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的女奴 - xp1024.com
《祭台上的女奴》


楔子

亲爱的朋友们,梵茀雨停的新作《贡奴萁儿》,是继《祭台上的女奴》之后的第二部古代言情校旱。是奴妃系列之二,和奴妃系列之一的《祭台上的女奴》并称一对姐妹花。请喜欢看梵茀雨停古代校旱的朋友们去捧个场。如果不方便,就直接搜名字就行了。谢谢了。雨停还有另一外笔名,就是梵茀,那也是我,哈哈,谢谢朋友们的厚爱了。

同时雨停的现代校园校旱《白天黑夜》也传上去了,请朋友们继续支持梵茀雨停,大家共赏,希望大家喜欢。希望朋友们支持我。朋友们,工梵茀雨停在这里谢谢大家的厚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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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着曲折的故事,这里有凄婉的爱情,这里讲述了那个古老时代的最古老而又经典的爱情……

我的心里总是有着很多的故事,有着太多的情感,我想我应该给它找一个出口,所以我选择了写作.在这里,我找到了生活的乐趣,认识了很多的爱看校旱的朋友.

在现实生活中,我总是一个在别人的眼里有着太多故事的人.我想我写了这个长篇,这是第一次碰古代言情,心里还是有着很多的不安.但是看着这么多的朋友都喜欢我这部作品,我的心里真的是很高兴的.天天趴在电脑前的苦累也是值得的,人活着,就是这样在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自己的过程中深感作为一个人的乐趣和激情.

我希望你们喜欢我的作品,请你们支持我。雨停在这里谢谢了。

正文:

星星在天上眨着美丽的眼睛,月亮温柔的挂在中天,高山低谷,莽莽丛林,绿树繁花深处静静的卧一潭清碧,那清冽的潭水印满了一池碎碎的星光月影。潭水之中,朦胧的月光下,那黑浓的滴水的长发,那亮如子夜般的明眸,那洁白如玉兰花儿般的胴体,那光洁柔美的肌肤上滚动的白水晶般的水珠儿……

她到底是谁?是人?是仙?是神?是妖?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她是地位卑下的奴。上天,为什么要让他们这般的相遇?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又该如何继续?

他,冷魅如魔,挟一身寒气,手中长鞭无情的挥在他的爱驹黑风上,他在心里嘶吼着,“蓬蒿,等我,等我,蓬蒿”狂奔如风,他所过之地象起了一股黑旋风,人们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人一马,从他们身边狂旋而过,那男人的黑长披风揭痛了人们的眼,人们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一股骇人的寒意弥漫开来。

他打马赶到,她已经逝去。高高的祭台上,粗硬的吊栏上,只有一络黑黑的长发在风中孤独的飘舞,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怨。阔大冰冷的祭台上,汪一滩触目惊心的干涸的暗红的血迹。她没有了,她不在了。他的爱人,他的生命,他的蓬蒿,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蓬蒿!”他仰天凄然长啸,脚下的尘土里,一滴男儿泪落下,在他二十二岁的生命中,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彻心扉过,那种痛如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泄而下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和泪在他的脸上交织。是不是天也为他伤心悲痛?他仰望天空,有一抹残忍的笑挂在了他的嘴角。王,至高无上的王,他真的是天的儿子吗?他却连他最心爱的女人也不能保有。王,他真的是至高无上的齐国的大王吗?

引言 乱世雄主

公元前771年,北方游牧民族犬戎攻破西周都城镐京,西周灭亡,周平王东迁建立东周。历史进入到春秋时期。春秋五霸之首的齐桓公演出了“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辉煌一幕。自此齐国国力强盛,尤其都城临淄人口众多,繁荣富庶。公元前356年,齐桓公薨。其子继位。就是历史上有名的齐威王。齐威王姓妫,名因齐。在位36年,以善于纳谏用能,励志图强而名著史册。

据史书记载,威王初即位,日事酒色,不理政事。以致韩、魏、鲁、赵等国都来入侵,出现了“诸侯并伐,国人不治”的局面。民间传说,这都是因为这个年轻狂傲的齐王爱上了一个他不该爱的卑贱的女奴。一个低下的女奴怎么佩得到这么尊贵的王的爱呢?上天也是不允许的。后来,那个卑贱的女奴还是在高高的祭台上献出了她卑微的生命。可是他们的王,年轻而伟大的齐王却从此一蹶不振。再也不理朝政,一天到晚,只在后宫与嫔妃们淫乱。人们还听宫里出来的人说,这个年轻的大王,性情怪异,阴晴不定。刚刚还宠幸的美人,一个不高兴,下一该就变成了一具疆硬的尸体。就是对高位尊贵的妃子贵人,也不例外。吓的临淄城里的众卿士人一提起齐王选妃无不战战兢兢。深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了去。

后来,也是老天开眼,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齐国与北方的犬戎立盟修好。齐王妹婉约公主远嫁犬戎王子为妃,犬戎王把唯一的爱女月奴公主嫁与了齐王。都听说犬戎的这个月奴公主国色天香,额间天生有一弯淡红的月牙儿。犬戎王视她如珍宝,故给她封号月奴公主,取月亮神女儿的含义。月奴公主的到来,让齐国百姓又喜又怕,喜的是也许这个月神的女儿真的有神力,能治好他们的大王的心病,让齐国从此更加强盛;怕的是他们的年轻狂傲的王别一个不高兴就又杀了那个月奴公主,她可是犬戎王的唯一爱女啊。到那时,两国交战,可就真的是血流成河了。要知道犬戎可是当初灭了西周的嗜血的游牧民族啊。

不知是月奴公主真的是绝世风华,还是真的有神的力量。这位公主来的第二年,齐王居然大赦天下,封月奴公主为齐王后。

不管世人如何惊讶,反正从此以后他们的齐王立即振作起来,虚心纳谏,下定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心。加上平民邹忌以鼓琴求见,劝威王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经营霸王大业。被齐王采纳。齐国又恢复了昔日的辉煌,势力蒸蒸日上,威震四方,使八方来朝。

下面我要讲述的就是这位齐王和一个女奴与月奴公主三人的凄婉离奇的爱情故事。摘引:齐威王(?~前320)

中国战国时期齐国国君。妫姓,田氏,名因齐,田齐桓公田午之子。公元前356年继位,在位36年。以善于纳谏用能,励志图强而名著史册。

因齐初立,见吴越两国俱称王,自己不甘居下,也便自称“齐王”。

第一章 月下星河初一见 疑是前生魂梦来

天依然黑着,风却格外的凉,甚至有了一点不意觉察的寒意,似乎这不是盛夏,而有了一丝秋的寒意。也许这就是山里和平原的不同之处吧!在这大山之中,在这高耸入云,连绵不绝如一体的大山之中,丛林莽莽,繁花似锦,没有鸟儿的叫声,鸟儿也已经睡着了。黑夜里万籁俱静,似乎万物都已经睡着了。如果你仔细的听,你能听到一丝淡淡的水声,转过眼前的突起的怪石,是一洼深潭,懒懒的泊在那山凹的前怀里。大热的天,你站在水潭的边上仍然有一丝寒意。潭水青碧,从上游慢慢而来。在这里搁浅,汇成碧潭。齐国太子因齐走到这里第一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慢慢的坐了下来,就这样席地坐下,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身上那价值不菲的衣服。他心里烦,烦的要死,烦的想杀人。他不想呆在他的太子府,那简直就是一座牢笼。天天都是那些烦心的人和那些烦心的事。今天他睡不着,他一个人骑马来到了这里,这里已经是离都城临淄有三十多里路的齐山了。他什么也不想,他今天就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一会,一个人,没有人打扰。他冷笑了一下,就凭他的身手,他想到哪儿,那些卫戍兵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的把他给留住。他静静的卧在一株倒俯的大槐树下,浓荫摭住了他的身形。他就这样躺在草地上,躺在一片开的正艳的野花上,粉红的小花被太子因齐壮硕的身躯尽情的蹂躏着,他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他静静的躺着,朦胧的象要睡着了。

他是睡着了,可是半夜,他却又实然醒了过来,他不是自然醒来,确切的说,他是被惊醒的。他听到了一丝轻微的撩水声,他立马醒了过来。他是练武艺的人,这点声响是瞒不过他了。不然,他凭什么稳坐齐国太子的这个宝座,说不定死也死过几千回了。他醒过来的第一感觉就是握紧他手中的游龙剑,难道他来的路上暴露了行踪,哈哈,听响动就是个三脚毛的功夫,是谁派这么个人来,这简直是有点侮辱他。

太子因齐拔开树叶看向水声响处,这一看,整个人不禁一呆,这哪是什么刺客。这。只见前面不远的深潭里,一个长发的精灵在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那修长柔美的玉臂慢慢扬起,纤细白皙的玉手轻轻拂过浓密的黑发。黑发长长的一直落入深碧的潭水里。湿漉漉的长发纠缠在她的胴体上,细致圆滑的肩膀,以下的都被长发摭住。那精灵在水中顽皮的一会儿自由自在的游着水,一会儿摆摆长长的头发。潭侧的一棵木绵树在淡淡的风里悠悠的飘下粉红色的木绵花,薄薄的花落了一潭的浅红,也落了那水中精灵一头一身。那精灵显然很喜欢这花,伸着白嫩的双臂去接落花,湖面上留下一串柔美的轻笑。

太子因齐闭了下眼睛,他确信这不是梦,是仙子,他看到了仙子,他早就听说这齐山有异相,他相信他看到的这个一定是仙,她不是妖,一定是仙,那白嫩娇美的胴体,一定是仙,。何来一点妖气。

潭中的仙子侧过身来,因齐想看清那张小脸,可湿漉漉的长发摭住了她的半张侧脸,只有一个白嫩玲珑小翘鼻在黑发丛中露了出来。水顺着她的长发一直往下流,流过脖子,流向……太子因齐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一瞬间爆了开来,一股热流漫过心坎。他不能自己的站在那,他移不开自己的眼光,他觉着他的眼光象带了火一样灸热的卷向那个纤细的小人儿。那黑发摭不住的小小白皙的脸宠露出了一个小小的侧面。白皙的小巧的耳朵在水滴下颤微微的,害羞的抖动着。水珠儿一路向下,或停或流,慢慢的汇成一股水流漫过,一路向下,没入青绿晶亮的潭水中。

太子因齐想走向前,可他却又动弹不得,他就象着了魔似的一动也不能动。他也不敢动,他揉揉眼睛,她还在,这不是梦,这一定不是梦了。那她就一定是神仙了。

她慢慢的转过了身,因齐觉得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她真的很美,光洁如玉的额头下,那两弯如黛的柳眉,睁着一双子夜般的双眸,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浮在那樱桃小口边。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因齐觉得他的灵魂在一瞬间停止了喧嚣。她的眸光如烟如雾,在淡淡的月光里,仿佛有一颗星子落入了她的眼睛。让人一望而不能自持,让人一望而自惭形秽。

太子因齐想他也是齐国太子,他的太子宫里也是美女如云,可真的就没有一个人能比的上这湖水里的仙女。他相信,就是他父王的后宫里也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这仙女。纵然有貌,可那股子轻灵飘逸的尘外之气又有谁能比拟啊。

那仙女许是洗的好了,也许是觉得时间长了。她从水中走上了岸,那玲珑的玉足一踏上草地,就蓦然转过身来。太子因齐的眼前一花,他嘴里禁不住呻吟一声,天哪,这个要命的神仙妹妹。她那一丝不挂的玉体上,校寒珠儿欢快的滚动着,在月光星影里,就象披了一件晶亮的外衣。一阵风过,一片片的粉红的木绵花瓣儿飘然落下,沾满了她的全身,倒又象给她穿了一个件粉红的花衣。太子因齐只觉得他的脑袋一晕,天哪,真丢脸,不要说,他也知道他这是。真的没想到,他堂堂的齐国太子居然会。这要让人知道,不要人家动手,他自杀算了。因齐没有想到,他脑袋一晕,没有控制好力度,一下整个人都向前趴在了倾倒的大槐树上。咔嚓,撞断了树枝。潭水边的仙女听到响声,脸色呆了一下,惊呼一声,拿起地上的衣服,转身象一头小麋鹿一样的跑了。

太子因齐没有想到就这样吓跑了小仙女,慢慢缩回了身子。渐渐他的大脑恢复了正常。他才发现,他犯了一个可笑的错误。哪有仙女见了人吓的落跑的。仙女不都应该是飞的吗?那她,是个人?这个想法让太子威没来由的快活起来。是人,是他齐国的人。那他就一定能找到她,不是吗?他可是齐国的太子啊。

太子因齐从树后走了出来,一直走到那片野花盛开的草地上,她走了。这儿还留有她的一缕气息。他嗅了嗅,除了花香,空气中还有一抹淡淡的不易让人觉察的人体的香味,是那种少女特有的幽香。他从这片草地上看过去,没有路,只有在黑夜里静静立着的树影。她不会是个妖吧。就是妖,也必是个可爱的妖啊!

太子因齐的目光落在这片草地的尽头,那个她消失的地方。他的目光瞬间被一个东西吸引了。那好象是,是什么?他走过去,在一个树枝上,那是一件破旧的坎肩。说它旧,是它真的有点时间了。洗的发白,都看不出原来的色彩了。可它很别致,很干净,束腰的地方看得出来被改过,胸前绣一朵楚楚可怜的黄色小野花。这小野花他觉得好熟悉,好象在哪儿见过。但他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但是这件坎肩,他不会不认识。这是齐国奴隶的衣服。天#糊不会是他的奴隶吧。她那样一个仙儿一样的人。她是奴隶,她怎么可能。看样她那么?她如果是奴隶。那他实在不能想象,会有哪个主人放着这么美丽的女奴不收在身边的。想到这,他的心瞬间冷了一下。那一刻,他居然有一种想杀人的感觉。他想他不管,他不管她是谁的奴隶,他不管她是否已非完璧之身,他要定她了。她,那个不知名的女奴,她注定是他的了。他一定要找到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片领地好象是他名下的棠邑大夫棠公的住地。那,这个女奴是棠公的奴隶了,是吗?

第二章 大夫府里的女奴

蓬蒿吓坏了。她慌忙从潭边逃回她的小屋。好在夜色掩盖了一切。没有人发现这些。屋里很暗,同屋的蓠子还在熟睡。她长吸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身子。还好,一切还好。她又想起潭边大树边的那个男人。那个长着一双犀利眼睛的男人。那男人就站在那,那一身冰寒的气息就让人无法克制的发抖。他一定是个身份高贵的人。这从他的穿着上可以看出来。蓬蒿想,那件黑长披风,可是都城里的显贵们才能穿的。这些蓬蒿知道。她亲手做过那样的披风,那是她的主子棠姜小姐叫她做的。是代替小姐做的,是送到国都里去的。那个男人,他真的不是一般人。蓬蒿想到那个男人的眼光,那样的透过树叶穿过来,好象要吃了她似的。想到这里,蓬蒿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可是一个卑微的女奴啊。他就是要了她,就是杀了她,也是没有人会说什么的。她想她今天真的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啊。

要知道,她们这些人都是棠公大人的奴隶,大人叫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别说叫她们侍寝,就是要了她们的命,也实在算不了什么。她和小篱这样的还好一点,她们是大人的绣奴,尤其是她们是只管做大人一家衣服的高级绣奴。象她们这样的奴隶,府里一共有六个,大人专分了大夫府后院的三间小屋给她们住。就这样,已经是大人的无上恩典了。象其它奴隶,他们都住在府外的奴园里。草搭的小屋随时都有在风雨中倒塌的危险。不过他们好象也不在意这个,当奴隶的更重要的是想他们怎么样能吃饱饭,怎么样不挨打。还有不要被主人随便的卖掉,那样他们就会永远的和他们的亲人们分开了。更悲惨的是他们还要担心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主人用来祭祀或者杀殉。

蓬蒿和小篱还好。她们和服侍大人一家的家奴住在府里的这个小后院里。这都是因为蓬蒿和小篱的绣功实在是好。只有园里没有的,就没有她们的手绣不出来的。尤其是蓬蒿绣的雪海红梅图样的绸裙,实在是夫人的最爱,去年夫人随棠公到国都去,在那群夫人中实实露了个大脸。小姐棠姜也很喜欢蓬蒿,她喜欢蓬蒿的细致周到,温顺柔和。再说蓬蒿自幼陪伴小姐,她深知小姐的脾气,什么时候都把小姐侍候的周周到到的。可惜在蓬蒿十三岁的时候她被灶房里的油火烧到,从此坏了面相。左面脸都一大块丑陋的疤痕,实在不能再跟着小姐了,原说卖了吧,这破了相的女奴又不值钱。小姐棠姜也实在舍不得,就留了下来。谁能想这小奴隶居然还有一手好绣功,就这样留在了后院的绣奴房里。这一留就是三年,今年蓬蒿也是十六岁了。这要在别的家奴或者田奴,也早该许人了。女奴的命运往往比男奴更为悲惨。稍有姿色的,就被主人收了做了床奴,要不就在哪次宴会上,被主人送了人;长相不济的就随便被扔进了奴园,沦为了众男奴的共有物,生下孩子来,仍是奴隶,一代代永远走不出的悲剧命运。就是侥幸成了床奴的,也并不意味着能一步踏出苦海。失宠自不必说,就是受宠的也免不了被主人的众多姬妾折磨致死。一个奴隶死了也就死了,甚至不如一头牲畜。

绣奴就不一样了,做的好,可以终生为绣奴,不嫁人,不容易被卖。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活到老。对于奴隶来说,尤其是女奴,没有比做一个绣奴更好的出路了。

好在蓬蒿就是这么一个绣奴,而且还是一个绣功最出彩的绣奴。所以她还享有一般家奴没有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她可以出门到集市上去买主人需要的绣做用的东西。蓬蒿没有别的想法,她就想她的一生就要这样度过。她从不想她的生身父母,她从一记事起,就生活在棠公大夫府里,她就跟着她的雅琳妈妈一起住在府里。雅琳妈妈是小姐棠姜的奶妈,蓬蒿从小就跟在小姐后面长大。一直到她十岁的时候,雅琳妈妈被主人送了人,她才成为了小姐的贴身女仆,后来,她又进了这后院的绣奴房。她从没想过什么,也从没埋怨过自己的命运。她只记得雅琳妈妈临走的那一夜,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是吗?她能保护好自己吗?在这个罪恶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卑微的女奴,她真的能保护好自己吗?她又想到潭边的那个男人的眼睛。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是吗?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光滑如玉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就着窗外淡淡的月光,打开墙边的一口箱子,摊开一个包裹,开始在她的左脸上涂抹,一会儿,一片恐怖的难看至极的疤痕出现在光滑的左脸上。是的,保护自己。蓬蒿幽幽的又叹了口气。她睡到了床上,睡吧,别想那么多了,那个男人,忘了他吧。也许睡一觉,什么都没有了。

第三章 你是谁

太子因齐回到了他的太子东宫圣威院,他心里一片清明,从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他觉得他又有心情去应付这一切了。据他的探子秘报,开方和易牙这两个奸臣近期走的很近,开方还把自己的女儿嫁与了易牙的儿子,两个原为了在父王面前争宠而有所嫌隙的人成了亲家,这里必定隐藏着一个大阴谋。但现在还不能动他们,他们是父王面前的宠臣,父王可是一天也离不开他们,父王真的是老了,当年的一代雄主如今只知道宠信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没有关系,他知道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总归在他的控制之下。要知道他这圣威太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自从他知道他的身世的那天起,他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他只相信他自己。他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保祝蝴自己的这个位子。总有一天,这些人都必定要为她们所做的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叫来了宫中最著名的画师毛龟子,他让他把她个美丽的少女画出来。他向画师描绘了她的长相,画师毛龟子原以为威太子让他来,是让他给他的一个妃子画像,没想到居然是要画一个梦中的人。圣威太子说他做了一个梦,而梦中的少女在他醒来的时候依然记得那么清楚,就象在她身边看过的一样。毛龟子没有说什么,他就照着圣威太子的描绘画了一幅画。圣威太子没有说那少女的穿着,他就自然的给她着了一身宫装,没有谁说什么,他自然的选了白色,凭画师的直觉,他觉得只有圣洁的白色才能佩得上那画中女子的绝色。别的什么颜色穿上去都对不住那女子的那种空灵飘逸的气质。太子因齐拿着那幅画,久久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他的灵儿,那般的清灵,那般的飘逸出尘。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她叫灵儿,她就是他的灵儿,画师是把灵儿画的很美,可是他觉得画师的笔还不能描出灵儿的全部,这也只是十之七八而已。不过这已经很够了,也难为了画师了。他让他的宠侍子靖重赏了毛画师。一个人在书房里呆呆的看了半天。他想灵儿真的是大夫棠公的女奴吗?据他所知这棠公虽不是好色之徒,可也是后堂姬妾成群,在去年的国都年会上,他好象见过了棠公的姬妾,对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好象叫棠姜,她有意巴结齐王后的样子,他还能记起来,好象棠公的姬妾没有哪个有着出众的容貌。如果灵儿真的是棠公的奴隶,棠公会不把她招为侍妾?如果灵儿不是棠公的奴隶,那为什么在棠公的领地里,还穿着奴隶的服装?太子因齐的头都想大了。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不管了,想这么多有什么用。灵儿,不管你是奴隶也好,还是平民也好,我一定要找到你。

太子因齐叫来他的亲侍子靖,交给了他这张图,他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子靖一个冷冽的眼神。一句简单的话,“在棠公领地,找到她。”高大威猛的子靖和他的主子一样,也是个少语的冷傲的的人。他和主子自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主子的品性。话不必多,心意已明。他只知道主子让他找到画中的人,不管她是谁,他一定要把她找到。这就是他一向执行的主子的命令的习惯。不多嘴,不问,只做。可是他没想到这真的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无法完成的任务。这个画中的女子最终会成为他的主子一生的痛,也成为了他的一个噩梦。

蓬蒿出门了,她在头上捂了一块脏污的破布,半张黑污的脸被破布摭着,露出的左半张脸是一大块恐怖的疤痕。她走在棠公府女奴管家张大娘的身后。今天她跟着张大娘出来是采买丝线的。蓬蒿是棠公府最出色的绣奴,她对丝线的了解就象对她自己的身体了解的一样清楚。再加上张大娘并不象别的府的奴管那样严厉。她还是一个很慈祥的大娘。她一向很疼她从小看到大的蓬蒿。张大娘是个平民,她的男人也在棠府里做事。她没有女儿,只有一个独生儿子。张大娘一直都很惋惜蓬蒿脸上的伤。要是没有脸上的这个伤,这个丫头可真是一个好儿媳妇啊。

蓬蒿走在大娘的后面。街上人很多。这个世界是个多么热闹的世界啊。如果她也有爹娘,哪怕只是个平民,那么一家人过着简单而又开心的日子,该多好啊。蓬蒿的眼眶湿了。她知道自己傻。她只是一个女奴,一个卑微的女奴。她还想什么幸福?她还想什么平安啊。多么可笑啊。哪有奴隶说幸福这个字眼的。她可真是个傻人啊。

闪开,闪开,一个人骑着马在闹市里飞驰而过,他的身后跟着八骑护卫。再后面是成群的奴仆,抬的抬,扛的扛。把市集搞的更热闹。蓬蒿苦笑一下。这就是大人。看这架势,那人身份一定不会底于棠公大人的。也许是个王也未可知。最后面的是成群的奴仆,光是扛着大礼品箱的壮硕男奴就有二十多个。其中一个穿无袖麻衣的男奴怀里的礼品箱都高的摭住了前面的视线。他走的极不稳。蓬蒿悲哀的想,这就是奴隶。真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奴隶有奴隶的命,主子有主子的命。谁又能改变的了呢?

这时候那个麻衣男奴,看不到路,脚下踉跄了一下。手上的礼品箱不小心撞到了路边一个平民的饼摊。卖饼的黑粗男人忙不迭的去接他的饼筐。可是饼还是有几个从筐里滚了出来,落到脚下的尘土里,黑粗男人生气的推掇了麻衣男奴一下。麻衣男奴嘴里陪着不是,一边放下箱子去拾地上的饼,拾了用衣袖擦干净,就要送到筐子里。黑粗男人大吼一声,把男奴手里的饼一下子打出去老远,“臭奴隶,你拿过的往哪儿搁。”一条狗跑过来,黑粗男人把饼踢到了狗的嘴边,狗叼上,摇摇尾巴跑走了。

臭奴隶,这一句话一直打到蓬蒿的心上,是的,臭奴隶,她们这些做奴隶的连狗都不如。她们还谈什么幸福。真是痴了说梦啊。

这时,前面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事。一个穿绣花布衣的男人骑马跑了过来,看样是个管事的。他用很冷的声音问出了什么事。黑粗男人一看管事的来了,立马换了笑脸,“大人,小事,就是您老的奴隶碰了小的饼筐,大人,你老息怒,小事,小事。”一幅馋媚的笑脸,他知道平民是不能惹怒贵族的,就是贵族中的最底一级的士也是惹不得的。那可是要受罚的,弄不好卖为奴隶就完了。管事什么也没说,扬起马鞭就朝麻衣男奴挥去。男奴被打的倒在地上,他只是无声的在地上乱滚,他没有求饶,没有呻吟。所有做奴隶的都知道,在主人鞭打的时候求饶和哭喊是没有用的,那只能换来更历害的毒打,唯有咬紧牙关忍着,别的再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蓬蒿觉得她的眼眶发热,她想哭,她都要控制不住了。但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是的,她不能哭,要是被人发现了,她也会逃不开一场灾难。因为,她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个黑铁环,奴隶的凭证。她知道主人最忌讳这个,平民们最看不起这个,他们都认为,奴隶是不应该有感情的,奴隶吗?不就是一个会说话的工具吗?

第四章 月夜惊心

自从那天从街上回来,蓬蒿明显的消沉了,她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连同屋的篱子一天也听不到她说几句话。其实这两天篱子是真的想和蓬蒿多说两句话的。她的心里充满了悲怆和惶恐,她怕,尤其是夜晚。她想让蓬蒿和她说两句话,可蓬蒿什么也不说。她只是不分日夜的在绣她手上的小姐的那件晚装。

其实,篱子不知道蓬蒿的心里比篱子还恐惧,比篱子还无助。她的心里充满了悲哀。她忘不了那麻衣男奴的毒打。她忘不了。她一想到奴隶的命运,她的心就发抖。她知道女奴的命运其实比男奴更可怕。在她十六岁的日子里,她见了太多的女奴的不幸。女奴长相呆蠢的就做了田奴,和男奴一样终日在田间劳作,她们幸运的能做一个男奴的女人,给他生下孩子,一直生到死,做到死。生的孩子是养是扔,主人说了算,她们是世界上最悲惨的母亲。她们只有没有心,她们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活下来,活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这也是幸运的,最起码她们做过妻子,做过母亲,这一生也算做了一场女人。还有的连这个也做不成,有几分颜色的都被主人糟蹋了去,有个名份倒好,没有名份,也只是三天的春花雪月,换来一世的悲惨。这样的女奴一旦主人不要了,送到奴园里,就沦为了众男奴的公有物。男奴们尽情的糟蹋她们,毫不留情,就象糟蹋了她们,就报复了主人一样。一点儿也不会想到她也是他们的姐妹,她们和他一样,也是奴隶。女奴中有长的绝色的,也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做舞姬也罢,做床奴也罢,总是逃不了从这个主人的手里转到那个主人的手里的命运。最后年老色衰还是一个悲惨的下场,没有人会可怜她们,就连她们有幸和主人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可怜她们,孩子们只会憎恨她们,憎恨他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他们不叫她母亲,他们也叫她奴隶。

蓬蒿的心里悲哀极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会和她们一样的命运。她这样想尽一切办法的躲着,又能躲到什么时候呢?她又想到湖边的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眼眸的男人。他已经看到了她的真相,他会找到她吗?她害怕,不知为什么,有一股冷意直入心脏,凭直觉,她知道,他一定会找到她。天啊,他一定会找到她。

他找到她,她会怎么样呢?就象篱子吗?

蓬蒿不无悲哀的想到前天晚上,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夜深了,她和篱子绣夫人的坎肩,一直绣到很晚,夫人说了,天亮就要的。她们绣好的时候,鸡都叫二遍了。困了,睡吧。她们睡下了,就好象是在梦里。可是这绝不是一个梦。她们的门开了,一个人走进来,一直走到她们的床边,最先惊醒的是蓬蒿,她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是少爷,一身酒气。他扑上来,蓬蒿惊叫一声,掉下床去。谁知道少爷根本就没理她,骂一声“丑八怪。”伸脚把她踹到墙角里。少爷扑到床上,搂住了惊醒过来抖做一团的篱子。不管不顾的拿一张臭嘴在篱子脸上乱咬乱亲。吓的篱子哭着叫少爷饶命。少爷似乎很高兴看到篱子惊恐的表情有。哈哈笑着扯下了篱子身上的薄旧的被子,一双大手在篱子身上乱摸,他逗弄着篱子,看她发抖的样子,看她哭泣的样子。他快活的不得了。骂着他的夫人紫姬的名字,一边邪恶的拧着身下的篱子。蓬蒿知道,一定是少夫人又惹了少爷。府里的人都知道少夫人和少爷不和。少夫人出身比少爷还好,少爷从少夫人那儿从来都没讨过一点好,每当少爷从少夫人那儿受了气,府里就会有一个女奴倒霉了。看来今天篱子的运气真的是不好。蓬蒿看不下去了,她想起来走出去。可显然少爷不高兴她这个想法。少爷大叫一声,“站住,你这个丑八怪。”他还居然放开了篱子,走到她边来,踢了踢她裸露在麻裙外的一双又黑又长满红痘的腿,“不许走,今天少爷我开恩,让你看场好戏,你这个丑八怪,连个男人要都没有。要不,哪天,看少爷我高兴,也赏你个男人。”蓬蒿发着抖,流着泪站在那里,看着少爷一步步的走向篱子,篱子吓的脸的都白了,连一句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少爷邪笑着,粗鲁的扯下篱子的外衣,篱子流着泪看着流着泪的蓬蒿,两个人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这样肆意的任少爷蹂躏。她们也不敢说话。因为少爷说了,要是篱子再喊一声,明天,他就把篱子送到奴园去做奴妓,沦为众男奴的奴妓,这是世界上最残忍的惩罚。蓬蒿和篱子知道,她们要想还做个绣奴,安安静静的呆在这里,她们必须听少爷的。绣奴虽然也逃不了随时被主人蹂躏的命运。可比起别的,这已经是奴隶最好的归宿了。运气好的话可以做一辈子,一直到做不动了,到死,也能活个人的样子。

蓬蒿不能忘记少爷临走时候的那幅得意的神情,蓬蒿也忘不了那夜她替篱子穿衣服的时候看到的篱子的身体。这只是悲剧的开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篱子还会?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会?她还记得少爷那天晚上说的话“你这个丑八怪,连个男人要都没有。要不,哪天,看少爷我高兴,也赏你个男人。”蓬蒿的心里冷极了。她看着篱子的样子,三天过去了,篱子好多了,她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这个命运。蓬蒿知道篱子想和她说什么。可是她什么也不想听,她什么也不想说。她只想到雅琳奶妈说的那句话“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是的,活下去,奶妈,活下去。奶妈?你在哪里?奶妈,蒿儿想你:奶妈,蒿儿好怕?奶妈?

第五章 蓬蒿花儿开

夜深了,林子里的一切都静下来。蓬蒿一个人慌张的走在林子里,她不知道自己今儿的心情怎么这么慌。她这会甚至已经有点后悔她到这林子里来了。可是她能不来吗?她不能,十岁做了小姐棠姜的贴身丫头,肚里有了饱饭,身上有了衣裳穿,她就一天比一天出落的美丽。这美丽在小姐身上是荣耀,是资本。在女奴的身上却是灾难。好在,她年龄还小,营养不好,人还没全长开。加上在小姐身边见的人也不多,本来也没多少危险。可是她十三岁那年,被常到小姐房里来的少爷撞见,险些遭了少爷的毒手,好在小姐极时喝退了少爷。再加上那时候少爷还小,才十五岁,本没长性,很快就忘了她。可是她却吓坏了,这才拿出雅琳妈妈交给她的盒子,照上面的方子配了药水涂满全身,这药水也真神奇,涂上后肌肤马上变黑了,过一会还会长出红痘来。这些年蓬蒿就是靠这个躲过了女奴受人轻薄的命运。为了永远的绝了男人对她的念头,她还故意制造了一场烫伤的闹剧,在脸上用药水做了一个疤痕,如愿的到了绣奴房。

只是这药水有个不麻烦的地方,那就是一个月必须洗一次,换一次。不洗肌肤就会溃烂,不换药效一过,就会露出原貌来。为了这个,她找了好多地方,直到碰到这座山里的小长子兄妹,她才在小长子的指引下找到了这个藏在大树浓荫里,山谷深处的温泉。潭水静静的泊在山林深处,绿树繁花丛里,一汪青碧,不深,一年四季都被地热温着,附近在小长子的保护下,也没有野兽侵扰,这里是属于蓬蒿的,在这个世界上能找到一块地方是属于一个奴隶的空间,这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蓬蒿感谢小长子,每月小长子到棠公府去交柴的时候,她总是把她所有的私已尽可能的交给小长子,以帮助这对可怜的兄妹长大成人。

穿过一片丛林,她来到了她的目的地,潭水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她摸了摸手腕上戴的黑铁手镯,她苦笑了一下。奴隶就是奴隶,永远也改变不了的命运。到了晚上,她们这些奴隶要想在村落里自由的活动,就必须戴上这黑铁手镯,这上面刻有她们的名字,主人,时间。这就是她们的身份证,当然,她们也不会逃跑,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因为大家都知道逃奴的命运是非常悲惨的,割鼻,刺字,墨面,什么样的惩罚都有,逃了干什么呢、又逃到哪里去呢?奴隶的命运无外乎是从这个主人的手里转到另一个主人的手里,在谁手里还不是一样,别的不求,就求上天不要让自己落入一个残忍的主人手里就行了。

晚上,做为棠公家的绣奴和家奴,她们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但她们绝不会逃跑,因为她们算得上是奴隶里的高级别的了,逃了对她们只有坏外,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处。蓬蒿苦笑了一下,这就是她们的命运,她的呢?她的命运是不是也会象篱子那样,也许她连篱子也不如呢?

蓬蒿叹了口气,管那么多干什么呢?一个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奴隶,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这一刻,反正这一刻是属于自己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林子里静极了,她慢慢脱下了外面的坎肩,一丝夜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觉得似乎有人在黑夜里向她窥伺,她又想起那夜那个长着一双犀利眼眸的男人。她摇摇头,嘲笑自己,一定是最近篱子的事闹的,她太紧张了。这个潭边她少说也洗了三年多了,就从没有出过什么事。那天的那个男人纯属是个意外。

她脱掉裹在身上的麻衣麻裙,里面只剩下了贴身的白色软棉内衣。这些衣服都是她以前伺侯小姐的时候,小姐不穿了赏给她的,她做了绣奴以后就没有了,她只有一年发给一身的奴隶麻衣,但她并不缺衣裳穿,光小姐赏的都有几箱子了。只是她不能穿,她不会傻到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她最起码还知道奴隶的规矩。麻衣实在是太粗了,它常常把她的肌肤磨破,所有她只是选一些穿在里面。

她慢慢的脱掉白色软棉内衣,一步步的走进水里,水温情的拂过她的小腿,让她有一丝酥麻的快感。惭惭的水漫过了她的……、、在她的细心的搓洗下,她全身渐渐褪尽了黑色和红痘。在她的耐心的洗涤下,她的肌肤慢慢回到了本来的肌色,柔美而白皙,滑嫩而娇柔。她在月光下静静的抚摸着自己,打量着自己。……、、她知道自己长的很美,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长的很美,现在十六岁的她更是出落的如珠如玉,娇美动人。可是美有什么用,一个奴隶的美,那也只不过是灿烂的云霞罢了,一瞬间的美丽,一生的悲苦。奴隶,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不知道这美丽而年轻的躯体,最后在谁的欢笑里悲哀的陨落。

她想那个人会是少爷吗?那么会是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眼眸的男人吗?蓬蒿轻轻出一口气,她又想这些了,想这些干什么呢?真的是很傻啊#糊想这些干什么呢?在这最舒意,最快乐的时候,她应该尽情的享受这属于自己的生命的一刻,她应该快乐,哪怕这只是短短的一刻,她也应该尽情的享受。她应该快乐。是的,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要想,她只要尽情快乐,开心就好了。

蓬蒿撩拨着水,把温暖的水珠儿泼到自己身上,渐渐的,她的肌肤觉醒过来,在微凉的夜风里,绽放出了最极致的美丽,白莹莹的如玉如雪,在朦胧的月光里,一丝不挂的她犹如一个在水里嬉戏的精灵,没有一丝的烦扰,没有一丝的悲哀。她笑了,银铃般的笑声象一只山鸟一样在夜色笼罩的大山里扑愣愣的放飞。她笑着,洗着,玩着……、、

洗好了,她走上了岸。在潭边的那片开阔地上停了下来,高大的木棉树摭住了这片空地,空地上长满了野蓬蒿,正是六月的季节,雨水充沛,蓬蒿肥大的叶子充满了水份,绿的直逼人的眼。花儿也开了,黄丝丝的小巧玲珑的花儿开的嫩生生,娇怯怯的,没有艳丽逼人的色彩,只有那份娇怜和空灵。娘给她起名叫蓬蒿是希望她长的象蓬蒿花儿一样娇怯空灵,还是怜惜她象野蓬蒿儿一样的平凡低贱,也许是希望她能象野蓬蒿一样的生命力旺盛,不管在山间,还是在沟底,都能生长的蓬蓬勃勃。谁知道呢?娘死了,在生下她没几个月就死了,她根本不知道娘长的什么样。可雅琳奶妈说,娘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她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娘想让她快乐,雅琳奶妈也希望她快乐,那么,她是应该快乐的,是的,这一刻,她就是快乐的。她笑了,她快乐的在草地上奔跑,她就这样,一个人,一丝不挂的在这片草地上笑着,跑着,跳着。风轻柔的吹过,抚摸着她的肌肤,她就这样,让风自然的把肌肤上的水吹干,然后,她玩够了,她累了,她就会停下来,在草地上坐下,仔细的涂抹药水,她的肌肤又会变的又黑又有红痘了。这一刻,她要让她的肌肤好好的吸收一点自由的空气了。

她疯够了,出了一身的汗。她停下来,她又走进水里,洗净自己身上的汗水。然后,她就走上了来,采一把野蓬蒿花儿插在头上,她躺了下来,她要睡一会,就象一个山中的精灵,静静的在山林里睡着了。

太子因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戴着鲜花,在绿树浓荫深处,草地上睡着了的精灵图。他不知为什么,这个夜晚,让他如此的不安。他甚至在太子宫里睡不着,他只想出去,他就这样骑着黑风来到了这座山里,来到了这个水潭边,来了,他才发现这就是他来过的地方,而这一天正是上个月,他来这里碰见灵儿的那一夜。他笑了笑,自己真的是有病了。难道他的灵儿还会在这一天在这个水潭边出现吗?那天她明明看见了他,她明明吓坏了,连坎肩丢了都不知道。她怎么还会到这儿来呢、

可是,他却又来了,他看着那在繁花绿草上睡着的小精灵时,他就知道他来晚了。他又没有看到灵儿是从哪儿来的。可是,看来,他来的还不算太晚,最起码他还没有错过最美丽的一幕。此时,她就睡在那里,静静的,一丝不挂的睡在那里,他的小灵儿,他的小傻瓜。他知道她不是仙,她也不是神,她只是一个小女奴,她只是他的傻灵儿。

他这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再也不会放她走。太子因齐施展轻功,几个起跃,掠过潭水,如一只黑色的大鸟一样直扑向草地花丛中的妙人儿。他扑到了她的身上,他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他们两人倒在了草地的花丛深处,黑披风从上面盖下来,圈住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她如他所想的那般柔滑细嫩。他把她的温热的发着抖的小身子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他吻上了她那鲜艳欲滴的菱唇。她的唇也果真如他所想的那么甜美柔软。他忘情的吮吻着怀里的小人儿,贪婪的汲取着她香甜美好的气息。“灵儿,我的灵儿,”有一股温热从他的胸中散开,他的动作温情又粗鲁。他舔吻了她整个小小的脸宠,他又用他发烫的脸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摩擦。他在她的耳边柔情的呢喃着,“灵儿,我的灵儿。”

蓬蒿刚被扑倒的时候,吓的一个冷颤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搞清状况,就被人紧紧搂在了怀里,还连带的被吻了个一塌糊涂。她甚至还没来的及呼喊出声,冷硬的唇就堵住了她的嘴,她喊不出一丝声音来,她似乎要窒息了一般。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那男人放开了她的唇。她喘着气,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他紧紧抱住了她,他那么温柔,那么深情,他在她耳边呢喃着,“灵儿,我的灵儿。”他那样紧的抱祝糊,仿佛她是他的至宝真爱。在蓬蒿十六岁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这么对过她。她知道他是那个男人,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的眼眸的男人。他叫她灵儿,她不知道他的灵儿是谁?她只知道这个男人这么紧紧的柔情的抱着她,让她觉得她真的就是他的灵儿。

他那般轻柔的抱着她,就象她就是一片柔软的易散的白云一样的抱祝糊。

下一刻,他的唇就落在了她的胸前,他的唇一反开始的冰冷,开始变的灸热,就象一团火一样烧着了她的肌肤。他狂野而又霸道,一路辗转,灸热的吻印遍了她的全身。

她后知后觉的有了一丝害怕。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她也要象篱子一样即将被一个男人夺去贞操?可女奴的贞操又算得了什么呢?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今天就是这一天吗?这个男人就会成为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吗?

泪无声的滑下来,他惊觉了她的泪,他停止了狂暴。他温柔的亲吻着她的唇。他的大手安慰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你?”

“叫我因齐。”

“我?”

“因齐,叫我因齐。”

“因齐。”

“灵儿,我的好灵儿,我爱你,我……、、”

太子因齐喃喃的低语,热情的亲吻着怀里的小人儿。看她在他的亲吻里手足无措,红晕了一张俏脸儿。肌肤也娇羞的胧上了一抹胭脂色。愈加楚楚动人。他爱死了这个小人儿,他的灵儿。

他知道她准备好了,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裳,他……、、

这是梦吗?这不是梦,在一阵撕裂的痛楚中她几乎晕了过去,可在随后的时候里,她又被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快感征服了。她听到了她的喊声,娇柔而淫媚,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喊出那样的声音,可是她喊了,就这样的喊了,喊的酣畅淋漓,在他的怀里她一次又一次的……、、

直到两人精疲力竭,大汗淋漓的搂在一起沉沉的睡去,她最后的意识是那个男人用那双原本犀利的眸子柔情宠溺的看着她,“因齐,叫我因齐。”

“因齐。”她叫

“灵儿,你是我的灵儿,知道吗?”那男人用霸道语气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用一双柔情的眼眸看着她。

“因齐,我是你的灵儿。”她下意识的重着他的话,下一刻她就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着了,她实在是累坏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灵儿,是谁?他为什么叫她是他的灵儿?她不知道,她要睡了,明天,明天,再说这些吧。

蓬蒿就这样窝在太子因齐,她的第一个男人的怀里疲惫的睡着了。

第六章 雅琳奶妈

“雅琳奶妈,雅琳奶妈,雅琳奶妈……”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紧紧的拉住一个二十多岁的红衣女子的衣角不放,黄瘦的小脸上都是泪水。“雅琳奶妈,你不要走,雅琳奶妈,你不要走啊!你不要小蒿了吗、小蒿听话,雅琳奶妈,你不要走啊。”

“滚开。”一个高大的家奴一脚把小女孩踹开,“别在这碍事,不然也卖了你。”小女孩黄瘦墨污的脸上泪水滚滚,衣裳破烂,小小的身躯倒在泥泞的地上,蓬乱的发丝纠结。

“蓬蒿,听话。回去,听话,蓬蒿。”女子的脸上泪水纵横,几乎流花了她一脸精致的妆容。她身上穿着艳丽的红纱长裙,美的象一朵艳丽的玫瑰。但此时她的脸上堆满了凄苦,痛惜,她不顾两个高大男家奴的拉扯,她拼命的扭着身子对身后的小女孩喊着,“蓬蒿,听话,蓬蒿,记住奶妈的话。蓬蒿,记住奶妈的话,听到了吗?记住我的话。奶妈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等着奶妈,活下去,活下去,等着奶妈。听到吗?蓬蒿,活下去,活下去。”

“雅琳奶妈?”蓬蒿悲苦的大叫一声,她醒了过来,是一场梦。她又做这个梦了。六年了,雅琳奶妈离开她已经六年了。六年来,她做了无数次这个梦。梦里雅琳奶妈那悲痛的面孔,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她永远不会忘记六年前的那一天,雅琳奶妈离开她的那一天。

那一年,她才十岁,整整十岁。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雅琳奶妈。她一记事,就是和雅琳奶妈在一起。她就象是雅琳奶妈的女儿一样和雅琳奶妈生活在一起。雅琳奶妈是棠公府里棠小姐棠姜的奶妈,可是雅琳奶妈没有孩子,好象她的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就死了,也许她的孩子根本就没有生下来。反正在蓬蒿的记忆里,雅琳奶妈就是棠姜小姐的奶妈,除了这些,雅琳奶妈有时候也是府里的舞奴。蓬蒿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长的什么样子。她只知道,她从小就和雅琳奶妈生活在一起,雅琳奶妈就象她的娘一样爱着她,她尽了一个女奴所能尽的一切努力来让她吃的饱一点,过的快乐一点。蓬蒿爱雅琳奶妈,她在心里一直叫雅琳奶妈娘,娘,娘。可是雅琳奶妈不让蓬蒿这么喊她,蓬蒿一喊她就不高兴,她很恐慌,她捂祝糊的嘴。十岁的小蓬蒿不明白,她的雅琳奶妈明明爱她爱的要死,为什么她就不让她喊她一声娘呢?雅琳奶妈什么都没有说,她只对小蓬蒿说,小蓬蒿的母亲曾经是她的主人,而小蓬蒿就是她的小主人,她不能这么喊她。老主人不在了,她一定会保护小主人,就是要了命,也是应该的。蓬蒿不明白这么多的为什么。她只知道,在这个冷漠悲惨的世界里,她只有雅琳奶妈一个亲人了。她爱雅琳奶妈,她不想让她不开心,她听她的话,和府里的人一样喊她雅琳奶妈,可在心里,她喊她娘,娘,最亲的娘。

可是,就是这样,老天爷也不放过她,雅琳奶妈被主人送人了,小姐大了,她不再是奶妈。年龄大了,她做舞奴也做不长了。可是她依然美丽。主人就连这一点价值也不放过,把雅琳奶妈送给了主人的朋友姜公。听说姜公就是在棠公府上的晏会上,看中了人群中起舞的雅琳奶妈,就这样,雅琳奶妈就成了姜公的床奴。

雅琳奶妈走了,她走了,她离开小蓬蒿了。她不要蓬蒿了吗?“娘,娘?”小蓬蒿对雅琳奶妈消失的方向大声的喊着,“娘,娘……、、”

家奴管家张大娘走过来,拉起一身泥土的小蓬蒿,“孩子,别哭了。听你娘的话,活着。”张大娘是好心的。她把这个可怜的孩子紧紧搂在怀里。唉,这样的事,她早就看多了,可这可怜的小女孩还是让她心酸不已。在这个府里,哪一个奴隶还不是这样。谁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呢?什么都不要说了,只求雅琳这女子能被一个好心的主子买了去。

唉,说到雅琳这个女子,张大娘还记得十年前,雅琳来棠公府的情景。那女子能被人记住,一是她长的十分美艳,小小年纪,也就是十六岁的样子吧,长的真是招人疼,没哪个男人见了她不心疼的。也难怪,主人肯花那么大的价钱买了她来了。二是她也实在是有点奇怪,她来了就来了,怀里居然还抱了一个镪褓里的孩子。这在奴隶中就不多见了,也是绝无仅有的了。那时候,没有哪个奴隶会和孩子一起被主人买来的。这样的孩子不是摔死就是扔掉,没有谁觉得有问题。谁让她们是奴隶呢?也许不在这个世上受一遭,早死了早投到富人家,还是更大的造化呢。

而主人居然连这个女奴的孩子也一并带来了,可见主人对这个美丽的小女奴的喜爱了。后来,又听说这小孩子并不是小女奴的孩子,只是她原来主子的孩子,下人们对这叫雅琳的小女奴更加钦佩了。

只是雅琳的命并不好,主人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怕大夫人,这不,大夫人听了信,又哭又闹,让主人立马卖了小女奴去。主人虽没有纳成雅琳为床奴,但也终归没有打发她出去。只是把她留在了府里做了一名舞奴。

可是雅琳终归没有逃过主人的手心,还是不幸的怀上了主人的孩子。大夫人怒气冲天,但一向惧内的主人这回明摆着向着雅琳,大夫人只好咬着牙,往后看。大夫人和雅琳一起生下了孩子,大夫人生了小姐棠姜,雅琳也生了一个小姐,按规矩被大夫人一起养在身边。最终雅琳生的女儿夭折,雅琳悲痛欲绝,大夫人为了避人耳目,就收了雅琳做小姐棠姜的奶妈。在雅琳的精心照顾下,小姐和蓬蒿一起长大了。小蓬蒿虽然瘦小,但人聪明伶俐。加上雅琳常在前面晏会上当舞奴,两个人在棠公府的后院小屋里倒也过的平静。

可是,现在,雅琳奶妈没有了。小蓬蒿怎么办呢?这可怜的孩子。张大娘把小蓬蒿带到厨房,叫十二岁的烧火丫头篱子带着这小可怜,看能洗个碗,择个菜什么的,能有口残羹剩饭糊口,活条命也就行了。

篱子也很照顾小蓬蒿,大家都是奴隶,又都是无父无母的苦人儿,处起来很容易合得来。小蓬蒿在厨房做了一个多月,白天在厨房里忙活,晚上在灶前柴火堆里一蜷就睡着了。渐渐的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想雅琳奶妈想得狠,常常在睡梦里哭醒。

一个大月亮的晚上,小蓬蒿在厨房里睡到半夜,从梦里醒来,她又想起雅琳奶妈临走的前天晚上,在后院小屋里抱着她给她说的那一番话。

“小蒿,我要走了。以后,你一个在这个府里,你一定答应我,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你的娘不在了,可你的爹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记住我教给你的那些字。那是我们族人的文字。有一天,你爹找到了你,你一定要告诉你爹,你娘她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她没有给你爹,也没有给我们的族人丢脸。她为了保祝糊的贞节,她硬是用匕首划花了一张脸。生下你以后,她本想能把你养大,可是,她不能做这些人的奴隶,为了你爹,她不能。她死了,临走的时候,她把你交给了我,她要我把你带大,让我带着你找到你爹。可是,我不行了。孩子,好孩子,你一定要记住,我走了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一定要活着。你爹一定会找到你的。孩子,给,这是你娘给你留下的信物,以后,你爹一看见它,就会明白你是他的女儿的。还有,我在后院的竹林的假山的山洞里放了一个包裹,里面有药水,有方子,你看了,你明白了。记住,孩子,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活下去。”

那一夜,雅琳奶妈一遍遍的说着这些话,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到她爹找到她的那一天。

小蓬蒿从梦里醒来,脸上还有着泪水。她一个人偷偷的来到了后花园,在竹林的假山的山洞里,她找到了那个包裹。里面是一瓶药和一个绸轴子,她打开来,上面写的是雅琳奶妈从小教她学的那些字。她看的出来,那是一个改变容貌的方子。上面说一个月涂一次,肌肤就会变黑,局部地方下重一点就会出现红痘,一个月不换药效就会失去,肌肤就会露出原来的本色,一个月换药的时候,必须用清水清洗身体,不然有损身体,重者还会危及生命。但按时换洗,不但无害,还会美容养颜。她不知道,她的雅琳奶妈为什么给她留了这么一个方子。但她知道她的雅琳奶妈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她这么做的道理。她知道雅琳奶妈这样做一定是为她好,也许长大了,她就会明白了。她还看到方子的后面写着一行字,那就是,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摸了摸她脖子上的链子。那是雅琳奶妈给她的,她母亲的遗物。那是一条不知什么材料打造的黑色细链,下面缀了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弯月牙儿。月牙的后面刻着她们族里的文字,她认的出来,那两个字是德馨。这是什么,是她母亲的名字吗?她不知道,现在,就是她相看也看不到了,雅琳奶妈已经用旧丝线与麻丝把它密密的缠了起来,现在,看起来,她脖子上只不过戴了一条难看而又肮脏的线圈罢了。

她把那个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就象抱着雅琳奶妈一样。她的泪落到了盒子上,她看了好一会,她才又依依不舍的把它重新放到那个山洞里。

夜色里的后院林子里静极了,她一个人,慢慢坐到几株玫瑰花前,倚着两棵竹子慢慢睡着了。

是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这次梦里,她没有梦见雅琳奶妈,她梦见了一片浩瀚的大森林,里面生活着很多幸福的人,那个慈祥而又高大的老人就是她的爹。她笑了,在梦里,她真的幸福极了。

她醒了,不是自然醒来的,是有一个东西在她的脸上跑来跑去,跑得她痒极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醒来。哪有什么东西啊。原来是一个看起来和她一样大的小女孩正用一根狗尾巴草在她脸上转着转去的。那女孩的一双黑黑的眼珠子溜溜的转着,看她醒来,快乐极了。她用一种霸道而又娇蛮的语气对小蓬蒿说,“起来,陪我玩。”

小蓬蒿没理她,她还得敢到厨房去做事呢?哪有闲功夫和这个小孩子玩啊。

那小女孩见蓬蒿不理她,气得使劲推了蓬蒿一下。蓬蒿一腚坐到地上,也生气了,起来,拍也不拍衣裳上的土,就上去推了小女孩一下,小女孩坐到了地上,她开始哭起来,她的哭声引来了一大群奴仆,她们慌乱的围着那个小女孩又拍土,又哄她,嘴里乱七八糟的叫着,“小姐,别哭了,小姐,小祖宗,别哭了,这要叫夫人知道了,我们就都没命了。”

几个奴仆终于弄明白了事情后,一个年长的,显然是个主事的奴婢走过来,一巴掌把小蓬蒿扇的倒在地上,“你这个小贱蹄子,找死啊,连小姐你都敢推啊。”说完又在小蓬蒿身上踢了几脚,“来人,把这个不长眼的小奴给我拉下去重棒打死。”

几个女奴婢过来,拉着小蓬蒿就按在院内石板上,一个奴婢脱掉了小蓬蒿的裤子,一个奴婢就到里面找大棒行刑。这时候,张大娘来了,对那年长的主事的奴婢笑着说,“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晴丫头啊。小孩子吗?多大个事啊。这个小奴才要是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事一大了,万一让夫人知道了,那你这主管小姐的可不知道夫人会……、、”

那个叫晴的奴婢打了个颤,张大娘说的没错。大夫人是个狠角色,这万一叫不怀好意的人传给大夫人,这没有看好小姐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她的脑袋也就长不住了。她只是一心想惩处这个惹事的小奴隶,可没想那么多。还是张大娘办事老练稳妥啊!今天,张大娘她可救了她的命了。她上前福了一礼,谢过张大娘,又让众仆放了那小奴隶。

那可怜的小奴隶早就吓的晕过去了。张大娘走过去,看看,又回头对晴奴婢笑了一下,这个小丫头是烧火的,一向胆小怕事的。从不出厨房,想来是迷路了,跑到了这里。老奴先把她带走了,回去好好的调教一下。你有事,叫人去吱一声,我是不会拂了你的意的。“

那一天,蓬蒿省了一顿打,捡回了一条命。

倒是小姐棠姜,对小蓬蒿念念不忘的,后来,张大娘和晴就请了大夫人的令,把小蓬蒿调到了小姐房里,做了小姐的贴身丫头。

对于蓬蒿,这也说得上是因祸得福了吧。

在小姐身边的三年,是蓬蒿生命里活的最开心的日子,小姐对蓬蒿很好。这在后来她来到绣奴房后,依然忘不了的事。可事事难料,谁又能想的到那么多呢?

第七章 太子情伤

太子因齐一脚把红姬从床上踹了下去。“太子,太子,你饶了红姬吧,红姬再也不敢了,太子……”美艳的红姬此时披头散发的倒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来人。”太子威愤怒的叫着。室外的卫士进来。“把这个女人拉下去”

“不要啊!太子,饶了我吧,太子,看在我伺候你多年的份上,太子,饶了我吧。别把我送进冷宫啊。太子。”

太子因齐冷笑一声,这个蠢女人,她还以为她能进冷宫。就是他放过她,他相信王后连不会放过她。他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惹怒他的母后。

他做了一个手势,卫士把红姬拉了下去。红姬这才后知后觉得感到了自己的下场,她悲惨的大声叫着,“太子,太子,饶命啊!红姬再也不敢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太子因齐知道,他的女人一旦失宠,最好的下场就是呆在冷宫,不然就只有死亡了。太子因齐冷笑一声,本来他还对这个女人留有一丝怜惜,怎么说她也伺候了他一年多了,也算的上是知足识相的人。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的太子宫里散布太子妃瑶姬的遥言,更不该还把这遥言吹到他耳朵根儿上来。女人的嫉妒真的是很可怕,它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忘了有些话你永远也不能说。

怎么说太子妃瑶姬也是母后的人,说到母后给他挑的这个瑶姬,本是母后的娘家侄女,也是个有手段的人,自大婚至今,两人都是相敬如宾的。他就是不喜欢瑶姬,也轮不到他的侍妾来管这个事。她这样做很容易就能让母后以为他是和她一气儿的。

她找死,不能怪他。

他又想起前天绿姬的事。绿姬进府也有三个月了,他怎么那么疏忽,居然没有查出她是公子璋的人,让她得了手。好在她只是剌伤了他的一条手臂。那女人也真够烈,看事情未随,就自杀了事。

可是,这样,让太子因齐更加感到他所处的危机。是的,他知道,有那么多的人都巴不得他早死。不说宫外的那些仇敌,就是他的兄弟们,又有哪一个不巴着他早点死。好早点替了他这个太子之位。要说谁最想让他死。那一定就是公子璋了。说起来,这个公子璋,他的二弟,还真的是一个人材。他文武俱佳,又深得父王的喜爱。再加上他的生母丽姬又是父王现在最宠爱的妃子。他是最有可能替下他太子的人选。何况公子璋仗着父王的宠爱,那是做势很是猖獗,一点儿也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太子因齐知道这个时候还不是他出头的时候。他总是人前装着一幅谦恭的样子。他知道,他虽说是齐王后的儿子,可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一个死去了的宫女所出,自幼为无子的齐王后抚养长大。他也只比公子璋大了两岁。他知道他现在只能靠了齐王后,他还要这样谦恭下去,他知道现在他的父王已经老迈昏庸了。他知道他还要等,那一天,他相信已经不远了,他的父王近来身体很不多,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宫里的形势紧张。太子因齐知道公子璋和丽姬也是等不及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派这么个蠢女人来行剌他。

哈哈,他想笑,这个世界,他的世界,他从小就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是个没有仁慈,只有杀戮的世界。

他又想到那个月夜深潭边的精灵一样的女子。月夜下她就象一个精灵一样的在他的怀里绽放。她是如此的美好。在她那又清澈的明眸的注视下,所有的世俗都是那么的不堪入目。他只想就这么抱着她,在静静的月夜下,就这么沉睡,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需要说。

灵儿,他轻轻叫着她的名字。他想起那夜他怎么样的把抱在怀里,怎么样的……、、

他就这样要了她,可她去掉了最初的惊慌,她也是如此的柔情应承。他又想到了她的那种认命的表情。他的心不禁痛了一下。这种痛的感觉在太子因齐二十二年的岁月里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痛,掠过他的心头。

他又想到她在他怀里睡着了的情景,她就这样信任了他,这样在他的怀里睡去。他看到了她雪白的手腕上戴着的乌黑的铁手镯。那上面刻着棠公府,丙丁年。他知道她是棠公府里的一名女奴。她是干什么的?他不知道,他也不明白,她做为一个女奴,如此美丽,怎么还可能保有处子之身。她是谁?是个什么样的女奴?看样子,她好象不是一个做粗活的,那么她是一个家奴了。是个什么样的家奴呢?

这一切,他都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他只是在心里一厢情愿的叫她灵儿。他的灵儿。

他一想到他的灵儿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在受人役使,他就受不了。他想她的羸弱娇怯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做人奴隶的折腾。他不能想这些,他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痛的历害。

可是,他也知道,他不能,最起码是现在不能。他不能把她带进太子宫来。这里太不安全。他不能让她暴露在敌人的视线里,他不能给敌人一丝一毫的机会来伤害她。他也不能让敌人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试想,如果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什么保护她呢?

可是,让她在棠公府里呆着,让她做着卑贱的奴隶,他不敢想象。万一,哪一天,她一不小惹了主人不高兴,那她不是就?

他不能想,他不敢想。他不知道她的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可是,现在,她有了他了,那么,他就不能不管她。他绝不会,他也绝不能看着他的小灵儿不管。

丙丁年,那是十六年了,她看起来也就只是十五六岁。想来,她被卖到棠公府的时候只不过还是一个襁袍里的孩子了。那么她的爹娘呢?他们都还在吗?他们过的怎么样?她有人爱着护着吗?

可是想想,他们都是奴隶。奴隶又怎么能有幸福呢?他又想笑自己傻了。想想,以前,他一个不高兴,他一句话就不知要杀死多少个奴隶。他以前从没有想过奴隶也是有生命,有爹娘,有情感的。他所受的教育只告诉他,奴隶就是奴隶,只不过是一个会说话的工具罢了。他们没有什么情感,他们也不佩有什么情感。可是,现在他一想起来,他说一个字就会死去的奴隶里面,也许就会有她的爹娘,也许就会有她本人。

他的心都疼了,他不能再这样想下去。

他要保护她,她是他的,谁也不能把她夺走。谁也不能。

他想不管她是谁,她是谁重要吗?一点儿也不重要。不管她是谁?她现在就是他的女人,他的灵儿。他就必须要保护她。

太子宫,她现在是不能进来,他想这里不但不安全,就是她的身份,现在进来也不是个好事。

是的,不管他心里怎么看。她是一个奴隶,这是一个真实的现实。按国家的律法,她是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姬妾的,贵族姬妾最低的也要是士人这一阶层的。平民的女儿也只有当贵族的伴床的份。奴隶是连嫁给一个平民做妾的可能也没有的。何况他又贵为太子呢?

他想破了脑袋,就只能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了。那就是把她送到母后的宫里,伴着母后好了。

想到母后,太子因齐的脸上一片冰冷。其实,说到母后,这一手把他带大,又力主把他扶上太子宝座的人,他好象一点也不能和她亲近的来。

在太子因齐的记忆里,他的母后就永远是一幅冷冰冰的样子。她对他从小就管的严,动不动就罚的历害。有时候,他看着自己的母后,他都有一种错觉和。他觉得他的母后恨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但现实中,他知道他不能这样想。不说别的,就说现实吧。其实他和他的母后是一对利益的复合体。他们是彼此有利的。他没有母后的支持,别说当上太子了,就是能不能在这阴暗险恶的后宫里能不能生活下来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更别说当什么太子了。一样,一生没有孩子的齐王后如果没有他这个儿子的话。她的齐王后的位子也是保不住的。就是这样,要不是现在父王顾忌着母后娘家的势力和他的太子之位,母后的位子怕不是也已经成了丽姬的囊中之物了。

母后严酷归严酷,想想,目前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把灵儿送到母后的宫中了。想来,母后不会为了这件事,对他怪罪。灵儿在母后身边最起码有个人身安全。等到父王老去,他当了大王,那时候,他要封灵儿为妃,就是谁也管不了的了。

灵儿,她会愿意吗?

灵儿,她又在哪里呢?

她会记得我说的话吗?

她还会如时到潭边去吗?

第八章小长子

他知道她了吗?他知道她的身份了吗?那么她下个月的那个时候,她一定还要如他说的到那个潭边去见他吗?蓬蒿的心里乱糟糟的。以至被绣花针剌破了手,她才惊觉自己想的入神了。“怎么了,想什么呢?”篱子笑她,“不是想到你的心上人了吧。”“去你的,”蓬蒿羞怯的打了篱子一下,“就你想的多。哪有那事啊。”

“有了又怕什么。”篱子触到自己的心事,就不由的伤了心,“有了又有什么,我们这些做奴隶的。真有了心上人,真有那么一个人疼了爱了。那也没白来这世上一趟。象我,这样,我?”

“别说了,好姐姐,又说伤心的事。别想那么多了。以后会好的。”

“你也别安慰我了,姐姐我也明白。既然失身给了少爷,我也就没往好处想。我只想少爷以后会把我给忘了,我也就能和以前一样在这绣奴房里安安份份的做到老。那事也就只当自己做了个噩梦。”

“篱子姐姐?也许少爷会真的喜欢上了你,把你收进房,你也就逃出了咱这奴隶的命。”

“别傻了,妹妹。你不知道吗?那些大人老爷们哪一个把我们奴隶当个人啊。只要能放过我们,让我们活个命也就是咱们的造化了。你还想他们那些人会给咱们好日子过。妹妹,你快别做这样的傻梦了。听姐姐的话。能躲他们多远就躲多远。他们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的。”

是吗?蓬蒿失神了。是的,篱子姐姐说的对。他们那些大人老爷们,他们哪一个又拿我们这些奴隶当个人看了。那个人,蓬蒿苦笑了一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和主人一样是个贵族,他也会象主人一样吗?可是那一夜,他真的。她不是做梦,她知道,她甚至觉得那个男人他真的是很疼她的。他还用那饱含感情的声音对她说他叫因齐不是吗?他还说他喜欢她。他还叫她灵儿,叫她我的灵儿,不是吗?可是,他是个贵族不是吗?他们又怎么会拿她们这些奴隶当个人看呢?

可是,她这个月还会去吗?她又想到那个男人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个月这个时候,你来,我等你。”他说那句话的语气,让她有一种很冷的感觉,她一点儿也不能反抗,她似乎就只有听他的话。

是的,蓬蒿知道,那个男人,那个叫因齐的男人说的对。他知道她,她是无法,也不能反抗他的。不是吗?国家的法令上说的很清楚,如果一个奴隶再没有主人的允许下私自和人发生性关系,如果事情一旦败露,那么她就只有两种下场。一是那个人从主人的手里把她买走,一种就是死。

其实,这么说来,就在潭边那个叫因齐的男人把她扑倒的时候,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的命就握在了他的手里。她不能不听他的话。她能不听他的话吗?她能反抗吗?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可能甚至连小篱都不如。毕竟小篱是被自己的主子看中的,不是吗?

唉,她想什么呢?她怎么会想到小篱的事呢?蓬蒿不禁为自己的想法脸红了。小篱可是自己的好姐妹啊!希望老天真的可怜小篱,让少爷忘了她吧#糊也该忘了潭边的事吧。就让她们两个人继续在这个绣奴房里做下去,一直做到老,做到死。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是的,她们这些做奴隶的就只有自己心疼自己了。不然还有谁会心疼她们呢。

蓬蒿又想起小长子来。这么多天了,她都没有去看小长子了。自从那天在潭边那个叫因齐的男人强要了她。她都有二十多天没有去看小长子了。她总是怕会在山中再碰见那个男人。两次,她都是在山中碰见他的。不过也都是黑夜,现在大天白日的,想来她是碰不见他的。

她也想小长子和菊子两兄妹了。这三年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做陪,就象篱子姐姐一样,他们都是她的亲人。

天看看惭惭要中午了,她和篱子打一声招呼,收拾了一个篮子,也不过是些吃的,还有她箱子里的几件以前小姐给的衣服,她和篱子改小了给菊子穿的。

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山里。小长子兄妹就住在这远离山下村落的山半腰里。说起来,小长子兄妹也是可怜人。他们本来是和蓬蒿不一样的。他们不是奴隶。他们是平民,就是住在这棠公领地内的平民。他们本来一家四口住在这山脚下的茉芋村里。有着几间屋和门前的菜园子地。小长子的爹还会个木工手艺。一家人的生活虽清贫,倒也自在。可是,后来,小长子的爹在菊子三岁的时候死了。小长子的二叔霸占了他们家的房屋和菜地,把小长子的娘卖给了棠公府,做了田奴。没几个月,娘就在劳累和打骂中死去。年仅十岁的小长子带着妹妹菊子逃到了这山中,住进了山洞里。他们怕可恶的二叔也把他们卖为奴隶。他们在山里,小长子打柴,妹妹采摘山货,晚上就在山洞里栖身。倒也活得下命来。小长子是三年前,在棠公府卖柴时认识的蓬蒿,那时候,蓬蒿还是小姐身边的贴身奴婢。蓬蒿可怜这兄妹两,常接续他们,后来,她来到后院的绣奴房,篱子也和她一起接续这两兄妹。四个人就结成了异姓兄妹。在这冷漠的人世间也算有了些许的温情。

蓬蒿到了小长子的山洞,小长子正在洞里躺着,菊子在一边哭,原来,是昨天小长子送柴到棠公府,管家非嫌柴禾湿,只给了不要原价一半的钱,还踢了小长子一脚,小长子的腰受伤了。

蓬蒿安慰了小长子,就带着菊子到山里采药,她是奴隶,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伤,奴隶没有药,只能采点草药了事。所以她从小就认识许多草药。

她俩采着采着,就来到了山谷里的那个潭边。菊子看潭边的山果子红的可爱,就放下药篓子,上树去摘。蓬蒿坐在木棉树下,看着静静的潭水出神。

是的,小长子兄妹也许可怜。可是她和篱子其实远不如这对兄妹。他们是平民,他们也有亲人。他们现在还小,等到他们长大了,他们会回到山下村里去的,他们会得到他们应该得的。他们会长大,他们会结婚生子,他们会过着贫穷,但却幸福快乐的日子。她和篱子姐姐呢?她们是奴隶。她们以后会怎么样呢?她们没有未来,她们是没有未来的奴隶。她们今天活着,明天也许就不在了,谁知道呢?篱子姐姐跟了少爷,少爷会善待篱子姐姐吗?

可是她呢?那个男人,那个叫因齐的男人,那个强占了她身子的男人。因齐,她叫了一声,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是强占了她身子的人,可是她就是恨不起来他。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喜欢。怎么会这样呢?她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他是个贵族,那个叫因齐的男人一看就是个天生的贵族。那么,她是爱上了他,她的脸儿苍白了,她怎么可以爱上一个贵族呢?一个奴隶会爱上一个贵族?她无奈的笑了,爱上,又怎么样?她只不过是个奴隶,一个卑贱的奴隶。

他会怎么样对她呢?她又想让他怎么样对她呢?她没有资格当他的待妾,她看起来只能当个他的床奴,也许她甚至连当个他的床奴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她又想笑自己,就是当了他的床奴又如何?她要日日守着一张床,日日等着他的到来吗?她只会在他到来的夜晚里拥有他,她连生下他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她苦笑了,她知道她们这些奴隶,一旦不幸当了主子的床奴,等待她们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就是喝下药,终身不孕,守一世的清房,只等来人生中最美的几个夜晚。要么就只有在怀了孩子的时候死路一条,就是不死,孩子也是会被无情的打掉,她们就只有赐给奴园的命了。法律是无情的。法律规定不同等级的人之间不允许通婚,贵族要是纳平民为妾,所出之子皆为平民,不得入贵族家谱。何况,她只是一个女奴,一个卑贱的女奴。她苦笑了一下,她想什么呢?真是……

“姐姐,你看这个果子多好,哥哥吃了一定不会疼了。”菊子跑过来,打断了蓬蒿的胡思乱想。

蓬蒿回过神来,看着菊子手里的鲜红的果子笑了,“是的,你哥哥一定会喜欢的,走,我们回去吧,你哥哥该等极了。”

两个人回到山洞,蓬蒿把草药捣碎了,给小长子上药。小长子看着低头给自己上药的蓬蒿说:“蓬蒿姐姐,等我长大了,我会娶你当老婆。”

蓬蒿笑了,“你这个小鬼头,等你长大了,姐姐就老了,你不嫌姐姐丑啊?”

“姐姐不丑,我长大了,姐姐也不会老。我长大了,我就会回到山下,问族长要回我爹娘的房子和被二叔占去的菜地。到时候我把你和篱子姐姐都娶了。我养着你们和妹妹。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蓬蒿苦笑了一下,“你啊!”

“姐姐,我不想让你和篱子姐姐被卖掉,我想你们。”小长子哭了。蓬蒿紧紧抱着小长子,心里一酸,也落下泪来。是的,做为奴隶的女人,最好的归属可能就是嫁做平民妻了。那怕是做个妾也是最好的。最起码,她们可以拥有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个自由的身子。

“小长子,姐姐……”蓬蒿说不出话来,她哭的说不出话来。小长子说出了她和篱子的心声。以前在她们的小屋里,她和篱子不止一次的策划过这样幸福的生活。她们嫁给了一个平民,她们生儿育女,她们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在,她们再也没有资格拥有那样的生活了。她们再也不能了。她们连做梦也不能做了。篱子被少爷强占了,而她呢?她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一个她连认识也不认识的男人占去了清白的身子,更可悲的是,她还居然是如此的,她还想着他,她居然还有一点爱上了他。这是怎么样的悲剧呢?以后?她们还有以后吗?她不知道。她想连老天爷也不一定知道。谁知道呢、奴隶也会有个幸福的归宿和一个好的结局吗?这简直就是做梦,痴人说梦啊!

第九章 用我的方式爱你

她又躺在他的怀里了,她不知道,她恨自己,为什么自己要听他的话来呢?可是,不来,她真的能不来吗?不来又怎么样呢?

是的,不来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还是来了,她现在就躺在他的怀里。他是那么温情的拥抱着自己。他是那么的多情。没有明天又如何。她想她来的时候,篱子的眼神是多么的怜惜,那是她们这些奴隶才能明白的眼神。是的,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是,不来又怎么样呢?不来,不发生这样的事,她难道也要象篱子一样,有一天被一个男人那样的,然后再一生都凄苦的守在那间小黑屋子里吗?她不知道。如果生命可以选择,她宁愿就选择这样的与他相遇。没有明天又如何?只要有现在这样的一刻,这样的被他爱着的一刻,被他这样宠溺的拥在怀里的一刻,没有明天就没有明天吧。她只要有今天就可以了。

“因齐?”她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现在她已经很习惯叫他的名字了呢。

“傻灵儿。”他这样温柔的吻着她的脸颊,对她说,“我的傻灵儿。”

“我不叫灵儿,我?”

“不,你就叫灵儿,我的灵儿。”

是的,她就叫灵儿,他的傻灵儿。就这样做一场梦吧。她不叫灵儿又叫什么呢?叫蓬蒿吗?漫山遍野的野生的野草儿,那般低贱的生命。她就叫灵儿吧,就做他的灵儿吧,就在这一刻,做他的灵儿吧。做一个美美的梦。她相信这一定是雅琳奶妈和死去的娘在怜惜她,才会给她一个这么美的梦。让她和他在这里相遇,在这里相爱。让他在她最美的时候见到她。是的,让他在她最美的时候遇见她,这难道不是上天对她最大的仁慈吗?

她还能对上天乞求什么?她只要做他的灵儿就好了。

“因齐,你?”

“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想你了,这些天我天天做梦梦见你。灵儿,抱紧我,我冷,我的心里好冷。”

是的,他就这样紧紧的抱着她,让她也这么紧紧的抱着他吧。管那么多干什么呢?管他是谁?他在哪里住?这些重要吗?不,这些一点儿也不重要,无论他住在哪里,他都是一个贵族,一个离她的世界十万八千里的贵族。何必问那么多呢?有什么用呢?他不会属于她,不会,永远不会。她就拥有他这一刻,最起码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不是吗?

这个月夜,在这个清冷的月夜里,他们就这样紧紧的相拥,似乎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成为了一个整体,他们都不再孤单。

下一个月,月圆的夜晚,他们依然在这个潭边相聚。他依然紧紧的抱着她。她的躯体白皙柔软而美丽。他的浓情灸热而猛烈。他们就这样忘了一切,忘了身边的这个世界,他们紧紧的抱在一起。

这一天,是他们相遇的第四个夜晚,他们在激情过后,相拥着倒在草地上。

“灵儿?”

“嗯。”

“你跟我回家吧?”

“不”她坐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惊恐,“不要,不……、、”她绝不能跟他回家,她不能想象,他的家,他的那个家,那不是她的家,也不是一个她能呆的地方。

“我知道,我已经有了三个妻子,可是,我真的,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人。她们都是母亲定下的,她们在我认识你以前,她们都进门了。我?”太子因齐知道他不能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那样对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处。她也许会被吓坏的。再说,他现在也没有能力保护她的安全。他还是想把她带到母后宫中,最起码那样她是安全的。他怕,他怕有一天,她会在他的眼前消失。他真的不要,不要她受一点点的伤害,但愿她也能明白他的心。

可是,太子因齐的话已经把蓬蒿吓坏了。她流下了眼泪。她不能,她不能跟因齐回到他的家里。她知道她不能。难道他要她做他的床奴吗?他,因齐,他要她做他的床奴吗?他要她活在他的妻子们的阴影下吗?他的妻子们如何能容得下她。她们都是出身高贵的人,她又拿什么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呢?他要她做他多久的床奴呢?有一天,她年老色衰,被他抛弃,那么,她又将情已何堪啊!

不要,她不要跟他回家。

“公子,不,因齐,我……、、”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是在他的怀里静静的流泪。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这话了。你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他知道她心里的恐惧,看来把她带到母后的宫里也不是一个好办法啊。可是,他现在又能怎么办呢?是的,他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这是他们在这个潭边的第五次相见了。这五个月来,他没有一刻不想她,可是,他依然信守着一个月的一次深情相约。他不想强迫她,他知道她心里的害怕。是的。他一定要为她做好一切,他要在他当上齐国大王的那一天再来迎接她,到那时候,全天下的人,谁都没有办法再把他们分开。

“灵儿?”

“嗯。”她懒懒的抚着他裸露的胸肌,他的壮硕每每让她脸红,他总是这样贪恋她的身体。她也乐意他这样恋着自己。有时候和篱子说起来,篱子还说她真是没羞,那么大个丫头了,真是的。篱子也忧心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什么时候是个头。

可是,她不想想这么多,她只想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一辈子,是的,一辈子。

他叫着她的名字,他就这样叫着她的名字,吻着她雪白的脖颈。她怕痒的躲闪着。他吻上了她的额头。最后,他没有接下去,他只是用他的鼻子顶着她的小鼻子,“我要送给我的小灵儿一个小东西。”

他拿出来了一条项链,红丝绳上拴一个白玉灵狐,那狐两只眼睛晶莹发亮,似乎要活着从那绳儿上跳下来。

他把绳儿给她戴在脖子上,“灵儿,听着,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拿这块玉到东大街上的春柳当铺找人,你出示这块玉就行了,他们见了这玉没有什么不应你的。”

“我,我不,我?”

“不许说那样的话。听我的。灵儿,我担心你。我现在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处理好。我还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但是,你相信我,快了,很快,我就会接你,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我们两个人给分开了。听话。”

“可是,我”

“不要说,我知道,你不要说,你又要说你是什么奴隶的话了。我不要你说。你知道就是这样,我才给你这块玉的。我不放心你,你真的过的很好吗?你真的会没有危险吗?你听着,你拿了这块玉,以后你有什么危险,你都要到春柳当铺去找张掌柜。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听我的话,明白吗?”

蓬蒿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因齐对他的心。她虽然不知道因齐是什么人,可是她知道他现在不告诉她是有他的道理的。他这样做实在也是为她好。她不能拒绝因齐的一片真情。

她点点头,她乖乖的让他帮她戴上项链。她祈祷上天永远也别让她能用上这块玉的那一天。她真的不想以后,她只是想和因齐拥有今天,拥有现在。明天,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吧。明天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第十章 恶毒齐王后

这两天,公子璋加快了他夺位的步伐,他甚至都等不及了,在一些公共场合,他也顾不得礼仪了。可父王呢?当年的一代霸主此时只会沉溺在温柔乡里,哪里还会想到他的江山社稷呢?更不要说他这个不得宠的太子了。

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等了,他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般懦弱无能,他们都不知道他不但是太子府里的太子,他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无影教的教主。他早知道他的处境,他早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他就等这一天了。本来,他要想坐上王位也不是什么难事,那样,他也就用不着看那些兄弟们和母后的脸色了。可是,他还是顾忌到他的父王,他不能做那杀父夺位的事。无论如何,他毕竟是他的父王啊。

父王真的老了,已经老糊涂了。因为他明明知道管夷吾说的是对的,他也知道刁竖,开方这一班人都是乱城贼子,但是,他的享乐的身体却一刻也离不开他们。刁竖他们被逐走了,大王也老了,谁来娱乐圣朝的大王呢?

最终,父王又把这几个人招回到了身边。他们能给他弄来最美味的食品,弹奏最动听的音乐,讲最舒服好听的开心话。

在这几个人面前,大王的六千粉黛都没了颜色,嫔妃们谁也不能象他们那样能给大王带来享受和快乐。

鲍叔牙死了,是被这几个贼子活活气死的。

他的父王老了,也病了。连著名的医生扁鹊都不能看好他,他看来真的是不行了。可是,他的脾气可大了,他不要见母后,他不见他这个太子,他甚至怀疑他这个太子巴不得他早死,他好早点继他的王位。他只相信丽姬,他只见丽姬。他还命人在他的房子周围巩起了高高的泥巴墙,没有人能接近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得到父王的消息。在那高高的围墙上,丽姬和开方他们挖了个小小的狗洞,让一个小小的侍童来会看视,打探父王的生死消息。这个侍童被他们割去了舌头,没有人能从那里得到父王的确切消息。

他不能再被动下去。他要去找他的母后。现在,就是他们母子联手打败丽姬和开方他们的时候了。

太子因齐不知道就在他走在去齐王后的凤台宫的时候,他的母后也正在想着他。

齐王后高傲的看着纱帘后面的那个执灯的俏丽瘦俏的身影。她冷笑了一下。是的,和她斗的女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想当年她贵为莒国公主,要不是她看上了当时在莒国避难的公子小白,力劝父王保送公子小白回国继位,齐国的宝座上又怎么会坐上齐桓公呢?可是小白虽然依约把她接到齐王,她也贵为了齐王后,可是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还是宠上了蔡姬,宠上了辽姬,这些个贱女人。好在,这些贱女人都很短命,这可怪不得她心狠,谁让她们不知死活的和她抢男人呢?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千防万防,防得了外面,可就没防得住里面。该死的公子小白,他竟然爱上了她的贴身待婢碧儿。碧儿可是她从莒国带来的小丫头啊。她可是她的近身侍女啊。想来她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家世渊博,地位显赫。她美丽如同娇艳如火的向日葵。可那个小丫头,她只不过是向日葵旁边的一朵不起眼的小小的皱菊,静静地,惨白地开放着,很幽静平淡地在深宫大院生活着。她是什么时候长大成人的呢?她如同一束幽静的百合,在美女如云,珠鬟翠绕,香风扑鼻,女人成堆的后宫山谷里,她静静地开放着。没有人能看到她的美丽,没有人能闻到她的幽香。在那个冷冰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看到她的美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可是,该死的他,伟大的齐王却注意到她这个单薄的柔弱的美丽的小女人。不计较她卑贱的出身,她就这样得到大王的宠爱,她居然还敢生下他的孩子。她该死。

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个贱女人,碧儿,她已经在一场大火里死去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死去了。只有她齐王后,知道她还活着。就活在她的凤台宫里。哈哈,一个又聋又哑的执灯女婢,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容,整天只能躲在那张黑纱蒙巾的下面。屈辱的活着。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不能不听她的。她的儿子,她的亲生的儿子可是在她的手心里捏着呢?

她,美艳的齐王后,这一生最大的心病就是她不能生养,可是不能生养又怎么样呢、现在那个贱人的儿子不就是她的儿子吗?想到太子因齐,她的心里就充满了说不出的快意。这个儿子可真的是越长越象大王年轻的时候的样子了。这也是他能活的这么好的原因吧。她每当看到他的那张象极了大王的脸时。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柔情。她的语气就不由得变得温和起来。

因齐这孩子,她带了二十二年了。她恨他,她看着他的笑脸,她就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可是,她看着他那张越来越象他那个负心的父王的脸。她又什么也恨不起来了。她爱他,虽然现在他老了,他也不爱她了。可是,她爱他啊。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忘掉过他,就是在梦里也是恨的咬牙切齿的他。这一生,她想她是真的无法忘了他了。

现在,他要死了,那个曾经伟大的王,现在他就躺在那个孤零零的宫殿里,他只见丽姬和那般奸臣。她知道他的处境一定不会好。

他的儿子,太子因齐也该来了吧。到时候了。是的,别管谁生了他,他就是她的。是她的王儿。他一定要坐上王位。他是她的儿子,她才是能母仪天下的人。那个负心的齐王,这个低贱的婢女,他们都去死去吧。只有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王后,太子到。”

待女的回报惊醒了她的迷梦。是的,太子因齐,她的儿子,不久之后的齐国的大王。他来了,他来找她了。她是他的母后啊。

“母后,孩子给母后问安。”太子因齐一躬身。

“王儿,快快起来,自家母子,何必客气。来,让母后看看,我儿近来可好。”

“孩儿一切都好,母后不必挂心。孩儿找母后是有要事相商。”

“说吧。”

太子因齐向齐王后说了他的想法。齐王后笑了,她说她也这么想的。“看样子,你父王的病是不轻了。那般奸臣和那个贱女人的做法我不是没有看到。我早知道她们都没安什么好心。只是,王儿,你看现在,你父王什么人都不见,我们如何是好?”

因齐向母后说了他的想法。王后拍手笑了,称赞太子真的是凡人了,真的是有了一国之君的风范。

母子两人商量了半天,打定了主义。

最后,太子因齐说他有一件事,想请母后帮个忙。王后奇怪的问是什么事,能让她这个果断的儿子犯了愁。

太子因齐才向他的母后说了灵儿的事。他没说他是怎么认识灵儿的,他也没有说灵儿的真实身份。他只说他看上了一个人,他想让她先到母后宫中来,他说他不想让她到太子宫去,他说那里不适合她,他想让她在母后身边先呆一阵子。

齐王后笑了,她想这一定是一个特殊的女子,她从没见太子因齐为个女人这么紧张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是象丽姬那般的娇媚呢?还是象碧儿那般清雅?齐王后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能如此魅惹男人女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她来了,再说吧。看看,如果,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她身边,她也好处理。齐国的太后只能是她,而齐国未来的王后也只能是她们莒国的人,她的亲侄女,现在的太子妃莒姬。最好,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别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不然,她就会死的很难看。摘引“按语”据史书记载,春秋列国的霸主之一,齐恒王一生英名,他曾不记私仇,重用管仲为相,成就了一代霸业。他年老之后,不听管仲的临终遗言,错用刁竖,易牙等乱臣贼子,以至奸臣祸国,死无全尸。在死去的齐恒公宫的身边,人们看到了一个宫女,她的女子就叫晏娥儿。她不顾生命危险,翻过三仗高的围墙来看望他,只是为了报答齐恒公曾经对她幸临一次的知遇之恩。

第十一章 狂傲齐王

公元前643年,齐桓公刚刚病倒,他的两个公子——公子无亏和公子潘就分别在易牙、竖刁、开方的支持下,把齐桓公软禁在宫殿里,一代霸主竟然被这群奸臣小人害死了。等到齐桓公一死,公子无亏、公子潘在易牙、竖刁、开方的支持下争起位子来了,还有公子元、公子商人也各自率领自己的党羽来争位。王宫一片混乱。

齐桓公英雄一世,他的三房尊贵的夫人,都是周围大国的女儿她们每个人都家世显赫,富可抵国。他还有六位尊贵的如夫人,她们给他生了十几个儿子,过去这些人都使他的国家后继有人,前途无量。现在他死了,没有人看他一眼,他们都依仗着各自的势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展开了争夺王位的战争。齐国更是一片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都没有看好的太子因齐,一反过往的低调,居然如此神速的一举歼灭了这些跳梁小丑。所有的人都灰飞烟灭了,唯有齐国亲生的王在那金殿上威严的面目被齐国的民众记住了。这就是他们的新大王,原来的圣威太子,现在的齐威王。民众们都纷纷传说,他们的新大王是如何的威武有为,

新王继位开始,首先从治吏入手,向他的左右了解地方管吏的政绩情况,左右都说阿大夫是最好的,即墨大夫是最坏的。齐威王又亲自深入到各地明察暗访、向老百姓调查了解,其结果与左右说的截然相反,事实是即墨大夫管理的即墨地区“田野辟,民人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而阿大夫管理的阿地却是“田野不辟,民贫苦。”(《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那么,为什么左右瞒报实情,颠倒黑白,把好的说成坏的,把坏的说成好的?

原来,即墨大夫为人正直,一心为人民办事,不善结纳朝廷的左右近臣,所以大官们都说即墨大夫不好。反而阿大夫善于用贿赂手段买动人情,巴结朝廷左右大臣,因此大官们都说阿大夫是好官。

齐威王掌握了实情以后,就把各地的官吏召集起来,对确有政绩的即墨大夫“封之万家”对阿大夫以及那些因受了贿赂而隐瞒实情的大臣“皆并烹之。”(《史记?;;田敬仲完世家》)此后,“群臣耸惧,莫敢饰非,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强于天下。”(《资治通鉴》)

太子因齐没有了,这个世界上取代他的是齐国大王齐威王。当了大王,一国之事,太多,他多次想出宫去看看他的灵儿。可是,一国之君出宫是多么大的事。何况现在国君刚立,万事都有,现在真的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啊。

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再想灵儿了。他要好好的把心用在国事上。他不能让齐国的非此百姓说,他们的新大王是个好色的无能君主。再说,他继位后的后宫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立后。他的母后,现在的太后,力主立原来的太子妃为后,他能说什么呢?

殿内群臣,有不同意太后的意思的,认为还是和现在楚国联姻,楚国这两年在南方做大,大有一统中原之势。齐国和楚国联姻对齐国现在的形势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威王心里烦死了,这些人就知道联姻,难道父王当年的雄风只是靠联姻得来的吗、难道靠联姻就能一统中原,天下归一了吗?真是一群逼蠢材。可是他不能和这些老臣发火,他们都是父王时代的忠臣良将,只是现在老了,没用了,可他也要顾及他们的脸面。

再说,他也不想在他的后宫上再做什么文章。随他的母后吧。什么女人,他都不管,他只要他的灵儿。他只要他的灵儿能在他的身边,就让那些女人去争权夺位去吧。他只要他的灵儿。他要把她接回来,做他的夫人。他想好了,他要封他的灵儿为西宫夫人,他相信他的灵儿也不会在意那东宫一国之母的地位的。那就如母后的愿吧。他只要他的灵儿入主西宫,当他的夫人。他知道,他的这种做法必会受到朝中大臣和母后的阻挠,毕竟灵儿是个奴隶之身。可是,他不管,他只要他的灵儿。

他现在不能出宫,他就派了他的贴身待卫子靖去找人。他给子靖的就是那张毛画师的画。还有一个棠公府。别的他什么也不能给子靖,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真的对他的灵儿了解的不多。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实的名字。对了,他记得,她曾经要告诉过他她的名字。可那时候他是多么固执的叫她灵儿。他不想让她说出那个名字。那个属于奴隶的名字。可是,现在,他要找她了,他才知道,他真的对她知道的太少了。但愿子靖能帮他早日找到她。灵儿,真的是生气了吗?前日又是月圆之夜,他陪着群臣,不能出宫,他让子靖去看看灵儿有没有去潭边。可是子靖回来了,他说他什么人也没见。灵儿,你真的生气了吗?你不想再见我了吗?

不管,她怎么想是她的事,他一定要找到她。是的,一定要找到她。摘引:齐国原地山东,山东称齐鲁,远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是发达的地区,从姜太公的因俗简礼,到齐恒公的九合诸侯,一匡天下,齐国就是东方的大国之首,当时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车马冠盖天下。直至田氏执掌齐政,更是盛极一时,齐威王时代,天下俊彦毕至,稷下学士之名,传颂至今,就连东郭先生,也要跑来滥竽充数。

第十二章 奴隶的命运

蓬蒿这时候还真的不知道她的因齐在哪里,也不知道她的因齐在找她。她也真的是生了因齐的气了。前天晚上,她又来到了水潭边,所幸是菊子和她一起来的,菊子说,她要采月娘娘草,是一种森林里在月圆之夜才会开的花,那是一种好药材。就在她洗好从水潭里出来的时候,菊子慌张的跑过来,说林子外面好象有人来了。她一听有马,就慌了,她知道她的因齐从不把马骑进这片林子。她问过他,他说他的马自己会找地方,不要问。那是宝马。那么这个来人就一定不会是因齐了。那,快点。她们俩刚在树丛里藏好,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就进来了。他披着蓝色大氅,腰间别着长剑,看样不是个什么好人。她们吓的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男人并没有呆多长时间。他好象是等人,等了一会,不见人来,也就走了。

蓬蒿和菊子吓的一身的汗。看来,这个地方真的是不安全了。她还真的不能在这儿了。可是,她的因齐。他们相聚的地方可是在这里啊。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了。也许公子们都这样,多是无情的多啊。因齐,他也把她给忘了吗?

蓬蒿正想得出神。篱子的叫声打断了她的迷梦。“蓬蒿,你又愣什么神啊。红丝线呢?还有一点我就要绣好了,你也快一点。明天夫人还得要呢。”

“给你,在这里。你的红梅绣好了吗?那么快呀。”

“快了,就差一丁点儿了。蓬蒿,你绣的这个牡丹真好看。小姐要是穿上你绣的这件云里牡丹百鸟长裙,明儿到王城里一准就能把那些姑娘都给比下去呢。”

“别说我了,篱子姐姐,夫人不是最喜欢你绣的红梅吗?”

“哈,要不以后你出嫁的时候,我也给你绣一个雪里红梅布裙好吗?”

“我,”蓬蒿苦笑了一下,她又想到因齐,因齐的妻子。他说过他已经有三个妻子了。那么她,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这两回他都没有来,也许是早就忘了她吧。

“怎么了,又掉魂了。”

“没有,我这么丑有谁会要啊。”

“丑。”篱子苦笑了一下,“我们这些当人奴隶的,都巴不得自己长的丑一点呢。美有什么用,美在我们身上,不是福,是祸啊。”

两个人又想到那个夜晚,少爷对篱子。两个人的脸都白了。是的,丑,对她们来说也许真的比俊幸运的多了。

两人都不再说话,篱子的眼眶渐渐的红了,她把手放在腹部上,“蓬蒿,我,有了。”

啊,蓬蒿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了,篱子有了少爷的孩子。天啊。她们知道惨了,真的是惨了。篱子怎么就有了少爷的孩子呢?这个孩子也太不会托生了,这样,他可真的会要了篱子的命的。因为她们都知道做奴隶的怀了贵族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生下来的。怀了身孕的女奴就只有打胎这一条路可走。可是打胎,那可是很危险的一条路。弄不好,会丢了命的。可是。不打,又能怎么办呢?蓬蒿知道少爷是万不可能让篱子留下这个孩子的。少夫人和他的几妾都给他生了孩子。他是不会要一个奴隶生的孩子的。他不会。那么?

蓬蒿上前,抱住篱子发抖的身子,“别怕,篱子姐姐,我会想办法的。明天,我就去找小长子,看能不能让他在外面弄一点药,看看,能不能。”

“我怕,蓬蒿。孩子都四个月了。我怕。”

“篱子姐姐。”蓬蒿紧紧抱住篱子,两个人哭了起来。

两人哭了一阵,蓬蒿就服待篱子睡了,看着睡着了的篱子,她怎么也睡不着。怎么办呢?看来只有明天找小长子再想办法了。先睡吧。睡吧。明天再说吧。

蓬蒿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朦胧中,就听到门被嘣的踢开了,“小美人,我的小美人,我来了,过着陪陪少爷我,我这几天都想着你呢?”

“少爷?”蓬蒿从睡梦中惊醒,她一把搂住了也刚从梦中醒来的篱子。“少爷?”篱子牙齿打着颤,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摸上床来的身影。

“小美人,来吧,让少爷我疼疼你,来,我的小美人。”棠少爷摸上来,一把把被子揭开,哈哈笑着向篱子扑来。

“少爷,你饶了我吧?”小篱哭叫着,抖做一团。

“我这就好好疼你,来,我的小美人。”棠少爷一把抓住篱子的衣裳,滋一下,就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蓬蒿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少爷,你就饶了篱子姐姐吧。少爷,我求求你了,少爷?”

棠少爷扔下篱子,转向蓬蒿,“那么,好,就听你的,饶了你的篱子姐姐。那么,你来陪我,我也尝尝这丑妞的滋味。哈哈……、、”

“啊!少爷。”蓬蒿尖叫一声,拼命的踢着两条腿。棠少爷哈哈笑着,扑过来压住了篱子,“叫,叫的好,再叫啊。少爷我就喜欢这么辣这么带劲的。叫啊,你叫啊。哈哈……、、”

“少爷,不要啊。少爷,求求你,饶了蓬蒿吧。”篱子哭着扑过来。

棠少爷一掌把篱子打倒在床上,“滚,别碍着少爷我找乐子,不然,有你好看。”

棠少爷一腿压住蓬蒿,一手就去扯蓬蒿的裤子。蓬蒿拼命的挣扎,棠少爷一手没抓住,倒抓了蓬蒿的腿一把,抓破了蓬蒿腿上的红痘子,黑水流了一手,还沾了一身的怪味道。

“妈的,什么东西。别脏了少爷我的手。”说着,一脚把蓬蒿踢下床,“滚开,你这个脏东西。”他又扑上去,撕扯篱子的衣服,“来吧,小美人,少爷我还是喜欢你的味道。来吧,今天少爷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味道。”

“放开我,你放开我。”篱子拼命的挣扎,最后还是抵不过男人力气,还是被棠少爷扒光了衣服。棠少爷这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在朦胧的月光下,棠少爷恼怒的看着篱子突起的小腹,“你这个贱女人,你有了,你居然敢有了。”篱子拼命的摇着头,一脸的泪水。“你这个贱女人,你不想活了。好,我这就如你的愿。”棠少爷大吼一声,“来人啊,把这个贱女人给我拉出去。”

几个粗壮的男奴应一声进来就去拉篱子。

“少爷,不能啊。少爷,你就饶了篱子姐姐吧。少爷?”蓬蒿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抱着少爷的腿。

“少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篱子也哭求着。

“你不想出去,是不是?”棠少爷阴着脸问篱子。看篱子泪流满面的摇着头。棠少爷一声冷笑,“这是你说的,不想出去,是吧,你可别怨我。”

说完,一脚把蓬蒿踢开,“你们,把这个丑丫头拉出去。”转身又指着篱子说,“这个女人,赏给你们了,你们明白了吗?要让她满意。”

“少爷?”蓬蒿和篱子都惊叫起来,篱子哭的都喘不过气来了。蓬蒿拼命的挣扎,但是,哪里挣得开几个粗壮男奴的钳制,她最终被拖到了外面,男奴们把她扔到地上,她的头重重的撞上了地上的石头,在她晕过去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屋里传出的篱子悲惨的一声嚎叫。她就晕了过去。

第十三章 不要相信贵族的话(1)

夜深了,风呼呼的刮着,有几点细碎的雨飘下来。真的是深秋了,夜色深浓,有那么一股逼人的冷意。

蓬蒿醒了,她的头痛极了。她摸着头醒过来,有那么一会时间,她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睡在外面。等到她从这种混沌的意识里清醒过来,她大叫一声,“篱子姐姐。”爬起来,就往屋里跑去。

屋里只有一团黑暗,似乎没有一丝丝的人气儿。“篱子姐姐?”蓬蒿颤抖着声音叫着这个她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叫出来的名字。篱子姐姐,她怎么了?她死了吗?“篱子姐姐?你不要吓我,你在吗?你?”蓬蒿跌跌撞撞的摸索着,走到桌子边,摸着火石,擦着了火,抖着手,好不容易点亮了灯。

她看到了,她真的看到了。她看到了篱子不是在床上,而是在地上,就在她们住的这间小屋子的地上,在她们两人的床前的地上,她就那样的仰躺着,睡在一堆破烂的衣衫里,身下是一摊血,鲜红的血,血还在流,还在流,似乎篱子的身子下有一条河。蓬蒿吓坏了,她真的吓坏了,她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里会有那么多的血,就象一条河,是的,就象一条河。

“篱子姐姐,篱子姐姐。”蓬蒿扑上去,把篱子抱在怀里,“篱子姐姐,篱子姐姐,你醒醒啊!”她哭着,摇着怀里的篱子。她怕,她真的怕极了,她怕她的篱子姐姐就这样死去。不可以,不可以啊!篱子姐姐不可以就这样死去,她还有话要和篱子姐姐说,她真的不知道如果篱子姐姐死了,那她的这些话又该给谁去说呢?她要说给她的篱子姐姐听,她要告诉她,她的身上,她已经。天啊!要怎么说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是说了,篱子姐姐一定会骂死她的。那么,就让篱子姐姐骂死她吧,篱子姐姐,你醒过来啊!

“蓬蒿?”怀里的人儿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呼唤。

“篱子姐姐,你醒了,篱子姐姐,你没死,篱子姐姐?”蓬蒿又哭又笑,语无伦次的说着,叫着。

“蓬蒿,真的是你吗?我还活着?”篱子苦笑了一下,“好妹妹,我不行了,我就要死了,我?”篱子嘴角又涌出了一缕血丝。

“篱子姐姐,篱子姐姐?”蓬蒿大声的哭起来,“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

“傻妹妹,别哭了,听我说。我要死了,我真的不行了。妹妹,我有话要给你说,你别哭了,你听我说。”

蓬蒿擦掉眼泪,她不哭了,是的,再哭也不能为篱子姐姐做什么。她不要让篱子姐姐在走的时候还在看着她的眼泪。她把篱子姐姐扶起来,她拼命的把篱子姐姐弄到床上,她给篱子姐姐盖好被子,她紧紧的抱着篱子姐姐。

“孩子没了,我也要死了。”篱子平静的说,似乎已经没有了一点儿悲伤。“走了也好,到那世来,我就能见到我爹我娘。还有我的孩子,我们在那世来,一点儿也不会孤单。可是,蓬蒿,我不放心你,你还要在这个罪恶的世界上活着。”篱子咳起来。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篱子姐姐,你睡一会,到明天一切都会好的,你不会死,你不会的。”

“别傻了,妹妹,死,我不怕。只是,听我的,妹妹。记住姐姐一句话,千万别让那些男人靠近你,咱们当奴隶的就是这个命。”

“妹妹,千万别相信那些贵族们的话。他们都是些最丑恶的魔鬼。”

“妹妹,死,我真的不怕。我们当奴隶的早晚也就这个命。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死法。妹妹,我恨,我恨这些狠心的主子们,他们都是禽兽。妹妹,千万别相信他们的话,在他们的眼里,我们根本就不是个人。”

“妹妹,千万记住,听姐姐的话。不要相信贵族的话。”

“千万不要相信贵族的话”

那一夜,篱子对蓬蒿说了许多的话,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妹妹,千万不要相信贵族的话。”

天明了,鸡在窗外叫。明静的晨光透过窗框射进来,蓬蒿呆呆的坐着。篱子仍然在她的怀里,可是,她已经死了,就在这黎明到来的前一刻的黑暗里死去了。她死的很痛苦。

第十四章 不要相信贵族的话(2)

篱子死了,她死的很痛苦。篱子死了,蓬蒿呆呆的坐在屋里,到今天,篱子已经死了三天了,除去她以外,整个棠府里照样莺歌燕舞。是的,奴隶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在主子的眼里怕还不如喜欢的一株花,提在笼里的一只鸟吧。

她又想起篱子说的那句话,“千万不要相信贵族的话。”是的,不能相信他们,他们,他们里面也有因齐吗?因齐,这个名字划过蓬蒿的心脏,她没来由的心痛了。是的,贵族里面也包括因齐吗?可是,因齐真的也是一个贵族啊#轰然,他从没有说过他的身份,可是,那种气度,那样的谈吐,那样的穿着上。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就是一位贵族啊。

“千万不要相信贵族的话。”是的,不能相信他们的话。蓬蒿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她有两个月没有来了,她知道,这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生命。不管她欢不欢迎,喜欢不喜欢,他来了,他就这样来了。因齐呢?也有两个月没有见他了吧。他在干什么呢?他还记得她吗?也许,他在不停的参加那些贵族们的宴会来吧。他还会想起她吗?

蓬蒿想到那一夜,她想告诉篱子的话,她也想对篱子说,“姐姐,我也有了,怎么办?”可是,她没有说,她不能让篱子知道,让篱子带着这个伤感离去。是的,篱子说过,这就是我们奴隶的命。

篱子走了,可是,她怎么办呢?想来,孩子也有两个月了吧。那么,要,不要,怎么办呢?

蓬蒿不知道。蓬蒿想她再也不能到过个潭边去了。上一次,她已经被那个陌生的男人吓坏了。她在那个潭边已经等了两次了,都是那个陌生的男人,没有因齐。因齐也许已经忘了她,忘了一切。那么,她还到那里去干什么呢?是的,她不能去了,那里真的已经不再安全了。

她现在已经不去那里了,她每个月的洗浴时候一到,她就到小长子的山洞里,在那山洞里,菊子能帮她。是的,奴隶就是奴隶,主子就是主子,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一阵剌痛找断了蓬蒿的迷梦。手被绣花针剌破了。她把手指含在嘴里,是的,想什么呢?什么也不要想了吧。赶快把夫人要的东西绣好,才是当前最要紧的。

“蓬蒿?”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张大娘的声音。

“大娘?”蓬蒿开开门,看到张大娘身后的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大娘,您找我有事?”蓬蒿看着张大娘,她一向对这个从小就疼爱她的大娘有着一种襦慕之情。

“蓬蒿啊!是这样的。你看,篱子这丫头不在了。这屋子里还真是冷清的慌。夫人说让我派个人来。我想,就让这丫头来和你做个伴吧。你也好教教她。过两年又是一个好绣奴了。”

“蓬蒿听大娘的,蓬蒿会好好的教这个妹妹。大娘,你放心。”

“唉,可惜了篱子这丫头一手的好绣活。只是她命也太不好。蓬蒿,以后你要有啥事,你就给大娘说。大娘多少也能帮着点。咱在这府里都活的不容易。你好好带这花丫头吧。大娘,我前还有事,我走了。”张大娘留下叫花子的小丫头,就走了。

“姐姐?”花子怯生生的叫蓬蒿。

唉,又是一个苦命的。看她那个小样子,将来一定也长的不错,也许她的命会比她和篱子的好,会安安稳稳的当一辈子绣奴。希望如此吧。

篱子走了,就这样蓬蒿和十三岁的花子生活在了这间篱子曾经生活过的小屋里。蓬蒿不再是妹妹,她是姐姐了。篱子再也不能照顾她了。她要开始学着照顾花子。因为她是姐姐。花子的姐姐,就象当初篱子照顾她那样,去照顾花子了。

第十五章 棠公府里的贵客(1)

因齐,对了,他现在已经不叫太子因齐了,我们应该叫他齐威王了。威王此时坐在朝堂之上,心里怎么也不能平静。淳于髡在下面滔滔不绝的说着眼下国家的情况。,齐威王知道做为齐国赘婿的他是多么的能干。自从他继位后就起用他。他这个人什么都好。他学无所主,博闻强记,能言善辩。他在朝堂上也敢干用隐言微语的方式讽谏威王,总是劝说威王居安思危,革新朝政。新君刚立,他就多次以特使身份,周旋诸侯之间,不辱国格,不负君命。可是他也真的很烦啊。他就不能看看时候吗?朝上的大臣们都能看得出来今天他们的年轻的新大王真的很不高兴。可是他还在那说个不停。

是的,威王真的很烦。这些楚国,赵王真的是很烦,他们就真的没有什么象样的礼物来祝贺他这个国君的新立了吗?偏偏都用这么无聊愚蠢的方式。天啊,他们就象商量好了似的,每个国家都送来了一个公主。不说春秋五霸的其它四国,还有那些小的国家,天啊,他的后宫,他真的很难想象,他的后宫,来了这么多位公主,真的不知道这是福音,还是灾祸?

天啊,他的头都痛,谁来救他啊。他能说不要吗?就看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他们这一关就不能过去,他们又该唠叨,什么大王要以国事为重了。唉,真是烦啊。

还有这个子靖,他真的不行了,明明让他去找灵儿回来,可是他就是找了三个月还没有找到。这真是没劲,搞什么搞啊#蝴都要想灵儿想疯了。她怎么样了呢?三个月了?她会恨他吗?他真的是抽不出空来出宫啊。可是,他可是派了人去潭边接她了啊。还是派的他的最得力的心腹子靖。不过,看来,这子靖的办事能力还真的要重新估算了。三个月了,三次机会,他怎么还没有把灵儿找来呢?唉,真是的,他天天在朝堂上被这些大臣们缠着,下朝后又被后宫里的这些公主们缠着,真的很烦啊。他不都说了吗?齐国新立,他没有精力接纳各位公主,请她们在齐国玩一阵,然后都给备一份厚礼,送她们回国。可是,就有那么几位公主,她们不但不觉得嫁入远离国土的他国是个灾难,还在后宫里玩的快乐不已。更要命的是秦国的伯雅公主更是直言,她爱上了他,她哪儿也不去,她就嫁定了他。天啊,这西部的人,就是开放,连女子也如此的难搞。他真的想一掌把她给打回秦国去,可是,他不能,他现在不是太子了,他是齐国的大王,他这样做会让秦国很难堪。不说秦国也是五霸之一,兵强马壮。他这样做对齐国一点好处也没有,反之,他要封了她为夫人,对两国都是一样好事。他知道,这对他的臣民们是个好事。他的母后也这么看。所以对这们秦国的公主还是很看好的。

他也知道啊。可是,他烦啊。是的,很烦,子靖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他的任务啊。只要灵儿回来,他不管什么公主,只要他的灵儿来,他就封她为西宫夫人,别的,留不留,就让他的母后费心去吧。可是,灵儿,她?唉,灵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想来,他真的是很后悔,他怎么就没有问清灵儿的名字呢?他就是让她说,他听也好啊。现在,好了,他只知道她的长相,只知道她是棠公府里的奴隶,别的他什么也不知道。看来,错的是他啊,他也不能全怪子靖。

看来,现在,只能打发子靖住进棠公府了。

第十六章 棠公府里的贵客(2)

子靖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接下这么要命的任务。主子就给了他一幅画,给了他一个地址。别的就只有冷峻的脸色和一言不发了。天啊,这真是要命的一个任务,还没有让他来追杀夺命大盗来的痛快。主子可真会折磨人。害的他在那个该死的水潭边空守了二个晚上,别说姑娘了,就是连个活人也没见着。母兔子倒是见过不少。如果他能说,他真想对主子说,“你一定是遇见鬼了,要不也是个精怪。”想想也是,在这深山里,半夜三更的,能来这儿的姑娘是人才怪。可他没胆这么给主子说啊。再说,这几个月就是看着主子的那张愁眉苦脸,他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没办法,只能说自己命不好了。再说,因齐不光是他的主子,他们还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从这个角度上来,他也不能看着不管啊。

可是,这姑娘,往哪儿找啊。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看见一个姑娘就猛瞅人家的脸吧。再说了,有这么美的姑娘吗?真是的。

别管子靖怎么想。现在他可是住进了棠公府了。他成了棠公府的贵客了。棠公开心死了,这个子靖内宫统领,可是大王的宠臣啊,有他在大王面前美言几句。那他不想升官发财都难啊。可这个大王的身边的红人,现在不在大王宫中,到他这个小地方来干什么呢?看他自来了,天天也无所事事的,只是盯着府里产丫头乱瞅,难道,不会吧?可是,打死他,他也没有胆去大人的事职。他只要伺待好就行了。他爱看女人就让他看去。说不定,他一不小心就看上了他们家的宝贝女儿棠姜了,呵呵,真是好事啊!想想都让人觉得开心。

不管棠公怎么想。子靖这几天真是吃不好,睡不好啊。说来,他都来棠公府五天了,他看的丫头可真不少了。就连那烧火的,他也不肯放过。可是,他瞅的眼都酸了,也没见到主子说的那个俊人儿啊。唉,天啊#蝴真想自杀啊。

这两天,他想他不能这么再找下去了。他可得改变策略了。他看得出来,这里后院管事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娘。大娘看起来和8可亲的。听下人们都叫她张大娘。他想他得找她帮忙。看画上的美人儿,细皮嫩肉的,一定是个家奴。你想在地里劳动的田奴有这么白嫩的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了。所以往家奴里找就一定是对的了。对,就找张大娘了。

子靖这天找到张大娘的时候,张大娘正在后院看丫头们帮着夫人搬绣奴们绣的绣品。

子靖站在她身边一会子了,她还没有发觉。倒是子靖不得已咳嗽了一声,张大娘才惊觉后面有人。她回头一看,立马就跪下来请安。搞什么啊,这可是主子府里来的贵客啊。张大娘还奇怪这个贵客不在前厅呆着,跑到这后院干什么啊。

不用她猜了,那个贵客一会儿就给她说了,子靖只说了一句话,“张大娘,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那张大娘立马就让一个年纪大的丫头代她看着,她领着子靖来到后院大厅,让丫头给贵客上了香茶,这才听到贵客对她的要求。搞什么,还用请字。她不过是个管家的家奴罢了。他可是主人的贵客。小姐棠姜正在努力的贵婿啊。她可得罪不起。

“大人,您有事,请吩咐。”

“大娘。”子靖为难的开口了,“我想,我,唉,我还是一句话说了吧。我想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张大娘惊奇的张大眼睛,“大人,你找什么人,在这府里吗?”

“唉,这样说了吧。我要找的就是这个人。”子靖拿出画轴打开给大娘看,“大娘,我就要找这个姑娘。你是这府里管事的,你看看,这个人,你见过了吗?”

“哎哟哟,大人,你这是取笑我吧。这么美的一个人儿,我们府里哪有啊,这是宫里的人吧。”

“这样,大娘,”子靖为难的看看画中人儿身穿的宫装,“你只看人就得了,也许,我是说,也许她就穿着你们府里丫头的衣裳呢。你只看她的脸就得了。”子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把主子怨一气,这不是害人吗?画成这样,别说是张大娘,就是他也在怀疑有没有这个人啊。

“这个?”张大娘看了又看,“这画,我看这个人儿倒有点熟悉。”

“真的?”子靖都快要跳起来了,真的是老天有眼啊。终于让他找到了。这回他可要回去交差了。

“这个吗?”张大娘看着画中的美人,心里莫名有一种熟悉感。她就是想不到她在哪见过这女子。直到子靖失望的把画卷起来走出了大厅,张大娘还在深思中,过了好大一会子,她才后知后觉的觉得那画中的女子的脸形眉眼倒有几分和蓬蒿那丫头想象。天啊。张大娘想到这里,不禁惊跳起来,看她都想了些什么,蓬蒿怎么会是那画中的仙女呢?她可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画中的仙女一年看就是一个小姐,蓬蒿是什么?一个傻丫头,她还长的那么黑,那么?不可能。张大娘停下了她想要出去找那位贵客的脚步,别傻了,她又不是一个小姑娘,她什么人没见过。蓬蒿怎么会是画中的那位仙女呢?她真是老糊涂了。张大娘摇摇头,又去忙自己的了。

第十七章 山中隐客(1)

蓬蒿从棠公府里走了出来,她今天心情不好,她不想再闷在府里了,正好小姐棠姜叫她到山前邹师傅那儿给她取琴谱。她就来到了山中。

说起来邹先生是个饱学之士。不知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来做事,只是在这山中过着清淡的日子。主人也是素慕先生高雅,常常给先生送些东西,吃的,用的,先生也不推辞。蓬蒿跟小姐在一起常到先生这里来。说来,小姐是先生的学生。小姐来跟先生学琴习文,蓬蒿和张大娘就给先生浆衣,洒扫。先生家只有先生和一老仆。老仆年迈,难免照顾不周。蓬蒿就常来照顾先生。一来就是六年。

小姐习文学琴,蓬蒿在身边伺侍着,一来二去,她也学了不少。加上从小雅琳奶妈就常都她一些文史地理。她也不是一般的奴隶所能比的。

那是她十二岁的时候,一日和小姐一起来看先生,小姐弹琴。她在小姐身后站着,听的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看的先生也笑了,问她“你也会?”那时候,她年龄还小,没有什么心眼子,就说她能听懂,她还会写字。先生让她写来看。她高兴的写了,早就忘了雅琳奶妈说过不能让人家看到她写的字的警告。

邹先生看了她写的字,久久没有说出话来。邹忌知道这是北方少数民族的文字,只有少数的贵族才能认得的字,这小女奴如何能会。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他早看出此女的不凡之处,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问蓬蒿想不想跟着他习文,蓬蒿当然很高兴,平时一有时间,她就到先生府上来,跟着先生习文,学琴。这些年,她也学了不少东西。她很感激先生。她能为先生做些什么呢?她只是来为他浆衣,每一次都浆的极为认真。

今天,她来先生府上,并不是想向先生学什么。她只是想和先生说说她的难事,她的困惑。可是,能说吗?

“先生?”蓬蒿苦着脸站在邹忌身后。

“有事吗?”先生看着她的样子,点点头。

“先生,我?”

“不想说没有关系。但你要知道。万事要随心。孩子,这世间万物,唯有心不可妄议也。”

是吗?先生说的她好象似懂非懂。可是这些重要吗?她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又何必拿它来为难先生呢。

蓬蒿不再说什么,就象先生所说的,万事随心。那么,心呢?

一直到蓬蒿走出先生的府第,她也是没有想明白。来的时候她是迷惘的,走的时候,她好象更迷惘了。

先生,他纵是学盖八荒,可是他又能参的破情关吗?如果不明白,不能,那么她又何必说呢?再说,说了谁又能解了她的这个心结呢?因齐,你在哪里?

第十八章 山中隐客(2)

威王此时不在宫中,他正走在这山间的小路上,没有大批的随从。就只有愁眉苦脸的子靖跟在他的后面。

今天,他终于以巡视王城周边领地的名义出来了。大批的王家卫队和浩大的随行队伍此时正行进在棠公的领地上,其实王轿里并没有人,这事,只有大王身边的几个贴身卫士知道。可是,他们哪里的那个胆来问王的事。他们只是乞求大王能早点回来,让他们好给太后交差。

而此时保护大王的全部任务就落到了可怜的子靖身上。子靖愁眉苦脸的跟在主子后面。他真的搞不懂大王到这深山中来干什么?虽然,他也听说这山中有个很有名的隐士叫什么邹忌,不过,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的大王是来礼贤下士的。大王来干什么?他心里最清楚。还不是要到这个山谷里的那个水潭边去看看。他可不会认为那个画中的笨仙女会在白天出现。可是,没法子,谁让大王想来呢?再说了,他也没胆问啊,还不是他,没有把大王交的事办好。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大王走的很快,子靖不紧不慢的跟着,其实,他也明白大王根本不需要他来保护。大名鼎鼎的无影教的教主,还会要人家来保护,说到江湖上谁信啊。这事,在王城里没有几个人知道,要说也就他这个从小玩到大的跟班知道了。他知道就是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王是天池老人的大弟子,他是天池老人的二弟子。而天池老人一生就收了他们两个。所以他不想知道王的事也难。再说了,他还是无影教的护教右使呢。这样说起来,他怎么说都应该为王完成那个任务,可是,没办法,真的很难啊。这十天,他都把棠府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画中人的一要头发。唉,真是失败啊。他子靖什么时候这么差过。要不是他一直相信他们家王的眼力,他可真的怀疑天下有没有画中的那个人。

有时候,他也想画中的人不是仙,也一定是个妖,看把他们家的王给迷的。放着宫里的一堆大事不做。在王城周围转悠,还美其名曰巡视,外面的百姓说的那么好听,要是知道他们的王只是为找一个女子这样做,不疯才怪,而且这个女的还是一个奴隶。

是奴隶也是一个妖奴隶,看着他们的王这个样子就知道了。他都跟在王的后面走了半个时辰了。王还在前面走,脸阴的能滴出水来。他可是很识趣的人。他不会这个时候招他,王要走就走吧,他只要跟在后面就行了。不说话不会出错吧。

威王因齐此时的心里乱极了。他不知道,他还要在这个山中走多少时间。他不是要到水潭边去吗?可是,他去了,潭水,绿树,红花依旧,可是,这人,这潭水里的精灵却再也寻不见。灵儿,他在心里喃喃的喊着,我前两次失约不对,可是,你就真的不再见我了吗?

他坐不住,他只是走,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直到他的脚步停在一排竹篱笆前,一阵狗叫惊醒了他,他才停住了脚步。竹篱笆上缠满了发黄的草藤,篱下开着迎骞斗霜的各色的菊花。目光所及处是一庭院的高高低低的竹丛,三间草堂干净明亮。好一个雅致的所在。威王因齐不禁在心里叹一声。一瞬间风过叶动花摇,他几乎眼花的看到一个妙龄女子姗姗走来。灵儿、灵儿?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老朽这有粗茶一杯。”一个老人清越的声音响起。威王这才看到篱前花下站起一个老人。老人五十多岁,一身粗布白衣,眉间却有一股难掩的睿智。

“先生草莫不就是大隐邹忌先生吧。”

“哈哈,贵客也知小老儿薄名。那就不要客气了,进来坐坐吧。”

威王和子靖进到邹先生院中,主客分坐。威王看到木桌上有未换下的茶杯,就笑着说:“先生有客人。”

邹忌笑笑,“也不是客人,也不是家人,只是一个有缘人。”

“有缘人?”

“是的,有缘人,贵客能来到这里,不也是一个有缘人吗?”“哈哈,是的,有缘人。”威王和邹忌论谈国家事。先生无不有精到之言。说的威王点头称是。深服先生高意。两人谈了两个时辰。天惭惭黑了。威王要起身告辞。

邹忌送威王到篱门前,他微笑的看着威王,“。小老儿看贵客眉锁轻愁,知贵客心中必有隐情。不知贵客是否?”

“先生看我有什么心事呢?”

“寻人不遇。”

“寻人不遇,好,说的好。就是先生说的吧。那么,先生可有解?”

“人在云中不知处,他乡故地相逢之。”

“先生?”

“贵客,不可问。万事皆有因。随心罢。记住小老儿我的这句话。”邹忌笑着回屋,不再回头看威王一眼。

“人在云中不知处,他乡故地相逢之。”什么意思。威王念着这句话,听先生之言,好象他和灵儿还有重逢之日。这句“人在云中不知处,”端的是说,他现在遍寻灵儿也不见。可是下一句“他乡故地相逢之。”是什么意思呢?他们要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相逢呢?

第十九章 棠姜小姐(1)

威王反复捉摸邹老先生的话,也没有捉摸出个所以然来。本来子靖以为自己这样以来就可以回宫了。可是,大王还是让他留了在棠府之中。看来,他要是再找不到那个画中的人儿,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回宫了。

唉,真是苦命啊。

子靖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到这画中的人儿能藏到哪里去。这三天来,他连棠家领地的田奴都看了一个遍。虽然,他心里也知道,那画中人不可能是个田奴。看那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个田奴了。再说有这么纤细的手脚的田奴吗?搞的他都快要疯了。还是没有画中人的影子。他这两天就想了。为什么,他把棠公领地都翻了个个了,还不能找到她。那一定,要么,她本来就不存在。她不是个人。这打死他,他也不敢说给他的大王听。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是一个奴隶。

对,她不是一个奴隶。那样的长相。怎么可能是个奴隶呢?说不定是化妆成奴隶出去玩,遇见大王的呢?

是了,一定是这样。这个府里。要说他唯一没有找过的人也许就是这府里的小姐们了。对,一定是这府里的小姐。

子靖为了自己这个伟大的发现激动不已。他立马赶回王城去向王上汇报。这可是为了他的任务啊。这,他不能算是私自回王城吧。

威王听了子靖的话。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想,认为子靖说的也有道理。想想灵儿那样的长相,也定是从小长在屋里的女孩子了。不然风里来雨里去的,哪有那么娇嫩的皮肤啊。自己真是笨啊。哪有奴隶能长成那样的。还有灵儿的气质谈吐,哪里象一个奴隶。他就凭她的一身衣裳就认为他的灵儿是一个奴隶。天啊,怪不得子靖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灵儿,原来是他想错了。也真的怨不得子靖。

小姐,棠家小姐。是了,早听说棠家小姐容貌出众,才华横溢。想来是灵儿了。一定是灵儿调皮,穿了丫头们的衣裳出来。这个该打的丫头不。灵儿,这回你可跑不掉了。我来了,灵儿,我来了。

大王亲临,棠府可忙坏了。

棠公让家人赶紧打扫,准备迎接大王。府里立马乱成一团。

蓬蒿坐在绣奴屋里正在刺绣。这两天夫人又给她派了很多活。原来这些绣活都是她和篱子两个人做。现在篱子不在了。复杂一点的绣活,花子也不会做,只能蓬蒿自己做。这两天在屋里都没有出过屋。做的两只手都酸的要命。没法子,绣奴就是这样的命。天天就是坐在这屋里绣,一直绣下去,绣到死。

“姐姐。”花子兴奋的跑进来,“蓬蒿姐姐,你不知道,大王要来了。”蓬蒿看着花子那兴奋的小脸。真是个孩子啊。大王来了,就来了吧。那是主子的事,是主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和她们这些奴隶能有什么关系呢?她们只会更忙,出了一点乱子,就没命了。这孩子真不知道高兴什么。

“姐姐,你不知道,大王要来了,真的,大王要来了啊。”花子兴奋的脸都红了,“大王啊,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的这个新大王。听府里的人说,大王年轻的不得了,长的可好看了。姐姐,大王啊,大王来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王呢?”

“傻丫头,快坐下来吧。来,把这个袖口的荷花边绣好。不然夫人又要责骂了。”

“姐姐,一会大王来了,我们偷偷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

“花子。”蓬蒿不得不严厉的说,“不许出去。听姐姐的话。这样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当奴隶的人该做的。记着,一会哪儿也不许去,就呆在这屋里。”蓬蒿看着花子红了眼,心里也不好受。她放下绣针,把花子抱在怀里,“花子,听姐姐的话。以后你就明白了,姐姐这都是为你好。你要记住咱们当奴隶的就要记住奴隶的本份。”

花子倒在蓬蒿怀里,她想她又让蓬蒿姐姐为难了。她是该听姐姐的话。姐姐都是为她好。要不然,夫人又会责骂了。

两姐妹不再说话,在屋里抓紧时间赶绣活。

大王来了,外面吵翻了天,也不管她们的事。除非主人有命令,她们绝不会出屋门一步。

第二十章 棠姜小姐(2)

大厅内传来欢欣的笑声,乐师吹奏着玉笛,伴随着节奏激烈的地方舞蹈,棠公喜悦的声调在大厅里传来。从棠公那愉快的声音里,就可以听出来大王的到来让棠公是多么自豪。大王来了,开国伊始,大王就先到他的领地来了,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而这回大王来,显然是为了姜儿。听大王的语气,他说棠公啊,又没有外人,让夫人和小姐都来吧。人多了也热闹一些。他还说什么,听王城里的人都说棠小姐琴艺出众。那么请小姐为本王弹奏一曲吧。大王既然这么说了。可见大王对女儿的心思。如果大王能看上我们家姜儿。那我们棠家不是就飞黄腾达了吗?哈哈。棠公想着,不禁快意的笑起来。要不是大王在坐,他早想跳起来,大声的笑几声。现在他不能,他还要谦恭的说,“小女琴艺不精,生怕有污大王耳朵。但小女也确是受过高人指点。大王点了,就让小女献丑了。”

“高人指点?”

“是的,大王想来也是听说了,就是这山中的隐士邹忌。小女自幼受邹先生点拨。只是小女愚蒙,不能得先生高义,只是十之三四也。”

受邹忌点拨。威王心里一动,他又想起“人在云中不知处,他乡故地相逢之。”难道真的是棠家小姐。不然邹先生怎么那样说。听他的话,先生明明象是知道什么似的。那么,真的是棠家小姐。灵儿,你真的是骗的我好苦啊。

香气飘飘,半晌之后,大厅薄纱的后方有了动静。棠家小姐已经来到。一双纤细洁白的手由薄纱后方伸出,抱起了古琴,轻微的声响过后,一阵天籁之音传出。莺转燕啼,清灵明秀。尤如在深山之中,听鸟鸣,看花开,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情到深处浅却无啊。

帷幕飞开,她美丽的脸上蒙了一层薄纱,只有一双眼眸在顾盼生辉。下面都被琴台摭住。只有一头的绣发在散披在琴台上。发依然是那浓黑的发,只可惜被过多的珠翠掩盖,多了一分贵气,少了一分灵性。

灵儿,真的是灵儿。威王因齐认定了那薄纱后面的身影,一定是他的灵儿。不错,就是灵儿。想来,他的灵儿并不是喜欢珠翠环绕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见他时,总是那般的散着长发,只是用一根绣花的带子轻轻束住。他相信,今天,她必是为了父母才如此打扮。想来灵儿的父母也是严格的管着她了,不然,她也不会半夜偷溜出府去透气。不过,也真的感谢上天,不然,他怎么能认识他的灵儿呢。

对了,她的名字不叫灵儿,叫棠姜。不过,他还是觉得,叫她灵儿好。他就是她的灵儿,这一生她就只能做他的灵儿了。

“棠家小姐表演的太好了。本王该好好的赏赐一番才是。”威王愉快的说。

“大王,臣子替小女谢过大王。服侍大王是臣女应尽的责任。大王尽管吩咐。”

“哈哈,好。”威王笑着说,“那本王就赏赐棠小姐一个名份如何。”

“名份?”棠公一愣,然后有点不相信的看着大王,“大王,您是说。”

“本王回去就叫人前来下骋,赐小姐玉苑夫人之位如何?”

威王大笑起来。

玉苑夫人,棠公的脸都兴奋的发红了,他没有听错吧。大王要封姜儿为夫人。天啊。他真的没听错吧。想来,大家都知道大王在当太子的时候有三个妃子,新王继位。原来的太子妃瑶姬为东宫大夫人。两个侧妃一个为莉苑夫人,一个为紫苑夫人。再也没有哪个女子当上夫人。就连这回各国送来的公主都没有。听说大王还留了一个西宫夫人的位置。天啊,这回大王封姜儿为玉苑夫人,玉苑可是离大王寝宫最近的一宫了。难道大王有意让姜儿做西宫夫人。天啊,西宫夫人啊。那不是大夫人之下的二夫人了,一个之下,万人之上啊。

“谢大王,谢大王,谢大王……”棠公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只是一个劲的趴在地上谢着大王。满厅的人都趴在地上高呼谢大王。

第二十一章 大王的赏赐(1)

“哈哈……”威王快意的大笑着,“赏,都赏,今天本王高兴,大家都有赏,人人都得有份。”他哈哈笑着,他又想到灵儿那一身奴隶衣饰的样儿。奴隶,真有意思。那么,她那么想当个奴隶啊。哈哈。那么他就来看看这棠公府里的奴隶都是怎么样的。都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的小灵儿真的以为当一个奴隶很有趣吗?

“来人,赏,每个人都赏。”

棠公看着愣着的下人,暗里踢了管家一脚,搞什么,大王说赏了,哪个敢不赏。“集合,叫大家都来。大王有赏了。”

“大人。”管家一躬身,打了一个辑,“都来吗?大人。都叫吗?”

“你聋了,没听见大王说都赏吗?难道你想欺君啊?”

“那?”管家看了主子一眼,他不能想象把奴隶们都聚到大厅里的样子。想想都害怕。这府里可是有几百个家奴呢。

“大王?”棠公哪里会不明白管家的想法。他也不明白大王为什么要赏赐全府的奴隶。不过,大王要赏,谁敢不受。大王就是说天上的月亮是红的,他们也得说是红的不是。可是,这几百个家奴也真的不能都到这厅里来。不光是挤不下,就是挤得下,他敢不管叫大王和这些奴隶们在一起啊。

“哈哈”威王看出了棠公的窘态。他笑了,“到外面,大家都到院子里来。棠公,不免叫夫人和小姐也都到院子里看看。看看本王今天的赏赐。让这些奴隶们都知道这是他们沾了棠小姐的福。”

大王都说了,这是为女儿积福。棠公再也不能怠慢。忙着招呼管家把大家都招集来。

不说前厅闹的乱哄哄的,只说这后院里,倒是很静。花子也老实,听话的坐在蓬蒿身边低着头绣荷花袖口。

她们正绣着,门响了。张大娘推门进来,“蓬蒿,快别绣了。到前院去。快点。”

“大娘,有事吗?”

“大王封了咱们家小姐为夫人。还要赏咱们家全部的奴隶的呢。大人叫我们都到前院领赏。快点。晚了,大人怪罪下来,命都没了。快点,蓬蒿,你再叫一下旁屋的绣奴。大娘我得到前院去忙了。”

第二十二章 大王的赏赐(2)

走出后院,沿一排高大的白杨长廊就直走到前院来了。平时安静的前院此时挤满了棠家的奴仆。棠家前院的大厅具有王城的风格,阔大宽敞,只是色彩有点太过夸张,此时又披红挂绿的,更加张扬出一股不一般的气度。

奴仆们一会就到到齐了,人很多,大约有四五百人。别看都在一个府里做事,可是都属于不同的人管着,天天都忙着。所以大家这样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蓬蒿和花子排在左面第三排,这一排都是绣奴。有十四个人。蓬蒿差不多都认识,只有一个高细身材的显得陌生,也许就是张大娘说的新买来的,听说在原来的主人家绣的就不错,因有了事才卖出来。别的蓬蒿有很多人都不认识。别着人很多,可是场面却很静。大家都不出声,一个那么大的场子,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听的见。大家都是奴仆,都知道自己的本份,在这样的大场合,万不能出一点错的。不然就没命了。但然大家心里还是很兴奋的,想想就知道,大王啊,新大王啊。他们这些当奴仆的,这一生有机会见上大王,这是多大的殊荣啊。听说新大王又是那么的年轻和英俊。蓬蒿看的出来,她身边的花子这个小丫头,兴奋的脸都红了。蓬蒿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真的,花子真的是太小了。奴隶自有奴隶的命,见了大王又如何,她们是奴隶,还是奴隶,是终生的奴隶。这个世界上有人能救她们吗?

“大王到。”

随着一声管家高昂的声音,他们的大王,齐国的新大王齐威王来了。他来了,就这样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厅的出口处。奴隶们慌忙跪倒,高呼:“大王”

“姐姐,你看,大王,大王啊。”花子抖着声音小声的对蓬蒿叫着。

“别说话。”蓬蒿低声的警告花子,“你不想活了,快点低头。”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她真的不知道吗?做为奴隶的她们是没有抬头看大王的资格的。这要是被人发现,可是要杀头的啊。

“好,都起来吧。今天大王高兴,与众人同乐。”子靖高声的说。众人高呼大王,都站起来。没人敢抬头看一眼大王。他们都静静的听主人代表大王的训话。

威王因齐冷俊着一张脸,静静的看着这些奴仆们。他在心里想着,看这一群人,他们衣裳褴褛,表情都是那么的悲苦,他怎么过去那么傻,还真的以为他的灵儿也是一名女奴。女奴真的能有那样白皙的皮肤和一双纤细灵巧的手吗?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西院的小巧雅致的绣阁上,那里才是他最心爱的人,棠家小姐住的地方。他的嘴角一抿,表情没有大的变化,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的眼角还含了一抹笑意。他的目光又飘回来,落在人群里,他看到在这一众人之中,有一排人很不一样。他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后来想想才知道,原来是她们的穿着,她们穿的不象一般奴隶的那样褴褛,她们穿的有点象平民。尤其是衣裳上的绣花很是雅致。从那低着的黑发下露出的肌肤还居然那么白,他有一时的迷惑,后来一想才明白,她们是绣奴。他在宫里也听说过贵族们的府里都有绣奴,多的都有上百个,一点也不比宫里差。每年,他们献上的贡品里都有绣品这一项,有的比宫里的还美。他的母后就很喜欢这些民间的绣品。这就是绣奴啊。他又看了一眼这些低垂的头。

一瞬间,他的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他又把视线投到那排绣奴身上。一个纤细的人影落到的他的视线里,那是站在绣奴排队里的第七个绣奴。那是一个纤细的人儿,她的头发那么浓黑的摭在粗布的头巾里。因齐又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为什么看那个绣奴呢?她,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给他以非常熟悉的感觉。她就那样吸住了他的视线。

因齐笑了,他真是傻了。今天,他找到了灵儿,他是不是有点高兴的昏头了。

第二十三章 大王的赏赐(3)

他又看了她一眼,说实在的,她确实是吸引了他的视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能不看她。那样浓密的黑发,那样纤细的身形,她,她为什么就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呢?

也许是她手上紧紧的牵着那个小女孩吗?难道是她低垂的脖子和别的绣奴不一样,那里是黑的,和头发一样的黑,是吗?和头发一样黑的皮肤。这可真的有点不象终日在屋里绣作不出屋的绣奴啊。

蓬蒿感觉到一道别样视线在注视着她,是谁呢?那视线有一种霸道,有一种不容人逃开的强硬。他是谁?是谁如此?她直觉得感到这股视线来源于正前的大厅。那是谁?

棠公终于发表完了他的那篇长的烦人的发言。他转过身谦恭的对王上说:“王上,请你回驾吧。”

“好吧。”威王因齐笑了一下,他今天可真是开心啊。

一句好吧,传到蓬蒿耳朵里,如一阵雷声鸣过,天啊,不会吧?是他?因齐?是吗?蓬蒿猛抬头,正对上刚要转身的齐王,天啊?是他,是他,真的是他,她的爱人,她日夜牵挂的人。他居然是?

她是谁?她怎么?威王因齐转身的一瞬,不由又回头一看,这一看正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那个绣奴?真看不出平凡的面孔上还有这么一对夺人的眸子。这,这目光,有一瞬,因齐都要说出那个他心坎里的名字了。灵儿?不会?怎么会呢、那女的迅速低下了头。那惊鸿一瞥,让因齐惊心。那眸子,他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什么呢?他又想不起来了。他走上了台阶,又回头看了一眼,众女奴都一样的俯在地上送他。她淹没在众人之中,他甚至看不出哪个是她,是那个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眸的奴隶。

“王上,谨遵圣喻,小女三日后由臣下亲自护送启程。”棠公的话拉回了威王的沉思。

威王因齐听了棠公的话不禁心情大好。放声笑了。“好,好,好。”他能说什么呢?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找到了灵儿,不是吗?他很快就要给那个小人儿见面了。如果不是为了礼仪,他这一会也不能等,可是,他不能唐突了佳人。他这就回宫,三日后,他要在西宫里正式和她完婚,他要封她为西宫夫人,以后他要她做他的齐王后,齐国唯一的王后。哈哈。

第二十四章 流泪的嫁衣(1)

棠府后院,到处都是精美的亭台楼阁。座落在数不清的水石山林里。繁花绿草,无一处不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曲径通幽处,暗香浮动。两边的玫瑰摭住了人的望眼。满眼的都是缤纷的色彩。粉红、雪白、淡绿、艳紫……各色的玫瑰花开的极为烂漫,争奇斗艳,花开烂漫,浓香扑鼻,阵阵入人鼻翼,泌人心腑。三三两两的奴仆在花海,楼阁间穿梭。

花园的尽头是一片大湖,湖水洋洋洒洒,淡色连天。湖间高台楼阁,翘角飞檐,在黄昏的晚霞亮光里,闪耀着迷人的波光。

湖的左手边又是一处大花园,花园里亭台楼阁,飞檐彩壁。这处花园更盛前者。在山石掩映下的一处高处的亭台上有一个缦妙的人影儿。她正望着西天的晚霞出神。这就是小姐棠姜。这里就是棠府的最深处,棠姜小姐的闺阁。

此时,棠姜小姐就站在这高高的亭台上,望着花海晚霞出神。一抹娇羞的笑浮上了她的脸庞。她就要成为齐王的妃子了。真的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她又想到那大厅上的齐威王。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在威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在王城的贵族夜宴上见过他。真是一见倾情。那是一个冷俊出众的男人。他的冷,他的俊,他的沉稳,他的不怒自威的慑人气势,他的气宇轩昂,是的,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心动。她想她这是怎么了。她是爱上他了。他是太子也罢,他是齐王也罢。他都是她心里永远的心动。可是,她知道,她没有机会。他的身边不说地位显扬的太子妃和两个侧妃,就是那府里数不清的姬妾,她也是没有什么机会的。

可是,现在,大王,他居然亲点了她。他亲封了她为玉苑夫人。让她住进离他最近的玉苑。天啊。棠姜摸摸自己的脸。真的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

她相信,有一天,她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宫夫人。真的,为什么不是呢?她只要抓住了一个人的心。是的,抓住了他的心。她就能在王宫里打败所有的女人,让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笑了,在漫天的红霞里笑的生动而妩媚。

她轻轻的说了一声,“怜儿,拿我的琴来。”

她坐下了,坐在高高的亭台上,坐在飞舞的纱幕后面。纤纤玉手轻动,她弹响了一首她最喜欢的曲子《春秋之凤求凰》。

琴声悠扬,清美柔和,与西天浮动的晚霞慢慢的一起在棠府后园里涌动。所有棠府的人都听到了这优美的琴音。这琴音越到后来最高扬。慢慢有了百鸟朝凤的热闹。这其中的喜悦,这其中的快意都是无法摭挡的。象一股热流涌到了棠府每个人的心中。

棠公听到了女儿的琴声,他笑了,他也和他的女儿一样快意。能攀上天子这一门亲,是天下有女儿的父亲都梦寐以求的事。今天这样的好事竟然轮到了他们棠府。真是老天开眼啊。他们棠府不想发达都难啊。哈哈

棠府里的奴仆们也都听到了小姐的琴声。他们都替自己的小姐高兴。能见上自己的国主,又能亲眼看见玉苑夫人。对于他们这些奴隶们来说,也算是没白来这世上一回了。

第二十五章 流泪的嫁衣(2)

蓬蒿也听到了小姐棠姜的琴声。她跟随小姐三年,在邹先生的手下也学琴六年了。她不用想也听的出小姐琴音里的快乐。她还听出了别人没有听出的东西。那就是爱意。小姐爱因齐,小姐爱上因齐了。她苦笑了一下。她紧握住的手中的绣品。这是她用抽纱刺绣手法绣成的一幅《百鸟朝凤》是的,这是小姐的嫁衣。棠夫人吩咐了,要她们三天赶出来。三天,小姐就要进宫了。进宫。蓬蒿又苦笑了一下。

因齐,他真的是她的因齐。她的因齐却是齐王,高高在上的齐王。她不由的苦笑了。她又想起来,那个纷乱的赏赐大会。她想到他的眼睛,他盯着她看的眼睛。可是那又如何。他是齐王,她是奴隶。他们注定是没有缘份的。她不怪他,他那么久不到湖边找她,原来。想什么呢?他是大王,他的后宫有佳丽三千,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想来,那湖边的情义也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

现在,他还不是一句话就又要了小姐了吗?他?

蓬蒿又想到她的傻来。她是真的傻啊。那天,那个纷乱的一天。赏赐大会一散,她的心就乱的不行了。她想到那时候她的震惊,她的心痛。她的恐慌。她是那么的身不由已。她看着他在主人的陪同下从前厅步入了后园。她就那样的傻啊。她是怎样的身不由己啊。她在幽深迂回的长廊里,那样呆呆的站着,那样痴傻的看着山石那一边,花径深处,人群簇拥的他。她就那样痴痴的看啊。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府里的护卫呵斥了她,“走开!”那不屑的语气,那厌恶的神情。他们一定会想这是一个多么恶心的奴隶,一个丑奴隶。是的,她不能,她没有资格看一眼他。

蓬蒿又叹了一口气。手一颤,针扎在手指上,深入皮肉,一阵刺痛,几滴殷红的血珠落到了绣品上。她吓了一大跳。立马惊跳起来,涂了药水的黑黑的脸一瞬间变的发青了。天啊。看她都干了什么。她想什么呢?她要是弄坏了这幅绣品。她的小命也就没了。天啊。看她都干了什么啊。

是的,她是一个卑微的绣奴,她的身价比不上一幅绣品。平时府里的一幅绣品的价格也够买三四个奴隶了。尤其这是小姐的嫁衣。那都是上好的丝线。其中还有北地运来的极品冰蚕丝。坏了,真的坏了,这一回,她要完了。蓬蒿青白着一张脸,愣愣的坐在绣架前。她知道她完了。她不知道她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死法。是吊死,还是被毒死,还是?

她悲哀的笑了,她知道她不会是上面的几种死法。那样太便宜了她。她也许是受尽折磨而死吧。

想到这,她反而不害怕了。是的,死就死吧。她活着干什么呢?她就是没有这一件事,她也活不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平坦的小腹,这里蕴藏着一个祸根,这儿早晚会被主人发现,要了她的命的。也许用这个罪名要比这个罪名来的好受一点吧。最起码行刑的仆人不会再逼问她,谁是孩子的父亲。就这样死去吧。这样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死吧。

第二十六章 流泪的嫁衣(3)

“蓬蒿,蓬蒿啊!”张大娘叫着走了进来。

“啊!”在看到屋里的情形的时候,张大娘吓的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天啊。蓬蒿,这是,这是怎么了啊。这?这怎么可以啊。

张大娘看着绣架上半成的绣品,在那一片青葱的绿竹林的前面,是一大片林立的假山石。其中最大的山石上,立着一只骄傲的美丽的五彩凤凰。竹林、花海,湖水、山石上都落满了各样的小鸟,小鸟形态各异,娇小可爱。都背对朝阳,面向着朝日的凤凰。多美的一幅绣品。可惜此时全完了。三滴红的吓人的鲜血淋漓在凤凰脚下的褐色山石下面。完了。完了。张大娘明白说什么都完了。这回蓬蒿这个可惜的丫头的小命是没了。谁也救不了她了。管理奴仆的张大娘比谁都明白,主子对犯了错的奴隶的处罚是多么的令人颤抖。太可怕了。天啊。这个蓬蒿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她什么不做,怎么就偏偏做坏了小姐的嫁衣。这血浸嫁衣,是多么的不吉利啊。要是被主子知道了。天啊。张大娘不敢想。她看着呆坐在绣架前的蓬蒿。可怜的丫头,她一定是吓傻了。

张大娘慌忙关上小屋的门。

她走到蓬蒿面前,伸手扯一块白布盖住了绣架上的绣品。她俯下身子,死死的盯着蓬蒿的眼睛,“听着,孩子。你别怕。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你一定不要怕,不要冲动。你要知道,万一这事出了,不光是你,我们都得死。你要知道,主子是不可能让小姐嫁衣染血的情况让外人知道的。他一定会杀死我们。你,屋里的花子,还有我,还有所有来过这间屋子里的人,都得死。”

“大娘。”蓬蒿看着张大娘的眼睛,她真的不能想象,她怎么会这样。她可以死,可是,她不能连累别人跟着她死。花子不能死,她还太小了。大娘更不能死。从小大娘就对她照顾有加,她不能报答她什么,她却是万不能让她为了她的连累去死啊。天啊,她不能,对了,她不能让她们陪着好去死。她死有余辜,可是她们都不能死。真的这样,她能对的起谁啊。

“孩子,看着我,我们来一起想办法。”

蓬蒿看着张大娘那一双眼睛,心里一会就静了下来。是的,事出了都出了。她不能再乱了。她得想办法去补救。

她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血迹的形状、位置。她看着,看着眉间浮出了一抹笑。张大娘顺着她的眼光,看了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笑了。“你这个孩子,就是鬼。”

张大娘帮蓬蒿打开丝线匣子。蓬蒿在丝线里挑了一络玫瑰红的丝线。又打开香盒子搓了一点香在上面。浓浓的香味,略带了一丝丝的蜂蜜的甜香。张大娘理线,蓬蒿坐在绣架上一阵忙活。一会儿功夫。三朵艳红的玫瑰出现在绣面上。褐色的山石下,五彩的凤凰脚下,碧绿的草丛里一朵红艳艳的玫瑰在盛开,一朵羞耷着半开着,一朵只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花骨朵。一股淡淡的甜香在室内弥漫开来。

两个人放下绣品,都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张大娘喘了半天气,才回过神来。

“你这丫头,就是个机灵。怎么这回犯了这个低级的错误。”

张大娘怀疑的看了蓬蒿一眼,

“你不是有什么事吧。有啥事,你可要跟大娘说啊。”

“大娘,我?”

蓬蒿想这事,她要不要给大娘说呢?要不跟大娘说,她又跟谁说去呢?可是,她怎么跟大娘说呢?她要是说了,大娘一定会问这孩子是谁的。她能给大娘说这孩子是齐王的。这还不把大娘给吓死。是的,她谁也不能跟谁说。就是站在因齐面前,她也是不能说的。她能说吗?卑微的奴隶是不能怀上贵族的骨肉的,怀上的,就只有一个命运。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个孩子。她的孩子啊。

蓬蒿张嘴不能言,她什么也不能说啊。她只是静静的坐着,两行泪从眼眸滑落。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说。

“你这孩子。要是你有啥想不开的。现在还不能给大娘说。那你就再想想。过两天,想开了,再找我。”

张大娘起身走了。

蓬蒿呆呆的坐着,晚霞从窗框穿过,映了满满一屋子的红。那艳丽的嫁衣上的五彩凤凰就在这片晚霞的光华里引吭高歌。她定定的看着那只彩凤。泪又一次的滑下来。他又要大婚了,她却在为他的新人绣着美丽的嫁衣。是的,他的新人。泪汹涌而下,再一次的淹没了她的心痛。

第二十七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1)

窗外,暮色西沉。风越刮越大。皇宫元合宫太和殿的西边是玉苑。此时,威王因齐正站在太和殿的的高台上看着御花园。花园里,百花斗妍。奇花异草遍植。在这样的月色里有很浓的香味传来。

齐王看的不是御花园。他的目光一直透过花草山石,落到西边的玉苑里。

整个的齐王宫,尤其皇上住的太和殿,鲜红的围墙层叠高立,肃穆庄严。高楼雄立,弯弯的檐角在月色下朦胧中透着尊贵的王者之气。

而元合宫的西边就是美丽的玉苑。此时,月影西斜。满宫的烟柳林立,夹道的古槐参天。玉苑宫里宫室玲珑,飞檐走壁,玉苑的中心是月影亭,此里在月色里只见一角飞檐。月影亭的前面是一面浩浩荡荡的湖。湖里的荷花此时已过了花期,想来只有几株残荷败叶还浮在水面上。那湖边的柳林是玉苑宫里的一景。尤其是在下雨的天气。细雨如烟,弱柳如丝,条条垂下千万愁绪。玉苑宫的三大景致的第三景就是宫室前方的兰草圃。兰草青葱,碧绿可爱。一到开花的季节,星星点点的白象天上的星星洒在绿海之中。这玉苑宫最突出的就是一个雅字。丝毫不沾一点尘俗。

是的,这样的宫殿,就只有他的灵儿能配的上。他想好了,他还要在湖边柳林的边上再筑一个亭台。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做仙灵阁。是的,他的灵儿。这是他为他的灵儿筑的抚琴的地方。

还有两天,灵儿就要进宫了。明天,他就让王城最有名的建筑师来画图。他要给他的灵儿一个惊喜。他要把仙灵阁的建筑图送给他的灵儿,让他的灵儿看看。他的灵儿满意了,他就让人着手做。他的灵儿,是的,他的灵儿。他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第二十八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2)

红红的,触目所及都是一片红色。整个的棠公府都成了红色的海洋了。锣鼓喧天,咣咣乱响。大红的喜烛高高立在棠公府的大厅里。笙箫声声,奏起喜乐。结了大红彩带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满了棠府内外。喜幛飞场,热闹非凡。鞭炮响个不停。象是不知道累似的。

不要说,这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棠公府的小姐要出阁了。而且还是嫁到皇宫去啊。听说是王上亲点的夫人啊。天啊,棠公大人可真是不想大红大紫都不行啊。

你看看,这排场。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光是引路童男童女就有几百名。白马挂着银丝绦,红男绿女都穿的光鲜极了。最显眼的还是新嫁娘坐的花轿,彩幔飞扬,上面的珍珠美玉不不计其数。把旁边看的人的眼都要晃花了。

花轿要棠公领地绕行了一周,几乎人人都沾上了小姐的喜气。真是齐王纳妃,举国欢庆啊。

这时候最快乐的莫过于小姐棠姜了。她坐在花轿里就要奔向她的锦绣前程了。

第二十九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3)

夜幕已经降临,玉苑宫里一片静寂。和刚才大殿里热闹的大婚的喜悦气氛完全不一样。这里好象是另一个天地。静静的窗外有暗香浮动。玉苑宫里的大寝室里,没有大红的喜幔披垂,只有淡雅的香气宜人和一对大红的喜烛在燃烧。发出让人心醉的声音。是的,是让人心醉。就是没有一点声音,这时候棠姜的心也醉了。她想到齐王真的对她太体贴了。过了那繁琐的礼仪,他就让宫人把她送到玉苑的新房里来了。她自从被送进这间喜房。她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和感激。大王对她真是太好了。她想这一生她就要把她的一切都送给他。他是她的王,他是她的天,他是她最最亲的夫君了。这宫里有再多的女人也没有用。就看大王对她的这份独有的恩宠,这后宫不久之后就会是她的了。她的,她的后宫,她棠姜的后宫。她会成为一代贤后,尽心辅佐她的大王,成就她这一生的爱情和功名。她的大王。大王,你怎么还不来?她在心里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我的大王,我的夫君,你怎么还不来?

夜色浓了,更浓的夜色从窗外渗进来,她吸了一口冷气,她等的幸福又急燥。

一阵脚步声传来,稳重的,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棠姜透过喜帕看见一双男人的大脚立在她的身前,莫名的紧张涌上心头。他就要揭开她的盖头了,他会喜欢她的这张脸吗?棠姜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和羞怯,她悄悄吸了口气,挺直腰背,她红了一张脸,她想自己真傻啊。难道不是大王听了她的琴和看了帘后的她才让她进的宫吗?他不喜欢她他喜欢谁啊?看大王封了父亲的兄弟,对她们棠家那么大的恩宠。不是为了她还能是为了谁啊。她是大王选的,她是大王最心爱的人。她还怕什么啊。她想想又笑了,笑自己的患得患失。她是大王最爱的玉苑夫人啊!

第三十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4)

“灵儿”

齐王因齐一走进玉苑宫的寝室,就看到他的小可爱还披着红盖头在等他,就不由笑了,他叫了她的名字,“灵儿”可是她没有动。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灵儿是自己一厢情愿给她起的名字。她还不知道呢。对了,她叫棠姜。他应该叫她棠姜才对。可是,他就是想叫她灵儿。灵儿,他的灵儿。他走过去,他想一把就把她的盖头拿下来,看看红盖头下那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可是,他的手伸出去了又缩了回来。是了,他就这样见她,他想他要先听听她的想法。听听他是怎么样想他的。她会怪他刚开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吗?呵,可是她这个小丫头,她也骗了他啊。她那一身该死的奴隶的衣裳还不是让他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她。害的直到现在子靖还用那种眼光看他,那分明是你又想找什么样的难事为难我啊。我真命苦啊。

因齐笑了,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他可要先和他的小灵儿说清楚,不能让他的小可爱怪了他。

他慢慢走过去,他轻轻坐在一身红衣的灵儿身边。今天的灵儿也很怪,他总觉得这一身红衣真的不适合她。她是属于白色的,他常想在朦胧的月夜下,他的小灵儿身着白色轻纱长裙,在那深碧的湖水边轻舞,会是怎么样的一幅美景,哪怕就是这样静静的坐着,坐在凉亭里弹一首古老典雅的曲子。他就静静的坐在另一边什么也不做,就是这样年看着她,也是一种无上的幸福。

“灵儿。”

齐王因齐把红袖下的那双小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手里,有一瞬间,他觉得有什么,好象,可是,也只是一闪的念头。他笑自己真是想灵儿想得太历害了。做什么都疑神疑鬼的了。他都和小灵儿坐在一起了,他还瞎想什么?

第三十一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5)

“灵儿”

灵儿,谁是灵儿?

棠姜的心里困惑极了。大王叫谁灵儿,叫她吗?为什么?难道大王看上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这张脸和大王的什么灵儿长的很象吗?她是一个叫什么灵儿的女人的替身吗?

“灵儿,灵儿”

“大王”

“什么大王,叫我因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

棠姜不知道大王在和她说什么,难道哪里出了错吗?

“灵儿,我想死你了。”

齐王因齐紧紧握了一下棠姜的手。

“来,让我给我的灵儿打开红盖头,让我来看看我的灵儿。”

“大王”棠姜的心里一紧,脸就红了。她虽说是嫁给了自己心仪的人。可是,刚一见面还是说不出的羞怯。她不安的扭了一下身子。

“哈哈,我的小灵儿还害羞呢。好,好,我不忙。我们有一个整晚上呢。你说吧,小灵儿,你说要我做什么,认打认罚都行。谁让我先负约在先呢。”

“大王。”棠姜小心的开口了。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是又说不上来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想到父亲给她说的话。让她在新婚之夜初次见到大王的时候,大王要揭盖头的时候,就向大王讨个赏赐。这是父亲一生为官的经验之处。大王的这个赏赐将会在未来的宫城生活中给她带来好处。也就象一个护身符一样。她明白这是父亲对她的爱和对棠家未来前途的期待。

“大王,在大王揭盖头之前,贱妾有一事相求。”

“哈哈,小灵儿,你用这种口气给我说话,我还真不习惯。你说吧,要什么。”

“随大王赏赐”

“哈哈,你就是鬼。好了,来来来”齐王因齐快意的笑了,他想他的小灵子真的是调皮,生气了惩罚起人来都不一样。好了,他把系玉带上的龙虎双佩解下来一个,把它系到棠姜的裙带上。

“好了,这个给你。以后这后宫除了母后和王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这下好了吧。对了。小灵儿,王后,你先不要去惹她。你也不要去向她请安。她是母后的人,我现在还不想太和母后过不去。以后本王答应你,这后宫早晚都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王后。”

棠姜简直要晕过去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王对她如此恩宠有加。小灵儿又是谁?她死了吗?她?她不知道。她都要被大王搞糊涂了。可是,她知道,不管那个小灵儿了,她现在就是大王的玉苑夫人,是大王许诺要掌管后宫的人。早听说大王和王后的关系不好。看来,真的是真的了。可是没有想到。大王居然如此对她这样大的恩宠。她会是未来的齐王后。天啊。齐王后。她的心醉了。还是我棠姜。想来,这是上天注定的缘份。

第三十二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6)

“谢谢大王”

“好了。”齐王因齐轻轻搂祝糊的腰,几个月不见,他的小灵儿吃胖了。腰粗了。哈哈。看来没有想他想的茶饭不思吗?真是该打,他可是为了找她,这几个月寝食难安啊。

“好了,本王都给你了,你也给本王一个了。”

齐王因齐调笑着,打量了一下他的新娘。她的身上头上都是金啊银啊玉啊的带了满身。这一身还真是不适合她。明天她要她只穿白色的服饰。这些俗物真的不佩她出尘的气质。他的目光在看到她腰间系的一个香囊时停住了。哈哈。这丫头还真是爱这清雅的野蓬蒿小黄花儿。那小香囊粉白的底子,上绣着几朵怯生生的娇俏的小黄花儿。不是野蓬蒿花是什么。这小花还是第一次他在灵儿逃走时落下来的坎肩上看到过的。他回来让文渊学士一查,原来这是山间遍生的野蓬蒿花儿。这小丫头。

“好了,这个送给本王了,就当是你谢我的赏了。”他拽下棠姜裙带上的小香囊。随手系在腰子带上。

棠姜一惊,她没有想到齐王会看中她裙带上的香囊。这个小香囊是她原来的贴身丫头蓬蒿绣的。说来,蓬蒿虽是下人,可是伺候她三年,也是尽心尽责的,可惜了,得了一身的怪病,皮肤黑粗,一身红痘。倒还绣得一手好绣活。她的衣裳大多都是她所绣。就连这身嫁衣百鸟朝凤裙都是出自她的手。上轿的时候,贴身的丫头花紫儿给她挂的那个香囊被勾子挂了一下,出了丝线,花紫儿又给她找了几个香囊,都味儿不正。花紫儿急了,就把她身上戴的这个解了下来挂上了。味儿淡淡的,色彩又淡,正好衬了这鲜艳的新嫁衣。这个小香囊还是去年棠府花会上。花紫儿和蓬蒿会诗比赛时输给花紫儿的呢。花紫儿更惨。她不但输掉了自己的扇儿,环儿,手帕,就连裙子都差一点儿输给了蓬蒿。棠姜虽说有点嫌弃这是丫头的东西,不过这会没有比这个合适的了,也就只好将就了。可没想到,大王居然喜欢上了。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啊。看来,这真是该着她棠姜要做齐王后啊。这是天意啊。

“好了,我的小灵儿。我给你先道歉。”

齐王因齐退后一步,深施一礼。

一礼施过,齐王哈哈一笑,拿起金秤

“夫人,我来了。”

他一挥手,红盖头应声而落。他快意的笑了,放下金秤回头就要抱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小人儿。

第三十三章 齐王的玉苑夫人(7)

棠姜心如鹿撞。她羞红着脸低着头。她想齐王把她抱在怀里,她该说什么。是羞答答的叫一声大王,还是象他所说的那样叫他一声因齐,也许什么也不说,只是柔顺的偎在他的怀里更好吧。

“灵儿”齐王走近那羞怯不语的他的新娘子。他的新娘子头都低的不能再低了。串串珠玉摭住了那一张小脸儿。

“灵儿,咱不戴这劳什子了,把我的灵儿都给累坏了。”

齐王因齐笑着把低着头的新娘子头上的珠玉宝冠拿下来。新娘子娇羞的慢慢抬起头来。一张满月般的玉白的脸抬了起来。大大的妩媚的双眸,眉长过鬓。娇气十足的一张贵人脸。

啪,齐王手里的珠玉宝冠掉了下来。在地上优美的滚了几圈,可怜的散了一地。

“你,你,你是谁?”齐威王吃惊的张大了眼睛。下一刻,他的浓眉紧皱,一脸的风雨欲来的黑气。

棠姜的眼一下睁大了,她惶恐的望着眼着的这个怒气骇人的大王,这是刚才还软声蜜语的大王吗?他问她是谁,他居然问她是谁。她能是谁。她是他亲口封的玉苑夫人啊。

“我”

“说,你是谁?”齐威王一把掐住棠姜的脖子,“说,灵儿呢?”

“放开我,大王,大王,饶命啊”棠姜困难的呼吸着,她马上就要死掉了,她觉得自己一点也喘不气来了。她真的不明白,大王这是怎么了,他所说的灵儿又是谁。他一来就不停的在她的耳边说灵儿。她怎么知道。这太。天啊,爹啊,救我。

齐威王看着手里的女人,这个一身红妆的女人,她不是他的灵儿。他的灵儿呢?他清楚的记得,他封了他的灵儿为玉苑夫人,他还记得,他和他的灵儿刚刚才举行了大婚,天啊,他的灵儿呢。怎么这个该死的女人,她说什么啊。

他松开了她,他看着她倒在他脚下的红毯上。他看着她就这样惊骇的望着他。他狠狠的看着她。

“你是谁?”

“我是棠姜”

“你真的是棠姜。你是棠府的小姐?”

“是的,我是棠府的小姐。”

“棠府有几个小姐?”

“就我一个。”

“那天大廷上弹琴的人是你?”

“是的。”

“你不是灵儿。”

“灵儿是谁?”

天啊,齐威王痛苦的望着他脚下惊恐颤抖的女人。他终于明白了一个可笑的事实。是的,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真的不知道灵儿。她是真的棠姜。棠府的小姐。是的,他明白了。他的怒气惭惭过去,随之是无望的迷茫。是的,是他的错。是该死的子靖。是该死的他的自以为是。他一开始就认错了人,他认错了他的灵儿。这个女人,她不是他的灵儿。她是真的棠府的小姐。是的,是他错了。灵儿不是小姐。灵儿根本就不是小姐。他又想起那件坎肩,灵儿真的只是一个奴隶。这么说,灵儿一直都还在棠公的领地。也许就还在棠公的府里。也许灵儿就在那天他赏赐的奴隶里面。

想到这里,他的脸都白了。他都做了些什么啊。他让他的灵儿眼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为妃。还可笑的接受他的什么赏赐。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都绞痛了。天啊。他在做什么。他要杀了她的灵儿了。

“大王”

那个可怜的女人趴在地上怯怯的叫着他,他真想一刀杀了她。可是,这根本没有她的事。她一开始就是被他错认的。唉,他叹了一口气。

“你起来吧”

他看着那女人慢慢的起来,笑着向他走来。他的心就没来由的一痛,如果没有错,这个时候向他走来的就该是他的灵儿。灵儿。他的心一痛,头晕目眩。他想大吼一声,又想痛哭一场。他烦躁极了,一脚踹翻了桌子,大叫一声,跑了出去。

棠姜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红盖头被她死死的抓在手上,美艳绝轮的百鸟朝凤裙铺在她的身下。

这就是她的大婚之夜吗?她的男人,她的王,她命运的主载者。他说一声封,就把她娶到了这深宫大院里。他不是要的她。他是要的他嘴里的那个灵儿。她是一个错误的替身。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他就这样走了。以后她会怎么样呢?她还会是他的玉苑夫人吗、她不知道。第一眼,大王揭开她的红盖头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注定了这一生,她的悲苦。

她完了。就是做个玉苑夫人,也是一个人一生在这宫里孤独终老了。

他有他的灵儿,他还有更多的女人。在这后宫里。侍妾如云,那么多的女人都争着抢着他的欢宠。他不会再看她一眼。不会。

她的存在意义只是他众多的侍妾里的一个。甚至因为这个可怕的误会,她还不如那些侍妾。她完了。她真的完了。

外面好静。没有风声雨声,也没有一丝的人声。这些下人都到哪去了。也许看她是个不受宠的夫人,也来欺负她吧。天啊,爹,爹。她哭了。棠姜在这一夜里,她的大婚之夜里,流了这一生第一次如此伤心,如此多的眼泪。

第三十四章 潭水清清,情依依(1)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菊风送幽香,竹露滴清响……蓬蒿就这样一个人独自凄凉的站在邹忌的野居前,静静的,没有一句话,她就这样站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又能干什么呢?她又想到先生送她一句话:“万事要随心。孩子,这世间万物,唯有心不可妄议也。”是的,真的是这样吗?世间万物,唯有心不可妄议也。那么,他的心呢?因齐,你的心呢?你的心是什么样子的呢?我的心呢?她又想笑自己,痴心一片,真是笑话啊。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自己是地位卑微的奴。这一份爱要如何继续?他会想继续吗?也许他这个时候正在他的那个什么玉什么宫里正和他的新婚的夫人在……

泪落,心痛,风过,有一丝微雨轻轻飘落在她的身上。蓬蒿不禁抖了一下。泪眼处只见先生幽居里的竹林瑟瑟轻响,几株残菊在雨中渐渐失了几分颜色。有一阵阵清幽绝尘的琴声传出。她知道这是先生在弹琴。这是一首“明月照幽隍”说不尽的清雅,道不出的凄惋。此时也正合了她的心情。她就这样痴痴的站在先生的竹篱外……

也不知站了多久,雨停了,风轻了。她的衣裳湿了又干了。蓬蒿慢慢转过身,她走下了这面山坡。她穿过了一道山涧,她步入了一个深谷。走了一会,林木慢慢变得稀疏高大了。再走,前面就是那片开阔地了,就是那个魂牵梦萦的深潭了。

往昔今日此潭边,浓情蜜意双拥坐,旧人不知何处去,唯有潭水笑西东。

她这又是何苦,来这里干什么啊?蓬蒿站住了。在那一丛浓密的灌木丛前站住了。她不敢再往前走。她不能。她?

她以为她可以忘记,她以为她可以从迷梦里醒来。可是看到了这个深潭,她的心依然是那样痛。这里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不能忘,无法忘,忘不了,忘不了……

第三十五章 潭水清清,情依依(2)

蓬蒿就这样痴痴的站着,一动也不动,不知站了多久。只是望着眼前的那棵高大的木棉树,树下的地上遍生的野蓬蒿发黄了,淡黄的小花儿也残了。那一潭碧水呢?它还依然清冽吗?

不知站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动了。她一瞬间身子发僵,是什么人,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是他,天啊。是他。是因齐。怎么会呢?怎么会啊?今天不是他的大婚之日吗?怎么会呢?

因齐一步一步的走近水潭。他在水潭边坐了下来。他疲惫的把头俯在自己的膝盖上。他这是怎么了。他也不明白。他打翻了玉苑宫里的喜桌,他就这样一阵风似的骑马飞驰出宫。他不知道,在冷冷的微雨里,他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等他明白过来,他就来到了这个山中。

他知道了,他什么也不想做,他就是想到这潭边坐坐。

是的,坐坐。不然,他还能干什么呢?

灵儿,她在哪里?

因齐定定的坐在潭边。清冷的山风吹来,吹醒了他迷乱的头脑。他是晕了,真的是晕了头了。

他真是傻啊。他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犯的错误不可原谅。他怎么会认错了他的灵儿呢?

灵儿没有骗他,灵儿真的只是一个奴婢。是棠公领地里的一个奴隶。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也许她正在伤心。为他的薄情寡意而伤心。为他的大婚而伤心。

第三十六章 潭水清清,情依依(3)

不会了,灵儿,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不会再让你害怕了。

我要保护你,一生保护你。让你离开那个悲苦的地方。

灵儿,你在哪儿,灵儿。

这个时候没有比自己更可恨的人了。他想他往日怎么样的强横的叫她灵儿。他们一起共度了三个美好的夜晚。可是,他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他就是叫她灵儿。那么强横的叫她灵儿。她的真名叫什么?

这时候,他想到他的内心深处。也许真的就如灵儿担心的那样。他是嫌弃她的身份的。他不愿让她提她真实的名字。因为他知道一个奴隶能有什么好名字,还不是一个卑微的名字。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名字。他从心底里不想承认她的身份。

是吗?因齐?他这样问自己。你嫌弃灵儿的身份吗?你认为她佩不上你的身份吗?

哈哈哈……

因齐含泪向天大笑。聪明如灵儿,她早已察觉了他的内心深处。所以她顺从了她。她从没有主动去提她的生活,她甚至没有再说起她的名字。她只是顺从的听自己叫她灵儿。她是如此深爱自己。是如此乖巧。也许她从一开始就认定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爱情。她虽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只知道她是一个贵族子弟。如果她知道自己当时的身份是齐国的太子,也许,她就会逃了。她不会给他机会,她不会让他爱上她。

灵儿,她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小人儿啊。

因齐,这是你应得的惩罚。因齐暗暗叫着自己的名字。你开始的那个该死的想法,才会有了今天的结果。这是你应受的惩罚啊。

他知道经了棠姜这一件事。灵儿更要躲着他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她在哪里啊。灵儿,你可知道。本王后悔了。你的因齐后悔了。只要能找到你,本王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不管你是奴也好,是婢也罢。本王就要定了你。你就是我的西宫夫人。是我这一生的爱。待本王逐鹿中原,平定天下,你就是齐王后。是那个唯一能与本王站在一起的齐国之后。灵儿,你在哪里啊!灵儿,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会找到你。

第三十六章 潭水清清,情依依(4)

蓬蒿茫然的望着那潭水边一会走,一会立,一会低头深思,一会仰头狂笑的那个男人。他一身情痛,一身悲伤?他是为了谁?为了我吗?

有一刻,她真的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跑向他,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告诉他,她爱他,她想他,她不再恨他。这一生就跟定了他,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就这样跟定了他。

就这样让我随你去吧。不管你是不是高高在上的齐国的王,不管我是不是地位低低在下的奴。

就让我随你去吧。就让我这一刻在你的怀里,就这样让你把我紧紧拥抱,哪怕下一刻我就会死去,哪怕天下的人都来把我唾弃。

我也不想,我也不怕。我来了,我的爱人,就让我这样疯狂一回吧。

因齐,我想你;因齐,我爱你;是的,因齐,我想你,我想你……

泪一滴一滴的滑下……、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蓬蒿泪眼迷离里望着那个英俊的,那个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的脚下象生了根,一下也不能动。一步也不能迈。

是的,她不能,她不能,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齐国的王。他不仅是她一个人的爱人。他还是齐国千千万万的子民的王。

他不能,他不能要她。

她不能,她不能让他受天下人的耻笑。

她不能。她不能。

蓬蒿一动也不动。她只能看着他在她的眼前痛苦。她只能看着他在她的泪眼迷离里一步一步的离去……

第三十七章 潭水清清,情依依(5)

直到,他的影子在她的视线里远去,消失,再也不见……

她才如同梦游一般从那丛浓密的灌木丛后面走出来。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出来,走到那片开阔地,走到那个深潭边。

“因齐,因齐……、”蓬蒿无力的坐在地上。

泪打湿了脸宠,打湿了衣衫,打湿了绞痛的心……

忘了吧,忘了吧,让我忘了吧。

那曾经有过的美丽,让我忘了吧。

忘了吧,忘了吧,让我忘了吧。

让过去的一切都变成回忆,让我忘了吧。

忘了吧,忘了吧,让我忘了吧。

忘了这一切,我就不会再为你伤心哭泣。

她一个人,悲凄的,茫然的坐在空旷的山野里,任风吹。天地凄迷,田野风起。吹动了一湖水,却吹不动她的伤悲的心。

相逢的第一眼,就注定这一生的沉陷。明知道结局就是别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个爱情的悲剧。可是我依然愿意为你做一朵鲜艳的玫瑰,在夜里,在梦里,在你的视线里,百荷花般的静静的绽放我所有的美丽。这一生,我不悔。

明明知道,总会别离,我却没有想到它是如此的伤悲;

明明知道,总会别离,我却没有想到它会来的这么快,快的让我苍惶,快的让我如此心伤。

既然注定会别离,那么又何必有这一段缘份?

既然相遇是那么美,为什么又让别离这般的残忍的降临?

我并不为别离而后悔,只是怨恨为什么别离来的这么快,让我还没来的及让他充分体会到我对他的那份深深的爱意。明明知道这注定的结局,我依然不免为爱伤悲,为爱痴狂。

“因齐,因齐……、”

蓬蒿在心里狂喊着,痛苦的倒在地上,心痛,心痛,心痛的绞在一起,无边的黑夜包围了她。日月没有了,风声没有了,树木花草都没有了,在她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潭水深处明亮的一闪……

第三十八章 潭水清清,情依依(6)

别告诉我

梦只是夜的影子

在黎明到来的第一缕阳光里

就会幻化成尘

成雾

成雨

成泪滴

一点一点的滴落

在这凡尘里

滴落

从我的眼里

从你的脸上

滴落

谁能告诉我

那一滴一滴的泪雨

是否还带着昨夜的记忆

……

蓬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也不知道她在这夜色深浓露水深重的山里晕过去多少时间了……她揉揉头站了起来。

东边天际有一抹亮光。是太阳的光吗?还是晨来临时的最后一抹月色星光。谁知道呢?她从地上站起来,她看到她的衣衫的下面都被露水打湿了。她坐下去的地方有几朵残黄的野蓬蒿花儿被压烂了。旁边的有几株还有几分颜色的,羞羞的含着晨光中的露珠儿,怯怯的惹人怜爱。

没有风,有鸟儿叫起来。蓬蒿似乎听到一阵歌声。一闪又不见了。那歌声婉转清幽。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爱意和悲凄。她好象在哪儿听过这样的歌声。可是……

她愣了会。突然回过神来。她跌跌撞撞的往山外跑去。

坏了,她已经出来一个整晚了。她要赶紧回去。不然被大人发现了,可就少不了一回重责了。

她瞎想什么呢?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一个奴隶啊。

她要活下去。她就要好好的做事。安分守己的做她的绣奴。她什么也不要想了。她要好好的做事。有一天,她有机会,她一定要找到她的父亲。是的,她要活着。做为一个奴隶,活着,是唯一可做的一件事了。

第三十九章 诸侯并伐(1)

天色微明,晓色还浓。齐威王田因齐疲惫的走进元合宫。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的头很疼。他只想睡一觉。等睡好了。他会处理这一切的。他会打理好国家,他会找到灵儿。他坐在卧榻上,他的眼慢慢合起来。

“大王,大王……”

子靖一走进来,就跪在地上。

“何事惊慌?”

“大王,八百里加急。韩、赵、魏三国来侵。兵已至灵丘。”

“什么?”

“王上息怒。”

“太合殿,宣众卿,议国事。”

威王怒火上升,啪一掌打掉了桌上的龙纹铜觥,美洒四溢,浓香一室。这三国真是欺人太甚。他们这是明明乘着父王的国丧合兵来侵。这视齐国之威何在?视他这新君威严何在?

黄幔披垂,权杖森严。威王沉着脸坐在上位。俯看下面众臣。

“三国来侵,众卿有何高见?”

“大王,三国仍兄弟之国。他们来侵,一定是商量好的。我们要小心为上。”大夫棠公说。

威王阴着脸,看着堂下的棠公,上一天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心肝尖儿。他说什么,他也都要给他个面子。可是现在不是了。他老头还蒙在鼓里。威王一看到他心就烦。他还说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

“那棠卿之意,是我齐国要拱手相让了。”威王阴着声音说。

“臣下不敢。”棠公忙跪下请罪。他也不知道这个昨天还对他和颜悦色的大王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王上,我们派使前往,他们倒肯罢兵也就是了。如若不然,我们刀兵相见。也显得我们大国的威风。”

齐威王看了看下面进言的大胡子。

“卿言甚合寡人之心。卿真募人之雄也。”

“国君,您以其为雄,谁敢以为不雄?”从晋奔齐的州绰应声说道。

“哈哈”威王大笑,“三国若肯退兵,正是寡人的愿望。若不肯退,就请以兵戈相见!”

“大王英明!”

朝议在众臣伏地高呼中结束。

没有人会想到,一场大战已经悄悄的拉开的维幕。而且还差点给齐国带来了灭顶之灾!

第四十章 诸侯并伐(2)

“大王出征了。大王亲征。”

蓬蒿呆呆的坐在小屋里。有那么一个很长的时间,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脑子里只想着这个她无法消化的消息。这是她今天早上去给夫人送白菊兰草裙的时候在夫人的寝室里听到的。她去的时候,夫人的丫头明儿正在外面,一看到她就摆手不让她进去。她站住了,她也听到了主人棠公的恕吼声。

“大王这是怎么了,亲征,亲征啊。他就不能听我一句话。我说一句实话,他都听不进去。就只知道听伊始那个家伙的狗屁话。什么大国之威,君王之威。这明明是不行的。我们齐国内忧外患,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形势十分危急。这时候怎么能轻言战事呢?这时候大王又怎么能亲征呢?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老爷,你就不要生气了。”夫人的声音响起来。

“不气,你说不气就不气,我怎么能不气呢?”

“也不知道咱们的姜儿在宫里怎么样了。刚大婚大王就要亲征。唉,咱们的姜儿的命怎么那么苦呢?”

“妇人之见。这时候还想这事。你不知道这王上大婚就有战事。是不吉之兆。还不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之人拿这个事做文章呢?真要是这样,咱们的女儿可就保不住了。”

“老爷,你说的是真的。天啊。我可怜的姜儿啊。老爷,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屋里传出夫人的痛哭声。

蓬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只知道他要出征了。因齐,他要亲征了。他要去打仗。听主人的意思,好象还不是怎么好的一场战事。天啊。因齐,他要去战场了。真的吗?

蓬蒿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她的小屋的。她一脑子都是因齐上战场了。

她一手摸着肚子,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吗?孩子,孩子,你的父王,你?泪一滴滴的落下来。她该怎么办啊。他走了,这一走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听说大王新立,国事不稳。他这一战还不知是福是祸。天啊。老天,请保佑他吧。保佑因齐。保佑他!

她又恨自己,为什么上次见他不出来相认呢?在那湖边,为什么,她要放弃最后的机会呢?也许因齐会给她们娘儿两一个好的安排呢?也许太后并不会太介意她的奴隶的身份呢?也许,有那么多的也许。可是,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放弃了最后的一个机会。那就是她要和他永远的天人永隔。

怎么办呢?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有三个多月了吧。快要显了。再过一个月,无论如何是藏不住的了。到那时候被主人发现了。那么,她?她该怎么办呢?她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她死了,不要紧,可是,孩子,她的孩子。天啊。怎么办呢?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第四十一章 诸侯并伐(3)

齐国大军出发了。齐王亲征。大军威势就是不一般。

你看,好一支威武而宏大的队伍。一行行,一列列,从城镇到村野,经过村野又延伸到城镇。形成了一条极长的土兵线。步兵们的身上都背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短兵器都有铁剑铁刀,长兵器主要还是青铜器。步兵们扛着背着,士气高涨。每个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条干粮袋,腰带上系着一双草鞋。一个个那么轻便、得落、敏捷,一双双都是那么机警而深沉。闪射着投入激战前的焦灼和快乐。迫不及待的战斗意志。可以忍受巨大的考验的刚毅的火花。和他们年轻的大王一样的朝气蓬勃,毫无畏惧。他们这些人不光是有原来的住在城里的国人,他们还有野人和平民。他们比出身于贵族的国人更加勇猛好战。

走在步兵队伍前面的是武卒兵,武卒们身披皮革甲胄,肩带铠甲,手执盾牌的。这武卒可是最有战斗力的军队。这还是齐国新兴的一个兵种。是从魏国投诚过来的申子带过来的。这些武卒都是通过严格的挑选考核出来的。考核制度很是冷酷。应先者身穿三层甲,头戴铁盔,腰佩得剑,操十二石的弓,带箭五十支,肩扛长戈,背三天干粮,半天需行百里。中试者,可免除全家徭赋,并奖给田宅。全国的平民野人子弟无不争着参加。以此为荣。

步兵的前面是骑兵。铁骑滚滚,人喊马嘶。

最后面是车兵,车轮辘辘,烟尘滚滚。

齐威王出兵八万,直逼灵丘。

这一战是为长齐国新君之威而战。

齐威王之父齐桓公尊王攘夷,一匡诸侯,成就春首霸的地位。齐国国威大震,四野莫不肯俯。这时候,桓公刚走,三国就来侵。真是让威王气怒。这一战,不说倾国之兵,也是挟利而来。

这样的战争在春秋时期是很多的。“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便是当时社会情况的写照。

齐威王坐在军中的王者战车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早忘了他的后宫,忘了红销帐暖,他只记得他要战败三国,他要继续他父王的千秋霸业。

只有在行军的途中,他稍事休息的时候,他才想到他的女人,他的灵儿。他霸气的笑了笑,他的灵儿,他打胜了回去,他就会找到她。她逃不掉的。她是他的。他知道,就象这场战争,他一定会羸。他摸了摸他腰间带上挂的香囊。他笑了,他知道他的灵儿是谁了。他相信她的灵儿就是这个香囊的主人。他第一眼从棠姜身上看到的时候,香囊他就知道她一定就是这个香囊的主人。他刚开始还错以为她就是棠姜,可是她不是。当时惊异盛怒之气,他没来得及细想。但是,现在,他一细细回想起来,就明白了,既然他认为香囊的主人一定是灵儿,那么香囊又在棠姜的身上带着。那么棠姜就一定认识灵儿。就是不认识灵儿,她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香囊的出处,那么这样顺着这个香囊,他就会找到他的灵儿。

灵儿,你这回可逃不掉了吧。

威王笑了笑,他想他现在就很渴望早点结束这场战争了。

是的,他希望战争早点结束,这样,他就可以早点回去,早点见到他的小灵儿。虽然他现在知道,她就是棠公府里,她是安全的。可是,他就是想她。想早一点回到她的身边。

灵儿,我想你了,你也想我吗?

第四十二章 诸侯并伐(4)

月亮慢慢升起,流泻的月光照着这死亡的战场,漠然的照着这处处凝固了的血泊。那些为戈矛捅戳了的、为刀剑砍劈了的、为羽箭射杀了的勇士们,都在这儿永生永世的长眠了。

威王看着眼前的灵丘,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城。他的怒火上升,他咬着牙,他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他一定。对于国君来说,还有什么比失去国都更痛苦的吗?好,那么,他们都要为他们的决定付出代价。

战争就这样展开了,威王所没有想到的是,他败了。他的败不是最终的失败,而是他没有象他想的那样一举击败三国的来侵。而是和三国处在了胶着状态。这一拖就是一个多月。拖的他心情烦躁急了。

他不该轻敌的,他不该……所有的不该都没有用了。他是失算了。他不能及时回国都了。他是新君,他不能让他的臣下以为他是无能的。这一仗他不能败。他不能。他要、静下心来。他不能再犯开始的急躁的错误了。

此时威王在军中大帐里,在这样的漆黑的夜晚,他凝神远望国都的方向。荒烟错齐,面对这凄凉的野外,他禁不住愁肠百结,灵儿,她怎么样了呢?她在棠公的领地里还平安吗?她一定也听说了他的亲征。她是怎么想的他呢?她也会为自己担心吗?

他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手无意间触到一丝柔软。他一看原来是那个小小的香囊。那小香囊依然是粉白的底子,上绣着几朵怯生生的娇俏的小黄花儿。只不过连日的征战,失它无意被风霜洗去了几许颜色。有了一丝尘土的味道。他小心的擦了擦。他这才注意到小香囊破了。有几丝香线和干花掉了出来。他想起这是在前夜征战时,他差一点被一支敌方的箭射到,也许香囊就是那时候射破的。他心里暗了一下。他没有能找到灵儿,就是这有着一点她的样子的香囊他也没有保护好。

他难过的扯了一下那丝线,他想让人再重新把它填好。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女人的香囊里面都装了些什么。这时候他有了一点好奇。小灵儿的香囊,她都装些什么呢?她最喜欢什么呢?

他细心的把香囊沿裂口翻开。慢慢倒出来,有一缕香丝线,有半把干花。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居然还是那娇俏的小黄花。看来,灵儿可真的是非常爱这种野蓬蒿花儿的。他把香囊袋皮甩甩,他想明天叫人来装好。可是,这时候,他的视线突然被粉白的香囊袋皮吸引了。那里面居然用红线绣着几个字。他看了看,没有认出来是什么字。看样子并不是中原的字。那么这不是灵儿的。是吗?灵儿真不过是棠家的女奴,她怎么会写这样的字。奴隶也认识字吗?他想他应该找个人来问一下了。最起码他得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

第四十三章 诸侯并伐(5)

威王想了想,就让军士传客卿淳于髡。淳于髡这个人是齐国赘婿。他学无所主,博闻强记,能言善辩。他还精通中原各诸侯国的语言。说起来威王并不多喜欢他,因为他多次用隐言微语的方式讽谏威王,居安思危,革新朝政。总是让威王下不了台。但他多次以特使身份,周旋诸侯之间,不辱国格,不负君命。倒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威王在心里也是舍不下他的。

威王看那香囊里的字好象并不象中原国家的文字。而淳于髡常在外面跑,想来他应该是认识的。

不大一会,淳于髡来到中军大帐里。

“王上,有何事传臣?”

“淳卿,你看这个,是什么字,你认识吗?”

淳于髡接过威王手里的香囊。看了看,眉头紧缩了一下。

“王上,这是犬戎的文字。”

“犬戎的文字!”

“是的,王上,确实是犬戎的文字。”

威王好久没有说出话来。怎么会呢?灵儿怎么会在香囊里面绣上犬戎的文字呢?灵儿一个小小的棠公府里的女奴,她怎么会认识犬戎的文字呢?

说到这个犬戎,在春秋战国时期,那可是很有名的一个少数民族。当时东周王权衰微,中原各诸侯国日益强大,各国之间进行了长期而又频繁的争霸斗争。其中齐国最先强大,还有晋,楚,燕,秦等国。但在这些中原诸国的外围,还有数量不多的少数民族。比较有名的有戎、狄、夷等。尤其这个犬戎更不能小瞧。公元前771年,就是这个犬戎与申侯联合

伐周,杀死了周幽王,灭亡了西周。这是一个好战剽悍的游牧民族。灵儿怎么会和他们有关系呢?

“王上?”

“啊,淳卿,你看这上面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棠公府,绣奴3号,蓬蒿。”

“什么,棠公府,绣奴3号,蓬蒿。你说的是棠公府,绣奴3号,蓬蒿?”

“是的,王上,这好象是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看起来是一个人的身份。这是从哪儿来的。是敌人的暗号吗?”

威王看了淳于髡一眼。

淳于髡没有再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一凉。他真是不该多嘴的。

“下去吧,你。”

“是,王上。”淳于髡下去了。

第四十四章 诸侯并伐(6)

军中大帐外,是无际的夜色,和着浓浓的雾。涌上来,涌上来……

无尽的黑夜,展不开望眼。只听得那战马的鸣声,在夜色里渐进渐远。偶然有虫鸣传来,是秋夜独有的味道,在这里弥散。

威王静静的站着,望着帐外的秋寒霜冷。在这浓浓的深秋的夜色里,时间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大军的对面,是看不边的森林,是听不尽的虫鸣。

威王只是这么静静的站着,有很多事,他想不明白。蓬蒿想来是她的真的名字了。她的这个名字可一点儿也不让人意外,很合她的身份。一个社会地位低下的女奴,叫这么一种野草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绣奴7号,想来,她是棠公府里的绣奴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的皮肤那么白皙,她的手脚都那么娇嫩。绣奴都是常年呆在绣屋里的。也难怪灵儿的样子有点象一个小姐了。想来第一次在湖边见她。她惊慌掉落的衣裳就是她的了。她喜欢蓬蒿花儿。他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坎肩上会绣两朵黄色的蓬蒿花儿了。原来就是灵儿的名字啊。可是,他还是喜欢叫她灵儿。他的灵儿。

可是有两点,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想通。灵儿长的如此出众。怎么会在棠公府里安安生生的做一个绣奴呢?就是灵儿没有出人头地的野心。可是棠公也不会放着这么个美人儿去做绣奴啊。灵儿怎么会是棠公府里的一个绣奴呢?再说了,他可是派了子靖去棠公府里一个多月啊。子靖居然没有在棠公府里找到她。她长的如此出众,居然没有人认识这个人。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易容。对了,一定是这样,灵儿她是易了容的。他还想到,为什么每个月他都能在湖边见到灵儿。现在他明白了。那个湖一定和灵儿的易容有关。是了,一定是灵儿一个月在那个湖边易容一次。要不然,别说灵儿的长相,就是她的那一身白皙如水的肌肤也一定让人认出来了。对了,一定是这样。可是,问题又来了,灵儿不是一个女奴吗?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奴而已。她怎么又会这样的易容之术呢?她易容是为了什么呢?保护自己吗?不会啊。她保护自己干什么呢?对于奴隶来说,还有什么被主人看上平步青云更好的事呢?灵儿这样做,难道她就情愿一辈子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地们卑下的奴隶吗?

还有一点,威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灵儿会认识犬戎文字呢?一个终日足不

出户的绣奴,会认识北方的少数民族犬戎的文字,这怎么可能呢?这也讲不通啊。再说了犬戎还不和中原国家一样。认识字的人不多。他们都是贵族才可以识字。那么,灵儿怎么会认识犬戎贵族才认识的文字呢?

天啊,不想了。他想的头都大了,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想了,想什么呢?虽说有这么多的不明白。可是他毕竟知道了灵儿的身份。

棠公府,绣奴7号,蓬蒿。那么她既然是绣奴,那么那一天,他在棠公大院里大赐众奴,她也一定就在里面了。她一定认出来他了。她一定会恨他,一定会认为他不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想对她始乱终弃了。天啊。想到这里,威王因齐的头都痛了。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他那天还那么高兴。那样在灵儿的面前如此高兴的娶别的女人。天啊,这时候,灵儿一定会伤心死了。她会恨他,是的,她一定会恨他。他又想到那天在棠公大院里,他看到的那个女奴来,他还记得那个

落到的他的视线里的那个纤细的人影。那是站在绣奴排队里的第七个绣奴。那是一个纤细的人儿,她的头发那么浓黑的摭在粗布的头巾里。他还记得他看了她好几眼。说实在的,当时她确实是吸引了他的视线,他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他不能不看她。那样浓密的黑发,那样纤细的身形,她,她当时就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他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的手上紧紧的牵着一个小女孩。对了,他想起来了,那时候,他还有一点觉得她很奇怪。她低垂的脖子和别的绣奴不一样,那里是黑的,和头发一样的黑,和头发一样黑的皮肤这可真的有点怪。这可真的有点不象终日在屋里绣作不出屋的绣奴啊。那么他现在再想起来,就明白了。她一定就是灵儿,她易了容,所以她的身体和脸宠都是黑的。这也是子靖没有找到她的原因。

他当时还和她对了一眼。那是一双晶亮的眸子,当时他还想那个绣奴?真看不出平凡的面孔上还有这么一对夺人的眸子。这,这目光,当时有一瞬,他记得他都要说出那个他心坎里的名字了。灵儿?不会?怎么会呢、那女的迅速低下了头。那惊鸿一瞥,让他惊心。那眸子,在当时他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是什么呢?他又想不出什么。

现在看来,一切都明白了。当时他的感觉并没有错。那个女奴就是灵儿,也就是真的蓬蒿。她是站在绣奴排队里的第七个位置上的。到现在他都记得。对了。棠公府,绣奴七号,蓬蒿。对了,她就是七号,第七个位置。他当时的感觉是对了。她就是灵儿。他的灵儿。天啊,他居然和他的灵儿这样的面对面都不相识。他还是那个口里心里说着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吗?

真是该打啊。

不想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他也找到了灵儿。他现在该想的就是怎么样能尽快的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回去迎娶他的灵儿。不管她是不是奴隶,她都是他的西宫夫人。是他唯一的爱人。是齐国未来的齐王后。不过母后是不会接受灵儿的。这样的身份,想来大臣们也是不能接受的。他要了灵儿为侍妾也许他们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封灵儿为西宫夫人,让灵儿做齐王后,他们是宁死也不会同意的。看来,在迎娶灵儿回宫的这件事上,他还是要多下一番心思的。没什么,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把这些事摆平的。他是齐王吗?还有什么事能难的倒他呢?

他笑了,灵儿,等我。他在这样的心情里睡着了。那一夜他睡的安稳极了。

第四十五章 祭台上的女奴(1)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向着大地散射着水样的柔和的银白色的光华。棠公的领地棠城在棠公的管理下“田野辟,民人给,官无留事,东方以宁”。夜晚的棠城分外幽静、迷人。在这样温馨而又美丽的深秋的夜色里,一片静寂。

大街两旁那一排高大的白杨树,向棠城的屋顶上,院子里投下了朦胧的荫影。大街上、庭院里都飘荡着浓郁的桂花香。整个棠城里的人民都在这温馨的夜晚里静静的酣睡着,睡得是那样的幸福、安宁。

可是,有一个人她睡不着。

那就是棠公府后院里绣奴房里的蓬蒿。

是的,蓬蒿睡不着。她又怎么能睡的着呢?

屋里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她还在赶做着夫人要的寒梅白雪图案的长裙。这并不是她深夜不睡的主要原因。她就是不做也睡不着。她的心乱极了。她一会担心出征的因齐。大军都出征一个多月了,一点儿凯旋归来的迹相也没有。街上的人都传的很凶,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三国的军队是早就有准备的,大王这会怕是凶多吉少了。有说,三国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大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不早点回来,是咱大王逗他们玩呢、自从咱老大王立国以来,中原列国,谁敢与我们齐国争锋。

前天,她上街遇见小长子。小长子还说要去参加武卒的比赛。小长子说,他一定要去参加。如果他当上了武卒。那么山下族里的人就谁也不敢欺负他们两兄妹了。他不但会要回他父亲的房子,他还能拿到朝廷的俸禄。这样,他就能保护妹妹和蓬蒿姐姐了。他有钱了,他一定要把蓬蒿姐姐给赎出来,他们一家三个人好好的过日子。

蓬蒿感激小长子的这份心。想他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也真是不容易。但她也知道,小长子的想法可是很难实现的。不说别的,就说这年龄就不行。人家武卒可是有年龄限制的。没有十八岁是不能报名的。小长子可只有十四岁啊。根本是没有可能去参加武卒比赛的。可是,她不想说破这些,看小长子的那兴奋劲。她不想让他不开心。

可是,她可怎么办啊?

蓬蒿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少说也有四个月了。都已经有点显了。要不是这几个月,她吃不下,也睡不着,孩子可能发育的不好。她早就被别人看出来了。这一个月,她已经不出门了。绣活都是花子去夫人那儿送,要么,是花子送给张大娘。有什么活,夫人也就吩咐花子了。花子回来,都说给她听。夫人这段时间都心情不好。听说是为了小姐。小姐在宫里生活的不好吗?因齐不是很喜欢小姐吗?不是亲点了小姐为玉苑夫人了吗?听人说这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小姐为什么生活的还不好呢、是宫里的人为难小姐吗、想到小姐,蓬蒿的心里就五味杂呈。她心疼小姐,她和小姐毕竟是在一起,贴心贴肉的生活了三年。小姐待她很好。她想小姐过的好。从心里想小姐过的好。可是,一想到因齐,她的心里就难过的不行。她想她又为什么难过呢?就是没有小姐,也会有别的什么公主,小姐的。因齐,他终究不是她的啊。没有什么,这都是命啊。他是王,她是奴,不是吗、老天啊,你又为什么让我们相遇?为什么啊!

第四十六章 祭台上的女奴(2)

天亮了,蓬蒿伸了下腰,放下了手里的绣品。又是一夜没睡。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睡的正熟的花子。还是小了好啊。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想来她象花子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人在这个府里生活了。她那时候正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天天伺侯着小姐,什么时候也不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啊。也许从雅琳奶妈离开她以后,她就长大了。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了。花子这样多好。蓬蒿走过去,给花子拉一下被子。早上也没有什么大事。昨天晚上,她已经一个人把活都做好了。这是平时她和花子白天一个半天的功呢。这会,只要夫人不派人来下活,花子是可以多睡一会的了。

蓬蒿走出屋子。门外刚有了一层淡淡的晨光,如昨夜的雾气依然没散,看来今天过一会,太阳升起来,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她走过一条狭长的走廊,走进后花园里。她想乘现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到后花园里采集一点玫瑰花露水。用这露水和上揉碎的花瓣,染的红丝线颜色鲜艳,经久不褪色。还有一股子天然的香气。是绣玫瑰图案的最好选择。她这几年总喜欢这样做,春收桃花露,夏采荷花香,秋拾菊叶霜,冬择腊梅寒。这样,她做出来的衣衫越来越有她的特色。不但夫人喜欢,小姐也喜欢。要说最喜欢的还是棠公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她常说这一辈子活那么大都没见过象这丫头手这么巧,活出的这么好的。只是可惜了,这丫头长了一副丑皮相。要不然,就是一个奴隶,有这么一手好活,也是有出头之日的。顶不济也会嫁一个平民为妻。出了这奴隶的命运。只可惜了,这丫头也长的太不能看了。主要是她那一身的皮肤。太不能让人看上了。说不定还有什么皮肤的毛病呢?谁敢近她的身啊。可惜了。

蓬蒿一想起来棠老夫人说起她的那个神情。就禁不住笑了。这真是一个好心的老人家。是个有福气的老太太。活到七十多了,身体还很硬朗,说不定老人家还真能活到一百岁。做个长寿星呢?

蓬蒿走进后花园。这里很少有人来。平时都是些粗人丫头,以前小姐爱来,现在小姐嫁进宫了,也就没有什么人来了。除了一个修园子的老园公,就是蓬蒿来的勤了。天还早,老园公不在,静静的大园子里,只有蓬蒿一个人。这也是她故意选的这个时间。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已经有点显了,明眼人是瞒不住的。她只好在衣裳外面又穿了一件长衫。正好摭住肚子。她近来瘦的狠了,也正好摭了肚子的窘相。

后园里走道纵横,平坦宽广。每条道路上都搭了青萝,碧绿的葛藤,小小的黄色的花朵,此时正在晨露下散发出缕缕的清香。园里花儿很多,开得也很热闹。过了夏,进了秋,还剩下一个花期的尾巴,所有能开的花都努力的开着。唯恐放过了这最后的一个机会。道路的两旁长满了红玫瑰、白玫瑰和素馨花。

蓬蒿起进园林的深处。她小心的采着玫瑰花露,她把花露细心的放入一个长颈的细瓷瓶里。她采着,走着,慢慢的忘记了她的痛苦和不安。她没有再想到因齐,也没有想到她的恼人的肚子。她只是一心的看到花的美丽,和闻到花的香气。

第四十七章 祭台上的女奴(3)

“姐姐,姐姐,你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你半天了。”

蓬蒿刚一进门。花子就急红了脸的抓祝糊。

“姐姐,你不知道,张大娘都来找你好几趟了。她都快要急死了。”

“怎么了,有啥事啊?”

“姐姐啊,你还不知道吧。老夫人走了。”

“什么,走了,老夫人走了。到哪去了。怎么回事?”

“哎呀,我的傻姐姐,你怎么还听不懂啊。老夫人走了,过世了。”

“啊,老夫人过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听说啊。花子,你可不能胡说。”

“姐姐,你就是不信我,这样的事我还敢胡说啊。”

“真的?”

“真的,今天早上临天明的事。胡媛姐姐帮老夫人梳洗,一盆水倒了回来。老夫人就走了。就是好好的坐在椅子上面。象个好好的人一样。你说老夫人走的可真怪。不过,张大娘说这叫福。没病没灾的走了。这是喜丧。”

“真的,唉,老夫人可真是个好人啊。就这样走了。”

“是啊,姐姐。张大娘来找你三趟了。叫你到前院给老夫人赶制寿衣。”

“啊,我这就去。张大娘叫我多大会了?”

“也没多大会,姐姐,你别慌。张大娘说让我找到你就和你一起到前院去。对了,张大娘还说让我们拿着做活用的东西。”

“那走吧。”

蓬蒿放下玫瑰花露的瓶子。把外面穿的被露水涮湿了的衣裳解掉。又挑了一件没腰身的宽大的外罩长衫披在身上。摭住自己的身子。在头上又披了一个长长的宽大的披旧披头巾。这样,她整个人看起来就藏在了一堆布里。也看不出身材眉眼。

蓬蒿急急的走出门,花子抱着她们做活的箱子跟在后面。

她们穿过走廊,走出后院,又过了一个圆拱形的门,来到了前院。这是前院了二门,进了二门,就是前院的二进的院子。中间是一片长方空坝,左手边是一条石子通道。两侧有些槐树,大殿宽敞高大,门基就比地面高了一尺多,修造也很讲究。连接着大殿的两侧还有配殿。平时老夫人就住在大殿里,配殿里只住了一些伺侯老夫人的丫头仆妇。此时大殿内外一片缟素。棠公还为了表现他对母亲的一片孝心。让人打造一个美丽的黄金台。现在,大殿前的空坝上人群涌动。都是忙着做寿衣素服的仆妇。

张大娘一眼看见蓬蒿和花子两人走进来。就忙拿了一件白布在两人头上扎了。把两人领到一个位子上,让蓬蒿在席上坐了。就把一大堆白色的亮闪闪的衣裳成品放到蓬蒿身上。

“快点,蓬蒿,今天一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孝服赶做出来。你手巧。你只负责绣花。记着,这是几个夫人的。花色要素。不能太显眼。也不能太平白了。夫人的要白梅。二夫人的要白菊,最难扮的就是小夫人,她最爱红的亮的,这素色她的最难办。你看着办吧。只要能交掉差。我们就好过了。不过,要快,都要在这一天赶出来。你要是太累,就让花子给你择线,挽边。掐缝。你看着使吧。有什么事,叫花子找我。我要去下面忙了。我都忙死了。还有老夫人的屋里的东西,我都得给理清了禀了大夫人才行。蓬蒿,你先忙吧。”

“好吧。大娘,你去忙吧。我会做好的。”

张大娘走后,蓬蒿就和花子忙活开了。她们早就忘了,她们还没有吃早饭。

第四十八章 祭台上的女奴(4)

深秋的早晨,气候凉爽,露珠点点,天空万里晴空,无云。只有在浮现太阳的火红色的曙光下面,聚拢着黎明前的瓦灰色的云块,这云块不断的淡下去,渐渐消失。

威王在帐外望了一会天空,就慢慢走回大帐。他在虎皮卧榻上坐了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战事很顺利,三国已经息兵。大司马田忌正在和三国商量盟约事宜。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臂,这里有一处不该有的箭伤。威王又想起那个夜晚。

漆黑的天空,漆黑的山野,漆黑的河水。暴雨不分丝缕,象一整块黑色的幕布沉重的覆盖下来。雨水泼到脸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威王大军被敌方的大将宠涓围在了一个山谷里面。杀声震天,险相环生。田忌在前面拼命的督军大战,一面派人告知威王。敢紧往山谷东边的森林里撤。军中出了奸细,魏国已经知晓了大王的位置。一定会派人刺杀。快走。向东边撤。

可是已经晚了。在漆黑的雨夜里,天空发出了一声可怕的大响,一道夺目的闪电象利剑一样直劈下灰,天空一瞬间被彻底的砍裂了。齐军中很多人都看到了,有一去利箭闪着声响,向他们的大王射去。威王也看到了那支利箭。凭他的武功,他是很容易躲过去的。但他没有,他微一侧身,让箭锋闪过,众人都看见箭射进了他的胸膛。

一阵大笑,军中出来一个人,长脸,高颧骨、尖下巴,眼神鹰邃阴毒。不是他的五叔是谁?威王嘴边浮起一抹冷笑。他就知道会是他。只不过,他不想说什么,他要让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再怎么说,他也是刚继位不久的大王,他不能背上弑叔的恶名。这样,王叔的部下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他要等,等他给自己一个杀他的机会。这会,他终于出来了。机会来了。

威王笑了笑,他把左手从披风下拿出,众人惊异的看到,那支穿透了他们大王胸膛的利箭正扎在大王的左手臂上。

下一刻,手起,剑落,人头滚落地上,在雨里,血水横流。

威王暗暗出了一口气,他知道军中还有很多王叔的部下,处理不好一点,他的江山就可能易主了。他知道王叔在军里和宫中的关系。杀王叔,母后第一个就不可能同意。他不想牵扯太多。他只好来一场苦肉汁。终于除掉了这颗大毒瘤。

他拔掉箭,向山谷东边飞驰而去。他的身后跟着他的王军护卫队……

威王摸了摸他的手臂,现在已经全好了。这场战争他们大获全胜。

今天,田忌说他会送给大王一个最好的礼物。他知道田忌说的是什么。那是一个人。是一个废人。田忌说这个人可是魏国大将宠涓的克星。宠涓,威王一想到此人就头疼。他和这人打了几仗,的确是败多胜少。那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才。怪不得三国敢以魏国为首攻打他齐国。想来也是因了此人。田忌说他找的这个人是宠涓的克星,威王还是很好奇。能敌宠涓者,想来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没听说过呢?还是个废人。这可真让人期待啊。

第四十九章 祭台上的女奴(5)

夜色渐渐的浓了,几只鸟儿鸣叫着结队归巢了。一切都溶化在了苍茫的暮色里。灵棚在方坝子上搭起来。棚顶上的白幡在空中凄凉的飘舞。有几只翘尾巴的小麻雀在棚顶上飞来飞去。

蓬蒿抬起头,刚想站起来,头一晕,人就倒了下去。花子忙一把抱祝糊。她那涂了药水的脸色在黑里透出一股青来。

“姐姐?”

“花子”

蓬蒿闭了下眼睛,一阵晕眩过去。她又睁开了眼睛。

“别叫,花子。”

蓬蒿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忙着手里的活计。没有几个人抬头。也没谁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又看了一眼紧张的脸色发白的花子。这丫头可能吓坏了。可是,她不能叫,她要一叫,也许她的命也就没了。哪个奴隶敢在老夫人的灵棚前出问题,怕是她真的不想活了。她知道她也没什么。就是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一天没吃东西。埋头干一天活,人累又虚,才会晕倒。好在没有人注意这些。

“花子,你去到后面找张大娘说一声,看她能不能给咱们这些姐妹弄点饭吃。我自己在这里躺一会就好了。”

“好,姐姐,你歇一会。我去去就来。”

花子走了。蓬蒿把身子悄悄移到旁边那棵枫树的树干上靠着,一件衣裳放在她腿上,她手里虚虚的拿着一根穿了线的绣花针。不细看,谁也看不出来,她是在休息。

她这样做也是没办法。她们这些做奴隶的,在这个方坝上哪个不忙了一天了,可是一天也没人给他们一口吃的。可能是太忙了。谁也顾不上她们。她们这些做奴隶的,本来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她们也都不再有什么想法。

只不过,这一回,蓬蒿知道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可能,她是撑不过晚上的。看这样子,这一晚上又会连夜做了。她不能晕倒。她一定要做下去。现在主人正是情绪不好的时候,她可不想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五十章 祭台上的女奴(6)

“王上”

“进来”

随着威王的一声威严的进来。大帐外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高大壮实的田忌,一个是身长不到七尺的淳于髡。威王一看到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办成了。他们是把那个奇人给他带回来了。

“田司马?”

“大王,托大王的洪福,事情虽说很难,但还是办成了。这多亏了淳公。”

“那淳卿是大功一件啊。”

“大王,臣不敢居功。是大王的福气。臣在这里恭喜大王喜的能臣。”

“哈哈,听说这是个奇人,叫什么孙?”

“大王,孙膑,叫孙膑。”

“是,叫孙膑,他怎么样,听说是孙武的后人,还是鬼谷子的弟子。”

“大王英明,是跟着鬼谷子他老人家学兵法。鬼谷子对他很器重。听说将孙武的《孙子兵法》十三篇单独传授给他。”

“哈哈,好,田卿,这些你也知道。真不愧是我的大司马啊。”

“大王过奖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在中原各国领兵者中间早就传开了。不然,这宠涓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除掉他。”

“是吗?”

“是的,大王,宠涓就是为了得到这秘传兵法。把孙膑的两个膝盖骨砍了。孙先生就嫌宠涓这人太过阴毒,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样的人得到兵法。才装疯的,在猪圈里一住就是几年啊。”

“是的,要不是禽滑厘把孙先生的冤屈告诉了我,我又报告了大王。大王你要是不英明的派淳于髡兄去接孙先生。怕是孙先生的命也就不久了。”

“哈哈,淳卿,听说魏国对孙膑看守很严。你是怎么得手的。”

“大王,我只是听了禽滑厘的计划,把孙先生夜里藏于禽滑厘的车中,再让一小厮假扮先生卧于猪圈之中。我与那宠涓欢饮而别,禽滑厘的车已经走远了。我一到军中,就报告了田司马。这不,孙先生就在帐外等大王的传唤。”

“哈哈,淳卿大功一件。怎么能让先生等呢?快请先生。”

“孙膑进见。”

一阵高呼,就见四个干净小厮抬着一个步撵走了进来。

瘦弱白皙的一个中年书生盘腿坐在上面。

“大王,孙膑谢大王相救之恩。”

“爱卿不必多礼。”

“谢大王,臣下必当尽心歇力,以报大王知遇之恩。此生残躯任大王差缱。”

威王静静的望着堂下的这个文弱之士。

“先生,寡人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先生。”

“大王,吩咐。”

“众人皆之不可为之事,而寡人欲为之。怎么办?”

“大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坚。即已心坚。则必为之。只是法不可守旧。而必为之诡。变更之法有众,表依为众人依之法。”

“哈哈,好个,表依为众人依之法。”

威王哈哈大笑,他明白了。这多日的阴影一扫而光。他明白了,他找到了迎娶灵儿的办法。那就是先生所说,表依为众人依之法,法不可守旧,必为之诡。先生真不愧是大贤大智之人。威王终于想明白了。众臣和母后不会接受灵儿,都是灵儿的出身。那么,他就要给他们一个他们能接受的出身。哈哈。他想到了。

威王哈哈大笑,叫人摆宴。他亲为孙先生洗尘,为淳田二人庆功。他还让侍从叫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此处驻军大将田单。他就是威王计中的一个重要人物。

酒至尽,众人散去。威王独留了大将田单。田将军不知何事。

“田老将军,寡人念你老多年驻守边关。今降圣恩。特赐老将军爱女西宫夫人之位。老将军意下如何?”

“大王?”

田单惊异的看着大王,他不明白大王这是听了谁的话。他是有三子一女。可是女儿早就嫁做人妇。孩子都多大了。他哪还有女儿接受圣恩呢?

“我知道田老将军之惑,这女儿是老将军的小女灵仙小姐,自幼体弱,随如心师太在山野里修养,现一十八岁,下山回家。今被寡人亲封。老将军不必惊疑”

“我的小女,我?”

“老将军不必多言,三日后,小姐轿子将随寡人回王城。你只要受聘,发花轿子就行了。三个月之后,老将军亲领三子到王城见女儿,受圣封就行了。”

田单还想说什么。他抬起头看到年轻的大王嘴边弯出一抹笑,他心里突然明白了。他什么也不需说,他只要接受大王给他的女儿,只要接受大王为了这个女儿所给他的一切荣耀就行了。不过,灵仙,这还真是一个好听的女孩儿的名字。他还真的想知道大王给他找的这个灵仙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能让大王如此费心爱护。想来,他们老田家也真是托祖上的福了。怪不得算命先生说他命里有三子两女,财富寿齐。看来,这还真的是这样,这不,上天就给他送来了这个女儿。他真是感谢大王对他的信任。以后就是天塌了,他田单也一定会对所有的人说他田家有三儿两女。小女灵仙是他们老两口的掌上明珠。这丫头自小深居山中,少见生人,大家多担待。

田将军走了,有那么一会,威王就是这样快意的坐在卧榻上。他今天真的很快乐。他这一场仗真的收获很大。他剪除了王叔,他战胜了三国,他得到了大贤孙膑,他还为灵儿找到了一个家。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又笑了。是的,灵儿。他为灵儿找到了一个家。灵儿是驻边大将,王城望族田家的小姐。他亲封的西宫夫人。他想好了。三天后,田家的花轿就将和他一起回王城。到王城附近的棠城驿站,他先回宫。派子靖去接灵儿到驿站,他回明母后,画了封碟,他就亲迎灵儿到王城。以后灵儿就是他的西宫夫人。一辈子相守的爱人。未来的齐王后。

第五十一章 祭台上的女奴(7)

喇叭震天,白幡飘飘。整个的棠公府都浸在了悲哀之中。众人都知道棠公大人是个极为孝顺的人。他不但为母亲准备了士大夫级别的最高规格的葬礼。还请了王城里最好的工匠,给他的母亲打造了一个精美绝伦的黄金台。此台仿真实建筑而造。看起来就是一个建筑模型。富丽堂皇,宏伟端庄。一个尖尖的黄灿灿的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黄金台的门楼,伸出一个三角,向两面张开,中间敞开的大厅的两面墙头上都刻上了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都是老夫人平时的生活场景。这些雕像还不说,就光是窗台上的雕花都线条细密,花纹精美。整个黄金台,节奏均称,对称工整。可是一个绝世之宝。除了这个堪称国宝的黄金台,棠公还为母亲定做了许多的纸马,花轿子等阴间用品.反正反是凡间有的,棠公都给他老母亲准备的足足的.他相信,他的母亲到了下面见了他的父亲,也是会说到他的这份孝心的.棠公不但为他母亲准备了这些物品,他还为他的母亲准备了活祭.这就是用奴隶为母亲杀殉.他想好了,他要为母亲杀殉二十一人.这在当时士大夫阶层也是数量多的了.更值得一说的是,他杀殉男子十名,女子十名,皆都是各司其职的奴隶.这样母亲到下世里也能生活的很好.更难的是,他选的杀殉的第二十一个女人就是他的待妾梅林夫人.待妾为男主人殉葬这并不稀奇,可是为婆婆殉葬就不同一般.棠公是怕母亲正世后没个儿媳妇在身边使唤,太孤独.他想最温柔的梅林夫人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了这个,他在王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孝子.

这二十个奴隶的名单就写在一个竹简上.他叫管家速去操办.明天就是母亲出殡的日子.

忙了两天两夜,蓬蒿终于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头晕的站不住.花子乖巧的扶住蓬蒿.院子里的绣奴都走开了.蓬蒿扶着花子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院走.她真的太累了,她也太饿了.她的两只眼睛酸疼的不得了.她一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她只想快点回去,回到她们的小屋里,她什么都不想,她只想睡一觉.是的,睡一觉.她真的不行了.她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肚子有点隐隐约约的痛,她也顾不上想了.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只知道她要睡一觉.

走进后院,走到小屋里,花子扶蓬蒿睡到床上.花子又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花子看着蓬蒿姐姐青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唇,心里有点害怕。她看蓬蒿姐姐睡好了,她就拿了一个小提篮子.

"姐姐,你先歇一会,我去厨房拿饭给你吃。"

花子走了,蓬蒿什么也没有想,她就迅速的沉入了黑甜的梦乡。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只记得外面的天已经暗了。

第五十二章 祭台上的女奴(8)

蓬蒿醒了,她醒了.就象她睡着的时候一样,她醒来的时候,天依然是黑的.夜色如水,在这样的深夜里,带着一股深秋特有的凉意霸道的浸入室内.所有的人都沉睡了,月亮的冰冷的影子印进小屋,让人森然生凉.外面有几声鸟啼,粗嘎嘶哑,是乌鸦.夜色被它叫的更加浓深.想来外面已经是霜结千草,乌鸦才会叫的这么悲凉.

蓬蒿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屋里一灯如豆.花子歪着身子趴在床前睡着了.这个孩子.她怎么不上床睡啊.一想到花子可能是看着她入睡.蓬蒿不禁心里一热.可是一想到,刚才的那个梦,她的心就沉到了水底.

是的,她是吓醒的,被一个可怕的噩梦吓醒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噩梦啊.在梦里,她好象不是一个人.对,是两个人.她,还有一个孩子.是的,一个孩子.她想起来了.那个孩子就牵在她的手里.他叫她母亲.是的,那是她的孩子.她梦到了他的孩子.

在梦里,浓浓的雾,摭天盖地的雾.迷了视线.她拉着她儿子的小手,她们在一条泥泞,长满荒草的山路上奔跑,是的,没命的奔跑.她们跑什么呢?

蓬蒿打了个冷颤,她想起来了.她们跑什么了.她们在前面跑,她们的后面是一条大的吓人的蟒蛇.大蟒蛇张着血盆大口,在后面追着她们母子两.她们跑啊,跑啊.可是她们还是没有跑过大蟒蛇.它张开了大嘴,滋滋的吐着蛇信子,嘴里喷出一股毒雾.什么也看不见了.下面就是听到孩子凄惨的哭喊……

天啊,这?蓬蒿摸摸自己的肚子。肚子还在,孩子还在。可是,她的这个梦。她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困住了她。她又想不出来是什么?

啪、啪、啪……

一阵急剧的敲门声,夹着张大娘气喘的声音

“蓬蒿,快开门。”

蓬蒿想下去开门,可是一起身,头就晕的难受。倒是花子睡的醒觉。听到敲门声,一下站起来,手里揉着眼睛,嘴里就说着,“来了,来了。”

门被打开了,一阵深秋夜里特有的寒气冲进来。带着一身霜寒的张大娘一下子就扑进了门。进了屋,就跑到床边,一把抱住蓬蒿,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泪就流了满脸。

“出了啥事,大娘?”

“是啊,张大娘,有啥事,你怎么哭了。我姐姐这两天啥都没吃。我正说去找你问问。”

“蓬蒿,我的孩子。我……”

张大娘语不成声。哭的起不来身子。

蓬蒿的心凉了,她知道了。她今天做的这个梦就不好。她知道她完了。她的孩子也完了。其实在老夫人死后,她就想过这个事。不光是她想,府里的奴隶们都想。这一回是老夫人带谁走。这没什么,这都是做奴隶的命。谁也不知道上一个是别人,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她也听说了主人给老夫人选了各种各样的人。这两天厨房里的王一勺就吃不下饭了。大家都知道老夫人最喜欢吃王一勺做的清蒸鱼丸子。大家还知道,老夫人最喜欢的还不是吃,老夫人最喜欢穿新衣裳。这绣奴房里是注定要出一个的。只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出谁。这一会,张大娘一进门这么一哭,蓬蒿就明白了。是她。主人选了她。是的,这也能想象。老夫人在活着的时候就最喜欢穿蓬蒿绣的衣裳,大夫人也喜欢。婆媳两个为了这还有点小摩擦。主人是个大孝子。他都为老夫人打造了一个精美绝伦的黄金台。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小事上不顺老夫的意呢?这回,大夫人不和老夫人争了。

窗外,夜色里窗边的一株柳树,枝条一摇一晃的,在昏黄的灯影里印在窗棂上一片群魔乱气舞的样子。蓬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完了。她也不想说什么,她也不想争。就是她想争,这也是她争不来的。其实自从十岁时候,她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只是,可怜了孩子。她摸摸自己的腹部。已经是五个多月的身子了。她的孩子,也要和她这个没出息的母亲一起走了。没什么,真的没有什么。她苦笑了一下,生下来又如何呢?他的贵族父亲是不会要他们母子两个的。他无论是男还是女。生下来,如果父亲不认,跟着母亲,那就注定是个奴隶。一个大奴隶生一个小奴隶。她想想都受不了。是的,她不能让她的孩子成为一个奴隶。过着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生活。

现在,好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们母子两个都完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她们。难道还会有人来救她们吗?

真是痴人说梦话啊。蓬蒿啊蓬蒿,她叫着自己的名字,你瞎想什么呢?

这个世界,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什么好牵挂的。是的,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父亲,她不找了。雅琳奶妈,希望你会有一个好结局。母亲,是的,母亲,这时候,蓬蒿又想起她的母亲来。

自她记事以来,她就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她的记忆里只有雅琳奶妈。母亲只是活在雅琳奶妈的叙述里。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端庄,那样的高贵。她在雅琳奶妈的叙述里一直和小蓬蒿活在一起。蓬蒿知道她的母亲是在她刚满一个月的时候死去的。她不是被人杀死,也不是自然死亡。她是自杀。她用一把精致的短匕首刺穿她美丽的胸膛。她死了。是为了保护她的贞节而死,是为了保护她的尊严而死。一个奴隶也有尊严吗?以前蓬蒿总是想不明白母亲,是一种怎么样的尊严能让一个母亲舍下刚满月的孩子而去死。一个奴隶有这样的尊严吗?这有这个必要吗?

现在,她明白了。是的,有这个必要。就是不为了什么,就为了心里的那一个人。为了孩子的父亲。如果她遇见了母亲那样的情况,她也会选择死亡。现在,她要死了。她想到了因齐,她的心里依然是一片痛。是的,因齐,我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烦恼,再也不会担心你会不会认我们的孩子,再也不会担心你还要不要我?

是的,什么也不想了。我们就要死了。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吗?没有,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比做一个随时都会遭到鞭打和死亡的奴隶更悲惨的一件事了。死有什么可怕吗?一点也不。只是,可惜了孩子。

蓬蒿摸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跟母亲一起走。我们永远在一起。母亲永远也不会和你分开的。我们去找你的外祖母。我们一起在那世里过着幸福的日子。在那世里也许没有奴隶,没有主人,没有血腥,没有杀戮。孩子,跟母亲一起,我们走吧。我的孩子。

蓬蒿笑了,一朵美丽的虚弱的花盛开在了她那张青中带白的脸上。花子看见了,张大娘也看见了。

第五十三章 祭台上的女奴(9)

夜色褪了,晨色染上来。张大娘的眼睛在晨光里散去了最后的一抹亮光。花子哭的都快要背过气来了。蓬蒿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一滴泪。她看着门外站着的来传她的四个粗壮的男仆。她慢慢的站起来。她什么也没有收拾,她最后看一眼她的小屋。她只对那四个人说了一句话,“走吧。”

“姐姐?”

花子一声悲啼,又扑过去抱住蓬蒿。

“好妹妹。”

蓬蒿摸了摸花子的头。她转过头来对着张大娘深深的鞠了一躬。她没有对张大娘说什么。对这个从她十岁就对她照顾有加的大娘,她没有什么能说的。她说再多也不能不让她悲伤。她说再多也不能还她对她的海一样深的恩情。她只能给她鞠一躬鞠,深深的鞠一躬。怀着所有的不舍和爱意对她鞠一躬。这一躬代表了她所有的说不出来的话。

“孩子?”

张大娘只叫了一声孩子,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蓬蒿回过头,对那四个人说了声,“走吧。”就不再回头看一眼大娘和花子。她一直坚定的走出后院,走出棠公府。上了一辆马车。车里还有九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她知道她们这是要被送到棠城西边的枫林院去,那里有棠城里最高的古吹台。那里还住着管理祭祀的祭仪官。枫林院的南边就是棠家的陵寝之地。她们这些人祭将会在枫林院度过她们在人世间最后的时光。

那几个女子一上车就哭着喊着,一直到了枫林院还在哭。蓬蒿看着她们,她们绸衣罗裙,都是奴隶一辈子也不能穿上的。在这个最后的时候,她们都穿的不象一个奴隶了。都好象是一个个的小姐。难道阴间也是讲究这些的吗?

她们没有被送进枫林院的小房间,而是被直接送上了高高的古吹台。她们,整整十个女子就这样散落在古吹台上。台上是层层看守的人。从来没有人知道在这个高高的古吹台上这些人祭最后都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从来没有人知道来到这些古吹台上的奴隶最后的想潮是什么?更没有人想过站在这高高的古吹台上遥望墓地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来到这上面的人都死了。死人是不能开口向人们诉说她们最后都遇见了什么。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会想这些。很多年,古吹台就成了棠城人祭的最后一站。习惯了也就从没有人会说什么。

现在,蓬蒿就正站在古吹台上的最高处―――落英亭。落英亭里飞花落,微雨幽魂独怅惘。落英,一种生命的殒落,有如飞花般诡异轻灵,也许还有洗尽这万丈红尘痴痛,到达神灵太空的意韵。

蓬蒿远离那九名少女。独自一个人站在落英亭里,她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还在那些少女的哭声里度过。她只是想静静的活一会。看一看这人间的美景。下一世,还会为人吗?为人还会是奴隶吗?

她静静的望着西边,古吹台的西边是一片广阔的院宅。高高的枫树,静静的掩住一园幽寂,树后重门深掩,看不尽的寂寥荒凉。满园没有人语,只有淡淡的深秋的风,淡淡然、悠悠然、悄悄儿的在园里游荡着,似乎这一切都远离尘世,这里似乎对世俗悲欢扰攘,早已不带一点儿情感了,一幅令人心寒的无动于衷。

西园的尽头是秋林映着晨曦,那样的哀凄如梦。在天边渐渐变薄的晨光里,晨风带着清澈冰冷的气息把这一切浸染,有一种很凄迷的美。让你不由得不为自己的身世命运感伤落泪。

蓬蒿看着看着,一抹淡淡的泪光盈上眼眸。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链子,这两个链子都是她生命中的最重。这一个粗粗的线麻浸缠的链子是雅琳奶妈八年前离开她的时候留给她的。是她在这个人世间找到父亲的唯一的线索。她现在还能想起来八年前的那个晚上,雅琳奶妈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告诉她

“孩子,你一定答应我,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你的娘不在了,可你的爹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记住我教给你的那些字。那是我们族人的文字。有一天,你爹找到了你,你一定要告诉你爹,你娘她是一个伟大的女子,孩子,一定要听话,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现在她就要走了。她不能完成雅琳奶妈交给她的任务了。不是她不想活着,而是她不得不死。她知道这是她的命运,也是每一个奴隶的命运。只是父亲,那真的是今生无缘了。要相见,唯有梦里黄泉了。

蓬蒿又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另一条链子。这条链子细细的,只是一个红丝绳,她知道下面拴一个白玉灵狐,那狐两只眼睛晶莹发亮,似乎要活着从那绳儿上跳下来。但现在那只狐只是乖乖儿的呆在一个小白布袋子里。她还记得因齐把绳儿给她戴在脖子上的时候说的话,“灵儿,听着,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拿这块玉到东大街上的春柳当铺找人,你出示这块玉就行了,他们见了这玉没有什么不应你的。”

他还说过,“灵儿,我担心你。我现在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处理好。我还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但是,你相信我,快了,很快,我就会接你,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我们两个人给分开了。听话。”

他还说,“不要说,我知道,你不要说,你又要说你是什么奴隶的话了。我不要你说……我不放心你,我才给你这块玉的。你真的过的很好吗?你真的会没有危险吗?你听着,你拿了这块玉,以后你有什么危险,你都要到春柳当铺去找张掌柜。他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听我的话,明白吗?”

她还记得她乖乖的让他帮她戴上项链。那时候,她还祈祷上天永远也别让她能用上这块玉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她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要用这块玉,去向他求救。是的,要向她求救吗?在离开棠公府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过这个念头,可也只是想过。她现在明白了,因齐的话,她知道,只要她让花子拿着这块玉到春柳当铺去找张掌柜。那么一切也就结束了。她一定不会死。不是吗?他是齐国的大王啊。他的话谁能够不听呢?

可是,那之后呢?他要怎么样安置她呢?把她带回宫吗?她和那些出身高贵的妃妾能在一起生活吗?她们又能容的下她吗?如果后宫的妃妾容不下她,朝中的大臣也容不下她,那么,她又要让他怎么办呢?与所有的人为敌吗?她真的要让她成为他的耻辱吗?还有这个孩子,他以后怎么办呢?一个奴隶所生的王子在残酷的宗室里能生存的下去吗?

她心里百转千回,她就这样放弃了最后活命的机会。她不后悔,是的,不后悔。就这样吧,让她们母子两个一路走,前面再也不会孤单。

相信他不会再找她,相信他就是找了找不到,时间长了,也会淡的。她和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有情无缘。

第五十四章 祭台上的女奴(10)

一个多时辰了,蓬蒿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落英亭上。她慢慢的把眼光投到北边。

落英亭飞檐悬空,古吹台下黄河流水悠悠。白帆小舟转瞬即过。几艘平底的船慢慢滑过,似乎没有什么声音似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就象是一幅水墨山水画。听不到一点人声,也听不到船动水响的声音。这里象是突然没有了时间,似乎这里以前就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还会是这样。

蓬蒿望着脚下的流水,她想也许就这样跳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走,这样的死在这样的画景里,也算得是死的凄美了。可是,她知道她不会这样做。她宁愿选择被带到墓地里杀头,她也不会从这里跳下去。为什么呢?又何必呢?反正都是死,怎么样的死法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如果死在这个河里,主人又会再选一个女奴补上,她又何苦再牵累一个妹妹呢?

她静静的站着,直到一声尖利的哭声惊扰了她的深思。她才抬起头来。

云鬟轻笼蝉翼,蛾眉淡拂春山;朱唇缀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碎玉。杨柳纤腰,体态风流。

这不是主人的待妾梅林夫人吗?往日的珠围玉绕,今日全被一无情白绫捆绑。钗斜发乱,全没了往日端庄。

她被三个男仆粗鲁的推掇着倒在古吹台上。她张嘴怒骂不休。男仆也不理睬,只是冷着脸把她用白绫绑在吹台柱子上,径自走了。

梅林夫人哭着,骂着,一张脸梨花带雨,两眼哭的红桃子一样。

可是有什么用呢?

说起来,蓬蒿还是很同情梅林夫人的。她在府里给夫人们做衣裳这么多年。她也给梅林夫人做过许多。

梅林夫人长的可真是美,蓬蒿还记得前年梅林夫人刚来府里的时候,府里的人都去偷看她。奴隶们背地里讨论最多的也是她。因为梅林夫人在没来府上之前也是一个奴隶。

那时候棠公大人很是宠梅林夫人。他还给夫人新盖了梅苑。棠公大人家里有三妻七妾,只有这个梅林夫人是奴隶出身。别的夫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大家户人家出身。自是看不起梅林夫人。梅林夫人没来之前,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不说话的。梅林夫人来了,几个夫人象换了一个人一样,都聚在了一起。只有梅林夫人是孤独的。她无论是怎么样讨巧卖乖,她们也不吃她的那一套。她们背地里都骂梅林夫人,贱人,卑下的人,不要脸的小浪蹄子。所有难听的话都说了。棠公也早有耳闻,不过他也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虽说很贪梅林夫人的美貌,可是,他也不会为了她和众多的夫人过不去。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奴隶啊。他肯给她一个夫人的名号就已经是对她的无尚的恩宠了。她还想怎么样,受点小气有什么好说的。

梅林夫人也明白这里面的事。她在府里更是低调和乖巧。可是红颜薄命,她在府里一年居然没有给棠公大人生个一男半女来。今年春上,棠公大人新娶了才十七岁的小夫人,小夫人娇柔可爱,又出身名门。梅林夫人的失宠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可是大家也都没有想到棠公大人会对梅林夫人这样无情。他居然让梅林夫人为老夫人殉葬,他说母亲在地下没有儿媳妇服待,该是多么的寂寞。让梅林夫人到地下去和母亲做个伴。棠公大人的孝举不但令棠城里的人称赞,就边王城里的人听说了也说棠公的仁义孝顺。

其实府里的人都知道梅林夫人有这一个下场一个原因是和大夫人和小夫人有关,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出身奴隶。奴隶就是奴隶,到什么时候都是奴隶。这就是奴隶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就是一朝当到主人恩宠又如何,当有一天恩宠不再的时候,还不是最终落一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梅林夫人哭累了。她就这样狼狈的捆卧在古吹台冰冷的地上。那九个少女也哭累了。她们凄惶的围在一起,象是怕冷一样的缩在吹台的一角。她们谁也不去靠近梅林夫人,她们从骨子里恨所有的主人,哪怕只是梅林这样的半路主人,她们也是很恨的。她们静静的紧紧的靠在一起。连一眼也不看别人。

梅林夫人的脸上鼻涕泪水纵横,也没有人看她一眼。蓬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她对梅林夫人就没有恨,只有同情。都是一样的人吗?马上就要一起去死了。又何必呢?

蓬蒿走下落英亭,走到古吹台的柱子边。她蹲下来,她慢慢把梅林夫人身上的白绫解下来,她把一个手帕递到了梅林夫人手里。

“夫人,别哭了。”

“别叫我夫人,叫我梅林。”

蓬蒿从她微颤的手指,明白了她恨这个称号。是的,她恨,她能不恨吗?她明白梅林夫人的想法。算了,反正大家明天一大早就都要死了。多光在黄泉路上是个伴。

“好,听你的,梅林姐姐。”

“蓬蒿妹妹”

梅林又哭了,她认识蓬蒿,在府里的时候,她为自己做了多少衣裳啊。想当初,她还为了衣裳的事训斥过蓬蒿。那时候,她高傲而美丽,她哪里会看的上黑丑粗卑的一个绣奴呢?可现在,就是这个绣奴,她不记自己的仇,她还这样的帮助自己。

“妹妹,姐姐我,过去,真的……”

“姐姐,快别说了,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妹妹,对,是好姐妹。”

“姐姐,节哀。”

“妹妹,何以不见悲伤?”

“既知这不可更之事,又何必悲伤;既知过了明天再也没有后天,又何必耽误这最后的美好时光。人生在世得尽欢时且尽欢,何必遗恨染黄泉?”

“妹妹,好,说的好。好个人生在世且尽欢,何必遗恨染黄泉。来,妹妹,姐姐为妹妹抚琴,妹妹就这样在琴声流水里继续观赏这山河村景。”

梅林夫人也是奴隶出身,自小也转卖多家,历尽人家冷暖。这一时想通了,就心下大快。静心坐下。她冲下面的奴仆叫一声,下面的棠府的奴仆就把她的琴送上来,她静面整衣,面朝北方,纤指一展,琴声传出……

在这样美妙的琴声里,蓬蒿静静的站着,也面向北文。两人都不语。一时,这古吹台上,琴声缈缈,风声阵阵,吹台边上的一株小树在风中轻轻抖动,几片叶子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儿朝台下的河面扑去……

第五十五章 祭台上的女奴(11)

夜色就这样慢慢的笼上了古吹台。寒冷的北风掠过吹台。深秋的夜色是如此浓重,如此寒冷,如此让人的心不由的紧缩。吹台上的十一个女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她们已经在这个吹台上呆了整整一天。早上和中午的饭谁也不能下咽。她们哭过骂过,现在她们已经麻木了,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挣扎,已经是这样的认命了。

灯,一盏盏的亮起来。在这样的寒夜里,不是一种温暖,而是一种夺命的彻骨的寒。她们知道,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只有这个夜晚还是属于她们的。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那边的送葬喇叭一响起来,她们就会排着队走向她们最后的归属。那么这个夜晚,又该是怎么样的一个难眠的夜晚呢?

灯,从楼台下面一直向吹台上面沿着台阶慢慢的移动。没有听到脚步声,只看到一个又一个黑的头从下面冒出来。就象是一个个没有躯体的灵魂。一个又一个,走了上来,在古吹台上一字排开,背北朝南。都是一色的黑衣,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内衣。内衣的颜色和他们的脸色都是一样的白。他们没有表情,只有动作。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双手托着一个红漆木盘,盘上是一个白的晶亮的瓷瓶。瓶口处插一支细弱的柳树枝。他们就这样面对着这一群面色惊慌的女子。什么也不说。

蓬蒿和梅林没有象其它的那九个少女惊慌的站起来,又不安的挤做一团。梅林依然静静的坐在琴桌后面。蓬蒿就坐在她对面的栏杆上。她们只是抬头看了这些个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是,她们和那九个少女一样都知道,她们完了。这些人她们就是没有见过,也都听说过。这是祭仪官手下的祭仪队。他们来了,那么祭师随后也就来了。棠城的鬼祭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男的还是女的?也有人说大祭师也不是个男的也不是女的,那么他就是个阴阳人了。谁又知道呢?大家只知道鬼祭师是管理棠城人祭大礼的,传说他能神通地府,能为人传达死去的先人的心意。这样的事,凡人又怎么能说的清呢?再说凡间的人只要是见过鬼祭师的人就一定不会再在凡间了。又怎么会说呢?

静静的有一会,一个头又慢慢的升了上来,这个头好象也没有什么与刚才的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头上戴的冠与人不同,是个非金非玉,非铜也非铁的东西,被雕刻成了一个狰狞的怪脸。让人看了不由心里一寒。慢慢的他的整个人都走上了古吹台。看到鬼祭师的第一眼,蓬蒿倒是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这个鬼祭师居然是个男子,一个年轻的男子,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男子。是的,是美艳,一点也不错。这个鬼祭师给蓬蒿的感觉就是美艳,他的美与众不同,透出一种诡异,一种阴媚,一种冷森森的感觉。蓬蒿望了梅林一眼,在后者的眼里,她看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惊讶和困惑。

她不由又想笑了,在最后的时光里,看到这么个怪人也是一件有趣的事了。不是吗?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有趣的事呢?在最后的时光里,还能看到这么一个人,不是很好吗?

这美艳的鬼祭师慢慢走到祭仪队的前面,在正中的位置站好,慢慢转过身。他开始嘴唇蠕动,念念有词。慢慢的古吹台上起了一层迷雾。这烟样的淡淡的雾在夜色里显得是那么的诡异,慢慢的这雾把吹台上的缩在一团的九名少女围了起来,她们慢慢走开,一步一步,走到鬼祭师的前面,自动的排成一列。鬼祭师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同样,他也不朝蓬蒿和梅林的方向看一眼,他只是把手向梅林的方向一指,黑长的宽大的袖,纤长的细白的手,一瞬间撞入蓬蒿的眼睛。蓬蒿只觉得眼前一团白雾散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五十六章 祭台上的女奴(12)

蓬蒿再次醒来,她惊奇的发现,她正躺在一张床上,是的,是一张床。没有风白纱帐儿却微微颤动。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窝在被子里的身子是一丝不挂的。她惊慌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在那两条链子还在。她动了动,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除了没有衣裳,什么都很正常。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这是哪里?

她就象失了记忆一般,一瞬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静静的躺着,她让自己努力的去回想。慢慢的,她想起来了。

对了,她最后是看到那个鬼祭师的手,对了,还有那一团莫名的白雾。她就是看到了雾才失去知觉的。那么,她们呢?他对她们都做了什么?她们呢?梅林姐姐呢?

她想起来,可是怎么也起不来。身子软的象面条。她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她为什么起不来了?她望着这个陌生的房间,这房间的空间不小。只是除了她躺着的这张床,别的并没有什么家具陈设。靠南墙的一边摆放着一些奇怪的用具。让人看着心里一点也不舒服。蓬蒿正胡思乱想着,门无声的开了。一个黑衣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进来,放下手里的托盘,走到床边,看到蓬蒿睁着的眼睛。她一点也没有惊奇的表情。

“你醒了,来,起来,把这碗汤喝了。”

“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要问那么多,你把这碗汤喝了,你就能动了。不然,你要喜欢这样你就躺着吧。”

蓬蒿没有再说什么,她艰难的扶着少女坐起半个身子。就着少女的手,把汤喝下去。

少女看蓬蒿把汤喝了,也就什么也没说。收了碗走了。就象她来的时候一样的突然和迅速。

这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也神奇。没多大会,蓬蒿就能动了。她起来,走下床,她想找到她的衣裳,可她没有看到,她只看到了一身象那个来的少女穿的一样的黑衣。她拿过来,穿在身上。

她走到窗前,窗外依然黑着。她想她睡过去并没有多少时间。可是,她们呢?难道她们也和她一样,也在一个这样的房间里这样躺着。她想也许这就是人家说的祭祀前的验身吧。那么,她怎么样呢?别的人怎么样了呢?

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让蓬蒿多想。没多大会,门开了,这一回来的不是黑衣少女,而是两个蓬蒿非常熟悉的人。棠公府里的人,走在前面的干瘦老头就是棠公府里的外事管家吴管事。两人的后面进来的是一个白胖的中年妇女。她一进屋就指着蓬蒿对吴管事说:“就这个,她有了身子。”

“带走。”

吴管事只对身后的跟班说了一句话,就挥手让跟班带蓬蒿走。蓬蒿顺从的跟在跟班的身后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她听到吴管事对那妇女说:“王婆,我回府禀明大人,一会再给你眩和一个过来。”

三个人走在枫林院漆黑的夜色里,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走的匆忙。一直走出枫林院。门外有一架马车在待着。看到三人出来了,上了马车,马车就开动起来,很快就离开了枫林院。

“吴管事,我们这是?我?”

“丫头,你的事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在验身的时候,王婆发现你有了身子,这不,连夜叫我来把你带走。回去还得换一个来。真是麻烦啊。”

“那我?”

“丫头,你?自求多福吧。”

蓬蒿看着吴管事看她的眼光,活象那就是一个死人一样。她明白了。她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了。她没有过了验身这一关。她这们双身子的人做为人祭是对死去的人的大不敬。没有谁的亲属会用双身子的人做人祭。那是对死者的玷污。她给老夫人脸上抹黑了。她知道吴管事的意思。她这一回去就是凶多吉少了。大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的下场一定是个死。不过想明白了这事。蓬蒿反尔心静了。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反正是个死,怎么死还不是一样的。只不过看来这一次,她不一定是会被杀头了。也许是毒药吧。也许是一条白绫。管它呢?怎么死也无所谓。死了就死了吧。只可惜,她不能和梅林姐姐一起上路了。看来,她注定是一个孤独者。就在姐妹们一起上路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走。也许她还等不到明天,今天晚上就是她的死期。不过也没什么,不就是一个死吗?早死晚死还不都是一个死。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你!”棠公看着站在大厅里低着头一语不发的蓬蒿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完全。他真的没有想到,这个貌不出众的绣奴居然敢出这么大一个丑,他可怎么对的起他死去的母亲呢?这个可恶的卑贱的奴隶。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第五十七章 祭台上的女奴(13)

“天啊,这丫头,天啊,出了什么事啊,老爷怎么发那么大脾气啊。阿长,你说说,你快点说说,出了什么事了?”

张大娘拉着阿长的手。阿长为难的看着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张大娘说。半夜里,他正睡的熟就被吴管事从热被窝里给挖出来。他就一肚子没好气。谁知道吴管事竟是叫他驾车到枫林院去。倒把他给吓了一跳。深更半夜的往那个地方去,可真是见鬼啊。到了地方他才知道是拉那个绣奴蓬蒿的。他真的不知道这绣奴蓬蒿看着也是一个不大见人的姑娘,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阿长,你说话啊。”

“大娘,怎么说呢。验身的嬷嬷说蓬蒿姑娘有了身子。所以才给拉了回来。吴管事刚才就请示了老爷又送了花子去了。你说说蓬蒿这姑娘她怎么就能出了这样的事呢?“

“我的老天爷啊。真的吗?你说的蓬蒿她有了身子?你不是糊你大娘吧。”

张大娘吓了一大跳,天啊。这丫头,她什么时候有了人的呢?她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天啊。这回这个丫头的祸闯的可真大了。在祭祀上出了这样的事,是对死者多大的不敬啊。这回可不是这丫头一个人的命了。要是这丫头有家人在这里,那可是一家子都得处死啊。好在这丫头只是一个人。可是,老爷会怎么对她呢?死是一定的了。可死也有很多种啊。要是老爷恼羞成怒,说不定会把蓬蒿这丫头送去奴园当妓奴的,这可是生不如死的事啊。想来这丫头又没个好长相,下场可真的不是一般的惨。不行,我得去找大夫人和小姐。老夫人过世,小姐依礼回棠家守孝一天,明天下午就要回宫了。我得去找找小姐,看她能不能看在蓬蒿服侍她一场的份上,向老爷说个情。最低不过是一死。

张大娘想到这里,急忙忙的向大夫人的寝院走去。今天小姐和夫人住在一起的。这时候也管不上吵醒小姐和夫人会有什么后果了。蓬蒿这丫头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无论如何要为她做一点事。

“拉出去,拉出去。明儿一早送她去奴园。”

棠公在大厅里咆哮着。

“慢,爹爹,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啊?”

棠姜小姐出现在大厅,大夫人跟在她的身后。她刚才听到张大娘说的事,她立马就有了想法。想她莫名其妙的被封了玉苑夫人,想大王对她的无上的恩宠。想大王对那个小香囊的态度。想大王在看到她的脸后的震惊。想大王自新婚之夜后对她的冷淡。聪明如她,早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她明白大王一定是认错了人。把她错认为了他口中的那个灵儿。那么谁是灵儿?灵儿是个什么人?大王为什么那样待她?但不管灵儿是个什么人,棠姜都明白的知道大王爱那个灵儿。爱到了骨子里。她在那之前得到的所有的恩宠都是大王给那个灵儿的。而灵儿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她们棠公府有关。

可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灵儿是谁?灵儿要是与那个香囊有关,那么这个香囊是蓬蒿的。可是灵儿怎么会是蓬蒿呢?棠姜知道蓬蒿小时候服侍她的时候长的确实是很好看。小小的十岁的人儿,一看就知道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可是,可惜她十三岁那年生了一场病。一身黑蛇皮,还起了很多的流着黄水的小红痘。蓬蒿不可能是大王口中的灵儿。可是,那香囊的确是蓬蒿的。那?

棠姜虽说不得其解,但她知道这事,蓬蒿可能会有关系。哪怕有一点可能,她都不会放过。如果她真的不幸是大王口中的灵儿,那她就一定得死。可是,如果她真的是灵儿,这死可不有草率行事。她可不想让这个丫头未来坏了她和大王的事。坏了她们整个棠家的荣华富贵。因她想到这些,所以一听张大娘说了这事。就起来了。一路上,张大娘不知说了多少感激的话。她还以为小姐这是为了往日的情份呢?

刚到大厅,棠姜就听到爹爹的话。她一惊,这可不行。万一以后出了事。可就给人留了把柄了。再说,她也不能让蓬蒿进她们棠家的奴园。她应该走的远远的,对了,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回到王城来。

“爹爹”

“女儿怎么来了,也不休息。”

棠公忙过来扶住女儿。现在女儿可不光是他的女儿了。女儿还是齐国的玉苑夫人。还是他们整个棠家未来的荣华富贵。他对女儿的态度不再象个父亲了。而是一个臣子的身份。

“爹爹,我也听说了蓬蒿这丫头的事。这丫头惹你生气了。”

“一个丫头,何劳女儿贵体。”

“爹爹,女儿有一事,要与爹爹商量,不知爹爹可容否?”

“女儿,你有事,就说,爹爹哪有不允之理。”

“爹爹,我想这丫头虽有众多的不是,可还想爹爹看在她服侍女儿多年的份上。给她从轻发落才是。这样,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也会说咱棠府对下人的宽容大度。你说是也不是?”

“女儿所说甚是。就照女儿所说。你想?”

“奴园那就不去了,省得人家说咱棠家太过。可是把她留在这儿,也给爹爹您老人家添堵。这样吧。就找个人把她打发出去吧。”

“就听你的,女儿。”

“尊贵的夫人,老奴有一言,不知可否?”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大夫人身后的荣嬷嬷说话了。大夫人回头看她一眼,示意叫她说来听听。

“老奴想这丫头是打发了,咱府里早安生。老奴有个姐姐,在咱这棠城开了一个奴隶馆。她那儿的奴隶哪儿的都有。路子宽。老奴这就叫人传姐姐来,让她连夜把人给领了去。夫人和老爷也就了了这桩子事了。明儿个老夫人出殡,那时再打发她不吉利。”

“是吗?你姐姐?”棠姜看了一眼这个老奴。

“回贵人,是的。我姐姐的馆子生意不错。南蛮北夷都有的。听说这正要送一批到北地边疆去。你看这样,不是让贵人清了眼。再也不会有人见到她。”

“好,你去办吧。天明前让她消失。”

“小姐?”张大娘为难的叫了一声。她早就听说了棠城里有个风杀奴隶馆。馆主荣大牙是个狠毒的老太婆。到她手里的奴隶不死也得脱层皮。蓬蒿进了她那儿不是刚脱了虎窝又入狼穴吗?可她一开口就看到了小姐眼里的冷光。她知道蓬蒿完了。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得罪了小姐。为什么小姐有这种神情。她知道她要是再说,也许蓬蒿这丫头这会就没有命也说不定。她硬是收住了后面的半句话。唉,就这丫头去吧。也许她能被卖给一个好人家当妻子也说不定。看命吧。

她低下头,拉着蓬蒿一起跪下,“谢谢老爷夫人,小姐恩典。”

第五十八章 风杀奴隶馆(1)

天阴着,深秋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的,就象是哭的怎么也止不住的伤心的女人。雨落在地上,把地也给弄脏了。把还残留着的最后的几朵花的残红也给打落了。草不再是可爱的碧绿色,而是让人看了就难受的枯黄色。

风杀奴隶馆就在棠城的最东边。它不在闹市区,而是象一个阴险的小人一样躲在城郊的一角。在一片竹林子的后面。只有一条不太宽敞的小路通向这里。这里,此时除了雨声,也就只有风吹竹林的声音。

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杆,而原来隐藏在树后的小山房屋也都显露了出来,少了树叶的点缀,天空和大地都变得空旷,一抬头,就是大到无边的天空。而脚下的落叶,将那仅有的绿草地也覆盖了。萧条的感觉,就这么来了,风也变得特别的凉飕飕。

蓬蒿站在风杀奴隶馆的后院的厅院里。她面前是一个长相冷酷的老太婆。尖头,高颧骨,方下巴,一对小眼睛,还有两个突出的大门牙。她就是风杀奴隶馆的馆主荣大牙。说到这荣大牙,在这棠城贩卖奴隶这一条道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这荣大馆主心毒手黑,路子宽,黑白两道都是吃的开的人物。道上传的有一句话,

“阎王脚下风行,黑白无常让道。寒雪利剑当心,唯有棠城风杀。”

可见这荣大牙馆主在奴隶运输这一道上的风光和威严。这风杀奴隶馆经营的就是奴隶生意。什么样的都做。只要是这一行的,都包了个圆。买卖田奴,招办家奴。只要你主家能开口,就没有风杀馆不能办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南蛮北夷,什么样的各色奴隶都有。

现在蓬蒿就站在荣大牙的面前。荣大牙的身后站着两个高壮的跟班。荣大牙眼里没有一丝情感。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奴,一个绣奴,棠公府里的最出色的绣奴。本来这个丫头要是当绣奴来卖,凭着她在棠公府里的出色手艺,再卖个好人家,卖个好价钱,也是很正常的。可惜,现在不行了。眼睁睁看着一把到手的雪白银子,就这么飞了,荣大牙多少有点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她可不想得罪棠府,开什么玩笑,得罪棠府,可就等于得罪大王啊。她可不是不想活了。她还没嫌够银子呢?想到银子,荣大牙的心里暖了一下,多大两块银子啊。说来这天下还真有这等的好事。她昨夜里听了在棠府里做嬷嬷的妹妹的传话,连夜把人给接来。没想到,棠府不但没有要这个丫头的买身银子,还送给了她两锭白花花的银子。这事奇是奇了一点,可荣大牙知道这天下就没有白嫌的银子。这不,棠府的管家传了话来。

“这丫头就交给你们风杀馆了。主人说了。把她送的越远越好。银子你拿好,不过条件有两个,一是,怎么卖都行,就是不能再卖做绣奴;二是人交给你了,你怎么弄都行,只是不能死。”

不过这些奇怪是奇怪,也与她没有什么损失,就是人模子极好的女奴也只不过卖个两束丝的价钱。这笔买卖不但人给了,就这连带送来的银子都可以买上一打好奴隶了。这样的买卖哪里找去。

荣大牙一言不发,只是冷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看这丫头人模子长的还周正,只可惜皮黑了点,还长了一脸一身的红痘子。以她的阅历,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丫头八成是中了一种什么毒了。才会浑身这样。她不明白这丫头是哪里得罪了棠府的贵人。看这丫头的皮相,说来最值钱的地方也就是她的手艺了。卖了做绣奴,也只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罢了。也没什么。可是如果不能卖做绣奴,这女子可就凶多吉少了。看她这个样子。能卖给谁?做田奴,一身瘦骨,谁会买?做家奴,一身怪病,谁会要?没法子,只能卖了给野人(春秋战国时期的乡下人)做老婆,可是野人也是很挑的,有那么多健壮的女奴人家不要,谁会要这么一个瘦弱的女人啊?荣大牙这么个老油条都为难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倒霉的丫头。

荣大牙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但心里没停过一会对这个奇怪的女奴的猜测。她看这丫头人长的不怎么样,可是却有那么一股子逼人的气势。一点儿也不象是一个奴隶。她突然在嘴角上挂了一丝冷笑,她想也许这是府里的老爷与哪个家奴私通生下的野种吧。事情出来了,才会用这种方式打发了出来。

可是,又为什么不让卖为绣奴,又断了这丫头的最后一条活路呢?

荣大牙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费解了。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第五十九章 风杀奴隶馆(2)

荣大牙这人老于世故,她从不管这人来路如何。只要是进了她的风杀奴隶馆,那就是她荣大牙的案上肉。在这里,再铁的硬汉子,她也能把他化作一根软布条子。

“来人。”

她吩咐一声,一个黑脸大汉就应声从旁边的一个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了一条粗硬的鞭子。荣大牙身后的那两个壮汉也朝蓬蒿走过去。他们面无表情的走到蓬蒿跟前粗鲁的抓住蓬蒿的胳膊。把蓬蒿拖到院子中间的大青石条板前,一个大汉利索的一把抓住蓬蒿的后衣襟,把衣襟直扯到腰部,露出整个背部。然后另一个大汉又很凶的把蓬蒿的头按在青石条板上,迫使她一动也不动的趴在青石板条上。出乎意外的是,蓬蒿并没有挣扎,她只是在大汉扯她的后衣襟的时候,下意识的把两只手扯住前衣襟,倒在青石条板上的瞬间又把一只手放到了腹部。整个过程象个哑剧,没有谁发出一点声音。

荣大牙看着这个样子,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呢。一般的女奴到这个时候都该是又哭又叫向她求饶了。可这个丫头几乎是顺从的就趴到了青石条板上。甚至用不着人按着。蓬蒿趴下去的那个把一只手放到腹部的小动作当然是逃不过荣大牙的一双利眼的。这丫头有了身孕,最低看起来也有四个多月了。她一定是用绳子绑了,不然不能到这时候才被她发现。也许是这丫头的瘦弱瞒了她的眼睛。如果荣大牙知道了蓬蒿的肚子其实都有五个月了,她一定会不相信,她荣大牙的眼,那可是真毒啊。

执鞭大汉用眼睛看着荣大牙。这是他们风杀奴隶馆进奴隶的规矩。成人进来一律鞭打二十鞭。只伤皮不动骨。打的也是极有技巧的,只让人痛,不能破相。打完背上你只能看到有几条红痕,肉里却奇痛无比。经了这样的打的奴隶没有进了这风杀馆不老实的。打了也不怕破相,行刑完了有专人给涂药。药是风杀馆独门乞制。一夜过后肌肤完好如初。一定不会误了第二天一大早的卖市。不象别的奴隶馆,那些个窝囊废,打破了货卖不上好价钱。用荣馆主的话说,那哪是打人,那筒直就是打钱。就冲了这风杀馆在这荣城也就该当这奴隶行里的头一号。

执鞭大汉看了荣大牙一眼,只要荣大牙没表情,那就照例打满二十鞭。当然有时候哪天荣大牙心血来潮,突然改了那么一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比如上一次刚进来的那个货。货倒是好货,只可惜他不该一见荣大牙,目光在荣大牙那两只突出的大牙上多停了那么一刻。执鞭人看到荣大牙盯着那个货的冷利的目光,就知道那个货完了。果然荣大牙慢慢的伸出了一只手。整整五十鞭,那货都没有机会从那个青石板上下来,就一命呜呼了。可惜了一个多好的上等货。

荣大牙知道执鞭人在等什么。她看了看这个丫头。她又想到棠府时的传话:

一是,怎么卖都行,就是不能再卖做绣奴;二是人交给你了,你怎么弄都行,只是不能死。”

看这么瘦弱的女子,又有了身子。打二十鞭子怕是会要了她的命。算了,可别打死了她。

荣大牙慢慢伸出一只手。执鞭人一愣,五十下,真没看出来这女子哪一点惹着了馆主了。看来这个货又要没了。没了就没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货。只不过少了一束丝罢了。执鞭人把鞭子放到左手,甩了甩右手,让右手先活动一下,过一会打的时候右手才能灵活有度。

荣大牙看到执鞭大汉的这个习惯动作,就知道这个吊货误解了她的意思。脸儿一黑,骂了一句:

“蠢货!”

执鞭人又愣了一下,他立马意识到荣大牙是说的五鞭

子.不会吧。这可是未成年奴隶进馆的定数。这荣馆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仁慈了。不管怎么样,照着荣馆主的意思做就没有错。不过有了荣馆主的宽容在前,这执鞭人下手就轻多了。

啪,啪,啪……

五鞭子眨眼打过。蓬蒿裸露的后背上浮现五条紫红的鞭痕。她被打完一声也不吭,自己伸手拉上衣襟。慢慢站起来。

荣大牙眼里有一丝诧异和赞赏。这丫头不哭不叫,如此从容冷静,真非常人。荣大牙阅人无数,细一看就看出蹊跷。

这丫头虽皮黑,又遍体生有红痘。可细一瞧,那眉眼却极是端丽。皮肤虽黑却又极为细致。手脚纤细。如果不是有了身孕,也能想出来那小腰也一定是纤纤可握的。

荣大牙凭着自己的经历觉得此女一定是被人下了毒。如毒能解,肌肤恢复如初,那必是一个绝色佳人。要是那样,必能卖个绝好的价钱。可是她想是这么想,她可不敢打此女的主义。这丫头可是棠公府里打发出来的。棠公府那是什么地方啊。听妹妹说还是玉苑夫人的意思。玉苑夫人啊,那可是大王的爱妃啊。谁敢得罪啊。荣大牙心想还就不定这丫头就是宫里的人也说不好。如果是那样,可真是个烫手的货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明早上虫市打发出去好了。这打发也不是好打发的。远的,哪个最远啊。对了,听说赵老三这一回要带一批奴隶去北地燕国荒漠之地。这倒好,到时候就把她出手给赵老三得了。多少得一点了。反正多得一文也是嫌的了。

“下去吧。让张婆上药。”

荣大牙摆摆手,看着这个烫手的丫头被下人带走,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涌上来一种即将送走瘟神前的难得的轻松。

第六十章 风杀奴隶馆(3)

夜是如此浓重。浓的化不开似的。夜寒如水。静寂的深秋的夜里,一切都死寂,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叫,才让人觉得出一点活的气息来。

蓬蒿半靠在墙边。这是风杀奴隶馆的闭生院。这里有着一排排的从外面上一模一样的小屋。都是土的墙头,草的顶。那歪斜的窗户就象一个吃人的怪兽的大口。在这样的黑夜里不知要吞掉多少奴隶的生命。小屋里窄小阴森。土的墙,土的地,什么都是土的。连人也是土的。人的身上都是土。小屋里窒息的让人只想往外跑。可是没有一个奴隶会在这样的屋里向外跑。门是柴门,又如此歪歪倒倒,是关不住人的。可是关不住又怎么样,跑了又怎么样。谁都知道,外面是狗,那样凶猛的狗,狼一样的大狗,你跑的过狗吗?即使你跑的过狗,可你跑的过箭吗?院子的外围可是有值夜的打手的。再说了,你就是跑的过打手的箭,可你跑的过命吗?你是一个奴隶,你跑出去还是一个奴隶,既然做谁的奴隶都是奴隶,又何必跑呢?

再说了,他们哪里有劲跑啊。在这里,在这样的奴隶馆,馆主每天只给奴隶仅够保命的食物。他们都一个个饿的肠子都要绞在一起了,饿的头晕眼花,饿的站不起来,他们还跑什么啊。

蓬蒿此时就是这样,她半依在墙边。她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她从棠府出来到现在已经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了。风在屋外呼呼的刮着,深秋的夜格外的冷。还有身上的伤处,也在隐隐作痛。她昏头昏脑的坐在地上。她只知道这屋里和她最近的就是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了。她刚一进来,风杀馆的打手就把她和这个小女孩用木枷锁在了一起。她不想看这个女孩都不行。她们俩就这样脸对脸的被挎了个对面枷。一副木枷,两人的脸只相隔有半米。就这样,她看清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她还真的不大。看样子也就只有十五岁。圆脸大眼,长的倒挺可爱。只是现在一脸的灰败。她看了一眼蓬蒿,轻轻的叫了一声姐姐。蓬蒿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她的心在作痛。她不知道她能对这个女孩说点什么。这屋里除了她们两个,还有另个八个人。这屋里关了十个奴隶。都是象她们这个岁数的女孩。她们都没有看一眼进来的蓬蒿。她们都只是脸色灰败的倒在地上的干草上。她们什么都不想,她们都在睡。也许她们只有睡才是一个人的表现。她们宁愿自己都是睡着了。

半夜,起风了。小屋子就象是在惊涛骇浪里颠跛的小船。随时都会沉入海底似的。风吹开了小屋的门,在这样的深夜里,小屋半敞的门在风里刮来刮去,撞的墙哐哐的响。屋里没有人起来去关门。她们也不能关,她们都是头上戴了木枷,脚上拴了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就在屋子里正中的铁柱上。

风卷着院子里的树枝杂物扑进屋里,把人吹的不的不闭上眼。有什么硬的东西扑打在身上。屋里的女奴都醒了。她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风,只是往墙角缩了一点。

“他娘的,这狗屁风,都不让老子睡了。”

一个亮着的纸灯笼,在风里只闪了一下,就灭了。随着骂声和脚步声。一个打手走了过来。看到这屋的门开了,就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关。他进来关门的时候,脚下踩了一个女奴的腿,女奴禁不住叫了一声。

“叫,叫,深更半夜的,叫什么叫。想叫老子叫你叫一夜都不停。”

打手一脚踢过去。只听一声惨叫,随后是一个重物撞到墙头上的声音。

“杞子!”

一个颤抖的声音叫着。然后是一串铁链和木枷的撞击声。许是那个叫杞子的女奴的同伴在叫她。蓬蒿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她能想的出那个叫杞子的女奴刚才被踢的不轻。

“叫什么,烦人。”

“求求你,看看,杞子要死了。”

“真是烦人,五子,把灯打来,看看这个货怎么样了。”

随着那打手的喊声,应声又进来一个人。进门打亮了火石,点了手里提的灯。蓬蒿这才看见,一个灰衣黄裤的女奴一头是血的倒在东墙跟下,东墙头上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血还正在从女奴的头上往下淌。女奴正在另一个同伴的帮助下慢慢站起。

“哪有什么事,你们这些讨厌的货,就会瞎喊乱叫。再叫,叫烦了老子,都让你们死。”先前的那个打手一脸恶肉的说。

“王哥,别了,死了就交不了差了。”

“哈哈,兄弟,不死就不死,爷也没想让她们死,馆主还等着她们给卖银子呢?咱们用用总行吧。又少不了一文钱。”

两个打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就狞笑着冲众女奴走过。一时间,木枷的撞击声,铁链的碰撞声,女奴的尖叫着,男人的淫笑声,在这个小屋里,在这个雨夜里,这里成了人间地狱。

那个叫王哥的男人一把抓过和蓬蒿同枷的圆脸大眼的女孩的头发。女孩吓的尖叫起来,惊恐之下居然用手抓破了那个王哥的脸。

王哥一怒之下,一脚把女孩踢倒在地,用脚在地上使劲的踢女孩的身上。女孩象个破娃娃一样在地上扭动。蓬蒿也被枷拖倒在地上。那边,叫五子的打手把几个女奴整的吱哇乱叫。小屋里一片混乱。混乱中,不知是谁打灭了灯,屋里一片漆黑,只有人的扭打、尖叫、怒骂与喘息。混乱中不知是谁脚上的铁链重重的打在蓬蒿的头上。蓬蒿只觉得猛一下一种尖锐的痛冲进头脑,头一晕,人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里。在她最后的意识里,她就只感到了一股水流从额上滑下,血腥血腥的,温热温热的……

第六十一章 凯旋归来(1)

苍黄繁茂的槐树,密摭天子道,远处道观玲珑。秋风瑟瑟,满地枯叶,满眼秋色,满面秋霜,漫漫而来,弥满关中大地。踏踏有声,远处归将满征尘,几十骑飞尘卷沙而来……

近了,近了,更近了,原来是几十个满面征尘的将士。领头的那一人,坚硬的额头,犀利的双眸,冷魅如魔的寒气,飞舞的黑披风,都和他跨下的黑马一起组成了一道黑色的闪电,让人没来由的惊心和颤栗。他不是别人,就是齐国的新立大王齐威王因齐。

是的,他回来了,他打胜了。这一仗他大获全胜。他不但使三国继续臣服于齐国,就象他的父亲齐桓公在位的时候一样,年年向他们齐国朝贡。而且他还在那场晏谷夜战中一举歼灭了他的王权路上的最大的反对势力,他的王叔,齐国的昭阳君。虽然他知道这一回宫,就免不了母后的一番责问。他心心知肚明王叔与母后的关系。这也是他这次出兵时,执意要王叔陪征的原因。现在一切都解决了。他的齐国,以后就是他的了。

可是,他的心里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要不然,他也不会放下他的几十万大军,就带着这几十个亲随星夜兼程的往王城临淄赶了。

是的,他想她。想他的灵儿。不,是蓬蒿。他再也不要和她分开了。他要立刻就抱祝糊,告诉她这些日子的相思情痛。告诉她,他真的很想她。告诉她,他要她做他的西宫夫人。他还要告诉她,他给她找了一个新的家,驻边大将,名门世家田老将军的爱女。她会喜欢吗?对了,她叫蓬蒿,如果她真的不喜欢他叫她灵儿的话。那么他就叫她蓬蒿。只要她喜欢他就永远叫她蓬蒿。

飞骑卷黄沙,转过一片落叶的林子,王城临淄已经看的到模糊的轮廓了。

在如烟的晚霞中,齐国的王城临淄,宫殿巍然,寺院矗立,红墙黄瓦,绰约瑰丽。有如梦中的天宫,威王因齐从没有比这一刻看到王城这么亲切和安定。王城啊。他的王城。这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血腥、残忍和无情。在这里,他要励精图治,造福万民。使他的齐国从此以后富庶安定。

马飞驰,叶飘零,眼看几十骑就要进入王城的外围。威王突然打住。马儿禁不住这样突然的停止,两个前蹄踢的老高。威王身后的几十骑也都停在了大王的身后。

“子靖。”

“王上。”

“干朋大夫,你接王喻,进王城传我旨意,让相国大人主持,在王城大摆宴席,入夜后大军驻扎在王城二十里的安屯,田忌和众将入王城赐宴。同时你入宫后,禀明太后,说天晚时分,我亲带田单老将军的爱女灵仙小姐花轿入宫。今夜我们君臣与天下百姓同乐。”

“是,王上。”

威王看着干朋和十二骑没在尘烟之中。他才转过头来,对着另外的三十多骑随从说。

“贞汉,你和众骑到风台驿站去。准备迎接田老将军的花轿。天晚时分,与我会合后,回王城赴宴。”

贞汉和众骑领命而去。漫天的枯叶晚风中,只有威王和子靖一前一后的存在着。

子靖知道风台驿站就在棠城和王城之间,离两边正好都是十里路。大王把田老将军的花轿设放在那里,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子靖不太乎大王要娶的女人是谁,只要是大王喜欢的,子靖也就喜欢。只要大王高兴,子靖也就高兴了。

子靖跟着大王那么久了,他是大王也好,他是教主也好。真的,只要他高兴就好。

子靖也找了那个画中的女子这么久,他一直也没有完成大王交代的任务。他一天一天的看着大王为了那个画中的女子神伤憔悴。他都在心里埋怨自己太没有用了。怎么连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找不到呢?

他不知道大王是怎么看上灵仙小姐的,他也不知道这个灵仙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一样现在也想不通大王怎么会要这样急火火的去棠城。他想干什么,难道大王还想找那个画中的女子吗?难道大王已经知道了那个画中的女子是谁了吗?

第六十二章 凯旋归来(2)

“王上?”

“啊。”

子靖看着打马飞驰的大王平时冷酷的脸上居然浮现一丝微薄的笑意。是的,是笑,这可是让子靖睁大眼张大嘴的事。不会吧。他没有看错吧。他们的大王,他们的无影教的教主。那个以冷酷著称的人。不会吧。他看到了他的笑。那么,子靖想,他可以认为那是一个笑的话。那么这个笑是为了谁?在这个班师回朝,胜利归来的时候,他们的这个大王不是立刻回宫接受百官的祝贺,而是这样的迫不及待的打马飞驰在去棠城的路上。他可不会以为他的大王这是为了棠城的那个玉苑夫人。那个玉苑夫人被封的是有点特殊,可是大王大婚之夜以后就再也没进过玉苑宫,这也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的。要说大王去棠城是为了她,谁也不会相信。子靖更不会信。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子靖想,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大王是为了那个画中的女子。可是那个女子与田老将军家的灵仙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子靖心里急死了。可是打死他,他也不敢问大王啊。这样的事,他要问,他不是找死吗。所以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子靖。”

“大王”

“你是不是想问我去棠城这么急做什么?又为什么把灵仙小姐的花轿放到风台驿去。”

“王上,小人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子靖,在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要叫我王上。我们是师兄弟,你叫我师兄就是了。”

“王上,小人不敢。”

“你这家伙,嘴里说不敢,心里不知敢多少回了。”

“哈哈哈,王上英明。”

“给你说了也无妨。再说这事与你也有点关系。”

“与我有关系?不会吧?”

“是的,你可记得我曾给过你一幅画,让你到棠公府里找人。结果你这家伙搞了几个月也没给我找到。”

“王上,你,你找到了画中的女子了!”

“是的。”

威王因齐不禁笑意浮上面宠。那抹笑温情极了。看的子靖目瞪口呆。这是他们的大王吗?为了一个女子。不会吧。还有,记得那个女子可能是个女奴啊。是吗?不会吧?

“王上”

“你又来了。如果你叫我王上,你把我那差给办成那样,你还有命在啊。”

“王上恕罪。啊,不,师兄恕罪啊。不是小弟办事不利。实在是小弟在棠府里呆了那么时间也没有发现长的象画像里的女子那样的女奴。师兄,你找到了,你是怎么办到的啊?那女的真的在棠府啊?”

“哈哈哈,你这家伙,还说什么不敢问,什么恕罪,一松口,你就这样问个不停,你要底想叫我回答你哪个问题啊?”

“不是,是我好奇,我还真的就不信了。我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她。她真的不可能在棠府。象她那样容貌的姑娘要是在棠府。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样的容貌是不可能藏的住的。”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想不通这个问题。灵儿这样的容貌怎么可能在棠府一过那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呢?直到你怎么也找不到她。我才想清楚她有可能是易容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所以你才找不到她。”

“灵儿,她叫灵儿啊?没有这个人啊。”

“不,她叫蓬蒿。棠府的绣奴。”

“蓬蒿,绣奴蓬蒿。你说的是绣奴蓬蒿?”

“你认识她?”

“也不是,是有点印象。好象那个绣奴的绣品在府里最深得夫人小姐喜欢。听说她的绣品有多幅作为贡品送进宫里。我到那后面的绣奴房见过她。不对吧。她长的,对,她总是用一块面巾盖着脸。听棠府的人说她好象得了一种什么皮肤病。不会吧,你说你叫我找的画中的那个美丽的不得了的人是那个绣奴?”

“是的,就是她。她易容了。我也在棠府上见过她。没想到会是她。真的没有想到。”

“那你,还把田家小姐给接来。”

子靖不解的望着威王因齐。他是知道这个师兄的。他亲眼看到过这个师兄对画中女子的情与痴。那他既然找到了画中的女子,对了,也就是蓬蒿。可是他为什么又要接来田家小姐呢?

“你说太后会让一个女奴入宫做我的西宫夫人吗?”

“啊,师兄,你不会是说,是说?”子靖聪明的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是的,大王是想的多么周全。是的,大王需要蓬蒿。而蓬蒿要真的也爱大王,那么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走近大王的身份了。驻边大将军,王城名门望族的小姐,这个身份的确可以胜任齐国的西宫夫人的身份。

“师兄,你不是说,根本就没有灵仙小姐这个人,是吗?”

“有”

“有,那你还,你把我搞乱了。”

“等我们从棠府回来,灵仙小姐就有了。”

子靖明白过来,立马回头看了他的师兄,齐国的大王一眼。天啊,谁能想到,一个大王会为了一个女奴费这么大的心思。看来,这真是爱情的力量啊。那个画中的女子,那个叫蓬蒿的女子,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真的象画中的那么美吗?

第六十三章 凯旋归来(3)

灰蓝带红的天空中,大雁在晚霞里鸣叫着,排成两行向北方飞去。它们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的飞翔。一会儿就飞的远了,远了,一直消失在远处的苍茫的暮色里……

大高门大院的棠公府转眼就出现在子靖的视线里。府门依旧,让人诧异的是大门上却遍是缟素。连守门的童仆都是身着素衣。这是怎么回事?棠府出了什么事吗?是谁过世了吗?

威王和子靖在府前下了马,子靖在前,威王在后。刚一到门前,童仆就过来喝问

“什么人,做什么?”

“大胆奴才。”

子靖大喝一声,那童仆仔细一看,认出是内宫统领大人。统领大人可是在他们府里住过一阵子的,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他的。这一看,还真的把童仆吓的魂飞魄散。他是什么人啊,他居然敢向统领大人吼。和统领大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谁?童仆可不认识。威王是来过棠府一次,可是谁敢看大王啊。再说了,现在打死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大王会突然跑到棠府来。

可是童仆看统领大人对那个人的态度,也觉得出那个人的身份在统领大人之上。这是什么人啊。

“出了什么事吗?”

子靖怀疑的看着童仆。

“老夫人过世了。”

“啊,王上,你看?”

王上,什么王上,统领大人身边的人居然是大王,天啊。童仆愣了一下,回过魂来,立马就朝府里高声喊起来。

“大王驾到。”

门边的仆从哗啦跪倒一片。府里随着这一声喊,就乱了起来。

“王上,你看。”

威王看着子靖为难的神色,知道这回是走不了了。原打算悄悄把蓬蒿带走,看来现在是行不通了。没办法,进去拜祭一下吧。虽说老夫人是臣子之母,可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玉苑夫人的亲祖母,他来到门前了,于情于理都没有回头不理的道理。进去吧。

“大王到。”

一声声叫喊传遍整个的棠公府。仆人跪了一地。棠公夫妇慌忙跑出来,一直跑到大门前,棠公拉着夫人倒头就拜。子靖看着棠公跑的帽子歪了,鞋子掉了。如此狼狈的样子,心里就好笑。

众人进了正厅。

威王还没开口说话,棠公就又跪了下去,脸上涕泪交流。

“大王,感谢大王的恩典。大王天恩,大王天恩啊。”

威王因齐觉得棠公真的是,唉,这些个臣子啊。

“爱卿请起。”

棠公坐在下首,众人又寒喧一番。

正当谈的正浓的时候,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低头急匆匆的进来,口叫“老爷”。手里拿一个册子。

棠公沉声低哼一声,管家才抬头看到堂上的客人。吓的腿一软跪了下去。

“统领大人。”

“混帐奴才,没有看到大王在此吗?”

棠公怒喝一声。这个丢份子的奴才。真的是不长眼睛。

“大王。”

管家吓的一哆嗦。连头也不敢抬了。直接跪趴在地。头碰的地直响。

“混帐东西。”棠公骂一声。

管家吓的手直哆嗦,手里的册子也吓的掉到了地上。

子靖看威王面带微笑,忙走过去,拾起小册子。

“没事,大王没有怪你。小心点,把你的册子拿好。”子靖刚要把小册子递给管家。目光无意瞥到小册子上的一串名字。那里面有一个他刚刚熟悉的名字。他停了一下,没有把小册子递给管家,而是拿到眼前,又看了一眼。不错,是这个名字。蓬蒿,是的,是这个名字。子靖又不相信的看了一眼,是真的,上面写着:4号,绣奴,蓬蒿。

子靖又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看,表头竟然写的是人殉名单。

什么,人殉名单?

子靖吃惊的看着手里的小册子,象看到了一个怪物一样的惊心。他转头不相信的看着管家。

“你这是什么?”

“回大人,是老夫人的人殉名单。”

“老夫人的人殉名单。”

子靖吓的手一抖,册子掉到了地上。

天啊,不会吧。老夫人的人殉名单。不会吧?那个蓬蒿。那个画里的女子?

“子靖?”

威王看着子靖一瞬间青白的脸色,他不解的叫了一声子靖。

可是子靖竟然象掉了魂一样,没有听到,一句话也不说。

“子靖?”

威王大声的又叫了一声。子靖才从刚才的噩梦里惊醒。

“王上”

“何事惊慌?”

“王上,王上,”

子靖说不出话来,他从地上艰难的把小册子拾起来,慢慢的走向威王。把小册子递到了威王的手里。

威王低头一看,人殉名单。这有什么,值得这小子吓成那样吗?

“大王,这是老母亲走的时候,我选的几个奴才去赔赔她老人家。都是自己家的家奴。自上使唤惯了的。”

“家奴,人殉。”

威王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打开册子,第一页是一个大名字:儿媳妇,梅林夫人。

第二页是人殉男奴十名;树子,森于……

第三页是人殉女奴十名;玉花,荷叶……

这没什么啊。子靖还吓成这样。这个子靖,真是的,威王刚要合上册子,调笑子靖几句。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了第三页的女奴十名的第四个名字上。第四个名字竟然是;4号,绣奴,蓬蒿。

什么,什么啊。威王又看了看,是的,4号,绣奴,蓬蒿。天啊,蓬蒿,她,她死了。不会吧,她竟然死了。她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居然敢死了。她?威王只觉得胸口一紧,咙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仰面倒了下去……

第六十四章 奴隶交易市场的一天(1)

蓬蒿此时正站在棠城奴隶交易市场的一个交易台上。她不知道她的因齐回来了,她也不知道她的因齐正在找她。她怎么能知道呢?这一天,她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是怎么样开始的呢?现在让她想起来,她都是头晕晕的,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一天,就是这一天的一大早,太阳从东方升起,灿烂的阳光洒满了大地。这是一个多么少有的晴朗的秋天。阳光如此温情,明亮,而少了夏天独有的热辣。秋风送来阵阵清凉。蓬蒿从昏昏然中被人推醒。她睁开眼看了看身边的人,一时间,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她被一个人扶着坐起来。她看到这间阴暗的小屋里洒满了深秋的阳光,看到在阳光里变了颜色的血迹,她才猛然想起,这是风杀奴隶馆。她又想起昨天夜里的一幕。

她摸了一下头,头上不知哪个好心的姐妹给扎了一块布条。她看看屋里,早已经被一些姐妹收拾好了。没了昨夜的一点痕迹。要不是众家姐妹身上被扯破的衣裳,打斗中被抓破的手脸,她真的会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她看了看她脖子上的木枷。还是象昨夜那样锁着。和她对枷的那个圆脸大眼的小姑娘依然锁在她的对面。

这一切都只象一场梦,一场噩梦。她明白众家姐妹都不会说起昨夜的事的。这是奴隶们不成文的规矩。出了事,受惩罚的不是打手,还是她们这些奴隶,也许会因为她们的不懂事,会在被卖的过程中带来更悲惨的事。这是一个没有天理的世界。天理只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她们奴隶只有服从,只有被打,被卖的命运。

“出来了,快,到院子里吃饭。”

有人叫喊着,随着人的口令,一个打手走了进屋,把奴隶脖子上的木枷打开,吆喝着奴隶们到院子里去。院子里各个屋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那么多的人,多的蓬蒿一眼没有看的过来。反正是有五六百个人吧。大家都聚到院子里。院子东边的棚子里有人在那里烧着热气腾腾的大锅。十几口大锅在灶上架着。每口锅的边上有一个拿着大勺的人在等着发饭。锅前还有一个大筐,里面放着糠团子。奴隶们排着队,一个一个走过那些大锅。锅着陈放着一堆粗碗,每个奴隶到跟前拿一个碗,等发饭的人给他们打一勺饭,就走到筐前,再发一个糠团。就走过去一边。蓬蒿也拿到了一只碗,碗破了一个口子,她小心的端着完好的另一边。打饭人给她碗里胡乱勺了一点饭放进去。她走过去,也被人发了一个糠团子。她一跛一跛的走到一边去吃。不是只有她这样。一个院子里的奴隶,不管是大还是小,是男还是女,几乎都是这么一个样子。他们都是脚上有哗啦啦乱响的脚链子。一个院子就这么一阵阵的哗啦啦响着。

蓬蒿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碗,饭是菜汤。稀的都能照人影,只有几片黄巴巴的烂菜叶子在里面。糠团子太粗了,拉的嗓子眼里直冒火,要是不赶紧喝下去一口汤,人就会憋的脸发青。奴隶的吃食本来就猪狗不如,在这奴隶交易馆里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馆主又不要奴隶干活,他们在馆主的眼里都只是货,他们有的在这里呆一天,有的只呆一会,谁也不会管他们是饿不饿。这样的吃食在这里已经是不错的了。要不是为了早市货的面相鲜艳一点,馆主恨不得连这一顿饭也给省了。

奴隶们吃过这早饭,就被分批带出风杀奴隶馆,被不同的头人领着到棠城不同地点的奴隶交易所去。蓬蒿和五六十人一起被一个大胡子头人带着往棠城北边的一个交易所走去。蓬蒿一被头人带着走过城中心,往北边走,蓬蒿心里就明白,这是她要离开棠城了。她在棠府时和张大娘常出来一起买线,就知道这城北有一个奴隶交易所,专把奴隶卖往外地。而且还是很远的地方。如果到城南去就不一样了。那里的奴隶都是被卖到棠城的各个大家院的。只有这北边的,最不同,是卖的最远的,有的都被卖出齐国,到想不到的别国去。也许都不是中原各国,卖到最边远的北地蛮荒之地去也是可能的。

真的就这样走了吗?永远的和因齐离开了吗?

蓬蒿知道因齐所说的春柳当铺就在南街上。她没有机会到那个地方去了。如果真的有机会,她真的会跑到当铺里拿出这块玉来求救吗?她不知道,她心里真的很乱。

不管蓬蒿想什么,城北奴隶交易所到了。交易所里早就人声鼎沸。各样的奴隶都有,什么样的卖主都有,什么样的奴隶头人都有,也有馆主新自到阵的。热闹的象早上的牲畜市场。

蓬蒿的这队人一到,就有交易所的管理人员过来向头人招呼。

“来了,荣馆主的人。”

“是,王管,你辛苦。”

“这边来,荣馆主昨天就打过招呼了。说这一批要北边的主带走。赵老三要来了,就一把过给他。”

“劳你费心了。”

头人对王管笑着说。说完就转头喝斥奴隶。

“过来,都到这边来,来,排成队。”

头人一边喝斥奴隶排队,一边和王管说着话。奴隶们排好了队。王管一使眼色,一个大汉走了过来。他先走到男奴这一排,什么也不说,只是拿起拳头挨个儿在奴隶的胸膛上打几下,打到头,又折回来,叫奴隶们把嘴张开,看看牙口。三十多个男奴,他挑了十个,在头一个人的后腿上踢一脚,

“你们几个,上去吧。”

被选中的男奴们拖着脚链走上交易台,下面的卖主们就围过来,看着,笑着,叫着……

大汉又走到女奴这一排,一个个的看着,一会摸摸这个人的头,一会捏捏那个人的脸。有时候就看看这个人的腰,一会又碰碰那个人的胸。

女奴他只选了五个,还有十几个,他看也没看一眼。

“这回,荣馆主的货不怎么样吗?”

王管不满意的说。

“这是存货,荣馆主说了,让王管看着出了就行了。能先出几个出几个。等赵老三来了,剩的都出给他。价钱荣馆主也都和赵老三说好了。你的份子是少不了一分的。王管。”

“这女奴也太不上相了。五个不行,木汉,你再挑一个,六个排上去也成个形。”

那个叫木汉的大汉又走过来,在这十几个剩的女奴面前走来走去的挑。他最后停在了蓬蒿的面前。他看了蓬蒿头上的浸血的布条一眼,他说,“这个也还看的过去。可惜破相了。”他正要伸手去撕蓬蒿头上的布条。头人跑了过去,一把拉住了他。头人把蓬蒿推到女奴的后面,转头对王管说,

“王管,这个不行。荣馆主交代了。这个不行。这个货不出。这个货有路了。荣馆主交代了,要是有人要她,必是北路去的,远的,还得是咱行里的老熟人,生人不行。赵老三要来了,就叫他带走。”

“是吗,这个货有啥个金贵的,还要荣馆主亲自费心。好了,你们的货,你们说怎么就怎么了。就这样,快上货吧。乘着早上,多出几个货,我也多收一份子。”

王管走了,头人又挑了几个放到交易台上的二列中去,这又是一个价钱。剩下的不到十个女奴都放到台下左边的柱子边上。这是添头。谁买了不上算的奴隶,就说着好话,给人搭配一个添头。一上午,蓬蒿就站在这群女奴的后面,等着被搭出去。

第六十五章 奴隶交易市场的一天(2)

“娘,娘……”

一个稚嫩的孩童的叫声传来。

“大人,你就行行好,让我带着孩子吧。我会好好干的。”

一个为奴隶的母亲在苦苦哀求着卖主,把她的孩子也一并买了去。谁会要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啊。不能干活不说,这不是要白搭多少年的饭吧。

蓬蒿的心里看的酸极了。她又想到她十岁那一年,雅琳奶妈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抱着雅琳奶妈的腿哭喊着,不让她走。可是最后雅琳奶妈还是走了。奴隶的命运都是如此,又有几个人会和亲人能在一起啊。

她在这个奴隶交易所里已经呆了快要一天了,这都是下午了,他们这一批奴隶只卖出去五个男奴和一个女奴。蓬蒿想想那个买了她们一个女奴的人的嘴脸就不由的有点想吐。那个可怜的姐妹,真的,找的这个主子也真的不好。那个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他在蓬蒿他们的这个奴隶交易台前转了好几圈了。最后他看中了那站在台上的六个女奴里面的最高的那个姐姐。他在那个姐姐面前转了好几圈,一会捏捏屁股,一会摸摸脸蛋。最后和头人讨价还价半天才用一束丝加一束麻的价钱买了那个姐姐。临了,还硬死缠着头人给他再送个添头。好死不死的他指的那个添头就是蓬蒿。蓬蒿心里没有比那时候更紧张的了。她真的想不出来,她要跟了这样一个主人,她和她的孩子恐怕连命也没有了。好在,头人笑着拒绝了那个可恶的老头。老头又不高兴的在几个女奴身上摸了几把才走掉。

蓬蒿虽说自幼为奴。但她毕竟是棠公府里的家奴。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卖奴场面。从没有这一个时候,她对自己身份认识更清楚的了。她在心里苦笑了。是了,她不配因齐。她真的不配因齐。他是齐国的大王啊,而她呢,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女奴,他们又何苦相遇啊。这是一场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爱情。

一直到晚霞满天,奴隶交易市场里渐渐失去了最初的热闹。头人这一天的生意并不好。那个叫赵老三的没有来,头人想叫赵老三包圆的愿望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蓬蒿想,今天晚上看来,她又要在风杀奴隶馆的那个小黑屋里度过了。

这时候,没想到,荣大牙来了。荣大牙一看台上剩的奴隶人数,就给了头人一个大嘴巴子。大骂头人是个没用的东西。骂了头人,又骂赵大牙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也难怪荣大牙发火。她这回子不但是发火,她可真的是要上火了。她能不急吗?她刚才得到线人的信报,大王已经班师回朝了。大军就驻扎在离王城不远的北边固店。固店可是离棠城只有十几里路啊。今晚大军是要整顿。可从明儿开始大王肯定会犒赏三军。那些狂欢的军人,他们不找女人才怪。找女人找谁啊,他们这些个大兵不但都会一股脑儿的涌去妓馆,那每个的奴隶馆里也是不会放过的。比起大把使钱的妓女,女奴更经济实惠。他们来了,吃了,喝了,玩了。高兴了给几个钱带走一个,不高兴一个钱也不花,还带瞪眼睛的。哪个奴隶馆主都明白,这些人可不好打发。说起来,也怪不得这些个人。谁让他们这些个奴隶馆要是真认真起来,还是有太多的猫腻的。就说荣大牙吧。她手里的奴隶就有见不得人的。你比如说,人家明明是平民,也有野人,不知被什么人下了黑手弄了来。这样的奴隶能见光吗。而这样的奴隶往往是赚头的所在。所以荣大牙一听线人说,大王班师回朝了,心里就一格登。她得快点出手一批奴隶。尤其是女奴,她不能眼见着钱从她手里溜走。

还有这个丫头,荣大牙看了一眼蓬蒿,这个太棘手的丫头。她得把她快点儿出手。她可不想明儿个那些大兵来了,她给她捅出什么篓子来。难道她那时候能说,大爷们,这个你们不能动。人家要问为什么啊,她还能说她是棠公府里出来的,有事。天啊,她怎么这么烦啊。赵老三,这个狗娘养的。平时老娘这里你也没少捞到甜头。这会老娘要你帮忙了,你它娘的又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荣大牙正骂的起劲,就听身后一个炸雷子声音响了起来。

“大牙,你又骂我呢?我早晚有一天不累死,也要被你给骂死。”

说话间一个黑脸豹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步步生风,脸生怒威,尤其是他左脸上的一道狰狞的长疤更加吓人。让人看了不由脚软。

“赵老三,你这个吊货,想死老娘了。咋到这时候才来,路上遇见事了。”

“大牙,你不知道。”

那个叫赵老三的皱了一下眉。

“你就知道在这里骂我,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把老子都快要忙疯了。我这批要的多。是个大买卖。我想弄三千个货到北边去。下窑。那头出的价码都到这个了。”

赵老三伸两个指头给荣大牙看,荣大牙一惊,这真是大价钱。她开馆子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价。这笔买卖要是能成,这回赵老三就嫌死了。

“可是,你不知道,她娘的,这事可真难搞。我弄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打通了到燕国的通道。没想到,大王这和三国一开战,燕国那边的道又不通了。她娘的,事早就和北边的人说好了。他们都急了,直骂我赵老三不是个人。我能不急吗。我这不又忙了半个多月,好在战争已经结束。也是托了大王的福,我们齐国胜了。这事也就顺了东风。这不,刚一弄好,我就来了。你看看我这人都瘦了,是不?”

赵老三开玩笑的往荣大牙身边凑。

荣大牙没这个心思。她拍开赵老三的手。她在寻思,怎么样在赵老三这里分一块出来。她想了会,决定让赵老三把她奴隶馆里的货都带走。

“赵老三,你收了多少了?”

“这不,找你大妹子来吗?收了有二千多货了,还差一千。你这里有多少,能带的都带走。你再帮我联系几个馆子,我今夜里就走。大王这一回来,不知道一高兴会不会又发什么旨意。别耽误了我的这趟买卖。”

荣大牙一块石头落了地。这真是正瞌睡有人给送枕头来。她忙招呼赵老三一起回风杀奴隶馆,一边吩咐手下到棠城几个她相熟的奴隶馆去张罗。

天边刚罩上一层薄薄夜色的时候,赵老三就带着荣大牙给他张罗好的一千零一个奴隶出发了。他要趁着天还有一点亮色,绕过齐国驻军所在地固店。他打算从羸台走过去。过了羸台就是一片少人的大林子,人迹罕至,他们今夜不会睡了,一夜走出这片林子就到了齐国的北邑城。这里要是从大道走,离王城少说也有一百多里路了。他们离开北邑城,就高枕无忧了。

这次见荣大牙,赵老三都很高兴,这都是他想好的。他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到弄到这么多的奴隶,在棠城非荣大牙不可了。他带了这批人,到北邑城和老二带的另一批一千奴隶会合。等过了北邑城,他再和老大带的货一会合,三千奴隶就够了。他只要平安把这三千个货送到燕国北面的边界99去。他就结束了。他也就发了。

不过,让他不高兴的是,荣大牙非要塞给他一个没有用的女奴。他看了艰难走在人群中的蓬蒿一眼。这个小女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身子又弱,荣大牙还居然敢对他说这个小女奴还怀有身子。这个大牙还真是敢给他找麻烦。他是要一批女奴,可是他要的这批女奴都是和下窑的这批男奴顺带着的。是带到苦寒的北地给当地的野人(乡下人)当老婆的。所以他都挑的是又大又壮的。这个,他还真是看不上。不说带到地方没人要不说,就说这路上几个月的路程也要把她给走死了。可是大牙说死说活非要让他带走。最后白送这个女奴不说,还可笑的送了一匹马给这个小女奴骑。这可真是滑稽的不得了。没听说过这样卖奴隶的。可笑是可笑,大牙说了,不管这小女奴到不到的地方,这马都是白送给他赵老三的了。这样的买卖赵老三还能说什么,走着看吧。这小女奴的命就看老天爷要不要了。

第六十六章 红尘最深处的爱

他,冷魅如魔,挟一身寒气,手中长鞭无情的挥在他的爱驹黑风上,他在心里嘶吼着,"蓬蒿,等我,等我,蓬蒿"狂奔如风,他所过之地象起了一股黑旋风,人们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一人一马,从他们身边狂旋而过,那男人的黑长披风揭痛了人们的眼,人们不由打了一个冷颤,一股骇人的寒意弥漫开来.

他就是齐王因齐。他手里拿着那本小册子,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是的,4号,绣奴,蓬蒿。天啊,蓬蒿,她,她死了。不会吧,她竟然死了。她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居然敢死了。她?他只记得当时胸口一紧,咙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仰面倒了下去。可是,他并没有晕过去。他倒下去的时候,他心里比什么时候都清醒。她死了。是吗?他不信,他在众人的拥扶之下,很快就站了起来。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棠公,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说,祭台在哪里?”

“城南龙泉岗。”

威王没有在棠公府再呆一刻,下一秒钟人们就都看到,他大步走出府门,上马,飞驰。他的身后跟着一声不吭的子靖。

他疯狂的打着他的马,他什么也没有想,他甚至没有问一声,人殉是哪一天的事。他只是一个心思的想早点赶到那个地方。他要救下来她。她的命是他的,谁也不能够拿走。

他打马赶到,只看到空空的祭台,没有一个人。他下马,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祭台边,高高的祭台上,粗硬的吊栏上,只有一络黑黑的长发在风中孤独的飘舞,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怨.阔大冰冷的祭台上,汪一滩触目惊心的干涸的暗红的血迹.她没有了,她不在了.他的爱人,他的生命,他的蓬蒿,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蓬蒿!蓬蒿……"

他仰天凄然长啸,脚下的尘土里,一滴男儿泪落下,在他二十二岁的生命中,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彻心扉过,那种痛如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泄而下,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

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雨和泪在他的脸上交织.是不是天也为他伤心悲痛?他仰望天空,有一抹残忍的笑挂在了他的嘴角.王,至高无上的王,他真的是天的儿子吗?他却连他最心爱的女人也不能保有.王,他真的是至高无上的齐国的大王吗?

“大王,哈哈哈,我是齐国的大王吗?我是吗?”

在雨中,他喊着叫着,奔跑着,他跪下来,他拿出他手中的剑,他把剑指向了长空,他这就这样在雨中……

子靖默默的站在一边,他什么也不说,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王,在雨里如此疯狂的样子。他知道他对那个女子的情感,是的,那个叫蓬蒿的女奴,她走了,可,她一生都会活在大王的心里了。以后的齐王宫里还会有大王的笑声吗?他真的不敢想。

哗哗哗,大雨狂暴的下着,雨下在了地上,也下在了人的心上。整个世界都淹没在这场深秋的突如其来的大雨中。天地间,唯有雨声和一个男人的悲痛绝望的叫声。

红尘里

沉沉浮浮几千年

若惊鸿

似飘萍

无缘

梵音轻唱

在佛前

双手合十祈祷五百年

只为与你相遇

在这万丈红尘中

第一眼

就注定了这一生的沦陷

漫卷霜雪

菊香满地黄

故国三千里山河

八万征途云漠漠

伊人芳踪何处

泪落惊山河

莫道英雄泪

为儿女情痴梦狂

任人笑

我心依然

策马天地间

梦长空

我独啸

泪落

心伤

……

引言

他,性情怪异,阴晴不定,冷傲邪魅,淫乱后宫.刚刚还宠幸的美人,一个不高兴,下一该就变成了一具疆硬的尸体.

她,美丽的月奴公主,国色天香,额间天生有一弯淡红的月牙儿.性格娴静,温柔似水。却空守青春芳华,绝情断爱。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是政治联姻,

还是命定的缘份?

多少恨爱情仇,

欲诉又从何说起……

她为什么长的和他死去的爱人一模一样,可是,为什么她却又不认识他?

如果不是,这让他一颗已经失落在她身上的心,情以何堪?

如果是,那么,为什么她却不再记得他?

这份爱,到底又该何去何从?

第一章 犬戎王的月奴公主

夜色如墨,北方的夜色少了南方特有的水灵。没有月亮的时候,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黑的让你的心没来由的揪紧。有月亮出来的时候,也少了南方的一抹温情。多少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意。

北国的榆中城此时是一片沉寂。犬戎王宫里繁华绮丽的楼阁殿宇,最深处是宝月宫,这里住着犬戎王最宠爱的独生女儿月奴公主。都听说犬戎的这个月奴公主国色天香,额间天生有一弯淡红的月牙儿.犬戎王视她如珍宝,故给她封号月奴公主,取月亮神女儿的含义.月奴公主之美到底如何,可也真没有几个人能说的清。因为见过这位公主的人很少。就是犬戎王城里的各位王爷和各领地的领主们也很少有人见过这位公主的真实面貌。这也难怪,因为这位月奴公主十八岁才回到犬戎王城。在这之前,从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位公主的任何信息。说起来这与犬戎王宫里二十四年前的一件怪事有关。

二十四年前,犬戎王听从南院大王之言,出骑兵迅速突袭中原的赵国,赵国慌乱之中,向中原诸国求救,犬戎王军在赵国境内与中原各国大战一场。其中齐国军队大败犬戎王军主力。还险此活捉了犬戎王。那次大战,犬戎王虽逃回了一条命,可犬戎国力大损。南院大王为此还被发配北地驻守,思过自新。

这件事波及的范围很广。其中最奇怪的是犬戎王后。犬戎王与王后情爱甚深。在这次战争之前王后就已怀了八个月的身孕。在这之前王后已经为犬戎王生了两个王子。犬戎王特别希望王后这一胎能怀一个公主。可是犬戎王战败回宫后,就没有人再见过王后。臣子们只看到犬戎王神情悲伤。过了几天,犬戎王就下旨召告天下:

说犬戎战败是因为激怒了天上大神妣涂,大神妣涂要犬戎王室之人为他守山护灵。他才会重新降福给犬戎部族。王后为犬戎众族人祈福,自愿请命到天山落雪峰为大神守山护灵。犬戎王宫永保留王后一位,直到王后返回王宫。

从到以后,人们再也没有听说过王后的消息。王后生的是公主还是王子也没有人说起。

可是就在六年前,也就是王后去天山落雪峰为大神守山护灵的第十八个年头。犬戎王忽然对外宣布,月奴公主归来。

这个月奴公主就是王后在落雪峰生的公主。一直在山中和王后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才回到犬戎王宫。犬戎王自从王后走后,一直不近女色,宫中除了王后生育的两个王子,再没有王储出现。这一次公主回宫,犬戎王大喜,爱如珍宝。就为公主建了一个宝月宫。不但犬戎王对这位月奴公主宠爱有加,两个王子也对这唯一的妹妹疼爱的不得了。

犬戎各部首领都想尽了办法来接近月奴公主,希望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子能得到公主的倾心,从而在犬戎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周边的楼烦、林胡两部落的王子也心仪月奴公主。可是奇怪的是,这位自小生在深山的月奴公主,是谁也不见,谁也不爱。也有人说,也不是这些王子心不诚,也不是月奴公主人高傲,真的是这位月奴公主自幼长在深山,她根本就不知道情为何物。她什么也不懂,她的心地纯洁如落雪峰上的雪,不染一丝尘埃。

可是见过她真面目的首领,王子们却不能罢手。尤其是楼烦的王子车歧善那可是铁了心,非月奴公主不娶的。

所以这六年来,犬戎王宫的人都见怪了王子首领们捧着珍宝奇物兴冲冲而来,又脸色灰暗的败兴而归。这样一过就是六年。六年不算短的光阴。足以令青丝美女变成白发老妪。可是宝月宫风光依旧。月奴公主依然独身。

第二章 梦里梦外

血,没有尽头的血,那么多的血,就这样流过来,流过来,一直流到那个女子的脚下。那个女子披散着长发,看不出面目,只是觉得无尽的悲痛,无尽的伤感紧紧的缠绕着她。那女子是如此无助,如此凄惶。痛,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要,不要啊,不要……”

月奴公主大叫着从梦中醒来。

室里宫灯高燃,一室的朦胧与温馨。哪里有血,哪里有泪,哪里有那个可怜的女子。

天啊,月奴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她又做梦了。六年了,这些东西依然还不肯放过她。她没有一夜能安生的入睡。父王请了最好的医师来给她看,可是,没有一个医师能看好她的病。他们都说她没有病。是吗?她没有病吗?如果不是这夜夜的梦,夜夜的痛,她也以为她是没有病的。可是,她没有病,她却夜夜有梦,梦里有血,有泪,有痛,有悲,还有一个她和一个他。她是谁?那个女子,那个可怜的女子,那个穿着南朝中原服饰的女子是谁?为什么她的痛,她的泪,她的悲,自己却如此的感同身受。还有梦里的那个他,他又是谁?为什么梦中的女子对他是那么的不舍与心痛?为什么?他们是一对恋人吗?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月奴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些个纷纷扰扰的梦陪伴了她整整六年。六年以前呢?六年前的自己在哪里?她没有一点记忆。是的,没有人知道她是一个失忆的公主。

她也问过父王。六年前我在哪里?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记不得了?我出了什么事吗?

可是父王也是象外面的人那样说。她没有事。她很好。她就是父王的唯一的宝贝女儿,犬戎部落的唯一的公主,月奴公主。

不对啊,我怎么没有一记忆呢?是的,象她的雅琳奶妈所说的,她现在是二十四岁。那么她却只有六年的记忆。那以前十八年的呢?

她问急了。父王就不高兴了。大哥虽很宠她,可是大哥太威严了,她不敢问他。她就问小哥,小哥对她可好了。小哥也不象大哥那样,他温和细心。她问了小哥。小哥看着她的眼说:“别问了。月儿,你和母后在落雪峰上生活了十八年,母后走了后,我们就把你给接了来。也许是母后的走对你打击太大。你都记不起来以前的事了。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以前也没有什么事。你只要知道,从今以后,你要快乐开心的活着就行了。好妹妹,别再问父王和大哥了。他们会伤心的。

是的,她住了小哥的话。她不再追问十八年的事。可是,真的象小哥所说吗?她在落雪峰和母后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可是,为什么她就一点儿也记不起母后的样子了呢?她不是和母后相依为命十八年吗?她怎么就能忘了母后呢?还有梦里的那一对男女,落雪峰上她会认识那一对男女吗?

她不再问,可是她不快乐。是的,她不快乐。二十四岁了,早该嫁为人妇了。王子首领她也见过不少。可是,不知为什么,她不能,也没有什么理由,她就是不能嫁。她不想嫁,她不想嫁给任何人。父王和哥哥们也没人为难她。她就这样在宝月宫里一住六年。安稳而富足。

只是,这夜夜的梦总是不肯放过她。

月奴伸出一只手无力的扶住额头。她的头又痛了。这可恶的头痛已经折磨了她六年了。她总是在夜里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头痛的不得了。

“公主,公主,怎么了?”

一个中年微胖的美妇快步跑了进来,一把就把月奴抱在怀里,

“是不是又做梦了。乖,别怕啊。奶妈在,有奶妈呢。”

中年美妇把怀里的月奴抱的更紧,一只手拍着月奴的背,

“我的小蓬蒿,我的心肝儿。”

月奴偎在她的怀里。她的雅琳奶妈就是这样。只要她一做噩梦。她就会第一个跑进来。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嘴里还说着许多她听不懂的话。听不懂没关系。她只知道她喜欢雅琳奶妈这样抱着她。这个怀抱熟悉而温暖,就象她从小就睡在这个怀里的一样。她的记忆里没有母后,她觉得她的雅琳奶妈就象是她的母亲。她只有偎在她的怀里,她的心才平静。

雅琳奶妈说,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腻着她的怀。

月奴也问过雅琳奶妈,小时候是什么时候,在落雪峰上吗?

雅琳奶妈说,是的,是在落雪峰上。然后,雅琳奶妈就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在落雪峰上,她和月奴还有王后是怎么样生活的。可是她怎么说,月奴还是没有一点印象。

今天夜里,她从梦中醒来,雅琳奶妈又这样抱着她,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了。她不由好奇的问,“小蓬蒿是谁?为什么你要叫我小蓬蒿。”

雅琳奶妈刚开始很慌,说她没说什么小蓬蒿啊。后来看月奴的认真样儿,就又笑了。说,

“小蓬蒿没有谁。小蓬蒿只不过是一种野草开的花儿。我叫你小蓬蒿是说你这小瘦样儿,还真有点象那种细瘦怜人的小蓬蒿花儿。”

“是吗?”

月奴笑了,她还真没见过那种雅琳奶妈说的花儿。

“在草原里小洼子边上开的那种小黄花吗?”

“不是,是中原的一种山上开的野花。”

“中原,雅琳奶妈,你去过中原吗?那儿好玩吗?”

“啊,没什么,我……”

雅琳奶妈又吱唔起来。月奴笑了。每一次,她问起中原的时候,雅琳奶妈都是这副表情。她早就看惯了,她也不是真的想让雅琳奶妈说点什么。中原,那里离她们犬戎远着呢?听说那儿的人和她们这儿的都不一样。他们不象自己的部族们这样游牧为生,听说他们都是在地上种各种各样的庄稼生活的。中原的女子也不象她们犬戎部落,可以与男人一起骑马射箭,她们都是呆在屋里不出门的,她们的工作不是挤奶打奶酪,她们的工作就是生养孩子,纺线织布,伺侍男人。

在那里,做一个女人又有什么意思。反正离我们这儿远呢?管她们干什么?

月奴又高兴起来,她叫雅琳奶妈去看她昨天绣的一幅新绣品《天山落雪图》。这六年来,她没事干就绣这些东西。她的手很巧,绣的绣品宫里的绣手都赶不上。雅琳奶妈说就是连中原王宫的宫绣也比不上她们月奴的手巧呢。

这也是月奴与众不同的一个地方。她们草原上的女孩子,都是打猎放牧的好手。可绣这样细致的诗意的绣品,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月奴自己也奇怪,她怎么就会绣这样的中原国家的东西,而且还感到自然熟悉的不得了。好象她的前半生就天天都在这样做一样。还是雅琳奶妈解了她的疑惑,她说在落雪峰,清静,没有人烟,每天都是王后画画,她教月奴绣东西玩,没样子就绣山上的花,林中的鸟。看到什么有意思就绣什么,更多的时候都是绣王后的画。所以月奴才会绣这样多北国草原上没有的东西。月奴要是再想问什么,雅琳奶妈就笑了,用手刮月奴的小鼻子,

“谁让我的月儿手这么巧呢?怕不是天上的织女转世吧。”

这个时候月奴就再也不说什么了。她只是羞怯的笑。

雅琳奶妈和月奴一起看完《天山落雪图》,又说了一会子话。雅琳奶妈说,时候不早了,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看月奴脸色不好,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月奴听话的睡了。

雅琳奶妈给月奴扯好被,看着月奴慢慢闭上了眼,又在黑暗里静静的坐一会,然后吹息了灯,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第三章 痛苦的回忆

雅琳奶妈从公主的寝宫里走出来,外面正是北国初春的天气,在这样黎明前的寒气里,她走到花园的栏杆前,一个人静静的站着,她抬起头,看见东边的天空透出一抹淡淡的灰,两行泪从雅琳的眼里无声的滚落下来,她又陷入了痛苦的加忆里……

雅琳永远都不能忘记她离开蓬蒿的那一天,也就是她离开月奴公主的那一天。是的,雅琳知道月奴就是蓬蒿。只是月奴再也不知道她以前还曾经叫过这个名字了。她失忆了。是的,月奴失忆了。她不再记得中原的齐国,她也不再记得那个叫蓬蒿的女奴都经历了什么。她的记忆只从六年前的那一天开始,那是她在犬戎王宫里苏醒的那一天。别的,她再也不记得。他们,包括雅琳和小长子,他们也都不知道月奴在齐国的那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在棠公府里做绣奴做的好好的吗?为什么她会被卖?为什么她还大着肚子?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没有人知道。

雅琳还记得犬戎王在刚一见到月奴时候的样子,是那么的伤心和不可相信。叫谁也不敢相信啊。那时候的月奴实在是太凄惨了。形容憔悴,浑身是伤,还晕迷不醒。更糟糕的是,她居然还要生了,她的孩子早产了。太医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她的命,整整三天,犬戎王守在月奴的床前,他是那样的狂暴,他是那样恶狠狠的说,如果要是救不回来他的女儿,这些太医们也不要再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他们都得死。为他的女儿殉葬。

三天以后,谢天谢地,月奴醒了。她活了过来。可是,她却失忆了。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她当然也不记得她还怀了一个孩子。她什么也不记得了。雅琳到现在还记得六年前,犬戎在月奴的床前握着月奴的手一脸心疼的说,

“孩子,你叫月奴,你不记得了吗?你是我的女儿,犬戎王宫里唯一的公主,月奴公主。”

雅琳感谢犬戎王给了月奴一个这样美好的解释。是的,蓬蒿死了。那个南朝的中原女奴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他们犬戎王城里的最尊贵的月奴公主。

虽然王上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还很感激她养育了他的女儿十年。可是不管怎么说,雅琳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她永远也忘不了她离开蓬蒿的那一天。

她忘不了,那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哭着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

她忘不了,她走到棠府的大门前,回头看到那个可怜的孩子倒在泥地里的可怜样子。

同样,她也忘不了,她再次见到蓬蒿的时候,她那让她吃惊的样子。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乌云密布的一个快要落雨傍晚……

第四章 六年前的那一个傍晚

雅琳不知道这是她被卖的第几回了。反正她已经麻木了。她和一大批奴隶脚戴铁镣、头扛木枷,踉踉跄跄走在北去的路上。她已经不再关心被卖到哪里,反正哪里还不都是一个样,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她们走了一整天,傍晚,她们来到一个破庙里。外面天阴的要下雨了。雅琳一进破庙就倒在墙边了。她浑身痛的只想坐下来歇一会。她坐下去的时候踩着了一个人,她叫了一声,她看了她一眼,是一个和她一样的绳捆索绑的年青女奴,女奴不大,也就只有十七八岁。蓬头垢面,甚是狼狈。她看了一眼,就没有表情的坐了下去。她的心早就麻木了。她连自己的痛苦都不在乎了,她还会在乎别人的痛苦吗?

可是,那个女奴身边的另一个男奴不愿意了。他不满意的瞪了她一眼。又回过头来,轻声的问那个女奴,

“不要紧吧,蓬蒿姐姐。”

声音不大,但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有着惊雷一样的震撼。她不相信的看着她身边那个蓬头垢面,缩在墙角的小女奴,这个大着肚子的肮脏的小女奴,她叫什么?她叫蓬蒿,不会吧?

下一刻,她就以从来没有过的粗鲁的动作,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女奴的胳膊,大声的问,

“你叫什么,他叫你什么?”

“蓬蒿。”

“蓬蒿,蓬蒿,你说你叫蓬蒿,哪个蓬蒿?棠城的?”

“是棠城的,你是谁?”

“天啊,你真的是棠府的蓬蒿?”

“我是齐国棠城棠府的蓬蒿,你是谁?”

“我,天啊,我的儿啊,我是你的雅琳奶妈啊。”

“雅琳奶妈,你是雅琳奶妈?”

蓬蒿望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的中年女奴,她是她的雅琳奶妈,打死她她也不相信。这是她的那个美丽的雅琳奶妈。不是的,怎么会呢?蓬蒿记得张大娘告诉她说,雅琳奶妈是被主人送给了主人的朋友姜公。听说姜公就是在棠公府上的宴会上,看中了人群中起舞的雅琳奶妈,就这样,雅琳奶妈就被姜公带走了,成了姜公的床奴。那美丽的雅琳奶妈,在姜公府不是应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吗?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丑陋的中年女奴呢?是的,说她丑陋一点儿也不为过。她的脸上被划的乱七八糟,深深浅浅的疤瘌布满了整张脸。左脚还一跛一跛的。

天啊,这怎么会是她美丽的雅琳奶妈呢?

“你,你真的是,你,是吗?”

雅琳望着她的小主人疑惑的眼神。凄然的笑了一下。她把耳朵附在小主人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蓬蒿望着她,泪慢慢涌上了眼眶,然后,她倒在她的怀里,象个孩子找到了母亲一样的失声痛哭了。因为没有人知道,雅琳只是在她的耳朵边说了一句犬戎语,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草原上的格桑花开了”没有谁比蓬蒿更熟悉这一句话了。这是一首歌儿,是她小时候雅琳奶妈常常唱了给她听的那首歌。

两个人哭够了。才坐在一起互诉别况。雅琳说了她的情况,她说她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姜公的大夫人和棠公的大夫人一样,非常妒嫉姜公对她的痴迷,就用刀子划花了她的脸,打跛了她一条腿,把她发卖了。这八年里,她被卖了多少次,她也记不清了。反正主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会拿奴隶当人看。能活到今天就是奇迹,她感恩上天,让她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她的小主人。她真的是死也瞑目了。

她最受不了的是,她的小主人怎么也被卖了。她居然还有了这么大的一个肚子,看样子没有多久就要生了,这孩子是谁的,是棠公的吗?不会吧?她可怜的小主人。

可是蓬蒿不想多说她的事。她只是苦笑了一下,说也就那样吧。小主人不说,雅琳也就不问,她知道说了也没什么好事。她也不能听。做人家奴隶的,还有什么好事吗?如果有人告诉她,小主人的肚子是她与人相爱有的,打死她,她也不相信。不是爱,那么只有,她不能想,小主人不说,就不说吧。重要的是,小主人还活着。

小主人还向她介绍了刚才叫她的那个男奴。小主人说男奴叫长子。原来就是她在棠城的朋友,这次是碰巧遇到一起的。三个人就这样开始了亡命天涯的奴隶转运生活。

第五章 怎么是你

长子是怎么被卖做奴隶的,他又怎么样遇见蓬蒿的,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这些事,都是后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小长子和蓬蒿断断续续告诉雅琳的。

说起来,小长子和蓬蒿的相遇,也真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也许这就是缘份。那也是一个傍晚。蓬蒿她们这批奴隶在赵老三的带领下绕过齐国驻军所在地固店。他们又穿过羸台。过了羸台就是一片少人的大林子,人迹罕至,他们一夜没有睡觉,连夜走出这片林子,又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就到了齐国的北邑城。这里要是从大道走,离王城少说也有一百多里路了。赵老三带着奴隶到了北邑城北面的一个大院子里,他们要在这儿过一夜,和赵老二带的一批奴隶会合,蓬蒿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看到小长子的。小长子是赵老二带来的。蓬蒿看到小长子的时候,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长子是平民,他怎么会成了一个奴隶呢?是谁卖了他?

小长子刚看到蓬蒿的时候,眼睛也瞪的大大的,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小长子明明听张大娘说蓬蒿姐姐做了棠老夫人的人殉了。这怎么会又活生生的在他的面前呢?让他不敢相信的还有,蓬蒿姐姐怎么会是一个大肚子婆呢?他才两个月没见到蓬蒿姐姐,蓬蒿姐姐就这样了。他不相信。要不是蓬蒿姐姐开口叫他,他还以为真的是一个长的和蓬蒿姐姐很相象的人呢?

“蓬蒿姐姐。”

小长子开心的叫。他一把抱住蓬蒿。他还有一个月就十四岁了。是个大男子汉了。他虽瘦,可抱住蓬蒿,蓬蒿在他的怀抱里,倒有点象是一个妹妹了。

“小长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出了什么事吗?你妹妹呢?”

一提起这事,小长子就气的哇哇大叫。他给蓬蒿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两个人坐在一个墙角里,彼此讲述了两个人的不同遭遇。

原来,小长子和妹妹在山里生活,日子越过越艰难。原来还有蓬蒿和篱子两个人照顾着。现在篱子死了。这两个多月蓬蒿都没有时间去他那里。他们实在过不下去了。小长子就下山到棠城里的兵站去报名,要参加武卒的考试。武卒的考试年龄要十八岁才行。人家不收他,他没有法,就想到自己长的高大,只要村里的里长给出示一个他成年的证明。人家就会收下他的。他想好后,就兴冲冲的去村里找里长,没想到证明没弄成,还让他二叔知道了他的事。他二叔就下子这个毒点子。

那天,他正和妹妹在山洞里吃饭,做的野菜稀粥还没端上桌,二叔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二叔一进来,就把食盒里的菜都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让兄妹两人吃。二叔还说,他是今天听了里长的话才知道兄妹两人日子过的这么艰难。这都是他的错。他对不起他死去的哥哥。二叔还说他已经和二婶说好了,他要接他们两兄妹回村里去住。房子和地都还给他们。二叔说着还哭了。小长子和妹妹听的很感动。妹妹先哭了,后来小长子也哭了。他们就这样和二叔哭着说着。二叔还直劝他们多吃点。小长子吃着吃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赵老二的奴隶馆了。赵老二说是他的父亲卖了他,他就知道他又上了二叔的当了。二叔把他和妹妹卖了。

妹妹卖到哪里,小长子不知道。他刚开始的时候还很生气,他哭,他叫,他跑,他跳,他说他不是奴隶,那个人也不是他父亲,可是,这样换来的都只是毒打。

直到他看到蓬蒿姐姐的时候,他还满身的鞭伤。

蓬蒿和小长子抱在一起,听他说了哭,哭了说。蓬蒿只是安慰的拍着他的背。蓬蒿面对小长子的疑问,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

他们在这里过了一个难眠的夜,第二天,他们就又在赵老三的带领下继续往北走。就在快要离开齐国的边疆的时候的那个傍晚。他们遇见了雅琳奶妈。三个人在一起,相依相偎,搀扶着往北走。他们不知道前面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第六章 断臂

贺兰山下雨初晴,宫里莲花池畔水月清。一片晚霞映出千峰翠,一朵芙蓉开过尚盈盈。玉砌碉栏倚佳人,云浓绀发,月淡修眉,体欺瑞雪之容光,脸夺奇花之艳丽,纤足步稳,束素腰轻。

这样的美景,这样的佳人,被看的人不觉,看人的人已经陶醉。耶律长子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宝月宫的回廊上,看着栏杆上斜依的月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就是不能自持。明知道被月奴发现,又免不了一顿责备。可是,他就是管不了他的心。他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十四岁的可怜的小男奴,他已经是犬戎部族里出了名的智勇双全的大将军。是令左右邻国闻风丧胆的独臂将军。他还是犬戎王亲赐贵族姓氏的大将军。他身边总是少不了美女如云。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她,他就是不能不看她,不能不想她。她是他的蓬蒿姐姐,她是失忆了,可是,他依然心里只有她一个人。他明明知道她比他大四岁,他明明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可是,他就是不能忘了她。

耶律长子摸了摸他的左臂,这里只有一条空袖,他的左臂呢?它早就在六年前为了她,丢在了奴隶转运的路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为她断臂的那一天,他永远也忘不了,她的那一声心痛的呼叫,

“小长子,小长子。”

这一生,也只有她叫他小长子。耶律长子望着那凭栏愁锁双眉的月奴,他又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那是一个出着满天寒星的夜晚。

在赵老三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出了齐国的边界,这天来到了燕国的地界。从齐国出发,到这里,他们这批奴隶已经都走了近三个多月了。三千个奴隶走到这里,连病带累已经死了过半。剩下的这些也是勉强撑着。

蓬蒿好在有雅琳奶妈和小长子两人人照顾着,她还有一匹马,不然她这样瘦弱的身子,是不能撑到这个时候的。走到这个时候,蓬蒿都有三个多月没有机会好好洗洗身子了。她身上的药水由于是上个月,她偷偷用一块布蘸着水擦了身子,涂上去的,效果不是太好,脸上有的地方都已经变色了。露出几抹细嫩的白来。她心里害怕,这天夜晚,她就看大家都在火堆边坐着,奴隶贩子们也都在火边烤肉唱歌,她就一个人慢慢凑到水袋边接水擦身子,一不小心碰响了东西。一个奴隶贩子看见了她。就招手叫她拿两根柴过来添火堆上。小长子和雅琳奶妈早就注意她了,看到这样,小长子就走过来,拿树枝往火堆上放,雅琳奶妈也忙着上来帮小长子吹旺火。

这时候,一个喝醉了的奴隶贩子走过来,一把拉住了蓬蒿的手,摸了摸,笑着说,

“真看不出来,这小娘们又黑又难看,小手却不错,又细又软的。来,让大爷们看看,身上是不是也又细又软。”

奴隶贩子说着,就一只手去撕蓬蒿的上衣。

“大爷,饶了她吧。”

雅琳奶妈扑上去,抱住奴隶贩子的一条胳膊。

“该死的。”奴隶贩子一脚把她踢开。

小长子也扔下柴,扑了上去。

“看不出,这丑娘们还有一个小相好的,小鬼,你多管闲事。”

“她是我姐。”

“我还是你姐夫呢。你小子这是早开窍呢。”

“放开她,你们有事找我,我替她。”

“好小子,来,让我们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几个奴隶贩子都围过来。捉着蓬蒿胳膊的奴隶贩子也放了蓬蒿。他本来也没多大的兴趣要玩这个丑的不得了的大肚子丫头。这回这个小子主动找事,哈,这下可有乐子了。小子,看爷不玩死你。”

几个奴隶贩子都围住小长子,有两个把他拉到一棵树下,用铁链绑了他,另一个人拿了鞭子过来,胡乱抽了他几鞭子。他们原本就是寻个乐子,看着这些个奴隶哭一下,叫一下,也就完了。

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小长子没有哭,也没有叫,他只是闭着嘴,拿鞭子的贩子打的手都软了,他也不吱一声。

“小长子,小长子……”

蓬蒿哭着,扑上去抱住那个找事的奴隶贩子,

“你们行行好,铙了他吧。”

奴隶贩子一脚把她踢一边子去。雅琳奶妈忙着上去扶祝糊。

“有种,”

几个奴隶贩子看着这个快要被打烂了的年轻人,他居然不吭声,也不求饶。真是个硬家伙。

“好吧,小子,算你有种。这样吧。你只要留个记号,我们就把这个丑女人留给你。”

小长子不说话,只是看那几个奴隶贩子。

那个高个奴隶贩子哈哈笑着,一把抓过蓬蒿,哧啦一声,撕开了蓬蒿胸前的上衣襟,露出蓬蒿的半个胸脯,黑色的皮肤上面零星的布着几个难看的小红痘。

“为这么个丑女人,值吗?小子,要不,爷们给你换一个漂亮一点的。”

“放开她,说吧,她是我的,你们什么条件?”

小长子冷冷的说,被打肿了的眼冷冷的看着那几个奴隶贩子,好象他们正在谈的不是他,是别人的事一样。

“爽快,拿你的一条胳膊来换。”

“不可以,小长子,不要。”

蓬蒿扭着身子大喊着。不要,她不要小长子为了她这样做。没了胳膊,他可要怎么活啊。

“啪”

抓住蓬蒿胳膊的奴隶贩子给了蓬蒿一巴掌,

“臭娘们,有人要,你就该偷着乐了。叫什么叫。再叫,把大爷叫烦了。大爷就把你卖给一个又老又丑的走窑汉,哈哈哈,那时候,你再叫,叫你使劲叫。”

“好了,别费话,和女人一般见识,叫什么大老爷们,来吧,来拿吧。”

哈哈哈,

奴隶贩子扔下蓬蒿,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直走到小长子身边,

“你他奶奶的,有种,老子说话算数。你给老子一条胳膊,老子就给你一个女人。”

奴隶贩子说完,手起刀落,寒光一闪,小长子的左臂就在空中,划一条弧线,洒一路血雨,落到了地上。小长子哼也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小长子。”

下一个晕过去的是蓬蒿。慌的雅琳奶妈是照顾了这个,又去照顾那个。

第七章 犬戎来了(1)

他们醒来,已经是半夜了。雅琳奶妈正红着眼睛照顾着他们两个。蓬蒿站起来,到林子边上的空地里,给小长子找草药。她在林子边上摸索了半个多时辰,才搞到一点药,她回来才发现小长子的断臂处已经被包扎好了。是那帮奴隶贩子。他们这些人也是敬佩硬骨头的人。他们给小长子上了最好的金创药。

可是,小长子依旧在晕迷中没有醒来。一夜,雅琳和蓬蒿就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一夜给他的嘴角润了无数次的水。他还是没有醒来,只是说糊话。

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是个晴天,没有雨。可是并不暖和。此时已经是冬天,越往北,冬天就越是让人感到它的威力。天是干冷干冷的。朔风呼呼的吹着,象小刀子一样割的皮肤生痛。

奴隶们在奴隶贩子的看押下继续向北走。奴隶贩子为了好管理奴隶,他们把奴隶十个一串,用长长的一个大木枷子拷住奴隶们的脖子,让他们看起来就象是被串成一长串的蚂蚱。脚下还拴着铁链子。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响。小一点的奴隶就用绳子拴在大奴隶的身上。大家一路向北嗑嗑拌拌的走着。

蓬蒿她们三个被照顾了,因为小长子仍然昏迷不醒。她们三个人都没有戴木枷,小长子脚上的铁链子也给去掉了。

小长子被雅琳和蓬蒿放在了蓬蒿的那匹马的背上。蓬蒿和雅琳一左一右的跟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蓬蒿走一会,就要用手托一下她的大肚子。她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今天早上,她的肚子就开始隐隐的生痛。雅琳看蓬蒿那个样子。怕她是要生了。她问了蓬蒿,可蓬蒿说才八个多月,还没有到时间。可看这样子,怕是撑不到时间了。这孩子可能要早产。这可怎么办呢?还有这马上的小长子,他还昏迷着。

不管雅琳奶妈心里是如何的担心。时间还是在这样的跋涉中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了。

中午,他们一行来到了一片林子里。这是一片沙枣子林。太阳没有了,零星的雪飘下来。人们都冷的发抖。奴隶贩子开始骂骂咧咧。小长子还没醒,雅琳奶妈发现,小长子居然在发烧。这可是要命的事。她让蓬蒿照顾小长子,她就去雪地里给小长子找草药。

蓬蒿坐在昏迷的小长子身边。她的肚子又一阵一阵的痛起来。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她依稀也知道了她的情况,可能是要生了。

怎么办呢?

她摸着脖子里的那条链子,那个可爱的小狐狸在她的手心里硬硬的咯着,咯的她的心口生痛。她就这样离开了他,带着他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他本来应该是个王子,可是,现在却连生死都不能保证。这个时候,她在心里问自己,蓬蒿啊,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你还会是这样的走吗?你会不会去春柳当铺求救呢?没有答案。她又笑自己,都这样子了,都离开因齐十万八千里了,还想那些个没用的干什么。她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样让小长子醒过来,他要是再这样昏迷下去,就一定没有命了。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该怎么样才能平安的生下他。让他活着。

不管蓬蒿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们休息了一会,奴隶贩子又赶着他们上路了。

走出这片林子,再进入一片辽阔的草地,他们已经看见了草地尽头的山的影子。只要过了草地,到了对面的山中,他们目的地就要到了。奴隶贩子都很高兴。他们这三四个月的辛苦就要结束了。他娘的,这趟活完了,他们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养一养,乐一乐。

“快点,快一点,别都它娘的磨磨蹭蹭。快一点。”

一个奴隶贩子不耐烦的用鞭子赶着众奴隶,让他们加快速度。另一个奴隶贩子不高兴了,他看了一眼拿鞭子的贩子,不高兴的说,

“你瞎高兴个啥,走那么快干什么,想找死啊。你不知道这片地方是犬戎和燕国的交界处,你穷叫个啥,你想招来犬戎骑兵,到时候叫你死也来不及。”

雅琳听着两个奴隶贩子的对话。她的心里激动极了,怪不得,刚穿过那片林子,她就觉得这片草地有几分熟悉的亲切感。原来真的到了她们的地盘了啊。天啊,雅琳在心里喊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大王,王后,我回来了,我和小主人回来了。王后,你保佑我们吧,愿你的在天之灵保佑小主人能顺利回到王城。

雅琳又深深的陷入回忆里。在人喊马叫的战场,她扶着王后拼命的叫喊,可是到处都是喊杀声,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她拼命的喊,没有喊来救兵,却喊来了齐国的军队。她们就这样被俘虏了。更为狼狈的是王后生了,她在这样的紧要时刻,生了,生了一个可爱的小公主。可是,她们却不再是自由的人,她们都成了奴隶,齐国大军的奴隶。

雅琳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王后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叮嘱她一定要看护好小公主,让她平安长大。王后还把脖子里的那串代表着王室身份的链子挂在了小公主的身上。告诉雅琳,一定要把小公主送到犬戎王的身边。告诉他,她没有辜负他,她没有给王室抹黑。雅琳到现在都能感觉的到王后的温热的血流到她身上的颤栗。

是的,王后,我们来了,我和小公主,我们回来了。王后,保佑我们,保佑我们顺利的回到王城吧。

第八章 犬戎来了(2)

原来在那片林子里,多少还有树木挡着一点风沙。现在一到了这片辽阔的草地上,就什么摭挡也没有了。雪没有了刚开始的温情,开始下的越来越大,北风呼啸着,雪花在风强劲的推动下,打在人的脸上生痛生痛的。

真是望山跑死马,这片草地看起来并不大,他们甚至都已经看见了草地尽头的山的影子。只要过了草地,到了对面的山中,他们目的地就到了。可是,他们在奴隶贩子的趋赶下已经又走了几个时辰,山还只是一个山的影子。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雪却越下越大。看来,他们今天到晚上是走不出这片草地了。那么他们只能在这片草地上过夜了。在这样寒冷的北国雪夜里,在这样没有什么摭挡的空旷里,过这样寒冷的一夜。真的是很糟糕的事情。

蓬蒿的肚子越来越痛。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那个山中的地方。如果孩子执意要来,那么,看来今夜,唉,天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呢?蓬蒿焦急的看着马上依然昏迷不醒的长子,她真的不知道她该怎么办了。还有雅琳奶妈,她跛着脚走在这样深的雪里已经是很狼狈了。可是奇怪的是,她居然还很有劲,似乎还有着一股子莫名的兴奋。天啊,不会是雅琳奶妈也急糊涂了吧。蓬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马的后面。心里比外面的风雪还冷。

她们走着,走着,天暗了,雪更猛了。蓬蒿走的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忽然,前面的人叫喊起来,蓬蒿惊觉的抬起头。四处张望。她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更大的雪片在强劲的风的吹动下直往人的身上扑。小长子依然伏在马背上没有动静。倒是雅琳奶妈,她侧耳听了一会动静,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奇怪,后来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她面对前方,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叫声。然后就跌跌撞撞的飞开众奴隶向前方跑去。

“雅琳奶妈,雅琳奶妈?”

蓬蒿惊慌的叫着雅琳奶妈,她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她更不明白一向文静稳重的雅琳奶妈怎么突然间象是疯了一样的不管不顾的向前跑走了。她的腿啊,她居然能跑的那么快。天啊,蓬蒿不知道怎么样了,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雅琳奶妈在她的眼前消失。

正在蓬蒿不知怎么办了的时候,前面的奴隶也开始乱了起来。有奴隶跑起来,更多的奴隶叫喊起来。不断的有奴隶往后跑,有几个人撞倒了蓬蒿。蓬蒿不禁痛的叫起来。她的肚子。天啊。她的肚子痛死了。

“啊,啊,救命啊!”

奴隶们大声的哭喊起来。

嗷,嗷,嗷……

一队骑兵围上来。身穿短衣,头戴狐皮帽,背后插箭,骑在马上,个个强壮彪悍。一看就知道是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

“妈啊,跑啊,快点跑,犬戎来了。”

蓬蒿身后的一个奴隶贩子直着嗓子叫了起来。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是燕国和犬戎交界之地。犬戎向来都靠着举动灵便,往来如飞。在这片草地上神出鬼没。不过,他们一向是对南朝的商队感兴趣。对这样的运奴队,他们一般是没有狩猎的兴趣的。今天不知怎么的就这样围过来了。看来,是下雪没有猎物的原因,他们这是逗乐子呢。

嚓,一道寒光闪过,一个躲闪不及的奴隶贩子的头落到了雪地上。

奴隶贩子也顾不得奴隶们了,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多生两条腿。看谁跑了快吧。只是可怜了那些奴隶们。他们腿上带着铁链子,是跑不动的。何况他们还是十人一队带着一个长长的木枷。他们哭着,喊着,大家相互碰撞,更多的人的腿和胳膊落到了雪地上。

白莹莹的雪地上,一点点,一片片的嫣红,象冬日里盛开的红梅,在这样的一个落雪的寒冷的冬日里,有一种别样的凄然。

蓬蒿木然的看着这一切。死了,她要生了,还有她的孩子,她们这一回是真的死定了。蓬蒿觉得她的下身一热,完了,她知道完了,她的孩子怕是要来了。

哈哈哈……

一阵大笑,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骑在马上看着地上乱跑的奴隶们,开心的大笑。他一挥手,一片银亮的柳叶形的飞刀象一片片雪花一样的向奴隶群里飘过来。

“完了,真的完了,我要死了。”

蓬蒿眼睁睁的看着两片飞刀向她脸上飞来,她依然木木的呆立着,下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蓬蒿―――”

就在这命赴黄泉的一瞬间,蓬蒿听到了雅琳奶妈的声音。凄利而惊恐。

蓬蒿睁开眼睛,她还没来的及做什么,下一刻,她就觉得眼前一亮,额头猛得一痛,她下意识的往后倒去。腿下一拌,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奴隶们的尸体上。头重重的磕在了夹在奴隶脖子上的硬硬的木枷尖角上。温热的血从她的额头和脑后流出来,天在她的视线里突一下子黑了下来……

在她最后的印记里,她顺着雅琳奶妈的叫声,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雅琳奶妈居然骑在了一匹红马上,她居然会骑马,这可真的是很让蓬蒿奇怪。她最后的一眼就是这样看着雅琳奶妈骑着红马向她飞驰而来。雅琳奶妈的前面好象还有一个人。是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粗壮男人。他一边向这边飞驰,一边嘴里喊着一句话,蓬蒿跟雅琳奶妈学过那种语言,蓬蒿听出那男人喊的是犬戎语,好象是中原语言不许杀人的意思。蓬蒿还看见那个男人在听到雅琳奶妈的叫声后,看到她的目光,那种慌恐。蓬蒿还看到那男人的手一挥,一道亮光闪过,她听到了那亮光碰上了原先大胡子的飞刀时的清脆的声音。那声音救了她一命,那亮光打落大胡子的一把飞刀,改变了另一把飞刀的方向。蓬蒿知道这一把飞刀原来是飞向她的咽喉的,现在它却撞向了她的额头。在她的额头上飘过,只让她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印记。但没人想到的是,她居然倒在了木枷的尖角上。这可真是天要她的命啊。

蓬蒿昏死过去。她没有看到那个黑披风的男人旋风般赶到后,跳下马一把抱起她,一连声的叫着她妹妹。她也没有看到雅琳奶妈把她抱在怀里的悲伤的要死去的样子。她更没有看到,那个大胡子抖着声音叫着“王子饶命,王子饶命啊。”

那个被叫做王子的黑披风男人黑着一张脸,手一挥,寒光闪过,那个叫着饶命的大胡子的头就滚落到了雪地上,到死那大胡子都不知道他犯了什么该死的罪。要王子非杀他不可。

如果他没有死,如果他听清了刚才王子抱着那个大肚子的女奴叫妹妹,他一定会自己自杀了事。如果他能够活着,他亲眼看见以后的事。他就会知道他差一点杀死了他们犬戎部族唯一的公主。死他这一条命,他真的应该感激王子的宽容大度了。

第九章 红色月牙(1)

草原上早春的清晨,气候凉爽,露珠点点,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只有太阳升起的东方露出一抹淡淡的红色。红色的边缘是黎明前的最后几片铅灰色的云团,这片重云此时也在晨光里渐渐淡化,消失。

无边无际的草原,早春的风无摭无拦的四处游逛着,晨光明亮起来,点点露珠在早春的嫩草尖儿上微微颤动,闪烁出钻石一样的诱人光芒。

突然,在这辽阔无边的草原上,响起了一阵阵如雷的马蹄声。成堆成队的马群,从远处飞驰而来。

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马,象一道黑旋风一样的疾驰而来。骑马的汉子身后的黑色的披风高高的扬起,象一对大鹏的翅膀。

紧随黑马的后面是十二骑青马,马上的大汉都一样的装束。青马和黑马旋风一样的奔到草原正中的一座大看台后方,停了下来。

看台的前方早就是人山人海了。这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犬戎部族的盛会,白狼大会。说到这白狼大会也是有说法的了。

犬戎,即猃狁,也称西戎,活动于今陕、甘一带,猃、岐之间。随着周王朝实力的削弱,共、懿、孝、夷四王仅能守成,而西北地区的戎狄逐渐兴盛。特别是猃狁,进一步加强对周朝各中原诸侯国的压力。

犬戎族为游牧民族,这个部族最爱养犬,家中的犬又是家中的一分子,非常尊敬它。当时的犬并不像现在这样完全脱离狼的状态,那时的白犬如狼一般凶猛,族人的图腾为狼,故取名为“犬戎”。野蛮强悍的犬戎族曾经入侵西周,攻下稿京。夺取了象征中原王室权力的九鼎”宝器。为了庆祝成功。犬戎每年初春三月初三举行“白狼大会”。到时不但犬戎各部首领都要来,就连周边各共、懿、孝、夷四部也都来人。盛大无比。

后来犬戎的一支北迁到蒙古草原,传到“吾闻夫犬树敦”(犬戎的君主名),这是北迁的第二代,依然保留着往日的辉煌。二十四年前年少有为的“吾闻夫犬树敦”曾经南下侵扰赵国,虽说被中原各诸侯国联手打败,可是犬戎族的野蛮强悍,行动如风的威名却远播大江南北。“白狼大会”更是盛况非凡。

今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白狼大会”,听说“吾闻夫犬树敦”大王要亲自主持大会,孛日帖赤那(苍狼)王子,他们未来的犬戎王也会到场。可见这场大会的盛大。听说要来的还有两个人非常不同一般。一个是博日格德长子,一个是月奴公主。这两个人都是犬戎部族的神秘人物。

博日格德长子是六年前在犬戎王宫里出现的人物,在三年前的“白狼大会”一举夺冠。威名远播。后来他多次随孛日帖赤那王子出生入死,成为犬戎族最年轻有为的大将军。长子是他的名字,博日格德是族里人给他的尊称,是大雕的意思。这是因为这个大将军虽说年轻,也就只有二十岁。可是他强壮彪悍,象大雕一样有搏击长空之志。同时,他也象雕一样从不合群,他不在战场上,就在王宫里,他在王宫里不在大王和王子身边,他却喜欢呆在公主身边。他从不喜欢别的女子,虽说喜欢他的女人多的象草原上盛开的鲜花,可是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就喜欢一个女人,那就是他们犬戎部族的小公主,犬戎王“吾闻夫犬树敦”的唯一爱女月奴公主。可是三年了,也从没有什么信息可以说明小公主和他的亲事的迹象。他也不急,还是一年到头在战场上和宝月宫的两头穿梭。真是个怪了。

还有一个将要到会的神秘的人就是他们戎狄部族的最美丽,最尊贵的月奴公主了。

说到这个月奴公主,说她神秘,是因为她也是在六年前出现的,大王和王后有两个王子,只有这一个公主,宝贝的不得了是一定的。只是这个月奴公主行事非常低调。她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六年了,她只是生活在宝月宫。见过她的人少的可怜。听说这位公主天生额头有一红色的月牙儿,国色天香,美丽非凡,可是,二十四岁了还呆在宫中,这在中原王朝已经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就是在他们这样民风开放的北方,也是大龄的了。听说周边的楼烦、林胡两部落的王子对月奴公主心仪的不得了,追在月奴公主身后也有三四年了。可是奇怪的是,这位自小生在深山的月奴公主,是谁也不见,谁也不爱。不知是真的高傲,还是自幼长在深山,真的不知情为何物。难道她的心就这样一直纯洁如落雪峰上的雪,不染一丝尘埃吗?这位传说中的公主真的象传说中那样美丽吗?

所有的人都很期待,他们来这里,好象并不是为了争夺“白狼大会”的狼头,而是来看这几个人的。男的自然知道,有大王子和大将军在,狼头哪里还会有他们的份啊。他们来可是为了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美丽又无情的月奴公主的。女的自然是为了来看他们的冷酷强悍的大王子和神秘英俊的大将军的。最好是在大会结束后的晚上的篝火晚会上,用她们最美最媚的舞姿一举夺得他们的心。就是他们两个都得不到。那就俘获她们的绍布小王子也行啊。绍布其实也不错的。他没有大王子和大将军的霸气,可是他也年轻英俊,有着中原人一样的温文尔雅,风流潇洒。这个也不错了。

第十章 红色月牙(2)

“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人们纷纷站起来,争着去看大王。他们没有看到大王,他们先看到了从后台飞驰而来的大将军。黑衣黑马黑披风的博日格德长子打马入了会场。他后面紧跟着青衣十二骑,人们都知道这是大王的护卫青衣十二骑。青衣十二骑到了,也就说明大王要到了。

果然青衣十二骑后面是一匹火红的战马,犬戎部族的人都认识这匹战马,这就是他们大王的爱驹“火龙”,这匹战马给他们犬戎带来过多光荣耀啊。马上果然坐着的是他们的大王“吾闻夫犬树敦”。他,高大的身材,方脸高颧骨,浓眉大眼,眼神深邃,令人望而生畏。一件金色金属带束腰的紫边白麻布紧身衣外面,披着一件黑狐大氅。这就是他们的大王,五十多岁的“吾闻夫犬树敦大王,依然是风仪不减当年。只可惜,自从王后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哪一个女人得到过他的心。

大王下马,他没有直接上看台,而是望着来路。一驾马车自来路驰来,慢慢停在大王身边。一个年华二八的小宫女走上前来,把一个绣花软垫放在轿前的地上,然后退后一步,双手交臂于胸前行了一礼,朗声说到,

“公主请下轿。”

软软的轿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揭开了。纤细白皙,十指尖尖不沾阳春水。指甲粉红透一抹灵巧。

轿帘被这只手打开,一个美貌佳人的脸露了出来。人还没全出来,就这一张脸就叫场上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知这美貌的人儿是天上的仙子,还是人间的精灵。只见那月奴公主一张鹅蛋形的脸儿,象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儿;两弯如黛的柳眉,,给白瓷般的脸蛋儿投下一抹阴影;俏皮的小鼻子细致灵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浮在那樱桃小口边;她的眼睛,尤如一潭清水,让所有凡间的灵魂在一瞬间停止了喧嚣.她的眸光如烟如雾,在淡淡的晨光里,仿佛有一颗星子落入了她的眼睛.让人一望而不能自持,让人一望而自惭形秽.

她的肌肤白里透红,光滑细嫩,一点儿也不象北国常年经受风沙的女子那样粗糙干红,而是别有一种江南水乡女子的娇柔和水灵。她走了下来,娴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娇花照水,她莲步轻移,又如弱柳扶风。

“王儿,随为父的到台上去。”

“父王。”

一声轻柔的叫声,声音圆润清脆,尤如清绝的仙乐一样让人听而忘忧。

“吾闻夫犬树敦”大王拉着唯一的爱女的手走上高台,接受万民的朝拜。

众人在高台上坐定,月奴公主坐在大王身边。人们这才得以看到公主的容貌。人们在下面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的公主,这真的是他们犬戎的公主吗?真的是大神赐给他们族人的最珍贵的礼物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公主绝美的容貌,也都看到了月奴公主额头上的传说中的最神秘的红色月牙儿。是的,月奴公主光洁如玉的额头正中间生着一弯淡淡的红色月牙儿,那月牙儿如一颗明亮的宝石嵌在她的额头,使她的整张脸儿熠熠生辉。真的是神赐的公主啊。

博日格德长子坐在王子的身边,正对着月奴公主。他没有看一眼场上的比武。他的一双眼睛一开始就盯在了月奴公主的脸上。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六年了,他一年比一年更爱她,可她,他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是的,他的蓬蒿姐姐的心里怎么会有他呢?再说他还比她小了四岁多。可是,有时候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是的,博日格德长子就是小长子,就是那个在山中打柴的小长子,就是那个被拐卖做奴隶的小长子,就是那个为了蓬蒿姐姐断了左臂的小长子。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小长子了。现在他是犬戎部族的大将军。他还被众人叫做博日格德。一只翱翔蓝天的大鹏。可是,他却也在失去左臂的时候失掉了自己的心。他竟然爱上了他的蓬蒿姐姐。也就是现在的月奴公主。可是,蓬蒿姐姐却不再记得他,不再记得齐国,不再记得棠府,更不知道山中和她相守多年的小长子兄妹。是的,她忘了。她忘了所有的一切。

长子心酸之余,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心安。蓬蒿姐姐忘了一切,也忘了那个让她有了孩子的男人,那个男人是谁,长子不知道,可现在他也不想知道了。蓬蒿姐姐忘了就忘了吧。南朝的一切都忘了吧。可是,想到那个孩子,长子的心里又浮上了一抹说不出的酸楚。蓬蒿姐姐,她不但忘了那个男人,她也不记得那个孩子了。这真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博日格德长子的目光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是犬戎王,他看到了博日格德长子看月奴的眼光。那个年轻人啊,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是一个为情所苦的人。大王知道他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他的女儿,月奴公主,这个孩子啊,她也真是让他操心啊。说来她也都二十四岁了。也该找个好人家嫁了。楼烦、林胡两部落的王子对月儿也是很有意思的,这两个年轻人也都不错,可是,就是不知道月儿怎么想的。六年了,她的心里还是一片空茫吗?她的心里还是一块坚冰吗?

看着月儿白皙文静的脸,那嘴角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犬戎王的心里一阵酸楚。他不由的想起月儿刚来的样子。想到那场让他失去最爱的人的可怖的战争。

那是二十四年前,他听从南院大王之言,出骑兵迅速突袭中原的赵国,赵国慌乱之中,向中原诸国求救,导致他的王军在赵国境内与中原各国大战一场。其中齐国军队尤其强悍,在灵寿城大败犬戎王军主力。自己还险此被齐国人活捉了去。那次大战,他虽逃回了一条命,可犬戎国力大损。南院大王为此还被发配北地驻守,思过自新。可是谁也不知道,那场战争还让他失去了什么。他从来也没有向人说过,他也不能说。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那种痛只有失去挚爱的人之后才会知道的痛。是的,他失去了他的王后,他最爱的王后,而且还是怀了九个月身子,快要生了的王后。他一想到那件事,他就不能原谅自己。那场战争本来王后就极力反对。是他,那时候太年轻了,一意孤行。他不知道他的叔父南院大王是要借着这场战争夺龋蝴的江山。他在前线浴血奋战,他的叔父在后方已经控制住了整个的王宫。他的母后也被软禁起来了。只有王后,他的王后阿如温查斯——瑞雪没有被禁足,因为她已经怀有九个月的身孕。再加上她是南院大王妃的亲侄女,她是自由的。并不是叔父仁慈。而是大家都知道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能做什么呢?何不卖个人情呢。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阿如温查斯——瑞雪坏了他们蓄谋以久的大事。他的王后啊,他的瑞莲居然在夜里和她的待女雅琳躲过了层层防守。骑马跑了出来,她们在奔波了一天一夜的路程后顺利的到达了他的军营。他听着王后报告的消息,把牙都快要咬碎了,他要让胆敢背叛他的人知道背叛他的下场有多惨。他看着他的王后,他当年一眼在“白狼大会”上亲选的王后,他亲封的“德馨”王后。此时她钗横发乱,大腹便便,狼狈极了。他心疼极了。她已经为他生了两个王儿,这一胎他们希望能生个公主,他会给起名小露珠儿。可是,现在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没来的及给王后说些什么,也没来的及安排什么,

“报告大王,楚军从南边杀过来了。”

“报告大王,齐军从北边向中军大帐杀过来了。”

犬戎军大帐外就喊杀声震天了。亲随十二骑闯了进来……

他看到王后的最后一眼是,王后在一片火光中对他大声的喊着,“快走,快走,照顾好儿子。”他看到王后和她的那个小侍女倒在了火光中,他想回过头,他想救她们,可是更多的南朝大军涌过来。亲随十二骑已经有六个倒在了他的身边。血,温热的血飞溅到他的身上、脸上……

他就这样失去了他的王后,他的挚爱的人。他领着残部回到王城,他在忠心老臣子们的帮助下夺回了他的江山。可是,他却失去了他最挚爱的人。他的王后,他的德馨王后,他的阿如温查斯——瑞雪啊。他永远的失去了她。同时也失去了她肚子里的他们的孩子。那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他那时候很忙,忙着安抚旧部,忙着整理王叔的残部。他没有一点时间,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的心里是怎么样的难过。他拼命的派人去找王后,他还不能张扬,他只能偷偷的派人,他派他的心腹去,去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人。其实他也知道,这样找是没有意义的,也只是一个安慰,在那样的乱军之中,一个大男人尚不能逃脱,何况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待女和一个快要生产的孕妇。他知道她死了,他的王后死了。

有时候,他也想也许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王后还活着,她的孩子没了,可是她还活着。也许她和孩子一起都还活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她们做了齐军的俘虏,那么,他连这个想法想一想他都受不了。他知道一个美貌迷人的女子做为一个俘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她会不会?为了保全他们王室的尊严,她只有自杀,可是,他?天啊,他不知道,这样想一想,他也受不了。连他也不知道王后?

就这样他派人找了一个月,没找到人,也没有找到尸体。他不能,也不想向他的臣们民们宣布他的王后失踪的消息。他怎么说呢?说他没有能力保护他的王后,让她被南人俘虏了去,还是说他的王后死在了乱军之中。他什么也不能说。他不能让他刚稳下来的王后再有任何的闪失,这样,他还有什么面目去面见他的父王啊。

他苦思了一个月,还是国师提醒了他。于是才有了这么一个美丽的谎言。

说犬戎战败是因为激怒了天上大神妣涂,把战争的失败推到神仙的身上。还说大神妣涂要犬戎王室之人为他守山护灵。他才会重新降福给犬戎部族。王后为犬戎众族人祈福,自愿请命到天山落雪峰为大神守山护灵。众族人要永远记得为神守山的德馨王后。做为对王后的尊重,犬戎王宫永保留王后一位,直到王后返回王宫。

谎言是美丽的。安抚了众人,可是能安抚得了他的心吗?自王后走后的十八年里,他又多少次午夜梦醒,自责后悔不已。

直到六年前,月儿的归来。犬戎王抬头看到月奴公主微笑的嘴角。他的心不由一痛。

六年前月儿回到他身边的情形,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十一章 红色月牙(3)

六年前的那个傍晚,飞雪迷蒙,乱风卷平岗。他正坐在王城的莲梅殿内看着殿外的大雪出神。大雪里红梅开过矮墙去,雪里只留一缕香。这里是他的王后的寝宫。以前王后在的时候,他和王后还有他们的两个王儿在这样的冬天雪日里,他总是和王后坐在这莲梅殿里看两个王儿在雪地里玩闹,看殿外园中红梅盛开。可是今日梅开香依旧,伊人芳踪无处寻。他正在这样的伤感。就听殿外有人喧哗,他刚要发火,不是说他要莲梅殿的时候严禁下面的人打扰吗?是哪个没有眼色的下人如此轻狂。

可是下面进来的不是什么下人,而是他的王儿,大王子孛日帖赤那,他那样急赤着白脸进来,让他吃了一惊,他的这个儿子,自从他母后失踪以后,就不大和他亲近了。他知道他听闻了什么,他不能原谅他让他失去了母亲。他一天到晚总是冷着一张脸,很少有时候能看到他脸上有什么情绪。今天这个样子还真的叫大王吓了一跳。

“父王,我找到了妹妹。”

“什么,你说什么,妹妹?”

犬戎王大吃了一惊,有点不能置信的站起来,瞪着他的大王子。

“你说什么,我儿,你说你找到了你妹妹,你哪个妹妹?”

“就是和雅琳女仆在一起的。”

“雅琳,哪个雅琳?”

犬戎王惊讶的叫了起来,雅琳,那个王后身边的贴身女仆。刚说过这句话,她那日是和王后一起到军中向他报信的。她最后就是和王后一起失踪在了乱军之中。真的是雅琳,是雅琳吗?王儿,你没有说错。“

“她就在外面,父王。”

“啊,快传。”

“传……”

喊声过后,一个中年跛脚的妇女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参见王上。”

“抬起头来,你……”

犬戎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人她是雅琳吗?犬戎记得王后身边的贴息女仆雅琳,那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娇小可爱的女孩子啊。怎么会呢。这个满脸都是伤疤的女人,她是雅琳吗?不会吧。算来雅琳也就三十四五岁。看这女人年纪倒也相当。可是,怎么会呢?这个女人真的是雅琳吗?

“王上,雅琳参见王上。”

雅琳哭着说,她真的没有想到,她这一生还能回到犬戎,见到王上。王后啊,可怜的王后啊,王后死的也真是惨啊。

“你,你是雅琳?”

“王上,我是雅琳,王后身边的雅琳啊。王后,王后她……”

王后,犬戎王心里一惊,这个女人真的是雅琳,她说王后,是的,那一天,她和王后一起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雅琳,那么王后,她一定知道王后的下落。

“雅琳,你真的是雅琳。你真的是王后身边的雅琳?”

“王上,我就是雅琳啊。我就是王后身边的雅琳啊。王上,雅琳的样子让王上认不出来了。”

犬戎王的心抽痛了一下,她真的是雅琳,她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想想也知道,一个被俘的女奴,她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呢?既然雅琳还活着,那么,王后,我的王后,她一定还活着了。她,她怎么没有和雅琳一起来,她,她到底怎么样了,她也会变成和雅琳一样的满脸伤疤吗?

第十二章 红色月牙(4)

“王上,我,我真的见到你了,可是,王后,王后,她……”

“王后,她怎么了,她还……”

犬戎不能说下去了,他怕听到任何消息。他知道从这个满脸伤疤的女仆嘴里说出的任何一个字都不一定是他所能承受的。

“王后,她,”

雅琳痛哭出声,她又想到那个寒冷的日子,那个血与火的战场。她和王后两个人在那个充满了暴力和血腥的地方,是那样的无助。王后的温热的血流到她身上。

“王后,她死了,王上。”

“死了,王后她死了,她的阿如温查斯——瑞雪啊”

犬戎王痛苦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下一刻,他又颓唐的坐了下来。死了,是的,她死了。他的心里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空荡,也许这是王后的最好的归宿,要不然,他还能想让她怎么样呢?难道他也要她象雅琳这样卑贱的活着吗?她可是他们犬戎部族最尊贵的王后啊。她死了,她是为了他,为了他们整个犬戎部族的颜面,她死了,她死了啊。我的阿如温查斯——瑞雪啊!

“王上,快救救蓬蒿吧!王上!”

“谁?”

“蓬蒿,王上,您的女儿啊。”

“我的女儿。”

犬戎王一下子又站了起来。他的女儿,他的什么女儿。他又想起来刚才王儿一进来说的他找到了他的妹妹。王儿的妹妹不就是他的女儿吗。都是他一听到雅琳的名字就满脑子都是王后了。再加上猛一听到王后死去的噩耗,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忘了王儿刚才说的是什么了。

他的女儿,雅琳说让他救救他的女儿,他哪来的女儿,难道是王后怀的那个孩子。王后死了。那个孩子还活着。不会吧。这个孩子也太命大了吧。

“是的,王上,蓬蒿就是您和王后的女儿啊。”

雅琳哭着把王后是怎么样在战场上产女,又是怎么样自杀身亡的。她说到

王后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叮嘱她一定要看护好小公主,让她平安长大的时候,早就哭的说不下去,语不成声了。

“我的女儿,我和阿如温查斯——瑞雪的女儿。那个孩子,她还活着?你说她是一个女儿。”

犬戎王又想到也是这样的午后,他和王后在这个莲梅殿内,两个人也是这样看着殿外,两个人说起肚子里的孩子,就说最想生个女孩子,这样,他们犬戎也就有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了。

“她在哪里,我的女儿,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雅琳?”

犬戎王这才想起来,他的女儿怎么没有和雅琳一起来呢?她应该和雅琳一起来才对。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才王儿一进来说的是他找到了妹妹,那他应该见过了那个孩子,可是,他却没有带她一起来见他。难道,那个孩子,她?犬戎王不敢想下去了。他脸色发白的看着雅琳,他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能力再承受什么打击。

“公主,她……”雅琳说不下去了。都是她,直到现在她还在自责自己,为什么要放下她一个人,为什么她不带着她一起去找犬戎兵的领头。

她想到那两把雪亮的飞刀朝着蓬蒿飞过去的样子,她就浑身颤栗。要不是大王子打落了那两把飞刀,说不定,现在的蓬蒿就和王后一样香消玉殒了。可是,让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把飞刀没有要了公主的命,可是却有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结局。公主为了躲避飞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尖尖的木枷刺进了她的后脑。她的头上,她的身下都在流血,她的孩子怕不是也要出生了。天啊。大王子让人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口,就飞驰入王城。所幸路近马快。一切都还来的及。现在,她就躺在前面的皇家医馆里。她还没有醒来,她的孩子倒保住了。是个男孩子,一个象小猫儿一样的瘦小的男孩子。大王子已经交代专人喂养了。只是公主,她依然在昏迷着。如果,她要是有一个三长两短,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王后啊。

雅琳又想到王后还把脖子里的那串代表着王室身份的链子挂在了小公主的身上。告诉她,一定要把小公主送到犬戎王的身边。是的,王后保佑,她是把小公主送到了犬戎王的身边,可是小公主如今却又生死未卜。雅琳想到这里,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只是眼泪直流……

第十三章 红色月牙(5)

“父王,王妹她还有昏迷着。”

孛日帖赤那王子脸色铁青的说,他一想到妹妹那样狼狈的浑身血污的倒在地上的样子,他就恨不得要杀人。母后走的时候,他才十岁,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没有母后的王宫里一片黑暗。他长大了,他知道了真相。他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在心里一直都不能原谅他的父王。

一个不能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男人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吗?

可是,现在,当他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在他的眼前倒下去,变成一个血人的时候,那种痛苦、无助、自责瞬间淹没了他,在那一刻,他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父王当年的那种心情。那种痛,那种无法言说的痛,他的父王和母后为了犬戎,为了他们的王室所做出的的牺牲,他明白了。他深深的理解了做为一个王室成员的该做的和应该付出的。他明白了一个大王肩上的重担和责任。他一瞬间原谅了他的父王。并深深为他的父王心痛了。

现在,他的王妹就昏迷不醒的躺在前面的皇家医馆里,他真的不知道,他的父王还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残酷的事实。

“你说什么,我的女儿,她昏迷着。她怎么了,她在哪里?”

“父王,你别急,你多保重自己的身体。王妹她现在没有危险。她只是还没有醒过来。她就在前面的医馆里。”

“传,传最好的医师来,孛日帖赤那和我一起去前面医馆。”

犬戎王和雅琳,还有王子到达前面医馆的时候,前面的医馆里正忙的乱七八糟。刚才王子抱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进来,大叫着来人救她。还那样的一脸铁青着,大有要杀人的感觉。把医师们都吓的半死。再说,那位女子也真的是很吓人,一身都是血,还大着那样的肚子。

医师们给她检查了一下,才发现,这女子一身的血好象并不都是她的,她的外伤只是在额头和脑后。额头的伤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脑后的伤比较麻烦,处理了一下,伤口是没有什么事了。只是人还昏迷着,看来是撞击的时候造成的。

医师们忙好了,把这女子换到另一张床上,才发现这女子居然还在淤血,这是怎么回事。又检查了一下,居然发现是下身在流血。把医师们又吓的一个半死。看来这女子的孩子出了事,也许是要提前出生了。

宫女们又是一阵忙乱。这一回换那些老医师在外面着急。而接生婆在里面忙碌了。

犬戎王一行人来到的时候,正是接生婆在里面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

“这?”

犬戎王看着院内惶恐跪倒一地的医师们,又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一脸的不能相信。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女儿是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些医师都不去救助,还在这里呆站着?

“王太医,你为什么站在这里,为什么不去看公主?”

随着犬戎王的怒吼,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站了出来,

“大王,张婆在里面。”

“张婆?”

犬戎王目瞪口呆,张婆是宫里的最好的接生婆。她在里面干什么?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太意外了。他的心脏都快要承受不了了。

“是的,父王,王妹她,她怕是要生了。”

孛日帖赤那王子脸色疆硬的说出了他不想说的事。

“她……”

犬戎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女儿回来了,他失散了十八年的女儿回来了。他的女儿受伤了。他的女儿到现在还在昏迷着。他的女儿还要生孩子了。天啊。谁能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孩子,他的女儿。他一想到,她这样的回来,遍体鳞伤的回来。她在南朝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啊#蝴的女儿啊,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可是他们犬戎部族最尊贵的公主啊!是他“吾闻夫犬树敦”王唯一的女儿啊#糊都受了些什么样的罪啊。这样罪真的不该她来受,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来承受吧。阿如温查斯——瑞雪你要保佑我们的女儿啊!

第十四章 红色月牙(6)

“王上,生了,生了。”

有宫女跑出来,向犬戎王报信。

犬戎王一听就拂开左右的人,大步向室内走去。

越到近前,他越是情怯,他不知道,他能看到一个怎么样的女儿。他的女儿,她到底怎么样了呢?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长的象他吗?她长的象她的母后吗?

白色的纱帐被宫女揭开。

天啊,这就是我的女儿吗?

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蓬蒿,犬戎王不由的泪落两行。

是的,她是他的女儿,是的,一点儿也不会错。她的眉、鼻、唇无一不象极了他的王后。这就是一个二十年前的阿如温查斯——瑞雪啊!可是,她怎么这样瘦弱呢?她怎么这样苍白呢?阿如温查斯——瑞雪什么时候都是面色红润的多情的望着他。她这是怎么了?他的孩子,阿如温查斯——瑞雪,我们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啊?

犬戎王伤心的看着床上没有一丝生命迹象的蓬蒿。

“孛日帖赤那?”

犬戎王转头伤心的看着他的大儿子。

“父王,王妹她……”

孛日帖赤那王子把他发现蓬蒿的事情向父亲做了一番解说。他讲到雅琳是怎么样在那样的混乱里,大叫着犬戎语冲到他的面前。他讲到他听了雅琳说的那些话。他也讲到了他是怎么样在那个该死的鲁莽的士兵手下救下蓬蒿的,他又讲到蓬蒿怎么样一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又是怎么样被他带进王宫的。

他讲完了。犬戎王一声也没吭,他只是用眼睛悲哀的望着雅琳。

“王上,公主她……”

“雅琳,你过来,你别怕。”

犬戎王叫雅琳起来。

接下来,他就在医馆的蓬蒿躺着的这间医房里,听雅琳说完了她们这些年来的遭遇。可是说到公主肚子里的孩子。雅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犬戎王脸色铁青的一言不发。他知道无论这孩子是谁的。这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女儿要快点把这个可恶的孩子生下来。他只要他的女儿快点醒来。那个可恶的南蛮,是的,那个让他的宝贝女儿怀了这个孩子的可恶的南蛮。有一天,他要是见到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他。是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他。是他,让他的女儿吃了这么多的苦。他该死。

“王上,这个……”

一个宫女抱过来一个襁袱,她惶恐的望着大王,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孩子。

“把他,”

犬戎王一脸厌恶的看着那个差一点儿要了他宝贝女儿命的小孩子。这也是一个可恶的小南蛮。

“王上,请你饶了这个孩子吧。

雅琳上去一步跪倒在犬戎王脚下,她一路上看到蓬蒿对这个孩子的宝贝。没有这个孩子,这不是要了蓬蒿的命吗?

“王上,公主她醒来看不见孩子,我怕她会……“

“父王?”

犬戎王看着雅琳和王子都为这个孩子说情。他也怕万一女儿醒过来不见了这个孩子。他也犹豫了。

“王上,就把这个孩子交给我吧。”

犬戎王看着雅琳恳切的表情,就点了点头。

孩子被雅琳抱走了。

在犬戎王的指示下,蓬蒿被搬进了莲梅殿。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被一道王上的旨意封了口。王上说了任何人都不得向外界走露公主的消息,违者全家抄斩。哪个还敢说个不字。于是蓬蒿的事情在宫里就被这样封锁了。

第十五章 红色月牙(7)

已经两天了,蓬蒿还是没有苏醒。犬戎王急的在莲梅殿外直打转转。他已经派人快马去传南下的北方第一名医“独孤飞鸿”了。今天晚上,独孤飞鸿就会来到。

此时,莲梅殿外安静极了。静的没有一丝人的声音。犬戎王从殿外又走进殿内,一个小宫女正在床前给公主整理被子。一看王上的脸色吓的忙退到殿外。

“女儿,你快点醒来啊。”

犬戎王坐在床前,拉着蓬蒿苍白的小手,这双小手布满了冻伤。现在涂满了药膏,看起来让人心酸。她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犬戎王摸了摸蓬蒿的额头。他看到了蓬蒿脖子上挂的那一条黑色的细链,下面缀了一个小小的银白色的弯月牙儿。此时那银白色的月牙儿和着蓬蒿苍白的脸色,让人看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犬戎王看着那挂银链子,他的心都在颤抖,没有谁比他更知道这条链子的意义和来历了。那是他当年送给阿如温查斯——瑞雪的定情之物。那后面,不用看,他知道那后面刻着两个字,那就是“德馨”那是阿如温查斯——瑞雪的封号。他叫最好的匠人刻上去的。在那场战争中,这条链子和阿如温查斯——瑞雪一起失踪了。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这条链子。可是,现在这条链子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挂在他的女儿的脖子上。她长的又是多么的象阿如温查斯——瑞雪啊!

可是阿如温查斯——瑞雪从来也不会这么苍白的躺在这儿。这里躺着是他们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

“报告王上。”

一个宫女进来,颤着声音报告。这几天王上的脾气很大。宫里的气氛都很沉重。

“说。”

“独孤神医到。”

“快传。”

随着一阵喊传声,一个年轻瘦弱的男人出现在莲梅殿内。他就是北国闻名遐迩的神医。以年轻,孤傲,医术高明而著称。

他进来也不和犬戎王多说话。他就径自到里面去看病人了。

犬戎王一直等到他出来,看着他的脸色。

“怎么样?”

“身上已没有什么事了。只是……”

“只是什么,荆旱无妨。”

“我已经给她针过了。估计明天她就会醒来。只是病人的后脑受损,可能醒过来时,会有什么症状,最大的可能是失忆。”

“失忆?”犬戎王

犬戎王看着独孤飞鸿,一脸的不能相信。

“你是说她会失忆?”

“我也是一种推断。也许不会,但要有方面的心理准备。”

宫人带走了独孤飞鸿,犬戎王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室里,望着昏迷中的蓬蒿。

失忆,失忆也许对这个孩子不是坏事。她在南朝,听雅琳说,她在一个叫什么棠公的府里做绣奴。绣奴是什么,犬戎王想不明白。但是看她的一双小手,十指纤细,有两个指间却结有硬壳。想来,她是做的很辛苦了。他的女儿居然会是南朝的奴隶。他想一想就觉得心痛。忘了也好。失去记忆也好。这难道不是大神的恩赐吗?这一定是阿如温查斯——瑞雪在天之灵的保佑,保佑他们的女儿能这样回来,让她忘了过去的一切吧。

她不再是那个南朝的女奴,她是他的女儿,他们犬戎部族高贵的公主。

还有她的名字,雅琳好象说,她叫蓬蒿。蓬蒿是什么?犬戎王不明白。他听雅琳解释说,那是南朝齐国野地里遍生的一种草,他就很生气。他犬戎王的女儿,也能叫这种野草的名字吗?什么蓬蒿。你听听这是一个什么名字。她是他的女儿,她从此再也不叫什么蓬蒿了。她是他的唯一的女儿。她叫什么呢?她应该起一个高贵的名字。

她是叫云良、忽兰、孛儿帖还是叫?

犬戎王想了又想,他都觉得这些名字还是都佩不上他的公主。后来,他看到了蓬蒿脖子上的银链子上的弯月牙儿,他忽然想起,他的女儿应该叫萨日娜更好。萨日娜就是月亮的意思。叫萨日娜多好。一个象月亮一样晶莹的小女儿。象月亮一样美丽和高洁。萨日娜公主。

“萨日娜”

犬戎王在心里默默的唤着这个名字。这个他的女儿啊。她以后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点的苦。

第十六章 红色月牙(8)

“王上,王上,蓬蒿她醒了。”

雅琳高兴的跑到莲梅殿外,叫着犬戎王。她真的是太高兴了。独孤神医真的是神人再世,他昨天说今天公主会醒过来。今天公主就真的醒过来了。

“醒了,萨日娜,她醒了。”

“萨日娜?”

雅琳疑惑的看着犬戎王,萨日娜,萨日娜是谁?她明明说的是蓬蒿醒过来了。王上怎么说是萨日娜呢?

犬戎王看着雅琳的脸,意味深长的说,

“萨日娜是草原上的月亮,她难道不是一轮明亮美丽的月亮吗?”

“是的,王上,她是月亮,是我们的月亮公主,是王上您的小月儿。”

雅琳立马意会到王上是嫌蓬蒿这个名字太有损王室的威严。也是的,哪有一个高贵的公主叫一个如此卑贱的野草的名字呢?她再也不是蓬蒿了,不是那个齐国的小女奴,她是他们犬戎部族的高贵的公主。她就应该叫这个名字。萨日娜,高洁的月亮,多么美丽的名字。他们的月亮公主,她的小月儿啊。

“王儿,你醒了。”

犬戎王坐在床前,看着才睁开眼睛的女儿。那排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张了又合,合了又张。那里面有着迷茫与困惑,更多的是水一样的清纯与宁静。

“我?”

她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一点暗哑,但还是轻柔圆润。象一阵风儿一样吹过了人的心田。

“王儿,是我,是父王啊。”

“父王?我是谁?”

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又张开,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眼前的这个慈祥的老人,他说他是她的父王。那么她是一个公主了。是吗?她怎么了?她为什么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她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犬戎王听到那句“我是谁”禁不住一阵心酸。独孤神医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失忆了。她不知道她是谁。她不记得她以前的所有的一切了。这真是老天的仁慈啊。

独孤神医说这也许是一时的,也许就是一辈子。犬戎王真的希望这会是一辈子。让他的女儿再也不会受伤哭泣。

“萨日娜,你是萨日娜,美丽的月亮公主。我的女儿。”

“萨日娜,这是我的名字吗?”

她觉得有一丝困惑,她怎么觉得这样的话对她来说是这样的陌生。倒是后面的月亮公主。让她有一丝熟悉感。

“蓬,啊,月儿,你?”

雅琳伤心的流下了眼泪。她差一点叫差了口。她忙转过口。她本来想叫她月亮公主,可是她一张口却叫了月儿。她从小拉扯蓬蒿长大,两个人已经形同母女。她总是情不自禁的叫她小名。

“月儿?”

蓬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宫人打扮的满脸是伤疤的中年女人,她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一种亲切感。好像两个人在一起生活过多年一样。她比这个老人还要让她感到安心和温暖。

“我是月儿?雅琳奶妈。”

蓬蒿这一声雅琳奶妈,叫的大家都惊呆了。她还有记忆,她没有失忆?

我记得我?“

雅琳不敢相信的看着蓬蒿。

“你是雅琳奶妈,不是吗?”

蓬蒿奇怪的望着他们,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记得眼前的这个慈祥的老人,他说他是她的父王,可是她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可是,她一看到这个满脸伤疤的中的女宫人,她的心里就涌上来一股亲切感,她的头脑里出现一幅画面,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子,那女人唱着一首好听的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这个满脸伤疤的女宫人就是那个美丽的女人。而那个小女孩子就是她。

“你记得我。你还记得什么吗?”

雅琳小心的看着蓬蒿,她不能确定,这个孩子她还知道些什么?她会记得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你是我的雅琳奶妈,不是吗?父王?”

蓬蒿询问的看向这个老人,她的父王。

“是的,她是你小时候的奶妈。”

犬戎王微笑看着蓬蒿。他不知道她还记得什么?她会记起来南朝的事吗?

“可是,父王,我不记得您了。”

“傻孩子,没什么,你受伤了。”

“我怎么了?”

“你骑马摔下来了。头上受了伤。很快就好了。好了,你就又是快乐的小公主了。”

蓬蒿静静的躺在床上,她听他的父王告诉她。她叫萨日娜。她是他们犬戎部族唯一的公主,她还有两个哥哥。

“我的母亲呢?她怎么没有来看我?”

望着她明亮的眼睛,犬戎王差一点又流下泪来。

他微笑着看着她,他告诉她,她的母亲在天山落雪峰上为大神守灵。从不下山,也不见俗人。她从小跟着雅琳在落雪峰上和王后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她这次是下山来王宫生活。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下来。脑子受了点伤。有些事不记得了。不过没有什么。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叫月儿,是吗、父王,我叫月儿,我喜欢这个名字。”

看着女儿高兴的脸色,犬戎王也不再坚持叫她萨日娜。她喜欢叫月儿就叫月儿吧。反正也是萨日娜。只是月儿这个名字倒有点中原南朝的味道。

“父王,我的名字是谁起的?我为什么叫月儿啊?”

“这个吗?”

犬戎王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雅琳看着这么开心活泼的蓬蒿,不,现在应该叫月儿才是。月儿真的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多少有点沉稳安静。话并不多。总是很懂事的,看人眼色。现在,她真的变了。看着月儿这么缠着王上问这问那,雅琳还担心王上一不小心,讲错了。现在看王上被月儿问的这样困窘。

就忙上前,笑着说,

“月儿,你别这样问你的父王了。瞧你。你的名字当然是王后给你起的。王后那时奉了神喻上山,已经怀了你。你的母后不能见凡人,当然就不能见你的父王了。我是奉了神喻去侍奉你的母后的,我也不能时时呆在她的身边。只能一天见到她一次。你是在天山上由我来接生的。生下来后就由我来看护了。由于你生下来的时候额头上有一天然的胎记,你摸摸看,就象一个弯弯的月牙儿。你母后说这是月亮神女儿下凡,就给你起名叫月儿。我总是叫你月奴公主的。不信,你问问你父王?”

“是的,你雅琳奶妈说的对。你的名字是你母后取的。月儿。你是我们犬戎部族的月奴公主,你会给我们的族人带来幸福的。”

月儿摸了摸她的额头,在她眉心的地方,她真的摸到了那个记号,真的象一个弯弯的小月亮。只是,有这样的立体的胎记吗?

她没有说出她的困惑。她相信她的父王是不会骗她的,她的雅琳奶妈更不会骗她的。她只是报歉,她怎么可以把关于母后的记忆给忘了呢?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七天之后,犬戎王召告天下,他的爱女,众天山落雪峰上回到犬戎王宫。封为月奴公主。把莲梅殿更名为宝月宫,做为月奴公主的寝宫。拨了最得力的人手守护宝月宫。宝月宫的管事就是雅琳奶妈。

第十七章 博日格德长子的兄弟

月奴公主在宝月殿一住就是六年。六年了,有无数的追随者。可是不知为什么月奴公主从来也没有动过心。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心。她只是一个波澜不惊的公主,一个美丽的躯壳。她就这样过了六年平静的日子。

今天,这是个盛大的节日。是他们犬戎部族的盛会。本来,她是不想来的。还是父王和雅琳奶非要拉着她来散一散心。还有长子,这个博日格德长子也是她在这个王宫里除了父王、雅琳奶妈和两个哥哥以外的人里面唯一能接受的一个了。月奴公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对这个博日格德长子有感觉。她想她六年前在王宫里第一次见到博日格德长子的时候,就对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仿佛他是她的亲人一般。是什么样的亲人,她又说不清楚。尤其是比她校耗岁的博日格德长子象个兄长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六年前,他还不叫博日格德长子。他只是叫长子。是一个断了左臂的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男孩。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的熟悉。他是她能叫的出名字的第二个人。她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同样搜寻不到他的信息。可是同样的是,他和雅琳奶妈一样让她心安。她叫他长子。小长子,她好象是记得他叫她姐姐。可是,他为什么叫她姐姐?他是谁?他为什么会说南朝齐国的语言。这种语言在宫里只有雅琳奶妈会,她自己也会,小长子也会。别的什么人就不会了。真的是奇怪。难道是她出了什么错,她到底忘了的除了她的母后,还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月奴想不来。她也不用想。雅琳奶妈说了,这是因为,小长子也是和她们一起在落雪峰上生活过的人。她们都会说南朝语言。从小在山上就有师父专门教他们语言的功课。她和小长子都喜欢南朝的语言。所以学的还不错。

这个叫长子的男孩子。在刚开始的几年里,还只是粘在她身边的一个男孩子。可是这六年来,他成长的很快,他和王子成了朋友,他随军队出外作战,他渐渐的威名远播,他被人们尊称为“博日格德”。是的,就是这个博日格德长子,也就是犬戎王军的大将军。他这些年就这样守在她的身边。他二十岁了,他没有成家,她二十四岁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嫁给他。她知道,她知道他也知道,可是她们两个人谁也不说。就这样在岁月的长河里一天一天的走下去。

月奴喜欢看到长子的到来,她更喜欢的是长子的兄弟。那个六岁的小男孩子。他叫昊儿。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这个昊儿。她一看到他和长子一起走到她的身边。她的心就不由的跳个不停,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没有问,也没有人给她说。

昊儿也奇怪,总是一到宫里就喜欢粘在她怀里。他的胖乎乎的小圆脸儿,他的黑溜溜的眼珠儿总是转个不停。

月奴也问过长子。怎么就他们弟兄两个住在将军府。他们的父母呢?看起来昊儿也要比长子小的多。他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吗?可是,看起来长子疼昊儿疼的不得了。还真的不好说呢?

长子没说什么,只是看眷她。还是雅琳奶妈说了,长子和昊儿的母亲是生下昊儿以后就死了。长子的父亲也为国战死。所以家里就剩两兄弟了。

这样,月奴就更疼爱昊儿了。她觉得昊儿真可怜,那么小就没有了母亲。

长子总是叫她公主。她不高兴,在私下里,她只让长子叫她姐姐。昊儿歪在她的怀里,听长子叫她姐姐,昊儿也跟着长子哥叫她姐姐。可是雅琳奶妈不让昊儿这么叫。长子也不让昊儿这么叫。他们都让昊儿叫她姑姑。

昊儿就不高兴的撅着嘴说,长子哥哥坏,他只许自己叫月奴公主姐姐,却不许他叫。他再小也是他的弟弟啊。是的,两兄弟把月奴叫成了两辈子人。月奴没有觉得奇怪。雅琳她们都觉得这很正常。好像昊儿天生就得叫月奴姑姑一样。

姑姑就姑姑,昊儿也叫的高兴。这一叫就是六年,人们都听习惯了。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来。

这一回,就是昊儿也吵着要来看大会。所以月奴才来了。不然,她是不会出来的。她总是喜欢呆在宝月宫里。她不想出来,她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呆着。她还是夜夜的做着稀奇古怪的梦。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快乐。她只有在看到昊儿的时候,才会开心的大笑。她就是拿昊儿没有办法。这小家伙吵着要来,她也就来了。

现在,她就坐在看台上,昊儿就偎在她的怀里。

第十八章 昊儿

“月姑姑,你看,快看。”

昊儿偎在月奴的怀里,指着场上的骑士大叫,笑的开心极了。

“小声点,昊儿,别叫王上爷爷听到了。”

月奴看着昊儿的小圆脸儿。恍惚有点出神。她不知怎么了,好像在昊儿刚才的笑脸里依稀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脸孔。那个男子好像也有着昊儿一样的黑眉,他也如此朗笑着,就好象有太阳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是谁?

月奴摇了摇头,她又这样了。这一段日子,她晚上总是做一个梦,一个纷繁的梦,一个有着一个明朗笑容的男子的梦。现在大白天的,她就从昊儿脸上看到了那个明朗的笑脸,这真是的,她是怎么了。她是疯了。

她又想到刚才,她那一瞬间,她几乎就想抱住昊儿,什么都不做,就是这样紧紧的抱着昊儿。她觉得只有抱着昊儿,她的心里才能得到安宁。

她这是怎么了?她真的有问题了吗?她为什么不去嫁人,她看来真的该嫁人了。

她太让父王担心了。

“月姑姑,哈哈。”

昊儿又抱着月奴笑起来,笑的犬戎王皱着眉头转头看了他一眼。

又是这个小南蛮。

犬戎王很是厌恶的看了昊儿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喜欢不起来这个小南蛮。他一想到当年,就是他几乎要了他的宝贝女儿的命,他就有一种想掐死这个小南蛮的冲动。还有这个小南蛮,他对月儿的粘乎也让犬戎王受不了。他一看到这个小南蛮这样的偎在他的女儿怀里,他就想到了那些屈辱的事情。他堂堂犬戎王的女儿,她偏就这样的不明不白的有了这个小南蛮。要不是女儿对这个小南蛮那样的喜欢,他不能明白为什么雅琳和博日格德长子对这个小南蛮看的那么紧。这些受过南人教育的人真的不能让人理解。

雅琳看到犬戎王的眼光,就走近月奴身边,不着痕迹的拉过昊儿。

“昊儿,来,到这边来。让你月姑姑歇一下。”

昊儿不情愿的来到了雅琳的身边。小孩子不知道什么,一会儿,他又被场上的赛事吸引了。到了博日格德长子下场的时候,他就不能控制的叫起来。

“哥哥,我的哥哥。”

他兴奋的叫着,雅琳奶妈抱着,慈祥的笑着,这个小家伙。他还真的是和长子亲着呢。说起来也真是的,这孩子也是个苦孩子。他生下来,他的娘就不记得他了。他的爹是谁,除了公主没有人知道。可是看公主这个样子,怕也许永远也想不起来了。

想来,当初王上,一眼看到昊儿就要把他摔倒死。还是她苦苦相求,说公主万一醒过来,不见了这个孩子,怕是不会活下来了。王上才网开一面,让她抱出去养育。

谁知道,后来的事远远超出了她的正常想象。公主醒了以后,居然什么都忘了,她忘了齐国,忘了棠府,忘了她的名字,她忘了那个让她怀了孩子的男人,她居然连这个她亲生的孩子都不记得了。

这可怎么办呢?

王上亲封她为宝月宫的主管。她是一步也离不开宝月宫的。可是王上也说了,他要他的女儿永远忘记过去的不幸。那这个孩子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宝月宫了。

谁来救救这个孩子啊?

她想着以前把这个孩子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公主,现在,她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她不可能为这个孩子做什么了。雅琳也没有胆子告诉公主这个孩子的真相。

怎么办啊?

正在雅琳发愁的时候,没想到长子来了。他在医师的精心看护下,恢复的很好。除了少了一条左臂,他一切都很好。

就在公主醒过来的那一天晚上,他也醒过来,他面对着去看他的雅琳,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雅琳带着他去见一面蓬蒿姐姐。

雅琳告诉他,他昏迷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他听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请求雅琳带他去见他的蓬蒿姐姐。

吓的雅琳不得不告诫他,在这里,以后永远都不能提蓬蒿这两个字。这里没有蓬蒿。没有什么南朝女奴。这里只有月奴公主。不然别说他见不到公主,就是他的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长子没有再说什么。他不再坚持叫着要找蓬蒿姐姐。他说他要找公主。

他就这样见到了醒过来的月奴公主。她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她居然记得他,她还记得他的名字。

听着她迟疑的叫出他的名字。

“长子。”

他的眼泪出来了。

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

可是,就是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子,他却又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在雅琳带着他面见犬戎王的时候,犬戎王听雅琳说了他为了公主断了左臂,在南朝他和公主就一直生活在一起。他在北上的路上又是怎么样的保护公主。

犬戎王很是感激他为公主做的事。

犬戎王就这样看着这个年轻的男孩子,犬戎王告诉他,他可以向王上要一个礼物,什么样的礼物犬戎王都会给。

他没有说话,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就想象以前那样呆在蓬蒿姐姐身边。不,现在是月奴姐姐身边。犬戎王看他什么也不说,就大笑着说,好,王的赏是一定给的,以后他只要想起来要什么就可以提了。只要是他说的,王上是没有不充的。

接下来,犬戎王就当着长子的面对雅琳下了那个可怕的命令。他要雅琳把那个孩子丢了。丢到草原上去喂狼。他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在公主的视线里。他要让她永远忘了那些屈辱。

雅琳怎么哀求都没有用了。

眼看着宫女抱来昊儿就要出宫去了。

这时候长子做出了一件让所有的人都不明白的举动。

他静静的看着犬戎王,淡淡的说,

“你说的是真的,我要什么你都会依我吗?”

“是的,只要你开口,没有我们犬戎给不起的东西。”

犬戎王哈哈大笑着,他还以为这个男孩子是不一样的呢?原来他还没有想好要什么,也许是想要的太多了吧。看,还是大神说的对,所有的人都是贪婪的。这个小南蛮也不会例外。

他看着这个十四岁的男孩子,

“说吧,要什么,没有本王不依的。”

“我就要他。”

长子手一指,那个抱着昊儿的宫女站住了。

犬戎王惊讶的看着长子,

“你说什么,你说你要他,你可知道他是谁?”

“你说过,只要我开口要的,你没有不充的,堂堂王上说话那是金口玉言,我再说一遍,我就要他。”

“你要他?你知道他是谁?”

犬戎王不敢相信的直盯着长子。

“是的,我就要他。王上,我要他,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我的兄弟,我母亲临死的时候叫我要一生保护他。我是南朝齐国的望族,我父亲身死,我和兄弟逃难到这里,幸得大王不弃,留我兄弟于此。长子当立志报效大王。”

长子的一番话,让所有的在场的人都听的心惊又心服。

雅琳眼含热泪的看着长子。真的不愧是公主的好朋友,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是的,他说的对。昊儿是他的兄弟。他们出身齐国望族,父母双亡。在这里投靠大王。

犬戎王在心里不得不对这个只有十四岁的男孩子高看一眼。这是个不一般的男孩子。长大了,他必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他要就给了他,反正只要这个小娃娃不要月儿身边出现就好。

“准了,但是本王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不能让这个孩子出现在宝月宫。”

“是,王上,他不会。他和我住在我们的府里。”

“你们的府?”

“当然是王上你亲赏。”

“你这个。”

犬戎王没说下去,他哈哈哈大笑了。

雅琳把昊儿送到长子怀里,她不由的舒了一口气。她也不想让公主想起在齐国的事情,她也想让公主一生都过的快乐。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公主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母子连心的道理她更是深知,万一哪一天公主想起来了往事,那她又如何去回答公主,她难道会说那个孩子被她的父王处死了吗?到那时候,公主又何止是伤心,想必也是不能活的。现在,这个结局真的是不能太好了。

就这样昊儿和长子住进了外面的府弟,到了后来,长子长大了,他多次随军出征,屡立战功。他被封为大将军,有着博日格德的称号。他和昊儿就又搬到了大将军府。昊儿一天天的长大了。如犬戎王所说,他没有到宝月宫里见过月奴,却是月奴在将军府里见到了他。月奴一见到他的面,就喜欢的不得了。当下就把他带到了宝月宫。看着这个小家伙一口一个月姑姑的叫着,月儿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笑容。犬戎王还能说什么。只不过,他还是看不怪这个小家伙动不动就粘到月儿身边的情形。可是没有办法。月儿喜欢,那小家伙也喜欢,他这个外人又能怎么样呢?

再说了,月儿虽然六年了,还没有结婚,但她也没有出过什么事。她还是老样子,过着什么也不知道的平静的日子。就这样犬戎王也就满意了。现在又看着月儿看着昊儿的笑,他还能说什么,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犬戎王看着此时正粘在雅琳怀里的昊儿还在不时的向着月儿甜笑,月儿也时不时的向着他笑。犬戎王叹了一口气,就随他去吧。也许这样对月儿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呢?

第十九章 梦里情伤

“灵儿,你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那个男人温情望着那个哭泣的女子说。

“灵儿,你相信我,快了,很快,我就会接你,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我们两个人给分开了。听话。”

那个男子心痛的抱着那个美丽的女子说。

“灵儿,我爱你。”

“灵儿,我想你,我想的想的心儿都碎了。”

月奴从梦中醒来,她的脸上挂着泪水,她的枕巾已经湿透了。她怎么了?她为什么哭了?她为什么会有着梦里那个女子一样的心痛?

月奴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六年了,这个梦就不断的纠缠着她。她不知道,有没有人象她这样子做梦。做的是如此的真实。

原来,就在六年前,她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还没有在意。她只是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是一个哪个长到那般年龄都会做的梦。可是,再往后,她就发现有不对的地方了。她做的这个梦虽然场面和事情都有所改变,可是不变的永远是那两个人。

那个男人,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的眼眸的男人。他永远在这个梦里,他有时候微笑,有时候发怒,有时候灸情如火,有时候又冰冷的让人战栗。他是谁?

那个女子,那个有着两弯如黛的柳眉,睁着一双子夜般的双眸的女子,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浮在唇边,她总是如此的柔弱,如此的怯懦。她是谁?

月奴想不明白。她知道梦里的这一对男女一定是一对情人。他们深深的相爱着,但是好像又爱的很伤心。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月奴不明白,她更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总做这个梦。她和梦中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她想到这里,微微的战栗了一下。她觉得梦里的那个女子长的和她真的好象。象的就象是一个人。她就是梦里的那个女子。是吗?

这个想法把她吓了一大跳。

月奴再也睡不着。她披上一件狐裘,走出卧榻,她睡觉不实,雅琳奶妈没有伺侍她的宫女都睡在寝宫外殿,现在,她从那个梦里醒来,那个梦困惑着她。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她就这样走到寝宫的花窗下,她望着深远的夜空。

这是寒冬的北国。北风凛冽,狂呼如虎狼在夜色里的长啸。花园里百花衰败,万物披银。风挟着雪花扑入窗上的珠帘,打湿了地上的红地毯。

月奴公主穿着狐裘犹不觉暖。更冷的是她的心。她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就是一种悲哀在她的心里,就是有泪窝在她的眼里。

她的心痛,是的,她心痛,她为什么会心痛?她又心痛什么?

月奴就这样久久的站在窗前,她不知站了多久。

有一滴泪在她的脸颊鬓边冻成了冰,却仍然是一滴泪的形状,如一枚晶莹的玉珠儿镶在她的脸颊上,她的眉上蓬着一簇冰渣,和她头上的白狐茸毛成了一体。脸蛋儿苍白,犹如一座晶莹的雪雕。

是的,那个梦里的女子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梦里的那个男子他又是谁呢?他现在在哪里呢?在梦里,那个男子一身的华服,可是那个女子却衣衫褴褛。

为什么,如果那个女子真的是她,她不是一个公主吗?她又怎么会衣衫褴褛呢?

那个男子是她的最爱吗?

如果她真的爱他,她为什么又不再记得他了呢?

如果他真的也爱她,为什么他会允许她忘了他呢?

他现在在哪里啊?

他还爱着她吗?

还是他已经忘了她?

那个梦里的女子如果真的是她。

那个梦里的男子一定是个贵族,他现在会不会正在深夜里拥红眠绿呢?在这样的深夜里,他会有一刻的时间想到那相女子,想到她吗?

月奴拉了拉狐裘,苦笑了一下。

为什么,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为什么这么偏生放不下呢?

如果她真的是梦里的那个女子,她一定也是不幸福的。因为在梦里,她见到的她总是流着眼泪。她总是如此辛苦,她总是凄惶恐惧。

那么,她又为什么还要去想这个梦呢?

也许这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现在的她不是活的很好吗?

这个梦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犬戎最尊贵的公主啊。就象她的族人所传唱的那样,

“月奴公主,月神之女,你是大漠上最皎洁的月亮,最柔美的星辰。星星再明亮,明亮不过你的眼睛。你的额上顶着月亮的光华,你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公主啊,就是月亮之神的女儿……你为什么不笑啊,我们尊贵的公主,你的笑就象太阳盛开在大漠……”

是的,你的笑就象太阳,这句话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她也这么说过。她说的谁?是说的梦中的他吗?

天啊,不能再这样想了。

忘了吧,忘了。

要知道自己是犬戎最尊贵的公主啊。她不但是她自己的,她还身负着犬戎子民的幸福。她……

是的,如果她这一生都不能为自己的幸福活着,那么就让她担负起她犬戎公主的使命,为整个的犬戎部族而活着吧

第二十章 齐王宫的早朝

曙光微明,晨色仍寒。齐王宫的金殿上幽扬的晨钟敲起。皇宫宫门大开,百官手执仙杖沿台阶而上。早朝开始了。

齐威王听着臣下的柬言,散漫的目光掠过百官,殿外千条弱柳垂青锁,满城春色晚苍苍。那杨柳低伏处,那弯弯小溪边,那黛眉轻敛,那眼眸波转……

“蓬蒿,蓬蒿……”

齐威王定定的坐着,喉间哽住,一股痛楚传遍四肢百骸。

“蓬蒿,蓬蒿……”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她……她在哪里?

她是化做了一缕幽魂飘荡在这天地间,还是早已经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了。她现在是谁?她还会记得他吗?

每个午夜梦回,他都听到那凄然的呼喊,

“因齐,救我,救我,因齐……”

那纤细白皙的手十指断裂,那样紧紧的扯祝蝴的衣袖。那眉眼凄然,那长发飘飘……

“因齐,因齐,救我,救我,因齐……”

那一天他打马赶到,高高的祭台上只有干涸的血,那空悬的绞架上只有孤独飘零的一缕长发……

那一天,她走了,她走的时候该是怎么样的痛?怎么样的悲凄?怎么样的挣扎?

“蓬蒿,蓬蒿……”

一股腥甜涌入口里,齐威王仰面栽倒在大殿上……

早朝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

第二十一章 齐王宫的秘密(1)

玉楼天半起笙歌,微风送来宫嫔笑语和花娇。月殿星影映孤灯,水晶玉帘半卷近山河。花间残影,月里嫦娥,夜色里谁是孤人一个,看廷中人独饮,无语对宫娥……

在这样的寂静的无人的夜色里,因齐一个人,他睡不着,他怎么能睡的着呢?

他又想起白天子靖给他的一个消息。

一个月前,魏国起兵伐赵,赵国和他们在父王时代就是盟国,赵国派使臣来求援,还答应以割让中山做为酬谢的条件。

出不出后赵国呢?

齐威王召集大臣们商议此事。

“我们不能救赵国,魏国此举是多年谋划而为,我们轻易出兵,万一失利,对我国是大大的不利。何况我王新立,国内正是百事待整之际。”

齐相邹忌不愿出兵。

“我们先王在世之时,就与齐国结盟,不救赵国将会落个不义的骂名,就是对我们齐国也不利。”

齐大夫段干朋极力劝说大家同意出兵援救赵国。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出兵与魏国为敌,对我们齐国又有什么好处呢?怕不是你得了赵国的什么好处了吧?”

棠公冷笑着说。

齐威王也看着干朋,他也想知道干朋能说出什么对齐国不利的原因来。在朝廷里敢和相国邹忌持不一样的声音的人并不多,干朋就是一个。邹相虽说是出了名的贤相,可是智人千虑必有一失,有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对齐国的朝事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威王看着干朋,示意他说说。

干朋看威王有意让自己说,就在朝廷上说开了。

“事情很明显,魏国占领了赵国都城,这对我们齐国又有什么好处呢?”

干朋说的对,大家显然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连邹相也点头。

接着干朋又说了他设想的具体的救赵方案。

他的方案就是暂不出兵去救赵国,而等魏、赵两国打的两败俱伤的时候,再直接去攻打魏国。先用部分兵力联合宋、卫两国之兵攻打魏国的襄陵,牵制魏国。从而达到围魏救赵的目的。

干朋的话一说完,大殿里群臣赞同。连邹相都连连点头称赞。

威王也很高兴,就采纳了干朋的这个建议。

殿上,他让田忌去具体部署这事。

事后,他找来子靖,安排他到赵国和魏国走一趟,看看两国的具体情况。打探一下准确的消息。他特别安排子靖到了赵国探望一下赵国平原君的如夫人庄姬,她也是莒国的公主,是因齐母后的亲妹妹。因齐是不能忘了她的。看她好不好,要是情况危机,就把她接来齐国与母后相聚也好。

一个月后,也就在今天傍晚,子靖回来了。他在殿上见过了威王,禀明了情况。

晚上,也就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他刚才又来了。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了威王寝宫中,当然做为练家子,威王在睡里也是警醒的,他在子靖一入宫就醒来了。他看着那个黑影来到了他的寝宫外,他看到那个黑影在窗外敲了三下窗棂,他就知道了这个人是子靖,他一点也不惊讶,这是他们师兄弟两个约好的信号,子靖都是这样给他带来一些私下里的信息。

他知道子靖这一趟赵魏两国之行,一定还得到了一些不能在大殿上说的信息。他想的果然不错。

子靖一开口就是他要给他说一个情况。他不知道能不能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威王因齐哑然失笑了。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这样说话了。他在他面前什么时候还有不能说的话呢?

可是,接下来,子靖说的一件事,的确超出了威王的想象。

子靖说这一次,他的任务出的顺利极了。他也见到了太后的妹妹庄姬。他还意外的在庄姬那里结交了一个朋友,那是一个莒国没落贵族的后人。在庄姬府第的七八天,他和子靖成了好朋友。他告诉子靖一个惊人的事情。

那就是她们的庄姬夫人在平原君府里并不得宠,不得宠的原因就是她不能生育,而且这是她们的家族病。庄姬夫人和齐王后的亲生母亲一族得有一种病。是隔代遗传,也就是莒国王后所出的三子两女,王子都正常,而两个女儿都不能生育。

子靖听的目瞪口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一个可怕的事实就是威王因齐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那么?威王的母亲到底是谁呢?

第二十二章 齐王宫的秘密(2)

子靖还听这个朋友说了一个更加匪疑所思的怪事。

那个人说,他的父亲是莒国的望族,因为获罪,全家抄斩。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逃了出来。到了赵国,两个人相依为命过的很困难。后来遇见了庄姬夫人,他入府为奴,妹妹碧儿入府为婢。两个人一直都在赵国过的不错。直到碧儿十三岁那年,庄姬夫人回国探望母亲,碧儿随夫人同行。后来,庄姬夫人回来了,可是妹妹碧儿再也没有回来。那是他见碧儿的最后一面。庄姬夫人只对他说,让他放心,他的妹妹碧儿是有了福气了。被同样回国探望母亲的姐姐莒国大公主,也就是当时的齐王后看中了,要了去。已经和齐王后回齐国王宫了。

这二十多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念妹妹的。只是再也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了。后来,有一回,他机缘巧合,见到了同时和妹妹一起被齐王后带进宫的同乡绣儿。绣儿已经是赵国的将军夫人了。这是又一段姻缘。从绣儿的口中,他听说了碧儿的事情。绣儿说碧儿已经死了。她是在一场大火里死去的。那场火起的很蹊跷。碧儿死了以后,没有人见过她的尸体。

绣儿还对他说了一件事。那就是碧儿在死之前怀孕了。也许这就是碧儿的死因吧。碧儿为什么会怀孕呢?她怀的是谁的孩子?这都没有人知道。绣儿说碧儿死之前是见过她一面,她好像想给她说点什么,可是可惜的是,什么也没有说。绣儿直到现在还想不透碧儿想给她说点什么。

“碧儿死的那一年就是王上出生的那一年。”

子靖看着威王因齐,说完了上面这一句话。

威王因齐久久没有说出话来。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

太不可能了吧。他的母后不能生育。那么他就不可能是他的母后的儿子。

王后不能生育,在宫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一般王后不能生育。都是哪个后妃生了儿子,由王后养育。视为正出。后来被立为太子,这样的事也很正常的。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个生子的后妃就一定会生活在宫中,而且还会有一个不错的地位。最起码也会被封为夫人。

可是,他呢?如果他是另一个后妃生的。那个后妃是谁?为什么宫里没有这么一个人呢?

他是齐王后亲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为什么呢?

如果齐王后真的不生育的话。那么他一定还有一个亲生的母亲。他的母亲既然不在王宫里出现。齐王后既然能夺人之子,又做的这样天衣无缝,那么这个女子不一定不会是一个后妃了。那么,她是一个宫娥吗?

她会是哪个宫娥呢?

她会是子靖嘴里的那个莒国人的妹妹碧儿吗?

那个碧儿真的死了吗?

她怎么样被人烧死的,被谁烧死的,她为什么会没有尸体呢、难道她没有死吗?她没有死,她又在哪里呢?

如果他,堂堂的齐国大王真的是那个叫碧儿的宫娥所生,那么他的父亲是谁?是齐国先王桓公吗?

因齐想不明白,他的头都要大了。

他真的没有想到。他要子靖去打探一下情况,以便备战。他却给他带来了一个这样的消息。

第二十三章 夜探仁德宫(1)

因齐再也不能等下去了。他知道这一切的谜底的都在太后的仁德宫里。

这一点,他很容易就能想到。他要夜探仁德宫。也许这对于一个国君来说是一件匪疑所思的事情。但他不仅是一个国君,他他还是江湖上有名的无影教的教主。这无影教在江湖上有名的就是两点,一个就是杀手组织,一个就是打探消息。在他的师父任无影教教主的时候,这个教里最著名的杀手就是他,现在的齐王因齐。当时的“无心杀手”。要不是宫里出了这么多的事,要不是他的母后这样的倾力打造他。他也许不会成为齐王。他更喜欢的还是纵情江湖。教里的最著名的包打听就是他的师弟子靖了。他们的师父在江湖上以怪出名,平生就收了这两个弟子。两个弟子从事的工作不一样,培养的方向也不一样。而且二弟子还必须一生服从大弟子。这就是他师父最怪的地方。子靖也是的,他自师父过世后,就忠心追随于因齐。一直到进宫,成为因齐的心腹。这个消息就是子靖打听来的,这样的消息子靖都能打听的到。看来还是师父培养的历害。这就是师父的高明之处。

夜探仁德宫,对于“无心杀手”因齐来说,那真的是小菜一碟,在这王宫里,还没有谁会是“无心杀手”的对手。就是纵眼整个齐国,怕也难寻敌手。

因齐下了决心,就毫不迟疑。他趁着夜色,避开卫兵,展开轻功,向仁德宫方向,几个起纵就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仁德宫里此时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的宫人都睡了。只有太后的寝宫里还有一灯如豆。

因齐几个起落就贴近了太后的寝宫,他也奇怪,这样的深夜里,所有的人都睡了。他的母后的寝宫里为什么还有灯,有灯还是这样的微弱的灯光。他的母后还没有睡吗?可是如果他的母后没有睡的话,为什么寝宫里一个宫人的影子也没有呢?难道他的母后没有让宫人伺侍吗?为什么呢?

因齐一个倒挂,把身形倒贴在了寝宫靠近太后卧榻的一个窗户上。他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室内的情况。

他的母后果然没有睡。

她没有睡因齐并不感到奇怪。可是让他大吃一惊的事发生了。

他居然看到了他的母后正在虐待一个宫人。

他的母后居然正在虐待一个宫人,他的母后啊,他的那个白日里一派优雅多的母后,她居然会这样的咬牙切齿的虐待一个宫人?而且看起来还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宫人。为什么?

齐太后高傲的看着纱帘后面跪着的那个执灯的俏丽瘦俏的身影。她冷笑了一下。是的,和她斗的女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的。想当年她贵为莒国公主,要不是她看上了当时在避难的公子小白,力劝父王保送公子小白回国继位,齐国的宝座上又怎么会坐上齐桓公呢?可是小白虽然依约把她接到齐王,她也贵为了齐王后,可是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还是宠上了蔡姬,宠上了辽姬,这些个贱女人。好在,这些贱女人都很短命,这可怪不得她心狠,谁让她们不知死活的和她抢男人呢?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千防万防,防得了外面,可就没防得住里面。该死的公子小白,他竟然爱上了她的贴身待婢碧儿。碧儿可是她从莒国带来的小丫头啊。她可是她的近身侍女啊。想来她可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家世渊博,地位显赫。她美丽如同娇艳如火的向日葵。可那个小丫头,她只不过是向日葵旁边的一朵不起眼的小小的皱菊。

可是,她居然就这样夺走了公子小白的心。她凭什么?就凭她那楚楚可怜的小样儿吗?可恨,可恨,这样的夺爱之恨,这样的背叛之痛?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这么大的齐王宫,谁都可以夺走小白视线,唯有她不可以。她是如此卑微,她是如此的不起眼。她不甘心,她永远也不会原谅她,永远也不会原谅碧儿这个卑贱的女婢。她要让她为了她的这个错误付出她的一生。不但如此,她还要她为了这个错误付出她儿子的一生。她要看着她痛苦,她要一点儿一点儿的从她的身边拿走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然后看着她痛苦的一点一点的死去。在她的面前痛苦而绝望的死去。

哈哈哈,这是多么快意的事啊!

第二十四章 夜探仁德宫(2)

因齐惊奇的发现他的母后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端庄,那样仁德。

原来,他的母后还是齐国的王后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太子的时候,他并不喜欢去王后的凤台宫,他的母亲,总是让他觉得太过严厉,没有一点儿让人亲近的感觉。对她身边的人责罚都是很重的,就是对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也不例外,他总是记得小时候母亲对他的严格。直到他长大了,他都不太喜欢去母亲的凤台宫。他当了大王以后,母后也由王后变成了太后,她搬进了仁德宫。原来的凤台宫就住进了他的王后,也就是太后的亲侄女莒姬现,现在的齐王后。

因齐不知道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母后给他找的这个王后,还是因为她住进了母后原来住的凤台宫的原因,反正他很少去王后那里。他一进去那个地方,他就有一种压抑的感觉。他一样也不喜欢到太后的仁德宫来。

他现在不是原来的太子了。他是齐国的大王了。他没有必要去他不想去的地方。

所以自他登基以来,他除了每日的例行请安以外,他就没有主动到这里来过一回。

象这样的深夜来访更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

可是,现在他来了。他来干什么?

他也说不好,也许就是为了找一个不可能找到的真相吧。

不过,看来今天这一趟也没有白来。最起码他看到了母后从来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居然是如此的残忍和暴虐。

这是因齐想不到的。

这么多年来。他想母后对他冷酷无情是因为这是王宫,是一个让人不能有感情的地方。这是母后为了他的早日成长。

可是,今天晚上,他看到的母后真的让他大吃一惊。原来也许一切并不都象他想的那样。

“哑奴,来。”

齐太后冷冷的叫着那个宫女的名字。

这个宫女居然叫哑奴,她是一个哑巴?宫里怎么会有一个哑巴宫女呢?

因齐惊奇的看到那个宫女在太后的面前发着抖转过了身。

接下来,他更为惊奇的发现,他的母后居然做了一个让他实在想不透的事情。

“你这个贱女人。”齐太后低声的叫着,语气里充满了怨毒。拨出她头上的金簪就一下刺进了那个宫女的肩膀。那个宫女痛苦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从身体的痉挛中可以看的出她正在承受着的深深的痛苦。

齐太后看着脸色扭屈的宫女。她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快意的笑。哈哈哈,她就是要让她痛苦,她就是要让她知道背叛她的下场。

“碧儿,你这个贱货。你该死,你该死。”

齐太后在心里狂喊着。

她为自己的这个阴谋而快意。谁都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宫中大火就是她一手策划的阴谋。

她恨她的近侍碧儿怀上了齐王小白的孩子。她恨齐王小白的无情,也恨碧儿对她这个主子的背叛。

在碧儿怀子的事情还没有揭开之前,她就一手策划了这个惊人的阴谋。

她的凤台宫在一天夜里着火了,火很大,很长时间才被扑灭,火灭了,没有大的人员伤亡,只有她的近侍,一个叫碧儿的宫女死在这次大火里。火烧的很猛,可怜的碧儿连个尸体也没有找到。

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叫碧儿的宫女并没有在这场大火里死去。她被齐王后暗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与此同时,大火把齐王后给吓病了。在太医的检查下,竟惊喜的发现王后怀了龙子。

几个月以后,王后产下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子。当时就被封为太子。这就是后来的太子因齐。也就是现在的齐王因齐。

谁也不知道,那个叫碧儿的宫女,就在王后生产的同时,也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一个男孩子。

齐太后恶毒的看着地下痛苦的抖动着身子的宫女。

过去的一切就象是一场梦。

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个碧儿,已经在一场大火里死去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死去了。只有她齐太后,知道她还活着。就活在她的仁德宫里。哈哈,一个又聋又哑的执灯女婢,一张惨不忍睹的面容,整天只能躲在那张黑纱蒙巾的下面。屈辱的活着。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不能不听她的。她的儿子,她的亲生的儿子可是在她的手心里捏着呢?

哈哈哈。

就是她现在去向人说,向他的亲生儿子说,有人信吗?会有人信吗?

齐太后走下卧榻,慢慢走到那个倒地的宫女前,她转了一圈,猛一抬腿,一脚把那个宫女踢倒在地上,她的一只脚就踩在那个宫女的一只手上。

那个宫女徒劳的扭动着身子。

齐太后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接下来,她又一手揪住了宫女的头发,使劲的摇晃着她的头。

那个宫女脸上的黑纱掉了下来,因齐在窗外惊奇的盯着这个宫女的脸。从这里,他只能看到这个宫女的左脸,他竟然发现这个宫女长的美极了。那张脸苍白、细致、小巧、居然有一种空灵,又有一种别样的柔弱。这是一张并不太年轻的脸。看上去已经近三十了。可是却依然美的让人无法忘记。这是一种不同于齐太后的美艳娇媚。而是一种脱俗清雅。

因齐吸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想不起来母后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宫女。

看她的年纪,一定也是在宫里呆了许多年的老人了。可是,他怎么就没有见过她呢?

她是谁,长的如此清丽的一个人儿。怎么可能让人忘记呢?母后的宫里有这么一个人吗?他为什么从来也没有见过呢?

“起来,装死吗?”

齐太后好像还不想放过那个宫女。她松开了踩着那个宫女的那只脚,那只脚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落到了那个宫女的胸前。这一脚并不轻,把那个宫女直踢的翻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倒卧在一个高大的高脚桌前。

因齐这一眼看的是直吸了一口冷气。那个宫女此时对着他的是她的右半面脸,天啊,这是一张人脸吗?

整面脸,满是伤痕,早已经分不清哪里是眉毛眼睛了,只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大坑叠小坑。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因齐不记得在母后的宫里见过这么一个人。

这样的一个人,一面美的象天使,一面丑的象恶魔。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不可能忘记的。

这个人是谁?

她为什么呆在母后的宫里?

她做了什么让母后如此恨她,要这样的折磨她?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不管因齐在窗外是怎么样想的。室内的两个人已经完成了她们今天的表演。

齐太后慢慢坐回到床榻上。脸上慢慢恢复一片平静和安祥。

那个宫女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慢慢的捡起地上的帽子和纱巾。她慢慢戴好这些,然后,她慢慢走向太后床榻里面的灯台上,小心的点亮了里面的莲花灯,然后,她又弯着身子,慢慢沿着墙壁一个一个灯的点下去。不大会,太后宫里就一片灯火通明了。

然后,因齐就听到了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是太后宫里的值夜女侍要来了。

因齐一个后翻上了屋顶,他隐身在一片黑暗里。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他看到了太后寝宫外的灯也一盏一盏的亮起来。这里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人间。刚才的那一幕似乎并没有发生过。

这太不寻常了。

这里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因齐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如果让他查到了什么不应该的事。哪怕那个人是他的母亲,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第二十五章 无影教总坛

无月照王城,无星风满天,霜凄万木风雨寒。野云万里原野静,风雨纷纷入万户,孤鸟声声夜悲鸣。在这样的夜色里,一骑黑马飞奔出王城,瞬间消失在黑夜里。

在离王城北二十里的一座大山的深处,有一个无名的幽谷,这里少有人迹。没有人知道这里就坐落着齐国著名的无影教总坛。

此时子靖正在教内的大堂里焦急的等待着无影教的教主“无心杀手”因齐。他已经叫教内的信息传手“飞鹰”传出了消息。想来这时候教主也该在来时的路上了。从王城到总坛,也就是二十多里路。因齐的黑马是不可多得的神驹,应该很快就到了。

子靖正在想着,就听手下传报,“教主到!”

子靖忙迎上去。才走到大堂的门口,就看到因齐卷着一身的夜的气息大步走了进来。

“你找到了?”

面对着因齐的问,子靖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因齐赞许的看着子靖,他就知道子靖不愧是教里最有名的包打听。在齐国还没有子靖打听不到的消息的呢。就是周围的国都里的事也都瞒不过他的耳朵。这这不得不让他这个大师兄佩服。

“人在哪里?”

“密室”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因齐在前,子靖在后,两个人默默无声的向大堂后面的密室走去。

走到大堂后面的一个柴房,子靖跨前一步,伸手揭开柴房墙角的一块大石碑,石碑的后面现出一个大洞来。顺洞向下有一级一级的阶梯。

还是子靖在前,因齐在后,两个人一直下到了下面的密室里。

密室的门在因齐的面前缓缓的打开了。

一个干净的石室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石室里没有什么多佘的东西,不过都是些桌椅,也都是石头的。还有一张石床。此时床上正坐着一个蒙着黑纱面巾的女人。

听到门响,那个女人站了起来。

从她的身形,因齐惊奇的发现,这个女人有几分熟悉。

子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关上了密室的门。他就站在密室的门外为教主站岗。

“你,你是?”

因齐开口了。

那个女人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身子颤了一下。她显然知道他是谁。也许她的这一生都在等着这个时候的到来。

她慢慢站起来,她缓缓摘下了她的面纱。

“啊,是你?”

因齐虽说心里也早已经猜测到了几分,可是真的等到了这一个时候,他还是有了一种震撼。

这张脸苍白、细致、小巧、空灵优美,又有一种别样的柔弱。这是一张并不太年轻的脸。这是一张让所有的人都不能说不美丽的脸。不要说,因齐也知道这张脸的那一面,背着他的那一面是多么的恐怖。这就是那一夜他在太后宫里看到的那个宫女。那个倍受太后折磨的宫女。

这就是子靖找到的真相吗?

这和因齐在心里想的一样,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不能相信。

“你是我的……”

他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那两个世界上最亲的字。

那女子慢慢走向前,她走到因齐的面前,她慢慢的伸出手,她摸上了他的脸。慢慢的,柔柔的,轻轻的……

慢慢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

因齐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了。有很多的话,他想说,他想问,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问不出口。他只是被动的被这个女子无声的悲痛震撼了。

直到那女子拉了他的手坐到了石桌前,他才如梦初醒。他看到了那个女子在桌上拿起了一支笔,她看了他一眼,就在纸上写了起来。

我看到你了,我又看到你了。孩子,我的孩子……

她写在纸上的字因为激动已经变了形状。

“我是你的孩子?”

因齐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睛,

“你说我是你的孩子?”

是的,我是你的母亲,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啊,我的孩子。

那女子继续在纸上写着。

“那你是谁,为什么?”

我是你的母亲啊,孩子,你是我亲生的孩子,是齐王后,是她从我的手里把你抢了去。

天啊,因齐看着桌子上的白纸黑字,他的头都要大了。天啊,他果然不是母后的孩子。那么他真的是这个宫女的孩子吗?如果他是这个宫女的孩子,那么他的父亲是谁,不会不是齐国的先王吧?天啊,怎么可能啊?

也许是看到了因齐脸上的表情,也许是母子连心,那个宫女一下子就明白了因齐的困惑。

她拿起笔,继续写着,

你是我的孩子,是我亲生的孩子,你的父亲就是先王桓公,是的,就是公子小白。你的父亲。只不过我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孩子,你不会是嫌弃你的母亲吧?

因齐看着这个深情的望着他的宫女,他摇了摇头,他怎么样会因为身份嫌弃她呢?

“可是,你怎么样会?”

孩子,你听我说,宫女继续在纸上写着。

原来,这个宫女就是莒国的贵族的后代,他们一家获罪抄斩,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逃了出来。后来,她和哥哥在赵国平原君府里安了身。

哥哥叫章青,她叫章碧,她在十三岁的时候,一个机缘她被齐王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带到了齐王宫。她成了王后身边最贴身的女婢。

到了她十六岁的时候,有一夜,齐桓公临幸凤台宫,齐王后正有疾,桓公不快的起驾回宫,就在这时候,因缘际会让桓公看到了她,她的清丽,让桓公一见倾心,就这样她被桓公宠幸了。等到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吓坏了。她知道齐王后终生不孕的秘密,她也知道宫里的妃子要是有了身孕就很难逃脱王后的迫害。她慌了,她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她想找个人商量,可是找谁呢?还没等她安静下来,噩运就来到了,她所在的女寝室失火了,大火烧的很大,在冲天的火光里,她以为她是必死无疑了。可是,她没有死,她被人秘密送到了一个密室里。在那个密室里,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她以为这回她是死定了。可是她错了。她还是没有死。就在她的孩子被人抱走的每二天,就在那间密室里,她被残忍的毁去了一半脸,她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再也没有人会认得她。

她被人送到了一个地方,她到了才发现,那个地方竟然是齐王后的凤台宫。凤台宫里也有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就是齐王后所生的太子因齐。她这才知道王后没有处死她的原因。王后就是想借她的肚子为她产子。这样,她才能永远保往她的齐王后的位子。

她不平,她想告诉桓公这一切,可是,她又错了。她低估了王后,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齐王,更别说说出真相了。就是她的那张脸,说出去谁也不会信的。只能给她带着杀身之祸。

再接着,齐王后把她拉到她的孩子面前,亲口告诉她,看吧,看吧,这就是你的孩子,可是,再也没有人会知道真相了。因为你以后再也不会说话了。

齐王后就这样当着她一个月孩子的面把一杯毒酒灌到了她的嘴里。她哑了,她不但成了丑八怪,她还成了一个哑巴。她能怎么办呢?

齐王后就那样冷笑着告诉她,从今以后,她就是王后身边的撑灯奴。她这一生都要伺侍着王后,王后说这就是她背叛她的下场。如果她敢有一点不满,她就会把她的儿子。王后没说下去,只是走下台阶,当着她的面把手放在了才一个月的孩子的白嫩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几把,孩子的胳膊一下就青了好几处,孩子痛的哇哇大哭。碧儿的心都要碎了。她知道她是斗不过王后的。为了孩子,她只有忍,她相信总有一天,她的孩子会登上王位,总有一天她们母子会有团圆的那一天。为了这一天,她整整等了二十五年,受了二十五年啊。

看着宫女写在纸上的那些个黑字,因齐的心都要碎了。那些字就象一个个的黑色的小箭一样的射向了他的心脏。他这才明白,那一天夜里他看到的是什么,为什么齐太后会对这个宫女那么恨。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觉得母后对他太严厉,有时候甚至是残酷了。原来,这都是她对自己的恨啊。她恨自己,可是她又毕竟养育了他二十多年,她的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对他的爱的。这就是母后一会对他冷一会对他热的原因啊。

天啊,怎么会是这样啊。

再没有这个时候让他感到难受的了。就象当初蓬蒿的死那样,让他的心痛不已。

这个世界真的是如此冷漠,这个世界真的是对他太过残忍。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样的不幸和痛苦,都来吧,来吧。

那一天,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样走出那个密室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野外走了多久,直到子靖找到了他。两个人在小山顶上枯坐了一个多时辰,等到走下山的时候,因齐的心里就想明白了。他不能怪他的母亲,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也不想去追究他的母后,她千错万错,可是她养育了他二十多年,她让他登上了齐国的王位。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想把他可怜的母亲碧儿接回王宫,他要封他的母亲为碧玉夫人。让她入主齐王宫,就让她住在离他最近的枫林苑吧。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上天并没有放过他。

等到他和子靖再回到总坛的时候,有一个可怕的消息正在等着他。他的母亲,那个可怜的碧儿,她已经上吊自杀了。她走了,她走的时候是微笑着的。她已经在这个人世间完成了她最后的任务。她走的毫无牵挂。

可是,她却留给了因齐无尽的伤痛。

所有的爱他的人都走了。所有的他爱的人也都走了。

他对她们是如此的留恋,可是,她们呢?她们却放下了他,走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这个世界里没有一点温情。

这是个残忍的世界?

第二十六章 疯狂的战车

因齐的心里矛盾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他的母后,那个在齐王宫里高高在上了二十几年的女人。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母后了。说起来,她还是害死他的母亲的仇敌,可是,就是这个女人,她却也养育了他二十五年。

这样的局面让因齐一时难以面对。

想了又想,因齐也不想对太后赶尽杀绝,他就派子靖到太后的仁德宫送给了太后一个礼物,他想当齐太后看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她自己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从此以后,只要她能在仁德宫里安生到老,他也不想什么,只要她不再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只要她不再以一个母亲的名义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要再这样的对他指手划脚,因齐想,他还是应该给她一条生路的。

至于母亲,她这一生都没有入主过齐王宫,想来,她也是不会在意这些虚名的。他就命子靖把母亲静静的安葬在这座大山里,就让做为“无心杀手”的他,为她守孝吧。她这一生都与王宫无缘,她只是他的母亲,他只是她的儿子。就这样单纯的关系。就这样,不要再让朝廷有什么动荡了。他才继位不久,想来她的母亲也是不想让他再去为了她大动干戈的。

他派子靖送到仁德宫的礼物是一块刻着龙纹的碧玉,那就是当年的桓公的贴身之物,是当年桓公送给他的母亲碧儿的定情之物。他相信,只要太后一见了这块碧玉,她就会明白一切,她也就知道她该怎么办了。她也就会明白他对她的心意。

做为一个大王的因齐,尤其是在这样的刚立之初,他实在是有很多的军国大事要做的。象母亲,象蓬蒿,她们都是他心里最深的痛,白天,他总是处理朝中事物,忙的不去想什么。只是在晚上,他的心就没有一刻的安宁,尤其是蓬蒿,她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她那样的死法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他是应该有能力保护她的,可是,他却让她……

他坐在大殿上,听着大臣们的讨论,他决定亲征,他要亲自出战,他要去打一场恶仗。这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他的心里没有一刻比这个时候更需要发泄。他渴望战争,渴望流血,渴望……

就这样在齐国的年轻的大王的一手操纵之下,齐魏两国发生了历史上著名的桂陵之战。

第二十七章 桂陵之战

这次大战,齐国出动了八万甲兵。田忌为主将,孙膑为军帅。齐威王亲自督战。这样的战争在齐国新君威王的时代是少有的。

但当时的魏国也不弱,他们拥有很强的战斗力。还有春秋时期著名的大将宠涓为帅。这是一场硬仗。说起来,不仅齐军北上赵国都城邯郸没有把握,就是这个计策也是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的。如果被宠涓识破,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事前,邹忌也多次向齐王进谏,希望大王能三思而后行,最好能缓一步。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年轻的大王就是听不进去。他一心就想着要去上战场,上战场,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声音,上战场,上战场……

面对着大王的决定,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下去默默的准备。

战前,田忌和孙膑在一起研究作战方针。田忌认为应该北上赵国都城,与魏军决一死战,以解赵国之围。孙膑并不赞成这种打法,提出了一个“批亢捣虚,围魏救赵”的作战策略。

孙膑的这一打法倒和干朋的见解大致相同。田忌认为这个计策好。威王不管这些,他只是想到战争,想到战场上去。他的身心都在呼喊着这场战争。

齐国的大军终于出发了。

第二十八章 无心杀手

威王坐在龙身凤纹的车子里,他就这样随军出征了。没有人知道在齐军到达魏都大梁的城郊时,这里离大梁还有二十多里地的时候,威王的大车里已经没有了威王的影子。

威王的车驾边站着他最贴身的卫士子靖。他守护的是一个空的车子。这个秘密只有子靖一个人知道。子靖知道因齐想干什么。他也知道他不会拦因齐的。因齐需要这场战争。没有比子靖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了。他也知道在普天之下“无心杀手”已经是罕有敌手了。在这样的战场上,是没有人能伤的了因齐的。

轻车锐卒,齐军的精兵以突然而猛烈的攻势扑入了魏国的大梁。魏王大惊,急召庞涓班师自救。田忌、孙膑立即把大军撤到桂陵,在这里齐军主力与宠涓大军展开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

尘沙蒙面,战鼓声声,旌旗招招,人喊马嘶,在这场大混战中。最令魏军魂飞魄散的是齐军大军中的一个蒙面黑衣人。那样利落的身手,那样冰冷的杀气,那样冷冽的气息,那样无情的夺命,那样诡谲的身影。这个人他仿佛来自于地狱,带着地狱的阴狠和冰冷,如此这样招招夺命。在他的前面是飞溅的鲜血和骇人的惊呼,肢体、鲜血、碎屑都在他的身前组成了一道血幕。他的身后是一具具倒下去的躯体。这里不再是战场上的争峰,而成了一个弱肉强食的屠宰场。

那个地狱里来的蒙面使者,只有他飘飞的黑色长发,和裂裂生风的黑色披风,在那里旋转,犹如平地起了一阵黑旋风。

有眼尖的齐兵看到了蒙面人黑披风上面飞舞的白头苍鹰,失声惊叫起来,

“无心杀手!”

这一声叫起来,齐军大振,魏人惊魂。

“无心一剑,夺命血闪,阎罗一笑,白幡展展。”

这是当时江湖上都知道的一句话,说的就是齐国的顶尖杀手“无心”他一出剑,就必有一人命丧黄泉。他一向冰冷,要是对你一笑,你就是保护的再好,你们这家的人也要准备给你办丧事了。不光齐国,当时的各诸侯国没有人不知道的。但从来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无心杀手”的来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齐国人。也有人传说他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后代,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能明确的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这个“无心杀手”向来都是重金才会出手,当然也有他自己高兴的时候。可是他一向是不问政事。今天居然出现在齐魏战场上,真的是太不寻常了。

“无心杀手”的名号一出,魏军无不惊恐退后,他的向前倒一时形成了一个空空的场地,可是谁又能逃的脱“无心杀手”的追杀呢?

战场上一时血雨腥风……

“杀,杀,杀……”因齐的心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他什么也不想,他的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那就是杀,只有鲜血和哀号才能平息他心里的狂燥。

血,血,血,只有血,只要血……

在血里,他看到了母亲的尸体,他看到了蓬蒿的泪眼,他看到了那高高的祭台上高悬的长发,他看到了那冷硬的祭台上的那干涸的血迹……

他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长剑,他的泪无声的滴落,在剑光血影里,一滴滴的泪都是血红的,和着温热的血流淌在他的脸上……

第二十九章 狂傲齐王(1)

一切都已经落尽,孤寂的战场,只有满地的血肉账幡,还有低空中盘旋不去的乌鸦,这就是战争。

谁是真正的胜利者呢?

说起来,战争中没有真正的胜利者。胜利的永远都是那些野心家,而人民只是永远的失败者。统治者总是在战争中失去和得到他们想得到的权力,而人民却永远失去了生命和亲人。

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齐威王,他坐在自己的在帐中也是没有一丝喜悦的。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完成父亲的霸业吗?为了一统天下吗?

一统天下之后呢?象显赫一时的商与西周,不也在晚风中敲响了他们的丧钟吗?

我呢?威王在问自己,他战胜了又如何呢?他又与谁来分享他的胜利与快乐呢?

没有比这一刻,威王感到了前所末有的无力与迷茫。

诚如一将成名万骨枯,这次战争唯一成就的也许就是孙膑了。他的兵法在战争中运用的如此得当。使的齐军顺利获胜。在齐国成就了他的权势,在列国也成就了他的威名。

子靖知道因齐的心情,他知道这是因齐宣泄过的真空时期,过了这几天,他也就会好了。这也许对他能从那个女奴的死里走出来是很有好处的。

战争胜利,班师回朝。

看看王城就在眼前了。威王在前,众将在后,队伍缓缓驰进王城,人民夹道相迎。欢庆他们军队的胜利归来,更多的人是欢喜他们的亲人平安归来。

威王进朝,封赏众将,犒赏三军。

经过这一战,齐威王感到孙膑其人确实不简单。要封他为大将军,可是孙膑不愿意,以残疾人不便出将入相为由,拒绝了齐王的封赏。只接受了一个军师的虚名。齐威王重此人品德。从此以“先生”相称,把他作为老师看待。并且命人日夜督造军师府。孙膑就暂时还住在田将军府里。

第三十章 狂傲齐王(2)

下了朝,威王回后宫。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惠儿了。想他威王现年二十五岁了。他的后宫嫔妃无数,妃子们也给他生了不少孩子。只是一直子息不旺。国师曾占卜过,说是他杀戮太重,故祸及子孙。他命中只有一子。所以后宫的妃子们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公主,就只有王后莒姬生了一个儿子。取名惠儿,今年有十岁了。聪明灵俐,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这也是他虽烦母后给他指定的这个王后,但也久久没有废弃的原因。

除了看看惠儿,他还想到后宫看的是他的母后,他想看看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

他刚回到后宫,就有宫人来报,太后和王后在太后的会德宫设宴为大王接风洗尘,请大王移驾。

他听了眉头一皱,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看到他的王后与太子和太后在一起。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他这样去见他的母后了。以后,她该知道怎么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还有他的王后,以后她也不能再到仁德宫了。他一边走着一边考虑回来,他就拟一道旨意,命令所有的人都不能接近仁德宫。就让他的母后在那里终老吧。

这时正是掌灯时分。仁德宫里已经是灯火通明,映照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晶莹的光芒,月光灯影里,那连番起伏的楼台庭阁,让人眼花缭乱。太后一向是如此,最讲究的就是个排场。

平时威王最厌烦的就是这个了。可是此时他也不讲究这么多的。他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没有什么意义的会宴。

走过曲折的回廊,一个大殿出现在面前,这就是仁德宫里的正殿宣仁大殿。此时这里正是歌声优扬,舞姿婆娑,热闹非凡。

随着内侍的一声传喊,

“大王到!”

殿内一瞬间静了下来。就见一个年仅十岁的少年跑了出来。

浓眉大眼,面白唇红,这就是威王最宝贝的儿子太子惠仁。

“父王,父王。”

他快乐的跑过来,一直跑到威王的身边。威王拉祝蝴的手。

父子两人进殿。

殿里正中坐着太后,旁边坐着王后,还有宫里的章姬、鞠美人也在场。

威王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原来宫里有这么多的嫔妃都是拍着太后的马屁过活。看着太后在宫里的影响力可比他这个大王大多了。

威王危险的眯起了他的眼睛。他只是沉着脸走进了大殿,他没有坐在太后身边的空位上。而是坐到了王后的对面,章姬的身边。害的章姬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王儿,欢迎你打了个大胜仗。给我们齐国增光。你父王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威王皱了一下眉,他听出了太后的意思,她在提醒他,你这个小子,你的江山是怎么来的,你可别忘了。没有我能有你小子的今天吗?你还敢拿那个玉碧给我。

看来,他想错了。他的母后,这个一直都以阴毒出名的老太后,她是不会心甘情愿的退出权力的舞台的。看来,他不能象原来想的那样了。他还得给他的亲爱的母后重新设计一个生活。

“嗯哼。”

齐王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抬头冷眼看着他的母后,他想看看她还想说些什么。她还有多少把戏要耍。

“王儿,来,喝了这杯庆功酒,这是母后敬你的。”

太后亲手斟了一杯酒,示意身边的宫女给齐王送去。

第三十一章 狂傲齐王(3)

威王看着那个托着盘子的宫女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那个宫女越走脸色越白,她的手也抖动的厉害。齐王认得这个宫女,她就是母后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宁馨。威王越过宁馨,他看到他的母后正在用一种端庄的样子看着他,那目光就象是在看她的一个宝贝,对是的,她的宝贝,她是宝贝的就是权力。她看他的目光就是在看一个实体的权力,而不在是一个人。

直到现在,他才相信他的母后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知道她会有动作的。只是他不知道她将如何对付他。她不会想到要用毒酒这样的愚蠢的方式结束他吧。

不过看眼前的这个样子,还真的有点象呢?

威王冷冷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宁馨,她的样子真的让人会想到她手里的酒绝对是有问题的。

看她的样子,她也是一个知情人了。那么还有谁也是参与者。

威王打量着大殿里的女人们。哈哈,真的有戏了。看来知道的人还不少呢?他是这里的女人们的男人,儿子,还有一个孩子的父亲,可是看样子,她们想让他死的人还不少呢?他这个齐王看来当的还真是失败啊。

看看太后的目光,那是看一个死人的目光。看来,她真的是很有把握致他于死地。那么,她一定是早有了周详的安排。她的心思一向如此。

威王在心里冷笑一声,只是他不知道在这个天底下,在这个齐王宫里还有谁能轻易的拿走他“无心杀手”的命。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母后知道了她要击杀的对象是名震天下的“无心杀手”的时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威王静静的坐着,他甚至有点微笑的看着宁馨向他走来。

“大王!”

莒姬叫了一声。

威王转头看向她。他的王后耐不住了。她还是出声了。威王看着他的王后,他虽然一向对这个王后没有情谊,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王后虽说是太后的亲侄女,但她生性胆小。如果没有她的姑姑,也许她早就消失在了这个齐王宫里,哪里还会坐到王后的位子。她应该没有那个狠心的。

可是王后的这一叫,威王明白了,王后也是知情的。那么她为什么会听从太后的指使。太后又是怎么样安排她的。威王转念一想不禁冷冷的笑了。母后一定是胁迫了王后,她一向是一个没有立意的人。那么母后给她的好处一定是他死了以后,齐王就是她的儿子惠儿的。而她就是永远的太后。没有女人再来和她争王后的位子了,也没有人能和她的儿子争王位了。

威王的心里气到了极点。他真的想不到,在这个王宫里,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们,她们想的永远就只是权力与荣华富贵。

他等着,他等着他的王后,看她还能说出什么。

可是王后只是叫了这么一声,她看到了太后冷冷的目光。她的脸色苍白了。她动了动嘴,只说出了一句话,那就是,

“大王,请让臣妾为大王跳舞助兴。”

“那,就有劳爱妃了。”

威王接过宁馨端过来的酒。他静静的望着他的王后淡淡的点了一下头。

丝竹响起来,王后舞起来……

第三十二章 狂傲齐王(4)

威王真的是从来也没有好好的看过他的王后,今天,在这里,他想他是该好好的看看他的王后的。因为很快她就会成为一具尸体了。他想他真的该好好的看一眼这个胆小的女人,这个为了他生了一个儿子的女人,这个一生都活在太后的阴影下的女人。

是她自己给自己选了一条死路,这也是不能怪他的。谁都知道威王是个谦逊的温和的人。可是所有的人也都知道“无心杀手“是一个多么冷酷的人,他接了任务从不会失手,他更不会放过任何背叛他的人。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其实就是一个人。

“大王,来,臣妾陪大王饮了此杯。”

章姬媚笑着把手中的杯子举起来碰了一下威王手中的杯子。

“好,爱妃有意。本王今日也高兴,爱妃,我们换饮如何?”

“谢谢大王。”

章姬软软的靠向了威王身上。把那杯酒端了过来。

威王微笑着看着场中的舞蹈,他的眸中有一抹凌厉的杀意闪过。做为杀手,他怎么能不一眼看出这酒的颜色是下了毒的。而且依他的经验,他断定那是极品鹤顶红。喝了这一杯酒,不会走出十步,必会七窍出血而亡。看来他的母后还是很快为他着想的。最起码让他死的很快,不会有太大的痛苦。说来还真的要谢谢他的母后了。

章姬的酒已经到了她的樱唇边,再往下来,就是她会从一个软玉温香的美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大胆,这是太后赐给大王的酒,你也敢喝。”

站在太后身边的宁馨大声的喝斥着章姬。

威王知道这是一定的。他知道好戏就要上场了。

“太后恕罪,臣妾无知。”

章姬吓的一下趴在地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娇媚风情。

威王冷冷的打量着宁馨,让她在他的目光里不由抖动了一下。

“好了,一个下等的姬妾罢了。此酒不喝了也罢。”

太后笑了。她招了一下手,示意惠儿到她的身边来。

惠儿笑着跑过去。威王看到舞池里的王后的舞步乱了一下。他冷冷的笑了,看她还有什么把戏,难道她也要把惠儿拉到这场游戏中。

“来,惠儿,你的父王生气了。你去给你的父王端杯酒,让你的父王高兴高兴。”

“是,皇奶奶。”

惠儿高兴的端过太后斟的第二杯酒。走到威王面前,

“父王,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好,好,惠儿。今天你也累了。让黄太傅带你回去吧。”

“父王。我?”

惠儿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后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听你父王的话,让黄太傅带你回凤台宫。母后一会就会回去陪你。听话。惠儿。”

惠儿看了看父王,又看了看母后,点了点头。他随黄太傅走出了仁德宫。

“王后,你来给本王捧酒。”

威王微笑看着他的王后。他要知道他的王后是不是也真的要他死。如果她也有此心,那么他也就用不着对她仁慈。

“王上,我?”

王后的脸一瞬间苍白。

“莒儿,大王让你捧酒,你还不快点。”

太后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后怔了一下,她抬头望着她的亲姑母。她知道她没有退路了。她要么让他死,要么让她的姑母死。

她慢慢的端起了那杯酒。慢慢的把它捧给了齐王。

这不能怪她。她可以没有齐王。因为这个男人从来也没有爱惜过她。在宫里,只有她的姑母才是真心爱她的人。没有她的姑母,她知道她什么也没有。她的后位,她儿子的王位。没有她的姑母,她什么也不能保证。她甚至不能保证她的儿子在这个宫里的太子之位。谁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让另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儿子。如果有那么一天,她和她的儿子,她们就可能什么也不是了。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永远不会有。

那么她还想什么呢?她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和她的姑母站在一起,杀死这个男人,就如她的姑母所说,这个男人死了,她的儿子也就是永远的齐王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会伤害到她的儿子。也不会再有人觊觎她的后位。

威王冷冷的看着他的王后,她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却又是如此坚决的捧起了那杯酒。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他的王后,她并不象他想的那样胆小呵。

“大王,请饮此杯。”

“有劳王后了。”

威王从王后手里接过酒杯,他静静的望着王后,

“王后,你真的想让本王饮了此酒?”

他深深的望住王后。他的王后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的发着抖,但是又慢慢的抬起了头。

“大王,这是太后赐给大王的庆功酒。是惠儿亲送,臣妾亲端的。大王,岂有不喝之礼。”

“好好,好一个岂有不喝之礼。”

第三十三章 狂傲齐王(5)

威王仰天大笑。笑的周边的人都不敢说一句话。这样的齐王在宫中并不多见。宫里的人见惯了谦恭有礼的齐王,从没有见过这样狂放的齐王,从没有见过这样恣意大笑的齐王。此时他的身上起了一阵旋风,吹的他的紫色的披风猎猎有声。让人没来由的有一种寒意涌上心头。仿佛这个已经不是他们的大王了,他是一个新的男人,是一个从战场上刚下来的恶魔。

威王端着酒杯一步一步走到太后的座前,他就这样邪魅的望着他的母后,他把那杯酒一直举到太后的脸上,

“母后,你说本王该该喝了这杯酒?”

然后,他不等惊异的太后说出一句话,就一把抓过太后身边的宁馨,一手掐祝糊的嘴一手把那杯酒灌到了她的嘴里。

然后,他看着一脸铁青的太后,和一脸惊恐的宁馨。他纵声大笑。

宁馨扭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水从她的七窍里流了出来……

“来人,杀了他。”

见事已经败露的太后,大喊一声,她身后的厢房里窜出了一队身着黑衣的男子。威王看他们的身手,有几个还真的不错。在王宫里也是一流的高手了。看来,太后为了今天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杀他是志在必得了。

“上,”

太后狠毒的看着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大王。她恨,她恨她没有早一点除掉他。她恨那个碧儿,她居然能逃得出她的仁德宫。她没有想到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会有今天。一直到那个玉碧被因齐派人送到她的仁德宫。她才知道她错了。她没有退路了。她本来还想让他当了大王之后,她能独掌大权。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真的看不出来,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大王,她被着她还有这么一手。她一直都以为他是在她的掌握之中的。今天看来并不是这样。今天的因齐让她害怕。她觉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杀死他,她决不能让他走出她的仁德宫。她相信不会多久,齐王宫就会传出大王暴病身亡的消息。到那时候,她就会拥立惠儿即位。她的那个生性胆小的侄女是不足道的。到那时候,她又可能独掌齐国大权了。

“杀,上,弟兄们,上,杀了他太后赏金万两。”

一个为首的络腮胡子的蒙面大汉显然是这一伙人的头,他大刀一指,众人都挥刀而上。吓的殿里的女子们都尖叫着跑了出去。

威王冷冷的一笑,他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杀过来的大汉。他手一甩,丢掉了手里的酒杯。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做的。下一个瞬间,人们就看到了他已经到了太后的身边。吓的太后惊恐大叫。幸好太后身后的那个近侍拦在了太后的身前。从他的服装上看,他也是一个武功不弱的人。

威王点了一下头。真的看不出来,他的母后的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些个高手。看来,他的母后可真的不是一般的人物。要不是她死也猜不到他的另一个身份。那么就凭一个齐王的大王,今天他真的是非死不可了。

他玩够了。他不想玩了。他要他们都死,所有的胆敢背叛他的人都得死。

下一刻,谁也没有看到那把剑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抽出来的。它就象一道刺目的闪电,在黑色的旋风里飞快的转动着,哀号、鲜血……

一转瞬间,站着的人几乎都倒了下去。倘大的宣仁大殿里,只有威王和太后,还有那个络腮胡子还站着,所有的人都倒了下去。都成了一具死尸。

那个络腮胡子不敢相信的看着成了血人的威王,他这时候哪里还是一个人,他看起来就象是刚从地狱里归来的恶魔。夺命的恶魔。络腮胡子瞪眼惊恐万状的看着威王,手指着威王手里的长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无心杀手,无心杀手,无影无心,无影教教主无心。无……”

他的话就这样断了,他没有来的及说完他的话,他就倒了下去,他的咙间有一抹血迹,那是无心杀手的绝招一剑封咙――夺命一杀。

他不是见过这一招的唯一的人,而是见过这一招的人都成了鬼。他见到了,他也成了鬼。

“无影无心。”

太后瘫坐在了卧榻上。她知道什么都完了。她知道无影无心。那是江湖上最诡谲的一教。教主“无心杀手”最为厉害,他有着无影无心的名号,并不是没有讲究的。说他无影,是说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成了鬼。所以叫他无影。说他无心,是他只知道杀人,从来都是一剑夺命没办法,听说直到今天还没有听说过哪个人躲的过“无心杀手”的夺命一杀。他的剑下从没有活口。所以江湖人送“无心”的称号。

可想太后一听到络腮胡子叫出“无心杀手”的名号,心里是如何的惊恐了。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大王什么时候成了一个杀手,而且还是江湖上的绝顶杀手。

但是什么都晚了。她还来不及想明白因齐是怎么学得这一身的功夫,怎么样成了杀手的这件事。她的眼前就一黑,她就这样睁着一双不甘心的眼睛走了……她的喉咙上有一道血痕,那是“无心杀手”的成名绝技“夺命一杀”。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仁德宫里的宫灯还闪着夺人心的暗红。

第三十四章 血染凤台宫

清冷的月影淡淡的映照着这个冷漠的世界。夜色里花园里的花的香气弥漫在宫中,和着这淡淡的月光,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粘稠的网,把所有的一切都罩在了这个大网里。此时宫里的一花一木,都不再象白天那么清晰,倒有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在这个夜里,花、草、石它们都有了一种模糊的幻梦般的色彩。似乎每一样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使人不能呆在里面,有一种想要窒息的感觉。

如果你仔细的看一看,你就能发现今天的仁德宫有着一点是与往日的仁德宫不一样的地方。太静了,静的有点怕人,越往里走,还有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就是宫里花的香气也掩不住。

这时,在淡淡的月影里,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了,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在月光和暗影的交相辉映里,那人犹如天神,又如魔域里跑出来的恶魔。他就是威王因齐。

此时,他正从仁德宫的宣仁大殿里一步一步的走出来,他的紫袍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的脸色是冷峻的,没有一丝的表情。

他手握长剑,走出宣仁殿,走出仁德宫,一路向凤台宫走来。他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王后莒姬。在刚才的那场混乱中,她走掉了。她居然胆敢跑出仁德宫。威王心里的怒火在烧,他那时只顾的太后,他的眼里只有太后,他没有看她一眼,他一直以为这个胆小的女人是没有胆子走出仁德宫的。可没想到,她还真的跑掉了。是哪个大胆的奴才把她扶走了。她能去哪里,她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凤台宫。她会以为经了这件事,她还能逃得出命来吗?

所有背叛他的人都得死。她也不会是个例外。

别说他无情,他已经给了她选择。是她选择了让他死。那么如果他不死,她就得死。是她选择的,这怪不得他。

威王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凤台宫走去。

仁德宫到凤台宫的走廊上,都站满了手执兵器的虎贲。他们都看到了他们的大王面色铁青,手握长剑,杀气腾腾的向凤台宫走去。他们没有人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看到仁德宫里宣仁殿上的血迹和尸体。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知道这不是他们该问的。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大王,服从大王的命令。

现在大王完好的站在他们面前,大王也没有吩咐他们什么,他们自己不会给自己找事情。看到大王向凤台宫一步一步的走去。他们都知道大王这是去找王后。他们也都看到了刚才王后在一个男侍的扶持下仓惶的跑了过去。太后死了,王后和大王又是这个样子。傻子也能看的出来,这是发生了大事情。更不是他们这些虎贲该问的了。

他们只是看着大王一步一步的向凤台宫走去。

子靖也来了,他站在走廊里,站在那群虎贲的前面。他一开始就知道太后和王后的阴谋。他也知道这里没有他管的事。他更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师兄“无心杀手”来说真的是小事。可是这里却有着亲情在里面。这就不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插手的了。

子靖看到因齐这样的表情走出来,他就知道一切都成了定局。他也知道因齐这是想干什么。他也想对因齐说,留王后一命吧。为了太子。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他知道做为师弟有时候他什么都可以说。可是做为臣子,王上想做什么就不是他一个臣子该说的了。何况这又是王上的家事。

威王就象没有看见廊下的虎贲,也没有看子靖,他谁也不会想看。此时他的心里只有怒火,只有愤恨,只有血才能平息他的怒火。只有血,只有背叛者的血才能让他的心平稳下来。

是的,王后,她该死。是她自己选择了死亡。这怪不得他。

威王走进了凤台宫。这里灯火通明,这里却没有一个宫女。这里也静寂的怕人。他眼里也没有人,他眼里只有凤台宫的台阶。他一步一步的拾阶而上,他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凤台宫的大殿里。这里也是没有人,只有灯在燃烧着,只有如血的烛光在一闪一闪的发着诡谲的光。

他走过凤台宫的正殿,他走向了王后的寝宫栖凤轩。这里也没有一个人影。这里也静的吓人。他慢慢的走,他穿过大殿通往寝宫的走廊,他很快就要走到王后的寝宫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细细的声音。象是捂着喉咙发出来的。是哭声,是女人的哭声。

他冷冷的笑了,此时哭是不是有点晚了。

他走进了栖凤轩,他看到了一幕他到死也忘不了的情景。哭的人不是王后,是王后身边的贴身宫女如云和绿姬。王后呢?王后已经死了。

她仰卧在栖凤轩的地上,她的嘴角有一丝紫血渗了出来,她的一只手还握着一只酒杯,她死了,她是服毒死的。她就知道王上是不会放过她的。她从一入宫就知道,她怕他,他的心里也没有她。永远也不会有她。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在这个深深的宫院里,只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依靠,那就是太后,她的亲姑母。只有一个人是她的希望,那就是惠儿,现在的齐国太子,末来的齐国大王。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完了。姑母完了,她就完了,她完了,惠儿也就完了。她不能想象她走了以后,在这个深深的寂寞的宫院里,她的儿子,一个没有母亲的太子,他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的。深宫自古多寂寞,王家由来少恩情。出身王世的她早就看惯了宫里的权力之争,兄弟相残。

胆小如她不也走出了这一步了吗?

在这样的深宫里,又有谁能够避免这样的命运呢?

所有她走了。她自己走了。她自己选择的路,她无悔。

只是可惜了惠儿,他才十岁,却也要陪着她这个没用的娘走了。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他。那个神一样的男人,那个一直对她极为冷酷的男人。那个直到她死都没有对她动过一丝丝感情的男人。他来了,他来了啊。

他来了,这一次他不是来宠幸她的。她已经记不起来有多久,他没有到她的凤台宫来了。他来了,这一次她却不用再梳妆打扮去欢迎他的到来了。这是第一次,也是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这个男人,他从来也没有爱过她。那么,她爱他吗?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另一个英俊温和的面孔。那是她的表哥。莒国的七王爷。是的,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也没有爱过这么一个冷酷的男人。那么,今天,她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就了了。

她在最后的一点意识里,清楚的看到了他高大的身影,他正跨过栖凤轩的台阶,他正朝着她走来。她也看到了,他手里的长剑。呵,不用了,真的没有必要了。他还是不了解她的。她怎么会在那样的失败后,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她怎么会等着他提着剑来杀她呢?

在最后的一抹意识里,她看到了他的脚步停在了那片猩红的地毯上。她知道他为什么会站住。她知道这时候他的心是多么的痛。是的,她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这种痛她刚刚才尝过。

是的,她知道他视线的尽头是他们共同的最爱。那就是他们的孩儿惠儿。是的,齐国的惠仁太子。十岁的惠儿。他们的儿子。死了,此时,他正躺在她的怀里。她把他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她不想让他痛。是的,他会痛,她要搂紧他,她不要他痛啊。她的儿子啊。

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变黑了。她知道她要走了。她看到的最后一点亮光就是惠儿头上的金冠的亮光。是的,惠儿……

半个时辰前,凤台宫的栖凤轩里。她,齐王的王后,莒姬抚着胸口正坐在椅子上喘息。

“王后,怎么办呢?”

贴身宫女如云流着泪惊慌的说。

“王后,我们走吧,我们带着太子走吧。”

绿姬倒还有几分镇静。

“走,往哪走。”

莒姬苦笑了一下。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在她同意了姑母的计谋的时候就想好了的。

“如云,去把我放在碧玉橱里的青玉瓶拿过来。”

“王后,没什么。那是先王亲赐的酒。去拿来。”

如云想也是,王后现在真的需要喝一口酒压压惊。

“绿姬,你去把太子带来。”

“王后,去做。”

王后从来没有过的镇静和威严让绿姬和如云面面相觑。她们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王后。可是,这样的王后也是让她们害怕的。她们只有照着王后的做。

惠儿带到了。他刚读了夜书,就要睡了,不知母后叫他来干什么。这样的事从来民也没有过。不过,他还是快乐的。今天本来就是一个快乐的日子吗?

王后把惠儿抱在怀里,亲了一下,让他坐在她的对面。

“母后,叫孩儿来有何事?”

“赔母后喝一杯,咱娘儿俩说说话。”

“好吧。但听母后的吩咐。”

“如云,去传几道膳来。”

如云回一声,就出去了。

“绿姬,你让外面的宫役们都睡吧。我想静一下,只留你和如云两个待着就行了。”

“是,王后。”

绿姬出去向宫人安排去了。她知道王后今天的心情不好。她想还是让王后单独和太子在一起呆一会,也许对她会有好处的。

可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她们回来看到的不再是王后和太子,而是死了的太子和嘴角流着黑血的王后。

王后服毒了。她在死之前,居然先毒死了太子。这是让如云和绿姬怎么也想不到的事。

这是那个胆小仁慈的王后吗?

这是那个温良谦恭的王后吗?

王宫真是一个让人想不透的地方。

王后死了。她死的是如此的残忍。

她带走了惠仁太子,她带走了齐王唯一的儿子,她带走了齐国的希望。

谁说她是一个怯懦的女人,她真的做到了让他最痛。她恨他,直到死,她都恨着这个男人。

威王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们的身边的。他就这样傻傻的呆立在栖凤轩的寝宫里,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王后怀里那个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孩子。

“惠儿,惠……”

他在心里狂吼着。在这个世界上,要说他最爱的人,最在乎的人。也就只有三个人。

一个是他的蓬蒿,一个是他的母后,一个就是他的唯一的儿子。

可是,蓬蒿死了,她死了;母后呢?她背叛了他。现在她也死了。儿子呢?惠儿呢?在前一刻他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是,现在他也死了。

是的,死了,都死了。死了的好啊!

他又想起太卜占卜的那个古怪的卜卦,他这一生杀戮太重,会祸及子孙。他命中只有一子。他这一生如果不能找到能破解他“九天孤命”的人,那么他注定要孤身到老。一生也没有人可以亲近他。

是吗?是这样的吗?

他注定要孤老到死吗?

不是吗?惠儿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惠儿他死了。

啊!啊……

王宫里所有的人在那一夜都听到了栖凤轩里传出来的那一阵悲凄苍凉的叫声……

第三十五章 九天孤命

四年,四年在人类的长河中也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可是对于齐王宫里的人却是度日如年的四年。

这四年里,所有齐王宫里的宫女仆役们都胆战心惊的生活着。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的,他们的大王变了,变的越来越可怕了。

那一夜,四年前的那一夜在齐国成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那一夜太后、王后和太子都仙逝了。王宫里的内卫一夜之内全被换了一个遍。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也没有听说过那些人到了什么地方去了。那一夜在齐国的历史上永远成了一个谜。

要说,只有一个人也许能对那一夜的事说个一二来,那个人就是王宫里的虎贲头领,同时身兼齐国大司寇,掌管刑罚的子靖了。

可是,那也等于没有一个人知道了。谁不知道子靖大司寇是王上的贴身护卫。他只听王上的话,是王上的死士。

那一夜永远成了谜。

但是,大王变了,这是有目共睹的。

这四年来,他们齐国真的是变化很大。威王招纳了一批军事人才。但是他却并不重用那些治世的贤人,他最重的是军事人才,他是那么的热衷于战争。这些年里,他带领着齐国的大军四处征战。联合了赵、韩同魏国发生了多次战争。规模最大,最让人胆寒的就是马陵之战。这是齐国继桂陵之战后的又一次大的战争。

黑色的天幕,耀眼的火光,震天的喊杀声,人的惨叫声。这都组成了马陵之战的战场。而那火光血影里,那黑色的旋风,那闪亮的长剑,那样夺命的一杀,那是“无心杀手”。他几乎出现在齐国的每一个大型的,残酷的战场上。他几乎成了齐国的战神,他也成了魏国和列国的噩梦。魏王已经出到十万两黄金要他的人头。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魏国人不知道,齐国人也不知道。因为他总是在战场上出现,又在战场上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了。

他的出现是一个谜,他似乎并不是为了权和利进入战争。他似乎只是为了战争而来,为了杀戮而来,他就象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只为了血腥而活着。

四年征战,齐国声威大震,诸侯慑服。但也为齐国种下了祸根,列国无不恨齐入骨,天天想着哪一天那个好战的齐王又会打到他们的国门前。

可是他们的大王呢?

他除了战争外,他对什么也不感兴趣。

他不在战场上,就是后宫里,他把国事都交与了邹忌。再也不理朝政,一天到晚,只在后宫与嫔妃们淫乱。宫里出来的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年轻的大王,现在变的性情怪异,阴晴不定.刚刚还宠幸的美人,一个不高兴,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疆硬的尸体.就是对位高体尊的妃子贵人,也不例外.吓的临淄城里的众卿士人一提起齐王选妃无不战战兢兢.深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了去.

最让人心寒的是,这些年来,宫里的妃子们再也没有哪一个人为王上诞下子嗣。别说太子,就是一个公主也没有。先前的妃妾所生的三位公主都慢慢长大了。十四岁的长公主和十三岁的二公主都以政治联姻的目的分别送入了赵国与韩国。宫里只剩下了年仅十一岁的小公主玉仙。听说王上正打算与楚国联姻。小公主正是下一个联姻的对象。而那个楚王,听说都已经是五十三岁的高龄了。齐王的无情真的是让人心寒。

齐王不喜欢孩子,这是宫里的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些年来,宫里的妃妾们没有诞下一个孩子来。是事出有因的。听说齐王每临幸一人,就必有专门的膳夫”送上一碗特治的膳食。那就是专门为宫里不该怀有王上子嗣的妃妾们净身用的。

这四年来,没有一个女人能例外。就连王上最宠爱的“玉苑夫人”也不能例外。她还是当初刚进宫时,怀过一个孩子。可惜在五个多月的时候流了。还是个男胎。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怀过一个孩子。再后来,就是那一个灾难性的夜晚了。从那以后,所有的齐王宫里的女人再也没有可能生下王子公主了。

在齐王的眼里,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别看她们一脸的柔美,谁也不知道她们的心里真正在想着什么。也许她们的心里也在想着杀死他呢?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女人真正的爱过他,那就是他的亲生母亲碧儿和那个精灵一样美丽的女奴蓬蒿。可是,她们都死了。

在这个世界上,看来他真的象太卜所说的那样,他真的是“九天孤命”的人。他注定要孤身到老。一生也没有人可以亲近他。

是吗?

如果上天已经注定是这样的结局,他为什么还要想什么爱呢?没有人爱他又如何?他是齐国的大王,他不需要谁的爱,在这片土地上,谁的命又不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呢?

只是他没有儿子,这倒比没有女人要重要的多了。没有儿子,他的江山由谁来继承呢?

如果真的要如太卜所说,他只有找到能破解他“九天孤命”的那个人,他和她生下的儿子就是可以继承他的江山的人。那么,那个女人是谁?她在哪里?她为什么能破解他的孤独之命呢?

他又该怎么样找到那个女人呢?他也这样问过太卜,可是太卜说天机不可泄露。机缘一到,他就会见到那个女人。真的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吗?天下的女人还有谁会爱上他?天下有这样的女人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讨厌他身边的这些女人。他见到她们的笑,他就没来由的烦心。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她们。他即使是“无心杀手”以前他也没有这样无缘无故的杀过人。可是,现在,他却杀了。几乎每一个月就会有一个嫔妃死在他的剑下。他的心里烦燥极了。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他只是渴望血,似乎只有血,鲜血才能让他平息下来。

他想也许这就是太卜所说的他命定的运数。他就该这样的嗜杀,就该这样的孤独一生。

可是,他停不了手,他只有杀,杀……

他宫里的嫔妃越来越少了。有多少年了。他没有再向宫里进一个嫔妃。有六年了吧。自从在那个朦胧的月夜,他见到了潭中的那个让他惊为天人的蓬蒿。他就再也没有动过心思去管他的后宫。这六年来,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玉苑夫人,那个他把她当成了蓬蒿的玉苑夫人。

这些年来,他几乎杀光了当年的那些嫔妃,他就是从来也没有动过要杀她的心思。他不想杀她。他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只是在心魔难耐的时候,他就会来到她的那儿。坐在烛光月影里,静静的听她弹一曲,在月影里看着她的侧影。在静静的午夜时分听她细细的说那个她的贴身丫头蓬蒿。这是他和她两个人的秘密。他怎么会杀了她呢?他要是杀了她,谁又能象她那样让蓬蒿的影子慢慢的来到他的身边,赔他度过这么多难耐的夜晚呢?

可是,她也不能拥有他的子嗣,因为她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可以破解他的命格的人。因为太卜对于那个女人,他就只给他占卜到一句话,那就是“落雪峰冷,月宫执杵;寒冰戎敌,有凤来仪。”

寒冰戎敌,显然昭示了那个女子的来处。落雪峰冷,月宫执杵是说的什么意思呢?是那个女子的出处吗?是她的名字吗?可是,他怎么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知道,那意思是说,那女子必来自于外族。那么是哪个族?是公主吗?还是?

他不知道。也许只有上天知道吧。

第三十六章 齐王纳妃(1)

深夜的齐国的相国府,邹忌、棠公、田忌都在。他们都是齐国太师、太傅、太保一类人的物,是在整个齐国除了齐王就是最大的人了。他们这个时候在这里又是这样的表情,那就一定是齐国的大事了。

而这个大事就是与齐王有关的大事。那就是齐国的后宫。说来这样的事原本都是太后的事,是王上的家事,他们也是管不着的事。又不是册封王后,他们又说这些事干什么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不说说真的不行了。

太后不在了,谁来管这个事啊。

王后也不在了,后宫谁是主人?齐国如此泱泱大国之母,真的是威严扫地。

这都不说了。可是齐国无后,这是多么可怕的事。自从仁惠太子走了以后,王宫里竟没有一个嫔妃诞下子嗣,这真的是不能不说了。王上再这么下去,齐国的天下谁来传承啊。

这些老臣们今天聚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大事。齐国的一等一的大事。

几个人商量了一夜。说定了第二天进宫见王上。邹忌主事进谏。他们在后面扇风。他们还找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就是太卜,在关键的时刻,他就会起到最大的作用。

歌喉清亮,舞态婆娑……起舞处莺飞燕转,纤巧流云。

纤手回旋,调弦成雅音清韵。作新声,好一首出尘雅韵。

琴弹古调,舞成新图。众美和群芳争艳。

此时的齐国皇宫元合宫太和殿内正是一派笙歌艳舞,舞欢酒浓的人间香艳地。齐国29岁的大王齐威王妣因齐正在高高的殿堂上坐着,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衣红体香。他的左右坐着两个姬妾,他的怀里还偎着一个美女。整个的画面香艳的让人不敢想象,这是堂堂的齐王宫的大王的寝宫。年轻的齐王笑眯着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有一种冷冷的寒从里面透出来。他没有这种年纪人的那种朝气,倒显得阴毒持成。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怀里的美人更不会知道。她们的脸上尽量的堆满最柔美的笑容。她们使出最大的媚态,她们只是想让这个掌握她们命运的阴冷的男人能开心一点。这样,她们的命也许就能活的长一点。可是她们真的不知道她们这样做能有多少用处,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那个变成尸体的人会是谁。

“王上,喝了这一杯,啊,王上,喝吗?”

丝萝娇声的劝着齐王,一边一只纤纤玉手就把一杯玉液酒送到了齐王的嘴边。

齐王把目光从舞池里收了回来,他的眯着的眼睛在看到丝萝脸上的那一瞬间,就变的冰冷,让丝萝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她的脸色不由变了,她不知道她又哪里做错了。也许是她刚才的这一句话说的不好吗?也许?谁知道呢?难道大王生气还要理由吗?也许什么也没有,只是大王心情不好?可是刚才大王不还笑的那样?天啊,谁来救她?她不想死啊?

“齐王冷冷的目光在丝萝脸上打了一个转,这个该死的外族女人,她真的不知道吗?她就不知道他是不能看到有人这么样给她端酒的吗?她该死,他是不会再喝女人端的酒的。他又想到了那个黑暗的夜晚,他的王后也是这么笑着劝他喝了那一杯酒的。女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他的手握向了他腰间的长剑,他又要杀人了。他总是这样,他明知道丝萝不是什么恶意,只是一个女人的一个媚态。可是他就是不行,他又控制不祝蝴自己了。他的心里有一种声音,那就是杀了她,杀了这些无知的贱人。

“王上,啊,王上!”

丝萝惊呼一声,脸色惨白,她失声叫了一声,立马就闭上了嘴,她知道齐王杀人从来都不喜欢人家求饶,你越求饶你越死的更惨。她闭上了嘴,她知道今天她就是那个倒霉的人。她一下匍匐在地,泪流了下来,她就这样抬着脸,挂着一脸的泪这样睁着一双大大的流泪的眼看着大王手握长剑慢慢的举过来……

“你,你……”

第三十七章 齐王纳妃(2)

齐王因齐并没有象丝萝所想的那样,一剑要了她的命,而是在推倒了桌子走到她的面前的时候,站住了,他愣愣的站着,定定的望着丝萝的那一双大大的水水的泪眼。那就象一汪深潭,那里面盛满了绝望、哀凄……一排长长的浓密的睫毛抬上去,眼里泪光莹莹;合下来,就有一股水流下来,在她纤弱苍白的小脸上流淌。她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张大了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她,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与绝望。

这眼神,这泪光……

“蓬蒿,你……”

他的思绪飘回了那个他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

粗硬的吊栏上,只有一络黑黑的长发在风中孤独的飘舞,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哀怨.阔大冰冷的祭台上,汪一滩触目惊心的干涸的暗红的血迹……

那纤细白皙的手十指断裂,那样紧紧的扯祝蝴的衣袖。那眉眼凄然,那长发飘飘……

“因齐,因齐,救我,救我,因齐……”

那一天他打马赶到,高高的祭台上只有干涸的血,那空悬的绞架上只有孤独飘零的一缕长发……

那一天,她走了,她走的时候该是怎么样的痛?怎么样的悲凄?怎么样的挣扎?

她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言不发的流着泪吗?她的心里是怎么样的在想着他,想着他会来救她呢?她死的时候也象这样绝望、无助、哀凄吗?

因齐怔怔的看着丝萝的那双大睁着的泪眼。这是一双多么象蓬蒿的眼睛啊!不,这就是蓬蒿的眼睛。

想当年,他在痛失了蓬蒿的黑暗的日子里,他居然在他的后宫里发现了丝萝。这时候,他才知道丝萝原来是外族进贡的美女,已经在齐王宫里三年了。三年了,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外族女人,可是,那一眼,他就看出了她长着一双蓬蒿的眼睛。那一夜,他毫不迟疑的临幸了她。从那以后,他又在他的后宫里发现了蓬蒿的唇,蓬蒿的脸,蓬蒿的手……他象着了魔一样的收集着这些女人,就象收集标本一样的收集这些女人。他让她们都住在离元合宫临近的春光殿里。再加上棠姜的讲述,他觉得他的蓬蒿并没有走远,她并没有完全离开他。

但是在这所有的女人里,他最宠的还是棠姜和丝萝,尤其丝萝,她不但有着蓬蒿的眼睛,她的那份柔弱苍白也象极了蓬蒿。

现在,他真的能杀了这个长着蓬蒿的眼睛的女人吗?

一种痛,一种痛如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泄而下,淹没了他的身心.

“当啷”

长剑落地,因齐倒退一步倒在卧榻上。

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的声音。所有的琴师舞女都静静的站着,坐着,就连两边的嫔妃也坐在榻上没有敢发出一点声音。

大家都看着无力的倒在卧榻上的大王和他面前俯身下跪的流泪丝萝。

好久好久,就在大家都要窒息了的时候,大王对殿下摆了一下手。

所有的人都默默起身,慢慢的轻轻的毫无声响的走出大殿。在走出大殿的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自己呼出的一声如释重负的长气。今天又过去了。今天她们都不会死。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丝萝,她看着众人的脚尖在她的眼着走过,她也慢慢起身,慢慢的抬起头。她看到大王倒在卧榻上,闭上了眼睛,一脸的阴沉,一脸的痛苦……

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她这时如果能走出大殿,她就会活下来,不然,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她不能放过这个活命的机会。她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反正也是个死了。

她慢慢转过身,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殿门……

没有人喝斥她回来,没有,真的没有。

她一直走到大殿的大门前,她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阴冷狂暴的男人。他依然是那个姿势,他的眼里现在已经没有了她。

她转过身,她走下大殿的台阶,她走到院里的大片大片的阳光下,她抬走头看着天上的灿烂的太阳,泪又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她知道她逃过了一却。

不知为什么?这个狂暴的魔鬼居然会放过了她,这在齐王宫的血腥的居然屠杀里是前所末有过的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她活着,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可是过了今天呢?

明天又会怎么样?

谁又能知道呢?

什么时候才能逃开这个充满了血腥和屠杀的齐王宫呢?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她的故乡,那个美丽的大草原呢?

没有人知道,也许终其一生,她就会圈在这里,死在这里吧。

想这些干什么呢?

现在她不是还活着吗?

是的,活着,她还活着……

第三十八章 齐王纳妃(3)

威王因齐正站在太和殿的的高台上看着御花园。花园里,百花斗妍。奇花异草遍植。在这样的月色里有很浓的香味传来……

整个的齐王宫,尤其皇上住的太和殿,鲜红的围墙层叠高立,肃穆庄严。高楼雄立,弯弯的檐角在月色下朦胧中透着尊贵的王者之气。

但是这些此时都不在因齐的眼里,齐王看的不是御花园。他的目光一直透过花草山石,落到西边的玉苑里。那里原来就是他为了蓬蒿打造的,现在住在里面的玉苑夫人却不是她。而是她的主子棠姜小姐。想来也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现在因齐的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刚才他差一点就又杀了一个女人。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每当心魔难耐的时候,他就会选择到这里站一会,默默的看着玉苑,有时候,他也会去玉苑听听棠姜说说蓬蒿,弹弹琴。

可是,今天,他哪儿也不想去。他的心里有着莫名的伤感,好象是空的厉害。他就只想在这儿站一会……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一回头,在明亮的阳光里他看到了站在高台下面的台阶上的几个人,为首的就是他的国相邹忌。后面还有棠公,更难得的是田忌也站在棠公的身后。不知道今天他们这样的阵势是想和他商量什么。

“王上。”看大王终于看到他们了。邹忌先开了口。他们几个可是在大太阳地里站了好久了。他们的大王就是只盯着玉苑宫看,把他们几个的老骨头都快晒散了。

“何事?何本?”

“大王。”

一行五人都一起跪在了地下,齐声呼王上。

这个可真让威王受不起,他就怕了这几个老臣的这一招。有什么事就亶,总是有事没事就来个集体跪拜,真是头疼。

“各们爱卿都进来坐吧。”

几个大臣在齐王的吩咐下,上步步慢慢的来到了高台上。

齐王赐坐,几个大臣也不坐,邹忌又领头跪了下去。

“请王上先赎罪,老臣才能说。”

“好了,赎你等无罪,相国,你有本就奏吧。还有你们,田老将军,你们有何本都一一奏来。本王都赎你们无罪。”

“大王。”

邹忌一头到底,把头在高台上碰的硼硼响。几个大臣也跟着磕头。

齐王不再说话,他知道这几个老臣一定是有什么要事对他说了。

“王上,臣等有本要奏。臣等斗胆垦请王上纳妃选后。”

齐王看着这些跪地磕头的老臣,他也想到这些老臣会来这一招了。他只是奇怪他们能这么久才来。

“这事,相国的意思?”

“王上赎罪,是我们和相国的共同意见。”

五大臣又都磕头。

“哈哈哈,真是本王的贤臣良将啊。这是本王的家事,各位爱卿也要管?”

“王上赎罪。”

五大臣仆地而跪,表情凝重。

邹忌又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他的目光直逼齐王,没有一丝恐慌和退缩。

‘大王,非臣们管大王的家事。其实大王的家事也是齐国的国事。古人云,治家平天下,不能治家何来平天下。如今大王后宫空虚。六年末进一人。无人主持后宫。想我齐国泱泱大国,怎么能没有国母。让臣民们何安。还有我们齐国大王无子,齐国无后继之君,这关系到先王的千秋大业。又怎么能说只是王上的家事?”

“是啊,大王,后宫六年来末进一妃,现在三十六妃只还有三个。大王,为了广延子嗣,请大王纳妃,大王三思啊!”

“大王,这是关乎齐国的国运,关乎齐国人民的福址啊。大王,三思啊!”

听着四个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齐国心里也明白大臣们说的对。这六年来,除了棠姜还真的没进过一妃,再加上这几年他的嗜杀,宫里原来的三十六妃如今只剩下三妃了。一个就是他错当做蓬蒿娶过来的玉苑夫人棠姜;一个就是今天差一点被处死的香云夫人丝萝;还有一个就是朝中显贵成王的女儿明轩夫人丽姬。别的就没有了,要说也都是一些舞姬侍女了。

说来,老臣们操心的也对。他的后宫还真的该进人了。可是要他纳妃,他无所谓,有也是,无也可,只要老臣们说的对,他也不想说什么,他们毕竟都是忠心一片,为了齐国的江山社稷。

“爱卿平身。爱卿所说甚是。本王从奏就是。只是这事交与邹相你去办,你看怎么好就行了。”

“老臣与众位大人已经商量好了,拟好了《选妃敕令》。请大王过目。”

威王接过来翻了翻,看到上面写着命令领地州郡官员荐举十三岁以上的嫡女、妹、侄女、孙女为秀女,每地三名入宫选秀。入宫后,由掌管礼仪和祭祀的宗伯负责初选。然后王上再面选后妃。要在国内选出二十二名妃子。

同时由齐国向中原和外邦发出联姻帖,请与各国公主联姻,定数是十四名外妃。还有末来的王后,就要在这三十六妃里选出。

威王看了看就没有说什么,他看的出来这些老臣们都想的很周到了。这既充实了后宫,又是政治联姻,对现在的齐国是莫大的好处的。他们以前一直对中原诸国太利,都是刀兵相向,现在也该是采用这种怀柔政策的时候了。老臣们都想的很好。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对于王后一位。他心里有他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这恐怕是要这些老臣们失望了。他已经在心里立誓以蓬蒿为后,从此齐国永空后位。

“大王。”

这时跪在最后面的一个老臣抬起头来,原来是太卜大人。

“太卜有本?”

“是,王上,昨天臣夜观天象,发现后星涌动。孤星让位。想来大王此时选妃必会遇见命中注定的良人。那必能解王上的九天孤命的劫数的女子看来已经现身。想来这正是选妃的最好时机。过了此机,恐怕王上还要再等三十年。”

“后星涌动,孤星让位。”那个命定的女子真的现身了吗?她是谁?过了此时必要再等三十年,三十年,他早就老了,还会再有子嗣吗?太卜这样说分明就是他必须要在今年选妃了。

“好吧,就依众们爱卿的。这事就由邹相来主持,宗伯协助就行了。”

第三十九章 纳妃贴

盛夏的清晨,气候凉爽,无边无际的草原翻腾起层层绿浪。一匹黑马,一道黑色披风,从绿色里闪电般飞驰而来,马的后面是无摭无拦的绿,马的前面是隐隐可见的北国的榆中城高大的墙头和巍峨的城门。

马入城门,守城卫士都毕恭毕敬的向马上的人致敬。马上的却看也不看的直向城内飞驰而去。一人一马一直奔跑到榆中城的王宫前,才停下了脚步。马上人甩蹬,下马,一阵风的旋向了宫中。没有多大时间,他就出现在了犬戎王的王宫里。面对着坐在虎皮卧榻上的犬戎王,他一下跪在地下。

“狼王,请三思啊,千万不能把公主嫁入齐国。”

“博日格德长子,你起来吧。这事我也正在想着呢。”

犬戎王“吾闻夫犬树敦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个忠心跟随月奴公主的忠实的将军。他的心情,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可是只是月儿这孩子,她的心啊,谁又能明白的了呢?

说起来,他就知道博日格德长子一听到这个信就一定会来找他的。他也在为难。别的不说。不管齐王是个怎么样的人,就是让月儿远嫁齐国这一事,他也是在心里一百个一万个不同意的。他唯一的女儿,她还吃过那么多的苦,他怎么能舍得让她远嫁呢?他要她一直在他的臂膀下,象只小鸟儿一样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可是,这一回还真的是不一样呢?怎么说齐国可是中原的霸主。就连周王也得给齐王几分面子。要说前些年他们犬戎兵强马壮,也是让中原各国闻风丧胆的。只是他们这几年一直都没好收成,又连着遭受了几次天灾,他们也着实不能再树什么强敌了。再说如果能和强大的中原霸主齐国联姻,对他们还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是的,他是一个父亲,可是他也是一个犬戎王啊。他应该以他的族人的利益为重。就是月儿,她生为犬戎王宫的唯一的公主,这也就注定了她的使命。

.犬戎王无力的闭了一下他的眼睛,他又想起昨天巫师莫干达告诉他的话。他说他们犬戎近来有难,这难要么亡国灭族,要么遇难呈祥。卜相极不稳定,这里定数变化很大。他也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只是卜相显示此难似乎是来自南方,而且看上去是女难。

难道莫干达说的这个难就是齐国的纳妃贴子吗?这女难就是指的月儿吗?

是的,他是爱月儿,月儿是他的命,可是要是与整个的族人的命运比起来。他的选择就不能是一个父亲的选择了。

最恨生在帝王家,就是这样的。生在帝王之家,是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也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这就是王子和公主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

“狼王,三思啊,狼王,公主她,公主……”

博日格德长子说不下去了。是的,不管怎么说,他是一定不会让月奴公主再回到那个国家的。在那里,他们一起有着太多的痛苦的回忆。他不能,他不能这样做。他不能看着她再走回去那个噩梦里面。她是月奴公主也罢,是他的蓬蒿姐姐也罢,总之,这一生他就保护定了她,跟定了她。她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她的痛苦也必是他的痛苦。他不能让她回去。他不能让她有一丝的可能想起那不堪的过去。

“父王,长子说的有理。我也听说了那个齐王不是个良善之人。”

孛日帖赤那(苍狼)王子也站在一边开了言。他也听说了父王接到齐国送来的纳妃贴。他也在担心着他这个多灾多难的妹子的幸福。难道月儿的幸福就是这样的难得吗?为什么所有的灾难都要降临到她的身上呢?人们不都在传说她是犬戎部族的守护神吗?那么谁又是她的守护神呢?

“狼王,我听南朝来的人说。那个齐王年轻英俊倒不愧是个难得的人才。这几天齐国在他的手里国威大震。”

从南朝过来的国师忍不住开口了。

“也不是,狼王,我也听说,那齐王一天到晚也不理朝政,只在后宫与嫔妃们淫乱。此人性情怪异,阴晴不定。刚刚还宠幸的美人,一个不高兴,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疆硬的尸体.就是对位高体尊的妃子贵人,也不例外.吓的临淄城里的众卿士人一提起齐王选妃无不战战兢兢.深怕自己的女儿被选了去.近日臣下还听说齐王为了和楚国联姻,正打算把年仅十一岁的小公主玉仙嫁入楚国。而那个楚王,都已经是五十三岁的高龄了。齐王的无情真的是让人心寒。我们怎么能把我们的尊贵的公主嫁与这样一个人呢?”

“真有此事,右卜射,你说的是真的?”

犬戎王惊的站了起来。真的是这样。如果齐王真的象右卜射所说。他还真的不能不想一想了。他真的愿意把月儿交给这样的一个人吗?月儿,这孩子,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真的是这样吗?

“狼王?”

“狼王”

几个人一起看着犬戎王。

犬戎王揉了揉额头。

他真的很头疼。他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狼王,臣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国师上前在犬戎王身前,附耳一谈。

眉峰一皱,而后展开。

哈哈哈,国师好计。就依国师。”

这一计是真的好计,犬戎王想来国师这一计如果顺利,那么一切问题也就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一计也就是李代桃疆。想那齐王从来也没见过月奴,他又怎么能会想到他们嫁过去的月奴公主是个假的呢?再说他也不会亏了齐王。他会挑犬戎部族里最美的最显贵的王室女儿代嫁。想来这也不屈了齐王。而照着南朝的规矩,月儿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嫁入齐王宫,这也确是不可的。这样一来不就是皆大欢喜了吗?

第四十章 代嫁风波

“什么,他们竟然敢这样对本王,哼!”

威王听了子靖的回报,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关于他选妃的事在国内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一个多月过去了。各领地荐举的秀女也都齐聚齐王宫。现在都统一住在玉华宫里,由宗伯来教习宫廷礼仪。威王也懒的看秀女的画像,就一手都交给了邹忌管。听说邹忌也已挑出了六十六个长相出身都很好的秀女,就等着过几天威王亲临选出二十二名。其余的都放到后宫做宫女。

只是这发出去的诸侯国与外邦的联姻贴有点麻烦。中原的韩国、赵国等都送了回贴来。随贴来的还有各国公主的画像。就连西边的秦国也送来了长公主秦媚儿的画像。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十四名外妃身上。确切的说是出在北国的游牧民族犬戎部族的公主画像上。

说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女人。威王本来也是不在意的。可是,就是这个北国的犬戎部族,他们竟然敢给他送一张假公主的画像。这可就不能不让威王生气了。

威王沉着脸听子靖说着这个犬戎的公主。

据子靖了解这个假公主也是一个王室之女。姿色也不错。本来吗?哪个女人还不是一样的。只是他们太过份了。如果他只是齐国的大王的话,也许这件事的真相就永远这样掩过去了。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无影教的教主。他们无影教是干什么吃的。子靖可是天下的包打听,他要敢说第一,就没有人敢和他争第二了。还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的吗?

不过,这也不能怪子靖,要怪也只能怪那犬戎王太过愚蠢。怪就怪他的女儿,据说叫什么月奴公主的在北国也太出名。他们以为他们远在中原就不知道了吗?

犬戎王后为神守灵永生驻守落雪峰。而这个月奴公主就是在六年前从落雪峰上回到犬戎王宫的。北国的人都听说的这个月奴公主国色天香,额间天生有一弯淡红的月牙儿,所以犬戎王视她如珍宝,故给她封号月奴公主,取月亮神女儿的含义.月奴公主之美到底如何。这没有人知道。就连子靖这个包打听也没有见到过公主本人。

威王对这位公主的美貌倒没有什么,只是子靖嘴里的落雪峰,让他心里一动。他又想起了太卜给他的那句卜辞:“落雪峰冷,月宫执杵;寒冰戎敌,有凤来仪。”

他的心里一瞬间明亮了起来。落雪峰冷,说的难道就是这个犬戎的公主,她来自的地方不正是落雪峰吗?原来他还以为太卜的这一卦中只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说辞,原来真的是有落雪峰这个地方。那么“月宫执杵”指的就该是她的名字了。她不是叫月奴吗?月亮神的女儿,真的是应了这句话。还有下一句“寒冰戎敌,有凤来仪。”不就是说的她从寒冷的北国戎敌而来,她不就是犬戎的公主吗?那么有凤来仪就是所说的她就是他命定的王后了。是吗?真的会有这么一个女子吗?她真的就能破解他的“九天孤命”吗?她真的能为他诞下子嗣,传承妣家的江山吗?

如果真的是她,那,他们这样骗他就是他们的不对了。他齐威王看上的东西怎有得不到的理。

好,不是他们要玩吗?那就赔他们玩玩好了。

“子靖。”

“王上,何事吩咐?”

“你即刻起程前往犬戎。带去大量的财礼。传本王心意于犬戎王。就说本王已经在宫中为月奴公主大建月清宫,封月奴公主为齐国西宫夫人。把本王的画像也带去一张。就说本王请一张月奴公主画像。要带着宫里的王画师去,让他当面为月奴公主画像。”

“是,大王。”

看着子靖领命而去。一抹笑在威王的唇边浮现。玩阴的。多有意思啊。他还真的很期待这个月奴公主会长的是个什么样子,真的象传说中的那样国色天香,天生异相。这还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呢?

第四十一章 梦中人是画中人

血,血,没有尽头的血,那么多的血,就这样流过来,流过来,一直流到那个女子的脚下。那个女子披散着长发,看不出面目,只是觉得无尽的悲痛,无尽的伤感紧紧的缠绕着她。那女子是如此无助,如此凄惶。痛,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就象是一个沉入海底里的鱼。她在那样的困惑中挣扎着。

一会儿,血褪下去。大地变的青绿,河水莹莹,绿树繁花丛中,两个相拥的人影儿。

她听到那个女子好像在喊那个男人的名字。喊的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温情。

她也听到那个男子的笑声,“傻灵儿。”那个男子这样温柔的吻着那个女子的脸颊,对她说,“我的傻灵儿。”

是的,她清楚的听到那个男子叫那个女子灵儿。

她听到他一连声的说,“不,你就叫灵儿,我的灵儿。”

她还听到他说,“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想你了,这些天我天天做梦梦见你。灵儿,抱紧我,我冷,我的心里好冷。”她又说到他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这话了。你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她还看到他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她最后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是,“很快,我就会接你,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我们两个人给分开了。听话。”

一转眼,那个男的就不见了。茫茫的潭水边,只有那个长发的女子在那里孤独的坐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流出来,一直流到她脚下的那口深潭里……

“你别走,别走,不要,不要啊,不要……”

月奴公主大叫着从梦中醒来。

室里宫灯高燃,一室的朦胧与温馨。哪里有血,哪里有泪,哪里有那个可怜的女子。哪里有那个温情的男子。什么也没有。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射进室内。

月奴慢慢抱住自己的头,她又做梦了。六年了,这些东西依然还不肯放过她。她没有一夜能安生的入睡。这夜夜的梦,夜夜的痛,她就象是亲历一样。在黑暗里一遍一遍的上演着。让她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她只有被动的接受。她只有随着梦中人的悲而悲,随着梦中人的喜而喜。

月奴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就是梦中的那个穿着南朝服饰的叫做灵儿的女子。真的,也许灵儿真的存在,也许灵儿就是她的前身也说不定。反正她是让她如此的放不下,如此的心痛。还有梦中的那个男子。那个有着一对犀利眼眸的男子。他个抱着灵儿的柔情似水的男子。他也是这么的让她心仪,她见过他吗?她不知道,她一定在现实中没有见过他。想来也是,她一个堂堂的北国公主,她怎么可能会跑到南朝去,她又怎么可能见过那个梦中的男子呢?

可是今天这个梦还真的是有点不一样呢?她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的脸。是的,月奴深信,她这一回是清楚的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怎么样的脸啊。

那是一张不同于她们犬戎部族的中原男性的脸。光洁的额头,线条分明的轮廓,冷俊的唇形。他的眼睛象一只草原上的鹰一样的犀利。但他看到他的灵儿的时候,那里面发出的温情又是如此的醉人。这张脸不知为什么让月奴生出许多的想法来。就象那张脸被谁施了魔法一样的。让她一眼见了就再也不能罢手。

为什么,为什么,她也这样问自己。可是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事,还能有谁会明白呢?

天亮了,月奴身子软软的躺在床上。她病了。她这几天都不太好。这几天总是夜夜在梦中纠缠,她的头痛更厉害了。可是,她不想说这些,她不想看着大家都为她难受。

她就是不想出门,她就是想躺在床上。

“月儿啊,月儿。”

是雅琳奶妈来了。她一路叫着一路就跑了进来。

一进来看到月奴躺在床上,就说,“哎呀,月儿,你怎么还在床上啊,出去活动一下。你看你这几天又瘦了,你这个孩子,你怎么一天也不能让人安心呢?”

月奴躺在床上听着雅琳奶妈的唠叨,她的嘴角含一丝笑意。她知道雅琳奶妈就是这样,不能见到她的面,一见就是唠叨瘦了,什么的。月奴也知道她老人家的心。她喜欢唠叨就叫她唠叨去吧。

你可别说,她一听就是这六年,她还真的听习惯了。要是哪天没有了雅琳奶妈的唠叨,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过那一天呢?

“奶妈,”

月奴的一句软软的叫声,把雅琳奶妈的魂给叫了回来。她这才想起来,她来的目的。

她一下坐到月奴的床前。

“月儿啊,这一回怕是要坏了。听说狼王要把你嫁到中原齐国去了呢?”

“是吗?”

月奴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她并不关心这个。反正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至于嫁给谁,她还真的就没想过。只是父王并不想要她远嫁,她是父王唯一的女儿,父王想让她守在身边也是对的。说起来,今年她也有24岁了。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北国都是一个不小的年纪了。她直到今天没嫁,她也觉得是父王对她太过疼爱了。

嫁到齐国去,她没想过。不过也没什么。王室之女本来就是这样的。她又怎么能有例外呢?

不过不知道这个齐国的大王长的是个什么样子,一瞬间梦里的那个男子的影像在月奴脑海里浮现。天啊,真的是疯了,这个时候了,怎么会想到梦中的那个男子呢?

“月儿啊,本来我听说狼主也是不想让你远嫁的,原来还说好了选左仆射的小女儿乌里达娃为公主,代你远嫁呢?不知道怎么会走露了风声,被齐国知道了。这个齐王居然又派人来亲自迎接公主。送的财礼都有几大车子。听说还有齐王的画像呢?公主,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你都说那么多了,我还能说什么啊。”

“那你?”

“没什么,听父王的就是了。”

看着月奴又安稳的睡下了。雅琳的心里急的要死。这可真是的。怎么能不急呢?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公主已非完璧之身。这怎么能入主齐王宫呢?再说了还有昊儿那孩子呢?还有昊儿的爹,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天啊,要是有一天公主恢复了记忆。那么?她真的不敢想。不行了,怎么办啊?

除了雅琳急以外,还有一个心急的人,那就是博日格德长子。他也急的要命。他怎么能让尊贵的公主,他的蓬蒿姐姐远嫁齐王宫呢?不行,这样的一个没有记忆的蓬蒿,这样的一个心性纯良的蓬蒿,她怎么能进入那样勾心斗脚的王宫里去生活呢?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急。事情就这样在众人的诧异中注定了。

公主,是公主,月奴公主,她亲自对犬戎王说她要远嫁齐国,完成齐国与犬戎部族的政治联姻。

天啊,这怎么可能啊,真是疯了。

“你真的?”

面对着长子的质疑,月奴淡淡的笑了。是的,是她决定的。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一定会去。就是让她重来一万次,她依然会选择远嫁入齐。

是的,远嫁入齐。这个想法就是在她看到齐国使臣送来的那张齐王画像的第一眼,就已经种下了,并且已经深深的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是的,那张画像。

月奴闭了一下眼睛。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那画中人的样子。她第一眼看到父王手里拿的这张齐王画像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嘣一下有一个什么东西断了似的。画上的齐王的额、眉、鼻、唇无一不是梦中人的样子。这哪里是什么齐王啊,这就是那个纠缠了她六年的梦里的那个有着一双犀利眼眸的温情男子啊。天啊,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么,那个灵儿呢?那个叫灵儿的长发女子呢?她也是存在着的吗?她是谁?她在哪里呢?

月奴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那就是这个画中人就是她的梦中人。要想解开她这六年同一梦的谜底看来最关键的就是这个人。找到他就能找到那个梦的真相吗?找到他也能找到六年前的记忆吗?

月奴一直都对自己只有这六年来的记忆感到困惑。她听雅琳奶妈和父王说了好多遍,她六年前是和母亲一起生活在落雪峰上的。可是她的记忆里就是没有母亲,也没有落雪峰这个地方。反之在她所有的肢离破碎的记忆里,她总是能看到北国看不到的景象。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真的象父王他们所说的一直生活在北国的落雪峰吗?

如果不是,那么,她以前是在哪里生活的呢?她又遇见过哪些人。她又发生过哪些事呢?她有遗忘敢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的,她一定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了。

现在,她竟然看到了梦中人的画像。她想也许她的过去就是在这里,就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但是,她一定要去做。她要去寻找。寻找她失去的那个她觉得应该是很宝贵的东西。此行非福即祸,就是一场灾难,她也不会逃避,因为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

当然这齐国与犬戎王的联姻一是因为公主的自请态度,二来也是齐国齐王的态度,他已经下旨封了月奴公主为西宫夫人,入主新建的月清宫。为两国百姓好,这个婚事是真的不办不行了。不管众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心思,月奴公主的大婚之日就这样一天比一天临近了。

第四十二章 送嫁

长长的送亲队伍,在沿道欢送的族人的喝彩声下,象一条长长的彩色的龙一样摇摆不定,揭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离犬戎王都榆中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甚嚣尘上上的鼓乐喧闹,接着就是人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队又一队的犬戎王室的卫仪队。他们身穿彩衣,鸣锣开道。卫仪队的后面就是王室的骑兵队,他们手持弯刀,背挽长弓。随后就是一队又一队的彩衣宫女。她们的手里都拿着王室的各种仪仗,缓缓的出现在卫队的后面。

长长的仪仗队的后面就是一辆八八六十四匹黑马所拉的彩车。马的身上也都披红挂绿的。马车的后面还有着众多的马车和仆从。

“快看,月奴公主的彩车过来了。快看啊。”

犬戎部族的人们你推我掇着,都争着想去看一眼他们的最尊贵的公主。他们唯一的公主。他们的那个神灵赐予的公主。他们族人的守护神。听说这一次本来王上并不同意公主远嫁中原齐国的。可是,他们的公主为了族人是自请入齐的。

犬戎王只好忍痛割爱,远嫁公主入齐。为此犬戎王为公主办了最盛大的出嫁队伍。嫁妆办的很丰盛。还特别让大将军博日格德长子亲自护送入齐。也有人说大王并没有要求大将军去。只是大将军自请亲自护送公主入齐的。还有人说大将军已经为了公主辞去了大将军的职务。自请成为公主的贴身护卫队长,和公主一起入齐。从此不再回犬戎,终其这一生只为公主的贴身护卫。不管人们怎么说,反正这一次是大将军亲自护送,而且犬戎王率领王室成员亲送到王城南门外。

人们都围在榆中城去南朝的官道边。有的是为了来看热闹的,这样的热闹可是榆中城几十年来都没有的。有的人就是为了来看最后一眼公主的绝世容貌的。国色天香,美丽非凡,天生额头有一红色的月牙儿的他们犬戎部族的唯一的公主,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看这最后一眼的。中原齐国远离王城,以后再见月奴公主的时候也许就永远也不会有了。听说南朝的王室不象他们北国的王室这样的开放。王上的嫔妃是不能出宫见人的。他们的月奴公主,真的是可怜啊。

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个队伍里的确有两个忧心忡忡的人。

一个就是博日格德长子,他此时正骑着他的那匹黑马走在彩车的后面。他紧紧的护卫着那辆彩车,他知道这一生他都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用他的生命去护卫着这辆彩车里的那个眉间有一弯淡红月牙儿的女子。他们都叫她月奴公主,他在心里只叫她蓬蒿姐姐。是的,她知道他也罢,她不知道也罢。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着他的职责和使命,他觉得他的使命就是全心全意的去保护这个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去齐国。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都换回她的这个决定。他只想让她就这样一生平安的活着。到齐国去,到那个充满着他们痛苦与屈辱的地方去。他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可是,他只知道,她要去的地方,哪怕是人间地狱,那里他也一定会去的。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他必去齐国不可的理由,那就是他的妹妹,他的那个可怜的妹妹,他们一起被叔叔卖掉的妹妹,她现在在哪里?他一定要找到她。这是他的责任。在母亲面前他曾发过誓言要好好保护她的。是的,他回去,他一定要找到她。他也一定会找到她。

为此,他放弃了大将军的职务,他自请成了一名公主送亲队伍的卫队长,他不后悔,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会选这一个。

还里一个也是忧心忡忡的人,那就是雅琳奶妈,她这时候正坐在月奴公主彩车的后面的一辆稍小的车子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六岁的男孩子,那就是昊儿。

她也不知道公主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可是公主的神情是她这么几年来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的坚定。为什么公主要这么支持?她不明白。她只知道这里有一个大麻烦,那就是昊儿,那就是月儿的记忆。月儿的记忆里没有昊儿,没有过去,那么昊儿的父亲是谁,也就无从可知。可是,她知道,她在齐国过了十多年,她知道那里的规矩,诺大的齐王宫里容的下一个失贞的女子吗?她们又该如何解释公主不是处子的这个问题呢?她该怎么说呢?公主可是什么也不知道啊。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她不能说服公主不去齐王宫。连大王也不能,齐王是那么强硬的态度,那样的索娶公主,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没有,是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公主面前不能说。大王那里也不能说。齐王那里要如何交代。王后早就不在了,王后不在了,王后早就把公主托给她了。她怎么办呢?

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只好先这么走一步算一步了。也许就象南朝人所说的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吧。上天总要给人一条路走的。月儿真的受的罪也太多了。上天也不会再难为她了。不是吗?也许在齐王宫,她能找到属于她的幸福呢?

可是,她还是把昊儿带上了。她也不知道带上昊儿是对还是错。她只记得她向狼王说到这个事的时候,狼王的眼里的一抹亮光。她知道昊儿是狼王的一个心病。月儿走了,长子走了,她也要走了。他们不能把昊儿单独留在狼王的身边。这个后果她真的不能想。她把这个想法和长子说了。长子没说什么。可是就在她向狼王说明此事的时候,长子坚决的站在了她的这一边。不带走昊儿,她们都不走了。

狼王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同意了他们带走昊儿。可是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绝不能让月儿知道昊儿的事,绝不能让昊儿成为月儿幸福的绊脚石。

这个条件,他们能说什么,他们当然不会让昊儿成为月儿幸福的绊脚石。狼王不说他们也不会那样做。

还是长子,他冷冷的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昊儿是博日格德昊儿,永远都是。”

不管人们的心里都在想着什么,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就这样在犬戎王的视线里消失了……

最后一抹彩色也消失的时候,犬戎王的眼里有一抹泪光闪过,是的,别了,他的女儿,他最喜欢最亲爱的女儿,他的唯一的女儿。

他仰头向天,

“阿如温查斯——瑞雪,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女儿啊。”

第四十三章 穿越梦的湖

尘沙,无边无际的尘沙就这样在这个夏末秋初的时节肆意的横扫着这片广漠。不是夏的影子还没有走远吗?为什么风就么的烈呢?也许这是北国的风才有的气势吧。

是的,北国,我的故乡,别了,我的家乡,别了,我的亲人。

月奴公主静静的望着彩车窗外的大漠发呆,是的,她走了。她就要离开这片大漠了。这个有着她的无尚快乐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是这么的难舍,虽然她对这里只有短短六年的记忆。是的,她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六年以前呢?

她不知道,六年前她在哪里?

天山的落雪峰吗?

不知道。她没有什么记忆。

那么,会是南方吗?

她也不知道。

就象她并不太确切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请入齐一样。不知道,是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自请远嫁入齐呢?

是因为齐王给她的那个西宫夫人的位子吗?齐国无后,在齐王三夫人之位最尊贵的就是西宫夫人的位子了。那可是齐国王后的代名词啊。是吗?她是为了这个位子吗?

还是因为她的年纪,她已经二十四岁了。这在男子二十而娶,女子十五而嫁的这个时代,她是真的很老了。听说齐王这次迎娶的十四个外妃中,最小的只有十三岁,而她是最大的一个。是吗?为了这个吗?

她不知道,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幅画像。是为了那个画像吗?为了那个画像中的男子。为什么?为什么梦中人会是画中人?为什么她的梦中会出现齐王呢?那么那个梦中的男子如果是齐王的话,那个女子呢?那个叫灵儿的女子呢?

“梦湖,快看,梦湖到了。”

外面有人叫起来。

月奴心里一惊,梦湖到了吗?过了梦湖,再翻过一道山坡,就要走出犬戎的国界线了。接着要进入燕国的地界。那么,她就这样走出大漠了吗?她就这样要嫁到齐国去了吗?

月奴揭开窗帘,看到外面广阔的大草原。沙漠绿洲,芳草萋萋,绿茵如毯,周围的黄沙给它镶了金边。草原上牛羊悠闲,各种鸟禽此起彼落。

就在那那草原的中间,一汪浅碧的沙漠高地湖泊静静的泊在蓝天白云间。像一块柔滑的碧玉青碧,静卧在中卫绿洲与浩瀚无垠的腾格里沙漠之间。深藏闺阁的梦湖,依偎在这沉睡草原的臂弯里。让有幸来到这里的人们尽享大自然的宁静与安享。绿草、蓝天、黄沙、碧波、白鸥在这里自然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如梦如幻的“塞上仙境”。

梦湖,这就是梦湖吗?

族人传说,在晨阳初升的时刻,一对相恋的男女牵手来到这梦湖之畔,迎着第一缕阳光,许下心里相守一生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是吗?

月奴不由笑了一下,如果真的这样该多好。

听说就是一个相思中的人来到这里许下与心上人相守一生的愿望。梦湖之神也会助他达成心愿的。

真的是这样吗?

月奴看到外面一天如碧的绿草和天上飘浮的白云。蓝天白云下那一碧的梦的湖,那里正升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月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许下了一个心愿。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心愿。一个她在许之前也从来没有想过的心愿。

那个心愿居然是:请求梦之神让她见到那个梦中人。

第四十四章 齐王的大婚(1)

巍峨的宫城,夹道的杨柳。浩浩荡荡的仪仗队。这就是齐王的盛大的迎亲队伍。

今天的临淄城热闹非凡……今天他们的齐国大王要亲自迎接十四位外族公主。并将在齐王宫的正泰大殿举行盛大的婚礼。

按照《周礼》规定:天子立一后,三夫人(正一品),九嫔(正二品),二十七世妇(正三品至五品),八十一御妻(正六品至八品)。共121人

齐王是诸侯,他不能拥有这样朝夕规格的后宫。但这一次,他在全国选妃,又迎娶十四位外族妃子,再加上原来宫里的嫔妃,他的后宫也就有了八十多人了。但齐王无后,三夫人只有一位就是玉苑夫人棠姜。

就是他比较宠爱的丝萝也只是得了一个香云夫人的名号,她其实只是位列九嫔的一位嫔妃。明轩夫人丽姬也只是一个嫔妃,他知道丝萝是没有野心的。但是丽姬她心里早就不满做个嫔妃了,她想做三夫人之一。他笑了,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今天齐王亲封的这三十六妃里就有二个夫人和七个嫔妃,二十七世妇。可以这么说,今天的这些美女,她们就是齐王宫的真正主人。末来的齐王后,末来的齐王太子,都将在她们的中间出现。这难道不是齐国的大盛事吗?也难怪齐国的百姓和大臣们都非常高兴了。

夹道欢迎的民众都在引颈张望,他们都在渴盼着看到他们身穿吉服的大王和那些美丽华贵的嫔妃们。

想想他们的大王可是六年了,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他们的大王总是一幅阴冷的模样。好不容易在邹相等人的劝慰下大王才开口纳妃。这样的大婚也许会把大王心里的阴影冲淡一些。过了几年,这些嫔妃们再给大王添上几个公子和公主,那么齐国的日子就好过了。齐国的天下也就有了希望了。

所以齐国的百姓今天第一个想看的就是他们身穿吉服的大王。还有两个人是他们比较好奇的。那就是被齐王亲封为西宫夫人的犬戎公主月奴公主,入住月清宫的落月轩。还有一个就是楼烦的莫莉公主,她被齐王亲封为青柳夫人,入住柳花宫。听说这两位公主都是国色天香。莫莉公主一身雪肤,天生香艳,年方二八。是北国的第一美女。而月奴公主,听说神秘的不得了。从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只听人说她眉间天生一弯淡红新月。来自神仙居住的天山落雪峰,清雅出尘,恍如仙子。可是只是听说,谁也没有见过。所以百姓们都拥护在道边想一睹美女的风采。

早晨第一缕晨光投射在齐国王城的北门高高的塔楼上。齐王已经亲率众臣在北门外迎接各国的来使和公主。

彩带飘飞,华衣贵服群中,高大的齐王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他身着“玄”服,黑中扬赤,显示着他至高无上的地位。(“玄”色较之青、赤、黄、白、黑等五正色尤为尊贵而独居其上。天之色彩即为玄,实为至高无上之色。以玄“象”天,天神尚质,亦即天神尚德。因此玄衣之用玄,内涵天道思想;“以玄拟天”“玄乃天道”。而用玄说玄,是乃周人的政教思想、政教设施情况的反应。)

第四十五章 齐王的大婚(2)

人们们等待着,终于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队的外族的送亲队伍。

浩浩荡荡的队伍,名色的彩车花轿,众多的随从,丰富的嫁妆。都无不让人眼花缭乱。一队队的送亲队伍开过来,被早就准备好的不同的人迎接进城。齐王一直在高高的城楼前站着,他微笑着看着这一支支的队伍从他的面前开进他的王城。他的心里充满了荣耀。这都是他们齐国国威的体现。他这时才明白了邹相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邹相让他亲迎出城的用意。

他站着,他看过去十二支队伍,整整十二支队伍都过去了。每一支队伍都代表了一个外族的臣服。这是齐国多么大的荣耀啊。就是他的父王春秋首霸的齐桓公他也不得不点头称赞的盛事啊。

还有两支队伍,今天他的亲迎使命就结束了。一个就是他的青柳夫人,楼烦的莫莉公主了。想到莫莉,齐王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那可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艳的尤物啊。想他第一眼看到楼烦送来的画像的时候,就不由眼前一亮了。就是不喜女色的他也不由的承认这个楼烦公主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啊。听说她还是北国的第一美女呢?看来也真不是浪得虚名的。来使还介绍说此女最擅长跳舞,舞姿优雅,如风中弱柳,他当时就破例封了她为青柳夫人。让她入住风景迷人的柳花宫。

“楼烦公主来了。听说是北国的第一美女啊。”

人们骚动起来。

齐王不禁迷起了眼。

一座正方形的,红底以金线描画,外面描金画银,还有无数珍禽异兽图案的步辇出现了。

“啊,好漂亮啊。”

人们都纷纷议论着,人们的声音还末落。就听有人又叫起来,

“快看,一辆马车。”

果然在楼烦公主的华丽步辇的后面又出现了一辆贵气的马车。

马车的上面也一样的描满了无数珍禽异兽的图案,只是马车的上面四角上还描绘了行龙、飞凤、沄气、骐骥。四个飞檐上还镶着四个灵兽的头,口里都悬着银色的流苏。在晨光里闪出夺目的银光。

马车的后面是一队队的宫人,她们都身着彩衣,手捧镶着宝石的圆镜、嵌着珠玉的勾栏等。一眼望去绵延数里……

“是月奴公主,犬戎的月奴公主。”

人们又叫起来,今天他们真的没有白来,看到了这么盛大的送妆队伍。听说这个月奴公主是犬戎王唯一的爱女,是犬戎部族的护族大神庇护的女子。犬戎对她爱如珍宝,直到二十四岁的大龄了还没有出嫁。看来是真的了。就看这妆奁丰厚就可想受宠的程度了。

“月奴。”

齐王眯起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觉查的冷意。

就是这个女子,这个已经大龄的公主。他的联姻贴唯一的拒绝者。她不想嫁给他,还是她的部族不想和他们这个中原大国联姻呢?

“月奴,月亮神的女儿。额间天生一弯淡红的月牙儿。”

齐王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是吗?她真的美吗?她难道比莫莉还美吗?

她就是天上的神仙,她也不是不能拒绝她的联姻贴吗?

他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直都对这个拒绝了他的外族女子心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对,这好像就是一种期待。他想到这里,吓了一跳,他为什么会对她期待呢?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啊?只是因为她曾经拒绝了他吗?

他又想到那句卜辞:“落雪峰冷,月宫执杵;寒冰戎敌,有凤来仪。”

她真的是太卜卦中的那个能破解他“九天孤命”的女子吗?

第四十六章 齐王的大婚(3)

“大王。”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布帘轻动。一双白皙素手伸了出来,人末到声先至。

齐王眯着的眼睛睁了开来,是楼烦的莫莉公主。她可真的和别的美人儿不一样啊。在这万众之前就如此的抛头露面,看来北国的风气就是不一样啊。

“莫莉公主,请入王城柳花宫内歇息,准备晚上的大婚。”

宗伯在齐王身后沉声回答,北国风气开化,他们这儿可是齐国啊,他们可不想让大王的嫔妃在这儿惹下笑话。

“那,莫莉告辞,大王。”

莫莉公主倒也识趣,没有走下来,步辇在一阵众人的脚步声中远去了。

倒是月奴公主的马车,停也没停的从齐王面前驰过。前面自然有司仪领路,一路向齐王宫的月清宫驰去。

有一道刺人的视线,让人没来由的不舒服。齐王心里一寒,以他习武的本性觉得这道目光的冷意来,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查的敌意。齐王注目一扫,他发现了这道目光的来源,居然是月奴公主马车后面的卫队,那是一个长相冷俊的青年男子。看来也只有二十岁的样子。看身上穿着象个卫队长,可是那一身的气势,居然让人不能不多看一眼。齐王相信,就是战场上一个大将军也不过如此。月奴公主的送亲队伍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他可得年好好的看看了。回去要让子靖查一下,这家伙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对他有一种敌意呢?不会吧?

“雅琳奶妈,你看,那就是齐国的大王吗?他……”

一个孩童的声音从队伍里的一个马车里传出来,话只说了一半,就被一个慈祥温柔的声音堵回去了。一双粗糙的手把那张稚嫩的孩童的脸从布帘的缝隙里拉了回去。

只一眼,齐王就看到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六七岁孩童的眼睛。那样的清澈,那样的欣喜,那样的熟悉。是的,是熟悉,多么奇怪的感觉。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孩子的眼睛产生那么多的感受呢?这个孩子,他是谁呢?

不对,这里面齐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是的,月奴公主的送亲队伍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呢?还有那一双粗糙的手,能在月奴公主的送亲队伍里,又坐着这样的马车的人在犬戎想也地位也是尊贵的了,怎么会有一双粗糙的手呢?还有那个卫队长,他又是谁?为什么对他有着这样的敌意呢?

看来这个月奴公主真的是不一样的呢?这些人和她是什么关系呢?这是她原来不愿嫁他的原因吗?

这个月奴公主还真的很神秘呢?

齐王嘴角不由含一抹笑意,以后他的后宫可有意思了呢?看来,这一回,他听邹相选妃的意见是听对了。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月奴真的起了好奇心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她二十四岁的大龄为什么不嫁呢?

“大王。”

宗伯在一边小声的叫他。齐王这才回过神来。

“大王,摆驾回城。”

宗伯高声喊着。

车队开始起动。回城,民众也都推着掇着往回走。他们都一边走一边议论着,他们还要回去准备看晚上王上的大婚呢。

晚上齐国都城将举办盛大的齐王婚礼。齐王将对亲选的三十六妃行册封礼。还将在齐王宫的正泰大殿举行盛大的婚礼。那时候齐王将同时和他的三位夫人,(包括玉苑夫人棠姜也会出度)举行新婚仪式。以示齐国的后宫典制完善。齐国的国运昌隆。

第四十七章 齐王的大婚(4)

当太阳慢慢的落下了广阔的地平线的时候,西天已经成了一片淡淡的红,淡淡的红云上面浮现着浅浅的湖绿色。幽幽冷冷的暮色淡淡的笼上来。

华灯初上,齐王宫里已经是热闹非凡。尤其是正泰大殿。庄严巍峨的正泰大殿里传出宗伯严肃的声音。

“群臣朝贺”

礼乐齐奏,一队队的大臣上殿,“山呼王上万福”,一时间数百种礼器钟鼓齐鸣。

而后大王赐宴。群臣入坐。

“册妃大典现在开始。”

随着礼仪太卜宗伯的一声高喊。一队队宫女捧着礼盘而来。在指定的位置站下。

而后是一行美人在礼乐声中缓缓的从后殿走了出来。

她们就是齐王在这次大选中从全国各地选出来的二十七位美人,她们今天将被册封为二十七世妇。每人领着自己的封册,被司礼分配住进王宫的各个宫院里。本来她们只是主要是颁发金册、金印(封嫔有册无印)。并不举行典礼,但是今天她们是沾了三夫人的光了。所以也上殿爱礼。这在齐国的历史上也是没有过的。

二十七世妇册封礼仪结束后,接着就是更为热闹的册妃大礼。

依然是礼乐长鸣,在乐声里九个美人儿慢慢的象先前的美人儿一样从后殿缓缓步出。只是不相同的是每个美人儿的身边都有两个贴身的宫女搀扶着。

“嫔妃受金册谢王恩。”

在宗伯的长声里,九位嫔妃跪地下拜。一时间莺声燕语,钗闪裙红。说不尽的风情旒丽。这里面有两个人倒有两个是旧人。一个是香云夫人丝萝。此时她身着一身葱绿的纱裙,表情抑郁的跪在地上,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抬头。想来是那一次齐王的暴戾吓坏了她。她对这样的荣宠再也没有感觉了。还有一个就是明轩夫人丽姬。她今天倒是一身的红。站在这些新封的嫔妃群里,她的心里不是没有委屈的。她跪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大臣宴席里的父亲。她的目标可不只是一个嫔妃,最起码得是一个夫人。她想他的父亲对于今天的结局也是不满意的。

不管这些旧的新的美人们心里是怎么想的。王宫的日子就是这样。总是离不开阴谋与爱情,总是离不开死亡与贪婪。没有人能例外,在这样的寂寞深宫里多少女子无情的燃尽了芳华。

“礼毕,退场。”

宗伯的声音不带一丝的事情,在这样的大殿里沉稳的响着。

“夫人入殿。”

“大婚,礼起,乐起。”

宗伯的声音响亮的在众多繁复的礼乐声里响了起来。多少听起来有一点兴奋。齐王不封后,夫人就是齐国的实际上的王后。今天齐王大婚,亲迎三夫人。这是齐国怎么样的盛事啊。饶是一向沉稳的宗伯也是少不了有着一股难言的兴奋……

真的是“巨典煌煌庆大婚,金吾不禁放诸门;忽传纸价高丽贵,一色花衣唱谢恩。”

“玉苑夫人到。”

随着一声高叫,一队红色宫装的宫女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她们的手上都拿着各色的圆镜,玉笏,金花,凤羚。

宫女的后面就是两个内侍搀扶着的玉苑夫人棠姜。

今天的玉苑夫人一反往日的雅素,倒穿着一件大红的刺凤描龙的礼服。雍荣华贵极了。让主位上的齐王不由的眯起了眼睛。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玉苑夫人呢?看来他的这位夫人并不象他想象的是个雅致脱俗的妙人儿啊。想来也许她从来就不是。只是他一向都把她当做了他的灵儿的姐妹了吧。灵儿的主子就一定会是灵儿那样的吗?他不禁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一想到灵儿只是满心的伤感和悲痛。可是,今天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想到灵儿也应该是伤感的。可是,他今天这个时候想起来他的灵儿,他的心里一点儿也没有伤感。是不是他已经忘了灵儿了呢?是吗?是眼前的这些美人儿让他忘了灵儿了吗?

第四十八章 齐王的大婚(5)

“青柳夫人到。”

就在齐王陷在沉思里的时候,宗伯的一声高喊把他从迷梦里拉了回来。

在舒缓的庄严的礼乐声中,一队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缓缓走了进来,走进来,分开列队站在了大殿的西边。与东边的红色宫女形成了相对的阵势。

队列的后面紧接着出来的就是同样被两名内侍搀扶的青柳夫人莫莉公主。莫莉公主就是莫莉公主,就是在今天这样的庄严的册封大典上,她也一如故我的洋溢着浑着的风情。她一身的绿衣,薄如蝉翼。一抹月白的抹胸,露出半个酥胸。阔大的长长的水袖,竟隐隐露出了白皙的胳膊。腰如弱柳,行动拂风,真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异域佳人啊。她没有如礼仪那样蒙着面纱,而是把一张绝艳的脸蛋儿面对着王位上高坐着的齐王。齐王在心里也不禁赞一声,“好一个绝色佳人儿。”只见那莫莉天生的桃儿脸,柳叶眉,樱桃口,娇艳迷人,风情风种。

齐王还没从莫莉的媚眼儿里走出来,就听得宗伯又一声高喊,

“西宫夫人到。”

音乐声起,进来的不是一队宫女,而是一个长服的男子和两个青衣大汉,他们抬上来一个沉重的物件,用红色的绸子蒙着。

在众人的讶异的眼色里,长服男子一手揭开了红布,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白玉精雕的仰天长啸的白狼。男子面向齐王朗声说到,

“我主狼王亲送族兽白狼神雕与齐王,给我公主做大婚之礼。恭贺我族与齐国永结秦晋之好。”

齐王不禁长声一笑,

“谢贵国之神礼。请贵使殿下用宴。易日回城,我齐国定送礼致谢。”

“谢大王。”

长服男子一抬头,挥手,和两青衣下殿入宴。可是就只是这一眼,齐王不禁一愣,他看到了这个长服男子。他太眼熟了。不是他的脸,是他的眼,他的那双含着恨意的犀利的眼眸。让他心里不禁一震。他记起来了,这就是月奴公主送亲队伍里的那个身着卫队长的男子。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那么多的身份?对了,早上他就让子靖查了这个人和那个孩子。不知道子靖查的怎么样了。说真的,这个男子还真的令他很好奇。

“西宫夫人到。”

宗伯又高声叫了一遍。

声音刚落,就听一阵北国仙乐响起。一队身着北国服饰的乐师走了出来,乐师的后面是一队舞者。跳着热情洋溢的北国舞蹈。不断的变化着阵式。形成各种各样的盛典姿势。乐声渐缓,舞者退出。然后就是一队身着白衣的宫女,她们走进来的姿势就象是在飞,在飘,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缓慢。没有刚才的一丝的喧嚣。只有着沉静的仪态。文雅的表情。她们的手里没有宝石金玉器。她们的手里只有一朵朵盛开的白玉雕成的天山雪莲。

她们就这样慢慢的走进了大殿,在大殿正中的地方站下,一字排好。就象在这南国之都拉开了北国之城的帷幕。

宫女的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白衣素服的美人儿。她一身的白衣,在这喧嚣的红尘间如梦如幻。犹如天山上的神女,没有语言,只有一种庄严。所有的凡间俗梦在她的面前都化为了乌有。她甚至没有容颜,只有飘舞的白纱摭在她的脸上。白纱的下面依然是白纱,白纱的衣衫,白纱的头饰,纤细的腰肢,白玉带着白纱,象一江春水,缓缓的流过这个季节。所有的白色里有一缕缕的黑,那是她如云如瀑的长发,在条条白纱间穿过。就象一条条穿过岁月的河。

大殿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他们的动作。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这个白纱中的人影。他们的目光在努力的穿透白纱,他们都想看到那白纱下的容颜该是怎么样的倾国倾城,夺人心魄。可是他们失败了。他们的眼里除了白纱依然只是白纱,他们只是依稀看到那白纱摭掩的面额上有着淡淡的一弯红色新月。还有那白纱下面的十指纤细娇嫩的手指。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白,一世界的白。在这样重色重彩的婚宴上,只有这一抹白轻灵的飘舞在齐国的大殿上。

“灵儿。”

齐王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灵儿,是的,是灵儿。她是他的灵儿。是吗?不是,她是犬戎的公主,她是月奴公主?可是,她怎么和灵儿有着这样象的形体。这样相同的气质?灵儿,她?天啊,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齐王在心里暗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因齐啊因齐,你有病啊,见一个人就叫她灵儿。你可真的病的不轻啊。”

可是,他却身不由已的走下了王位。

“大王入殿,行礼。”

在宗伯的声音还没有响起来的时候,他就走下了王座,他一直走下去,走下去,一直走到了那个白衣人儿的身边。

他走到她的身边。他伸出手,他的手牵着了她的手。他的心里一震,那个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就象当年,他在潭边牵着蓬蒿的手,那种宁静的感觉。好多年,从来也没有哪个女子能给他带来的感受,又来了。在这个大殿上,这个庄严的时刻,他在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却找到了一种梦想多年的熟悉的感觉。是吗?是他疯了,是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想牵着这双手,他要牵着这双手,他牵起了这双手,他就不想放下了。他就这样,牵着这个白衣人儿的手,他转过身,面向他的臣子们。他听到宗伯的声音在大殿的上空响起来。

“威王六年,册封玉苑,青柳,西宫三夫人。礼成。三夫人叩谢王恩。”

“谢我主王上圣恩。”

棠姜,莫莉两女跪地谢恩。

这些声音里有一个声音,那个声音穿透了岁月的长河,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入了齐王的心里。击打着齐王脆弱的心灵。“蓬蒿,蓬蒿。”他握着她的手的手抖着,他的人几乎要站不住了。他的手几乎是粗鲁而又僵硬的握着她的手。他这样的握着她的手,使她不能象另两位夫人一样跪下身子谢恩。他又把她抓的那么紧,那么近,这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就象是在他的身上发出来的一样。

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只是这么抓着她的手。他的人整个的陷入一种疯癫之中。他的心里只响着那个名字。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揭开她的面纱看一眼那面纱下面的脸。他只是这么紧的抓着她的手。就象冰雕泥塑的一般。

他是谁?他不是齐国的大王吗?

月奴的心里有一丝的疑惑和不安。这个男人,他为什么这么的抓着她的手。他的手心里是如此的温热,如此的宽厚。他的手,为什么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他认得她吗?为什么他的表情好象是认得她一样呢?

这个男人,他该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可是,为什么,他却让她如此的心安呢?就象他现在这样失态的抓住刀她的手,为什么她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厌烦,相反还有一丝丝不晚觉查出来的欣喜呢?为什么?她的心一向是心如止水。为什么,会是在现在?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月奴抬起头,在面纱的掩蔽下静静的打量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他的脸,他的脸。天啊。他真的就是那个画中人。他真的就是那个梦中人啊。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她的梦中人?为什么她的梦里会有他?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啊?为什么?

他真的是那个梦中的温情的悲痛的男人。那么他的灵儿又是谁?那个梦中的女子,那个叫灵儿的女子,那个让这个男人悲痛欲绝的女子又是谁呢?她,他,他们,又为什么会在她的梦中啊?

“礼成,三夫人回宫。”

宗伯高声的喊着,

“礼成,大王上坐。

宗伯更高声的喊着,

“礼成,三夫人回宫,大王上坐。”

宗伯高声的喊着,他一连声的喊着,他在提醒着失神的齐王。他不知道大王为什么会失神,但是他知道在这样的场合提醒大王注意礼仪是他的职责。

在宗伯一连声的高喊中,齐王回过神来。他很不情愿的放开了那双小手。在那双手从他的手心里抽离的一瞬间,他感到了心里的一阵空荡荡。就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失掉了一样。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是,他的心已经很明白了。他喜欢这个女子,这个北国的月奴公主。他喜欢她。什么也不为,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他喜欢她。他只想抓祝糊的手,一生。

一生这个念头一落入齐王的脑海,他自己倒是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这个月奴公主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而已。他怎么会对她?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了。

他坐在高高的王位上,他看着三夫人慢慢的退出大殿,他看着那抹纤巧的白影子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他的心里马上又充满了烦燥。他这是怎么了。他不知道,难道是自己病了吗?

又难道是他这么多年来思念成疾,见了一个象蓬蒿的人儿就如着了魔一样吗?

不知道,不知道,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会给他这样熟悉的感觉呢?

为什么?

她的声音,她的体味,她的小手,她的气质。

为什么都这样的提醒着他,这样的熟悉呢?

那么,她的脸呢?

面纱下的那张脸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

在高高的王座上,在喧嚣的宴会上,在围绕的群臣中,他,齐国的大王,新婚的齐国大王深深的陷入了沉思。

第四十九章 齐王的爱妃

齐王大婚的这一个夜晚,整个的临淄城都陷入了一片狂欢的海洋。但是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就是距离齐王的寝宫太和殿一墙之隔的玉苑。此时的玉苑里没有一丝的灯火。就边宫女们也不再来往穿梭。她们也都知道主子的心里不好受。想来是谁也是不会快乐的。本来齐王无后,大家都知道宫里也就只有三夫人的位子最高了。三夫人只立了一个玉苑夫人。另两位夫人空缺。这一缺就是六年。六年是一个不小的光景。宫里的人心里都清楚。在这个宫里除了王上谁最大。那就是玉苑夫人了。她可是末来的齐王后啊。这是谁都明白的事。

说起来这个玉苑夫人倒也雅致,为人谦和。哪个宫人也不能说了她的错处去。在这宫里,王上的脾气是最坏的。一个不高兴,别说一个小小的宫人,就是嫔妃和侍妾们,也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杀头的。只有这个玉苑夫人不怕王上。也只有这个玉苑夫人,王上才会给她一个笑脸儿。在玉苑夫人的寝宫里的王上是相对来说脾气最好的时候。这是六年来宫里的人都明眼看出来的。

算来,这六年来玉苑夫人在这齐王宫里也是风光无限的。只是唯一不顺心的是至今还没有子嗣。想来也是玉苑夫人福薄。她刚进宫的时候也是怀过一个子嗣的。只是五个多月的时候流了。还是一个男胎呢?那时候王上已经有了三个公主,还没有一个公子。玉苑夫人的儿子如果能成,那也是齐国的福气了。可是竟然夭折了。好好的胎儿怎么就没了呢?这样的事,在宫里谁又能说的清呢?那时候宫里还是太后作主。有的人说玉苑夫人深得王上的宠爱,得罪了太后。也有的说是王后看她不顺眼。王上娶她的时候也太不给王后面子了。不管怎么说,从那以后玉苑夫人再也没有怀上过子嗣。

王后还在的时候,王上有三个公主。王后和太后没了以后,宫里的嫔妃就再也没有人能生下王上的子嗣了。就连玉苑夫人也不能够。

暴戾的王上让人谁看了都害怕。更别说斗胆向他请求一个子嗣了。就是求了也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

玉苑夫人没有例外。至今一人。本来也没有什么。没有子嗣,齐国的王宫里还是她说了算。这些年大王也不大过问后宫的事。

后宫里能看上眼的嫔妃也就是玉苑夫人,香云夫人和明轩夫人三位了。论职位玉苑夫人又远远高于另两位。所以后宫里的事也就顺理成章的是玉苑夫人的事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天,六年后的今天,齐王突然转性了。齐王竟然同意纳妃了。不纳则已,一纳还就是三十六个。居然还同时选中了两位夫人。虽然齐王后的位子依然空缺。可是谁都知道三位夫人的位子里西宫夫人是三夫人之首,是仅次于齐王后的位子。齐国无后,那么西宫夫人就是理所当然的齐王宫的主人。

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玉苑夫人棠姜并没有顺理成章的登上西宫夫人的位子。她依然是玉苑的主人。而王上寝宫太和殿的东边的紧邻月华西宫居然被王上更名为月清宫。并且还大兴土木,新建了小巧玲珑,清新典雅的落月轩。就在今天月清宫的主人入住了,她就是犬戎公主月奴公主。这让棠姜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和难堪。

这个月奴公主又有什么好。一个北国的蛮夷之邦的公主。一个不懂的中原大国礼仪的外族公主。她凭什么就成了月清宫的主人。她凭什么就能让齐王为她亲筑落月轩。月奴公主,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可真的应了落月轩这个名呢?王上还真的用了心呢?

这六年来,谁又见过王上对哪个女人用过哪怕是一点点的心。

这个月奴公主还真的不简单呢?

可是,她凭什么?

她说白了也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不敢以真实面目见人的毫不知理的女人。她如果真的就是象莫莉公主长的那么美。姜棠觉得她的心里也不至于这么的委屈。可是,她明明就是连脸儿也没有露。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败了齐王宫里所有的女人。不服,这怎么能让棠姜咽下这一口气呢?

棠姜睡不着,她站起来,她的脸沉的能滴出水来。她身边的侍女都知道这个主子的脾气。她看起来温柔雅致。但是么私下里,哪个侍女都怕她怕的要命。她们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可是饲侍的一点儿也不敢马虎。

她慢慢的走出寝宫。她的贴身侍女若惜忙走上前,给她披上一件镂花披风。

院子里,暮色西沉。风越刮越大。是一阵比一阵的凉了。此时月月影初上,满宫的烟柳林立,拂出些许的凉意。夹道的古槐参天,在这样的夜晚看起来格外的阴冷。玉苑宫里玲珑有致,飞檐走壁的月影亭,此时在淡淡的月色里只见一角飞檐。显出一抹孤独的姿态。月影亭的前面是一面浩浩荡荡的湖。湖里的荷花此时已过了花期,想来只有几株残荷败叶还浮在水面上。

清冷的月光,弱柳如丝,条条垂下千万愁绪。青葱兰草,也展尽了芳华,显出一种暮夏的衰败来。

湖边的柳林深处,是一座没有成形的亭台,那是王上最初迎娶她的时候要筑的仙灵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筑成。她进来后也曾有机会问过齐王这个问题。齐王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她。直到有一天,齐王大醉在她的玉苑宫里,流泪叫着蓬蒿的名字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只是一个替代品。那个让她来到王宫里的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她家府里的绣奴蓬蒿。齐王娶的是蓬蒿,封的是蓬蒿,建造玉苑宫还是为了蓬蒿,那么这个仙灵阁就不用说了,还是为了蓬蒿。

她不知道齐王是怎么样认识了她们府里的绣奴蓬蒿的。她只知道她这一生做对了一件事。

那就是把蓬蒿那个贱丫头送的远远的了。

想她最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封了玉苑夫人,想大王对她的无上的恩宠。想大王对那个小香囊的态度。想大王在看到她的脸后的震惊。想大王自新婚之夜后对她的冷淡。聪明如她,早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她明白大王一定是认错了人。把她错认为了他口中的那个灵儿。那么谁是灵儿?灵儿是个什么人?大王为什么那样待她?但不管灵儿是个什么人,棠姜都明白的知道大王爱那个灵儿。爱到了骨子里。她在那之前得到的所有的恩宠都是大王给那个灵儿的。而灵儿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她们棠公府有关。

可是,那时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灵儿是谁?灵儿要是与那个香囊有关,那么这个香囊是蓬蒿的。可是灵儿怎么会是蓬蒿呢?蓬蒿不可能是大王口中的灵儿。可是,那香囊的确是蓬蒿的。那?

棠姜虽然那时候还不得其解,但她知道这事,蓬蒿可能会有关系。哪怕有一点可能,她都不会放过。如果她真的不幸是大王口中的灵儿,那她就一定得死。可是,如果她真的是灵儿,这死可不有草率行事。她可不想让这个丫头未来坏了她和大王的事。坏了她们整个棠家的荣华富贵。

所以她才会在那一天,在她的父亲处理蓬蒿的时候上大厅为她说话。她一番话,把那个丫头送到了谁也不知道的遥远的地方。

那时候,她送她走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自己究竟有多么大的好处。直到那一天,齐王醉倒在她的玉苑宫里,流着泪叫着那个丫头的名字的时候,她才知道果然是那个丫头。是那个丫头让她成为了玉苑夫人。

再后来,有一度,齐王曾经把她的玉苑当做了离那丫头最近的地方。他不高兴了,他会来,他来,他只是听听她说说那个丫头。他来,他也只是给她说说那个丫头。他从来也不对她有什么热情。只是在意乱情迷的时候把她当做了那个丫头,才会有一丝丝的温情。

在这六年的日日夜夜里,她说了太多的那个丫头的事。她也听了太多的那个丫头的事。她知道了齐王是如何认识那个丫头的。她知道了那个丫头在齐王心里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她知道齐王叫那个丫头灵儿。

灵儿,她暗暗冷笑,她想不出来,那个一身黑皮,遍生红痘的丫头怎么样就夺走了狂傲暴虐的齐王的心。她只知道她只要讲那个丫头,她只要把那个丫头的一切抓在自己的手中,她也就抓住了齐王的心。

果然,这六年里,齐王杀了无数的妃子,齐王厌倦了许多的妃子。他唯一没有忘记的是玉苑。他六年来一如往昔的来玉苑宫。

聪明如她,知道王家自古以来少恩宠。能这样的拥有齐王的关注。她已经满足了。

她是成功的。在这六年里,她成为了齐王宫里唯一的夫人,她成为了齐王宫的真正的主人。她的家族因此飞黄腾达。荣耀非凡。

她想她会一直这么下去。就是这样在另一个女人的掩藏下风光下去。她也心甘情愿。可是,现在,不行了。有人来了。她要夺去本来属于她的光荣和风光。这是不可能的。这是决不行的。

谁要是挡了她的道。那么就不要怪她棠姜无情。要怪只能怪她不该来到这个齐王宫。更不该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月奴,月亮神的女儿。

棠姜的眼睛眯了起来。宫墙的那一端远远的传来宫人的喧哗声。那里是热闹的繁华之地。而这里只有孤独与寂寞。

有一天,这里依然会是如昨日一样的灯红酒浓,而那一边,注定是要熄灭的。

什么也不为,

只是她不该来到这里,她不该走进她棠姜的视线里。她就该生活在她的北国,乖乖的当她的公主。现在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她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夜色浓浓,有一抹冷冷的夜色飞进了久立不动的棠姜的眼里……

第五十章 落月轩里凤求凰(1)

风中舞花,风起风停,缘随风定,漫舞平生。

在静静的月色里,花园里,百花斗妍。奇花异草遍植。在这样的月色里有很浓的香味传来。宫墙层叠高立,弯弯的檐角在月色下朦胧中透着一丝不同于王室的纤巧灵秀。

紧邻王上寝宫太和殿的东边的月华西宫,也就是现在的月清宫里此时真的月光如水,风轻花香。小巧玲珑,清新典雅的落月轩里此时原该春光正浓。可是现在却有着一种不同于新喜的沉静。

室内灯光朦胧,月奴一身白衣素服坐在喜床之上。她的贴身婢女明珠在旁边侍立着。她手里端着一个玉托盘。里面放着她要为公主着装的东西。是的,公主是王上亲封的西宫夫人,按礼制今夜王上也会和公主在一起同牢合卺。而后王上就会和公主餕余设袵。

所以公主就不应该再穿着这一身的素服。按中原齐国礼制公主是要穿着纯衣纁袡礼服,头戴“次”,以“纚”束发,插着一尺二长的笄。雅琳奶妈将代替公主的母亲给公主讲论诫女经,然后给公主腰间系上叫做“缡”的帨巾,最后再由明珠为公主披上一件叫做“幜”的御尘罩衣。这样齐王在时辰到来的时候才会来和公主行和婚之礼。

月奴盯着桌上的盘满盒尖的礼器,桌上更多的是优美的漆器。春秋战国时期,贵族的饮食活动礼仪化的色彩依然很浓厚。用青铜制作的饮食器开始衰落,漆器被广泛用到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漆器制作得非常精美,造型精巧,漆色鲜丽,纹饰丰富,透出一种秀逸之美。多姿多彩的漆器,给饮食生活带来了清新的气息。她听到了明珠的话。她也知道雅琳奶妈一会儿就要来给她讲解诫女经。可是她的心里就是听不进去这些东西。她对齐王宫里的宽大的礼服并不以为意。她听礼仪官讲过,她也明白中原诸侯国的婚礼不论是舆服还是婚仪都严格遵循周制。昏服的色彩循“玄纁制度”,取天地间最高贵的色彩为之。按照《仪礼·士昏礼》等,也就是所谓的“知玄衣纁裳者。她都明白这些,只是此时她的心里乱急了。她还在想着在册封大殿上齐王紧紧抓祝糊的手的那个瞬间。那是一双怎么样的手啊。那是一种怎么样浓烈的感情。为什么呢?她们只是陌生人,为什么会这样呢?过一会,他会来,他会来到这里,他会和她度过一个怎样的夜晚呢?不管她心里怎么样的想。明珠还是依礼给她穿戴好了。而且还依周礼给她蒙上了一顶红色的喜帕。雅琳奶妈来了,她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月奴并没有听见。她的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别样的思绪里。说不清是什么,就好像是有一丝的期待。她又期待什么,她也说不清。也许是中原的这繁琐的礼仪,让她有了新嫁娘的心情。不知道,不知道就别想了吧。不知什么时候明珠走了,雅琳奶妈也走了。诺大的落月轩里就只有她和一室的寂静。她听的到外面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今夜无雨,可是,她却听出了雨的声音。雨就象知她心意的小精灵儿,在这个时候悄悄的来到她的身边,她知道雨来了,雨不在外面,雨在她的心里。静静的,有了脚步的声音。不是雨的脚步,是人的,是男人的沉重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从室外传过来。走过来,走过来,一直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从低垂的喜帕下面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她知道这不是别人,这就是今天在大殿上紧握着她的手的那个粗鲁的男子。她要陪一辈子的这个男人。齐国的主宰者。齐威王。他二十九岁,高大英俊,喜怒无常。这就是她在来之前她知道的他所有的信息。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他是她的梦中人。没有人,谁也不会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五十一章 落月轩里凤求凰(2)

齐王一步一步的走进落月轩。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心急。他想见到她。他想看一眼那张面纱下的脸。他想,真的想,从来也没有过的想。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明白,不知道。既然不明白,那就不要明白,只要做就行了。不是吗?在这个王宫里,还有哪一个女人是他看不得的吗?没有,她是他的妃子,那么,他要看她,这是一个什么事吗?什么也不是,可是,他却真的想看她。想到他坐在那个高高的位子上,在众臣的热闹里他沉静了。在这个时刻,就在今夜,他知道按礼制,他要和众臣欢饮,然后再到三个夫人的宫室里探访一下,以示君恩。最后他才能来到月清宫,和他的西宫夫人一起同牢合卺。而后两人才会行餕余设袵之礼。

可是,他就是等不及,他就是这样的在众臣的讶异里起身离座走出了大殿。他没有按礼去探访青柳夫人和玉苑夫人。他径直来到了月清宫。他甚至没有让人通报,他就这样一直大步的走进了落月轩里。落月轩里宁静安祥。他的西宫夫人此时正安静的坐在喜床上,在一片宁静的玄色里,她是如此的娇小,象是一个不现实的梦一样。她不再是一片白,可是,她依然如梦。如晨起的草尖儿上的一滴清新的露珠。在阳光里散溢着梦幻般的眩目的色彩。在这样的庄严肃穆的婚房里,她依然让人觉得梦如幻。

齐王慢慢的走过来,在月奴的身边慢慢的坐下。

“你的名字?”

“月奴。”

“你的名字?”

“月奴”

“是吗?”

这一叹倒是象一阵风吹进了月奴的心里。这个男人,这个齐王真的是好奇怪啊。他问她的名字。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名字吗?月奴,月奴公主,这就是她的名字。很奇怪吗?用得着叹气,还问了两遍。好像她不该说这个名字似的。

“灵儿?”

“我是月奴。”

这个倔强的人儿啊,她就非得要告诉他她叫月奴吗?她就不能不说吗?难道他就不知道她叫月奴吗?他只是心里不甘而已。是的,他是心有不甘啊。可是,他又不甘心什么呢?是的,她的声音。她的声音好象蓬蒿啊。她的手,她的气息。是的,她就是蓬蒿呢?

她就是他的灵儿呢?

“灵儿?”

“月奴。”

这个小人儿,齐王苦笑了一下。她就真的不能闭上嘴不回答吗?她就真的看不出来,他对她有着不一样吗?

齐王看着那双在玄色服饰下的葱白小手。他慢慢的伸出手。他抓住了她。就在双手交握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不由的抖动了一下。就是这一种感觉。就是这样的一双手。蓬蒿的手,灵儿的手。天啊,灵儿,你真的要想把我逼疯吗?不是,还是我真的疯了。我?

“大王。”

一声轻叫惊醒了齐王的迷梦。原来是司仪。是的,他忘了,是要行礼的时候到了吗?

“请大王和西宫夫人行沃盥礼。”

司仪一声高喊,一队宫女应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匜和洗洁用品。

齐王走上前,先在匜盆里洗了脸和手。然后就是西宫夫人上前,也在匜盆里洗了脸和手。这是入新人入席前礼节。

玉盆里的清水里,那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又让齐王好一阵失神。齐王摇了一下头。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可是堂堂的齐王,狂傲的邪魔。他什么时候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态过,而且还仅仅是一双女人的手。天啊,这事要是让子靖知道,那家伙没人的时候还不把他笑死。他不得不想他是不是真的看女人的手看的太少了。要不,就是他心理有病了。他有病吗?这打死他,他也是不会承认的。

“王上和西宫夫人对席。”

随着司仪的一声喊,又是几个宫女上前把齐王和月奴扶到玉案前相对而坐。

“王上和西宫夫人行同牢合卺之礼。”

司仪喊声刚落,就有两个宫女把桌案上的一个食器里的一块煮肉夹出来,分切两小块分别放在齐王和月奴的面前。齐王举箸一口把肉块吞进肚子里。做了一个少有的表情。噱的身边的宫女一愣,她们都是见习惯了齐王的冷酷无情的。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样的齐王。身上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倒是月奴,她把那块肉端过来,撩起红巾象征性的吃了那么一小口。行合卺的礼的时候,(是指夫妇交杯而饮,注意——是交杯,只是交换了杯子而已。并非很多误导人的古装剧那样挽着胳膊喝的“交擘酒”)齐王居然又做了一个惊死人的动作。他不等宫女传递,是自己一伸手拿过了月奴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嘎吧一声,还把杯子咬了一个大口子。吓的司仪目瞪口呆,慌的宫女忙上前去帮他擦拭,他倒一脸老神在在的瞧着对面的月奴,嘴角居然还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这更让收拾的宫女吓的腿肚子转筋。不知道这齐王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会是笑着笑着,一翻脸就要了谁的头吧。

“王上和西宫夫人行合寝之礼。”

司仪说话都结结巴巴了。他一喊完合寝之礼,就忙不迭的跪下谢恩,而后起来一路小跑的出了落月轩。这样的齐王是齐王宫里少见的。依照以往的先例,齐王一出现不寻常的举动。那么离开他远一点是保命的最佳良方。司仪可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让大王要了自己的命。

倒是那些被迫留下来的宫女们。吓的头也不敢抬。明珠领着几个宫女在脱月奴身上繁琐笨重的礼服。另几个宫女在一旁脱齐王身上的礼服。只是那几个宫女太紧张了。以至于一个宫女紧张到连解了几下都没有解开齐王礼服胸前的那个金扣子。还是旁边的一个宫女过来把扣子解开了。那个宫女站在一边吓的脸色都发白了。可是齐王并没有看到她。他的眼睛只是盯着对面的月奴睢。睢着她被脱下笨重的礼服后苗条有致的身子。别看他的这位西宫夫人看起来细气的很。可还真的看不出来,脱去外衣的她身材还真是不错呢。和惹火的莫莉公主还真的有的比呢?看来,他还真有福啊。他的这个西宫夫人真是不断的给他惊喜啊。

只是,依礼,她还是披着喜巾。齐王知道这个喜巾是留着给他揭开的。他这一会反而不急了。他要和他的西宫夫人好好的度过一个难得的新婚之夜。他可不想吓坏了他的西宫夫人。

宫女们退下,然后六对红衣宫女从后面持烛而出。走到齐王和月奴面前跪下,朗声唱合,

“大王和西宫夫人百子千孙,永结同心。”

然后把红烛插在黄铜的烛架上,低头倒退出去。

齐王知道这是属于他和他的西宫夫人单独相处的时刻了。从现在起她就只属于他一个人。而他也只属于她一个人。一直到明天的晨时刻,宫人们进来侍奉他们梳洗,这一夜他们是安静的。这也是他早就想好的。他要静静的,一个人,在这样的红烛下亲手揭开她脸上的那副喜帕,他要她第一眼就看到他,他要她的一生眼里只有他。

一生这个字眼一进入齐王的意识里,就吓了他一跳。一生,多么荒唐的想法。他是王,高高在上的王,哪里会有一个女人能拥有他的一生。一生是多久,他怎么会对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这么多荒唐想法和举动呢?

室内红烛如梦,纱帐高悬,在这样的静静的夜晚,那个烛光中的纤细的人影儿,就这样撞进了他的心扉,让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痛。是的,是一痛,久违了的心痛。

那灯光烛影里的人儿,短衣胡服,绸直如发,匪伊垂之,卷发如虿,发则有旟。该是怎么样的陌生啊,可是,他却有着无比的熟悉的感觉。就象千百万年前,他就这样的望着过她。也许在千百万年前,他们本是相互剥离的一体。谁知道呢?谁又能说的清呢?

他慢慢上前,走过去,走过去。他的手伸出去,手起,巾落……

第五十二章 落月轩里凤求凰(3)

她慢慢的抬起了头,

鹅蛋形的脸儿,象一朵绽放的牡丹花儿。光洁如玉的额头下,那两弯如黛的柳眉,睁着一双子夜般的双眸,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浮在那樱桃小口边.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

因齐觉得他的灵魂在一瞬间停止了喧嚣.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她的眸光如烟如雾,在淡淡的月光里,仿佛有一颗星子落入了她的眼睛.让人一望而不能自持,让人一望而自惭形秽.

她的眼睛,她?

因齐觉得时光在他的面前忽一下逆转了。他似乎又回了六年前的那潭碧水边,那个衣衫衣衫褴褛的女奴,那个犹如精灵一般的女奴。那……

天啊,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吗?

魂牵梦萦,百转千回,那个梦里的人儿,那个他灵魂深处的人儿,她,她又回来了吗?她真的又回来了吗?

因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摇了摇头,烛光灯影里,那个微笑的人儿依然在。天啊,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听到了他的呼唤,她回来了,她又回到他的身边了。她也知道没有她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吗?天啊,天啊,上天啊。

一股狂喜一瞬间席卷了因齐的全部理智。

他伸出颤抖的手,摸索上那让他心痛神伤的脸蛋。是她,是她,就是她,就是她的脸,这样柔滑的感觉,这样温馨的触感,这样熟悉的气息。天啊,是她,是她,是她啊。

我的蓬蒿,我的灵儿,我的爱人,我的……

因齐不能抑制自己的狂喜和颤栗。他在心里狂喊着,他的目光如痴如醉,如狂如癫,他就那样的狂热的注视着她。他的喉咙里象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他想喊,他想叫,可是,任他的心里狂风暴雨,他的脸上万千变化,他的嘴里就是发不出一点儿的声音,他的手脚就象被捆住了似的一点儿也不能动弹。

“你?”

月奴惊奇的抬起头,那么长时间,齐王在揭开她盖头的这么长时间里,就这样的盯着她看。他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困惑。他怎么了,她脸上有什么吗?他怎么这么奇怪啊。他有什么毛病吗?在来齐王宫的时候,没有听人说过啊。可是,他,他真的很奇怪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奇怪的齐王却让她的心里有着一丝心痛。是的,是心痛。她居然会为他心痛。为什么啊?在这之前,他不是一个陌生人吗?可是,为什么在看到他的这样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着一丝丝的心痛。是的,是心痛,还有,头痛,是的,她又头痛了。天啊,不会吧。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犯了她的老毛病吧?不是还没有睡觉吗?不是不在梦中吗?她怎么也会头痛呢?

月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的头痛,痛极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她面前的齐王就象是从一个梦中醒来的一样,大喊一声,伸出双臂,下一秒钟,她就落入了一双如铁的臂膀中。他抱的是那样的紧,就象是抱着一个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一样。那样的紧,那样的紧,紧的让她觉得她的骨头都快要断掉了。

他的脸宠是这样亲呢的紧贴着她的脸宠,粗硬的胡子扎的她的脸蛋儿麻麻痒痒的。她刚想让他离开她远一点。她就觉得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了她的脸上。那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的嘴里,涩涩的,苦苦的,是泪,天啊,是眼泪,齐王的眼泪。齐王他哭了。

月奴的心里充满了震撼。从来也没有人告诉过她男子的眼泪是这么的令人震撼,这么的,天啊,他哭了,他为什么哭?

她还听到他嘴里呢喃的那一句话,“蓬蒿,蓬蒿……”

蓬蒿,这个字眼一入月奴的耳朵,她的心里就没来由的痛了一下。这是什么,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觉得心痛,她认识这个人吗?

“灵儿,灵儿,我的灵儿……”

这个流泪的男人,这个紧紧的抱着她的男人,她听到了他嘴里还喊着一句话,那就是灵儿,灵儿,月奴的心里一震。这个名字,这个让她熟悉的名字。这个名字,她真的不陌生。这个名字,她伴着她在梦里走了六个春秋。

她又想起来了那个梦,那个纠缠了她六年的梦……

大地青绿,河水莹莹,绿树繁花丛中,两个相拥的人影儿。

那个女子好像在喊那个男人的名字。喊的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温情。

那个男子的朗朗的笑声,“傻灵儿。”那个男子这样温柔的吻着那个女子的脸颊,对她说,“我的傻灵儿。”

他拥着她一连声的说,“不,你就叫灵儿,我的灵儿。”

他说,“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我想你了,这些天我天天做梦梦见你。灵儿,抱紧我,我冷,我的心里好冷。”

他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这话了。你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紧紧的抱着那个女子,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很快,我就会接你,到那时候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把我们两个人给分开了。听话。”

一转眼,那个男的就不见了。茫茫的潭水边,只有那个长发的女子在那里孤独的坐着,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流出来,一直流到她脚下的那口深潭里……

“灵儿,灵儿,我的灵儿。”

月奴听到这个紧紧抱着她流泪的男人,他的嘴里还在叫着那个名字,灵儿,是的,是灵儿。他真的是梦中的那个男子,一样的温情,一样的痴痛,一样的……

天啊,她梦中的那个男子真的就是齐王。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她的梦里会有他?为什么?

第五十三章 落月轩里凤求凰(4)

“蓬蒿,灵儿……”

这个男人,这个抱着她的男人,这个齐国的大王,真的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叫她蓬蒿,他又叫她灵儿。蓬蒿是谁?灵儿又是谁?

月奴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这个粗鲁的男人挤碎了。她不得不开口提醒他,她不是他嘴里的什么蓬蒿,也不是什么灵儿。她是月奴,犬戎部落的公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是对还是错。她真的能在这里找到那个梦的真实吗?

“王上,我是月奴。”

“月奴,你不是,蓬蒿?”

因齐松开了手,他怀里的人儿说什么,她说她不是蓬蒿。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这个小人儿。她才到他的肩膀高。她这时正皱着眉看着他。

“你不是蓬蒿?你不是?你?”

因齐迟疑而又受伤的看着怀里的白着脸的小人儿。

他真的不能相信,她所说的话。她说什么?她说她不是蓬蒿。她怎么能说她不是蓬蒿呢?那眉眼,那神情,那熟悉的气息。谁要是说她不是他的灵儿,谁要是说她不是他的蓬蒿,打死他,他也不相信。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认错人。他会认错他日思夜想的爱人,会吗?不会,一定不会,他认错了谁,他也不会认错他的灵儿。那个精灵般的女奴。不会的。不会的,她就是灵儿,她就是他的灵儿,她怎么可以不是他的灵儿呢?

“你不是蓬蒿,你真的不是蓬蒿?”

因齐把大手抚上了月奴的额头,

“你没有发烧,你不是蓬蒿,你怎么能不是蓬蒿呢?你敢说你不是蓬蒿?”

“大王,你认错人了。”

月奴冷冷的说。她本来还有几分的莫名的伤感,此时都化为了愤怒。这个齐王真的是太自以为是了。只因为他是齐王,他就可以任意的拨弄别人的命运了吗?他说别人是谁,别人就一定是谁了吗?他一点儿也不懂的尊重别人。这就是齐国的王。看来外面的传言真的不虚啊。他还真是一个狂妄的人。

“你,你真的不是,你?”

因齐困惑而又受伤的看着怀里冷冷的小人儿。她的躯体在他的怀里一寸寸的变冷。她的小脸儿上明显的摆满了不屑。

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不是蓬蒿呢?

“你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依然用双臂圈住了她。他相信她就是蓬蒿,就是他的灵儿。可是她的灵儿怎么会不认识他了呢?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王,请你明白,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是月奴,犬戎部落的公主。月奴公主。我不知道你说的灵儿是谁。可是,你能不把我叫作那个名字吗?我有自己的名字,月奴,月奴公主,犬戎部落的月奴公主。”

月奴不满意的抗议着。她承认,在他那样深情的叫着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但是,也有着一丝淡淡的不快。她不想这样,在他怀里抱着她的时候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她是他的西宫夫人,不是吗?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他怎么可以在新婚之夜这样对她呢?

一生这个字眼一进入月奴的心里。她的心不禁一颤,,好奇怪的想法啊。一生,她怎么会想到要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呢?王室的联姻自古以来就是少情绝爱的。只是政治上的一种需要。她相信齐王只所以会娶她,也是和其它的那些嫔妃世妇一样的,只是为了政治上的原因。在这十四个外族公主里,她独被封为西宫夫人,想来也是齐国为了中原的霸主地位,而要借助他们部族的实力吧。她怎么会想到一生这个词呢?

月份奴不禁有点想笑自己的天真愚鲁了。

她说什么啊,他的灵儿,这个傻蓬蒿,她在说什么啊,她说她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还问灵儿是谁?她居然问他灵儿是谁?天啊,谁能告诉他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他紧紧的盯着面前的这张熟悉的脸,就是这张脸啊,那两弯如黛的柳眉,在梦里也是千转百回啊。这犹如寒夜的眼眸,眸光如烟如雾,在梦里醒里也是难以忘怀啊。可是,就是这张脸,就在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她说什么啊。她居然不认识他了。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啊。

因齐笑了,一抹笑意刚在眼眸深处展现,一滴男儿泪就又滑了下来。

在这之前,如果有人对他说,这一生他会流泪,他绝对不相信。如果有人说他会为了一个女子流泪,那么真的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的。可是真的象古人所说:

“男儿泪,女儿哭,我为你倾尽一生的眼泪,你拿什么陪给我的幸福。”

也许真的是以前他让灵儿流了太多的眼泪,现在他也会为她流泪。也许以前他让灵儿为她付出了太多的痛,现在他才会为她付出这一生的等待。

他不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错。可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儿,她就是他的灵儿。她就是那个傻傻的蓬蒿。不管谁说什么,他哪怕不相信他的眼睛,他也会相信他的感觉。从来也没有哪一个人能让他这样为她哭,为她笑,为她痴,为她狂。

可是,就是眼前的这一个人儿。就是这个月奴公主,她如此轻易的打开了他的心扉,让他如此的……

不管你是谁,是灵儿也好,是蓬蒿也罢,就只是月奴也好,你走进我,你就该为你的选择负责。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的爱人,我这一生的爱人。我选择了你,你就该为我付出这一生的爱和情。一生的笑与泪。这一生,你只属于我。这一生,你永远也不可以再离开我。你就是我的选择,这一生的唯一的选择。

因齐虎目含泪,深情相望,然后,他面对着眼前的这个蹙眉嘟嘴的小人儿,他笑了,他笑的很灿烂。那笑容象阳光一瞬间照亮了月奴沉下来的脸。让她也不由的跟着他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眼对眼,你笑,我笑。

傻傻的就象两个孩子。

如果把这样的事说给齐王宫里的人听,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狂傲冷酷的齐王,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如果把这里发生的事说给雅琳奶妈她们听,说死她们也不会相信,一向不会大笑,沉稳文静,无情无爱的月奴公主会笑的这样开怀,象个白痴一样。

可是,他们就这样笑了,笑的是如此的尽情,笑的是如此的不能控制。

笑着笑着月奴的眼里滑下了一串晶莹的泪滴。

就象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随着他笑一样,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可是,知道不知道都没有什么意思,她就是这样笑着笑着就哭了,当着他的面,让那一串串的泪滴就这样的从面颊上滑落。

他走上前,伸手,轻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泪,他把她慢慢的揽到了怀里,他把头慢慢的伏在了她的浓黑柔软的长发里,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就象是叹息一样的说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都是我不好。我什么也不说了。你别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这句话,好熟悉啊。月奴知道梦里的那个男子也对那个女子说过同样的话。也就是说就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他也对梦中的那个女子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不过这个时候,她的心里一点儿也不难过了。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他是很在乎她的。她从他抱着她的双臂的温度里就能知道。他甚至是爱着她的。是的,爱,这在王室里是如此稀有的东西,她觉得她感觉到了。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月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一任自己沉浸在他的柔情里,她就这样凭着心,放纵了自己……

第五十四章 清月无痕

红烛高照,烛泪如子夜的眼睛。一点点儿的羞红了沉静的夜空。夜真的深了。窗外有风,象轻佻的小猫,慢慢的,悠悠的走过来,踱过去。有兰花的香味儿从夜空里传来。一丝丝儿的,悠悠的浸入夜的梦里。

她睡着了。因齐知道她睡着了。她就在他的身边。在如此的激情眷恋之后,她睡着了。他听着她细细的鼻息,他就这样睡在她的气息里,他一动也不动。他是让她以为,他是先她而睡着了。她才会睡的如此香甜。如果她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不知道她是否还会睡的这样安稳。

因齐睡不着,是的,他怎么能睡的着呢?

月奴不是处子。为什么?

王宫里的女子必是处子,这是不用说的。可是月奴不是。为什么?她是一国的公主,尊贵如她,断没有失去童贞的可能。两国联姻,也绝没有这样的先例。

为什么?

月奴怎么会不是处子呢?

如果她承认她是蓬蒿,这倒是什么也不必说了。可是她从来也没有认为她是蓬蒿过。她还那么理直气壮的说她是月奴公主。如果她真的是蓬蒿,她怎么会不认得他了呢?蓬蒿只是一个女奴,她怎么又会变成一个堂堂的公主呢?

因齐真的是想不明白。还有一个让他更不能明白的事。

那就是月奴的羞怯和畏惧。她的神情全如一无所知的处子。因齐甚至敢打赌。月奴不但不明白处子这回事,她就是连自己已不是处子这回事都没有弄明白过。她没有一丝的不安。就象她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这怎么可能呢?

这所有的不可能的事,都发生了,还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因齐真的想的一个头两个大了,也没的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坚信的,那就是他相信月奴,他相信她一定不是骗他的。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个事会是什么呢?他想明天,他一定要找子靖去弄明白这个月奴,他要知道她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他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悄悄的起身。他穿衣,下床,他要出去,到外面的凉夜里,他想他是该一个人静一下了。他要好好的想一想,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静静的站在床前,他静静的望着床上正在熟睡的那个人儿。白瓷般的脸蛋儿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细致灵秀小鼻子俏皮的抽动着。这样一张可爱的脸,怎么会骗人呢?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会是什么事呢?

他一个人,这个时候,他想他不是什么齐王,他只是一个在爱里,在梦里挣扎的男人。他要好好的想一想。在夜的怀抱里,他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施展轻功。他跃上了落月轩的檐顶。他一个人,就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屋顶上的树叶的阴影里。只有淡淡的月光在陪伴着他……

室内红烛泪尽,燃尽一室的温馨。那个床上的人儿,她在沉睡,她又在什么样的梦里呢?

白莹莹的雪地上,一点点,一片片的嫣红,象冬日里盛开的红梅,在那样的一个落雪的寒冷的冬日里,有一种别样的凄然。是谁?是谁的血?

……

手起刀落,寒光一闪,一条男子的手臂就在空中,划一条弧线,洒一路血雨,惨然的落在了地上,是谁?是谁的手臂?

……

肚子,那个捂着大肚子的女人是谁?

……

哈哈,狰狞的笑声,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骑在马上看着地上乱跑的衣衫蓝缕的人们,开心的大笑。他一挥手,一片银亮的柳叶形的飞刀象一片片雪花一样的向人群里飘过来。有两片飞刀就飘向了那个大肚子的女子。飘过来,飘过来,在冬日的白雪里如此的耀眼,如此的夺命的光寒……

天啊,啊……

血,血,没有尽头的血,那么多的血,就这样流过来,流过来,一直流到那个女子的脚下。那个女子披散着长发,看不出面目,只是觉得无尽的悲痛,无尽的伤感紧紧的缠绕着她。那女子是如此无助,如此凄惶。痛,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就象是一个沉入海底里的鱼。她在那样的困惑中挣扎着。

“不要,不要啊,不要啊……”

“她怎么了,她这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梦里呢?”

因齐静静的看着重新燃亮的烛光里的这张熟悉的让他心痛的脸。

是的,他还是放不下她。他一个人在屋顶上坐了那么久,他也没有能想明白那些让他伤神的事。他是越想心里越乱。他只知道按照齐王宫的礼制,后宫人失贞,那可是死罪。可是,也只有他知道他不会为了这个让她死。他怎么会让她死呢?她是他的,一生都是。永远都是。

他在静静的夜色里,一个人在夜色里,只有一种孤独的感觉,他的心里只想着室内床上的那个小人儿。他只想着他要呆在她的身边,不管她现在是谁?她过去做了什么?他只要她。她就是他的灵儿。他认定了。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了人。

这是他想了几个时辰想明白的唯一的事。

他又走进了室内。走到了她的床前,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她的问题。

痛苦,是的,就是痛苦。她在痛苦。她的小脸儿苍白,眉头紧皱。她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她怎么了,她为什么如此痛苦。

有泪从她的眼角缓缓的滑落,她哭了,在沉睡的时候,她居然哭了。

看她的样子,她一定挣扎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梦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呢?她在为谁哭?

她不是蓬蒿吗?她真的不是他的灵儿吗?

她一个堂堂的,娇生惯养的公主,她又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痛苦呢?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长子,不要啊,长子。”

睡梦中的呓语让因齐心里一震,长子,长子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喊着她的名字?他是她的什么人吗?

“雅琳奶妈,救我,救我啊。”

她在喊着救她,为什么,谁要伤害她?谁又会伤害她?

因齐心都要碎了。他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他现在不管她口里的那些人了。他不管了。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他要救她,他就是那个能救她的人。

他这一生已经犯下了一个错误,那就是没有救下他的灵儿。

那么,他不想再犯同样的一个错误了。不管她现在是谁,她是都这些年里唯一一个让他心动的女子。他都是他认定的灵儿。那么,他绝对不会错过她了。

他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他要把她从那个噩梦里拉回来,以后她的生命里将永远也不会再有噩梦。他要她,他要和她重新开始。如果她因为什么原因忘记了他,那么,就让他重新换回她的爱吧。

重新开始,重新爱你。

是的,重新开始,重新爱你。

烛光摇曳,月影西斜……

梦里有人向我追

却看不清他是谁

风儿由南向北吹

我却由东向西退

醒来清晨看见你睡得很甜很美

只是面容有些疲倦像是梦里将谁追

我知道你不轻易流泪

也不轻易让我伤悲

我知道我该为你做的事让你梦更美

爱的深呀爱的真怕姻缘似水

走的情呀丢的信人容易憔悴

人向西呀风向北其实也无所谓

风里追呀命里随这段缘无悔

注:选自《水姻缘》

第五十四章 蝶舞仙灵阁(1)

夏的脚步越走越远了。阳光在这样的夏末秋初的时节多了一抹温情,少了一点辛辣。这是一个有了一丝丝凉意的初秋的傍晚。阳光已经在西边铺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霞。

月清宫里衣香发浓,后花园里花开芬芳。一径青幽的翠竹,一直把绿色延展到一片波光粼粼日水面上。这里就是齐王为他的西宫夫人月奴新建的月潭,潭水月影两相映。犹如银河落人间。月潭的湖心,一条长长的曲径长廊连接着岸边的竹径和潭中心的一座高角飞檐的湖心亭。这亭子就是美仑美焕的仙灵阁。

潭心月影仙灵地,仙灵阁里住仙灵。

这就是齐王心里的仙灵阁,是他为他的灵儿建筑的抚琴之地。阁边遍植兰草,中间夹杂着零星的嫩黄的小花儿,那就是野生的蓬蒿。在这样宁静的傍晚,花开如梦,琴音缈缈……

仙灵阁里香帷微垂,青铜鼎里飘逸着麝香。齐王软服轻靴斜依在卧榻之上。他微眯着眼,似乎在琴音里睡着了。可是你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微睁的眼眸深处有一抹亮光,亮的让人多少觉得有一点邪魅。他的对面就是一架琴,一个人,一双纤白素手在琴弦上来回的穿梭,就象织女在织一幅美丽的画作。琴音清越,犹如天籁。莺转燕啼,清灵明秀。尤如在深山之中,听鸟鸣,看花开,又犹如情人的低语。敛眉轻笑问夫君,画眉描红颜色新。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情到深处浅却无啊。

那弹琴的人儿,白衣素洁,眼眸生辉。黑发在风中轻舞,诉说着无尽的情意。说不尽的雅致,道不出的空灵。

“灵儿,过来。”

月奴听到齐王在叫她。她笑了。这个男人,你要告诉他多少遍他才肯相信她不是什么灵儿啊。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排斥他叫她灵儿了。他叫的是那么的自然和温情。她又怎么忍心再去纠正他呢?

她嫁进齐王宫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天天夜宿月清宫。他为她大建仙灵阁,修月潭。他对她的好,她在心里已经铬记了。只要他对她好,她就一生做他的西宫夫人,她以何必在意他叫她什么名字呢?

梦中的女子,那个叫灵儿的女子,在她的梦里总是泪眼凝眸锁千愁,她一直觉得她和她有着相同的情感。有时候她也觉得她就是她自己。那么她又何必在意齐王叫她灵儿呢?

因齐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叫错了。他总是在有意无意间叫她灵儿。他觉得她就是他的灵儿。他只有在她的身上才能感到那种爱的平和与宁静。这是灵儿所独有的。但是,他也知道她也许真的象她所说不是灵儿,不是那个哀愁的蓬蒿。她不是流泪的雪人。相反她更象一只阳光下的小舞蝶。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宁静,她真的有一点不象蓬蒿,那就是这种自信与快乐。可是他依然喜欢叫她灵儿。

他叫她灵儿她答应,他叫她小舞蝶儿她答应,他叫她月儿她也答应。她每每这样微笑的看着他,那一刻他就觉得这个世界满满的一世界都是阳光。这种幸福,这种快乐,久违了。有多少年不曾有了啊。也许在他成为了齐王的时候,也许在他的母亲死了的时候,也许在他杀死了他的母后的时候,不知道,反正已经很多年了。现在,他又笑了,他又找到了他的幸福。

因齐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事就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人儿了。

第五十四章 蝶舞仙灵阁(2)

“王上”

月奴起身走向齐王。

“你这个顽固的小家伙,我都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王上,叫我因齐。听到吗?叫我因齐。”

“因齐。”

“这才听话。来,坐过来。”

月奴红着脸坐到了齐王的身边。这个男人,他总是这样霸道的命令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可是他的霸道却让她在心里喜欢的不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说起来她活在这个世界上都二十四年了,可是她的记忆里只有六年,六年以前呢?没有,只有一片空白。可是就在这六年的记忆里,她也不曾记得有哪一个人让她感觉到如此的幸福。她的父王吗?不,他只是给她无尽的爱,就象对一个几岁的孩子一样的爱。反而不如雅琳奶妈让她觉得昵。可是就是这个男人,这个眼前的男人。他却让她觉得安心。一种满满的幸福的窝心的感觉。

现在,她的心里不再空茫。她也很少再头疼了。想来这一个多月了,她都很少犯那个头痛的老毛病了。

幸福,是的,这就是幸福。

“月姑姑,月姑姑。”

一个童稚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昊儿,他来了。这个小家伙,自从来到齐国以后,他几乎天天都要来月清宫里。她不是让长子给他请了最好的西席老师吗?他怎么还这么闲呢?这个小调皮,都六岁了吧,也该好好的管管了。长子真的是太纵容他了。还有雅琳奶妈,一天到晚的护着昊儿。

月奴正想说什么。就看到雅琳奶妈在昊儿的后面跑过来了。她一边跑着一边喊,“昊儿,不要跑,不要去打扰月姑姑。啊。”

在看到齐王怀里的月奴时,雅琳奶妈不由惊的停住了脚。她眼睁睁的看着昊儿一路跑过长廊,一直跑进了仙灵阁。他一路跑下去,一下跑到月奴身边。年幼的他不懂得大人的心理。他只知道他要来找他的月姑姑。哥哥最烦人了。天天管着他,不让他来宫里见月姑姑。还请来个长胡子的爷爷天天管着他,让他读什么子曰诗云。他都烦死了。他不想呆在他和长子哥哥的卫队里,那个小院子一点儿也没有趣。都只是那些无聊的事。也没有人赔他玩。这里有什么好,哪里有北国他们的王城好玩。在那里有许多的小伙伴和他玩。他们会玩抓捕的游戏,还有马骑。无尽无边的草原是多么的好玩啊。在这里有什么好。他不要在这里。还有月姑姑,在北国王城的时候,他想什么时候见月姑姑就什么时候见她。就连王上爷爷也被他气的翘胡子。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责备他的。

现在一点也不好玩。他一个人老被关在屋里练习写什么字。哥哥一天到晚黑着个脸也不理他。月姑姑一个人住在这个大房子里,他想来也不能来。哥哥不让他来,雅琳奶奶也不让他来。真是没有意思了。他想他的月姑姑了,他不管了,他就是要来。今天他就是瞒着哥哥来的。他找到了雅琳奶奶,可是她还是不让他来找月姑姑。他不管了。他就是要找月姑姑。他要告诉她,他想她,他想和她睡,他要她抱着他睡。

雅琳和齐王就这样睁着两双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这个莽撞的小家伙咚咚的跑到月奴身边,一头扎到了月奴的怀里。

第五十五章 蝶舞仙灵阁(3)

“月姑姑,月姑姑,我想你,昊儿想你。月姑姑。”

你这个孩子。月奴伸臂抱住了昊儿,她看到昊儿的黑眼睛里有泪光闪烁。是的,想来,也是她的疏忽了。自来到这月清宫,她天天沉浸在因齐的情爱里,她天天困惑在自己的梦境里。她没有太多的想过昊儿这个孩子。想来这一个多月来,昊儿真的没有见过她几回面。这和在北国王城,昊儿天天粘在她的身边相比,真的是自己的错了。难怪这孩子一脸的委屈。

“这,月儿?”

因齐不敢相信的看着把自己挤到一边的这个霸道的小家伙。这就是那个孩子,那个在送亲的车队里出现过的孩子。他是什么人啊。怎么对月儿这么的粘啊。

“王上。”

月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齐王不禁笑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和孩子争什么气吗?真是的,一个大孩子啊。

她一手拉着昊儿的手,把他拉到齐王身前。

“这是昊儿,我父王的干外孙。来,昊儿,过来见过王上。”

“见过王上。”

六岁的昊儿不高兴的嘟起了嘴,不情愿的在齐王面前低头请了一个安。他一抬起头来,就拧眉瞪着齐王,就是这个人,他争走了他的月姑姑。他不喜欢他,他讨厌他。

“这个小家伙。”

因齐笑了一下,伸手摸了这个小家伙的头一下子。他知道了。他让子靖查过。这个小家伙叫昊儿。博日格德昊儿。他是那个卫队长的兄弟。想到那个敌意十足的卫队长。齐王的心里不禁冷了一下。他早让子靖查了个明白。没想到,那个家伙还真的来头不小呢。他居然是个大将军。是犬戎部族的大将军。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可是他为什么会放弃大将军的位子不要,情愿来到这里当个送亲的卫队长呢?据子靖的消息说,这家伙竟然是月儿的追逐者呢?毕竟博日格德将军忠情月奴公主这事在犬戎部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不难查到。这也能说清这家伙为什么一脸对他的敌意。敢情这家伙还把他当情敌了。而这个小家伙就是那个不让人喜欢的冷家伙的弟弟。这是个没有什么深意的老旧的故事。这对倒霉的家伙父母双亡,身为奴隶。被月儿和她的父王救护,又委以重任,这家伙就一定一生相报了。不过用放弃将军之位这样的方法报答深恩,这种作法还真的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出来的啊。听了子靖的报告,他的心里倒有一点欣赏这个家伙了。

可是这样一来,也让他伤神,他来到这里,他又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位子呢?他总不能让一个大将军为自己当个看门的吧。这可是有点对不住人家了。可是,他又能封他个什么,再说了就是他想封,那个家伙也不一定会接受啊。看他那个样子象是打定了一辈子跟定了他的月儿似的。他可不想让他这么跟着他的月儿。多碍眼啊。

所以他就给了他一个北国使者的身份,现在那家伙就住在使馆里。倒是这个小家伙,因齐不知道什么原因,倒有几分的喜爱。

“你就是昊儿,来。到本王这里来。”

面对着齐王的盛情相邀,昊儿一点儿也不领情,他白了一眼齐王,一低头,又扎进月奴的怀里了。

嗬,这个小家伙,他还架子不小啊。

“小鬼,敢和我争女人。你不要命了啊。”

因齐好笑的看着昊儿,不知怎么的,就兴起了逗他的念头。

“你才是那个不讲理的人,月姑姑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抢了她。”

昊儿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哈哈,是吗?好好,是我抢了她,怎么你要抢回去啊。小鬼,长大了,我给你选一个天下第一美女给你如何?”

“不要,我就要我的月姑姑,就是你抢了她。你最不讲理了。”

“哈哈,是我不讲理,好了吧,你这个小鬼。”

因齐开心的大笑。笑的身边的宫人们都心里直打鼓。这么多年了,她们还没在宫里见过大王什么时候这么开心过。这个月清宫还真的是邪门啊。怎么女的能让大王爱,小孩子也能让大王这么开心啊。真的是邪门啊。看来这个西宫夫人真的是鸿运来了啊。末来的齐王后看来就是她了。看现在的后宫谁还能和月清宫的荣耀比啊。就是当年大王比较宠幸的玉苑夫人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恩宠啊。看来齐王无后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众人都高兴,月清宫里真的是欢声一片。可是有一个人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那就是雅琳奶妈。她看着仙灵阁里笑成一团的三个人。她的心里沉重极了。这个秘密压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月儿越是幸福她的心里就是越怕。齐王越是宠幸月儿,她的心里越是不安。她怎么能安的下心呢?王后和狼王可是把月奴公主交给她了啊。她可不能让公主再有一丁点儿的闪失了。公主已经够可怜了。她怎么还能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呢?

可是,这可怎么办呢?月儿喜欢昊儿,那可是母子天性啊。可是,这,这万一要是让齐王知道了真相,那可是要命的事啊。不但昊儿会没有命,就是月儿也没有活路啊。还有长子,她们都得跟着赔葬啊。

现在,想想把昊儿放在月儿身边这简直就是放了一把火在身边吗?天啊,这可怎么办啊。可怜的月儿,她可什么也不知道啊。老天保佑,王后保佑啊,保佑公主和昊儿都平平安安的。保佑公主一生幸福啊。

第五十六章 蝶舞仙灵阁(4)

因齐觉得他越来越喜欢到月清宫来了。他每天下了朝堂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月清宫。他觉得那里就是他的家。是的,家。这是一个奇怪的名词。家,对于一个普通的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对于一个王来说,那就是非常难得的了。王有三千美人在后宫等着他,有多少美人一生都见不得王的面,而空等红颜老去。可是王就是没有一个家。没有真正疼他,在乎他的人。

家这个字眼在王的生命中是永远也不存在的。在以前,如果有谁告诉齐王这个词,他是报以冷笑的。王没有家,王也不会在乎有没有家。天下之大,哪儿不是王的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他的心里有了牵挂。是的,是牵挂,多么陌生的字眼啊。他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可是他的心里就是有了牵挂。他牵挂那个小人儿。他的灵儿,是的,就是她。他的灵儿,他的月儿。

他知道现在她不在排斥他叫她灵儿。可是现在他也不再叫她灵儿。他开始试着叫她月儿。是的。他叫她月儿。他喜欢她听到他叫她月儿的时候的娇羞的容颜。是的,他在乎她的感受。如果一个名字都能让她快乐的话。他为什么不呢?他叫她月儿也罢,叫她灵儿也罢,她依然是她,是那个他心里等着念着,一生一世爱着的女子。

夜色就样渐渐的浓了。因齐急急的走在回宫的路上。说起来,今天的事情可真多。他和几个重臣商量了几个时辰。直到掌灯时分,才散了。

人一散,他就叫内侍传喻回宫。当然他的目的地是月清宫。

月影朦胧,烛光跳跃,花香在风中悄悄的飘散。

齐王走的很急。他心里在想着那个小人儿又是如何的打发这寂寞的一天的。月儿太静了。她总是不出宫门一步。这一点儿也不象北国的女子。象莫莉公主,那是一刻也不肯呆在宫里的。月儿要是有莫莉一半的活泼,他也不要操这个心了。她就是太安静了。安静的有时候都让他觉得,她的灵魂不在这儿一样。就象在一个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里。

他也试着和月儿谈谈她的生活,希望能找到她熟悉的话题,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她没有。她讲不出她的过去。她只告诉自己,她不知道,她忘了,她不记得她的过去了。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没有过去呢?他记得子靖传给他的消息。月儿是在六年前回到犬戎王宫的。在那之前,她和她的母亲一起住在落雪峰。这也难怪月儿的性情会是如此安静出尘。

可是,因齐也试着给月儿谈谈落雪峰。说说那里的雪景雪莲。可是月儿居然也说不出雪莲的样子。她的记忆里没有落雪峰。

这真的让人费解,齐王还想和她多说些什么。可是一见到她的那种落寂迷茫的眼神,心里就不忍了。可是他也不能总让她活在一片空白里吧。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帮她找回她的记忆。让她开心的笑在阳光里。

夜色浓浓的摭住了视线。窗外已是一片的黑暗。黑暗里有灯的微红的光一闪一闪的。不期然的,雨落了下来。初秋的雨有了一丝丝的凉意。没有一点暴力的味道,倒有一点儿凄凉。这个季节的雨,总是少了一点果断,多了一点忧愁和缠绵。就这样不管别人的心情,顾自的悠然淅沥着……

雅琳看着烛光里的月奴,眼里有一丝的担忧。月儿这几天太安静了。说起来,小时候的她还真的是个顽皮的小姑娘。为了她的顽皮也没少了挨主人的打。她还记得她在棠府离开月儿的那一夜,小小的月儿蜷在她的怀里的颤抖和伤感。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她才明白了为奴隶的命运吧。也许就是那一夜让她从一个不更事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懂事安静的奴隶吧。

她走了以后,在那八年里,月儿究竟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长子。他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月儿吧。那个时候月儿还叫着那个贱如野草的名字。蓬蒿。想当初,王后走的时候,月儿才刚落地,王后走的时候只把那条项链挂在了月儿的身上。王后没有给月儿留下名字。那几年,她带着月儿,一个女奴带着一个孩子的艰辛,她全都尝过了。她也想过给月儿起一个配得上她的好名字。可是,她也知道那样只会害了月儿。再说一个奴隶怎么会有名字呢?

月儿被人家叫丫头叫了好几年,直到三岁的时候,她和张大娘看着戴了满头黄花儿的月儿笑的弯了腰。张大娘说这丫头还真是喜欢这花儿呢。干脆就叫蓬蒿好了。雅琳那时候才知道月儿头上的那些娇怯可怜生生的小野花儿就是野蓬蒿花。

是的,野生的蓬蒿,低贱的生长着,没人看照,顾自芬芳。还真的象极了为奴隶的命运。可是有谁知道这野生的蓬蒿花儿其实是天山上最高贵的雪莲花儿啊。

八年时间真的足以让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奴隶成长成一个出色的安静的奴隶。雅琳想到八年后,她在那个破庙里再次见到蓬蒿时的情景。

天啊,那是个什么样子呢?这一生雅琳都不会忘记那一幕。她的小月儿,她的公主。她那样的狼狈,憔悴,她居然还大着一个肚子。天啊,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她也不是没问过,在她和月儿被卖往北国的路途中,她问了她好多次。可是每一次,就只有月儿的眼泪和迷茫。她只是摇头,她怎么也不肯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就连长子也不知道。

她亲眼看着月儿的痛苦,她的心里已经明白。她真的不该问的。想想都知道,一个女奴,她怀了孩子。如果不是她许的那个男人。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每个女奴都会经历的。雅琳的心颤抖了。她还能说什么。她还能问下去吗?

想想老天还是厚待月儿的。他让月儿在生下昊儿的时候忘记了这一切。感谢上天。给了月儿一个新的开始。月儿是公主。是他们犬戎王宫里唯一的公主。她现在嫁入了齐国。她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想来这也真的是命啊。最初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月儿嫁入齐国的。这儿有着她们太悲惨的记忆。如果让她选择,她宁愿选择一生也不再回到这个地方。

可是月儿要,她一定要回来,她一定要嫁给这个齐王。这也真是怪了。月儿什么时候为一个这样坚持过。她在回到王宫里的六年里,一直都是那样的安静。安静的有时候都让人害怕。月儿这样坚持。她能说什么。她只好陪她来到这里。这一生,她我们答应过王后,她会照顾月儿。月儿在哪里,她就会在哪里。

在齐王宫的这一个月里,她看到了月儿的变化。她快乐而又幸福。她夜里很少再从噩梦里醒来了。

齐王对月儿的好,雅琳都看在眼里。她真的觉得这个年轻的王是月儿一生的幸福。她也真的希望月儿的幸福会是一辈子。

第五十七章 蝶舞仙灵阁(5)

“王上。”

明珠看到齐王走过来,忙上来跪拜。她就知道公主不等着齐王是不会先睡的。她就早到月清宫门口看着了。果然齐王匆匆的走来了。看那个样子就知道还没有吃过晚膳。

她请过安,刚要进去通报公主。

齐王就做了个不要的手势。因齐看出来明珠是在等自己。明珠是月儿从北国带来的贴身丫头,历来忠心不二。这丫头死心眼的很。你只要看到她,就一定知道月儿离此不远了。因齐打心眼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忠心的丫头的。

他看到明珠要去通报。就没有让她去。他不想月儿再出来迎他。今天下雨了。雨不大,但是已经有了秋天的寒意。月儿的身子骨一向不好,还是不要出来的好。染上风寒可不是好玩的。

因齐没有让明珠去通报。同时他也没有再让内侍跟着进去。他一摆手,他们就都识趣的站在了落月轩的外面。只有他一个走了进去。当然机灵的明珠早就下去让人传膳去了。因为不但齐王没有吃晚饭,就是公主也没有吃啊。

“月……”

因齐的喊声咽了下去。他一进去就看到月奴正坐在窗前低头专注的绣着一个什么。他把要喊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不想惊动她。他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静静的站在了月奴的身后。月奴并没有发觉有人进来。她依然在专心的绣着什么。

因齐本来想悄悄的走过去,给她开个玩笑。可是在看到月奴手里的绣品的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天啊。月儿绣了什么?月儿她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呢?

因齐望着月奴手里的绣品不禁呆住了。

“王上,晚膳到了。”

明珠的一声喊,把月奴吓了一跳。她猛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讶异的眸子和一张放大了的人脸。吓的她手一松,绣品掉到了地上。

那是一方丝帕,洁白的丝帕右下角,几片嫩绿的鲜活的叶子正蓬勃出一片无穷的生机。叶子的丛中有三朵娇怯怯的嫩黄的小花儿。蓬蒿,野蓬蒿花儿。

“你,你绣的?”

因齐不相信的看着月奴的眼睛。

“是,怎么了,因齐,有什么不对吗?”

“啊,不,我是说很好看。你是怎么想起来绣这个的。是喜欢仙灵阁里的蓬蒿花儿吗?”

“蓬蒿,这是蓬蒿花儿吗?我,我不知道。我还以为那仙灵阁里的花儿是一种别样的兰草呢?”

月奴笑了。她真的不认识这个花儿。只是觉得在看到仙灵阁里的蓬蒿花儿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和亲近感。原来它的名字就叫野蓬蒿吗?蓬蒿这个名字真的挺有意思的。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吧。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这种花的名字。你以前没有见过它吗?你怎么想起来绣它呢?”

因齐一连声的问着。问的月奴不由的笑了。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不能绣它们呢?它们不好看吗?她疑惑的看了因齐一眼。

“不可以绣它们吗?”

“不是,”

因齐拾起地上的手帕,把它攥在了手里。他的心没来由的跳了起来。他觉得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们齐地才有的野花,你在北国应该没有见过才是。怎么会绣的这么好呢?”

“哦,我也不知道。一看到它就绣了。没想到就这样绣成了。似乎我本来就绣过一样的。可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哈哈,没什么,过来,月儿,我们吃饭了。”

因齐笑着把月奴拉过来,吃饭。他不想和月奴再讨论这个问题。他知道再说下去,也只能让她更为困惑。

因齐坐在桌前,看着月奴慢慢的细细嚼着饭菜,他又一次失神了。月儿会绣花,她居然会绣蓬蒿花。因齐不用看就知道他怀里的那个小香囊上面绣的蓬蒿花就和他手里的帕子上的一模一样。月儿就是灵儿。是的,月儿就是灵儿。可是灵儿怎么地变成月儿的呢?

六年前的月奴公主到底是从哪里回到北国的王城中去的呢?如果月儿就是灵儿。那么,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呢?她为什么会不再记得他,不再记得过去的一切了呢?

那一夜,月奴公主幸福的在因齐的怀里睡着了。那一夜,她无梦。

可是,因齐却再也睡不着了。他要知道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他要弄明白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他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带着一脸的困倦去上早朝。可是就是在早朝上,他也不能集中精力。他依然一脑子的都是那黄黄的蓬蒿花儿。

一下了早朝,他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月清宫。他回到月清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月儿在窗前梳妆的情景。那雪白的脖颈,那如瀑的浓密长发。让他的心脏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就是月儿,只有她能牵动他心里最深的情感。

“月儿,”

因齐叫一声,满意的看着月攻转回头惊喜的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一个碧玉簪子插在了月奴的头上。

“王上,夫人的药膳到了。”

一名内待端着一个托盘跪拜在地。红色的托盘,白瓷的碗,黑色的药汁。

月奴不禁皱起了眉头。她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鬼规矩。但是她不喜欢齐王宫里的这个规定。天天让人喝这个苦死人的东西。是什么补品啊。每次喝过都让她难受的要命。可是她不喝又不行。每次这个内待送药来都是在因齐离开这儿上早朝的时间。她一不要喝,内侍就说,这是王上的命令,后宫里的嫔妃都要遵守的。她不想坏了规矩,搞特殊化。可是这个药真的很苦,很难喝啊。

“谁让你们送药过来的?”

因齐看清了碗里的东西,不由皱紧了眉头。这不是宫里的“净身汤”吗?怎么,他们每天都给月儿喝这个东西的吗?

“王上息怒。奴才也是照着宫里的规矩。不知道王上有吩咐。请王上恕罪。”

因齐这才想到。这是自己下的命令。看来真的是他的疏忽。让月儿白受了这一个月的罪了。他怎么可能不要月儿的孩子呢?

“从此以后,月清宫不必再送此汤。”

“是,王上。”

内侍一脸的诧异。他低着头俯在地上,都说王上很宠这个新来的西宫夫人,看来说的真的不错。王上为新夫人建了仙灵阁不说,还不让夫人喝“净身汤”。看来这个西宫夫人还真不是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呢。

“因齐,谢谢你了。我最不喜欢喝那个汤。真的太苦了。”

“苦了就不喝了。以后都不会再喝了。”

“因齐,别的姐妹也都要喝那个苦的吓死人的药吗?那是什么补药啊。”

“哈哈哈。”

因齐朗声大笑,亏她想的出来,还是什么补药呢。

“这个吗,过来,我、告诉你。”

因齐附耳对月奴一说。月奴的脸先是羞红了,然后就变成了一片白。

倒是因齐吓了一跳。他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看见两行清泪顺着月奴的脸流了下来。天啊,月儿怎么哭了。他不是说了不让她喝了吗。她怎么又哭了呢。

“月儿,不喝了,月儿,不要哭,你哭什么啊,有事你说啊。”

月奴抬起泪脸,定定的看着齐王,一会儿,她说出了一个请求。齐王不禁一愣。他没有想到,月儿居然是请他不要再让宫里的妃子喝“净身汤”了。她请求他废了这个规矩。

天啊,是什么事啊。就这个事还用得着哭啊。好,好,他一连的点着头。反正后宫里的妃子喝不喝也没有关系了。他已经都一个多月没有去过别的宫里了。他想以后他也不会再去。既然月儿想,那就听她的,费了这个规矩。

这道圣喻一传入后宫,后宫里立马就沸腾起来了。齐王下旨不要给妃子送“净身汤”了。以后,她们就都有了机会当母亲了。那么,如果她们生下了一个王子。以后,她们就是王后,就是太后了。想想都兴奋。听说这个旨意是西宫夫人向王上讨来的。宫里的妃子们觉得这个西宫夫人真的是她们的福星啊。这个消息传到宫外,几个老臣也不禁从心里笑了。看来这回给王上选妃还是选对了。王上居然转性了。相信不久的将来,齐王宫里会添上许多的小王子小公主呢。这一下齐国的江山就后继有人了。

第五十八章 寂寞玉苑敛重眉(1)

风寒露冷,霜凝残叶,月影西斜。在这样的秋冷霜寒的夜晚,玉苑宫里灯末点,只有一片清冷的月光淡淡的照着这个没有一点儿生气的地方。这样子让谁也想不出来,以前这里的风光旖旎,灯红酒绿。没有一个宫人在走动。只有一个孤独的影子懒散的依在玉苑宫的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夜色发呆。这个人就是玉苑宫的主人,玉苑夫人棠姜。

此时的她早已经没了往日的优雅,衣衫散披,发散钗横。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的眼眸深处的浓浓的冷意和恨。是的,她恨,她冷。她的心冷,她的心恨啊。

真是机关算尽,世事万般不由人啊。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凭空杀出一个北国的公主来。还是个大龄的额上天生一弯新月的狐狸精。是她,就是她,那个月奴公主,她就这样抢去了齐王的心。有三个多月了吧。齐王再也没有到过她的玉苑宫来。她让人打听过了。凭她六年来在宫里的人脉,这一点子事还是瞒不过她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齐王这三个月里不但没有来过她的玉苑宫,就是别的宫也没有去过。就连美丽绝代的莫莉公主那儿也有去过。这三个多月来,他只呆在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月清宫。下了朝,他就只有一个要去的地方,那就是月清宫。他为她建月清宫,他还为她亲建落月轩,又修了仙灵阁。

天啊,这让棠姜心惊,意乱。

怎么可能呢?

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

难道那个月奴真的是个精怪转世吗?

要不然,还有什么能解释这种现象呢?

她还没有吃惊的完。还有更让她吃惊的。那就是今天早上的事。今天早上后宫里都闹翻天了。宫里的嫔妃都知道了一道旨意。那就是“从此后宫不送净身汤。”

所有的嫔妃都开心的不得了。只有她,棠姜,她冷冷的看着这些个疯子。真是愚蠢。真不知道这些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在想着什么。那个女人,她凭什么一句话就让齐王废了这六年来的宫禁。她的一句话都能这样。可见齐王对她的宠爱。那么,这些女人她们还有机会吗?

说不定有一天,那女人一句话,齐王都把她们这些人放出宫也说不定呢。就是有一天齐王因了她一句话要杀了她们也说不定。真的不知道她们高兴什么呢?

真的不知道,那女子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的美也像莫莉一样的娇艳无比吗?为什么大王要为她建仙灵阁呢?仙灵阁不是大王要这蓬蒿那丫头亲建的吗?为什么会建在月清宫呢?男人真的是薄情寡义的吗?

不对,大王是不会忘了那丫头的。六年来,没有谁比她更知道那丫头在大王心里的位置的了。六年来,就是在这玉苑宫里,她见到了他的情,他的泪,他的伤,他的悲。他来,只是坐着听她说那个丫头。他还收集了那么多的女子,她见过那些女子。哪一个都是那丫头的影子。六年了,他就那样疯狂的收集着那个丫头的一点一滴。他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宫里的女人。六年来,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得到他的半点怜惜,没有哪一个女人能不喝“净身汤”怀有他的子嗣。

一个男人,一个大王,他连子嗣都能不要,还有什么可以约束他呢?

这些年来,她亲眼看着那些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倒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好的。她的王牌就是那个丫头的记忆。她知道她只要有那个丫头的记忆,大王就不会离她太远。

可是她也是不甘心的。她要战胜那个丫头。她要一点一点的把那个丫头的记忆从大王的心里剔出来。最后,她要让大王彻底的忘了那个丫头。让大王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努力着。

她也收获着。

这六年来,在齐王宫,在没有王后的齐王宫就只是她玉苑夫人的的天下。在这齐王宫里,她就是后宫的主子。

可是,她也知道,她有一点还是失败了。那就是六年了,六年来的努力一点儿也没能把那个丫头从大王的心里剔出去。大王爱那个丫头,是的,是爱,已经深入骨髓,她在这场爱的竞争中是个失败者。她与那个丫头的影子作战的好辛苦。她原来一直认为她一个软玉温香的大活人儿,怎么也比的过那个冰冷的影子了。可是,她错了。她败了。她明白了,一个活人是无论如何不能和一个死人作战的。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的战争,她失败了。

可是,她并不难过。她难过什么呢?她是在场子竞争中失败了。可是在现实的这场竞争中,她却胜利了。她成为了齐王宫实际上的主人。她的娘家棠府因她而风光一时。她的父亲,她的兄弟都位高权重。她成了她们棠府的功臣,她光耀了她们棠家的门楣。

这就够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王后,齐国的王后,就是她的,她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半路里会杀出一个小妖精来。

她败了,败的那么惨。败的这样窝火。她甚至没有和对手交手的机会。她就败下来了。她不甘心,她怎么也不甘心啊。

北国的那个小妖精,她凭什么,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大王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打败大王心里的那个丫头?为什么?她一定是个会巫术的小妖精。她一定是。不然她为什么能让大王忘了那个丫头?她为什么能让大王给她亲建落月轩和仙灵阁?她为什么能让大王因了她一句话就废了六年来的宫禁呢?

为什么?没有理由,只有一个解释,那个月奴公主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妖精,是一个会巫术的小妖精。

棠姜心冷的想着。她无助的搂紧了自己的臂膀。她身上有点冷,她的心里更冷。

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了吗?

难道我就这样失败了吗?

难道我就这样认命了吗?

第五十九章 寂寞玉苑敛重眉(2)

夜色更深了,有冷冷的露落下来,在这样寂静的夜色里有一种凄凉的沙沙声。

“夫人,回去吗?该睡了。”

她的贴身侍女婴子细声的在她身后提醒着她。

是的,该回去了。该睡了。不睡干什么呢?她还在等什么呢?难道大王还会到这玉苑宫里来吗?别说玉苑宫,怕是整个的后宫都不再有大王的影子了吧。

只有月清宫,只有月清宫,只有月清宫啊

棠姜咬了一下牙齿,她听到了自己心里的一个声音。“只有月清宫”那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又咽下去,每一个字都象是要嚼碎了一样。

“大王到,大王到……”

一声高过一声的传叫,象是一个不真实的梦一样。棠姜不相信的看着玉苑的大门在她的视线里缓慢打开了。那个人,那个高大的男人,那不是齐王,那是谁。天啊,大王,大王来了,大王居然来了。

“婴子,快,婴子……”

棠姜慌的一连声的叫着婴子,她慌的忘了理数。她没有跪地去接大王,而是一转身向寝宫走去。她走的是那样的急。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让大王看到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她要回到宫里赶紧梳妆一下。

“婴子,这个,帮我插上这个。”

“婴子,快,给我拿我的玉蚕丝披肩。”

“婴子,快点把那个……”

棠姜手忙脚乱的催叫着那个可怜的宫女婴子。婴子的手上,身上都是首饰和衣物。被主子指使的不知往东好还是向西好。

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棠姜娇滴滴的出来,低头一福,

“王上,臣妾迎接来迟,望王上恕罪。”

好半天没有声响。

“夫人,王上走了。”

宫女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什么,走了。

棠姜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王上,怎么会,走了?”

“夫人,王上是来拿玉仙琴的。”

“什么,拿玉仙琴。”

棠姜的心里一阵难受。身子不禁抖了起来。拿玉仙琴。怪不得,她还奇怪,怎么宫里的礼夫并没有传旨要她侍寝,王上就来了。她还以为王上一时兴起,想起她来呢。

没想到,王上是来拿玉仙琴的。

对了,玉仙琴,怎么可能啊。王上拿玉仙琴干什么呢?

提到玉仙琴,棠姜又想起那一段倍爱王恩的日子。玉仙琴不是一个普通的琴。它的琴身是用千年梧桐所做。琴形是依凤身形而制成,其全身与凤身相应(也可说与人身相应),有头,有颈,有肩,有腰,有尾,有足。

“琴头”有龙形有凤纹,象征天地万象。琴上有七个“弦眼”,用以穿系用冰蚕丝做的琴弦。发声之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琴音清越,余音绵长。

据说玉仙琴是和先王齐恒公最爱的名琴“号钟”同出于一人之手。先王通晓音律,喜爱收藏名琴,他的收藏里最著名的就是“号钟”和“玉仙琴”。两琴一清一浑,有如一对男女。在世时,先王最是珍爱这个“号钟”琴。听宫里的人说,他曾令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乐,自己则奏“号钟”与之呼应。牛角声声,歌声凄切,“号钟”则奏出悲凉的旋律,使两旁的侍者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

先王走后,大王用“号钟”为先王殉葬。这玉仙琴一直就一直留在了大王的寝宫中。

当年大王亲自迎娶了玉苑夫人棠姜,还要为她建仙灵阁,仙灵阁里先建的就是琴室。琴室一成,大王就把这玉仙琴放进了琴室。这无疑宣告了这个新来的玉苑夫人的身份。她就是末来的齐王后。

事情的变化在六年前的那个大婚之夜,不知为什么,那一夜齐王没有留宿玉苑。

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玉苑夫人怕是要完了。可是出人意外的是,后来大王最宠爱的还是这个玉苑夫人。只是建个一半的仙灵阁也没有再建。留下琴室也关上了。玉苑夫人擅弹,宫中无人能及。只是从来也没有见过大王让玉苑夫人用那把“玉仙琴”。

但无论怎么说,大王还是把“玉仙琴”留在了玉苑,这就是一个无尚的光荣。它传递着一个信息,那就是玉苑夫人依然是齐王宫里的主子。早晚齐王后都是她的。

这也难怪棠姜一听说大王拿走了“玉仙琴”心里就一惊了。她的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大王,他把琴拿往何处?”

“大王,他,”

宫女看着玉苑夫人的脸,不敢说下去了。

“是不是月清宫,说,是不是?”

棠姜的脸变的铁青。

“是,夫人。”

是那个小妖精。她早该想到的。除了那个小妖精还有谁?在这个齐王宫里,还有那个小妖精不能得到的东西吗?

她早该想到的,那个妖精就是不会弹琴,就为了这“玉仙琴”所代表的意义,想来,她也是不会放过“玉仙琴”的。

天啊。她下面还会让大王给她什么。怕该是齐国的后位了吧。看来,自己真的该去看一眼这个小妖精了,她难道长的三头六臂不成。

在这齐王宫除非她死了,不然谁也别想当上这齐国的王后。要是真的想当,有本事那就踩着她姜棠的尸体走上去吧。

第六十章 是故人还是新人(1)

微雨的清晨,在这东海之滨的国都里,多少有了点凉意。齐王宫里没有秋高气爽的明净,倒多了一点说不清的凄凉。

棠姜和一众后妃们正走在前往月清宫的路上。昨天晚上她就让婴子传言给众妃了,今天早上众妃都随她去参拜西宫夫人。

按礼制,齐王无后,西宫夫人就是后宫最高的后妃。她们这些嫔妃都是应该定期去参拜的。只是玉苑夫人凭着王的恩宠和早进宫的资格,从没有把这个北国来的西宫夫人放在眼里。她不去参拜西宫夫人,宫里的后妃多眼都看着她的眼色行事。所以也就没人去参拜新夫人,当然这个新夫人也从来没有问过这个事。今天她们当然不是按着礼仪来真诚的参拜西宫夫人的。

棠姜心里最清楚,不光是她,就是丽姬,她们也是极想来看看这个西宫夫人是何方神圣的,怎么就这样魅惑了大王。统冠了后宫。

“姐姐,今天气色不错啊。我看在咱这后宫里,是没有人能比的上姐姐的雍容高贵了。”

说话的是丽姬,她说着话,一边就走到棠姜身边。样子显得亲密极了。

棠姜心里冷哼一声,她知道这个女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怕不是想让她和西宫夫人争的两败俱伤,她能渔翁得利吧。

说起来,她和丽姬同属齐国贵族之女,身份相当,理应比别的嫔妃亲近一些。可是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她总是表面笑的象朵花,其实心里不知都诅咒你几百遍了。棠姜知道这女人的野心一点儿也不比自己小。她清楚她就象清楚自己一样,她想其实她们两个才真的是一样的人。也许这就是她讨厌她的原因吧。

比起丽姬,她反而更喜欢丝萝一点。这个外族进贡的美女,她那样的柔弱苍白,在这齐王宫里就象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一样卑微的活着。要不是她长着一双蓬蒿的眼睛。那是永远也不会被齐王宠幸的。

她被封为九嫔之一,她成了齐王的香云夫人。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从来也没有当齐王后的梦想和野心。也许这就是棠姜喜欢她的原因吧。

可是她也看不起丝萝,她觉得象她那样的女人本来就不属于宫廷,她来到这里真的是一上个错误。

“快点了,你这个低贱的奴隶,你挡了我的路了。”

盛气凌人的莫莉高声的责骂着香云夫人的贴身侍女清儿。清儿和她的主人一样的缩了一下身子。又是一个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人。

“青柳夫人,不要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吧。”

棠姜冷声的说。她就看不起这个北国来的美人。空长了一个媚壳子,一点儿内涵也没有。真是北地蛮夷之人,肤浅之极。也怪不得大王看她不上。

亏了自己原来还把她当做自己的劲敌呢?真是好笑之极。早在开始听说齐王纳妃的召令之时,听说外邦的十四妃里面有一个是北国的第一美人,她就上了心。后来看了宫中送来的画像,她就惊于此女的媚态娇颜,暗暗在心里把她列为争夺齐王后的第一劲敌。可没想到她竟这般的中看不中用。草包一个,白白浪费了她花在她身上的精力,倒让这个月奴公主抢了先。

这也难怪,众多的嫔妃中,就这个月奴公主是没有送来画像的人。听说原来还不愿意来和亲。又听人说她都二十四岁的大龄了。想来是人老珠黄了。怕是没有胆子在这些二八佳人里一争高下。所以她一点儿也没在意这个大龄的月奴公主。直到齐王封她为西宫夫人,迎娶入宫,她也只当是大王了为面子,要报她的拒绝之辱。她还在心里想,来了,才有她受的呢?说不定,大王一个不高兴,哈哈,她可就人头落地了啊。

第六十一章 是故人还是新人(2)

可是千想万算啊,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一种结果。真的想不出来,这个西宫夫人到底能长成什么样的倾城倾国呢?不然怎么会把个大王迷成这样。可是天下还有比莫莉更美更媚的人吗?真的想不出来啊。

一行人这样施施然的走进月清宫来。月清宫没有众人想象的热闹,反而有着让人想不到的寂静。在这样的早晨,静的让人不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想来,现在这个西宫夫人可是大王最宠爱的妃子了。王宫里最热闹的地方理应非这里莫属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这样的安静。

“各位夫人好。”

一个绿衣的宫女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和众人施了一礼。

是明珠,公主醒了,可是今天一大早身子就不舒服,就躺下休息一会。明珠怕大王上了早朝又会让贴身的王公公来传什么信息。就早早站在这里等。省的吵了公主的休息。

没想到没等来王公公,倒是等来了宫里的众夫人。

“夫人身子不好,在休息。请各位夫人到后殿厅堂一坐。明珠这就去通报公主。”

青柳夫人莫莉公主撇了一下嘴说。

“哟,贵人就是身子娇气。不是天天把大王服侍的挺好的吗?怎么这回子,咱姐妹来了,身子骨就不好了呢?”

“不懂规矩的奴才。这里哪里有什么公主。要知道这可是齐国的王宫,可不是什么蛮荒的北国。”

丽姬指着明珠居高临下的一脸不屑的表情。

明珠虽说是个宫女,可是在北国跟着公主多年,公主从来也没有说过她一句重话。来到这齐王宫,就是齐王也有对她说过什么伤人的话。说起来也是一个一向见不得脸色的主。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脸色也就冷了下来,淡淡的说,“王上吩咐过奴才,公主的清休不得让任何人打扰。我这当奴才的只是听人话忠人事。哪敢擅自作主啊。”

棠姜看场面有点冷。就淡淡的笑了一下,“我们都是自家姐妹,不劳什么,只是来看看姐姐,姐妹间说个体已话。你也不用跟着忙活了。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了。想来月奴姐姐也是不会怪你什么的。就是大王知道了,也是想让咱姐妹多亲近一些的。”

她可不会象那两个胸大无脑的货。正主儿都没见到呢?在这儿和一个奴才拌个什么嘴啊。真是丢身份啊。没见识的人就是没见识,什么时候也别想让她长了见识。

明珠看着一行人在她视线里招摇着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愣了一会,回过神来,才明白刚才这些人真的是来者不善。公主怕是应付不来的。赶紧去通知大王去吧。

第六十二章 是故人还是新人(3)

微风吹拂,有花的香从窗隙间传入,月清宫中,落月轩里此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月奴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她没有睡着。她怎么能睡着呢?昨天晚上因齐真是太……

想到这儿,就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想到自己的脸一定很红。这个因齐啊,他哪里是一个大王啊。他简直就是一个孩子。他总是这样在她的面前,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想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候,真的是羞死人呢。亏了月清宫里随身近侍都没有外人。雅琳奶妈就不用说了。她就象一个母亲,是怎么看因齐怎么喜欢呢。明珠那个小丫头就更不象话了。连玩笑也敢和因齐开了。因齐也真是的,他也不气,还乐的逗着明珠玩呢。

可是今天不行。今天她真的是不舒服。每个月的这一天她身上都不舒服。也说不上来什么。就是身上难受。皮肤就象是糊了一层什么东西似的。让她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真的让她心生恐怖,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似乎以前的以前,她就有过这样的感觉。又似乎比这更深。

可是,是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问过雅琳奶妈。奶妈说是一种药导致的。这事都怪她。这是一种能让人变形的药。是她们族中灵圣所秘制的一种药。它能让人变化肤色,短期使用没有什么危害。只是长期使用就会有副作用。

雅琳说以前为了保护月奴,她把这个方子交给了她。没想到使公主受累了。

看着雅琳奶妈难过的样子。月奴不禁笑了。一个不大的事,让奶妈紧张成这样。真是的。什么副作用啊。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用不着这么自责的。也就是每个月的这一天身子软软的,不想动。皮肤紧紧的,格外敏感罢了。只要多休息也就是了。

因齐也发现了她的这个问题。这三个多月来。他夜夜都宿在月清宫。只有两个夜晚例外。那就是她的这个病发作的时候。她的皮肤敏感的太厉害,一点点的触感都让她身上起了一阵颤栗。她让他到别的宫里去宿夜的时候,他还很不高兴的样子。

但是他对她的这个病也表现出了一种好奇的样子。他说他还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病。是不是要找个医师看看。

月奴笑着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老毛病了。雅琳奶妈知道怎么治。她会照顾她的。

齐王被推出了月清宫。月奴也舒了口气。她知道这三个月来,因齐的这种爱已经让她在后宫里树敌太多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有时候,她也问自己,要是因齐真的是到别的宫里去了,她的心里会怎么样呢?她不知道,她也不想想。

只是在因齐走出月清宫的那一刻,她的心里还是象被虫咬了一般的痛了一下。

但是,她真的白痛了。因齐居然没有到别的宫里去。那两夜,他留宿书房。

他对她的情,她心明了。有夫如此,妾心何求啊。

今天一大早,她就知道这一天又来了。因齐也早早的起来了。他去上早朝了。走的时候就给吩咐雅琳和明珠好好的照顾月奴。有什么事就叫去通知王公公。

月奴还在心里笑他,在这月清宫里,能有什么事啊。再说了,她也不喜欢出去。会有什么事啊。病也是小事。雅琳奶妈一大早就为她熬药,一会就会端过来给她喝。雅琳奶妈说了。她这药都喝了快六年了。还有三个月,这病就出根了。以后就没有什么事了。

此时,月奴正在床上闭目休息。等着雅琳奶妈送药来。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热闹的人声。月奴听到了。可是她并没有起来。她只是惊讶,平时雅琳奶妈都不让任何人吵的。一天到晚的月清宫里都静极了。今天怎么会一大早就这么热闹了呢。不过,她也并不操心这个。这个自然有雅琳奶妈处理。

“月奴姐姐啊,妹妹们来看你来了。”

一声娇媚的呼声传来。随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是故人还是新人(4)

月奴坐了起来。她听出来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是月清宫里的宫女。这人直呼她的名字,还叫她姐姐。难道是别的宫里的嫔妃来了吗?她没有请什么人来啊。

“哟,月奴姐姐啊,真是富贵中人啊。天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有起啊。咱姐妹可是苦命的人啊。赶个早儿来给姐姐请安来了。”

声到人到,一个紫衣的美人儿揭开珠帘率先走了进来。这个女子月奴认出来了。在册妃大典上,她见过这个女子。她就是九嫔之一的丽姬。她听明珠给她说过这个姬,知道她是早年进宫的。除了玉苑夫人就是她最得宠了。

“可不是,月奴姐姐啊,你这个样子可一点儿也不象我们北国的草原上的女子啊。”

这个说话的当然是那个没有脑子的莫莉公主了。

她一身的红衣,纱薄露肤,美艳绝代。可是眼眸流转处显出一种轻佻。

“妹妹啊,她们的话妹妹你千万莫怪,都是自家姐妹,她们也是和你说着玩的。姐姐来晚了,请妹妹莫怪。”

最后一个进来的,说着这一席话的就是一身盛装的棠姜。她这一番话说的是为众嫔妃出头。其实言下之意非常明显,那就是你别把自己当个什么人了。你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是大王的嫔妃罢了。现在大王宠你,还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我们这些人哪个又没有被宠过呢。

众人都称月奴姐姐,她开口就叫月奴妹妹。也是给月奴一个下马威了。怎么样啊,我进宫比你怎么说也早了六年了。你在众人面前托大。可在我的面前,你这西宫夫人的架子还是不要摆的吧。

月奴看到众嫔妃到来。也没在意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低头找自己的鞋子,穿上下床,拨开纱帘,走了出来。微笑着看着众嫔妃。

“众姐妹,不要客气,坐下来谈了。”

一声清越明澄的声音。如同天籁。

这声音,这是?

棠姜吃惊的抬起了头,她意外的看到了她面前的这个脸上含笑的白衣美人儿。

她,她是?

不会,怎么要可能呢?

她的声音,棠姜永远也忘不掉啊。当年她带着蓬蒿师从邹相的时候,邹相就曾经惊奇赞叹过蓬蒿的声音。说她“柔而不媚,清雅出尘,如黄鹂出谷,似流莺啼唱,”她还记得那么时邹相还叹了口气,说:“只可怜了一个奴啊。”

天啊,就是这个声音啊。这是蓬蒿的声音啊。这个声音可是伴了她整整三年,三年啊。要不是那个丫头起了一身的红痘,皮肤溃烂,她还真的不知会出息成一个什么样的美人呢。

可是,这声音。不可能啊。这西宫夫人的声音怎么那么象蓬蒿的声音呢?

棠姜惊讶的抬起了头。她的视线一接触到月奴公主那张脸孔的时候,她的眼都看直了。她愣住了。天啊。怎么可能呢?不会吧。天下还有这样的女人,还有这样的……

她那白里透红的肌肤如此的光滑细嫩,一点儿也不象来自北国的女子。而是别有一种江南水乡女子的娇柔和水灵。她娴静的站在那里,好似娇花照水。她莲步轻移,又如弱柳扶风。

她的眼睛,天啊,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深幽幽的,尤如一潭清水,似乎让所有凡间的灵魂在一瞬间停止了喧嚣.她的眼眸流转处,蕴涵着淡淡的晨光,仿佛有一颗星子落入了她的眼睛.让人一望而不能自持。

这,这就是那个月奴公主吗?

这,这就是西宫夫人吗?

她,她长的,她。

不会吧?

棠姜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白衣美人儿,她站在那里,微笑着,犹如一朵不染尘埃的天山雪莲。

不会吧?怎么会呢?

她居然长的有点象蓬蒿。是的,是有一点象。

哪里象了,是眼睛,是脸蛋,是气韵。

都有点象,又都不象。

是的,她怎么可能是蓬蒿那个丫头呢?

那丫头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女奴。她怎么说也和眼前的这个天山上来的小妖精不一样的。是的,这是一个小妖精。不是妖精,人有长成这个样子的吗?

那样的美,美的不染一点尘俗。就连绝代佳人莫莉在她的面前也黯然失色。凡间的女子又怎么会有这么一股子非人的出尘的雅致。

这个月奴怎公主怎么说也不可能是蓬蒿。那丫头被她卖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怕是早就不在人间了。她也真是糊涂了。怎么见谁都认为是那个丫头呢。

不过,说真的,这个月奴公主无论从形貌还是从气质上看,还真的和那个丫头象的紧呢?如果不是地位相差太多。她还真的会以为是那个丫头的双胞胎姐妹呢。

第六十四章 是故人还是新人(5)

不过,要真的仔细看一下。还真的不是呢。这月奴奴公主一身的自信与贵气,纤手拂青丝,说不尽的优雅风情。额间一弯淡淡的红色新月。平添了一层神秘的气息。这怎么是那个丫头所能比的呢。

怪不得这个新月公主把大王的迷的言听计从的。她纵是有着再多的美丽风情,如果没有那丫头的皮相守容貌也是枉然。

这个有着蓬蒿容貌,又远胜过蓬蒿千倍,一身贵气的女子,她到底是谁啊?

棠姜本来是挑刺来的,到了此时,反而犹豫起来。

“请各位夫人坐。”

明珠回来时,正看到这群嫔妃围着公主的情形。就忙招呼她们坐下。

“姐姐啊,你这宫里真香啊。是点的什么香啊,告诉妹妹,妹妹们也学着点。不知是不是妹妹宫里浊气熏了大王,几多日子不见大王去了。请姐姐给妹妹支几招啊。”

丽姬眼光流转,看着月清宫里的摆设。这宫里也不怎么样吗?什么贵重的摆设也没有。只是一室的清香和白色纱帘罢了。真不知道这个西宫夫人使了什么妖法,把大王迷成那个样子。

“也没有什么香,就是大王让奴才们给夫人宫里摆了白玉兰花,怕燃的香熏了咱家公主。”

明珠接过话说,她就看不怪这个丽姬,这哪里是来看公主的,这摆明了就是找碴吗?她们以为公主是好欺负的吗?

“妹妹,你家宫里丫头也这么会说话啊。怪不得大王要来了。我们那的丫头可是不行的。在主子的面前她们哪儿敢说什么啊。都是些没有见识的奴才。不如妹妹会调教啊。”

丽姬当然是不甘落后的,她是谁,还能让一个奴才说了去。她这话可是对月奴说的。看你调教的好奴才,连主子也敢数落。

月奴还没有说什么。

棠姜开口了。

“咱姐妹今天是来造访的,我们主要是向夫人多学几招,可不是来找什么碴子的,你说是不是,丽妹妹。你不是要向夫人请教几招来吗?在我那里的时候,你可是心急着呢。怎么到了这儿就只顾着和一个奴才瞎胡闹呢?”

棠姜轻轻几句话。惊醒了丽姬,她本来也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也是被这西宫夫人的气势一时给压倒了,才会和一个小奴才斗起嘴来。要不是棠姜点这么一下,她可真把来的意思都给忘了。真是的,她做事总是要输给玉苑夫人一点,看来,也是有道理的。她不服都不行。

“啊,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姐姐啊。听说大王给姐姐请来了玉仙琴,姐姐啊,你的琴一定弹的不错啊,给妹妹们弹奏一曲吧,也让妹妹们学着点。当然,你不知道咱姐妹都是俗人,琴也是不精的。可是玉苑夫人可是不一样了。她可是咱这后宫,甚至是整个齐国的少有的弹琴高手啊。妹妹如能和她相和一曲,可真是咱姐妹的一大幸事啊。”

“妹妹,月奴琴艺疏浅,不敢在姐妹们面前献丑。”

“好了,你就别谦虚了。大王都把玉仙琴给了你了,你还说你不会弹琴,这不是拿玉苑姐姐不当一回事吗?”

众嫔妃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月奴不知所措起来。

“明珠,去把琴抱来吧。”

月奴无奈的对明珠说,她知道今天她要是不弹奏一下还不知道要让宫中的姐妹们怎么想呢。

“公主,你?我?”

明珠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也只是说说公主会弹琴,怎么也没有想到公主真的会在今天给这些嫔妃们弹琴。明珠的脸色也在瞬间白了。看她都作了什么好事啊。她怎么能忘了公主的病呢。还一时受不了丽姬的嘲弄,这下好了,给公主带来了灾难了吧。雅致奶妈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心疼呢。可怎么办呢?

“公主,我。”

“去吧,没事的。”

月奴报以微笑对明珠,她知道这丫头也是为了她打报不平。只是太鲁莽了一点。

姐妹们,我就随意弹一个吧。请不要见怪。”

明珠含着泪进屋抱出了玉仙琴。

月奴看了众嫔妃一眼。轻叹一声。众家姐妹们是来找碴子的,她又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不想招惹她们。大王三月末进别宫,这些姐妹们心情不好,她也是可以理解的。让她们说几句也就是了。又何必呢。可是明珠这丫头也太沉不住气了。话说到这份上,她要是不弹就更要让众姐妹们误会了。

那就随便弹一曲吧。

月奴坐下后,伸手一拂琴弦,十指一阵疼痛,她闭了一下眼睛。

月奴纤手微动,一阵天籁之音传出。莺转燕啼,清灵明秀。尤如在深山之中,听鸟鸣,看花开,让人听而忘忧,听而生情。真是未成曲调先有情,情到深处浅却无啊。

不说众嫔妃们听的目瞪口呆。棠姜更是大惊失色。

她全身颤抖,天啊,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这琴声,这曲子。天啊,不会的,不会吧。

这琴声清幽绝尘,真是说不尽的清雅,道不出的凄惋。这里面有风过竹林的瑟瑟轻响,这里面有雨打残菊颜色失的凄凉。

天啊,这真的不是一首这个女子该弹奏的曲子。

让棠姜惊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这首曲子本身。

这曲子的名字没有人比棠姜更熟悉的了。这分明就是邹相为布衣时,在山中教她弹奏的《明月照幽隍》啊,这曲子本不是凡间俗人所喜之物。想来全天下除了邹相,就只有她棠姜一个人能弹了。如果说还有一个人的话。那个人就一定是蓬蒿了。她的侍女蓬蒿。

这曲子当时先生教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她觉得这曲子太悲,太雅,太脱俗,不是她所喜欢的,也对她不会有什么用处的。可是她的侍女蓬蒿却是喜欢这首曲子。她只在她身后听邹相弹了几遍就会了。还弹奏给邹相听,居然弹奏的比她好的多的多了。她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邹相说的话,“她是用心去弹的,怎么能不好呢?想来这个曲子也真的是适合她的。真是可惜了一个奴啊。”

第六十五章 是故人还是新人(6)

这个曲子可只有她们们两个人知道啊。月奴,一个北国的公主,她又怎么会呢?

棠姜正在想着的时候,琴声嘎然而止,月奴手指颤抖,脸色苍白……向众妃勉强一笑:“姐妹们见笑了,月奴身有病疾,不能再为众们姐妹弹奏下去了。请姐妹们原谅。”

明珠含了泪,把月奴公主扶到软榻上坐下。

“哟,这琴姐姐弹的可真不错。可是,我也听过玉苑夫人弹过,可比姐姐弹的强多了。”

丽姬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她没有想到这个北国来的公主居然也会弹琴,还弹的这么好。比擅长弹琴的玉苑夫人弹的都好。可是,她怎么也不能让这个女子得了好去。

“妹妹说的是,我只是粗浅之艺,难入妹妹们的法眼。”

棠姜看着两个人一句一句的说着,她愣了一会,才平息心中的激动。

“妹妹,你怎么会弹此曲?”

“我?”

月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自她有记忆,她就会,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学的,跟谁学的。她都不知道。对于六年前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可是,她能这么回答玉苑夫人吗?

雅琳端着药碗来到落月轩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她的目光落在棠姜的身上。没有谁比她更震惊的了。这不是小姐吗?这就是棠姜小姐啊。她是她的奶娘,没有谁比自己更清楚她了。天啊。这小姐要是看到月儿,她一定会认出月儿的。天啊,这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大麻烦呢。

她低着头走过来,她知道小姐一定不会认出她来了。她变成这个样子。别说小姐,就是她自己都不会认出自己来。

她一直走到内室,把药碗放在旧桌上。

“夫人,我们家公主自小就接受南学教育,会弹琴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

棠姜看着面前的这个丑陋的中年奴才。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瘌。左脚还一跛一跛的。就是这个丑陋的奴才,她怎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呢?不会吧。她可从来也不认识这么丑陋的人啊。

天啊,这月清宫里怎么这么出鬼啊,她一大早来到这里,本来是找西宫夫人的晦气的。可是,自从她来到这里,她就无时不被震惊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哟,真的啊。姐姐还真的是早有准备啊,原来早就知道自己要嫁入我国了啊。那姐姐想必知道我们中原女子最擅长的是什么了。刺绣,你听说过吗?”

丽姬想,你西宫夫人再能,你也不能连这个也学了吧。

“我们公主哪里会什么……”

雅琳还没有说完。

丽姬就笑了起来。

“我说是吗?你们这些北国女子怎么能象我们齐国女子这般贤良淑德呢。我们玉苑夫人可是最擅长刺绣的啊。当年,我们玉苑夫人入宫的时值候,那一身嫁衣可是绣的《百鸟朝凤》啊,啧啧,你可没见过啊。那竹林、花海,湖水、山石上,那些形态各异的小鸟,尤其是那个凤凰啊,五彩锦羽,玫瑰环绕,把整个后宫都给轰动了。那可是我们夫人亲手绣的。在咱们齐国可是无人能比的啊。”

“百鸟朝凤”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好象……

月奴陷入了深思。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一幅美丽的绣品,尤其那鲜艳的玫瑰,好像是血,是的,是血的颜色。

“谁说我们公主不会绣,我们公主绣的可好呢。”

明珠实在是气坏了,今天就是因为这些人,让公主受苦了,她可不象公主,她不能让公主这样被人欺负了去。看着丽姬那个得意的样子,她就气的说不出话来。反正公主没事就绣,宫里有一大堆的公主的绣品,拿出来给她们看看也好,让她们知道一下,也不要太嚣张了。

她走过去,从内室提出了一个帕子。

“看,我们家公主绣的也不错呢?”

雅琳什么也来不及做了。她知道完了。这下了明珠可闯了祸了。这下子小姐一定会认出月儿来的。她真的不能想象,小姐认出月儿就是蓬蒿,那会是一场怎么样的灾难啊。

“什么,这,这,是你们家公主绣的,你说,这是……”

棠姜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天啊,这是怎么了。她这是见了鬼了。

这个小宫女的手上展开的帕子居然是一方白帕,下角只绣着三朵嫩黄的小花,在一片生机勃勃的绿叶的映衬下是那么的楚楚可怜。

天啊,别告诉她这是真的。这里的别的人看不出来。可是,她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啊。

这是蓬蒿,这是只有蓬高那丫头才能绣出来的野蓬蒿花儿啊。天啊,别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天啊,这里有鬼,有鬼啊。是蓬蒿死了,变成鬼来吓她的吗?天啊!

棠姜看着眼前这个含笑的蓬蒿的脸,这个帕子上盛开的野蓬蒿花儿,下一刻,她就晕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花开后宫

齐王来到月清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本来,他听了王公公的话,处理掉手头的事,就来了。他想月儿也真是的,她要这个后宫里,是他的西宫夫人,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怎么还让一群比她位子低下的妃子们欺负呢?

可是,他到了落月轩正看到棠姜晕过去的情形。他也奇怪,还真的看不出来啊,他的小月儿还有这个本事。

“王上,”

“王上啊。”

众妃子一看齐王来了,就叫起来,都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尤其是丽姬,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好了,送玉苑夫人回宫。你们也都回吧。”

齐王大手一挥,象轰一群苍蝇一样的不耐烦。

妃子们看着齐王的脸色,都低了头,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丽姬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她看了一眼站在齐王身边的面无表情的月奴,心里冷哼一声,这个狐狸精,早晚有你受的。我就不相信大王会永远宠着你。哼!

“月儿啊,看不出来啊,你还……”

齐王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盯着月奴的脸。没有人看见他的眼里深处有一丝诡谲的笑。

“你生气了。我也觉得明珠丫头做的有点过了。可是,这也不会让玉苑姐姐吓着吧。”

月奴疑惑的皱起了眉。

“哈哈哈,我说呢?你哪有这本事啊,原来是明珠那丫头啊。她就是鬼的很。我看以后哪里能找到婆家啊。”

“公主,你看大王又取笑人家。我们公主不在意,我可不能让人欺负我们家公主。”

“有你在,谁还敢欺负你们家公主啊。”

“公主,你看大王。”

“好了,明珠,我也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以后不要这样了。你看你把玉苑姐姐都给吓着了。”

月奴笑着说了明珠一句。明珠还想说什么,被雅琳拉了出去。这个小丫头,难道就不知道给公主和大王留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第六十六章 花开后宫(1)

所有的人都走了,宫里静下来,就象一场闹剧结束了一样,一切都静的不得了。月奴静静的躺在齐王的怀里。

“因齐,”

“嗯。”

“我想今天姐妹们来的也是的,你有多少日子都没有到别的宫里去了。姐妹们心里怨着呢。你也该到别的宫里走走。她们也都是你的妃子啊。”

“你这个小家伙啊,哪里有人把本王往外推的啊。别人可是想请也请来来呢。”

“不是,我想别的姐妹她们一定,唉,她们有的把我进宫还早呢。如果她们有了王上的子嗣,也许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怎么,这么快就想要我的子嗣了。这可是大白天啊。”

“就你坏,大白天的说什么呢。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哪有啊,我不好好的。”

因齐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一朵红云慢慢浮上月奴的脸,他不由的笑了。月奴总是这样,一点儿也不经逗,别人说什么,她还就当真了啊。

“因齐,”

“嗯,”

“因齐”

“你再叫我,我就……”

所有的娇声艳语都在一室春光里消散了。室外风轻云淡,室内……

齐王来到月清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本来,他听了王公公的话,处理掉手头的事,就来了。他想月儿也真是的,她要这个后宫里,是他的西宫夫人,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怎么还让一群比她位子低下的妃子们欺负呢?

可是,他到了落月轩正看到棠姜晕过去的情形。他也奇怪,还真的看不出来啊,他的小月儿还有这个本事。

“王上,”

“王上啊。”

众妃子一看齐王来了,就叫起来,都象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尤其是丽姬,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好了,送玉苑夫人回宫。你们也都回吧。”

齐王大手一挥,象轰一群苍蝇一样的不耐烦。

妃子们看着齐王的脸色,都低了头,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丽姬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她看了一眼站在齐王身边的面无表情的月奴,心里冷哼一声,这个狐狸精,早晚有你受的。我就不相信大王会永远宠着你。哼!

“月儿啊,看不出来啊,你还……”

齐王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盯着月奴的脸。没有人看见他的眼里深处有一丝诡谲的笑。

“你生气了。我也觉得明珠丫头做的有点过了。可是,这也不会让玉苑姐姐吓着吧。”

月奴疑惑的皱起了眉。

“哈哈哈,我说呢?你哪有这本事啊,原来是明珠那丫头啊。她就是鬼的很。我看以后哪里能找到婆家啊。”

“公主,你看大王又取笑人家。我们公主不在意,我可不能让人欺负我们家公主。”

“有你在,谁还敢欺负你们家公主啊。”

“公主,你看大王。”

“好了,明珠,我也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以后不要这样了。你看你把玉苑姐姐都给吓着了。”

月奴笑着说了明珠一句。明珠还想说什么,被雅琳拉了出去。这个小丫头,难道就不知道给公主和大王留个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第六十七章 花开后宫(2)

所有的人都走了,宫里静下来,就象一场闹剧结束了一样,一切都静的不得了。月奴静静的躺在卧榻上,齐王小心的坐在她的身边。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她。

“因齐。”

“嗯。”

“我想今天姐妹们来的也是的,你有多少日子都没有到别的宫里去了。姐妹们心里怨着呢。你也该到别的宫里走走。她们也都是你的妃子啊。”

“你这个小家伙啊,哪里有人把本王往外推的啊。别人可是想请也请来来呢。”

“不是,我想别的姐妹她们一定,唉,她们有的把我进宫还早呢。如果她们有了王上的子嗣,也许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怎么,这么快就想要我的子嗣了。这可是大白天啊。”

“就你坏,大白天的说什么呢。能不能正经一点啊。”

“哪有啊,我不好好的。”

因齐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着一朵红云慢慢浮上月奴的脸,他不由的笑了。月奴总是这样,一点儿也不经逗,别人说什么,她还就当真了啊。

“因齐,”

“嗯,”

“因齐”

“你再叫我,我就……”

月奴的脸红了,看着因齐的样子,一阵轻笑如风拂过,在室内回旋。

因齐看着面前的这个笑脸儿,心里愣了一下。月儿总是能轻易的撩起他的情欲,要是不是他对自己的修为极有自信。他一定怀疑自己真的是一个大色魔转世呢。

今夜春情盎然,原本是一个好良宵,可惜月儿的这个怪病,看来他今夜又要睡书房了。好在明天就好了。他的痛苦不会持续太久。

可是,月儿的病真的不要找医师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怪病呢?怎么喝了雅琳奶妈的药就好了呢?真是怪。真的象雅琳奶妈所说,这病没什么,很快就出根了吗?

所有的人都发现大王变了。不但后宫里的嫔妃和宫人发现大王变的不再那么狂暴和不尽人情。就连朝中大臣也发现了他们大王的变化。邹相和田忌都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让大王纳妃这一计是有效的。要不然,他们齐国的灾难就再也不能消融了。

真是老天开眼,拯救齐国国民于水火之中啊.齐王纳了外族十四妃,使齐国的联盟力量大增,不说齐国本国的国力,就是与齐国联姻的这些外邦国的力量也是不可小视的。看来这个宝真的押对了啊。

尤其是齐国与北方的犬戎立盟修好.使北方的大国燕国不敢再对齐国有二心。也不是齐国怕他们,但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又何乐而不为呢?

在北国这十四妃中,尤其要说到月奴公主。她是犬戎王把唯一的爱女。都听说犬戎的这个月奴公主国色天香,额间天生有一弯淡红的月牙儿.犬戎王视她如珍宝,故给她封号月奴公主,取月亮神女儿的含义.不但是国主的宝贝,还是犬戎族的保护神,看来真的不假啊。

月奴公主的到来,真的让齐国变了个样了。他们的大王,就是那个狂暴的,阴晴不定的齐王,立即振作起来,虚心纳谏,下定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心。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齐国又恢复了先王昔日的辉煌,势力蒸蒸日上,威震四方,周边小国都争相来朝。



真的不知是月奴公主真的是绝世风华,还是真的有神的力量.但大王独宠她一人是真的。大王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不但大王变了,齐国变了,后宫也变了。近几个月来,宫中频传喜迅,先是大王让宫中废了“净身汤”制度,然后就是大王的妹妹婉约公主远嫁犬戎王子为妃,再接着就是大王打消了把小公主玉仙嫁入楚国的计划。转为送楚王十个美女和十车财物。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宫里传出喜报香云夫人丝萝有喜。这可是齐王宫里六年多来唯一的一次后妃有孕啊。看来这是齐国祥瑞了啊。

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老家伙就是不在了,也不担心齐国的国运了。他们这个狂傲自大的大王终于转性了。这是齐国之福啊。

只是有一样,还是让他们隐隐的担心着,那就是齐王是不是太宠爱那个西宫夫人了。他为她在宫中建宫立苑,独宠此女。这会不会象周幽王那样女难亡国呢?

不过,看起来又不象,因为这些宫中的事,大家都知道,这可都是那个西宫夫人劝诱的结果。大王的性格变化也是西宫夫人的功劳,想来她不是那么不明理的人。何况虽说大王独宠她,但是后宫香云夫人还是有了喜脉。想来,这西宫夫人也是一个贤达之人。

邹相又想起太卜的那一卦来,太卜说大王仍是”九天孤命”之人。而他夜观天象,发现后星涌动。孤星让位。想来大王此次选妃必会遇见命中注定的良人。那必能解王上的的劫数的女子看来已经现身。关于那个女子太卜只占到这么一句话,“落雪峰冷,月宫执杵;寒冰戎敌,有凤来仪。”想来这不正是应了犬戎部族来的月奴公主吧。难道她就是那个能解大王“九天孤命”的人吗?天啊,如果真的是,那真是他们齐国的大幸啊。

那么如果真应了封相,那齐国的王后不就是月奴公主吗?让一个外族的公主做齐国的王后确实不太合适。但她如果真的是能解得了大王命相的人也就没有什么了。何况她还是北国最强大的犬戎部族的唯一的公主呢。是月亮神的女儿。那真的是神送给齐国的礼物了。

第六十八章 黑暗里的阴谋(1)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没有人知道欢乐的后面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灾难会什么时候来临。丝萝的快乐和灾难几乎是同时降生的。

就象三个月以前的那一个夜晚,丝萝不知道为什么大王会来到她的宫中一样,丝萝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会一夜就得了龙种。当宫里的御师向她道喜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为什么,她会成了齐王宫里六年多来第一个有了喜脉的妃子。为什么,这对她是喜还是悲,她已经说不清了。

在宫里都为了她得了龙种到她的宫里祝贺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是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伤的。她有了龙种,她居然有了这个男人的孩子。如果这事发生在别人的身上,她想也许她们会乐疯了的。尤其是丽姬,看她看她的眼光,那种阴冷和嫉妒让丝萝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如果她能选择的话,她绝不会选择怀有这个孩子。她的一生困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她还有什么希望呢?她怎么能再生下一个这样的孩子呢?

可是,她怀了,她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在别人的笑脸里,她也有了一丝快乐的感觉,也许有一个孩子也不是坏事。在这个寂寞的世界里,有一个亲人陪着自己,也是一个好事啊。

丝萝的快乐是在别人的快乐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来到的。她快乐着,她微笑着,这是她来到这个深宫里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灾难在没有预测的时候发生了。

那是一个和风暖阳的下午,丝萝一个人站在窗前的那盆碧绿的无名植物前面,这是一盆美丽的开着淡红色小花的植物。丝萝不记得以前她是否见过这盆植物,似乎有点陌生。可是宫里每个月都会有旧的花草被送出去,和新的花草被告送进来。陌生的花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花味道有点特殊,真的平时也没有在意过,不过真的走近了,就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味,不像玫瑰的浓香,也不像蔷薇那样淡淡的,有一股让人不易觉察的淡香慢慢飘散,可是一会儿就让人陷入了恍惚的梦里。有一种做美梦的感觉。丝萝闻着这花香,人都有点像喝醉了酒的微熏了。

却不知道灾难就这么让人无法抵挡的到来了。

刚开始的时候,丝萝觉得她的脑子一晕,肚子象针刺的一般痛了几下,可是一转眼又不痛了。在风中还闻到了那盆植物淡淡的香味。这时候,门开了,她的贴身侍女清儿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棠姜身边的最得宠的侍女一卫,一卫的手里还捧着一碗汤,说是玉苑夫人送给香云夫人补身子的。

丝萝让一卫传达她对玉苑夫人的谢意。一卫笑着说,“不用了,香云夫人的事就是咱们玉苑夫人的事。咱家夫人说了,香云夫人可是怀的王上的龙种,说不定是咱大齐国的末来储君呢。有什么事尽管对咱家夫人说,让奴才替你去办。”

丝萝笑着接过清儿手里递过来的药碗,还没有端到嘴边,就不由皱眉惊呼一声,她的肚子猛烈的痛了起来,就象是有一双手在她的肚子里抓着什么似的。痛的她的脸色都变了,手抖的把碗叭一下摔落在地上。碗碎裂一地,清儿吓的忙蹲下身子查看。一卫也走上来,扶住香云夫人一连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丝萝痛的说不出话来。

清儿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象被针刺了一下似的惊跳起来。向外面冲去。她去找医师。她怕……

可是一切都晚了,丝萝惊骇的发现有一股殷红的血液正从她的裙子底下的地上流了出来,在地上蜿蜒成一条可怕的红蛇,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股温热的水流还在不断的从她的下体流出来,那样缓慢又阴险的在她的大腿上爬行着……

天啊,不会吧。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啊,

不会吧

不会啊

天啊。

“夫人,你,你的孩子,你……”

一卫没有把话说完,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丝萝的裙摆下面的血流,似乎想从中得到什么似的。

“我,我。”

丝萝求救的看着一卫。

“啊,香云夫人,你的孩子流了,你的孩子没了。”

一卫惊叫一声,又作势捂住了自己的嘴。如果丝萝能仔细的看一眼她的眼睛,她一定不难发现一卫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阴森森的冷笑。

“不,不,不……”

丝萝惊恐的叫着。不会,不会的,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流掉呢。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天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丝萝惊叫着,后退着,

她的面前裙摆清楚的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条狰狞的血线。

啊!

悲惨,绝望,恐惧,无助的尖叫声在香云宫的上空飘散开来……

第六十九章 黑暗里的阴谋(2)

丝萝醒来的时候,天是黑的,她的心里也是黑的。她不想睁开她的眼睛。她的心里没有一丝的光明,黑暗,到处都是走不出来的黑暗,就象那外狂暴的男人,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宁愿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她没有死,她怎么会死呢?她在这个人间的罪难道还没有受够吗?她还没到死的时候吗?孩子,孩子,想到孩子,泪从她那苍白的脸上流了下来,她就那样躺在那里,她是那样的柔弱苍白,似乎象个没有生命力的玻璃娃娃一样。

“妹妹。”

是谁在叫她,是的,是一个女子,一个很温情的声音在她的耳朵边响起。

丝萝慢慢睁开了眼睛。入她眼的那张脸宠倒不是她所熟悉的清儿。居然是玉苑夫人。玉苑夫人怎么会在这儿呢?这不是她的寝宫吗?她看到了玉苑夫人的微笑的脸的后面那一张也充满了笑容的脸,那不是一卫吗?想来是她了,她早该想到的,是一卫报告了玉苑夫人。可是玉苑夫人怎么会到她的宫里来了呢?

玉苑夫人虽说不像丽姬那样盛气凌人,可是也和她们不大来往啊。可是,今天,她怎么来了呢?她是夫人,自己是嫔妃,位置原在她之下,她能来看自己,是自己的荣耀。本来她也不能在玉苑夫人面前失了礼数。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大不了也是一个死,她还活着干什么呢?

“妹妹,姐姐知道你醒了。姐姐也知道你伤心。姐姐也为你伤心。你说这一个好好的孩子,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你说能不伤心吗?我。”

棠姜说着就用丝帕抹了一下泪。哭的比什么都伤心。

丝萝看到棠姜的眼泪,心里一酸,棠姜说到了她的心窝里去了。这孩子,没了,她还活什么啊。

“妹妹,你一定是奇怪姐姐我为什么一听说就来了,你会说姐姐我伤什么心啊。是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没了孩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姐姐我也明白。你可知道,姐姐我伤心是真的。这宫里再也没有人比姐姐我懂妹妹你的这一份心痛了。妹妹,你也知道,姐姐的孩子,姐姐我,”

棠姜没有说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落下来。

丝萝这才想起六年前玉苑夫人也有一个孩子,也是不知怎么回事,流掉了。后来听宫里的人传说,是王后和太后的事。可是,这也只是瞎猜,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有证据,也没有人敢问啊。后来,经了那一夜,太后,王后,太子都死了,这事也就再也没人提起。这样一想,丝萝心里有了一点暖意。这玉苑夫人想来真的是为自己伤心了。这在宫里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情啊。自己想玉苑夫人看来是想错了。

“姐姐,是妹妹不懂事。请姐姐原谅。”

“看妹妹说的什么话啊。咱姐妹谁跟谁啊。都是天涯沦落人啊。只是,咱姐妹都是一样的命啊。谁让咱们不如人家呢?人家可是比咱高一级啊。说句不该说的话来,要是咱姐妹也到了那个位子,咱还会有这样的事吗?咱怎么会到这一步呢?还不是有人看咱姐妹不顺眼吗?妹妹是个聪明人,姐姐说到这,你也该明白的."

"姐姐,你是说,我的孩子是?"

丝萝一下坐了起来,头一晕,金星乱转.她一把抓住了棠姜的手,她不相信,她的孩子,难道不是自己无福吗?原来?

"妹妹,你别着急,你别急."

"姐姐,求你了,姐姐你是说?"

"妹妹,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可不能难为姐姐啊.要不是你和姐姐一样的,姐姐也不会多这一句嘴的.只是,人家说有一就有二,这有了这一次,就罢不了会有下一次,姐姐也是不忍心看着妹妹被她人害了,还蒙在鼓里呢?"

"你,你是说?"

"我的傻妹妹啊,你想在这个宫里谁最不想让妹妹生下孩子呢?如果妹妹有福生下一个公子,那不是.你想想,这样会?"

棠姜没有再说下去.她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是啊,如果自己生下一个公子,那就是末来的齐国太子啊.那最先会危害到谁的地位呢?是她,会吗?丝萝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出尘脱俗的脸,会吗?是她?天啊,不会的?她看起来不是那种人.不会,不会吧?

棠姜盯着丝萝的脸,看她的脸一会白一会红,就叹了一口气,

"这也原不该我说.可是,有件事我却不能不说.妹妹,你还记得那盆花吗?"

"花?"

"是的,就是你窗前的那盆花."

“花?”

丝萝的脸色苍白了。会吗?难道是那盆花有什么问题吗?她真的记得自己是很喜欢那盆花的。她今天好像也是在闻了那盆花以后出事的。

“不瞒你说,妹妹,我听了一卫的回报后,就觉得这里有问题。那时候我也和妹妹一样的单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才让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我的孩子。现在,我一听妹妹出了事。立马就赶了过来。我最先看到那盆花,看到倒在花盆前的妹妹。我刚才让宫里的医师拿去查了。一会他们就会来回报了。到时候妹妹就知道姐姐的话是真是假了。”

不会吧,自己和那个人有什么仇吗?不会吧?

丝萝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夫人,医师来了。”

一卫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让他进来。”

棠姜冷漠的说。

一个年老的医师走了进来。他跪在地上,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吧,没你的事。你只管照实说。有事我担着。”

棠姜冷着声音说。

那医师连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的说;“夫人恕罪啊。卑职查出那是一盆断子草。一般人闻了没有什么。可是孕妇长期闻就会让胎儿流掉。”

“什么?你说什么?”

丝萝一下子把声音拨高了,听起来怪怪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日里柔弱怯懦的的她了。把棠姜都吓了一跳。

“断子草,那不是北国的一种植物吗?”

棠姜发出了疑问。

‘夫人说的是,这的确是北国的一种植物。原产北国冰寒地带。尤其在天山一带这种植物长的最盛,毒性也最强。如果是天山之颠的天池附近的断子草,孕妇闻过几回就会让胎儿流掉,长了还能要了人的命。”

“好了,你下去吧。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医师走了,棠姜看着丝萝越来越苍白的脸。她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也和她的心一样的冰冷。

“是她,真的是她。”

“妹妹,我早发现那个狐狸精的狡猾了,我才不相信她怎么那么好。不过她也太狠了。独占了王上的心还不算,她难道还想让我们都死吗?她也太狠了。可是,妹妹,姐姐早就知道了,可是姐姐不能给你说,大王这时候只宠她一个人。大王他会相信我们的话吗?我没说,可没想到让妹妹受了这么大的罪。妹妹,你说一句话,如果妹妹信的过姐姐,姐姐就是拼了这一条命不要,姐姐也要给妹妹讨回公道来。”

“不要了,姐姐,谢谢你,妹妹的事就让妹妹自己来吧。可能我以前太软弱了。我害了我自己,我还害了我的孩子。”

“妹妹,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狠心的人。她哪里把咱姐妹放在眼里。”

“飞蛾扑火,那也是一种悲壮。”

丝萝的声音冷冷的,平时柔弱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少有的冷意。怯懦的目光里居然有一抹骇人的冰冷的光芒。

“妹妹,你不要傻了,我们斗不过她的。”

“好了,什么也不要说了。姐姐,你回吧,我累了。”

丝萝说完,闭上眼睛再也不看外面一眼。

棠姜叹了一口气。看了一卫一眼,她们主仆一起走了出去。

如果丝萝能看到她们在走出她的寝宫的大门时,脸上的得意的笑,也许就发生不了后面的悲剧了。

第七十章 血咒(1)

丝萝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面对这个狂暴的魔王的。她在他的面前站着,脸上是一片悲愤。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说完那一大篇话的。

可是她说了。她就那样说了。说的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打倒她的仇人是多么的不可能。她知道也许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成为一个死尸,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了。死怕什么,她早就不想活了。她下定了决心,就是死,她也要抓那个狠毒的女人一层皮下来。

“你说什么?”

齐王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苍白虚弱的小女子。这个以前在齐王宫里就象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一样卑微的活着的外族女子。她今天居然胆敢对她说这么些话。她居然说什么月儿害了她的孩子。是月儿让她的孩子流掉的。这怎么可能呢?月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可知你说了什么。这是什么罪你可知道?”

“臣妾知道如果臣妾有半句瞎话,以下犯上,臣妾就是死罪。可是臣妾既然敢这么说,臣妾就有证据。证明臣妾一点也没有冤枉西宫夫人。可是如果事实如此,王上一意偏袒,臣妾就是死也不会服的。”

丝萝的脸上苍白而镇定。眼里有着必死的决心。

唉,齐王叹了口气,丝萝的孩子没了,他也心痛,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这孩子的早夭,让他想起了他的太子惠儿。看来真的象太卜所算的,他就是“九天孤命”除非他命中注定的女子到来,他就会一生没有子嗣,孤独终老啊。月儿是吗?月儿是那个女子吗?

可是丝萝说是月儿害了她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呢?

“王上,臣妾有一样东西能证明臣妾并不是诬告西宫夫人。”

丝萝一招手,那个医师就从后面走了出来,低着头跪在地上,身体发抖。谁不知道齐王是个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要不是玉苑夫人捏着他的短处,说什么他也不会出现在王上的面前。

“你,你说。”

齐王声音冷冷的说。

“王医师,你说吧。你只要照实说就行了。想来大王也不是不让人说话的人。”

丝萝一反往日的怯懦,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不让人惊讶都不行。看来女人为了孩子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啊。

孩子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变成天使,孩子也能让一个女人变成魔鬼。

“好了,恕你无罪,你说吧。”

齐王也奇怪这个王医师能说出什么话来。他能证明月儿是这事的主谋,这让月儿听到了一定会笑的,还有这种事。他是不相信的。

“是,香云夫人流产主要是断子草导致的。”

“断子草,什么东西?”

“回大王,这是北国的一种植物。原产北国冰寒地带。尤其在天山一带这种植物长的最盛,毒性也最强。如果是天山之颠的天池附近的断子草,孕妇闻过几回就会让胎儿流掉,长了还能要了人的命。”

“什么,你是说。”

“王上饶命啊。”

王医师磕头如捣蒜。

“下去吧。”

丝萝面无表情的说。

看着王医师消失后,丝萝转身跪在齐王面前,“王上,请为臣妾作主啊。”

“作什么主啊,你说?”

“大王?”

丝萝不相信的看着齐王。她知道齐王宠爱西宫夫人,可是无论怎么说,这孩子也是他的啊,西宫夫人杀了他的孩子,他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王上没有听到吗?断子草是北国天山上的一种植物,怎么会到这齐王宫呢?这王宫里还有谁是从天山来的呢?”

丝萝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冷血的男人,他真的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了吗?要真的是这样,她还活在这个齐王宫里干什么呢?

第七十一章 血咒(2)

齐王看着面前这个一身冰冷的小女子,这就是那个柔弱的丝萝吗?她说的这话也是有几分真实的。的确,这宫里只有月儿来自北国的天山一带,尤其月儿,她还在天山上呆过十八年,那里可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了。这一点,他也没有办法解释。

“我不能对你说什么,你说的对。可是我还是相信这事和月儿没有关系。你放心,这事我会查清楚的。”

什么,这是什么话啊,这明显着是偏袒那个女人。死的可是他的孩子啊。”

“王上,死的可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忘了吗?玉苑夫人孩子的死,太子的死,王上,你?”

丝萝没有说下去,因为下一刻,她的下巴就被齐王的大手紧紧的握住了。齐王用一种冰冷的声音对她说,“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丝萝在看到齐王眼里的一抹冷利的光芒的时候,背上一寒,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她又犯了齐王的大忌。她也真是太心急了。她又想到当初,那一天齐王要杀了她的事。可是后来,他放过了她,那已经是少有的了。

现在她又在齐王眼里看到了那抹杀人的冷芒。难道她就要这样死了吗?死她不怕,但是她还没有杀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死,她不甘心啊。

“大王,丝萝是有错,大王尽管惩罚好了。就是让丝萝死,丝萝也没有什么怨言。但是大王一定要为臣妾作主。把杀死我儿的凶手抓到。丝萝就是死也死的其所。”

丝萝颤着声音说。她把自己的背挺的直直的,她要在自己倒下之前说出该说的话。可是冷汗依然从全身冒了出来。不怕死是一回事,可面对死亡的威胁不害怕也是假的。

“好了,你下去吧。”

齐王眯了眼睛。他也奇怪自己的脾气变的好多了。这要放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杀了这个屡屡犯他的女人。可是,现在他不想杀她。她也可怜,孩子没了,是太心痛了。什么时候,他也会为他人着想了。这是在月儿来了之后吧。

可是,月儿真的会是这件事有关吗?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关系到月儿,他就要查个清楚。如果让他查出来是有谁陷害月儿的话,那个人,她一定得死。

“王上,王上,你一定要为孩儿报仇啊。你要杀了那个女人啊。王上?”

丝萝看到齐王要走,情急之下,扑上去,抱住齐王的腿。

“放开。”

齐王大怒,他已经不想杀人了。可是这个女人实在是纠缠不清。看来真的是想死了。他什么时候会容嫔妃们这样。

“王上,杀了她,杀了她。”

丝萝已经失去理智了。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那个女人,为她的孩子报仇。

“你不怕死。”

齐王冷冷的看着她。

目光如剑,把丝萝的人冷冷的穿透了。

“蝼蚁尚且偷生,我怎么能不怜惜我的生命。可是,如果王上让我死,就能为我的孩儿报仇。我死又何足惜?”

丝萝惨然一笑,松开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寝宫走去。瘦弱孤独的背影后面,留下了一句带泪的冷笑,“王上,请你记住我说的话。”

齐王看着丝萝远去的背影,转身对旁边的清儿说,“看着你的主子,下次我来最好不要让我再年看到这种样子。”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他想这个丝萝真的是瞎胡闹,她居然想让自己杀了月儿。不过,看在她失去孩子的伤心上,他就饶了她这一回。

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真的是君王无情啊。丝萝站在寝宫的窗前看着齐王离去的背影。她失败了。她拿出了证据,他明知道是那个女人干的,可是,他依然袒护她。自己还想什么呢?一个孩子算什么,以后的后宫里会有多少他的孩子。他是永远也不会去为她的孩子报仇了。他还觉得我疯了。

丝萝带泪笑了。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她做最后一件事吧。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棠姜的怜惜的脸,棠姜的话还在耳边。“那女人实在是太强,你根本斗不过她的。要想让她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血咒。”

“血咒?”

丝萝还记得自己刚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惊讶。血咒,她是不陌生。可是这是南疆密林里九黎族的不传之法,棠姜怎么会知道呢?

但是不管棠姜怎么说。她是那一刻被点醒了。她怎么会忘了这个呢?要说这血咒就没有比她更知道的了。因为她就是九黎族进贡的美女啊。而且她还有一个身份,是这齐王宫里没有人知道的。那就是她是九黎族族长的女儿,是九黎族的最后一个公主。

(古时为我国南方土生土长的庞大种族之一,相传为少昊(传说中古代东夷首)金天氏之时的诸侯。黎曾被封为北正(一说火正)官,掌管民事,其后裔有以字为氏,称黎氏,商末被周文王所灭)要不是为周王所灭,她又怎么会送入齐王宫呢?

这血咒之法是她们黎族的不传之秘,只有族长才能传承。她也是因为一时好奇偷学了来。被施了血咒之法的人必有死亡血灾才可解开。可是这法虽狠,但它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必须要施法之人以生命之血施行。这真是一命换一命的法术。所以没有几个人愿意用血咒的。

丝萝看着窗外冷风吹刮着整个的花园。她的心死了。她早就知道齐王是不会答应她的请求的。她只不过是不死心罢了。她想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他就是再宠爱那个女人,也会给她一个说法吧。可是,她又错了。她,还有她的孩子,在他的心里什么也不是,甚至抵不上那个女人的一个笑脸。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孩子死了,她还活着干什么呢?她要让那个杀了她的孩子的女人明白,再怯懦的羊儿也是不能轻视的。

第七十二章 血咒(3)

没来由的,月清宫里一阵冷风刮过。齐王怀里的月奴奴身子颤了一下。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窗外有一双怨恨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下一个瞬间,她的心脏就强烈的跳动了几下,她摇了摇头,大天白日的,什么也没有。

“月儿,”

齐王奇怪的看着怀里的人儿僵了身子。

“没事,就是有点冷。”

“冷就坐到床上去。让明珠把那件银狐大氅拿过来。”

“没,就是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你呀,就是不会照顾自己。”

齐王搂紧了怀里的人儿。这个娇小的人儿,她怎么会是杀死丝萝孩子的凶手呢?真是,丝萝一定是有点疯了。

“因齐,听说香云夫人的孩子流了。”

“是”

“那?”

“有人说是你杀了那个孩子,你说呢?”

“什么?我?”

月奴的的身子疆了。脸色变了。

“就是你。”

因齐看着月儿苍白的脸,变了的腔调。他只不过是和她开个玩笑,她就吓成这样。

“我?你说是我?”

“是,不是我说。是丝萝说,她有证据。”

“证据?”

“天山断子草。”

“断子草。”

“你知道这种草。”

一种痛楚掠过月奴的心。断子草,她怎么能不知道断子草呢。在她父王的王宫里,所有的嫔妃入宫都要服断子草。这是她父王的条件。他们都说她的父王这样做是为了纪念她的母亲。这也是父王只有她和两个哥哥三个孩子的原因。

虽说父王是为了母亲。可是她还是觉得那样做太残忍了。那些女人,她们为了富贵居然舍去了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利。这真是太残忍了。

“你真的知道断子草?”

因齐惊讶的看着白了脸的月奴,月儿真的知道断子草。难道?不会吧?

“大王,奴婢求见,大王。”

外面响起了一阵喧闹声。齐王不禁皱起眉头,是什么人胆敢在这里喧哗。

“传。”

他冷哼一声。

随着明珠的传字声音刚落。一个哭泣的宫女就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直向齐王磕头。

“何事?”

“大王,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宫女抬起头。齐王惊讶的发现这个泪流满面的宫女居然是丝萝身边的清儿。真的想不到,平时胆小怯懦的一对主仆今天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说。”

齐王恼怒的看了一眼清儿。真是不长眼的奴才。

“大王,我们夫人,她,她。”

清儿不敢放声,泪无声的顺脸疯狂的滑下。

“你是说香云夫人,她怎么了?”

月奴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反常的丫头。

“我们夫人,她死了。”

“你说什么?”

“我们夫人死了。”

清儿泪流的更多了。

“死了。”

月奴脚一软,一下坐在地上。刚才不是说香云夫人的孩子流了吗。怎么这一会又死了呢?

“大王,夫人死前就向奴才说了一句话,她要大王驾临香云宫。夫人说这是她最后的请求。”

“因齐?”

齐王刚要说什么。月奴公主就叫住了他。月奴想这是香云最后的要求,怎么样也该应了她的这个心愿。

齐王看着月奴苍白的脸,他的眼前闪过那个有着蓬蒿的眼睛的怯懦的丝萝。他没有说辞。他站起来,走了出去。他的后面跟着的是清儿。清儿的后面居然是月奴公主。明珠不高兴的跟在公主后面,嘟着嘴,她就想不明白,公主去干什么。这里有她们什么事啊。那个什么香云夫人,她也是,不好好活着,死干什么。

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一行来到香云宫。一进门就看到一院子的寂静。没有一个人,就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一样。

清儿的回答解开了他们心里的疑问。

“夫人让我到外面看着,还让我谴走了护卫。她说她想一个人呆一会。我看她那神情有点害怕。可是我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她今天的样子有点怪,一点儿也不象平时温和的夫人了。我就出去了。可是一大会子都没有她的声音。我忍不住了。我刚要去看看。就听到了一声叫声。大的不得了。吓人的很。一点儿也不象夫人的声音。可是宫里只有夫人一个人。我怕了。我跑进去一看,我。夫人还没死,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请大王驾临香云宫。我不想去,可是,她。我只好去西宫夫人那儿请大王你了。走的时候,我照夫人的吩咐,让人只在外围保护。所以现在宫里没有人进去。

寂静的深宫,有一丝诡谲的气氛。月奴一进来,就没来由的身子发冷。齐王倒是眯起了眼睛。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香云宫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是的,这是战场上死亡的气息。这是邪魅的气息。

大庭,沉寂的大庭,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大庭。在这个出着太阳的白日里居然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意。

清儿发着抖,她似乎沉浸在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里了。

明珠皱着眉头紧跟在月奴公主后面。她可要看好她的公主。真是的,公主干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呢。真的是不吉利的啊。

啊!

下一刻,明珠就禁不住大叫一声。天啊,她都看到了什么啊。香云夫人,她,她居然仰躺在大厅里的白色地毯上。她的上身居然还是裸露的,尤其是她的双臂,天啊,居然被利刃割开,深可见骨。一身绿色丝衣粘满了鲜血。更为恐怖怪异的事发生了。众人一走近尸体,那双臂上的伤口居然自动裂开了,殷红的鲜血又流了出来。还是直向众人流过来。仿佛有生命,有眼睛似的。

啊,啊,啊,

控制不住自己的,清儿和明珠、不约而同的发出一阵阵尖叫声。

齐王抽出长剑一招“风卷残云”向血液卷去。血液象是有生命一样的,自动在剑风的扫动下一分为二,绕过齐王,直向月奴扑来。在众人的尖叫声里,那血液象两条狂舞的大蛇,在月奴的脚下缠绕,汇集,最后铺满了月奴脚下的白色地毯。

血,血,血,血,血,没有尽头的血,那么多的血,就这样流过来,流过来,一直流到那个女子的脚下。那个女子披散着长发,看不出面目,只是觉得无尽的悲痛,无尽的伤感紧紧的缠绕着她。那女子是如此无助,如此凄惶。痛,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就象是一个沉入海底里的鱼。她在那样的困惑中挣扎着。

梦境里的情形和着现实里的情形不断的在月奴的脑海里面交织。

啊,

她没来得及叫出那完整的一声,人就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第七十三章 雪山魔女(1)

她醒过来了,她是真的醒过来了。身下是她熟悉的卧榻,头上是她熟悉的丝罗绣帐。这是她的寝宫。是的,是她的寝宫,不再是梦里的血海苦雨。可是,梦,啊,是的,梦,一想到梦,她又不禁惊叫了一声。那叫声让她心魂俱丧,可是听在别人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微弱。

“你醒了吗?公主。”

是明珠惊喜的声音。

“我”

月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暗哑低沉。

“公主,你不要说话了,你歇一会儿吧。”

“我怎么了,这是?你,我?”

月奴脑子里有一瞬间的混乱。

“你晕倒了,公主,在香云夫人的宫里晕倒了。是大王把你抱回来的。”

“香云夫人”

月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下一刻,血,血,一大片血,毫无征尘的涌入了她的头脑。她想起来了,赤裸的带血的尸体,诡谲的突然绽开的手臂,疯狂的奔涌的血液……

天啊,下一刻,月奴就趴在床头上,大吐特吐起来。

“公主,你不要吓明珠啊,公主?”

明珠惊叫着,心疼的擦拭着月奴苍白的脸。

月奴吐了一阵,心里好受一点了。她这才想起问,

“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个晚上都在昏睡着,刚才大王上早朝去了。还说你醒了叫我通知王公公呢?你不知道啊,公主,你这一睡可邪乎了。大王让宫里的医师查了半夜也没查出个什么来。看你的样子也没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宫里的那个半调子张公公还说公主可能是中了什么蛊咒呢。他这是偷偷告诉我一个人的。要是被王上知道了,不要了他的命才怪呢?真是的,在这王宫里怎么会有什么蛊咒呢?真是敢想会说啊。怪不得宫里的人都不和他沾呢。真是一个怪人。”

月奴看着明珠的小嘴一张一合的,真是的,这个明珠也太能说了。怪不得雅琳奶妈要眩糊来侍候自己了。她是太不爱说话了。没了这丫头,这月清宫不知会冷清成什么样呢?这丫头也就是这个性格,和宫里的什么人都能打成一片。连张公公那样性格孤避的人,她也能说一起去。

“你是说现在是早上了?”

“不能说是早上,应该说是快过午了。我的公主,都快要吃午膳了。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传膳啊?”

“我?”

月奴想要起来,她动了下身子。头上一晕,人又软在榻上。她身子里一点儿劲也没有了。似乎一时间身子里面是个空的一样。

明珠看她那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样子。就忙上前扶着她躺好。

“公主,你还是不要起来了。我去捧来就是了。要不,让雅琳总管看到了,又不知道会怎么数落我呢?”

“不了,我要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昨天被血吓了一下。歇一晚上也应该没事了。你扶我坐到窗前的琴台前去。我想弹一首曲子。去去心里的烦闷。心里的火去了,人也就没事了。”

明珠看公主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反驳,就嘟着嘴把月奴扶起来,搀到窗前的琴台前,坐下。怕月奴惊了身子,还把银狐大氅披在月奴的身上。然后就出去准备午膳。

月奴坐好,目光迷离的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已是深秋,窗处花园里残红落,丽果生,所有的生命都失去了夏日里最鲜绿的颜色。有的还能保留住生命最深处的喧嚣,有的只是残存着一抹活的气息。花园的深处,那一片高大的杨树林,落叶纷飞,在这样的季节里,飘飞出一种别样的凄凉。

月奴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落叶在空中无奈的翻飞,最后落在了泥地之上,一种凄惨,一种寂寥,一种说不出的沮丧的感觉从月奴的心里浮了出来。

死,是的,那一刻,一种对生命的厌倦莫名的浮上了月奴的心头。她觉得自己好孤独,好伤感,好难过……

痛,无法抑止的痛一瞬间就闯上了她的心头。是的,是痛,一种心灵的痛,一种肉体的痛。

一瞬间,各种幻象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什么,天啊,是血,是枷锁,是长长的木枷,她看到了,天啊,她看到了什么啊。她看到了一个大着肚子的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她皱着眉,捂着肚子,她倒了,天啊,她倒在了雪地上了。是的,是雪,是白的闪人眼的冰冷的雪。她冷啊,她痛啊。

啊,那是什么。血,又是血,到处都是血。血流过来了,流过来了。流到那女子的脚下来了。那女子惊恐的样子,一下子象闪电一样击中了她的心脏。

雪亮的晃人眼的那是什么?天啊,是刀,是飞刀。一直向那个年轻的女子飞过来了。到了,到了,一直飞到了那女子的头前,那女子惊恐的双眸中也浮现出了飞刀的影子。下刻,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飞刀被另一种利器碰飞的声音。可是,那最近的一把飞刀还是划上了那女子的眉心。啊,一阵尖利的叫声从那女子的口中发出来。痛,痛,说不出的痛,肚子的痛,眉心的痛。一瞬间淹没了那女子。

血,浓稠的血从额头上滑落,从她的双眸前滑落,她就那样惊骇的看着鲜红的血从她的眼前滑落,下一刻,她就倒在了一片血泊和尸体中,她的头在落地的时候,猛的一痛,象是一把利剑刺破了头颅一样的,一阵眩晕,她就昏死了过去……

一幕幕的幻象从月奴的脑海里掠过。真实的就象是发生在她的身上似的。

无边无际的痛,绝望,死亡的阴影就这样浮在了她的苍白的脸上。

月奴慢慢的站了起来,向窗外栏杆一步步走过去……

“公主?”

端着玉钵的明珠一进来就看到公主就象是失去理智的样子,她站在窗前的栏杆旁。还差一步就会跌到栏杆外面去了。栏杆外面可是湖啊,天啊,明珠不敢想象。大惊之下,大叫一声,玉钵失手落在地上。啪,一声脆响。热烫的汤水溅了她一身一脸,她也顾不得擦拭,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把月奴拉了下来。

也许是明珠的大叫把月奴的魂给拉了回来。玉器的清脆的破裂声更是惊醒了月奴的迷梦。她被明珠拉了回来,坐在室内的卧榻上,心里有那么一回子的糊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回,可把明珠吓了一大跳。她在拉公主的一瞬间,似乎看到公主身上银白的狐狸大氅上有一大片流动的鲜红的血液,可是,再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是那鲜血太真实,她还真的要以为是做梦了。看花眼了。她想,这一定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接下来的事都不太顺。月奴总是要不知不觉的出一点什么状况。不是吃饭差点被筷子扎了,就是走路莫名其妙的跌倒了。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月奴的心里充满了忧愁,她总是看到那一幕幕的幻象,是那么的真实。可是无一例外的是,所有的幻象都是悲伤的。都让她想起种种的不幸来。让她觉得活着的没有意思,和死了的解脱。

第七十四章 雪山魔女(2)

下午,齐王回宫了。他的脸也是阴着的。他一上午头脑里都浮着丝萝的带血的诡谲的笑脸。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的脾气爆燥,他想发火,他想杀人。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让人厚葬了丝萝,怎么说她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又死的这样惨。

对于丝萝的这种奇异的死法。他也找子靖问过,他们断定这可能是一种咒术,可是,丝萝为什么死,她又施了什么咒呢?

月奴真的与这事没有关系吗?

他又想起那的奇异的血液,那样神奇的涌向月奴,月奴真的与这件事没有关系吗?

“月儿?”

他一进月清宫就看到在灯影里发呆的月奴,明珠就站在她的身后,月奴好象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只盯着窗外的秋风落叶。

“你来了,香云夫人她?”

“没事,厚葬了。怎么说她也跟了我一场。”

“葬了,就这样死了吗?”

“是的,月儿,我有一句话要问你。你真的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吗?”

“你?”

月奴受伤的看着因齐,这是什么话啊。听因齐的意思,难道他以为她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他不相信她。月奴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痛的厉害了。

“不是,月儿,你听我说。我是说,这事,你?”

“好了,你别说了。我是知道断子草,我来自雪山,我是脱不了干系的。是吗?你还想说什么?你难道还想说是我杀了她吗?”

月奴说完这些话,她吃惊的停住了嘴巴,她是怎么了。她一向与人温顺,从不会与人发生这样的争执。今天怎么会,还是同因齐。天啊,她这是怎么了。一种无力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一种生的无趣的感觉又浮在了心头。

“你,月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说过你与这件事有关了吗?”

齐王今天心里本来就堵得慌,月奴这样一说,他的火就抱不住了。说完了,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是重了一点。

他看向月奴,月奴的脸更加苍白了。

他并不知道月奴是中了丝萝用生命种下的血咒了。这血咒是极为厉害的。就是下咒人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解的了。这血咒厉害就厉害在它并不是直接伤你身体,让你死亡。而是先损你的意志。让你总是想起记忆最深刻的痛苦。然后折磨你的心志,让你萌生死意。直到被下咒的人死亡为止。

所以月奴就会想起她记忆深处最深的痛苦。她才会想起那被卖来北国的路程中的事。就是她失忆了,这也是她最痛苦的头脑深处的事。也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她的性格才发生了她没有觉察到的变化。

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齐王已经让子靖去查这件事了。希望子靖能早点查出来真相。他并不是不相信月儿。而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丝萝怎么说也是九嫔之一的香云夫人,不能不给众人一个说法,何况她还是怀了他的龙子去世的。月儿和这事的牵连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他不相信是月儿所为。他要给月儿洗清这个嫌疑,可是,没有想到月儿不但不领他的这个情,还这样的态度对他。

这是月儿吗?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觉得眼前的月儿真的很陌生。好像他就要失去她了一样。

“月儿,我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

月奴茫然的看着齐王,一瞬间一条血臂从眼前人的身上掉了下来。

“啊。”

她惊叫了一声,倒退了几步,恐怖的看着齐王。她又陷入了幻象里。在无尽的白雪里,一个男子,一条断臂,那男子是谁?她的心好痛。

“月儿。”

齐王拧着眉看着一脸象见了鬼一样的月奴。她这是干什么?不想见他吗?他是魔鬼吗?她怪他。齐王一步步向前,他想抓祝糊,他想问一问她,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有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啊?

“大王,”

明珠跑了过来,她跪在齐王面前拦住了齐王。

“大王,你不要逼公主了。公主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今天又是公主病发的日子。你就饶了公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大王,大王。”

齐王皱眉看着脸色苍白,一脸惊恐的月奴。看来今天真的不是说事的时候了。唉,明天吧,明天再来。相信,他一定能查清楚这里面的真相。而那一天就是那个始作俑者的死期。

想到这里,齐王没有再坚持,他冷着脸对身后的王公公说,“摆驾回宫。”

第七十五章 雪山魔女(3)

“月儿。”

女子听到叫声,慢慢的转过身来。

齐王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不是月奴,这个半夜弹琴的女子不是月奴,居然是他的玉苑夫人。他的玉苑夫人怎么会在这儿弹琴?她又怎么会弹奏月奴弹奏的曲子?她为什么会穿着和月奴同样的衣服?

就像没有看见齐王脸上的惊讶一样。棠姜慢慢拜了下去。

“大王。臣妾给大王请安。”

请安,搞什么,这样半夜三更的,请什么安呢?齐王的脸恢复了冷峻。

他什么也没有说,慢慢走到石桌旁坐了下来。

“王上,请恕罪。”

“你何罪之有?”

“臣妾夜半弹琴惊扰了王上,臣妾万死。”

齐王脸无表情的看了棠姜一眼。他不想问棠姜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在这样的时候弹奏这样的曲子了。他什么也不想问,他只是想坐一坐,在这暗夜里,有个人在自己身边也是不错的。

可是棠姜并没有起来。她一直跪着,白衣裙摆上沾满了泥土。

“起来吧。”

“臣妾不敢起,臣妾有一事要禀告王上。”

“你还有事,说吧。”

“臣妾不敢说,请王上先恕臣妾的死罪。”

“你。”

“王上。”

“好,起吧,恕你无罪。”

棠姜看齐王耍糊无罪了。但她并没有起身。她依然跪倒在地上。可是,她的头抬了起来。她的脸色在月夜下有一种青色的白,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齐王的眼睛。那是一种坚定的眼神。

就连身经百战的齐王心里都有一种寒意。他觉得他似乎从来就没有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他曾经最宠爱的妃子。

可是接下来棠姜所说的一席话就更让齐王心寒了。

“王上,你一定知道今天晚上的琴声是我设计的了。是的。我承认我是故意弹奏的《明月照幽隍》,我是故意引你前来的。”

齐王听到这里脸色黑了下来。

棠姜的脸色更白了,说不怕是假的。没有谁比她更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喜怒无常了。可是,她也知道自己走的这是一步险棋。可是她一定要做,不成功便成仁。她相信自己所选的这一条路是一条正确的路。丝萝的死就是这步棋的第一步,不也成功了吗?

“王上,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气了。气我太大胆了。我知道这是死罪。我也怕死。可是,王上,这件事,我不能不说。我要是再不说,不光以后我要死,就是王上你也逃不过去的。王上,这么多年来,我们相处,你是知道我对你的一片心的。我知道你一生只爱蓬蒿那个丫头。你谁也不会再爱上的。”

棠姜知道自己在这时候提到蓬蒿对她今晚的事是有帮助的。果然,齐王在听到蓬蒿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失过一丝的空茫。精明如棠姜怎么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王上,你真的就没有发现吗?”

“什么?”

“宫里,我们宫里有了新的变化了。”

“变化?”

“是的,尤其是丝萝的惨死,王上,你就没有查觉吗?”

“你想说什么?”

“是她,王上,是她。”

“找死。”

齐王怒哼一声,一脚喘过去。把棠姜喘倒在地上。

棠姜散乱的发丝摭住苍白的脸,她没有起来,她只是冷冷的看着齐王,用一种很镇静的声音说,

“我怕死,可是我现在还不能死。王上听了我的话再让我死吧。”

齐王脸色铁青的看着棠姜,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女人。这几天真是奇怪啊。他的宫里净出些不怕死的女人。先是一向怯懦的丝萝,再就是这一向温顺知礼的棠姜。这是怎么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狂暴的齐王。他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在月奴的柔情里融化。要不然,怎么会让丝萝和棠姜在他面前这样。

“王上,西宫夫人不是真的犬戎的公主。”

“你说什么?”

齐王大惊,把他听到丝萝的死更为惊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如若非真。以下犯上,我是死罪。可是,王上,我还是要说出事实。西宫夫人真的不是犬戎的公主。犬戎根本就没有公主。这个公主是假的。”

“你可知道我一剑下去,你就身首异处了。”

齐王一步向前,剑出如风,架在了棠姜细嫩的脖子上。

“知道,可是我也知道王上不会杀我的。”

“你这样认为。”

“是。”

棠姜脸色更白了。要不是她把手握的死紧,她几乎就要叫出声来了。可是,她也知道这是决定她命运的时候到来了。她赌齐王不会在这个时候杀她。如果她不出剑杀她。那就说明他对那个月奴公主也是心里存了疑惑的。那么她的机会就来了。她的胜利就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了。

齐王的手动了,剑光瞬间闪过。棠姜闭上了眼睛,难道我就这样失败了吗?难道以前我做的一切都结束了吗?

就在棠姜心灰意冷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那把宝剑带着一阵夜风从她的脖子上轻轻的刮过去了。一抹锐痛,血从她的脖子上蜿蜒滑下。是的,不是喷,是滑,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齐王的剑只是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滑下一条血线而已。

她赢了,她用生命做的这场赌注,她成了赢家。

齐王提着带血的剑,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为什么没有杀死棠姜?难道他真的在心底的深处不相信月奴吗?

“王上,”

棠姜站了起来,她一直走到齐王身前,她就那样盯着齐王的眼睛,

“王上,我知道我说的话,你不能相信。可是臣妾所说的确是事实。月奴公主根本不是什么犬戎的公主。想当初王上与他们联姻,他们不还是不乐意的吗?想我齐国地处中原,物产丰富,他们北方蛮夷之邦,能与我天朝结亲,是他们莫大的荣耀。他们为什么不乐意呢?其实事实很简单,那就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月奴公主。我的叔父是边疆将军。对他们了解很深。他们城中的狼王早在二十四年前那一场与中原诸国的大战中失去了他的王后,从那以后,他们的后宫里从来也没有诞生过一个王子。其中情况我想王上应该很容易想的出来。他们宫里只有原来的王后所生的两位王子。可是六年前,一个没有任何来历的女人出现在狼王的后宫里,那就是月奴公主,我们的西宫夫人。她根本就不是狼王的女儿。至于她是什么人?她又为什么会来到我们的齐王宫?王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齐王不得不承认棠姜说的对,她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他不能解释的。有的他也想问月奴,可是结果又如何呢?齐王还记得当时他问到月奴天山的事时,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王上,”

棠姜并没有给齐王思考的时间,她再接再厉,她一定要那个女人彻底的完蛋。过了这个时间,可能就没有机会了。棠姜知道她在丝萝身上用的这一计真的起作用了。不过这一切要感谢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叔父驻守边疆的棠大将军。棠姜说的上面的这些话确实不假。这都是她的叔父多年来细心打探来的结果,本来是用于军事战争的,没想到现在却用在了宫里的权势之争上。真是令人想不到啊。不过这也是棠姜高明的地方。她明白假的就是假的,做的再好,假的也成不了真的。只有真的才是最致命的。所以她说的都是真话。犬戎也确实是在六年前才有的这位月奴公主,而月奴公主也真的是传说中来自天山。而天山上真的也就有雪魔这一派。这里唯一假的地方,就是这位公主与雪魔派的关系。可是妙就妙在这里。雪魔圣女是雪魔派的秘密,而月奴公主又是犬戎部族的秘密。这里面的关系恐怕就只有上天才会知道了。要说,棠姜也真是天下少有的聪明人了。为了这件事,她可不是准备一天两天了,也许是从月奴一进宫就开始准备了。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王上,自她来到我们齐王宫,我就奇怪宫里的变化。我见了她就更奇怪了。我知道王上并不一定就是宠爱她,王上宠爱的也许只是她的一幅和蓬蒿一样的长相罢了。可是,王上,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蓬蒿。我和蓬蒿情同姐妹,要是蓬蒿,我绝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再说了,你想过了吗?蓬蒿只是我们家的一个丫头,她怎么会弹琴,怎么会成为一国的公主,这都是不可能的。”

是的,齐王不得不问一下自己,月儿是蓬蒿吗?是的,月儿是蓬蒿,那可能真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情。蓬蒿怎么能成为一国的公主呢?她当年早就死在了祭祀里。她把月奴当做蓬蒿,那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满心情痴吧。

“可是,王上,还有一事,臣妾不知道王上想过没有。月奴不是公主,她也不是蓬蒿。可是为什么她会长的和蓬蒿一模一样呢?别说是你,就是我,和她在一起朝夕生活了几年的姐妹,刚开始的时候我都以为是蓬蒿来了呢?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这么相象的面孔。她来到我们齐王宫到底是何居心?王上,臣妾还请王上能原谅臣妾的一个错误。”

齐王听着棠姜说的每一句话,他的心几乎都要麻木了。他不知道,他几乎不能思考,怎么会是这样呢?

第七十六章 雪山魔女(4)

棠姜看着月光下失神的齐王,心里一阵大慰,她知道今天自己是注定要成功了。她还要使出她的最后一个杀手锏。那样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她就真的不会在她的面前出现了。并不是她说谎,并不是她不给她机会,要怪只能怪她自己,长的像谁不好。偏长的和那个死去的蓬蒿长的一模一样。长成那样还敢出现在齐王宫里,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这怪不了她。

“王上,我请你恕罪的事是我让人帮我查了那女人的底细。”

“什么?”

齐王失声叫了一下。此时的他早已方寸大乱。在这天底下只有蓬蒿的事,也只有月奴的事能让他如此吧。

“那个女人是雪山魔女。”

“什么?雪山魔女?”

齐王这一回已经不是惊讶那样简单了。他真的是疯了。棠姜告诉他的消息真的太让人疯狂了。

“你是说犬戎国境内的雪山魔教的圣女?”

“是的,是雪山魔女。听叔叔说雪山魔教是隶属于狼王管辖的。只效忠于犬戎狼王。可就在前两个月,雪山魔教突然内乱。这才传出消息说是雪山魔教的圣女早在六年前就离开了总坛。不知去向。听说是为狼王去执行一项秘密的事务了。臣妾还听说那雪山魔教圣女一直都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听说是专门修练“雪魔变体大法”,她们一旦修成,再加以药物辅助,就想变成谁的模样就变成谁的模样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西宫夫人,月奴公主就是雪山魔女。她用“雪魔变体大法”变成了蓬蒿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她奉了狼王之命来到我们大齐有何忧心。但这一种功,它也有一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一个月必须变回本身一次。不知道王上注意到了没有”

齐王手里的剑一声闷响,落到了地上。是的,他不得不承认月奴的确有许多不能解释的地方。比如她每个月一次的怪病发作。她从来不让宫里的太医看,她只吃雅琳炖的药。那是不是她的“雪魔变休大法”失效的时候呢?

“还有,王上,我还有一个事要告诉王上。真假立现。王上,那就是臣妾这次秘查得到了一个最隐秘的消息。那就是雪山魔女已经非处女之身。她好像有个情人。这样的事,我想大王无论如何要比臣妾清楚吧。“

棠姜走的这一步可是险棋。她知道这一步走好了,她一定会打碎齐王心里的最后一点迷梦。但是要是走错了。也就前功尽弃了。不过,她棠姜也不是什么笨人,自掘坟墓的事她可不会干。这件事,她可是重金收买了月清宫那夜值勤的管事才得来的。那个傻女人,她哪里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刚开始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喜欢的不得了。以为这样,那个女人可就完了。一个失贞的女人还敢进王宫为妃,这是多么轰动的事。可是没想到,她还是想偏了。大王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真是那女人命好。现在,她也许就没有这么好的命了吧。

齐王怔怔的看着棠姜,他真的没办法反驳棠姜。棠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月儿来宫的时候,他才知道月奴并非完璧之身。这个事只有他知道,玉苑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难道月儿真的是雪山魔女吗?

齐王心痛如绞,为什么?他问自己这真的是真的吗?难道月儿真的是在骗自己?

“你回宫吧。”

“谢王上不杀之恩。”

棠姜跪俯于地,她的心里笑开了,她知道她成功了。看到齐王的脸色她就知道自己这最后的一步险棋成功了。哈,让那个女人下地狱去吧。就是现在不能让那个女人死。最起码她已经成功的打开了那一扇怀疑的大门,那么下面的事,她相信就是她不做什么,也有人替她做了。哼,和她斗,那个月奴公主还太嫩了点。别以为齐国的王后是那么好做的。

月渐渐的隐没了它的光辉,在这样寂静无人的夜里,有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那就是齐王因齐。这已经是棠姜和他说那一席话的第三个夜晚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不相信棠姜的话,他爱月奴,他相信月奴也是爱他的。可是,他的心里怎么还是那样的不安呢?他睡不着,他怎么也睡不着。他看着他身边早已经熟睡的月奴。

夜色里,她的粉白的脸出现了夜的淡淡的影子。她的眉头在皱着,她在想什么?她睡的不安稳呢?这几天月奴真的很奇怪。她总是那样的易怒,一会又一脸的落寞,好像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一样。难道她的心里真的有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吗?

齐王把手放在了月奴的脸上,就是这张脸,这张最爱的脸,这是月奴的脸,还是蓬蒿的脸,她们?

这时候,月奴的脸色在睡梦中突然变了,柔和的脸变的疆硬恐怖,显得极为痛苦。她一定是做了噩梦了,不知道她的梦是什么让她如此的害怕?齐王刚要唤醒她。这时候让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月奴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天啊,她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啊。她又做那个可怕的梦了。梦里还是那个断臂,那是谁的断臂啊。那是,她按着自己痛的要命的头。天啊。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身边的齐王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看着她。因为刚才他清楚的听到月奴大叫着醒过来,她嘴里叫的那个名字是“长子”长子是谁?是她的情人吗?她在睡梦中都叫着他的名字吗?齐王觉得他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

“长子是谁?”

“谁?”

月奴听到问话这才看见身边坐着的齐王。

“因齐,你怎么也没有睡?”

“长子是谁?”

因齐这是怎么了,怎么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月奴从睡梦中醒过来,还有点转不过弯来。她做了噩梦,做了可怕极了的噩梦。她多想这个时候投入到他的怀抱里寻求他的安慰。可是他,怎么这么冰冷呢?

“长子是谁?”

“长子,长子是什么?”

“你不知道长子是什么吗?我可以提醒一下你。那可能是一个人名,是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名。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人名,长子。”

月奴皱了一下眉头。她怎么觉得这个人名是那么的熟悉呢?一条断臂浮上了她的心头,长子,一种心痛莫名的揪紧了她的心。

“长子,我?”

“他是你最亲的人吧?”

“我,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我?他是谁?他和我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月奴信任的看着齐王,她知道如果因齐能够告诉她梦中的那个人是谁?断臂的事也就知道了,她也就用不着夜夜噩梦了。毕竟他也是她的梦中人,不是吗?也许他真能帮她走出迷梦呢?说不定他还真是解开她失忆的一把钥匙呢?

“你知道他是谁?你快点告诉我?”

齐王冷冷的看着兴奋的月奴。天,这个女人难道真的如棠姜所说吗?她把他当作了什么?傻瓜吗?这样幼稚的问题,这真是一个白痴的问题啊?也许自己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吗?

他觉得他的心好痛,他看着月奴,惨然一笑。

“你不想给我说点什么吗?如果你想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

“好了,你不想说就什么也不要说了吧。你累了,我们睡吧。”

齐王心灰意冷的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月奴,自己先躺下了。

夜色静静的在室内流淌,两个人各怀了心事,那一夜是一个无眠的夜,那一夜是一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

金碧辉煌的王宫里,齐王在闷闷的喝酒。今天都是子靖去天山的第二十天了。二十天,子靖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子靖会给他带来一个什么样的真相呢?他真的在乎这个真相吗?如果真相真的会如棠姜所说,他会杀了月儿吗?他真的能亲手杀了月儿吗?

“王上,司寇大人到。”

内侍的声音还没落,风尘仆仆的子靖就大步走了进来。他的表情凝重。他并没有向齐王跪下请安。他一直走到齐王的座椅前才站住。

齐王并没有在意子靖的失礼。他大手一挥,殿内的内侍都下去了。

他紧盯着子靖的眼睛,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最想知道的答案。可是,他失望了,子靖的眼里有着深深的痛和怜。子靖在怜他?那么?他知道子靖和他亲如兄弟,子靖的这种表情就等于是判了月奴的死刑。

齐王失神的坐倒在卧榻上。

“师兄?”

子靖没有叫他王上,而是叫他师兄,他知道什么都完了。他和子靖心意相连。他知道子靖下面会说什么了。他一定会说叫他保重的话。

“师兄,你要保重啊。”

齐王惨然一笑,该来的就得来,难道躲就能躲得掉了吗?

“我没事,子靖,有什么你就说吧。真相就是真相,你不愿意相信,它也是真相。”

“我听从你的吩咐去了天山,天山峰顶果然有魔教总坛。雪山魔教果然不愧是狼王座下最著名的魔教。防守森严。要不是我们无影教在天山设了鬼影线人,要查还真的不容易。雪山魔教教主管理一切教中事务。但权力最大的并不是教主,而是教中的圣女雪魔女。听说那雪魔女仍是历代狼王在部族内选定的纯阴之体的幼童,送到魔教圣地去培育。从三岁开始练习,直到十八岁才能学成回总坛接任圣女一职。雪魔女最高深的功夫就是“雪魔变体大法”了。她们一旦修成,再加以药物辅助,就想变成谁的模样就变成谁的模样了。

这是历代雪魔女的不传之法,这也是雪山魔教圣女一直都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雪魔女在魔教虽然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可是她们都一生不能成亲。这样才能保祝糊们的纯阴之体。

但是就在六年前,魔教这一任雪魔女回到总坛接任圣女一职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雪魔女居然爱上了一个男子。坏了魔教的规矩。魔教大怒,要用“九天烈火“来惩罚雪魔女。不知怎么回来,这一次狼王没有同意处死雪魔女,他让人把那个雪魔女带进宫中,我只打探到狼王是要雪魔女去完成一个特殊的任务。如果完成的顺利,也许雪魔女能活的一命。”

子靖看着一脸阴沉的齐王,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犬戎王宫里的事就清楚的多了。我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打探清楚了。犬戎狼王的确没有女儿。二十四年前,那一场犬戎与中原诸国的大战你一定还记得。就是那一次,犬戎部族发生内乱,狼王的王后失踪。王后失踪的时候除了已经生下来的两个王子,她还怀了八个月的身孕。那次大战之后。犬戎王就下旨召告天下:

说犬戎战败是因为激怒了天上大神妣涂,大神妣涂要犬戎王室之人为他守山护灵。他才会重新降福给犬戎部族。王后为犬戎众族人祈福,自愿请命到天山落雪峰为大神守山护灵。犬戎王宫永保留王后一位。自那以后,狼王的后宫就再没有一个妃子生下孩子。我想这你一定明白是怎么回事。狼王只有原王后生下的两个王子。就在六年前,王宫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公主,犬戎王对外宣布,这个公主就是王后在落雪峰生的公主。狼王说她一直在山中和王后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才回到犬戎王宫。犬戎王对这位公主爱如珍宝。还为公主建了一个宝月宫。这位公主就是月奴公主,也就是你的西宫夫人。”

齐王所紧握自己的双手,他知道子靖下面就要说到最后的答案了。

“可是,我亲自到天上查了。那里只有天山雪魔一派,落月峰上终年积雪,根本就没有什么犬戎王后,更没有什么公主。只因天山落雪峰是天山雪魔总坛的禁地,那里从没有人上去。所以犬戎的部族都深信不疑他们真的有一个月奴公主。但是事实是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子靖不知什么时候下去了。齐王却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坐在原地。真相,这就是真相。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能亲手杀了她吗?他不能,他知道他不能。她是魔女也罢,她是月儿也好,她是蓬蒿也好,他都爱上了她。可是,她为什么就不给他一个机会呢?这一生,他最恨女人骗他了。

“你真的不能怪我,你真的。”

一滴滚烫的男儿泪落到了地上……

第七十七章 冷宫清月(1)

冷宫浮清月,悲情泪双流。

在这样清冷的南国的冬夜,月奴沉睡在一个似乎永远不会醒来的梦里。

梦里,那是一个美丽的绿树红花环绕的深潭。潭边那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慢慢的转过脸来,她清绝美好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清泪,“因齐,我等你。”

“蓬蒿,你真傻。”

那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伸臂圈住了衣衫褴褛的女子。女子的头俯在了男子的肩上。一头长发拂过男子的脸,男子转过脸来,啊……

月奴惊叫着从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天啊。她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男子是因齐,梦中的那个女子居然就是她。天啊。

她捂着自己的头,倒在地上。

“公主,公主?”

明珠在叫着她。

“明珠。”

月奴一下倒在明珠的怀里,泪水滂沱。

明珠看着如此伤心流泪的公主,只能在心里骂那个薄情寡义的齐王。真的不知道齐王是吃错了哪一门子的药。居然会把公主打入冷宫。还把雅琳奶妈和昊儿关进了月清宫的西跨院里,不让公主见他们。真是的,她就是想去找他讨个说法也没用了。她也出不去了。她们被禁闭了。说来真是好笑,公主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可是,又不让到冷宫里去住。只是把月清宫的落月轩圈了起来。她和公主成了这落月轩里的两只鸟儿,是哪儿也去不了。

公主的伤心和落寞,明珠可是看在眼里的。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王公公来传旨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了。“大王要西宫夫人面壁思过三年。三年里不允许踏出落月轩一步。”天啊,明珠都要替公主叫屈了。面什么壁啊,公主有什么错啊。丝萝夫人的死和公主一点儿也没有关系啊。

“公主?”

月奴似乎没有听到明珠的声音似的。她只是沉浸在她的梦里,是的,她知道了,她明白了,梦里的那对情人就是她和因齐啊。可是,她为什么穿成那样,她怎么认识因齐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她说不清?

可是,现在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她的身子一阵阵发寒,抽搐,她大声的干呕起来。

“公主?”

明珠担心的看着月奴青白的脸色。

“哈哈。妹妹,滋味怎么样,不好受吧。金枝玉叶啊,多保重啊。”

一阵尖利的女声响了起来。

明珠不用抬头就知道是玉苑夫人棠姜来了。自从公主被罚,她就三不五时的会出现在这落月轩里。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谦卑知理的玉苑夫人了。她在这个时候充分暴露了她的本性。她语气尖刻,说话刻薄,对公主极尽侮辱之能事。有几回明珠都要受不了,要和她拼了。都是公主拦住了她。

“你又来干什么?”

“哈,我怎么就不能来。我是堂堂的玉苑夫人啊。这齐王宫里我想到哪儿去还用的着你这个小丫头多嘴。”

“王上说让我们夫人面壁,可是不能让任何人打扰的。”

“哈哈,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是吗?那你去告诉王上啊。要不要我告诉你王上在哪儿啊。”

“你!”

“死丫头,嘴硬。这个时候了,还给我来这一套。你也不想想,是谁让你们这样的。那就是伟大的王上啊。你以为这时候王上还会听你们的话吗?说不定,你不说还好一点,说了,哈哈,王上一不高兴,也许就会杀了你们。这多好啊。去啊,你去啊,我正等着看热闹呢?”

棠姜快活的看着这两个狼狈的女人。她的心里真的要乐开花了。真的没错啊。她就知道,一切都会顺着她的计划向前发展的。那一夜,她已经成功的在齐王的心里种下了猜疑的种子。

那之后的十几天她都非常安分。她知道她要等着那个种子发芽,开花是不能急的。果然过了几天,她安插在王上寝宫里的眼线告诉她,王上传子靖大人谈了半天,好像要子靖大人办一件秘密的大事。哈,当然在这个宫里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知道这一件秘密的大事是什么了。她知道种子发芽了。她也知道以子靖的能力,他一定会查出许多她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由子靖交给齐王,比她好多了。这也是她最聪明的地方。让去查吧。他会查出她所说的都是事实。他所查出的真相一定会把那个女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真相啊。真好的真相啊。果然子靖不负她的期望。要不,这会子这对主仆也就不会在这里呆着了。哈哈。

第七十八章 冷宫清月(2)

“明珠,你?”

看着棠姜那丑恶的嘴脸,月奴想不让明珠和她说那么多。月奴刚一开口,就一阵恶心,哗的吐了一地酸水。

“哟,这不是?”

棠姜的话没有说完,她突然住了口。她瞪着月奴的样子,一阵不祥的预感袭向了心头。看这女人的样子,怕不是怀了吧?天。她愣了一下,在心里一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然后在脸上变了一个表情,笑着说,

“哎呀,妹妹,你看我虽说嘴孬了一点。可心眼也不是多坏了。看妹妹这个样子,让姐姐的医师给你看一看吧。”

“你?”

明珠刚想说什么,被棠姜一阵轻笑挡了过去。

“难道你想让你的主子死在这里不成。”

明珠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医师来的也快,是棠姜的贴身丫头一卫亲自带过来的。医师很快就查完了。他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棠姜,躬身施了一礼,

“夫人,西宫夫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吃伤了身子。调理一下就行了。”

“哈,妹子,看你,咱这做夫人的,就是犯了罪也得给好茶好饭的伺候着啊。你歇着,我走了。回头我给管事的说一声,给你这儿加点。哈。”

“夫人?”

“过来,你。”

棠姜盯着低俯着身子的医师。

“说。”

“是,夫人,西宫夫人不是什么吃坏了肚子。她是有了喜脉。”

“喜脉!”

棠姜禁不住惊叫了一声,又忙捂住了嘴。这个女人命还真的是好呢?宫里那么多妃子,也就她和丝萝那个女人怀上了。她怎么就怀不上呢?真是的。不过,就是她们怀上了,也是一个死。在这齐王后宫里,王后只能是她的,太子也只能是她的儿子。

“好,下去吧,你该知道自己怎么做。不然?”

“属下知道,万死不敢。夫人放心。属下告退了。”

“一卫,过来,走。”

棠姜领着一卫走出了月清宫,她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整掉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

正想的入神,在拐角处和一个人差一点儿碰上了。

“大胆,什么人连本夫人的路也敢挡。”

“夫人恕罪。小人冒失了。”

“本夫人今天有事,算你运气好。下去吧。”

“是,夫人。”

那人说一声,就要走。

抬头的一瞬间,对上了棠姜的眼。

“你,你站住。”

棠姜不由喝住了这人。她怎么觉着这个人那么面熟呢?

“你是什么人?”

“我,是新来的虎贲卫士。夫人不识的在下。”

“这样,那你走吧。”

棠姜疑惑的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青年男子。这个男子果然穿了一身虎贲卫士服。可是她真的是觉得这个男子太眼熟了。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走了几步,她不由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使她惊奇的站住了。那个人,他居然是向月清宫的方向走去了。她不由又回想起刚才那一眼,那个人的眉毛,眼睛,都很象一个人,象谁呢?她又想不起来了。

她一直到回到她的玉苑宫也没有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她会觉得是那样的眼熟。

“夫人,管家来了。”

刚进院子就见她的另一个贴身侍女来报。

管家来干什么?难道家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棠姜快步走到大厅。果然是管家来了。这管家可是她们棠家的老人了。他一直在棠家忠心干了三十多年了。由他来出面的事一定不是小事。果然是出了事了。原来是棠姜的哥出了事。又是他,棠姜心里气恼。这个哥哥就是不争气,总是惹出不少事端来。这一次不是小事了,事闹大了。居然当街强抢少女。那少女也是性烈,居然就一头在路边的墙上撞死了。

唉,这一回,又得她出马给他处理了。真是的。

棠姜修书一封,让管家带去给副司寇,她知道大司寇子靖可是不会吃她这一套的。

管家把书住信放在怀里,正要出门走时,又回头说了一句话。

“小姐,你可记得以前给咱府里送柴的那个小长子。他现在倒成了宫中的虎贲卫士。人也长的英俊极了。要不是以前我常收他的柴,我也认不出来他呢?就刚才我还见到了他。”

“你说什么,你说你刚才见到的小长子,就是和蓬蒿好的不得了的小长子。他现在是宫里的虎贲卫士。你刚才还见过他?”

“是啊,小姐,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对你说是想让你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再怎么说也是咱棠府的熟人啊。”

“啊,没什么,你走吧。”

棠姜看着管家走出了大厅,她一屁股坐在了卧榻上。天,怪不得,她会觉得那个青年虎贲卫士眼熟了。没想到,果然是熟人啊。可是,不对,如果他在宫里,那么他去找的。天。棠姜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聪明如她,是很容易想通这里面的关系的。

天啊,她果然是蓬蒿。我说呢?天下哪有如此相象的人呢?也许别人会相信她是天山雪魔女的变身。可是她却不会,因为天底下也只有她知道月奴绝对不会是什么魔女的化身了。

那么,棠姜真的想不通,蓬蒿不是让她卖给奴隶贩子了吗?她怎么会成为一个公主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搞清楚她是怎么成为一个公主的。而是她就是蓬蒿,看样子齐王并没有想通,没有认出她来。不然,她的计谋也不会成功。现在,更重要的是,她不但是蓬蒿,她还有了一个孩子。天,绝不能让齐王知道这件事。可是,要是杀死月奴并不容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齐王的西宫夫人。可不是一个丝萝所能比的。怎么让她死呢?

棠姜想当前是怎么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搞掉。她,有的是时间修理。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笑。

她在心里叫着,“蓬蒿,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已经饶了你一命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还要回到我眼皮子底下呢?你死了,可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不长眼睛。要怪就怪老天吧。

第七十九章 梦醒时分

棠姜和老管家并没有看错。那个年青的虎贲卫士就是乔装改扮的长子。他是去找月奴的。不管月奴怎么说,今天他都要救出她来。他要带着她们一起回到犬戎去。他再也不能看着她受一点点的罪。

可是,他失败了。他没有能劝走月奴。

月奴怎么会跟着长子走呢?现在她已经想起了那梦里的一对恋人,那就是她和因齐啊。她要找因齐问清楚。他为什么会是她的梦中人。他和她为什么会分手啊。她也要找雅琳奶妈问一问,她为什么会从一个女奴变成了一个公主了呢?那么她梦中的人,那个断臂的人是长子吗?长子确实断了一臂啊。可是长子也太硬脾气了。她怎么问他都不说。真是的。

月奴气长子的固执,长子也气月奴的倔强。长子真的没有想到,月奴都落到今天这个样子了,她也不愿跟他走。月奴比他想象的强硬的多了。最后,他只带走了西跨院里的雅琳和昊儿。他怀着一颗沉痛的心离开了月清宫。他要把昊儿送回犬戎。昊儿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了。如果昊儿的事情败露的话,那么他们这几个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齐国。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但没有带着昊儿离开齐国,他就连齐王宫也没有走出去。他们碰上了齐王。是的,他们碰上了齐王。谁又能想到深更半夜,齐王不睡觉,会在月清宫的后门处呢?他喝多了酒。长子能看的出来。长子知道这一回,他是害了月奴他们了,不管怎么说,他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把昊儿救出来。昊儿可是月奴的孩子啊。做为犬戎的大将军,北国第一勇士。他觉得他要走,在这齐王宫还真的有人可以把他给留下来。

可是长子还是想错了。就在他抱着昊儿一跃而上,想凭着一棵高大的树逃出去的时候,他只觉得他的双脚一麻,一个没踏实,掉了下来。就在落地的时候,他护住了昊儿,他重重的摔到地上。他很诧异,没想到在这齐王宫里还有这样的高手,可以把他给留下来。

“没想到吧。啊”

齐王冷冷的声音在他的上空响了起来。

长子惊奇的发现,一瞬间齐王就来到了他的身前。以他的身手,他居然没有看出来齐王使了什么手法。他心下一阵骇然。真的不知道齐王有这样的身手啊。

“奇怪,是吗?这个我可以告诉你。省的你下了阴曹地府还做了一个屈死鬼。我的另一个身份是无影教教主无心杀手。记住了吗?到时候别忘了找我报仇啊。”

齐王冷冷的看着长子。他一手前伸,长子还没反应过来,昊儿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你不能动他。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吧。”

长子不由叫了出来。如果要是说在他还没有听到无心杀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会在心里存一丝侥幸的话,那么在他听过这个名字后,他的心里就只有绝望了。这个名字在北国实在是太熟悉了。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他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也是他叫出声来的原因。他知道要是无心杀手真要杀一个人,那是谁也无法阻拦的。他也不行。

“哈哈,我要谁死,谁就得死,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我无心杀手的手心呢?”

“你不能杀了他,因为他……”

雅琳情急的扑了上去。

“他怎么了,他是?”

哈哈哈,下一刻,齐王仰天大笑。是的,他怎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呢。看她们都很紧张这个孩子。原来,这个孩子。哈哈,难道这个孩子就是月奴和那个情人所生的孩子吗?难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月奴的情人吗?不过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也只不过二十出头,可比月奴要小呢?眼前的这个孩子可有五六岁了啊。看来,子靖说的还不对,雪魔女的魔力还真的不小啊。后情人连前情人的孩子都护的这样紧呢?哼,你们都该死。

齐王冷哼一声,他的目光冷冷的从他们三人的面上一一掠过。雅琳对月奴的重要性,他不是不知道。她就算了吧。

“卫士,送雅琳奶妈回月清宫。”

“大王,你真的不能杀了他们啊。”

雅琳奶妈被两个高大的虎贲卫士拖着,一边还大声的喊着。

哼,齐王冷酷的目光从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脸上滑过,他们都该死。也许只有他们死了,这一切才会结束吧。

“拖下去,明天一早斩。”

这边雅琳哭喊着被拉到了月清宫,她又被关进了那个孤寂的小院子。任凭她喊哑了嗓子,也没有人理她。

月清宫的那一边,落月轩里,月奴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她的心里只是担心长子的安全。刚才,长子冷着脸从她的宫里出去,她的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怕不是会出什么事吧。可是,她的肚子,胃都难受的要死,她也没有心思想这么多。

就在这时,棠姜来了。棠姜是个利索的人。只要她下了决心,她就会去做。她既然知道了月奴就是蓬蒿,月奴还怀了龙子。那么她又怎么会让这个孩子再在月奴的身体里活着呢?

“妹妹,我来了。”

棠姜笑着说,看月奴和明珠并没有理她。就笑的更欢了。

“我知道妹妹不喜欢我这个人。可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都是做过夫人的人。我的心里也是有数的。来,妹妹,把这碗参汤喝了吧。这是我让厨子专门为你做的。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真的,你不会又耍什么花招吧。”

“我能耍什么花招。就只是给妹妹弄碗汤喝一下的。如果妹妹要是信不过我。那我先喝一口给妹妹看一下。”

棠姜说完,就勺了一勺参汤喝下肚去。然后还转了一圈,

“看,我没事吧。我就是再胆大,也不会就这样药死你吧。”

明珠看棠姜喝下去什么事也没有。也就安心了。何况公主的确是太虚弱了,不喝点补一下,可是难过这一夜的。再说玉苑夫人也喝了,没有什么事。怎么说她也没有胆子毒死公主吧。

于是,明珠小心端起碗,勺了汤水给月奴喝。也是渴了,月奴一下子喝下去大半碗。

她们谁也没有看到,棠姜看着月奴喝下参汤的时候的那个眼神。那真是无法形容啊。哈哈,她得意的在心里想着,这两个傻子,这可是一碗堕胎药啊。她又没有怀孩子,她喝了什么事也没有啊。可是那个傻子,她却喝了大半碗。哈哈,这一回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那孩子了。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她自己,六年前,她已经饶了她一命了。可是,六年后,她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可不能怪自己。要怪就怪那丫头自己命不好吧。

“你,我?”

月奴身子前倾,一时间肚子里痛的象刀绞一样。

“你给公主吃了什么?”

明珠吃惊的看着脸色瞬间青白的月奴大声的向棠姜质问。

“什么,哈哈哈,你说是什么,你们一会就知道了。”

棠姜阴冷的看着痛的脸色都变了的月奴,她的眼里此时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公主,公主,啊。”

明珠吓的慌做一团,她只是拼命的去扶痛的倒在地上打滚的月奴。

只是一会功夫,血,粘稠的血就从月奴的裙子底下流了出来。

“啊,啊,公主,公主,你流血了,你不要死啊。”

“哈哈,笨丫头。那可不是你主子的血。那是你小主子的血。”

“你说什么,小主子,你是说公主她?”

“笨丫头,我说你们傻你还不服气。这回知道了吧。你家公主是怀了孩子。那又怎么样呢?可是现在又没了,哈哈,没了”

“你为什么那么狠,我哪里得罪你了?”

月奴颤抖着看着笑的十分恶毒的棠姜。”

“想死个明白吗?哈哈。蓬蒿,你可真会装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可是你的小姐啊,棠姜小姐,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就是被我卖了的。哈哈。”

“你,你这个?”

月奴看着脸前阴毒的笑脸,她觉得这张脸真的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让人恐惧。好像在什么地方,也是这么一张脸对她也说着这样恶毒的话。

“你,你?”

月奴颤抖着说出这句话,就眼前一黑,人晕了过去。

第八十章 记忆的原点(1)

“公主,公主,你醒过来啊。公主啊。”

谁在叫她。她这又是在哪里。四周一片漆黑。有许多的景象在她的面前掠过。那么不真实。啊,她看到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在抱着一个青年美妇的腿在哭。一会那个美妇又抱着她对她说,“蓬蒿,你听着,你一定要活下去。”

再看时,那个景象又不见了。

绿树红花,青天碧潭,一个长发的少女站在水潭边,她的身后是一个柔情的男子。他在对她说,“灵儿,你不要哭了,你哭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绿树消退了。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少女又站了一个满是人的大厅里。那个年老的老爷厉声的说,“你居然敢如此大胆,处死。”

风在叫,漫天的黄沙,扑着人的脸。一个衣衫褴褛的大肚子的女奴蹒跚的走在一群风尘仆仆的奴隶里面,一瞬间情景又变了,风还是那个风,黄沙还是那个黄沙,只是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到处都是恐怖的血迹和尸体。一抹亮光向那个大肚子的女奴飞过来,近了近了,更近了。飞刀,在别人的惊呼声,那女奴一下倒在地上……

“月儿,你就是我的月儿啊,我唯一的女儿啊。你看你的额头上天生一弯淡红色的月牙儿。我和你母亲才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月奴,月亮神的女儿。哈哈”

“你是谁?你不是灵儿,你不是?”

那个盛装的男子摇着一个同样是盛装的女子不相信的问着。

……

“公主,公主,你醒一醒啊。”

又是那两个声音,在不屈不挠的叫着她。使她不得不从那个梦境里醒来。

是的,她醒过来了。月奴醒了。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两个无比熟悉的面孔。

“雅琳奶妈,明珠。是你们。”

“啊,公主,你醒了。你可醒了。你晕睡了一夜。可把我给吓死了。后来,雅琳奶妈也来了。我?”

明珠语无伦次的说着笑着。

“雅琳奶妈,”

月奴饱含深情的注视着雅琳奶妈,就是这个忠心的仆人,她为她几乎献出了一生啊。

“雅琳奶妈,我记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是谁了。”

“天,月儿,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雅琳心急如焚的看着激动不已的月奴。天啊,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她可是想了昨天半夜的法子,才想到从那小院子里的大树上爬出来的啊。好在,齐王虽说圈住了她们,可并没有把她们当废掉的人看。还是很照顾她们的。这样,她才得已从那棵大树上下来,没有遇见人。好在,到落月轩门前,她亮出了一块玉牌,说起来这玉牌还是公主受宠的时候,齐王赏给公主的,公主没有用,就给了她保管。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能挡了这一关。

“我知道。是的,我知道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我叫蓬蒿。从小就和奶妈你生活在齐国的棠府里。后来,你走了,我一个人在棠府里生活。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他的。后来,我们相爱了。可是,他还没有来的及做什么。我就被选当了人殉。可是在殉葬时,查出我有了孩子,我没有死,我被卖了,然后,我就遇见了你。雅琳奶妈,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啊。”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雅琳把月奴抱在怀里。

月奴就象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在雅琳奶妈的怀里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可是,我的孩子,他没了。”

月奴泣不成声的说。“可是,我的孩子,他没了。”

月奴泣不成声的说。

她其实不知道,正是这孩子救了她一命。先前丝萝用生命下的血咒。就是要日日夜夜的陷在痛苦的加快的深渊里,让人回想起自己一身的最大的痛苦。然后让你痛苦到无法承受的时候,你自己就会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然是无解药可救的。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反复痛苦的回忆煎熬,反而激发了月奴的回忆之门,而棠姜的提示又正好刺激了她的记忆。终于令她想起了自己的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

也正是棠姜的这一碗药,可以说又救了月奴一命。本来,丝萝种下的血咒是无解的。只有死亡可以结束这一切。月奴这一个孩子的流产,正好还了这个血咒。这样月奴才会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的安排。

“孩子,啊。”

雅琳奶妈惊叫一声,是的,孩子。她这才想起来她来这里的目的。她紧张的抓住月奴的手。

“月儿,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吗?你可记得你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你说的是我在做人殉的时候被查出的那个孩子。”

“是,你记得,是吗?”

“记得了,那个孩子他后来生下来了吗?他在哪里?我只记得我们和长子一起被我们部族的人救了。那个孩子呢?”

“天啊,月儿你真的什么都记得啊。那个孩子你生下来了。可那时候你失去了记忆。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就连长子也说不清。我们想这一定是你在做奴隶的时候被迫生下来的孩子。所以,我们怕你伤心。想让你重新开始。你父王和我们就决定隐瞒你的过去。只说你是跟着王后在天山隐居。可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恢复记忆啊。”

“那,我的那个孩子呢?他现在在哪里?还在我们的王宫里吗?”

“不,月儿,那个孩子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

“你是说昊儿,昊儿就是我的那个孩子吗?天啊,他居然就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我的孩子,他居然就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是。”

“月儿,这不怪你。我们原来是怕你伤心。后来,你嫁入齐国。我们就更不敢把真相告诉你了。如果这个孩子要是让齐王知道了。你和孩子,还有我们哪里会有命在啊。所以我们才一直把这个真相瞒下去。可是没有想到,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可怎么办啊。这回事情可弄大了。月儿啊,你快救救他们吧。”

“出了什么事吗?昊儿怎么了?他们,还有谁?”

“都怪我啊,我没拦住长子。我还跟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我有罪啊。我对不起王后的嘱托啊。”

“你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第八十一章 记忆的原点(2)

月奴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早已经忘记了她刚刚流了产,身子还这么虚弱。她一心里都只是昊儿,天啊,昊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月儿,我,唉,你别激动。昊儿,他被齐王抓住了。”

“被谁?你说昊儿被因齐抓住了。因齐抓了昊儿。天啊,这是真的啊。因齐抓昊儿干什么啊?”

“是的,我和长子看到你这个样子。怕万一昊儿的事再败露。会让你跟昊儿都丢了性命。所以,我和长子才一起带了昊儿想逃回犬戎去。然后再和狼主商量救你的事。可是没有想到。齐王,他就在月清宫的后门。一下子被他白抓了个正着。我不知道齐王为什么那么恨昊儿和长子。他看着昊儿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我想也许他是误会了你,他一定以为昊儿是你和别人生的孩子。天啊,对了,月儿,你快点去救他们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他说一大早就要杀了他们。这都快天亮了。”

“你说什么,你说因齐要杀了昊儿。天啊,那怎么可以啊。昊儿可是因齐的孩子啊。难道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啊,你说什么?”

雅琳和明珠都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月奴。

“昊儿是齐王的孩子?”

两个齐声的问。

“是,昊儿的确是因齐的孩子。我在棠府为奴的时候认识了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因齐。昊儿就是我跟因齐的孩子。因齐他居然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他就那么的恨我吗?”

“哎呀,我的公主,你怎么还那么糊涂呢?齐王哪里知道昊儿是你和他的孩子啊。他一直以为。你想,他能不恨昊儿吗?天啊,公主,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啊。我们快点去救昊儿吧。再晚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

明珠象放炮一样的说完,就扶着月奴站起来。雅琳慌忙把一件厚披风给月奴披在身上。

“这可不能冻着,不然会落下病来的。”

“公主,你别跑啊。”

明珠在后面叫着,真的看不出来,虚弱如此的月奴居然会跑那么快。连她和雅琳奶妈都赶不上。

她其实不知道,正是这孩子救了她一命。先前丝萝用生命下的血咒。就是要日日夜夜的陷在痛苦的加快的深渊里,让人回想起自己一身的最大的痛苦。然后让你痛苦到无法承受的时候,你自己就会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不然是无解药可救的。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反复痛苦的回忆煎熬,反而激发了月奴的回忆之门,令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丢失的那一部分记忆。

也正是棠姜的这一碗药,可以说又救了月奴一命。本来,丝萝种下的血咒是无解的。只有死亡可以结束这一切。月奴这一个孩子的流产,正好还了这个血咒。这样月奴才会有了现在这个样子。

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的安排。

“孩子,啊。”

雅琳奶妈惊叫一声,是的,孩子。她这才想起来她来这里的目的。她紧张的抓住月奴的手。

“月儿,你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吗?你可记得你还有一个孩子?”

“孩子,你说的是我在做人殉的时候被查出的那个孩子。”

“是,你记得,是吗?”

“记得了,那个孩子他后来生下来了吗?他在哪里?我只记得我们和长子一起被我们部族的人救了。那个孩子呢?”

“天啊,月儿你真的什么都记得啊。那个孩子你生下来了。可那时候你失去了记忆。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就连长子也说不清。我们想这一定是你在做奴隶的时候被迫生下来的孩子。所以,我们怕你伤心。想让你重新开始。你父王和我们就决定隐瞒你的过去。只说你是跟着王后在天山隐居。可是,真的没有想到你会恢复记忆啊。”

“那,我的那个孩子呢?他现在在哪里?还在我们的王宫里吗?”

“不,月儿,那个孩子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啊。”

“你是说昊儿,昊儿就是我的那个孩子吗?天啊,他居然就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我的孩子,他居然就一直生活在我的身边。我这个做母亲的却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是。”

“月儿,这不怪你。我们原来是怕你伤心。后来,你嫁入齐国。我们就更不敢把真相告诉你了。如果这个孩子要是让齐王知道了。你和孩子,还有我们哪里会有命在啊。所以我们才一直把这个真相瞒下去。可是没有想到,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可怎么办啊。这回事情可弄大了。月儿啊,你快救救他们吧。”

“出了什么事吗?昊儿怎么了?他们,还有谁?”

“都怪我啊,我没拦住长子。我还跟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我有罪啊。我对不起王后的嘱托啊。”

“你说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月奴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早已经忘记了她刚刚流了产,身子还这么虚弱。她一心里都只是昊儿,天啊,昊儿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月儿,我,唉,你别激动。昊儿,他被齐王抓住了。”

“被谁?你说昊儿被因齐抓住了。因齐抓了昊儿。天啊,这是真的啊。因齐抓昊儿干什么啊?”

“是的,我和长子看到你这个样子。怕万一昊儿的事再败露。会让你跟昊儿都丢了性命。所以,我和长子才一起带了昊儿想逃回犬戎去。然后再和狼主商量救你的事。可是没有想到。齐王,他就在月清宫的后门。一下子被他白抓了个正着。我不知道齐王为什么那么恨昊儿和长子。他看着昊儿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我想也许他是误会了你,他一定以为昊儿是你和别人生的孩子。天啊,对了,月儿,你快点去救他们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他说一大早就要杀了他们。这都快天亮了。”

“你说什么,你说因齐要杀了昊儿。天啊,那怎么可以啊。昊儿可是因齐的孩子啊。难道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啊,你说什么?”

雅琳和明珠都睁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月奴。

“昊儿是齐王的孩子?”

两个齐声的问。

“是,昊儿的确是因齐的孩子。我在棠府为奴的时候认识了那时候还是太子的因齐。昊儿就是我跟因齐的孩子。因齐他居然要杀死自己的孩子。他就那么的恨我吗?”

“哎呀,我的公主,你怎么还那么糊涂呢?齐王哪里知道昊儿是你和他的孩子啊。他一直以为。你想,他能不恨昊儿吗?天啊,公主,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啊。我们快点去救昊儿吧。再晚就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

明珠象放炮一样的说完,就扶着月奴站起来。雅琳慌忙把一件厚披风给月奴披在身上。

“这可不能冻着,不然会落下病来的。”

“公主,你别跑啊。”

明珠在后面叫着,真的看不出来,虚弱如此的月奴居然会跑那么快。连她和雅琳奶妈都赶不上。

第八十二章 伤过痛过我依然爱你

齐王宫,齐王的寝宫太和殿,鲜红的围墙层叠高立,肃穆庄严。高楼雄立,弯弯的檐角在淡淡的晨曦里透着尊贵的王者之气。

东方遥远的天际出现了艳丽的胭脂红。齐王没有依照往日的惯例去上早朝,而是在太和殿的后花园里。

花园里此时已没有了烟柳林立,古槐参天的盛夏绿意。在这样的冬日里只有浓浓的霜寒和一种生命的萧条的感觉。落叶在风中轻舞,掠过花园,飘入前面浩浩荡荡的湖水里,犹如一艘艘在惊涛骇浪里颠簸的小舟。随时都有覆亡的危险。和落叶一样命运的还有花园长亭边被绑着的两个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小的一脸泪痕,大的满脸恨意。一脸阴沉的看着这两个男人的就是高高坐在长亭里的齐国的最高统治者齐王因齐。

他冷冷的看着这两个男人。

“怎么,有话要说吗?没有吗?”

“说什么,要杀就杀。你这个没有人性的魔鬼。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有本事你把我松开,我们再打一场。”

“哈哈哈,”

齐王放声大笑,

“打,你有把握打的过我吗?”

长子也同样不示弱的看着齐王,眼里也是浓浓的恨意和冰冷的敌视。他知道他打不过他。早在昨天他听到他就是那个令北国闻风丧胆的无心杀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打不过他。但是,打的过怎样,打不过又怎样。只要他能放了昊儿,就是让他死,他也愿意。

“只要你放了这个孩子。我随你怎么着。”

“哈哈哈,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了。”

“是你怕了。你怕他长大了找你为我报仇。哈哈哈,你也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哼,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我会中你的激将法吗?你也太天真了一点吧。”

“你?”

长子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魔鬼,他真是泼水不进啊。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就真的这样看着昊儿死吗?

“哼,我想到了。既然你这么在乎这个孩子。那么,如果我亲手在你面前杀了他。哈哈,我想这比先杀了你有趣的多了吧。”

“你这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冲我来。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算什么男人。”

“哼,我从来也不杀孩子。这一回是你让我破例的。你就认命了吧。”

齐王愤恨的走下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昊儿的身边。就是这个小孩子。他不但让这个男人如此的护着他,他还得到了月儿的爱,就连他也喜欢他。可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他就要杀了他,杀了他一切都完了。

“不要啊,因齐,不要。”

一阵熟悉而惊慌的叫声传过来。

齐王不用转头就知道这叫声的主人是谁。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他一直心爱着的女人啊。可是,现在,她却跑过来,不要他杀掉她和别人的孩子。他现在已经不想去追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只知道他要杀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如果说先前他的心里还存在一丝的不忍和犹豫的话,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这个孩子。杀了他,杀了这个让他失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的这个孩子。

“不要啊。”

一条白皙的手臂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眼对上了她的眼,他冷冷的笑了,他知道他永远也得不到她了。

如果这一生他注定要孤独一生,那么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毫不犹豫的,剑往前递,转眼间长剑就来到了昊儿的面前,剑起血落,鲜红的血溅湿了齐王的眼睛,顺着他的脸宠下流,已经分不出是血还是泪了。他的心一片冰冷。这一生,他不会再爱。

可是,意外就在瞬间发生了。剑下倒下的不是那个小小的孩子。而是孩子的母亲,月奴。她就在最后的那一瞬间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她的孩子。虽然齐王已经在最后的时刻,大惊之下剑走偏锋,可是那一剑还是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胸膛。

“月儿。”

下一刻,剑落地,月奴倒在了齐王的怀里。

“你不要杀他。他是”

月奴倒在齐王怀里的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整个人的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月儿,月儿,你不要死。天啊。”

齐王大恸,此时,他早已经忘了月奴给他带来的痛苦和耻辱。他只知道他爱她。不管她是谁。这一生,她都是他深深爱上的女人

“姑姑,月姑姑。”

被雅琳松了绑的昊儿哭叫着跑向了一身是血的月奴,他扑过上,一边大哭着,一边用力的打着齐王,“你这个坏人,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月姑姑。”

“走开。”

齐王用一种冷死人的目光盯着昊儿。他真的一心想杀死这个可恶的孩子。都是他,要不是他,月奴也不会。天啊,他要杀死他。杀死他啊。

“不可以。”

雅琳首先看到了齐王眼里的冰冷的杀意。她情急之下,叫了出来。

“你不可以杀他。他是你的儿子啊。”

“啊,你说什么?”

齐王惊讶的看向雅琳,她真的是糊涂了。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长子也震惊的看向雅琳。他对昊儿的父亲想了一百一万个设想。那里面也没有齐王啊。

“好,一会再说这个问题。我要先治好月奴。我要她好过来。”

齐王冷硬而坚决的抱起月奴朝宫里走去。

第八十三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1)

一天了,

一夜了,

又一天,

又一夜

三天两夜都过去了

第三天的夜晚,齐王寝宫里,红烛高照。床上纱帘轻飞。床上人儿只有着轻微的呼吸。床边还趴着一个人。那就是满脸胡渣,两眼血丝的齐王因齐。

他已经在月奴的床前守了三天两夜了。他已经愤怒的处斩了三个御医了。他发誓要是月奴在今天晚上再不醒来,他就让宫里所有的医师都给她陪葬。

这三天里,他谁也不见。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只想让月儿醒过来。他恨他自己,怎么会这样。他宁愿那一剑刺中的是他自己。可是,天

“王上,你去睡一会吧。我看着,月儿醒来,我一定叫你。”

雅琳站在齐王的身后轻轻的说。她看的出来,这三天里齐王所受的苦和他内心的自责。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在爱里苦苦挣扎的孩子啊。

这三天来,她和明珠一直就守在公主身边。昊儿就在她们身边。她几次想和他说起昊儿的事。可是他也不问,她看他一心都月儿身上,她也就算了。等吧,等到月儿醒来的时候,相信月儿告诉他真相更好。她看了看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齐王,在睡梦中,他的手还握着她的一支手。

“老天爷,你就保佑保佑这两个孩子吧。”

雅琳在心里念叨着。她怕惊醒了齐王。她慢慢退了出来,她要去明珠房里看昊儿了。一会带昊儿来看看月儿。不管她醒不醒,孩子都有看他母亲的权力。

北风呼啸,微蒙的天空里已经下起了轻薄的小雪。轻薄的雪花儿夹杂在冷冽的北风里刮的人脸都痛。风雪路上,一人一马独立天幕下。那长长的脚印留下了太浓的孤独。是的,这个人就是长子。长子走了。这已经是他离开齐国的第十天了。还有三天他将回到北国犬戎的大军里,他回去了,他要在那里重新开始他的生活。来的时候他做了最好的安排。他让回阳春饭馆里的老板,也是他们北国的探子。做了两件事。一件事就是三天后,如果齐国西宫夫人死了,那么向他发信号。另外一件事就是帮他留意寻找他的妹妹。如有消息就及时通知他。十几天了,他没有得到任何作息。他知道,她平安了。她终于度过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坎。他回北国去这个决定。是在他听雅琳奶妈说了所有的真相后就决定了的。他知道这一生他再也不会有机会守在月奴身边了。她是蓬蒿也好,她是月奴也罢,她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齐王。现在,她们一家终于在一起了。虽然那时她生死末卜,可是他相信有齐王在一切都会好的。要是连他也救不回她。那么他留也没用。他在心里默默的祝福蓬蒿姐姐,一生幸福。一生幸福。

“蓬蒿,你一定要一生幸福啊。”

他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在心里默默说着这句话。说完后,两行泪就挂在了他的脸上,一会儿又冻成了两道冰棱,北风呼啸,雪花不断的掉下来,远远的看过去,一人一马就像是两座冰雕……

齐王宫里,所有的寒冷都挡在了外面。红烛高照,火炉旺燃。床上的人儿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眸。

月奴再次看到头上的红色纱帐,她就知道她活过来了。她没有死。真的没有死啊。这几天来,自从那一剑从因齐的手里刺入她的胸膛后,那一瞬间,她的血液都冷掉了。他真的对她如此的无情啊。她是他的月儿,她是他的灵儿,她是他的蓬蒿啊。可是,他,他真的这样恨她,他真的这样无情吗?

她的心死了。这些天来,她觉得她的灵魂和她的肉体一起在火里灸烤,一会又在冰冷的水里沉浮,她不愿醒来。醒过来干什么呢?还是死了吧。如果死真能解决问题,如果死真的不再痛苦,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活着呢?难道在这个人世间她所受的活还不够多吗?

可是,那是谁?那是一个十分温柔,又十分固执的声音,他就是这样在她的脑海里不折不扣的响着,那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在叫她呢?是那样的沉痛,是那样的悲情。

她不胜其扰,她不得不醒过来。

她醒过来了。她顺着她的手,她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睡着了,他就趴在床前睡着了。睡着的他是多么可爱啊。

“因齐。”

她多么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他脸上的胡渣子好多啊。他一脸的憔悴,他一直都没有睡吗?他就这样一直抓着她的手吗?几天了?她睡了几天了?他都一直这样没有睡过吗?怎么也没有人叫他睡吗?

“因齐”

她的爱人。是的,她的爱人。她一生的爱啊。在梦里,在醒里,他都是她唯一的爱。就是在她失忆的日子里,她的梦里也只有他啊。

第八十四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2)

她伸出手,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脸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是谁,怎么好像有人在摸自己的脸一样。他是练武的人,睡觉本来就比别人警醒。要不是太困了,他是不会睡过去的。

可是,下一刻,他的手里抓住的就是另一支白皙娇嫩的手。

“天,你,你醒了。你居然醒了。”

他高兴的都语无伦次了。

“傻因齐。不是我还是谁?”

月奴无力的笑了一下。她真是爱死了他这个傻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一国的大王,倒像一个孩子。

“你真的好了,你真的醒了。啊,太医。”

下一刻,他就叫起太医来。得让他们来看看才行。

“好了,别叫了。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就这样好,我就想好好的看看你。想了许多许多年了。许多许多年,因齐,我的因齐。”

“你?许多年?你?”

“我什么都记起来了。我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失去记忆,成了公主的。可是我真的想起来了。我就是蓬蒿。那个卑微的被你爱着的小女奴。我想起来了。所有的我都想起来了。你让我等着你来接我。可是你没有来,我没有等到你来啊。”

“天,蓬蒿,啊,灵儿。”

下一刻月奴就被狠狠的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因齐紧紧的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人儿。他觉得这一刻他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因齐,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啊,都是我不好。我忘了,你刚醒过来。你身子弱。我。”

“你看你,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说那么多。”

“对了,我最后和子靖一起去棠府找了你。你没有了,祭祀的名单上有你的名字。可是你却,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时候,我也以为我要死了。我是老爷亲点的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是命不该绝。古吹台都上过了。却在验身的时候查出来我有了身孕。所以我逃过了一却。”

“什么,你说什么,身孕。你?那,那个孩子,他就是我的?”

“你这个傻瓜。”

“啊,那我做父亲了。那个孩子呢?”

“你还问啊。那个孩子还不是差一点儿就被你给杀死了。”

“啊,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那孩子叫什么?”

“叫昊儿。”

说话的声音响亮极了。不是病弱的月奴,而是雅琳奶妈和一脸不高兴的昊儿。

雅琳拉着昊儿的手走进来。昊儿还不情愿的拧着头用眼睛瞪着因齐。他可看不惯这个霸道的家伙。就是他差点杀了他和长子叔叔,还害月姑姑躺在床上。

“昊儿。”

月奴一见昊儿两眼发热。她的孩子啊。这么年来,她从来也不知道她的孩子就在她的身边啊。可怜的孩子。

“昊儿,你叫昊儿吗?”

因齐颤着声音叫着昊儿。这是他的儿子吗?他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了吗?他突然想起来了太卜的话,“寒冰戎敌,有凤来仪,。”

哈哈,这卜卦就是说的月奴啊,说她是齐王宫里的真王后啊。他有儿子了。他不是九天孤命了。天,月儿啊,月儿就是那个会破了他“九天孤命”卜卦的女子啊。

“奶妈?”

月奴看着雅琳叫,她知道这里唯一能解开真相的就是雅琳了。

“公主。”

这是月奴听到雅琳第一次叫她公主,叫的是如此的深情意切。雅琳望着三个人的眼睛,她慢慢的说起。从王后和她出宫,一直说到她再见月奴。说到昊儿的出生。一句一泪的说的清清楚楚。说的月奴流了一脸的泪。因齐眼红红的。

“你看,昊儿就是你和公主的孩子啊。”

雅琳说完了,他扯开昊儿胸前的衣服。因齐和月奴都清楚的看到了,昊儿胸前挂了两串项链。月奴认出来了,那一条分明就是她挂在脖子上好多年的母亲留给她的月牙形的那条链子啊。因齐也一眼就看出了昊儿胸前挂的另一串项链明明就是当年他给月儿的那一串让她求救的玉石链子啊。

“昊儿。”

因齐一把把昊儿搂在怀里,他一手搂了昊儿,一手搂了月奴。这一刻他真是成了全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玉苑宫里,花落,雪飞,一条白绫在风中飘飞。白绫三尺愁千丈。棠姜站在白绫下,她脸色苍白。她知道她完了。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她不想死在别人的手里。就这样让她在雪里走吧。雪下大了,就会把什么都淹没了。就像她从来也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她不由问自己,如果自己明知这个结局,她还会选择这一条路吗?答案是肯定的。会,她一定还会选择这一条路。不为了王后,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也会啊。她什么时候失了自己的心的呢?也许就是在棠府大厅里隔纱相望的那一眼吧。也许是新婚之夜,他把她叫做灵儿的时候吧。她爱上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她的人,这注定了是一条不归路。

我走了,她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那处巍峨的宫殿,泪落,白绫不再飘飞……

后记

一年后,也就是月奴公主来齐的第二年,齐国国貌大变。

尤其是齐国的大王“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虚心纳谏经,营霸王大业。齐国又恢复了昔日的辉煌,势力蒸蒸日上,威震四方,使八方来朝.

这一年,也就是威王七年,齐王册封犬戎月奴公主为齐王后.立七岁的妣昊为太子。在正泰大殿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齐王还大赦天下,放归六宫闲置宫女,任其嫁人。一时之间满宫欣喜,举国欢庆。

齐王宫后花园,阳光明媚的下午,五彩的风筝在天上飞。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在地上欢快的跑着。

“快点,别摔倒了,昊儿。”

一个大肚子的美妇人笑着对男孩子叫。

“没事,别管他了,昊儿大了。我们回去吧。你这个样子是要多休息的。”

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脸紧张的扶着美妇人,低声和她商量着。

“因齐,你又来了。”

美妇人嗔怪的看了男人一眼。

“好好,我不说了。你慢点起,慢点啊。”

扑哧

旁边一个绿衣的宫女忍不住笑了出来。

“月儿啊,你看明珠,她哪里像一个宫女啊。我要给她点规矩,你又要护着了。”

“明珠。”

月奴公主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宠溺。

“好了,大王,奴婢给你赔罪了。我不笑了还不行吗?”

明珠一脸笑意的向齐王躬了一下身子。心里的笑意更盛了。

她们这个大王啊……

看来,哈哈……

作者话的话:

《祭台上的女奴》这部校旱写了两个月了。共完成字数二十七万字。在这里雨停深感写作的艰辛。但让雨停感动的是那么多关爱和支持这部校旱的读者朋友们。真的,在这里,雨停谢谢大家了。这两个月里,我写的辛苦,大家追文也很辛苦。但是大家一直都没有放弃,都一直这么坚守着。我想,这是大家最雨停感动的地方。

有时候,写到深夜,累的眼都花了。可是看到朋友们的留言,我还是感到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有时候,我就觉得,其实文章不是作者写出来的。而是众多的读者朋友共同用爱心浇灌出来的。每个留言我都认真看过,认真的听取读者的意见。我想这对我的提高也是一个很大的促进作用。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几位读者朋友,紫竹,辣椒夫人,夜旋舞,fiy33weier等几位姐妹。雨停谢谢您们一直在跟文。

还有几位姐妹,她们都给雨停提出了善意的要求。让我不要把故事拖的太长了,给我提出文章中的漏洞了。雨停在这里也谢谢你们。

有件事雨停要拜托大家,这部校旱要出书了。我在做修改工作,请亲爱的朋友给说说哪里你们认为最不好,要改的都可以。给我发短信留言。多谢了。

朋友们,都问我的下一部什么时候写。这文结束后,雨停打算开写新的文章。就象校旱阅读网里给我作的作家推荐里所说的。我的下一个文章就是我历尽经年的积累,十年磨一剑的作品《白天黑夜》。这里更多的不是校旱,而是人生。我会写的很精,不会写的很快。这是一部我有修改它一百遍的勇气的作品。

但同时,为了爱看校旱的朋友们,我还准备了两部开味作品。

一部是比《祭台上的女奴》还要绝美凄婉的古代爱情故事《绝世妖姬。倾国泪》

一部是现代校园都市言情校旱《玫瑰山庄》。

在一周内,这几部校旱都会在校旱阅读网上看到。

请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到时敬请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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