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易懂的驱邪手册 - xp1024.com
《简单易懂的驱邪手册》


第一章 继承者们

初秋的某一天中午,李思霁接到远方亲戚的讣告通知,妈妈那边的远房祖母去世了。

据说那位祖母是一位晚年越发性格扭曲,固执,态度强硬到所有家族成员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即使在她的直系亲属都过世后,孤独一人的她宁愿独守寂寞,也依旧固执的拒绝所有亲戚来访。

严厉的她仅仅雇佣着几名家政人员,独自守着祖传大宅,强迫地教导着家族里的年轻人,守着那个家族传承已久的某种神秘仪式。

母亲年轻时为了追求爱情,就如同私奔一般义无反顾从家里贸然离去。

虽然即使在远房祖母最后几年,双方仅能坐下来慢慢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作为和父亲比较相似,拥有那张能使母亲二十周岁时与其私奔,中等偏上的外表和能勾起保护欲的气质,一直以来李思霁都不能被母亲的娘家所接受。

拜此所赐,绝大多数母亲方面的亲戚都拒绝与李思霁家有更进一步的交流。

而母亲过去为了获得祖母的资金支持,强行把李思霁送回祖母的大宅,进行所谓的资质认证和仪式培养。

除此之外,和远房祖母的见面次数也不过只有过年时而已。

老人就像要埋藏自己的寂寞般,每天一丝不苟地梳妆,插花,修剪家中植被。

在李思霁幼年的记忆里,她素色的衣物从来都没有过明显的皱褶。

老人每天都是认真而又严厉的训练着李思霁,和一位年纪比他略小的远房表妹。

除了基础的跑步,手脚爬,蛙跳,游泳等体能训练外,外祖母总是强硬的要求二人进行所谓的冥想和各种意识训练。

直到最后李思霁被母亲接走时,似乎那个远房表妹依旧在艰难的体能训练中苦苦坚持着。

而现在,在没有任何预警之下,倔强甚至可以说顽固的老人在散步途中倒在地上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数十年来,她孤单地承受着失去家人的痛苦,没有讨那些垂涎家产的远房亲戚们的喜欢,以换来他们施舍般的陪伴。

独自坚守着家族中传承的故居和仪式,最后还是在没有任何补偿之下死去,那真是令人非常悲伤的事。

当时的凄凉感,即使是远在异地的李思霁也感受得到,无形的忧郁气氛充满了话筒。

李思霁不禁为那严肃认真的老人流下眼泪,在向学校申请了假期后,匆匆回到祖母的老宅。

大宅入口的正门依旧是儿时记忆里庄重的模样,正门屋檐以藏青色瓦片铺成,耸立在平整过的青石子地面上。

推开式的正门依旧是使用古老的木头制作,光看长在门上的青苔和角落上门铰链的生绣程度,就知道这扇门的年代久远。

石墙向左右两侧延伸出去像是要拥抱大宅后面的青山,不似住宅,而是近似于佛阁或是封印着什么般,具有着强烈的压迫感。

门口的照壁并没有像近年来流行的那样种植着精心修剪的桩景,朴素到有些压抑的照壁四周用砖雕装饰着不同人类英雄战胜魔物的场景,莫名给人以踏入某些严肃场景的感觉。

绕过照壁进入中心庭院,俨然是一幅水乡传统建筑的场景。

宽敞的院内池塘被精巧设计的植被包笼,五针松,红舞姬红枫,芭蕉,水石榕、桂花、山茶、葱兰等郁郁葱葱的植被将稍远处的两座仓库遮掩,横跨池塘的灰白色汀步桥将有高低落差的水域分割成三块。

晶莹的池水在隔断间流淌,中间较大池塘茂盛的莲花和菖蒲已经在秋日渐凉的空气中呈现衰败姿态,但依旧能给景观亭带来阵阵清香。

除主路边带不透明玻璃的两层楼高较大的茶寮外,每条小路边都有个精致的开放式临水亭子。

“虽然现在已经变得有些冷清,但看这间古色古香的老宅就知道,我们家也曾经富有一时呢。虽然以前的后山、城里的商店面还有分家办的工厂都没啦。”

站在主路边古色古香的茶寮外,从正头疼往哪走的李思霁身后,传来一阵夸张的大笑声。

他转头一看,一位大概是亲戚的阿姨正带着两个孩子走向景观亭。

在她圆圆的脸蛋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略显浮夸的笑声里,简单绑着的单马尾头发左右摇动,感觉像是食堂里的胖胖的打饭阿姨。

她手上抱着大约是尚未足岁的孩子,稍大一些戴着眼镜的孩子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吹嘘的妈妈,然后无奈的垂下头继续玩游戏。

“不过即使如此,每年奶奶生日时和过年时收到的贺年卡,都会让我们很惊讶。”

“因为寄信人几乎都是知名企业的老板或电视里能够听到的上位者之类的名流,他们几乎每年都手写信件寄到这里,每年光回信都十分考验家里长辈们的文笔呢。”

圆乎乎的阿姨继续大声地与身边俊俏的年轻男性朋友交谈着,灿烂的笑脸几乎占据了她脸庞的的三分之一。

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身边男性,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般,骄傲的炫耀着。

“虽然奶奶脾气不好,晚年除了必要的交际都不允许其他亲戚来她的宅子里居住,但正因为如此,这里大部分的房间在装修好了之后都从来没有人居住过”

“等我继承了这里,除了我们自己居住的房间,其余的都可以用来出租,怎么样亲爱的,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人生了。”

圆乎乎的阿姨殷切的询问着,俊俏的男子也颇为满意的四处打量着邻水的房间和被浓郁竹林掩盖下后排的独栋房,像是在计算着未来的收益似的。

在骄傲的炫耀声里,从大宅正门陆陆续续走进来十几位结群的亲戚。

他们像是鬣狗般贪婪地盯着精美的宅院,同时如同秃鹫般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抱着同样念头的亲戚。

“你是李,李思霁?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呢?”

一位身材结实匀称,带着知性风范的偏分头年轻男性在身边灰白发色老人的吩咐下,主动和李思霁打了声招呼,认真地询问道。

虽然童年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是在大宅内由祖母严加训练,但过于艰苦的锻炼让人没有休闲时间。

那时年幼的李思霁并没有过多记住所谓的远房亲戚,更多记住的,只有那个倔强而又不认输的表妹。

李思霁困扰的思考着,为了不失礼貌,模模糊糊地回答道:“叔叔你好,好久不见。父亲有些急事必须出国出差解决,母亲为了帮忙无奈之下也跟了过去。为了不耽误吊唁仪式,这次就我一个人代表父母来了。”

“哦是吗?来吊唁就来吧,你要知道,祖母早就说过不允许你父母再踏入家门,就算他们来了也不能够继承什么。”

“事先告诉你,家里的族老们一致决定,就算你这次是贪图家产而来的话,那也是白费工夫的事,你已经被剔除继承权了。”

偏分头叔叔严肃的看着李思霁,仿佛希望能在李思霁的脸上看清是否也是来和他争夺家产。

第二章 争吵与仪式

“额”。李思霁愣了一下,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他。

一位约莫是高中生年龄,披肩短发,左侧编着小马尾辫,身着黑色古板礼服的的女孩打开了茶寮的正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

“叔叔你好,吊唁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请移步歇山厅,到那会有陈姨负责相关事宜,请听从指挥。”

少女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仰头正视偏分头男性,即使她年龄偏小,在她身上也能看到有所谓的主人气场。

刚才还一脸强势的男人怯怯的退了两步,一言不发地跟上在不远的前方等待老人,向道路尽头的厅房走去。

“你在干什么呢,思霁哥哥?”

礼服少女在一旁的藤椅上优雅地坐下,并点了点对面的藤椅,示意李思霁坐下。

“啊不好意思,这个宅子太大了,也没有什么人在指引,一不小心就有些迷路了。”

李思霁在对面的藤椅坐下,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近似于黑色的栗色头发,少有表情的脸庞在这个需要严肃的场景里,显得更加庄重。

但毕竟还是高中生,那副容颜正处于“美”和“可爱”之间,隐隐约约像是记忆里见过的模样。

“思霁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女有些失望。

“是我啊,小缘,小时候我们不是一直在祖母这里吗?”

在李思霁模糊的童年记忆里,大概只剩下每天被祖母强迫着进行的体能训练,和那些不知有什么意义、枯燥乏味的冥想过程。

以及,那个一直想证明自己能做到的小萝卜头了。

那个一直不能达到祖母要求,尤其是冥想训练后,总是被莫名焦急到愤怒的祖母大声斥责,委屈到哭泣,却又不断为自己加油的同伴。

“啊是你啊,秦缘。当时我被母亲接走时,你还送过我一束牵牛花。”

李思霁回想起那个午后,自己终于被母亲从训练地狱接走时,依旧有些流鼻涕的女孩送出一把牵牛花,站在大宅门口目送渐行渐远的母子二人远去。

“都不记得我了,怎么还记得那种事。”

秦缘有些不自在,轻轻地嘟囔着、用右手卷起垂落的发梢把玩,她扭过略有些发红的面庞,看向别处,说道。

“既然李思霁你代表父母来的,那么请往里面走吧。沿路都有标识,走到头陈姨会告诉你告别仪式时你该坐哪里。”

天色逐渐暗淡,李思霁随着人流,在陈姨的指挥下进入歇山厅。

“有必要做那种毫无意义地事情吗?不说这种祭拜祖传“石头”的事情听起来就蠢得要命,不是说除了已经逝世的阿姨外,没人知道正确的仪式步骤嘛!”

某个身着黑色西装礼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在告别仪式时,向主持仪式的老者抱怨道。

休息室内,坐在他周边其余看似默默哀悼的亲戚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也纷纷抱怨起来。

“是啊是啊,说什么自南浒市开辟以来便流传下来的传统仪式。这是什么蠢话,我从来都没听过我们生活的地方还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传统。”

一位头顶略秃,中年发福的叔叔抬起头来,与身边的亲人大声说道。

身边的妆容略显浓厚浮夸,圆盘脸的妻子立即应和道。

“还说什么吴家自古以来便是为城市消灾祈福的祭祀家族。除了过年时,见过阿姨在祭台上跳个大神,哪还有什么古老祭祀家族的样子。”

“还强行要求我们各分家把自家七岁以下的儿童送过来进行什么净化仪式培训,说是要在里面挑选继承人,结果不就是使劲让小孩跑步游泳!”

一位鼻翼有颗痣的瓜子脸阿姨忿忿不平地抱怨着,拉过一门心思玩手机的胖女儿说道:“我家囡囡本来可好看了,现在又黑又矮都是祖母的错!”

“说什么一个人过就可以,不用我们这些亲戚住进来帮忙,我们哪里是贪图她的大宅,不都是为了好好照顾她么。”

“现在好了,倒下去都没人知道,如果不是护工发现,谁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发现这件事!”

当然也有试图和稀泥的人,慢吞吞地说着“再怎么说也是自古以来便流传至今的仪式,也不能随随便便糊弄吧?阿姨有留下什么说明吗,我们照着做不就行了吗?”之类的话。

越来越多的亲戚们或和身边的人大声抱怨或站起来发表高见,其中声音最大的那位大喊着。

“遗嘱呢?遗嘱在哪?不是说有留下遗嘱嘛,里面肯定有财产分配嘛,赶紧地拿出来别墨迹!”

眼看休息室内争吵不休,各怀心思的众人因为祭祀和遗嘱的事情躁动不安,室内越发吵闹的时候。

一位主持哀悼仪式的壮硕族老不得不站起身来主持大局,大声说着族老们事先商量好的事。

“各位,各位,请安静!安静!吴女士不幸意外逝世是我们的一大憾事。事发突然,吴女士并未曾留下祭祀仪式的具体步骤,且也未曾指定的大宅和仪式的正统继承人。”

争吵不休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哪有多少人在乎什么祖传仪式,关乎在场所有人切身利益的遗产分配才是人们真正关心的事情。

“悲痛之余,族老们决定,在吊唁仪式结束后,统一宣布财产的分配方法,有什么问题吊唁结束后再谈。”

“到那时,除了分配财产,就让我们最后一次尊重传统,用洁净的贡品供奉祭祀石,诚心诚意的祈祷一下,然后就在我们这代,结束这漫长的仪式吧。”

还没等壮硕的的族老大声地说完,立即就有持不同意见的人站起来嚷嚷。

一直不说话的一位阿姨突然站起来,大声吼道:“等一下,我家真英就是正统继承人,别人怎么能和我家分财产?”

另一位中年妇女面带讥讽,嘲笑道:“哈,你在说什么?祖母明明把我家云迪当做正统继承人,几年前还摸过他的头,你家真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要想的太美!”

“各位,我家明溪才是……”

坐在大休息室角落,一脸尴尬的李思霁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真希望自己是一个透明人,能够避免被面前吵的面红耳赤的亲戚牵扯进无尽的扯皮之中。

大多数不请自来的亲戚其实并没有收到通知,但也不妨碍他们过来碰碰运气。

他们对着族老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发问,整个休息室人声鼎沸,吵的吵闹的闹,煽风点火的不嫌事大,心中有求的满面焦急,浑水摸鱼的上蹿下跳。

李思霁悄悄离开座位,趁没人关注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快速的转身离开。

沿着游廊缓步走到入口庭院内池塘便,总算将休息室内无尽的争吵甩在身后。

轻柔的晚风送来阵阵荷香,淡紫色的菖蒲花随风轻轻摆动,在月牙下,一丝梦幻之感静静弥漫在逐渐升起的淡雾之中。

“思霁哥,怎么你也出来了?”

正当李思霁沿着精美庭院内的汀步慢慢散步,边逗弄着池塘里的锦鲤时,身后传来秦缘清冷的询问声。

“里面各位争论的东西估计和我没什么关系,而且吵的人头疼。”

“再说,这次我也只是代父母过来祭拜一下,因为母亲的事,大家一直没能坐下来好好谈过,我在那估计也不会听到什么好话。这次吊唁之后,吴家这么漂亮的庭院估计我以后就没什么机会再欣赏了,所以我就干脆出来走走。”

李思霁转过身回答道,一边递出从休息室顺来的点心,询问秦缘道:“要不要喂喂鱼试试?这里的锦鲤可真够肥的,一定是平时经常有人投喂吧。”

“不了。”秦缘拒绝了李思霁递过来装有豆渣的塑料盒,指着东北角景观亭边不起眼的石灯笼说道。

“那里面是鱼饲料的存放点,如果思霁哥喜欢投喂锦鲤的话,一会可以去那里拿点试试。”

“锦鲤以后可以慢慢玩,思霁哥。”秦缘从李思霁身边错身而过,柔顺的发丝在空气中浮游,“今天就是古老仪式里,一年一次举行祈祷的日子,思霁哥你知道些什么吗?”

“什么?仪式?”李思霁有些诧异。

“是的,那个仪式的具体步骤,除了突然逝去的祖母大人外没有人知道。而祖母大人生前常说,思霁哥也许才是所有孩子里,最有希望继承传统的人。”

“如果那时候的训练能够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也许思霁哥你现在已经获得祖母的认可,继承大宅,以及本家传承数百年的驱邪师名号了吧。”

第三章 神龛与石匣

“啊--啊--”

漆黑的乌鸦从已然黯淡的群山深处飞出,飞跃掺杂在晚间稀薄雾气中的腐烂瘴气。

像是要去参加什么久别的盛宴似的,迫不及待地站上吴家大宅的围墙。

乌鸦甲壳虫般黑亮的眼睛不屑地略过休息室内争吵不休的一众亲戚,紧紧盯着正一前一后前往茶寮西南角阴暗角落的李思霁秦缘二人。

“就是这里了,思霁哥。”

并没有对刚才话题里所谓的“驱邪师”多做解释,秦缘避开茶寮中闲谈放松的佣人,带领着李思霁从茶寮西面花墙穿过,步入一间没有点亮灯光的破旧小院。

借着隔壁院内明亮的灯火,小院内的景色才得以一见。

院外池塘的泉水被巧妙地引入其中,穿过由造型石模仿天然泉水流道,自此间庭院北墙截止,环抱着一座贴墙而建,半截碑亭样式的景观亭。

银杏,无患子,山茱萸,艾草等植物在光影间交错,繁多的桃树枝层层叠叠包裹住小院东北处的墙角,一幅生机勃勃的绿植景象。

跟随着秦缘的步伐走入那半截碑亭,在本该是放置墨宝石碑之处,放置了一块半人高的花岗岩。

在上面摆着一个不到三十厘米左右高,精巧至极的微型木质神龛。

神龛上层屋檐为纵横相交十字交叉的歇山顶,正脊交叉中心处置铜鎏金葫芦形宝顶。四面檐边单翘,并带有七只不知名异兽塑像。

二层屋檐四面各加一歇山式封闭抱厦,四角各出一条垂脊,多角搭接相互勾连,近似四个不完全的重檐歇山顶相互交接,檐边单翘,并带有五只不知名异兽塑像。

下层檐四面采用半坡顶的腰檐,四角出垂脊,用围脊连贯,檐边依旧是带有五只不知名异兽塑像。整个微型神龛宛若一座歇山顶,重檐歇山顶加垂脊集合在一起的复合整体,极为精巧。

只不过奇怪的是,造型奇异,仿某一建筑形式的神龛,在本该开窗开门的部位统统以带符咒的灰色木条封死。

细看之下,其上的瓦片,山花,屋脊,屋角等部位全是蝇头小字。

本该庄严神圣微型神龛,不知为何看久了竟有污秽在其上流动缠绕的感觉,似乎那些黑色的印记试图破封而出,满满庄严而又邪异的感觉。

“关于小时候的事,思霁哥你还记得多少?”

刚刚在半截亭内坐下,不等疑惑的李思霁发问,秦缘就已经开始连珠炮似的问起问题来。

“祖母大人那时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吗,像是封印,祈祷,仪式之类的东西,你还记得什么吗?”

“祖母好像确实说过我是天然的原石之类的话,但好像没有说过什么其他的东西。母亲把我接回去后,只是说祖母夸过我学习好,以后可以考上重点什么的,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李思霁回忆了片刻,确实想不起什么其他的特别嘱托。

为什么把自己拉出来问这个问题,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道:“除了和你一起的训练时的指导,祖母并没有和我多说过什么。不过,那个什么仪式有那么重要嘛?”

“是吗,原来思霁哥也不知道。”不知怎么,秦缘嘴上说着遗憾,看起来却有些开心。

在半截亭内的二人不可避免的坐的有些近,幽幽的洗发水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那个仪式很重要,祖母除了去村上为众人祈福,每年也都要祭祀一块石头。一块从数百年以前便在吴家流传下来的,从未离开过这栋大宅的石头。”

“是这个吗?”

李思霁指着亭中精巧的微型神龛询问道。如此有存在感,像是彰显着内部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秦缘笑了笑,说道:“并不是这个神龛,这个只是前几代守封人流传下来,代代受到加持的障眼法。”

“为了安全和一些其他因素,很久以前吴家就假说将封印物放在村里的祭坛中,只有少数人知道真正的封印物其实还吴家,数百年来从来没有离开这个小院。”

“但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有心术不正的驱邪师,为了能够获得强力的封印物,在发现村中的假货后,潜入吴家寻找真东西。”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不知是从哪位前代委托人开始,这个神龛便出现在小院里,并由每代的守封人不断加持咒力,制造强力咒术的假象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而真正的石头在这里。”

秦缘起身离开亭子走向墙角,李思霁赶紧跟上。

在和她一起费力拨开茂盛的矮枝桃树丛后,在繁茂的银杏树下,一个不起眼的石匣隐藏在青苔和落叶之中。

暗绿色的青苔覆盖其上,装着某种东西的它已然破碎了一个边角。

渺小的蚁虫就这么大刺刺地从石匣表面爬过,数百年来陈旧的石材似乎就这么经历着风吹日晒。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珍藏的宝物,倒是和古代乡间用来给牲畜喝水的方形饮水槽竟有些相似。

“就是这个?”隐约的记忆泛起,印象里咒术、驱邪师之类的东西好像是自己儿时目标的样子。

回忆着模糊的童年记忆,李思霁有些不敢相信,家族内传承数百年的珍贵之物,竟然保存的如此粗糙。

“石头就在石匣里面,除了石头,石匣本身也有防护和预警功能。同时,祖母也说过,裹挟着某些东西的它,在这个院子内是对有旺盛生命力的生物充满恶意的,会自动攻击贸然接触它的生命。所以除了仪式时,一般情况下是不用在乎它的。”

秦缘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李思霁,担忧地看着石匣。

尊敬的祖母没有指定任何人然后把仪式教授给他,族中老一辈人无人知晓,翻遍家中的古籍也没有找到记载相关内容的部分,难道自己的努力只是白费功夫?

现在连最后可能知道的人都不了解,真的会如同历代代告诫的那样,一旦不再祭祀这块石头,恐怖的灾祸将再次降临人间吗?

就在二人默默无语时,歇山厅位置逐渐传来阵阵梵音吟唱,声音漫长而庄严,委婉曲折。

似月色下海潮涌动,洗涤着原本休息室内众人争吵不休的心,安抚着石匣前手足无措的二人。

“大约是叔父请来的“法师”在诵经了吧,祖母生前就与他们有过约定,希望由那些人来送最后一程。”

细细聆听一番后,秦缘像是从熟悉的声音里获得了力量,再次打起精神说道。

“既然你也不记得了,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也许那些“法师”知道些什么呢。”

为了渺茫的可能性,秦缘告别李思霁,前往歇山厅试图询问那些冒牌“法师”。

“唔诶…”没想到秦缘竟然如此果断的转身快步离去,一点都没有一同前往歇山厅的意思。

李思霁挠了挠头,无奈地打算走出院子回到茶寮,好好回忆一下儿时模糊的记忆。

这石匣,刚才是这样的吗?

纯粹是下意识回头,只见石匣外壳破损了一角的地方,石制盖子上方仿佛已经从内部悄然斜着移动,露出了一丝丝黑黝黝的内景。

有压抑不住的大欢喜似乎要从中涌出,连石匣上方的银杏树都开始不断飘落发黄的叶片,像是为即将到来的盛宴庆祝般在风中摇摆。

糟糕了,就这样打开的话,好像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下意识地这么想着,李思霁忘记了秦缘刚说的话,立即出手试图从另一边用力,将石匣再次合拢。

却不曾想,像是那石匣内有神秘力量涌动,明明是粗糙的石匣,缺看得见摸不着,无论李思霁如何伸手尝试,都无法触摸到石匣本身。

树枝上的乌鸦仿佛在嘲笑李思霁的无用功一般,“嘎嘎”地大声叫了起来。

“李思霁,李思霁,你在哪?”

“族老召集所有人员现在立即去歇山厅配合法师念经超度。”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催促着李思霁回到歇山厅参加诵经仪式,对于触碰石匣毫无办法的他只能放弃种种尝试,带着无力感和不祥的预感走出小院,与前来寻找他的人汇合一起向歇山厅走去。

第四章 空心魔与假和尚

歇山厅内,一众亲戚们已经按长幼顺序一一入座,祖母的灵柩直置室北,柩前设座,设有亡人遗像和香炉贡品。

魁梧的法师正庄严宝相地披着袈裟,送别偈,开经偈已念诵结束,配合着木鱼敲击声,正开始往生咒的念诵。

除了木鱼,一旁坐着默默诵经的两个法师似乎带来了金刚铃、云板、拂子、如意、佛龛、经箱等物。

与闭目专心诵经的法师不同,十分警惕,正瞪大了双眼仔细盯着房间里的所有人,似乎在提防着戒备着什么。

诵经法师沉稳的男低音在房间内回响,三位法师合力诵读着经文,配合不时响起的法器低吟。

众人诵读发下来的经文小册子,使这不常使用的房间有了一丝庄严神圣,邪魔不侵之感。

李思霁和秦缘等一些年轻人,因为辈分小而被安排在房间的角落。

座位狭窄令人不悦,但有面前柱子的遮挡,倒是个偷懒不念诵都没人发现的好地方。

大多数的人都费劲的读着小册子上各种生僻字、音译字,有些几番尝试都跟不上念经的速度的,最终选择了放弃,只是张张嘴装样子随声应和着。

正当李思霁被这低沉漫长的吟唱催眠,忘记不祥的预感,随着这圣洁的经文会见周公之时,房间里的气氛忽然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吟唱开始一直萦绕在众人身边的神圣感消失了,干巴巴的念经声仿佛是在舞台上尴尬地表演。

各种错字、结巴、忘词等不断发生,吟唱渐渐的变得如同幼儿学字,错误百出。

尴尬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笑了笑,试图掩饰失误,再次低头更加专心诵读经文。

而越专心越失误,好好的诵经竟变成数百只鸭子在房间里嘈杂地争吵。

似乎谁也没有发现,一个近似人形的怪物悄无声息的穿过封闭的大门,普通表演无人观赏的滑稽默剧般,以十分夸张的动作走向法师。

那怪物斑驳的皮肤,仿佛刚从土地里挖出,正向外抖落着其他人看不见泥沙。

明明无人注意到,却还是蹑手蹑脚地模仿不习惯双脚行走的野兽,颠颠地从众人身边穿过。

怪物的面容无法形容,并不是丑或美的程度,而是脑门部位出现了一个大坑,内在仿佛被什么吸光,竟然只剩下维持人形的外皮。

它缓慢而滑稽地走到闭眼诵经的法师身边,像是学生间的窃窃私语,像是恋人间的咬耳密谈。

对着法师的耳朵亲昵的诉说了什么后,便退到一旁,充满期待地等待着什么。

“嗷呜———”

在空心魔躲到一旁后,原本一本正经念诵经文,身材魁梧像熊一样的法师突然站起,圆瞪他的双眼,好似蓄势待发准备攻击众人的凶兽。

一旁两位年老的法师明显也被吓到,一位伸手从身后的袈裟中掏出约两米高四股十二环的降魔锡杖作势要打,一位从身后袈裟中掏出带喷焰式枪头的木制长枪作势要刺,一副准备就地降妖除魔的模样。

而魁梧的法师猛然站起后,举着双手就在原地呆愣着。

在一旁空心魔无声的嬉笑中,他慢慢弯下腰,一手捂住耳朵像是侧耳倾听,一手在空中滑动,像是在摩擦着什么,说不出的诡异滑稽。

身后在念经声中昏昏欲睡的众人,看到魁梧的法师一声怒吼之后,又开始凭空做着如此怪异行为。

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一些胆大的人试图上前,拉住法师询问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正在空气中摩擦着什么的法师,像是确定了某些东西,转身龇牙一笑,对着众人用那雄浑的男低音开始慢慢唱了起来。

“yo——!yo——!咚哒!yo——!”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yo—!

他们活泼又聪明yo—!

他们调皮又灵敏yo—!

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yo—!

他们善良勇敢相互关心yo—!”

原本歇山厅礼堂在众人的默哀与诵读中庄严肃穆氛围,被魁梧法师的这么一开腔,顿时化为说不出的滑稽感。

最魁梧地法师用蹩脚的方式唱着奇怪的儿歌,其余两个法师拎着不知怎么掏出来的夸张武器,正警惕地扫视众人,像是在寻找什么。

异样感笼罩着屋子内的众人,不知所措的亲戚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还是跟随本能,远离怪事发生的地方。

“锡—锡—”

眼见窃窃私语的众人越发不安,回过神来的年老法师连忙摇动锡杖作声,发出清脆的退魔之声,再用锡杖头猛击正自顾自打碟的魁梧法师。

“戒寂!醒来!”

“铮——”

不像是金属敲击肉体,倒像是两种金属相互撞击的声波在封闭的室内传荡。

戒寂受到当头一棒,浑身一颤猛然惊醒,虚空摩擦打碟的手突然停下,呆愣着看着自己摆动的手臂,不知刚才自己发生了什么。

另一名年迈法师赶忙上前,扶住受当头一棒后,脚步开始有些踉跄的戒寂法师。

搀着他打开与旁边小型休息室相隔的门,走向雅室内布置的座椅上坐下。

留在礼堂内的族老虽然有些不安,但还是带着几个人跟了过去。

——————

“呼——”

魁梧的像熊一样的戒寂法师,在身边年老法师的搀扶下,一脸憔悴地勉强坐下,几欲虚脱。

赶来的陈姨连忙递上一杯温开水,满脸担忧地看着两位法师。

戒寂颤抖着手接过杯子,仰头喝下,脸上的憔悴之色才有所缓解。

“不好意思请再来一杯水。”

虚弱的声音像是变声期的公鸭嗓,浑然不像之前雄厚的男低音模样。

“法师,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花白头发的族老连忙拉开凳子坐在一旁,接过陈姨递来的水,小心翼翼地放在戒寂身边。

“呼—已经不要紧了。对不起,我修行不够,竟然没有发现邪魔的到来,白白糟蹋了这场吊唁仪式,真是非常抱歉。”

戒寂无力的垂下头,诚恳的道歉道。

“邪魔?什么邪魔?法师你在说什么?”

花白头发的族老惊恐的看着法师,连像熊一样强壮的法师都不堪一击,自己如果被邪魔蛊惑会怎样,原地蹦迪吗?

第五章 看不见的咒灵

“呼,师弟,还是我来说吧。”

手持两米高四股十二环的降魔锡杖的年迈法师接过了话头,坐在一旁耐心地对花白发色族老说道。

“吴女士生前曾与我们多次协商过关于吴家族地中流传已久的封印物一事。”

“我们双方最后达成了一致意见,一旦吴女士没有指定正统继承者,确定某一位后来者继承吴宅和驱邪师的名号,我们便会在她逝世后带齐家伙,上门送封印,保证这片土地的平安。”

“但没想到空心魔竟然比传说中更加隐蔽,简直就像是有传说中的“气息遮蔽”技巧,我戒寂师弟一时不察,着了它的道。”

年迈法师恨恨地将沉重的锡杖猛戳地面,重重地将地面的瓷砖砸出一个洞,破碎的瓷砖到处飞舞。

“额法师,你这是?”

花白头发的族老虽然听不明白什么“空心魔”、“驱邪师”之类的话,但飞溅的碎片打到了他的小腿,疼痛之余,小心翼翼的族老地指着法师手中的锡杖询问道。

“嗯?哦,大家不要紧张,我本身是一个正经的法师。这个锡杖呢,是我监督念经时,用来警醒坐禅时不认真念经,打瞌睡的年轻和尚的,随身带着它是很合理的吧?”

金属制沉重的锡杖在灯光下反射着亮光,像是在赞同他的话。

“锵啷—”房间内众人再次低头,发现从法师背后的袈裟里再次掉下一把寒光凛凛的月牙铲。

“……大家不要紧张,刚才起身有些急了,没有把这月牙铲系牢。我本身是一个虔诚的法师,这个月牙铲呢,是掩埋超度路边横死野兽蚊虫用的,随身带着它是很合理的吧?”

“哦?哦,大师慈悲为怀,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懂,我们都懂。”

花白发色的族老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身体,讪笑地附和道。

“那个慎重起见,法师你要不要去一下医院?感觉这位法师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陈姨将装有薰衣草,洋甘菊的宁神茶直接连着茶壶都端了过来,倒了一杯水后,放到桌上关切地询问道。

“请大家不要担心。”

像是恢复了精神,戒寂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挺直身板正视族老,如同熊类的憨笑一般说道。

“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是不会临阵退缩的,无论多么困难,为了封印上古邪物,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

“额邪物?哦—那,吊唁还要继续下去吗?法师你说的空心魔还会再来吗?”陈姨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们!”持锡杖法师还好没有头发,不然现在必定是一幅怒发冲冠的样子。

他正气凛然地说道:“我师弟学艺不精,道行尚浅才使得这件事发生。如果那魔物再来,我们一定要让它当场超度。族老你放心,接下来由我亲自主持仪式,一定会让这次吊唁圆满结束!”

“啪!“沉重的锡杖再次将一块瓷砖击碎,破碎的瓷片飞散的到处都是。

“思霁哥,刚才发生了什么?”原来不止是李思霁,身边众多的年轻人包括秦缘,也在连绵不绝的念诵声中迷迷糊糊地见了周公。

骤然清醒的她瞪大了那双冰冷的黑色瞳孔,与那副之前在茶寮所见那副主人翁般自信的气质截然相反,此时小鹿受惊般的她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不知怎么的,一直在默默念经的法师突然开始站起来,嗯…凌空打碟?一旁端坐的两位法师也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了金刚降魔的器具,对着我们挥来挥去。现在两位族老已经和那位法进别屋去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实际情况李思霁也不是很了解,坐在偏僻位置的他,虽然可以正大光明的打盹,但前面一旦发生了,被柱子挡住的他也难以看清

歇山厅礼堂内逐渐响起嘈杂的讨论声,本就各怀鬼胎的亲戚们纷纷站起来相互抱团,聚集在一起对刚才的法师暴起事件议论纷纷。

除了对法师突发癔症或是吃错了药的猜测,更多的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那个在族内流传已久,逝世老人一直在孤独坚守的传统。

“传说不会是真的吧?难道故事里的事真的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诚心祭拜,久远的封印已经打开了?古老故事里的空心魔,彩食怪,两面厄真的会再现人间?”

惴惴不安的众人等待着族老和法师从隔壁房间出来,好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而有一小撮人已经在商量着把半截亭内的神龛恭敬地请出,放到礼堂内供在场的族人们加以祭拜。

“哗啦啦——”隔开的木门被移开,面色凝重的法师和族老从中走出。

“列位!列位!请安静!”

持锡杖法师以怒目金刚相站在众人面前,用力将锡杖驻地。

清脆的锡环响声与瓷砖碎裂的声音齐飞,嘈杂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实不相瞒,我师弟从小患有难以根治的癔症,方才正是没吃药导致的癔症复发。请众位不要担心,我已经让他服下药物暂时去休息了。”

法师威严的面相使众人信服,惶惶不安的亲戚们总算能松口气了。

“什么嘛,原来真的是癔症。”

“还好还好,只是癔症,法师吃了药就好,吓死我了。”

“我们花了大价钱请你们来主持仪式,没想到你们竟让个病人来,退钱!必须退钱!”

“啪!”

沉重的锡杖再次猛击地面瓷砖,溅起的碎片打到了叫嚣退钱最凶狠的眼镜男,眼镜男顿时一句话都没有说,随着瓷砖碎片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列位,请相信我们的专业性。在很久以前,吴老太太就和我们签订了牢不可破的契约,我们一定会主持好这次仪式的。”

“请众位放心,由于师弟身体不适,接下来由我主持,请诸位再次跟我一起诵读经文,为吴老太太祈福。”

持锡杖法师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坚持将仪式继续下去,并坐下率先大声地从之前断开的地方开始念起了经文。

不知所措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面前族老的示意下,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回到原位,坐下来诵读起经文来。

待众人坐稳,开始慢慢跟随法师念诵经文后,一直躲在柩前座下的空心魔再次以滑稽夸张的默剧动作悄无声息的以太空步滑出座下。

似乎想继续【耳语】,又有些对着警戒的持锡杖法师有些犹豫,略微思考想到了什么,再次以太空步滑出了封闭的歇山厅。

“唔嗯啊—”

李思霁抑制住自己想要跳起来的冲动,摇了摇坐在身边的秦缘,紧张地问道:“小缘,你看到了吗?那个怪物就像是小时候祖母给我们看的画册里,那个空心魔一样!”

“思霁哥你在说什么?”

迷惑的少女四处打量,只见惴惴不安的众多亲戚,“那有什么空心魔?那里什么都没有啊。”

空心魔最后踏着太空步,从正门滑出了房间,即使一路上不断抖落着尘埃,秦缘都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六章 故事里的事

李思霁不断隐蔽地指着缓慢走出大门的空心魔,茫然的秦缘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过在听完他的描述后,一直在念诵中显得有些无聊的秦缘,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了起来。

“思霁哥,你确定没有看错吗?”秦缘有些紧张地再三确认道。

“是的,虽然小时候看的古籍记忆不太清楚了,但我肯定,刚才走过去的,就是书里画的空心魔。”

“这样啊……”

像是下定了决心,思索了一阵后,秦缘轻声对李思霁提出了请求。

“如果可以的话,请思霁哥去看一下石匣和神龛的状态吧,也许封印了数百年的咒灵已经渐渐冲破封印,开始慢慢渗入这片宅院。”

“什么?咒灵?”

李思霁有些愕然。

并没有多解释什么,秦缘那充满了担忧清冷的眼神中满是决意,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一本破旧的古籍递给李思霁。

说道:“思霁哥你是富有才能的人,能够仅凭自己的眼睛看到一些藏在夹缝中的奇异生命,你看到的,多半就是祖母一直在戒备的东西。既然他们出现了,为了继承祖母的遗志,我会和它们战斗到底。”

“这本地方志是小时候祖母来不及给你读的东西,现在,思霁哥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好好地、仔细地看一看它,你就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秦缘便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出大门。

握着略有些遗温古籍,李思霁也连忙起身,借着出门上厕所的理由,悄悄走出歇山厅,边借着灯光看书边警戒地向茶寮后的小院走去。

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流传着某个传说。

不是那种只有少数人看到或者听到的,奇异的动植物在人前一闪而过的罕见景象。

也不是深山村落里鲜为人知的特异民俗被修饰,夸大后面目全非博人眼球的骇人故事。

仅仅是流传在南浒市范围内,少数依旧在鲐背老人间流传的上古记事。

据说在数百年以前,这片土地还被茂密的森林覆盖,走兽在其中自由奔驰的年代。

有一些躲避乱世的流民,为避开在渔米之乡间肆虐的朱厌战火来到这里。

他们深入山林,选择河湾环抱的林地高处,从刀耕火种开始默默经营着自己的家园。

即使毒虫猛兽侵扰,即使天灾人祸频发,依旧咬紧牙根默默改造着这片抗拒人类的土地。

在数代人付出一切后,勉强给自己和后代改造出一片可以维持生计的良田。

而当人们为即将到来美好生活充满信心时,肆虐人间的魔物出现了。

最开始的时候,仅仅是笼罩山林的浓雾中,突然诞生了恶毒的瘴气,人吸入一口,不出一日即全身溃烂而死。

人们开始只以为是山中沼泽异常,只是相互告诫远离那片区域,并没有过多在意。

然而,灾难可不止于此,更骇人的事情逐渐出现在密林之中。

原本可供猎人狩猎的正常野兽,竟也纷纷发生了怪异的变化。

有些变做空心人形的怪物,诡异之极,可操控人心,有的化作吸食生命色彩的奇异妖物,令人毛骨悚然,一时间人心惶惶,纷纷远离原本充满生机的丛林。

直到某一天,一些原本靠近居住区,森林茂盛的山脉开始逐渐荒芜,清澈的河流被掺杂进莫名的毒液,剧毒的瘴气化作猖狂的黑云,笼罩在密林与村庄之间。

森林中原来的各种动物,被突然出现的魔物妖兽吸食尽本身的色彩,化作黑灰的残渣,越来越多饥饿的魔物袭击村民时,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魔物终于现身了。

仅仅一击就能锤断两人合抱的大树,轻轻一踏便能摧毁田园,前后两张面孔怒发冲冠,统帅着无数恶兽从幽暗密林深处涌出。

这无双的身形除了绝世凶兽,恐怕能联想到神话中的雅努斯。

为了抵御凶兽侵蚀数代人奋力开垦出的家园,即使是妙龄少女,黄口小儿都拿起粗糙的农具,全部都冲上战场,与那些诡异妖魔死战,保卫自己的家园和生活。

也许是无望的呐喊震动云稍,也许是冲天的烟血之气化作传讯的飞鸟。

一位行者路过此地,被眼前的惨状触动,在劝导众人离开绞肉机般魔物战场后,支开随身的侍从,背负一柄木剑,怅然一笑,只身向黑云笼罩的魔窟走去。

不闻震撼苍穹的泣血呐喊,不见天崩地裂的神仙斗法,从深夜到黎明。

悄无声息的魔窟牵挂着村里残余众人的心神,就在翘首以盼的民众快要绝望时,原本黑沉沉的阴云苍穹打开了。

笼罩在焦黑魔窟上空的黑云层,突然被一道金色的太阳光芒射穿,如撼世利剑一般,从天而降,刺穿了沉沉黑暗,刺入了黝黑的洞窟。

紧接着,厚厚黑色云层的边缘,都开始透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如同浆洗般洗涤着充满恶意的昏黑天空。

金色的光芒再次照耀大地,焦黑的魔窟如同奶油般就地融化,险恶的丘陵化为碗状凹陷,竟有一眼清澈的山泉水从中渐渐流淌而出。

那位行者除了失去带进去的木剑,此外竟然奇迹般,以近乎毫发无损的姿态从魔窟之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行者勉强将惊惧的村民和侍从召到身边,从怀中交给他们一块石头。

虚弱地嘱咐这是他除去魔物之后,以魔物身体的一部分和木剑炼化而成。

但魔物本体乃是得天地间本有的精华所化,骇人的外壳虽灭,但作为魂魄的核心不灭,只能剖出其中一部分以木剑炼化,让其永远无法聚合回原型。

剩余本体则以无尽无量的地脉本身和阴影封印加以压制。

行者要求村民和他的侍从务必牢记,每年的今日必须以侍从所学祈祷之法祭祀这块石头500年,否则失去加持的封印一旦不牢,魔物可能重回人间。

勉强说完这些之后,行者再也支撑不住,苍白的面庞失去最后一丝血色,就此站立片刻,在微风中如同烟柱般随风消逝在众人面前。

重新拥有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感激涕零的村民心怀感恩。

奉行者的侍从为当地祭祀,主管一应维护灵脉稳定,祈祷,驱邪,祝福等工作。

同时在侍从的指挥下,在魔物洞窟所化的池塘处修建大宅。每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在大宅内举行严肃的祭祀活动。

代代相承,代代相传,直到今日南浒市的某些地方依旧流传着相似的祭祀仪式。

第七章 破碎的旋涡

在昏黄灯光下的李思霁阅读着所处大宅的历史,从没想到,那些模模糊糊的传言竟然在历史中真实发生过,且自己现在好像正参与其中?

落后秦缘一步的李思霁出了歇山厅范围后,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犹豫再三,他收好交给自己的古籍,向茶寮后没有安装灯光的小院走去。

“李思霁,你怎么也出来?”

正当李思霁在路上绞尽脑汁回忆的儿时的记忆,希望想起一些能在此刻派上用场的方法时,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陈姨带着三个身材壮硕的高大壮汉也走出了歇山厅,向茶寮方向走去。

“那个……”

不等李思霁想出什么理由糊弄面前的这些人,陈姨一脸不耐地说道:“别出来乱跑了李思霁,这宅子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没你的份,看也没用,赶紧回去。”

“不是,我…”

“你也看到了,连那么魁梧的法师都不是什么“邪魔”的对手,你出来又能怎么样,给那些奇怪的东西加餐。”

“还不快点回去,我们一会要把神龛搬到歇山厅集体祭拜祈祷,不要到处乱跑,快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早就听母亲说过,陈姨年轻时就是乖巧听话,乐于服从长辈吩咐,从来都是第一个帮着长辈管教同辈的人。

没想到这次对只有一个人回来的李思霁,陈姨更是除了礼节性的打招呼和安排做事,就是完全当做贪图族内家产的陌生人来警惕着,也许这就是家中族老商量好对自己的态度吧。

眼见跟着陈姨的三个壮汉大有“你不听话就要武力让你听话的架势”。

李思霁瞧了瞧他们仿佛要撑破西装礼服的肌肉,放弃了现在去观察石匣的念头,转身走向大宅深处,想找秦缘汇合想想办法。

————

“啊—啊—”“啊—啊—”

越来越多漆黑的乌鸦漫天飞舞,它们趁着太阳消失在地平线下,黑夜笼罩大地时,穿越朦胧的雾纱从深山飞临到吴家大宅。

它们争先恐后的占据枯萎的枝丫,破败的瓦片,嘲弄似地看着费力指挥壮汉抬起神龛的陈姨。

“一,二,三,起!”

三个壮汉每人搭着神龛一边,艰难地将看似轻巧的木制神龛抬了起来。

为了预防黑夜里可能存在奇怪生物,陈姨特意选了三个壮汉一起过来壮胆。

没想到神龛看似轻巧,实则沉重异常,灰黑色的咒文像是在整个神龛上流转不休,凭空给它增添了无数重量,更显得充满历史感的它奇特不凡。

没有办法,单单只有一个人还真是抬不起来,只得三个人一起使劲,费力地将神龛放到从茶寮借来的推车上,小心翼翼地护着它推向歇山厅。

“去—去—哪来这么多的乌鸦?”

陈姨挥手驱赶着在庭院池塘边越聚越多,飞来飞去的乌鸦,厌恶地说道。

“大概是来喝水的吧陈姨,不过,怎么好像水下有东西在动。”

其中一个壮汉指着庭院中的池塘,白天晶莹剔透的池水在黑夜的笼罩显得说不出的浑浊,像是沸腾的浊汤般,不断有波纹在水面上荡漾。

“不要多说了,赶紧走赶紧走,谁知道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呢。”

陈姨慌忙地催促着三人加快脚步,四人加快脚步,赶忙离开这片越发诡异的池塘。

待四人走远,浑浊如墨的池水逐渐开始像沸腾一般涌动起来。

像是什么远古的荒兽在贪婪吸食着生命的活力,连汹涌的水流声都被吞噬。

池心逐渐出现一个大漩涡,大量的池水带着黏浊的灰烬涌入其中。

臃肿的锦鲤来不及挣扎跳跃,便被狂暴的池水席卷,一起冲入漆黑的螺旋之中。

仅仅数分钟,满池的水以及其中的生命便被吸入池底一人高的凹陷黑洞中,像是畅饮之后的饱嗝般从洞窟里吐出暗黄色的瘴气,将干枯的池塘笼罩。

隐约可见数十只,数百只相似的空心魔正在洞窟前手舞足蹈,跳起了远古邪异的舞蹈,呼唤着沉睡的两面厄苏醒。

狂舞的乌鸦在池塘上盘旋,邪异的舞蹈在池底招摇,越来越多的空心魔从暗黄色瘴气中凝结成形。

除了围绕若隐若现魔窟狂舞的怪物外,更多的则是甩动身上的碎渣,以滑稽的动作向歇山厅方向的灯光滑去。

“喂,大家都注意啦。”

谨慎万分地将神龛放到歇山厅南面临时放置的桌案上,陈姨仔细检查没有问题后,对着向这边观望的众多亲戚吆喝了起来。

“大家快过来参拜一下这个。”

陈姨率先双手合十,虔诚的在神龛面前祈祷一阵后说道。

“因为接二连三发生了怪事,祖母的突然离世,突然癔症发作的法师,庭院内正在沸腾的池水……姑且大家都来做一下这个家代代相传下来的祷告仪式,像这个神龛祈祷吧。”

说罢,陈姨再次闭上双眼,虔心地祈祷起来。

“额,那样是正确的祭祀祈祷方法吗?”

陪伴法师诵读过一轮后,持锡杖法师和持尖枪法师进入隔壁间照料师弟兼休息。

正抱团窃窃私语的众人无事可做,有的随大流做起了看起来像样的祈祷,有的在向身边的人不安地倾诉着,寻求安全感。

“怎么说呢大概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

一名国字脸的中年大叔坐了下来,双手合十,率先祈祷起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然现在没什么是可以做,那就跟着别人做吧。

“既然是祖传下来的,大概是有他的非凡之处吧,就当是为老太太祈福了。”

“那两个法师还不出来吗,我们请他来念经,不是让他们来休假的,退钱,必须退钱!”

“啪—”

隔壁房间的瓷砖再次和锡杖碰撞发出一声脆响,一块不明飞行物飞速的在空中划过一道黑影,又一个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额我看大家还是认真祷告吧。”

面面相觑的众人纷纷双手合十,纷纷有模有样地跟着其他人虔诚地祷告起来。

第八章 锋魔轰与丑时女

“小缘,小缘,你在哪里?”

李思霁摸索着向大宅深处走去,不知怎么,大宅中开始漫起淡淡的烟雾,连昏暗的灯光都仿佛黯淡了下来

他一路错误的推开了三五间闲置的房间和空荡荡的仓库。

在走到内部小花园的游廊尽头时,终于看到了在静谧黑夜里痛击敌人的秦缘。

她此时正身穿黑色的针织长袖,烟熏灰与卡其色混搭的斜式短裙下,是一丝不苟的长筒袜和漆黑的中筒马丁靴。

在她老旧的连指鹿皮手套上,右手握着沉重的铁锤,左手在指缝间卡着钉子正冲向魔物。

衣着不对称感爆棚的秦缘正将用钉子控制住空心魔,单手将怪物凌空插住,右手将怪物锤爆在游廊的凌霄花枝上。

柔嫩的橙红色花朵在一下接一下的铁锤猛击中纷纷落下,埋葬了脚下其他两只正在破碎的魔物。

“思霁哥,不好了,封印果然开始破碎了。”

“现在还只是普通的空心魔,一旦彩食怪甚至双面厄突破封印,也许周围城市在那恐怖的灾厄下都不能幸免于难。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如果不能封印,那我们就将它们完全消灭!”

与初见面时静谧的大小姐模样完全不同,此刻略微喘气的秦缘带着半框型平光眼镜。

柔顺的头发紧紧绑成高挑的单马尾,原本平静的面庞泛上了健康的苹果红,如果不是那声“思霁哥”,很难将静谧的活泼的两幅面孔统一起来。

李思霁有些犹豫,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当终于有人认同自己时,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害怕不能回应期待。

说道:“我也很想消灭这些魔物,但,我能做什么?”

像是期待已久,像是等待的比赛终于开始,秦缘露出了笑容。

开心的拾起落在不远处的背包,从中掏出手臂长,被深色布条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品。

“锋魔轰”

不等李思霁完全解开缠绕的布条,秦缘便一脸期待地解说了起来。

“祖母曾说过,思霁哥是珍贵的原石,天生的就能看到充满咒力的魔物,稍加训练便会成为强大的驱邪师。”

“虽然小时候思霁哥没有完全接受完祖母的训练,但这把锋魔轰是祖母在思霁哥开始训练时就委托他人打造的宝贝。祖母本打算在你结束第一阶段训练后就将它交给你,但是阿姨提前把你接走了”

秦缘兴奋的语调有些低落,但还是认真介绍道:“咒力或者灵气或者其他什么称谓都好,不凡的力量就流淌在思霁哥你的身体里,这把锋魔轰就是打开的钥匙。”

“祖母曾经说过,如果按照她的训练计划,也许现在的你应该能够用它随意放出月x天冲了。”

“诶?月x天冲?我吗?”

双手接过秦缘递过来的锋魔轰,本以为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别人施展奇异的咒术,做出有如动画漫画般瑰丽的战斗,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有可能成为其中一员。

谁又没有中二的时候呢,那些帅气的招式、炫酷的打斗,又有谁没在私下里悄悄地模仿,然后对一成不变乏味的日常妥协,成为其中轮转不休齿轮。

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与众不同”人,谁又会放弃这种机会呢?

“是的,思霁哥,关于小时候祖母的教育,你还记得多少?”

秦缘背好背包,走在前方,并示意他跟上。

“大概……只记得一点点了。”李思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你知道地脉是什么吗?”

秦缘有些无奈,没有办法,只能从最基础的知识开始复习。

“源于地核内岩浆向地球表层的一种放射的脉络,具有相对的高压性,高温性,高粘性及放射性。”

李思霁条件反射般以标准的答案回答,但考虑到脚下被橙红色花朵掩埋的空心魔和目前的状况,想必秦缘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东西。

“…咳嗯,这个也没错,教科书上是这么写的。”

没想到连最基础的东西李思霁真的都不记得了,秦缘有些失落,不得不慢慢从头开始讲解道。

“但是,我要说的地脉大概和教科书上的那个有些差别。”

“在世界初始之时,地底深处就孕育起所有生命之芽。”

“它们如同流水般汇集流动,亿万生命因此而起,也终将回归,是一切生命与希望,也是所有归途与神秘之所,正因为如此,许多瑰丽的生命包括人类,就在地脉的潮涨潮落中诞生。”

“就像,心脏一样?”

李思霁一边熟悉着锋魔轰,一边努力消化着迟来的知识。

“对,就像心脏潮涨潮落。一切因此而起,万物也终将回归。而且靠它太近就会被吸附灵性,失去身形回归本源,人性干涸,灵魂消逝重新回归潮流。”

“而就像生命血脉里有分支一样,南浒市正好就处在一处比较粗的节点上,本就是构成生命灵性的东西,容易在地形奇特或是充满生命的地方。”

“被生命的执念,情感或是其他一些东西吸引,漏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能量,久而久之,情感,执念之类的东西就特别容易生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说,像是诅咒这种由人强烈的情感所生的东西,就是人们最容易触发的异常。”

“不论是憎恨,恐惧,后悔,耻辱,还是兴奋,狂热,爱恋,祝福,情感的汇集会在某些地方沉淀下来,与灵性结合生出魔物。”

“可能只是埋藏在人心底的污垢和感情,一不留神就会有零星的魔物出现。”

“像是长久以来人们口口相传的仪式或者故事,漫画中的魔法,小说中的超能力,幻想中的异形,存在于隐秘文献中的诅咒之类的东西,都是可以被唤醒的力量,就像我这样。”

秦缘举起了手中的锤子和钉子,并展示了腰带上一排的小型玩偶,问道:“思霁哥,你猜我用的是什么诅咒?”

“不会是丑时之女吧?”

人偶,钉子,锤子,李思霁突然有些隐约的肝痛。

“为什么那个游戏要出丑时之女呢,众人熟知的神秘就不再是神秘啊。”

秦缘一下子没了兴致,将指缝间握着的钉子插回腿带备用,带头向正门的庭院走去。

“我不像思霁哥那样天生就有才能,即使是祖母毫无保留的训练,我也只能掌握这种程度的诅咒能力,要想看见空心魔还需要这副平光眼镜。”

秦缘走在前面,李思霁无法看到她的面孔。

“但我想要做非得我才能做到的事,我不想躲在别人后面发抖,我想要与众不同!”

“我会守护自己的家,用自己的力量守护这片我生长的土地,思霁哥,你可不要拖后腿哦。”

秦缘俏皮的回头眨了眨眼,那纤细的身体里,满是昂扬的斗志。

李思霁握了握手里的锋魔轰,面前信念坚定的少女怎能不让人心动甚至嫉妒。

他有些怨恨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幼时不让他做完训练,如果当时能够和秦缘一起接受训练的话,现在自己也许也能够充满骄傲的保护自己,保护他人了吧。

第九章 开始的狂欢

“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结伴重回歇山厅,还未靠近,嘈杂的欢笑声便从那个灯火通明的房厅里传了出来。

李思霁和秦缘对望了一眼,默默做好准备,小心戒备着向前慢慢走去。

在李思霁寻找到秦缘之前,灯火通明的歇山厅内。

“……就这样默默祈祷就够了吗?”

“也许吧,不是说心诚则灵吗,我们就这么拜拜神龛,大概怪事就不会发生了。”

留在歇山厅的众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大多数人还是跟随着陈姨有学有样的合十祈祷起来。

抱着祈祷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前人都祭拜几百年了,拜一拜大概没有错的想法,一些犹豫不决的人也学着其他人的做法,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起来。

嘈杂如菜市场的歇山厅再次逐渐获得了宁静,随大流的众人纷纷面向神龛,闭眼低头双手合十。

神龛上遍布的诡异符号,不知是否是错觉,真的开始随着众人的祈祷流动了起来。

如盘蛇般匍匐蠕动,层层掩盖住神龛本来的色彩,在闭目祈祷的众人面前,变成了犹如漆黑沥青构成的不祥之物。

“…脖子,脖子都麻啦。”

“还没好吗,闭个眼一两分钟差不多了吧。”

因为没有人主持仪式,闭眼低头的众人坚持了五六分钟后,渐渐有小声的抱怨飘出。

“我觉得这样随便的祈祷不行,要不我们还是离开大宅吧,明天再来好不好?”

“法师呢?他们不是说会封印吗,赶紧让他们出来驱邪啊!”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没有主心骨的人群渐渐躁动不安,有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物准别先行一步离开大宅

“…咕唔……呼—”

一位身穿着考究,黑色西服一丝不苟的中年带眼睛的男人突然瞪大了双眼,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呵—呵呵”

“啊哈哈哈哈哈”

含含糊糊的嘟囔变成突如其来的猖狂大笑,打破了众人越来越响的的窃窃私语。

众人抬头一看,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亲戚莫名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得意与欣喜,仿佛数百年的郁闷尽在此释放。

“啊哈哈哈哈,好高兴呦,好高兴哟!”

不顾身边妻子焦急又担心的拉扯,像是全世界的欢乐都充斥于胸膛。

刚才还虔诚祈祷的中年眼镜男子此时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像是觉得剪裁得体的衣服阻碍了胸中喜悦的表达,眼镜男一边大笑着一边粗鲁地扯下了领带。

他站起身来用力拨开妻子拉扯的手,迫不及待地脱下西服,双手举过头顶,仿佛是全场的灯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他就是迪厅里最靓的崽。

笑得前仰后合的他像是伴着什么听不到的乐曲,在众人面前舞动身体,尽情摇摆起来。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

身边的一名男性慌忙不及的躲开他挥动的手臂,大声的询问道。

“陈姝惠,快好好看看你家丈夫,不要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妻子身边的亲戚也连忙躲开,站在一旁大声喊着。

“不要再笑了,我们在做正事啊。”离得稍远的人并没有起身,只是大声的喊着话。

“法师呢?法师,这里好像有个人不太对劲,你快来看看啊!”

几个人感觉事情不太对劲,连忙起身走向隔壁的雅间。

“呼呼——哈哈哈哈哈”

像是被传染了狂笑病毒,像是心中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

不断试图拉扯自家丈夫的陈姝惠突然一愣,嘴角不自觉地越来越上翘,无法压抑的欢乐充斥于她的神经,为了将心中莫大的欢乐告诉周围所有人,她也开始放肆地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哈——”

光是狂笑怎能够一吐心中的激情,陈姝惠一把拉起身边不知所措一脸惊恐的帅哥,手拉着手跳起欢快的哥萨克舞,试图将自己的欢喜也让他品尝一二。

“啷个哩个啷,啷个哩个啷—”

试图悄悄逃出门外的陈姨,试图上前压制住手舞足蹈的壮汉,试图去隔壁呼叫法师的少年,突然也都楞了一下,像是在其他人狂浪般的笑声里明白了喜从何来一样。

不再心怀鬼胎,不再惴惴不安,不再犹豫不决,所有的烦恼和忧愁统统化作了盈满身心的狂喜。

将笑脸拉扯到嘴能张开的最大幅度,将笑声提高到人能发出的极限,欢快的舞蹈和笑声将四分五裂的家庭重新联结在一起。

人们笑啊唱啊跳啊,没有忧愁的欢乐充盈了每个人的灵魂。

“南无我去,师弟你快带好家伙过来。”

歇山厅旁内像是坠入了狂欢的异界,狂欢的欢笑声并没有传到隔壁的小房间。

等到两位法师出房间准备下一轮诵经,一打开房间厚重的的隔音木门,近百人放浪形骸的狂欢已经无法阻止。

祭台上的美酒被拿下来畅饮,洁净的鲜花被狂喜的人群相互抛洒,法师带来的乐器正被几个人演奏着快节奏的舞曲,狂欢的人群在硕大的厅内载歌载舞,庆贺着495年后的归来。

“好开心哟,好开心呦!”

“时隔495年,整整495年的哀叹与禁闭啊。”

“今天,今天终于能够出来了,太开心了,太开心了。”

“终于不用再看到两面厄的脸了,好高兴哟,好高兴哟。”

法师们观察到歇山厅内的奇景,小心的拉回房门。

三人凝神屏气,闭上双眼后用双指轻点眼帘,再睁开,透过门缝,隐秘的真相已是一览无余。

硕大的歇山厅挤满了奇形怪状的空心魔,只剩一张嘴的皮囊都满是合拢不住的笑意。

他们们混杂在人群里,在人们的耳边低语,诉说着逃出囚笼的喜悦,将快乐分享给人群,收获两份快乐。

“嘶,就这么一会,空心魔怎么出来了这么多?”

“师兄,空心魔和人群混杂在一起,我施展不开啊。”戒寂困扰地看着两位同事。

“这个时候就不用装什么和尚啦,点子扎手,大家赶紧抄家伙上吧。”

持锡杖法师,不,是伪装成法师的驱邪师杜飞炎一把扯掉鲜艳的袈裟,从背后的腰包里取出手套带好,挥舞锡杖打开一只靠近的空心魔。

“我和老王先上,争取把空心魔和人群分开,小纪你看准机会,想办法把它们都突突了。”

一马当先的杜飞炎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锡杖,荡开一只又一只魔物,回头冲另一名驱邪师大喊道。

“老王,干活啦!”

第十章手的试炼

“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半蹲在墙角,借助锋魔轰的刀面反光,李思霁愕然地看着歇山厅内众人放浪形骸的情况。

“根据古籍里面的记载,作为两面厄前哨的空心魔,虽然肉体弱小,行动迟缓,但具有煽动人心,使人的行为幼稚化、无脑化的能力,一般简称石乐志状态。”

在他身边的秦缘随口回答着,重新从腿带上取下钉子夹在左手指缝间。

没有关心里面弱小的魔物,而是仔细打量着人群,寻找着在狂欢声里持续不断的金属打击声。

“里面那些人也不用管他们,空心魔最多只能算为两面厄采集食物的“蜜蜂”,在正主出来前,他们是无害的。”

作为歇山厅主要进出口的南正门已经被跳着欢快舞蹈的人群打开。

人们在空心魔的耳语下,兴高采烈地合力抬起木质椅子桌子柜子,颠颠地向前院池塘方向一路走一路唱。

除了近百只仍留在歇山厅狂欢的空心魔,其余的魔物也都手舞足蹈地行走在人群里,欢声笑语、人魔混杂,如同喧闹的万圣节游行。

魔物与人群共同欢唱舞蹈,邪异与日常交织,狂气与夜雾共融。

不知名欢乐的歌谣以未曾听过的奇怪调子从众人口中唱出,兴高采烈的空心魔同样也无声地同唱一首歌,和乐融融皆大欢喜。

“那三位法师能行吗?”

双拳难敌四手,更不用说近百只诡异难测,李思霁从前从未接触过的魔物。

虽然秦缘在路上说过那三位法师只是假冒的和尚,本职是专业的驱邪师。

但面对如此众多的魔物,他依旧有些担心,那三位能够在四面皆敌的情况下杀出重围吗?

现实可不是网络游戏,被砍伤会流血,被猛击会骨折。

没有血量到底前战斗力一直维持顶峰的可能,即使驱邪师再神勇,受到伤害一样会流血,会疲劳,即使是职业的,也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

“安心安心,现在还是小场面。”

秦缘拉开李思霁,自己半蹲在墙角位置,仔细观察着空心魔的分布和厅内的情况,一边随意地说道。

“在祖母突然逝世前,他们就经常受祖母邀请,出入于这大宅中,是正式处理异常问题的专家。”

“这次过来大概就是因为祖母预料到自己死后无人处置封印,可能会有一些弱小的东西突破阴影封印,为此做好的准备吧。”

说到这,秦缘有些落寞。

“也许,一直以来祖母就对不成器的我很失望吧。没有选择家族里的人,更没有教导我继承家族的仪式,而是请那些更专业,更强大的人来镇守封印”

“不说那些了。思霁哥,就当是摸底考试,以这些空心魔为对手,就让我看看祖母的训练你还记得多少吧。”

秦缘站起身,把转角位置交给李思霁,笑着对他说道。

“空心魔的名字就是对魔物最好的形容,它就像是一个气球,由脆弱的外皮包裹着污秽的邪气,只要思霁哥用锋魔轰劈出足够大的伤害,就能轻松地消灭它们。”

“说到底它们只是灾厄的皮毛,因为灵性的存在,拥有一般人看不见和玩弄普通人思维的能力。”

秦缘拉过李思霁的手,将有些紧张的他推到身前。

“当然了,如果它们跑出宅子来到人群密集处,即使只有一只,也会在普通人里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但,若果不是对人贴身耳语的话,空心魔几乎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作为摸底考试的题目简直再好不过了。”

“那么。”

秦缘从腰带上取出一个玩偶放入李思霁的口袋,并紧紧拉好拉链,笑着对他说道。

“如果连这些弱小的东西都对付不了,思霁哥你还是躲在我身后,让我来保护你吧。”

秦缘一把将李思霁推出隐蔽的墙角。

冷静,冷静。李思霁对自己说道。秦缘都说了,这些只不过是弱小的东西,只要回忆起小时候学到的东西,就一定能战胜他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思霁排除杂念,握紧锋魔轰,熟悉而又陌生的战斗感回到了他的身体。

掌握环境,永远让自己一次只面对一个敌人。

在墙角观察情况时,他的心理早已做好了准备,脑中也预演了几次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虽然被突然推出有些措手不及,但李思霁还是在空心魔迈着滑稽的步伐赶来前,背对着墙面,身体微躬做好发力准备。

多次无效打击,不如一次致命打击。

李思霁瞄准最先赶来的空心魔,如同热刀切开黄油,在魔物不断掉渣的体表留下一道自上而下的斩痕,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空心魔在扭曲中叠落在地,成为一张面皮。

选择比自己弱的对手猛攻。

发觉空心魔不过如此,只要不让它贴身,即使是普通人看得见的情况下都能轻松应对,这个发现让李思霁信心大增。

保持着半个身位应敌,减少被攻击的伤害面,不断持续地挥动着锋魔轰,将袭来的魔物劈成一张张脚下的面皮。

避开攻击,不断游走。

在将靠的近的空心魔清理掉后,拥挤袭来的魔群总算空出一小片空地,更多的空心魔发现了拐角的异响。

大部分的魔物依旧控制的人群端着木质家具等易燃物向池塘方向载歌载舞的走去,其余的则迈着曳步舞的步伐,向李思霁滑动过来。

操着逐渐泛起荧光的锋魔轰,李思霁游走于墙壁,拐角,护栏,景观植物旁,借助环境不断闪避,躲开张牙舞爪的魔物,不断在空心魔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刀光。

幼时训练的肉体记忆逐渐回复,刚才还有些僵硬的身体逐渐变得更加灵活,更加强大。

不再犹豫不再害怕,现在的自己正在战斗,不用他人的保护,自己也能成为强大的人。

也许这才是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没由来的,李思霁在躲闪和强攻的间隙心想。

看似狰狞的空心魔除了数量优势,在刻意避开它们的耳语能力后,只是一个个行动缓慢的靶子,即使是弱小的自己也能够轻松应对。

这些全身几乎只有一张皮的空心魔行动缓慢,在自己的挥刀间不断化为地上的面皮。

为了能更高效率的消灭这些源源不断袭来的空心魔,李思霁在行进开始考虑更有效率的方法。

也许,那些漫画,小说,电影,动画的帅气招式,现在正是将它们施展出来的最佳时机吧。

“龙巢闪。”

李思霁俯身略过一空心魔,自盆骨位置一刀向上闪过,迟钝的空心魔来不及反应,被划破漏气般变为脚下的面皮。

“五虎断门刀。”

四方盘斩,李思霁从五只意图包围的空心魔突破,快速重整架势,刀面荧光感越发强烈。

“月牙-天冲!”

只是想喊出这个帅气的招式名,没成想,真的有荧光从刀面猛地窜出。

锋利的斩击化作一线刀芒,月牙形状的荧光穿过面前的魔物飞速斩出,带起凌厉的风鸣,斩向下一个魔物。

纤细的荧光斩击将沿途的空心魔统统切成两截,趋势不减地切开围墙,冲入隔壁的房间。

五六个空心魔就地化作缓慢消失的黑烟,竟连面皮都没有留下。

“哆。”“哆。”“哆。”

就在李思霁为锋魔轰的效果和威力目瞪口呆时,突然一阵无力感袭来,仿佛大学里每天十五圈跑之后的疲劳感一下子涌出。

李思霁几乎脱力倒地,要看就要被靠近的空心魔控制。

秦缘甩手急速扔出手中的钉子,命中即将靠近李思霁的两只空心魔。

快步到他身边,一锤锤爆另一只空心魔的胸腔,满脸担心地扶起李思霁。

“思霁哥,你还好吧。”

能挥动这需要咒力才能伤敌的锋魔轰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发出莹闪,明明是连我都要经过训练才能使用的招式啊,这就是为什么祖母这么看好你的原因吗。秦缘暗暗地想着。

“没没事。”

骤然袭来的疲劳感随着几次深呼吸逐渐缓解,李思霁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

自己学着影视作品里的招式耍帅不成,反而差点虚脱倒地被空心魔袭击,怎么想都是自己松懈大意的错,以为自己能够一边耍帅一边驱魔,真是太幼稚了。

“怎么样,秦缘老师,我摸底考试合格了吗?”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看到自己脚下的魔物面皮,刚才自己确实做到的幻想中帅气的战斗,李思霁禁不住开心的笑出声。

“还笑,祖母教你的基础动作,你的身体还记得,但最后意识松懈了是怎么回事,小时候的你从来不会松懈,这些空心魔对那时候的你而言,不过是最普通的热身。思霁哥,这件事结束了,你还得加强锻炼。”

秦缘左手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钉子骤然一亮,旁边两只被扎入后动弹不得的空心魔浑身一颤。

钉子从钉入处化作锋利的光刃,贯穿空心魔的腹部,魔物化作破破烂烂的面皮瘫软在地。

捡起掉落的长钉,同时再次从腿带中取出三颗长钉子,秦缘谨慎地扶起李思霁,两人背靠着背警戒着不断聚拢包围的空心魔,调整呼吸,准备再战。

“靠边站,靠边站!”

一声暴喝从歇山厅内传来,没还没来得及思考,李思霁便被秦缘拉着,避开正门内袭来的东西。

一道黑影从厅内急速旋转着飞出,横着打碎了房门两端,破碎的木屑和石块狂乱的飞舞,打向行动迟缓的空心魔。

径直打飞了方才包围二人的众多魔物,“锵”的一声,镶嵌在正对着门的的墙壁上,半截锡杖都深入其中。

“咕嘟。”

李思霁咽了口唾沫,若果不是躲闪及时,那这么狂暴的锡杖横扫岂不是能把自己打成两截?

第十一章 照顾

“哈哈哈,我就说秦缘她会躲开的啊,这种程度的飞棍肯定打不到我们的“丑时之女”。我说的没错吧老王。”

杜飞炎带着爽朗的笑声从房间内走出,李思霁转头一看,方才厅内数量众多的空心魔现在已经统统化作两位前进步伐脚下的面皮。

近百只魔物就在李思霁耍帅的短短几分钟内,轻描淡写的被面前的两位大叔统统消灭。

“诶,这个小伙子是谁啊?看着挺面生的啊,从哪来的,刚才的莹闪不会是你放出来的?”

杜飞炎从墙上拔下锡杖,轻佻地走到二人身边,咋咋呼呼地嚷道。

“杜叔,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对着人扔武器,不要对着人扔咒术,万一躲不开怎么办!?”

冒充法师身份的三人果然是秦缘的熟人,秦缘拾起地上的钉子插回腿带中,没好气的抱怨道。

“这是我远房表哥李思霁,小时候和我一样接受过祖母的训练,祖母让我把那锋魔轰交给他,刚才就是他做到的莹闪。”

“哦,原来吴老太太把锋魔轰交给了他?小兄弟你不简单啊。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啊,五险一金还有提成哦。”

杜飞炎这才上下打量起李思霁,搭着他的肩膀笑着提出邀请。

“杜叔,别闹了。现在还只是空心魔,如果不赶快处理封印,一旦彩食怪甚至两面厄出来了,那就完蛋了。”

秦缘检查了下腰带上的玩偶,有些担忧的看着池塘方向。

歇山厅的人群已经全部在空心魔控制下走向了池塘,木材烧焦的气味隐隐约约弥漫在空气里,前院的燃起火光在内院这里都能看到。

“别急嘛,有老王和纪修竹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这加特。林够帅吗?”

杜飞炎笑眯眯的看着缓步走来的最后一人,指着他手上的黑又亮笑道。

——————

稍远处,灰暗的天空飘下片片灰烬,耀眼的火光从篝火上直插天空。

且歌且舞的人群收集沿路所有能收集到的可燃物品,踉踉跄跄地向原水池方向聚集着。

在原先凹陷的池塘处,现在干枯隆起的土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燃烧起这座大宅里数百年未曾见过的熊熊烈火。

空中盘旋的乌鸦被暗红色火光渲染,化身为狂舞的血鸦,狂叫着,嬉笑着看向被控制的众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还未等五人走近前院池塘,喧闹的欢庆声就已经传入耳中,越发癫狂欢闹的众人忘乎所以。

大声唱着自己所能想到一切欢快的歌曲,嘈杂的歌唱声使夜幕不断沸腾。

“小缘,被空心魔操控的人不会有事吧?他们怎么越来越疯狂的样子了?”

虽然那些势利的亲戚们一直很惹人讨厌,但毕竟还是无辜的普通人,李思霁有些担心,难道这些人就一直会处于石乐志状态?

“空心魔只是一些灾厄的碎渣,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大概就像是游戏里新手村随处可见的野兔一样吧。虽然可能会对一般人造成伤害,但只要做好准备,有恰当的工具,普通人都可以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

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驱邪师终于说话了,沉稳而缓慢地对李思霁说道。

“但是,现在还和两面厄封印在一起彩食怪就不是空心魔那样的残渣了。”

“他们曾经都是生命,或者说曾经是是有意识的生物。也许数百年前两面厄肆虐大地时,他们还是英勇抵抗过的普通人。”

“但被魔物袭击,被灾厄裹挟的他们承受着空心魔的耳语,两面厄的瘴气,无法抵御的灾厄气息将他们污染,最终扭曲了他们的身形。”

“化为彩食怪的它们渴望着生命的色彩,扭曲的情感和无法抑制的恶意,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它们已经失去的东西。”

“它们由诅咒构成的身体强大而又敏捷,扭曲的身形几乎没有重复的模样。一旦遇到充满色彩的生命,便会飞速的冲上去吸食。”

“生命灵性被它们吸食尽灵性的色彩,便会化为漆黑的残渣,再也不能恢复,也就等同于死亡。”

安稳的语调平静地说着怪物的资料,驱邪师老王一边向李思霁介绍着还未登场的怪物,一边将有着有如披裹着烈阳般枪尖的长枪斜插在地,仔细向上翻卷好衣袖。

“李思霁,你听好,一旦你碰见彩食怪,不要犹豫,立即用最快速度后退至安全地点,绝对不要战斗。”

像是热心长辈的嘱托,老王首先对刚刚见识到咒术世界的新人说道。

“先前的热身我们已经看到,不愧是受过吴老太太的教导,你有希望成为一名合格的驱邪师的。”

“但我们接下来可能会出现东西,就不是新手村的兔子了,我们不会让珍贵的后补力量白白葬送在实力差距悬殊的战斗中的,不要犹豫,如果你陷入空心魔的包围,请务必大声向我们呼救。”

“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李思霁心里泛起了嘀咕,刚刚释放的莹闪给了他充足的信心。

也许自己再谨慎一点,再小心一点做好准备,大概可能连螺旋月牙-天冲都能够做到吧。

“不是看不看得起你的问题。”

老王拎起长枪,走向庭院入口,像是看穿了李思霁的小心思。

说道:“我们三个人是专业的驱邪师,漫长的战斗让我们见过太多宝贵的新人倒在刚入门的战斗中。我有义务优先保护有生力量,而不是让他白白送死。未来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

烈阳般的枪尖燃起熊熊烈火,炽热的火焰将空气扭曲,璀璨的光芒似乎超过了院内燃起的烈火,逐渐上升的高温蒸发着周围的水汽。

老王双手持枪,一个横扫挥击便将半圆内的空心魔化作半截燃烧的火炬,来不及萎缩成面皮便在空气中燃烧殆尽。

在入口处轻松地焚烧出一片空地,抬着黑又亮的纪修竹憨笑着抬起黑又亮,对着繁多的魔物瞄准起来。

第十二章 羔羊与讨伐

“嘿哟~我扔。”

两位笑得合不拢嘴的油腻大叔,吃力地将沉重的木桌扔进泥潭中央的火堆中。

充盈了身心的喜悦使他们可以无视满身赘肉带来的负担,一心一意为魔物的祭典献上更多的燃料。

吴家大宅门口,庭院内的池塘此时已经彻底蒸发干净。

不知是受到魔窟前熊熊燃烧的篝火热量影响,还是由于凹陷的魔窟中不断散出热量的熏烤。

原先粘稠的池泥被高温熏烤失去水分,再经由被空心魔耳语操控的人狂舞践踏,变为漆黑泥地和四散的尘埃,飞散分布于原先池塘的大坑中。

魔窟中吐出的暗黄色瘴气萦绕着狂欢的人群,如同恋人的轻抚般吞噬着众人生命的活力。

瘴气在人群的歌舞中肆意伸缩,将鲜活的灵性送回魔窟以冲破封印。

笼罩魔窟门口的暗影在瘴气的冲击下不断裂解,一个个细小的裂缝出现在幕布般的暗影封印上,由内向外伸出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畸形爪子,野蛮地撕扯着幕布。

即使被残余的暗影削断利爪,即使被封印强力不断击退,495年的哀叹和对自由的渴望让它们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封印,重新肆虐大地。

魔窟上的阴影封印越发脆弱,地面像是被压抑不住熔岩的火山口般逐渐鼓起,震颤由小到大开始影响整片土地。

华美的飞檐下,铜黄的铃铛无风自动,随着震动的地面发出急切的金属撞击声,在越发强烈的震颤中,与琉璃瓦一起掉落在地。

原本盛水凹陷的池塘如今逐渐隆起,处于池塘中央的魔窟越发壮大、隆起。

魔窟口脆弱的阴影封印不断被冲击、扩大,封印内部迫不及待的彩食怪,用它们畸形怪异的手爪,锲而不舍地撕扯着逐渐稀薄的帷幕。

在无数次冲击后终于,一个马驹大小,浑身破破烂烂的漆黑八爪蜘蛛从阴影封印中勉勉强强地挤了出来。

回归自由的它颤抖着立起残余的六只爪子,朝虔诚期待的人们发出无声的长嘶。

“啊,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

“等了这么久,总算能敬献我们的诚意了!”

欢欣雀跃的人群在空心魔的控制下,主动从中间让开一条路,花白头发的族老牵着一头洁白的羔羊,充满喜悦与荣耀地走上前。

在众人的见证下,族老为她戴上鲜艳地的彩色花环,像是在走红地毯般充满幸福与自豪的慢步向前,牵着自家的洁白羔羊走向虚弱的彩食怪。

“羔羊!羔羊!”

此时走在人群中央空出道路上的洁白羔羊,就是篝火前最耀眼的明星,被空心魔控制的人群欢唱着祝福的歌曲。

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握手,甚至连狂喜的空心魔都上前,抚摸着那柔顺的羊毛,跳起了缓慢而又滑稽的舞蹈。

虚弱饥渴的彩食怪挣扎着向前,似乎一刻都不想耽误,希望尽快品尝到羔羊的鲜嫩。

围观的众人像是读懂了彩食怪的意思,七位壮汉欢笑着抬起羔羊,在欢声笑语中,在炽热焰火的照耀下,充满荣耀感地将被控制的羔羊送到彩食怪前。

“——”

无声的嘶吼,饥渴的鸣叫,虚弱的彩食怪在空中群鸦的讥笑声中颤抖地慢慢走动着。

洁白的羔羊也满是欢喜,即使彩食怪凌厉的长爪抬起,对着羔羊柔嫩的面孔,她也面带喜色,仿佛荣耀尽在此刻。

“等一下!”

落在后面的灰白发色族老突然高声制止,迈着正义凛然的步伐走向彩食怪,爱怜地抚摸着羔羊的柔顺皮毛。

狂欢的众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舞蹈和歌唱都戛然而止,空心魔面面相觑。

不敢相信有人能脱离控制,做出这样的举动,三两只空心魔滑出人群,想再次给族老施加耳语。

“就是为了这圣洁的时刻,就是为了这欢庆的时分。”

一脸正气的族老从背后取出被污染的犹如漆黑沥青般的神龛,高高举起。

“为了迎接伟大的两面厄,我要用这代代相承的不祥之物,为羔羊增添最美丽的色彩。”

“哇哦——”

寂静的人群如同爆炸般再次欢笑了起来,惊讶的空心魔退回人群之中,再次手舞足蹈的用耳语约束着人群。

族老一步步走向前,高举着神龛,眼看着就要砸向羔羊,为她洁白的皮毛增添一抹颜色。

“小纪,动手!”

“一位前辈曾经教过我,手握黑又亮时,遇到邪魔,那就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净灵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伴随着纪修竹缓慢但坚定的话语,不是缓慢的哒哒哒声,而是连成一片急速的,震撼人心的嗡鸣。

闪亮的金属在纪修竹的控制下,如同精准的描边枪法,从池塘大坑上方精确扫过空心魔密集处。

手持黑又亮的他双手青筋暴起,六管的神器不断扫过一只又一只魔物。

在机械最后旋转的轰鸣中,将所有的弹药统统扫向在浓厚暗黄色瘴气的彩食怪,撕裂了篝火和被浓密雾气笼罩的天空。

“你慢点,你慢点,你省着点用!你别开了!停下,快停下!”

杜飞炎一脸惊恐的看着纪修竹在十数秒内打光所有弹药,连阻止的话语都来不及说完,暗红色的枪口已然停止旋转。

暗金色的壳体铺满一地,连坑内直冲天际的篝火都被拦腰打断。

“不!你全打完啦!?总会全力制作了一年的净灵弹你就这么一下子全部用完了?”

杜飞炎绝望地看着满地的铜壳,脑中已经响起了总队长狂怒的咆哮声。

“彩食怪快要吸食到人的生命色彩了,而且空气中灵性汲取的瘴气已经停不下来。”

“如果不把维持瘴气的空心魔和瘴气本身大量消灭,这里面所有人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巨熊般壮硕体魄的纪修竹缓慢地脱下肩带,将暗红发热的黑又亮小心地放置在柔软的草皮上,慢吞吞地回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正想和老王一起下去清理空心魔和那只彩食怪嘛。你这十几秒一下子打光了我们未来十年的薪水,以后怎么去酒吧?怎么去撩小姐姐?我还没结婚啊。”

杜飞炎绝望地扯下伪装和尚用的仿真皮面具和头套,露出里面轻佻年轻人的模样,无力地瘫坐在地。

“没事。”纪修竹露出了憨厚的笑脸,“总部不是包吃包住吗?你就住我家里,我做饭给你吃啊。”

“我要出去蹦迪,我要吃街摊烧烤,我不要吃你做的土豆炖牛肉!”

“好啊,我最近学会了做烤竹鼠,我烤给你吃啊。”

“不要放辣椒,你明明知道我容易上火。”

老王回头看了看歇山厅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出现。

不等二人询问老王在等待什么,他转过头对商量怎么烤竹鼠好吃的二人说道。

“别闹了,要吃烧烤你们回去后再商量。小纪做得好,阻止了彩食怪的进食,消灭了大半的瘴气和空心魔,做到了你该做的事。净灵弹的事回去我来和会长交代,现在你们赶紧下去消灭残余的空心魔,我需要安静的场地布置仪式重新封印。”

“老王,你一定要和总队长说啊,净灵弹全是纪修竹用的,我是一颗都没碰啊,一定要说啊。”

瘫坐的杜飞炎在老王的命令下不得不起身,毫不在意地随手扔掉了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扭曲变形的锡杖,在不远处篝火的映照下,做起了手影。

左手微合拟作狗牙,右手搭左手手背,食指中指拟犬耳,无名指稍弯曲拟作犬眼,借着不断升腾的火光,在庭院墙壁上投下犬型手影。

“祸斗!赫!”

手影随着杜飞炎的吐息,墙上的影子和杜飞炎本身的影子猛然蠕动膨胀起来,两只皮毛漆黑,内在泛着暗红色岩浆般光芒的犬型异兽祸斗,龇着锋利的尖牙从影子中跳出。

不用命令就急不可待地来到主人身边,紧盯着篝火旁残余的空心魔。

“……吃了它们。”

第十三章 嗜火祸斗

影魔祸斗的外形和一般的大型犬没有什么两样,不过它通体的毛都是黑色,并且泛出特殊的光泽。

暗红色熔岩般的光芒从头部一直皲裂到开叉的尾巴尖上,除此之外,也就特别爱吃火这个特点吧。

也因其喜食火焰的特性,杜飞炎偶尔也会义务参与火灾救援。

除了节省饲料费的原因,在独自操控祸斗饱食火焰后,摆拍一两张帅气的照片发到朋友圈用来耍帅骗赞也是他这么做的主要因素。

此时魔窟旁散落的零星火焰碎屑和集体袭来的空心魔,正是能吞噬火焰,祛除邪气的祸斗们最佳的食粮。

自主人身边边一跃而起,凶猛的祸斗异兽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尖牙间仿佛有火焰缠绕。

互相瞄准三五成群缓慢袭来的空心魔,祸斗相互交错地冲向最近的五六只。

利用身形和疾驰的惯性,其中一只祸斗猛地扑倒空心魔,带着火光的尖牙毫不留情的咬穿空心魔。

另一只利用撞击力量隔开靠的近的另一只空心魔,保障了第一只猎杀时的安全,同时借助反冲力量调整架势,在同伴消灭一只空心魔后,猛地咬向下一只。

相互交错前进,相互配合驱魔的祸斗极具效率地清理着剩余的空心魔。

同时如同饭间喝一口美酒般,吸食着散落一地的火焰残骸,为众人的前进清开了道路。

“本大爷的宠物够帅吧,别说是彩食怪了,就算是两面厄出来了,我也能把它按在地上摩擦。怎么样秦缘,等我消灭了两面厄,周末和我一起去吃个饭看的电影怎么样?”

杜飞炎得意地看着坑内四处猎杀空心魔的祸斗,失去了魔物耳语的持续操控,聚集在庭院内的人群没有了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力量。

残留的耳语继续蛊惑着他们纵情狂欢,欢笑的人们逐渐载歌载舞的走出正门,将癫狂的欢乐传递给其他人。

“没有了空心魔耳语,那些人走一段路之后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不用管他们。”

“李思霁,你就和秦缘守住正门,不要让任何一只漏网之鱼离开。现在我们要集中所有精力,应对即将破封的彩食怪,大宅外人群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老王转过头对李思霁吩咐完后,转头对他的队友命令道:“小杜,招出“鬼车”,上面盘旋的乌鸦吸入太多的瘴气,已经发生变异,决不能让任何一只逃走。”

“好好,队长你就知道使唤人。”

杜飞炎再次走到墙边,左手虚握拟作鸟嘴,右手在左手上张开,拟作多个鸟头。

沉闷的哨音从墙上的阴影中传来,一只灰黑色羽毛,圆扇般的尾羽,翅膀张开越两米左右,有着九只红色鸟喙头颅的巨鸟从沸腾的手影中飞出。

鬼车凶戾地冲向天空,张开长满牙齿的大嘴吞噬在众人头顶讥笑飞行的血鸦,温热的鲜红色液体从鬼车的飞行间不断落下。

“接下来,就是专业人士的工作时间。”

几乎支撑不住的破碎阴影封印内,再次从越发扩大地缝隙间冲出十余只浑身漆黑的八爪蜘蛛。

马驹大小般的它们互相争夺着,吸食了来不及逃跑的空心魔,空心魔棕黄色的皮囊飞速地失去本来颜色,化为灰黑的残渣跌落在地。

勉强吸食了一些颜色的彩食怪更加的饥肠辘辘,数百年吃腻的颜色令他们作呕,急切地想要吸食更加鲜艳的生命活力,正向他们走来的三个大叔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沉闷的呼哨声在空中响起,凶厉的鬼车追逐着已被暗黄瘴气感染的七眼血鸦。

九只正在滴血的鸟喙分别朝向不同方向,撕裂,啄食着不愿放弃宴席离去的血鸦,在空中享受着丰盛的晚餐。

呼啸奔驰的祸斗在杜飞炎的招呼下奔驰而来,暗红色岩浆样纹路随着奔跑不断收缩膨胀。

在吸食了火焰和魔物之后,原本虚影般的祸斗越发结实,精钢般的肌肉曲线在呼吸间呈现着美与暴力。

马驹大小的八爪蜘蛛冲着驱邪师无声嘶吼,锋利的尖刺在空中不断挥舞,虽然在不断威胁,却没有一只敢独自上前袭击驱邪师们。

魔物暗红色的眼珠里反射出呈品字形前进的驱邪师,为首的老王冷漠地挽了个枪花,艳阳般的枪尖越发炽热,高温割裂了空气,隐约间有风呼啸着填补被极热灼烧出的真空。

“【熔解-消熔的橙红】”

纯粹的高温带起了汹涌燃烧的烈火,涌动的烈焰在老王横扫间包围了整个庭院。树木焚烧成灰,土地高温结晶,连掉落在地风铃都在三千度的高温中融化沸腾。

铝热剂般的极致温度在老王挥手间呈圆形笼罩了所有的进出口,企图逃走的空心魔在接触到火焰的一瞬间便无声的化为飞灰。

“哇,老王你怎么一上来就这么猛,差点烧了我的宝贝鬼车。”

猛然蹿起的火焰越过屋顶,一些飞的低的血鸦也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追逐血鸦的鬼车一时来不及飞高,差点被焚城烈焰席卷。

靠近火焰一面的羽毛开始冒烟起火,鬼车连忙煽动翅膀飞速攀高,哀嚎着在身后落下黑色的灰烬。

“你的影魔要是这么轻易被焚烧,你还能完成那么多次任务?”

老王选了一块景观石坐下,没好气的将长枪斜插在地,说道。

“彩食怪虽然麻烦,但对于你们来说刚刚好,小心点处理大概能留下它的内核,运气好的话足够还上一部分净灵弹的价钱,你们加油吧。”

“老王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明明你“呼-”的一下就可以清场,还要让我们上干嘛,我的宝贝祸斗们可跑不动了。”

杜飞炎嬉皮笑脸的摸着祸斗的头,怂恿着老王再次出手。

“你还要不要还钱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了会里那么多人的钱,这么好的挣钱机会,真的要让我一把火全烧了?”

老王伸出手握住长枪柄,刹那间,空气的温度再次攀升。

“别别,我这就上,我这就上。你老就坐着歇着,有您压阵我放心。顺便再看着点两面厄的封印,万一它真的跑了出来,您可一定要来救我啊。”

杜飞炎连忙按下老王的手,炽热枪尖上扭曲的空气才逐渐平静,两只守护在主人身边的祸斗起身,一前一后地跃跃欲试。

“今晚的主角可不是我。”

老王看了看歇山厅方向,哪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转过头来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头,对杜飞炎说道:“规矩你是知道的,两面厄出来了,立即服下【一日必死丸】。别废话了,快上。”

“老王你一定是嫉妒我的帅气,我好好的吃什么【一日必死丸】嘛。”

杜飞炎小声嘟囔着,与憨笑的纪修竹并排而立,谨慎地看向受老王烈焰惊吓,同时饥饿的再也无法抑制恐惧与进食欲望的八爪蜘蛛。

魔物尖锐的附肢深插入地,漆黑的身躯下压后猛地弹起,高速从空中落下刺向戒备的二人。

碎土飞溅,杜飞炎和纪修竹分别从左右躲开空中猛击,灰尘漫起,

七只彩食怪昂起前肢,急速冲锋,漆黑的口器对准躲避的二人,意图像袭击普通人那样,吸食二人生命的色彩。

“【手影-嗜火祸斗】”

面对冲向自己的四只八爪蜘蛛,杜飞炎收起了轻佻的态度,眼睛余光戒备着灰尘里动向不明的彩食怪,再次做出手影,操控着熔岩花纹亮起的凶暴祸斗扑向袭来的魔物。

一号祸斗直冲最前一只彩食怪,避开锋利的口器后,屈膝俯身钻入八爪蜘蛛身下,暗红熔岩色利爪撕裂怪物皮囊,魔物痛苦地颤抖着倒下。

二号祸斗身上明亮的纹路骤然暗淡,并没有如同伴般躲避,而是正对着无声嘶吼的彩食怪张开带火的尖牙,一股暗金色熔岩从祸斗口中喷出,贯穿魔物身体,将它身后的彩食怪同样焚烧了起来。

最后一只彩食怪凭借所剩不多的理智,本能地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

一号祸斗跳跃起身,落到八爪大蜘蛛身上,熔岩利爪拍向它暗红色的眼睛,只听一声脆响,马驹大小的彩食怪轰然倒地。

第十四章 前哨战

“小纪,别呆这啊!”

杜飞炎指挥着一只祸斗戒备前方,一只转身冲向渐渐淡薄的灰尘之中,熔岩利爪闪亮,奔袭向最开始高高跃起,溅起粉尘的彩食怪。

而在杜飞炎身边一直憨笑的纪修竹,面对袭来的三只彩食怪也毫不慌张。

锈铜般的颜色从脚底漫向全身,右手蓄力,仿佛有流光闪烁。

一拳命中正面袭来的八爪蜘蛛尖锐口器,如同脆冰破裂,马驹大小的彩食怪被碗大的拳头击碎,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袭向纪修竹两边身侧的彩食怪丝毫不在意同伴的死活,见同伴残骸缠住纪修竹一条手臂,毫不犹豫猛然袭击。

锋利的附肢径直刺向纪修竹腰腹,大腿等部位,口中忍不住发出即将得手的嘶吼。

“啪嗒—”“啪嗒—”

八只长短不一的残肢从彩食怪身上掉落,贫瘠无力的攻击除了使纪修竹衣物破损,他锈铜般的皮肤甚至连划伤都没有。

猛力袭击的八爪蜘蛛反倒因为用力过猛折断附肢,瘫软在地,失去战斗能力。

纪修竹依旧是憨憨地笑着,一拳一个陷入挣扎逃走的彩食怪,跨步向前将残骸扔到身后,避免影响接下来战斗时的移动。

剩余的十只彩食怪眼看不妙,纷纷放弃独自为战的念头,呈鹤翼状集体向二人袭来,密集的附肢飞速踩踏着尘土,在奔袭而来的路上溅起无数细小的石子。

笑憨憨的纪修竹毫不在意,双手交叉保护住眼睛,对着袭来的彩食怪冲锋了起来。

为防止出现意外,杜飞炎连忙让身前戒备的祸斗护卫在纪修竹身边,同时指挥另一只刚解决掉灰尘中彩食怪的祸斗,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撞击,熔岩利爪,暗金吐息,彩食怪破败的身体落地时溅起飞尘,高温的吐息再次贯穿凶恶的彩食怪。

仅仅两三分钟,破封而出张牙舞爪的十七只彩食怪全部化为破败的残骸。

“不过如此嘛,老王你这次就歇着吧。”杜飞炎招呼着祸斗吞噬地上的残火做吐息准备,一边得意地回头对老王说道:“就这种东西,我一个人就能打一百个哈哈哈。”

“哦,是吗?”

老王戏谑地看着杜飞炎身后,说道:“那就麻烦你把那种彩食怪打一百个给我看看吧。”

“什么东西哇哦”

破败的阴影封印再次抵抗不住从内向外的撕扯,一只三四米高,猩猩模样强壮的彩食怪从撕开的封印中冲出。

狂躁地捶打地面,在大地的震颤中冲向前方的杜飞炎和纪修竹。

“小纪,当心前面!”

李思霁能做的,只有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战斗。

大地被高温烘烤结晶,留下继续融化蒸发的发亮玻璃溶液,橙红色炽热的焰火如同橡皮擦般舔舐着庭院内的一切。

茶寮熊熊燃烧继而破碎,发出痛苦的崩解声,堆积的假山如同柔软的黄油,在火焰中融化,流淌一地明亮的高温液体。

守在正门前,透过不断呼吸伸缩,扭曲空气的火焰,一场在电影里或是神话里才会发生的战斗正异常激烈地进行着。

狂暴袭来的大猩猩状魔物,人立而起双手捶胸,发出沉闷如同撞击巨鼓般的“咚!咚!”声。

身体前倾双手一撑,带着无法阻挡的凶暴气势向位置稍靠前的纪修竹袭来。

铜锈色身躯的纪修竹躲闪不及,猛然上前张开双手接住重锤而来的怪物双拳。

势不可挡的凶暴魔物被不及它一半高的人类牢牢抵住,双方踏上地面的脚在巨力之下踩碎了大地,深陷土地之中。

不似肉体的碰撞,而像是坚硬的金属闷击,剧烈的冲击声即使李思霁在正门口都能听得到。

风呼啸着,火盘旋着。

面对在和平日常里完全闻所未闻的战斗,庭院内的空气发出了神经质的悲呜。

随着人与魔物的激烈撞击、搏斗,一阵阵狂乱的风暴在两人间诞生,肆虐在炽热火光卷席下的庭院,破坏着、践踏着一切。

迸发的咒力和狂风的激流,强大的肉体力量碰撞带来仿佛要破坏一切的强大气流,让李思霁感觉到了无法抑制的紧张和兴奋。

咒术激斗……

传说和神话中的世界,似乎不再是干巴巴的文字和枯燥的杂谈,无与伦比的真实世界,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惊雷撕裂天空,怒涛粉碎大地,狂焰焚烧现实,飓风割裂幻想。

幻想的世界不再停留在纸面上,橙红的烈焰,奔袭的魔物,互相角力的英雄,奇迹扯下它遮遮掩掩的面纱,将真实显露于原本单调的现实之中。

这就是,我可以踏入的世界吗?

李思霁羡慕地看着庭院内发生的神话激斗,谁没有幻想过自己能够上天入地,能够徒手放出火焰,展现奇迹?

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或是理想,仅仅是能够参与到这奇迹般的战斗中,大概就足以令人心驰神往。

更何况,李思霁握了握手中的锋魔轰,现在自己有了成为驱邪师的可能,幻想中的异能与奇迹离自己不再遥远,自己一定可以像他们一样强大,李思霁信心满满地想着。

旁观的二人羡慕地看着如同主角般拔除邪恶,净化恶灵的三人。

那恐怖的大猩猩状彩食怪突破封印,在大地上咆哮。

冲击突破口的魔物与人的互相角力,随着杜飞炎指挥的祸斗影魔,被暗金色的吐息硬生生的打断。

矫健的祸斗一左一右奔袭至猩猩状彩食怪的身侧,一个瞄准头部,一个瞄准柔软的腹部,交错的高温吐息贯穿怪物漆黑的身躯。

被纪修竹抓住而无法躲闪的猩猩状彩食怪,在驱邪师合力之下,冒着烟沉重地倒下。

“呼,这个彩食怪够给力的啊。”

杜飞炎指挥着祸斗,一只继续警惕,一只吞噬火焰猎杀空心魔,上前严肃地看着大猩猩状彩食怪,仔细端详后,对身后看热闹的老王问道。

“吴老太太给我们的图鉴里,有这种样子的彩食怪吗?”

“吴老太太有的,也只是495年前人们留下来的记录。不说保管不当造成的损失,她不是说过,彩食怪并没有统一的外形,它们只是一帮污秽与灵气的结合体,为了更好地吞噬生命的色彩,什么样形状的彩食怪都有可能出现。”

老王伸手去握炽热的长枪,无奈的说道。

“你难道又在开会的时候开小差了?总会长和吴老太太交换【一日必死丸】与魔物图鉴,封印仪式的现场你都敢开小差,看来你最近真的皮又痒了,总会长发现了一定会把你关小黑屋。”

“嘿嘿,他这不是不知道嘛。再说,有纪修竹在,开会内容什么的,看他做的笔记就行了。”

杜飞炎笑嘻嘻地凑到老王身边,无所谓地说道。

“你啊”

看着依旧憨笑的纪修竹和笑嘻嘻的杜飞炎,老王无奈地摇了摇头,给轻佻的杜飞炎安排沉稳的纪修竹到底是好是坏呢?

老王开始有些怀疑会长的安排了,本以为年轻的杜飞炎能够学习搭档的优点后会变得沉稳起来,但好像原本就喜欢偷懒的杜飞炎在搭档之后,更加懒散轻佻了。

第十五章 不对劲

破碎皲裂的阴影封印表面越发沸腾起来,无数弱小的,强大的,诡异的,畸形的魔物手脚在破裂的封印表面不断挣扎。

自由的空气就在面前,495年未曾接触的新鲜颜色就在触手可及前方,没有哪一只魔物能够再忍耐。

集体狂乱的彩食怪谁也不让谁,拥挤地堵在封印前,不顾被残存封印灼烧的恐怖,用尽每一丝力量拉开周围的魔物,将自己送入破碎的封印之中,渴望再次回到人间。

“好了,不要再聊了。”

老王看了看沸腾的封印内,狂乱嘶吼的彩食怪,回头看了看依旧平静的歇山厅方向,站起身拎着长枪来到魔窟前在地上画起神秘的花纹。

“我要开始重新布置封印了,吴老太太给的阵图十分复杂,也没时间用我们的方法加固了。”

“我需要集中精力在画图上,你们做好守护工作,不要让这些小喽啰踩到地面的阵图,听明白了。”

“老王你放心,有我的祸斗在,没有什么魔物能打扰你。”杜飞炎翘起大拇指,自信地说道。

炽热的枪尖融化地面,熔化的泥土化为沸腾的熔岩,在地面上构成复杂的魔法阵纹样。

高温的液体随着枪尖不断流走,古籍中的秘法逐渐再次显露人间。

“这么简单的仪式就行了?不用什么秘银啊,振金什么?”

杜飞炎在一旁警惕着,老王画阵图似乎特别简单,他似乎觉得这么简单的准备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虽然阵图不能画错,然而再封印也不需要规模特别大的仪式或者什么神秘的材料。”

一边观察老王描就的线条有没有歪曲和不均匀,纪修竹一边慢吞吞地说明道,

“实际上把破碎的封印再次加固需要的力量不是来源于施术者而是地脉。”

“我们作为制图者,只需把吴老太太给的阵图完整没有差错的画下来,并供给维持阵图流转所需的那点咒力就够了。”

漫长的数十分钟,终于在魔窟前画出复杂的阵图,对于完成的结果十分满足,老王再次检查后点点头,满意的走出阵图。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开始吧。”

“他们这是在画什么?”

隔着感炽热的高温火圈,在扭曲的空气中,隐约看见持枪的老王正在地上用熔岩画着什么,李思霁好奇地询问身边的秦缘。

魔物,驱邪师,召唤兽都出来了,魔法阵出现了好像也不足为奇。

话说如果魔法的存在都是合理的,也许自己以后不一定只能靠锋魔轰放月牙-天冲,当一个移动炮台,八百里开外消灭魔物好像也不错,李思霁美滋滋地想道。

“不对劲。”秦缘没有理睬李思霁的询问,凝重地看着地上在老王绘制下逐渐成型的熔岩魔法阵。

在隆起的魔窟附近熔化岩石泥土而成的魔法阵上,逐渐释放出非同寻常的咒术波动,那感觉相当于礼仪咒法的多重咏唱,而且是动用数十人的咒力,在多次斋戒祈祷后,配合秘藏的封印物才能发动的那种。

“怎么不对劲了?”

李思霁不解地看着秦缘,自从老王开始用枪尖绘制熔岩魔法阵起,本来还一脸轻松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认真而又严肃起来。

“祖母还在的时候,每年都要亲自主持再封印的祭祀仪式。虽然包括我在内,没有准许任何人参与那个隐蔽的仪式,但每次祖母只是带着石匣和一桶洁净的井水,独自一人到庭院,封锁出入口后,十几分钟内就会安静地走出来,从来没有引起如此巨大的咒力波动”

秦缘自顾自地呢喃着,眼前大规模的仪式魔法阵和记忆里无数次想要继承的祈祷仪式大相径庭。

在十多年的刻苦学习中,自己想要的,只是为了能够辅助甚至继承祖母的祈祷封印工作。

她不知多少次渴求祖母能够带上她一起参与封印祈祷仪式,但总是被祖母以“实力不足”为理由拒绝。

虽然如此,但秦缘依旧比谁都更了解真正的祈祷封印仪式,面前即将运行的魔法阵绝不是记忆里曾经出现过的模样。

“不对劲,这一定不对劲。一定是有哪里出错了,我必须提醒他们。”

焦躁的秦缘无法坐视与印象里不同的咒力波动直接作用于阴影封印上。

也许是画错了魔法阵,也许是用错了仪式材料,一旦使用错误的方法,将封印495年的两面厄放出,这将是立志继承祈祷封印仪式,守护家族荣誉和历史,为此苦修十数年秦缘所不能接受的后果。

秦缘立即隔着火圈高声呼喊,却因为离得太远和燃烧带起的风声,不能将声音传给里面的三人。她果断掏出五根长钉子,将它们握在手中默默加持后抛入空中。

钉子以短长短长短的顺序在高空划出尖啸和明亮的闪光,传递着“停止”的信息。

“诶,老王,秦缘她们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持续燃烧的烈焰和因高温呼啸而起的气流影响了声音的传递,直到秦缘在空中放出钉子,杜飞炎才发觉火焰圈外,正不断挥手、高声呼喊着什么的二人。

“大概是想催我们快点吧。”

老王对照着图纸,站在魔法阵外面头也不抬地再次检查着阵图的纹路与细节,随口说道:“那我们搞快点吧,魔法阵没有任何问题,再封印可以开始了。”

“好好,搞快点回去大概还能去吃个夜宵,吴家人准备的素菜什么根本吃不饱啊,晚上果然还是得吃点小龙虾撸个串才行。”

杜飞炎耸了耸肩,并没有把火焰圈外的二人放在心上,有老王在做事,还会出什么差错嘛。

金黄色的熔岩魔法阵不断闪烁,构成魔法阵的熔岩在画好的破灭之圆中高速流转,主持仪式的老王集中全部精力与咒力,无视阴影封印内越发急躁想要挣脱的彩食怪,将自身灵性与魔法阵链接,成为了实现某种远古奇迹的部件,化身为沟通灵性与地脉的回路。

“坚守它虚幻的记忆

在那无尽的呓语之中

在那黑暗的狭间

在那细数囚禁的黑夜

请将它的名字归还于它

当太阳进入第五宫

土星在三分之一对座时

敞开天与地间的大门

让它记起昔日的名字!”(注1)

注1:改编自《埃及亡灵书》。

第十六章 破封

夜晚的森林里,雾气笼罩的山林中,沸腾不休的虫鸣骤然寂静了下来。

风停止了涌动,大地停止了震颤,死亡一般凝固的空气笼罩了整个大宅。

一直争先恐后扒扯阴影封印的彩食怪们突然停止了动作,仿佛动作骤然僵硬,凝固的空气里,只剩下空中零星血鸦的放肆大笑声。

扒拉在阴影封印上彩食怪畸形的手爪如流水般,安静地收回封印之中,暗黄色的瘴气像是失去了束缚,不再盘旋于庭院上空,逐渐在微凉的空气中散去。

破碎皲裂的阴影封印不再沸腾,没有了彩食怪舍命突破,远古的封印逐渐借助地脉力量回复原型,阴影恢复为原先毫无缝隙笼罩魔窟的模样。

“结束了,大家都收拾收拾回家吧。这次任务可真轻松,浪费了那么多净灵弹,都没碰上什么像样的魔物。就这么些落后于时代远古魔物,至于让我们三个人来嘛。会里那么多等着转正的驱邪师没地方考核,这种程度的任务应该交给他们,还用得着老王出手?”

眼看奇形怪状的彩食怪退回阴影封印,魔物收集灵性的暗黄色瘴气逐渐褪去,杜飞炎放松了下来,四处溜达着,指挥两只祸斗掏出彩食怪残骸中的结晶,漫不经心地收入口袋中。

“老王,等会我们去哪吃夜宵?听说花园街最近开了家烤黑猪肉的店,不如你请我们大家一起吃一顿?”

“不对!”一直笑憨憨的纪修竹忽然警惕了起来,快步上前对着自己的图纸检查起地上的魔法阵。

虽然老王不会出错,但吴老太太给的资料上明明说过,在再封印阵图完成后,隆起的魔窟会再次被地脉镇压,回陷入地底,重新在地脉中接受冲刷中。

然而,焦黑的魔窟丝毫没有下沉的征兆,大地与空气宁静的可怕,不祥的预感逐渐从地底浮现。

仿佛有什么大恐怖从无尽的沉眠中苏醒,张开它浸满495年监禁痛苦的双眼,缓缓地看了众人一眼。

魔窟口沉默的阴影封印逐渐被咒力鼓起吹破,污秽的魔物在封印内缓缓地膨胀成形,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沉眠在黑暗中的异形之影,双头四手充满压迫感的远古魔物终于醒来,那恐怖的身姿君临于大地上一切野兽,噩梦般的身影,正逐渐撕开拘束它的镣铐,从亘古的怨恨中苏醒。

“喂喂,老王,你搞什么啊,对着图纸都能画错?怎么不仅连再封印没有做到,居然还把两面厄都唤醒了,这下该怎么办?预备用来对付两面厄的净灵弹统统用光了,逃吗?”

面对着充斥着视网膜的恐怖魔物,杜飞炎茫然地喃喃道。

“boom——”

膨胀的魔物再也无需忍耐狭小阴暗的封印牢笼,495年的压迫尽在两面厄的一击中破碎,凶戾的魔物在大地的破碎中咆哮。

数吨数十吨的黄土被两面厄的一拳抛向高空,大量之前被吞入漩涡的肮脏池水自它的脚下喷涌而出,化为汹涌的波浪冲击着橙红色的高温火焰。

腥臭的池水被高温蒸发,沸卷着带着恶臭冲向天空。

与一直萦绕悬浮在大宅和后山上空,即使在高温熏烤下依旧顽强粘附在高空的灰黑色冰凉雾气结合,在庭院上方降下肮脏的瓢泼大雨,冲刷着两面厄体表的泥水,露出它精钢般雄浑的身姿。

双头四手,青面獠牙,两颗头颅一前一后注视着接下来想要摧残的血食,野猪般锋利的獠牙自下颚伸出,浑身暗红色的锈斑仿佛仍在滴血。

疤痕累累,爆炸般的身体上穿着葛藤束缚着的破旧虎皮裙,手握粗糙的巨型锈斧锈锤,荒古狂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这时代完全脱节的野性力量占据着所有人的视野,仿佛从尘封的古卷中走出的魔物搅动风云,在轰然落地的土块中,仰天咆哮,声震云霄。

“开开玩笑的吧。”

秦缘吞了口口水,硕大的两面厄狂啸着抒发重回自由的喜悦,声音如同干涩而响亮的铜钟敲击声,震撼着她的身体。

隐秘传说中的魔物从灰烬中走出,肆意地彰显着恐怖咒力:“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把两面厄放出来?我们我们都会被两面厄吃掉啊。”

在空心魔残余耳语下走出大宅的众人震惊了,放下了手中的酒瓶,停下了狂欢的舞蹈,每个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呆呆地注视着发生在眼前的现实。

两面厄的拳击气浪勾动烈焰焚烧起了靠近的房间,浓烟、烈火包裹着精美的建筑,匠人精心修建的雕刻、假山石在气浪与烈火中呻、吟,片刻间便轰然倒塌,化为毫无价值的渣滓。

强大、凶恶的两面厄在废墟中狂啸,自己盲信半生,后世也将其奉为至理,“日常”这座毫无意义的雕像吱呀作响地崩坏下去。

可怜的亲戚们战栗着、绝望着、惊叫着、瘫软着,他们终于回忆起了在族人中代代相传的“可笑”故事。

于意识到孤寂的吴老太太所坚守的仪式是多么的重要,终于明白了不让任何无关人等随意踏入这件大宅的必要性,然而这一切都晚了。

伟大的行者把这些不合常理、光怪陆离的魔物封印进地脉,然后嘱咐众人必须加固封印,用无边无际的地脉洪流冲刷魔物,期望在500年的时间长河中使得魔物最终消散。

而在今夜,明明只剩下最后的五年,漫长的守护者生涯即将结束。

狰狞的魔物即将消失在时间的洪流和地脉的冲刷下,大地将重回平静,地脉节点将不再有隆起,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面厄走出牢笼,饥渴的凶眼寻找着血食,魔物即将再次肆虐大地。

第十七章 凶兽

“……啊。”

自荒古而来的长啸在震碎头顶的乌云后,两面厄终于低下了它反着光的头颅,饥渴而又贪婪地狂笑道:“啊啊,实在是太棒了!”

它挥舞着一人大小的锈斧与锈锤,兴奋地感受着身体的力量。

“光亮还是要靠身体来感受啊,被封印时咒灵状态实在是太无聊了。”

“人!美味多汁的人在哪里!!”

“啊——这真是个好时代啊,女人和小孩和地里的花生一样多!”

“太棒啦,赶尽杀绝啦!”

【地热-凶焰喷涌】

老王收回包围在庭院的炽热火圈,焚烧着周边屋子的烈焰也一并汇入烈阳般的枪尖。

猛地插入土地,明亮的裂缝自枪尖插入位置飞速熔烧至两面厄脚下,窜起直径一米多的橙红色烈焰,带着熔融的岩浆呼啸着直冲两面厄的面庞。

“呼——”两面厄飞速地后退,炽热的熔岩与烈火带着尖啸的狂风,仅仅带起了它破旧虎皮裙的一角。

明明是被无尽地脉的伟力冲刷了495年,在脱困的第一时间仍能够如此警觉灵敏,数百年前的人民该有多么的坚韧顽强,路过的行者又该是多么的伟大,能够独自将此非凡的魔物封印?

“嗯?又是你们这些可恶的虫子。”

近八米高的两面厄在躲开炽热的凶焰柱后,铜铃大的眼睛好一番寻找。

总算在忽明忽暗的烈火中发现了正躲在一片废墟中的三名驱邪师。熟悉的咒力,熟悉的偷袭,顿时让它想起来被封印前与那些渺小虫子的数次苦战。

那些不知疲劳,不知伤痛的血食明明如此的弱小,却总能够一次又一次的变得更加凶猛可怕。

从最开始的不用出魔窟就能加餐,到最后几乎直取自己的心脏,那些弱小虫子的咒力越来越凶悍,一次又一次在自己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身上的伤疤再次隐隐作痛,为了不回到黑暗的封印中,为了不被狡猾凶悍的血食再次偷袭,狂暴的两面厄决定先下手为强,灭掉那些不屈不挠的咒术者。

“粉碎吧,炸裂吧,被碾碎后死去吧。”

双腿微曲,略微蓄力后,两面厄一个猛跳跃至高空,钉头锤高举,打算就这么把面前的三只虫子锤入地底。

老王连忙拔起枪尖,拉起被骤然的地脉涌动和封印破碎引起的咒力翻涌,震撼到**行动能力的二人,极速后退避开魔物的猛烈攻击。

泛着铁锈的钉头锤在巨力之下深深陷入地面,本就支离破碎的地面如同被巨石砸入的水面,腾起的泥沙碎石飞速的向四周辐射散开,高抛之后重新落回大地,在不远处的瓦片上,窗户上撞出一个个小坑。

【地热-三重凶焰喷涌】

不等杜飞炎,纪修竹从失神状态慢慢醒来,老王再次释放熔火柱拖延魔物步伐,同时将二人甩手扔进柔软的泥沙处。

面对狂暴袭来的两面厄,老王不能再等待那个躲着的人出来再封印,为了避免魔物冲出庭院到人群中肆意捕食,作为目前唯一的高端战斗力,老王只能挥动着演戏用长枪,尽可能的阻止这匹魔物了。

黄白色火焰自老王握紧枪杆处熊熊燃起,明亮的光热辐射自枪尖亮起,使老王如同包裹在明亮的烈阳光辉之中。

空气中闷热的感觉越发浓厚,老王脚下泥泞的土地再次被高温烘干,黝黑的龟裂呈辐射状逐渐向四周散开。

那究竟是起因于老王越发炽热的长枪,亦或者是认真起来的老王所散发的强大斗气震荡碰撞造成,则不得而知了。

可恶,又是那种眼神。

两面厄痛恨地看着被灰烬包裹起来的老王。

不管实力弱小或者强大,有那种眼神的人,无论自己释放了多么恐怖的伟力,无论摧毁消灭了他多少队友,那些小虫子总会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想尽一切办法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

不管消灭他们多少次,总会有更多抱有同样眼神的的虫子们拼命来到自己的身前,一次又一次重复被摧毁的命运。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弱小的虫子!

我是你们噩梦中的怪物,是一切生命的末日,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欣赏你们在本大爷无边的伟力面前的哀嚎。

永远,永远不要再用好像下一次能消灭我的眼神看着本大爷!

两面厄怒吼着,有裂帛的气势如同淤泥染上周遭的一切。

为了不再有充满幻想的小虫子来到自己的面前,恐怖的魔物决定在战斗的最后,用最恐怖的一切手段折磨有那种眼神的虫子,让他们认清自己血食的身份和命运,从此以后乖乖的在本大爷面前颤抖。

──长枪焚烧大气咆哮。

──巨斧砸碎大地怒吼。

积蓄力量的二人不约而同的同时举起武器冲锋,剧烈撞击的火花像散落的生命一样急速在二人间不断迸发,两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彼此的咒力互相抗衡,炽热的狂风在两人间咆哮,凌厉的碎石在武器间粉碎。

单论彼此之间的攻击距离,当然是身高体长的两面厄有优势。

毕竟夸张的身体素质,带来的是如同龙卷风一般的攻击范围,狂力带动下,简单的砍击,横抹,斜劈,猛砸都带起猛烈地风压,大开大合的攻击之下,连地皮都不堪重负地被呼啸而过的巨斧带得飞起。

但众所周知,攻击范围大,就表示攻击速度缓慢。

每次挥动斧头间,总是会有一些时间上的空档出现,即使有另一双手的补充,来回间总有些不顺畅之处。

当然,又有几个人敢在魔物发狂怒吼,大力挥动钉头锤,开山斧带起的狂风中,实时格挡,找准间隙,全力反击呢?

被老王甩至身后,逐渐恢复的杜飞炎,纪修竹做不到,一心想要继承家业,刻苦学习的秦缘做不到,手握锋魔轰,目不转睛学习的李思霁做不到。

唯有历经千百次厮杀,自无数十死无生的任务中归来,自拥有咒力起便结合咒力打磨枪技,一步一步实打实的在日常的阴影背后守护和平的精英驱邪师,才会有此接近人类巅峰的枪技。

能承受的便去抵抗,不能承受的便想尽一切办法引导、扭曲、卸力、躲闪,在那些稍瞬即逝的空档间,老王扎实地一步步缩短两人之间的有效间距。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在死里求生──用说的或是听听当然简单,要实行却是一件天大难事,大部分的庸才都会直接落入死亡泥沼中。

尽管如此,老王依旧能够谨慎地、泰然地缩短著距离。

即使两面厄的狂力引爆着风浪,驱逐碾压着一切胆敢靠近的生物,老王仍能在辗转腾挪间操使着炽热的高温长枪稳扎稳打,渐渐地突入两面厄身前。

老王再次向前踏出扎实的一步,以最小的动作驾驭长枪,拨开巨斧的猛砸,使其深陷于大地。

两面厄一时重心不稳,向前一个踉跄,老王见机转身踏步踩上巨斧背面,飞身向前舒展身体,如同拉开的巨弓,集全身之力刺出长枪。

炽热的枪头好几下直接命中魔物理论上的要害,焚烧尽它的血脉、直刺入他的眉心──理应如此。

【厄守-炼破反冲!】

两面厄骤然转换头颅,怒目圆睁呈攻击姿态的头颅被闭目皱眉呈防守姿态的头颅替换。

老王枪尖极热的高温在触及魔物的瞬间自接触面反弹,猝不及防的老王只得鼓动起全身的【灰烬狱衣】,硬接之后,吐着血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空翻后退。

第十八章 绝境

“作弊吧,除了巨灵神效果的咒力,两面厄还有反弹技能?”

在刚才双方针锋相对的激烈斗争中,老王一边使用【灰烬狱衣】包裹全身抵御攻击,一边用近4000摄氏度高温的长枪攻击。

前前后后总共刺中两面厄七八十次,每一下都见缝插针地打在要害或者能阻碍行动的部位上,然而两面厄却不当一回事地继续巨力挥舞着斧子。

它不是没有受伤,而是在受伤之后急速愈合,同时,在普通魔物身上能打出致死伤害的攻势,却只造成了轻微流血甚至只是擦破皮的轻微伤。

照理说,它就算手臂被贯通、双腿被洞穿都不足为奇,至少老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尽一切办法在两面厄身上出招的。

两面厄既没有躲开、化解了全部攻击,又没有明显的空隙自主回复伤势。

虽然难以置信,但它既然能承受直击却只受到这点轻伤,那大概是魔物本身具有【自愈】【钢筋铁骨】或者两者都有的技能。

本来在极限的战斗中,观察对手状态的老王发现了两面厄为什么如此难以消灭的原因,正准备调整攻势,适应钉头锤和开山斧的攻击频率,找准机会以足够强力的绝招,多次击打理论上大多数魔物的核心所在位置,力求一击必杀。

没想到两面厄竟然在全身强化的咒力攻击模式下,还藏着攻击反弹这样作弊的手段。

已经被地脉冲刷大幅削弱实力的两面厄都如此恐怖,在荒古时期它全盛时,该是多么令人绝望的魔王啊?

同样,能够单枪匹马封印它的古代行者,究竟又是怎样的怪物?

“【手影-嗜火祸斗!】”

“【手影-滴血鬼车!】”

在地脉与咒力激荡中靠的太近,全身咒力被汹涌澎湃的乱流激荡,暂时无法起身的杜飞炎颤颤巍巍的支起手影,勉强控制着影魔前去协助老王,在耗尽最后一丝受控制的咒力后,痛苦的晕眩过去。

盘旋着的鬼车舞动着长满尖牙的九只鸟头,凶戾地冲向重新转换为攻击姿态的两面厄,隐藏在杂乱羽毛最内部被斩断的第十首,正向外滴出鲜红色剧毒液体。

使其余头颅鸟喙的红色更加鲜艳欲滴,配合着地面一左一右喷出暗金色熔岩吐息的两只祸斗,发挥现有三只影魔能做到的最大攻击。

“恩哈哈哈哈!美味自己送上门了啊!”

正面怒目圆睁的两面厄舞动钉头锤和开山斧,在巨力和狂风间斩断了过于靠近的两只两面厄,空余的两只手抓起依旧泛着暗红色岩浆样纹路的残骸,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大肆吞嚼。

像是没吃饱似的,囫囵吞下残骸后流着口水紧盯袭来的鬼车,迫不及待似的微微屈膝便跳至空中,急速上升的魔影用两只手抓住来不及逃走的鬼车,饥渴地塞至口中。

【光热-高压光刃!】

抓住时机的老王,并不在乎可以重复召唤的手影魔物,当两面厄因为饥饿跳上半空无法躲避时,毫不犹豫地舞动长枪。

以炽热的火焰为燃料,从挥动的痕迹中甩出六发极度压缩的光刃,封锁两面厄即将下降的位置。

【地热-五重凶焰喷涌!】

深吸一口气,老王再次紧紧握住黯淡的长枪,黄白色火焰自握紧枪杆处熊熊燃起。

深知如果不是连续有效的强力攻击,就无法打破两面厄身体防御的老王,奋力将烈阳般的枪尖猛插入地。

五道炽热的烈焰带着沸腾的熔岩,直冲在空中狂笑下落的两面厄,与高压光刃形成合围之势。

“哈哈哈哈哈,很好,你的温度很棒,正适合把这杂毛小鸟烤熟。”

狂笑的两面厄毫无惧意,再次转换为闭目皱眉的防守姿态。

【厄守-炼破反冲】虽然不能将老王的全力攻击彻底反弹,但魔物的咒术能力在偏转方向,扭曲路径,弱化攻击方面的效果还是足以抵御炽热的打击。

无惧攻击,恐怖的魔物就这么大刺刺地从熔岩与光刃间穿过。

老王全力的远程攻击仅仅在它胸膛、下腹部留下浅浅的伤痕。

狂笑的咒灵甚至还有心思从嘴中掏出羽毛凌乱的鬼车,用手就这么拿着,伸入喷涌的熔岩中烧烤。

“呸!”两面厄吐出了烤的焦黑的鬼车,厌恶地说道:“难吃死了,混有剧毒的血肉臭的要命,根本不能吃。”

“怎么,小虫子,你的火焰就这点能耐?别说是本大爷我了,就算是彩食怪你都烧不了,就这点本事还想对抗本大爷?”

“让我来亲自告诉你,当本大爷毁灭所有人类时,你会跪求我的宽恕,而本大爷一定会拒绝你,你凄惨的哀号将会是我无上伟力的最好证明!”

两面厄狞笑着挑衅众人,目光扫过拄着枪大喘气的老王,渐渐站起身的纪修竹和稍远处小心翼翼试图靠近的李思霁二人。

不屑地放下钉头锤和开山斧,在砸起的尘土中,四手结印按上破碎的土地。

“扭曲的灵魂啊,自悲惨的囚禁中苏醒吧,摧毁山林、玷污湖水、诅咒他们的土地!为本大爷我带来无尽的血食!”

“……啊……”

仿佛是从地下涌起的沸泉声音,仿佛是群魔在狂欢、在哭泣、在庆祝、在诅咒,无尽充满怨恨的呻吟自充满阴影的破碎地表内响起,不具任何语意,单纯是响应魔物的邀请前来赴宴。

任何人都是第一次听见狂欢的彩食怪的呼喊。

“……啊……啊……!!”

无数扭曲的、畸形的、充满渴望的彩食怪就像是沸水上的泡沫一般,没有了远古封印的伤害,饥肠辘辘充满渴求的无尽彩食怪终于能够毫无阻碍地爬上地表,朝着前方五个美味的血食和稍远处散发无尽芳香的城镇突进。

乌黑的蛇群、无数条狂蟒盘旋在一起,以覆盖了全身兩腮般大小的吸盘行走于大地之上。

类似乌贼的奇异生物们身上所带的触角充满渴求的冲向站的稍前的老王,而更多奇形怪状无法形容的异形魔物则在相互拥挤中被排开,不得不冲向老王身后的四人。

“可恶,要是带了我的【咒骸】就好了。”

喘着大气的老王,不得不拎起从戏剧院借来的普通演戏用长枪,压榨自身咒力重燃烈火。

为了更好地装作僧人,杜飞炎在准备变装时,兴致勃勃地从戏剧院借来了不少看着像模像样的道具。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吊唁加再封印任务,三人并没有取出正在保养或副作用明显的武器。

同时为了表达对逝者的尊重,没有携带那些具有除灵、破邪效果的咒物。

没想到任务书上所说,战斗可能性极小的吊唁之行,竟变成了不得不和惊世魔物的殊死对抗。

手上的白蜡木枪杆和铝合金枪尖已经不堪重负,全靠老王在战斗中不断分心解析材质,使用咒力加固,才没有在高温和剧烈撞击中粉碎。

但消耗数倍的咒力释放战斗技能,还要维持武器强度和【灰烬狱衣】,面对本可以战胜的两面厄,老王一时竟落於下风,再战不能。

“吴老太婆,不管你想搞什么,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全完了,你的宝贝徒弟也要完蛋了!快别再躲了,出来吧!”

第十九章 假死与计划

怒吼的老王再也无法维持高手风度,决不能让任何一只【威胁程度6】的彩食怪和【威胁程度7】的空心魔逃出庭院进入人群密集处,即使事后分会调集人手能够将这些魔物全部清除,在那之前饥饿的魔物也一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灾祸。

勉力再次燃起火焰的老王,竭尽全力摆好架势,在汹涌袭来的大堆魔物中强行维持着超常威力的打击。

像熔岩一样被凝缩的高温火焰在整根戏剧用木枪上凝固,炽热的枪尖将魔怪们焚烧殆尽,把烧焦的魔物、砂土与结晶一起搅拌着,不断扫向蜂拥而来源源不绝的魔物。

在他身后,锈铜般身躯的纪修竹牢牢护卫者昏迷的杜飞炎,表情严肃地抵抗着饥肠辘辘的彩食怪;秦缘的长钉已经全部甩出命中彩食怪的头颅,正操着小铁锤严阵以待接踵而来的彩食怪;李思霁回忆起刚才释放莹闪的感觉,锋魔轰上荧光渐渐亮起。

“轰隆”,像是浪头拍击礁石的声音响彻吴家大宅,蜂拥溢向其他出口的无尽魔物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略显滑稽的被身后无尽的魔物挤压在墙上。

“做的不错小鬼们。”衰老而又带着嘉许之意的女声从秦缘、李思霁身后传来。

“接下来就看老婆子我吧。”

焦急且哀嚎的魔物们拥挤在大宅围墙边,围墙边看不见的屏障阻碍了它们狩猎血食的步伐。

成千上万在和平安稳的日常中欢笑的普通人,不远处充满希望地在温暖的夜灯中拥抱的一般人。

那些充满芳香气息的无尽血食,明明就在稍远处明亮的城市灯光里,等待着被囚禁数百年扭曲灵魂们的任意采食。

只要到达那里,弱小的血食便会在空心魔戏谑的耳语中起舞,在彩食怪狰狞的口器中化为黑灰,饥饿的魔物们挣扎着、狂躁着、冲击着看不见的帷幕,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呼—老太婆你总算不躲着了,肯出来了啊。”

一直焦急地用余光注意四散而逃魔物的老王,在发现围墙处的异常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费力举起已经破破烂烂的木质长枪,横扫面前拥挤的魔物,以激起爆炎将它们全数烧焦,才得以焚烧出一小块空地。

在后方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无尽魔物填补空缺之前,转头全力逃向正抱着石匣和秦缘说话的吴老太太。

“好好看着,过了今晚,家族数百年的守护任务终于快要走到尽头了”

“怎么,【惮慑之炎】也有累的时候?”

无数彩食怪哀嚎着躲开抱着石匣的吴老太太,穿着便装款式,洁白纯净的交领齐胸襦裙和领对襟大袖褙子的她,就像激流中突出的磐石,畸形的魔物们哭泣着、哀悼着躲开严肃认真的吴老太太,越发拼命地冲向不可突破的无形屏障。

“呼—呼—”老王喘着气扔下了几乎断成三节的木质长枪,从扶着杜飞炎赶来的纪修竹身后隐藏的腰包中,掏出另一把事先处理过的制式白蜡木长枪。

没好气的回应道:“吴老太,你向我们申请的任务中,明明只是让我们来帮着你那些不成器的亲戚们进行仪式,巩固封印而已,可没说两面厄会破除封印啊。”

“是啊是啊,”凛然站立着,显现出不容侵犯的高贵气质,吴老太太好似正要去完成最终使命的战士,眼睛紧盯着正试图举起钉头锤、开山斧的两面厄,漫不经心地回道。

“明知道我这里是【威胁度三】的地脉封印点,就算是来度假,【咒骸】也应该带齐吧,你这演戏用的长枪带来做什么,真以为老太婆我死了,准备唱大戏呢?”

“前辈,”壮实的纪修竹身上的衣物都已经破破烂烂,见吴老太太语气鄙夷地说着老王手上的白蜡木制式长枪,连忙解释道。

“吴前辈,在来您这里进行“超度”前,会长派王师傅处理了一起假想咒胎附。灵事件,为了保证无辜者安全,王师傅拼死单枪匹马地封印了一只【威胁度三】的魔物,因此导致全身【咒骸】破损,正在委托【修理工】进行修理升级。”

纪修竹看了一眼严肃面庞下有些惊讶的吴老太太,继续在“超度”二字上加重语气说道。

“而且王师傅也是怕我们不能处理好两面厄的再封印,主动放弃休假,陪着不成器的我们来完成“超度”任务,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行了小子,别以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只委托了你们在我“死后”派人来进行超度,顺便用我给你们的魔法阵进行再封印,但是。”

吴老太太将石匣抱到身前,耐心地说道:“我可没说会给你们“再封印”的魔法阵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骗我们会里的人来送死吗?”老王原先还只是猜测,没想到真是自己画的魔法阵有问题。

还好自己抱着怀念故人的心态义务参加了这次任务,如果今晚没有自己在这里堵住魔物们侵袭的路径,饥饿的魔物们一定会将不远处的城镇化作绝望的地狱。

想到这里,老王不禁有些愤怒的看着吴老太太,希望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别误会,这都是和你们的会长商量好的。”吴老太太缓缓地说道。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大方,把有关两面厄封印的资料和图纸都交给你们那个死要钱的会长?还不是为了让他派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驱邪师过来执行计划。”

“会长?他?”老王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会长一直以死要钱,抠门,吝啬出名,但总不至于为了钱和资料出卖下属吧?

“我和他在事前有过协议。”

吴老太太左手单手抱着石匣,右手缓缓打开石匣的盖子,萦绕的灰尘自亘古尘封的石匣中漫出。

认真地说道:“我交出有关封印和魔物的一切资料,并保证派来的两名驱邪师的生命安全,作为交换,你们的会长必须隐瞒一切信息,派出两名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一无所知的人前来完成我的计划。”

“什么计划?”纪修竹有些困惑,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参与计划了?

吴老太太有些歉意地看着纪修竹和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杜飞炎,说道。

“封印两面厄和彩食怪的行者侍从曾经在弥留之际留下嘱托,行者的阴影封印虽然将怪物分成两个部分,灵核被行者【咒骸】镇压,本体被压入地下,希望借助地脉的洪流和时间的冲刷洗涤魔物,让它重归地脉,回归生命灵性的洪流之中。”

“但令行者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本地的地脉与一般的地脉不同,十分异常。”

“像是地脉中的谷地一样,不知为什么,地脉仿佛缺失了一块,形成了容易堆积执念等负面情绪的凹陷处。”

“仅仅两年,侍从就发现两面厄开始吸食地脉中微弱的负面情绪恢复灵核,按照他的计算,也许不到500年,两面厄就有实力恢复灵核,成为完全体,破封而出。”

“焦急的侍从除了立下规矩每年都必须加强封印外,余生都在不断地思考如何从能在遥远的未来,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不会再次受到两面厄的肆虐,终于在弥留之际,他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久远的秘史如同吴老太太手中的石匣,褪去了遮掩的外表,泛着历史的尘埃气息,来到众人面前,老王思索了一下,有些猜测,问道:“难道是“堵而抑之,不如疏而导之”?”

“没错。”吴老太太肯定了老王的猜测,赞许道:“当年侍从留下来的遗嘱,就是这么吩咐的。”

第二十章 漫长的计划

“为了不让两面厄在地脉中吸收足够的咒力,直接在500年内恢复完全体,以致行者计划中在最后时刻让魔物回归生命洪流,弥补地脉灵性缺失的封印失败。”

“侍从为此立下遗嘱,希望严守仪式的后辈们,在自行者封印两面厄时算起,495年后解开封印,抢先一步消耗它的力量。”

吴老太太淡淡地说着跨越数百年的计划,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有多少繁荣与贫困,兴旺与凋零的时代变化在这个家族和土地上演替,不变的,是守封人沉默的坚守。

“时间早了,魔物自觉力量还未恢复,不会从能稳定吸收咒力的封印中自己走出来,反而会提高警惕。时间晚了,完全体的它便不会再受到封印最后分解作用的伤害,可以无视阴影封印,再次以数百年前全盛时期甚至更进一步的力量肆虐大地,到时做什么都晚了。”

“因此,经过侍从的初步推算和历代守封人不懈地演算、验证,最终确定了最佳解封时间为第495年。”

“到那时,一方面两面厄无论如何都不能吸收到足以恢复完全体的咒力,即使破封时看似强大,没有灵核的它都不能全盛时期的相提并论。”

“另一方面,无时无刻不渴望血食的魔物见封印打开,即使有所怀疑,也无法抑制住数百年的执念,必然会迫不及待的破封而出。”

慌忙逃窜的魔物们越发焦躁地冲击着屏障,可无论他们如何挥舞着畸形的爪牙,看不见的屏障总是牢牢地将它们锁死在大宅内。

“行者的阴影封印是利用地脉本身重量和流动性压制住魔物,压制住魔物的封印既是它的囚笼,又是它的保护伞,为了保障地脉节点的安全,老婆子我不能对封印中的它出手,以免污染地脉。”

“但是当它自己走出封印的时候,我就可以使用历代守封人不断思索、优化、革新出来的诸多方法,尽可能多的消耗它的咒力,再将它封回大地。”

“我们守封人家族,无数代人思索一生,不断推演、优化的对两面厄用专项术式,再加上从数百年前便暗中进行改造的大宅地形辅助。这片土地上无数先民的委托,行者付出生命的计划,我们一族呕心沥血数百年的坚守,终于可以在今天迈出走向黎明的一步了。”

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无论主持家族的人是谁,守封人一族自接过行者递过来的石块开始,就团结一致,默默谨记自己的使命。

从接过行者耗尽一切的封印和先民们的期待开始,从扎根这块土地,接受人民的资助生活下去开始,守封人每一代都坚守着对行者和人民的承诺。

在志愿守护封印的族人间,选出最有天赋和能力的人,将历代精心保管的一切秘术和资源全数开放给他/她,使他/她在坚守封印的同时,思索和优化对两面厄用专项术式,为下一代的优化提供养分,为第495年时将独自面对两面厄的后代付出自己一生的精力和智慧。

代代坚守,代代传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想要完成最初的承诺,都想要对默默支持自己家族的一般人做出回应,都想要守护自己生活了数百年的家乡。

从一知半解的半吊子侍从开始,钻研透自己咒术,即使侍从本身并不是什么惊才艳艳的人,漫长的时间中总会有天才诞生于这个家族。

学完了传承下来的咒术,就去学习其他人的,一旦发现更有效率的咒术,无数族人便会无条件的付出诸多的财富和精力,学来他人的秘法和咒术,在不断学习和钻研中,结合实际改为对两面厄专用术式。

天赋不够不要紧,后代总会有比我强的;能力不足不要紧,只要能为后代提供成长的养分就足够;无法优化不要紧,代代相承总会有能够优化术式的一天

抱着这样的念头,即使两面厄的存在污染着守封人居住的地脉节点,导致守封人家族“水土不服”,咒术天赋不断退化,但智慧和承诺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仅没有褪色,反而越发闪耀,成为每一代守封人无上的荣耀。

但随着两面厄咒力的不断恢复,魔物数百年被囚禁的怨恨开始对这片守封人的血脉进行诅咒,诅咒不仅使得正位于封印上方的大宅变得越来越不适合一般人居住,且使得古老家族的人口出生率越来越低。

察觉到这一情况后,族人们经过一致商讨决定,为了不将诅咒“传染”给他人,为了在守护封印时不牵连其他无辜人员,除非特例,在再封印完成前,正统守封人血脉不再外流。

而第495年的现代,能够举行仪式的,仅仅只剩倔强的吴老太太和有一丝丝血脉联系的秦缘了。

倔强的老人固执的拒绝任何亲戚来访,仅仅雇佣着几名临时家政人员,独自守着祖传大宅。

严厉的她一方面坚守着这个家族传承已久的承诺和智慧,每年独自进行再封印仪式,在计划到来前维持日常的安宁。

另一方千挑万选,选出与守封人家族有一丝丝血脉联系的秦缘和作为“原石”,天生具有咒力的李思霁作为替补,严加训练,以防止自己在第495年到来时,不能完成自己未尽的使命。

而当那个死要钱,抠门,矮小的会长向自己推销【一日必死丸】时,另一条更加稳妥的方法替代了她原先准备独自一人血战两面厄的计划

“那,解开封印和需要两个完全不知情的人有什么关系?”老王询问道。

“两面厄统领着无数魔物,而空心魔虽然弱小,却是拥有洞察人心,煽动、迷惑的本领。即使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空心魔从知道计划的人心中了解到我族数百年的规划,再告诉两面厄,即使可能性再小,都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吴老太太从石匣中取出一块心脏大小,灰不溜秋其貌不扬的石头,将石匣轻轻放在脚边,说道:“因此,我和你们的会长做了一次交易。用我族数百年积累的资料备份,换来【一日必死丸】、两个毫不知情的驱邪师、解开封印的任务和以后对秦缘的照顾。”

“至于不请自来的你。”不远处的两面厄见到吴老太太手中的石块如临大敌,十分戒备地举起钉头锤和开山斧。吴觅珍对那个魔物视若无睹,淡淡地对身边的老王说道。

“本以为你们的会长良心发现,收下了我这么多东西,除了计划中的两名驱邪师,还派出【惮慑之炎】前来压阵。老身本以为你能够尽可能多的消耗两面厄咒力,最好像你战绩里,每次都将敌人用烈焰焚毁敌人那样焚烧两面厄。”

吴觅珍白了一眼从前的伙伴,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来指导新人兼旅游的。”

第二十一章 斩断责任

没想到自己抱着怀念故人的心态义务参加的这次任务,居然被吴觅珍当成免费劳动力。

当成义务劳动还不算,居然被暗中观察的她嫌弃了,老王心中无数句牢骚话翻滚,刚准备倾吐而出。

却突然发现,近些年越发衰老的吴老太太此时居然面色红润有光泽,原先花白疏松的头发竟变得乌黑柔顺。

“你是你吃了【一日必死丸】?”老王面色一暗,心中隐隐的预感此时成真,满腹的牢骚再也说不出口。

“是的,你们会长亲手交给我的,不说那古怪的味道,药丸的效果确实可以。”吴老太太平静地说道。

“这是何必呢,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老王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有些激动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吴老太太依旧面色平静,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没事的,我们守封人家族数百年的思索,数百年的准备全都是为了这一刻,历代守封人与我同在。无论结果如何,数百年的准备和期待,必定在我这代有一个结果。”

果然是这样,老王张了张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有些无奈有些遗憾,忍不住询问道:“难道难道就没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了吗?”

吴老太太淡淡地笑了笑,郑重地用双手捧着平平无奇的石头缓步向前,素白的棉裙在步伐间荡漾,哀嚎痛哭的魔物们拥挤着,躲开吴老太太前进的脚步。

宛如摩西开海般,严肃的她在重重叠叠的魔物洪流中生生开辟了一条平坦道路。

吴老太太示意李思霁、秦缘两人留在这里不必跟随,好在这里照顾虚弱的纪修竹和昏迷的杜飞炎,走过老王身边,头也不回缓缓地说道:“那么,陪我走完最后一段路好吗?”

老王没有说什么,沉默地拎起长枪,寸步不离地落后吴老太太左身侧后三步,好似记忆里无数次组队的“帐幕”驱邪那样,默默地守护在吴老太太身旁。

“呵呵,这是我最后一次走在最前面了,以后这个位置,就交给你了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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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哥,祖母他们说的【一日必死丸】,就是协会里那个珍贵的【一日必死丸】吗?”

满心是重逢的惊疑和喜悦,崇拜的祖母不仅没有长眠,反而在暗中布控着一切,保护着自己、思霁哥和其他人的安全,依旧坚守着封印的职责。

暗中发誓希望继承使命的秦缘并没有被欺骗的失落感,而是对祖母服用了传闻中绝命的药物充满了担忧。

“是的,就是我们分协会特有,一年仅出售三粒的【一日必死丸】。”

“服用后在一日内,不论服药前状态如何,服用后都能一直保持身体和咒力的巅峰状态。”

“而在一日后,无论身体状态如何完好,使用了什么延年益寿的方法,时候一到,药丸便会化作催命的猛毒,服用者必死无疑。”

“同时,在服用第一颗后的一日内,再服用另一颗,无论当时伤势多么严重,咒力如何枯竭,都能立即恢复巅峰状态,直到第一日来临时,救命的珍宝化为夺命的诅咒。”

纪修竹从身后的腰包中掏出一装着蜜丸的透明玻璃瓶,麦丽素大小的蜜丸毫不起眼,谁能想到它竟是特定人群趋之若鹜,珍贵至极的秘宝。

“我还说呢,为什么一向精打细算的会长不仅发给我们三只【腰包】,还把这新制得的药丸交给我们,说是什么以防万一。”

纪修竹苦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是以防万一,不过防的是吴前辈按照计划服下药物后,释放全部咒术,都还不足以再封印两面厄。到那时,就需要用我们携带的药丸,帮助吴前辈恢复满状态了。”

“而现在,有了王前辈与两面厄之前的一番激战,消耗了魔物积攒的咒力。托王前辈的烈焰,原本可能会陷入苦战的吴前辈,就不用独自面对恢复的如此强大的两面厄,和数量如此众多的次级魔物,不需要再服用一颗药丸保持全盛状态,只需要将秘传的咒术进行再次封印。”

难怪我只能做一个普通的驱邪师,上面的人天天防这个算那个的,实在是太累了,果然还是要劝杜飞炎不要申请升职吧。

心中暗暗地嘀咕纪修竹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决定回去后立即就把两人的升职申请撕掉,没有相应的谋划能力,果然还是和熟悉的人组成小组,并肩作战来的轻松。

吴老太太继续向前缓慢地行进着,与她从容不迫地步调相反,庞大的两面厄开始紧张焦虑,不断高声命令次级魔物主动上前攻击走来的二人,甚至一把抓起从地下涌出的彩食怪,用力向二人抛去。

她并没有因为满天畸形的彩食怪停下脚步,身后忠诚守卫的老王猛地加速,炽热的枪尖在地上拖出一道明亮的火线,在彩食怪落地前急速出枪,将空中挣扎的魔物在剧烈的火焰中焚毁后,再次默默退回到吴老太太身后。

“这才像样嘛,总算没有辜负我教你的那些技巧。”吴老太太这次没有吝啬夸奖,赞许地表扬了老王的枪法。

老王依旧不做声,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就如年少时那样,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无敌的身影。

而现在,歪曲地脉的侵蚀使她过早地衰老,再也没有年轻时矫健自信强大的模样,靠着药物的透支,勉强维持着那时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只有那背负重担的背影,似乎在今晚终于轻松了下来。

“小时候的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南浒这座城市。”

“采矿人的太多,一天到晚轰隆隆的;伐树的人也多,山林里壮丽的树木几天不去就会变成光秃秃的树墩;污染太多,清晨灰色的雾霾总是酸酸的;隐藏的魔物太多,像苍蝇一样永远祛除不干净。”

“更不用提所有人都在准备的莫名其妙的仪式,什么两面厄嘛,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有那份天赋,为什么非要我来守在大宅里每年都封印它?时间一到还要把它放出来,然后再封回去?这么蠢的计划为什么我要听那些人的?”

“所以我偷偷的逃走了,拿了秘藏的面具改头换面,加入一个不知名的小冒险团,那段时光真的是我生命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不用再喝难喝的药剂,不用再背莫名其妙的咒术,不用每天五点起床锻炼体能,不用按照食谱吃奇怪的东西,画错了阵图不会有人责骂,放声大笑不会被禁止。”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消灭弱小的魔物居然还有钱拿,只要强就会受到欢迎,教一些考试内容居然会被人当成贤者?真的是太轻松了。”

“当然,最快乐的事,还是和你们一起探索【帐幕】,消灭那些不知死活的魔物,还记得吗,现在做了会长的林幼鱼,被那只飞天蝙蝠吓哭,还被抓起来带到悬崖上的洞窟里,吓得直接晕过去,真是我见过林幼鱼最狼狈的时候了。”

说到这,一直缓步向前的吴老太太笑了笑,步伐更慢了,手中的石头仿佛有千斤之中,拖着她的身体越发衰老。

“也是那个时候,我看到了普通人丰收的喜悦,回家的幸福,友情的美好,爱情的甜蜜,成功的欢乐,集会的热闹。”

“热腾腾的红薯是那么的软糯,亮晶晶的冰糖葫芦是那么的清甜,王姐家的烧饼虽然贵但是真的好吃,黄叔每次都会给我的米线里多加一个荷包蛋。”

“吃到好吃的便会眉眼弯弯,听到好笑的便会开怀大笑,和伙伴一起玩耍便会满心欢喜,与家人一起才能幸福快乐。”

“这是一直待在大宅里的我不曾听到看到的美景,这是我一直厌恶的烟火气里最真实的味道,我竟然生活在如此幸福和平的土地上,区区一只两面厄居然想破坏我住的家乡?”

地底不断涌出的次级魔物阻碍了两面厄的步伐,想要远离吴老太太的它越发不安焦躁,而在大宅的屏障中无法逃走的它只能不断后退,色厉内荏地在面前挥动着巨大的武器。

“所以在后来,我离开了你们的冒险团,将我记得的秘术都交给你们,我还记得那时林幼鱼就抱着我的腿哭,那时又可爱又呆萌的林幼鱼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死要钱的样子?一定是上代会长的错吧。”

“我回到了家中,族人们见我愿意承担守封人的职责,无条件的接受了我,并允许我在学习之余,每天有两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随意出门玩。”

“呵呵,我已经见识到了充满柴米油盐的普通,已经品尝到了充满温柔的日常生活,为了守护那些我喜欢的东西,我怎么还会去偷懒?”

“不用族人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为了我自己,我学会了为今天准备的一切咒术,成为了守封人史上最强,即使时光使我衰老,魔物的侵蚀使我咒力衰退,我也有林幼鱼做的【一日必死丸】可以保持巅峰状态。”

“今天,我一定可以把这只不是完全体的魔物封印,将纠缠了吴家数百年的责任彻底斩断!”

第二十二章 笼中鸟

从记事起,吴觅珍就被族人们无形的焦虑包围着。

记忆里,族人们望向自己的眼神总是如同在看易碎的、不可替代的消耗品,永远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关爱着、守护着、约束着她。

数百年的积累和知情者从不间断的供奉,使得吴家拥有着深不可测的财富和知识。

无数孜孜不倦,呕心沥血的前代守封人,已经将第495年需要做的一切准备做过无数次预演。到时候只需要有一个学会基本启动步骤的人,像打开电器开关一样,启动这片大宅中无数人准备的咒术术式就可以了。

像是启动扫地机器人一样,无需多费心就能简单完美地做好打开封印、消耗咒力、再次封印的过程。

只是因为两面厄的污染和诅咒,吴觅珍作为吴家正统血脉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咒术能力者,从小就被族人们小心照顾。吃着特聘厨师制作的精致美食,喝着外界难觅的珍贵药材,穿着自家裁缝团特制名贵衣物,用着上古流传下来的秘传咒骸。

简直就像是为最后的封印仪式,精心饲养的祭品。

当然,一直被夸赞,被呵护,被珍藏的吴觅珍,应该说不愧是继承了侍从的血脉,以历代守封人中都能排得上号的天赋和学习热情,在众人殷切甚至是焦急的期盼中,掌握了第495年时,她应该掌握的一切术式。

族人们终于松了口气,缜密的守护或者说监视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熟练掌握了术式的吴觅珍,开始被允许接触除学习外的其他事物。

人间烟火气,最是撩人心。

是因为女仆偷带的小说?守卫们休息间的闲谈?还是高耸围墙外,长长的的炊烟和偶尔会响起的红薯叫卖声?

为了族人们的赞许和奖赏,一直勉强自己刻苦学习的吴觅珍,开始对外界感到好奇,第一次有了想要出去看看的想法。

在完成了异常困难的咒术练习后,吴觅珍小心翼翼地向慈祥的父母提出想要出门玩的愿望,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令她始料未及。

所有的,从出生开始照顾她的仆人们全部被辞退。亲近的、晚上会给她掖被子的女仆换成了不苟言笑的阿姨,偶尔会给她带一朵墙外鲜花的年轻守卫换成了虎背熊腰不苟言笑的壮汉,学习的场所被移到深山的别院,与最终咒术无关的一切事物都从吴觅珍的身边消失。

原来,自己只是被圈养,用来表演的笼中鸟。

重回寂静、枯燥的学习生活,除了呆板的教授时间,吴觅珍再也见不到外人、听不到欢笑。年幼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生来只是为了启动那个仪式,在已经不可能诞生咒术者的守封人家族中,自己既是最珍贵的公主,也是最可怜的囚犯。

被两面厄的污染与诅咒纠缠,曾经光荣的家族已经衰弱不堪,在重要的495年来临之际,除了吴觅珍外,已经无法再诞生拥有咒术天赋的人,脆弱的血脉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

荣耀的使命成为了坚固的枷锁,亲切的问候变成催促的命令,所有知情人都期盼着在第495年来临时,有一个完美无缺、奉献自我的人,在众人的期盼中与两面厄英勇战斗,完成允诺的誓言,将人们脚下的灾祸拔除,让沉睡在地底伺机袭来的魔物永远沉眠。

至于发动咒术仪式的那个人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想通了这一切,被父母责罚,被族人呵斥的吴觅珍除了委屈愤怒,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原来,不能完成使命的自己,连笼中用来欣赏的鸟都不如吗?

瘦小的吴觅珍越发沉默了,除了更加刻苦学习,其余的时光只默默地发呆,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就当衰弱、期待、畏惧、自豪的族人们以为吴觅珍终于接受自己的命运,不再对咒术仪式外的一切感兴趣时,笼中鸟悄悄地飞走了。

彼时已经十六岁的她,咒力、技巧已经不弱于上代守封人,请来的驱邪师已经不能再咒术的路上带领她前进,沉默的吴觅珍第一次在课堂教学时间外,自己使用了咒术,打晕了守卫宝库的族人,带着能隐藏面容的面具和一笔财物,偷偷地消失在吴家别院之中。

不断更换面容,不断转移地点,谨慎小心的吴觅珍悄悄地来到驱邪师协会所在城市,避开族人们的追寻,因为好奇,和一个在餐厅能够大声称赞厨师做饭做的好吃的笨蛋成为朋友,加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冒险团。

也就是在那段短短的时光中,吴觅珍找到了自己发自内心想要守护的东西。

不是名贵的奢侈品,不是无尽的财富,不是秘藏的咒术密录,不是充满荣耀的家族,而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充满烟火气的笑容。

大家虽然生活不易,时常有听闻魔物袭击,但总是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着共同面对第二天的太阳。即使是不认识的人,在餐厅都能一起开怀大笑,即使是交错的的陌生行人,都会送上大大的笑容。

即使在温情中有些小小的瑕疵,但这份温暖还是流进了吴觅珍的心中,化为她决定承担使命不可动摇的决心,和决意为守护付出一切的动力。

思索良久,吴觅珍还是回到了大宅之中,安抚了惶惶不安的族人们,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主动开始学习更多的咒术知识,并为了今晚,做出了自己的改进和调节。

大概前代那些守封人,也都曾经切实感受到过那份温暖吧。行至预想的位置,看着惊恐不断后退的两面厄,头发开始悄然变白的吴觅珍这么想着。

不然,手中的石头怎么这么烫,不远处被族老抛下的,坠入污泥中正逐渐摆脱污秽,恢复原型的神龛怎么会这么躁动不安。一定是无数先代们的目光跨过历史长河,为了守护自己居住的土地和生活在其上的人民,和我一起努力吧。

退无可退的两面厄终于鼓起勇气,色厉内荏地大吼一声,向吴觅珍全力抛来钉头锤和开山斧。精致的神龛腾空而起,如同瞬移般飞速来到她的面前,清净的灵光从神龛上冒出,还未等巨大的武器靠近神龛,便在淡淡的灵光中无声地化为粉末。

吴觅珍郑重地捧着石头来到魔窟前,在清光的庇佑和老王默默地守护下,一如495年前行者交出石头的位置,慢慢地放下石头。

吴觅珍双手轻轻合十,疲倦而又淡然地,对着正一边咆哮一边退缩的两面厄轻轻地念道:

“【禁忌—星弧破碎】”

第二十三章 禁忌「星弧破碎」

吴家大宅上空,烟云缭绕雾气弥漫的黑夜,骤然间亮了起来。

高速移动的星体,遥远的绚丽星系,正在演化的星云,和无与伦比浩瀚的星团,那些城市光污染下难得一见的闪烁繁星,仿佛受到了邀请,在浩瀚宇宙中击碎黑暗,越过虚空,在一瞬间穿过了无尽的时空,在大宅的上空闪烁了起来。

旋转,跃动,撞击,演化,星辰的演变仿佛按下了快进键,万千星系的运动,寂静无声的神龛播撒的清光中飞速上演。

迷蒙的星空渐渐清晰,那些闪耀的星光忽闪忽闪的仿佛触手可及,不,是真的可以触碰,它们正在静悄悄地坠落。

一颗纤细的,脆弱的,忽明忽暗的星星,自大宅上空轻飘飘的落下,浮游般地在空气中飘荡,静悄悄地飘向不断奔跑试图躲避的两面厄身上。

当众人在震撼人心的星空之下,放弃了思考,被迫接受着万千星辰所带来的震撼与无法匹敌的美时,那颗渺小的星星像是飘忽的蝴蝶,在浮游间精准地命中了无法躲闪的两面厄。

那是半吊子的侍从,第一次使出完整咒术时得意的笑声,是面对魔物肆虐大地生灵涂炭时的怒吼,是他哀悼于视若父亲的行者牺牲自己,封印魔物时的哭泣声。

是接受村民们供奉定居此地,在生命最后时光里终于想出能完全封印魔物的方法时满心喜悦的欢呼声。

虽然弱小,虽然驽钝,虽然无法做到像师傅那样凭一己之力荡平魔物,虽然钻研透自己会的咒术就用了整整一生。

但不断成长的他,最终由刚接受村民们感激时的手足无措,到指挥若定,抗击不断侵袭这片土地残余魔物的沉稳老者,成为了这片土地上受人敬仰的祭司。

也是由他建造大宅开始,建在阴影封印上的大宅被历代守封人不断调整地形,以适应不断改良优化的咒术,代代守封人都耗费一生钻研咒术。

为了将自己的钻研学习,刻苦修行得来的咒术,托付给第495年时能够揭开封印,替他们斩断魔物纠缠,完成最终使命的后辈,历代守封人将毕生心血化作精妙的沉眠咒术。

在墙壁上,在风铃里,在假山中,在花窗下,在照壁中,在一切可以利用的地方。每一代人都竭尽所能,在地脉和大宅地形加持下,刻印下自己最得意的咒术,为未来的子孙减轻灭魔的负担,为完成家族的承诺献上自己的力量。

崩石、沸水、烈焰、狂风在宁静的星光下黯然,魔物的嘶吼与金属的撞击在浩瀚中泯然,畸形扭曲的次级魔物们在光芒中粉碎,恐怖凶恶的魔物在星弧中颤抖,于无声处听惊雷。

强大,壮硕,无法抵挡的魔物被那微小的星光打了个踉跄,还不等它嘲笑于咒术的弱小,人类的无能。

越发灿烂,越发耀眼的星光如雨点般,如飞雪般,如冰雹般,跟着最初光芒的指引,倾泻而下。

初代,二代,三代自荒芜的田野开始接受守封人家族守护,自人丁单薄的吴家接受热情友好村民们的供奉,自在所有村民见证下迎娶最有天赋的女孩,自魔物肆虐后第一次主持丰收祭典。

每一代的守封人都深深热爱着这片土地,都想要为解决这片土地的隐患,付出自己能够做到的努力,在血脉与责任中,无言的默契使他们在星光中编织出这无双的咒术。

那是震撼大地的重击,那是掀起巨浪的伟力,那是灼烧魔物的炽热,那是分割万物的飓风,无穷无尽的星光中包含了历代守封人的努力与执着,是热爱与责任的光芒化作了这片璀璨的星辉。

见过的、没见过的,有形的、无形的,无法想象的诸多攻击跟随着最初光芒的指引,在吴觅珍的操控和指挥下,在目瞪口呆的驱邪师们的惊叹中,倾泻于渺小的两面厄身上。方才凶焰滔天的恐怖魔物畏缩着、哀嚎着、痛哭着,在飘忽的星芒呼吸间化作一缕焦黑的青烟。

五秒,不,大概只有短短的两三秒,凶悍巨大的两面厄,连同挣扎在屏障内的次级魔物们,统统在寂静无声的星光飘落间化为尘埃。

仿佛是沉默的哑剧在众人面前上演,悄无声息间,一切污秽静谧地消失在吴家大宅中。

璀璨的星光渐渐黯淡,积攒了495年的咒术与奇迹完成了它应负的使命,在逐渐黑暗的天幕中,悄然消失。

“这这就是你们吴家数百年的积累吗”

震撼于星辉的绚烂,惊叹于细微光芒间令人惊惧的威力,在众人恍惚于璀璨的星光,被夺目的光彩掠去理智时,只有紧盯着吴觅珍的老王,发现了形容枯槁的她正摇摇欲坠。

“珍珍姐,你没事吧!”守卫在吴觅珍身侧的老王,情不自禁地喊出年轻时冒险团众人对吴觅珍的称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信强大的吴觅珍如此的脆弱和衰败。

原本精神抖擞,站的笔直的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下了她的脊背,青灰色茂盛的头发逐渐疏松脱落,饱满的手掌在呼吸间瘢痕挛缩。

唯一不变的,只有她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与此刻发自内心的微笑。

“终于,我们吴家的使命终于就要完成了。”并没有理睬焦急的老王,吴觅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双手,缓慢地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吐出了再封印的咒语。

“自数百年前开始恢复起,便在地脉中散播毒素,污染水源,使我吴家血脉衰退,人丁单薄。”

“恶意的诅咒使得明明居住于地脉节点之上的我们咒术天赋衰退,人均体质衰弱。”

“我们吴家都知道,这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是弱小的我们先在诅咒中灭绝,还是强大的你被我们的坚持泯灭,现在看来,结局已经出来了呢。”

“魔物啊,接下我最后的波纹吧!”

“【禁忌—495年的波纹】”

第二十四章 【禁忌—495年的波纹】

随着咒术的施展,之前被吴觅珍小心放下的,心脏大小的石头,挣扎着浮了起来。

仿佛有自我意识般的石头不断地进行着最后的抵抗,灰溜溜的石头在吴觅珍面前止不住的颤抖、旋转。

作为魔物身体核心与行者木剑所化的遗骸,本能的就不愿被咒术再度封印,回归地脉洪流的冲刷中。

然而在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的吴觅珍最后的咒术中,无力抵抗的它,最终还是在她颤颤巍巍地控制下,与两面厄本体被消灭后所化的不灭青烟结合,坠入深不见底的魔窟之中。

层层叠叠的荧光弧线自破碎的神龛上闪烁,温暖而充满力量的咒术如同波纹般在大宅内回荡。

柔和的荧光包裹住破碎的大地,黝黑的魔窟,如同静谧的新雪,给焦黑的土地蒙上了一层厚厚荧光。

“呼——”

彻底被榨干咒力,恢复老年人身姿,甚至行将就木的吴觅珍,再也支撑不住衰老的身体,跌落在洒满荧光充满安宁的大地上。

“珍珍姐,珍珍姐。”

焦急的老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衰败的老人,被他随手扔下的长枪在地上溅起零星闪烁的碎屑,些许飘散的火焰在枪杆弹落间,渐渐熄灭。

年少时冒险团中,那个无比自信,仿佛一团张扬的火焰,辐射着年轻的活力,带领着众人越过一个又一个困境,打破一份又一份阻碍,帅气而又迷人的姐姐难道就要?

那个举手投足间仿佛要倾吐出多年被压抑的情感。

那个开心时的放声大笑比谁都要夸张,生气时的怒吼比谁都要愤怒,会大声称赞厨师的手艺,会怒斥坑人的小贩,情感的灵光比自己见过任何人都要浓烈,对他人的关怀比谁都要温暖。

指导了为生计加入冒险团,懵懂无知的自己走上烈焰与长枪之路的珍珍姐,怎么会如此虚弱、衰老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杜飞炎!快给我把所有的药都拿过来!”

中年男人轻轻地扶住衰败的老人,朝着面色苍白,踉跄着走来的队友怒吼道。

“药呢!?会长肯定给过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林幼鱼那个装嫩的老太婆,她也是在珍珍姐的照顾下才发掘出自己的炼药天赋,她一定给过你什么秘药对不对?”

“咳咳,别叫了小王。”

虚弱的吴觅珍勉强挺直腰板,靠着王安平轻声训斥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一遇到事就慌慌张张的。”

“珍珍姐,我”

被尊敬的姐姐训斥,在协会中德高望重、沉稳慎重的老王竟像是手足无措的儿童,慌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还【惮慑之炎】呢。”吴觅珍无力地笑道,“真不知道你这个毛手毛脚,挥枪都会戳到自己的小屁孩,怎么会被人取这样的名号,你那时候不是说将来的外号一定要是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枪挑九州炎焚洪荒菩萨摇头怕怕至尊枪王】的吗?”

“珍珍姐,你别说了,快休息吧。”

即使是自己隐藏最深的黑历史被揭露出来,焦急地手足无措的王安平也无心去管,一把夺过杜飞炎、纪修竹两人递过来的腰包,飞速的翻找着。

“好啦,好啦,别找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无力的吴觅珍轻轻地摇着头,淡然地笑道:“吃下【一日必死丸】的我,又无准备地施展了如此大规模的联合咒术,肯定是没救了。”

“本来这个大型联合咒术,年轻时的我施展起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吧,但谁让两面厄这个恶心的牛皮糖一直在释放“毒素”污染地脉呢。”

“为了在第495年到来之前不让它察觉出我们正准备消灭它,吴家人不得不忍受着它恶心的咒力侵蚀。像没察觉到它的瘴气一样,每年傻傻地加固封印,被它的诅咒削弱侵吞,还好,还好,495年的谋划终于完成了。”

哀伤的秦缘俯下身,紧紧握住那双干瘪脆弱的手掌,“奶奶……”

“抱歉啊秦缘,以前的我,对你实在是太过严苛了。”

吴觅珍慈祥地看着面前低低抽泣的孩子,“那时候,我已经没有能力施展完整的【星弧破碎】了。”

“当在你身上看到唯一的希望时,我只能把这个重担寄托给你,希望你能够快快成长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了小缘。”

“不,不……”收养了父母双亡的自己,给予幼小的自己温暖怀抱,会偷偷在半夜给自己按。摩放松肌肉,会默默安排厨师在自己生日时制作蛋糕,那个面冷心热的慈祥老人,已经虚弱得抬不起来手来,手足无措的秦缘泣不成声,悲伤的不能自己。

“我是知道的,小缘你一直是个努力勤奋的好孩子。就算是一天的体能训练之后,都会在睡觉前自己偷偷地训练手印,每天都会在休息时间自己默默地练习咒术。”

“可惜啊,奶奶已经没有时间再教你什么了。孩子,你以后不要再这么拼命努力了,多休息休息吧。”

“奶奶,您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替您施展这个禁术的。”

哭泣的秦缘问出了心中一直隐藏的疑惑。

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再对我严厉一点,为什么不逼着我多学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在今晚帮上您的忙了,这样您就不用独自一人承担如此重的责任了。

“傻孩子。”

秦缘滚烫的热泪滴落在吴觅珍干瘪的手背上,老人虚弱的连帮自己最疼爱的干孙女擦拭眼泪都做不到,颤抖的手微微抬起,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两面厄的本体,是地脉本身出现故障,灵气运行不畅产生的郁结之气,与世人的恶意结合,天生不灭。只能用地脉本身的灵气冲刷使它回归本源,滋养大地。”

“被行者封入地脉的它,一方面在灵气冲刷中不断被分解,丧失形体,另一方面,被分解出来的杂质同时也在它的诅咒中,侵蚀着封印它的血脉。”

吴觅珍疼爱地看着自己生命最后十几年里,这个勤奋刻苦到让自己为之心痛的女孩,轻轻地说道。

“如果让你来封印它的话,魔物不甘的诅咒会纠缠在你的血脉之中,你那还未开始的美好人生一定会被它毁了吧。你的生命里,还没有品尝过除了训练之外的生活,还有那么多美好和些许挫折等待着你去体会。”

“就让奶奶最后为你做一件事,好好享受自己的未来吧。”

“奶奶我已经在遗嘱上声明,吴家大宅的一切全部交给你。包括数百年来我们家族收集的古董、文献、咒术材料等,以及我名下的在南浒市内的所有房产、店铺、银行账户、后山的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都交给你了。”

“不用担心那些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像哈巴狗一样向我乞食的无能亲戚们。”

“该交的税,该办的手续,我都委托了【驱邪师协会】会长林幼鱼去办了。虽然她抠门、小气、死要钱而且还装嫩,但她有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牌律师团队,并掌握着整个南浒市最强的咒术机构。”

“所以啊小缘,奶奶给你的东西,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喜欢的那些厨具和食材什么的,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以后一定要对自己好好好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吧。”

哀伤哭泣的小缘并不知道干奶奶的遗嘱意味着什么,即将失去自己最亲爱的干奶奶,对又要变得和小时候父母车祸去世时一样孤苦伶仃的恐惧,使她悲痛哭泣地喘不上气。

“小王你听好了。”

越发衰弱的吴觅珍老人自觉时间已经不多了,勉力加快语速吩咐道:“虽然林幼鱼答应了我一定会照顾好秦缘,但她毕竟掌管着一整个协会,不可能事事都亲自出面照顾秦缘。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保护好秦缘。”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珍珍姐,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哀伤萦绕于王安平的心头,如果那时自己鼓起勇气向珍珍姐诉说心意的话,至少现在自己能守护着敬爱的姐姐一起回归地脉的潮涌中吧。

而现在,太多的责任束缚着狂躁的火焰,使他变成了一种惮慑,一种无法自己的火焰,连小时候决心舍弃生命,守护爱慕之人直到死亡回归地脉的莽撞都失去了。

“至于你,李思霁。”

气若游丝的老人,说话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李思霁强忍着哀伤,凑上前说道:“奶奶,我在呢。”

“钥匙钥匙就交给你了。未来,也交给你了。”

“不要怪你妈妈”

疲倦的老人终于卸下了重担,被珍视的人环绕,微笑着陷入永恒的沉眠,自我灵性消散,回归温暖的地脉洪流之中。

焦黑大地之上,轻盈的新雪将魔窟彻底掩埋,隆起的土丘再度回落,似乎有沉闷的龙鸣在脚下回荡。

495年魔物的纠缠,终于在此时被衰弱的古老家族齐力斩断,新的未来,将由年轻人们谱写。

001 日常

“看起来只是像发烧了,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李思霁?”

医生坐在病床边,亲切的问道。

“大概是没事了,谢谢你周医生。”

李思霁用手搭在额头,用力按着驱赶脑海中残存的眩晕感。

自大宅归来后,日常恍惚间经常会出现光怪陆离的呢喃。

在吃下秦缘给的草药后,那些不适逐渐像是消融的冰雪,消失在透过玻璃窗穿进来九月中旬稍冷的阳光里。

“你还是去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会比较好吧,我还没见过打着篮球突然直挺挺倒下去的人,你的朋友们把你扛过来的时候,都以为你快不行了。”

周医生关切的建议道,秋风略过窗帘,轻轻地把周医生耳边的长发吹起,慢慢地垂落下来。

“刚找到了一份家教兼职,怕在别人家出什么问题,就看了好多教师相关书籍和网上别人的家教经验。可能是最近熬夜备案,准备他们的试卷有些太晚了,大概是睡眠不足吧。”

李思霁随便找了个理由回答道,转过头面向卫生所里明亮的窗户。

“是吗?要好好休息,多注意生活规律啊。”

“年轻人总是年轻气盛,仗着自己精力充沛,就没日没夜的折腾自己的身体,年纪大了才知道胃病,秃头,皮肤问题是多么严重。”

“我弟弟小的时候也总是半夜不睡觉就喜欢玩游戏,看视频,还好他长大之后依旧很健康,就是精力旺盛的令我头疼”

周医生从病床边的座椅上站起身,从自己的保温杯中倒了杯薰衣草茶放在李思霁床边的柜子上,喋喋不休地说道。

“薰衣草茶,我加了点枸杞和甘草,有镇静神经、帮助睡眠,解除紧张焦虑的作用。”

“虽然李思霁你这么认真负责,雇佣你当老师的家长是会很放心没错,但身体是自己的,要量力而行。”

“医生我年轻时也是这样,得到第一份工作时也是十分兴奋,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虽然精神上一直很亢奋,但到最后身体还是吃不消,出来后在这个卫生所应聘了个工作,工资是少了很多但周边人少也很清闲。你听我说啊”

“哈啊,是这样啊。”

李思霁无视了周医生的絮絮叨叨,显然因为平时来校医院的人比较少少,导致话唠医生想找个说话的人都难。

但这位约莫三十岁左右,右眼角带一颗美人痣,长披肩发带着些许颓废气质的周家硝医生,那种对所有病人都自来熟的态度,让人无法轻易适从。

“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脑海中忽闪忽闪的幻觉渐渐消散,四肢又充满了力量感,李思霁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坐了起来。

自己常年锻炼的健康身体,十八年来进医院的次数不会超过五个手指头,这次大概只是秦缘所说的身体适应期,多注意休息应该就没问题了。

更何况,李思霁瞥了一眼一脸关切的医生身边。

一个如同浓雾笼罩般,堪比肌肉大猩猩般壮汉身形的影子,沉默的漂浮在医生身后,如同忠实的守卫。

虽然秦缘说过,从前不曾主动注意的异常会逐渐被自己感知到,像是咒灵之类常见的东西会逐渐充斥在自己平凡的日常中。

它们的出现一般都有相应的理由,像是解不开的怨念,无法释怀的遗憾,或许是在对着谁想要倾诉一些来不及说的话语。

但是尽量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贸贸然和他们扯上关系的话,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的。

“如果你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李思霁。”

周医生亲切的递上了温热的毛巾给李思霁擦擦脸,说道:“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这里只是个小卫生所,没有什么专业的设备可以做详细检查,如果你真的感到身体异常,一定要尽早去正规医院看看。”

“好的,谢谢你周医生。我先走了。”

并没有喝那杯冒着些许温暖花香的薰衣草茶,李思霁披上自己的连帽卫衣,走出了学校东边的小卫生所。

在吴家的大宅中,李思霁亲眼目睹了焚天的熔岩,咆哮的手影,铜锈色的金刚之躯,以及那传承积累495年的星空咒术。

无与伦比的强悍魔物,与瑰丽神奇的咒术激战,使得一直渴望不平凡,希望自己能够与众不同的李思霁毫不犹豫地握住锋魔轰,重新踏入咒术世界。

现在仔细想想,虽然遵从内心,渴望不平凡的自己选择了接受现实,正视异常的道路。

但,自己一没有可能会上门退婚的未婚妻,二没有被封印什么上古妖物在身体里做人柱力,进没有老爷爷指导修炼,退没有天降美女和青梅竹马上演八点档言情苦情戏,像什么“王之力”“内力”“剑胎”之类的东西统统都没有。

即使好像因为掌握了锋魔轰,像一把钥匙那样激活了自己身为什么“原石”的潜质,好像成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饭还是得照吃,觉还是得照睡,该做的报告依旧得做,打游戏依旧得抱大神的腿。

除了所谓的“适应期”容易眩晕,开始能看见幽灵外,好像与过去的日常没有什么不同。

“司机,你今晚要没事的话过来护驾啊。学姐又买了所谓的“禁忌的封印物”,还说要晚上在旧校区废弃的教室里打开才有氛围,没有你,我是完全遭不住啊。”

正抵御着寒风朝家走去的李思霁,接到了和自己同样考上同一大学的高中同学的语音通话。

还没等李思霁询问,那边的人就开始哀嚎了起来。

“不是我说你,曹琪慧你不是最怕灵异方面的东西了吗,之前看完《生化危机》第一部后都不敢从储水的水缸旁边走,说怕里面蹦出丧尸。现在就为了追学姐,至于这么折磨自己吗?”李思霁无奈的询问道。

“闭嘴,你又不是我,从小锻炼身体,有这一身腱子肉的人怎么会懂。”

“上学以来就被家长勒令不准和异性玩,到大学突然所有亲戚都说,该把女朋友带回家交流交流感情了,不要藏着掖着的,我能怎么办啊。”

“同样是在高中做了百来斤试卷才上了本地大学的人,你有这一身肌肉以后还会有什么问题?”

“哪里像我,超深的眼睛度数,后移的发际线,膨胀的腰部赘肉,我再不努力点,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家里面能把我唠叨死。”

曹琪慧在电话里对着李思霁大吐苦水,俨然一副被家里人轮番絮叨逼急了的样子。

但李思霁觉得,虽然嘴上说是被迫,但他与学姐乐此不疲追寻神秘事项的样子,大概是真爱吧。

“好吧好吧,反正学姐前几次买到的什么贞子挠过的古井砖,大脚怪的指甲,黑山老妖的石子,吸血鬼的护身符,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搞笑物件,这次大概也不过是学姐再次上当吧。”

李思霁轻松的说道,脚步一转就向着曹琪慧家的方向走去。

“这次不一样啊,学姐据说买到了印加人的秘宝,大概手指大小的物件被层层叠叠的符咒和奇怪的香料重重包裹着,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没准这次卖她东西的人良心发现,真的把神秘物品卖给了学姐。”

曹琪慧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或许只有真实的恐惧才能让一米七的壮汉被吓得像两百斤的孩子。

“这世上那有什么……”

李思霁刚想像以前那样,说曹琪慧只是自己吓自己,话到嘴边兀地想起,自己好像刚刚就在周医生旁边看到一个肌肉猩猩的咒灵。

异类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异常事项其实一直潜伏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等待机会吞噬诅咒美味的血食。

“咳,这年头讲究精致化包装,针对客户需求定制包装风格,包装比内容更精彩,这些不都是常规操作嘛。没准那些贩子看学姐出手如此大方,特意投其所好在包装上下功夫了呢。”

说起来曹琪慧也是,上了大学犹豫了一阵后,既没有参加学生会与一口官腔的学生天天开会讨论给辅导员搬桌子是派五个学生好还是十个学生好,也没有参加各种老社团为学长学姐的证书增光添彩。

而是默默参与了一个只有几个人的兴趣小组“民俗调查社”。

说是热爱神秘方面知识,乐此不疲购买传说中的秘宝和遗物。但主要是为了讨好狂热探索禁忌知识的肤白貌美的学姐社长,或许只就是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上她所喜欢的东西吧。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今晚晚饭火锅我请了,天黑了之后废教室来不来?”

“来,必须的,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火锅至少得重辣不是吗。”

“番茄锅行不行?”

“天冷吃点辣的好热身,最少中辣吧。”

“菌汤就很不错啦。”

“鸳鸯,最低就是鸳鸯了,不然你一个人陪学姐探索禁忌的秘宝吧。”

“好好好,鸳鸯就鸳鸯。吃完之后,今晚八点,高中老教学楼,一定要来啊。”

002 杜碧琪

自古以来,南浒都是在固守与变化间取得微妙平衡,而得以存在的地域。

整座城市大致呈葫芦状,西北边是风景秀丽,风调雨顺的秀美山川。

东南部则存在着物产、矿产资源丰富的高峰。

中部地区低矮丘陵起伏,河川纵横,丰富的水源形成大大小小的湿地、湖泊。

整座城市由于没有大片平整的肥沃土地,基本与农地这种东西无缘。

而大致横隔于整座城市的零散绿地,则将这座城市粗略的划分为三部分。

南部由于靠近东南部矿藏丰富区,充沛的劳动人民自发聚集,自古以来便是人口密集区域。

那片丘陵岗峦相连的广袤地形下,隐藏有丰富的物产资源,更不用提森林中曾经丰富的林业资源。

为了运输矿物而形成的便捷水陆空运输体系,保存完好的古老传承,丰富多样的民族特色,使得这座城市一度成为广袤大地上最耀眼的明珠之一。

而在矿产资源枯竭后,傲慢、固执的旧时矿场主,也不得不面对资源枯竭、矿区荒芜的现实。

而新兴产业的老板们,则在风景地形最为优美的城市北边,兴建起一座又一座光鲜亮丽的建筑。

曾经的人上人不得不屈居人下,在城市的中段与正奋力拼搏的平民夹杂混居。

为维持着繁杂而又破旧的古老豪宅,有的家族省吃俭用,背地里贫苦得不似人形。

有的依托未被挖尽的矿产,暗中积蓄着财富和力量,渴望恢复祖代的荣耀与名望。

穿过主城区的渌水河默默无言,一直滋润着平民区广大的人群。

在那个还需要水力作为重要动力的时代,呵护着整座城市的生长与繁荣。

而现在,她与整座城市共同思考未来的发展与转变。

“获取自然与人工的平衡,着眼现在,领航未来。”

充满朝气的宣传词是李思霁踏入南浒东郊时,在废弃的大楼外围第一眼看到的城市标签。

高层破落的外墙上画着种种只要努力奋斗,美好未来就在前方主题的鲜艳壁画,激励着各位社畜为了梦想中的生活努力无偿加班,奉献人生。

“所谓的急剧发展,不过是到处都有的事,不管光鲜亮丽的宣传壁画上都画了什么,阴暗和潮湿可不会因为上层掌权者到底有没有给清洁费多加一两个零而有所改变。”

城市另一头新兴的商业住宅区固然繁花似锦,鲜花美酒簇拥着繁华的经济,有着这样那样的耀眼评价。

但事实上处于艰难转型期的城市,昏暗的旧城区里大致上还是会涌动出许多奇奇怪怪的生命。

这里的夜晚仿佛和其他地方的城市没什么两样,新建的高档餐厅和娱乐场所里,永远都有口袋饱满一掷千金的绅士女士。

他们挥舞着对他们而言不值一提的大把金钱,消费着一般人只在书本,媒体里才能见到的稀有美味或者新奇的味觉体验,享受着青春美好的风尘女子或者男子。

在这座城市繁华的夜色里,有着最饱满鲜活的美好,有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绚烂灯光和音乐。

在那姿态优雅或者放浪形骸的高贵人群的言谈中,无数的淤泥被视若无睹地埋入城市肮脏恶臭的血脉中。

而在这些高档消费场所之外,富人们享受的繁华夜景背后,那些被人造的高耸建筑遮蔽的贫民区里。

那些堆满垃圾或者不可名状的废物的小巷之中,在破旧的路灯之下,时不时会传来人们的惨叫和粘稠的咀嚼声。

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犯罪者或是在他人的犯罪行为中翻身成为更为残暴的加害者。

更不用提这些年里,逐渐浮现的都市传说,和在不起眼的论坛角落偶尔出现的异类话题。

任何能想到或是没想到的地方,某些东西总会存在,它们浮动的身形会用怪异的行为告诉所有人。

或许在一些人人路过的边角,灯光下不起眼的角落,某些存在依旧在贪婪的,嫉妒的窥视着和它们并没有多大区别的人们。

天色逐渐阴沉,暧昧的阳光消逝在昏沉沉的云雾中,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白天嘈杂的城市逐渐安息,黑黝黝的巷子中逐渐弥漫起深浅不一的雾霾,活物一样以仿佛要把走过的市民吞入的形态伸缩着游动着。

黑夜里的建筑物静悄悄的,低沉的云气中,仿佛因为在吞吐城市的废气般模模糊糊。

远处高楼上亮着的零星几盏微弱灯光,如同潜伏着的怪兽投出的诱饵。

吸引吞噬着被繁琐无尽的工作,毫无意义的日常吞噬内心希望,变得空洞无神的社畜,同时在人心底释放出更多不可名状的阴影与疯狂。

嘎吱作响,隐约泛着青苔的木楼梯,初秋的晚风里,楼道灯下,密集的蛛网中,垂死的蜘蛛收获着贫瘠的血食。

无论从前是多么热闹的小教室,无人使用一段时间后,总会变成那种恐怖惊悚电视剧氛围。

就像是那种,黑暗的角落中会有魔物寄宿其中,会动的人体模型,跳舞的石膏人像,无人的音乐教室响起的哀怨歌声。

奇异的咒灵等待着踏入的无辜者,或只是恶作剧般的捣蛋,或饥饿地狩猎血食。

“诶——怎么打不开啊。”

杜碧琪学姐用力的撕扯着泛着古朴气息,发黄破旧带着奇异花纹的布条。

明明这块用来包裹手指大小物件的布条看起来十分老旧,经常徒手撕快递的她却怎么也打不开。

“学姐,干嘛特地跑到废教室这里来拆?”

曹琪慧小心翼翼地靠近书桌上昏暗的烛光,试图借助可有可无的亮光增加安全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询问道。

“笨蛋,这种事情当然要讲究氛围啊。就算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像秘宝啊,圣遗物啊,诅咒道具什么的,只有在相应更刺激的环境里揭开,才是令人心跳加速兴奋不已的迷人之处啊。”

杜碧琪放下手中树枝状物,翻看自己的包包,希望从中掏出一把剪刀。

“可是,这个旧教师真的曾经发生过不好的事情啊。明明才开了一年不到,就接连有许多学生莫名其妙身上出现许多红色斑点,严重的还有肌肉麻痹和呼吸困难,学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明明是旧校区这边浓密绿植环绕,适合静心读书,就这么突然被废弃了,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存在吧。”

曹琪慧在幽幽的烛光下,掏出了从市图书馆复印出的报纸。

指着其中一篇报道说道:“而且学姐你看,二十年前这里本来是计划建成南郊第一座双语幼儿园,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计划就被废止了,最后被改建成大学校区,结果没用多久也被废弃了”

“很明显,这块地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现在都已经天黑了,我们还在这里,难免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学姐。”

“虽然我们民俗调查团就是为了揭开灵异现象,探索奇特民俗传统的社团。但社团活动没有通知李思霁,就换了时间换了教室,就这么打开这个奇怪的东西真的好吗?”

不安的曹琪慧试图改变学姐的决定,哪有人专门找谣言里危险魔物出没的地方,就为了开箱时有气氛的啊。

“???这里被废弃的原因,是因为幼儿园老板经营不善跑路了啊。而且学生出现身体不适,可能是因为这里有大量蜱虫,怎么喷药杀虫都驱不干净,咬了人出现的各种症状吧。”

“曹琪慧你不要相信那些坊间传闻嘛,要相信科学。”

杜碧琪一脸懵懂,看着陷入莫名恐慌,一个人害怕得抖起来的曹琪慧。

“额总而言之,学姐你再等等李思霁好不好,现在才七点半啊。我们不是一个团队吗,不能抛下他,就我们两个享受这种心跳加速的刺激啊。”

眼看极力劝阻没有效果,曹琪慧只能寄希望于能够拖延时间等待李思霁来压场,或是期待树枝状“秘宝”外边充满莫名花纹的布条质量够好,能够不被学姐

“诶---拆开了!拆开了!曹琪慧你快看,我把它拆开了!”

杜碧琪一脸兴奋的扯开包裹着香料一层又一层的带花纹布条,暗黄色的封咒条在明暗不定的烛火中不断被拆开,抖落下大量的干枯粉末。

好容易将半斤重的封咒条层层揭开,里面显露出来的竟只是一截随处可见手指长度的棕色枯枝。

枝条截口像是被什么暴力拗断,错落的纤维里满是尘土和干枯的苔藓,枝条上的深色节瘤似乎还保有活力,竟似一只狭长的眼睛。

“什么啊,又是只是一段枯枝,我又被骗了啊啊啊,我要把这些骗子都告到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里去!”

杜碧琪抓狂的上下翻看手中的枝条,除了表皮纹路密集,看起来真的只是某人随便拗断下的枝条。

“太好了啊不是,这些骗子太没有良心了,拿一截树枝算是什么意思,学姐我们走,现在就去找他们退钱去,晚了就找不到他们人了。”

曹琪慧兴奋地站起身,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间破败,脏乱的废教室。

“刺啦”的声音中,枯枝像眼睛的节瘤真的张开了紧闭的眼帘。

同时,如同老式收信不良的电视般,一片扭曲的门形黑影在杜碧琪背后犹如墨晕般散开。

被强力封印物吸引而来的次级魔物们合力张开“帷幕”,将现实拖入异世界。

颤抖的魔穴犹如枯败的菊花般,在空中低垂下数十只苍白的,瘦弱的的腿脚,彼此间相互缠绕束缚,在透过破碎窗户吹来的寒风里仿佛在蠕动般不停地颤抖着,挣扎着。

奇奇怪怪的生物从中蜂拥窜出,涌向眼见不妙,大惊失色试图逃走的民俗调查社二人。

003 凉风

晚上七点二十分,正值初秋的傍晚,在暗红色的太阳落下山后,寂静,寒冷,荒凉的街道犹如陌生的死域。

既没有其他行人也没有道路两侧住宅中亮起的灯光,如同一张浮雕一般,将凉风定格在其中。

“啪!”

现代科技的造物发出一声脆响,可能是电缆被猫咬断,也可能是污水腐蚀使变电箱短路。

自动售卖机的亮光忽明忽暗,在冒出了一簇火花和一缕青烟后,骤然熄灭了。

站在自动售卖机前等待百事可乐掉下来的李思霁身体骤然僵硬,自己刚投进去了20元,貌似就这么打水漂了

“哟,这不是李思霁嘛,这是准备拆机器呢?”

正当因为咖啡因摄入不足,处于略微焦躁状态的李思霁手法逐渐暴躁地“检查”着自动售卖机时。

戏谑轻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头一看,穿着撞色拼接字母织带夹克衫的杜飞炎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杜先生晚上好”

“诶,别叫什么杜先生,这么正经的叫我我会起鸡皮疙瘩的。”

杜飞炎打断了李思霁的客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着地走到李思霁身边,伸出右手借着昏黄的路灯,在墙壁上投下整只手的影子。

“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老王都说了以后大家可能都是同事,就别叫什么先生,前辈的,叫我杜哥行了。”

黯淡模糊的手影从墙壁上逐渐浮动,一个等比例缩小,鼠标大小左右的灵活手影从墙上跃下,以食指中指为脚,跳入自动售卖机的取料口。

“好的杜哥。”

李思霁从善如流,好奇地看着灵活跃动的手影,问道:“杜哥,这么晚出来你这是?”

“巡逻啊巡逻。”

杜飞炎漫不经心地操控着最简单的手影,灵活的小手影在自动售卖机的玻璃内上下移动,六罐饮料接二连三地落下取料口。

招呼着李思霁自己拿,他站起身取消手影,靠着自动售卖机随口问道:“那你呢李思霁?”

没想到杜前辈的手影操作除了用凶猛的影魔驱邪,还能召唤灵活的小手影这么玩,李思霁都有些惊到了。

被自动售卖机吞掉的20元是拿不回来了,多几罐饮料好像也不错。

他一边蹲下身去取取料口满满的饮料,一边回答道:“也没什么,我在大学里参加了一个名叫民俗调查团的社团,今晚学姐召集我们说是要打开什么“印加人的秘宝”,我正要去参加社团活动。”

一旦下午和晚上没有课的话,不嫌麻烦就可以回家独享个人空间,而不是听着各个宿舍此起彼伏的打游戏时尖叫的声音,这也是大学在本地的好处之一了。

“民俗调查团和印加人的秘宝?”

杜飞炎有些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们社团的学姐是一个嗯,是一个热爱探索,喜爱揭秘的人。”

李思霁为那个酷爱作死,不断购买乱七八糟所谓神秘物品的学姐想了个形容词,说道。

“其实也就是陪着学姐一起玩而已,学姐她经常自费购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作为社团活动的内容,有一个舍友为了壮胆,拉着我一起加入了那个社团。”

“就像今晚,就是在大学旧校区打开那个所谓的“印加人的秘宝”,然后听学姐的活动总结而已。”

“嗯?你们学校的旧校区吗?”

杜飞炎有诧异,没想到那个地方都有人主动去闯。

李思霁递出一罐百事可乐给杜飞炎说道:“是的,没想到杜哥也知道我们学校的旧校区啊。”

“那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玩的地方。”

杜飞炎皱了皱眉头,感觉事情有些不妙,“李思霁你也是知道诅咒和魔物关系的,有生命意志残余徘徊,或者像学校这种容易汇聚大量喜怒哀乐情绪的地方,总是容易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魑魅魍魉。尤其是你们的那个旧校区,更是两者都有。”

“二十年前,那片地区被报道说消失了几名建筑公司的中高层干部,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虽然媒体直到现在都没有报道他们的消息,但实际上他们已经被找到了,只不过消息被压着。”

“杜哥,他们怎么了?”李思霁好奇地问道。

“他们大量挪用工人工资吃喝玩乐,事情不小心暴露后,被愤怒的工人们集体封到水泥柱里面去了。”

杜飞炎随口说道,思索了一阵,向大学旧校区方向走去,并示意李思霁跟上。

“虽然一般情况下,由情绪而生的低级魔物会被地脉本身的净化能力消灭,但非正常死亡则会轻易地生出魔物。”

“更别提愤怒的工人们、媒体的添油加醋、一般民众的随意猜测,以及之后大量学生们在其中学习生活。”

“强烈的情感和众多作为养分的琐碎情绪,诞生了不少次级魔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生物。”

“为了彻底将那片区域清理干净,我们【驱邪师协会】以驱虫公司的名义向学校方面以驱虫为由,事先要求他们撤出学生和老师,准备布下“帷幕”将那片区域完全清理一遍。”

“学校方面也是头疼于学生们经常出现的各种症状,于是爽快地答应下来。我们已经做好了前期调查工作,集结了同事们进行了三次清理,但里面的东西太多,也许还会有什么东西藏了起来。没想到你们胆子这么大,敢去那种奇怪的地方玩。”

李思霁冷汗都流了下来,见识过两面厄等魔物的恐怖,自然知道一般人面对咒灵时的无力和脆弱。

既是因为友谊,又是因为拥有咒术后的骄傲感,如果已经认识了两个多月的朋友们就这么奇怪的丧生于魔物嘴下,有能力拯救他们的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的。

“杜哥,如果真的有魔物们注意到了学姐他们会怎么样?”

李思霁快步跟上杜飞炎前往旧校区方向的步伐,抱着侥幸的心理询问道。

“还用说嘛。”

杜飞炎轻佻的表情认真了起来,在凝固的凉风中小跑向旧校区前进,说道:“他们一定会死的。”

004 奔跑

“南浒区内,包括各种意外和事故,每年的非正常死亡和失踪人数,平均每年都在一千六百人以上。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基本都是被有意识生物溢出的负面情绪,与地埋郁结的灵气所化的“咒灵”所害。”(注一)

在匆忙的奔跑中,杜飞炎抽空向李思霁介绍着,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像之前在吴家大宅对付的那些空心魔彩食怪什么的,因为长时间的封印阻隔,和人为操控故事传播的原因,他们并不是什么多难对付的次级魔物。但旧校区存在的咒灵们可不一样。”

“要知道,诅咒由人心而生,通常情况下构成魔物的情绪越多,诅咒也就越多越强。”

“能活在现代社会的魔物们,和脱离时代的远古封印咒物们,可不是一个等级的啊。”

李思霁没有多说什么,杜飞炎的解释让他清楚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默默地咬紧牙关加快了脚步。

只希望能够来得及在前辈们前往那块咒灵缠绕的地方前阻止他们,或者至少不要在那里打开来源不明的“印加秘宝”。

事件、事故、疾病、意外

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或许每时每刻都有不认识的人在咒灵的缠绕中死去,或许就在身边黑暗的大楼中有咒灵正贪婪地潜伏着。

即使现在和未来由诅咒导致的事件,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将它们全部解决,拯救所有人。

即使自己需要去亲身体验那个疯狂的世界,直面各种诡异的咒灵们。

至少希望在自己握有踏入这个世界的钥匙时,身边的人不被奇奇怪怪的东西骚扰,能够正常的活着笑着,再平凡地死去。

凝固的像胶体一样的凉风,沉默地击打在快跑前进的二人身上。

路两旁新建的毛胚大厦静悄悄的,那些灰色空洞的门窗,像是黑暗中潜伏怪物的眼睛和大嘴,空洞无神的表情,仿佛能吞噬人内心中的希望,让人变得痛苦、疯狂。

“呜哇,这是什么感觉。”

生物的避灾本能正在疯狂作响,面前的旧校区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破旧老气的模样。

但那萦绕着的不详气息,就像是火灾或者地震区给人的感觉那样,浓浓的危险感笼罩在校区上空,驱逐着任何靠近的生物。

“糟了,看来这次中大奖了。”

杜飞炎看着面前不详咒力笼罩的校区,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说道:“这么浓厚的帐幕,单靠校区内本身就有的咒灵们是绝对制作不出来的。这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混杂在其中,共同形成了浓厚的瘴气。”

“李思霁,说不定你那位学姐这次买到了真东西啊。”

杜飞炎活动着手脚,为接下来必定会发生的咒术冲突做准备,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知道他们可能会在哪里吗?”

强忍着面前教学楼散发出的莫大不适感,李思霁回想着曹琪慧说过的话,回答道。

“大概是一号教学楼进门右转第一间的教室,学姐之前也在那间教室打开过好几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是他们不在的话,杜哥我们就分头找找吧,他们一定在一号教学楼的。”

“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杜飞炎站起身,活动着手腕向教学楼方向走去,“这里交给我吧。”

“等等,我也去,现在情况很糟糕的吧。”

李思霁连忙跟上杜飞炎的步伐,提议道。

“你留在这里李思霁。”

杜飞炎停下来脚步,用严肃的表情盯着李思霁,说道。

“现在你要做的事,就只有赶紧联系协会叫人过来帮忙。任何人都好,我需要职业的驱邪师过来和我一起拔除魔物。”

“没有经过训练,没有驱邪经验的新人,在正面对决中只会是碍手碍脚的累赘。”

杜飞炎毫不留情的话语,严肃认真的表情,明确表示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李思霁即使心中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

【手影-嗜火祸斗!】

左手微合拟作狗牙,右手搭左手手背,食指中指拟犬耳,无名指稍弯曲拟作犬眼,借着路边布满灰尘路灯投下的黯淡灯光,做出手影。

从杜飞炎的手影和脚下的影子中,沸腾而出两只皮毛漆黑,内在泛着暗红色岩浆般光芒的犬型异兽—祸斗,在跃跃欲试的低吼声中,冲向黑暗中的一号教学楼。

“可恶,可恶,为什么我要听他的。”

李思霁默默站在路灯下,不断懊悔着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乖乖听话?

为什么自己会有庆幸活下来的感觉?

为什么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对了,是旧校区给了自己死亡的预感,那种仿佛掐着人的脖子往嘴里灌毒药般浓烈的死亡预感。

自己怕死,李思霁很清晰的发觉了自己的恐惧。

这也许并不羞耻,有生命的存在都会恐惧着死亡本身。

但人生不过百年,也许自己明天就会死,也许过几年后会死于莫名的意外,到时候不管怎么哀嚎痛哭、拒绝接受都没有任何用处。

唯一重要的是,希望自己在临终时,不会遗憾于此时没能拯救到自己朋友,不会后悔自己明明能够做些什么而没有去做。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自己的人生能为自己决定的生活方式感到自豪,一生中能够有一件值得舍弃一切去努力,付出一切的事,而自己确实做到了最好。

看来自己也有中麻烦的诅咒啊,李思霁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背,以止住身体恐惧的颤抖。

不管怎样,先按照杜飞炎的吩咐,联系协会里那些职业的驱魔师,让他们赶紧过来协助驱魔。

接下来,尽自己的所能,在不给杜哥添麻烦的前提下,尽自己的所能,拯救自己的朋友和学姐。

注一:实际查了一下,这个数字大的超乎想象,为了方便作者还是把这个数字往小了说的。但这本书是异世界,是异世界,是异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005 玩偶

“下节下节什么课?”

含糊不清,如同哀嚎般的在走廊间响起。

“课表上是体育课,但但下节课数学老师还要接着上啊噫——”

一个有着褐色头发、蓝色纽扣眼珠、红线缝成嘴巴的半人高玩偶,在楼梯口不断嘟囔着、徘徊着。

用他那双造型粗制,没穿鞋子也没有脚趾的肤色棉布制成的脚,踮着脚尖缓缓地从二楼走下一楼。

“学姐,糟糕了啊。两个楼梯口都有怪物把守着,我们该怎么办?”

借着学姐随身携带的小镜子观察到拐角后楼梯处的情况后。

曹琪慧小心翼翼地缩回手臂,挪动着移向蹲伏着看似恐惧到发抖的学姐。

在那道怪物们蜂拥而出的门户完全打开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曹琪慧首先发觉了身后的异动。

凭借多年打游戏啊积攒下来的经验判断,曹琪慧在怪物们涌向他们之前,抢先一步踹开面前的桌椅,拉着一脸不明所以的学姐飞快地逃出教室。

果不其然,在数量众多的魔物们从狭窄的门户中拥挤挣扎着落地后,奇形怪状的它们便迫不及待地推开碍事的桌椅,冲出教室开始寻找起二人的踪迹。

仓皇逃窜的二人,凭借着因为之前多次在旧校区举办社团活动,而熟悉校区内环境的优势。

在一个个被杂物堆积或是连接在一起的教室间,和被不同位置的楼梯连接的楼层里,不断躲避着被什么吸引着不断追踪而来的魔物。

总算在艰难的躲上二楼后,找到了一个魔物并没有追踪而来的位置。

“完了完了,距一楼出口最近的这个楼梯,现在都有那怪物巡逻着,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啊学姐。”

“要不我们跳楼逃出去吧,我记得隔壁教室的楼下有一些灌木丛的,从那里可以跳下去,我们肯定能从那里逃走的。”

蹲伏在看起来瑟瑟发抖的学姐身边,曹琪慧小声地在美人学姐耳边汇报着自己所看见的怪物,仓皇奔跑后学姐头发上散发的温热香味令他心头一荡。

两百斤的曹琪慧不禁想象着,也许美丽动人的学姐在见识到自己在危难关头,仍不忘带着她一起逃窜的英勇后,会情不自禁地被他感动,心生好感到爱的不能自拔。

如果逃出去的话,学姐一定会一改之前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状态,给自己织毛衣、洗手作羹汤,就这么甜甜蜜蜜的一直撒狗粮。

嗯,孩子就要两个好了,一个哥哥一个妹妹,最好哥哥能继承我的英勇,妹妹能继承学姐的美貌,这样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结局了吧。

正美滋滋幻想着的曹琪慧却没有发觉,越来越生气的杜碧琪学姐总算平缓下了急促的呼吸。

正一脸愤怒地盯着他那平平无奇、青春痘未消的大脸。

“曹琪慧!你在干什么!”

在深深爱慕着学姐的曹琪慧眼里,连生气的杜碧琪都是那么的美,但令他不明白的是,那张美丽的脸庞正提高音量,不断大声斥责着他。

“我们“民俗调查团”的活动宗旨,不就是寻找到那些只存在于谣言中的怪物和异类吗?难得那些奇妙的生物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为什么你要把我拉着到处跑?这里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场景,你不要来打搅我!”

满脸抱怨之色的学姐,揉动着在此之前被曹琪慧一直用力拉着而发红的手腕,站起身就想去亲身接触那些奇奇怪怪的魔物。

“等等一下学姐,那些乱七八糟的魔物怎么想都不是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交流的生物吧。”

曹琪慧顾不得大声说话可能会引来正不断寻找肉食的魔物,连忙起身拉住杜碧琪的手,阻止学姐她想要去接触魔物的行为。

“啪”的一声。

杜碧琪毫不犹豫地拍开曹琪慧肉乎乎的手,揉动着依旧发红肿胀的手腕,没好气地说道。

“放手啦,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有多大的力气?刚才被你拉着到处跑我都痛的要叫出来,你别想再这么拉着我了。”

“是,是,对不起杜碧琪学姐。”

曹琪慧一脸卑微地赔笑着,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挽救一些印象分。

“但刚才真的很危险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从那个烟雾一样的门里窜出来,一看就像是游戏里面的魔物,如果我们不逃走的话,也不知道会被它们做些什么的吧。”

“这我当然知道。”

杜碧琪揉着手腕,低头思考道:“那些东西很像都市论坛上被人拍到的“咒灵”,我还以为那只是有人套着玩偶装摆拍,想骗一波流量,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东西。”

曹琪慧连忙点头,赶紧说道:“是啊学姐,论坛上很多人都在旧校区遇到那些玩偶,虽然据说它们不会离开旧校区的教学楼,但会不断袭击入侵者,很多来这里探险的人都受伤了啊。”

“趁现在楼梯口只有一只玩偶型魔物,我们赶紧跑吧学姐。”

“那不正好吗。”

杜碧琪蹲伏在拐角说道。

“唔额,什么正好?”

曹琪慧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刚才那么多只魔物一起冲过来,我们当然不能正面对抗,现在难得有一只落单了,正是大好机会啊。”

杜碧琪摆摆手,示意曹琪慧赶紧过来。

“学生会一直说我们的社团就是浪费经费,只会拿点论坛上的照片去骗他们的钱,说下次要将我们废社。”

“如果我们能抓到这只看起来很弱的玩偶,给那些只会打官腔的学生会成员们看,他们就知道我们“民俗调查团”是在进行着多么伟大的工作,我们是在揭开世界隐藏的真相啊。”

杜碧琪一脸狂热地转过头,指着正从一楼渐渐走上来的玩偶型魔物说道。

“再说,如果真的能抓到它,饲养它,研究它,解剖它,就凭着研究它的论文,将来我的成就肯定能列入史册的吧。”

“额那我们该怎么抓住它呢?”

无数次经验告诉自己,当学姐陷入狂热时,再怎么劝阻都是没有用处的,心中的不祥预感越发浓烈,曹琪慧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还用说吗,当然是你去把它抓住了。身为我“民俗调查团”的一员,当然要为我抓住一切魔物啦。”

杜碧琪一脸困惑,仿佛在困惑曹琪慧你怎么会提出这么蠢的问题。

皱着眉想了想后,歪着头,摆出可爱的商业用楚楚可怜表情,娇声恳求道。

“学弟,你总不能忍心让我去抓住它吧,它好可怕的,你一定要帮我抓住它吖,好嘛”

又是这样犯规的可爱面容,又是这样惹人怜爱的声音,曹琪慧恨自己意志不坚定,每次被学姐这么一求就愿意做任何事。

虽然理智还想拒绝,身体却早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曹琪慧带着傻乎乎的笑脸,在杜碧琪期待的目光中,冲向正在上楼半人高的玩偶型魔物。

006 乌鸦坐飞机

“体育老师又生病了“

粗糙滥制的人偶踮着它那没穿鞋子也没有脚趾,肉色棉布制成的脚,缓缓地从一楼走上台阶。

“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为了抢课吵吵起来了啊噫---”

说实在的,曹琪慧也搞不明白,这个人偶型魔物奇怪的发声原理。

明明人偶的整个头部都只是用肉色棉布缝成的圆形,也就在此之上加了蓝色纽扣眼珠和杂乱的布条作为头发。

总体看来,就像是小学生手工科作业上充满童趣作品的放大版一样。

可为什么,那张用红线缝成的嘴巴里,能够发出和年轻男子一般,模糊悲伤的声音?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不管那粗糙可笑的人偶看起来是多么的柔软无害。但能和那些畸形扭曲的魔物们一起冲出门户,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但为了完成学姐的恳求,让美丽的她对自己刮目相看,欣赏自己、崇拜自己到最后爱慕上自己。

曹琪慧强忍住心中的恐惧,看准时机,在毫无防备的人偶从楼梯拐角开始缓步上楼时,猛地从躲藏的墙壁后跃出,鼓起勇气从楼梯上跳下来。

“乌鸦坐飞机!”

真蠢,为什么自己要喊这个?

跃在空中,借助身体重量猛地跳向人偶的曹琪慧,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喊这么蠢的技能名字。

要是喊“崩山击”、“裂石破天”之类的帅气名字该多好啊。

自己帅气英勇地冲锋,配合高声吼出的帅气台词,向怪异魔物发起进攻的样子,一定会让学姐对我心动不已的吧。

200斤的曹琪慧从二楼楼梯口跃起,幻想着自己英勇帅气的身姿,冲着半人高的玩偶猛然发起犹如自杀式冲锋般的攻击。

恐惧,兴奋,不安,期待,后悔,犹豫,复杂的感情让他牙关紧咬,身体僵直,带着狰狞的面色和不断升起的恐惧感,狼狈地砸向玩偶。

庞大的身体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么帅气的使出临空飞踢,在狭窄的楼梯走道间,他那迟钝发软的手脚使他如同沉重的铅块在空中下坠。

带着无法控制的身体姿势,直直地砸向毫无防备的玩偶型魔物。

“轰隆——”

整个楼梯间,不,是整个楼层都在隐隐颤抖,剧烈的撞击如同带着彗星撞地球般沉重的气势,曹琪慧一屁。股坐到了玩偶的身上,将可怜的魔物就地坐成两截。

“诶,不痛啊。”

本以为会受到魔物的抵抗甚至攻击,曹琪慧自己都已经做好被痛击的准备了。

没想到那个玩偶仅仅是抬起了双手护在胸前,还没来得及做其他反应,便被曹琪慧庞大的屁,股压在身下。

玩偶型魔物体内劣质的棉花,被下坠而来的巨力从坐断处挤压,向上下两边堆积。

可怜的魔物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如此巨大的重量袭击的一天,在仓促的抵抗中,就这么被压成两段了。

“真的,就只是玩偶啊。”

连忙起身离开半人高的玩偶,曹琪慧惊魂未定地快步走上楼梯,想要拉着杜碧琪赶紧下楼从正门口出去。

然而双眼发亮,一脸兴奋的杜碧琪比他动作更快。

见到曹琪慧将玩偶型魔物压成两段不再动弹后,飞速走下楼梯,一脸狂热地走到魔物身边,开始给玩偶检查身体起来。

没有五指,仅仅是一段填充着劣质棉花,如同法式长棍面包般的手臂,被杜碧琪拿在手上反复搓揉。

不管是从布匹、填充物、手感、味道来说,这个失去行动能力的玩偶,就是杂货店常见的劣质玩具而已。

“学姐,学姐,我们赶紧走吧!”

曹琪慧见杜碧琪已经开始上手,试图撕扯魔物手臂上的布料,不由得焦急催促起来。

“急什么,走下这个楼梯,就是正门。就算有什么咒灵过来,只要我们跑得快,它们一定抓不到我们的。”

杜碧琪毫不在意曹琪慧的催促,双手使劲撕扯布偶手臂布料缝接处,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两边拉扯,试图看看里面的填充物。

“学姐,别弄了吧。我们快走吧,别管这个布偶了。”

楼上的走道里隐约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不知什么东西正在空旷的走道里潜行,曹琪慧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烈,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啧。”

无论怎么使劲,杜碧琪都没办法撕开玩偶手臂的布料缝合处,她遗憾地咋舌,也听到了楼上越发接近的脚步声。

为了保存难得一见的实物标本,杜碧琪站起身想了想,摆出另一副商业用对曹琪慧百分百成功祈求面容。

“曹学弟~”

尽管这种娇弱的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起鸡皮疙瘩,但没办法,面前的男子就吃这种柔弱女子的设定。

“帮帮我好嘛~姐姐我搬不动这个玩偶,帮姐姐搬出去好不好嘛~以后请你吃饭。”

3,2,1,心中默数三个数字,45°仰脸的杜碧琪,便看见一脸藏不住笑意的曹琪慧,伸手乐滋滋地将从中间凹陷下去的人偶抱在怀中,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吩咐。

“慧慧,我们赶紧走吧。”

“嗯,听学姐的。”

抱着玩偶的曹琪慧走在前面,在楼梯口一阵张望后,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

二楼走廊中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了,同时一些昆虫副肢击打玻璃的声音也随着脚步声的逐渐清晰,仿佛率领着万千毒虫的邪异之物,越来越靠近手无寸铁的二人。

“学姐,正门还开着的,我们快走吧。”

楼上的声音越发令人心神不安,二人眼见教学楼时的正门依旧像进来时那样打开着,不由得加快脚步冲向打开的大门,赶紧离开这个越发诡异的地方。

“噗—”“噗—”

犹如粘稠的液体,犹如充满韧性的蛛网,冲向门外的二人被阻碍在原地。

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化为异界的教学楼和外面的日常世界隔阂开来,无论二人如何使劲挣脱,如何在冲向平静的楼外,牢固的屏障将二人死死地困在其中。

像是知道二人逃不出去的事实,细碎、密集的虫肢触地声缓慢地从二楼溢下,深厚的黑暗簇拥着清晰的高跟鞋踩地声,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

绝望无助的二人,眼睁睁地看着浓厚的阴影漫向二人的影子,一阵阴寒从二人脚下升起,似乎要将它们冻在原地,供阴影主人去享用。

“啪嗒。”

深红的高跟鞋从楼梯上完全走了下来,无法动弹的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影子走到面前。

真的是影子,在那双红色高跟鞋之上,只有一道完全由阴影构成的身形。

细密、繁多的虫肢声再次响起,面前的阴影身体骤然化开,就要吞噬恐惧绝望的二人。

“啊,和学姐一起被吃掉,好像也不错啊……”

007 寻找

“呀啊啊啊啊——”

惊慌的尖叫女声从稍远处西边的楼下传来,正沿着二楼教室逐一检查的杜飞炎顿时感觉事情不妙起来。

可恶,为什么到处乱跑?他们到底遇上了什么?

一路上,杜飞炎一边小心戒备躲藏在阴影中的咒灵,一边指挥着祸斗,在前进的道路上不断消灭意图袭击人类的玩偶型次级咒灵们。

在沿途被祸斗尖牙利齿破碎消散的布匹与棉花间,杜飞炎终于来到了李思霁所说的教学楼进门右转第一间教室,在粗略观察一番后,猛然打开了教室的大门。

零碎残破的桌椅被某种伟力扫过,破破烂烂的堆积在教室的后排,时光的威力仿佛在桌椅上加速,腐朽的木材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然而在灰尘与铁屑堆积的地面之上,仍然存在一块孤零零干净的地面,被曹琪慧猛然掀翻的桌椅就躺在其中。或者说,腐朽的碎屑自己躲开了那张桌子。

踏着铁锈色的灰尘,杜飞炎带着两只祸斗谨慎地来到桌子旁,将倒翻在地的桌子抬起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捏起原先包裹“印加的秘宝”,带着奇异花纹的老旧布条。

怎么可能,我先前感应到的强大咒力,居然只是残留在这块封印布上的咒力残秽?

那么,它包裹着的东西呢?那件被封印布条包裹的东西,原本该是多么可怕?

仔细在布满灰尘的教室内寻找了一圈,除了无数的废纸、破旧的文具,杜飞炎并没能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帐幕”充斥了咒力的瘴气干扰了他和祸斗的感应,只能隐隐约约有“在什么地方存在什么东西”的感觉。

既然在李思霁所说的教室里没有发现那两个学生,看来只能在教学楼里多找找了。

啧,希望那两个学生足够机敏,不要被饥饿的咒灵们抓住,白白给他们送上吃的啊。

既然房间里没什么足够重要的的东西,那杜飞炎也没有理由再留下了。他轻轻地拉开后门,指挥着一旁待命的两只祸斗冲出教室,继续在前方消灭弱小的咒灵后,随手关上教室门,向下一间教室走去。

过去在此地上学、生活的人群,给这块土地留下了充满碎碎念的念头。

绵软的玩偶由学生们的抱怨撑起,在行进中不断发出各种“为什么还不下课?”“好饿啊。”“作业为什么这么多”等含糊的呻,吟声。

弱小的它们来不及反应,就在祸斗的冲锋中,被轻而易举地撕碎成满天的棉花和布条,虚幻的咒力核心流入祸斗们身上熔岩般的纹路,使它们越发明亮刺眼。

“兹啦——”

在二楼楼梯口,前进的祸斗们终于遇上了一只看起来不是布偶的弱小咒灵了,不用杜飞炎吩咐,早已对玩偶腻烦的它们伸出流着暗金色熔岩般的利爪,猛地扑向石膏型咒灵。

由东向西仔细将一楼的教室检查完毕,深知时间拖得越久,那两名学生得救的机会就越渺茫,杜飞炎不由得焦急起来,从最西边的楼梯冲向二楼,准备招出更多的手影,更加快速地寻觅起学生的存在。

就在他快登上二楼时,一声尖锐的女性惊叫从入口处,西边的一楼楼梯处传来。一心救人的杜飞炎忙指挥吞噬石膏型咒灵的祸斗们赶紧跟上。

“嗒,嗒,嗒。”

疾驰在阴影越发浓厚的二楼走道间,凶猛的祸斗不断消灭着走廊间数量越来越多的玩偶,杜飞炎明白,自己要对付的东西必然就在前方,不幸的是,那两名学生好像也在那个地方。

绕过走廊内硕大的柱子,在那片阴影最浓郁的东面楼梯上,杜飞炎见到了那两名已经岌岌可危的学生。

200斤的男生像是做出过一番挣扎,想要张手保护身后的女生,却被那双红色高跟鞋散布的阴影被“冻”在空气中,苍白的面颊失去生气,宛如冰雕。

然而,令红色高跟鞋惊讶的是,能够冻结一般人的影子似乎对杜碧琪收效甚微,她在一番挣扎后,居然挣脱开束缚,躲开那双高跟鞋,冲向楼梯上指挥祸斗赶来的杜飞炎,大声疾呼起来。

“救救命啊——”

“祸斗!在那边!”

毫无疑问,强烈的咒力波动就是从那双高跟鞋上的阴影中传来。

与学生们碎碎念般的咒怨不同,聚集了老师开会、备案、批改作业、培训、考试、迎检查等众多怨念。

同时吸收了学生们对老师们负面情绪的它,绝不是绵软的玩偶型魔物可以比拟的,扩散的阴影察觉到不妙,放弃了吞噬昏迷的曹琪慧和对杜碧琪的追击,连忙凝聚身影,使出自己对学生百试不爽的能力。

【咒眼-背后的凝视】

由教室后窗经常出现的老班凝视为咒术的动力,强烈的震慑力化为沸腾的阴影,从高跟鞋踏脚处涌出,袭向奔驰而来的杜飞炎。

一旦被地上蔓延的阴影纠缠,毫无疑问,杜飞炎会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直愣愣地僵硬在原地任人宰割。

“无聊。”

正对着红色高跟鞋咆哮的其中一只祸斗,在杜飞炎的指挥下,飞速奔跑至浓厚的阴影上,毫不在意地以皮毛间熔岩型花纹灼烧着漫上来的阴影,甚至还有心思好奇地舔一舔那片浓密的影子。

像是被激怒,像是在嘲笑,高跟鞋愤然断开与弥散影子的链接,在身后浮现无数白浊的小棍子。

【咒板-凌乱的笔记】

在阴影嘶哑的呐喊声中,众多长短不一,粘粉带墨的粉笔头,裹挟着充满污言秽语的阴影,飞速地划破空气,弹射向试图走下楼梯,拉住求救少女的杜飞炎。

“最恨就是看不清字的板书了。”

杜飞炎一把拉住惊慌失措的杜碧琪,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拉到身后,嘟囔着垃圾话,双手向前平伸,召唤出另一只手影。

【涂壁!】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雨点般击打在猛然升起的青灰色墙壁上,仓促间召唤出的涂壁,在高跟鞋附带咒力,如同机枪扫射般的粉笔攻击中,终究是无法抵挡更长时间,数秒后便在砖土碎裂声里化为尘埃。

也就是这数秒时间,让蓄势待发的祸斗们找到了最佳攻击位置。

“祸斗!暗宵熔岩!”

008 鱼形咒灵

划破裂解的青灰色涂壁碎片,两道成人手臂粗细,暗金色的熔岩穿过灰尘弥漫的台阶,带着呼啸声喷射而出。

在吞噬了之前数量众多的低级咒灵后,积攒了相当数量咒灵残骸,祸斗布满全身的裂纹状斑纹早已是鲜红发亮。

随着杜飞炎的命令,祸斗全身的斑纹像是具有生命般在呼吸间黯淡下去。

而明亮的咒力在它嘴边聚集,化作炽热的火焰,直直地喷吐向那双来不及躲闪的红色高跟鞋。

“咿呀——”

痛苦的尖叫声从高跟鞋上的阴影中传出,击中高跟鞋的熔岩吐息像是点燃了什么易燃物。

熊熊的烈火顿时从咒灵脚底燃起,将那双高跟鞋和颤抖不定的阴影燃烧,化作漆黑走廊中明亮的火炬。

“快带着你朋友离开这里!”杜飞炎警戒着四周,大声焦急地对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杜碧琪吼道。

可恶,怎么还有这么强的咒力反应存在?明明都已经把学院型咒灵消灭了,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躲起来了?

杜飞炎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已经出现的、校园中常见的咒灵,那不过是日常巡逻中随手可以打发,【威胁等级七】程度的次级魔物。

就怕在暗中存在的,不知其意图的东西,仍然维持着遮蔽学校的帐幕。

并且到现在依旧散发着浓密瘴气,阻碍咒力感知的存在。

“好好的。”

即使因为某些原因,免疫了高跟鞋咒术所带来的麻痹效果,阴寒的咒力缠身感仍使得杜碧琪全身发抖。

四肢无力的她,勉强扶着墙站起身后,踉踉跄跄走到昏迷的曹琪慧身边,摇晃着他巨大的身躯,试图唤醒面色依旧苍白的他。

啧,明明还有强大的咒力反应,笼罩学校的帐幕也依旧完整,杜飞炎却怎么也找不到咒灵的具体位置。

眼看楼梯下气喘吁吁地少女对着同伴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却怎么也不能唤醒昏迷的同伴。

为了让他们能够尽早撤离教学楼,杜飞炎控制住祸斗,让它们在楼梯上保持着警戒。自己走下楼梯,试图帮助她一起尽快搬走同伴。

“听好了,你们出了教学楼赶紧跑,千万不要回头。”艰难的抬起曹琪慧右侧肥胖的胳膊,杜飞炎对抬着另一边胳膊的少女说道。

“那么你呢?”身体恐惧的战栗已经停止,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再次充满杜碧琪的身心。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人,那种隐秘在世人不曾知晓的暗处,操控着异兽、奇术抵御袭人咒灵,维持着脆弱和谐的日常世界,还有什么事,能比探索这些人更值得兴奋的事呢。

为了探索自己一直追求的世界真相,也为了能更好地观察杜飞炎,明明已经能够正常走路的杜碧琪,再次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嗯,你怎么了?”扛着失去意识的人,其实远比扛着同等重量物体感觉上还要重。杜碧琪刚一放缓脚步,曹琪慧沉重的重量几乎要把杜飞炎压趴下。

“对不起,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门口突然感觉全身虚弱无力起来。”

一半是实话,一半是真话,在大门口再次虚弱起来的杜碧琪,只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更慢一些,让自己可以从身边操控影魔的帅哥身上,问出更多隐秘刺激的世界真相。

“虚弱?怎么可能,难道是……”

不等杜飞炎有所察觉,坚硬的贴砖水泥路面突然间化作柔软的水面,在二人站立处泛起层层波纹。

“危险!”

由于肩扛着一个人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杜飞炎只得用尽全力将身体左侧的二人推开,自己被地下窜出的鱼状咒灵撞个正着。

只见一人首鱼身,约摸两米半左右长,面色发蓝,满嘴尖牙的奇异咒灵,视坚硬的水泥路面于无物,仿佛穿梭在柔软的水体之间,猛地从地面窜出。撞向推开二人,自己来不及躲闪的杜飞炎。

“呲溜。”

高高跳起的鱼状咒灵,在空中返身,顺滑地坠入水泥地。沉重的身躯并没有带来任何的波动,流线型的身体再次沉入水泥之中。

“啪。”的一声,正面承受了怪鱼一记铁头猛撞,滞空在空中近乎一秒的杜飞炎,脸朝向地面重重地落下,在地面撞击处传出沉闷的声响。

“小哥!”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这位操使影子的帅哥,明显是在保护无辜的杜碧琪她们。眼看他被巨型怪鱼撞飞,杜碧琪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快跑!”

难怪一直觉得,那团模糊的咒力反应虽然飘忽不定,却一直散布在那二人身边。杜飞炎艰难地撑起身体,小口小口的喘息道。

剧烈的肿痛从胸口处传来,每次呼吸都是针扎般的痛苦刺激着杜飞炎的大脑。

该死,肋骨好像骨折了。

杜飞炎忍耐着剧痛,艰难站起身,控制着两只祸斗来到他的身边。

地面再次波动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坚硬的水泥中快速游动,隆起的鼓包在辗转腾挪间,扰动着四周的墙壁与地面。

原来在教学楼中,存在有两种不同的咒灵。

一种是由于学校日常生活的枯燥压抑,籍由学生和老师的负面意识,而产生的普通咒灵,虽然数量众多,但并不足为虑。

另一种,则是由20年前被封入水泥块的几名建筑公司干部恐惧的意识为主体,结合世人对这件事的关注、好奇、猜测、嗤笑、嘲弄等情绪,在地脉的郁结灵气中诞生的,人首鱼身,诅咒世人的咒灵。

学院型的咒灵,虽然数量众多但实力弱小,仅仅作为日常任务,由执行街道巡逻任务的驱邪师们定时加以驱除。

而鱼形状咒灵,即使驱邪师们不断的消灭它,不断地布下阵法,借由地脉的力量加以镇压它。

但,不怕怪物能力诡异,就怕他们的形象深入人心。

具备一定社会知名度的咒灵,即使驱邪师们操控了事件的报道,淡化了这件事的影响力,总有些作死人群所谓的灵异探险,好事之人的添油加醋,一次次将鱼形咒灵不断地重塑、唤醒。

好在这些年由于时间的流逝,淡化了事件的影响力,鱼形咒灵陷入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眼看它就要在地脉的冲刷中得以净化,恢复该地平静的日常。

这次却不知为何,与学院型咒灵们联手,紧盯着作死的二人不放,想要吞噬那两个血食。

不断盘旋徘徊的鱼形咒灵突然下潜,而同时,杜飞炎右手侧的地面悄悄地隆起了一小块,他当机立断,立即指挥着祸斗向那处隆起喷射炽热的熔岩。

暗金色的熔岩确实冲破了水泥地,准确的命中了咒灵,却只是击中了它青色的鱼尾。

“哗哒。”

诱敌成功的鱼形咒灵忍受着尾部的剧痛,更加凶狠地冲出水泥地,竭尽全力冲向背对着它,毫无防备的杜飞炎。

ps:16号去了趟巴黎参加展览会,存稿又用光了。忙着参展没时间写作,这两天会慢慢补起来。要不抽盒2号的吉纳多补偿一下读者?

哦,我没有读者来着哈哈哈。反正没人看,生蚝最后还得进我肚子啦啦啦。

009 通关?

大地再次隆起,凶厉的鱼形咒灵从中鱼跃而起,在它那张充满饥渴、大嘴张开到极致的人脸上,亮出了四颗锋利的獠牙,闪着寒光冲向杜飞炎。

“嗷呜~”

忠心护主的祸斗,在发现杜飞炎身后的瓷砖出现异动时,便已经提高了警惕。

在那张长着獠牙的人脸露出地面的一瞬间,飞速跃制杜飞炎身后,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哀嚎之声响起,鱼形咒灵闪着寒光的獠牙,贯穿了其中一只祸斗的身体。

犬型异兽全身暗红色熔岩状斑纹骤然黯淡,漆黑的身体化为粘稠的墨水,在鱼形咒灵的獠牙间流淌,回到杜飞炎的影子之中。

“咳…咳咳,【手影—鯥鱼竹切】”(注一)

由于影魔祸斗的舍命阻挡,獠牙击中犬影从而失去前冲力量的鱼形咒灵,再次从空中落回地面,如同水滴汇入河流般,巨大的身体游走消失在坚硬的碎花瓷砖之中。

痛苦呼吸着的杜飞炎,籍由祸斗的舍命护主争取来的宝贵时间,颤抖着双手做起手影,仓促召唤起适合应对此时场景的影魔。

左右手掌心朝内交错合拢,左手大拇指、食指抬起作牛角,其余手指微弯曲作牛口,右手手指拟作牛身上的皱纹,在灰暗的墙壁上投下手影。

一只形状像牛,长着蛇一样的尾巴并且在肋骨处长有企鹅翅膀,一米左右的青色怪鱼,从手影中滑翔而出。

它纤细的身体匍匐爬行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牦牛般鸣叫着、警戒着。

肋骨骨折身负重伤,同时招出的是不常用的影魔,鯥鱼的体型大小明显不符合杜飞炎预计,但紧急情况下,有总比没有好。

青面獠牙,人首鱼身的咒灵再次冲出地面,从隆起的大地之中窜出。它强健的肉体猛然弹起,“嗷~嗷~”地咆哮着,冲向弯着腰艰难喘息的杜飞炎。

那幽冥般惨绿色的细密鳞片,在空气中舒张伸缩着积攒力量,四颗锋利的獠牙眼看就要像洞穿祸斗般洞穿杜飞炎的身体。

匍匐在墙壁之上鯥鱼,在鱼形咒灵露出地面的同时,发出短促的鸣叫声。

“哞~”的一声,强壮的尾部猛撑墙面,张开青白色的翅膀加速前进,带着风声滑翔突进。

鯥鱼覆盖满青色鳞片的身体如弓箭一般弹起,两只尖锐的牛角在空气中缠绕起淡青色的气流,呼啸的风声响起在正门大厅内,直直命中青面獠牙的鱼形咒灵。

如同割裂纸张,如同划破玻璃,方才还面目狰狞的鱼形咒灵,在被淡青色光芒准确地击中。

咒灵强健的身体在那两道光芒的攻击中,仿佛软弱的泥塑一般,被缠绕着淡青色气流的牛角如同热刀切黄油般顶穿。

咒灵的身体这次再也不能如同水流般融入地面,落回地面的破损残骸渐渐渗出漆黑的墨水,表面维持外形的鳞片轰然裂解坍塌。

原本鱼形咒灵那充满金属光泽的鳞片,在失去咒灵体内漆黑的墨水后,就像是花朵失去了水分,绝大多数都在空气中干燥枯萎,化为细碎的尘埃。

只有少数几片鳞片保留了原来寒光熠熠的样子,埋藏在地面的尘埃中,反射着寒光。

“太好了,总算安全了。”杜碧琦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在最开始鱼形咒灵的偷袭时,处在它袭击范围内的杜碧琪,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即将死去,还好有杜飞炎猛地把她推开,才不至于在第一次袭来的獠牙中,化为它嘴边的食物。

被鱼型怪物击飞的他,显然也受到了重伤,不住地弯腰咳嗽。

日常里踩踏过千百次的坚硬瓷砖,突然变得像柔软的水面,鱼形怪物不断地从中窜出,不断地袭击那只帅气的狗,和受伤的男人。

在付出一只护主忠犬的损失,以及另一只奇怪的鱼强力攻击下,总算消灭了那只两米多长,外形恐怖的鱼形怪物。

杜碧琪放开了刚才一直紧抓着曹琪慧胳膊的那只手,兴奋的爬起,走向那堆灰烬。

“诶,原来怪物被消灭之后会变成这样啊。”

杜碧琪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灰烬中取出一块鳞片。

充满金属光泽的它依旧在散发着寒光,就像在怪物身上时那样充满了生命力。

“咳咳……”连呼吸中都充满了血腥味的杜飞炎,总算可以坐下好休息一下。

眼看方才陷入困境,慌忙求助的杜碧琪,现在却蹲在灰烬前翻找着鳞片,不由得翻了个大白眼。

“我说,你就不怕什么诅咒吗?”杜飞炎嘲弄地说道。

杜碧琪翻找的手掌突然停下,慌忙地抖动手掌,想要甩开那些灰烬,另一只紧握鱼鳞的手,却是怎么也不肯放开。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年轻啊,我还不想死!小哥哥救救我!”

慌乱的杜碧琪快步走到杜飞炎身边,向现场唯一的专业人士求助。

“逗你玩呢。”

杜飞炎翻了个白眼,背靠着祸斗漆黑的皮毛,找了一个减轻痛苦的位置坐好,对杜碧琪说道。

“别叫我什么小哥哥,我叫杜飞炎,叫我杜哥就行了。”

“通关游戏你总玩过的吧,刚才那条大鱼就相当于关底boss,我消灭了它,接下来就可以回家了。”

“诶,就这么简单吗?”杜碧琪下意识地问道。

“简单?刚才是谁差点被高跟鞋给吃了?”

并不比杜碧琪大几岁的杜飞炎没好气的说道:“抓住你们红色高跟鞋,还只是不入流的次等魔物。要是你们一开始遇上了刚才那条鱼,你们早就进他它的肚子了。”

既然关底boss已经被消灭,难得遇见一位专业人士,杜碧琪决定能多问一些,就多问一些一直勾引着她好奇心的问题。

“原来杜哥哥你这么厉害啊,谢谢小哥哥救了我们”

杜碧琪同样靠着祸斗坐了下来,一边小心地摸着它漆黑的的皮毛,一边不着痕迹地向杜飞炎问道。

“刚才的那条鱼好可怕哦,原来我们学校的旧校区还有这种东西,学校的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啊?杜哥哥,我害怕~”

“诶别怕。”很显然,杜飞炎就吃被人撒娇这一套。他得意地抚摸着祸斗的皮毛,说道。

“一般学校里会出现的咒灵,不过是学生之间的埋怨、吐槽之类情感的集合体。最多会使人头晕发烧,或者考试时记不起相关公式,算是人畜无害的不入流咒灵。”

“最多也只会出现像刚才红色高跟鞋那样,【威胁程度7】的咒灵集合体,只要掌握一定的方法,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击败他们。”

在此停顿的杜飞炎一脸神秘的笑着,很显然就是等杜碧琪来提问,然后用驱邪师协会内人人都知道的,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在她面前表现一番。

注一:鯥鱼,音同陆鱼。《山海经南山经柢山》曰又东三百里,柢山,多水,无草木。有鱼焉,其状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下,其音如留牛,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食之无肿疾。

010 输出靠吼

“那是什么方法啊?”

杜碧琪当然读懂了杜飞炎笑容里的意思,配合着他,一脸期待的询问道。

“吼啊,大声地把招式名吼出来。”

杜飞炎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随意地说道。

“……哈?”

这个人是不是在逗我?杜碧琪疑惑地想道。

电影和其他艺术作品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魔法、道术之类的东西,只有学会了它们,才能消灭那些择人而噬的怪物。

怎么现在到他嘴里,输出就靠吼技能名了?

面对杜碧琪怀疑的眼神,杜飞炎习惯性地耸了耸肩膀,却又牵扯到胸口的痛处,一脸痛苦的说道。

“就是靠吼啊。诅咒这种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从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集合体。”

“他们有的存在于一些固定的地方不肯离去,成为束缚咒灵。有的因为某些原因不断的徘徊,成为徘徊咒灵。”

“有些强大的存在,甚至能够人类历史中留下印记。”

“那些咒灵能够自主创造、改编故事,使自己的血肉更加充实,故事越发饱满,奇怪的能力越来越多。”

“遇到那些强大咒灵,普通人肯定是没有办法的,几乎只能坐以待毙,或者运气好,能等到专业人士的救援。”

“而那些普通的、没有知名度的咒灵,普通人对付它们最好的办法,就是靠怒吼加攻击,来消灭他们。”

里世界真相的大门,经由杜飞炎的嘴缓缓地向杜碧琪张开。

也许那些乡间闲话、都市怪谈、地方传说、文学记载、历史逸闻等充斥着奇形怪状生物存在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或温柔,或残酷,或神奇,或强大的生命,并不只是人们幻想出来的虚幻生物。

而是真实存在的强大咒灵,在人类历史的间隙,谱写着自己的传说。

杜碧琪暗暗下定决心,在新的学期里,一定要招到更多的社团成员,举行那些古老书籍里记载的仪式,在以后的神秘探险中,找到更多奇妙的咒灵,揭开世界的真相。

……当然也许某一天,能招来财运的咒灵,也会被自己抓到吧。

不过现在,还是和身边操控影魔的专业人士,学一学基础的防身术吧。

“怒吼加攻击?”杜碧琪好奇地询问道。

杜飞炎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伸出右手。

正门大厅内的阴影在向他手中聚拢,一个微缩的小小手掌从影子中冒出,欢快的在杜飞炎手掌上跳着踢踏舞。

看着掌中跳舞的小手掌,他喃喃地说道。

“既然诅咒这种东西,是从人的负面情绪中诞生。”

“咒灵的话,最开始也不过是一道执念。”

“那拥有完整意识的人类。为什么不能像它们一样使用咒术呢?”

杜碧琪若有所思,不等她想说的话说出口,操控小手掌跳舞的杜飞炎继续说道。

“高兴,愤怒,悲伤,欢乐,恐惧,后悔,痛苦,嫉妒,愉快、信任、感激、庆幸等,都是充满了力量的情绪。”

“只要将它们迸发出来,并使用得当,人人都可以抵御普通的咒灵。”

小小的阴影手掌在杜飞炎的手上舞动,轻快地跳着似是而非的芭蕾舞。

它的食指中指在不停的旋转,在舞蹈的最高,潮时,从杜飞炎的手掌边缘一跃而下,融入他的影子之中。

“在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在被怪物不断的袭击中发现,那些原本刀枪不入的畸形怪物,有时候会被意外消灭于弱小人类的拼死反击中。”

“不断坚持、不断反抗的人们,逐渐意识到如果在反击怪物时,带上自己强烈的情感,或者仅仅是包含感情的一声怒吼,都可以将弱小的咒灵驱散,在怪物的爪牙中保护自己。”

杜飞炎的影子沸腾了起来,得到了那小小手掌的补充,从他的影子中,立起了两个单薄的、没有脸部细节的身形,扶着杜飞炎向出口处走去。

“竭尽全力,饱含感情,用怨念击败怨念,用恐惧击败恐惧,用诅咒才能打败诅咒!”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要么被咒灵杀死,要么消灭咒灵。”

“相信我,如果普通人被无理智的咒灵们袭击猎食了,数天后支零破碎的被发现都还能算幸运的结果。”

“恐怖的是再也无法找到人类的肉体,却在消灭其他咒灵的过程中,发现了原本属于人的部分,这些才是最令人痛心。”

古时的人们,在生死之间观察到了最原始驱邪方法,加以利用并不断的优化改进。

从最基础的怒吼、痛击开始,越来越多的人研究、发展出各式各样奇妙的咒术,保护着自己和他人。

掌握了咒术的众多驱邪师们,将凶恶的咒灵们不断地驱赶、消灭进历史垃圾堆后,普通人的生活总算逐渐恢复安定。

然而人类不灭,负面情绪自然是越来越多,作为集合体的咒灵当然也顽固地存在于人们生活的缝隙里。

为了持续对抗它们,有些掌握了独特技巧,能够引动地脉灵力方法的人,以血脉为依托,构筑了独具特色的家传驱邪咒术。

他们以家族亲友为单位的团体,为保证咒术的神秘性不被分散,顽固地拒绝交流,以冷漠的态度抗拒着他人,形成一个又一个研究神秘、保守自治的家族。

同时,也有些持不同理念的人,放下了门户之见,坦诚交流,兼收并蓄。

他们以平等交流共同进步为前提,在驱邪过程中结交伙伴,提升自己,不断与时俱进,改进咒术,消灭着咒灵,维护普通人和平的日常生活。

接下普通人或者一些团队的委托任务,与诡异咒灵们对战,驱赶、消灭嗜血的恶灵,既收获咒骸获得报酬,又提升自己的能力。

“当然了,现在驱邪师使用的方法,不会像过去那么粗糙简单了,各种各样咒术能力带来的奇妙效果绝对超乎古人的想象,但直到现在,咒术最基础的东西还是一样的。”

“记住,千万不要怂,只要是饱含情感的攻击,都能对咒灵们造成伤害。高喊技能名,怒吼加攻击,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有效的方法。”

在那两个单薄人影搀扶下,走到大门口的杜飞炎停下脚步,对刚刚醒来的曹琪慧说道:“你醒啦,已经没事了。”

跟随着杜飞炎的杜碧琪,蹲下身把曹琪慧搀扶了起来,微笑着解释道。

“多亏了杜大师的出手,以前那一只被封入水泥的人所化的咒灵,总算被消灭了,我们安全了。”

“一只?”曹琪慧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庞,再次苍白了起来。

“新闻报道里,以前一共有11人被封入水泥啊!”

地面在颤抖,墙壁在晃动,天花板在崩塌,如同置身于海啸之中,剩余十只咒灵在杜飞炎他们身边翻滚,咆哮着冲向几乎毫无防备的三人。

ps:以后会逐渐逐渐越来越轻松,最近也在调整细纲,大段文字会越来越少的。轻小说,还是以轻松的基调为主比较好吧。

011 【锋魔-八刀一闪】

原本是人类的鱼形咒灵们,在二十年前自身愤怒悲叹诅咒与世人肆意猜测里,理智蒸发,失去人性,在地脉的郁结之气中,化为嗜血的异形。

被封入水泥的十一人,虽然在一段时间之后被人们挖出,并好生安葬。

但在那段肉体与心灵的折磨时间里中,有些东西留了下来,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除了咒灵头上那一张属于他们自己的脸之外,已经再也看不到他们原来的模样。

近两米高,强壮的类鱼型身体,他们同时获得了在建筑物中快速游走的本能。

轻微改变地形的天赋,水溅跃和巨力的能力,配合脸上的四颗长而尖锐獠牙,在诞生自黑暗的教学楼后,不知掠走过多少无辜者的性命。

化为鱼形咒灵沉眠在水泥中的它们,不知为何,在今晚集体被唤醒。

打破了不主动攻击驱邪师的默认规则,放弃了以往一击不中立即逃跑的谨慎狩猎方法。

像是被什么无法抵挡的诱惑吸引,残存的理智和嗜血的欲望影响下,不顾一切地攻击毫无防备的三人。

忠心耿耿的祸斗首当其冲,原本护在杜飞炎身边的它,发现地面再次泛起波动后,连忙高声吠叫,向它的主人发出预警。

同时身上熔岩状的斑纹蓄力亮起,眼看就要向地面发射暗宵熔岩,抢先一步消灭咒灵。

然而,凶猛的鱼形咒灵比它更快。

两条凶恶的人面鱼从它的脚下窜出,一前一后分别刺穿了祸斗的头和下半身。

呜咽的祸斗在哀嚎中化为黑影,如同融化的蜡烛,重新融入杜飞炎的影子之中。

狂乱的人脸鱼们在水泥中穿梭,在地面与墙壁间搅起波浪,改变着地形。

层层叠叠的波纹在地面上震荡,愈演愈烈的水泥浪花拍打在三人的身上。

无法维持平衡的三人顿时摔倒在地,只能人脸鱼随着掀起的水泥浪花翻滚,在涌动的“潮汐”中不断被抛起、摔落。

无助的曹琪慧和杜碧琪,像鼓面上脆弱的水滴般,在人脸鱼掀起的浪花中,不断地被抛起、摔打在起伏不定的教学楼大厅之中,很快就被浪花多次击中头部,痛苦的昏迷了过去。

而得到祸斗警示的杜飞炎,顾不上昏迷的二人,匆忙间呼唤着目前唯一存在的手影鯥鱼,守护在昏迷的二人身旁。

同时俯下身体减小可能受伤害的面积,忍住胸前骨骼针扎般的痛苦,在起伏不定、波涛汹涌的大地之上,勉力操弄起咒力,试图再次召唤出手影应对当下的情况。

凶恶的人面鱼岂能如他所愿,像是被汇聚的影子激怒般,十只不尽相同的人面鱼纷纷从波动的地面中窜出,张合着獠牙,冲向气喘吁吁的杜飞炎。

【锋魔-八刀一闪!】

厚重郁结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尖锐的异质一扫而过。

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教学楼外淡淡的雾气开始弥漫了进来。

那是九道清冷黯淡,淡薄到仿佛要消逝在空气中的刀光。

一闪而逝,些许清鸣之声响过,狂躁奔袭的人面鱼突然安静了下来,维持着最后一刻的模样,僵硬在水泥地之中。

天花板上,三条体型较小的人面鱼还未完全挣脱天花板的粉刷料,鱼身幽冥般的鳞片上,突然裂开了一条浅浅的红线。

背靠的楼梯,两边的走廊中,五条大小不一的人脸鱼已经完全窜出,在空中伸出锋利獠牙,每条咒灵青灰色的脸上,满是即将得手的兴奋,以及一道细细小小的竖直红线。

杜飞言的脚边,两条体型最大的人面鱼悄悄浮起鱼头,结束潜行的它们,操使着寒光森森的獠牙,几乎就要洞穿他的小腹。

而使凶神恶煞,呼吸之间都带着血腥气的人面鱼僵立当场的,还是在他们眉目间那一道连在一起,浅浅的红线。

顷刻间,十只凶恶人面鱼的躯壳骤然风化,在地面上留下些许灰烬以及几颗闪亮的獠牙。

浮动的墙壁和地面恢复了平静,汹涌的水泥浪花像是失去了动力,缓缓地宁静的下来,变回了往常日子里坚硬的地面。

而在浪花中随波逐流,头部不断被撞击的杜碧琪曹琪慧,从墙壁上落下,在墙角堆叠在一起。

“杜哥,曹胖,学姐,你们没事吧?”

右手握着大号切肉刀般的锋魔轰,面色有些微微发白的李思霁,避开因为斩击而被劈成两半,失去支撑碎裂在地的玻璃门碎片,来到现场唯一清醒着的杜飞炎身边。

“杜哥你放心,在我进来之前,已经向驱邪师协会禀报了这里的情况,接线员最快15分钟之内,增援就会赶到。”

小心地扶起似乎一脸不耐的杜飞炎,李思霁连忙解释道。

“李思霁,你小子……”

针扎般的痛苦一直刺激者杜飞炎,面色有些难看的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干得漂亮!没想到你这个新人居然能做的这么好,连莹闪都能连发了啊!”

杜飞炎朝李思霁比了一个大拇指,夸赞道。

谁能想到,十几天前才刚刚拿起锋魔轰,重新走入咒术世界的李思霁,已经能够做的这么好。

不仅没有鲁莽冲动的独自进入帐幕,拯救他的同学,而是忍耐心中的焦急,呼叫了专业人士前来救援。

同时在有限的时间和攻击角度里,毫不犹豫地,近乎直觉般地挥出锋魔轰,准确地命中了那十只人面鱼,拯救了教学楼内的三人。

“哈哈哈,这几天我就琢磨着怎么才能使用锋魔轰,不瞒你说,完整的莹闪我一天已经能够用五次了。”

“刚才的八刀一闪,其实也就是稀释了三次完整版莹闪的威力,照着游戏里萨菲罗斯殿下的样子,全力挥舞出来的。”

李思霁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扶着杜飞炎向门外走去。

“那个,杜哥,我的同学们怎么办?”

路过堆叠在一起的二人时,李思霁向身边的杜飞炎苦恼地问道。

“不用担心,我们协会里有全区最好的医生可以治疗他们。同样,我们还有记忆消除笔可以让他们忘记一切。”

笼罩在教学楼上的帐幕逐渐消散,陷入瘴气中的大楼逐渐回到现实中,在稍远的马路上,有三辆闪烁着明亮光芒的汽车飞速驶来。

“咦,我们还有这个吗?”

李思霁大吃一惊,难道是《黑衣人》系列里,那只居家旅行必备的神器吗?

“既然各种各样的怪物都出现了,有记忆消除笔那不是很正常吗?虽然它的使用条件也有很多啦。”

杜飞炎随口回答着,站在教学楼门口等待着飞驰而来的汽车。

012 有Miami的清晨

李思霁刚刚从睡眠中清醒,数分钟后,漆黑的房间内就响起了起床的铃声。

厚重的窗帘在智能程序的控制下被缓缓拉开,内层薄纱般的窗帘过滤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为房间内带来了光明。

虽然设置了起床的闹铃,但李思霁经常比设定的时间略早一些就起床了。

一个长着猫耳,只有十几公分高,一头蓬松金发的微缩少女的身影,在床柜上空漂浮着,隐隐的亮了起来。

这是粟米智能家庭虚拟化身的“miami”,正式的名称是非常绕口的“全息投影智能控制型人工智能—家庭助手—形象单元系统”。

对于这所远离城区繁华,偶尔会有不明生物路过的老式木制小阁楼来说,这个智能系统确实有些不协调。

但如果在家中装有这个智能家庭系统的话,就可以通过语音控制或者手动操作,控制家庭无线网内的各种智能家电,同时在人工智能的帮助下获得更多的生活情趣。

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便利,同时减轻家务负担,李思霁还是咬咬牙动用了不负责任父母留下的生活费,以及自己打工攒下来的大部分金钱,买下了这一套系统和相应设备。

在实际使用了一年之后发现,这个人工智能系统真的非常方便。

“早上好!今天是10月3日星期四,现在时间是7点15分。天气晴,南风转东南风三到四级,湿度28%,空气质量良好,是适合出门观赏秋景的一天,以愉快的心情度过今天吧!”

miami在床头柜上轻快地散步,忽闪着她那对铂金色的猫耳,用欢快的语调流畅地说道。

睁着眼睛清醒头脑之后,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在脑子里重现了。

搀扶着杜飞炎走出教学楼,坐进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后,十名穿着休闲,带着略微酒气的年轻男女从其他车辆上下了车。

他们在询问过李思霁里面的情况之后,从车后备箱掏出各式各样奇怪的用具并装备好后,三两结伴沉默地走进了教学楼。

教学楼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李思霁并不清楚,其中一辆车的司机友善的劝他早点回家,剩下的事会有专业人士善后。

在看着学姐和曹琪慧也被搬上救护车之后,李思霁在司机师傅紧盯不放的目光中收好锋魔轰,随着这名面相友善的司机上了车。

只不过,在他乘坐汽车离开旧校区时,透过后车窗能看到不断有绚烂的光芒从教学楼的玻璃窗中射出。

李思霁深吸一口气,掀开薄被一口气坐了起来。

“miami,昨晚的衣服晒了吗?”

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的李思霁向卫生间走去,随口问道。

“是的主人。包括主人昨晚带回家的,属于陌生人的外套,已经全部在阳台晾晒,预计还有半个小时可以完全晾干。”

“哦,那件啊。”昨晚在教学楼捡到了曹琪慧遗落下的外套,因为来不及还给本人,李思霁拿回家后就一起洗了。

他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吩咐道:“等它干了之后把它包起来,一会儿出门我要去还给曹琪慧。”

“好的,主人。是否需要为这件外套建立访客衣物识别目录?”

“唔,建一个吧,曹琪慧那个宅男,买一件衣服只要不穿破,他可以三五年不带换的。”

李思霁用清水洗着脸,对坐在洗脸台边,双脚有一搭没一搭晃着的猫耳少女说道。

“miami,我今天有什么安排?”

李思霁放好洗脸巾,有些摇晃地走出卫生间,一边询问起miami,管理日常行程也是智能程序的重要工作之一。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锋魔轰使用过度,现在大脑里都还有些眩晕。

“八点三十分去市医院探望昨晚昏迷过去的杜碧琪、曹琪慧二人。九点三十分开始,与王安平前辈一起慰问杜飞炎前辈。”

“啊……这样啊……”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理解了逃课的人的心情。

虽然自获得锋魔轰十几天后,他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咒术世界拥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拥有咒力什么的果然很帅啊,昨晚全力挥出的【锋魔—八刀一闪】也能做到漂亮的解决那些人面鱼。

但本来今天预定的普通新人入会说明,变成了【惮慑之炎】王安平的个人指导。

就好像网购了一件东西,本以为快递小哥会放在小区收发室让人自取。打开门却发现马爸爸带着大批记者送货上门询问用户体验,落差感过大也会令人无以适从。

“今天需要来点什么音乐吗主人?”投影落在李思霁肩膀上,背着双手的miami询问道。

“唔,就《letitbe》吧,这首歌总能鼓励到我。”

玻璃窗前最后一层薄纱窗帘被拉开了,明亮的阳光射入房间,隐藏在墙内的内装扬声器也开始了工作。

麦卡特尼美妙的钢琴声在房间内响起,在哈里森精致的吉他独奏里,李思霁来到了厨房。

“miami,早饭准备好了吗?吃完我还要去洗澡。”

绵软厚实的切片面包上,清新的生菜叶承接着新鲜番茄切片上,正往下滴着汁水。

温热的牛奶在澄黄的香蕉旁散发着热气,黑胡椒鸡胸肉切片在微波炉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料理机纤细的机械臂把面包、生菜、番茄和鸡胸肉夹在一起,锋利的餐刀划过,美味的鸡胸肉三明治就做成了。

餐桌旁的miami不知何时换上了女仆装,扑棱着耳朵笑嘻嘻的问道。

“还是浏览新闻视频吗?”

“嗯,略过那些娱乐信息,把那些搜索度高的新闻放出来。”

“好的主人,开始链接。”

书本大小的全息投影屏幕,在李思霁的周围以复数形式浮现了出来。

他一边漫不经心的随意看着新闻,一边品尝着不知吃过多少次的制式三明治。

虽然料理机的机械臂确实能根据储存的菜谱做出很多菜品,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买的便宜货的原因。

虽然能做一些简单的菜品,但做出来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能吃的东西换来换去也总是那几样,吃多了之后李思霁都有些腻味了。

吃完简单的早餐,清爽的洗了个澡,换上miami准备好的外出便装,确认口袋中的各样物品后,李思霁离开了宅子。

关上门,智能锁门声响起,在玄关鞋柜上挥手道别的miami也同时消失,只有自动洗碗机的烘干身在嗡嗡作响。

013 轻微脑震荡

由于好几天都没有下雨,再加上今天空气湿度比较低,自动驾驶的喷雾洒水车也马路上辛勤的工作着。

为了这个都市的清洁美丽,至少是为了看上去绿色洁净,城市里的道路上自动驾驶的环卫车数量越来越多。

虽然一开始有许多人质疑自动驾驶的安全性,但无人车低廉的价格、24小时无休的工作,以及迅捷的售后服务等等原因,还是压下了并不强烈的反对之声。

尤其是三个月的试用期内,无人车没有发生任何一起交通事故,在正式投入使用后,连那些微弱的反对之声都没有了。

无人车厚实的车体上,印有鲜艳的广告标识,这是在用其流动性增加广告的投放范围和效果。

“998,只要998。”,“一粒下去,药到病除。”,“在家也能做的心理治疗。”,“真实有效的调节,练出好身体”种种莫名所以的广告,今天也一如既往地晃荡在马路上,为什么广告投放商认为这些东西会有人想去买呢。

步行经过公园和几个红绿灯后,在门前买了些香蕉苹果之类普通慰问品的李思霁,步入了医院五楼神经外科的大门。

“请问,昨晚送来医院,轻微脑震荡的曹琪慧,杜碧琪在哪个房间?”

“哦你是他们的同学吧。”正在整理文件的护士小姐抬头看了看李思霁和他手中的慰问品,随后低下头查看了一下记录,说:“他们在里面的5034房,往里面直走,安全出口处右手边就是。”

“他们的轻微脑震荡是外伤和多次的物理冲击引起的,虽然不多见,但是他们都出现了短暂性失忆症的情况,”有些微胖的护士好心的说道。

“虽然在卧床休息,并且接受输注营养神经的药物后可能会恢复,你还是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谢谢你,护士姐姐。”

李思霁从慰问品中掏出了一个苹果,趁护士低头继续写文件的功夫,将苹果放在了咨询台上,自己静悄悄地向走廊内走去。

“咚咚咚~”李思霁轻轻地敲了病房房门三次。

李思霁刚准备打开病房的房门,门就从内部打开了,正好碰上了穿着病号服,像是要离开的杜碧琪。

“谁啊……”房间里面传来曹琪慧的声音,看来他们两人共处一间病房。

面色有些发白的杜碧琪,不知为何病号服的下装有些凌乱,此时一脸难受的表情正向外走去,正好碰见了想要进门的李思霁。

“是我。”李思霁应了一声,给学姐让开了路。

虽然说知道他们可能因为失忆,而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李思霁,总之还是先笑着点头致意。

不过杜碧琪没有应答,就这样从李思霁的身边通过,快步走向前台护士站。

由于双人病房的墙壁、地板跟天花板都是白色的,距离感有误差,因此感觉起来特别宽敞。

挠着头打哈欠的曹琪慧在靠在枕头上,和进来的李思霁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靠窗户的床边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纯白的窗帘随风摇摆。

“哦,是你啊,早上好。“

李思霁将手上的慰问品放在两张病床中间的台柜,坐在曹琪慧的病床边缘,有些心虚地问道。

“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没事没事,就是头被撞了几下,清洗一下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进医院,你也太夸张了吧。”

按照昨晚送李思霁回家的司机的说法,对消除记忆的二人将编一个探险老旧教室,却不慎被教室内的杂物绊倒和砸伤,在多次撞击之后引起脑震荡的故事来糊弄他们。

看起来曹琪慧好像已经相信了。

“脑袋出的问题还是来医院看一下比较好吧?再说昨晚赶到教室看到你们时,你们俩躺都已经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了。我又不是什么专业的医务人员,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事?”

李思霁顺着编好的故事说道。

“…总之谢谢了啊司机,如果不是你叫的救护车,我们俩还有可能在那个废教室躺到天亮。”曹琪慧一脸心有余悸。

“也都怪学姐多事,非要看一看堆在角落里的桌子板凳里有什么东西,看就算了,还非要动手去翻,结果我们俩都被那些椅子砸晕了。”

“学姐好奇心强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来曹琪慧自己也相信了,这样也好,省的再为圆谎费多费功夫了,李思霁松了口气,语气轻松地笑着说道。

“诶,诶,你昨天晚上看到我们时,我们有没有……有没有抱在一起?”

曹琪慧突然猥琐的眨了眨眼睛,凑上身小声的询问道。

“哈?”李思霁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就抱上了?

“虽然说只是桌子椅子砸下来,但隐约记得,我英勇地打倒了什么东西,拯救学姐于危难中,她都对我刮目相看了好像。”

“……没有,我看到你们时,你们就只是躺在杂乱的桌椅之中。”

李思霁一头黑线,这都晕过去了,还在乎什么抱不抱在一起,能感觉到什么?

“啧,真是太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我都没有把握住。”

曹琪慧一脸遗憾,说不出的猥琐感顿时充满了他两百斤的身体。

“…我说,学校里也不止学姐一个女生吧,你干嘛要这么迷恋她,其他人不好吗?”

“哎,你不懂。”曹琪慧一脸嫌弃,就像是在鄙视一个不懂爱情的年轻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说人话!”

“…这不是那个嘛。”曹琪慧猥琐地在空中比划了两下,对着李思霁挤眉弄眼地说道:“你知道的,学姐的这个,真是太对我胃口了。从见到她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她了。”

“你哪里是喜欢学姐,你就是馋人家的身/子,你下/贱。”

吐槽的话差点脱口而出,李思霁没有对他人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的兴趣,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转换话题问道。

“刚才敲门时,学姐出去是怎么了?”

“不清楚诶,我看她一醒过来后就在床上发呆,表情神经兮兮的变来变去。后来又突然跑进卫生间呆了好久,一直到你敲门进来之前都在里面。”

“你说,我送一些益生菌,她会不会高兴?”曹琪慧贱兮兮地挑着眉头。

“…还是不要了吧。”一脸无奈地看着他,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间,李思霁站起身和曹琪慧挥手道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就听医生的话,多休息休息好了,别忘了我的火锅啊。”

“去,去,走吧走吧。”曹琪慧摆摆手,“昨晚哪有你什么事,火锅你就别想了,最多请你喝杯奶茶。”

“奶茶就奶茶,有人请客就是好喝。”

关上病房门,李思霁连忙向其他楼层走去,同学之间的探病可以随意一些,但接下来王安平前辈的私人教授时间,就需要严肃对待了。

最起码要比前辈早到一些,让他等的话就太不尊重别人了。

014 消失的咒物

路过护士站,刚才的护士小姐还在埋头写着什么。

“诶,同学。”察觉到有人影闪过,护士小姐姐抬头,叫住了路过的李思霁。

“你的那位女同学,刚才在问我们有没有润肠的药物。”微胖的护士小姐姐手边放着苹果,抬起头俏皮的眨眨眼。

“给她买一点火龙果、香蕉、猕猴桃之类的东西吧,能明锐的察觉出别人身体异常,贴心地加以照顾,才能让别人喜欢上你哦。”

“啊…哦谢谢你小姐姐。但她只是我的学姐,我们没什么的。”

李思霁挠挠脖子,有些尴尬的回答护士小姐姐。

“哎,姐姐是过来人。大学里有的是时间,要抓住一可能,出了校园以后就没那么多机会了。”

面对热心的护士小姐姐,李思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打着哈哈一边嗯嗯地回答着,一边走向电梯间。

诺大的电梯间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楼层的电子标识数字很快下降,到达了三楼。

“叮”的一声,电梯间隔门打开,面前抬头可见的电子钟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九点整。

“哦,李思霁,你来的挺早的嘛。”

坐在没什么人的等候区,穿着连帽款商务休闲风衣,正读着什么文件的王安平,显得格外利落大气。

“前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先不说以后老王可能是自己的同事兼上司,李思霁可从来没有让长者等待的习惯。

“不用这么客气的,李思霁,是我来早了,托大就叫你思霁(司机)吧。正好这两天没什么事,所以我就早点来看看那个独闯旧校区,结果还翻车的杜飞炎。”

王安平摆摆手,示意李思霁坐在他旁边,递给李思霁看他手中的文件夹,饶有兴趣地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你也是当事人,坐下来一起看看吧。这个是昨晚旧校区事件的调查报告,玩偶、红色高跟鞋、人脸鱼什么的没有稀奇的地方,但负责清理现场的同事们,却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东西。”

李思霁坐了下来,朝王安平手点的地方看去,两张照片被贴在众多文字之中,一张拍的是犹如被重型液压机压成两段,下场凄惨的布偶。

一张里拍的则是发黄破旧,带着奇异花纹的零散布条。

“你的那位比较胖的同学很勇啊,碰到那些咒灵也没有害怕,反倒是把一个布偶给压垮了。”

王安平笑着点了点照片里近乎断成两节的布偶,即使他从业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下场如此凄凉的咒灵。

被一屁/股坐死,死法也算是独一份了吧。

“但是这个,就很奇怪了。”

王安平点着照片上的布条,正色道。

“根据杜飞炎所说,当时他是追随着强大的咒力反应来到那个教室。当时教室里并没有其他的咒灵存在,而且,那时你那两个同学已经逃离了教室,布条也已经散落在地上。”

“那么,包在里面的东西呢?”

看着李思霁疑惑的表情,王安平继续解释道。

“玩偶和人脸鱼的咒灵,在驱邪师坚持不懈的清理和仪式的净化中,几乎都已经被消灭干净了,就算有藏起来的东西,最多也就是杂鱼级别的玩偶。”

“但是,昨晚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红色高跟鞋和人脸鱼。”

“本该被消灭的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催化,在短时间内被催生了出来,同时被诱惑吸引,不断追赶着你的那两个同学。”

“有理由怀疑,那些咒灵是被布条里包裹着的东西刺/激,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那个东西和和接触过它的人,来强化自己。”

“但问题来了,无论我的同事们怎么搜索,在旧校区范围内,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被发现。”

听到这,李思霁也明白了王安平的意思。

本以为那个所谓的“印加人的秘宝”,只不过又是无良卖家卖出的现代工艺品,没想到它居然是真货,而且现在还失踪了。

“会不会还在他们的身上?”

李思霁做出了自己的猜测。

王安平把文件向后翻了几页,还是几张照片。

“一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出于安全考虑,同事们检查了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除了钱包手机,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咒物,可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啊。”

王安平合上了文件夹,平放在大腿上。

“现在我们只希望被布条包裹的东西已经在昨晚被你们消灭了,而不是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够离开帐幕,避出我们的搜索。”

“拥有咒力的咒物,可能不仅是携带在身边就会伺机伤害生命,更有可能的是沦为吸引其他诅咒、引来怪异咒灵的饵食啊。”

听王安平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作为昨晚事件的当事人,李思霁也不由得担忧起来。

“前辈,我能做些什么吗?”

王安平左手拿着文件夹站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昨晚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没有鲁莽的冲进去送人头,而是先通知我们过来救人,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尽全力漂亮地救下了他们,这份谨慎值得表扬。”

“不过咒物的搜索工作还是等你经过协会里的培训之后再参加吧,搜索事情就交给我们来表现一下。走吧,我们去看一看那个被一条鱼撞断肋骨的杜飞炎吧。”

随着王安平走到病房前,还没等靠近,里面就传开了女子轻快的嬉笑声。

“……哎呀,昨晚真是太危险了,你们是没有看到啊。那是二十几条10米长的丧尸鲲啊,把学校整个地板都掀起来了,那两个学生被吓得瘫在地上抱一起哭,就差一点点就要被吃掉了。”

“杜哥我是谁,那可是驱邪师里的正义之星啊,这种小场面。我见多了。当时我就左手召唤八岐大蛇,右手召唤狼之冬芬布尔,刷刷两下就把那些歪瓜裂枣通通消灭了……”

“是啊,接下来你就被那条又菜又虚的鲲撞断了肋骨,躺在这里了。”

王安平推开病房门,没好气地看着正和两名护士小姐谈笑的杜飞炎。

“那还不是因为妖魔之王滑头鬼在暗中埋藏好的大批伏兵嘛,要是正面碰上,杜哥我见一个秒一个。”

“诶诶你们别走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晚上和我喝一杯怎么样,我再和你们好好聊聊独战百臂巨人,秒杀飞天旱魃的事情,别走啊别走啊小姐姐~”

015 楼梯间的树影

两名面相文秀,带着些许雀斑,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护士互相嬉笑着,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病房。

李思霁侧身让开,在她们走后关上了病房门。

“诶老王,你这就不厚道了,没看到这两个护士已经被我的英勇事迹折服,暗生情愫互相竞争,准备对我投怀送抱了嘛。”

穿着病号服,却依旧保持着精致的眉上短刘海碎发发型,坐在上半截被摇起的病床上的杜飞炎,不满地嚷嚷着。

“得了吧你,说的这么夸张,别人还以为你是在说什么游戏里的内容。”

王安平拉过宽阔单人病房角落里的一张椅子,坐在了病床边。

“再说,你确定来听你吹嘘的是真人,而不是被你身上的“异质”所吸引,准备偷偷吃了你的猫又。”

“不是都说好了,以后不再说这个事了嘛,老王你怎么老把以前的事翻出来讲。”

老生常谈可不会改变杜飞炎的想法,即使是曾经确实被非常弱小的咒灵袭击,差点丧生猫爪之下。

“是,我是差点被那只猫又化成的女孩子吃掉。但不能怪我啊,哪个猛/男拒绝得了一米三的猫耳娘啊!”

王安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自己看着办吧,人终有一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离开这个世界。”

“但我已经猜到你的下场了,你肯定会死在某个不知名的美少女手里。”

说罢,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文件夹打开,翻到最后几页,连着笔一起递给了杜飞炎。

“本来以为你是肋骨骨折,没想到只是骨裂。看你这么有力气和护士们谈笑,看来身体也没什么事了吧。”

“既然身体没什么事了,就把这份报告签一下吧。”

“昨晚关于旧校区的事,还有很多细节没有问清你就晕过去了。”

“这是现场清理人员根据遗留下来的痕迹做出的猜测,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要补充的。”

杜飞炎接过文件夹和笔,“啪嗒”“啪嗒”地点着文件,一行一行的进行确认。

“嗯嗯,大体上是没错的。”

杜飞炎翻过两页文件,在下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夹连笔一起递还给王安平。

“那么,老王你今天带着李思霁过来,是还有什么事吗?”

杜飞炎对着阳光伸出右手,投射在床边淡淡的手影浮动而起,倒腾着食指和中指,像脚一样钻过床底。

影子变得略微浓厚些的它,跃至床头柜上扯下一截香蕉,蹒跚着走回杜飞炎身边。

“本来只是想让你们两个多认识一下,毕竟大家都是未来的同伴。”

王安平微笑着收好文件夹,回头看了看四五步远处,正摆弄着房间内装饰用吊兰的李思霁。

“看你这么精神,还有本事左手八岐大蛇,右手狼之冬芬布尔了。既然这样,下午陪新人们“逛街”就交给你了。”

“不…我这昨晚才被人脸鱼撞伤,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杜飞炎接过手影递来的香蕉,吃的正香猛地一停,似乎被噎住一般不断咳嗽,好不容易才把呼吸平静下来。

“别装了,昨晚周医生已经给你做过检查,你就是轻微骨裂加岔气,注意饮食,别剧烈运动就行了,连胸带外固定都用不着。”

王安平避开杜飞炎咳嗽时的碎屑,继续说道。

“再说了,昨晚周医生就给你用术式治疗好了,入院观察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下午逛逛街就当恢复训练了。”

“你这么精神还是赶紧出院吧,省的纪修竹还得给你熬大骨头汤送过来。”

“不是吧,他又开始熬汤了?还要自己送过来?”

杜飞炎一把掀开被子,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嘿老王,我好了,我身体完全好了。下午是吧,我最喜欢带新人了,走走走,别等什么下午了,我现在就出院。”

“那个……新人,逛街?”

李思霁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协会的福利这么好,新人报名就有礼品相送,还附带前辈拎包?

“是啊是啊,就是逛街。”

杜飞炎不怀好意的笑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橘子扔了过来。

“记得啊,钱包就不用带了,杜哥给你报销。别说没提醒你,穿件耐脏舒适的衣服啊,好东西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弄脏衣服的嘿嘿嘿。”

………………

“里塘区啊…我看看。”

从杜飞炎的单身病房中走出,李思霁一手把玩着橘子,一手在手机地图上搜索着里塘区的商业街。

虽然杜飞炎最后的笑容有些奇怪,但有人给报销购物费的话,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正好家里还缺几个厨艺用机械手,买了它们以后,自家的菜单都能丰富一些。

李思霁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从五楼楼梯间向下走去。

在二楼三楼之间,碰见了手中拿着什么盒子,同时面色有些凝重的杜碧琪学姐。

“学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看来接待处的护士说的有道理,假期结束回学校后,真的要在活动室备一些香蕉之类的水果零食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楼梯间窗外婆娑的香樟树影,总觉得似乎有纤细的树枝,在学姐的背后缠绕。

细看过去,那似乎在生长的树枝又消失不见了。

“啊…哦是你啊李思霁。”

往日里精力充沛,活力十足的杜碧琪学姐,此时显得十分心不在焉。

低头默默走路的她,直到快要撞到李思霁,才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慌张的她连忙将一个小盒子藏到身后,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她手中拿的酚酞片盒子。

“昨晚真是多谢你了,如果你没有即时赶到的话,我和曹琪慧说不定就要被那些东西吃掉了。”

嗯?被吃掉?被洗掉重新置入的记忆,不应该是被闲置的桌椅砸伤吗?

不得李思霁提出询问,杜碧琪快步向三楼走上去。

在走出楼梯间之前,有些迟疑地转过头来,再三犹豫后用极其小声声音问道。

“那个…你说人如果吃下树枝的话,能不能消化呢?”

“什么?”过于细小模糊的声音让李思霁听不清楚。

“没什么没什么,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假期结束后见啊拜拜。”

016 商业街小事

里塘区,顾名思义,只是对很久以前的那片不大水域尽头,百余人聚集区的俗称。

每当夏季盛行东南季风时,湿润的亚热带季风总会将丰沛的水汽送入南浒市。

充足的降水,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使得城区中部低洼凹陷的区域,诞生了一大批覆盖着香蒲,水芋,灯心草,千屈菜,茭白,慈姑等植被的零散水域。

而在其中,成片艳红色杜鹃花盛开的地方,便是原先人们居住的里塘区。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被改造成充满现代化、商业化气息的复合式商业建筑群。

多亏了填塘造田的项目,那片蚊虫滋生、栖息的众多造型怪异昆虫的烂泥地,已经已经完全被坚实可靠的灰色混凝土覆盖。

那些鬼影幢幢的枯枝朽木,再也不会在呼啸的寒风中,发出庞然而缓慢的,似移动沙海般沉重的沙沙声。

轻快明亮的现代建筑,由于采取了极佳的采光方式,即使来此购物、餐饮、娱乐的人群身处底楼,也依旧能在透明的强化玻璃下,感受那明媚的阳光。

由于是节假日,悠闲的人群,正三年结伴,享受着现代化集中商业区带来的便利。

在这片富余闲适的人群中,一对洋溢着幸福笑脸的男女,正手牵手毫无顾忌地向周围的人撒着狗粮。

不管未来如何,刚开始交往时,“不再孤单一人”,“有一个人懂我关心我爱护我”等想法,总会使那些平日里精明的人,心中充满令人眩晕的甜蜜。

穿着奇怪品味的情侣服,时不时拿手中的冰淇淋互相喂对方一口,再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即使双方手中都是抹茶口味,但似乎另一半手里拿的,就是比自己的更好吃。

似乎这对笨蛋情侣的表现太过抢眼醒目,惹得周围的单身人士纷纷斜眼相看。

一位带着风衣上的帽子,低头快步走路的年轻人,似乎没有看到面前正不断相互喂食的情侣,迎头正好撞向了他们。

慌忙躲闪的情侣松开了一直拉着的手,却还是来不及。

女方伸在半空中的冰淇淋,还是沾染到了风衣男子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我有急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风衣男子似乎真的有急事,向笨蛋情侣鞠了两个躬后便慌忙跑开,消失在人群之中。

面面相觑的情侣互相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将沾染到别人衣服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两个人再次甜甜蜜蜜的分食一只起来。

“诶,我手机呢?”

电影院内,刚卿卿我我吃掉一只冰淇淋的男子,正不断翻找着身上的衣服口袋,寻找着自己的手机。

“会不会在你那?”

不仅没有找到手机,连钱包都没有翻到的男子,下意识地向身边的女伴询问。

“诶,我钱包也不见了。”

小巧的针织背包底部,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划痕,失踪的财物似乎就是从这被人偷走了。

“是刚才那个人!”

明白过来的两人连忙回头追赶,试图从那个压低帽子,快步行走的风衣男手里夺回财物。

………………

乘坐公交车来到里塘区商业街的李思霁,并没有急着赶到约定的集合地点。

由于购买了智能家居后囊中羞涩,除了同学间请客吃饭,或者相约看电影,他已经很少来到这条充满诱惑力的商业街。

难得来这里一趟,似乎这里又多开了几家灯火通明,香味缭绕的小吃店。

特意比集合时间早来一个小时,李思霁就是为了能好好享受一下这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垃圾食品。

正吃着味道一般,效果满分的液氮冰淇淋,隐约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快速闪过的倩影。

“那是……”

虽然那道人影一闪而过,但李思霁怎么会忘记那道抬头挺胸的身姿。

扔下味道并不怎样的冰淇淋,他连忙向人群中小跑过去。

商业街内,满头大汗的情侣正焦急地向穿着玫红色可爱制服,散发着传单的餐厅服务员询问着。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故意把帽子盖住脸的年轻人?”

“情侣75折哦……啊,什么?”

被劈头盖脸一顿询问,带着营业用甜美笑容的服务员一时之间有些懵。

焦急的女方连忙补充道:“小偷,他是个小偷,他偷了我们的钱包!”

服务员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放下手中的传单连忙询问道。

“不要急,说慢点。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他就…他就……哎呀他就撞了我们一下,钱包就没了。”

“不要急,不要急,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刚才没有戴着风衣帽子的人走过啊。”

“没有!?怎么可能?”

……

商业街中心,供行人休息的绿化靠椅旁

“你好,能把你怀里的钱包还给人家吗?”

穿着浅蓝色水手风格中长裤,搭配白衬衫与暖黄色背心,容貌秀丽的秦缘,堵住了拆掉帽子打开胸前卫衣拉链的年轻人。

“啊……什么……你在说些什么?”

脸色立刻变得难看的狼狈青年,喊着“小孩子不要多事”,一边像是要吃人般,猛地撞向看起来比他矮一个头的秦缘。

面对暴起伤人的年轻男子,秦缘并没有紧张。

冷静地抓住了青年的手,用力向上一拧,青年的脸立即因为痛苦而扭曲。

秦缘立刻接近青年,先用右手固定住了他的肘和肩,然后用左手抓住青年的头部来回晃动。

以不符合她纤细身体的力量和技巧,这样把青年压倒在地板上后,用膝盖顶住对方完全封、锁住了对方的动作。

这样流畅而凌厉,似乎演练过千百次的动作,绝不是随处可见、软绵绵的修身减脂动作。

说是防身术,不如说更像是实战格斗技的动作。

“既然不愿意掏出来的话,那我就自己动手了。”

即使正面放倒了一名比她高一个头,身材也更为高大的男人,秦缘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周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在不断聚拢,在赶到的保安和那对情侣的注视下,秦缘伸手从那里青年怀中掏出了手机和两个钱包。

“谢谢你,真的是谢谢你!”

手机、钱包失而复得的情侣二人不住的感谢,焦急、忧伤的情感瞬时烟消云散。

“没事没事,我也只是正好看见了而已。”

在两名保安架起那名青年后,把他打翻在地的秦缘,此时却显得有些害羞,不停地躲开二人的弯腰致谢。

“保安先生,下次抓到这种人,多检查一下他们的手指吧。”

穿着印满粉红色火烈鸟外套的杜飞炎,在保安压着人走过时,一把抓住青年的手。

“看,这就是他的作案工具。”

翻过青年的手掌,在他那精心修剪的长指甲底下,是一把短小而又锋利的小刀片。

杜飞炎两根手指轻轻一掰,似乎有一道纤细的黑影闪过,青年的长指甲就这样掉了下来。

“哎,指甲这么脆,年纪轻轻的就有灰指甲。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懂不懂,以后别再干了啊。”

捡起掉落的指甲和刀片扔进垃圾桶,秦缘和杜飞炎目送着保安将青年押送至保安亭。

017 转巷

“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流畅呢,秦缘。”

杜飞炎对着身边的高中生少女,竖起了大拇指。

穿着休闲便装的秦缘,不仅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形色可疑的青年。

更是一路追踪,在时机成熟时果断站出来将他拦截。

不用说女高中生,就算是成年男子,在面对比自己更高更壮的男人,凶狠的冲过来

攻击时,也会下意识的选择躲避吧。

而充满自信,始终抬头挺胸的秦缘,不仅没有被粗暴的男子伤害到,而且在那个粗暴男人扑来的瞬间,果断抢先攻击制造主动。

同时贴近两人间的距离,置住他的关节,摇晃他的重心,运用技巧在转瞬间将体重等级远大于她的敌人按翻在地。

这份冷静与果断,值得旁观的人为她点赞。

“小事而已没什么,看到了的话,大家都会出手相助的吧。”

左顾右盼的情缘,并没有在附近看到那个沉稳的中年人,拎起座椅上两三个购物袋,向杜飞炎询问道。

“杜哥,怎么没有看到王前辈呢,他今天没有来吗?”

“老王他还有别的事,最近有驱邪师观察到“灰之宫殿”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为了以防万一,老王带着其他四个人进去看看情况了。”

杜飞炎低头打量着秦缘手里拿的购物袋,一边随意的回答。

“五个人嘛……事情这么严重?”

虽然不知道“灰之宫殿”是什么,但需要老王带队,五个人共同探险地方,显然不是什么旅游度假区,秦缘下意识地担心了起来。

“安啦,安啦,那块地方都快十年没有出过问题了。”

“主要是上次你们家出现的咒灵,让会长有些草木皆兵,对于威胁程度四及以上的帐幕探索,现在都要有经验的的老手去带队,叫老王过去也只是以防万一。”

将秦缘手中纸袋的商标看清后,有些失望的杜飞炎撇了撇嘴。

“话说回来,你不是刚刚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嘛,怎么买的还都是这些廉价货?”

“以前一直穿他们家的,贵的便宜的其实都一样,穿着舒服就好。”

不想对继承遗产这件事多讨论的秦缘,很快转移了话题,询问道。

“那么今天要和我一起做新手测试的人,是谁呢?”

“别急嘛,虽然我和他说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后,但他好像和你一样早过来了。”

杜飞炎高举起右手,对着稍远处人群中似乎在不寻找什么的李思霁不断挥舞,高声呼喊道。

“喂!这里这里。”

“杜哥,小缘,你们都在啊。”不用杜飞炎的高声呼喊,他那件粉色印花的外套在人群中犹如一盏明灯,想让人忽视都难。

杜飞炎在这里还好理解,但为什么秦缘也在这里,休息日的购物时间吗。

“呦李思霁,来的挺早的嘛。”

快步走上前的李思霁笑着打了声招呼,回应道。“今天不是节假日嘛,没事做我就早点过来了。杜哥,奶茶喝吗,某茶刚出的季节限定。”

“哦谢啦,季节限定款肯定是要尝尝的。”

杜飞炎笑着接过李思霁递出的奶茶,看向面前的二人。

“好啦,虽然时间还早,但既然人都来齐了,新手测试就早点开始吧。”

“就我们两个人吗?”拿着另外两个包装袋的李思霁好奇地问道。

“那你在学校,或者其他地方,有碰到过能看见咒灵的人吗?”

“没有……”李思霁若有所思,好像也没听过有谁真的看到过奇怪的东西。

“那不就得了。”

杜飞炎摊摊手,说道:“普通人最多偶尔看见那些一闪而过的身影,能认识到咒力并将它发挥出来的,在普通人中还是非常少的。”

“这次两个人同时参加测试,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少见的了,所以你们要加油哈,协会里正人员紧张的。”

“那么,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秦缘看着手中的购物袋,似乎在苦恼要不要将它们寄存。

“当然就是这里啦,难得的节假日不在商业区好好逛一逛嘛。”

杜飞炎向人声鼎沸处走去,同样拿着购物袋的二人连忙跟上。

“负责里塘区的驱邪师在两天前发现了一处微弱的咒力反应,因为并不是特别严重,总部就决定把它作为新手测试的地点。”

“虽然你们两个都有过击杀咒灵的经历,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正面对抗里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意识和能力。”

“这里?会有什么咒灵吗?”

难以想象,香味缭绕、人声鼎沸的商业区,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盘踞此处。

杜飞炎带领着二人不断向前走去,一路上不断挤开悠闲逛街的情侣、家族人员,在两栋叫卖着烧烤小吃的摊位间,转身走进了一处小巷。

难以想象,在叫卖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货物,弥漫着各种诱人香味的繁华步行街附近,竟然会存在如此逼仄阴森的小巷。

仅仅是在不起眼的巷子口转了一个弯,往更深的巷弄里走了几步,就似乎已经到达了异世界。

嘈杂到令人不适的叫卖声在身后渐渐熄灭,五颜六色各种店铺招牌在此统一为阴暗的色调。

被建筑物包裹的地方不再仅仅是道路,而是发挥着某种密室的功能。

这条灰暗破败的小路,应该连白天都不会有阳光吧?

在这可说是繁华死角的那个缝隙,顽强的大自然在此复苏。

左右皲裂退色的墙壁上,被深一笔浅一笔得涂上了仿佛油漆一般的各色苔藓。

连路都算不上的小径内,排气扇排出的温热湿润的空气使人仿佛置身于热带雨林。

绵厚细腻的苔藓,随处滋生的真菌,不知何处滴落的微凉水珠。

而巷子内原本一直飘散的水果腐烂味,到深处却被一种浓厚且不同的味道污染。

前方是一个明亮但又灰败的小餐馆。

厚重浓密的褐色苔藓在此突然失去了生长的动力,人类文明的灯光仿佛再次击败了默不作声的大自然。

但越是靠近那间小餐馆,刺鼻的气味就越是粘稠,仿佛有什么红色的东西从半开的门缝中溢出。

那无形的粘液淹满了道路,不断徘徊流动,如同盘踞的巨蟒,在潜伏等候着袭击路过的血食。

“有诅咒吧。”

虽然李思霁经历的事件不多,但那压抑、浓厚的氛围,仅仅靠近就让人心理和生理上都感到不适的厌恶感,毫无疑问是咒灵的巢穴。

“没错没错。”杜飞炎笑着拍拍手,说:“很简单,进去之后消灭盘踞在里面的咒灵,再走出来就行了。”

018 地下室的剁肉声

“这里呢,本来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墓园。”

杜飞炎站在那间餐馆前,并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过头来对着李思霁他们说道。

“虽然说是墓园,但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整片区域被搬迁改造成商业街后,这里被一家味道奇差,价格死贵的餐馆包了下来。”

“那家餐馆很快就出了食品安全问题,被勒令关门整改,餐馆老板也不想再做餐饮业了,就将它一直闲置在那。”

“曾经是墓园,现在位置偏僻,而且又近乎是废弃的餐馆,双重影响下就产生诅咒了。”

虽然说是废弃的餐馆,但不知为什么,依旧有昏黄的灯光从厚重模糊的玻璃中向外透出。

“果然是墓园之类的地方比较容易出现吗。”李思霁打量着面前充满异质感的小楼。

“并不是哦。”

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秦缘回答道。

“墓园本身没有什么问题,无论生前如何,死后除非意外,都会陷入安静的沉眠中。”

“没错。”杜飞炎笑着接过话。

“意识消散,灵性回归地脉的人,怎么会有问题呢?有问题的,还是那些觉得墓园等于恐怖的人心。”

“特别是近些年来恐怖片的影响,这些地方产生咒灵的概率越来越大了,我们驱邪师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啊。”

虽然嘴上说着很忙,端着奶茶三两口飞快喝光的杜飞炎,随手把奶茶杯轻飘飘地扔向小餐馆。

塑料杯在撞上餐馆前的一瞬间,被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光幕轻柔地挡下,在空气中泛着微不可察的光晕。

而光幕内部,不可视但确实存在的某种雾状沙砾,仿佛被唤醒的嗜血鱼群,缠绕着、聚合着,带着莫大的魄力冲向光晕处。

“这些刚刚诞生的咒灵们占据了这间小餐馆,流淌的诅咒将这座小楼半异界化。”

“还好发现的早,这个咒灵的巢穴已经被其他驱邪师笼罩、封/锁起来了,虽然它们都比较弱小,但用于实地测试你们的水平再好不过了。”

杜飞炎双手交错,结内狮子印,小餐馆正门处的光幕顿时黯淡下来,形成一个门形进出口。

“好了,快点开工把这座小楼里的咒灵们清理干净吧。争取早点结束哦,晚上请你们吃烤肉。”

………………

“……思霁哥,要不我们来比一下吧。”

从肮脏狭窄的小巷,进入被帐幕笼罩的小餐馆后,原本一直飘散的水果腐烂味完全消失了。

昏黄灯光下的小楼安静到可怕,只能听见脚步踏过地板的“吱呀”声,与自己情不自禁压低的呼吸声。

虽然杜飞炎说这个小餐馆已经半异界化,但当两人走进大门后,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奇形怪状的咒灵。

小餐馆内摆放着六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店内是毫无装饰,极为老式的装修。

头顶暗绿色的电风扇在缓缓地旋转,墙上的老挂钟不紧不慢地摆动,油腻发黄的桌子上,隐约还有几滴干枯的酱料。

如果不是二楼和地下室入口那不断渗出的黑烟,一切都像是老照片里,小餐馆的样子。

“比一下?比什么?”

李思霁一边从腰间的皮带上抽出涂过防锈油的锋魔轰,一边询问道。

秦缘同样掏出了钉子与锤子,也不知她那合身的衣服口袋下,到底怎么藏下这些东西的。

“就像祖母训练时那样,比一比谁能更快的完成任务吧。”

秦缘指了指地下室和二楼的楼梯,“正好这里有两个巢穴,我上楼,你下楼,怎么样?输了,就把锋魔轰还给我,赢了我的话,”

她顿了顿,抬起左手亮了亮小拇指,上面有一个用两条翠绿色纤细鹿角交织而成的尾戒。

“赢了我的话,我就把这枚储物戒送给你怎么样。”

李思霁本想拒绝,分头行动是探索行动的大忌。

毕竟在恐怖电影里,一旦组团的两人分开,必然会一个接一个的丧生于怪物之手。

但,他握了握手中微凉适手的锋魔轰。

虽然那些咒灵长得恐怖,也会各种各样奇怪的能力。

但饱经游戏、动画洗礼的他,似乎已经飞快适应了这光怪陆离的世界。

尤其是昨晚被锋魔轰一击消灭的九只人面鱼,让他产生了一种咒灵也不过如此而已的感觉。

再加上秦缘那挑衅般的笑容,让他更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能看着别人挥洒自如,举手投足间摧毁邪魔的新人了,我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在凶魔危害普通人之前,将它们消灭了。

“好啊。”李思霁充满自信地笑了笑,一马当先走向了地下室的入口,“小缘,我可是和上次你见到时,大不一样了哦。”

“别说大话了。”秦缘抬起了手中的锤子,充满斑驳锈迹的锤子上隐约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你还是想想,要是输了的话,以后没有锋魔轰的你该如何战斗吧。”

踏进地下室的台阶,空气顿时浑浊的起来。

充满肉香的湿气弥漫在周围的地砖、墙贴上,湿哒哒的煮肉废气流淌在李思霁的身边。

每往下走一步,台阶上湿而粘的水汽就吸附在他的鞋上。就像胶水一般,似乎要将他的脚步黏住,陷入这片热气腾腾的地下室之下。

“怎么会这么热?还有肉香?难道有人在小餐馆被封/锁之前就已经躲进来了?”

废弃的建筑物一直是流浪汉们暂时落脚的选择之一,尤其是餐馆、小吃店之类也许能找的遗弃食物的地方,一直是最佳选择之一。

“里面有人吗?”

顺着楼梯来到地下室,不知是原本就有的建筑面积,还是其他原因。

地下空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逼仄,反而由于其他厨具、灶台、食材、杂物的堆积,在混乱中表现出与想象中不符的空旷空间。

“哆~哆~哆~”

回应李思霁的,并不是人声,而是锋利菜刀剁折骨肉的声音。

在灶台上炖着不知名菜肴锅子的“咕噜咕噜”声,与背对着李思霁,窝着菜刀高高举起又落下的手中,沉重而又规律的剁肉声不断传来。

“老人家,这里很危险,快离开这!”

虽然这么说着,李思霁还是将锋魔轰护在胸前,面前被餐桌遮挡,只能看见他上半身衣衫褴褛,银灰色头发露出扎头巾外老者,指不定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哆——”

也许是是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也许是切到了硬骨头。

稍远处的人影最后一次重重的挥下了手中的菜刀,菜刀与砧板沉闷的敲击声缓缓地回响在整个地下室内,除了灶台上的沸水声,一切突然回归宁静。

019 众所周知血是绿色的

“咳咳……我年纪大了,年轻人。”

平平无奇的衰老女声在地下室内回荡,如果忽视刚才沉重的剁肉声,还真是像极了年老体弱满头银发老奶奶的形象。

“年纪一大,耳朵就不好使了。你可不可以,靠近一点,再说一遍?”

迟缓衰老的声音,简直就像妖怪传说里利用人的同情心,烹人而食的山姥,在她说话间,地下室的湿气越发浓厚粘稠,简直就如同蛛网般,要将人死死的困在里面。

“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有妖怪用这种开场白?”李思霁心中暗暗嘀咕道。

如果说刚踏入地下室时,初见那在灶台间忙碌的身影,还有点像是流浪汉之类的人,但那剁大骨头的动作就彻底暴露了她。

这年头为了节省耕地,用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口,绝大多数纯天然畜牧业,被更多的粮食耕地取代。

除了饲料转化率最高的白鸡外,已经鲜有养殖大型牲畜,基本都是由昆虫蛋白质调配而成的人造肉。

就连现在的街边肉类小吃,都是由鸡肉混杂人造肉调配而成。

李思霁可不相信在这个肮脏、闷热的地下室,还会有人能够奢侈地处理大块猪牛羊肉。

既然不是猪牛羊肉,在配着她阴森森的声音,空气中的肉香到底由何而来,那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小心地避开脚边堆积的杂物,李思霁沉腰蓄力,谨慎的地挥出一道荧光。

【锋魔—莹闪】

纤细而锋利的荧光割裂空气,在须臾间划破粘稠的湿气,虽然那咒灵飞速躲闪,也依旧被切下一只右臂。

“靠……靠近一点…”

直到那咒灵越出灶台,剩余三只手臂撑破衣服,李思霁才看清它的下半身。

如同游戏中阿拉克涅一般的蜘蛛女妖,但她那本该是美艳少女的上半身,现在却是一个面容枯槁、满脸癫狂之色的老太太。

四只强壮且覆甲的足部支撑起强壮的身体,挥舞着三把菜刀的咒灵,带着滴落墨绿色血液的上半身,满脸狰狞的向他冲了过来。

散发着不详气息,灰白色锋利的菜刀,在咒灵的挥舞间上下翻飞着,在它的冲刺中切开灶台,劈碎高压锅,带着浓浓的肉汤气息直斩李思霁的头颅。

来不及思考,来不及犹豫,那三道灰白色的刀光已经横斩至他的面前,刀身带起的冰冷气息几乎已经将他的寒毛劈裂。

猛然将身体向后仰去,以近乎九十度的铁板桥动作躲避开三道刀光,在身体因重力下落的瞬间,从它的身下避开它那充满腥臭气息的身体。

咒灵庞大的身体还来不及转身,李思霁连忙翻起身体,反手紧握锋魔轰,用尽全力劈向咒灵后腿无甲壳保护的腘窝。

墨绿色阴冷液体洒在他的脸上,咒灵转身的动作顿时一滞,后半身毫无抵抗地摔落在地上。

抓住这个机会,李思霁猛然跃起,毫不犹豫地跳上咒灵的身体,踏着它坚硬的甲壳,双手用力,直直地将锋魔轰捅入咒灵的脑海。

连惨叫都发不出,上半身刚转过来的咒灵顿时浑身一颤,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斜斜地倒伏在厨余垃圾之中。

“呼。”深深地呼出一口略带腥臭气息的湿润空气,李思霁用力搅动着锋魔轰然后再抽出,在脚下咒灵的微微颤抖中,缴落它剩余的三把菜刀,缓缓地站起身来。

“咒灵的血液,果然是绿色的呢。”

甩开黏附在右手上,刚才被溅到的墨绿色液体,李思霁寻了一个干净些的锅子,将那三把看起来就不一般的菜刀放入其中带走。

“果然还是我更快吧,储物戒诶,不知道有没有小说中那样神奇。”

最后在地下室内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奇怪的东西后,李思霁美滋滋地端着锅子,走上了通向一楼的楼梯。

………………

“希望思霁哥不要有事啊。”

在李思霁走下地下室的同时,秦缘也向二楼走去。

咒灵们虽然外形诡异,但依旧是保持着生物的模样。

同时,由于是从人心的污秽中诞生,大多具有少许人类的外貌特征。

有人的特征,也就知道人的弱点,大多数情况下还会疯狂地寻求血食。

人口基数大了,虽然天生能看见咒灵的人比较少,但每年总会有许多人被驱邪师协会发现。

然而真正加入协会的,却寥寥无几。

除了能力所限,不能独自面对咒灵的原因外,最主要的还是内心的恐惧和对战斗的厌恶。

凶厉的咒灵们咆哮着想要夺取驱邪师的性命,各种诡异的能力让人防不胜防,即使是从小饱经训练的自己,也是经过多次心理调整,才能面不改色的消灭咒灵。

一直过着普通校园生活的李思霁,能否战胜内心的犹豫和恐惧,在电光火石间做出正确的选择呢,秦缘担忧着。

虽然上次就把替身人偶送给了他,但地下室的情况还真今人担心。秦缘挥舞着锤子,砸碎一只攀附在扶手上,原木色手臂长的蜥蜴形咒灵。

好想,好想在他能熟练运用自己的能力完全成长起来后,正面战胜他一次啊。

虽然身为“原石”的思霁哥天生就会在某方面具有常人无法超越的天赋,但在尽可能公正的条件下,自己绝对能够战胜他,秦缘充满信心的想着。

“算了,赶紧搞定这些弱鸡,下楼帮帮思霁哥吧。”

收回沾染着残骸的锤子,秦缘对着二楼正中央摆着的油画无奈地说道。

“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就直接锤碎你了。”

油画明黄色的颜料浮动了起来,一只一人半高的蜥蜴形咒灵缓缓地从墙上爬下来。

“拜托,你们这些咒灵要伏击,也要装的像一点啊。梵高画的是向日葵,不是菊花。”

秦缘用力甩出手中的四颗钉子,带着她汹涌咒力的钉子准确无误地钉入了它粗壮有力的尾巴。

咒灵吃痛之下,几乎全身立起,口中愤怒地喷洒着紫色的毒素烟雾,带着腥风扑向娇小的秦缘。

“我的钉子,还是拔/出来比较好哦。”

秦缘喃喃道,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仅仅是蜥蜴形咒灵尾部光芒一闪而过,刚才还在左右摇摆拍打着地面的尾巴,就这么被充满咒力的钉子钉成三截。

“嘶~嘶~”

惊痛的咒灵发出了痛苦的呐喊,中途极速转身,带着半截尾巴躲向墙角,墨绿色的血滴喷涌而出。

不等秦缘乘胜追击,凶狠的咒力猛地张嘴咬断自己的尾巴,在地面尾巴的蠕动中,一条全新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了出来。

020 咒锥灵法

“啧,强力自愈型的咒灵真是麻烦。”

看着依旧在地上轻微蠕动的蜥蜴尾巴,她意识到自己遇上了相性最差的对手。

秦缘所使用的咒术,是通过对“丑时之女”原型的模仿,尽量提高自身咒术中【诅咒意义】与原型的相似性,从而与广泛流传的诅咒本身产生联系,依据复制分得真品的部分力量。

传说中的丑时之女出现的地点和时间很固定,时间是午夜两点至四点,换算成地支,也就是丑时。

在丑时三刻,会有一名身穿白衣,胸口挂一面铜镜,脚踩着单齿木屐,用生铁铸环戴在自己的头上,并且插上三根代表着感情、仇恨、怨念三把业火蜡烛的女子,独自一人前往深林中找一棵大树。一手拿着铁锤,另一手拿着五寸钉,将诅咒的草人钉在树上施咒作法伤害他人。

使用【自身的咒力】,参考神话传说更方便有效率地构筑出术式。发动术式时,咒力会在原型的框架内,对应构成术式的类型,以“自己所希望的形态”改变为使用者想要的性质。

简单来说,就好比用颜料(咒力)来画画(施展诅咒),临摹名家作品(参考神话传说、传奇故事),自然比自己创作(不参考)更容易获得成绩。

构成秦缘术式的基本构成,正是她提取、利用了《今昔画图续百鬼》画册中【丑时参】以及之后发展出来的所有丑时之女形象,作为其术式效果的基础,开发改造出来的,独属于她的咒术模式。

就像杜飞炎用影子不断召唤出的【历史投影】一样,秦缘使用的也是类似的咒术模式。

为了更好地使用这一形象的力量,身着白衬衫、水晶胸针、草编鞋绳、三叉铁发夹的秦缘,确实从传说中获取了丑时之女的部分力量。

但同时,对于能够切断自身身体阻止咒力蔓延的自愈性蜥蜴咒灵,对她而言就是较为棘手的对手了。

蜥蜴型的咒灵在数个呼吸间自愈了自己的尾巴,缓缓地在墙壁上向天花板爬动,以吸附的姿态游走在秦缘的头顶。

淡淡的紫色雾气在它微张的嘴边盘绕,偶尔从蜥蜴嘴中滴落下来的透明液体,便能轻松的把地面瓷砖腐蚀出一个个洞。

“嘶~嘶~”

虽然腿短,但依旧有着强大跳跃能力的蜥蜴型咒灵,并没有鲁莽的从秦缘头顶直接落下,而是借助尾巴甩动带出的惯性,脚踏墙壁调整身姿,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扑向秦缘。

深知不能正面对抗咒灵毒素的她,迅速压低身体冲向墙角,同时手拂过腰间,取下一个如同装饰品一般,滑稽可笑的毛绒挂坠握在手中。

蜥蜴从她的头顶错身而过,腐蚀性的口水滴落在秦缘的肩头,将背心的肩带融化,炽热的疼痛感让她不禁皱紧眉头,重重地咬紧牙关。

如同飞豹扑食,秦缘抓起蜥蜴脱落的尾巴顺势一个前滚翻,背靠墙角似乎无路可逃。

“嘶~~”

将人类作为血食,以猎物濒死前的悲鸣作为享受,巨大的蜥蜴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笑容,吞吐着散发恶臭的舌头,不急不缓地迈着鳄鱼步向墙角孤立无援的秦缘。

【咒锥灵法—】

将手中小小的布偶埋入仍在颤抖,流着墨绿色血液的断尾之中,无视那温热粘稠的手感,高举起手中的铁锤。

【初罚!】

五寸钉在锤子的猛击之下,贯穿了毛绒玩偶与底下的咒灵尾巴,草木灰色的尘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玩偶身上浮起,带着充满怨念的女声,刺入了蜥蜴形咒灵的身体。

“噫——啊啊啊啊……”

无数灰色的尖刺从蜥蜴的腹部瞬间刺出,躲闪不及的它瞬间变成了一只海胆,在最后的惨叫声中化为灰烬。

“这件针织背心我还挺喜欢的呢。”

几次尝试,发现并不能把背心的肩带束在一起后,秦缘颇觉可惜地脱下背心搭在肩头上,遮住衣服创口下泛红的肌肤。

秦缘在二楼巡视一圈,发现没有异常后,拾起了蜥蜴形咒灵掉落的两颗雪白獠牙,和一段近乎透明的鳞片,将它们收入戒指中后,向楼下走去。

“呀,小缘你也结束了啊。”

端着锅子走上一楼大厅,李思霁不出意外的看见秦缘正等候在门口。

依旧是身穿白衬衫和暖黄色背心的秦缘,背对着他站在座椅之间。

“是啊,哥你没受伤吧。”

秦缘依旧侧着身,并没有正脸看他。

“没事没事,还好下面只有一只咒灵,解决了它我就上来了。”

将插着三把菜刀的锅放在桌子上,依旧有些兴奋的李思霁,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人分享这次遇见的奇特生命。

“我跟你说啊秦缘,原来游戏里的蛛身女妖真的存在诶,不仅会说话,而且还会挥着菜刀砍人,真是太神奇了……”

“哥,你确定地下室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虽然对他无伤战胜蛛身女妖的故事很感兴趣,但现在还不是听这些的时候,秦缘打断了李思霁的滔滔不绝。

“嗯?在我上楼之前,确实把地下室都检查过,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在了。”

不明所以地挠挠头,李思霁有些疑惑的回答。

二楼与地下室门口的不祥气息确实在渐渐消散中,但门口淡淡的光晕依旧笼罩着这栋小楼。

秦缘的意思,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被消灭,所以还不能离开?

放下手中插着三把刀的锅子,李思霁拔出腰间别着的锋魔轰,背对着秦缘小心观察着一楼大厅内的一切。

既然楼上楼下都没有问题了,那这个尚未现身的咒灵,大概极其擅长隐藏吧。

果然,即使只是走个流程,新手测试也不会仅仅消灭一只咒灵就结束。

正好,既不用付出刀具,也不用接过大约是表妹喜爱之物的戒指,如果一起打倒了最后一只咒灵,约定的比赛是不是就可以算平手了。

ps: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楞严经》

021 背刺与流血

会藏在哪呢?李思霁有些兴奋地想着。

虽然那些咒灵们长得稀奇古怪的,一旦习惯了,也就那样吧。

就像是游戏里面容狰狞,实力恐怖的怪物们,不管前期多么凶猛、多么无法抵挡,到最后总会变成经验值和素材,现实里的咒灵们,估计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吧。

虽然小心戒备着,但目睹无法无天的魔物被消灭至渣,自己也亲身接连战胜了两次咒灵,最开始紧张和恐惧的感觉也在一次次成功中消退了。

不就是怪物嘛,不就是长得恐怖些嘛,又会怎么样,到最后人类总会战胜它们。

不提前消灭,只是觉得它们的经验值不值一提,或是素材毫无用处,只要人们认真起来,什么样的咒灵不能消灭殆尽?

抱着这样的自信甚至是自傲,他仔细寻找着一楼大厅内不和谐的地方。

是空无一物的收银台吗?

不像不像,酒水之类的东西就算不被店员搬走,也会被流浪汉摸走。

是尤在“咔—哒—”作响,挂壁式老钟摆吗?

这种一看就是老物件的东西在旧家具爱好者群体中还是有点市场的,不被搬走,确实有些不自然。

是头顶电线垂落,天花板连接处都破碎了大半,却依旧在缓慢旋转,好半天才嘎吱作响一下的电风扇吗?

真是太可疑了,按道理这家小楼的电源早就被关了,电风扇哪来的电让它不断旋转,有必要好好戒备。

是……

——诶……!!??

怎么回事!?

就在李思霁满怀期待地观察着四周哪里有什么异常时,突然感觉到自己接触腹部的手掌中有一股热热的、滑滑的感觉……

然后,他怔怔地端详起自己那只染得鲜红的手。

一把非常眼熟的锋利菜刀,穿透自己腹部和衣物,从腰部右侧穿出。

不熟悉的鲜红液体,不断地从刀尖上滴落,快速的在地面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怎么……怎么回事?

这股从身体内处剧烈爆发出来的疼痛,这种全身热量都随着滴落液体流逝的感觉。

是阑尾炎吗?

一定是阑尾炎吧!

剧烈、炽热的疼痛使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锋魔轰,颤抖着双手想要捂住腹部,连嘴角都开始有铁腥味的温热液体渗出,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跪坐了下来。

“啊,轻松轻松~”

“秦缘”身上的衣服如同热蜡一般正在融化,不,是伪装成秦缘,而是如同独眼少女般的彩食怪。

随手将背刺用的狭长菜刀抽出,用力一挥甩掉少许沾附的液体后,把玩着亮丽如新的菜刀,彩食怪慢悠悠地走到李思霁面前。

“嗯,果然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孩子。”

脱去如同蜡制一般的伪装后,彩食怪的声音也从清甜的少女声,变成了浑厚充满诱惑力的女声。

踏入不断流淌的粘稠朱色液体,就连昏黄的灯光都在血的红色下淡薄起来。

大约是女性的彩食怪,如鹤一般优雅地触碰着流淌在地面上的朱红,并将之带向自己的唇。

血从唇边滑落。

魔物惨白的脸上多出了一抹嫣红。

“太美了,这个颜色。”

彩食怪喃喃道,表情由轻松渐渐癫狂。

“还有比她更美的吗?这份沾染了灵力的嫣红,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颜色。”

彩食怪的嘴无声地扭曲成笑的形状,喉咙的干渴已经化为燥热,饥渴难耐的它俯下身体,张开了满是中空尖牙的大嘴。

“那么,我就开吃啦——”

【锋魔—莹闪!】

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李思霁捡起了掉落的锋魔轰,犹如要扭掉胸口一般,用尽一切力量挥动着自己唯一的武器。

不再是初次使用时黯淡的、几乎要熄灭的荧光,一道带着他全部希望的乳白色刀光瞬间切开了彩食怪的身体,去势不减地冲破天花板,撞向天空中淡淡的光晕。

有如要忍耐住恶心般,榨干身体一切力量的李思霁,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喀喀作响着,瘫倒在自己流出的血泊中,像吐丝般绵密地不断深呼吸着。

在大大喘了一口气稳定下极速跃动的心跳后,李思霁用一只手捂住仍有幻痛的肾部,另一只手支撑起发抖的身体,缓缓地从泥血混杂的地面爬起,靠着餐桌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就凭你还想吃我?”

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要笑,但如果不用这像是随时会断掉的声音说几句话,死里逃生的恐惧和愤怒,一定会把他吞噬。

“哥!你怎么了!”

直到这时,用暖黄色背心披在肩头的秦缘才从二楼走下来,见到瘫坐在餐桌边的李思霁,不由得大惊失色。

“站住!别过来!”

害怕是另一只会变成人形的咒灵,李思霁连忙将锋魔轰对准秦缘,大声呵斥道。

“思霁哥,你怎么了?是我啊,秦缘。”

不明所以的她焦急万分地看着李思霁,脚下的血污、带有彩食怪口器的灰烬,以及缠绕在锋魔轰刀柄上,已经从中间断成两截的玩偶,顿时让她明白了什么。

“是会变成人形的彩食怪吗?它们吸够了生命的色彩,就会衍生出变形的能力,但我是真人啊。那个,那个……”

秦缘一时想不出能证明自己的证据,左思右想之后说出了只有儿时的他们才知道的事情。

“在你被阿姨接走的那一天,我们正要比谁游泳游得更快。在你走的时候,我还送了你一束牵牛花。”

这个大概是真的了,李思霁无力地垂下持刀的手,大量的失血让他有些神志不清,面色惨白的笑道。

“哈,这次是真的了。小缘,看来你的戒指我赌赢了呢。”

秦缘赶紧上前检查着李思霁的身体,餐馆正门外,杜飞炎一脸轻松的从逐渐消散的光晕里走了进来。

“哦,看来你们没事啊。”

虽然地上有一片血污,但看着在秦缘搀扶下能够站起身的李思霁,杜飞炎挑了挑眉头,随意的说道。

“什么叫没事啊,我都被菜刀穿胸而过了,为什么不进来帮帮我,如果你进来帮忙的话,我就不会受伤了!”

“嗯?”

显然对李思霁的话有反应,杜飞炎转过身,一脸严肃,正色地看着二人。

“你们,把这次的测试当成了什么?”

022 寻找真心

“咒灵毫不反抗,乖乖站着让你砍的回合制游戏?”

“一次试炼下来,连发型都不会乱的走秀活动?”

“还是有人在暗中守护,不用担心自身安危的镀金旅行?”

杜飞炎像是在嗤笑一般,毫不留情地看着他们。

“别天真了,我们的工作可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过家家游戏。”

“受伤是家常便饭,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便会被咒灵们吞食。”

“进来帮忙?这次我可以救下,但如果以后遇到只能独自面对咒灵的情况,没有别人的救援你们就只会原地等死?”

“你要知道,这是对于你们的试炼,考验的就是在面对危机的情况下,你们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杜飞炎往日里轻佻的神情变成了严肃认真的说教,语气也在不自觉中越来越严肃。

“驱邪师常与死亡相伴,不光是自己可能死去。还会有被咒灵袭击、附体、操控的人横死在眼前,也会碰到为了保护自己、保护他人,不得不消灭无法救助的生命的时候。”

“这种时候,你们会怎么做?等待队友的援助,期待别人来消灭咒灵?”

不等二人做出反驳,杜飞炎紧紧盯着他们,说出了曾经的前辈对他说过的话语。

“驱邪师不存在没有后悔的死亡,再强大的人,面对咒灵的诅咒时,都会潜意识地责怪、诅咒他人。如果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及早做好直面死亡的准备,就可能会在濒死之时,怨恨不来救援的队友或者其他人,化为稀奇古怪的咒灵。”

“你也不想自己变成会伤害队友、好友、亲人的怪物,变成不得不被消灭的咒灵吧。”

“那么就好好想想再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成为驱邪师。或者说,加入我们学习诅咒的方法以及消灭诅咒的方法之后,你想要做什么?”

认识到咒术世界后,自己想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突然被问起这个问题,李思霁还是有些迷茫的。

每天都有无数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因为事故、意外、疾病等原因死去,即使因为诅咒死去的人再多,也没有因为日常事故死去的人多。

小时候从祖母的大宅离开后,便再也没有接触过光怪陆离咒灵,循规蹈矩考入大学的他,并没有多么大的野心或者说强烈的渴望。

大概做一个好人,做一个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能够不用烦心生活负担的普通人,对李思霁而言就足够了。

学习也好,运动也好,虽然处于中上游,但比自己优秀的人找一找的话还是多的是,任何其他职位或者工作,并没有“除了自己,别人就不能做的事”,任何能都能代替自己,成为社会大机器上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

明白了这一点的他,本以为就会这么普普通通的度过一生。

但是现在,另一种生活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在生死之间走钢丝绳,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在有限的生命里,肆意挥洒着光芒与情感。

他们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拥有强烈的感情,比任何普通人都豪放,比任何普通人都坚持,他们像是燃烧着生命一样,选择了这条道路后,用尽一切、不顾一切,决绝地向尽头奔驰,包含着中二与理智,是比任何浑浑噩噩的社会人都要真实的“人类”。

既然已经有了选择机会,可以和那些人一样走出周而复始的平凡生活,可以走向自己小时候憧憬的未来,那么想要做什么,还需要考虑吗?

“我”

因为流血过多,站起来后有些头晕的李思霁借着秦缘的搀扶,缓慢而认真地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合格的驱邪师。但对胸前的伤口起誓,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来救我了,我会保持警惕,再也不在战斗中松懈,我不想为自己选择的生存方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后悔。”

“很好,合格了。”

杜飞炎笑着拍拍手,一把将李思霁拉起站好,亲切地帮他拍了拍胸前的灰尘。

“什么合格?杜哥,别拍别拍,刚才这里被刺了。诶不痛了?”

本以为被刺伤部位在杜飞炎的拍打下会疼痛流血,没想到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就是针对你一个人的新手试炼合格了,欢迎你加入我们驱邪师协会。”

“至于为什么不痛你当你表妹送你的玩偶,就是普通的玩偶吗”

杜飞炎指了指系在锋魔轰刀柄上,已经裂开破碎的玩偶。

“这可是能够伤害转移,在危急关头保命的替身人偶,要用通俗一点的语言表达的话,那就是紫色传说级的咒骸了。”

针对我一个人?玩偶?替身人偶?紫色传说?咒骸?

信息量太大,让李思霁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表情,杜飞炎笑着解释道:“你当新手试炼就是让新人冲进去,然后死活不论了吗?”

“不用说为了保证新人安全,先前已经有两批不同的驱邪师做过检查,不会有超过新人能力太多的咒灵存在。”

“同时还有两名正式驱邪师在评估你能力的同时,一明一暗的保证新手生命安全。”

“一个是我。”杜飞炎指了指自己,再指向秦缘。

“另一个就是咒锥少女秦缘大小姐啦。”

“不说人员紧缺,每一个能够看到咒灵的人,都是值得保护的对象。能主动站出来想要对抗它们的,我们更是不能让他在新手期间夭折。”

“当然,带着替身人偶都可以说是作弊了,但考虑到你本身并不知情,而且秦缘也是裁判之一,这点问题就当没看见了。”

李思霁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除了衣物破损,沾染了些血液、污渍外,里面的皮肤确实完好无损。

“很多人只有在陷入绝境时才能明白自己的真心,踏出自己的第一步,我们驱邪师这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干好的,要想好好的在咒术世界活下去,没有一定的疯狂和动机是做不到的。”

“你的表情和誓言告诉我,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杜飞炎和秦缘搀着李思霁走出门外,巷子内异界般的气息逐渐散去,明亮和煦的阳光照亮了这间废弃的小楼。

“那么再说一次,欢迎你李思霁,欢迎你来到咒术世界。”

023 咒胎

记录——

协会地下二层,被称为“阅览室”的封闭舱室里,等级为4的记录员正在监视器下,认真书写着本次事件的记录。

20xx年10月4日,南浒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急诊大厅上空,出现巨大咒胎(未孵化前分类为五级)。

该咒胎在被多名普通群众肉眼观察到后,赶到现场的驱邪师进行了记忆修改,同时布下了驱散闲人的帐幕。

为保障珍贵的胎体标本不受损害,供研究所进行切片解剖。

在紧急情况下,除重伤、外派、探索其他帐幕的驱邪师外,包括初入会新人全体出动。

经调查发现,该咒胎实为不良团体意外制造出的人造咒灵。为了受害者人身安全,同时保障咒胎的完整性,多方组织联合行动,在三日内找出并捣毁了不良团伙。

遗憾的是,由于受害者死亡,意外的仪式被启动,进化为三级的咒胎提前孵化,使得现场同僚猝不及防,未能完整收容咒胎个体。

该事件中,除受害者死亡,团伙头目被咒胎吞噬外,多名驱邪师受伤。

其中,一名新入会驱邪师在经现场医生抢救无效后,被宣布死亡。

——————

“……杜哥,这次我们要去做什么?”

坐在黑色轿车的副驾座上,李思霁向正做在驾驶座上看平板资料的杜飞炎询问道。

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内,坐在驾驶座上的是穿着印有绿水母花纹,浅蓝色底皮夹克的杜飞炎。

虽然这辆电动轿车具有驾驶座以及方向盘,但是由于车体时刻连接着卫星,在搭载的超高性能ai的自动行驶下,只要不出现非常事态的话,驾驶员已经没有必要握着方向盘。

在去除多余控制系统和零部件后,车内空间和舒适感大幅上升。

一些简单的文书工作都可以在行驶过程中完成,驾驶员唯一要做的,只是对智能ai下达前往目的地的指示。

“小任务小任务。”

杜飞炎看着手中的平板,并没有直接回答李思霁,而是随意地摆了摆手。

“我们的“眼”在一小时前,确切地观察到有只咒胎出现在医院上空。”

“虽然那个咒灵看起来比较弱小不值一提,但呈胎状的咒灵还是极为罕见的,上面的意思是要把它尽量完整无缺的捕捉下来,交给研究所那帮大佬进行研究。”

杜飞炎的态度十分随便,让李思霁也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下来。

一大早就接到杜飞炎打来的电话,说是十分钟后开车来接人。

仓促间随意地套上了一件衣服,连早饭都来不及吃,迷迷糊糊的李思霁就被杜飞炎拉上了车,被载着和秦缘一起,向南浒市东南方向驶去。

本以为出现了什么重大的灾难,连昨日刚刚办理完入会手续,大出血导致手脚微凉的新人都需要上战场了。

现在看来,这大概只是供新人观摩学习的一次教学之旅。

李思霁摸了摸口袋,还好自己出门前带上了微型平板,前辈们值得学习的地方要好好记录并拍摄下来。

杜飞炎继续说道。

“研究院的那些人嘛虽然确实挺有才的,但就是太钻牛角尖了,说什么要搞清咒灵孵化和成型的关键数据,捕捉活体咒胎是必不可少的。”

“上面的人也是,把研究院的人当宝贝一样,他们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下命令都把所有空闲的驱邪师统统聚集起来,就为了能顺利捕捉到未孵化的咒胎。”

杜飞炎放下了手中的平板,翘着二郎腿转头对李思霁、秦缘说道:“不过也好,大家伙都到齐了,正好能让你们见识一下专业驱邪师到底是怎么工作的,做好记录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

“那个,”坐在驾驶位后排的秦缘举了下手,向杜飞炎询问道。

“那个王安平前辈呢?”

“出差了。”

杜飞炎看了下仪表盘上的时间,皱了皱眉头说道。

“像老王那样的高端战斗力,本来就会接到各地驱邪师协会的请求,希望他能帮着清除难搞的咒灵。”

“干我们这行的,会经常性人手不足。为了能够消灭具有强大破坏力,或者擅长躲避却不慎泄露踪迹的咒灵,身为二级驱邪师,具备一击必杀以及大范围攻击能力的老王,总会被借来借去,用来消灭无穷无尽的咒灵。”

到达医院附近后,电动汽车逐渐减速,自动停到了医院门前的停车位上。

杜飞炎先下了车,将两块印有他们头像和姓名的牌子交给了他们。“喏,带好了,这是你们的身份牌。”

李思霁和秦缘将身份牌戴在胸前,跟着杜飞炎从停车场向医院方向走去。

“听好了,虽然这次未孵化的咒胎只有五级,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孵化,会因为什么原因孵化。能完整无缺地保留下胎体当然最好,一旦发生意外,我们不得不消灭咒灵胎体,保证民众安全。”

似乎稍微有些迟到,衣着并不统一的驱邪师们已经三五成群地聚拢在医院围墙边小声交谈着,三辆装备有雷达罩和各种设备的厢式货车,也呈包围姿态对着医院方向开始工作了。

“由于呈胎体状存在的咒灵实在过于稀少,在确实可信的文献中,数千年来仅仅只有个位数的咒胎被发现并成功捕捉。因此我们急需了解咒胎的各种生理习性,以及出现、孵化等行为的各种关键数据,请各位同僚务必谨慎行动,确保能捕捉到完整的胎体。“

人群包围之中,一名身穿白大褂,发际线后移的年轻男子站在厢式货车旁,大声地宣读着本次任务注意事项。

“根据已有的资料分析,该咒胎目前很有可能是处于类似昆虫完全变、态的蛹期形态,本身并不具备自主活动能力,仅仅是具有够聚拢灵性,催生低级咒灵保护自身程度的能力。”

“希望各位同僚们注意,虽然咒胎本身威胁程度只划分到五级,但我们尚不知晓,一旦咒胎完成孵化,威胁程度是否会有所提升。”

“所以还请各位务必小心,一旦发现咒胎异动立即退出帐幕,留守在帐幕外的驱邪师会联合释术,保证第一时间消灭咒灵。”

024 任务分配

“又是医院啊……”李思霁犯难似的嘀咕道。

一向身体健康,从小到大进医院次数不超过一个手掌的手指数的他,而自见识到现实的里侧后,就开始频繁出入医院。

不说自吴家大宅事件结束后的身体检查,以及秦缘所说,身体适应期的几次昏迷,单是昨天的病房探望与自己大出血后的身体检查,就让他对医院有了些畏惧感

似乎和医院粘上关系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昨天的中心医院和面前的第一医院虽然在地理位置上有一定距离,但从外面看,两者的气氛依旧很相像,在严谨规则的雪白建筑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人群中央的白大褂年轻男子宣讲完注意事项后,便回到了厢式货车内,聚拢的驱邪师们也逐渐散开。

“我们该做些什么?”李思霁表示有些疑惑。

除了白大褂出来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貌似现场连分配任务的人都没有,难道接下来要大家一起莽进去吗。

“我看看啊”

杜飞炎掏出自己的手机,阅读着柔性触摸屏上显示的信息。

与其说是手机,不如说是它是携带式情报终端。

与市面上一般手机的造型完全不同,而是直径三公分,长十四公分左右的弯曲听筒,看起来像支弯曲的遥控器。

柔白色简洁机体表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按钮,仅仅是在正面有一块小小的显示屏,可以显示出时间及一些简单信息。

而只要在机体顶部轻轻一按,卷曲折叠在机体内,轻薄透明纸状的曲面屏便会从机体侧面弹出,变成一张色彩艳丽的触摸屏。

“这,这不是号称重新定义手机,颠覆时代的夏为1000吗?”

仅仅觉得有点眼熟,未等李思霁凑上前去细看,身旁一直心不在焉的秦缘突然凑身向前,双眼放光似一把抓住杜飞炎的手机。

“难道传说中的概念机已经可以小规模量产了?为什么市面上完全没有消息?”

“别激动别激动。”杜飞炎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拨开了秦缘的手掌。

“这是会长给我们拉来的器材赞助,虽然看起来很科幻,却集合了容易弄丢、按键难按、萤幕看不清楚和易于损坏等众多缺点呢。”

“等这次事件结束了,你们自己可以去后勤部申请一部。友情提醒一下,它还不保修。”

薄如纸张的画面上显示着第一医院急诊科的内部构造和三维投影,在屏幕的右下角提示框中标明了目前的状况,以及给每个小队都分配的相应任务。

“听好了,虽然我们驱邪师以最快速度到达了现场,疏散并封锁了医院,但仍有一名在院者被咒胎的帐幕同时困在其中。”

杜飞炎指着投影上医院一楼急诊室靠墙的一个角落,闪动的屏幕上不断标记着红色的印记。

“一般情况下,如果只是为了消灭空中不能自主行动的咒胎,一个普通的驱邪师小队就可以完成任务。”

“这次行动的难点在于,如何在不惊扰咒胎,保证其胎体稳定状态的情况下,清缴被吸引而来的低级咒灵,同时拯救被困其中的受害者,需要的是隐秘行动以及多团队合作。”

同样操控着携带式终端的驱邪师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散开来,有的携带武器走进了医院大门,有的则围绕着医院围墙小心戒备起来。

“看起来我们运气不错。”杜飞炎收回终端的曲面屏,将其收回口袋中。

“我们是第二批进入医院的队伍,只需要在先遣队清理出安全路径后,进入医院确认是否还有幸存者,并将他们的位置上报给一同进入的救援团队。”

“还有人被困在里面吗?”李思霁光听到这些话就开始不安起来,谁知道那些负面意识而生的咒灵会做出什么来。

“放心吧。这次的咒胎就算是伤害任何人,都不会去伤害那名在院者的。”

一边说着,杜飞炎一边操作自己的携带情报终端,调出了发给众驱邪师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多名医生护士推着一面容姣好却昏迷不醒的女子进入急诊室。

在上了各种生命维持装置,并抽了一管血准备做检查后,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的她不断地在病床上挣扎,还未等守护在一旁的医生将她控制住,凶猛的冲击波从她身体中散开,爆炸般撞开了急诊室内的所有人员,监控视频也到此为止,在一阵模糊后化为黑屏。

“虞夏萱,和你们一样是南浒大学一年级生。在宾馆中试图烧、炭自、杀,被查房的的客房服务员发现后,火速送至医院。”

“从抽出来的那管血液中,医生检测出巴、比通和眠、尔通的成分。”

“那是什么?”陌生的药物名让人不自觉地发抖。

“就是某些容易上瘾、危害极大的物质中含有的有毒成分。”

“怎么会?”

“同时还检测出了手术用麻醉药成分,虽然残留量不多,但也表明,你们的这位同届同学可不像她外表这么文静,真实的她没准还是一位需要强制戒毒的人员。”

“最近年轻人里好像开始流行很强力的东西啊。”杜飞炎感叹道。

“不仅糟蹋自己的生命,大好年华沾染最不该沾染的东西,还能在医院里结合零散的执念形成咒胎,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吗。”

总有些高中时过着极普通生活的人,在上了大学骤然放松之后,充满空虚无所适从,无处散发的青春活力不去服务社会或者提升自己,反而追求刺激自甘堕落,从天之骄子变为社会残渣。

也许就是这种迷茫、放纵、堕落、狂欢的情绪,和医院飘散的执念一起,成为了漂浮在医院上空“不该存在的东西”。

“行了,先遣队已经进去十五分钟。通向急救室安全的道路大概已经被清理出来,我们可以进去了。”收起手中的终端,杜飞炎比了个犬型的手影。

“【手影-嗜火祸斗】”

从杜飞炎的影子中,缓缓地浮现出一只强壮的祸斗,在与杜飞炎对视一眼,一马当先走向了医院大门。

“就让祸斗走前面吧,如果有什么遗漏的咒灵他会给我们发出警示的。”

率领着李思霁、秦缘二人,连同其余四个小队,整装待发的驱邪师们从不同位置的入口走进了医院。

025 围墙内

呈巨型胎儿状咒灵依旧静静漂浮在医院上空,并没有因为地面上驱邪师们的的行动而有所变化。

从货车箱体部分的天窗开口中,不断有小型无人航空机嗡鸣着飞起,围绕着胎体不断扫描调查。

从现有的视频和观测到的数据来看,该咒胎就是以虞夏萱的负面情绪为母本,在吸收了医院游荡的执念后,营养过剩从而自主进化,处于孕育阶段的胎体。

由于落实了急诊室建设标准,第一医院一楼科室门口设立了双入口。同时在设计中包括了急诊病人出入通道和救护车通道,原本只是为了便于救护车停靠及运送病人的车辆直接到达,而如今宽敞通畅的道路和与之联通的医院大厅,已经被盲目徘徊的低级咒灵们堵塞。

处于孕育阶段的咒胎,像是本能般吸引、呼唤着游荡的低级咒灵。如同巨花魔芋一般,用医院地下的地脉灵气吸引着它们前来,在数量到达一定程度后封住魔物的退路,强迫着没有自我意识的它们成为守卫胎体的卫士。

如果只是杜飞炎他们三人搜索受害者的话,毫无疑问会陷入一场苦战。

而有了先遣小组们的正面清缴,后续的搜索救援小队无疑会轻松很多。

进入医院围墙内,在正面无障碍通道前,虽然不抱希望,一同前来的驱邪师们还是用携带的仪器试图扫描建筑物的一层。

结果如意料中一样,虽然在虞夏萱暴走之前医院大厅是宽敞明亮的,但在人员撤离,急救大厅被咒灵的帐幕彻底封锁后,内部的构造已经变得无法读取。

“恐怕……这次会孕育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看着同事们操控着仪器露出苦恼的表情,杜飞炎叹着气说道。

“不能让先遣队的队员们传出内部咒灵情况吗。”秦缘从形如荆棘缠绕的翠绿色尾戒中掏出锤子。

“如果是一般咒灵构筑的帐幕,靠研究院研发的加强型通讯装置还能进行简单的双向交流。但麻烦的是,这次维持帐幕的主体咒灵,是拒绝型的。”

“拒绝型?”原来咒灵还能分类的吗?

“是啊,由人心所生,具有一定的生物特性不是很正常吗。寄生型,游荡型,筑巢型,感染型按研究院的说法,几乎自然界中存在的捕食方法,都能在咒灵的行为中发现类似的模式。”

第一次带领新人,杜飞炎还是很愿意回答一些基础问题的。

“这次的呢,就是比较麻烦的拒绝型。拒绝一切信息出入,拒绝他物进入它的帐幕,或者帐幕内某一区域绝不允许有人接近,总之就是在有选择的拒绝着很多东西。”

“很好笑吧,非人之物竟像人一样,拒绝他人的接近,害怕他物的伤害;假如有什么东西触及到咒灵想要隐藏的事物,它就会不顾一切的进行驱赶或抹杀。”

杜飞炎对祸斗发出了指示,凶悍强壮的祸斗甩甩尾巴,从覆盖整个急诊室的淡淡光幕中走进了大厅。

“在外面怎么猜都没用,不亲身进去观察,谁也不知道里面会变成什么样。目标是急诊室内被困者虞夏萱,跟紧我。”

推开医院的玻璃门,一直萦绕在鼻腔的消毒水味骤然消失。

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和香水的味道,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阳光却似乎被玻璃门遮挡。

昏暗的大厅内,一圈圈涟漪在灰白色的墙壁上散开,犹如闪烁的灯光不断地在空气中回荡。

“怎么回事,啊嚏这里不是医院吗?”李思霁嗅闻着空气中刺鼻的劣质烟草味,不由自主地打了两个喷嚏。

“冷冷冷静点。”

虽然以前参与过几次集体行动,但像这种能改变帐幕内地形和氛围的咒灵,秦缘还是第一次遇见,感受着鞋底粘稠的口香糖残渣,再恶心之余她也有些慌了。

“偶尔有些比较强大的咒灵能够通过自身意志改变地形,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门呢?”下意识地回头张望,李思霁发现进入时的医院玻璃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装满酒瓶的壁橱。

“噫!门没了?怎么会,我们刚刚从那里进来的啊。”

寻找退路的二人,在壁橱之后发现的,只是一片坚实厚重的水泥墙。

“不用担心。”俯下身与祸斗交流的杜飞炎站了起来,抚摸着它炽热的皮毛,向李思霁二人自信地笑道。

“这里只是被孕育中的咒灵改造成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模样,进入帐幕的人也是被随机移动到远离急诊室的位置,本质上我们还在医院内。我的祸斗已经闻到了出入口的气味,完成任务后我们可以随时撤离。”

虽然是这么说,杜飞炎此时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由于帐幕内信息无法传输,技术人员只能根据已有的情报预估咒胎的威胁程度。

区区一个放纵自己,因药物而昏迷的少女,即使吸收了游荡的执念,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生成什么强大的咒灵。

而现实情况是,孕育中的咒胎已经表现出修改现实,生成有利地形程度的潜能,这已经大大超出人们预计的五级威胁程度,而是普通小队无法独自应对的四级咒灵。

可恶,研究院的人怎么连咒力等级都分辨不出来了,这不是要把我们全部害死嘛。

内心不断咒骂着那些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作为队长带领新人的杜飞炎还是要表现出自信的模样,避免自己的队伍首先因为恐惧失去反抗意识。

“不愧是杜哥。”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思霁顿时安心了下来,恐怖片里不都是一旦后路被断,基本上就是全灭结局了吗。

还好有可靠的前辈保证了退路,作为第一次参加集体行动的新人,才能更加放心地完成任务。

跟随着充满自信的杜飞炎不断向大厅内推进,沿途避开不知从何处来的酒吧高脚桌、钢管、怪物的残骸、先遣队遗弃的装备等各式各样的物件,但目标——受困者虞夏萱的身影却在哪里也没有找到。

“如果急诊室都被转移了的话——”李思霁向杜飞炎搭话。

“嘘——”

像是要掩盖说话声,杜飞炎一边把手指放在唇边作出了“安静”的手势,一边向后摆手示意二人停下。

在丁字路前,三人停下了脚步,从前方左右的拐角后,传来了陌生的气息和脚步声。

把锋魔轰从腰带上取出,紧紧握在手中。

祸斗和李思霁向前一步,秦缘则做出了后援的姿势——不过,跟想象相反。

“——唔!”敌人是从墙壁中穿出的,犹如嬉笑小丑的咒灵。

应该是具有一定的残留理智,并没选择正面袭击,而是借助穿墙的异能一直躲在墙壁中等待着偷袭的机会。

这个成年男子体型的小丑,瞄准了队伍中体格看起来最弱小的的秦缘的头部,双臂合拢猛地下锤。

026 哭泣的魅影

在察觉到身后异响的同时,秦缘身体向走道一侧倾斜,冷静地避开了小丑的双臂,而用尽全力的小丑咒灵反而因此失去了平衡。

秦缘用在常年的对抗训练中所学到的动作,左手用力拉动小丑咒灵使其向地面加速坠落,借力保证了两者间的距离后,果断挥动右手的锤子,向它的后脑勺锤下。

低级的咒灵一般只会本能般借助地脉隐藏身形,或者拥有一两项特殊能力。

埋伏在墙中偷袭的咒灵在受到秦缘重锤一击后摔倒在地,痉挛两下便完全沉默了。

——换成是李思霁,肯定无法如此冷静地应对咒灵吧。

即使在童年时有受过基础训练,但很快就被母亲接走的他并没有接受祖母的后续进阶训练。

正面接触、消灭咒灵,也是从那一晚才开始。

现在的他,只是仗着身体素质和天赋,见敌便开大的初学者罢了。

而现在,冷静应对偷袭的秦缘给李思霁好好秀了一把什么叫从容不迫的操作。

因为小丑咒灵落地时的声响,从走道正面袭来了另外两只小丑咒灵。

其中的一只被前方探路的祸斗扑倒,缠绕着火焰的牙齿撕碎了小丑滑稽的妆容。

而另外一只则趁着祸斗扑倒同伴的瞬间,一口气缩短了距离,带着僵死的笑容,全力挥舞着酒瓶冲了过来。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杜飞炎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小丑突入身前一米以内,李思霁忍不住提起锋魔轰准备轰击咒灵时,杜飞炎用非常快的速度踢向人形小丑的下盘,停止了靠近的小丑咒灵的脚步。

小丑咒灵失去前冲势头,几乎摔倒的同时,像是飞起一般,用特种作战鞋的脚底对准对方的鼻梁来了一记前踢,借势拉开了距离,扑杀完成的祸斗立即从斜后方咬住小丑咒灵的脖子,抹杀了第三个咒灵的意识。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第四咒灵出现了。

昏暗迷离的灯光下,一道飘忽不定的魅影从散布着涟漪的墙壁间渐渐浮现出来。

刚才收拾掉的三个咒灵不一样,仅仅只是浮现,强烈的压迫感便铺天盖地地向三人涌了过来。

杜飞炎口袋中的个人终端同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警告——警告——侦测到四级咒灵生成,不可接敌,立即撤退,立即撤退——”

“四级!”杜飞炎叫道,“不是说咒胎才五级吗!开什么玩笑!”

从墙壁中渐渐浮现的第四位咒灵完全不似前面三个小丑咒灵,而是一名身材娇小,穿着时尚的年轻女性。

细长的眼睛被浅浅烟熏妆包裹,暗红的眼眸散发着妖冶,在叛逆的妆容下,深藏着不易察觉的恐惧与惊慌。

“救我”

不知是否是错觉,在恍惚中李思霁听见了少女悲伤的抽泣声。

现在不是幻听的时候,将奇怪的声音赶出脑海,紧紧盯着魅影咒灵的他紧握了刀柄。

全力使用莹闪——不,不行,李思霁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运气好的话能将面前的咒灵切开,但谁也不知道它是否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够回避伤害,或者干脆免疫,更不用说它可能会抢在所有人出手之前,用未知的方法杀死在场人员——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快跑!”

杜飞炎伏低身体,从手影中召唤出另外两只祸斗。

两只漆黑皮毛下流淌着炽热岩浆的祸斗嘶吼着从地面浮起,刚一脱离杜飞炎的影子,便马不停蹄地冲向那道浅浅的魅影。

而魅影身侧吞噬了两只小丑咒灵的祸斗也张开了大嘴,似乎有炽热的光线在它嘴中汇聚。

穿着黑色系带低胸裙,脚踩高跟鞋的少女举起了她纤细的左手,一连串的细小金属手镯在她的手臂上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仿佛液压锤正面击中,三只祸斗带着散落的鲜血被原路撞飞,落回它们跃起的地方。

无形的冲击波趋势不减,犹如爆炸般将周围的墙纸、酒瓶、桌椅都被吹飞了,整个走廊就像是遭遇了小型台风而摇晃。

“救我”

少女抽泣般的祈求声越来越响,“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也响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人正在绝望地痛哭。

站立在众人面前的魅影忽然停了了起来,她那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流露出疯狂的眼神,在这张还有些许青春痘的脸上,邪异的笑容逐渐显现。

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魅影咒灵略薄柔软的双唇越张越大,像是要把整张脸撕裂一般张开,笑容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暗红色的双唇像是要吞噬一切,她现在的表情,完全就是把猎物逼到绝境后,肉食动物才能看到的喜悦之情。

“该死,先遣队做了什么?”

强大的斥力以魅影咒灵为原点,呈球形向外扩散。

站在最前方的杜飞炎无视四肢扭曲,在身边重重跌落的两只祸斗,斜靠着墙壁紧咬牙关,勉强在被巨力击飞前,做出了鸟型手影。

【手影-滴血鬼车!】

类似沉闷的哨音从众人脚下的的阴影中传出,一只全身灰黑色羽毛,有着圆扇般的尾羽,翅膀张开约两米左右有着九只红色鸟喙头颅的巨鸟,快速拍打着翅膀呼啸着从三人身边飞过。

相互纠缠的九个头颅像手指一般拂过三人,带着他们快速离开魅影咒灵。

“救我”

在鬼车杂乱的羽毛中,李思霁回头向后望去。

穿着黑色系带低胸裙的少女咒灵依旧举着左手,无情的冲击波不断从她身上散发开来,席卷着周围一切物体向外扩散,明明是强力咒灵守护自己的本体,驱散入侵者的场景。

不知为什么,李思霁总觉得有悲伤的女声一直在痛苦地呼救,那只向三人伸出的左手,不像是驱赶,倒像是无助的求救。

伴着狂风呼啸和建筑物的摇晃,被鬼车裹挟的三人左拐右拐,在千钧一发之际从玻璃正门中冲出,回归户外明媚的阳光下。

“保持戒备!”不等鬼车完全落地,杜飞炎从它身上一跃而下,翻滚着地后重新招出了三只祸斗。

狂风呼啸的声音越来越大,人群惨叫、痛哭的声音从医院门内不断传出,在医院外所有人的注视下,先前进入医院的所有驱邪师们统统被魅影咒灵赶出了医院,在空中打着滚摔落至地面。

027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一时之间,医院围墙内的树上、石狮子上、灌木丛上,到处都堆满了被魅影咒灵击退,手脚交错叠在一起、不断痛呼的驱邪师们。

突发事件完全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在先前的侦测中,技术人员依靠连着光纤的微型探测机器人,在医院里仅仅发现了一些实力弱小,甚至不能维持固定形状的弱小咒灵。

再三确认情况后,现场的最高指挥官出于安全起见,将数量不多、实力较为弱小的驱邪师们分成了两组。

一组分为先遣队和预备队,先遣队率先进入医院,清缴那些徘徊于此的弱小咒灵,保证后续队伍进入时可以直达目的地,救出或者消灭被困者。

一组驻留在医院围墙外,时刻警戒着咒胎的苏醒或者其他动作,阻止医院内咒灵逃窜,甚至在必要时刻完全消灭咒灵。

然而,多数情况下行之有效的策略,却在强力咒灵面前失去了作用。

或许是进入医院的人数过多,或是院内游荡的低级咒灵数量下降过多,或者是队员们携带了某些东西,甚至可能只是他们运气不好,咒胎自主苏醒并生成一只守护者后,再次陷入了孵化沉眠中。

身为守护者的魅影咒灵忠实履行自身职责,在咒胎修改过的地形内不断穿梭,毫不留情地将所有入侵者赶出了医院。

留在围墙外戒备的人们听到同事们痛苦的呼喊声后,纷纷抄起设备和武器进入围墙内,一边就近救助受伤的同事们,一边小心戒备魅影咒灵走出医院,乘胜追击。

也许是咒胎还没完全孵化,受刺激而生的守卫者不能离开胎体过远的原因。

在魅影咒灵将潜入的驱邪师们统统赶出医院后,沉默的她便再次回到急诊室中,静静地注视着室内唯一的活人。

“已观测到四级咒灵,确认其当前位置正处于急诊室内。”

身穿厚重防爆服,操控着微型探测机器人的技术员,小心翼翼地在医院玻璃门前布置起设备来。

借助特种光纤的传导,以及特质镜头的拍摄,技术员勉强在一片模糊中看到呆立在急诊室中的魅影咒灵。

确认了情报后,行动不便的技术人员连忙举起双手,向围墙外的后勤人员勉强做了个可以进入的手势。

等候在后方的医疗救助人员立即冲入,与现场人员配合下,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救援工作。

“该死的,你们不是说胎体短时间内不会孵化的吗?”

一名受伤较轻的驱邪师挣扎着从灌木丛中站起身,顶着满头的枯枝落叶,拉着从身边进过的研究人员咆哮道。

“不……不知道啊,在所有小队进入医院之后,医院内的量子势能数值突然升高,仪器发现了超过理论峰值的叠加态,高纬度投影在未知条件的控制下,产生了没有自主消退的相干性。”

身穿白大褂,发际线岌岌可危的年青研究员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一边举着手中终端上的量子势能图,一边不断挣扎,试图挣脱开驱邪师拎着他领子的手。

“一……一般来说,相干性会在引入更高纬度的同时发生消退,这种情况本来是不该出现的,但是……”

“又是一般来说!又是但是!又是量子力学!你们这些研究员就没靠谱过,出了事永远都是量子力学量子力学的,下次带着你们的量子力学自己上吧!”

看着自己小队的队员被急救人员从大树上救下,被紧急送到围墙外的临时救助站。

总算放下心来的驱邪师小队长一把甩开研究员,追着担架走出了围墙。

“这下麻烦了。”

因为撤退及时,仅仅消耗了三份召唤祸斗用咒力,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杜飞炎盯着自己的终端喃喃道。

由于脱离了咒胎生成的帐幕,队员们一直受到干扰的终端在链接正常后,开始陆陆续续自主上传储存的图片和信息。

籍由云端的超级计算机整合,一部分已被探明的医院场景出现在终端的曲面屏上。

复杂的走道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灯光,意义不明的钢管,和各式各样的杂物随意地堆积走道内。

酒瓶、香水、亮片,曾今的医院已经被咒胎随意地改造成迷宫般的酒吧。

杜飞炎手中的终端上,代表他们刚刚进入位置的小红点在显示屏右上角一闪一闪的。

从已探明的情况和建筑图纸对比来看,医院一楼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图纸上标注的建筑面积。

谢绝了救援人员,并表示自已没有受伤的李思霁,凑到杜飞炎身边,担忧地询问道。

“杜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咒胎收到了什么刺激,在所有人进入后,生成了一只强力咒灵。并且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出来后,帐幕已经拒绝所有生命的进去了。”

杜飞炎苦恼地挠了挠头,收起了终端。

“这帐幕说不上有多强,如果让老王他们出手的话,可能一枪就能捅破。”

“问题是,目前协会内高端战斗力要么出差,要么探索其他帐幕中。留守的会长还需要镇压监狱塔,光靠我们,谁也做不到在保留咒胎的前提下,击穿帐幕,消灭四级咒灵啊。”

“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吗?刚才在医院里,我好像听到有人在求救。”

李思霁也不太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幻听,那悲伤的呼救声,怎么会从恐怖的咒灵口中喊出呢。

“你听错了吧。”杜飞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

“在咒胎完全生成之前,医院的工作人员和病患都已经按照逃生路线安全撤离。我们也通过挂号系统和监控确认了情况,医院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存在了。”

既然医院里已经没有其他人,那应该真的是自己的幻听吧,听了杜飞炎的话,李思霁便暂时不再担心呼救这件事。

“现在帐幕没人能进去,研究员们正在想办法中和,我也要协助其他人进行戒备工作。”

杜飞炎无奈地摊了摊手,说:“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你们,也没办法参与救援和戒备工作,不如这样,你们就在周围转转看看吧,记得保持手机畅通,随时待命就好。”

028 焦急的妇女和手机

“萱萱!萱萱!我家萱萱还在里面。”

正当二人走出封锁区范围,李思霁在手机上搜索着附近的咖啡厅,想要请自己的表妹喝喝咖啡吃个甜点消磨时间时。

隔离黄线外,一名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留着短发,两鬓由于着急留下的汗水贴在脸上,看起来很焦急的妇女,正不断推搡着巡查用自律机器人。

“拜托让我进去!我的女儿虞夏萱还在医院里面,我是她妈妈!”

无论中年妇女如何试图穿过封锁线,两辆全高160厘米、合金制桶状身体、头部带有摄像眼,被戏称为“移动垃圾桶”的巡查用自律机器人始终用身侧的机械臂牢牢地拦截着她,同时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广播。

“这里是安全局灾害救援科,现在这块区域因安全原因限制进入,附近的居民请立刻远离。再次放送,这里是……”

“那个,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医院内的工作人员和病患被疏散,路过的群众也因为驱邪师们布下的驱散用帐幕,下意识地无视医院异常。

而面前这位能够摆脱帐幕影响,强烈希望进入医院的医院的中年妇女,想必是真的有什么非进去不可的理由。

“救救我的女儿!”

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焦急的妇女使劲伸出手臂向二人挥舞。

“伯母,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请你冷静一下,告诉我们到底怎么了。”

由于参与本次捕获咒胎的任务,李思霁和秦缘都获得了临时身份权限证明。

在向巡查用自律机器人验证了身份后,李思霁指挥着机器人向别处继续巡逻,秦缘则拉着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走向马路对面的奶茶店坐了下来。

“我的女儿虞夏萱,今天早上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到医院里检查一下。因为我要照顾她弟弟,所以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了。”

坐在奶茶店靠窗的座位上,冷静下来的中年妇女,向秦缘诉说着。

“后来在打扫她卫生时发现,萱萱的手机落在了家里。想着萱萱出门这么长时间,检查结果也该出来了。”

“给她送一下手机正好接她一起回家,我就带着她的手机过来。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医院里散播有毒气体,萱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越说越焦急,汗水沾湿了花发的中年妇女情不自禁地小声哭泣了起来。

虞夏萱?不就是入住急救室,孕育咒胎引发本次事件的关键人物吗?

端着三杯果茶走到桌边的李思霁,意外地从中年妇女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不着声色地向秦缘做了个眼色。

秦缘心领神会,继续询问道。

“伯母,虞夏萱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把她救出来,安全的带回你身边。能不能告诉我,虞夏萱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无论多小的事情都可以。”

在医院被帐幕完全封锁的现在,对虞夏萱的了解,仅仅是那一管血的化验报告和档案记录。

如果能从她的亲人那里了解一些情况,也许能对咒胎生成、魅影咒灵出现等现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

也许是看李思霁二人能从医院现场走出,也许是看他们挂在胸前的身份牌能够指挥自律机器人,又或者仅仅是不想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焦虑的中年妇女抹了下眼泪,紧锁眉头努力思考。

“我不清楚……萱萱一直是一个乖巧听话,从来不要人操心的孩子。”

“而且自从有了她弟弟。”妇女垂下了她的头,极为疲惫的说道。

“我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第二个孩子身上,除了要生活费,萱萱已经很少和我们说话了。”

“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可以……萱萱,妈妈错了……”

“妈妈,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本已经冷静下来的妇女再次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止不住滴落在桌面上。

虽然这时候说这些不太好,但尽早尽可能的了解虞夏萱,才有更多的可能把她安全的拯救出来。

秦缘握住妇女的手,诚恳地说道:“伯母,请相信我们,我们安全局一定会把虞夏萱就出来的。”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虞夏萱的手机交给我们,也许这上面有什么关键信息。”

“对,对!”

悲伤的妇女使劲抹了把眼泪,从随身的挎包中掏出了一部略为陈旧的手机。

“拜托你了,拜托你了,一定要把我家虞夏萱救出来啊!”

将安全局接待处电话交给中年妇女,并许诺一旦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她。

因家中有幼子,不得不回去照看的伯母,抹着眼泪低低抽泣着走向了车棚。

“小缘,我们赶紧回现场,把手机交给杜飞炎前辈吧。”

轻触一下屏幕,“请进行人脸识别”的提示就现象在屏幕正中。

眼看不亚于现代人第二生命的手机到手机到手,李思霁赶紧催促秦缘起来。

“别急,虞夏萱的人脸数据已经发到我的手机上,我们先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信息。”

秦缘从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番操作之后,淡蓝色但厚实的投影从手机前端摄像头中射出,虞夏萱的脸呈等比例缩小,投影在桌子上。

拿着虞夏萱的手机对桌子上的投影一照,“咔嚓”一声轻响,人脸识别锁屏便解开了。

顿时,无数条应用推送信息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在联网的一瞬间蜂拥而至,滴滴答答的提示音响了将近一分钟。

随手将大约是购物、娱乐软件的提示信息删除,在微联数量众多的社团、班级、小组、兼职、购物群中,一条备注为“董芹南”的消息,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一条网站推广广告上显示着“收藏过三十万,10月7日,中午12点,现任大一新生视频大公开。”

而广告的封面,分明是如今在医院内昏迷不醒的虞夏萱。

而董芹南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好像透露出她知道什么的样子。

“萱萱,那天酒吧里你先走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广告都在贴吧里传疯了!”

029 充满恶意的广告链接

“这是什么?”

和董芹南的广告链接一起发过来的,是一张虞夏萱闭目昏睡的照片。

照片中,虞夏萱左肩的吊带已经被拉开,精致的锁骨在乌黑的秀发下显得分外诱人。

原本不太明显的淡烟熏妆,此时在她静静的睡颜上,竟也给人几分妩媚之感。

秦缘有所预感地点开了董芹南发来的广告链接,除了封面虞夏萱露锁骨的照片外,更有十多张不堪入目的露骨照片。

翻到链接底部,除了十分显眼的网站链接外,更是有几十名不同女性头像剪切而成的“名片”。

与虞夏萱照片相似的是,那些面容姣好的女生都是处于昏迷之中的样子。

“这些都是什么?”

虽然虞夏萱的手机由于版本老旧,并不支持3d投影。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点开这样的链接,秦缘是感觉非常不自在,连忙把广告链接关闭了。

“咳,最近有种犯罪叫做数码性犯罪。有的是无良摄影师不经拍摄者同意,私下里拿私房照进行贩卖。”

“有的是被恋爱冲昏大脑的年轻男女,在亲密时自愿拍摄的视频,在分手后以报复等理由,私自上传到网上进行公开。”

“甚至是犯罪分子进行偷。拍后,以盈利甚至仅仅为了博人眼球等目的,随意上传到网上。”

“这群人都是极为恶劣的犯罪分子,以盈利为目的随意侵犯他人的隐私,给受害者心理和生理都带来了巨大的痛苦,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大致明白了为什么秦缘在看了两眼广告链接之后变得如此气愤,心中同样充满愤懑的李思霁,伸头靠近秦缘手中的手机。

想试试能不能从网站地址或者其他信息上,找到阻止视频传播的方法。

“思霁哥,也许虞夏萱就是因为这个广告,才会在心中充满如此巨大的惶恐,紧张,绝望和痛苦,从而诞生了那个咒胎。”

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秦缘一把关掉了手机屏幕。

“我们必须要想想办法,阻止那个发广告的人将视频上传到网上。一旦达到30万人对此事件同时产生关注,并肆意猜测,恶意使用,那些负面的意识只会进一步强化咒胎的能力,虞夏萱可能在咒胎完全孵化时,因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咒力而当场死亡。”

不止是秦缘意识到了这一点,李思霁同样也想明白了。

也许刚才咒胎突然分化出强力咒灵,就是因为关注此则广告的人投入的恶意,让本就在不断强化的咒胎营养过剩,在本体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分化出四级咒灵。

“三十万收藏有这么容易达成吗?也许我们可以等一等,等这件事情的影响力逐渐淡化。”

由于高三时隔离网络的学习,你实际对网络传播速度有些认识不足,尝试性的提出了一个不是方法的方法,也许这种没有运营的广告,到时间时并不会达成三十万收藏。

“很容易。”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中的秦缘,对科技方面却十分了解,此时一脸严肃的回答了李思霁的问题。

“在近千万基站完全覆盖的现在,5g移动网络给人们带来便捷的同时,不良信息也在飞速传播中。”

“只需要一个稍微有些卖点的广告,短时间内,这样的信息便会成为人们手机中不断传播的热门话题。”

感到头疼的李思霁抓起面前的金桔柠檬茶吸了一口,询问道。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个视频上传?只要不引爆这个热点,人们的执念就不会被咒胎吸收了吧!”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我们需要抓住网站运营者不让他上传,仅仅凭一个广告链接,没有人能够确定他的身份,说不定连这个广告链接都是用购买来的假域名发送的。”

技术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一些不良犯罪者带来了便利,增加了追踪不良犯罪者的难度。

“等等,为什么要是三天后?现在直接上传的话不也一样能够制造热门话题吗?”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离广告上所说的时间,大概只有两天左右了。

“在虞夏萱的照片下面,同时还附带了十几名不同女子的照片。可能,可能当收藏数到达时,要公开的不止于夏轩的视频,而是那个照片里所有女孩子的视频和照片,用这种一次性大量发视频的方式,大量增加网站会员数,以此达到快速敛财的目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视频公开的网站是属于深网的闭塞环境,受到协议限制,即使视频公开了也很难传播扩散开来。”

“然而一旦有人将这些视频下载下来,转码重新上传后,关注这件事的人就不止30万了。”

听了秦缘这些话,李思霁在愤怒之余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本该拥抱美好生活,拥有灿烂人生的女孩子们,她们的隐私竟被公然放到网络上传播。

不仅如此,还会受到数量众多的关注和议论,她们的尊严犹如玩物,被无所事事之人践踏在脚底,随意地嘲笑和使用。

无力改变这一事件,无法阻止自己隐私被暴露的痛苦,该会使人多绝望、多恐惧啊。

还好自己是一个男的,李思霁此时竟有些庆幸。

“对了,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新闻,有个20多岁年轻帅气的男子,好像因为同样的事情,不堪受辱了结了自己,底下的评论也都是可惜,为什么不报网警,谁来救救他们之类的话。”

二十多岁,刚刚摆脱了沉重的作业和无尽的考试,进入大学开始学习如何更好的掌握自己的人生,享受五颜六色大学生活的学生们,一旦遇上这种事情,内心的恐惧该有多么强烈啊!

“那些人,渣不配继续存活在社会里,他们都是为了一己私欲折磨人的恶魔,都是潜在的杀人犯!”

“为了拯救虞夏萱,也为了拯救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女孩子们,我们一定要阻止视频的传播!”

事不宜迟,在这争分夺秒的关头,早一步找到视频上传者,也能早一步减少公众对此事件的关注度。

两人心有灵犀,准备从发来这则广告链接,疑似是虞夏萱好友的董芹南那里入手,也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030 贵公子和笔记本

通过虞夏萱的微联群组以及朋友圈,可以确定董芹南和虞夏萱是同宿舍的同学。

在展示了二人的身份信息和虞夏萱的现状后,董芹南稍微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见面细谈的请求。

乘坐的无人车在城市快速通道上快速行驶,十几分钟后,李思霁二人便来到了南浒大学附属师范学院。

进入学校,在约定的图书馆面前,二人见到了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的董芹南。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甚至有些俗气的女孩。

略微有些发白的卫衣和牛仔裤上,装饰用的图案已经像油漆一样脱落。心事重重的她,抱着一些书本和文件低头向二人走来。

“那个,请问你们就是安全局的人吗?”

即使刚才通过虞夏萱的手机进行过视频联系,这个看上去有些懦弱的少女依旧有些不敢确定,站在二人三米开外怯生生的问道。

安全局的身份是杜飞炎在医院停车场给他们的临时身份证明,在大多数情况下,通过电子认证他们可以进出一些非保密场合。

“是的,我们就是安全局的搜查员。”

李思霁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没有这个东西,他们是无法在授课期间进出大学校园的。

也许是执法机关的证明给了她信心,即使二人的面相比较年轻,董芹南还是相信了他们,松了一口气后和他们在图书馆外的座椅上坐下。

“那个,我叫董芹南,是虞夏萱的舍友,我也是在朋友圈里看到了这条消息,现在它都在我们学校里传疯了。”

刚一坐下,董芹南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在截屏上显示已经有许多人转发了这条信息。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传出了这样的视频广告,夏萱,夏萱到底做了什么……”

听闻自己的好友在医院内昏迷不醒,视虞夏萱为自己挚友的她顿时心急如焚,如果不是李思霁他们有事要商谈,现在她早就冲到医院去了。

看着董芹南紧握的十指都开始发白,秦缘连忙安慰道。

“别着急,虞夏萱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出传播这则广告的人,不要让夏萱在醒来后受到更多的伤害。”

秦缘轻轻握上了董芹南的手,试图让她放松一下,试探性地询问道。

“你知不知道谁有可能传播了这条视频?会不会是她男朋友之类的?”

“……没有,萱萱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董芹南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之后回答道。

“据我了解,萱萱在上了大学之后还没有交过男朋友。”

“那有没有值得怀疑的人或者能想到的人?”

董芹南的手突然一颤,眉毛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果然她是知道些什么的,李思霁心中一定,有任何线索都比蒙头乱找好。

“我也不确定……”

像秦缘一直握着的手给了她温暖和勇气,董芹南吸了吸气,犹犹豫豫地说了起来。

“但,确实有一个值得怀疑的人。”

“我和萱萱说好了要一起考研的,空余时间我们就一起到图书馆来学习。本来一直只有我们两个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上个星期开始就有几个男生一直纠缠着萱萱。”

“那几个人都是又高又壮的体育系男生,为首的还是我们学校的“贵公子”,一开始我本来想叫保安的,但萱萱却主动跟他们一起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我一起去图书馆。”

“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让保安把他们赶走,说不定萱萱的昏迷就是他们干的。”

“贵公子?”

秦缘抓住了谈话的重点,有这个外号的人说不定就是传播视频的主谋。

““贵公子”史具盛,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大三学长。长得帅身材又好,据说是富二代还是学生会主席,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叫他贵公子,传着传着这个外号就定下来了。”

“据说他出手特别阔绰,经常请体育系的学生一起去外面吃饭、玩耍,那些又高又壮的男生都变成他的保镖了。”

“萱萱本来家庭环境就比较复杂,可能就是被他们这么一威胁,被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得病昏迷的!”

毕竟在同一个城市中,师范学院还隶属于南浒大学,李思霁对这个“贵公子”也有所耳闻。

据说他年少有为,还是在校大学生就已经在学校外买房居住,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由于出手大方,每次都能低分飘过。

只不过,他总是向人打听各个系里漂亮女生的联系方式,也经常听到有家庭条件不好的女生,在他的影响下走上了贷款的道路。

难道说,虞夏萱的昏迷和过多压力诞生的咒灵,是因为贷款和催贷导致的?

“那个,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我把虞夏萱的笔记带过来了,也许在上面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董芹南将手中那叠资料最上方的笔记本抽出,双手握住递了过来。

“拜托了,请让医生一定要救救虞夏萱,请一定要阻止视频的传播。她的家庭给她的痛苦已经够多的了,为什么这样痛苦的事情还会降临到她的身上。”

“请放心!”

李思霁用双手接过递来的本子,正视着董芹南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我一定会想尽一切方法,抓住那个试图恶意传播视频的人,渣,保护无辜者的隐私。”

目送董芹南在秋枫落叶中走远,李思霁二人互视一眼,端正地坐下翻开了笔记本。

虽然不经他人同意,私自阅读他人文件也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但为了找寻产生咒胎的线索,更为了阻止视频的传播,只能在事后郑重的向虞夏萱好好道歉了。

在这个电子设备大发展,连高校学习都提倡无纸化的现在,选择使用纸质笔记本,而不是电子设备自动转录翻译课件的学生已经是凤毛麟角,显然虞夏萱就是依旧坚持。手记讲课内容的一员。

朴素且毫无花样的笔记本上,端正而清秀的字体工工整整地记录着讲课内容,包括图表、素写、公式在内,知识点之间的相互联系十分清晰。

只是偶尔在一些空白比较大的页面上,在页眉和页脚中,会掺杂着很多潦草且微小的文字。

031 内容和推测

“……那个叔叔好像要成为我的继父了。”

(划掉划掉)

“……妈妈开始买婴儿奶粉了,还问我借了钱。”

(划掉划掉划掉)

“……他们又把我忘在家里了,幸好还有婴儿面条,就偷吃一包的话不会被他们发现吧。”

“……继父也开始问我借钱了,说好这些捐款要给我用在大学学费上。但妈妈一直给我打眼色,看来晚上还是多打一份工吧。”

这些琐碎的文字,就像是主人无意识的随笔,如同污渍一样穿插在整洁的笔记本中。

即使原主人将它们涂抹掉大部分,透过那潦草的痕迹,依旧能读出一些零散的内容。

在李思霁翻看笔记本的同时,秦缘也借助安全局权限,进入了师范学院档案系统,调出了虞夏萱的基本资料。

生父早亡,体弱多病的母亲用光了家庭的积蓄,借助学校和社会的多次捐款,虞夏萱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师范大学。

在此期间,她母亲给她找了个继父并生下了她的弟弟。贫困的家庭条件,以及幼儿的抚养费,使得她在学习之余,不得不兼职多份零工。

“那么,会不会是由于金钱纠纷,才使她被那几个男生纠缠?”

结合已掌握的信息,李思霁做出了自己的猜测。

“很有可能。”秦缘在自己的终端上不断操作,将史具盛的个人资料投影出来。

学生会执委会副主席,三好学生,体育部长,外联部长。

简历好的无可挑剔,并且成绩优异,长相帅气阳光,这样的人,怎么会和虞夏萱有什么经济纠纷呢?

“我用爬虫在论坛、贴吧抓取了一些学生们对史具盛的评论,除了大多数对学长的彩虹屁外,有一些评论看起来很有意思。”

好不容易拉到了酒吧的赞助,史学长自己一个人把功劳全揽走了。

今天看见史哥一个人进入酒吧,难怪他这么会花式调酒呢,好帅啊!

学长真是太大方了,看我们拉不到赞助举行活动,自己一个人把赞助费全包了。

纪依依有什么好的,连学弟也来问我要她的联系方式。我一定要减肥,等我瘦了50斤,就要让学弟再也不看别人。

你们听说了吗?史具盛好像经常和校外人员联合,让一些贫穷的漂亮女生欠下贷款,好像有学生家长都跑到学校里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仅如此,有些还不上钱的,史具盛还会把她们卖到酒吧里面。英语系的童晴芷就是因为多次夜不归宿被宿管发现,一查才发现她已经在酒吧里工作快一个月了,据说都被勒令退学了。

……

“看来这个史具盛不像他长得那么阳光啊,明明都是人生赢家的模板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读着学生们的留言,再看看史具盛他那完美无缺的简历,一个猜想也在李思霁心中冒出。

“这个史具盛,会不会因为经济纠纷,强迫虞夏萱打工,才使得他积攒了那么大的压力?”

“不太像的样子。”秦缘点了点自己的终端,一连串字符在她的眼底闪过。

“我追查了投放视频广告,发现视频网站是内上传视频的只有三个人。”

“嗯?”

“并且那家网站是会员制的,只支持虚拟货币交易。用非法视频进行广告宣传,以那些视频创建不良网站,对上传内容和用户留言进行管理,使用虚拟货币交易,再加上这个史具盛……这看起来就像一个完整的犯罪组织啊。”

没想到虞夏萱事件背后,竟还可能藏着一个完整的犯罪团伙。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的李思霁,下意识询问起是否要报警。

“报警?”秦缘翻了一个无奈的白眼。

“思霁哥,你知道像这样的不良视频网站在网络上有多少吗?又有多少这样的网站被举报到了网。警部门?他们手上又正在经办着多少这样的事件?”

“等我们提交了申诉,正式受理也需要两个工作日给答复。等他们完成手头堆积的案件,再开始对这家网站进行取证工作,那都是不知道多久以后的事了。”

“而现在,广告要求的30万收藏很快就能达到,视频一旦上传,便使人们更加关注虞夏萱这个人。人们大量的恶意将化为养分,医院上空的咒胎随时都有可能因此加速孵化诞生的过程,我们是不可能有时间等待执法人员按部就班取证追踪定罪的。”

“一旦视频上传后以种子的形式传播开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它的扩散了。”

“……那么,我们自己来吧。”

李思霁合上笔记本,简单的思索之后下定了决心。

“我们……就是我们两个人吗?”秦缘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思霁,有些疑惑。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秦缘你又有这么好的技术,不如就让我们一起,抓住那个准备要上传视频的人吧。”

“不去通知杜飞炎他们吗?”

虽然要求网。警部门的协作可能不太现实,但如果有一些帮手帮着一起调查的话,也许可以将这件事更快解决。

“我们现在掌握的都是些间接证据,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学校里的经济纠纷,就一定和视频上传者有关联。”

“况且早上那么多人被魅影咒灵打出来,躺在临时急救帐篷里的人还那么多,照顾都照顾不过来。”

“如果他们好不容易抽出了人手,却发现这件事和咒胎毫无关联,那不就尴尬了嘛。”

“就让我们俩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出其中的关联性,如果真的找到主谋,我们再叫前辈一起去收拾他们吧。”

想想也是,一个是昨天才加入协会,连基础培训都没有开始的新人,一个虽然有一定的基础,但在通过新人考验后一直待在吴家大宅,只是不断学习着试图接过家传守封人职责的女孩。

两个人都不算正式的驱邪师,也不曾和别人合作过,能够凭借人脉私下里请求他人的帮助。万一他们发现的事件与咒胎无关,恐怕会成为他们履历中的笑柄,不靠谱的证明。

“……也好,既然如此,就让我们先去找一找这个史具盛吧。”

032 面具下隐藏的另一面

寻找史具盛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即使他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但此时学校正处于放假阶段,除了因各种原因而选择不回家的外地学生,或是为了备战考试,在图书馆努力学习的人外,大多数学生此时早已回家或者在外旅游。

在询问其辅导员,得知史具盛并没有回老家,而是选择留校后。

根据辅导员提供的联系方式,一方面秦缘创建了个小号,主动添加他的好友,试图在社交媒体上寻找到他的个人信息和当前所在位置。

另一方面,李思霁通过来电隐藏功能,试图直接和史具盛通话。

不出所料,电话打过去之后只是无尽的忙音,大概是除了互相认识的朋友和同学外,其他电话打进来都被设置的拒接模式拒绝了吧。

在直接通话的尝试无果后,只能期待秦缘那边通过史具盛自己发布的照片及定位,在网络上找到他可能在的位置。

“目前可以确定的位置有两个。”

在翻阅史具盛大量炫富、炫身材、炫生活照片之后,秦缘通过照片的定位,发现了史具盛常去的两个地方。

“一处是距离较近的高档住宅区东城水岸。史具盛经常在那个定位发送类似回家了,睡晚了之类的朋友圈,同时附上大量电子产品的照片。”

“一处虽然没有定位,但通过照片拍摄到的周边建筑物对比,可以确定那是去年下半年开业,因美女和富豪众多,而火的一塌糊涂的purplecharm酒吧。”

“既然如此,那就先从较近的东城水岸开始找起吧。”

现在时间不过是中午,再喜欢放纵夜生活的人,想必此时也该回家休息了。

即使史具盛不在家中,任何遗留在家的物品,都有可能帮助李思霁二人更了解那个或许存在的犯罪组织。

“但是以我们两的临时权限,是不能直接进入私人住宅啊,如果要进行搜查的话,必须要提出申请。”

秦缘说着就打开了电子表格,准备填写搜查申请。

“不用这么麻烦的。”

李思霁按住了秦缘打字的手指,笑着说道:“身为校园校草,人气帅哥的他,有一些无脑粉丝上门送礼物也是很正常的吧。”

“嗯?”

秦缘有些听不懂了。

——————

“原来可以这样的吗。”

穿着从站点临时租用的外卖服,抱着花束、礼盒以及外卖,戴着头盔的二人,在巡逻保安点头致意之下,进入史具盛租的小区。

“幸亏他住的地方是人员稀少,对绿化和美观要求比较高的高档住宅区。”

“像那种廉价的密集住宅区,都已经开始试运行无人机配送或者管道配送了,像这样假冒外卖人员进入住宅区的方法基本上就不可以使用了。”

李思霁笑着和巡逻的保安人员互相点头致意,在秦缘的引导下,准确的来到史具盛别墅门前。

独门独栋的带花园小别墅内,小巧的鱼池正在水泵的驱动下,不断将水流浇灌在鱼池中央的假山上,发黄枯萎的残荷在水流的波动中缓慢摆动。

与隔壁种满各种高大绿植的庭院不同的是,除了那个自带的水塘,其他地方种的都是些羽衣甘蓝、香菜、茼蒿菜之类的蔬菜。

从后院未上锁的落地窗进入屋内,与室外寒酸绿植不同的豪华的房间就立即映入眼帘。

厚厚的绒地毯,漂亮的吊灯,充满简约时尚感的沙发,满是球鞋的玻璃柜墙,充满豪华感的吧台。

风格各不相同的装饰胡乱的堆叠在一起,简直就像是骤然暴富的人,将喜欢的东西一股脑搬进家里装饰起来一样。

“他不在家。”

谨慎的检查了屋子内所有房间后,各有收获的二人回到客厅汇合。

“但我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两本用字母和数字编写,无法看懂的笔记本,一般来说,这个大概就是他的记账本了吧。”

李思霁扬了扬手中两本笔记本,将它们平摊在客厅的桌子上。

“我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偷。拍器材。”

秦缘一脸厌恶地将一个略大的盒子倾倒在桌上,除了常见的摄像机外,三五只圆珠笔外形的超小型设备,类似谷歌眼镜的眼镜型摄像头,超小型摄影机,无数纽扣外形的针孔摄像头,如同瀑布一般铺满了整张桌子。

“噫——看来这位史帅哥并不像他外表那么光明伟正啊,这么多设备总不是用来拍摄野生动植物的吧?”

随便拨拉了一下桌上的设备,李思霁刚想捏起纽扣型微型摄像机仔细看看,便在秦缘厌恶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不好意思地将它扔到一边。

“除了这些设备,我在他的房间里还发现了数个收纳盒,分别以不及格、及格、80分、满分为标签,或多或少的装着数量不同的u盘,里面……里面都是……呕——”

为了确定u盘内的内容,秦缘随意挑选了一个插入了自己的终端,不堪入目的内容至今仍令她作呕。

简单读取了u盘内少女的面容,交由云端的智能ai进行人脸识别比对。

不出所料,有四张少女的脸庞。与广告链接内的脸完全一致。

“仅仅凭这些东西,就可以让他一辈子在监狱里捡肥皂。这种人还可以被评为三好学生,学校里的人都是瞎子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史具盛这个人对自己的风评和校内形象塑造的太好了。团结同学,热心参加活动,谁也不会想到他是这样的人啊。”

李思霁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只要人设、形象塑造的好,谁也不知道那个白天文质彬彬的他/她,在无人之时,会释放出多大的野性。

“总而言之,有了这些证据就可以请求他人帮助,一起来抓住这个败类了。收拾一下,我们先离开吧。”

正当二人收拾着桌面的设备,准备带着史具盛房间里的u盘离开之时,正门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相貌英俊,身体健壮的史具盛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了屋子,刚放下购物袋,转头看到客厅那呆立的二人,他也同样愣住了。

在李思霁二人回过神来,准备上前控制住他之前。看到桌上散落的设备,明白东窗事发的史具盛毫不犹豫的转身打开房门,向外冲了出去。

“想跑?!”

秦缘轻蔑一笑,不慌不忙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造型怪异的小型玩偶,将从史具盛房间中发现的头发缠绕在上,诚恳地拜了一拜后,将玩偶捏在手心。

【咒锥灵法—二参—缚!】

033 烂熟于心

随着秦缘单手握紧的动作,已经逃出门外的史具盛突然停止动作,痛苦地摔倒在地。

某种常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如同游动的巨蛇,从他的脚尖顺着双脚滑动上身体,瞬间缠附了全身。

如同勒紧的绳索使人皮下出血,除了头部,鲜红的勒痕瞬间遍布了史具盛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样,现在还跑不跑了?”

和李思霁拖着史具盛的脚,将他拉进屋内,握着小玩偶不放的秦缘俯下身问道。

“救……救命。”

史具盛颤抖着,勉强吐出几个字,“我快……不能呼吸了……”

版画般猩红且深凹的印记,如同深林巨蟒的缠绕,紧紧束缚着史具盛的身体,一点一滴地将他肺部的空气逼出。

“让你偷。拍,让你打分,让你上传视频,让你诱导别人欠下高利。贷。”

虽然气愤不已,但还有许多问题需要从史具盛身上才能得到答案。

在史具盛脸色发红,即将陷入昏迷之时,秦缘总算松开的手掌,咒灵的束缚效果才从史具盛身上消失。

“咳……咳,咳咳咳……”

在窒息的边缘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利,从未觉得空气是如此珍贵的史具盛,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厉害啊小缘,大蛇凌空束缚而不伤人,被缚者的性命只在一念之间,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

拥有特殊视角的李思霁看到的东西比普通人更多,在史具盛夺门而逃,秦缘捏住玩偶的一瞬间,一条由乌黑发丝构成的巨蟒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住目标的全身。

“第一,这招是在你离开之后,我才学会的。”这么轻松就抓住了目标,秦缘显然放松了下来,随口解释道。

“第二,如果没有新鲜的,与目标有关联的物品作为媒介,事先处理好的玩偶作为载体,这个诅咒是无法使用的,麻烦的很。”

将虞夏萱的手机打开,点开那则广告链接凑到史具盛面前。

“说,是不是你干的!”

“咳咳,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帮他们找到合适的女生,提出帮助她们解决经济困难的建议,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啊。”

像是知道有这么一天一样,即使仍在不断咳嗽,史具盛像倒豆子般不断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将那些罪恶与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purplecharm酒吧在刚开业时,并没有什么人气。恰巧此时史具盛他们来到酒吧,试图拉到活动赞助金。

酒吧方正想对年轻人做一波宣传,史具盛恰好有能力在大学城内做活动宣传,双方一拍即合。

在第一次活动圆满结束后,因年龄相近而玩到一起去的酒吧老板,向史具盛吐露了酒吧没有特色,无法吸引顾客的烦恼。

灵机一动的史具盛,想到校内有许多寻求课外兼职的同学,其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

一开始还只是做正经的兼职工作,类似收收桌面空酒瓶、搬运器材、引导客流的工作。

很快,因贷款经营而产生的压力,走投无路的酒吧老板,开始将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兼职的学生。

“按你的说法,你只是介绍学生给酒吧老板,之后发生什么了你全都不知道?”

“胡说八道!”

愤怒的秦缘转身进入一楼的卧室,一声巨响后,将装满u盘的收纳盒,连带着衣柜里的旧衣服,一起摔到了他的面前。

“那你说,这些都是什么?”

“这个,这个只是我的一些小收藏,偶尔在学校里偷。摄一下作为爱好。我有罪,我认罚。但拍摄学生不良视频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瘫坐在地的史具盛眼看最关键的证物被秦缘拿到手,只能避重就轻,坦率地承认了一些犯罪事实。

“那这些视频你怎么解释?”

李思霁接过秦缘手中的手机,点开其中的广告链接,广告内一些女生的头像,和散落在地u盘上的头像一模一样。

“你点开,你点开,拖到一分三十四秒。”

将视频内容烂熟于心的史具盛信心十足的指挥着,不知他耍什么花招的李思霁打开了网站链接,将信将疑的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在秦缘厌恶的眼光中,快速将视频拖到一分三十四秒,此时一只手掌从镜头外快速闪过。

“暂停,暂停,过了过了,倒回去,对,就是这。”

“看到没,偷。摄视频里,男人的手腕上有一个纹身,是一条手腕到虎口显眼的蛇。你们再看我的手,没有纹身吧。”

将双手递到二人面前的史具盛身上确实没有任何纹身,但已经推测出这是团伙犯罪的二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他的话。

就算视频里拍到的手不是他的,他也可能是团伙案件里的其他参与者。

眼看二人并不相信,秦缘恶魔般的小手甚至已经开始抓向之前的玩偶,准备再给他来一次束缚。

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史具盛口不择言,说出了另一个证据。

“真的不是我!网站上的视频和我拍的视频,无论是设备、拍摄角度、拍摄手法都不一样。我只是因为认识他们而拿到了特权号,所以才可以抢先一步下载。”

“哦,认识他们啊~你这算是不打自招了吧。小缘,通知杜哥他们,前辈们总有办法从他嘴里掏出幕后黑手的消息,是时候让他见识见识生物读脑仪,反正犯罪分子就算被读成白。痴也没事。”

时间紧迫,距离视频上传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既然史具盛一直兜着圈子,宁愿暴露自己偷、摄的犯罪事实,也不肯透露幕后黑手的消息。

那看来只能吓唬吓唬他,或者祈祷。协会里真的有什么生物读脑仪吧。

“是孙新云!全都是孙新云干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瓶香水,把我介绍过去的人迷。昏后,介绍给那些富豪们。”

“还拍下视频放到网上,用来进行虚拟货币交易。我只是收了他们介绍费而已,真的没有参加他们的犯罪行为啊。”

巨蟒缠绕的痛苦依旧在身上缠绕,以及听起来比这还要可怕的刑具,并不打算因钱而为孙新云卖命的他,总算说出李思霁二人追寻的真相。

034 贫穷的味道

半年前,purplecharm酒吧因为市场定位错误以及老板资金流出现问题,经营陷入困难。

虽然凭借文艺风的装潢,干净清爽的环境,赢得了大学生们的喜爱。

同时由于冠名赞助的学校活动大获成功,新开业的purplecharm酒吧在第一个月门庭若市,忙碌起来甚至都需要排队入场。

然而好景不长,将消费主体定位为学生,推出“谁都能喝得起一杯酒”的活动,虽然在开始时大获成功。

但由于学生总体消费能力较成年人弱,加上正式入学后,学生们有繁重的学业,令人眼花缭乱的社团活动,禁止酒后入校园的校纪校规,以及不容许外宿晚归的硬性规定。

从第三个月开始,酒吧的收入就只能够发员工工资,连一些名贵的酒类都不够购买了。

由于其他产业出了问题,为缓解资金压力,酒吧老板停止了烧钱赚人气的前期投入,转手将这个烫手山芋低价转让了出去。

接手purplecharm酒吧的,正是孙新云与他的朋友们。

年轻气盛的他们,瞧不起原来老板烧钱赚人气,打响名头做好品牌,以后细水长流的做法。

他们东拼西凑了一笔钱,将原本文艺清新的静吧,魔改成为妖艳媚俗的夜店。

同时为了吸引荷尔蒙上头的人,孙新云他们找到了史具盛,希望他能继续介绍廉价但美丽的女。大学生过来兼职。

虽然这些廉价劳动力确实为夜店省了一笔钱,purplecharm酒吧因为美丽的女孩恢复了一定的人气。

但毫无下限的孙新云,希望从这些廉价劳动力身上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或者开发更多昂贵的收费项目。

短暂的思考之后,孙新云将他的魔爪伸向了兼职的女大。学生。

“你明知道孙新云他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把你的同学、学妹、学姐都推入那个火坑?!”

半年的时间,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惨遭孙新云和史具盛他们魔爪的残害,多少绝望的女孩只能无声的痛哭。

“还能为什么?他给的钱太多了呀!”

交代了一切的史具盛反而不再害怕,像是放下心中重担一样,痛痛快快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按照他们给的容貌评分标准,只要介绍了及格线之上的女生去兼职就有钱可以拿,特别美丽的女生还有额外奖励。”

“我想那些兼职的女生和我一样吧,如果不是为了钱,师范学院的人谁还会去那里工作呢?”

“你到底是怎么找上她们的?为什么她们会愿意的去那种混乱的夜店兼职?”

李思霁想不明白,明明这些学生有着光明的前途,考入师范学院的她们,再不济都可以去做家教或者夜托,为什么要为了更高的工资,冒险去那种地方呢?

“……气味吧。”

史具盛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明明自己也穿着那些名贵的衣服,金贵的球鞋,用的都是以前从不敢想象的清洁用品。

但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味,却时时刻刻缠绕着他,让他无时无刻不想起自己以前的贫困生活。

那种连吃了一个童年的素面,从头顶到脚底都是透心凉的生面团味;那种只能抢着志愿者送来的旧衣服,穿在身上挥之不去的灰尘味;那种砖土矮房内,随着漏雨而飘散的青苔味。

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努力兼职赚取生活费,研究时尚试图穿的周围人一样,但总会有人在靠近他时,问。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就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怪味?”

就像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驱散那股味道一样。

即使那些人把自己包装成花朵,但很少有人能把自己杂草的味道也变成花香。

无论是突如其来的灾祸打破了他们的伪装,还是为了购买更多的香料掩盖自己的味道。

和史具盛身上味道相似的人,在面对高报酬,高利。贷,甚至是需要出卖身体隐私的贷。款时,总会为了看似可能实现的梦想,透支自己的未来。

无论是不承认自己的平庸,盲目投资自己,还是不愿背负沉重恩情,试图一次性偿还债务。

甚至是那些被花花世界遮盖双眼,看不清自己的能力,以为短时间之后就能一夜暴富的人。

史具盛总能够在人群中快速地找到她们,正常的以高时薪为诱饵,或是直接诱骗她们办理孙新云的小额贷款。

在美丽的少女陷入套路贷后,协助孙新云等人,一步一步使少女们欠下更多。

在她们走投无路时,唆使她们出卖自己唯一剩下的东西,榨取她们最后的价值,以换取孙新云给的高额报酬。

“哪有什么味道?同样是人,哪里会有什么不同?”

一个是从小就成长在大宅中,从不用担心衣食住行的大小姐,一个是小时候得到祖母资助后,从此衣食不愁的普通人。

两个人从未深刻体会到生活困顿的感觉,更别提理解他所说贫穷的味道。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你都能住在这种高档住宅里了,为什么还要为了那点酬劳欺骗他人?”

无法理解史具盛复杂的眼神,但他至少承认了诱。骗少女的事实。

但为什么,能住在这种高档小区,家中囤积了大量奢侈品的他,需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很简单,我穷怕了。”

“我害怕再回到以前,那个砖土堆砌出来的,会漏风漏雨的危房;害怕那个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再无它物的老家;更害怕那些资助我上学的好心人,那些恩情压的我喘不过气!”

“在帮孙新云他们做事之前,我每年都要回去感恩那些好心人,每次只能穿这些干净的旧衣服。”

自暴自弃的史具盛抓起地上的旧衣服,与其说是在为自己自己辩解,不如说是在释放埋藏在心底的压力。

“衣服可以不干净,但绝不能看起里太新、太贵,因为这不符合人们对我的期望。”

“我也只是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啊,连买件新衣服都要小心翼翼,在学校、村里只能活得那样卑微。”

“高中时的同学都是我的恩人,街上遇见的每个人我都要笑着打招呼,因为没有他们,父母双亡的我甚至都活不下去,更不用说在他们的资助下上了大学。”

“太难了,要还清他们的恩情,实在是太难了;要掩盖自己身上的味道,太难了;要体面的活下去,太难了。”

无数个捐款仪式后的深夜,他都彻夜难眠。

不是因为感激,而是因为背负的恩情太重,重到让他无法喘息,重到失去继续前进的信心。

于是他选择了逃避,借口学业繁忙不再回村,同时在学校里努力扮演好三好学生的形象,积极参加学校活动,让自己忙到没时间回想起自己的过去。

当孙新云等人以高额回报作为诱,惑后,史具盛为了装饰自己,为了麻醉自己,为了积攒回报恩人的资本,勤勤恳恳地做起了类似人牙子的工作。

用充满罪恶的金钱麻痹着自己,用从前不敢想象的奢侈品遮住自己的眼睛,才能不要去看那些被诱骗签下套路贷,利滚利之后无力偿还,只能任人鱼肉的可悲少女。

“无论什么借口,都不能掩盖你们诱骗无辜少女欠下高额贷款,并以此为威胁,在强迫或下/药拍摄不良视频后,放到网上进行虚拟货币交易的犯罪事实。”

看着穿着时尚考究的史具盛瘫坐在旧衣服堆中呐喊,因为同情那些被迫失。足的少女而满心愤怒的秦缘,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她蹲在史具盛面前,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现在有一名少女因为你们的伤害危在旦夕,为了救她必须要阻止视频的上传。如果你还有一丝良心的话,告诉我,孙新云他们在哪里?”

“……purplecharm夜店生意火爆后,孙新云已经很少出现在人们面前,平时没人知道他会在哪里。”

“但每个月月初的第一个星期五,他一定会出现在酒吧二楼包厢,一边视察工作,一边物色新的目标。”

秦缘平静的眸子里似乎充满了令人宁静的力量,平静下来的史具盛看着秦缘,缓缓说出孙新云的下落。

“周五?不就是今天吗?”

“是的,就是今天晚上。”

“他一定会出现在夜店二楼的包厢里,像帝王一样随机挑选一名漂亮的女孩子,用他那瓶神奇的香水迷倒她,再拍摄不良视频。”

“或者直接将一名欠下债务的女孩带进包厢,以将债务问题暴露给她身边所有人为威胁,强迫拍下她的视频,上传到网上。”

秦缘连忙查找起purplecharm的位置,同时预定一辆网约车。

“时间不早了,夜店就要开门了,你们能救下那个无辜的女孩吗?”

“那还用说吗,你以为我们是你啊。”

李思霁与站起身的秦缘不屑地跨过旧衣堆,无论房子内的装饰多么华丽,现在看来都充满了犯罪的污秽。

“我们一定会消灭孙兴云势力,不仅是医院里的受害者,夜店里的所有受害者,我们都会去拯救!”

痛风来着,吃了药再更

盒马买了只500的帝王蟹,一人吃完好像有点痛风了,晚点再更新哈。

035更新之后本章会删。

036 Purple charm夜店

姚大有是夜店的保安队长。

在孙新云接手酒吧,改变经营方针后,原来的保安队伍除姚大有外,其余人都被新老板以“年龄过大,不符合本店气质”为由解聘。

年近六十,两鬓斑白的他为什么能被孙新云信任,任命为保安队长,同时领取其他保安15倍工资的原因,一直是年轻员工们热衷于猜测的问题。

直到一次员工聚会,事前商量好的年轻人们轮番劝酒,总算从被灌得意识不清的姚大有嘴中套出了答案。

“额嗯……没……没什么。”姚大有醉眼朦胧,打了个酒隔。

“也就是我眼光比较好。年轻时看得多了,嗯……眼光就能练出来了。”

在队员们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满脸通红的姚大有滑下椅子,沉沉地倒地睡了过去。

……

“嗯,806886,样貌中等偏上,有点平腰还有点粗,啧,勉强合格吧。”

心里这么想着,姚大有依旧满脸笑容,对着坚持要走专属通道的女客人劝道。

“这位客人非常抱歉,专属包厢现在已经完全满员。”

“如果您坚持要从这边进去的话,可能需要等一小时到一个半小时才有包厢空出来,不如走普通通道怎么样?对于您这样的美女,本店前三杯鸡尾酒免费。”

愤愤不平,穿着时尚的女孩最终还是拒绝等待,小声嘟囔着“什么态度!”“再也不来了”之类的话,和身边的人从正门走进了夜店。

“啧,最近来的客人颜值质量越来越低了,连这种程度的人都想要走专属通道,也不对着镜子照照自己。连人鱼线都没有,还好意思露腰?”

这也就是姚大有能够领取远高于其他同事工资的原因。

见多识广的他,总能在来客中挑选最适合包厢中贵客口味的“猎物”,带领着保安队伍拒绝一个又一个心怀鬼胎的loser,维持着进店人群的总体颜值标准。

“到现在都没有什么高分少女,老板都上二楼巡店了,该怎么办啊。”

就在姚大有有些着急,思考着是否要加快挑客速度的时候,两名年轻人的到来让他眼前一亮。

浅蓝色的衬衫随意在腰间打了个结,搭配那深色的露踝牛仔裤,清纯中带着一丝俏皮。

衣着间透露出漫不经心的随意感,让她那张略有些青涩的脸显得格外诱人。

而她身旁的男子更是不得了,虽然衣着普通缺乏时尚感,一看就像是第一次进夜店玩的学生。

但那份有些兴奋,有些紧张的表情,太能勾起别人的保护欲了。

这不就是老板点名要找的,适合陪富婆们玩的男孩吗。

今晚孙老板又能大挣一笔了,抱着这样的念头,姚大有连忙迎了上去。

“欢迎欢迎,两位客人是第一次来吗?我们对新顾客有优惠,吧台酒水免费,而且可以入场,这边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保安这么热情,但能不用再排队等待,但能尽早入场避免新受害者出现比搞清楚这个问题更重要。

谢过热情的保安,李思霁和秦缘并肩同行,从侧门两名健壮的年轻保安中间进入了侧门。

绚烂的灯光不断闪烁,嘈杂震耳的音乐令人痴狂。

舞池中年轻的男男女女随着帅气dj的打碟不断摇摆,白昼的躯体在空中不断散落的金属色塑料闪片中不断狂舞,少女们的长发不断甩动到舞池中的钢管上,狂欢暧昧的气息笼罩着整间夜店。

“我去楼梯边寻找机会上楼,思霁哥在楼下做好准备,防止他们逃跑。”

星光点点的闪片中,二人仔细观察了安全出口以及疑似保安人员所在的位置,在劲爆的音乐声中交流起来。

“你一个人没问题?”

四周都是不断舞动的年轻男女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推力让李思霁不得不紧贴着秦缘耳边大声说话。

“没问题!”

勉力推开身边不断试图靠近的人,秦缘亮了亮自己左手的尾戒,咒术所用的锤子和钉子都在其中。

“那你自己小心。”

浪潮般涌动的人群不断随着音乐摇摆,为了躲开周围人手中的酒瓶,李思霁不得不与秦缘分开,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走向被四五名西装革履的壮汉把守的楼梯。

周围人疯狂扭动的舞步更加狂乱了,随着dj的换碟,晃动的人群更加努力地摇摆起来,被周围的人推搡着,李思霁来到了舞池边。

不等他再次进入舞池向楼梯方向挤去,三名气质高雅穿着不俗,却满脸潮红的年轻妇女一拥而上,拉着李思霁的手就不让他走了。

“小帅哥,来陪姐姐们喝一杯吧。”

……

“哇,守旧派,穿的够火辣的。”

二楼包厢的单向玻璃内,四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举着望远镜,嘻嘻哈哈地看着舞池内摇摆的男女。

本以为今晚都是一些照着杂志推荐穿搭,毫无身材和颜值,只是为了放。纵而暴。露的年轻人。

没想到在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孩中,走出了一个清纯少女。

“哪呢哪呢,我看看。”

孙新云一把拿过同伴的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呜哇,就她了。”

在千篇一律厚妆媚俗的人群里走出这么一个有风格的女孩,简直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住她,实在不行……孙新云摸了摸口袋中的香水,自信地笑了笑。

实在不行,就拍下视频要挟她好了。

“小姐姐,一起来喝一杯吧,我们在二楼包厢有好酒,16年的泰勒波特哦。”

少有人能拒绝年份葡萄酒的诱惑,不管她是不是知道这酒的价值。

更多的时候,只要让她拍一张酒瓶的照片发在朋友圈,总会有把她设置为特别关心的人帮忙解释的。

试过一次昂贵奢华的美妙滋味,闻过花花世界醉人香味的人,总会忘记自己能力的极限,透支着自己的未来追逐那虚假繁荣。

负责诱人上楼的掮客从秦缘入门起就盯住了她,看着身材娇小的她在人群中无助地随波逐流,不禁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无声无息地靠近了秦缘,递上了一张二楼的邀请函。

看着秦缘走向二楼的背影,掮客猥琐地一笑。

“嘿嘿,又有个新人可以玩了。”

我错了

不该把蟹壳和波龙吊汤下面的,痛风痛死我了。

037 走廊与酒

如果说一楼是躁动狂欢的盛宴,那么二楼就是枯寂阴冷的坟冢。

将邀请函递给把守在楼梯间的西装壮汉后,他沉默着掏出了钥匙,一言不发地打开了两扇隔音门,鞠了个躬便退到了一边。

二楼空调的温度打的极低,刚一踏入门内,一股寒风便迫不及待地把秦缘包裹住,像是具有生命一样将她向走廊内拉扯。

虽然走廊内的墙壁和其他酒吧一样,是统一的奶油色且十分干净。

但这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寒风,却却像是生物的呼吸一样,一直吹拂着走廊中的人。

阴冷、粘稠,微微的刺痛感包裹着情缘裸露的皮肤,简直就像是被阴冷的毒蛇缠住并舔舐一样。

“……半异界化了吗。”

秦缘自言自语道,默默思索一下后,从尾戒中掏出一只小小的刺猬型玩偶,并拔下自己的几缕头发缠绕在上。

伴随寒风而来,一直萦绕在耳边浅浅的低语骤然消失,秦缘终于可以集中精神,好好观察二楼的环境。

二楼的走廊呈明显的“y”字型。

自隔音门入口进入后,一根柱子便突兀的映入眼帘。

走廊由于承重柱及沿柱延伸的房间分割,在承重柱前两侧分开,整个二楼就像是一个圆被“y”字分开来一样。

联系两侧区域的地方只有中间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后门,想要出去就一定要走回隔音门这里。

用来营造气氛的灯光,总让人觉得像是摇曳的烛火一样,暗淡又无力,只能刚好照亮一小片区域,在忽明忽暗中笼罩着走廊。

猩红甚至说暗红色的墙纸和地毯,包裹着走廊的下半部分,每走一步,都像是有无尽的血泪从脚底涌起,包裹住来者。

在厚实的墙壁上,伫立着一扇扇沉默的包厢门,无言的恐怖气息从门缝间向外飘散。

在右侧走廊的尽头,一个包厢房间的门已经向外打开,从中泄漏的微弱音乐声和明亮灯光,像是压抑下的唯一希望一样,呼唤着秦缘前往。

失策,秦缘心想。

自跨过隔音门后,二楼便与外界彻底隔离,成为令人毛骨悚然的异世界。

无论是谁,只要继续待在走廊内,这股密室般的压迫感就会紧紧围绕住她,沉重的心理负荷会让人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里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楼层了,而是掺杂着无数痛苦的回忆,无数沉沦的欲。望,无数卑微的祈求,与无数绝望的痛苦,与地形结合形成的封闭密室。

就像那些受害者一样,既恐惧又悲伤,害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不想让伤口暴露给别人。

对于意外撞破自己秘密的人,受害者在慌乱中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紧紧的将闯入者束缚住,拖下来,不让自己的伤痛再暴露给更多人。

这已经不是秦缘的能力所能够应付的场景了,并没有多少天赋的她,主要是由于祖母的严格训练,以及容易模仿,从诅咒故事本身中复制出来的能力等原因,拥有的主要是单对单的能力。

而面对这种受害者由于恐惧记忆的残留,集体在无意识间用负面意识包裹住整个二楼,营造出来的半异界,秦缘再强的单体攻击也无法消灭整个场景地图。

只能希望在抓住孙新云,摧毁他罪恶的团伙之后,照进受害者心底正义的阳光,能够将维持这片异界的力量散去。

秦缘咬咬牙,平复心情后露出营业用微笑,向走廊尽头打开门的包厢走去。

“喝两杯?我们这有长岛冰茶,爱尔兰之雾,薄荷茱莉普,都是些好喝又度数低的酒,包你喜欢。”

刚一进门,坐在靠门侧沙发上的青年便举起酒杯,笑着欢迎她的到来。

除了正对着楼下舞厅的大落地窗外,包厢内的装潢到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酒瓶、果盆、桌游,就像是周末集体出来放松的普通人一样。

“现在有多少收藏多少购买了?30w有没有?”

一个体型微胖,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年轻男子,兴奋地向坐在沙发正中的孙新云询问道。

“我看看啊……已经23w收藏了,人气爆棚啊。”

同样一脸兴奋的孙新云操弄着手机,大声地向身边的伙伴炫耀。

“投币的也有数万人了,这次我们真的要红了!”

“你们是做短视频的?”

为了不引起怀疑,秦缘随意地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坐了下来,顺着孙新云他们炫耀的内容饶有兴趣地询问道。

“是啊,也就随便做做,没想到一下子就火了,我们现在都是网络红人了。”

孙新云四人嘻嘻哈哈地笑着承认了,尤其是刚进包厢时和秦缘打招呼的那个人,目光尤为热切,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酒杯。

“哇好厉害啊。”

秦缘不熟练地学着网剧中傻白甜女配的样子,一脸崇拜地看着孙新云。

“你们都是拍了些什么,我可以学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孙新云他们互相看了看,若有所指地大笑了起来。

“不过你还是个新人,没人气就不会有人看。不如这样,我们免费包装你,下一部视频以你为主角拍摄一部动作短片,包你能火起来怎么样?”

动作片?这名字怕是前面要加个爱情吧。

秦缘忍耐着心中的怒意,脸上仍是傻白甜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向孙新云方向靠去。

“好啊好啊,要是能当网红,赚到的钱不就可以随便买化妆品了嘛。”

只要能获得他身上的任意一部分,甚至是普通的头发、皮屑,秦缘就有把握置住几乎比她高一个头的孙新云。

就在秦缘的手即将接触到孙新云肩膀,捻起他卫衣上的头发时,一直热切盯着秦缘,盯着秦缘手中酒杯的年轻男人不再忍耐,高声喊到。

“妹子,喝一口啊,你这酒端在手里是要把它捂热了?”

谁知道你们在酒里放过什么东西,秦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收回伸出的手臂,托起酒杯象征性地浅浅眯了一口。

“我平时不怎么喝鸡尾酒啦,要不哥哥给我做个示范,教教我该怎么品尝鸡尾酒?”

“好啊。”年轻男子猥琐地笑了起来,站起身坐在秦缘身旁。

秦缘本想推开,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强烈的眩晕感猛烈地袭来。

“不过我倒更想尝尝你呢,哈哈哈。”

在彻底昏迷前,秦缘勉力松开了左手手掌,暗扣在手心的玩偶掉落外地,接着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038 紧急预案

在把守楼梯的保安艳羡的目光中,李思霁被一名富婆拥搂着上了二楼。

在一楼吧台处被三名富婆包围住后,因醉酒而面色潮红的她们像是事先达成过什么协议。

在两名年纪略大的女士遗憾的目光中,年纪稍小但浑圆饱满的一名年轻妇女伸出她纤细粉白的手指,媚笑着挑起李思霁下巴。

“小帅哥,第一次来这里玩吗?看你的样子有点紧张啊,是不是不太适应这嘈杂的环境?要不要和姐姐上二楼,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聊聊天?”

李思霁本能的就想拒绝,刚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被两旁的妇女抱的严严实实。

“小帅哥别害羞嘛,姐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带你尝尝这家店的特色。没准等你尝过了以后,就再也忘不了它的味道了呢。”

在迎面而来浓郁的香水气息中,为了能尽早上二楼支援秦缘,李思霁不得不忍辱负重,在假装犹豫了一阵后点了点头。

“开门。”

身穿皮衣皮裤的年轻富婆一边仅仅地搂住李思霁的手臂,一边高傲地命令保安打开二楼的隔音门。

由于靠的比较近,在行走间年轻富婆的长发时不时甩到李思霁的脸上,沾染在头发上的暧昧酒香和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然而二楼隔音门打开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寒意和夹杂其中的不适感,让他不由自主的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这已经不是什么夜店装修了,夹杂在寒风中若隐若现的哭嚎,以及受害者们求而不得的呼救声,将整个二楼化作了一片魔窟。

“真是的,为什么老板总要把二楼的空调温度打这么低。”

年轻富婆似乎听不见阴风中的呼救声,只是不断抱怨着过于寒冷的空调温度,拉着李思霁便向左手边第二个包厢走去。

包厢的内部装饰与吕与普通ktv包房相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普通的全息投影仪正播放着演唱会的实景,调酒用机器人将五杯鸡尾酒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后,默默地从墙壁暗门中退出。

“小帅哥有没有喝过他们家的特色鸡尾酒,度数低颜色好看,加了枸杞还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哦,来尝尝吧。”

打开二号包厢门的年轻富婆刚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端起桌上的鸡尾酒,献宝似的端到李思霁面前。

想要从这名富婆口中套出更多有关夜店的信息,李思霁本打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由于尺寸不合带不上手指,只能选择当吊坠挂在胸前的戒指突然动了起来,像是被磁铁吸动一般,直直地向着门外飘去。

毫不犹豫,李思霁从戒指中取出了厨刀大小的锋魔轰,在年轻富婆惊恐的眼神里,走出了包厢房门。

走廊内淤血一般的墙纸真正的沸腾了起来,大块大块的凝固物从墙上剥落,在扭曲变形中化为一只只粘稠的八爪鱼。

八爪鱼们抖落着身上猩红的液体,无声嘶吼并舒展着长满吸盘的触手,在强有力的腕足支撑下,蹦跳着向李思霁袭来。

面对不断袭击而来的怪兽触角,持刀少年一步也不退让。

微微下蹲蓄力后,李思霁挥动起手中朴实无华的锋魔轰,保持着迅猛的攻击态势,将行进中的怪物一刀两段,那成群的触角都不能靠的他一步。

踏着脚下柔软且不断微微抽搐的触角残骸,在一片污秽的血污中,李思霁跟随着戒指的指引,来到了右侧走道尽头的房间。

零散的桌游,打开的酒瓶,尚有压痕的沙发,留有水印的酒杯,似乎说明这着房间的主人还未离去多久。

戒指游动的力量越来越大,拉着李思霁便向沙发走去。

弯腰看向布满灰尘的沙发底部,他发现了吸引戒指的物品。

一个小小的,缠绕着头发的刺猬型玩偶。

这是不符合时尚奔放夜店风格的饰品,更别提李思霁曾经在秦缘的腰间,看到过相似的玩偶。

在拾起玩偶一瞬间,连带着头发的它顿时化为飞灰,包裹住戒指。

接触到灰尘后,戒指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以三短三长三短的频率开始颤动起来。

“求救信号?”

祖母的“一般常识课程”再次发挥了作用,虽然一开始并没有理解戒指颤动的含义,但在凝神仔细一想之后,秦缘想要传达的求救之意李思霁便理解了。

可是该怎么找到她呢?不说暗门之类的密道,即使将人打晕,再装作搀扶昏迷的朋友回家,在夜店的环境下也是稀松常见的事。

在李思霁焦急地寻找房间内可能存在的其他线索时,按三短三长三短的频率颤动了十次的戒指安静了下来,再次牵引着他向室外走去。

这戒指的功能都被你玩出花来了。

李思霁一边吐槽,一边庆幸秦缘做好了紧急预案,跟着戒指的拉扯力量向店外跑去。

“醒了啊。”

当秦缘挣脱黑暗,勉强睁开双眼之时,孙新云正拿着她临时证件上的照片,和她的脸作比对。

回想起包厢内自身突如其来的昏迷感,以及睁眼所见的陌生天花板。

秦缘立即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孙新云团伙手中,下意识就想要跳起来擒拿住面前的年轻男子。

但迟缓的触感,松弛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微弱动作却在告诉她,自己似乎已经在不明原因的作用下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没想到啊,安全局的人也会来夜店玩,原来我们的店已经变得这么有名气了吗?”

随手将秦缘的证件等物品甩到地上,孙新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桌子的前端,伸出手指从她的锁骨处挑起了下巴。

“还正好啊,一般的视频已经吸引不了多少人了,我们正想换个方式,加点职业扮演进去。有你这个货真价实的美人,我们的网络视频贩卖生意一定能破纪录的吧。”

站在稍远处的两个同伙不怀好意地邪笑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端起便携式摄像机和补光灯,期待着重复过无数次,却又令他们百看不厌的娱乐活动再次上演。

039 地下室内

阴森的地下室内,除了名正在一旁摆弄电脑的年轻男子外,其他三人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脑海中沉沉的眩晕感似乎有些散去,秦缘挣扎着移动身体,试图尽快恢复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勉强开口询问了,但似乎并没有人打算回答她。

“嘿嘿嘿~”

在头上戴好便携式摄像机,已经脱掉白衬衣的微胖男子迫不及待的凑上前,满眼放光地盯着她。

“第一次搞真的呢,听说安全局的人都有异于常人的特异功能,说不定连玩起来都和一般人不一样啊哈哈哈。”

“这个女孩得杀了。”

孙新云坐在随意堆砌在一起,沾满灰尘的椅子上,冷静地说。

作为团伙的老大,孙新云很清楚地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可以控制,什么样的女孩绝对不会屈服。

冷酷的话语在地下室内回荡,一脸邪笑的微胖男子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的看着孙新云。

“开……开玩笑的吧。”

回望了一眼摆弄着补光灯,听到孙新云命令后一脸茫然的同伙,微胖男子走到孙新云面前,玩笑般说道。

“不,那个……也不用杀人吧?”

像平日里喝酒开玩笑那样,微胖男子拍了拍孙新云的手臂。

“这可不行啊老大,像平日里那样玩了之后把拍的视频放到网上不就行了嘛,有把柄在手她不会做出什么。”

“哦,你这样想的吗。”

孙新云站了起来,些许的灰尘沾到了他的裤脚。

明明他的体格、个子都不如自己,微胖男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可真想把你扔进河里喂鱼啊!就你小子喜欢怀旧风,选谁不好非要选一个安全局的,这样的人是一段视频能够控制的吗?”

孙新云的右手伸进口袋,看着面前质疑自己壮汉,似乎就要掏出什么东西出来。

“饶了我吧,老大!饶了我!”

看着孙新云的手伸进口袋,一米八的壮汉一脸惊恐地向后退去,连他们身后摆弄摄影设备的男子都忍不住向后退去。

“你一说要杀安全局的人,我真的害怕了。我按你说的做,这就去准备菜刀和粉碎机!”

孙新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很好,动作快。”,一边对角落里摆弄电脑的人吩咐道。

“把迄今为止所有的视频全部备份。已经有人来查看我们的店了,只把下次要公开的东西全部准备好,收割一波虚拟币后就重新申请服务器,新建账号重新开始。”

“是,明白。”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噼里啪啦的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这个女孩就拿来试试新药,房东给了我一瓶效果更强的,效果好的话下次就直接用在新地方。”

“开始吧。”

从另一边口袋中掏出了一只约九十毫升的香水瓶,孙新云走到秦缘躺的桌子边,随意地坐了下来。

“怕吗?”

像聊家常一样,孙新云亲切地握住了秦缘的手。

“你们这些人。渣败类,法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吼。”孙新云笑了笑,“都这么有力气开口说话了,看来这药效对你并没有多大作用啊。”

“你倒说说,我们做了什么?”

“套路贷,暴力催贷,软暴力,偷摄,组织买卖,上传视频进行虚拟货币交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左手已经恢复控制,只要再拖一会,药效就能过去了。

“哦,对我们了解的挺多的,原来你是在为这些事情找我们啊?”

看着秦缘不自然抽搐的左手,孙新云毫不在意,笑着说道。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了。要知道租下酒吧,雇佣催贷人员,购买设备这些可费钱了,特别是这个”

他一脸认真地举起香水瓶,在秦缘面前摇了摇。

“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配合我们拍视频的啦,这种时候就要靠房东卖给我们的香水。你别看它少,就那么一滴,沾到了就可以把人迷晕。”

“开个店我容易嘛,这个查那个查的,不赚点外快怎么才能还清贷款?”

秦缘不敢置信:“就为了这个?那些被你控制,被你摧毁了人生的女孩们怎么办?那些绝望痛苦的女孩们该怎么活下去,你们有想过吗?”

“能说这些屁话,看来你是差不多清醒了是吧。”

将香水瓶盖打开,避开秦缘充满质问的眼神,孙新宁找到了喷头,将它对准了秦缘鼻子。

“别担心,别害怕,不会有什么痛苦的。这次的新香水能让人保持30分钟的昏迷,你毫无痛苦地看到天国的。”

“一起享受吧,哈哈哈。”

“还我妹妹!”

地下室长满褐色苔藓的潮湿天花板骤然破裂,在碎石尘埃中,李思霁伴随着月光毫不犹豫地从地面跳了下来。

“哪来的傻小子,想干什么!”

虽然被碎石瓦砾吓了一跳,但看到来的只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往日里玩弄他人生命的痞气顿时化作怒火,端着菜刀等物的微胖男子甩下杂物,拎着武器怒吼着冲了上来。

“去死吧!”

看着向自己冲来的壮汉,李思霁不慌不忙抓起身上的灰尘撒向他的眼睛。

趁壮汉下意识闭眼的时候,左手用力抠住他的手腕,使其忍不住疼痛松开刀具时,转身利用他前冲的力道将右手下穿手肘,反手抓肘下压,并用右脚扫腿。

电光火石之间,方才还叫嚣的壮汉已然倒地,陷入昏迷。

“哟,娃娃脸还是个练家子。”

眼看壮汉这么轻易被打倒,准备冲上前的另外两名年轻人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孙新云。

无所谓的笑了笑,孙新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原地蹦了两下算是做了准备运动,挑衅似的摆了摆手。

“来啊,你妹妹就在这里。”

按照项链指示来到酒吧旁的废弃仓库,越发心焦的李思霁在搜索一楼无果,地下室门紧闭的情况下,用锋魔轰在项链一直指引的地方全力出手。

厚实的地面破碎,露出了地下室的情况,眼看自己的表妹只是被人控制在桌子上,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李思霁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还来得及。”

年底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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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榨取自己

——世界是美丽的,很多人这么歌颂道。

东升西落的辉煌,风起云涌的壮阔,生老病死的循环……

这些自然界的恢弘史诗自不必多说,即使只是占据世界历史舞台短暂时光的人类,也在为更好的生存而不断奋斗,从冷酷的大自然中撕扯下一块块土地,在此之上建立起充满着足以掩盖其丑陋的现代都市。

这个世界的本质从来都不是轻松愉快的,反而应该说,就算只是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拼尽全力了。

草食的初级消费者遭到肉食动物的捕食,顶级掠食动物又死在人的枪械之下,而持枪的某人又会败在某些非人存在的手中。

而就算是非人的存在,比如咒灵们——也会输给普通的人类。

胜者从来都不是永恒的,这是这个绝望而残酷的世界里,唯一永恒不变的真理。

既有神圣,也有卑鄙,同时也存在着为了各自理由不得不去伤害别人的情况。

然而即使如此,世界也依然是美丽的。

作为自然演化过程中最不可能出现的奇迹——生命,只为存在而讴歌。

没有高低贵贱,没有轻重缓急,生命只因为存在而精彩,只要继续生存下去的话,就一定看清这美好的世界。

在踏入这个咒术世界之前,在平淡而温暖的阳光的沐浴下,李思霁一直是这么想的。

——世界是丑陋的,无数人这么诅咒着。

想好好活下去是极为艰难的,单凭心底朴素的善意无法在这个充满潜规则的社会中存活,而纯粹不加掩饰的恶则会为自身招来毁灭。

同时,恶对善嗤之以鼻,善对恶感到愤怒。

因此,为了在这个畸形的世界更好的活下去,为了在这个充满漏洞的世界不断前进,一部分人选择了灰色的存在方式。

既不是纯洁的善也不是恐怖的恶,只是会顺应时代,在夹缝中随波逐流的一个群体。

既嘲笑善的幼稚,又在心中莫名的是非观里,坚称自己不是恶。

明明做着残酷的恶行,却否定恶意的存在;宣称自己并不是恶而是普通的人类,却摧毁了无数普通人平淡的日常。

也正因为这样,丑陋的东西才会不断地产生出来。

一边嘲笑一边提供贷款,一边侮蔑一边暴力催贷。在无聊的日子里杀人,对无法抑制的自身欲。望找借口开脱——那就是孙新云,那就是他的日常。

从勤勉的创业者变为苦苦支撑的濒临破产者,在与房东的倾诉中获得神奇的香水和资金支持。

利用房东提供的初始资金和一些奇思妙想构筑出套路贷系统,利用神奇的香水控制不愿屈服的美丽女子。

耗尽心思招来青春美好的身体吸引富豪消费,为了报答房东的恩情和贷款,组织人手建立起隐藏的会员制视频网站。

没事的没事的,只要不被人发现是我做的,他一直对着自己说。大不了还完房东的钱之后,多创立几个慈善基金好了。

难以偿还的资金,难以控制的意志,孙新云像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火车,不断向着充满罪恶和欲;望的深渊滑落,在流水线般的操作中,屏蔽了自己的良心。

就算我不做,也会有人做的;都是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大学生的错;都怪你们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谁让你们来我这贷款的

在连欲、望也为之麻木的罪行之中,孙新云的灵魂笼罩起诅咒般的雾霾。

“我只想变成更好的我,我只想做个好人。”

——————

从小腿传来逐渐强烈的痛楚,仅仅是触碰到脚踝裸、露的肌肤,全身都像是触电般感觉到某种难以抗拒的麻痹感。

在敌人轻松地拿下团队中的打手后,孙新云并没有如同电视里弱。智的反派一样,哇哇怪叫着冲上前送人头。

简单对比了双方的格斗水平,无论是自己,还是另外两个技术人员都不可能是练家子的对手,那么应对的方法就很简单了。

趁对手的妹妹还在自己手中,对方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之时,孙新云果断掏出房东新给的香水,狠狠地摔在地上。

无形的雾气自破碎的玻璃瓶中飞速弥散开来,如同生命体般远离孙新云团伙四人,裹挟着怨念向李思霁袭来。

在李思霁的视野中,仿佛整个地下空间的空气都活了过来,深厚的怨念从孙新云等人的身边盘旋而起,诅咒着四人,却被无形的雾气缠绕,不得不充满愤怒地冲向他。

孙新云究竟摔了什么,这雾气构成的异形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在思考这些事情之前必须更优先应对的,就是尽力躲开或者击退这些不明的人形雾气。

普通的斩击就像搅动空气般无效,需要蓄力才能发动的莹闪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使用,即使冒着被雾气击中的风险冲向孙新云,也很快就被聚集而来的人形雾气击退。

在躲开少女型雾气人形向自己伸出的尖锐利爪时,俯冲而来另一个咒灵从背后击中了他的小腿。

虽然吃痛之下立即转身击散了雾气,但凶猛的麻痹感随着血液的跃动,不停地向自己的心脏和大脑发起袭击,头脑中根本无法想出有效的解决方法。

在周围雾气咒灵虎视眈眈,脑中的眩晕感即将击倒他的瞬间,李思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勉力举起右手的锋魔轰,狠狠地扎向了左手手掌。

随着溅起的血液,穿透手掌的刀刃给自己带来极其强烈的痛楚。

幸亏如此,李思霁再次躲开了一只俯冲而来的咒灵。

既然冲上前去用近身攻击打倒敌人是无法实行的,而且左手在持续不断的失血,那么就必须尽快做出强有力的必杀一击。

李思霁通过搜索的儿时记忆里的理论,在不断地躲闪中回忆起祖母教导的方法,强行使自己的局部新陈代谢活性化,把状态提升到足以行使正常术式的水平。

在空气中扩散的有害毒雾也是一个不安要素,长时间吸入大概会导致自己本来就已经在慢慢降低的体力进一步加速减少吧。

明明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心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咒力,总之必须有咒力。

既然生命存在的本身就是灵性的集合体,而且此时无法通过缓慢的蓄力获得足够发动莹闪的咒力,那就通过消化自己来急速榨取咒力吧。

虽然身体可能会发生溃烂,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无论如何也必须尽量搜集咒力。没事的,完全没有问题,我还年轻,身体足够强健,即使被雾气咒灵再次击中,这点程度的伤害怎么可能会死——!

041 易燃物

“呜……!!”

如同老旧的机器突然加上了润滑油,伴随着幻听一样嘎吱嘎吱的声响,身体的机能开始运转,自动排除侵入内部的异物。

排毒功能开始活性化,血小板加速修复左手手掌上的伤口,在体内加速的咒力逐渐开始对身体进行修复。

在内心的某处传出了“难道这不是太奇怪了吗?”的疑问。

李思霁年轻的身体具有很强的生命活力这个不说。

在承受着剧痛的同时,自己还能勉强维系着几乎远去旳意识,这个也暂且不提吧。

然而——即使如此,这种快速恢复的能力也实在过于异常了。

虽说只是临时想出来的方法,但身体就像是久旱逢甘露般,在咒力的修复和强化中飞快地复原,甚至隐隐有超越受伤前身体素质的感觉。

这种状况就像是长跑突破极点后,肌肉和心脏适应了从未到达过的运动量后,开始提升自身的能力。

这种受伤后变强的感觉是错觉还是事实?

还是说其他人都会在这种情况下不断变强?

“——现在不要去想了。”

在警惕四处游荡的雾气咒灵同时反复进行深呼吸,榨取自己的情绪,将痛苦、兴奋、恐惧、不甘等所有精神力量运用起来,将冰冷的咒力运转全身。

好,能完整地控制自己身体了。雾气咒灵并不是完全物理免疫,被击散重新汇聚起来后,身体有明显的缩小。

既然如此,只要多次造成足以击散雾气程度的伤害后,大概可以将它们完全消灭吧。

李思霁缓缓地呼吸起来,每吸入一口气,肺部就有种冻僵的感觉;每呼一口气,喉咙就像是被灼烧一次。

在冰冷的咒力从右手完全流入锋魔轰后,李思霁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吐出诅咒般向前踏出一步。

【锋魔—诱蛾灯!】

大量半透明咒力构成的轮状刀锋,以李思霁为中心向四周散去。

牺牲了莹闪的速度与锋利,换来绝对数量和范围的攻击下,雾气咒灵们如同被火焰吸引来的飞蛾,在受到接连不断的打击后,散落着雾气和残骸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真正的诱蛾灯是利用昆虫在夜间喜欢成群结队向光处靠拢的习性,将其一网打尽的灯具。

而此时以李思霁为核心漫布的微亮刀锋,在地下室的封闭环境内编织出了无法躲避的陷阱,转瞬之间就将数量众多的雾气咒灵们消灭了大半。

鳞粉般的雾气在空气中不断消散,除了位置靠后体型较大的咒灵外,李思霁与孙新云之间已然没有他物。

“不要负隅顽抗了,快束手就擒。”

肌肉在溶解,心脏在狂跳,甜美的铁锈味在口中扩散,压榨自己带来的损伤虽然并不至严重的程度,但毫无疑问需要专业治疗。

目前的身体状况,早已超过可以靠人体自然治愈能力恢复的程度了。

但自己的表妹还躺在那张桌子上生死不明,第一医院昏迷的受害者犹在痛苦的呼救,一定要在这里把孙新云团伙摧毁,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想让我投降?”

虽然惊讶于摔碎香水后出现的雾气人形,以及面前娃娃脸甩出的一片刀光,但面前的小子也像是快虚脱倒地的模样。

既然一瓶香水摔碎后会有这种效果,那么就再来一瓶吧。

慢吞吞地摸出口袋中另一瓶香水,孙新云像掩饰内心的不安般在手中抛上抛下。

“最烦你们这些公职了,店稍微有点起色就来东查西查,有事没事就要学习什么讲话、精神。现在我好不容易能还清房东的贷款,从此过上富足的生活,你们还要来阻拦我?”

“啪”的一声,另一瓶香水碎裂在地,淡紫色的雾气顿时弥漫开来。

“把这个解决了,再和我说投降的事吧。”

像是在沸腾的油锅中突然倒入冷水,两种雾气一接触顿便沸腾了起来。

浓得非比寻常,像液体一样流动的雾气在地下室内回荡,融化了原先的雾气咒灵,融化了墙角西索作响的昆虫,带着吞噬一切的猛毒向李思霁缓慢地延伸过来。

每吸一口气,肺部就有种萎缩的感觉;每呼一口气,心跳就要缓慢一次。

体内疯狂运转的自我净化能力也不能阻止异物的入侵,强烈的危机感就像是脑袋与脊椎都在被烧过的针突刺搅拌似的。

必须要抓住他们,必须要救下秦缘,虽然痛楚每过一秒就增强几分,视野每过一秒就缩小一些,但只要再努力一点,就一定能像刚才一样,战胜这种由内而外全身都要被融解的感觉。

一踏步就觉得头晕,一挥刀就摇摇欲坠,当走到孙新云面前时,不光是视野,连方向感、平衡感都出问题了。

要打倒的敌人只不过在面前几公尺,但猛毒带来足以令人发疯的痛楚不断从内脏向外刻划,明明手已经碰到柔软的衣物,但李思霁已经不能做更多动作了。

在挥之不去的猛毒雾气中,李思霁昏迷倒地。

(……可恶,如果我更强一点的话)

“哈——”

被李思霁的意志吓了一跳的孙新云蹲下身,狠狠地抓起他的头发再一把按压在地。

“起来啊,有本事你起来打我啊。”

差一点就要被挥舞的刀锋割伤,已经退至墙角的孙新云惊魂未定,发泄刚才的恐惧般一脚踹开身边的椅子,抓起沾有香水的碎玻璃就想往李思霁的脖子上滑去。

一旁的小弟连忙拉住孙新云的手,“老大,这里暴露了,我们需要赶紧收拾证据离开,不然很快就有更多人赶过来。”

“如果杀了这个人,在身上沾到什么液体,逃出去的时候很容易被别人发觉的。”

即使恐惧和愤怒不断涌向自己的大脑,但现在收拾财务,抹消证据逃跑才是最要紧的事。

孙新云忿忿地将手中的碎玻璃摔打在地,拖过已经恢复一些身体控制,正试图爬过来救援的秦缘,用绳子将她绑在桌子腿边,并把周围废弃的木制桌椅都压在他们身上。

“收拾东西我们走。把仓库里的那些纸和松香水都倒出来,让大火把他们和证据全部烧光!”

042 逃出地下2室

一片静寂之中,隐约有股焦臭味在悄悄地扩散,这片鲜有人路过的破旧商业区某处似乎发生了火灾。

焦黑的烟雾由淡变浓,呈柱状从李思霁划破的仓库路面升起。

起火点应该是某处仓库的地下室,从气味来看,火势似乎已经蔓延到了建筑物的各个部分,混杂着各种废弃化学用品燃烧后混杂出的味道。

不过孙新云等人为了延缓火情被发现的时间,将包括火灾警报器在内的一切对外联系线路全部切断,只要火焰不溢到建筑物之外,就不会被附近的居民所察觉。

郊区的人们都在熟睡,嗅到了人类生命气息的诅咒之雾,伴随着灼热的烈焰向他们的枕边袭来。

舔舐着房屋,焚烧着庭院,无论是废弃的旧商铺还是尚有人居住破旧棚屋都无一例外的被燃烧殆尽——即使熟睡的人们在火焰到来前有所察觉,本能地想要避开烈焰的炙烤,吸入猛毒烟雾的他们在走出两步后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地,成为火焰的饵食。

“思霁哥,醒醒”

最初感觉到的是热气,接着闻到的是燃烧着脂肪和烧焦蛋白质的气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捆绑在火灾的中心。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眼前的熊熊烈焰直冲而上,仿佛要冲破地面炙烤天空。

这里是……

脑门处传来剧痛,轰鸣的嗡嗡声充斥着大脑,胃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涌,却被嘴角传来的甜腥味压了下去。

“思霁哥”

哦,这里好像着火了。

记忆停留在自己挥舞着锋魔轰挣扎向前,却在无法抵御的昏迷感影响下倒地的一瞬间。那伙人迷晕自己后,好像还在地下室内点燃了纸张等物,想要将自己烧死。

……身处火焰中心的自己居然能够毫发无伤,这实在不可思议。

也许是因为自己运气好,也许是因为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但面对前方汹涌的火焰可以肯定,一会自己很有可能会变成烈焰中的一堆焦炭。

什么都没有做到,既没有成功阻止孙新云等人的逃离,又没有救下表妹,全身在猛毒的作用下绵软无力,似乎连锋魔轰都丢失了,毫无疑问,这次输得一干二净。

原以为自己是天命主角,即使会有些小挫折,但做什么都能够心想事成,从此走上收小弟,纳财富,成为人生赢家的道路。

没想到仅仅是第一次主动出击,就输得如此干脆,不仅没有救下那些可怜的受害者,还害的表妹失去性命,与其逃出去受人指责,不如就在火焰中就此消失吧。李思霁消极地想着。

“思霁哥,快起来”

表妹应该只是想等我成长起来,补足中间的学习断层,再好好和我较量并战胜一次,所以才愿意一直呆在我身边吧。

小时候从没有胜过一次的她,好胜心依旧是这么强烈。

可惜,没有机会再比一次了,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

“快起来!我们就要被烧死了!”



耳边一直响起的呼喊声并不是脑震荡带来的错觉,原来那个女孩真的没事?

挣扎着抬起头,凝固的血浆撕扯着李思霁的头发,向桌面上望去,秦缘真的正在呼喊着自己。

“醒醒,快醒醒思霁哥!大火就要烧到我们这了,你再不起来,我们就全完了!”

眼看李思霁在自己的呼喊下恢复了意识,在地面上坐了起来,虽然被他满脸的血污吓了一跳,但现在两人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boom!”

稍远处装有松香水的铁桶爆炸了开来,冲击波带来的震荡击碎了电脑桌旁的玻璃器皿,火焰沿着液体不断延伸,离开危险地带已经刻不容缓。

自己怎么样都好,至少要帮助表妹离开这个红色的世界。李思霁晃了晃头,勉强将一部分眩晕感逐出大脑,向电脑桌下的玻璃碎片艰难地走去。

也许是头顶的大洞带来的新鲜氧气,也许是恢复意识后身体自愈功能再次上线,当李思霁捡起玻璃片,回到桌边切割秦缘手脚上的绳索时,强烈的昏迷感已经消失,额头的痛楚也被一阵阵清凉取代。

“坚持住,我一定把你带出去的!”

平滑的玻璃片并不是合适的切割工具,但在紧急情况下也只能这么做了。

虽然好几次手掌被玻璃划破,最终还是切断了连在桌上的绳子。当秦缘脚上最后一根绳索被切断时,透明的玻璃片已经完全被李思霁的血覆盖。

肺部已经完全被烟雾侵占,难以呼吸的秦缘挣扎着跳下桌子,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四处寻找起出口来。

“出口在那里,我们走!”

台式电脑已经被高温烘烤到有些融化,电子元件在散发着难闻的焦糊味,李思霁只得打消带走电脑寻找证据的念头,和秦缘搀扶着从地下室走上地面仓库。

秦缘的皮肤在熏烤下温度高的吓人,避开头顶不断落下的着火塑料,李思霁二人艰难地坐在了路边的绿化带上。

“你没事吧?”

见秦缘一锤子砸开绿化带中的滴灌水管,清凉的水珠冲洗着她满是灰尘的脸庞,李思霁也不由得凑上前去,清洗起身上的污垢和血浆。

“没事没事。”

手脚都被绳子勒到发红出血,额头还带着大片灰尘的秦缘接过水管内喷出的水,捧到自己被火焰灼烧到的小腹上,一边回答着李思霁的问话。

水珠顺着秦缘的肢体向下流淌,沾湿了她的大腿和小腿,李思霁站起身别过头去。

“太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我就能抓住他了。”

秦缘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满怀着不甘与愤懑。

“都怪他那杯酒,沾着嘴唇靠了一下就被它迷晕了过去。做了准备都会这样,那些毫无防备的女学生们可想会多么轻松就被孙新云拿下,任他们为所欲为?”

“思霁哥,还好有你及时追过来,幸亏你发现了那个小玩偶,不然我可就惨了。”

“嗯,我们一定要捉住他们。”李思霁喃喃道,摸着自己毫无伤痕,强健有力的手掌,“不到最后,我们绝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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