我不在乎什么名分地位,只要你对我真的好,一生一世的好,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自然,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你永远是我最信任和疼爱的人,谁也别想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放心吧,明日早朝之上,我就提及此事,不能落人口实。随后还要为你举行隆重的册封仪式,让那些看低你的人都看看,谁才是我最想得到的人,谁才是我最在乎的人。”

上官翎对他充满感激,垂泪道:“多谢皇上体谅,这么多年以来,你对我甚至对陈根以及小红还有我伯父一家,都施以恩德,现在我已经找到哥哥,也安葬好了爹娘,此生只想跟你相依相伴,只要你对我不离不弃,我是不会放手的。”

赵骏说:“等册封过后,我们就去看看小红,顺便还要拜访你伯父一家,最后也要去祭拜一下你的爹娘,你跟着我受过不小委屈,现在我可以一一补偿给你,放心吧,我与他人只是逢场作戏,而对你则是动了真情,以后你要给我生很多很多孩子,不管阿哥也好,还是公主也罢,只要是你我的孩子,我都会呵护备至,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分毫!”

“皇上,臣妾无以为报,只有用心服侍,但你不用跑这么多地方,路途遥远,充满危险,你要爱惜身体,只要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别说傻话了,我又不是襁褓婴孩,很早就想去拜访你伯父了,而且你爹娘已经身故多年,我一定要过去看看,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只需陪我四处走走就好。”

上官翎见劝说不住,才说:“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赵骏犹豫很久,才对她说:“愁妹,有件事我不想瞒你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上官翎瞪大眼睛,问道:“你瞒了我什么事?快说呀!”

赵骏慢慢坐立身子,才说:“我怀疑太后不是我生母,而且也觉得是她杀了我母亲,一直以来我都对这事耿耿于怀,只是没人知情。”

上官翎显然吃惊不少,慌忙遮住他口鼻,露出一副非常恐惧害怕的样子,“皇上,你在胡说什么,快别说了!”

赵骏慢慢推开她的手,垂泪道:“在我刚能记事那会,一次无意偷听到她与人谈论,虽然记不太清楚。当时我听到他们想处置我奶娘,只为摔碎过她一只手镯。她之前明明答应过我不予追究,但当天下午奶娘被她驱赶出宫,后来不知所踪。我想是被她害死了。”

上官翎感觉他误会了刘太后,急忙劝道:“既然你奶娘摔碎过太后手镯,被驱赶出宫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你并没有亲眼看到,怎么可以判定是被她害死的呢?”

赵骏又说:“你说的很对,这一点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我一直没放弃寻访奶娘下落,直到今日还不能判断生死,你说不是她毁尸灭迹又是什么?你也看到了她对我的冷漠态度,在我亲政之前,都是她独揽大权,让我想不通的是,她垂帘听政后,很多追随先皇打拼江山的文臣武将都遭到罢官流放,甚至被满门抄斩。我知道她在掩饰和遮盖什么隐情,但谁也不愿告诉我,对我躲避疏远,而且我还发现,只要是我找到问过的人,不出一日就会神秘消失,谁也不知他们遭受过什么。”

上官翎想不通,又说:“他们可能不服太后管教,或者触犯过什么刑律,这和你能有什么关系呢?或者只能说是巧合,你不要总往自己身上揽,如果真是这样,她怎么会扶你做皇帝呢?”

赵骏叹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不用着急,我很快就能调查出真相了。”

“很快?为什么?”上官翎不解地问。

赵骏意识到说漏了嘴,急忙掩饰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感觉吧!因为这层关系,我才有意疏远和提防。不管怎么样,这事我会一直追查下去,而且还会继续和她抗衡,不想再做她的傀儡和附庸。”

“皇上,不管她以前怎样对你,但你能坐上龙椅都是她的功劳呀!事情都过去近三十年了,你又何必揪住不放呀?万一真惹恼她,你的处境又会充满危机,而且你要替全天下的人着想,你们闹不和生误会,受害的是我们这帮人,还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呀!”

“我知道,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必须查清楚弄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当人工具和傀儡。给你说这么多,是要你有些心理准备,到时不要被吓到才好!”

“皇上,你真想和她对着干反着来吗?凭儿时的一些猜测,就想置大家于水火吗?南宫将军回师在即,军队需要休养,而且国内耗费过重,需要你认真调查,作出减免税赋等决定,全国上下都需要时间休养生息,你再和她闹矛盾,万一闹大收不了场,受损害的还是我们这帮人呀!”

“你想多了,在我没找到确凿证据之前,表面上还会小心周旋,不会跟她闹矛盾,就算真发现是她害死了我生母,也会权衡利弊,不会仓促行事的!总之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得到什么,不会做伤害大家的事,更不会让其他人跟着我受连累!”

上官翎听到这话,才有所放松,说:“如果你真发现了什么,记得告诉我,决不能冲动决定意气用事。”

赵骏淡笑道:“好,到时会和你一同商议,不会对你隐瞒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歇息。”

上官翎知道他还藏有不少心事,不敢探听,跟着睡下了。

赵骏昨晚临幸上官翎的事早被很多人私下传开谈论,神龙局那边也收到不少诋毁他们的话。

下早朝回来,凌连雄匆忙找赵骏汇报情况。

说的是昨晚很多人的动向和言辞,很少有祝福上官翎的话,几乎全是不屑和诋毁的言论,而且齐昭仪昨晚找过郑皇后,两人互相吐露苦水,说上官翎何德何能受此恩德,似乎有意要找她的麻烦了。

赵骏非常生气,当即让凌连雄作出反应。

针对背后诋毁辱骂上官翎的那些人,他要凌连雄进一步探听,想看看他们有没有不轨的想法和举动。对于齐昭仪和郑皇后,他恨之入骨,尤其是齐昭仪,想当面示警,算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在册封之前,赵骏唤来齐昭仪,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一再针对上官翎,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有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昭仪早被吓傻在地,没想到被赵骏突然盯上,连声抵赖并没有说过上官翎的坏话,只是有些羡慕和嫉妒罢了。

赵骏警示她说:“齐昭仪,早听说你对殷美人颇有微词,只是看你皇后陪嫁的份上,不予计较罢了。告诉你,再敢出言搬弄是非扰乱后宫,我第一个拿你开刀,到时就算皇后太后求情都不管用,你好端端的昭仪不做,非要私下串联走动,别以为我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是不屑于跟你们较真罢了,你回去好好反省,如果再敢放肆,就别怪我痛下决心了。还有,给皇后转告一声,在后宫之中,愁妹是我最中意在乎的人,如果谁敢打她的主意,我绝不会轻易饶恕,而且会严加惩治!”

齐昭仪以为他怀疑婉儿的事,被吓得身子发抖,支支吾吾保证,再不敢抵赖和狡辩了。

午膳过后,赵骏去找刘太后商议册封上官翎的事,没受到反对。随后又去找郑皇后、容皇贵妃以及宁贵妃,想听听她们的看法。

郑皇后听说赵骏已在朝会上册封过上官翎,而且齐昭仪回来后抹泪诉苦,就知他下了决心,不敢提出异议。容皇贵妃当然没有反对意见,和宁贵妃连声祝贺。

册封过程很顺利,只是有些遗憾和瑕疵,刘太后喊累没有参加。

赵骏自然明白,刘太后这是不满意他和上官翎,对这事持有反对意见,但不想理睬,当晚又专门给上官翎举办家宴,一是给她接风洗尘,二是表示庆贺之意。

作为一同入选进宫的张泽梅和左无双,暗暗叫苦,满脸羞臊,中途悄悄离开了。

这一晚,赵骏还要上官翎侍寝,其他人眼红,但谁也不敢抱怨。

等席散,郑皇后要齐昭仪去她房间,但遭到对方意外拒绝。齐昭仪说她有些累,想早些回去歇息。

第九十一章

齐昭仪也不傻,一天到晚都在寻思到底是谁告的密,赵骏似乎早已知晓昨天她和郑皇后的谈话内容,从来没被单独叫去训斥过而且还说得那样严重,起先怀疑他已经看出了婉儿一事的疑点和端倪,但随后又想,如果他能看出什么绝不会轻松放过,这才有了些安慰。

她一回到宫里,就把张泽梅连同左无双甚至把所有宫女都叫到一起,挨个审问到底是谁告的密,弄得她如此狼狈和被动。

结果她一无所获。

天一亮,郑皇后就差人过来传唤齐昭仪,说是有话要问。

齐昭仪不敢违逆郑皇后的意思,随后去了。

郑皇后怀疑她有了异心,连番盘问赵骏到底对她说过什么,是不是有事瞒着。

齐昭仪只好坦白,说赵骏不喜她与郑皇后结党敌对上官翎,而且出言警告过,以后再敢搬弄是非扰乱后宫一定会得到严惩,并说上官翎是赵骏最中意最在乎的人,谁也别想伤及她分毫。

郑皇后没再说什么,随后就让她走了。

齐昭仪明白,经过这次,郑皇后不会再用她,而且还可能会因之前婉儿和坠儿的事,会找她的麻烦,甚至有被灭口的危险,惴惴不安,疑神疑鬼,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了。

赵骏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听到她们反目,着实松了口气。

过了几天,南宫昀班师回朝,赵骏表示要论功行赏犒劳三军。

这次凌连雄的神龙局派上了大用场。

按照赵骏的吩咐,他和陈根一直守在密室当中,频繁发送指令收集情报,把那些京官的一举一动和所思所想都摸了个底朝天,谁在谈论什么,谁和谁在一起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等等之类的内情,都事无巨细作归纳梳理,迅速呈报给了赵骏。

赵骏借助这次论功行赏的机会,撤换大批官员,按凌连雄提供的效忠名单,纷纷替换上去,补上了很多有意忠诚效力于他的亲信和嫡系,开始着力清除刘太后势力。

这一举动,很快引起多人不满,纷纷去找刘太后讨要说法。

而他们之间的谈论内容,赵骏了然于胸,静等观望。

果然,刘太后很快将赵骏召去慈宁宫,没等他解释什么,就对他劈头盖脸好一顿斥责。

赵骏没作过多解释,只说是形势所逼国事需要,表示能撤换掉部分人,但一多半的调整决定是更改不了的。

刘太后自然很不满意,因为他答应变更的只是些四品以下的文官,对于所有武官不作改动,大多被降了职,有些还转任文官,弄得一塌糊涂。

近三十人当中,有些是二三品的柱国大臣,有些还在重要位置上,受调整的原因纷繁多样,有些作风败坏伦理失常,有些蔑视朝廷公然反对新政,有些纵使手下违法乱纪,有些甚至和漠北匈奴暗中勾结互通情报。

刘太后不相信,非要赵骏拿出相关证据,否则要他承担诬陷功臣良将的罪责,写罪己诏,还要还全天下一个满意信服的交代。

赵骏早有准备,事先已经找到不少人证物证,随后带刘太后去刑部检查讯问。

面对众人指控,加上确凿的物证,刘太后当即没话说了。

这些犯事官员当中,很多人都不冤枉,只是几个因不满新政和讨伐,说过几句牢骚话就被人盯上揪出,实在有些冤枉,但为了逐步削弱刘太后的势力,赵骏下了狠心,全力清查围剿,已到了疯狂地步。

刘太后也不傻,这里面的许多人都是她亲手提拔过来的,位极人臣,各个忠诚效力,明白赵骏已经开始对她下手,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最后的结果是,赵骏赢了,刘太后在证据面前妥协让步,不敢和其他人公然为敌。

赵骏并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不但没有掉以轻心,反而变得谨小慎微,随即让凌连雄继续盯守刘太后那边的一切动静,而且还要神龙局所有人都提高警惕,告诫他们这段时间是最易受人报复的时候。

而在朝中,许多人都已看出,赵骏已经开始对刘太后的人下手,事关以后安危荣辱,人人自危,开始选边站队,有些人甚至不惜冒着得罪刘太后的危险,暗中投向赵骏这边。

赵骏并不表露声色,暗中查看各类情报,做着甄别和筛选,把重点放在了三省、六部和军机处,仔细打探着这些人的动向和举止。

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以及户部、吏部、礼部、刑部、工部、兵部还有军机处都是赵骏特别留心和在意的地方,这里面还有不少人是刘太后的亲信和眼线,有些甚至还在重要位置上,但他们做事谨慎,并没有痛处和软肋。

这事刚过不久,外面就传出不少流言蜚语,说赵骏要铲除太后余党,而且即将爆发内乱,被吵得沸沸扬扬。

赵骏知道是刘太后故意找人放出的风,不想计较,做了冷处理。

他不急,刘太后倒沉不住气了,随即召他过去问话。

“骏儿,你可听到外面谣言四起,怎么不去查一查,以正视听呢?!”

赵骏淡淡地说:“母后,悠悠之口岂能防控?这种人抓是抓不完的,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我们不当回事就好了。”

刘太后指责道:“现在寰宇清平,你却能纵容这些人混淆视听,难道真不怕越闹越大吗?”

赵骏想了想,便顺着她的话说:“母后教训的是,孩儿有些大意了,我现在就去安排,谁敢再说这样混账的话,见一个关一个,直到禁绝为止!同时,我还要发布公告,大力悬赏缉捕在背后怂恿鼓动的人,一定要严加惩治,绝不姑息!”

刘太后问:“骏儿,你听到这些谣言有什么感受,为何不来问问我的意见,难道我不过问,你也不管不问吗?”

赵骏当即跪在地上,面露愧色道:“母后教训的是,孩儿只是以为几个市井俗人在博取众人眼球,并没有当真,现在看来,这件事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大有蔓延和扩散的样子,是我疏忽大意了,还请母后息怒!”

“好了,你知道就好,快去查查,看看是那些人鼓动的,带过来让我瞧瞧,再不管束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

赵骏回到乾坤宫,就问凌连雄:“连雄,她让我彻查背后鼓动造谣的人,你知道是哪些人了吗?”

凌连雄贴耳说道:“查到了,是御史台褚中良,一直对朝廷不满,已被带去刑部问罪,但他嘴硬,问什么都不说,估计在他背后还有人鼓动。”

赵骏吩咐道:“不用查了,再查会扯出更多人,算了,就拿他抵罪,看太后怎么说。”

凌连雄会意,探问:“皇上,那外面那些喽啰呢,他们可跟着说了不少坏话呢,要不要抓来问罪。”

赵骏挥挥手说:“找人痛打一顿放过算了,相信他们只是受人利用替人卖命而已,打打杀杀我也嫌烦。”

凌连雄走了,上官翎面色凝重地走来,一见到赵骏就问:“皇上,听说你去了太后那边,没什么事吧?”

赵骏带人走进房间,关上门才说:“她要我追查惩治在外造谣的人,并没有为难。”

上官翎不解地问:“这件事已经发酵好几天了,她怎么才想起抓人的事呀?而且你不是之前说过,不再理睬这些人了吗?”

赵骏笑说:“之前说过,但并表示我会纵容,只不过一直在等她那边的动静罢了。看来她先沉不住气了,非要我严加追查惩治不可!刚才我已让连雄去招呼外面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了,而且已经查明是御史台褚中良肆意妄为,但却不肯说出他幕后的实际操控者,只好交他去抵罪了!”

上官翎越听越糊涂,忍不住又问:“他们敢如此恣意造谣,你们不该第一时间遏制惩治吗?怎么都在观望和坐等呀?”

赵骏苦笑道:“她这是在看我态度,假如反应强烈敏感,肯定会以为我包藏祸心,而且真被传言说中,所以我宁愿充耳不闻也不愿背此骂名!其实,在我看来褚中良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被扔出来像条疯狗一样四处乱咬乱吠,是想试探我的态度罢了,她能骗得了其他人,但却瞒不过我。”

上官翎愣怔一下,又问:“那么,你猜太后会怎么惩治褚御史呢?”

赵骏想了想,说:“以我对她的了解,肯定会做卸磨杀驴的事,因为褚中良的利用价值没有了,我的态度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功败垂成之后,难免会灭口,可惜啊,受人利用还不思悔改,真不知他生了几颗脑袋。”

上官翎压低声音,小声询问:“那你可以向我透个底吗?这些传言到底有没有戳中你呢?”

赵骏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才突然淡笑道:“呵呵,你猜呢?刚才已经给你说过了,只是你没注意听而已,呵呵……”

上官翎被他说得糊里糊涂,随即回想起来,过了一阵才提醒道:“皇上,我明白了,你之前做的一切都有用意,只是你得小心应对,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千万不要冲动,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

第九十二章

不出赵骏所料,褚中良三日后在狱中“畏罪自杀”,刘太后已经下令,四处追查造谣生事的余党,动了大干戈。

上官翎听到这事,不禁为赵骏的安危担忧起来。

赵骏不敢说有神龙局的内幕,安慰上官翎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上官翎并不傻,早听容皇贵妃和安德妃私下说过,赵骏已经把刘太后的人换了个底朝天,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当中,明显倾向于刘太后的人不足二十人,而且还都不在重要部院的关键位置上,太后一党的势力迅速被削减,能掌控的范围越来越小,几乎都成了赵骏的人。

刘太后也慢慢看出,赵骏在逐步替换她手下的人,已经到了赶尽杀绝的地步,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一日早朝之上,赵骏问及新政推行的进展,有名官员突然提议新政颇有弊端,该立即停止,再推行下去只会落得天怒人怨下场,当众反对起来。

赵骏知道这人,是户部尚书李光灼,先皇手下的重臣,一直以来对新政不满,频频奏本,要求全面停止推行新政,但并没有当面提出过。

赵骏看过他的奏本,一直充耳不闻,束之高阁,有意摒弃,知道他列举的十多项弊端,但没有理睬。

赵骏让他当众说出弊端,还要他拿出确凿证据。

李光灼也不畏惧退让,当场提出很多异议,在朝堂迅速激起热议。

赵骏所推行的新政,大致包括税赋、兵役、裁撤部门及所属官员、救济救灾等诸多方面,几乎囊括全国各个方面的重大事项。

李光灼似乎在跟他有意作对,对十多个方面都抱有异议,几乎在每一方面都有不同看法,没一条能看上眼。

在税赋的问题上,赵骏力主削减,但李光灼说这会极大缩减国库收入,一遇战事必会全面吃紧,要求减小幅度甚至维持原状。

兵役方面,赵骏取消之前的强制性规定,从原来的向县一级下达数量名额,变更到只对州一级规定人数,而且有所减少。李光灼以为这会动摇根基,漠北匈奴虎视眈眈,而且不少附庸国开始隔年朝贡,有很大隐患,必须充实兵丁加紧国防。

李光灼最大的意见在于部门和官员裁撤减员的问题上,他说国事日渐增多,不仅不能减少部院数量和相应官员,反而应该增设新的部门充实新的官员。赵骏却认为,多年未有战事,国库充盈,削减税赋收入,国库必定有所减少,而且部院重叠职能交叉,其中的官员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已到可有可无地步,裁撤这些部院、裁汰冗员势在必行,既不会影响国库收入,又能精简结构提高效率,是一举三得的好事,着力推行。

在救济救灾的问题上,李光灼的反应也比较强烈,他说这项职能应该维持原状,继续让地方承担实施,不该全部收归户部直接拨付,会直接挫伤当地官员的积极性,而且也会给户部增加不必要的额外负担。

赵骏比谁都清楚,新政之所以推行缓慢,走走停停,和李光灼以及吏部一些官员有莫大的关系,刚开始极力推行就遭刘太后反对,所以十多项新政中,只有赋税方面有了明显进展,而其他方面都在观望,至今没见一点效果。

李光灼这次敢当面反对,必定受过刘太后的指使,如果这次软弱下去,新政将会就此流产,几年来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赵骏面对群臣,并没有冲动,而是让其他相关官员一一评论利弊。

形势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这些部院大员早已洞察清楚,之前对新政抱有观望和疑虑的官员突然极力吹捧新政的诸多好处,全都说到了赵骏的心坎上,简直和他当初的设想不谋而合,甚至比自己想得都要深远和透彻。

意见一边倒,这让李光灼很丢脸,但他还是不为所动,频频地和其他官员争论,甚至到最后大放厥词,如若新政得以推行,内忧外患必将爆发,到时会闹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赵骏见时机一到,便让侍卫将李光灼强行带走,随后还让人当场补了他的缺,对于推行新政的态度十分明显和坚决,吓得在场官员连声承诺,纷纷表态会尽快实施必见成效。

早朝过后,赵骏不等刘太后传召,主动前去解释。

刘太后早已听到风声,一见赵骏,就发出少见的怒火,指责,谩骂,已到了疯狂地步。

赵骏没有退让,当面陈情推行新政的利弊,还坦言在朝会上已经得到了众多官员的支持和拥护,新政必将全面推行,为国为民的新政绝不会因为个别人的反对而中断甚至流产,而且要在短期内看到成效,并不是一时的突发奇想。

刘太后的态度也很强硬,之前还同意削减赋税、调整兵役等内容,但现在变得十分强悍和霸道,要求赵骏立刻停止推行新政,而且还要消除影响以正视听,不能由着性子乱折腾,更不能把百年基业毁在他手上。

赵骏知道这次不能再退缩,一旦退让妥协,以后凡事都没他的话语权,又会回到之前她垂帘听政的落魄境地,而且现在跟着他的那帮人必将受到排挤和打压,新政得不到推行,还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到那时已不是他们能控制和扭转的局面,态度也很强硬。

他说新政推行势在必行,这将关乎社稷安危国家兴盛,谁也不能阻碍和反对。

刘太后被他当场气晕过去。

赵骏随即让郭子华前来诊治,等刘太后恢复,才气冲冲返回了乾坤宫,不想再听她絮叨和责骂了。

回到乾坤宫,赵骏暗中吩咐凌连雄严密监视各方面动态,重点是涉及推行新政的那些重要官员,而且还要保护他们安全,同时还要关注李光灼的去向和动静,看他和谁串联,在说什么在干什么,这些情况都要详细追查监控。

之后,赵骏马不停蹄去找军机处大臣商议对策,把刘太后的态度说出来,猜测她下一步的反应,针对性作出安排。

刘太后不知她已经被赵骏监控,等缓过劲来,暗中传召多名重量级官员,全是部院长官,而且还密集约谈军机处五名大臣,指令他们全面抵制新政,说出了很多威胁的话语。

赵骏早料到刘太后会这么做,等那边传出消息,就连夜召集军机处大臣商议,最后他们痛下决心,以后宫不得干政为名,作出了力主新政全面推行的决定,不想理睬刘太后的意见。

在次日的朝会上,赵骏下出一道圣旨,重申后宫不得干政,坚决全面推行新政,立即着手,各相关部院长官每日酉时前必须向他汇报进展,如果发现有人敢消极应付坐等观望,一次警告,二次将会被削职流放。

大家看到赵骏的坚决态度,不敢懈怠,散朝后各自回去布置,再不敢坐等观望了。

刘太后见大势已去,悔恨万分,受到打击的她,开始以绝食相要挟,想以此迫使赵骏就范,放弃推行新政的想法,已到了以死相拼的绝境。

新政就像搭弦之箭,到了不得不发的关键时候。

圣旨已下,刘太后突然绝食相逼,现在最难的就是赵骏,其他部院长官也很为难,悄然停下等着看赵骏的最后态度。

赵骏得知这个情况,有所软化,虽没有直言暂停推行新政,但已经默许停下,整日守在刘太后床前,寻找缓和妥协的余地和机会。

新政在刘太后的极力阻止和反对下,暂停实施,这让赵骏很快陷入两难境地,如果强硬推出难保刘太后不会出事,但如果就此放弃以后恐难立足令行禁止。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候,南宫昀主动找上来,深夜和他促膝长谈,说后宫干政历来被人诟病,之前被她垂帘听政实属无奈。当时先皇突然驾崩,太子弱小,刘太后强行上位,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二十多年隐忍不发,大家都憋着一股气,谁也不想再回到之前困顿沉闷的囚笼下。现在好不容易取得阶段性胜利,剥离削弱了很多太后党势力,而且新政已深入人心得到举国上下的支持和拥护,如果不趁此大好机会全面推开,以后再难有这样绝好的时机,甚至有可能会就此中断流产,这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要做就做得坚决彻底,不做就即刻宣布废止,但这样做的影响是皇威不在天威不存,以后再想做什么大的改变必会积重难返,这是标志,也是分割点,越过就能重现皇威,退却就会失掉皇权。

赵骏自然知道轻重厉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刘太后正因这场新政风波愤然离世,他会背负不孝无德的骂名,所以不敢表态。

南宫昀又说他已暗通京畿卫队,甚至已和多名王爷、附属国达成一致,安全稳定方面绝没有丝毫问题,只要赵骏一句肯定的话,就能马上将刘太后软禁起来,不会出现内乱和政变的危险。

第九十三章

上官翎知道赵骏难以抉择,自知帮不到什么,只去陪伴解闷。

在闲谈之中,赵骏说出了他的心事,希望上官翎能帮他出出主意,至少给一些明确的建议也好。

上官翎坦言后宫干预朝政确实有所反常,历来都很少见,而且多因皇帝年幼无人辅助或者在国家动乱的非常时期才有可能出现,像现在这种情况实属罕见,极不正常,既然圣旨已下就该彰显它的效力,来回变动恐难取信于人,建议再去找刘太后沟通,说出其中的利害关系,尽量取得她的同意。

后来,容皇贵妃也来劝说,几乎和南宫昀说得一模一样。

赵骏听后,觉得势在必行,打定主意去找刘太后陈情。

刘太后最后的意见是,新政内容要做改动,除了赋税和救灾两个问题,其他的都得推后,等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对此,赵骏很不满意,认为她只是捡了两个无关痛痒的小事入手,至于伤筋动骨的内容始终保持抵制反对的态度。

回去后,赵骏找大家商议,对刘太后做出了很大让步,决定先从减免税务和收归救灾权限做起,先易后难,慢慢推行。

这两项内容都牵涉户部,赵骏当即向他们安排下去。

新政得以部分推行,但对赵骏等人来说,这次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至少动摇了刘太后强硬的态度。

赵骏的心思全用在推行新政上,已经无暇顾及后宫诸事。

刘太后有了这次深刻的教训,一边开始培植个人势力,一边寻思赵骏将来的继任者。

等户部那边有了不小的进展,赵骏才想起答应过上官翎的事,急忙筹备前去拿渡国探望小红的事,早已淡忘了和刘太后的不快。

几日后,赵骏御驾前往,随行的只有上官翎、容皇贵妃、宁贵妃和凌连雄等人,南宫彪负责护卫,上百人的队伍晓行夜宿起行了。

郑皇后见时机到来,暗中找来齐昭仪,又开始了一番密谋活动。

齐昭仪受过赵骏的亲口威胁,在郑皇后面前屈意应付,不敢和她靠得太近。

郑皇后见她转了心性,忙把刘太后拉出来,恫吓道:“你我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都没有子嗣,其他人也别想占先,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你我要同心协力,竭力为姑姑做事才行!”

齐昭仪惶恐万分地说:“姐姐,皇上虽然走了,但皇威还在,之前他曾明言,谁敢再打龙嗣的主意就会严惩谁,我们姐妹一场,只该认命,再不能做那样的事了。”

郑皇后冷笑道:“呵呵,做一次也是做,做两次也是多,何必计较太多?妹妹,这次是姑姑下的指令,要我和你一起对付安若,想办法除掉她孩子,你也知道这孩子已经过了六岁,活下去迟早会成祸害,这一次我们安排周密一些,再不会留有任何隐患,必定能做得干干净净!”

齐昭仪连忙跪地拦阻:“求姐姐饶了我,这次真不敢了,但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绝不把这事说出去,你找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再找我了。”

郑皇后早已怀恨在心,一伸手就是一巴掌,怒斥她道:“小蹄子,你现在感觉翅膀硬了是不是?之前哭求我带你进宫那会怎么不说这样放肆的话呢?实话告诉你,这事你不做会有人做,但你想清楚,皇上要是知道你买通婉儿下毒残害龙嗣的事,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还有陈根那事,虽说坠儿已经不在人世,但姑姑可以出面治你的罪,呵呵,你别着急推脱,想清楚这两件事再考虑答不答应。”

听到这话,齐昭仪当即瘫软在地,知道已经摆脱不了她的控制和怂恿,有刘太后参与,就算赵骏有心护她,也难逃死罪,犹豫好一阵才说:“姐姐,是我不识抬举,你说吧,我尽力去做就是了。”

郑皇后见她这样,急忙笑着搀扶起来,安慰道:“妹妹不必担心,德妃她整天只知道写写画画,根本顾及不到紫阳的安危,等我寻到合适机会,再与你定下计策,必会做得干干净净神鬼不知!刚才姐姐恨你不成器,才失手打骂,但你清楚,如果她的孩子成为太子,我们就算生出再多的孩子又有什么用呢?再者说皇上对我们已经死心,精力全到殷昭容和宁贵妃那边,连容皇贵妃都遭到冷落了,我们还有什么出头之日的机会呀?既然他已经放弃了我们,难道就不该发泄一下不满吗?你我都没有孩子,现在有孩子的只有德妃、贤妃、宸妃以及宁贵妃,在她们几个当中,德妃的孩子已经走去学堂,其他还在襁褓当中,我们的机会不多,如果不尽早铲除紫阳,等他过了十岁,全都明白提防我们的时候,再想动他只会难上加难啊!”

齐昭仪却不以为然,疑问道:“姐姐,安若也不得宠,紫阳未必能坐得上太子之位,况且安若早有提防,何不先从贤妃、宸妃那边下手,对付襁褓婴孩不是比较容易一些吗?”

郑皇后愤愤地说:“妹妹啊,你太傻了,历朝历代都有立长不立幼的规矩,这紫阳已经六岁了,再不出手难道要等他十几二十岁吗?目前来说他的威胁对我们最大,趁他年幼无知顽劣淘气的时候及早铲除,至少能让我们消停三五年,否则等他们一个个长大,哪能赶尽杀绝呀?!你不要犹豫了,这事我早跟姑姑提过,她的意思是先除掉紫阳,等风声松懈下去,再找机会一一跟贤妃、宸妃和贵妃算账。”

齐昭仪犯难似地说:“可是安若那边戒备森严,而且皇上有过特别交代,谁也不能接近承恩宫,再说安若对我们早有戒心,对紫阳下手谈何容易呀?”

郑皇后却说:“只要你答应跟我一起,机会总会有的,这件事等我传话就好了,最近你不要外出,免得让人起疑。”

齐昭仪轻轻点头,随后又问:“太后那边什么情况,烦请姐姐带我过去见见她老人家吧?”

郑皇后淡笑道:“新政风波过去,姑姑的精神好了很多,能吃能喝,睡觉也很踏实,只是安若那边不太放心,最近要我和你一同商量,是想趁着皇上外出的有利时机,快刀斩乱麻,快速拔出肉中刺,做好这件事她才能完全放心。”

齐昭仪见她不愿带自己过去,随即打消念头,匆匆告辞回去了。

等齐昭仪走后,郑皇后才去找刘太后禀告。

“姑姑,她还算识相,已经答应跟我联手了,目前缺的就是机会,只要被我抓住,一定会让你满意放心的!”

刘太后笑道:“你办差我一直都很放心,既然有了棋子,剩下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姑姑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郑皇后一脸讨好地说。

刘太后对她非常满意,笑说:“骏儿已经走了大半月,估计还在路上,等他这次回来,一定要催一催,其他人都有了喜讯,就你这边毫无进展,不知这张太医是怎么调理的,别人一两次就能怀上,而你经过这么多次还不见动静,真快愁死人了。”

突然说到这么私密的话题,郑皇后有些羞臊,开始低头不语。

刘太后接着说:“你是我侄女,不管别人怎么样,你必须短期内怀上孩子,不然还怎么做皇后,怎么能服众呢?不过,这事也怪我,之前一直不管不问,这才导致骏儿一再冷落和躲避,但我保证,等他这次回来,不管他愿不愿意,一定要你及早怀上,一则是堵其他人的嘴,二则不能辜负皇后的位子,你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今后必定要给你创造这样的机会。”

郑皇后低头感谢。

“芮儿,你也不要羞臊,生儿育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作为皇后没一男半女,恐被世人取笑。骏儿脾气倔,你跟着他受了不少苦,这些我都明白,难为你从不抱怨和隔阂,始终对他不离不弃。他亏待了你,作为姑姑,一定会帮你主持公道争取利益!”

“我都明白,姑姑一直在为我着想,但不知怎么回事,前前后后有过很多次,竟没一次是成功的。之前,张太医给我开过很多药方,并不管用,我吃过很多滋补养生的东西,却也是没有用处的,唉,难道我怀孩子真就这么难吗?”

“你别着急,这事得慢慢来,其他人能怀上,你也可以,如果真有问题,张太医会事先说出来,其实他一直在说,你身子虚弱,肝火旺盛,劝你以后多想开些,别不分大小生一肚闷气,先把心情调整好了,再去想要孩子的事,或许就没什么困难的地方了。”

“姑姑说的极是,张太医也跟我说过这事,但我总控制不住生气,一听说他宠幸这个传唤那个,心里就窝火,干着急,却拿他没一点办法。肝火旺盛,急火攻心,一直在服用养神补气的方子,但一直不见效果。今后,我会注意的,绝不为小事动气,只等他回来的日子。”

第九十四章

机会很快来临。

赵骏离开三个多月后的一日中午,郑皇后那边有人过来给齐昭仪传话,说紫阳正在御花园玩闹,安若有事回了承恩宫,眼下只有两个宫女在陪同玩耍。

齐昭仪留了心眼,等来人走后,把张泽梅找来,说心情烦闷想去外面散步,一人懒得动弹,想要她作陪。

紧接着,齐昭仪以换衣为借口,把贴心丫头叫到里屋,让她找人去御花园那边等候,说出了具体的计划。

安排妥当,齐昭仪就和张泽梅出了门,有意无意往御花园那边走去。

张泽梅长期憋屈在屋里,心情沉闷,早有出去的打算,只是没有齐昭仪的同意,不敢擅自外出。今天总算有了游玩机会,心情大好,喋喋不休,一蹦一跳,看上去很是开心。

齐昭仪随意应付,心思却在下一步的计划上。

两人随意谈论行走,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附近。

很快,齐昭仪看到紫阳正和两名宫女踢蹴鞠,还在水池旁,肆意玩闹,兴致正高。她一下想到主意,等和一名太监打过照面,看准时机,冷不丁往前推了张泽梅一把,顿时将人掀翻在地。

齐昭仪一边朝御花园那边连呼救人,一边哭着向张泽梅解释,说她被地上石子绊了一下,失去重心,情急之下想抓她一把,谁知衣服滑没抓稳,真不是故意推搡的。

听到是齐昭仪的求救声音,承恩宫那边的两个宫女迅速往这边疯跑过来,慌乱之下完全忘了紫阳的存在。

而齐昭仪派去隐藏花丛一边的太监,不失时机,迅速捂紧紫阳口鼻,拦腰抱起,对准池壁重重将他抱摔下去……

张泽梅一时没有防备,被齐昭仪猛力一推,崴了脚,而且摔伤了膝盖,血流不止,露出森森白骨。

齐昭仪假装惊慌失措,请求两名宫女赶快去找太医救治,瘫坐在一旁,哭喊抹泪,不停向张泽梅道歉。

张泽梅平时大大咧咧,似乎很坚强的样子,但现在早已吃疼叫嚷,眼泪哗哗而流,似乎等不及太医救治。

承恩宫两名宫女也是乱了方寸,一个去太医院找人,一个去承恩宫拿药箱,到现在还未想起紫阳来。

太医很快到来,齐昭仪连声哀求他好生救治张泽梅,在一起送去宫里的路上,一再央求和自责,很快逃离了事发现场。

找寻太医回来的那名宫女突然发现不见紫阳,还以为受到惊吓自去了宫里,飞速回去找寻。

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安德妃,身后跟着之前和她一起照看紫阳的那名宫女。

安德妃动怒,责怪她们弄丢了紫阳,说他并未回去宫里,猜测肯定去找谁玩乐了,让大家四处寻访,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不一会,有名宫女在水池一角发现了紫阳的遗体,鲜血染红了周边池水,身体一多半倾斜漂浮在水面上,看上去已经死了。

安德妃听到急促的呼喊和啼哭声,走过来一看,当场被惊晕过去。

接着,有人去找太医,有人去报太后,很快被传得到处都是。

大家接连赶去那边。

紫阳的遗体已被打捞到岸边,面色泛白,头颅还在流血,裸露着白色的*,已然死了。

郑皇后在刘太后面前,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说她作为后宫之主,却未曾照看好皇子,实在负有监护缺失的地方。

刘太后抹着眼泪询问事发经过,两名宫女如实禀告,早已被吓得连呼饶命。

安德妃难掩悲痛,哭晕了好几回,要刘太后为她做主,查明真相,还紫阳和她一个公道。

刘太后当场传召刑部官员前来勘察现场追查真相,同时也把两名宫女先行关押起来。

经过一番调查,终于认定紫阳不慎坠入池中意外身亡,当时就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刘太后动怒,要治两名宫女看护不周疏于防范的罪,随后交由刑部严厉处置。

当晚,两名宫女接连认罪伏法,随后在供状上画了押。

张泽梅受到及时救治,躺床上疗养。

齐昭仪自知摆脱不了嫌疑,在刘太后和郑皇后的陪同下,去承恩宫向安德妃请罪,说要不是因为她被石子绊脚推倒张泽梅,就不会惹来那么多注意,更不会使紫阳受到惊吓累及性命,她就是始作俑者,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刘太后当场责骂齐昭仪,说就那么小的一件事至于大呼小叫惊扰紫阳吗?现在人已不在,还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又有什么意义?要她当众给安德妃下跪道歉,虽说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总归是因她喊叫而使紫阳受到惊吓才不慎坠落水池。

齐昭仪流泪自责,跪在地上乞求安德妃的谅解。

安德妃表情呆滞,已然失去了理智,不停自责,说她没尽到做母亲的本分,不该把紫阳交由宫女照看,呆呆傻傻,哭哭啼啼,根本不理睬在场众人的劝说。

郑皇后当众责骂齐昭仪一阵,就搀扶刘太后走了。

齐昭仪在地上跪哭一番,见安德妃无意理睬,才哭嚎着返去宫里。

孩子没了,六岁多的紫阳死了,这无疑给安德妃带来沉重打击,当晚不吃不喝,一直坐哭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郑皇后带太医过来劝说。

“安妹妹,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呢?节哀顺变,她们都得到严厉惩治了,今日午时就会被斩首示众,只是紫阳再也回不来了,呜呜……”

“郑姐姐,皇上知道了吗?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昨晚已经派出八百里加急,估计应该走出京城了吧!唉,皇上这才离开三个月,不知有没有到达拿渡国,恐怕短期内难以赶至呀!”

“我要去见见太后。”

郑皇后本想拦着,但怕她多想,就顺着她的意思说:“妹妹想去,姐姐陪你过去便是,但你该先吃点东西,从昨天午后一直到现在粒米未尽滴水未喝,这样下去,身子哪能受得了呀?”

安德妃没有胃口,说了声谢,就先跑出了门。

郑皇后为了避嫌,急忙跟随过去。

一见到刘太后,安德妃就拦阻说案子还要复查,处置两名宫女的事还要等赵骏回来再决定,不能这么草率和匆忙。

刘太后不露声色,出言解劝道:“安若,你现在的心情大家都能理解,但案情真相已经水落石出,她们都在供状上亲手画了押,如果要查,可以再找人复查一遍,但她们今天午时必须死,不死不足以告慰我紫阳孙儿的在天之灵,不足以给众多宫女警醒和教训。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必定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万一哪个宫女再疏忽大意弄伤害死了贤妃、宸妃的孩子,骏儿回来岂不要怪我不记教训重蹈覆辙?”

安德妃想了一阵又说:“我要见见汪大人,还要看看卷宗,总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刘太后拉下脸来,当即责骂道:“安若,你这是在质疑老生吗?今天你要说说清楚,如果说不出一二三,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好好劝你你不听,非要横着来,好呀,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翻得了这个铁案?”

安德妃自知说错了话,当即跪地求饶,反复说她只是感觉,并没有顶撞刘太后的意思。

郑皇后见气氛尴尬,当即让人去找汪大人过来,而且还要他携带卷宗过来,好让安德妃心服口服。

没一会,汪大人带捕头、仵作过来,手里拿着一沓卷宗。

捕头说通过勘察现场和调查了解,发现当时在场的只有齐昭仪、张泽梅以及两名宫女,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而且在场四人说辞都能对得上,起因是齐昭仪因石子绊脚失去重心失手推倒张泽梅,后觉情况堪忧连呼救命,两名宫女前来援助,一个去找太医,一个去拿药箱,经过就是这样,并没有他人作案的痕迹和线索,是属于不慎失足坠落池水而亡。

仵作说紫阳是头朝地坠落,在滑落过程中受到岩壁的剧烈撞击导致头颅开裂,顷刻毙命,身上多处有擦伤撞击的伤痕,并没有勒痕刀痕,确实死于摔伤,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

汪大人向安德妃展示供状,还有两名宫女的亲手画押。

郑皇后怕安德妃还不信服,随后带去死牢,让她亲自询问宫女,昨晚有没有遭到狱卒毒打和威胁。

两名宫女确实未曾遭受毒打和威胁,也知难逃死罪罪孽深重,如实禀告,按供状上的内容又说了一遍,承认负有照顾不周疏于看管的罪责,理应受到严厉惩处,最后还乞求安德妃帮忙给家中爹娘转达悔意和愧疚,哭声震天,哀婉凄惨。

安德妃失魂落魄离开,刘太后和郑皇后这才着手安排丧葬事宜。

午时一到,两名宫女被当众砍了头,汪大人替刘太后和郑皇后出言警示其他宫女,说要精心服侍主子,再有差池,今天的局面就是她们的下场。

第九十五章

安德妃被宫女及时救下。

赵骏接到宫中急报已是一月之后了,当时他们刚到拿渡国,还未与殷翠红见面,大发雷霆,当即掉头返回。

容皇贵妃和上官翎一路劝解,虽然很怀疑郑皇后,却都不敢乱说。

又过一月,赵骏等人才悉数赶到。

调查紫阳溺亡的事成了赵骏的头等大事。他接连传唤讯问很多人,包括齐昭仪和张泽梅,甚至把矛头指向刘太后,但因时间过长,现场不在,加之两名宫女悔罪后遭到处决,这件疑案成了无头悬案,毫无进展。

一方面,赵骏日夜安抚安德妃,另一方面,派凌连雄暗中关注刘太后、郑皇后、齐昭仪和张泽梅等人动向,把全部希望放在神龙局上。

但不幸的是,刘太后和郑皇后早已提高警惕,不仅减少来往,反而撤换掉很多近侍,只留下几名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和太监。

案情调查毫无进展,神龙局那边也断了很多眼线,这让赵骏很无奈和气愤,随即萌生废后念头,但很快被容皇贵妃和上官翎连番劝止。

紫阳溺亡一事很快不了了之,但赵骏对郑皇后的疑心有增无减,甚至到了敌对仇视的态度。

这事过后,赵骏更加敌视刘太后,又开始力主推行新政,把重点放在消减太后一党势力上。

遭受弹劾排挤的官员纷纷找刘太后诉苦,一下激化了母子矛盾。

此时,各种谣言四起,有说赵骏要囚禁刘太后的,有说废黜郑皇后的,宫里宫外朝中上下人心惶惶个个自危。

刘太后深感地位岌岌可危,暗中纠集旧党残部,很快将赵骏架空起来。

政变的出现,让许多人都想不通,直到被囚困于风影台,赵骏才后悔不迭。

原来,刘太后暗中说服两位贵胄王爷,持先皇挞皇鞭瞬间卸掉宫禁武装,而且连夜从京畿护卫营寻人替代,天亮之前就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

赵骏在愣怔之时,就被刘太后秘密带至京郊风影台强行监禁起来。

早朝时间已到,诸位大臣迟迟不见赵骏身影,有些担惊受怕。不少人慢慢觉察出禁军当中突然出现了不少生疏面孔。

刘太后很快出现在勤政殿,一开口就说赵骏患有恶疾先由她代掌朝政,身旁站着几位王爷。

太后又开始垂帘听政,这让很多人忧心忡忡,甚至挨不到散朝。

刘太后在百官面前露过面,匆匆散朝,接着开始了一场紧锣密鼓的清君侧行动,只要怀疑与赵骏有密切联系的,一个都不放过,挨个被停职调查。

十多天下来,朝中上下布满了刘太后的亲信和眼线,之前跟随赵骏的几百名官员大多被削职流放,有些被以各种莫须有罪名打入死牢,遭受毒打,自杀或者被屈打成招的比比皆是,一场疯狂的排除异己行动悄然结束。

在后宫,容皇贵妃、宁贵妃、李贤妃、吴宸妃、上官翎都受到排挤,生命岌岌可危。

上官翎担心赵骏安危,冒着生命危险去求刘太后,打算去风影台陪伴,自然遭到拒绝,差点为此送了命。

不出预料,容皇贵妃被送去风影台照顾赵骏,李贤妃和吴宸妃被囚困于各自房间,失去了自由。上官翎等人被遭驱逐,很快被遣返回金平府。宁贵妃也被送还拿渡国。

事件继续发酵。刘太后为彻底剥离赵骏身边的亲信和依靠,处置后宫几名妃子,又开始将魔爪伸向凌连雄。

凌连雄顺势提出返乡请求,打算就此了却残生,苦苦恳求。

刘太后念及他伺候先皇有功的份上,同意辞官返乡,要他至死都不许踏进顺安府一步。

离开顺安府后,凌连雄不仅没有返乡,反而纠集神龙局各站头目秘密去拿渡国会合集中。

上官翎怕遭人暗害,离开顺安府后,并没有返回金平,反而打算去拿渡国投奔殷翠红,想借此躲过刘太后的耳目。

三路人马很快在拿渡国汇聚,宁贵妃、凌连雄以及上官翎向殷翠红告知实情,希望借助她获得援助,尽快把赵骏从风影台营救出来。

拿渡国乃弹丸小国,国君不敢和刘太后为敌,而且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不解,有意驱赶。

无奈,在凌连雄的坚持下,上官翎同意去漠北匈奴寻机救援。

宁贵妃扯了后腿,决定在拿渡国长留下来。

刘太后得知情况,迅速派出多路人马疯狂追捕凌连雄和上官翎,但因神龙局的秘密存在,他们多次巧妙逃脱。

赵骏被囚困于风影台,不闻朝政,忧心羞愤,很快便卧床不起。

容皇贵妃日夜陪伴,以泪洗面,却也无能为力。

虽然,赵骏身在风影台,但能通过神龙局的人清楚了解刘太后的一举一动,甚至还知道凌连雄带上官翎逃去漠北寻求救援的情况。

上官翎跟随凌连雄到了一个叫虎邱的地方,那是南匈奴的势力范围。

两人很快被对方抓捕,带去营帐。

一个叫王勉的汉人作了他们的翻译,随即向寒热虎耶单于引荐。

凌连雄说赵骏被刘太后囚困,乞求获得援助。

寒热虎耶身为南匈奴单于,得知他们遭受刘太后追捕,赵骏危在旦夕,很快答应出兵援助,但条件是事成之后要帮他夺回匈奴大单于位子。

一年后,寒热虎耶亲率十余万铁骑踏入大成国边境,在凌连雄和上官翎的劝说下,所到之处不伤及无辜百姓,在神龙局的互通消息和里应外合下,一路攻城掠地,不出半年时间就已兵临顺安府城下了。

刘太后被迫提出和谈,答应寒热虎耶退位还政于赵骏。

赵骏重登王位,私下跟寒热虎耶签署合作协议,答应年后将联合讨伐北匈奴。

亲政后的赵骏,并没有展开大肆屠杀,解除刘太后的一切权力后,将她监视起来,对之前背叛他的人施行宽容政策,悔罪者自行离去,效忠者既往不咎。

容皇贵妃很快替代郑皇后升任皇后,上官翎和凌连雄因护主有功都得封赏。上官翎升任贵妃位。凌连雄还是大内总管,但权力增加不少,统管宫禁护卫。

郑皇后遭到废黜,被削去一切名位,到水银阁伺候刘太后,齐昭仪未能幸免,被打入冷宫,成了戴罪宫女。

左无双代替齐昭仪成为左昭仪,张泽梅进补为张昭容。

神龙局功不可没,其中的南宫彪作为局主,被擢升为威武大将军,赏定国公爵位。其父南宫昀因此升为大司马,与太尉安钫骅协理各类军政大事。

平定风波后,赵骏开始推行新政,一方面着力整肃吏治和军纪,另一方面开始裁撤机构和冗余官员,各方面都作出很大变革。

在机构设置上,他废除三省六部旧制,改为司马府主管军务,太尉府主管政务,御史台监察文武百官大小诸事,设中书省,总领司马府、太尉府以及御史台。六部减为三部,为举才部、刑狱部、参事部,二十八司减为十六司,分解三部事务。

在人员配备上,司马府设大司马一人,司马四人,都统一十八人。太尉府设太尉一人,理事四人,协理一十八人。御史台设御史长一人,左右御史两人,执事一十八人。中书省由大司马、太尉、御史长和皇帝组成。举才部设才长一人,左右才长两人,寻才一十八人。刑狱部设刑狱长一人,刑长、狱长各两名共四人,按察使一十八人。参事部设参事一人,左右参事两人,郎中令一十八人。

在职权和权力方面,中书省直接对皇帝负责,统领全国军政大事。司马府执掌全国兵马军队大权,受御史台监察,归中书省节制。太尉府执掌全国各类政事,接受御史台监察,归中书省节制。御史台负责监察文武百官,纠察军政诸事,有弹劾参奏职权,直接受皇帝节制。

都统、协理、执事各设有十八人,按府设置,下派属地,与知府共同管理地方军政和监察事务。举才部、刑狱部、参事部同归于太尉府,其中的寻才、按察使、郎中令也各有十八人,按府设置,下派属地,协助管理地方事务。

十八府,知府直接受皇帝委派管理,都统、协理、执事、寻才、按察使、郎中令按所属部门行使职权分部汇报。

这样的机构设置和人员配备,极大地加强了皇帝权力,上管中书省两府一台,下辖十八府知府以及军政要务,解除地方军政大权,改为中书省一律节制,疏通渠道,简化流程,不仅提高了效率,而且增强了管控力度。

但其中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打击了地方的积极性,裁汰冗员,近七成官员丢掉乌纱成为平民。另一方面机构太过集中职权太过粗略人员太过稀少,很难担负艰难繁重的地方大小事务。

没有刘太后的掣肘,赵骏行事雷厉风行,很快便颁旨施行。

大批冗余官员被劝退返乡,怨声载道,私下对赵骏推行的新政怀恨在心造谣生事。

第九十六章

在上官翎看来,变革迫在眉睫,赵骏虽不能和刘太后那样大肆排除异己,但也要重新调整,以防太后一党寻机复辟。

这次,各项变革推行得很是顺利,原先受刘太后威逼的官员纷纷效忠赵骏,还有很多人趁机辞职返乡,现在朝政风气清朗,不分太后党和皇上党,都按职权办差讨赵骏的信任。

等赵骏清闲下来,上官翎才进言劝谏,“皇上,神龙局见不得光,现在有御史台作替代,可以撤去了。”

赵骏想想也是,便说:“成立神龙局意在监视太后一党,现在已设立御史台,而且还有中书省,是完全可以撤去散开了。不过,我也担心,撤去后再难恢复起来。上次,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拼死辅助,恐怕你和连雄早就受到暗害了,我也不可能从风影台走出来,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可惜啊!”

上官翎见他舍不得,想了想又说:“是呀,我也记得这些,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实在不行,可以先让他们暂时散开藏匿起来,等有需要再集结起来,或许能以防万一呢!”

赵骏转念一想,便道:“这可不行,这些人回去无所事事必定变成一盘散沙,而且还有可能胡说八道,必须要给他们安排差事,不然就会荒废掉。”

上官翎觉着有道理,不停点头。

赵骏细想一阵才说:“他们的身份不便于对外公开,现在知道神龙局存在的人不多,不如让这些人去修建陵墓,这种差事很难引得起别人怀疑,遇事也能迅速召集到一处,比遣散回去要好一些呢!”

上官翎感觉不好,又说:“皇上你也知道,这些人当中有些还是幕僚志士,送去修建陵墓,恐怕会白白糟蹋学识,我觉着应该因人而异作出安排,比如有人善于拳脚功夫的,可以选进宫禁作侍卫,有人能言善辩吹拉弹唱的,可以送去文渊阁和翰林院,这样才不至于埋没人才。”

赵骏听后,不由得站起来夸赞:“琪妃果然高明,就按你的意思去安排,只是他们分散于各处,该有人从中联系,但又不能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对此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南宫将军马上就要带兵出城,做不了他们的局主,这样吧,还让凌总管管理吧?”

赵骏呵呵一笑,对她说道:“和我想的一样,就让连雄做他们的局主吧!”

上官翎见赵骏对她言听计从,很是高兴,但随即沉下脸来,小声询问:“皇上,两国交战在即,我方军队虽经过整肃,但平时缺乏训练,先前我曾见识过寒热虎耶所属南匈奴骑兵的厉害,恐怕北匈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此去会困难重重吧?”

提到这个,赵骏脸上阴云密布,随即陷入沉默。过了好一阵才说:“是呀,漠北之地环境艰苦,我方军队大多习惯步行作战,能骑马打仗的没多少人,一方面难以适应高寒和酷热季节的交替,另一方面对方大多骁勇善战善用弓箭强弩,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大困难。对于联合南匈奴对抗北匈奴这事,我也没有十足的取胜把握呀!”

上官翎想了想说:“我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既然我们不善于骑马打仗,不如让寒热虎耶做先锋,我方军队垫后,这样可以发挥步兵所长,也有不少取胜机会吧?”

赵骏呵呵一笑,接着说:“这个我也想过,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哪有人等着我们去追打的机会呀?为今之计只有加紧训练了。”

谁知,上官翎又说:“皇上,我还想到另一个办法,只怕有些幼稚了。”

赵骏笑道:“琪妃有话但说无妨。”

“对方善于骑马射箭,我方步行速战见长,只有以己之长攻其短处才有不少胜算。他们的工具是马,射程也有限制,在我看来只有采取游击偷袭的战术才可扬长避短,一方面我们可以让寒热虎耶率部正面佯攻,我们伏于暗处趁势侧面偷袭,而且还要装备精良盔甲,多用矛戈戟叉为作战兵器,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弥补不足发挥长处。”

“呵呵,难得琪妃如此用心,早听陈根说过,你最喜看些舞刀弄枪的兵书,果然有些见识,不错,我方适合短距离速战速决,而且不能与之硬碰硬,对方身形彪悍,我们必须偷袭,而且还要用曹刿的战术,消耗对方体力,趁虚而入才有很大胜算。”

“我只是略读过一些,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你说的很对,而且字字珠玑,这样吧,今晚我就找南宫将军商议,详细寻求应对北匈奴的御敌取胜之策。”

上官翎谦逊几句,返去宫里休息。

晚膳时候,赵骏把容皇后和上官翎叫去乾坤宫,是想跟南宫彪一同商议讨伐北匈奴的大计。

南宫彪很赞同上官翎的想法,而且大加赞赏,说她是兵家奇才。

一阵玩笑过后,赵骏切入正题,严肃道:“南宫将军,此去危险重重,匈奴分作南北两部,而且互不侵犯,足以看出实力相当,他们都擅长骑马作战,而我方过去,一方面要面临炎热缺水的环境。另一方面长途作战缺兵少粮。虽有南匈奴的配合,但总归存在许多困难。你可有什么御敌制胜办法呀?”

南宫彪细想一下,随后说道:“皇上,末将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确实存在诸多不足,粮草补给存在很大隐患,漠北多山,风沙很大,而且酷热难耐,我方将士善于水上和步行作战,一则不习惯气候,二则短兵相接也无足够力量。我完全赞同琪妃的主意,配合寒热虎耶表面佯攻实则趁势偷袭,这样能最大限度减少死伤。”

赵骏又问:“最近训练得怎么样了?”

“我已抽调十万精兵,每日严加训练,骑马射箭方面多有侧重,但总感觉整体能力比他们相差不少,确实没多大把握。离约定出兵时间不足两月,但各项训练不尽人意,真让我担心呀!”

上官翎接上说:“现在担心的是,我方将士难以适应恶劣气候,短距离交战方面倒不怎么担心,关键是要让大家尽快适应严酷作战环境。我的建议是,从这十万人当中再精挑细选两万人出来,身体强壮,意志和耐力强,把他们秘密带去偏北一点的野外进行短期考验,到时让这些人为先锋,其余人垫后,我想胜算可能会大一些的!”

赵骏随即笑说:“这主意甚好,我怎么没想到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琪妃的想法很好,南宫将军,从明天开始,选出两万身强体壮毅力耐力强一些的兵士去苏儿盖荒漠进行为期一月的封闭训练,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找连雄解决,我全力支持。”

南宫彪笑说:“是呀,我带兵这么多年,竟没想到这种办法,琪妃之言使我茅塞顿开,末将明白了,明天就带人过去实地训练。”

容皇后附和说道:“殷妹妹算得上女中军师,虽足不出户,但胸中早有千万计策,做姐姐的倒有些羞愧了。”

上官翎急忙推辞说:“我只是照兵书上的借题发挥,其实只知皮毛,不懂其中深厚的道理,快别取笑我了。”

晚膳在大家的一片笑谈中结束。

出征时间很快到来,赵骏为南宫彪壮行,容皇后和上官翎也为他饯行送别。之后,在南宫彪的一声令下,十万军队向漠北开赴过去。

三月后,南宫彪率部到达南匈奴中军帐前。寒热虎耶热情欢迎南宫彪,设宴款待,当晚共同议定行军路线和攻防策略。

寒热虎耶答应作开路先锋,而且还为南宫彪几路人马安排先锋和向导,都归他节制和调度,各按各的计划行事。

相比之下,北匈奴的整体实力要高出南匈奴,但因南宫彪的加入,双方差距瞬间倒转,而且越来越明显。

南宫彪按照上官翎的计策,将一万五千多精兵分作八路,远远形成圆圈,互相守望,彼此照应,渐渐分布于北匈奴八个方向,目标直指大汗营帐,而且在每路人马后面还埋设有不少伏兵,既当援兵又作辅助,慢慢摆出了八卦阵势。

等寒热虎耶率领的主力突破正面防守长驱直入,一举攻入北匈奴防御中心的时候,南宫彪适时从四面八方策应偷袭,一方面分散北匈奴的攻防精力,另一方面截断摧毁对方的援兵和粮草路径,很快把对方主力围困在中心,里外失去联系,只有坐以待毙束手就擒的份了。

经过十多天的日夜围困,北匈奴那边派出代表出面议和,答应寒热虎耶作他们的可汗,但条件是放过北匈奴众多军民。

寒热虎耶之前曾答应过赵骏,不会伤及无辜,所以当即答应,等北匈奴老单于下诏退位,收缴对方军队马匹弓弩,才退兵论功行赏。

第九十七章

南宫彪得胜还朝,赵骏带人亲自到顺安城楼下迎接,随后乘龙辇而行,享受到极高礼遇。

赵骏论功行赏,封南宫彪为平北大将军,手下十多名副将也都官升一级,封侯拜将。

几天后,十多个附属国派使臣陆续前来祝贺赵骏征讨北匈奴凯旋而归。这些小国当中就有拿渡国。

赵骏对拿渡国颇有敌意,想起当年凌连雄和上官翎无处栖身向他们寻求救援惨遭驱逐,如今却来示好,有些恶心,不顾上官翎拦阻,当即把对方使臣遣散出城。

事后,赵骏向上官翎解释:“琪妃,对方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见死不救,现在想趁机示好,其心可诛,而且小红作为两国和亲郡主,并没有出言拦阻,加上宁贵妃的无情背叛,我想讨伐灭国的心都有过,只是念及你与小红有段姐妹关系才没有大动干戈而已。现如今,他们派使臣前来巴结,为时已晚,但爱妃放心,只要有小红在,我绝不会兴师问罪,这样做就是给那弹丸小国以警示和威慑,希望他们能体谅你的一番苦心吧!”

上官翎连呼感谢。

数国来朝之后,匈奴大可汗寒热虎耶亲率使团前来感谢赵骏,携带众多良马和珍珠等罕见宝物,同时递交结盟国书,有意永修之好。

赵骏大喜过望,不仅签署国书,而且有意赐婚给寒热虎耶小儿子。

在容贵妃和上官翎的择选下,赵骏同意选派郡主远嫁匈奴实现联姻大计。

送亲大典过后,赵骏才清闲下来。

一日午后,容贵妃和上官翎匆忙赶去乾坤宫。

“皇上,眼看要到中秋佳节,臣妾有一事不明,特来讨旨。”容皇后小心翼翼奏报。

赵骏笑吟吟相问:“皇后整日为后宫之事操劳,辛苦了,说吧。”

“中秋乃是一家团圆之日,臣妾有句话不得不提醒,太后和郑氏那边?”

刚才还笑吟吟一团和气,听到这话,赵骏突然变得冷如冰霜,不耐烦地说:“在我面前别提这两个人,给她们供吃供喝已是恩德,罢了,我的好兴致都让这事给搅了,没其他的事,你们就退下吧!”

容皇后变得沉默。

上官翎担心劝道:“皇上,我们来之前反复思量过,这件事虽小,但关乎你的威严,还请三思呀!”

赵骏顿了顿,随即说道:“你们的心思我怎能不知?可她们对我又是怎么样的?把我关在风影台近半年之久,难道你们也忘记当时受过的屈辱了吗?两年前,她趁夜将我押至风影台监禁起来,从未探望过我,而你们也受过驱逐,这件事我永远记得,你们别再说了,我心意已决,就算全天下人骂我不孝无德也不要紧,我对她们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这事就此打住,谁敢再说别怪我动怒惩罚!”

上官翎还想再劝,被容皇后慌忙拉住。

赵骏气呼呼钻进书房,顿时不理睬她们了。

三天后,赵骏在御花园凉亭和众嫔妃笑谈赏月,俨然将刘太后和郑皇后放弃不顾了。

闲谈间,大家避讳谈及这类话题,但也明白了赵骏对刘太后和郑皇后的鲜明态度。

从此,后宫之中没人敢替刘太后、郑皇后甚至齐昭仪说话,已经跟着疏远淡忘了她们三个。

刘太后和郑皇后在水银阁过着凄苦暗淡的日子,但从未放弃过出去的念头,对赵骏使出一计又一计,不是喊头疼脑热,就是说那地方闹鬼,总想变着法地逼迫赵骏心软放出去。谁知赵骏总会差太医过去诊治,伺机探听虚实,不为所动。

刘太后拿赵骏无法,只得神神叨叨,佯装先皇附身,不停责骂赵骏,日夜啼哭,弄得后宫人心惶惶,个个疑神疑鬼起来。

容皇后和上官翎再次冒险劝谏。

“皇上,她们一没名分,二没爪牙,现在日夜啼哭,以臣妾的意思放她们出来吧!”容皇后苦劝道。

上官翎见赵骏有些犹豫,紧跟着劝说:“在外人眼中,太后毕竟是你母后,而且你与郑氏有过近十年的夫妻情分,现在她们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再这样下去,不知内情的人会说你太过冷酷,有损皇威和圣德,眼下没必要再跟如此软弱不堪的人较真,趁她们还未彻底丧失理智放还出来,你也能落得宽厚仁慈的美名。”

赵骏叹口气说道:“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她们都受到了应有惩罚,现在也能知错,只是一直犹豫不定,既然两位爱妃如此劝说,那好吧,就听你们的,放她们出来,量她们再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了!”

容皇后和上官翎喜不自胜,接连夸赞赵骏心怀仁慈,是个难得圣君。

当天下午,赵骏就带容皇后和上官翎去探视刘太后和郑皇后,作出了艰难让步。

一见到赵骏,郑皇后不停磕头求饶,连说知错悔过了。

刘太后倒没说这样的软话,只是涕泪横流,说先皇显灵终于让赵骏良心发现了。

让大家深感惊奇的是,赵骏不再称呼刘太后为“母后”,还是悄然改成了“太后”,对郑皇后不再喊“皇后”或者“芮儿”,而是直呼其名或者草草喊个“郑氏”,已然和她们划清了界限断绝了亲人关系。

让刘太后还去慈宁宫,安排郑皇后去了慈宁宫不远的嘉禾宫,给她们新派去几个戴罪立功的宫女和太监,从旁监视和伺机探听,早将她们看管起来。

等赵骏等人走后,郑皇后趁无人之际,偷偷向刘太后抱怨,“姑姑,他这是换着法地虐待我们,刚才这些人肯定受过他的威胁,个个贼眉鼠目,连出恭都要跟着,这里和水银阁又有什么分别呀?”

刘太后叹息道:“你别乱说,在水银阁我们与世隔绝,但现在你我重获自由,你说的很对,我们是被他重新看管监视起来,但你别忘了,这里是我之前住过的地方,而且已经回到宫里,以后一有机会我们还是能东山再起的,现在说这样丧气的话未免有些过早了吧!”

郑皇后摇摇头,表示很不理解,“姑姑,你别忘了,他现在跟我们断绝关系,剥夺了所有权力,只是拿好吃好喝供养,这里处处是他的眼线和耳目,我们哪里还有什么逃离机会和出头之日呀?”

刘太后苦笑道:“你傻呀,能从水银阁出来本身就是天大的翻身机会,虽说我们暂时被囚困于此,但你别忘了,在外人眼中,我始终是他母后,是当朝太后,只要小心和他周旋,就有翻身的机会,虽说你不再是皇后,但凭借我与你的关系,加上之前的余威还在,谁敢欺辱我们?谁敢不买我们的面子?等着吧,我们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最近你别乱说话,一切听我安排行事,成败在此一举,成王败寇的局面一定会再次显现!”

郑皇后见她目光坚定,似乎又有新的计划,才破涕为笑,露出一副坦然自乐的表情。

齐昭仪因祸得福,也随即被放出来,虽不再是昭仪身份,但从繁重的活计中解脱出来,被单独安置在空余房间,受到美人级别的应有待遇。

三人受到严密监视,一时间很难有见面说话的机会,加上她们都不信任近侍,只得在各自房中垂泪叹息。

虽然,她们三人都被释放出来,但其他人谁也不敢前去探望甚至私下谈论有关于她们的一切情况。

贤妃和宸妃所生的阿哥都过了五岁生日,相差不过三月,经常被送去乾坤宫。

不仅赵骏非常怜爱他们,连容皇后和上官翎都有些羡慕两位姐姐。

赵骏十分理解容皇后的苦痛,经过上次小产,已被郭子华下过定论,这一生她再难有自己的孩子,但让很多人想不通的是,这么长时间,上官翎那边不见丝毫动静,连郭子华也感吃惊,总查找不到根源。

三个月后,到了元宵节。

这一晚,举国欢腾。在容皇后和上官翎的精心筹备下,赵骏在众人的陪同下,一起到永定桥那边赏花灯观烟花,享受难得的夜晚,与民同乐,共享太平之福。

就在大家出去赏灯散步之时,齐昭仪屋中突然起火。

容皇后中途返去房中取东西,听宫女说齐昭仪房间失火,急忙赶去指挥救火,反被闻讯赶至拦阻的上官翎无意绊倒,两人双双跌落在地,等被人扶起,已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齐昭仪很快被活活烧死在房间。

容皇后怀疑有人故意纵火,听房内还有呼救声,想了解真实情况,不顾身边宫女拦阻冒险靠近,但因火势太大,烟熏火燎根本难以进入。

就在容皇后眼泪横流之时,上官翎慌忙赶至,因脚下打滑,不小心往前推了她一下,两人接连被摔倒在地。

容皇后最先倒地,脸部正好碰触到地上灰烬,因此毁伤了容貌。

上官翎倒地后趴在容皇后腿上,只是被磕伤了膝盖划破了衣裳,除此以外再无任何损伤。

第九十八章

赵骏随后赶到,听清事情原委,并没有责怪上官翎,一边安抚容皇后,一边让刑狱部介入,严肃追查纵火案真相。

当晚,太医院对容皇后实行联合会诊,因脸部受到大面积灼伤,毁容在所难免。

上官翎听到这个噩耗,当即哭晕在地,醒来后,说什么都不肯原谅自己,嚎啕大哭,不停询问有没有可以移植皮肤的办法,如果可以愿意用自己的脸皮补偿对方,听得在场众人无不掩面落泪。

三日后,刑狱部那边得出初步结论,是人为纵火,因为火从外面燃起,齐昭仪因烟火阻挡,没能及时逃离,失去生还机会。还有,外面烧毁严重,里面大部分还保持原状,两者加起来,足以说明火势攻入,齐昭仪被人活活烧死在房中,但却排查不出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按理说,大部分人的身上都有疑点,但赵骏已经锁定了最大的怀疑目标,那就是郑皇后和刘太后,只有她们最想置齐昭仪于死地,也只有她们最有胆量干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如果其他人想要齐昭仪的性命,早在她作宫女时候被人害死了,不可能等到放还出来。

换作其他人,赵骏想亲自审问一番,但对于齐昭仪,他觉得死有余辜,是狗咬狗的把戏,只是有些遗憾和惋惜,如果齐昭仪能早一些悔罪认罪,就会被看护起来,至少不会死这么难看。

齐昭仪被草草殓埋,调查没有停止,但也没有过分催逼,是在给刘太后和郑皇后演戏。

容皇后遭到毁容,上官翎终日守护在侧,不吃不喝,自己惩罚自己。

赵骏知情后,出言抚慰,但却并不见效。

容皇后反过来劝说上官翎,说她已是残废之人,此生再无怀孕可能,早就死心,并无半点责怪的意思。

南宫昀和南宫彪表示理解上官翎,说是无心之失,怪只怪容皇后福薄命浅。

他们越是这样,上官翎越是原谅不了自己,随后向赵骏请求,执意落发为尼替容皇后祈福消灾。

赵骏第一次严厉斥责上官翎,并当场拒绝了她的请求。

但上官翎去意已决,任凭赵骏轮番责骂,都想离开顺安府。

赵骏不同意放行,当即斥责她返去房间。

想到问题症结,赵骏随后突击提审郑皇后,差点动用私刑。

“郑氏,老实说,齐昭仪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郑皇后自然不敢承认,摇头哭诉道:“那晚,我身体不适,一直卧床休息,连圆月都没心情赏看,再说她是我妹妹,又是陪嫁丫鬟出身,自从进入水银台,就已心灰意冷,彻底想通,再不想过问后宫诸事,更不想与人结怨,只想安安静静了却残生,此生最大的希冀就是在有生之年能见爹娘一面和弟妹一样,除此以外别无他想。”

赵骏见问不出什么,当即答应会让她与家人及早碰面。

但赵骏并不死心,又去质问刘太后,“太后,齐昭仪是不是你派人害死的?”

刘太后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有三头六臂吗?被你囚困在这里,谁会听我的吩咐,谁又能帮一个将死之人?”

赵骏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灰溜溜离开。

谁都知道,容皇后一直以来非常在乎容貌,之前总拿这个与人比较,可以说爱惜容貌超过爱惜性命,但因上官翎的鲁莽,这才造成毁容后果,不责怪是违心的,好不容易斗倒郑皇后爬上皇后位子,现在因身下并无一男半女,又毁掉容貌,已经做不成皇后,论遭遇甚至要惨过郑皇后,表面不责怪别人,并不表示可以忘却和接受。

上官翎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一再提出要离去赎罪,已经面对不了容皇后,甚至羞于见其他人了。

赵骏经不住上官翎的一再哭求,无奈答应放还回去。

在送上官翎离去那天,赵骏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伤怀,亲送她和宋巧玉很远才挥手告别。

无奈之下,赵骏在顺安府郊区一座山上,给上官翎找到栖身之所,属于皇家一处小庵,那里的师父曾与先皇有过一面之缘,这次送去,虽有不舍,但能放心不少。

宋巧玉陪同前往,因答应过赵骏,上官翎此去只是待发修行,看得出并不是真的想彻底放她离开。

庵里师父早听过凌连雄的陈情告知,也并没有彻底收上官翎为徒的打算,知道她俗根未除冤孽未尽现在只是暂时逃避其中,将来还会牵绊红尘,答应赵骏会好生开导。

其实,上官翎也尽知赵骏的苦衷,想去那里躲藏逃避一阵。

上官翎在庵里安顿下来,宋巧玉跟随修持,日夜受师父开导教化,慢慢习惯了粗茶淡饭和与世无争的清苦安静生活。

容贵妃毁容,加之上官翎的负罪离去,随后向赵骏请求,自愿辞去皇后名位,想过一段平静的疗养日子。

赵骏理解她的苦衷,很快答应。

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赵骏经过深思熟虑,又听从容皇后建议,选立李贤妃为皇后,吴宸妃为贵妃,同时让左无双补李氏的缺成了左贤妃,张泽梅补吴氏的缺成了张宸妃。

左无双和张泽梅相继有了身孕,这让赵骏心情大好,慢慢走出了上官翎引咎离去和容皇后毁容隐退的阴影。

让左无双心有不甘的是,她生下一名女婴,大家都说好看,但她心生不喜,很快盯上了张泽梅的肚子,希望她也能生下女婴,这样心里就能好受和平衡一些。

作为干爹的凌连雄早已看透左无双心思,私下劝她不用过于在意,安慰说男孩堆里的女孩最能惹人怜爱,培养好了日后跟着沾光,而且还容易养得大长得大。

左无双感觉他若有所指,才放心不少。

张泽梅未到生产时间就已临产在即,提前小半月,着实让她惊慌失措。

接生婆是凌连雄派去的。

不幸的是,张泽梅“难产”而死,造成了一尸两命的悲剧。

赵骏闻讯赶至,在接生婆那里问到“真相”,难免心生悲痛。

接生婆哭诉,怀疑张泽梅平时缺乏走动,加之身体瘦弱,胎位不正,又惜力不挣扎,结果胎儿被卡住多时气绝身亡。大人因身体虚弱几次昏厥,失血过多,难产而死。

赵骏深感惋惜,左无双生下女婴,很早就听郭子华说张泽梅怀的是男婴,一直寄希望于她,谁成想一朝分晚就成泡影,大人孩子都没能被保住。

听凌连雄说起这个,左无双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张泽梅母子的死对赵骏有过不小打击,隆重安葬后,才从其他妃子中择优补了张宸妃的缺,但一想到张泽梅和孩子的惨状,他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了。

对于安德妃,赵骏始终感到有所亏欠,虽然她自愿去翰林院编修史册,但从未冷落过,时常过去探望陪伴,希望能再生下一男半女聊以慰藉。但很不幸,因为心情和年龄的缘故,安德妃始终心有负担难以受孕。

李皇后所生的阿哥名叫多伦,是赵骏亲取的,想自己多子多孙,现在已有十岁多了。吴贵妃所生的阿哥名叫富临,也是赵骏亲取的,意在富贵长命,将近十岁。

多伦和富临六岁时已去国子监从学。多伦生性活泼,时常遭受老师责打。富临有些“木讷迟钝”,虽沉稳安静,但老师不喜多嫌。

赵骏时常听老师谈论两人学习表现,渐渐偏爱于多伦,几次测试后发现,正如老师所言,他虽淘气顽皮,但记性超常,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每句话每个动作只说一次,他就能牢牢记在心里,不管何时考问,他都能很快记起。相比之下,富临就有些“愚钝”和“呆滞”了,每件事要说三四遍才能记下,但等三五日过去,他又会忘记,而且都想不起是谁教过的,因为这样,富临不受老师和赵骏喜爱,都很钟爱和偏私于多伦。

富临每次从老师或赵骏那里受到委屈,会找吴贵妃“告状”。

而吴贵妃不但不替富临鸣不平,反而私下一再告诫他凡事自有天定,不可争强好胜,错过的未必是坏事,得到的未必是好事,而且不准他往外乱说,约定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长大后自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起初,富临自然不理解吴贵妃的这番说词,但随着年纪渐长和学识增加,他很快理解长幼有别的尊卑观念,索性一装到底,而且演得越来越像,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变笨变傻了。

吴贵妃看到富临这副样子,表面显得紧张不安,实际上欣喜万分。因为她看到了安德妃大阿哥紫阳的悲惨下场。心想只有在别人眼中呈现一副呆傻糊涂的样子,才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妨碍和威胁,更不会视作眼中钉而千方百计剔除出去。后来,她就是对富临这样坦白说的,要他无论处于何种环境之下,都要处变不惊,故意装出痴痴呆呆的样子以求自保。

第九十九章

看着多伦和富临一天天长大,赵骏慢慢有了立储想法,但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好询问容皇后,更不好意思去问南宫父子以及安钫铧的想法,陷入犹豫,难以取舍。

李皇后和吴贵妃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但不敢耍小聪明,引起赵骏的反感,假装毫不知觉,和常人无异。

虽说除了紫阳,多伦算是赵骏长子,轮也轮到他作太子,但也深知变化万千的道理,始终不敢掉以轻心,等多伦每次上学回来,就会多一番询问和教导,详细盘问今日课堂表现,以及老师对他以及其他人的态度,针对性提出改进措施,希望能引起赵骏的好感和注意。

但吴贵妃不一样,是反着来的,她要富临最近多一些愚钝和木讷,最好经常走神或者有意惹恼老师甚至赵骏,告诫这些人越讨厌他就越安全,不用和其他人比乖巧精明,而是要比谁更愚蠢和呆滞,不比好的,就比差的。

多伦和富临听从引导,开始“两极分化”。多伦比之前更加勤学好问,总会引来老师的种种夸赞,而富临开始“破罐破摔”,不管老师问什么他都拖延一阵才说不知道或者忘记了,因此总会受到责骂和嫌弃。

再一次课堂上,赵骏悄然走进,老师按约定提问。

先问的是多伦,问他长大后想干什么。

多伦没多想就说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齐家治国平天下,学圣人之道安邦定国,维护社稷为黎民造福,一副王者姿态。

后问的是富临,也是同样的问题。

富临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不由得后退两步,接着摸摸脑袋,后来支支吾吾,大半天才说要严谨治学,希望能像安博士(安钫铧)那样学富五车声名远播。

紧接着,赵骏示意老师继续考下一个问题。

这次换作富临先回答,问题是求解“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意思。

富临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支支吾吾回答说爹娘不乐意让自己出去游玩就不能违背意愿私自溜走,如果真想去哪个地方,就要撒谎偷偷出去,而且还要提前溜回来,免得挨罚。回答完后,故意表现出一副得意洋洋自以为是的不屑神态。

这样滑稽幼稚的解释,很快逗乐了很多学子,富临也跟着嬉笑。但赵骏和老师都笑出不来,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换作多伦回答,赵骏洗耳恭听,生怕错过精彩瞬间。

只见多伦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紧不慢解答这句话出自《论语》中的《里仁》这一篇。意思是:孔老夫子说“父母在世,不出远门。如果要出远门,必须要有一定的去处,免得担心忧虑。

多伦刚说完,门口就响起了阵阵掌声,大家随即发现是赵骏,急忙跪地问安。

富临故意慢人一拍,最后一个下跪。

所幸的是,赵骏刚才听完多伦的精彩解释心情大好,要不然一定会责罚富临。

虽然,在课堂多伦一如既往表现出彩,但赵骏怕看错什么,当即让他们两个单独写字作诗,现场出题,想再一次确定优劣。

题目是以鸡蛋作诗,限三分钟之内完成。

多伦没多想就开始提笔书写,不到两分钟已完成,虽写得落俗,但勉强如意。他写着露渴为汤,虫蚊饥作粮;若施魔术艺,一蛋偶双黄。另外,字迹工整,铿锵有力,处处显露霸气和狂放。

只见富临咬咬笔头,这儿看一下那儿看一下,摸摸脑袋,耸耸肩头,一副很为难和忧虑的样子。时间已过三分钟,但他还未落笔。老师见他这副呆傻样子,很是气恼,但赵骏示意等他完成才叹息摇头。

富临慢慢下笔,写道鸡蛋鸡蛋圆又圆,一不小心被打碎;满地尽是破蛋壳,可惜可惜少顿餐!

他写完这些,时间已过一刻钟,而且字迹潦草,几乎难以辨认。

老师收起答卷一看,差点被气晕过去,当即想撕毁,却被赵骏出言拦下,“写得挺好,先留下,难得富临一刻钟辛苦完成,毁了多可惜!”

富临假装呆傻,见受到赵骏“夸赞”,反而大声高呼,说他的诗比哥哥多伦的好看,满课堂乱跑,瞬间激起了赵骏的愤怒。

富临被老师揪到赵骏面前。

赵骏一声呵斥这才吓得富临当即跪倒在地,哭哭啼啼,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劲。

但这并不引起赵骏怜惜,当即从老师手中接过竹鞭,狠狠打在他手掌心,连续打够八下才愤然离去。

富临确实感受到了钻心的疼,在赵骏眼前不敢哭,但等他走远,才放声痛哭,一声比一声哭得厉害和伤心。

吴贵妃看到富临手掌红肿泛青,将他抱在怀中,小声安抚“孩子不哭,经过这次没人再会打你,更不会受人怜爱,但你有娘亲就够了,知道吗,这竹鞭虽打在你身上,但痛在我心头。富临,看得出来,你已经长大懂事了,记得娘亲嘱咐,而且一直忍受到最后。孩子,苦了你了,但你该感到庆幸和满足,因为从今天开始你就和多伦不一样了,但我们并没损失什么,相反还能获得很多,比如说安全和自由。现在娘亲也告诫你,还要继续装下去,一直到死都要装下去,只有这样你我才能安身立命,才能保全荣华富贵,否则……”

富临忍着疼拦阻“娘,你别说了,孩儿什么都明白,早体会你的良苦用心了,放心吧,孩儿会继续演下去,而且会越演越好,永远不会置母亲于险境,为了你,我会一直装下去,以大阿哥的悲剧为教训,时刻牢记你的嘱咐,绝不会让人发现和生疑!”

吴贵妃听着富临稚嫩的声音,眼泪止不住滑落脸庞,再没有多说一句,反复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瞬间感觉她有了依靠和希望。

赵骏带多伦去了乾坤宫,有些反常,很快引起大家猜忌。

起初,李皇后有些疑惑和担心,后来听人说出国子监那边的情况,才暗自窃喜不已。

不出大家所料,三天后,赵骏当朝宣旨,立多伦为太子。

尘埃落定,李皇后受到大家的追捧和巴结,吴贵妃也学其他人的样子,拿出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香料当礼物送了出去。

多伦搬去明月宫独处,由翰林院大学士贾世德日夜督促功课,连李皇后都不得随意探望。

富临这才明白母亲的一番苦衷,原来做太子这么辛苦,一天到晚的功课都被排满,每日鸡叫时分就得起床,中午只休息一个时辰,随后一直要坚持到入夜,不仅要学习诗书礼仪,而且还要练习骑马射箭,有些还是他叫不上名的内容。

吴贵妃表面上让富临故意作出一副厌学懒惰的样子,但每到晚上,她会亲自授课,从诗书礼仪、战术兵法等等诸多方面入手,把她所能想到的都拿出来教授,给他补习功课,涉猎各个方面的知识,但从不要求死记硬背或者样样精通,只要求他广泛涉猎博采众长,意在培养他多方面的兴趣爱好,内容和方法都很随意,有时会读一段诗词,有时会讲一段典故,有时还会和他一块研习兵法和战术,寓教于乐,游戏消遣。

吴贵妃的这一切很难骗得过容皇后,但从不向人说起,暗中感叹她的处世精明和心思缜密。

左无双看着咿呀学语哭哭啼啼的女儿如雪,打心眼里看不惯,时常寻机责骂。

凌连雄听到她很多抱怨,但却下不了决心,只得一再向赵骏进言,给左无双额外创造出很多侍寝机会。

左无双生得妩媚,加之处事沉稳,更会揣摩人心,博得赵骏喜爱,很快又如愿怀孕。

三月后,左无双偷偷查出怀的是男孩,更加小心谨慎,几乎都不敢轻易出门,生怕磕着碰着伤及腹中孩儿。

孩子顺利诞下,确实是男婴,长得虎头虎脑,赵骏十分怜爱,不停夸她给自己生下了一男一女的龙凤胎,对她和两个孩子倍加呵护和珍视。

容皇后亲眼目睹了左无双的升迁之路,不由得担心起自己和上官翎的安危和荣辱,犹豫一段时间后,终于鼓足勇气去见她。

说明来意,上官翎无动于衷,打算长留庵里隐世修持,再不想跌落深渊难以摆脱。

容皇后不死心,又说哪天左无双得势,一定会找她们算账,现在赵骏受她魅惑,已然听不得有人说左氏的坏话,长此以往下去,恐怕再难扭转局势。

但上官翎说左无双的事跟她没多少关系,已经遁入空门再不想争宠算计,就算赵骏来劝,也不会回去,甚至都不想再见他一面。

容皇后这才听出,原来上官翎上山还有埋怨赵骏的想法,心结摆在那里,已经不是她能解开的,随即垂头丧气返回。

上官翎做不到心如止水,就向师父请教,问世间男女情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感情才是最值得一生守候和坚持的,是不是很多男子都那么花心,记得快忘得也快?

师父知道她埋怨赵骏薄情寡义,因两人身份特殊,不敢随意作答,笑一阵便走开了。



第一百章

南宫媞灰心返回,静坐叹息,忽然想到陈根或许能说服上官翎回来,即刻派人去通传。

早在一年前,陈根被凌连雄派去监修陵寝,几乎和上官翎断了联系,受到南宫媞的急召,感觉宫里出了大事,急忙偷偷潜回进来。

见到陈根,南宫媞就向他倾诉,说“陈根,殷妹妹一直对之前伤我的事耿耿于怀,不肯回来,你和她相熟,去劝一劝吧!”

陈根不知上官翎去庵里做尼姑的事,大惊失色,忙问“娘娘,发生什么事了,她不在这里吗?”

南宫媞猛然想起他已经不在宫里当差,急忙解释“忘了对你说,上次宫中失火,她无意使我毁容,我都不计较,而她反倒不能饶恕自己,苦求皇上同意,去了静香庵代发修持,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现在宫里人心涣散,各自为政,而皇上却……”提起这事,不由得落泪伤感。

陈根疑问道“我知道那场意外,当时也劝过她,但随后被派去监修陵寝,一时断了联系,娘娘和她情同姐妹,怎么也劝说不动呢?”

南宫媞长叹一声,苦笑道“皇上独宠左氏,早已淡忘了我们这些故人,唉,世事难料,没想到左氏爬升得这样快,而且最近又诞下阿哥,有了龙凤孩子,难怪皇上对她这么偏爱和徇私呀!目前,太后和郑皇后销声匿迹,宫中只有李皇后能与左氏一争高低,张宸妃死于非命,落得一尸两命下场,在我看来,其中定有阴谋和玄机。”

陈根听懂了她的意思,但也有不少顾虑,忙说“或许翎姐姐有她自己的看法,之前早有遁形隐世的念头,这次好不容易落得清静,恐怕谁也劝不了吧!”

南宫媞坚持道“陈根,在我看来,现在也只有你能劝服殷妹妹下山,左氏孩子还小,而且太后和郑氏还被圈禁起来,应该及早赶回来和左氏一争高低,我有很强的预感,左氏这么绞尽脑汁,必然觊觎皇后之位,李氏的危险在一天天增加,如果等到左氏把持后宫,我和她甚至你都没安身立命的机会了。”

陈根听她随意猜忌,满心疑惑,追问“娘娘何出此言?李皇后深得人心,就算左氏再有能耐,恐怕也不是李皇后的对手。另外不是还有吴贵妃吗?没听说她们两姐妹闹过矛盾,再说翎姐姐已不是昔日的身份和地位,再回来恐怕会身处险境,还不如躲藏于静香庵落得相安无事吧!”

南宫媞冷冷嘲讽“陈根,你太幼稚了。我早看出来,左氏对当年府衙选秀抱以怨恨,后来被殷妹妹几次超越,心中多有敌意,虽说张宸妃死于难产,但我总觉得另有蹊跷,只是找不到相关证据而已!你想想,她们一同入选,后来还同处一室,形影不离,亲如姐妹,后来两人境遇如此不同,难道真是命数吗?”

陈根犯难道“娘娘,或许你的怀疑是有几分道理,但你都劝说无果,我去恐怕也是白费功夫,目前只有皇上能说服得了她。但既然皇上忘却故人独宠左氏,我们何必拉翎姐姐入水呢?”

南宫媞有些恼怒,斥责道“陈根,恐怕你是被连雄蒙蔽了心性吧?我听府上丫头说,左氏和连雄走得很近,私下还以父女相称,难道你以为这次过去监修陵寝真是肥差吗?哼,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过?我父兄一直在朝为官,难道也看不清目前的险恶形势吗?”

陈根见她突然扯到凌连雄身上,不由得被吓出一身冷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南宫媞继续提点“你作为连雄的徒弟,自然不会怀疑,但我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左氏借助连雄接连获得侍寝机会,而且从才人迅速提升到贤妃,难道他们之间是一般的陌生关系吗?陈根,你醒醒吧,上次要不是殷妹妹出言恳求,恐怕你早被太后治以死罪了。现在殷妹妹负气出家躲避,和皇上越走越远,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会将他彻底推向左氏,到时再想扭转局势,已经为时已晚后悔莫及了。”

陈根自然很难相信,又问“娘娘怀疑我师父有何证据?师父待我很好,而且对皇上忠心耿耿,或许是哪个多事的人故意栽赃他们,恐怕是有险恶用心吧?”

南宫媞恼羞成怒,突然发火叱责道“陈根,你这是在怀疑我吗?难道你就这么信任凌连雄吗?我这样做难道不是为殷妹妹争取机会吗?”

陈根急忙解释“娘娘息怒,你误会小的了。只是我觉得师父不会和左氏互有往来,而且不会违反宫禁!想起当年,要不是师父暗中与我们会合一同找匈奴求援,我和翎姐姐早被太后和皇后追杀而死了。”

南宫媞缓了一步,忍住气继续劝说“陈根,人心是会变的,就像皇上,之前那么宠爱殷妹妹,可现在呢?他们中断联系已有大半年时间,可曾见过两人来往交流?你外出将近一年,自然不知这一年宫中所发生过的大事,张宸妃难产而死,左贤妃又孕阿哥,李皇后阿哥多伦被立为储君。左氏在一年时间从昭容瞬间上升为贤妃,已不是常人所能想象到的。宫中接连发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罕见事,难道真不该引起注意彻查到底吗?现在,皇上被左氏所魅惑,夜夜寻欢,几乎不理朝政,我父兄多次谏言反遭驱逐,难道这不算异常吗?”

陈根苦笑一阵说道“既然翎姐姐已无意争宠,而且对皇上心灰意冷,我们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她有心结,要害在皇上身上,而且正如娘娘所说,现在后宫已是左氏的天下,你们又能阻挡得了什么呢?以我的想法,顺其自然吧!”

南宫媞还不放弃,接着劝说“陈根,我知道你有难言之隐,不如这样,你亲写书信,我再去劝说殷妹妹,相信能有一番作为的!”

陈根见她不死心,又违逆不得,只好叹口气答应下来。

南宫媞使人拿来纸笔,说明大意,就去门外看守。

陈根犹豫一阵才提笔书写。

“翎姐姐,今闻南宫娘娘之言,你去静香庵带发修行,得知宫中诸事,恐对你今后不利,劝你尽快下山早做打算,弟陈根静候佳音。”

等送走陈根,南宫媞派亲信连夜赶去静香庵。

上官翎见到陈根的亲笔书信,心中激起不小波澜。

信中虽未直接说明宫中情况,但她已从南宫媞口中得知不少内情,一时间变得犹豫不定。

宋巧玉见她为难,从旁劝说“主子,在我印象当中,你始终在躲在藏,之前还以为那是明哲保身的上上之选,但现在看来,事与愿违,之前陈根险遭驱逐,现在你和南宫皇后都成皇上的故人旧识,张泽梅突然难产而死,左无双却平步青云,当年,她们联合起来陷害你,后来你一再超越她们,这样的悬殊和改变,以我对左无双的了解,只要等她坐上皇后宝座,一定会寻机报复。南宫娘娘的怀疑是有几分道理的,张泽梅离奇死亡,左无双又跟凌连雄沾染不清,不出意外是他们联手害死的张泽梅,在我眼里她越来越像郑皇后和齐昭仪了。”

上官翎也有这样的怀疑,因为没有证据,不敢妄下定论,想了想说道“小玉,内监和妃子以父女相称,是宫中大忌,相信凌总管不会那么大意,或许只是容姐姐的一番臆测当不得真呀!后宫本来就有很多是非,容姐姐遭遇打击疑神疑鬼也是有可能的,陈根在凌总管那里受到提携照顾,如果左无双真有意跟我们过不去,一定绝不同意陈根去监修陵寝。现在李皇后阿哥多伦被立为太子,她大权在握,就算她再有本事,很难对付得了皇后和贵妃呀!”

宋巧玉见她还不为所动消极避世,有些着急上火,“主子,难道你忘了当年在府衙待选,差点被左无双算计失去进宫机会的事吗?后来又怂恿张泽梅去查你的底细,容皇后不能生育,加上毁了容,对皇上已经不抱希望。现在,左无双有了两个孩子,而且独受皇上娇宠庇护,你已经很被动了,再不回去主动争取一些利益,恐怕真如南宫娘娘预料的那样,等她站稳脚跟地位稳固,你们再也没有撼动的机会了。”

“小玉,知道你在为我的将来担心,但皇上已经移情别恋。我来庵里将近半年,他却不闻不问,而且从未派人过来探望,这些足以说明我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份量,已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所以我回去只会自取烦恼自取其辱,容姐姐的心思我懂,但我们已经没有名位,再也做不了什么了。”上官翎灰心地说。

庵里师父听到她们议论,悄然走近。

上官翎很快觉察到师父的存在,急忙给宋巧玉使眼色,两人这才停止胡乱猜疑。

坐庵外山坡台阶上的上官翎,慢慢觉得丝丝凉风竟像把把匕首直戳心脏,一时间泪如雨下,怎么强忍都不起作用了。



第一百零一章

了一师太故意咳嗽一声,惊得宋巧玉急忙转身观望。

“清影,午饭时间到了,你们在这里说些什么呢?”

“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条明路。”

了一甩甩拂尘,和颜悦色道“有什么事,等吃饱肚腹再说吧。”说完,径直往山门走去。

宋巧玉见她故作高深的样子,有些反感,等她走远一些,对上官翎嘟囔道“她老是这样神神秘秘,问什么都不说,难道真是他派来监视你的?”

上官翎瞪了她一眼,小声警示“小玉不得无礼,师父是先皇的故友,皇上对她礼让三分,你我有何本事看轻别人?快别说话,跟我过去探问究竟,她似乎有话要说呢!”

宋巧玉红着脸跟去,再不敢胡乱议论了。

上官翎已经习惯了粗茶淡饭,草草吃完斋饭,就对宋巧玉说“小玉,今天不用清扫院子,你下山买些蔬菜和大米回来,来去也要不少工夫呢!”

宋巧玉知道她和师太有话要说,知趣离开。

等了一师太用过斋饭,上官翎急忙拿去清洗,做完这些,又端一杯茗茶过去,坐一边探问起来“师父,今早我收到故友书信,也想劝我下山入世,还是上次那件事,弟子拿不定主意,想听听师父教导。”

师太微微一笑,便问“清影,你对他可有痴想?这个要凭心而言,切不可随意搪塞!”

上官翎知道她在问什么,一时陷入犹豫,难以回答。

师太慢慢起身,走出很远,猛然指向树梢两只麻雀,说道“清影,你看那两只麻雀,从早上到现在叽叽喳喳追来追去,谁也不肯服软,你说它们是在打架还是在嬉闹?”

上官翎之前没注意到它们,走到前面,细细打量,犹豫不定说道“可能是在争食吧?”

师太哑然失笑,道“你猜它们谁会取胜或者结果怎么样?”

上官翎见她在考自己,不由得认真起来,细想一下才说“估计各有所得,或者会分开找食物吃吧?”

师太见她有所保留,又问“你也看到了,它们经常成群结队取食,难道落单会被饿死么?为什么不独自取食而要争来争去一起呢?”

上官翎不确定地说“或许是为了热闹,又或者是为了抵御攻击吧?”

师太未置可否,继续追问“依你之见,单独安全还是聚众安全?”

上官翎沉思一阵说道“当然是聚众安全,至少有很多耳目,能及时发现和感知危险迅速逃离,独自一个未免消息不通而险绝境。”

师太呵呵一笑,说道“那倒未必,聚众反而容易受到攻击,在仓皇逃窜之时又四处乱撞不辨方向,但独自一个,却能保持最高警惕,而且还能明辨方向精确逃离,有很多逃生的机会,并且不会受其他同类影响而迷失或者错过最佳逃脱方向。”

上官翎被她弄糊涂了,急忙反问道“师父,请恕弟子愚钝,未能参悟其中道理,还请师父明示!”

师太见她陷入迷茫,笑了笑,又指着天际几朵云,说道“清影,师父再问你,天际那几朵白云是否自知归途将来或者别人对它们的喜好?”

上官翎没多想就说“它们自然不知,因为是死的,没有知觉和头脑呀!”

师太看了她一眼,笑问“而我说你就是那些云朵呢?”

上官翎越来越搞不懂,她能和白云又有什么关系,疑问道“师父,我怎么就成云了呢?再说,它们和我又有什么联系呀?”

师太不慌不忙解释“当然有联系,只是存在的表象不一罢了。它们结水气成云,受风吹移动,遇山阻停止,拿你来说,遇君主成妃,受荣辱升迁,被心结所困,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上官翎有所顿悟,急忙追问道“师父,弟子有些懂了,还请继续开导。”

师太笑了笑,问道“云朵被山挡住,你猜又有几种结果?”

上官翎不假思索说道“要么等待被风吹走,要么化雨惠泽万物!但不管怎么说,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消散殆尽。”

师太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不缺灵根,缺的只是导引,呵呵,现在你该明白怎么做了吧?”

上官翎回想一阵,才恍然大悟,随即跪地谢道“谢谢师傅点拨,弟子全明白了,而且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师太往回走几步,又急转身体考问“清影,你跟为师说说,到底明白了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上官翎走到近前,说道“师傅同意我下山入世,而且教我主动争取,别等到后悔莫及的时候。”

谁知,师太竟拿拂尘轻轻打了她一下,说道“清影,你还是没彻底听懂为师的意思,刚才给你讲了两个问题,而你只答对了一半,竟把前面的忘了,唉,看起来,你是不会让我放心自在的。”

上官翎一脸茫然,彻底陷入迷惑,扑棱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很无辜和很困惑。

师太坐回石桌旁,沉默好久才说“为师的意思是,你的心境从未清静安详过,而且还有未尽的孽缘俗事,前有南宫皇后来劝,后有故人来说,已经到了该下山的时候。为师给你讲的第一条是众与寡、得与失的问题,第二条是外因和内在的关系,你的心境越来越乱,已经不适宜待在这里消极逃避。我与你有缘,日后还会再见,这次下山,不久还会重逢的!”

“师父,恕弟子愚钝,始终不能彻底参透彻悟这两个问题,还望给予详细解答。”

“先说众与寡的问题,现在你和南宫皇后是处于寡的境地,而你们所说的左氏和李氏是处于众的境地,敌众我寡,更加敛收锋芒,需要时还须忍耐退让。再说得与失的问题,你下山入世,或许能得君主怜爱,甚至还能重登后位,这就是其中的得,同样也存在被人暗算甚至陷害,或者饱受议论声名狼藉,这就是其中的失。得失自在人心,一半在你,一半在君,唯有小心谨慎,处理好众与寡的问题,才有可能掌握得与失的主动,这就要看你的智慧和度量了。”

上官翎将这番话一一牢记在心上,频频点头致意。

紧接着,师太又说“再来说说外因和内在的关系。君为水汽,你因他而存因他而亡,众为风,左右你与君的关系,是外在不可避免的困扰,风势大小决定你与他关系的亲疏,间接左右你的存亡大计。山为结点,是你与君的心结,没有心结或者及时消解,风再大你也能乘风前行,但若越积越深,只会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上官翎豁然开朗,忙跪地感谢“多谢师父教诲,弟子将铭记于心。师父一方面想让我了结尘事宿怨,另一方面告诫我不可鲁莽或者过于懦弱,必须审时度势谨慎应对。”

“呵呵,再问你一个问题,知道为师因何取‘清影’二字作为你的道号吗?”师太若有所指地问。

上官翎不明所以,随口说道“‘清影’代表孤单和寂寥,而且多显无助和沉静,估计师父当时看到我刚上山时的落寞情境应时取下的吧?”

师太冷冷一笑,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了几下,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给你取‘清影’这样清冷的道号,是想让你静下心好好看看自己影子,在我眼里,许多人都不看自己影子,一睁眼就知道往前看,总想看清别人内外,却很少看到自己影子,说明白点,就是自省反思的意思。只有彻底看清自己,懂得扬长避短,才能躲避千灾万难,但很多人不曾想到这一层,总想看出别人身上的弱点或者软肋,殊不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自知怎能做到知彼,这就是许多人不明不白身首异处却无法躲避的原因。”

上官翎连连点头。

“在我看来,你能做到自警自省,但却惰于看清别人,你守成有余主动不够,或许是性格使然不屑于争来抢去,但你恰恰做错了,因为你的一再退让和回避,使得身边最亲近的人接连受到损害甚至面临性命之忧。比如,拿陈根说事,原本你和他算是极有缘的人,跟你东奔西跑,守着残缺身子给你保驾护航,还有南宫皇后,由于你的临阵脱逃,置他们于危险境地而不顾,可你到现在还看不清目前局势,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为师真打算长留你在庵里,不管有没有效用,都想包庇下来,但我不能这般自私,也不能不为你将来设想,所以才破例掺和朝政以及后宫之事。为师本无意给你说这么多,但却做不到无动于衷呀!”

“师父,我不明白他们能有什么危险,难道你尽知朝中和后宫诸事吗?但我从未见过你下山或者和宫中人来往,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你这次回去就能弄清缘由了。为师只给你说到这里,剩下的谜题还要由你一个个解开。”

上官翎随即陷入沉思,感觉她知道很多事,但却想不起该从哪件事问起了。



第一百零二章

有师太开导,上官翎下定决心要返回宫里去。

次日一早,她和宋巧玉拜别了一师太匆匆下山。

上官翎的突然归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赵骏也听别人说过,但未去迎接,而是和左无双以及一对儿女厮混在一起,似乎早已淡忘他还有个主动退位让贤的殷贵妃。

南宫媞听说上官翎到来,亲自过去探望。

赵骏保留了上官翎之前所住的佳穗宫,自从她走后,再没有去过。

南宫媞似乎料定上官翎会回来,在和陈根秘密交谈过后,第二天一早就派人过去偷偷清扫收拾,早已准备妥当了。

两人一见,相拥而泣,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南宫媞苍老很多,近四十岁的年纪却像五十多岁的老妪,两鬓斑白,人老珠黄,难怪赵骏很少过来嘘寒问暖。

但上官翎的姿容没有过多改变,除了面部有些憔悴外,还保持有刚进宫时的容貌和身段,虽没有施过粉黛,但不乏透出阵阵英姿,三十五岁的女人却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感觉越活越年轻了,时光仿佛一直停留在她这边。

她们坐在一起,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谈话。

南宫媞问她“殷妹妹,看来你和陈根关系匪浅,我亲自上山劝说你都无动于衷,但他一封书信就把你给劝回来了。”

上官翎笑说“容姐姐,并非全是他的原因,是我自己想通的,加上师父也同意,我才决定回来小住一段时间。”

“哦,这么说,你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或许吧!对了,其他人都怎么样,皇上呢?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吧?”

“左氏现在很得意,看谁都不顺眼,对底下人呼来喝去,比郑氏当年还要威风八面呢!李氏自从做了皇后,跟我疏远很多,早已中断了来往。不过,吴贵妃经常过来探望,和之前相比变化很大呢!唉,人走茶凉,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连那些小小的侍御才人都瞧不上眼,见到我大老远就躲着绕着,生怕我发脾气吧?可是,我还有什么资格对她们呼来喝去呢?不过,你回来就好多了,不管怎么说,我再也不会那么寂寞和无趣了呀!”

“这样呀,那么皇上对你呢?”

“他呀,早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一方面因我毁了容,父兄都上了年纪,不知听了谁的怂恿,对他们也不比往日那般信赖和倚重了,早听传言,最近他有意给我父兄封地赐还,也不知真的假的,我也想通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现在国家安享太平,已经好多年没起过战事,作为武将军士,早没了他们的用武之地,去别处做做军事长官也好,免得在这里遭受非议,唉,现在我就盼着,父兄能颐养天年,过一段闲适安逸的太平日子,再不要被人使来唤去,稳稳当当做个一地军侯就好了。另一方面因我性情大变加上不能生育,慢慢与我疏远,几乎有好几月没见过面了,但听底下人说,他总去找左氏和李氏,把精力放在教养多伦以及如雪、如松上,连富临都很少提及,唉,母凭子贵,子以母显,他们总在一块,你我都成了旁观陌生人,说句不好听的,连那些昭容昭仪都不如呢!”

上官翎听到这话,当即有了悔意,后悔来这里自讨苦吃,后悔来这里自取其辱,同时也觉得她和南宫媞已经密不可分,有了同病相怜的感叹。

南宫媞慢慢看出她的心事,随即劝慰道“殷妹妹,你我同气连枝,以后要互相扶持。但也不要灰心,你和我不一样,至少你比我年轻,而且还能生养,况且他对你还有旧情,或许还不知你回来的消息,等下你去乾坤宫走走,绝对不会是这样落寞的境遇,唉,除了我父兄,在这里我只有你一个信赖贴心的人了,现在就盼着你能强势上位,你好了我便是好,你若不好那便是我的罪过和不幸。”

“容姐姐,你别这样说,不管别人怎么对你,在我这里,始终拿你当姐姐看待,而且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并不是李氏左氏那类人所能替代的。一直以来,我最看不惯两种人,一种是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人,另一种是以貌取人见风使舵的人,李氏之前跟你相熟,一直拿你作姐姐,绝对的顺从和尊重,但她现在这样做,我实在有些气恼和憎恶。吴贵妃饱读诗书,和安姐姐不相上下难分伯仲,是我在才学见识方面唯一敬服的两个人,对你不离不弃,我实在有些惊奇和意外。”

“不过,她的富临就不那么幸运了,皇上新立多伦为太子储君,而且对他见一次骂一次,被其他人看成了笑柄,作为娘亲,自家孩子受别人轻视和薄待,心里哪能好受呀?不过,我看得出来,富临这孩子并不是真的愚笨和迟钝,很可能是受吴妃说教,故意做给其他人看的,因为以吴妃的学识和见识,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富临受别人非议和嘲笑呢?她随便教导几句,几乎能和多伦相媲美一争高低了。”

“说的也是,估计是怕引起别人猜忌,有意让富临做出一番痴傻疯癫的模样吧?既然她与你亲近,以后我们多跟她来往走动就是了。对了,张泽梅的事情被调查得怎么样了?”

“早被搁置起来,皇上不提,谁敢持续调查呢?”

“哦,太后和郑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太后还住在慈宁宫,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说长道短,早不问这边的事情了。”

“皇上对她们是什么态度呀?”

“和陌生人没两样,从水银阁出来,很少过去看望,只有遇到大一些的节日才会带点心和衣物过去,其他时候一般都不理睬。”

“唉,难道他变了吗?现在连我都怀疑之前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大家都在变,难道你没发现自己也变了很多吗?”

“我变了,没有吧?”

“你变了,变得健谈和沉稳,而且不再多愁善感,能控制自己情绪和心态,心境成熟很多,不比以前那般稚嫩,遇事总会沉默寡言甚至哭哭啼啼。”

“呵呵,也许吧,那你感觉他变了没有,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你呀,总爱把难题抛给我,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喜新厌旧,只记新人笑却忘旧人哭,你说说,是变好还是变坏了?但我能理解,他一直怀疑太后不是他生母,而且郑氏一直拿太后咄咄逼人,加上紫阳意外溺亡,我小产丧子,齐昭仪被火烧死,张泽梅难产而亡,婉儿、柔儿以及坠儿甚至小红,再加上你的决意离去,他承受了太多不幸和痛苦,但其中最大的悲哀是,被太后和皇后生生困在风影台中,艰难度过了大半年的圈禁生活,再次上位还要仰仗外族人来支援解救,实在是莫大的侮辱和讽刺,所以他对我不冷不热甚至爱理不理,我都不会怪他,只能说自己福浅命薄,或许这就是天意,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容姐姐,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失去他的欣赏,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会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对不起,是我毁了你将来,早早断了你的希望,对不起,你想怎么处罚我都行,只要你解恨。”

“傻妹妹,我早已认命,而且一直以来都没责怪和抱怨过。以后,我们谁也不许再提这件往事。现在你就是我的希望,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做姐姐的就能跟着高兴。答应我,不管他现在如何对你都不要自暴自弃。终有一天,他会良心发现,到时你我的春天就会到来。这次回来,就已经走出了坚实的一步,剩下的路你要慢慢走,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再不要动不动生出离开逃避的念头,那样我会失去希望,失去活下去守下去的勇气。”

“谢谢容姐姐宽宏大量,日后自当图报。只是你也不用太过灰心,至少他还念及往日情分,对你不会过分苛刻的。其实来这之前,我受过师父点拨,所以才下定决心过来找你,往后我们就是两姐妹,有什么难题一同面对,再不要分出彼此猜来猜去,我也想你过得安心顺意,也想你父兄荣耀一生,等着吧,属于我们的时代很快会再次到来。”

“我也谢谢你,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过这么暖心热心的话了,你说得对,我们两姐妹联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要熬过这段低谷期,相信我们的好日子一定会到来,到时你得抓住机会趁势而上,再不要推来让去,让某些人有可乘之机呀!对了,吴贵妃是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在我们这些人当中,或许她是最睿智和冷静的,现在她有意投向我们,一定不要把她推向李氏和左氏那边,小心经营关系,迟早会帮我们大忙的!同时,我们还要小心提防凌连雄这个人,之前他一直是太后的人,后来才转而投向皇上,现在我怀疑他和左氏有隐秘的父女关系,等我找到相关证据,一定会借题发挥,趁机刹一刹左氏的傲气!”

上官翎听得一愣一愣,和陈根同样看法,不太相信凌连雄是个朝秦暮楚的卑鄙小人。



第一百零三章

“容姐姐,你为何怀疑凌总管,他可是护国功臣,在皇上眼中堪称定国公侯,要不是有内监不得封侯拜相,他可是要做柱国大臣的!”

“殷妹妹,我知道你和陈根都不信,现在也没任何证据能说服你们,但不要误会,更不要把这些话当作儿戏,下面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等我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们一个天大的真相。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走,跟我去住处,今晚给你接风洗尘。”

“也好,反正这里也很无趣,多谢姐姐美意,妹妹自当领受了。”

南宫媞笑逐颜开,很快将刚才的烦恼抛之脑后,拉着上官翎去了她所在的逸阳宫。

两人刚坐定,吴贵妃就来凑热闹,三人很快聊得梨花带雨哭笑不得了。

一阵玩笑过后,吴贵妃就对南宫媞和上官翎说道“容姐姐,殷妹妹,实不相瞒,我想提前把富临托靠给你们,还望姐姐妹妹不要嫌他蠢笨木讷,有机会多让他学习诗词歌赋,至于舞枪弄棒的,我也不喜欢,随他的喜好吧!”

南宫媞知她玩笑,笑骂道“妹妹,别人说你孩儿也就罢了,但你怎么也说此等不堪的玩笑话呀?在我看来,富临并不愚笨,而是那种大器晚成的孩子,不开玩笑了,说说其他的吧,反正咱姐妹之间没什么不能畅聊的!”

上官翎也跟着劝说“姐姐,我虽没多见过富临,但觉得他天资聪慧,只是缺乏引导,在你的培养下,假以时日一定能文能武,绝不是平庸之辈,而且大器晚成的例子比比皆是,你又何必揠苗助长过于急躁呢?”

吴贵妃苦笑道“让你们见笑了,其实我有难言之隐,并非真的想埋汰自家孩儿。富临这孩子乖巧懂事,虽说在文章射箭上,比其他孩子落下一大截,但在为人处世上却是沉稳干练的,并不是那种油腔滑调见风使舵的人,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认养下吧,不管谁接管,我都高兴,也替他谢过你们!”说到最后,竟突然落泪啼哭起来。

南宫媞急了,忙问“妹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母子啦?告诉我,到底是谁,我替你们告诉皇上去!”

上官翎也很着急,追着问“是啊,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了,告诉我们,咱们一起商量解决,实在不行,我就去找找皇上,他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说话间,吴贵妃突然跪倒在地,哭诉道“实不相瞒,早在两年前,太医查出我身患不治之症,怕影响到孩子只好出钱封口,这才没外传出来。现在我的身子大不如前,最近寝食难安,已经无药可治了。富临还小,我放心不下,所以才提前过来托靠。我走后,求你们好生教养,别让让人欺负他才好呀!”

“什么,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是哪位太医诊治的,他又是怎么说的?告诉我,一定要当面问问清楚。”南宫媞慌忙起身,大声疑问道。

“姐姐,你先别哭,跟我们好好说说,到底哪里不舒服,太医是怎么说的,你快详细告诉我们呀!”上官翎紧接着追问。

吴贵妃断断续续说道“我犯有头疼病,平时好端端的看不出来,只是每隔几月就会发作一次,而且多半还在夜里,征兆很明显,发病前浑身困乏无力,身体慢慢冰冷僵硬,随后就会连续发作一个多时辰,全身痉挛,头要炸裂一般,每次都会昏死过去。一直由秦太医诊治,在我的苦求下,他答应替我保密,到现在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连富临都不知情呢!”

“怎么会这样,那你有没有问过其他的太医,或者有没有去过外面药铺,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既然有病就该提前连续诊治,怎么拖到现在才说?”南宫媞有些恼怒。

“是呀,姐姐,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对皇上说,不管多么难治的病,他一定会悬赏各地名医前来诊治,不行,现在就跟我们去找皇上说说,你不能自暴自弃,富临也不能没有你!”上官翎急忙拉扯她往门口走去。

吴贵妃脚蹬门槛,哭求道“求你们别再声张,之前我偷偷去过外面,花重金找几位名医看过,都说一染上就没得救了,这是我的命,也是富临的命,你们别去告诉皇上,更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我一旦出事,富临是会受别人欺负的,现在皇上不喜欢他,除了我,在这里没几个在意他的,求你们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把这件事小心隐瞒下去,直到我死才能说出去,否则一个字都不能说呀!”

南宫媞感觉她说的都是真的,随即搀扶起身,让宋巧玉关上门,守在外面,和上官翎一同扶持去里屋,小声询问“妹妹,跟我说说,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平时见你好端端的,跟我有说有笑,怎么会突然得上这样的绝症呢?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大可以如实说出来,千万不敢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呀?”

“姐姐,你慢慢说,我们先答应你不会外传,更不会让皇上知晓,但你得如实说出来,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搜寻各地名医前来诊治,但凡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过,富临需要你,我们也不想你有事,快说说,不能再拖了。”

“秦太医还有外面很多名医都说,我脑中生有恶虫,食髓而生,直到被吃空。后来,我慢慢发现,发病的间隔越来越短,之前还是两三月一次,但最近这半年,几乎每月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疼痛难忍。因为知道命不久矣,所以每次发病出现征兆,我都会躲在房里,拼命强忍,实在经受不住就会咬东西在嘴里,始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三天前深夜我突然犯病,幸好富临被皇上叫去背诵唐诗,这才没被发现。”

“恶虫?哪有这么奇怪的病症,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呀!”

“姐姐,这种病我听说过,确实很难治,但也不是什么绝症。你先别放弃,等我给你打探寻访一下,肯定还有一线希望!”

吴贵妃知道上官翎在安慰自己,低垂着头,说道“这病连秦太医都束手无策,民间哪还有什么希望呢?妹妹好意姐姐尽知,我死不要紧,只是可怜我孩儿无人庇护,还求你们代为照看才是呀!”

上官翎紧接着说“姐姐,我确实听说过此类病症,并不是子虚乌有,这样好了,我先答应你,明天我起程去随州,希望能访到名医吧。”

南宫媞有所担心,道“殷妹妹,现在我兄长不在,而陈根又去陵寝监工,你一人独去教我如何放心得下呢?”

上官翎神秘一笑,骗她们说“我去找凌总管借人手,速去速回,你们放心吧!”

提起凌连雄,南宫媞马上引起警觉,将上官翎拉到一边,小声拦阻“殷妹妹,你怎么还和他纠缠不清,忘记之前给你说的话了吗?况且,你借他的人,万一将她生病的消息走漏出去,岂不节外生枝呀?”

上官翎却道“容姐姐不必担心,我会小心与他周旋,而且只以探亲祭扫为名过去,暗中寻访民间高人,一有消息自会及早赶回,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南宫媞叹口气,显得很无奈,随即过去对吴贵妃说“你不用担心,殷妹妹会尽早起程赶去寻访,我和她都答应你,不管你有没有事,愿意照看庇护富临,不会让他受任何人欺辱。这段时间,你在房中静养,再不要加重病情,如果规避不了富临,在发病之前就来我们这边,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富临发觉,你也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了。”

吴贵妃急忙跪地,称谢道“多谢你们施以援手,这次可要辛苦殷妹妹多跑一趟了,此去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多带些人手,不管能不能找到名医,尽快赶回来,为了我这个将死之人,你可不能有半点差池呀!对了,有一事我不想隐瞒容姐姐,最近偶尔获悉,左氏似乎对南宫将军富有敌意,频频向皇上进言,你们可要仔细防范戒备,免得遭她毒手呀!”

南宫媞有些气愤,疑问道“我父兄已去凌阳城做侯,难道还嫌碍她的眼么?到底怎么传说的,你可细细说来。”

吴贵妃走近一些,小声道“就在昨日,我偶然经过翠华庭,见左氏正和皇上信步闲谈,偷偷躲于暗处探听。左氏细语,说历朝历代都有诸侯割据威胁皇权的弊端和教训,而且还说南宫氏家族几代世袭军权侯爵,不可不防之类的话。”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只是微微叹息,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左氏见状没敢再说。”

“好,我都记下了,谢谢妹妹的提醒和忠告,我这就给父兄修封家书,免得防备不及。”

“我过来多时了,富临也该醒来,妹妹先行告退,有消息再过来相告。”

“好,你代我们盯着左氏,一有动静赶来告知,我们现在无名无分,已难得探听消息了。”

“妹妹记下了,这个自当尽力。”



第一百零四章

次日上午,上官翎去乾坤宫找赵骏辞行,听凌连雄说他去了左氏那边,有些犹豫,随后还是去了。

赵骏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去早朝,几乎夜夜留在左氏那边。

一见到上官翎,赵骏就有些恼怒,反复质问她为什么偷偷下山,对她不留情面,已然变了嘴脸。

上官翎一时心灰意冷,但见左氏嚣张得意,不由得隐忍下来,说有重要事想跟他商量。

左氏自然百般拦阻,不想赵骏再去接近上官翎,说这里也疼,那里也不舒服。

赵骏知道上官翎的脾气,没有重大事项不会独自下山,随即跟她去了乾坤宫。

到了乾坤宫,上官翎一改性情,各种献媚和撩拨,很快惹得赵骏心猿意马,再也忍不住与她宽衣解带行云布雨。

上官翎原本容颜未改、体态婀娜,加上主动卖力,让赵骏很是高兴和满足。

两人一番过后,才清醒过来。

赵骏对上官翎的态度缓和很多,主动询问她突然回来的原因,显得紧张和好奇。

上官翎谎称非常想他,还说这次回来再也不去庵里了。

赵骏自然不信,追着问她。

上官翎又说很早就想回来,只是师父不许,后来就忍着住了下去,但最近又想念得紧,再也忍受不了庵里的寂寞和冷清,觉得之前做错有些后悔了,不该赌气一人在外,以后再不和他分开了。

赵骏见她梨花带雨,很快打消疑虑,说一直在生她的气,所以,也赌气没去接她,分开的这些日子他没一天真正快乐过,将所有心思放在几个孩子身上,过得浑浑噩噩,之前想去接她,但一直拉下脸,确实是自作自受,白挨了一段时间的孤苦和寂寥。

上官翎厚着脸皮说她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进宫这么多年来,始终未能如愿,现在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十分羡慕,总觉得有些孤独,也怕受他人嘲笑,应该及早准备了。

赵骏反而奚落她,之前总在推辞,现在看别人的孩子才觉着眼红,是不是有些呆傻,当即答应会好好待她。

上官翎谎称非常后悔,现在已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想想都觉得可惜,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试一试,不然会后悔终生。

赵骏没说什么,随即又把她压在了身下……

凌连雄看出形势对左氏不利,暗中找她商议,说再这么发展下去,上官翎一定会取代她刚稳固起来的位置,一定得想办法破坏他们。

左氏犯难,说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希望凌连雄能出面解除困扰。

说归说,凌连雄心里也没底,知道他们之间是真心相爱,只是生有误会,一旦误会解除,任凭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随后陷入了沉默。

左氏着急,想出了种种对付上官翎的办法,有投药的,有造谣中伤她的,反正胡思乱想了很多种稀奇古怪的主意,但都被凌连雄所否决,说那样做只会引火烧身,建议暂时等待观望,伺机再想办法。

不出凌连雄的预料,赵骏的心又复活过来,不仅让上官翎搬到乾坤宫,而且不接受任何人的觐见,一天到晚陪在上官翎身边,白天和她写写画画,舞文弄墨,晚上酣战淋漓,开始了他们隐秘的造人计划。

南宫媞替上官翎高兴,但也非常担心吴贵妃的病情,但也无计可施。

左氏和李皇后都有些吃不消,坐立不安,但不敢劝阻,甚至都不敢去找赵骏。

三个月后,赵骏突然让凌连雄召集百官,说要恢复早朝,这让很多人深感意外。

上官翎知道他已经有很长时间不理朝政,而且受过左氏等人怂恿,将一些战功卓著的文臣武将封侯疏远,担心外敌进犯,这才苦劝他勤勉朝政,不要再浑浑噩噩下去。

赵骏对上官翎言听计从,才走出寝宫,去了勤政殿。

但情况不像上官翎臆想的那样顺利,赵骏一上朝,台下就有很多人站出来纷纷启奏,大意是刘太后年迈,不该受到囚困和监禁,应该恢复她太后的身份,而且还谏言赦免郑皇后,就算不再是皇后身份,也该享有对应的待遇。

赵骏当场勃然大怒,说要治那些人的罪,谁知刚一出口将近有一大半官员倒地,一同谏言,差点把他活活气死在金銮殿上。

散朝后,赵骏回去乾坤宫,怒气冲冲,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叛逆和咆哮,反复在想到底是谁给他们如此大的胆量,竟合起伙来针对他。

上官翎得知情况,感觉是刘太后暗中捣的鬼,但却想不通她已被削去名分,根本难以形成气候,随即又把矛头指向左氏,但无凭无据,只得劝赵骏暗中排查这些人背后的真正主谋。

赵骏镇定下来,立刻将凌连雄叫到身前,让他马上召集神龙局人马,尽快排查。

凌连雄当场答应,但随后去了慈宁宫。

第二天早朝之上,赵骏刚坐下,就听台下几人窃窃私语,大为恼火,但忍下来,悄悄记下了他们的名字,打算散朝后挨个问话。

赵骏很快从他们身上闻到了刘太后的味道,回去乾坤宫,迅速将凌连雄叫到身前,询问神龙局的重组进展。

凌连雄支支吾吾,说很多人已散落各处,一时间难以汇聚,要想重新组建神龙局只怕短期内难以完成。

上官翎听出疑点,等他走后,悄声对赵骏说是该让南宫父子回来了,而且已经刻不容缓,宫里的形势陡转,不出意外,是刘太后的缘故,而且凌连雄也难以摆脱干系,一场篡逆阴谋可能在紧张展开,必须马上做出反制措施,否则会贻误时机,让对方有更加充足的准备时间。

赵骏没想这么严重,反而斥责上官翎小题大做,说刘太后还被囚困于慈宁宫,凌连雄说的也合乎情理,短期内重新组建神龙局确实有诸多困难,不该这样肆意猜测的。

上官翎坚持说神龙局原本就被安插在军政各处的核心位置,只要一声号令,就算短时内凑不齐所有人,但能收回一多半,如果连这个目的都达不到,要么凌连雄有异心根本没尽力甚至都没按他的话去办,要么只能说明神龙局只是一帮草寇甚至已经被对方控制或者遭遇暗杀,神龙局贵在神速,而且纪律严明,等级森严,凌连雄作为之前的总局长,哪有号令不动的道理,其中有重大隐情,必须采取紧急手段。再者说,第一天上朝,就有很多官员突然向刘太后和郑皇后陈情,单从这一点看,足以说明已经政令不通皇威不在了。

赵骏越听越害怕,感觉已经到了危急时刻,但身边再无可信之人,只得央求上官翎前去传召南宫父子火速进宫护驾。

上官翎刚想离开,怕引起凌连雄的猜忌,悄声说服赵骏一起演戏给他看。

等凌连雄回来,赵骏突然挥手打骂上官翎,说她竟敢挑拨自己与左氏关系,还诬陷左氏是凌连雄的干女儿。

赵骏一连打了上官翎两个耳光,很快将两边脸庞打得红肿一片。

凌连雄急忙分开赵骏,替上官翎求情,这才阻止了一场闹剧。

赵骏当众驱逐上官翎,说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上官翎见目的达成,摸着脸哭泣离开。

怕凌连雄不信,赵骏随即赌气去找左氏,又当着他们两个的面,指责上官翎用心不良,这次回来预谋替代李氏想坐皇后之位,还恶意中伤左氏和凌连雄,留这样的祸害在宫中一天,谁也别想落得安稳,当即发话今后谁也不许提及她的名字,而且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她。出于之前贵妃的名分和影响,只想贬作庶民,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凌连雄亲眼看到他们反目,现在又直言上官翎的阴谋,慢慢相信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取得谅解,而且再也不会见面。

上官翎没去找南宫媞和吴贵妃,从乾坤宫出来,一路小跑去了街上,花重金奔去静香庵,想以此骗过凌连雄和左氏的耳目。

南宫媞不知内情,听说赵骏毒打上官翎后驱逐出宫,难以忍受,直接去左氏那边质问,想给上官翎讨个说法。

赵骏不敢直言,当即呵斥南宫媞离去,显得冷若冰霜、六神不认。

凌连雄和左氏看到这种场面,心里暗笑不已。

到了傍晚时分,趁凌连雄外出之际,赵骏偷偷去了趟南宫媞那边,暗中说出了他与上官翎的计划。赵骏这才取得南宫媞的谅解,两人不禁为上官翎的安危担心起来。

上官翎一到静香庵,就哭求了一师太,要她火速派人下山,将赵骏给她的密函亲手送到南宫彪将军手中,而且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会对赵骏不利,甚至有可能会被人谋朝篡位,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绝对不能有丝毫的耽搁和拖延。

了一师太很快弄清事由,亲选得力徒弟,悄悄从后门下山,一路飞骑去找南宫彪求援。

而凌连雄又偷偷去找刘太后陈情,将赵骏打骂驱逐上官翎的场面说得血肉横飞,早已放松了对上官翎的防备,而且自信地暂时延缓了密谋计划。



第一百零五章

赵骏一夜未合眼,一方面怜惜上官翎无端卷入其中,另一方面担心刘太后会乘虚夺位,只盼南宫父子尽快赶来救驾。

上官翎离开后的第二天,赵骏一如既往早朝,喜怒不露于色,随意问了些不相干的琐事便藏匿乾坤宫不出,而且再也不问重组神龙局的事,感觉即便集中起来也都是刘太后的眼线,甚至惧怕凌连雄再次聚齐那帮人。

左氏过来探望赵骏,反遭冷眼,气呼呼离开。

凌连雄安慰左氏,赵骏受到打击,一时间不理睬任何人也在情理之中,等过段时间就会自行恢复,不用再担心什么。

赵骏对恢复刘太后和郑皇后名分地位的事只字不提,很快引来许多官员的不满和围攻,纷纷写奏折联名谏言,已到了绑架要挟的地步。

刘太后那边正紧锣密鼓筹划谋逆夺位计划,暗中指使神龙局秘密抓捕暗杀不配合政变的人,一边做着游说,一边大肆抓人,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赵骏听到风声,只得作出让步,在一天早朝之上,他向众人宣布,从即日起恢复刘太后的太后名位,同时也赦免了郑皇后,答应放她去正德宫。

获得自由的刘太后加紧了谋逆计划,加大力度搜寻反对她的人,迅速扩张势力,四处封官许愿,已经公开与赵骏作对了。

赵骏不敢有过激动作,只得躲于乾坤宫,一遍又一遍催促凌连雄加快重组神龙局的计划,心里暗暗叫苦,感觉上官翎遭到了凌连雄的阻拦囚困,已经难以找回南宫父子。

他在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只要南宫父子一天不出现,他就不敢擅自妄动,万一彻底激怒刘太后自身性命恐怕难以保全。

刘太后同样不敢擅动,因为离朝这么多年,她很难保证到时有人会不会倒戈一击,再没有十足的把握下,想准备更加充分一些,达到一击即中的目的。

一月过后,南宫父子突然返京,出现在皇宫里面,很快引起了刘太后的戒备和警觉,迅速找凌连雄商议对策。

凌连雄劝说刘太后,南宫父子或许来看望南宫媞,也可能准备向赵骏辞官。因为南宫媞不受赵骏喜爱甚至都不去看她,加之南宫世家败落,早被囚困于凌阳城,大权旁落,现在顺安城都受司马府控制,他们调不动一兵一卒,而且此时只有父子二人,根本成了事。建议等待观望,一有异动随时能把赵骏控制起来,因为他手上还有上千余人组成的神龙局,个个忠心不二唯他是从。

刘太后见他胸有成竹不急不忙,才放松戒备,又找司马府安排一阵,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

南宫父子假意探望南宫媞,从她那里了解到大概情况,才急忙去找赵骏商议对策。

赵骏再次见到南宫父子,泣不成声,说当年不该听信左氏谗言调离出城,现在遇到危机,或许已经积重难返再难救援了。

南宫昀说事情都过去了,而且从未抱怨过他,目前该是一同商议对策的时候,再不要旧事重提徒增伤感。

赵骏这才询问他们有什么应对之策。

南宫昀坦言,现在司马府执掌天下兵马,估计已成了刘太后的势力范围,太尉府那边恐怕也遭了秧,最近听闻朝中上百名官员离奇失踪,可能已被人暗害致死,局势对赵骏不利,现在也想不到临时可用的力量。

南宫彪说凌阳城距离顺安府较远,虽有一些兵丁,但想与京畿护卫和宫禁卫队相冲突,肯定进不了城内,谈何营救呀?

正当他们犯愁时,南宫媞不顾凌连雄拦阻,拼力冲撞进来。

赵骏借机斥责凌连雄,说南宫媞虽已不再是皇后,但还有名分,谁也不能阻拦,很快将他呵斥驱离。

南宫媞迅速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又连忙走去外面,阻挡凌连雄靠近偷听。

赵骏迅速打开信封,仿佛得了锦囊妙计一般,呵呵作笑,引得南宫父子纷纷追问,生出了不小的疑惑。

上面是上官翎的字迹,写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刘太后之所以能暗通四处,不出意外就是凌连雄从中走动,只要控制住这个人,大局可稳。

看到这里,赵骏茅塞顿开,觉得凌连雄的嫌疑最大,当即让南宫彪拿他的尚方宝剑即刻捉拿凌连雄,有谁阻拦格杀勿论。

谁知凌连雄还未到慈宁宫,就被闻讯赶来的南宫彪一下打倒在地,被轻松制服带去乾坤宫问罪。

赵骏随即想到他之前已经着手重组神龙局,当即讯问这些人的下落,以及怎么联系之类的问题。

凌连雄见大势已去,突然咬舌,赵骏见状,迅速找太医救治,但已经晚了。

幸运的是,凌连雄临终前说他身上有块令牌,宫禁卫队中有很多是神龙局的人,不受任何人控制,只以这块令牌行事,至于司马府、太尉府甚至御史台都成了别人的,现在只有依靠神龙局才能摆脱险境。说完,他就断气死了。

赵骏已经猜到他说的别人就是指刘太后。随即让南宫彪手持令牌携带尚方宝剑,分几路带神龙局的人奔赴司马府、太尉府、御史台,统统卸去权力收缴帅印,而且封锁城门,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一切等明日结果。

神龙局里面的人确实训练有素,只看令牌,不管来人,他们看到令牌和赵骏的尚方宝剑,当即臣服,随后被南宫彪分派去几处。一队去了太尉府,一队去了御史台,另一队去了慈宁宫,南宫彪直接带多半人去了司马府。

凌连雄死得突然,刘太后还未引起警觉,就被神龙局的人堵在外面,瞬间失去了自由。

司马府被神龙局几百人围得水泄不通,南宫彪手持赵骏尚方宝剑,一见到大司马就传赵骏口谕,瞬间罢免官职夺去帅印,让人带至勤政殿听候发落,在人嘴巴塞上布带,以防畏罪自杀。接着,太尉府、御史台都顷刻间陷落,许多主事都被带去勤政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彪提前赶来报喜,随后护送赵骏去了勤政殿。

赵骏让人除去那帮人口中的布带,要他们主动坦白交代,这样可免一死。

没过一会,大家纷纷吐露都是刘太后威逼利诱的,实在是逼不得已。

赵骏随即将他们押入大牢,随后返回乾坤宫议事。

南宫昀见赵骏很为难,谏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把她送去风影台好吃好喝供养,也算仁至义尽了。

赵骏却说她三番两次谋朝篡位,罪大恶极,不严惩恐怕难以服众。

南宫昀又劝道刘太后是当朝太后,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猛然处决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一再推行仁政德政,不该对她如此。

就在赵骏犹豫不决之时,了一师太和上官翎急速赶来。

了一师太对赵骏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刘太后垂垂老矣,经过此事,再不会有任何翻身机会,与其在世人口中留下骂名,还不如宽恕她和郑氏,对于这件事应该冷漠处置,让人看守起来,颐养天年才是最妥当的。

赵骏看了看上官翎,见她也点头鼓励,这才下定决心,当即让南宫昀草拟圣旨,大意是不许刘太后干涉朝政,只管安心养病,如果旧病复发再无根治可能!

随后,赵骏连夜让南宫彪带去慈宁宫传旨。

危险解除,赵骏好奇询问他们这封书信的来历,眼里充满了感激和惊讶之情。

上官翎坦言,当时找到了一师太,说明原委。师太一方面派人去凌阳城送信,一方面细细研究,很快怀疑凌连雄应该早已重新组建完成了神龙局,而且猜测他就是连通慈宁宫内外的重要关键人物,只有快速阻断这条联系,刘太后失去消息来源,一时间难以指令司马府,就能给罢黜涉事人员有了缓冲余地。想到这一点,才让宋巧玉捎信给南宫媞,而且随后赶来劝说放过刘太后和郑皇后,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免得让赵骏背上杀妻弑母的恶名。

赵骏当即跪拜了一师太,说她救了他的命,而且还保全了名声,若再晚一些会做出后悔一生的事。

了一师太急忙扶起赵骏,带有期许地说刘太后之所以有可乘之机,是他荒于朝政而且用错信错了人,以后要重新起用能臣干吏,还要整饬后宫,深刻吸取这次教训,杜绝后宫干政,甚至还要想办法变革宫禁制度,再不能留下任何漏洞。

赵骏听罢悔恨万分,随后把了一师太奉若上宾送去歇息。

上官翎留下来安慰赵骏,其他人也都散去休息。

等大家走后,赵骏连声感激上官翎,坦言说没有她的警觉和计划,甚至后来的警醒劝阻,恐怕又要去风影台受辱,对当时责打她的事,深感羞愧,连说她要什么都会满足。

上官翎没有犹豫,当即说左氏跟凌连雄私下以父女称呼,应该引起戒备,还说吴贵妃患有恶疾,应该遍访名医尽快救治,再不能有所耽搁了。

赵骏一一答应,随后和她相拥而眠,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一百零六章

次日早朝之上,赵骏一连宣布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是罢免和委任官员的圣旨,针对司马府、太尉府、御史台多名官员涉及昨日政变,提出了对应的奖惩决定,由南宫昀再次出任司马,统领全队,吴贵妃之父吴伯庸出任太尉,统领全国政务,对于之前涉事的官员施行宽容政策,除去十多个主事被削职流放边关外,其他人官复原职。

第二道是严肃宫禁护卫的圣旨,严明宫禁护卫队每年从顺安府京畿护卫营挑选轮换,人数一千人,除分守四门外,从中挑选两百名御前侍卫守护宫中安全。除以上人员可以携带兵刃外,其他人都不得携带兵器甚至利器进入皇宫,由司马府直接挑选择定。另外调动全队,必须同时有司马和赵骏两瓣完全吻合的虎符,少一半按谋逆罪论处。

第三道是整饬后宫的圣旨,重申后宫不得干政,再一次明确废黜刘太后和郑皇后名位,同时也废除了皇贵妃的名位,后宫之事以皇后为主贵妃为辅,左氏降为昭仪,李氏降为昭容,吴氏降为贤妃,升上官翎为皇后,南宫媞为贵妃,两人共同执掌后宫诸事。

其实,赵骏还有另一道密旨,让南宫彪担任神龙局局主,将人数控制在三千人以内,分别安插在各大府院,仅御前侍卫中就有百余名。

李皇后被贬为昭容,连降多个级别,感觉大祸临头,等赵骏散朝回去,主动请罪,还提出了废太子请求。

赵骏斥责她身为皇后是后宫之主,却对刘太后和郑皇后以及左氏的行为一概不知,早已不能胜任皇后职责,但不想追究失察包庇之罪,太子并无过错,不受株连,要她以后好自为之,再有过错,一定会加以严惩,绝不手软。

李昭容听出对多伦没产生额外影响,这才谢恩而去。

左无双受到惩戒,左右想不通,随后赶来辩解。

赵骏对她说凌连雄已死,外面传言两人私下以父女称呼的事可以不做计较,但明知凌连雄有异心却包藏祸心,实则罪大恶极,念及一对儿女年幼可以既往不咎,以后再敢搬弄是非肯定会严加追责,再不会顾忌什么。

左无双哑口无言,灰溜溜退了出去。

随后,赵骏在上官翎和南宫媞的陪同下,去探望吴贤妃。

赵骏让郭子华仔细探查吴贤妃病情。

经过详细检查,郭子华私下对赵骏说,吴贤妃患的是绝症,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机,而且只有三五年的活命时间。

上官翎说在随州曾听说过这样的病例,而且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请求赵骏即刻发出悬赏通告,遍访名医,不想就此放弃。

赵骏对上官翎言听计从,当即发出了万两银子的悬赏通告。

举行完册封仪式,上官翎被查出有了两月身孕,赵骏喜上眉梢,更加偏爱钟情于她,很快把左氏抛之脑后了。

左氏拿上官翎没有办法,只得俯下身子教养一对儿女,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一日午后,上官翎对赵骏说“皇上,臣妾有了身孕,趁身子还轻,想你陪同我去伯父家看看,距离上次已有整整三年了。”

赵骏笑说“我之前就曾答应过你,是该回去看看他们的。”

上官翎惊喜不已,又说“陈根监修陵寝已过一年有余,我想带他一同回去,顺便祭扫一下爹娘,还请皇上恩准。”

赵骏点头答应,说道“你与陈根姐弟情深,现在凌连雄不在,我有意升他为内务府总管,你觉着有无不妥之处?”

上官翎又是一惊,笑道“我先替弟弟谢过皇上了。”

赵骏停顿一下,接着说“这几日刘氏闹得凶,总以性命相要挟,郑氏反倒安稳很多,这让我有些不快啊!你走之后,只剩下容妹一人,要是出点差错,可怎么了断呀?”

上官翎转念一想,说道“皇上并无过错,而且对她们仁至义尽,再者说刘氏能闹,说明还有求生,只是郑氏反倒安静,却教人担心忧虑呢!”

“殷妹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反过来想,刘氏几次失利,现在还对你抱有怨恨,最近吵吵嚷嚷,是在逼你,目的是想脱离你的管束,可能还未死心,暂时不用理睬。但郑氏不一样,她还年轻,受刘氏怂恿裹挟,现在可能已有悔悟,若不加以抚慰,恐怕会绝望寻死。”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你不用出面,让我和容姐姐过去劝说一番,如果她真有悔意,你再过去安慰,一方面可以堵住其他的悠悠之口,另一方面也能彰显你的宽厚和仁慈,同时也会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

“这样也好,那就有劳你们了。”

“为皇上分忧解难自是臣妾的分内职责,后宫不稳,你也无心政事,就让我们替你多分担些吧。”

赵骏连说着好。

南宫媞起初很反感再提及郑氏,但上官翎坦言郑氏虽不是皇后,但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她坏了赵骏的名头。

听清原委,南宫媞这才答应一同过去探望郑氏。

郑氏一见到南宫媞和上官翎,跪地求饶,早已没有了先前嚣张跋扈的气势,哭哭啼啼,求她们转告赵骏,已经知错,想返乡度过余生。

上官翎说让她返乡绝不可能,只要诚心悔过,终有一天会得到赵骏谅解,要她写下悔罪书,深刻反省,只有这样或许还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郑氏跪地感谢,当即拿纸笔写了起来。

随后,上官翎拿着郑氏的悔罪书,和南宫媞一同面见赵骏。

郑氏在悔罪书上写道,她犯有重罪,受刘太后蒙蔽和怂恿,参与两次谋逆行动,罪大恶极,论罪该处以极刑,但念及爹娘老迈,想恳请赵骏返乡侍奉他们,从此再不踏入顺安府一步。

赵骏征求两人意见,“你们有什么见解?”

南宫媞说道“郑氏犯有重罪,返乡等于放虎归山,虽说威胁不到什么,但她知悉太多内情,恐回去后乱说,不可不防!”

上官翎接上说“容姐姐说的在理,她们一再为祸,总体来说皇上对她们过于仁慈,上次风影台遭困,要不是寒热虎耶单于提兵讨伐,这里早就是她们两人的天下,我们这帮人已是对方的阶下囚,那时没有及时严惩,这才造成了第二次预谋政变,虽然她已不再是皇后身份,但她父兄还是国丈国舅身份,放出去只怕难以控制,以我的看法,应该派去看守先皇陵寝,免得她一再作恶!”

赵骏陷入沉思,过了很长时间才说“但她父兄却无任何过错,甚至都不知她在这里的一言一行,确实不该受到牵连,让她去看守陵寝,和留在正德宫没什么两样,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上官翎解劝道“表面看确实并无两样,但实际上相差很大,她留在正德宫,能探听刘氏动向,多少受人影响,而且这里看守森严,她不会得到解脱。但如果在陵寝那边,正好隔离了她们姑侄两人,我们暗中监视,她能感受到自由,心情也会转好,再不会作出寻死的打算。”

赵骏听完,笑说“殷妹果然心思缜密,想得长远,容妹觉得如何?”

南宫媞笑说“我这妹妹足智多谋,很早就领教过了,我听她的,让她们分割开来,也少一些是非,你见不到也不会觉得心烦,确实是一举三得的好主意。”

“那好,就按你们的意思办,从明天开始,就让她搬去陵园那边,你们选派心腹过去监视,对她的言行举止要做到心中有数,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两人领命退下。

郑氏听到这样的消息,知道他们还信不过自己,悲从中来,但也知这已是赵骏对她最大的恩惠了,当场感谢。

第二天,郑氏就被送去陵园那边,身边跟有两名宫女,赵骏自始至终都没露面,已经和她断绝了夫妻关系,连看她一眼都不嫌多余。

随后,赵骏向南宫昀和吴伯庸以及南宫媞托付宫内外事宜,就和上官翎起程赶去金平府,南宫彪和陈根左右护送,前后都有神龙局上千人随行保护。

金平府很快收到消息,暗中通知上官荣雄做好接驾准备,个个紧张惶恐。

上官荣雄送走知府,就悄悄对韩氏说“夫人,翎儿给我们光耀门楣了。”

韩氏不知内情,淡淡说道“她放着好好的贵妃不当,非要出家当尼姑,难道这也算光耀门楣吗,老爷你是不是生病了?”

上官荣雄压低声音说道“夫人有所不知,听知府大人说,咱们翎儿已经回宫,早不当尼姑了。你猜猜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韩氏惊奇,急忙追问道“老爷,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赶快告诉我,别卖关子让人着急呀?”

上官荣雄呵呵一笑,便道“最新的消息,咱翎儿已经是当朝皇后了,而且根儿也升了官,是内务府大总管,和之前的凌连雄一般身份,翎儿可以管后宫妃嫔,一宫之主,根儿也不差,宫里的大小太监和宫女都受他管束,而且这次皇上也会过来,听说是专程来看我们的,呵呵,高不高兴呀?”

韩氏听到这里,差点惊吓过度昏厥过去,随后被上官荣雄扶去内屋休息。



第一百零七章

韩氏镇定下来,才对上官荣雄说道“没想到翎儿给咱上官家族争了天大面子,之前还为她担心不已,现在却听她坐上了皇后位子,真的叫人想都不敢想呀!根儿也是,之前听说他去监修陵寝,没想到却已是宫里的大总管,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和富贵呀!不行,我得把这两个好消息告诉蓉儿他们,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

上官荣雄连忙制止,说道“夫人先不急,万一中途有变,我们岂不是白高兴一场,而且知府大人曾有告诫,要严加封锁这个消息,只有你我可以知晓,对于蓉儿等人还要保密,因为这次不单单翎儿和根儿会来,随行的可是当今皇上,他的安危不可不考虑呀!”

韩氏连连咋舌,急忙道歉“是呀,我倒忘了这茬,皇上御驾到来,是该严加防范,我不告诉他们就是了,对了马掌柜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他不会透露出去吧?”

上官荣雄笑道“夫人多虑了,马掌柜作为知府姻亲,早该知道,但他不似我们,比谁都知道轻重厉害,绝不会透露半句,放心吧,只要我们不外漏消息,皇上的安危自有人在意,绝不是我们跟着操心担心的事。这几天我们要打扫庭院,把该收拾的地方都要好好修缮一番,免得怠慢了他们。”

韩氏说了声“是”,急忙吩咐仆人,开始彻头彻尾打扫府中上下,慢慢做起了准备。

上官荣雄测算大致日期,火速赶去米行,让大家关门赶去府中准备,说近期将有贵客登门,必须好好商议一番。

不管上官蓉他们几个怎么追问,上官荣雄丝毫不敢透露半句,只说来人是贵客稀客。

回到府上,上官荣雄向上官蓉、上官童、韩贵春分派了不同任务,做着各方面的迎接准备。

两月后,圣驾抵达金平府官驿,府衙那边派人过来视察准备情况。

这时,上官蓉他们才知道来人正是上官翎和陈根,随行的还有赵骏,个个欢喜雀跃,争着要去官驿迎接。

上官荣雄急忙拦阻,说上官翎现在已是皇后,陈根也是内务府大总管,不可因为熟悉失了礼数。

在官驿稍作停留,上官翎等人才往上官府赶来。

上官荣雄携带家眷早早跪候在府门前,周围全是府衙军士和神龙局的人,一般平民没一个能近得了那个圈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上百人跪地高呼。

赵骏扶持上官翎走下銮驾,陈根和南宫彪分守两边,一同走来。

赵骏喊了声“诸位平身”大家才敢起身,个个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上官翎和陈根匆忙走到上官荣雄和韩氏面前,垂泪问安。

“大伯,大娘,翎儿不孝,未能在家尽孝,呜呜……”

陈根向上官荣雄和韩氏问了声“安”,就找上官蓉他们三个说话,眼里饱含泪水,显得很难过。

上官童见妹妹好端端回来,很快和她抱头痛哭,哭得声嘶力竭。

等他们见过面,在知府的劝说下,大家才往府中走去。

府中房屋被重新油漆过,仿佛才刚新建不久,院内装点一新,从门口到院落甚至到各处房间都铺上了红色地毯,院中香烟缭绕,屋内换上了新购家具,看上去一切都是新的。

赵骏坐稳,就对上官荣雄和韩氏说道“上次就想拜会你们,只是未得机会,翎妹现在是我的贤内助,多亏你们悉心教导。”

上官荣雄诚惶诚恐,说道“能得皇上如此垂青怜爱,是她造化。”

赵骏又问“米行生意最近可好?”

上官荣雄小心答道“承蒙皇上照顾,生意一直都好,基本不用库存,购存几日就会被抢购一空,受了天大的隆恩。三年前,已和东坡商行合并,基本不用外出采购,附近州县多地的大米都往这边送来转销,有些应接不暇。”

赵骏呵呵作笑,随即问道“这边民意如何,对朝廷推行新政改革又怎么看,你不用担心,据实说出来就好。”

上官荣雄想了想说道“大家支持新政,不管是吏治还是三部制改革,都表示欢迎,精兵简政,一以贯之,能确保政令畅通,削弱各地藩王势力,从文治武功御史监督,还是从部司裁汰冗员,等等方面,无不拍手称快暗暗惊奇。”

赵骏很满意,随后又问“这边对我处置刘氏和郑氏又有什么传闻说法?”

上官荣雄据实说道“在我听到的传闻中,都说皇上太过仁慈,一再迁就她们,但也能体谅你的为难之处,大多表示同情和理解。”

赵骏笑说“在我受困风影台期间,翎妹不惜奔走匈奴,为我求得援兵及时逼刘氏还政,第二次翎妹一句话使我警醒过来,这才迅速瓦解了对方的阴谋行动,如此看来,翎妹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作为她至亲的人,理应受到表彰,说说吧,都想要些什么恩德赏赐呢?”

上官荣雄和韩氏急忙跪地劝阻“小民已经深受皇恩,正愁无以为报,不敢再提任何要求,而且还请收回成命,我们无功不受禄,确实愧不敢当呀!”

赵骏让陈根搀扶他们起身,随后笑说“伯父,伯母,你们才过谦逊了,如果你们不曾收养翎妹,我们怎能相见相知?她两次助我脱困,你们可是最大的功臣,这一点我不能忘却。知恩自当图报,我也是凡人,懂得这个道理,都说说吧,不管说什么我都能应允。”

上官荣雄不敢说话,和韩氏低头沉默。

陈根见状,忙对赵骏说道“皇上,大伯大娘已是大富大贵之人,本身并无难处,依我看就免了吧?”

赵骏却说“不行,今天我要为你们做些什么,否则心中有愧。”

陈根只好去问上官荣雄和韩氏,“大伯,大娘,既然皇上诚心封赏,你们可以说出愿望。”

上官荣雄见推脱不掉,转念一想,随即说道“那好,我想求皇上为府赐匾,好让后代感恩奋进,算是光耀门楣吧!”

赵骏这才露出笑意,说道“好,我就赐匾,以示感激。荣耀世家,这四个字如何?”

上官荣雄和韩氏当即跪谢,说他们得了天大的恩赐,这比赏赐几百上千万两银子都珍贵,激动得快要哭出声来。

随后,赵骏亲笔题字,大笔一挥写下了“荣耀世家”四个大字。

上官荣雄如获至宝,将它装入锦盒束之高阁,以备日后摹刻悬挂。

赵骏在上官府用过饭菜,就和陈根返回官驿,准许上官翎滞留府上几天。

上官翎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成为府上的重点保护对象,连如厕都让宋巧玉陪着。

在府上滞留三日,上官翎诉说多年的分隔之苦,韩氏不敢让她太过伤心,总在一旁劝慰。

陈根趁着空闲,替上官翎,前去清远祭扫双方爹娘,顺便过去寻访名医。

赵骏在南宫彪的陪同下,开始了小范围的微服私访,收获颇丰,感慨良多。

怕上官翎身子越来越重,路上颠簸不安全,不等陈根返回,就很快起程往顺安府赶去。

来的时候用了两月时间,去的时候走走停停,却用了将近三个月,一到宫里,赵骏将上官翎看护起来,除他和南宫媞以及陈根之外,其他人都不能靠近,因为上官翎已到临产的关键时候。

赵骏派郭子华和孟教习夜夜陪伴,生怕上官翎遇到不测,还让南宫彪加派人手守在晋嫣宫外日夜轮值看护。

吴贤妃已经病入膏肓,前来诊治的各路名医纷纷叹息离去。陈根那边传来噩耗,经多方寻查获悉,随州城确有一位名医,而且治好过同样病症的人,但可惜的是此人三年前就已身故,因膝下无子加上性情乖戾,没收下一个徒弟,将奇绝医术带进棺材,已然失传了。

上官翎闻讯赶去安抚,当场答应收养认领富临为自己孩子,让吴贤妃了无牵挂安心离去。但不巧的是,在她返回晋嫣宫的途中,受到一条拇指般粗细青蛇的惊吓,猛然跌倒。

宋巧玉和孟教习迅速抬去晋嫣宫,郭子华感觉大祸临头,呆坐在一旁,已然失去了主意。

赵骏随后赶至,听说上官翎受到惊吓流血不止,险些昏厥过去。

在郭子华的照顾下,血被止住,但上官翎脉象不稳,早已探查不到孩子心跳。

上官翎小产,从她腹中取出一具男婴死胎,彻底激怒了赵骏。

调查随之展开,郭子华和孟教习戴罪照顾上官翎,南宫彪派过来的十多名御前侍卫被收入死牢,后宫充满肃杀气息,个个闭门不出……

赵骏挨个审讯,都谁都不知那条蛇来自哪里,又怎会碰巧出现在上官翎途经之地,很快成了谜案。

赵骏不相信这只是一场偶然和意外,不惜动用刑狱部首席大推官,开始一轮接一轮的调查盘问,给他下了死命令,限期一月查不到真相就提头来见,发出了少见的怒火。

上官翎被剖腹取子,伤势严重,加之心情低沉,整日以泪洗面,已到了绝望寻死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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