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萌小半仙 - xp1024.com
《激萌小半仙》


序章

浩乎星下,无垠花海。

一位白衣女子顺着遍地盛开的曼陀罗华牵引,由远至近款款而来。微风轻起,衣袂翻飞,女子额间的乌丝随风轻摆,露出了眼角边的一颗朱砂痣。

漫漫花海尽头连着一条大河,河边的磐石上刻着‘忘川’二字,潺潺河水湍流不息,女子驻足望着远方。

这时,一艘小船缓缓靠岸,划桨的老者站在船尾,朝着岸边的人浅浅一揖,随之女子抬脚上了小船。

小船在血黄的河水中缓慢前行,船尾摇摆的青灯忽明忽暗,女子坐于船头,白色的花海已渐行渐远。

“姑娘,方才牵引你一路走来的花叫曼陀罗华。”划船的老者对着船头的人说道。

女子一愣,倏尔转过了头,看着划船的老者,问:“为何花无叶?”

方才一路走来她已发觉,漫山遍野虽都开满了白花,可此花茎上有,却不见叶。

老者依然慢慢的摇着桨,徐之念道: “忘川生叶,彼岸无花,彼岸叶落,忘川花起。姑娘可知,你刚上船的地方叫忘川?”

女子欣然颔之,又小心的转身面对着老者坐了下来,操桨的动作未止,老者继续说道:“人死之后魂归冥地,忘川的曼陀罗华花香会牵引人们走到三途河畔,再坐上这小船渡河,最后到达彼岸。”

到达彼岸?女子顺着老者手指的方向朝前望去,河上忽起了迷雾,亦看不清。女子失望的收了目光,又转看向老者,问:

“那边也有白色的曼陀罗华引路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彼岸开的叫曼陀沙华,花之色为红。白为忘川白华,赤为彼岸赤华。”

这时,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桨,侧身望着前方的迷雾,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回身,遂含笑躬身讲道:“姑娘,前面起了雾,老朽看不清路,不如在此稍等片刻,等雾散了再渡河。”

女子许之点头,应了一声好,老者将木桨放在了船上。

“既然这样,那老朽就跟你讲一讲忘川彼岸花的故事吧。”

船头坐着的人双手撑着下巴,身体又稍微往前倾了一些,等待老者的故事。青灯随风摇曳,老者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彼岸无花忘川生叶,三途花开彼岸叶落。此事须从天地混沌之初讲起….”

前篇 第一章/第二章 破珠而出(修)

(一)

天地之初浑浊一片,混动之界集八颗灵珠成圆飘浮其中。

去八珠不远处独飘着一颗散白光之珠。只见白珠无人触而自震,微光由暗变亮。一声脆响,灵珠散成了碎片,随即慢慢聚拢旋转,顷刻间化作一白衣的女子。

与此同时,传来一空云飘渺之声: “竟是你先苏醒?”

衣服散着的微光转眼消失,白衣女子不觉大骇,四顾寻着声。除远处透着光亮,周下皆是空无。正迷惑之际,缥缈声音再现,“没想到,脱离了八珠你竟然能独自破珠而出。”

声音如从顶上传来,女子仰头,面显警觉之状,“你是谁?”

“孕育你们的人,混沌之中的灵气。”似有似无的空灵之声逐渐清晰,闻声似近在身旁。

女子双眸又扫了一遍,“我们?我为何未见其余人?”

“吾在这混沌如鸡子的地方呆了万年,万年来又将自身灵气孕育出了灵珠,那八珠就在不远处。”

女子侧头一寻,那不远处的光亮,果然是八颗围成圈的灵珠,每色亦异,呈金、蓝、橙、黑、红、紫、黄、绿。

万年孕育八珠,若只有八颗,那自己又是什么?

“八珠在那边,那我呢?为何我也在这混沌之中,难道我是第九颗?” 女子指着远处,又指了指自己。

“世事难料,吾之灵气孕育八子,你这横空出世的九子....”

话到一半,一道金光至远处咤闪开来。只是稍纵即逝,四下又是黯然。女子不解,“哪儿来的金光?”

此时,忽然电闪雷鸣,天摇地动。伴着一声震天巨响,原本如同鸡子圆球包裹的地方慢慢开始分了开。

“原来如此!”伴着大风刮得呼呼作响,这声音又变得更是缥缈,似要消失一般。

“原来什么?”女子逆着风,疾步上前询问。

“你不是第九子,而是那其中一珠分离出来的,那金珠便是你的宿主!”

女子站在风中,面露疑惑,“什么宿主?什么分离?那为何我比那八珠都要早醒?!”

“即分离出来的,孕育时日定不足其余八珠,早醒也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这也能说得通?

“你能再小气些吗?多来点儿灵力再孕一颗不行吗?照这样说,我还是一颗...”残珠这两字被吞进了肚里。

这般贬低自己确实不好,残?如今出都出来了,就算是残,能有多残倒是要听他说说。

“八珠天赋异禀,破珠之时便担负造福苍生的重责。而你,原本吾只是多注入了几丝灵力于金珠内,让其为首。怎未能料到它竟自身分离出一珠纯良灵力,故你亦是分身,且又是你自己。”

越听越是错愕,又是分身,又是自己,那到底是个什么?他们背负使命造福苍生,那我是个什么,造出来玩儿的?

“白华,吾赐予你之名。”

站着的人一脸茫然,眼里写着:我很无语,你给个名字就算打发了?

“你虽以灵珠幻成人却无法任意施展灵力,但你灵力纯良,若愿潜心修行..”

白华黑脸抢白道,“纯良有个屁用?“ 揉了揉额头,觉得不够尽兴,“说得我稀罕~你不如帮我搓回去,我还不如当个珠。”

“赤华幽冥…”

“什么?”

“金灵珠名为赤华幽冥!谨记吾之言,灵力皆有混沌清浊,清静明心,浑浊生魔,混沌之中注入灵力不乏混着浊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牵制天神之首的人也只有你!”

“你说笑了吧?他那么厉害,到时候真生了魔~叫我一个分身牵制?你且教教我如何牵制?”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便会知晓。”

许久,未再闻声。此时,狂风愈演愈恶,白华捂脸抱怨,继而逆风朝不远处的大石头走去。

(二)

伴着狂风八珠幻化出了人形,只见一人身穿金色盔甲立于众前,身形修长出尘拔俗,手握三尺七寸长剑,衣袂和着黑发随风而起,一双凤眼冰眸深邃不见底,全然的透着盛气逼人气势。其余诸神亦身披灵珠幻化而成的各色盔甲,俨然衣袂飘飘绝尘之表。

“幽冥,仓玄,碧海,夜沙,赤炎,巫人,泗风,泽荒。”

缥缈之声随雷鸣而来,“汝等要竭尽全力,不负使命。”

“是!”八人异口同声,随即恭敬的朝天揖一揖。

七人化作青烟消失无踪。幽冥刚想跟上,却觉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萦绕,正欲仔细感应之时,此气息又全无了踪迹。寻了一圈依旧未有所获,随即长袖一挥消失在了空中。

躲在石头边的人正欲现身,殊不知一阵妖风故意袭来,吹得一脸灰尘。待把脸抹干净站直,又是一棵小树朝她倒下来,这才好不容易爬了出来,吐了几片树叶。半空哪儿还有什么人,气急败坏的白华指着天就破口大骂道:“我呸,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你让我牵制他,这人都没有,我牵制个屁啊?”

等了许久,但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喂,喂,真归无了?你归无前好歹给我来些护身的灵力吧,他咻的一声就不见了,我哪儿找啊?“

仰头看着天,天空除了平静,依旧平静。

“你归无了也好,我就自己逍遥去了。”白华捂着有些微微发酸的脖子,“你这么不够意思,他真生魔了,我也不去…”

这话刚出,一道闪电带着火花向她奔来,‘咔擦’一声闪电擦身而过,身旁的巨石生生劈成了渣,白华抖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豆大汗珠顺着苍白的小脸滑了下来。

“你,你不是归无了吗,我,我,不就说说而已....”

倏地晴空万里矣,白华见状立马瘫软在了地上,衣服陡然湿了一半。

世界本空,虚无缥缈,天神引川入地孕矣山河,养万物生长,又将天地分为地、水、火、风四界,辗转五百年,四季已是交织,四界随着自然孕育而出的生灵逐渐增多,八神又自以精血化八位使徒,命其分掌四界,使徒以神之名化八族,故曰四界八族。

(三)

无垠蔚蓝之天,苍茫云海之巅。

云海月台边上黑发男子负手而立,玄墨色的云纹锦袍随风翻飞。男子广袖一挥,眼前的云海顿时散了开来,苍茫大地尽收眼底。

这时,一女子身着蓝裙款步而来,微风轻拂吹动她两鬓垂落下的几缕秀发,只见她面带羞涩,嘴边噙着微笑,一双妩媚动人的杏眼。朱唇轻启,轻唤男子:“幽冥。”

听闻呼声,幽冥眼眸一沉不做声。女子不怒,随之上前比肩而立,不再多说半句。

“两位天神真是好雅兴啊,竟一同在云海月台来赏景!”

幽冥冷脸转身,不顾身旁女子,更不视携着一抹似看好戏状的人。既而绕过莲池,正欲朝门外去。

此时,一把云扇挡住了去路,“噫噫噫,怎么不理人呢?你这样,我和碧海可要伤心了!”

云扇主人一手拦于前,另一手假意捂住了嘴,装作伤心的模样,趁着挡住前人的空挡还与面前的碧海眨了个眼睛。

“无聊。”幽冥剑眉一蹙,斜掠了一眼,随即绕开了扇子直径走了出去。

方才嬉皮笑脸的人转眼又是一副惋惜模样,摇头挥着云扇,“哎呀呀,可惜了,你说你对他深情如火了几百年,换做他人早就化成冰渣了,唯独那块寒冰不见效。或许~”

赤炎抚摸着下巴,轻瞟了一眼身旁的人,“或许你本就属水,所以寒冰遇水,噗~~只会沁人心脾,捂不化,捂不化了…”

“赤炎,可是又想比试了?”碧海美眸中蹦着寒星,一把翠兰如意凭空而出,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赤炎连忙合了云扇摆手后退道:“不比,不比,我刚刚说笑的。哦,对了,我,我想起来了,夜沙,夜沙找我下棋,告辞!”

言讫反身,立马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踪影。

“对了,泽荒让我们到竹海去,说有事情要商量。”千里传音幽幽的回荡在空中。

(四)

云海竹林

一场小雨过后山间的薄雾渐渐被风吹散,一大片翠绿竹林显露了出来,湖中凉亭里坐着五人,正是幽冥、泽荒、碧海、夜沙和赤炎。

泽荒将茶沏好,递给了身旁的人,幽冥接过浅泯了一口,朝泽荒问:“你与泗风可是发觉到了异样?”

泽荒颔之,“看来你也察觉了,仓玄去了火界快回来了,我与泗风、巫人商量了之后,他们二人已先去了风界。”

“前些日我正闭关,可是出什么事情?”夜沙听得云里雾里,将茶杯搁在桌上,望着身旁的二人。

幽冥起身走至亭边,“是邪魔灵力!五天前,我在仓岚巅发觉四界暗暗涌出了与我们相近的灵力。”

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夜沙恍然。这时,碧海起身踱步朝向了幽冥,又距他三步之遥外驻足,垂手于前朱唇轻启, “呈我等相近灵力的只有使徒,若是与我们相近的邪魔灵力....会不会是有人修行不当生了魔障?”

夜沙便起身抢白道:“应该不会,四界偶有几个想断尘修行的人,也都拜于仓玄和我夜沙门下,再即便族人中有会法术的,那也无法强大到与我们的灵力一般。“

“夜沙说得不错!”亭外忽起赞同之声,只见一阵白雾幻化出了人形,此人绿纹长袍眉目含笑款款而来。泽荒添了杯新茶递了过去,“仓玄,火界如何?”

仓玄接过呷了一口,徐徐道来: “火域崖确实有一只御火邪兽,幸亏崖有万丈深,我已经下了结界,火界两位使徒正派人严加看管着。”

语讫,仓玄顿了顿,又接着向众人讲道:“风界的东荒玄洞中那异兽....”

“能御风!”

满带低沉的抢白使众人目光又聚到了一处,幽冥面无波澜继续道,“五百年前混沌初开亦现了两极,阴阳两极定是化出了邪兽,其若以护界灵气再修百年,也能与我等灵气相近。”

一旁的赤炎闻之赞同的点头,“这出现的地方过于妙,火域崖、东荒玄洞,我若没猜错还有两个在流苏林和南极之海。”

握着手中的云扇不时轻点着石桌,赤炎难得沉着的分析。众人脸色一僵,这四处地方乃是三百年前为平息动乱,八人在四界特地化的结界,莫不是邪兽靠着护界的灵力提升修为?

“碧溪寒潭。” 说话的人面上依旧无波无澜。

“什么?!!” 赤炎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碧溪寒潭,你少说了一处。”

结舌的赤炎他不敢相信, 两人合力将灵力化成结界本就是个耗损修为的事情。这人凭一己之力又注了一个结界,赤炎叹服:这幽冥啊...简直是厉害的....变态。

不等他回神,幽冥朝其余四人说道:“泗风和巫人已去了玄洞,那夜沙与仓玄便辛苦去流苏林一趟,泽荒、碧海便去南极之海吧...”

言过一半,斜眸瞟一眼身旁的赤炎。“我一人去寒潭,赤炎就由泽荒你带上吧。”

碧海闻之面显担忧,迟疑之际泽荒却抢了先。“多加小心,赤炎我会保护他的!”

七分真诚三分戏弄的话语一出,倒是唤回了赤炎游走的神识,再待他理解完那番话是何意时,众人皆已不见。

“谁,谁要你们保护了?”

前篇 第三章 遇到个傻子(修)

(一)

地界

风吹花落铺满地,时逢樱花凋零之际,一片片粉色花瓣似雪花纷飞,风一起漫天轻舞。樱花树下躺着一个白衣女子,纷飞落下的花瓣似薄毯般盖在了女子身上,树大独立成林枝繁叶茂,刚好是遮阴避阳午休的好地方。

白衣女子闭眼将双手枕在头后,哼着小曲,翘起了二郎腿悠闲的晃着。几声闷雷从远处响了起来,女子徐徐睁开了双眼,如清水般的双目望向天空,长长睫毛如蝶翼般眨巴着,修长娥眉不悦的紧锁。

“下吧,下吧,反正本姑娘这几百年来已经习惯你了。”

此人正是白华,话说那时她在原处纠结了十日,之后调整心情踏上了山水之程。天地之初几乎荒芜,使不出飞天遁地,白华翻山越岭全赖脚一双,许是呈灵气幻化,故不食亦不饥,此为她悲催中能有则一丁点儿得幸之....一。

起先这大地变幻得十分骇人:白华翻过一座山累了便依山而眠,一觉醒来却发觉自己翻过的濯濯童山一夜间成了葱郁森林。走过一片荒芜之沙,刚想坐下小憩半晌,只闻远处阵阵轰隆作响声,河水如排山倒海般直直涌来,吓得她连滚带爬的跑了半个时辰。穿过一片荒原,寻了一棵枯树依着休息,一夜之后荒原变成了草原。

“又不下雨了?那今天抓只兔子来磨练磨练御火之术。“

小憩了半晌,始终不见雨下,白华伸了伸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花瓣,挽着衣袖自言自语的朝密林深处走去了。

其实要说是御火也有些牵强,只是时不时全神贯注的将意念使在掌心中能憋出来一小撮。

这怎么就能御火了呢?话说一日突降瓢泼大雨,白华狼狈躲进洞中避雨,好巧不巧叫几根枯树枝给扑了个满地。这火气自心而生,遂拾起枯枝一声怒吼,谁知‘噼啪’一声,手里的树枝竟燃了起来。白华一惊,看着手里燃起的火苗楞了小会儿,这不温不热的小火苗苗自掌心而出,琢磨着这样也能出灵力来?白华满心欢喜,握着烧尽的灰渣,痴笑了一整夜。

洞外雷雨交加,狂风卷着树叶左右摇摆,还不时发出了呜呜声,洞中笑声犹如鬼哭狼嚎,偶有电闪划过,吓跑了几只站在洞口避雨的兔子。那一夜,白华或许不知,循山之十里,没有一只出来觅食的夜间动物。

(二)

碧潭林间

到底还是为了方才泽荒那句话,赤炎才转朝了地界往碧溪寒潭去了。这一路狂撵到了寒潭时又没见着幽冥身影,又恐潭里的邪兽一个人不好对付。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捻了朵祥云四处再去寻一寻。这坐在云头上吹了半晌的风,吹得他脸皮发凉,索性又从云头上下来,双脚沾地用走的。

“这幽冥到底上哪儿去了?”赤炎挥动着云扇,眯眼望了望天,这夏日阳光太刺眼。

这走着走着,瞧见了正前方的林间几缕白烟升起,不免有些好奇挥扇走去。待走进一看,竟是一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背对着蹲在已灭掉的柴堆边,寻着女子头上的动作来看,显然似在撕咬啃食着什么东西。

赤炎心头一紧,寻思着莫不是那碧潭邪兽化作女子模样?继而捏紧些手中的扇子不动声色的欲抬脚上前,不料踩到了一块枯枝,只闻‘嚓’一声,持扇之人呆愣的望向前方。

啃食的动作停了,白衣女子似听到了响动,随即转过了头。随着女子的转动,赤炎瞳孔也跟着慢慢放大。

太阳适时的钻进了云中,顷刻间林中四下变得有些昏暗,亦看不清白衣女子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只见她行之僵硬的缓慢站了起来。一阵凉风吹过,披头散发的女子露出了半张脸,嘴里好像含着什么。

赤炎看着黑发中略带惊悚的半张脸,不禁打了个颤栗, “你,你是何人?!”

闻之,白衣女子不做声,依旧以一种奇怪的站姿僵在原处。

“喂?”赤炎倾斜着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些。

此时白华说不出半句话,刚才烤肉蹲麻脚,正想将兔肉吃完再捏上一捏,却听到身后响声,故不得不忍住脚麻起了身。刚转身站直了腰,这麻劲儿就顺着脚底往上窜,麻得她再不敢迈脚走动,只好僵硬的立在原处。

“不会讲话?” 这会儿不明真相的赤炎,以为面前的人不会说话,加上行动缓慢又如此僵硬不协调的身体,心里顿时泛起了层层巨浪。

麻劲儿刚过,白华这才呲溜的一声将最后一片兔肉吸进了嘴里,潇洒豪气的用手背横着抹了一抹嘴上的油,又在衣服上蹭了蹭,随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大腿,囫囵问:“刚脚麻了,你说什么?”

太阳又从云头跑了出来,阳光洒在林间,瞬时亮堂了许多。闻女子声音,赤炎心头浪花倒翻腾得小了许多,暗暗吁了一口气!

“你是谁啊?” 捶了两下大腿有些发疼,白华又换用揉的,边揉边打量起眼前面容清秀又略带些呆滞的绯衣男子。

赤炎压根儿没听见询问,此时他正忙着自顾自的在心中懊悔着。丢脸,丢人,刚才怕个什么。

白华见面前清秀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变着色,又对着手里的扇子自言自语,心里不由生出了两个字‘傻的’?简直浪费了一张如此清秀的脸,既而惋惜的摇了摇头,低头在身边寻了一根树枝捡起,松松的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转身朝密林走去。

“姑娘,等等…”待赤炎神游回来之时,见白衣女子要走,便伸手急急的叫住了她。白华止住了步子,转了过身来,用树枝随意挽的发将她的面容彻底露了出来,这回身虽未笑,也使赤炎看得薄唇微张。

白华恰好是逆光而立,阳光洒在了一袭月白的衣裙上形成了一圈圈光晕,这绣着云纹的白色锦衣穿在她身上,更加显出她修长的身材,玉白之颈,美之锁骨若隐若现,墨色长发随意的垂于身后,淡淡柳叶眉下衬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一颗红痣更显俏媚。赤炎看入了神,甚至不知此时他嘴角已扬了一个破天荒的高度。

“还有事?”白华斜着脑袋,看着举止过于奇怪的绯衣男子。

赤炎神识又被这清澈动听的声音拉了回来,急忙捂嘴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敢问姑娘,是哪族人啊?!”

白华顿了顿,飞快的转动着水灵的眼珠,唇上刚做了个嘴型,怕又有些不妥,随即侧着身避过了炽热的眼神。这里是地界,不如随便说个离得远点儿的族名免得引来猜疑。

“泗风族!”

“我是自己偷跑出来游山玩水的,等看够了玩累了就回去。” 白华又补充道。

“哦,泗风族人,看姑娘年纪轻轻,竟然敢独自出游,有如此执念与脚力在下也是佩服啊,这风界离这里也是够远的…”赤炎透着颇为欣赏的眼光,不时打量着眼前面容绝俗的女子。

莫非他不信?白华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不走远些,怎么能欣赏到别处的风景呢”

活了几百年,走了几百年,白华自己琢磨的座右铭且有二个,一是‘吃遍四界’,二则是,‘遇人遇事,能糊弄则糊弄’。

“你不是也是一个人在这山林中吗?”白华反问。

“说来也是,在下一个大男人,当然没什么,但看姑娘你一人在此,年龄不过十六、七,又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修为护身,这样四处游走就一点儿不怕?”

白华干笑了一声,违心的摆着手。

“不怕,不怕,有八位天神守护四界,八族又相处和睦。”

天神守护?白华心里不屑呸呸了两次。

闯荡着四界全靠自己足智多谋,这眨眼也过了四五百年了,天神?她自是不屑。这天地初开的第一人怎么要属自己,至少比那八个早起码一刻出世。

神游归来,继续补充道: “我就是个普通游山玩水的泗风族人,有天神保护,天神保护。“

心里又呸了一次,保护我不被水淹,不被雷劈,不被树压死。

赤炎倒是听着着实满意,连连点头。心已是一阵飘 ,脸上露出一副思忆之状。

这‘思’当然思的是‘有天神守护’这五个字,记得夜沙收的那个白姓徒弟就爱这样拍他师父的马屁,耳边不禁回响起了白大徒弟平日里经常念叨的那句:‘有天神护我四界,我四界万千族人对八位天神的崇拜与虔诚之心,苍天可鉴,大地可证’。

想着想着,又忆起了这大咧咧的白大徒弟每次只要这样对着他师父叨叨,夜沙准会黑着脸罚他跪在书房外的场景。

白华见眼前的人咧着嘴笑嘻嘻的打着扇子又出了神,转身准备开溜,前脚刚挪出半步,一道光柱从山谷外射出照亮了整片密林,倏地又消失不见。

将才神识还在四方云游的人,眼睛一亮,猛然清醒,随即将云扇搭在眉骨上望着光柱消失的方向,这强大又显摆的阵仗,除了幽冥别无他人,赤炎心里一喜。随即合上扇子背对着白华微微一笑。

“姑娘,山中险峻,若是无事便朝东边走吧,这山谷里有野兽出没,姑娘孤身一人,切不可再往深处,若姑娘确实害怕,在下可保护姑娘出密林,其实不瞒姑娘你,在下正是....”

‘天神赤炎’四个字本想做足了气势,再换一派潇洒模样挥扇转动时说出口的。可转身一瞧,除了未灭干净的火堆里挤出的几丝白烟以外,哪儿还有白衣女子的踪影,僵着脸停止挥扇赤炎受打击的一个趔趄。

“这爬山涉水的脚程确实快。“赤炎轻叹着捏了个诀便朝山谷的方向消失不见了。

前篇 第四章 你抱够了没有

(一)

白华不知跑了多久,确认身后没人跟来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先前林中那人是有些傻得磨人,要不是趁他再一次神游了去,也不知会被拖到几时才能脱身。白华休息了一会儿,直到心渐平,才仔细环顾了一圈。

刚才无头苍蝇般的在树林间穿梭,竟不知已跑到了一处碧潭边。碧潭一片树林围绕,潭水尤为清澈,白华用手试了试水,冰冰凉凉的。

嘴角一扬,心里暗自道:刚刚跑得着实快了些,此刻全身被汗捂着也确实不太舒服,这荒无人烟,四下又丛林密布,天时地利都占了先,不如下水泡一泡。

思考的同时双手已经开始了动作,三下五除二豪迈的扒光了所有衣服往旁边的石头上一扔,随即一个纵身跃进了碧潭之中。

“舒爽,真舒爽…”

或许泡得是不亦乐乎的白华未察觉,远处的一树上坐着一个玄墨色锦袍男子,男子倚树似在假寐。又或许是这碧潭百尺,泡得不亦乐乎的白华更不见远处的潭水泛起了波纹,水里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缓慢移动着,在离她约有两三丈远,又慢慢的沉了下去。

先前下水时的温度身体还能适应,游了半晌,这寒潭的水似乎越来越凉。一阵微风吹过,白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鸡皮疙瘩瞬时起了一身。

约莫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白华捋着头发,顺着潭水边的小石头上了岸。正准备伸手拿衣服,而先入眼帘的确是一双白色云履,顺着云履一路朝上,是一件玄墨色云纹锦衣。

白华头一抬,正好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冰眸。伴着一声尖叫,白华脚下生滑又跌入了潭中。

在呛了两口水后,白华艰难的扑腾出了水面。一口新鲜的空气入喉,接着嗓子一紧,又是一阵猛咳,咳得鼻涕眼泪一块儿出来。

顺过了气,白华抬眼看了看石头上那人,垂首又看了看一丝不挂的自己,双手捂住了小脸又是一声尖叫。

林中的鸟儿又被惊飞了一些走,潭中捂脸的人倏地觉得自己手捂的位置不对,又将双手环于胸前,蹲坐在水里指着石头上的人。

“你,你,你…”

不知道是蹲在水太冷了还是太生气了,白华这指人的手指居然抖得过于厉害,嘴上也结巴了,半天只能挤出来个‘你’字。石头上的人没有搭理的她,只是沉着脸看着远处潭水。

这时,远处的潭水泛起了阵阵涟漪。

水里的人儿此时憋着一腔怒火,朝冷面男子吼道: “你还不快给我转过身去,打哪儿来往哪儿回,偷看人家洗澡,不要脸!”

言讫,见男子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更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怒火烧到了心头,欲起身叉腰一骂,但此刻赤身裸体的,显然是进退两难的地步。

潭水中的手摸索到了一块儿巴掌大的石头,心想:这石头若扔的准,定能将潭边的面瘫男子砸晕,然后自己再捡了衣服,跑掉。

白华觉得这设计的简直是天衣无缝,既而闭着一只眼瞄了瞄位置,蓄势待发正准备将石头扔出去。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放慢了许多,白华徐徐的望着自己。咦,自己怎么就腾空出了水面了?咦,怎么赤身裸体的就这么直直的朝那个冷面男子飞去了?

一切又似乎又来得太快,快得白华在腾空一瞬间大脑根本来不及跟上飞出的速度。等到双脚落地,手里捏着刚才准备砸人的石头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一声震天怒吼将她醒了个彻底,转身回头随之瞳孔一紧,那身后黑色巨型怪物的是个什么?

没等她看清,便投入了一个充满淡淡苏合香味的温暖怀抱。再等完全回神,自己已经是紧紧贴在了方才欲扔石敲晕之人的怀中。

白华呆怔的望着头顶上方的人,这冷冰冰的面瘫个头很高,以至于他长袍往前一挡,正好将自己全全遮住在内,只露出了半个头来。

(二)

许是白华先前太过认真的盘算着如何偷袭,全然没有察觉身后的湖面突然起了旋涡,漩涡中一头黑色大蛟露出了头来。就在黑蛟离水中的人还有三丈距离,幽冥将赤身裸体的白华从水里提了上来。

黑蛟见幽冥坏了好事,一阵震天怒吼,这一声吼得天空霎时变得昏暗起来,狂风卷起了流云肆意的翻滚起来。

幽冥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显身体一颤,本来搭在胸前的小手,瞬时往他腰后一环,随之又收紧了一紧。幽冥身体被白华抱得着实的紧,或者是勒得着实用力。冷冽的俊脸上一丝不悦之情泛了上来,眉头也又蹙得紧了些。

黑蛟已经半个身子露在了水面上,硕大的眼睛泛着青光,昏天暗地伴着怒吼,场面着实有些恐惧。

碧潭里的旋涡越来越大,眼见这邪兽正在凝聚灵力准备朝岸边袭来,无奈眼下被人锁住了身体不能自由行动,幽冥只得将灵力汇聚在空出来的右手中,只见一道金光打出,黑蛟吃痛的哀鸣了一声便沉入了潭底。

天空霎时又亮了开来,碧潭又恢复成了起初的平静。

白华闭着双眼躲在幽冥怀中瑟瑟发抖,额间沁出的细汗顺着小脸流了下来,若不是将才看见了那头黑蛟模样,白华到现在也不相信自己居然在那怪物的地盘里畅游了小半天。

此时头上低沉之音幽幽响起:“你抱够了没有?”

白华头上的人一脸面无表情的低眼看着她。或许是逆光的缘故,他浓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都近在咫尺。使得她竟不由竟泛了一丝晕红,倏地低下头,道:

“明明是你抱得我,怎么现在还问我抱够没?“

“你觉得,现在像我抱你的模样吗?”

声音冰到极点,冷得白华内心生了一阵寒意,徐徐抬头左右看了看,只见了一双修长大手置于两侧半空。

白华这才发觉确实是自己死死的环在别人的腰上,既而脸上一红一紫一白变着颜色的将手缓缓松开,一阵微风拂过,刚松开来的手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又扣紧了。

“你当真是抱着不想松开了?”

“不,不,不,不是我不想松,其实,其实是...”

其实是刚才微风拂过,屁股一阵凉意,我才发觉我正一丝不挂的在你怀里,这话白华只敢在内心说,面对身前的好歹也是个男子,白华确实有些说不出口。

“你闭眼背过身去,我....” 没穿衣服也吞进了肚里,说得如此委婉,白华也只能期望他能懂。

白华松开了手依旧紧贴着前人,幽冥自是知道了些什么,轻瞟了一眼碧潭,确定黑蛟今日不会再出现了,才闭眼转了过身朝外走去。

这刚一转,白华一个矫健的翻身立马就躲到了石头背后,光着脚摸索着绕到大石头的另一边去寻自己的衣服,时不时还用余光瞟了瞟负手立于两丈开外的人。

月白色的锦衣孤零零的躺在石头边上的草丛里,白华看着自己的衣服,眼角竟有些泪光泛起。

衣服啊,衣服,平时我用你擦嘴抹油确实亏待你了,今日你我这般再度相见,我发誓别说以后将你扔在一旁不管,我就是洗澡也将你穿着。

白华心里忏悔的默念着,这月白锦衣像似真有灵性一般发出了微光。

衣服散出来的微光慢慢转变成了一圈白色强光,霎时间照亮了整片树林,白华将头撇向了一侧,用手捂着被刺得有些睁不开的眼睛。倏地强光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了原本的葱绿。

白华放下手缓了缓眼睛,低头一看,地上的衣服竟变成了一颗白色的小球躺在了地上散着微光,这杀千刀的衣服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又变成了........球。

“你怎么又成球了?“

白华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

真是晴天一霹雳,光着身子捡了条命,这下好了,衣服化成了球。

白华小手抠着泛干的嘴唇,赤身半蹲在地上等着小球自己变回去,哪知地上的小白球居然自行飘在了半空。有些茫然的看着悬在半空的小白球,试着想伸手去抓,调皮的小球竟然闪躲开来。抓了一手空气的白华鼓着腮帮咬牙切齿,正想着再抓一次,还没伸手,小白球就以光的速度朝另一边飞去。

顺着小球飞的方向,白华看到了有些扎眼的玄墨色,顺着往上一看,眼睛停在了那个冷面男子抬着的右手,那两指捏着仔细打量的东西,不是她的小白球是什么。

白华躲在石头后面朝男子泛着怒意。

“你拿着它干嘛,你把那颗球还我,没了衣服我怎么办啊?“

幽冥看着手里的白色小球梳理着来龙去脉,方才没有擒获黑蛟,自己确实想要离开,耳边突然响起空灵缥缈的声音,像是在唤他的名字,却又不全是。待他转身想要查看一番时,一道强烈的白光散出。

强光来得太快,只能侧脸闭上了眼睛,等到强光消失,睁眼的同时,这白色小球也停在半步外的空中低速旋转着,幽冥试以右手轻轻一举,这旋转的小球便直直得卧于掌心之中。

“喂,喂,快把衣服,不对,那颗球还我!”

丝毫没在意躲在远处光子身子大吼大叫的人,幽冥仔细端详着此时忽明忽暗透着白光的小球。黑色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这光...是灵力?!碍于散着的光太过微弱,以至于先前没有察觉。

幽冥定心仔细探来才惊觉,这小球的灵力竟和自己的非常相似。再回想那那女子说的,这小球能幻化衣服的话...岂不是同无尣殿里放的那颗金珠一般无二。

前篇 第五章 两人同行

(一)

“你,你最好把它给我,不要以为你打得过那黑色怪物,我就怕....”

潭边闹腾的声音戛然而止,犹如一阵清风灭之无影。几只乌鸦应景的飞过头顶,赤身裸体躲在石头后方的小脸上尽显难以置信,处在半空指着前方的食指也带着些僵硬的蜷了回手里。

“我,我是个很大度的人,我,我们最好不采用武力手段和平解决。”

这怎么说话结巴了啊?白华心底里骂了百次的没出息。

结巴的原因全是因为这刚才还在两丈开外的人瞬间移动到了白华前面的石头边,冷眸俊颜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纵使这会儿阳光打在他身上,男子周身仍然散着沁人的寒气。所以刚才那声音洪亮一副振振有词的架势识时务的焉儿下来。

幽冥想说这些什么,无奈石头后面的人只露出半个头。幽冥紧抿着薄唇,既而闭眼转身捏了个诀,这动作潇洒的一气呵成,白华却看得一愣一愣的。

幽冥背着身说道:“先穿这件。”

一件素衣白裳已安静的躺在了她面前。白华瞄了一眼站着的人,又摸了摸石头上的衣服,支支吾吾的打着商量:“你能不能把你手上那颗...”

话才起了个头,这石头上的素衣白裳倏地不见了。

“哎,穿穿穿,我穿…”白华见商量无果,急忙呼喊着。

白华捣腾着衣服,发现好像缺了双鞋,遂又朝前面唤了一声: “没鞋啊,你,你能变双鞋吗?“

只见站着的人欲再抬手,白华睁大了眼睛,连忙示弱的挥摆着双手。

“不用,不用,光脚也好,光脚走路舒服。”

见前面的人缓缓垂下了手,摆着的手这才伴着自己的吁气放了下来。

白华抖了抖石头上的衣服,心想:真是倒霉倒上天了,破珠而出之后余下来灵珠碎片,化成衣服跟了自己五百年。

回想一下只有两三百年前在水界那次。晴朗的天不知怎么的急转成了暗灰色,大风卷着流云,伴着暴雨降下几道天雷。好巧不巧,在林间采果子给遇上了,又好巧不巧的,自己就这么被一道雷劈了。万幸这衣服护着发抖的身板闪着微光,人竟是毫发无损,就是衣服幻化成了小白球,为此自己也裸过一次,亏得也是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呆若木鸡的蹲在草丛里看着手里的白球等了半刻,正在无助之时,白球又好好的变回了衣服,这类奇事以后也就没有再出现过。

白华瞄了瞄头顶蔚蓝的天,心里思寻着,眼下这没天雷,没地火的,这也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搞些有的没的,莫不是看到了那怪物给吓傻了?这衣服也能比自己脓包的吓回了原形?眼下只能凑合着先穿,有总比没有强吧,荒山野岭一男一女,总不能光着屁股吧。

(二)

树林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幽冥黑眸一沉瞬移到了几丈开外,拂袖一挥朝白华化了一道隐形结界,既而右掌又化出了几道金光朝树林射出,倏地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树林中传出。

“哎哎哎,是我是我!”从树林里走出来了一袭绯衣的男子,手持一把云扇,朝幽冥摆手示意着。

“赤炎?!”幽冥脸上恢复成了冰冷模样,看着朝自己嬉皮笑脸走来的人。

“寒冰大人,没想到是我吧,有没有很高兴啊?”赤炎笑得一脸浮夸,又用手轻捶了一下幽冥的手臂。见幽冥冷冰着的脸上渐渐起了一层薄雾,遂又朝他站近了些,想再用手捶幽冥的手臂时,幽冥绷着脸身子灵活一侧,赤炎一个趔趄给扑了个空,站定转身尴尬的笑了笑,扇着扇子,问:“你是不是看到人家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是不是还没从感动中缓过来?”

幽冥脸上分明布了几层黑线,语气更加清冷,“你跑来这里作甚?”

“你让我跟泽荒去南极之海你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属火,怕水怕碧海,泽荒又经常损我,我去了他们说不定还嫌我呢。“

赤炎打了打扇子,朝周围张望了一圈,继续说道: “你方才在山谷外围都设了结界吧,我就说这方圆百里怎么没见什么人,除了一个白衣美貌女子,这女子....”

“你且先去通知地界使者,这里和月半山的流苏林不得旁人进入,若妥了,再去一趟火域崖重加一次结界。“幽冥截断了赤炎没说完的话,此刻眼下最着急的事情莫过于四界邪兽,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也不想多听。

“......”

“将才我已经会了会这碧潭里的邪兽,是头百年黑蛟,比我想象的还要凶猛万分,但想必一时半刻还没法将其擒获,依我看其他地方的也不好对付,当下这情况火域崖的结界只是找了人看守,若低估了那头御火邪兽的灵力而让它跑了出来,又或者我们八人未能及时赶到火界,怕是看守的人也难以抵挡。”

赤炎听完一脸吃惊模样,这吃惊的有两件事,一就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二是这块寒冰居然一次性能说这么多个字,稀奇,太稀奇了。赤炎扇子一合,朝幽冥浮夸的揖了揖。 “我晓得了,但你也小心那黑蛟,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了!”

赤炎拍了拍胸口,脸上写着一副‘大任于我身,我必完成妥当’的模样,随即转身消失不见了。

白华换好了衣服傻站在原地许久,左右只看得一团金色的光,被困在其中是走也走不出去,听也听不到。

赤炎消失后,幽冥轻瞟了一眼结界中的人,随后拿出了藏在广袖里的白珠。这女子能在自己之前设置的结界中自由走动已够愕然,再加上这白珠,太多事情过于奇怪,要知晓心中疑惑现在唯有对她花点儿时间了。

(三)

是夜月明。

林间一片空隙的地上,生起了一堆小火。白华依靠着火堆旁的树干上,手里把玩着一片树叶,眼睛直直的盯着坐在原木上假寐的男子。四下安静的要命,除了干柴在火堆中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唯一听得到的便是晚风摩擦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白华双眼警惕的巡了一圈,既而半蹲着一点点的朝闭目男子身边挪了挪。换做以前上山下海穿山越岭的,白华自是没有怕过,那时因为没遇到什么死里逃生的事,自从这事情经历过后,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白华这才觉得这世道危险,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更危险。

素白小手环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斜眼瞧了瞧一动不动的男子,回想着从金光结界消失之后的事情,这没有表情的面瘫男破了结界,只对冷冷自己说了一个‘走’字,以为要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结果背对他转身刚走出去几步就被逼了回来,这一路开溜一路被一道又一道金光给逼退回来,最后还是跟他走在一块儿。

两人一前一后,途中也没有任何交流,从傍晚走到天黑了,到了这片大树围绕的空地后,冷面的男子才寻了个枯原木坐了下来,化了一火堆,白华这才晓得终于不用走了。两人在火堆边干坐了好一阵子,白华看着冷面的男子,冷面男子看着火堆,两人依旧没说什么,这不让走也不说话,也不知到底是几个意思。

白华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一路走来没有划到伤到,只是这树林潮湿小路泥泞,一双脚俨然已是沾满泥巴丑不堪言。

一只白色狐狸应景的出现在了白华面前,此时白华正觉得无聊,心里一喜,来的好,来的巧,抓只狐狸拿来烤,犒劳一下自己,顺便打发这无聊的漫漫长夜。

思考的同时手上已经开始了动作,熟练的挽起了袖子,再紧了紧挽着长发的木树枝。以往成百次的捕猎,从失败中白华悟出了‘思考与行动要同时进行’这一点道理,这道理白华觉得悟得非常实用,省去了思考再行动这些浪费时间的不必要环节。

狐狸好像看出了白华眼中蕴含的深沉笑意,还没等她出手就想朝一边跑去,白华哪有让到嘴的肉跑掉的理由,先前身体已经做好了准备,随即双脚一用力,身体腾空飞的就朝狐狸扑去,只见狐狸一个侧身转了方向,’嘭’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扑了个空的白华,趴在地上胡乱擦了擦鼻子上的土灰,转头又寻着狐狸的踪影,哪知那只狐狸就站在离她几步外的地方,悠闲的望着她舔着白毛。如此耍我,还这般看不起我?

白华眼中火花直往外冒,两肋的火气也翻滚着上来了。倏地站了起来又转向狐狸,见狐狸专心的梳理着毛,白华嘴角一咧,弓着身子,伸出双爪,蹑手蹑脚的朝狐狸走去。又是一个飞扑,没抓到,又扑,又跑,再扑,一人一狐围绕着闭目端坐的幽冥与火堆追的‘不亦乐乎’。

追了半晌,白华身体呈个大字如狗喘气一般瘫靠在火堆旁的枯木上,白色狐狸依旧离她几步之远,不时摆动着长长尾巴望着她,水灵的眼睛中似有一丝不屑。白华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狐狸。

“简直是奇耻大辱,居然被你这只狐狸给耍得团团转,我今天非要扒了你的毛!!!”

狐狸歪着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的白华,又将头转向了闭目养神的幽冥那儿,依旧时不时摇着尾巴。幽冥神识回归,这才徐徐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火堆旁喘着粗气的白华正在对着一只悠闲的摇着尾巴的白色狐狸发脾气。

“九月!”狐狸耳朵一立,听到了幽冥低沉呼唤后,像似有灵性一般站了起来,转身一跃入了幽冥怀中。

白华顺着声音看向了身边的人,视线再转向那人怀中正在翻滚撒娇的狐狸,伸出食指指着狐狸有点不确定的问:“你认识这臭狐狸?”

‘哎哟’一声,白华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一排小小的牙印赫然的出现在了食指上,白华捂着手指反应过来时,那牙印的主人又窜入了幽冥怀中,得意的晃着自己的尾巴。

“你个...”

“她叫九月,且最不喜欢别人叫她臭狐狸。”

“......”

幽冥修长手指轻抚着狐狸背上的白毛。

“上个这样叫她的人,身上的衣服被撕了个粉碎。”

白华听得周身一颤,双手立刻环在胸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只正在闭眼享受着抚摸的狐狸,感觉到了一旁投来的眼神,九月睁开了圆圆的大眼睛与之四目相对,赤色的眼珠印着火光一亮一亮的,白华急忙撇过了头,朝着天空心虚的吹起了口哨,至于再光屁股的事情,一百个不想,更不愿意。

前篇 第六章 不能输了骨气

(一)

“啊秋…”赤炎揉了揉鼻子,萧瑟凉风一阵吹过,感觉背脊一凉,半眯着眼睛,内心盘算着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不是碧海就是泽荒.....

“赤炎天神可是连日奔波,身体不适?”地界其中一位着白色长袍的使者上前关切的问道。

“啊哈哈哈,没有没有,许是对这花粉有些过敏,有些过敏而已…”

两位使者皆是互相对望了一下,随着扇子指着的地方又齐齐转向一旁云瓶,那云瓶里的干花是因为前些日子忙碌而忘记让人更换的。

这干花还有花粉溢出?贵为天神,感官想来是敏锐许多。另一位墨色长袍使者露着颇为崇敬的表情,遂转身朝门外唤道:

“来人,将房中的花瓶全部撤下.....”

“是!“

(二)

碧潭林间

“他和我倒是想到一块儿了。火界我已让赤炎去了,无须担心。”

幽冥一字一句不紧不慢的说着,而怀中的狐狸也竖着耳朵听着。

白华看着火堆旁的幽冥与那只白狐狸说着话,时不时用修长的右手抚摸着怀中的狐狸,狐狸用它白白的爪子拨着幽冥左手,仔细看来这白色爪子也不是胡乱拨动,感觉颇有节奏。

就这样一人说一狐拨的看了小半会儿,白华耷拉着脑袋眼睛呈半眯状,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前半段还能听个大概,也就是让狐狸主人放心自己能处理那潭里的怪物之类的,后来具体说的什么,白华也就不知道了。这上眼皮搭着下眼皮,神识早已飘远了。白天惊吓,傍晚走路,深夜捉狐狸,这会儿真安静下来坐着,思绪放松困意就钻了空子。

半晌,幽冥将狐狸抱起,轻轻放在了地上。

“这里我一人处理的来,你快去水界让他安心吧。”

白华张着嘴脑袋犹如小鸡啄米状,无意识的前后点着,忽然一个晃身没坐稳,吓得瞬间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双眸由浑变得清明,既而打着哈欠转头瞧向一旁。刚才在怀里拨爪传递信息的白狐狸此时已经站在地上了,正向幽冥摇着摇尾巴。

“去吧。” 幽冥言讫,白狐狸却没有离开,而是转向了白华。

“这人与我还有些事情,不必担心,去吧。”

闻之,白狐狸像是不太放心,跃了几步又蹦到了白华面前。白华一惊,赶忙收了两只手蜷在衣袖中,以免这狐狸再咬上自己一口。

“九月。”

狐狸耳朵抖了抖,顺着声音转向了火堆旁坐着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气的转身朝树林外跑去。

(三)

白华目送着狐狸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确认它不会再来,才将手从衣袖中伸了出来。火似乎比将才小了些,白华添了些干树枝,又蹲在地上拾了一个长的,挑了挑火堆里的树枝,让它烧的更旺些。

“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树枝烧的‘噼噼啪啪’作响,倒腾火堆的小手僵在了半空,既而小声的‘嗯’了一声,挪了些方位好让自己背对着端坐在原木上的人,然后继续倒腾着火。

白华心念着:狐狸走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衣服是你的?”

故作镇静的撇了一眼幽冥手中的小白球,白华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答: “严格来说现在是颗球!”

白华捣弄着小火,身后提问的人好一会儿都未再做声询问。萧瑟凉风带过地上的树叶,玩火的人只觉得后背一凉,哆嗦了一下,接着低声说道: “额,那衣服是我的。”

“如何得来的?” 身后的人又开始不紧不慢的继续问着。

“额,捡来的!”白华拿出烧得猩红的树枝往地上戳了戳。

“哪里捡来的?“闻之,声音似乎有些冰冷。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白华假装思考的半抬着头望着远处。

“具体哪里来着,水界的望海石林,好像不是,额,地界月半山,也好像不对,额,额,不记得了。“看似一脸平静的回答着,心里却已是巨浪翻滚,心想这人不好糊弄。

“不记得了?也对,许是你活了五百余年,自然不记得了。“幽冥声音冷到冰点。

白华心中一颤,完了完了,这人确实不简单,居然看出来了。白华咬牙闭眼,大脑飞速了运转着,短短的时间内,腹稿已经打了千万种。最后觉得‘糊弄,打死不承认’是她自己眼下最满意最靠谱的法子。

“啊哈哈哈,这位族友,我见你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武功盖世的,怎么能作出这么荒唐的推断呢?几百年?怎么可能,我们泗风族人中除了使者外,最年长的也不过差两天两百岁的时候就嗝屁了。能超过两百岁的,最多也就是几个能断了俗世尘缘,跑去了仓玄和夜沙两位天神门下修行的人。你再看看我这面容,若照你这推算看来,我岂不是哪位开天辟地的天神了?“

白华看了眼一旁似在思考的人,自是觉得这演技和说辞能成,既而卯足了劲,继续浮夸的将双手朝天一捧。

“不瞒你说,我确实非常崇拜八位天神,自小就听着长辈们说天神造福苍生,福泽万物的故事长大,尤其是我们风界的泽荒和泗风两位天神,我更是虔诚到不行。其实我只是一个平凡,善良,爱独自游山玩水的泗风族人,游玩见又偶然拾得一件可以变化成衣服的白珠,这白珠今日突然幻化回原样,才叫你奇怪的不是。方才几百年什么的,哈哈,没有你说的那些悬,哈哈哈哈......”

白华收回半空中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的火堆,背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看了看对面冷脸不语的人正把玩着小球,白华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 “既然事情原委已经说透了,这小白球有灵性,又跟了我这么久,一人一球也有感情了,再说化成女装,你也没用处,你这么英明神武,明理明事的,不然....”

白华伸出了左手,一副献媚奉承的模样,委婉示意着想要回小白球。

“如此说来,是我看错了。” 低沉之声徐徐道来。

白华没看清,坐着的人双眸周围早是布满寒意,冰眸中闪着火堆中的光,手里依旧把玩着小白球。

“看错了,看错了,既然看错了,不如......” 白华一听大喜,果真戏演足了就能糊弄,急忙点头回应道,手又伸的更长了些。

幽冥五指收紧,用力一握,再摊开来,白球已经变成了一小堆粉末。白华一度瞪目结舌,笑容僵在了脸上。一阵微风,白色粉末随之一扬,没了。

“没了?”白华呆若木鸡。

“是你自己不肯说实话。”幽冥收回了手,依然端坐。

此时,一股怒火蹿升,白华眼中蹦出的火星子直直投向火堆旁稳坐如泰山的人,巡视了四周,拾起一旁巴掌大的石头,尖叫着朝幽冥跑去。

幽冥化掌为爪,卸掉了白华手中石头。见武器没有,白华也管不到那么多,赤手空拳在空中比划着圈的就又朝前跑去,还等没近幽冥的身,一阵天旋地转已是头朝地脚朝天的被一根横空出现的绳子给缠住脚倒挂了起来。

“死变态,你有种放老娘下来单挑,你把老娘捆在树上你算个毛?” 白华身体一前一后的晃动着,激动的挥手大骂。幽冥拂袖一挥潇洒侧身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听到没有,放我下来!”

“.......”

那硬的不行,就来个软的。

“喂,怜香惜玉你懂不懂,吊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叫旁人看了,情何以堪?”

幽冥又侧了侧身子,在火堆旁闭目养神。‘怜香惜玉’换做别人可能管用,但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确实不妥。

白华晃着身体,见软的也不行。心里一横,那就继续来硬的,事到如今也不怕了,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骨气。

“你个死变态.......”

(四)

天空已经渐渐翻了白肚。

“面瘫脸....你,有种单挑,你坐在,下面,有个毛用...”

这种热血澎湃的漫骂架势使得血液加速倒回大脑,方才声势浩大逐渐声若蚊蝇,如今白皙的小脸也早已变得通红了。

闻声音止住了,幽冥自是觉得差不多了,既而抬眼轻瞟了一下,皓齿轻启: “可想通了?”

“.......”

倒挂的人儿没搭理,也不是故意不想搭理,这前半段是一番比气势,这气势也就是面子里外揣着一股傲气和骨气。换句话也就是嘴上不饶人罢了,嘴上不饶人说到底也是个消耗体力的活。至于后半段就是气势足了,脑也充血了,眼下小脸跟个番茄一般红,自然听到了也哪里还有力气搭理。

可骨气这东西还得容她考虑考虑能不能放下。这天刚亮,万一等会儿能半途杀出个打猎英雄,来个救美什么的,也说不一定。趁着一丝清醒又觉得英雄救美有些不妥,那冷面男子武功深不可测,连那潭中的怪物都能眼睛不眨的击退,若真的英雄来了怕是也会被打成狗熊回去。又再或许路过英雄刚想上前,却瞧见了一旁站着个捏着拳黑着脸冷着眸的人,最多也就是退回去摇摇头,瘪瘪嘴说一个‘惨’字,便匆匆离开。

想到了‘惨’字,白华心里一阵酸楚,现在岂止一个惨字就能形容,简直就是惨绝人寰。怎么说几百年间从来只有她糊弄别人的,没有别人整自己的,这次伤了颜面失了衣服又叫人看了个精光,现在还被人倒吊着。

想到这里眼睛竟泛起了一层薄雾,面上又显着倔强带点儿不甘的咬着唇,眼睛也努力的往下巴看着,防止打转的泪珠儿倒着流出来再丢脸,虽然样子是恐怖了些,却是为了最后那么一丁点儿残余的自尊心。

“你执意不说?那我便是将你再吊些时日,等我解决了黑蛟,再来寻你问。”

白华吊得有些发懵,甚至在这么生死攸关的环节上,还在想着自己会不会有可能变成第一个倒吊着眼睛朝下翻,然后脑充血死掉的奇女子。若到那时,第一个发现她的人,能想象得出他脸上露出的表情也会够惊恐的。

以为遇到了一个碧潭救美的大侠,现在看来也真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见白华不吵不闹也不出声,甚至脸上做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幽冥更是脸色一沉,双眸似结出薄冰。

“那你便在这里好好吊着。”

前篇 第七章 再回寒潭

(一)

火灭了,散出缭缭白烟。幽冥正准备离开,好巧不巧,白华这时奇迹般的回神醒了。

“别走别走,我招,我招!”

若是实在糊弄不了,那就别糊弄了。骨气是留给活人用的,但前提是你必须是个活人。这两句座右铭是将才脑充血时新鲜出炉的,白华回了回有些酸胀的眼睛,一下子仿佛想清楚了很多。

“这位族友大人,可否先将我放下来,我保证全部都说,若执意倒挂着说,也可以,只是我怕情急之下我激动了脑充血嗝屁了,不是就......哎哟......”

地上一声闷响,白华摸着屁股,斜眼怒瞪了一旁的人,眼中恨意稍纵即逝,换上了个献媚的笑眼对上了幽冥的冷眸,笑容一收,再换了一个严肃认真的模样。

“没错,我是活了几百年了,降世于天地初开时。”

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透出的惊讶一闪而过,既而换了个以手托额的姿势,闭目继续听着。

白华顿了顿,像似快速的思考了什么,转而道:“我是怎么来的,我确实不知道,或许就是天地混沌的时候吸了些灵气就这么随意形成的,那几个天神不也就是天地混沌中八颗灵珠幻化的吗。反正后来我就一直晃荡游玩了几百年,后来有了八族,所以没事也混进八族中去打发时间,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白华揉腿的动作慢了下来,一边掺和着真真假假说着,一边悄悄试探着瞟了瞟对面冷俊脸上的微表情。这一脸无波无纹死水一般的表情,白华到底还是看不出个究竟。心想,或许真是个面瘫。

“其实那颗小白球是我捡的,真的,就在现在的西荒俊林那边,以前那里没什么东西的。最初它化成衣服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后来发现衣服不染尘不会脏,遇水不晒自己能干,不洗也能穿个几十百吧年的,我知道这是个宝贝,所以就一直穿着,它同我久了也与我有感情了,我看到你把它捏得连渣都不剩,我这不才气急败坏,口无遮拦。”

白华自是脸上表现的已经十分中肯,中肯到连自己都差点儿相信了。

“这次保证说的都是真的,比珍珠还要真!”白华又补了一句。心里默念着:走心,最重要是走心!

这走心的要诀要回顾到早些年在水界遇到一个被弃族骗子说起,那日骗子抓着白华,连哭带跪说他老婆跟人跑了,孩子重病,急需用钱,白华看着骗子哭的跟个泪人一般,脸上尽是憔悴,说话中肯且十分可怜,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大男人能哭成这样,够可怜的。这心一软就给了骗子十颗尚好珍珠。

两天后白华心软又去了一次骗子说的住处,琢磨着再送几颗,屋子里面除了几个老实巴交正准备去耕地的人以外,哪儿有骗子的身影,这才知道被骗了。

几年后白华在风界再遇到骗子,骗子已经是泗风族一富贵人家的上门女婿了,骗子认出了白华,白华也认出了骗子,事情并没有按照什么狂揍一顿,索还珍珠之类的情节发展。倒是骗子将白华领到了府中做客,如朋友一般介绍给妻儿老小,白华在府中蹭吃蹭喝呆了一月,走的前一夜骗子设了个送酒宴,给了白华一个绣金边的钱袋子,里面竟然装了五十颗珍珠,骗子说多亏了白华昔日的十颗珍珠,这才能辗转来了风界,娶了个老婆,安定日子过久了也不再行骗了。

秉烛夜谈把酒言欢,高兴之余骗子又将毕身骗术经验分享了给她,所谓经验也就是十个字:‘骗人先骗己,最重要走心’。

自‘走心的话’说完也有小半会儿的时间了,白华也疑惑这面瘫脸到底在沉思个什么?心中不乏忐忑:难道自己还不走心?忐忑的同时又看了一眼脚踝一圈红印子,看得额间起了一小撮汗,顺着连向脖子滑了下去。此时竟能清楚的听见心脏的跳动声音。

骗人先骗己,最重要走心,白华觉得要领自己这方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自己这么一五一十的.....骗,这半真半假的,应该这次能化险为夷了........吧。

(二)

晨光挣脱开云雾的束缚,终于洒下了一片淡黄色的暖光来,阳光照进了这一片树林的空隙地上。白华眯着眼睛环望了一下四周,眼睛定在了吊了自己大半夜的麻绳,心里陡然一颤。

“走吧。”

白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顺着声音僵硬的转过了头,有些不敢确定。

“啊?”

温暖阳光洒在他好看的脸上,剑眉下的双眸却一直冷着。

“天已经亮了,走吧。“

白华心里乐开了花,立马腾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高兴的应道:“好好好,昨天多谢族友相救,至于你吊我一晚上的事情和你捏了小白球,与这救命之情一笔勾销,你我二人此后不再相见,后会无期!”

白华边说着边朝后退,说罢假意揖了揖,转身朝与之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这卯足了劲儿跑了几十步,白华又觉得不对,怎么身旁的树木都比自己跑的更快一般,既而低头一看,心肝儿连着肾一道抖了一遭,这脚怎么不听使唤倒着在跑。侧身一看,这身旁不是那面瘫脸是谁,这倒跑的步子倒好,还配合着身旁走路的人。

“你不是叫我‘走’了吗,这是几个意思?”

身旁的人停了下来,白华依旧倒着在原地小跑。

“我说过要分开走?”

白华语塞,仔细想想,好像真的只说了‘走’。正在呆怔之际,忽觉手腕一紧,抬手一看,竟多出了一条红色手绳。白华小跑着抬起了左手,疑惑的看着手上的红绳,又将左手摆晃在幽冥眼前,问道: “这又是几个意思?“

“免得你再跑!”幽冥打开了横在面前的手,随之一挥。

白华不听使唤的腿便停了下来,脚一停,右手立马就开始拉扯着左手的红绳。

“不用白费力气,以你的能力,自是解不开。“

前面的人头也不回的说着,话语中似有几分瞧不起人的语气,白华朝着前面的人拳打脚踢的比划了一阵。

“跟着。”

白华身体一斜,扶着一棵小树保持了平衡。

“去哪儿?”

“寒潭。”

扶着树的手抠紧了些,脑补着昨日的画面,哭丧着小脸说道:“不去行吗?”

“是想被再吊起来?”

“.....”

“跟上!”

白华疾走了几步,跟在幽冥身后约摸两三步的距离。

刚才白华的话,幽冥也不全信,只是眼下碧溪寒潭中的黑蛟是首要解决的问题,没必要将时间继续耗在这些半真半假的故事里,既然有通心绳在,也不怕她跑去哪里躲着,至于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大可以解决了黑蛟,再慢慢研究。

(三)

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又回到了碧溪寒潭。潭水依旧清澈,和煦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挤进了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柔柔的洒在潭面上,绿树倒影在潭水之中,偶然一阵微风飘过,潭水泛起一层层细细水波纹。如果不是知道了潭中有条巨型黑蛟,白华怎么也觉得这是片风景极好的地儿。

幽冥飞身一跃,站在了离潭边几丈外的树枝上,白华用手在眉间搭了个棚,抬头仔细观望着负手站在树上望着寒潭的人。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轻轻摇曳的光晕,风将他的衣袂和着身后的黑色长发一同吹起,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五官雕刻分明,俊美脱俗,也就是面容表现得太冷漠了些,若是能笑一笑,说不一定.....

想到这里,白华呼吸一紧,闭眼甩了甩脑袋,幻觉,都是幻觉,要想想,仔细想想昨日的惨绝人寰和丧心病狂。这树下的人一来二去,和内心的小人儿斗争了一会儿得出了结论,又来来回回的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觉得刚才是阳光太刺眼,太刺眼。

待她再抬头时,只见树上的人正用那双冷傲孤清的眼盯着她,随即一个纵身往下。时间仿佛放慢了一般,阳光,微风,还有空中不知哪儿飘来的白絮,混在这之中的是一个身着玄墨色的锦衣俊美男子,衣袂翩翩,带着一丝春风煦日的微笑,还有身上好闻的苏合香,一同迎面朝自己飞来。白华不禁看着,嘴角竟就咧了一朵花出来。

前篇 第八章 确保万无一失,你做诱饵

(一)

时间仿佛放慢了一般,阳光,微风,还有空中不知哪儿飘来的白絮,混在这之中的是一个身着玄墨色的锦衣俊美男子,衣袂翩翩,带着一丝春风煦日的微笑,还有身上好闻的苏合香,一同迎面朝自己飞来。白华不禁看着,嘴角竟就咧了一朵花出来。

“怎么了?”

冷冷的声音出现,随之映入眼前的是一张冰冷无表情的脸。白华一个颤栗,心里幻想的泡沫碎了一地。

“啊?没,没什么…”

白华侧头默念:丧心病狂。

这丧心病狂指的是她自己,两个时辰前自己还濒临倒吊着脑充血惨死的地步,这时候居然对着这个令她险些惨死的人滋生出了奇异的想法,真是丧心病狂。

“你在上面看了这么久,这黑蛟今天会出来吗?“白华寻着个石头坐下,觉得得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今日乃月圆之夜,北斗星移,阴气最重,子时黑蛟会出水吸收太阴光精华。”

一阵阴风应景的吹过,刚才温和的阳光,被云遮住了,转眼潭面一片死寂,白华一个冷战,脑补着月黑风高的夜晚,一条巨型黑蛟腾出水面,眼睛闪着青光对着自己吐信的模样,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喉咙干涩,不禁吞了吞口水。

“额,其实是这样的,虽然我是活了个几百年,但,但我不像族友您一般武功盖世,身手不凡的,其实留在这里我除了当个拖油瓶以外,我也....”

“做诱饵。”

“啊?!”

幽冥的抢白一出,白华坐在石头上晃了一晃,有些发蒙有些惊慌有些不确定的‘啊’了一声,腿其实已经软了半截。

“你说你呈天地之气降生,虽没有修为,也是灵气护身多时,自然身上散着些灵气,它需要吸取更多灵力,不会错过机会,所以你做诱饵。”幽冥简单详细且平静的解释了一番。

白华从难以置信到一脸惨白,身子从端坐的石头上滑了下来,踉跄着又爬了起来。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 “你不是说今夜子时是太阴光最盛的时候嘛,它自己要出来,何须我做诱饵?”

“确保万无一失!”

言讫,白华先前软了一半还能支撑着身子坐下的腿,此刻再也不听使唤了,屁股顺着石头滑坐到了地上。

幽冥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白华,指着一旁的草地。

“我看这石头不稳,你坐那儿去好生休息。”

“你为何不去引?”

“我引?你能杀它?“

幽冥一脸冰冷无情,白华一脸欲哭无泪。丧心病狂,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二)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空中,潭水中倒映着除了一轮明亮的月,还有一位素白长裙的女子,黑发如瀑布一般,月光笼罩在女子修长的身上,好似周身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女子赤脚驻足寒潭边,背影中不乏又透着些许凄凉。晚风一吹,单薄的身体一晃,更显空灵般的落寞。女子娥眉拧成了一条,似有许多心酸回忆在心中萦绕,漂亮的双眸之中噙着泪水,泪水在眼中打着转,似蕴含着一丝忧愁,又似在承受着几分痛苦,更像在强烈的压抑着心中无边的恐惧。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这里干什么?望着眼前的寒潭,白华脑中生出了诸多的问题。此时,觉得自己有些晕,又有些懵,更多的是腿软,颤抖的脚在碧潭岸边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哆嗦着始终下不了狠心踏进水中。

“有我在。”

晚风吹来一阵凉意,风吹乱了白华额前的碎发,混着风声传来的密语。白华听得清清楚楚,素白的小手摸了摸叠在胸口的传音符,多少抚平了些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白华咽了咽口水,吐了一口长气,颤抖着抬起了左脚踩进了潭水中,平静的潭面泛起了波纹,搅乱了水中明月的形态。白华一深一浅的淌着水,慢慢朝碧潭里走了几步。

四下漆黑一片,也许是太过于寂静,身体所有感官就开始变得尤为灵敏,灵敏到能清楚的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月亮的光越发惨白,周围连一片云朵也没有,几只夜行鸟儿飞过,发出’啊啊啊‘的叫声,显得更加毛骨悚然。白华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周围,可除了漆黑,什么都没有。

站了一小会儿全身已经寒毛竖立,潭水异常的冰冷刺骨,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可即便泡在如此寒冷的潭水中,白华的额间和背心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

子时将过,潭面上除了瑟瑟发抖的白华,如死水一般的寒潭,再无其他动静。白华抖得不行了,站了半刻时辰除了一阵胜过一阵凉的夜风以外,什么都没有。寒冷与恐惧终究战胜了耐心。

“冷的受不了了,我起来了!”白华转身嘟啷着,欲朝着岸边走去。

“等等…”耳边响起了幽冥传来密音。

“可是,我真的...”

话还没说完,白华自觉身后像是有气泡破裂的声音,倏地转了个身。

“这是什么声音?”

先前只是若有似无的几声,既而转身一看,水里真有气泡冒出,那声音像似从潭底里发出的,突然平静的潭面泛起阵阵涟漪,潭底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响,白华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月亮藏进了黑云里,最后一丝月光也没有了。

黑暗中呼吸声越发急促,粗重的喘息声伴着心头的恐惧充斥着所有感官。就在月光消失的同时,刚才的声音也没有踪影。白华泡在水里的双脚已经软得不行,而头顶上的月亮依旧顽固的躲在云里。

这时,一阵狂风刮起,吹散了遮住月光的黑云,水中的人儿被刮得东倒西歪。月光散着惨白重现空中,白华这才看清了寒潭里急速自旋的水流在潭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涡渐渐朝外扩散开。

潭底传来低沉的嘶吼声,伴随着旋涡与吼声,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潜了上来,潭水肆意的翻滚,巨型的蛟身半漂在水中,呲牙吐信的看着水中的人。黑蛟头顶着月光,瞳孔中闪着青光,周身裹着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光,锋利的锯齿状背鳍延伸到了蛟尾处。

白华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还能仔细观察头顶上方那头条穷凶极恶吐着信子随时准备吞她的黑蛟。或者说她已经被吓傻了。

黑蛟又是一声震天嘶吼,吼声震得方圆几里的地都抖了抖,树枝被黑蛟的吼声震得左右摇摆,白华僵在水里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

这时,一道金光自白华头顶飞过,直直射向了半空中的黑蛟,黑蛟像似早有准备一般一头扎进了水中,幽冥料到了黑蛟会再次潜回潭里,打出的金光突然化成了一条手臂粗的金色绳索,随之右手用力一收再是一拉,黑蛟腰身被捆着从潭水里拉到半空中。无法挣脱金绳的黑蛟又是一声怒吼,用力的摆动着身体。

幽冥眉头一蹙,将绳索又在右手缠了一圈,随即低下头看着水里的人。

“上去!”

白华神游回归,含着泪水抬头看了看飘在水面上的幽冥,顺着他手上的金色绳索又朝身后正在怒吼着的黑蛟望去,泪水决堤,哭了出来:“啊,呜呜,吓死我了,呜呜呜呜,我以为我要被它吃掉了,呜呜呜呜…”

幽冥冷着脸,紧闭着唇,这耳边一次盖过一次的嚎哭之声,听得他眉头又紧了紧,拉着绳锁的右手已经泛白,随即左手将更多灵气注入右手,继续与黑蛟僵持着。

“啊呜呜呜,呜呜呜…”

幽冥有意用金绳拖延时间,可水里的人显然不在意一人一蛟此时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在意幽冥是个什么用意,只觉得刚才一个人在水中坚强的超了负荷,憋屈得也超了负荷了。关键时刻看着幽冥出现在了身边,一个没憋住放声嚎啕大哭。

“出息,要不现在我一掌劈死你,要不你现在闭嘴给我滚出去!”

平静无澜的脸上终于忍不住窜上了一丝怒气,水中的人儿立马收了声,咬着唇,用红肿且委屈的双眼看着幽冥,眼角不断有泪水涌出。或许刚才哭的太用力了,白华带着浓浓的鼻音,嘴角抽搐着。

“我,我也,想啊,呜,我,呜,腿,腿冷麻了.....”

(三)

白华躲靠在一棵大树边蹲着耸肩啜泣,右手捂着抽搐得有些发疼的胸口轻柔了几下,又转向身后轻轻揉着屁股,左手捏着衣服的一角,时不时用它横着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顺便擤了个鼻涕。红肿的眼睛看了看泡的有些发白的脚,心里生了些后悔之意,刚才肯定是哭得太用力了,所以才丢脸又‘丢人’。

事情要分前后两段说起,前半段是在水里的时候,是因为脓包了些被黑蛟凶狠的模样给吓得受不住丢脸的哭了,但脚麻也是事实。至于后半段,要从脚麻不能及时爬上岸来说起,某人心里以为,定是她被吓得脚软了,所以一生气就将她无情的拎了起来朝岸便丢去,此为‘丢人’一说。

想来时不逢运喝水都塞牙,从水里腾空落地的时候屁股恰巧硌到一颗小石头上,一阵心酸泪水从心头朝眼眶涌出,原本吓得苍白小脸瞬间痛成了惨白。

悼念了一会儿自己的心酸与血泪,白华还噙着些泪珠的眼睛偏向了碧溪寒潭处。

此时,一金一黑,两股巨大灵力在潭面涌动。潭水被搅得肆意翻滚,黑蛟依旧被捆在金绳之中。奋力挣脱了几次无果后,突然血口大张,瞳孔中的青光也随之转成了猩红色。

一声仰天怒啸,月亮散出来的光像被它吸食一般,慢慢的这些被吸入的白银色光变成了黑色,随即在黑蛟口中形成了一颗黑色灵力球,只见黑色的灵力球快速的旋转着并逐渐得扩大。

立在不远处的斩魂剑察觉到了主人的处境危险,一直发出低鸣的响声。奇怪的嗡鸣声将白华的眼神从碧潭处拉了回来,仔细一看原来离自己几步外有一把三寸长的剑立在那儿。

前面哭的太过认真,后来看得太入神,白华这才回想起了入水前,那面瘫脸说的话。

‘黑蛟现身,你便朝斩魂的方向跑,它会保你周全’。

原来这嗡嗡作响的是面瘫脸的配剑。揉着屁股的人转身蹲在斩魂剑的后面,又看向了碧潭。白华瞳孔一紧露着惊状,那黑蛟方才嘴里含着黑球此时已经变得跟半空中挂着的月亮一般大小。

前篇 第九章 我也算救了你,我们两清了

(一)

黑色灵力球还在慢慢的变大,幽冥眼眸一沉,右手已是用力到指尖泛白。水已经没过了方才还浮在潭面上的云履,漆黑的双眸不停在黑蛟身上游走,心里却沉着的分析着:这黑蛟此时用太阴光聚灵力,月圆之夜是蹲守的好时机,但伴随的风险太大,必须尽快找到这黑蛟的致命要害。

“尾,尾巴,它,它全身是黑鳞裹着,唯有尾巴是光秃秃的!“ 白华指着黑蛟的尾巴,急急的朝幽冥吼道。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传音符的缘故听到了他内心的想法。而黑蛟的尾巴,是它之前全身浮在水面上,白华无意看到的。其实当时就觉得很奇怪,这个全身裹着坚固黑色鳞甲的怪物为什么唯有尾巴是光秃秃的?这仔细想来,或许它的致命要害就是这尾巴。

幽冥醍醐灌顶,闭上了眼睛左手既化了一道光附于双目上。天眼一开,幽冥又仔细的在黑蛟尾部寻了一番,果然藏在身后尾巴,就是命脉。还未及幽冥开目回过神,一道黑色巨光球伴着黑蛟的长啸直直朝头顶飞来。

幽冥即以左手画结界抵挡,光球碰撞到结界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白华站在远处用手遮挡住了眼睛,待光芒散去,才又望向了碧潭方向。只见幽冥右手缠着金绳,左手抵挡着光球,潭水已经没过了小腿,虽然沉着脸上依旧无波无澜,但俨然没有闲暇空余之力去抵挡正在嘴里聚集第二颗灵力球的黑蛟。

身前的斩魂发出的声音更加嗡鸣,白华依旧蹲在剑身后面,看了看潭面的幽冥,又看了看正在吸食月光的黑蛟。

眼见黑蛟占了上风,白华心慌的一会儿咬着指甲,一会儿双手攥紧,内心挣扎了几个来回。终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腾了起来,随即将手使劲的往衣服上抹了抹,咬牙卯着劲上前双手握住了斩魂。

嗡鸣之声戛然而止,白华毫不了费力的就将它提了起来,又掂量了一下,脸上显得尤为惊奇,这看上去挺沉的剑,殊不知就这么轻轻一拔,稳稳当当的握在了手中,心想:这剑是不是太轻了些?

远处的幽冥不知岸边发生的一切,此时正与浮于半空的黑蛟对峙着,这时看似被困住的双手无空闲处于下风,但心底里却早已经想好了对策。这拖延之计是为了保证体内灵力能一直加速凝聚,寻找机会给黑蛟致命一击。

就在寻着机会的同时,一个人影带着一道光从身边闪过,伴随着空中回荡的‘啊啊’惨叫声。擦身而过之时,幽冥黑眸里映出了那道一闪而过的光亮。是斩魂!幽冥一怔又一惊的看着原本该在岸边的斩魂剑正带着白华朝黑蛟飞去。

白华双手紧紧握着斩魂,一路尖叫朝潭中飞去。这斩魂飞得速度是太过快了些,以至于吓得有些发白的小脸被风吹得扭曲。

白华眼见离黑蛟越来越近,这才闭眼生出了无比后悔的情绪来,一丝胆怯油然而生。

万万没想到这剑如此好拔,万万更没料到,刚握紧还没想好下一步,这一个眨眼之间,竟被这把三寸长剑带着跃过了它主人,直接奔赴了前线,这剑刚才发出的嗡鸣声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主人,莫不是要借自己手斩兽的意思?

心中有些泛酸,白华看了一眼前头散着光的剑身,事到如今,手贱拔都拔了,不想来也站在这儿了,再说若后面那个面瘫死了,也没人保护自己了,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了。

想通的速度如同带她飞的剑一般快,调整了颓废情绪,方才一脸脓包状也转瞬即逝,斩魂剑带着白华停在了半空中。 再次睁开眼时,一股白色的灵气自手中涌出围绕全身。

白华不知,自己眼角的朱砂痣不见了踪影,而这突然出现的巨大灵气,她以为是斩魂散出的。

此时,飘在半空持剑的白衣女子周身都散发着强大的灵气。双手握剑抬起,散发出来的威慑力透着毋庸置疑,黑蛟挣扎着被捆的身子,奋力的朝白华俯身而来,只见白华一声大喝随即握剑一斩,一道威力强大的白色光束尽数涌向了黑蛟。

黑蛟被巨大的白光给震得倒退了几十米,幽冥虎口吃痛,被金绳带着朝往前拖了几步,捆在蛟身上的金色绳索也松了些。黑蛟趁机奋力挣脱,随即将含在口中聚集出来的第二颗灵珠力朝白华喷吐出来,见旋转着的黑色直直涌来。

白华随即提剑朝前一挡,闭眼想象着平日里幻出火苗时候凝聚出的意念,一层层白色光芒将斩魂包裹着咤闪开来,既而迎上了涌来的巨大灵力球。白华将剑柄又攥紧了些,黑色灵力球遇白光包裹的剑身立刻一分为二。

从两侧而过的巨大冲击力还是逼得白华直直往后退了几步,肩膀和侧脸也都划出了一道道血痕,持剑之人眸中隐隐透出一抹笃定,后脚往后一抵,又是一声大喝,左手抵住剑身用尽全力往前一推。倏地,灵力球在空中尽数散尽,散成了点点白光,似萤火虫一般,但很快又消失在夜空中。

白华迎着天空中洒下的光,一个漂亮的转身朝着浮在潭面上人微微一笑,随后身子重心不稳直往后倒去。身后黑蛟涌动着朝她而去,潭面上的人瞳孔一收,震惊之余已飞身朝她而来。

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身体一软白眼一翻直直往下坠,刚才那奋力的一击已经用尽了全力。意识还没消散殆尽之际,白华以为自己会掉入水中或者被身后怒吼着来的黑蛟给吞入腹中,哪知道刚刚手软松开的斩魂剑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剑身突然变大了许多,飞到白华的后背拖着,好让她飘在半空中。

比幽冥还要快的,是广袖中的小白球,白球化成一道白光朝飘在半空的人飞去,瞬间化成了白色锦衣。

幽冥赶到时,斩魂从白华身后幻出原来模样,飞回到了他手中,半空中人儿转瞬却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怀中散出的淡淡苏合香,白华知道这人是谁,心里想着怎么也要打起精神来说一句,‘我也算救了你,我们两清了’,只是她累得已经睁不开眼,虚脱的失去了知觉,随即不省人事去了。

(二)

天空刚蒙蒙亮,湛蓝的天空上还挂着圆圆的月亮,林间伴着清脆的鸟鸣,在大树包围的空地,两个人一个端正的靠树坐着,一个随意的呈大字躺着。

两人又回到这片树林的原因要追溯到昨夜白华提剑挡了太阴光不省人事之后,幽冥飞身接住了白华,只见昏厥在怀中的人满脸是血,本来以为她伤的不轻,故不得不先将黑蛟封印在潭中,又抱着不省人事的白华飞离了碧溪寒潭,最后找到了这片空地为她疗伤。

等擦干净了脸上的血渍仔细一检查,这才发觉涌出来的血只是几道因为灵力冲击时不慎划到伤了些皮肉的口子。脸上的血是没怎么流了,伤口虽然不严重却看起来深了些,幽冥拧着帕子低目寻思着,那种小伤不出十日就会慢慢长好。遂擦干净沾着血渍的手,准备起身找棵大树闭目休息。

这时,地上的人儿轻轻地哼哼了两声,咂巴着纤薄的小嘴,小手不老实的这挠挠那儿挠挠,一直顺着身体一路往上挠,幽冥一个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停在小脸边的素白小手,又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寻思着,再怎么也是个女子,平日里听赤炎说起过,女子特别注重样貌,若是毁了容,那是死了的心都有。倘若这躺在地上的呼呼大睡的人醒来后看到了脸上有些狰狞的伤口,说不定会激动的嚎啕大哭。

想到这里幽冥摇了摇头,考虑到先前潭中那种不要命的嚎啕也着实见识过了,既而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白玉瓶,又将她小脸摆正,指腹轻沾了些软药膏,仔细的在她伤口上涂了些。许是药膏有些冰凉,躺在地上的人又是几声哼哼唧唧,这停在小脸上的手又放轻柔了许多。

轻风拂过,幽冥不知,此刻他冰冷双眸中多了几丝温柔。

前篇 第十章 报恩

(一)

晨曦的露珠闪着袅袅阳光,鸟儿哼着小曲在枝头上站了一会儿,又拍着翅膀飞走开了。

躺在草地上的人密而翘的睫毛眨了眨,眼皮随之动了动,朦胧的双眼睁了条缝隙。许是几丝洒在脸上的阳光有些晃眼睛,地上的人有些不适应的侧头揉了揉,待眼睛变得清明些,才半抬着头环顾四周。

眸中映出了一闭眼靠树坐着的黑发男子,身着玄墨色的衣服,黑色长发一泻而下,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轻风拂过他的俊脸带起了额边的一缕墨丝。

地上的人儿看得入神,靠树端坐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幽幽的睁开了眼。白华看清了男子眼睛,深黯的眼底似乎围绕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显得冷冽孤傲了些。

“你醒了?”幽冥的声音带着些初醒时的沙哑和低沉,但却十分入耳。

“这是....”

‘哪儿’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喉咙发出的干瘪嘶哑之音给惊了回去。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躺着的人连忙坐直了身子,捂着嘴侧头撇向了一旁,连着清了几次嗓子,待觉得嗓子能正常发音了,又朝旁人咧嘴笑了笑。

“额,这里是哪儿啊?“

虽然比刚才好了许多,但嗓子依然哑的很。低头吞了几次口水润了润嗓子后,低头揉了几下刚才半抬着有些发酸的脖子,又抬眼望向了对面的人。

“竹林。”

这问题有些奇怪?这语气与昨日相比,也是大不同,难道是在装疯装傻?幽冥起了疑惑,倚树欲再观察一番。

“敢问这位族友,为何我们两个会在竹林?”

前者无意将这话一问,后者本在猜忌,这还没靠到树的头楞了一霎。

“失忆了?”

失忆?失忆了?白华觉得脑袋空空的,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好像是不记得了…”

依树之人起身,稳步的走向白华。

(二)

一人半蹲着,一人坐着,两人头与头之间仅半步之遥。或许有些太近了,白华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气息,闻得到他身上带着的一股淡淡的苏合香。幽冥始终半垂着头将目光定在了白华身上的白色云纹锦衣上。

灵珠护身,若不是天地灵气孕育之人,怎会得灵珠护身?斩魂玄铁剑,如她先前讲的只是恰好得一丝灵气活了百年,没有修为或灵力,没理由也不可能握得住提得起驾驭得了那把千斤重的斩魂剑,昨日那股与黑蛟抗衡的强大灵力,若没有灵珠在身,又怎么能释放出?最不解的莫过于黑蛟吸取了北斗星移之时极重的太阴光灵力,她竟能一剑斩破全数化解。

寻思至此,诸多疑问在幽冥脑海中始终不得一解。

太阳升到了空中,金灿灿的眼光洒在了林间空地上,周围茂密的树枝再也遮挡不住。 幽冥抬起了头,刚好对上了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人。四目相对,两人距离瞬间又拉近了不少,白华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喷出的呼吸,看得到他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帘,漂亮的薄唇近在咫尺。只觉冰眸寒光一闪,白华不禁往后跌坐了下来。

幽冥抿着嘴逆着光站了起来,高大的身体刚好为地上的人泛着傻笑的人挡去阳光,一个小小的动作,两个人的想法总会不太一样。前者只觉阳光有些晃眼睛,故起身而立。后者却是半眯着眼抬起头,心里一阵暖意袭来,以为这一举是让自己不被刺眼阳光照到。

想到这里,白华嘴上的弧度又大了些。幽冥垂目看了一眼咧着嘴傻笑的人,又忆起了她持剑时沉稳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将两个人重叠在一块儿。

似灵光一闪,思绪被牵引着回到了五百年前降世之时。莫非在当时察觉到的气息,是她?

(三)

“那我们怎么在一处的?”

询问之声召回了神识,幽冥思了一会儿,对着地上的人说:“我前日我救了你,你说要报恩。”

他也想过,其实大可以五花大绑着将她带回无尣仓岚,但如今她亦是失忆了,这种说辞也不失为一良策。若她是真失忆就先帮她恢复记忆,若是在装疯卖傻有意逃跑,到时候大可以再绑着带回去。心头萦绕的诸多疑惑始终要有个解答。

“要怎么报恩,你当时回了我吗?”白华双手拖着下巴,望着幽冥。

幽冥思虑,以往在无尣仓岚他习惯了一人,若此次真要留她在那,或许得给她理由。

“我缺个奉茶小厮。“

“什么?我答应了?”白华一怔。

“恩。”幽冥简单的回了她。

白华不信,这到底是什么多大的恩情才能揽一个如此长久的活?琢磨了许久,总是觉得哪儿不妥,这报恩要不就索要些报酬,要不就以身相许,哪儿有报恩报到听人使唤端茶倒水这一说。

“等等,我怎么觉得有点儿,有点儿不妥,你说你救了我,怎么救的?”

“你被猎户设下的陷阱给倒吊在了树上。我深夜路过时,见你吊得眼睛朝下半死不活,所以救了你。”

幽冥一字一句说得面不改色,就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说完指着一旁的大树,大树分长出来的粗壮树干上本是濯濯也,却在幽冥指的同时倏地出现了一根粗粗的麻绳,麻绳还又自行在树干上捆了几圈。

白华脑补着倒吊眼睛朝下的画面,脑海中突然零零碎碎的闪过了几个片段,再顺着修长手指指着的方向,的确看到了一根很粗的麻绳挂在树干上,随后又掀起一些裙摆,脚踝处果然有着一条红红的勒痕。

“原来是真的....”白华恍然,但心头还是觉得不对。

“所以,就这样我就说我要当个端茶倒水的?”

“你半死不活,我用灵珠保住了你。”

顺着幽冥修长手指指的方向。白华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太相信的问:“你说的灵珠,莫不是这件......衣服?”

“嗯。”

骄阳如火,晒得人有些不舒服。幽冥幻了几条长长锦帛在空地上搭了个凉棚,棚内赫然多出了一根竹凳,一方挨茶几与茶具,掀起锦袍坐了下来,随即提几上茶壶给自己加添了一杯茶。

看着凉棚好奇了半晌,又见幽冥自顾自悠闲的喝起了茶。白华觉得有些口渴,既而朝幽冥身边挪了挪,蹲坐在幽冥身旁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然后一副可怜兮兮的看着茶几上的杯子,继续刚才的话问: “那,若是前日就遇到了....”

与此同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了眼前,地上蹲着的人惊讶一愣,盯着面前的茶杯,话也停在了嘴边。倏尔双手恭敬的接了过去,几缕淡淡花茶香味飘入鼻孔,就有些令人心旷神怡,又试着小酌了一口,茶香四溢,齿间留香。白华豪气的一饮而尽,一阵舒缓瞬间通达四肢百骸。茶水见底,白华又小心的将茶杯放在了几上。

“我告诉你我叫什么了吗?”

幽冥收回了杯子,又倒了一杯递给她,递茶之际又低头瞟了一眼接茶的人,她这样子倒是像极了泽荒在竹海养的几只白兔子,遂说了两个字。

“小白。”

接茶的人手顿在了空中,升了个调的‘啊’了一声,抬头看向递茶的人。

幽冥泯了一口茶,带着些确认的语气,又说了四个字。

“你的名字。”

“小...白...”

白华低头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默默的重复念了一次。

“那昨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什么都不记起来了?”

一方碧潭,一个持金绳的男子,零星的几个片段一闪。蹲坐着的人又朝幽冥脚边挪了挪。

幽冥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叨叨,甚至人都快贴了上来,眉头一蹙,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眼下还是因为扯了个谎,谎话一说又还得继续的圆下去,仔细回想扯谎再先的人是她,这你来我往的也没什么好愧疚,毕竟也不太喜欢绑着人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

“昨日你说要同我来这里斩杀邪兽,不留神被邪兽打失忆的。“

(四)

邪兽?白华立马腾了起来,抱住了幽冥的大腿,抓住了玄墨色锦衣的一角,四处张望着,有些结巴的小声说:“那,那,那邪兽,打死了吗?”

幽冥忽觉身体一晃,低头看见了死死缠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冰眸有些发沉,脸上起了一丝不悦,随即脚往外用力一晃,起身抖了抖有些褶皱的衣角,冷冷的回到道:“你那时突然出现了,所以就先封印在两里外的潭中了。”

白华吃痛的爬了起来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碎草,揉着屁股。风吹动着树枝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白华一惊又死皮赖脸的往幽冥身边挪了几步,幽冥右手紧攒着,看的白华心里一颤,这才又退了小半步。

“只是封印了,没死啊?“

“为了救你。”

白华恍然颔之,到底自己的小命也是被救了两次,这样报恩也是应该。

“那这样算来,那你便救了我两次,那这奉茶小厮你说做多久就多久吧。“

黑蛟的确只是被封印在了碧溪寒潭之中,为了救白华也是事实。昨日幽冥本来应该斩杀成功的,只是恰好斩魂带着人飞了出去,生了变数。待到第一颗灵力珠被白华打散,黑蛟也连带着震退了好几十米远,随即才愤怒的将第二颗转朝了白华的方向。

正好,黑蛟这怒意生出的纰漏,命脉也就在幽冥眼皮下露出了,若幽冥体内聚集的灵力那时打出的话,黑蛟必死无疑,但白华也不能幸免,情急之下幽冥只好收了一大半灵力只将黑蛟打入潭中,化了镇压的结界。

“这茶飘着花香,真好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华恍然大悟,好像一再追问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却忘了问救过自己两次的人叫什么了。

“仓岚。“

前篇 第十一章 竹海青衣

(一)

恰好此时扬起的白絮漫天飞舞,白华歪着头又重复了一次他的名字。

“仓...岚...”

前面说了一堆虚话,幽冥如今也断不会同她讲实。不管她现在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只要将她捆在身边即可。

“喝吧。” 幽冥又将白华手中的茶水续满。

白华喝得不是普通的花茶,这茶是优钵罗花调制而成的,花长在极寒的东荒雪域上,五年开一次,这种子生在的坏境刁钻,必须在极冷的低温下才能发芽,幽冥培育这些花也花了心思。眼下看她脸色苍白,需再多灌几杯补足血气。

茶水喝完,幽冥接着又续了一杯。白华见眼前这人突然如此热情的不断给自己续杯,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拒绝,随即还是接了过来。

接连喝了三杯,白华摸着发胀的肚子,面露苦涩之状。似突然灵机一动的端着手里的茶杯假意打量四周朝凉棚外走去。

“咦,这正午的天也够热的啊,那棵树也确实长得茂盛啊.....”

水是喝不下了,若是再处在凉棚中不出来,可能还会继续喝,白华假借欣赏风景,离远些,这样也不用再续杯了。

“走吧。”

闻之,白华立马转了身,方才的凉棚、茶几、竹凳还有茶具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负手站着的人。

“就走了,你不喝茶了?”

拿着茶杯站在树下的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必再喝了。”

‘不必再喝’是说给白华听的,幽冥刚才见她端着茶杯走出了凉棚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既然喝不下了,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耗着。

白华一喜,终于不用再喝了,点头准备着回应声‘好’。话还没说出来,突然一阵耳鸣眩晕,体内气息窜动,接着喉头一热,一股腥甜冲了上来至口中喷出,唇齿之间全是血腥的铁锈味。、

一时之间白华手足无措,愣愣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杯,既而对着不远处脸上依旧无波澜的人,说: “你,干嘛要下...?”

‘毒’字还未出,两眼一翻,应声倒地昏死过去。

(二)

云海竹林

“她叫小白?”

“嗯。”

“碧潭林中捡的?”

“嗯。”

“她现在失忆了?”

“嗯。“

“你收的奉茶小厮?!!”

“嗯。”

有意压低的对话还是吵醒了躺在床上的人,白华半眯着眼睛寻着声。隐约中看见了一黑一青两个人在门口站着,想仔细看清些,才觉得双眼干涩朦胧,似有一层薄雾阻碍了视线。试着动了动,突然一阵刺痛侵袭着四肢百骸,白华哼了一声。

门口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一前一后的朝她而来,意识消失之前,白华稍看清了前者,是一个穿着玄墨色长袍的美貌男子。

待幽冥到床跟前,发觉躺着的人又昏睡了过去。泽荒站在后方,眼窝发青,面容憔悴的跟躺在床上的一般无二。见幽冥侧身空出了位置,立马又上前了几步,将指腹轻搭在了她手上,闭眼仔细把着脉。

三日前,泽荒和碧海总算是一同将邪兽封印在了南极之海的一处深海洞穴中,随后马不停蹄的去了水界通知各族。待拖着一身疲惫回了云竹海林推开自己的房门时,发现自己的床上竟躺着个面容苍白嘴上还带着一道血渍的女子,一旁桌边正坐着一个悠闲品茶的人。

泽荒醒了醒神,再看向喝着茶的人,那人不是幽冥是谁。再待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幽冥旁边,手里捏着的茶杯还散着温热。坐着的人就简单的吐了两个字出来‘救她’,泽荒一脸疲惫婉言拒绝,这累得要死再怎么也要睡上一觉再说。

两人僵持了一阵,只见幽冥从手中拿了一颗绿色小球把玩着,那绿色的小球恰好正是泽荒藏在云海湖心的绿灵珠。最终还是败了,泽荒心头叫骂着朝床边走去,这一照料就是三日。直到昨日躺在床上的人醒了一小会儿,见幽冥松口,泽荒才能放心安稳的睡上一觉。

湖心亭中,泽荒睡眼惺忪的沏了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倒了一杯递给了幽冥,然后又是捂着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她如此脉象极其紊乱,照理说若是太阴光受的冲力,也应该是损了心脉。“

泽荒顿了顿,呷了口茶,转向幽冥问:“若是你及时渡了灵力保了她心脉,等休息几日也是能够慢慢恢复,吐血昏睡不应该啊。你是不是...”

“优钵罗花。” 幽冥面无表情的把话说完,又将手里的茶饮尽。

“噗…”

亭中一片水雾,泽荒含在嘴里的茶又全数吐了出来。

“喝了几杯?” 泽荒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又带着些忐忑的问。

“三杯。”

四下安静,只听得到紫砂壶中水烧开了的声音,泽荒楞了小半会儿,才将紫砂壶提到一边。

“她不吐血才怪,优钵罗花自然是梳理经脉,补气养血的好东西,但她损的是心脉,你这一个三杯大补茶,身体哪儿能受得住,她昏个十来天也是情理之中。”

“那南极之海的邪兽如何?”幽冥转了个话题。

“那邪兽这几百年来与那南极之海已经融合,若是冒然斩杀说不定会使南海之水倒灌,恐水界万千族人遭殃,我与碧海还是决定将它封印在一处万丈深海洞穴之中。”

言讫,幽冥站起了身来,面对着泽荒道: “我再去趟火界。”

“赤炎不是去了吗?“泽荒反问。

“有些不放心。”

泽荒颔之默认,又转头望了一眼湖边的竹屋,问:“那,她呢?”

“她若醒了,你便想办法恢复她的记忆。”

幽冥顿了顿,继续说道:“十日之后,不管她是否恢复,你带她到无尣仓岚。”

幽冥说完便消失在了湖中亭。

(三)

白华再次睁眼时,已经又过了一日 。身体的酸痛已经好了许多,这才缓慢起身打量起了周围。房间全然翠绿一片,桌子、椅子,门,就连自己睡的床皆以竹为之。正在环顾时,房外飘来了一阵淡淡的药香味,一个身着竹青色长袍的男子端着碗立在了门外,见白华已醒,男子微笑着走了进来。

虽然见这青衣男子带着春风和煦般的笑容朝自己走进,白华还是有些警惕的捏着被角往里挪了挪。

泽荒见状依旧带着微笑说:“你醒了?真是难得,你昏睡了五日,快把药先喝了。”

言讫,又将药放在了床边的竹凳上,又往后退了几步,负手站着。白华看着碗里的药,又看了一眼依旧保持微笑的陌生青衣男子。垂目寻思着,定是见自己这番有些防备,这青衣男子才有意保持距离。但自己这是在哪儿?

白华闭眼搜寻着记忆,零星的碎片逐渐拼凑整齐:那晚做诱饵引了黑蛟,提了那把三寸剑,斩了黑蛟的灵力珠,又晕在了那个面瘫男子的怀中,醒来自己好像是失忆了片刻,那面瘫男子说我叫小白,他叫....

“仓岚!”

白华脱口而出,泽荒被一声大喊给惊了一下,好像有些没听清楚,又问道:

“你说什么?”

“仓岚,他在哪儿?!”

白华扫了一圈没有发现玄墨色锦衣男子的身影。泽荒则一手托着下巴,一脸严肃沉着,仔细分析着女子口中那个‘仓岚’是何许人也。倏地灵光一闪,莫不是‘无尣云海仓岚之巅的幽冥天神’?干嘛要取这个名字诓人。待泽荒想通了,又换成了春风和煦的表情对着床上的人。

“额,幽,仓岚将你托付于我,因为你受伤失忆了,所以暂时在我这里调养,十日之后,我再将你送到他那边去。”

白华一字一句仔细的听着,最后所有思绪集中到了‘失忆’二字上。对,在那个面瘫来看我现在确实是失忆了,趁他现在不在最好找个机会开溜。

白华改了方才警觉的模样,转眼换了一张温柔无害的表情,笑着对泽荒说:“哦,是吗,那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了,你以后唤我小白便可.....还不知道这位族友的大名?“

泽荒对此女子变幻极快的面容不由愣了一愣,随后半点着头揖了揖。

“在下,泽荒是也。”

(四)

碧溪寒潭

幽冥再次回到寒潭时,当日潭边美景已经翻天覆地的变了个模样。与黑蛟大战时受了灵气冲击的葱郁树木未能幸免,有的只剩下残肢断臂,有的甚至已经枯死,其状惨不忍睹,唯有水如镜面的寒潭与周围一切不相符。

幽冥静立于潭边,微风卷着衣袂飘飘,潭面反射出一层光亮,树叶轻飘飘地随风摇曳,旋了几个圈落到潭面上,金色的光圈顺着树叶飘落的地方由小变大逐渐扩散,觅食的鸟儿被扩散到潭边的光圈惊得扑着翅膀飞走了。

幽冥拂袖一挥,潭边的结界便裂了道口子,随即捏了个避水诀潜入了潭中。

前篇 第十二章 关门徒弟

(一)

湖边起了一阵小风,湖中泛了一阵涟漪,风吹动了房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了几声叮叮脆响。

而白华坐在床上,准备回敬的手僵在了半空。方才,那青衣男子说他叫什么?泽荒!这名字好像挺熟的,莫不是..天神泽荒!

想到这里白华身子一软,一个没坐稳,直直的从床上滚了下来,头碰在了床边的竹凳角上,打翻了凳子上的汤药。泽荒见状疾步走了上前,扶起了白华,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确实肿了个小包,白华呲着牙揉着额头任由泽荒搀扶着坐在了床边。

“你先用这个涂涂,这药膏可以化瘀,你取一些用掌心顺着揉。“

泽荒将袖中拿出的白玉瓶递了过去,白华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接过了白玉瓶,凑在鼻尖闻了闻,一股玉兰香扑鼻而来。

“这个药膏好好闻啊!”

“这是玉兰花的香味。”

闻之,又打量了手中的白玉瓶,白华终觉味道有些熟悉。

“你先揉着,药打翻了,我再去倒一碗。”

说完,泽荒起身将收拾好碎片一同带出了门外。

泽荒消失后,白华又仔细打量起了房间,这窗修得挺大,大到坐在床边能将外面的风景净收眼底,窗外一片竹林围绕着的湖,湖中心还修了一个凉亭,处处都透着惬意两字。一阵竹香顺着开启的窗飘了进来,白华回想着那些关于天神住处的段子,心默念: ‘淡烟轻雾,笛音绕梁,幽谷竹林,青衣湖亭’。

竹林!这里果然是云海竹林。视线寻到了窗台边的书桌,文房四宝整齐了摆放,一根墨绿色的笛子也映入眼帘。白华直径走了过去,这墨笛尾部刻着的‘竹墨'二字,让白华诧异:这不是泽荒天神的法器吗,就这么随意的放在这里?

诧异的同时,又无意看到了一旁铜镜。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刚走到门口的人手一抖,碗又打碎在了地上,无奈蹲下将碎碗片收拾干净了,又看着手里的碎片摇了摇头转朝药庐走去。

镜中的人扶着书桌,抖动的小手轻抚着脸上疤痕。这模样....白华猛地回想骗子家中那位满脸狰狞刀疤的保镖。白华以为是没睡醒出了幻觉,既而闭眼又睁开了眼,镜中的模样依旧。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欲哭无泪的咬着下唇,心如死灰。莫不是持剑对蛟的那日?回忆也如翻江海水滚滚而来,一种无言酸楚涌上心头。

所谓接受不了现实刺激就容易失了心智,两个小白华便在这时冒了出来。一个眼冒怒火捏着手中的白玉瓶,咬牙钝齿的数落着面瘫脸,另一个双眼黯然失色,叹息着自己拔的剑怪不得别人。心中又怒又叹的过了许久,始终断不出个结果。

幸亏这时候泽荒及时出现,只见他从门外极为小心的挪着小步朝着跟前的人轻唤道:“来来来,先把药喝了,别又再洒了。”

白华看着他手里端着一个跟脸一般大小的盆,呆愣了。见前人不接盆,泽荒又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 “啊哈哈哈,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一个人住惯了,也不怎么做过饭。这竹海上下就两个碗,刚才都打碎了,你且将就着喝,待明天我去山上找些材料,再多做几个碗,哈哈哈…”

有些懵的人接过了盆,叹服的小声说道:“人才啊,人才。好歹也是个天神,碗也可以幻化出来啊!”

泽荒耳尖,即使再小声也听得清楚。闻之叹服,笑得更有些不自然。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我一心去找盛药汤碗,没想到,没想到。但其实天神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幻出来的,若是那样,不是没什么意思了吗?“

泽荒说着碗的事,白华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既然他不否认是天神,那也就是承认了。思来想去又觉得他不像,他明明是个四界八族受敬仰的天神,怎么感觉又没有天神该有的模样,至少应该....和那个面瘫一般....

猛然间想到了面瘫,白华又四处打望了一圈。泽荒跟着她脑袋往前往后的看的一圈,疑惑的问:“你,在找谁?”

“仓岚!”白华回道。

“谁?”面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泽荒还是反应慢了一拍。

那人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唤得动一个天神照顾自己?白华迟疑了半刻,故又接着问道: “既然你是天神,那仓岚与你是什么关系?”

“谁和我?”泽荒有些木讷的指了指自己,卡住的脑袋开始慢慢的运转。

“仓岚啊,你是故意不愿告诉我?莫非.....”

“莫非什么?”被像似故意的停顿给勾起了兴趣,泽荒又顺着话问。

传闻中八位天神中除了仓玄和夜沙两位在四界收弟子,其他的六人都归隐各界去了。这仓岚这么厉害,恐怕只有这一种说法。思到此处,白华似得出结论的会心一笑,随即说道: “仓岚,他是你关门徒弟!”

泽荒一个趔趄,提高了一个调的‘啊’了一声。白华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向泽荒表示这秘密她不外泄,随即端着手中的盆往嘴里送去。

(二)

三日之后

“这个?”

“这个老了些...”

“这个呢?”

“额,这个又太嫩了些...”

抱着竹竿顶着太阳的人努力压住了火气,又问:

“这个呢?”

“这个最好,就挑这种的。”

泽荒用手搭了个凉棚望着头顶的人一阵点头赞许,随后接过了几根嫩绿的竹心放进了背后的竹筐里。白华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头看了看身下扬着笑意的人。

至醒来以后白华在竹海呆了五天,本以为面瘫走了,就能够寻个合适的机会开溜。或许是表现得有些明显,前两日一再询问竹海的方位,那天神似看出了什么端倪一般。每天都死活拉着一道早出晚归的干活,什么喂兔子,挖竹笋、采竹心,寻泥巴做碗,总是有做不完的事。

身下的人递了个眼神,白华顺着眼神看到了几根嫩绿的竹心,随即又抱着竹竿往上爬了一些。知了玩儿命的扯着嗓子,这吱吱呀呀的声音让爬竹竿的人有些心烦气躁,汗水已是浸湿了后背,额头的汗珠顺着眉骨直往眼睛里钻。

“当心啊,小白。”竹下的人善意的提醒着。

白华眨着眼睛,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汗水,心想:刚能下床走动了,这人就不要脸的使唤起自己来,且这词用得是相当委婉,说什么适当干些活有利于身体健康,流些汗能排毒。每次起头的是他,到最后成了自己一手包办,还说什么不食不饥故不生火,但每次烤好的鱼,他吃得最多。

越是处久了越发不要脸,今日说什么采竹心是个轻松的活儿。到了地方,又说采竹子巅儿上的才最好。话说完人却站在原地就没了动作,最后飞来了一句:‘小白,我怕高,不如你上去,我在下面接着!' 一个天神没事儿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还怕这点儿高?想到这时,紧紧抱着竹竿的小手用力得有些泛白。

见头上的人没了动静,泽荒抬头眯眼看了看,又用脚踢了踢竹子。剧烈的晃动使得白华连忙回神死死的抱着竹子,待竹子不再晃动了,遂眼泛怒火朝下看去,这一看正好对上下面投来的一脸春风般微笑,竹竿上的人白了个眼回敬,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笑得虚伪!果然有其徒必有其师。“

其实一开始白华认为泽荒是个随性温和的天神,这住的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过得也是与常人一般无二悠闲的生活,还能拉下身份照顾她,兴致来了,夜晚还会奏笛一曲伴她入眠。

一个万众敬仰的天神能做到这番境地,倒也能用态度温和,举止文雅八个字形容。没想到才文雅了几天,原本随和的天神,倒是露出了本性,自来熟的使唤起了人,一来二去最后竟使唤上了瘾。

“果然,被这些表面给骗了。”

白华感叹,面对这样老奸巨猾深藏不露的狐狸,自己还是跟手中的竹心一般,嫩了些。

“小白,那边,那个应该不错。”

顺着泽荒手指的方向,白华看见了头顶上方竹叶间露出的嫩绿竹心,继而抬手用力的将竹心抽了出来。

泽荒见头上的人如此粗暴的动作,不免有些叹息:“小白啊,你要温柔些,别扯断了,我看你最近两天有些上火,这竹心是准备给你泡茶喝的....”

泽荒顿了顿,又补了四个字:“竹心去火。”

正在采竹心的手僵在了空中,白眼更是翻得更大了些,心头默念着:去火?确实这两天被使唤的有些上火。

申时已过,天空有些暗了下来,竹筐里的竹心装有一半,泽荒看了看天,又转朝还在勤奋扯着竹心的人。

“小白,快变天了,下来吧。”

白华朝天空望去,果然不远天空聚集了一大片的乌云。随即从竹竿上滑了下来,拍了拍衣服。

“你等等,我去洗把脸就走。”

白华小跑着到了湖边,水里倒映出了她清秀的脸,随即又蹲了下来仔细瞧了瞧了,脸上的伤痕已经淡得看不出来,心中满是欣慰,终于没有像骗子家那位满脸刀疤的保镖一样了。白华转身看了看正在挑选竹心的人,心想,虽然这几日被当个丫鬟一样使唤,根本没机会跑,但是看在这脸的份上,也不计较了。

白华转身捧了一些清澈的湖水,往脸上扬,一阵清凉拂面,舒坦!

前篇 第十三章 情人丝

(一)

“泽荒!”

将竹筐放在了一旁,泽荒转头寻着喊他的声源。只见远处一粉色身影正握着云扇挥舞,蹦跶着朝他走来....泽荒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既而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望去,这粉色身影已逐渐清晰。

心里陡然,手里的竹心落了一地。这赤炎将哪家姑娘的衣服给套在了自己身上?

“泽荒,我找你好半天了,你看看,这件衣服好看不?”

赤炎转了个圈,见坐着的人发着愣,既而又转了两个圈停在了原地。这两下转得猛了些,赤炎有些发晕的扶住了翠竹,见泽荒依旧没有下文的微张着嘴,随即用扇子戳了几下他的肩膀,挑着眉,问:“泽荒,你楞着干嘛,你是不是觉得也很好看?”

过了好半天才回神的人,立马用手挡住了一边脸,不敢再看向那一袭粉色。的确,这衣服....确实好看得有些不忍直视。

“我的心肝脾肺肾啊,你这是要去喝花酒的意思?不对,你这是要去翠凤楼体验一把当小倌儿的感觉?”

泽荒遮脸捂着胸口不住叹服。那件淡粉色绣满了牡丹花的长袍,粉嫩得有些辣眼。

四界最近好像是男风兴起,翠凤楼就是跟着兴起之风开的,里面的小倌儿虽然穿得如同赤炎那件一般粉嫩无二,但人家穿上这些粉粉的衣裳,眼里流露叫柔情似水,模样那叫倾国倾城。而眼前这个,除了辣眼睛,还是眼睛辣。

赤炎垂首打量着袖口那朵金色牡丹,这绣工如此精美,泽荒竟如此不懂得欣赏?

“你的眼光太俗气,你看看这绣工,你看看这材质,这可是人家火界几个做女红的姐姐为了表示感谢,连夜给我做的。”

“赤炎啊,你年纪也一大把了,怎还不要脸的管人家叫姐姐?”

寻着赤炎低头再次打量着身上的衣服,泽荒依旧捂着半张脸徐徐站了起来。正想着用个委婉的法子让他换下来,这手才刚搭上肩膀,只听见‘噗’的一声,一阵水雾飘过,一青一粉站着的两人忽觉胸口一湿,只闻一阵猛咳声。

白华捂着嘴咳得一脸通红,泽荒刚想上前帮忙拍个背顺个气什么的,只见她摆着手捶着胸口,缓了缓气,说: “不好意思,咳咳咳,不好意思,我刚看见这衣服,咳咳,没忍住,咳咳....”

赤炎眼尖得看到了白华手上的红绳,随即一把将素白的小手抓住,拉到了自己跟前。白华被带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情人丝!”

赤炎垂目念道,随后看向了眼前的人。白华站稳了脚步,抬头也看清了眼前拉着自己的人。

“是你!!!”

两人相互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白华又觉得不妥,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装作失忆,随即又补了一句: “是你....这件衣服太过花哨,我才呛到了的。”

白华抽出了左手,转到泽荒身边。泽荒一脸茫然的看了看两人,问:“你们...认识?”

“我不认识他。”白华抢白道。

赤炎听到白华这么一说,从泽荒身边绕到了白华跟前,指了指自己,又打开了扇子来。

“我们在地界的林中遇到过啊,你想起来了没有,我还问你会不会说话啊?!”

赤炎努力的比划着,白华见状依旧摇头。见赤炎一阵手舞足蹈,泽荒一脸黑线的将他与白华之间拉开了些距离,随即说道:

“不管之前你们认不认识,她现在失忆了,幽,咳,仓岚让我照料她几日。”

“仓岚是谁?”赤炎有些疑惑的看着泽荒问。

泽荒又咳了几声,立马换了个话题。

“好了,天色已晚,我们回到竹屋再说,小白,走吧。”

说完背上了竹筐,朝竹屋方向走去,白华点头应了一声,小跑了几步跟在了泽荒身后,不时的回头看了看还沉浸在仰天走神的人。

(二)

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白华赏着窗外的月色,对面赤炎换了一身绯色长袍以手拖颔看着白华,泽荒在一旁温着茶具。

“赤炎,幽冥就是仓岚,你一会儿莫要说错话。”

一道密音入了赤炎耳朵,赤炎看了一眼正在仔细温杯的人,问: “幽冥干嘛要对这女子隐藏身份?”

“不说,自是有他的道理。”

泽荒将一杯透着竹香的茶递到了白华跟前,又转递了一杯给赤炎,随即坐了下来。

“竹心茶自带清香,你且好生尝尝。”

白华点了点头,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又轻泯了一口。这竹心茶入口虽有些苦,待仔细回味齿间,果然留有青草的香气。

赤炎朝屋里寻了一圈,有些好奇的问: “泽荒,九月呢?”

“或许是去对面山头玩儿去了,不出十日,便晓得回来。”

泽荒望了望窗外竹林延伸出的山脉,又回头瞅了眼角落里的小竹窝,回答道。

九月?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白华翻着记忆。

“小白姑娘,你手上的情人丝是幽,仓岚给你的?”

“啊?” 记忆搜到一半被打断了,白华有些没听清问题。

“你的红绳,可是仓岚给的?”

其实不问他也认得,这东西本是自己做的,如今普天之下四界之内能有情人丝的,恐怕现在只有幽冥了。说起来情人丝最初是为了巫人和泗风而做的。这巫人算是个女中豪杰,身为天神透着霸气,但身为女人是缺了些该有的温柔,这种似男儿般的豪迈气魄恰好就用对了地方,像泗风这种服硬不服软的人那也相当受用,这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上了泗风,一阵穷追不舍,其实最开始泗风是拒绝的,甚至一度闭关不出躲着她。

气急败坏的巫人却抓了赤炎,逼着他用玄血草炼制了两条同心红绳,之后在泗风出关当日截住了他,将这红绳系在了他手上,至此之后巫人再也不怕找不到人了,一个追一个躲,躲着躲着泗风就躲出了感情。这情人丝的名字也是巫人取的,后来碧海也想要再对幽冥如法炮制,结果好巧不巧东西做好了,却被幽冥半路给截走了。

玄血草用完了,情人丝也就再也做不出来了。

“额,我醒来时,就在手上了,应该是仓岚给的。对了,你知道怎么能解开吗”

白华抬起左手在赤炎眼前晃了晃。赤炎摇了摇头,瘪着嘴说:“若他执意不解,就算是被天雷劈了也未必能劈得断....”

白华一时语塞,这小小的红绳,有这么厉害?

“你方才说这叫什么丝来着?”

“纵使你跑到天涯海角都能将你寻回的...情人丝!这是我花了许多心血亲自设计的.....这情人丝啊....”

前者得意的介绍着,后者却没在意之后说的话,低头轻抚上了红绳。居然同他戴了这么变态的玩意儿,还叫这么令人瞠目结舌的名字,若真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能寻回,那看来现在也没有跑的必要了。

赤炎讲完了前面的一大堆,转头却见白华一副沉思的模样,随即坐直了身子,有些期待的问:“小白,你就不想知道我叫什么?”

泽荒坐在一边黑瞳含笑,浅酌着茶。白华顺着他的话,无精打采的问:“你叫什么?”

听到了期待的问题,赤炎一阵激动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唰’的打开了扇子,这之前就错过了一次介绍自己的机会,这次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其实上次我还没介绍,你就已经不见了。听清了,我乃赤炎天神是也!”

白华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随即起身绕过了赤炎,出了门转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昂首挺胸打着扇子的人被这一句‘哦’给楞了半晌,手中的动作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僵在了原处,这‘哦’是几个意思,赤炎没想明白,不是之前说崇拜天神到不行了吗,那到底这个‘哦’是什么意思?

泽荒‘噗’的笑出了声,随即捂着嘴收敛了一下表情,换了个严肃正经的模样,安慰着僵着的人,说:“额,小白许是激动的没反应过来,你且让她缓缓。”

赤炎有些委屈的看着泽荒。

“泽荒,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

泽荒顺着话问:“什么感觉?”

赤炎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哭丧着脸:”我感觉我被白大徒弟给诓了”

泽荒强忍着笑意,伸手怕了拍赤炎肩膀,又拉着垂着头的赤炎朝门外走去,泽荒站在房中对着房门外的赤炎,说: “白大徒弟那是吹捧,是因为喜欢他师傅,想讨他欢心,难道你还不知道白大徒弟没入门之前是说书的?”

“啊?”

赤炎有些难以置信,这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白大徒弟一本正经的面容,寻思着他是怎么做到一脸正经的说着胡话的?

”快回去了。”

言讫,泽荒便关上了竹门,赤炎回神时已经站在了门外,房内的烛火也灭了。四下一片漆黑,赤炎憋着嘴,转身抬头看向了远处,感叹道,今夜的天空如同自己的心情一般,哎,愁云惨雾啊。叹息的何止赤炎一人,白华回房打开了竹窗,看了看手上的红绳,又眺望着远处昏暗的山川,哎,想跑跑不了啊。

一声闷雷过后,黑云遮住了月光,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前篇 第十四章 年少往事

(一)

盛夏的雨季总是来得那么让人措手不及。至那晚起,这漫漫无根水已经下了整整三日,连绵青山被雨雾笼罩,漫漫水滴至天际而落,好似朦胧的雨帘。

云雾围绕着竹海,恰似仙境一般迷蒙,湖面上映着一个靠亭而坐的绯衣男子,雨水顺着亭檐汇成了一串水帘落入湖中,泛起了一阵阵涟漪。男子似带着些忧愁的望着远方,任由落下的雨水浸湿了半个身子。

药庐屋檐边下一高一矮两人面朝湖心亭。白华端着药一饮而尽,递给了身旁的人,又拿着果子啃了一口,咂巴着小嘴,继续看向湖心亭。泽荒接过了碗,瞟了一眼亭中的人,随即摇了摇头,叹息的转身进了药庐。

天空一声闷雷,亭中坐着的人随着闷雷一个晃身,掉入了湖中,白华吃惊得将口中的果肉一吐,急忙转身朝泽荒吼道: “跳,跳,跳湖了。”

说罢又扔掉了手里的果子,准备朝湖边跑去。才刚一起步,只觉背后领口一紧,又被人拎了回来。

白华有些懵的转头看着泽荒,指着湖边: “他跳湖了,我这准备去救他,你拉我做甚?”

泽荒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白华,又看了看地上啃了一半的果子,手一松将她放了开来,又从旁边拿了果子递给了白华。

“他一个天神,就算落了水,自己也会起来,你着什么急?”

白华接过了果子,恍然大悟,随即转身望向了湖中亭。一个趔趄扶住了门梁,这刚才落入湖中的人,怎么又好端端的坐在那儿了?!白华站定了身子,擦了擦手里的果子,朝泽荒赞同的点了点头。果然,他不需要别人施救。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响,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被雨水冲刷的竹叶,打得哗哗作响,像似在接踵迎接洗礼一般。亭中的人又换了个坐姿,继续忧愁。

白华依着门边看了半晌,有些不解的抬头看了一看这瓢泼大雨。

“泽荒,他好像呆在那边了有两三日了吧,仔细想来,应该是那晚下雨开始,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就见他坐在那儿了。见他如此心情低落,莫不是下雨心情就不好?”

说完,咬了一口果子,眼眸一亮,这果子比刚才那个甜多了。白华嚼着果肉侧身投了个赞许的眼神给身后的人。

泽荒捣鼓着药草,说话时也并没有抬头。“这每年六月雨季一到,他就这样,习惯了就好了,就如你说的,雨停了他就又好了。”

好奇心被瞬间勾起,白华丢掉了果核,随意的在衣服上蹭了手,小跑着到了泽荒身边。

“说来听听。”前者满眼八卦,后者眸中闪着一丝笑意,随即递了个眼神。

白华揣摩着泽荒递出的眼神,顺着朝身旁看去,又用手指了指,泽荒轻点了一下头。白华抓了一小撮喊不出名字的药草放到了桌上,泽荒拾了一些扔进药盅里,刚没捣了两下又停住了手上动作,有些纳闷的看了看白华问:“小白,你记忆到底恢复了没有?照理说你身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受伤的是身体,也不是脑袋,这失忆也有七八日了,难道草药剂量不对?”

白华心头一颤,转身又抓了一把草药,递给了泽荒。

“忆是忆起了些,但总觉得是零零碎碎的,就没跟你说,其实我每天睡觉前都会很努力的回忆。”

泽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捣着药草。

“睡觉前最好还是不要去回忆,早上起来多努力回想。”

“你不是要跟我说赤炎的事情吗,你且说说看...”

白华立马换了个话题。泽荒拍了拍手上的药草,站直了身体,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白华顺着眼神看见了桌上的茶杯,咬着唇翻着白眼上前倒了两杯茶水。

泽荒认可的点了点头,轻泯了一口,觉得差不多吊足了胃口,才放下了茶杯幽幽讲道: “其实啊,赤炎以前喜欢过一个火界女子...”

泽荒顿了顿,白华又凑近了些,认真的问:“然后呢?”

“死了。”

“那再然后呢?”

“没了。”

“没了?”

泽荒悠闲的翘着二郎腿,脸上却一本正经,看着有些呆愣在原处的白华,嘴上的笑意更深。直到愣着的人拳头攒紧准备抬手,泽荒这才觉得当着面笑这样不太厚道,随即侧了个脸继续笑。白华觉得有种被耍了的感觉,眼中冒着寒星,攒紧双拳的力度使得关节发出了咯咯的响声,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

“你敢耍我!!!”

这刚刚还为了听故事端茶倒水的人,如今被耍得咬牙切齿,眼喷怒意的模样,泽荒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待笑过了一阵,又擦拭着眼角笑出的泪,继续说道:“哈哈,我,我记起来了。”

白华瞪了一眼泽荒,虽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松了拳头,又选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泽荒看着窗外的雨,似开始回忆。

“那时我们创了四界,起初四界里繁衍出的众多生灵都是四季交织自然孕育而出,有的凶残,有的胆小,不像现在一般安分守己。弱肉强食,各界混乱的局势可想而知,呈我等灵力的使徒也无法尽数平息。我们八人中便去了四人前往各界驻守,而赤炎当时负责守在火界,且一守就是一百五十年。”

白华咽下了茶水,点头示意着。最初四界是混乱了几十年,所以那时自己躲去了水界,至少那边稍微和谐一些。

收回了思绪,白华指了指远处亭内的人,道:“前面你讲的开篇是不是太多了,能不能直接进入重点?”

这讲故事最重要的开头吸引人,怎么这小白就不懂呢?泽荒叹了叹息,直接跳到了重点: “这女子叫云杉,那时是专门负责搭理赤炎日常起居的,赤炎本来是个随性惯了的人,碍于抵不过那些热情的火界族人,也就默认的将她留在了身边。其实这个云杉呢,除了模样长得柔美些,这性子...倒是跟某人一般莽撞...”

泽荒斜眸瞟了一眼白华,喝了口茶,又将空的杯子递给她,白华又急着续了一杯转交给了他。

“起初就是打翻几个茶碗,喂死了几只赤炎心爱的翠鸟,到后来不小心将赤炎住的地方给全烧了...”

“这也能行?果然莽撞。”

白华颇为惊奇的在脑海勾勒着这位女子的模样。泽荒不紧不慢的接着讲: “全靠那场火,他俩的故事才有了进展。那日赤炎巡查结界回来得晚了些,本想悄悄的回房,却不料住的院子一片汪洋火海,大伙都忙着扑火,唯独没见着云杉,赤炎四处寻了一圈也并未找到,到最后他是在自己的房间将奄奄一息的人给抱出来。“

白华提着壶,待讲的人喝完了,又续了上了茶水,“你继续。“

“待赤炎仔细检查伤势的时候才发觉,这一脸漆黑的云杉手里紧攒着的竟然是前些日子自己画的丹青。赤炎猛地忆起了当初画完时自己对着那副丹青表露的喜爱之意,而云杉当时就站在赤炎身后。至于火因是什么没人在意了,只晓得这女子竟然为了一副丹青就这么不顾生死的冲了进去。到后来他俩也就按照着常理在一起了,只是这结局比较凄凉。至少对赤炎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结局?那女子病死了?”

“不,那女子是寿终正寝的,就在这六月的雨季,赤炎拉着她的手,陪完了她最后一程。赤炎怎么也是天神,与天齐寿,她云杉只是一介普通族人。”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痴情种。”

“也确实是,一个慢慢变老,一个看着她变老,唯一没变得只有情。”

白华惋惜的摇了摇头,又望向了湖中亭的痴情男子,随即起了身朝外走去。

“小白,这雨下那么大,你上哪儿去?”

白华回身摸了摸鼻尖,咧嘴笑着说:

“我去捉几只鱼回来,虽然你们不吃东西也没什么,但我觉得吧,其实伤心的时候,吃点儿东西应该会好些,至少转移点儿注意力。”

说完便双手搭在头上消失在了雨中。泽荒放下了茶杯,又走到药盅前继续捣着药。

“他若是能吃得下,也算你本事。”

(二)

火界

天际无根之水一直不歇气的下着,火界城墙上的八角碉楼中一个玄墨锦衣男子面朝城外负手而立,像是在眺望着远处雨雾朦胧的山脉。

一位白袍使者躬身站在男子身后,道: “幽冥天神,方才织御坊的绣长来报,差不多戌时就能赶制出来了。我看这雨怕短时间不会停的,您才从火域崖回来,不如歇息几日,等雨停了再走。”

“无妨,明日便走。”

“那稍晚些我再派人将东西送来。”

白袍使者恭敬了揖了揖身子,退出了碉楼。滂沱大雨,偌大的城楼上,只剩下幽冥一人。

“十日,到了!”

前篇 第十五章 触雨伤情

(一)

赤炎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亭外,手里接着雨水。水顺着手心流入了袖口,一丝凉意又顺着袖口流入了心中。赤炎望雨叹息,顿时无边悲伤油然而生。

雨下的酣畅淋漓,处在悲伤中的人儿慢慢的扬头闭眼,双手一抬,准备又是朝湖中一跃。

“脚下留人!”

白华怀揣着用荷叶包裹的鱼肉,在雨中一路小跑。待入了亭中,喘着粗气再次唤道:“赤炎,你,你先别慌跳。”

言毕,白华将荷叶放在桌上,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朝亭边上的人望去。亭外的人缓缓放下了手,白华又小心的唤了一次:“赤炎,天神?”

伴着一道闪电划过,赤炎徐徐转了过身。只见他一脸苍白憔悴,眸中噙着泪水,眼圈泛黑,眼睑略青,眼中的血丝犹如蛛网一般。雨水顺着额间的墨丝不住往下滴落,这全身上下透着的何止悲伤凄凉能形容。白华这看得心里一阵惊叹:我的心肝脾肺肾啊,这是哪家的怨妇?!!

收回了微张的嘴巴,白华指着荷叶,扯了一个笑容对着雨中站着的人说: “你且先过来休息休息,吃点儿东西,再去悲伤,这可是我冒着大雨专门去给你抓了鱼。”

闻之,赤炎又转了回去,声音略带嘶哑, “吃不下。”

正拔着荷叶的小手顿了一瞬,随即又继续拔着,“那好吧,那我吃了。”

荷叶一摊开,一股鱼香混着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白华撕了一块朝嘴里塞,满足的感叹道: “嗯,这竹海的鱼肉真是嫩啊,哎,可惜你吃不下。嗯,香,真香。”

“呜,销魂销魂....”

“哎咿呀,真嫩.....”

雨声越大,吃鱼赞叹的声音越响。站在亭外想继续触景伤情的人有些无语,这还叫他如何再次进入状态? 再闻之感叹鱼肉之香时,赤炎终忍不住了,“小白,你有没有人性?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现在很是悲伤吗?”

话刚讲完,身后的人突然一阵猛咳,这咳得似乎喘不过气一般。赤炎回头见白华扶着桌角一脸通红,好像只见进气不见出气,双目还有些朝上翻去。不由心生愕然,不住叹服:为了让我过去,这演技也真是够逼真。

见亭外的人面露疑惑依旧止步不前,白华着急的捶胸伸手朝之卖力呼救。这般手舞足蹈,赤炎看得更是茫然,又觉得这演技甚是怪异,随即上前查看。刚跨了几步,翻着白眼的人死命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桌上的花生壳和自己的喉咙,赤炎无言以对,心想着,这人到底是来劝我的,还是来刺激我的?

思至此,赤炎用手在白华背后用力推了一掌,一颗花生米就这么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好看的弧线,最后落入了湖中。卡在喉头的花生没有,白华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赤炎则挪了个身在一旁坐了下来,亭中的两人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二)

滂沱大雨成线的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铜钱般大的雨水打在湖面溅起了一个又一个小喷泉。亭中两人各自发呆看着亭外的雨景,风起夹着雨水飘进了亭中,吹得背心一股寒气上窜,白华捂着鼻子半眯着眼,一个扬天喷嚏打了出来。

“啊秋....”

揉了揉鼻子,又瞟了一眼身旁还在发呆的人,自言自语的轻叹:“哎,这雨怎么就下个没完没了啊?”

赤炎有气无力的小声回应: “这雨还要下些时日,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了。就留我独自一人在这里触景伤情吧,若没人管,我最多不过多跳几次湖罢了。”

这逐客令下得颇有些水平,让白华揣摩了好一会儿,这前一句倒是叫人走的话,这后一句怎么就有种走了不仗义的意思?

还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时,哪知道他又接着说道: “其实你这番用心我也很感谢你,你别看我平时吊儿郎当惯了,其实是在掩饰...云杉走了那么久了,本来我也不应该如此执着.....”

沙哑的声音似带了些哽咽,白华心中不免再次惋惜了一次,再看看赤炎那憔悴的侧脸,这模样绝对能配得上‘情种’二字。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白华朝赤炎稍微挪近了些,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回想起了在水界时收留她的一对年迈的夫妻,老头走了很久,他老伴儿依旧每次三餐多摆着一副碗筷。要是陪在身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若真要是不在了,的确会不适应好久。何况云杉都走几百年了,他依然未抚平心中的悲痛,难为这一片痴情的人。白华的思绪再次被沙哑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这么些年来每年一到六月雨季我就伤情,起先是因为人不在了,这六月雨一来不免有些忆起了云杉走时候的场景,一来二去时间久了,若是不伤个情我还有些心头空空的不习惯。”

身旁惋惜的脸上分明布出了几条黑线。

“方才你说的习惯是在讲不是你情伤未愈触景伤情,而是每到六月下雨就成习惯性心情低落?”

“伤了几百年,或许到了如今算是吧。”

“你是不是傻啊,怪不得泽荒见你如此也不管你,我还冒着雨给你抓鱼,你简直就是....”

白华激动得准备数落他一番,只见身旁的人垂下了头,抖着肩膀啜泣,这话也算是没法再继续了。嘤嘤的啜泣略带忧伤,白华又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不管怎么伤情的,本来就该劝着,哪儿急着要骂的道理。想着想着一丝愧疚感竟蹦了出来,不禁抬起了右手缓缓一旁伸了过去。于此之时,抖着肩的人声音不太清脆的喃喃道。

“其实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当年一个云杉就已经够我悲伤了几百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情这东西实在是灼人的心,烧人的经。你这样我也承受不起,再则,若是将来我还能动心,我是说将来,也会找个能陪我一生一世的人。这将来其实根本不太现实,你说与天齐寿的能有几个?小白,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一声炸雷自远处天边响起,炸的白华外焦里嫩,停在赤炎肩膀半空的手也缓慢的握拳收了回去。白华侧着脸闭着眼捂着胸口极力的压着火气,还以为他能说什么掏心掏肺的话,结果尽是些莫名其妙的。那最后‘我们不合适’这五个字简直是针针见血,扎得她心疼。这厮是怎么不要脸的以为自己会看上了他?攒着拳头的人挣扎了好一番时间。

忍住了想踹人的欲望,白华收起了荷叶正准备朝亭外走去,身旁的人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裙摆。拿着荷叶的人斜眼看着抓住裙摆的手,眉头一蹙,用力的一拉,赤炎的手又使了些力道一拖,两人就在亭中一拉一拖了几个来回,最终白华还是忍不住愤怒。

“泡水里你泡傻了是不是?既然你说了我们不合适,我也识趣的准备走了,没人打扰你便可以继续触景伤情,你现在拉着我又想干嘛?”

赤炎松开了裙摆上的手,眼里带着些委屈,指了指亭角边的茶壶。

“你走之前能帮我再倒一壶吗,前天晚上雨下的匆忙,我就提了一壶过来,这两天没见人来,也不好意思去竹屋拿...”

额头的青筋凸起,白华揉着太阳穴,颇为无语。“你不是天神吗?你不能自己幻化出来吗?”

赤炎松开了手,竟是一脸恍然模样。“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白华心口一阵刺痛,惊叹道:奇葩啊,一个个都是奇葩啊!

前篇 第十六章 再度相见

(一)

药庐里正小火熬着草药,盖子碰着沙罐发出了叮叮脆响,药香味沿着缝隙跑了出来。白华侧了个身子挠了挠后背继续睡着,屋内此时发出的白光忽明忽暗。

小一刻过后,泽荒提着竹篮从门外走了进来。这时,屋内白光慢慢暗了下来,泽荒抖了抖雨伞将它立在了门边,转身看到了蜷在竹椅上打盹儿的白华。只见她周身被一层微光包裹,泽荒疾步走到了跟前,“灵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熬着的药汁翻滚着往外溢了出来,顺着罐身流进了柴火中发出了嘶嘶声响,沉思的人又急忙上前用帕子包裹着将药罐放到了一边。待再次转身时,椅子上的人已经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

“泽荒,你刚才去哪儿了?”白华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啊?“面带错愕的人将药汁倒入了碗里,又将碗递给了白华。

“我方才去打包些药材,又将兔子喂了些草,保证走的几天它们不挨饿。”

白华接过了药碗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药渣, “你要出门?”

“是我们....”泽荒顿了顿,又看向湖心亭,接着道:“是我们三个,十日已到,我答应过仓岚,无论你有没有恢复记忆,我都将你送去他哪儿。”

面瘫脸!!!内心一阵拔凉,怎么全然将面瘫脸给忘了。

“你真要将我送去他那儿?”在这里随性惬意的日子快要到头了,白华望着远处雨雾朦胧的竹海,心里万般不舍得。

“其实我觉得这里很好,不然你跟徒弟说说,让我再住些日子...”

“既然答应了,便要做到。” 确实,要在无尣仓岚终日面对一个冷冰冰的幽冥,这里对她来说,是要好上十几倍。但那件衣服,刚才分明散出的是灵气,看来定是幽冥早就看出了端倪,才对她用了情人丝,且执意要带她到无尣仓岚。这收的奉茶小厮看来只是个幌子。

“泽荒,你想什么呢?”

事情透彻了,泽荒一身舒坦,“小白,你看那傻子待在那里已经三日了,你定不想他如此消沉下去吧?“

心情舒坦之后开始挖小坑,等着她自动跳下去。白华有些迟疑,遂看了看亭中的人,点头许之,“可雨不停,也没办法啊?”

见人已顺利入了坑,刨坑的人眼中邪笑一闪而过。随即换了一副正经模样,拍了拍白华肩膀,又挖了第二个坑,“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单纯的白华顺着话反问。

泽荒收回了手,朝门外走了几步指了指天,朝白华说道: “仓岚住的地方,不下雨。”

白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天,面露惊讶。

“他,住天上?”

(二)

无尣仓岚

皎洁无瑕的蔚蓝色包围着四周,几缕薄纱般的轻雾盘着大树。三人一路沿小石子路走了许久,又转了几道蜿蜒小路,到了门前。白华感叹着朝里去,先入眼帘的是一方莲池。微风轻起,苏合树携淡淡香逆于人鼻,池中数株白玉莲花亦随风轻晃头。

奇花异卉围了半个院儿,此与竹海一片翠绿截然不同。白华好奇,四处张望着走过了二人,随莲池一路朝前,正好对上了一袭玄墨长袍,一脸面无表情的俊脸。 白华不禁一震,急忙停步,既而又往泽荒身后躲去。

泽荒觉袖口一紧,低头见一双素手正紧紧攒着自己的衣服。无奈这抬头又对上了幽冥的冷眸,进退两难之时,泽荒尴尬一笑,将身后的人往前一推,白华一个踉跄又暴露在了前面。

“小白你才几日不见仓岚,就如此认生了。且过去聊聊天,熟悉熟悉,我先带着赤炎四处转转,好让他恢复一下心情。”

泽荒边说边转了身,拉着赤炎刚准备离开,却又被人拽住了身后衣角,且明显比之前加了些力道。白华戳了戳泽荒的背脊,小声的说道:“你不然带上我,我也想逛逛,我们一道。”

未及泽荒回应,身后的幽冥却先开了口: “小白,你过来。”

拽衣小手一颤,泽荒见机灵活的往后退了几步,趁着此刻能脱身的机会,拎起一旁的人疾步朝外走去。待白华反应时,早已不见了二人踪影。

“过来。”

同样是低沉的语气,这声唤明显有些...冰冷。白华闻心一紧,又始终不见泽荒、赤炎身影,这才认命的慢慢转了过身面朝着他,挪着连蚂蚁都能踩死的小步缓缓而行。

僵硬的小碎步显得她走路有些滑稽,此番看来不像是伤了心脉的,倒像是伤过腿的。白华挪着不情愿的小步走到幽冥跟前时,幽冥已坐在了石凳上。桌上还放着两杯热茶,白华看着冒着热气的茶,一阵心悸,猛然回想起了吐血的情景,一颗豆大的汗珠就这么顺着小脸滑进了脖子。

幽冥见迟迟未坐下的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茶杯发呆,便自己拿起了茶杯浅抿了一口,“坐下吧,这只是普通的花茶。”

坐还是坐了下来,只是手始终没敢去碰茶杯,白华倒是难得恭敬的只占了半个石凳。

幽冥垂眼看着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你可记起了什么?”

白华努力摆出了一副不太记得的模样,“我努力的想了,但只是些太过零碎的片段。”话音刚落,心里的小鼓便卯着劲敲打着。本还想多说几句打消他疑心,可到最后只是咬唇摸着手里的红绳。

幽冥将茶杯搁在了桌上,走向了云海,沉思须臾,“来日方长,慢慢想。”

“我能去竹海想吗?” 或许能有商量的余地。

“你以后住在西边后院。”答非所问。

(二)

云海月台边的蓝花楹随风摇曳,几片紫色花瓣在空中轻盈旋舞,荡了几个美丽的弧度,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月台边站着的人转了身,又是风起,地上的花瓣随之卷了起来。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混着漫天飞舞的紫色花瓣两人面对了面。四目相对,只见站在紫色花雨中的人双眼忽闪而逝的墨绿似蕴含着什么,待想寻觅之时,却已深陷其中。白华看得呼吸一紧,又再一次被这冷傲的俊颜给带入了神。

“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风停花又落,白华一度放空的瞳孔倏然收紧,急忙将双手捂在胸前。

“你,你又想干嘛?“

此时这个‘又’字用得真是耐人寻味,使得迈着稳步正准备离开的人驻足不停,待回味了片刻后,削薄轻抿的唇分明是咧出了一些弧度,只是刹那之间又回了原本的角度。

“你房间中准备了衣服,以后在这里,身上那件用不着。”

“我,能不能不住...” 话音未落,幽冥就直接断了她最后一丝奢念,“不能。”

心中劈过一道闪电,电流传遍四肢百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也躲不过!来之前,白华不免抱了那么一丁点儿奢望,奢望他能念在寒潭舍命相救的份儿上放自己一马。等真真正正再次见到了他,才恍然明白,奢望就是奢望,这该来的逃不过也避不了。目送了幽冥离去的身影,白华一阵心酸涌了上来,从此以后要与这冷冰冰的面瘫为伴,造孽啊!!!

前篇 第十七章 与之为伴

(一)

无尣之地无垠蔚蓝,没有黑夜与白昼之分。

若是待久了,恐不觉今日是几何。大致依照来时的时辰估算,白华来这里也差不多有两日了。

“你心情好点儿没有?”

躺椅上的白华跷着二郎腿看着蔚蓝天空,身旁的赤炎双手抱着腿蹲坐在一旁,情绪好像还有些低落,但脸色倒是比在竹海好了许多。

“没下雨,这两天好多了。”

躺着的人侧了个身朝赤炎肩膀戳了两下,有些好奇,“赤炎,既然心情好了些,那你给我说说那个仓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赤炎将下巴放到了膝盖上,想了一小会儿,转头就看见了她手上的情人丝。

“一句话,他若不放了你,你这辈子都跑不掉。”

答非所问?白华错愕迷茫,我好像没说我想跑啊?难道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带着些纳闷,白华回正了身体闭眼养神去了。

赤炎呆坐了半晌,见躺椅上的人闭着眼睛,又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她没了动静,这才撑着大腿慢慢的起身,锤了捶发麻的脚,一瘸一拐的朝院外走去。

终日白昼,四周都显得太亮了些。白华睡得不沉,听见了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朝自己而来,白华以为是赤炎又回来了,故没有想要睁眼搭理。

或许是睡的有些发凉,环着双臂的白华侧身蜷缩在了一处。突然,一张毯子逢时的搭在了白华身上,霎时暖和了许多。趁着意识还没跑远,心里默默夸了一句:这小子,够朋友!

再次醒来时,果然身上搭了一张素色薄毯。白华起身将它随意的叠了叠,放在了躺椅上,转身却看见了一抹玄墨色。

幽冥捋了捋手中的竹简,幽幽的抬起了眼皮扫了一眼白华,“醒了?”

白华立马恭敬的双手放于身前, “嗯,醒了。”倏又觉得自己为何要如此恭敬,既而又将双手置于身后。

幽冥侧了个身子,继续看着手中的竹简,“去倒茶吧。”

闻之,白华又应了声‘好’,转身之际,又觉得不对,自己干嘛要毕恭毕敬的听他指挥? 幽冥抬头见她依旧背对着原地而立,随即放下了竹简,起了身来。

“小白!”

闻唤声,站着的人身板不争气的抖了一抖, “啊?”

幽冥越过了白华,丢了两个字‘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直径走进了白华住的房间,幽冥将放在桌上的淡粉色罗裙递到了白华面前, “换上。”

简单的两个字透着毋庸置疑的霸道,容不得反抗。白华接过了衣服,眸中似泛着一丝挣扎。其实衣服两日前就看到了,迟迟不换的原因只是碍于这颜色....若是当日某人没有穿过那件粉色牡丹长袍,白华倒是不太介意,只是如今有了些阴影....

“这,这颜色好像不太适合我。” 白华委婉言语中尽显着嫌弃,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这衣服前后都是用玄冰金丝绣成的,虽不抵你身上那件,但也能起防御之用。”

闻之,白华又仔细瞧了瞧手中的衣裙,粉色之中果然镶着金色的丝线,这巧夺天工的绣工,若不仔细看还真是发现不出来,这看似平庸的衣服瞬间高了许多档次。

幽冥不再多言的转了身,待走到门口时,又补充了一句:“换好之后,带着衣服到云海月台来见我。”

(二)

盛开的蓝花楹整齐的立在小路两旁,紫色的花朵随风回转而下,铺成了一张长长的紫色地毯,地毯一直延伸到了云海月台的庭院前,一抹粉色身影随着紫色地毯的牵引下慢慢朝前走着。

白华抱着衣服没有心思欣赏这一片紫色花海的美景,几片花瓣落在了她的身上,白华驻足,只将飘到白色锦衣上的花瓣拍了拍,又将衣服朝怀中紧了紧,垂头叹气继续朝前走着。

“你说你啊,那时候好端端的在那等我不行吗?你非要变成个球,现在好啦,遇到个我打不过忽悠不了的人,我为了保命,也是只好将你拱手送人。”

深吸了口气,望了望前方小路,一片紫色的尽头泛着些白色光亮。这是快走到底了,白华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将小脸不舍的贴在衣服蹭了蹭。

“你先不急,等我想到办法,再来寻你...”

说完又迈着步子朝前走去。

(三)

月台边的石凳上坐着两人,一人悠闲的靠着石桌望着云海,一人耷拉着脑袋看着手里的衣服。

“衣服,我放在这儿了。”

白华将衣服放在了石桌上,又朝对面的人跟前推了推。幽冥转过了身子,看了看桌子上躺着的衣服,顺着石桌又看向了对面坐着的人,黑眸里映着她头上的几片紫色花瓣。

收回了眼神,幽冥将手往空中一抬,桌上的衣服便散着微光飘了起来。白华看着半空中的衣服,只见它散着由暗变亮的光又化成了白色的小球。

幽冥将小球收到了广袖中,朝着白华说道:“平日这里除了我也没别人,你且再去熟悉熟悉。”

“啊?”白华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两日我与泽荒还有些事,若是需要帮忙,就去找赤炎,他这几日暂时都待在这里。”

“啊?”白华听得云里雾里。

“茶叶和茶具都在院子旁边茶屋里,里面也有些关于煮茶的竹简,你无事可以参详一二。”

“啊?”白华已经高了不知几个声调。

“平日里,我习惯卯时起,故寅时一过,你就将茶水送到听雨阁来。”

“什么?寅时!!!”

白华一个晃身从凳子上险些摔了下去。在抓住桌角时脑补着刚才的话,难道自己真要在这里当一个...

“端茶小厮。”

幽冥帮忙将它说了出来。白华心虚了捂住了嘴,猛然回想自己并没有开口,随即又将双手不自然的放了回去。

“我...我其实不太会煮茶。”

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白华用力的扯着它浮在了水面上喘着气。

“学!”

‘啪’草断了,浮在水面上的人瞬间沉了下去。幽冥说完起身便要走,白华伸手朝着他,喊道:“这里不分白昼黑夜的,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寅时啊?”

前面断了一根,白华双手使劲的在水中挣扎,急中生智又抓住了一根。

“你院子里有个十二星辰流水竹,每隔一个时辰都会流出一颗,你自己算。”

‘啪啪’两声,救命稻草和心都同时扯碎的声音。

“仓,仓岚主子,你能不能打个商量,寅时太早了些,这还没睡下多久就要起来了。”

白华整个身子向前趴在了石桌上,眼中带着期待,双手合十,一副祈祷的模样,低声下气的朝前人打着商量。

“你失忆之前有些话未同我讲完,若是你忆起了,那就卯时再送。”

幽冥话一出,白华又是一个晃身,没等身子坐直,便又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你同我说要报恩,那两日之后你便寅时起床。若是你现在觉得记起了什么,也可以同我说,小...白。”

‘小白’二字幽冥故意拖长了些,他分明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声落地的响声。

苍天啊,大地啊,我是做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一个面瘫无赖啊!!!到底是为了个什么啊!!!

白华坐在地上看着玄墨色的身影渐行渐远,仰头看了看一望无际的蓝,欲哭无泪的揉乱了自己一头秀发。

前篇 第十八章 消失的邪兽

(一)

“这里是茶屋,前面在拐个弯儿就是取水的地方。”挥扇人儿在前面边说边指,身后的人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

“小白,来来来...” 赤炎合了扇子,拉着白华一路朝茶柜走去,兴冲冲的指了指茶柜上摆着的茶具。

“你看,这是黑釉茶盏,那叫琉璃六方杯,那边是白玉四脚杯,边上那个是泽荒送的竹丝杯....”

“哦...”白华手里捏着的茶铲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眼下她提不起兴致观赏。

“奇怪,碧海送的杯子,放在哪儿了呢?”

说罢,赤炎又朝茶柜顶端一排仔细寻去。茶屋虽不大,但茶具却是用了两面墙的木柜摆放。白华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茶具,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淡淡的忧愁。

这时,只闻一声惊叹,“哎,可惜了。“见赤炎蹲在了角落中不知在看着什么。白华将茶铲放在了一旁,走了几步蹲在了赤炎身边。

“啧啧啧....太不近人情了。你看,碧海送的这一双凝脂白玉琉璃杯竟然被塞在了这角落旮沓里。我说怎么都没见他用过,枉人家一片痴情去寻了许久。”

白华顺着方向看去,一副纯白通透的茶杯被搁置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白华感叹:这么偏僻的角落,他是怎么眼尖得看到了?

“碧海是谁?”白华突然有些好奇谁会对那个面瘫痴情。

赤炎看了她一眼,又朝她蹲近了些,意味深长的说:“你猜?”

难得看到他起了开玩笑的兴致,白华不免惊叹,之前一脸弃妇模样的人,辗转不过三日,已经又恢复得生龙活虎,果然是触雨才伤的情。

“碧海,碧海....”白华起身,边走边念。倏地止住了脚步,转身盯着依旧蹲在地上的人问:“你不要告诉我说,那个痴情的女子是天神碧海?”

蹲着的人瘪嘴点了点头。白华如被雷劈,这是个什么情况?她是怎么看上那个冷脸面瘫的?

“对了小白,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刚蹲在地上的人转眼站到了白华身后。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惊得白华转头一退,随即拍着胸口忙收了收惊。心里又是一叹:以前胆子其实挺大的,怎么最近老是一惊一乍的,都成了习惯。

“你又是怎么搞得失忆了?”赤炎随手拿了个茶罐子,处在鼻尖边闻边问。

“他救了我,让我当个小厮报恩呗!” 这失忆的真情,她没法回答。

失忆,她也不想装失忆,但不装能行吗?若是让那人知道了,自己还能好过吗?这要报恩也不是自己说的,这奉茶小厮更不是自己说的。但不做也不行,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转到了起点。寻思至此,白华万千烦恼丝搅在了一团。

“他让你当小厮?”赤炎不信。

“嗯啊。”白华坚定。

“不是你硬要当?”赤炎还是不信。

“我疯了吗我?”白华不禁反问。

“真不是你?”赤炎还是不信。

“......” 白华一个白眼回答了他。

“哎,试问多少次碧海想留在这里,都被无情的拒绝了。而你呢?他同意了你却看上去不情愿,这看你模样其实也算过得去,莫非....”赤炎顿了顿,打量起了白华,又认为那个莫非不合理,继而瘪嘴摇了摇头,“你定是知道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才这般捆你在此。小白,你跟我说实话!”

言讫,这摇头的人眸中分明闪过一丝八卦之光,期待的看着白华。

白华无言以对,若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也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这到底还是怪自己好死不死,干嘛非去那寒潭找死!这思绪到了寒潭,白华又将线头梳理了一番:寒潭,黑蛟,仓岚,失忆,云海,再到奉茶小厮,这一切的起因好像是为了躲避某人的纠缠,这某人...

赤炎满心期待着下文,怎不知看见了她眸里蹦出了火苗。迷茫加纳闷的左右躲了几次,这火苗却奇怪得不偏不倚一直朝着自己喷。

“小....白?”

站着的人始终不语。赤炎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白.....”

“我杀了你!!!” 四个字吼得震耳欲聋,赤炎吓得脚下一个踉跄。

忽觉失口,白华倏然转身,待这怒意缓缓平息,继而不断默念:淡定,淡定,不可暴露,不可暴露。

待赤炎站定之后,一脸茫然之色,“你,你要杀谁?”

白华摆着手,朝赤炎艰难的挤了一丝微笑, “哈哈哈,刚才脑中闪过了几个片段,脱口出诳语,激动了,激动了。”

看着脸上挂着有些扭曲的笑容,赤炎小心的问道:“你可是又想起了什么?”

白华摆手,“没有,没有。”

“真没有想起?” 不明真相的人又确认了一次。

这违心之说,使得心口压抑的怒气直冲到了面上,但此刻她又必须努力的克制。撑着不太自然扬起的嘴角,白华从牙缝了艰难的又挤了两字, “没,有。”

全然不知原委的赤炎看着憋红小脸,似努力扬起的笑容,此刻心中却生了同情。她定是在这无白昼无黑夜的地方住得不习惯,失了记忆不说,还要报恩当个奉茶小厮。亦不愿负恩,又不想旁人担忧,所以什么都不说,看把脸都憋红了不是。

挥着扇子想到此处,赤炎不免惋惜的叹气,“哎,小白,我还是告诉你一些关于仓岚的事吧。等我和泽荒走了,剩下的日子你也好混些。”

白华竖耳一闻,脸上由怒转喜只用了一瞬,这突来的情报对她很是重要。只是脸上表情转的太快,让看的人不免有些生骇。

“你表情也转得快了些吧!” 挥扇人徐徐抬手指着脸。

“无妨无妨,你且说说仓岚,让我以后再这里好混些。”白华提起了精神。

“多得我也不好讲,就拿你这件事情来说。那日在月台边我无意听到了他问你是否忆起什么?后来想想,他素来独自惯了,如今却留你当奉茶小厮,肯定是跟你失忆有关。我也是不知你几时能恢复记忆,但给你一个忠告:若是你记起来了,就说了吧,也许就自由了。若是记不起来了,那就努力的怎么也要记起来。总的来说,你最后还是得记起来。”

赤炎的话有如醍醐灌顶,白华许之点着头,徐徐朝外走去,寻了屋外的石凳坐下,似瞬明数事,继而慢慢的分析。

失忆之事,若他相信了,只用顺着之前编出一大堆谎话迫使自己为了报恩留在他身边做一个奉茶小厮。若是他不信,亦可以五花大绑将自己捆来这里。且无论当初自己是不情愿还是被逼无奈,到最后也都会顺着他设好的陷阱义无反顾的跳下去。所以失忆是真是假,他都不在乎,到最后自己终究还是会到这里。

想到这里,白华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的同时,心中惶惶不安起来,若真是这般,那假装失忆这法子也挺不了多久。

(二)

竹外流水,潺潺不绝,滴沥之声,恍若雨中。

阁楼绕莲池而建,水顺着流水竹里凿出的细孔滴落池中,细听如下雨一般。

听雨阁楼中坐着的两人皆是面露沉色,无心赏景。

“如何?”泽荒捏着茶杯,看着幽冥。

“依然!“ 幽冥简单回了两个字,泽荒却听得出他语气的凝重。

两人说的正是黑蛟一事。自那日白华昏迷之后,幽冥于竹海居了三日才复归寒潭。待他入水寻觅黑蛟之时才赫然发觉,潭底深处竟是别有洞天,错综复杂的洞穴不下百余,出之灵力深入百洞查探,亦终无所获。此后,黑蛟如隐身一般消失得无痕无迹,就连尽收苍茫大地的仓岚之巅也未再寻得。

“若是如此,那我便此刻动身前去四界通报。”搁下手中的茶杯,泽荒起身便朝外走去,只是刚起了几步,就见赤炎领着白华从远处走来。

看着挪着小步一副揪得出水的小脸,泽荒转身看向幽冥,“小白的事情....” 停顿不是有意为之,而是他不知该怎么问。

“来日方长,不急。” 不否认也未多说,倒是也落实了泽荒之前的想法。对着幽冥,泽荒颔首示意,随后稳步出门迎上了白华。

两日之后再度相见,白华激动得一路小跑着到了他跟前,泽荒含笑,“小白这两日可好?”

白华看着泽荒点头回道,“有些无聊。”

似突然想到什么,白华又一把抓住泽荒挡住自己跟前,:“泽荒啊,你这两日去哪儿了?我甚是想你啊。”

“你想我?”泽荒受宠若惊。

“嗯嗯嗯,想的很,想去采竹心,想去给你烤鱼。”白华用力的点着脑袋。

这小白到底演得又是哪一出啊?泽荒被这突如起来的表白给楞了须臾,更不解的是这面前的人像做贼一般时不时的朝自己身后打望着,似要用自己来做一道屏风一般躲着谁。

泽荒恍然,无奈伸手扶了扶额,又朝着躬身蜷缩的人狠狠一个暴栗。

“啊,你干嘛打我?”白华吃痛的捂着头。

“你躲什么躲?” 泽荒反问。

“我,哪儿有躲,我躲谁啦我。”白华心虚的直了直身子,又朝泽荒面前挪了小步,确认自己能完全挡住了才停下不动。

“真没躲谁?”泽荒往一旁挪了一步。白华也跟着挪,“没有啊。”

“那这样便好。赤炎,走!” 言毕绕过了白华,朝赤炎走去。

屏风走了,白华呆立在了莲池边。与此之间,忽觉有一双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投来,白华立马转身抓住了泽荒的衣角。

“你去哪儿啊?”

再被拉住,泽荒倒也不惊奇,也没有转过脸,眉目噙着笑意,说:“我和他去洗澡,你要去?”

前篇 第十九章 小厮不称职(一)

(一)

微风扬起,只见池莲摇之,水中鱼跃。

四顿静矣,只闻竹里流水,有声如雨。

白华看了看水里的莲花,暗自感叹。又看了看池边的流水竹,惊奇感叹。一路走到了庭院门前,看了看花雕的木门,又颔首感叹。眼看感叹着就到了门口,白华脸露喜色,对这急中生得智尤为感叹。

“这门好,好。”白华佯装摸着门栏似在仔细打量,脚却一个劲儿往外抬。

“小白!” 幽冥轻唤。

一只脚已跨出了门槛,一只却还在门内,白华双脚大开的横着门槛中间僵住,面露不安。

“啊?”徐徐收了回右脚,白华转身之际又迅速收敛了惶恐的表情。

嘴角朝上咧了个适宜的弧度,露出了八颗白牙。“您叫我?”带着僵硬的微笑,白华站直了腰板儿,又将双手恭敬的置于前。

幽冥端着茶杯,似慵懒的靠着柱子,“这两日可是忆起了什么?”

白华依旧挂着难看的弧度,摆手道:“还没,还没。”

“嗯,那明日就寅时起吧。” 言毕,幽冥转身进了阁楼。

收回了笑容,白华抬首仰天,一阵无声的咆哮!

(二)

天依旧蔚蓝一片~

偶有几只喜鹊飞上枝头,叽叽喳喳的唱着曲儿。只闻‘啪嗒’一声,第五颗星辰珠已从流水竹中滑了出来。

白华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伸完懒腰一身舒坦之后,这才望向院中的流水竹。

“啊,完了!” 鸟儿被尖叫声吓得无了踪影,院子里只剩流水之声。

身着粉衣披头散发的人慌忙从院子里跑出,许是太过着急,又折回身捡了跑掉的云履,继而朝外继续一路尖叫着狂奔。

玩命儿的跑过了几个小林,又转过了几个小道,再跑过了蓝花楹林。这弯弯绕绕来到了一个堆满花盆的院子,白华止住了步子,努力的回想着去茶屋的路。

“你倒是起得早啊!” 声音带着些讥讽。闻之,白华吸了口凉气,顺着声源望去。

幽冥今日换了一袭白色长袍,背对着她而坐,手中似在捣弄着什么。白华小心的踱步走到了跟前,只见他握着一把小铲正在为花松土。

“这是什么花啊?”白华问。

坐着的人不语,继续手上的动作。白华吃了个闭门羹,心虽有暗气,也只好识趣得将视线转移到了花上。

这盆里的花长得奇特,分四瓣着四色,仔细看来颜色可爱得有趣。白华蹲在一旁,好奇的继续打量。可看着看着,瞳孔渐渐失了光泽,这手也不停使唤得朝它伸了去。

小手离花只差分毫之间,白华忽觉手腕吃痛,瞳孔立刻恢复了光泽。待定神一看,手腕已被另一只手给死死的钳住了。

幽冥沉着脸,松开了手,“这花名曰‘依米’,花带剧毒,勾人心魄,若碰到了....”他刻意没有讲完,好让听得人自己去猜。

白华不觉咽了咽口水,忙将双手置于背后。虽然没听完后段,但是她也猜到了碰着的后果。

“还好没有碰到!” 白华长吁了一口气,庆幸的同时,又是由心的佩服。她不得不佩服一旁继续为它松土的人,明明知道这花有剧毒,还要养,养来作甚?除了佩服,白华又多送了两个字: ‘变态’。

院中小风吹得人舒服,白华就这么一直蹲着享受着小风的抚摸,不一会儿,竟是蹲出了睡意。将土松完的人转眼见顶着鸡窝头的她正闭眼点头晃脑,自是无语,欲起身离去又无奈衣角被踩住了。

(三)

远处漫天飞舞的紫色花瓣中,白华依稀看见了一位青衣男子缓缓而来。

男子一脸春风煦日般的笑容,伸出了手,“小白,走,我们回竹海采竹心。”

“好,好好!” 白华高兴颔首,将手递了过去。

‘嘭’,平地一声响,白华抱着腿侧身倒在了地上,曲蜷的身子还顺着惯性在地上晃了两下。美梦惊醒,眼前除了一张冷脸,哪儿还有青衣男子的身影。

“你倒是能耐!” 幽冥收了收被她踩住的衣角,面朝她端坐。

白华‘噌’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跪着坐直了身子。这模样,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孩子,正准备等着大人的训斥。

“我等你茶奉等过了卯时,又等到辰时,现在巳时已过。小白,你的茶呢?”

两手空空,白华一时哑口无言,遂又将身子绷直了些,继续垂头不语。

“不解释?”幽冥追问。

“我....” 白华倏尔抬头,话却卡在了喉咙。这睡晚了本就理亏,一心想着迟了,这茶也没泡就跑了出来,如今就算解释了也没多大意义。

幽冥起身越过了白华,依旧两个字:‘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小院儿,又走进了茶屋。

白华瞄了一眼屋外包围的绿林,忍不住心中默念:这茶屋修得实在是偏僻,一路又是七拐八拐的,亦独自如何记得?

“过来。” 幽冥已坐在靠窗的茶几边,低沉唤道。

白华急忙走上前去,等到了跟前,又觉得这距离太近了不妥,遂往退了两三步。

“你怕我?” 幽冥问。

“没有!” 白华想都没有就脱了口。

“那你为何站那么远?”幽冥犀利的直逼着白华的防线。

闻之,白华咬着下唇又往前挪近了些距离。

其实她确实怕他,打内心怕。想到了他若是知道了自己假装失忆,她怕。想到要和他独处在这里,她怕。想到他每次问自己是否记起什么时,她怕。甚至听到他喊着‘小白’二字,身子都会没出息的抖上一抖。

“这是介绍茶具的,今日你便在这里参详透彻了。”此时,幽冥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卷竹简递给了她。

白华接过了臂膀粗的竹简,愕然的张大了嘴。今天读完?自己多半是幻听了,“你是说今日就要讲它读完?“

幽冥不语。白华又问:”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啊?”

斜瞟了一眼竹简,幽冥许之点头,“的确有些不合适。”

说完又朝书柜走去,“那就把这卷讲如何烹茶的也一并读了吧!”

言毕,又将一卷大腿粗的竹简放到了白华的手上。

“啊?”所谓张嘴能塞梨,白华现在能塞俩。看着两卷躺在手臂中的竹简,小脑袋瓜子也开始急速的运转:不行,这样一开始就玩得这么大,那以后怎么混,必须要想个办法。

白华腹中草稿打的嗤嗤作响,忽然眸光一闪,换了个委屈可怜的模样,疾步朝着正欲离开的人身前一挡。

“仓岚主子,您看看,这么若大两捆竹简,我要何时才读的完啊?别说两卷,就这一卷不睡不喝,读完起码都要到明儿早上去了。” 白华瘪着嘴,讨好的眨巴着水灵的眼睛。

“那正好!读到卯时,记得送茶!” 言讫,拂袖而去。

我怎么忘记了这软话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呢?

白华呆愣的目送着人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对着天空又是一阵无声咆哮。

前篇 第二十章 小厮不称职(二)

(一)

树叶打着旋从窗外飘落在了茶几上。

披头散发的人枕着竹简,眼窝泛黑,面显憔悴的半眯着眼,“拂末,以拂碾中细茶末也。撩云,量取茶也...”

这头一次为了读书学茶熬了个通宵,白华佩服自己的毅力。一宿没合眼,还能这么努力的坚持,白华佩服某人的威慑力。一开始这内心是拒绝的,既而抱着竹简认真反复的想了许久,顺道连后果也一同考虑了。

打死不读?不能每次总占了下风让别人吃得死死的。但想到这里,脑海中几个零星闪过的片段最后定格在了一条麻绳上,白华摸着脚踝觉得不读不妥。

既然不能不读,那就意思意思的读几行?思到此处依稀听见有人冷冷的唤了声‘小白’,清幽凉风应景的挤了进来,吹了白华一身鸡皮疙瘩。战战兢兢的四下张望,扫了一圈无人,眼睛也扫到了书柜停了下来。揉着发疼的额头,白华觉得意思的读几行也不妥。

一不妥,二也不妥,待想到的第十个也还是不妥,白华终究认了命。再到沉下心看竹简的时候已是戌时,所谓时间如水流亦不回,三个时辰晃眼而过。

“盖为日、托为地、碗为人。盖为日、托...托...” 念了一宿,终于眼皮和嘴巴打起了架,几番挣扎之后,最终眼皮获胜的合上了。

天空还是这么蔚蓝,喜鹊依旧飞上屋檐欢快的唱着。 这时,池塘里的星辰珠刚吐了第三颗。伴着鸟儿的叫声,爬在茶几上刚睡着的人,一个激灵回了神,小脸上还印着竹简的痕迹。

鸟儿唱的更欢,一夜勤奋苦读的白华却是脸泛痛苦,一路扶着桌椅板凳从屋里挪了出来, “麻,哎哟哟,麻死了麻死了。” 小手胡乱的将挡在眼前的蓬乱青丝往后一抹,懒得挽发。

待缓慢走到池塘边,见丑时刚过,白华又拖着发麻的脚朝着柴堆加快了步子。

(二)

着玄墨袍之人负手望着庭门,这卯时已过许久,终不见送茶的人。微风抚过携着淡淡莲香,晨露之珠拗不过惯性堕于池中。池边站着的人紧抿着唇,黑眸越发深冷。

此时远处一股浓浓黑烟升出,无边蔚蓝似被人泼了一道墨一般。仔细看来,这滚滚烟雾像似从茶屋方向而起,临池之人眉头一紧,奋袂一挥。一阵风过,再不见墨色身影,庭中惟莲叶随之晃摆。

“起火了,起火了,咳咳....”柴房里跑出来一满脸是水的人。好死不死,今日想着御个火烧柴,哪知以往不大的火苗,今日窜上了天。

这火苗也是玩了命的朝周围散,起先白华也想过赶忙补救,故站在木凳上用装满水的茶壶朝房顶浇了几次,火是没灭,全给自己浇了一脸。

见这法子没用,又一路小跑的在茶屋旁找了个木桶,取了半桶水后又急匆匆的折了回来。再到柴房门口时,火舌正舔舐门框,熊熊大火逼得她只能提着桶止步门外。“有没有人啊,起火了...”眸中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白华又吼了几嗓子。

见火势凶猛已是回天乏术,白华绝望无助的摇着头,“要死了,要死了,今天死定了。”这定是老天对她的惩罚,让她在这里一日都不得安宁的过活。

原本小幸今日没有睡了过去,谁知生个火却引着了柴房。看来今日劫数难逃,也许今日过后,就会被剁成渣当养花肥料了吧。

柴房已快烧成了架子,白华放下了木桶蹲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自语道,“玩完了。”

与此之时,幽冥已在白华身后,声音满带凉意,“看来你玩得很开心。”

闻之熟悉的声音,正坐在地上抱着木桶的人,倏地站了起身抓着幽冥的手臂,“你快,快帮个忙。”

幽冥掠了一眼烧得正旺的柴房,又见被熏得一脸漆黑的人正抓着自己,甚不悦的往后一退,挣开了抓着衣袖的手。随手化了个灭水诀,滚滚浓烟消失不见,猛烈熊火亦不见了,顷刻间烧得只剩个架子的柴房复成原本模样。

烟没了,火也不见了,白华转头看着完好的柴房,久未回神。

“不想奉茶,就烧柴房?” 幽冥收回了手,看向跟前的人。

白华连忙摇手道:“不是这样,是....”使了御火术失手了?此说不可。

“是什么?”幽冥追问。

白华心虚,“是,我不小心。”

“怎么个不小心法?”幽冥一路穷追不舍。

“额,我玩儿火了。”玩火自焚,白华确实觉得自己这把玩儿大了。

“看来你是很不满意端茶倒水?”幽冥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我...以后会努力学习的。” 此番争斗,胜利还是属于对方。

(三)

翌日,白华便起了个早。寅时刚到,已在柴房烧水准备煮茶。

白华选了个乌牛早茶,徐徐念道,“绿茶,玉杯得锁茶香。” 遂又在偌大的茶柜中费神找了许久才寻得水玉杯,白华捏着鼻梁靠在茶柜边叹服,“看来他甚爱收集茶杯。”

卯时将至,端着茶盘的人已进了庭院大门。见阁楼房门紧闭,白华停了脚步,又看着盘里的水玉琉璃杯,“还没起来,看来今天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了。” 这嘴角一咧,走起步子来也有些得意忘形。

“难得你今天没有睡过。”话音刚落,白华惊得一个后脚搭着前脚,下盘不稳的斜崴了出去,只见盘中的水玉琉璃杯化了个优美的弧度,啪嗒一声,落地碎了个稀巴烂。白华半伸着手僵在原地,这琉璃杯上次赤炎说他在哪儿寻得的?

“东荒沙域好不容易寻了这么一个水玉杯。”身后的人帮着她回忆起了。白华额间微微起了汗珠,转过了身。只见幽冥蹲在角落,正在仔细的擦拭着一盆兰叶。

白华立马蹲在地上拾着残片,“是我没拿稳,对不起,对...” 咦,这话说得不对啊,杯子摔坏了,也不能全怪我一个人啊。

“你在后面突然出声,我这手也就吓得没端稳...”白华小声解释道。这人见到自己端茶进来了也不出声,就算要说也不能在别人背后猛地出声吓人啊。

幽冥拧了拧手中的湿布,“碎了就碎了吧。”

这冷脸面瘫难得大度一次,白华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小白...” 话出了一半,加上这么一顿,顿得白华心都到了嗓子眼儿了,“不过什么?”白华小声的问。

幽冥侧过了头,脸上依旧冰冷,“你今日可忆起了什么?”

“没有!” 白华亦是答得干脆。

幽冥转回了头,继续擦着兰叶,“那你再去泡一杯吧。”

“好。”抱着茶盘白华刚走到门口,幽冥又叫住了她,“小白...”

“啊?”白华应着转身。

“茶还是不送了。”

“好。”内心窃喜。

“我记得茶屋里还有一卷讲如何分辨茶杯竹简。”

“啊?”白华惊愕。

“你今日也好好参详吧。”幽冥说得云淡风轻。

“.....”

(四)

所谓运不逢时,走路易摔,这白华也是摔出了一个水平。

第三日,都怪庭院外的门槛修得太高,白华将琉璃六方杯摔坏了。幽冥问她忆起没有,白华摇头,随后她得了一卷介绍茶壶的竹简参详。

第四日,又是莲池的木走道太滑,白华将白玉四脚杯也摔坏了。幽冥又问她忆起没有,白华依旧摇头,这次她领了一卷介绍茶具的竹简参详。

偌大的茶柜摆放的杯子越发的少了,茶屋外的碎片堆却越垒越高了,白华参详的竹简也摆满了茶几。阅书的时间不够用,白华也懒得在茶屋与住的地儿来回奔走,遂干脆将住处搬到了茶屋,其实也就是她最爱的那把躺椅搬了过来。

“小白!” 白华从躺椅上腾了起来,恭敬站好应了声‘在!’ 凉风萧瑟飘过,屋内哪儿有人在。

白华叹了口气,软在了躺椅上,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这是被搞得幻听了?”

前篇 第二十一章 神秘红光

(一)

时间一晃已过十日。

白华按照惯例每日端茶阅书,已然习惯了。十日里唯一长进的事情,也只有不赖床这一件。

听雨阁内,白华收着茶盘恭敬的站在一旁。

“你水烧开了?” 幽冥僵着脸将茶杯放在了桌上,杯中飘着几片死气沉沉的茶叶。这竹简看了十日,泡茶的水平还是...没有长进。

收紧了手中的茶盘,白华低头看着桌上那杯变黄的茶汤,“我丑时就烧开了,一泡好了就端了过来。”

幽冥纳闷,“从茶屋到这儿,要走一个时辰?”

白华咬着有些泛白的嘴唇,小声的回答道:“我,又迷路了。”

幽冥不解,“你且住了十余日,还会迷路?”

言讫,白华脑袋垂得更深了些。

其实路倒是没有走错,只是中途被一朵花吓了。然那花不是别的花,正是上次差点让自己嗝屁的依米。这突如其来的花盆,逆光立在小路中央,白华看得不自觉的手抖了一抖。这茶碗也就这么碎了,故不得不又折回茶屋重新泡了一杯。

“怎么?不好意思说?”见她不语,幽冥倒是饶有兴致。

白华确实不好意思,总不能告诉他:来得时候,被一朵花给吓傻了。

眸中流光一闪,见她站似一尊石像,幽冥随即端着茶杯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白华闻声抬头,见两人距离逐渐拉近,脚也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幽冥见状又朝前移了几步,白华就跟着又退了几步,这几退几进两人俨然已到了门边。

“你怕我?”幽冥止步。

“真没有!” 白华面上回得干脆,实则已将茶盘环在了胸前。

“那为何一再后退?” 说话空挡,又是一个稳步朝前。

白华瞪大双眼见再无退路,干脆踮脚贴在了门框上,“我,我不喜欢离太近了说话。”

这距离压根不能用太近形容,就差一点儿两人就要贴在一块儿了。白华欲往一旁挪,此时白玉茶杯却横在了眼前。

“茶温为瀹茗三本之首,回去再把煮茶的竹简参详透彻些。”

木然的接过了茶杯,白华点头连忙应好,转身便要朝外跑。偏偏这阁楼的门槛也修得过高,白华一个踉跄就这么连人带茶杯的扑了出去。

只闻哐当一声,白玉茶杯也就这么壮烈的牺牲了。

这是第三十二个茶杯了吧?这定是天要亡我啊!白华抽搐着眼角,爬在地上看着还在打着圈儿的半个茶盖,一度老泪纵横。

与此之时,一只修长大手出现在了眼前。此举一出,原本拔凉的心突然涌出了一股暖流。待这素白小手才将将伸出去一半,只闻这修长大手的主人冷冷的说道:“把茶盘给我,这个是用上好乌木做的,坏不得。”

白华尴尬了,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有个洞可以让自己钻进去。但下一刻,她还是选择坚强的爬了起来,又将垫在怀中茶盘递给了幽冥。

“小白,十日了,可是忆起了什么?” 幽冥接过了茶盘仔细的左右打量着。小半会儿也不见人回答,遂朝前一看,庭院中除了一地白玉碎片,哪儿还有她身影。

池里莲花随风一阵香,幽冥嘴角勾起一丝不明真理的弧度,倏地又转瞬即逝。

“看来她比较喜欢多读些竹简。”言毕,转身回了阁楼。

(二)

递出茶盘后,白华自觉丢人的转身一路狂奔,出了庭院又不停歇的穿过了翠林,几番弯弯绕绕,竟拐到一处四下开阔的石洞门前。见身后没人跟来,白华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丢死个人了。”

白华揉着发疼的膝盖在洞口的石阶上坐了小半会后,才想起来环顾四周,比起前面那些鸟语花香植被茂盛的地方,这里倒是干净的...只有个石洞。

“白华~”此时,一空灵缥缈的声音伴着红光从洞内传出。白华倏地腾了起来,朝洞内望去,“谁?谁在叫我?”

“白华~” 声音突然变得浑厚有力,红光亦是更为强烈。白华双眼被强光刺的生疼,随即抬手挡在眼前,“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红光倏地朝白华而来,化作一条红绳将她紧紧缠绕。只是一霎,白华又被拉进了洞内。

“你到底是谁?”白华全身似散着红光悬在空中,身体全然不得动弹,眼下唯有一双脚依旧死命挣扎。

空中散出了另一道红光,这光又在瞬间变成了一道血色光柱,直直打在了白华身上。只觉喉头一热,白华一口鲜血喷出,跟着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昏迷的人依旧浮在半空,而绕在她身上的红光却徐徐散了开来,随之消失的了无踪迹。

(三)

这时,几缕红色薄雾从桌上的一个锦盒中缓缓飘出。只见红雾渐渐聚拢,凝成了一个飘忽的人形。那飘忽不定的人形亦是浮于半空,看着昏迷不醒的人。一旁的锦盒忽然散着微弱的金光,随即轻微的震动着。

朦胧的人形移到了白华面前,伸出几乎透明的右手抚在了她眼角的朱砂痣上。洞内的烛火随风摇曳,光随之晃动。模糊的脸上似噙着一抹妖邪之笑,“白华,我终于等到你了。” 这话一出,锦盒开始剧烈的震动,亦发出了咚咚响声,散出的金光越来越亮。

站在白华身边的人形回首看了看一旁的锦盒,不急不慢的将手又扶在了她苍白的小脸上,“白华,你要等我。”

言毕,朦胧人形收回了手转身又慢慢的化成了一缕红雾钻回了锦盒内。须臾,锦盒停止了震动,随后盒盖竟自动打开来,盒内的金珠散着强光急速飞了出来。

金珠散着强烈的光芒盘旋于白华身边,只见白华体内的灵气从胸口不断涌出,而浮于空中的金珠将这涌出的白色灵气尽数吸食着。

原本苍白的小脸,此时已虚弱得全无血色。体内不断流失的灵气,使得她痛苦的哼了一声。然,系在她左手上的情人丝也散出了微弱的红光...

前篇 第二十二章 白发小孩儿

(一)

床上躺着的人微微睁开了眼,待脑袋清醒些许后,又扫一圈周围。

房内熟悉的陈列摆件让她清楚,自己已经回了住处。可原本还在那洞内,怎么就晕了?

想到此时,忽觉胸口一阵疼痛,“咳咳咳...” 口中充斥着锈味,白华起身捂住了嘴,这味道让人一阵作呕,险些吐了出来。

“醒了?” 幽冥将茶水递给了她。白华接过一口饮尽,一股暖流入喉通达四肢百骸,茶水的清香瞬间盖住了翻涌的血腥味。

白华看着幽冥,面泛疑惑,“我怎么回来的?”

幽冥未答,只是从白玉瓶中倒了一药丸递了过去,“吞下去。”

猩红的药丸躺在手心中,白华想都没想,一仰将药丸咽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又下毒?”幽冥似有些奇。白华靠着床头,微微摇头。

幽冥拂袖朝床边一坐,“你为何要去那里?” 昨日,他在庭院中见金光咤闪,同时间手上的红绳也散出红光。待他寻及无尣殿之时,她已是悬于空中昏迷,若不是及时赶到,这人怕是早就费了。

白华揉着眉心,努力将记忆转回到了那时,“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结果被拉了进去,然后就晕了…嘶…”

脑门上的青筋扯着发疼,许是记忆被红光给击得零碎!至少白华没忆起最为重要的部分。

“有人叫你?”幽冥惊异,这无尣仓岚之界怎会有其他人?

白华见他不太相信,又使劲的点了点头,“是,他知道我名字,还叫我...叫我小白。”白华终究还是隐瞒了名字。

“叫你小白?”幽冥又问。

“嗯,对,是的。”白华答得心虚,幽冥看在了眼里。

白华撇过头。同时,又闻一声冷如冰霜的质问,“我再问你一次,你记忆可是恢复了?”

幽冥起身朝她逆光而立,屋内顿时遍散了寒气。等了一刻,见她咬着嘴唇始终不作答,幽冥终究掩不住心火,冷哼了一声,在床头留下了白玉瓶,随后愤袖转身朝外走去,“我再给你些时间,但,我希望不要太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偌大的无尣殿被两侧摆满的烛火照得一片通明,幽冥摸着桌上的锦盒若有所思。半晌,他将锦盒打开,见金珠安然躺在里面,继而又从袖中取出了白珠。想起昨日在这发生的一切,幽冥不禁五指一收,黑眸再次扫了一圈。到底是谁在唤她?还是...她想来找白珠,却被金珠困住了,所以编了谎话?

疑虑至此,幽冥将白珠同金珠一道放入了锦盒,随即在洞口化了个结界。

(二)

白华轻松休息了两日,第三日寅时一过,便端着茶水朝听雨阁走去。

这刚走到门口,就见幽冥从屋内走了出来。白华连忙垂首后退了几步,想起他那日走时说的话,心中亦然惶惶。

“身体好了?”幽冥问。

“嗯,多谢你给的药。”白华恭敬的答。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在楼阁走廊站了一会儿。这时,空中划过了几丝光亮,幽冥看得眉头一蹙。恐是有人要来访了,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幽冥朝一旁侧身腾了个空,“放在桌上就行了。”

白华点了点头,迈着步子朝屋内走去,这抬脚刚想跨过门槛,这门槛却奇怪的...没了。

见她错愕得左右巡视,幽冥平淡的说道:“你不是抱怨门槛高了吗?”

白华诧异转身,“啊?”

“昨日我将这里的门槛都拆了。”幽冥说的云淡风轻。

全部拆了?这里好说也有百八十个门槛,这全部都拆了……看来他实属闲得无事可做了!白华不住叹服。

幽冥望着庭院角落里堆得高高的横木,幽幽道:“若是早拆,我兴许能多剩下几个茶杯。” 白华听得一时结舌,嘴角不住的抽了两下,这话分明是指向自己?

“小白,随后再泡几杯茶送到云海去。” 白华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心头一喜,“是有人来?是泽荒吗?” 说什么带着赤炎去洗澡,这一去就是十余天,哪儿有人洗澡能洗那么久的?!

“你去了便知。”幽冥转身即将关门,似想到了什么,“我这几日闭关,不喜人叨扰。来的人,你代为照顾吧!”

白华脸上难掩激动,“那卯时茶水?” 伴着关门声,白华听到了‘不必了’。

终究是忍不住内心的欢喜,白华仰天一阵无声大笑。哈哈哈...终于可以得几日清闲了。

(三)

老天开眼啊~这白华心情简直是愉悦的没话说,一路蹦跶着拿着茶盘哼着欢快的小曲儿。

“喂,傻笑那个,你过来。” 听闻一奶声奶气的唤声,白华木然的停了下来。

凉亭外站着一个小孩儿,只见她一头银白及腰长发,年约不过五六岁。与此同时,白华更看到离小孩近在咫尺的依米花。

那胖胖的小白手离花瓣仅有几寸距离,白华瞳孔猛地收紧,急忙扔了手中的盘子,一个箭步朝凉亭冲了过去。

我的心肝脾啊,你这是哪儿来的小娃娃,不要命啦?!

白发小孩儿站在原地错愕的看着朝自己跑来的人,随即觉身子腾空,被她一把抱在怀里。惊愕之时,左手又被她拉起来一阵打量,还听见她自言自语的感叹,“哎呀呀,还好,还好没碰到。”

小孩儿僵着脸对抱她的人冷冷问道:“你在干嘛?”

白华低眼看着怀里的小孩,一双清澈水灵又乌黑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眨巴。

哎呀呀,生的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白华不禁面露喜爱之情,咧嘴微笑着又一阵拍背安慰,“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哦。”

九月脸上布满了黑线,面对这个拍着自己背如同哄小孩儿的变态,她已是忍无可忍,遂抓住她的手一口狠咬。

“哎哟,你干嘛咬我?” 白华吃痛捂着左手,九月趁着机会从她怀中跳了下来。

“谁让你抱我了?变态!”九月虽话中带气,但音色依旧奶声奶气。

白华一脸难以置信,“我,我变态?我那是为了救你。” 白华指着不远处的花盆继续说道:“你知道那花有剧毒吗?你刚才差点儿碰到了,你知道吗?若不是我及时将你抱开,你早就嗝屁了。”

九月顺着白华的手看向了一旁,“你说那个四色花?” 白华闻之点头,俯下身看着九月,一本正经的继续讲道:“嗯啊,那花有剧毒。”

九月恍然,“哦,原来是这样。”

白华激动地连忙点头,“所以...” 你还不谢谢我。

“你有病...” 断了白华的话,九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俯身的人全身一僵,那小屁孩儿说我什么来着?白华挺直了腰板儿,抬手正想给她一顿肥揍,却闻身后有人在唤,“九月。”

方才还翻白眼的小屁孩儿小脸立刻咧出了小花,两只小腿蹦蹦哒哒的越过了白华,朝身后甜甜的回道,“泽荒天神,九月在这儿。”

九月?怎么这名字如此熟悉?泽荒天神?泽荒!!!白华倏然转过了,那逆光抱着小屁孩儿款款走来的青衣男子不是泽荒是谁。

“小白可还好?”泽荒脸上依旧扬着如春日阳光般温暖的微笑。

白华看着久违的微笑,竟起了一阵迎风泪,“你觉得呢?”言讫,白华自觉泪珠快涌了出来,随即转身去捡了之前扔出去的茶盘,顺便抬眼吸了一口气。

见她红着眼泡子抱着茶盘,泽荒脑补着她每日面对着幽冥端茶递水的模样,瘪嘴表示同情,这日子定是没有竹海悠闲。

这时,怀里的九月拉了拉泽荒的衣角,望着他,“泽荒天神,她是不是那个小白啊?” 泽荒看着怀里的小人,含笑点了点头。九月又转头指着白华,“那她就是那个被幽冥天神...唔..唔...”

泽荒听得一口老血从胸口涌出,见她快要失口,急忙捂住了小嘴,遂对着白华尴尬的一笑,“啊哈哈哈,我觉得有些口渴,小白能为我取些茶水吗?”

白华错愕的应了声好,正要转身之际,却见小脸被捂得有些扭曲的白发小孩儿,正扑腾着小手指着自己。

白华迷茫的看着泽荒,而他却是笑得更是浮夸,“哈哈哈~小白,快去。”

白华点头,一阵茫然的转身。

那小屁孩儿方才说幽什么神来着?

前篇 第二十三章 这人看我不顺眼

(一)

九月?九月,这在哪儿听过呢?

白华挠着脑袋努力的回想,这边走边想已到了茶屋院外。

“小白白~” 谁如此腻歪的呼喊?白华驻足,一抹绯色身影就这么从院子飞奔出来,给呆愣的人抱了个满怀。

这突如其来的冲力颇为大了些,使得白华受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而抱着自己的人却不要脸的挂在身上跟着往前挪了几步。

为何突然这么热情了?难道脑子被洗澡水灌了?

“小白白,我走了这么些天,你是不是很想人家啊?” 呕~白华忽觉胃里似有些翻江倒海。赤炎天神,你当真要这么做作?

见抱着的人不做声响,赤炎又带着人扭了扭,“哎呀,是不是吗?”

白华嘴角抽了两下,发至肺腑的认为:赤炎啊,你不做小倌儿可惜了!

“到底想不想啊?”没得到答复,这人还没玩没了。

我想你....大爷!突然脑海中飘过赤炎一身粉衣站在人来人往地方,拿着手绢挥舞的画面。白华一惊,胃好像更不适了。

“呕~”忍不住又一阵干呕,脸上已是布满青筋。

“怎么?不舒服?你不舒服也别不说话啊,是不是见人家跟泽荒走了,生气了?”

咦,咦咦,这是作甚?这人怎么还起劲儿的跺起脚来了,这话说时能不能别使劲拍我后背行吗?

白华奋力的挣扎了几次...无果。又将贴在身上的人使劲儿往外推了一推,哎呀,怎么纹丝不动?这平时见他身板儿也不怎么结实啊?

“是不是生气了?”询问的同时,赤炎又是朝着白华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被他钳固的瘦弱身子也顺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白华无语,按照这个力度若再受两下拍的话,怕是会吐血的。

捏紧了拳头的人已是红了一双眼,这所谓再见仇人分外眼红,若不是这不要脸的厮当日在寒潭树林纠缠,怎么会沦落到此处端茶倒水。

白华一阵咬牙切齿,“我...不气。”才怪了! 哼,若是他日我有幸重回自由之身,我必将...嗯,额,虽然你不济,但好歹也是个天神。他日若是我自由了,我必将诅咒你生生世世!!!

赤炎听到了想听的,这才满足的松开了白华,遂含着笑朝后退了几步。这仔细一看,怎就见她红了双眼。赤炎瘪嘴,随即又欲伸手上前安慰,白华一个眼尖看出了他的意图,拿着茶盘抵在了前面。

“小白,你看你,眼都红了,想必是想我的紧啊。”赤炎满脸内疚。

我,我那是愤怒好吗?什么叫我想你的紧?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

白华捶着胸口,迫使火气下去,“我那是眼睛进了沙,揉的!!!”

“你就是小白?!” 屋内传出了一女子的声音,白华愕然,遂寻声望去。

(二)

果然房外站着一身着蓝裙的女子,女子抿唇不语,一双杏眼来回在白华身上游走,白华呆愣的站在门口同样看着她。

哎呀呀,这姑娘肌肤如玉,皓齿朱唇,两颊泛粉红,一双大眼如此直白的看着我,这模样真是长得....长得....额,妖媚!

这两人站在原地比试了一会儿眼神,但碍于逆着光,白华算是认输撇开了眼。可那女子的眼睛依旧不歇气继续在她身上游走,似要看出个窟窿一般,白华俨然有些不太自然的朝赤炎身边挪了挪。

“喂,她是谁啊?”白华戳了戳赤炎背脊,小声的询问。

赤炎斜头捂着嘴朝白华耳边靠了靠,“碧海!”

“什么?”白华这一吃惊竟不觉的提高了分贝。一旁的赤炎捂着耳朵,惊诧的看着她,似在说:你这么激动干嘛?

“什么什么?” 碧海走到莲池边,朝白华问。

白华立马恭敬得转过身来,“没什么,见过碧海天神。”

“你就是这里新来的奉茶小厮?” 碧海摆弄着池中的星辰竹,问话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架势,来者不善啊!白华听出了这语气中似藏着另一番...额,说不来的感觉。

“回天神,小的叫小白。仓,额,我家....主子吩咐了,这两日他闭关,有事您都可以唤我。” 主子?哎呀喂,亏我说的出来,这是要自己把奉茶小厮的头衔给坐实咯。

闻之,摸着竹子的葱指一僵,碧海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我家主子’,听得她甚是刺耳!收回的手在袖中捏做一团,只是一瞬,碧海又转头朝着白华莞尔一笑,“那就有劳了!”

这回眸一笑百媚生,白华惊艳到了。但,这脸上看似噙着礼貌的微笑,不知为何从她美眸中隐约看到了无形的刀光?!

这碧海天神是不是看我不太顺眼啊?

(三)

“不好意思啊小白,我这次走得匆忙,身边没带人,真是麻烦你了。” 碧海倚在躺椅上悠闲的看着竹简,白华站在一旁打着扇子。

这才来第二天就这般开始随意使唤起人了,如今躺在这里如此惬意,也没见她多不好意思啊,而且躺得还是我最爱的那把椅子。白华念及此处,突然有些想念听雨阁那面瘫了,至少那些日子除了阅书端茶,她很自由。

翻了个大白眼,白华皮笑肉不笑,“哈哈,哪里哪里,这本就是小白该做的。” 礼貌完了,又继续玩命儿的打着扇子。

这突变大的风,吹得躺椅上的人儿两鬓墨丝胡乱的飞舞,遂娥眉一锁,急忙用手挡住了些风,“风大了,吹得我眼睛睁不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着急了。”白华抖了抖发酸的手,依旧笑脸盈盈。

躺椅上的人微微侧了身,嘴上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风又小了。”

“哦呵呵,我注意,我注意。”白华眼皮一抽,手上的动作又缓了下来。

凉风丝丝缕缕,花瓣风中起舞。

白华无精打采的捶着发酸的肩膀,顺着蓝花楹排成的小道走着。这扇了一个时辰的扇子,最后还是一句‘退下吧’,才得以解脱。

“苍天啊,你是不是又在玩儿我啊?” 白华不禁朝天一吼。以为面瘫闭关,能好过两日。得勒,这悲催的又遇上一个难伺候的主。

“谁玩儿你了?”一瓮声瓮气的询问。

白华徐徐转过头,看得是一口老血涌上心头。我的心肝脾肺~肾啊!我的小祖宗欸,你手上抱得是什么欸?!!

“九月,你乖,快,听话,放下,放下。”白华将一句话分成了几段,嘴角也扯了个她认为的最佳弧度,含笑躬身朝前缓慢挪着碎步,尽量显得和蔼可亲些。

九月不忍直视这如此难看的笑,“站住,收回你那难看得要死的表情。”

难看?难道不是和蔼可亲...吗?白华瞬间收了挂在脸上的笑容,转了个一脸严肃,指着九月手里跃跃欲坠的花盆,“我告诉你哦,你给我轻轻放下它。如果你再不乖,我定要揍你一顿。”

九月脸上扬过一丝坏笑,倏又转了个惊诧害怕的表情,“是吗?那好吧。”说完,双手一松。

只闻‘啪’的一声,花盆...碎了!白华的心也随着花盆一道....碎了!那可是某人前几日精心打理的兰花啊,完了完了。白华失光的瞳孔倏然收紧,看着一脸坏笑对着她做鬼脸的白发小孩儿,怒火一瞬从两肋窜了上来。

“你个小屁孩儿,我今天定要给你一顿肥揍!”言讫,一声大喝的朝九月跑去。

这九月似玩儿开了一般,见白华气急败坏的朝自己而来,更是嘻嘻哈哈的蹦跶着两条腿往前跑去。

只见一白一粉两个身影在漫天紫色的蓝花楹树林中‘欢快’追赶着....

小院里躺椅上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唯独方才翻阅过的竹简静静的被搁在一旁。

前篇 第二十四章 摊上大事儿了

(一)

“哈哈哈~你追不到我。”九月欢快的蹦跶着,不时还朝身后看去。

白华在后方猛追不舍,可心里就纳了闷了:这小屁孩儿短胳膊短腿儿的,怎么就跑的如此之快?

这看着如此戏弄她的白发小孩儿,白华脑海忽闪而过与之重叠的,竟是那夜树林里的小白狐狸,那狐狸叫什么来着?

“哎哟!”九月闷头跑得太欢,以至于没有瞧见正前方突然出现的人,遂迎头撞了个满怀,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被撞得人倒是含笑徐徐蹲下了身,轻抚着她一头柔顺的白发,“九月,你是不是又调皮了?”

正揉着小脑袋的人闻声一惊,赶忙垂下了头。恰巧这时白华气喘吁吁的也撵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地上的小人儿。

“你个...你个小,小屁孩儿,你看我不是逮到你了”。说完,白华躺在了地上,如狗喘着气。虽然人是跑歇菜了,可抓住衣角的手却捏得紧实。

“哼,若不是我撞到了泽荒天神,你定逮不到我”。坐在一旁的九月嘟啷着,虽然衣服被人抓严实了,但嘴上不能吃亏。

泽荒沉了脸,将嘟嘴的小脸摆正,佯怒,“九月,你是不是闯祸了?”

九月!?对,那只小白狐狸也叫九月。白华噌得从地上腾坐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身边的白发小孩儿。

九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炙热眼神给惊得往后挪了些位置,白华见状抓紧了她,单手支在地上朝前滑动着身体再度靠近。然,这番挪动的模样让人看了不觉有些滑稽。

泽荒倒是一脸茫然,“小白,你们俩,在干嘛呢?” 话音刚落,一只素白小手横在了面前,这是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见她一副认真模样,泽荒嘴角不觉晕开了笑,识趣的往后退了些。

“小屁孩儿!” 白华斜着眼珠,故意将自己模样显得恐怖些。

“干嘛?”九月继续揉着将将撞到的脑门,回答道。

斜眼的人又侧了侧脸,嘴角一边勾起了一抹邪笑,“你是不是那只小白狐狸?!”

九月见她一脸甚是猥琐的笑,着实伤神,“你到底想干嘛?”

“咩嘿嘿嘿~~”见她不正面回答,白华便认定了这白发小孩儿就是那只狐狸,遂眼角微扬,捂嘴发出了浮夸的奸诈之笑。

九月捏了捏鼻梁,又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早知这人有些不正常,今日看来是有些癫狂得紧。这模样确实有些看不下去了,故九月显出一副老成之状,靠近朝她肩膀拍了拍,递了个眼神,“你看,还有旁人在呢,你能正常一些吗?”

(二)

地上的两人正交谈得欢,只闻几根冰针‘嗖嗖’的至空中急速飞来。

白华闻声抬头,见空中冰针逼近,想也没想就急忙转身一把将九月拥在了怀里。 一股幽幽茶香入鼻,九月看着头顶上的白华一时间楞出了神。

千钧一发之际,泽荒捏诀化了个屏障朝白华挡去,只见飞来的冰针碰到了屏障后,又全数落在了地上。泽荒将手一收,看着远处驭水而来的碧海,不禁眉头一锁。

“碧海,你这是在作甚?” 这冰针若是真伤了人,那可是要掉命的事情。泽荒似有暗气,却不好发作。

碧海挥袖而下,指着地上的白华,面泛怒气,“我起先还以为她是善良的小丫头,遂今日唤她到小院喝茶,结果她居然拿了我的玲珑簪。”

玲珑簪?!!泽荒闻之眉头锁得更紧,继而转身望着白华,“小白,可有此事?”

什么叫唤我到小院喝茶?这位天神你也太会编了吧?难道不是让我给你扇扇子?白华使劲摇头,“我并未拿任何东西!”

“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泽荒尽量当着和事老,毕竟之前在竹海处了些日子,他了解小白不是这样的人。

“放肆,今日小院里只有你来过,不是你还会有谁?”碧海依旧气势汹汹。

白华这下可真急了,连忙起了身否认,“我没有!”

泽荒见状急忙挡在了白华前面。若不是小白拿的,怎么好端端的簪子会凭空消失了?泽荒想着想着,竟不由的看向了坐在地上的九月。

九月被泽荒这么一瞧,给全身一颤楞了去。委屈的含着泪水摇头,无声的说着‘不是我。’ 泽荒垂眼沉思,这九月虽顽皮,但也不可能去偷东西啊。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须多说,今日如你矢口否认,那我便打得你认!”说罢,碧海幻出了玉如意。

白华一阵心颤:我去,这位天神,你这是要屈打成招不是?

竟祭出了玉如意!泽荒面露疑惑,这玲珑簪虽说是个宝贝,但如此大动干戈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不像是她行事作风啊?!这么针对小白,难道...是妒忌了?仔细想来,这碧海喜欢幽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女人的妒忌能让脑子不听使唤,这五百年来没人久住得了无尣仓岚,更何况小白还是个女人。我说怎么她硬要从水界跟来,倒底是自己大意了。

想到了原由,泽荒遂侧头小声的对白华说道:“你且快往听雨阁跑。”

白华迷惑,“为什么?”

这关乎生死的紧要关头还要知道为什么?泽荒恨铁不成钢啊,“眼下,只有仓岚能救你。”

白华更不解,“你是他师父,你不能救吗?何况他在闭关不许人叨扰。”

闻之,又一块血淤在了心头,泽荒叹服。

“你若想死在这,我也不拦你。”泽荒换了个直白的方法。

白华闻之立马点头应道,“我跑。”

寻着转身准备抱着九月一起跑。九月?怎么不见了?!亏得刚才还那么不顾生死护她在怀里,这小屁孩儿简直没心没肺!

“泽荒,你让开。”碧海举着如意,冷冷的说道。

“哎呀,有事好说,不要动手嘛。” 泽荒一边劝着,一边朝身后的人摆手示意。

白华接收到了信号,双脚一使劲儿玩命地朝听雨阁跑去。伴着两旁呼呼作响的风声,白华听到了那位天神气急败坏的在身后大喝‘站住。’

“泽荒,你千万要挺住啊。”

(三)

穿过了小林,依稀看见了听雨阁的轮廓,白华更加卯足了劲儿。

“救命啊!” 白华挥舞着双手跑进了庭院。

跌跌撞撞进了大门,白华就寻到二楼窗边一身着月白衣衫的人正悠闲的看着竹简。白华不解,不是说闭关吗?这花语茶香惬意的享受,哪儿像是在闭关?!

幽冥放下竹简,低眼看着白华,似有不惑,“你这儿作甚?”

白华抖着手,指着他质问,“你是不是故意不出去的?” 霎时她觉得这人好生残忍,他定是知道了那个爱慕他的天神要来,所以丢了自己出去挡箭!

“我故意什么?”幽冥将手随意的搭在窗台上拖着下巴,更显慵懒。

“我不管,你要救我,我被人诬陷了。”白华说完也顾不得他回应,一路小跑的闯了进去,又寻着阁楼楼梯爬上了二楼。

待她寻到了屋内,又喘着粗气用手扇着额头上的热气,顺便打量起了四周。一张雕花木床,一旁木架上搭着那件玄墨色的长袍,看样子这里好像是他的寝间。

慵懒阳光正好从窗台边洒在了他衣服上,泛了微微光晕,白华有些晃神。

“你被谁诬陷了?” 幽冥似不太介意她故意闯入,故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问。

诬陷?满脸委屈的人指着窗外,“碧海天神说我拿了她的簪子。”

幽冥坐直了身子,看着哭丧着小脸的人,问:“你拿了吗?”

白华眼下急了,“我没有,真没有。”

这一路跑来,白华也想过。再怎么人家是个天神,而他只是个天神的徒弟,若要救,他定是打不过。故她也不奢望他救,只希望他能信她。

幽冥垂眼见她手上有擦伤,蹙眉问,“你跑来时摔了?”

白华不语,徐徐将手收回了袖中。哎,这逃个命一路跑到这儿来,只摔了两三回算少的了。每次一摔还都得镇定,然爬起来再跑,这逃命能不挂点儿彩吗?

“过来!” 闻之,这声音似多了些说不出的温和?不对,定是幻听了!

“过来!” 再闻,这次果真就满带冷意了。欸,这就对了!

白华战战兢兢得朝前走去,谁知刚越过圆桌,似被什么绊了个踉跄,这脚底一软,身子也随之径直朝窗台边的人扑了去。

下一刻,只觉唇上一凉,白华迅速睁开了眼睛,这一看又正好对上了一双错愕的黑眸。白华呆愣在原处,一时间竟忘记了躲闪,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唇对唇,眼对眼。

“你们在干什么?!!!”

前篇 第二十五章 她,是我的人

(一)

“你们在干什么?!!!”

碧海好不容易甩掉了泽荒,一路风尘仆仆的朝听雨阁而来。可刚到门口,就见到了两人在二楼嘴贴着嘴,亦是十分暧昧。

此刻白华大脑已是空白一片,自己的唇还贴着人家的唇,自己的双手也禁锢着人家身子,这模样任谁见了都觉得是她在轻薄了人家。

哎哟,我,我,我这是在干嘛啊?怎么办?怎么...

白华不知,她现在脸颊跟院子里那开得娇艳的红茶花是一个颜色!这心跳也是一次比一次来得猛。正在考虑如何起身时,只觉腰间一紧,倏地被身下人板正了身体。

院内的三人中,唯独幽冥镇定得很,绷着一张脸负手站着,平静得看不出个什么。

碧海气的胸口猛烈的起伏,指着白华气势汹汹,“你个小贼,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还敢...” 纵使此刻再气,这‘勾引’二字她还是说不出口。好歹都是天神,说了着实降自己身份,伤了幽冥面子。

白华站在窗台边,正好看见门口一脸杀气的人,遂一个转身朝幽冥身后躲去。一手抓着前人的衣服,一手捂着胸口收惊:我的心肝脾啊,这碧海天神还真是追的执着。

楼下的人一度咬牙切齿的克制,见白华俨然一副死皮耐脸的模样紧抓着幽冥不放,这刚抑制住的怒火一时间从胸口直接窜到头顶。

“你个小贼,纳命来!”说罢,双手凝成的灵力倏然化作数万根冰针。

闻这一声怒吼,躲在身后的人不禁露出了半个脑袋查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软·掉。漫天冰针蓄势待发,全数朝阁楼方向停在半空中。

啧啧啧,这天神甩出那么多根冰针是要痛下狠手啊!诶诶诶,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心上人在前面挡着的?

思考至此,白华捏着衣角的手又收紧了些,歪头斜眼望了一眼身前的人。以为这面瘫脸上会出些不一样的表情,哪知他依旧一脸无波无澜的,很是淡定。

白华看着竟有些内疚:哎,是我连累你了,现在面上这么淡定,你定是装的吧?!这天神为了一个簪子不顾心上人,也是够疯狂的。倘若是这些冰针扎在身上,那必定会被扎成筛子了吧?那时候扎在身上,一定很疼...吧!

想着自己即将变成筛子,白华心如死灰。正想闭眼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只觉头顶一暗,倏然睁开了眼,之前背对着自己的人如今转身而立了。白华噙着一丝泪光,一脸内疚的看着他,刚想说句对不起,哪知嘴都没张开,就闻他冰冷的声音朝自己说道:“把手放开!”

咦?这是个什么状况?难道,你想独自开溜不成?不行,虽然是我连累了你,但,但...死,也总要拉一个作陪吧!这针若是一个人享受,太残忍了。想到此处,拉着衣角的手更是使了些力道。

(二)

二人为了一个衣角僵持的时候,楼下的碧海俨然已是气得不行。

伴着一声大喝,数万冰针齐发,阁楼上方瞬间涌来了一片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只是这冰针才刚飞到阁楼外围,就被一圈金光震退了出去,。冰针瞬间化成了水滴,又直径坠入了池塘里。

碧海收回了手,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楼上的男子,“你...” 一时结舌,除了一个你,碧海竟楞得说不出其他话来。

幽冥斜掠了一眼站在庭院门口的人,又转身面朝白华说道,“你且回茶屋,我稍晚些自会来寻你。”

白华还没从缓过神来,自然也没怎么听清身旁人说的话。

我的心肝啊,这,这人就这么站着不动,那看似要人命的数万冰针就全数化解了?会不会是那个天神太弱了些?!

“小白。” 幽冥不悦的唤醒了出神的人。

白华反射条件般的立马应了,“在!”

“先回去。”言讫,不等她回答,幽冥便朝之拂袖一挥。人就这么化作青烟,不见了踪影。

楼下的碧海见状可不甘心了,转身欲再追。只是刚一转身,方才在二楼的人已经瞬间站在了门口,挡住了去路。

“幽冥!”碧海急的跺了跺脚,这明明是生气,可声音中还是带了些娇嗔。

见幽冥不语,碧海踱步上前抓着了他衣角,声音又柔和了些,“那小白偷了我的簪子,你岂能如此护着她?”

幽冥拂袖往一旁挪了半步,葱白玉手抓着的衣角就这么被挣脱了出来。木楞之际,只闻他冷冷说道,“碧海天神,请自重。”

这六字一出,着实不给她任何再可越矩上前的机会。

碧海咬着泛白的唇,眼中含泪翻滚,广袖中藏着的葱指早已深深嵌入了掌心。自重?那端茶小厮就可以不自重?我就是太自重了,你才会这番不尽情义的疏远。

(三)

正在此时,赤炎领着九月着急的小跑而来,泽荒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

“幽冥,幽冥,找到了!” 赤炎干脆松开了九月的小手,几个健步到了幽冥跟前。这刚站定,却见一旁的碧海噙着泪独自忧伤。心里一阵陡然,这幽冥不是为了小白,动手打了人吧?

“簪子找到了?” 幽冥侧身面朝赤炎问。一旁忧伤的人却在这时掠过一丝惊讶,只是一霎又恢复了忧伤模样。这细微的表情还是没逃过泽荒的眼睛,然泽荒只是站在门口不语。

赤炎将怀里的玲珑簪递了过去,幽冥却只是看着簪子,不语也不伸手去接。赤炎一脸茫然之际,身旁的九月却接过了簪子小跑的送到了碧海跟前。

“碧海天神,您的簪子找到了。”九月依旧瓮声瓮气,但也是双手供上,礼数做得挺足。

碧海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了簪子,随即朝赤炎问,“这簪子,怎么找到的?”

这碧海的话里透着惊讶过足,而脸上表露的意思更像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

“这簪子是在...”

“这簪子是九月在云海月台拾到的,可是碧海丢的那个?” 泽荒接过了赤炎的话,随即斜瞟了一眼赤炎。赤炎见状不再多言,领着九月站在了幽冥身后。

“不错,是玲珑簪!”碧海许之颔首。

幽冥负手看着碧海手中的玲珑簪,冰眸中流光一闪而过,心中也有了些眉目,继而冷言道,“既然如此,这事就此作罢!”

这话一出,碧海却依旧不死心,“即使这次不是她偷的,可那小白来历不明,若一直呆在这里,恐...”

“她,是我带上来的,亦是无尣仓岚的人。”云淡风轻的抢白截断了碧海的话。言讫,幽冥转身朝阁楼走去。

无尣仓岚的人?!碧海不觉身子一软,将手搭在了庭院石墙上。

泽荒眼尖得上前准备搀扶,哪知碧海却又在下一瞬挺直了身子。

“赤炎啊,不然你送碧海先回小院。”泽荒朝赤炎递了个眼神,赤炎随即点了点头,正要上前。

“不必了,我自己晓得怎么回去。”这面上带着倔强,但从她走路的姿势看得出来,她情绪不是很稳定。

“你们进来吧!”阁楼内传来了幽冥的声音,三人互看了一眼,随即不约的朝之走去。

前篇 第二十六章 无垠星空

(一)

三人相互瞄了几眼皆是不语,坐在一旁的幽冥索性也不急着问,亦是悠闲的为他们沏着茶。

此时,四下安静只闻沏茶水声。这九月却是沉不住气的投了个眼神给泽荒,泽荒见状立马撇过了头。九月皱了皱眉头,又望向赤炎,赤炎倏地垂头把玩起手中的云扇来,对她递出的眼神避而不见。

这左看右看,两人皆是回避。九月一激动,噌的跳到了板凳儿上,瓮声道:“你们两个,干嘛不对幽冥天神说实话!你们不也知道,小白是被冤枉的吗?!!”

两人听得老脸一阵红,然就算被怼了,也还是不出声。

这凡是涉及碧海的事情,他俩确实不知道如何开口。到底说来还是因为一个情字,碧海醋了,但总不能直接说:碧海醋了,所以要杀了小白!这身为天神素来就应该识大体,在人背后胡乱猜测对错的事情...不好说,不好说。

幽冥斜掠了一眼低头玩儿扇的人, “那簪子真是九月在云海找到的?”

闻之,赤炎将头埋得更低,眼看着都快到了桌布里面去了,这举动像是在说:别问我,别问我。

九月站在凳子上,白了一眼桌下人。 “赤炎你真脓包,还是九月来说。“

凳子上的小人儿叉着小腰对赤炎吐了个舌头,随后又转头看向幽冥。这一高一矮对视的角度颇有些不合适,九月这才发觉自己站得是有些高了,继而双手撑着桌沿,慢慢的坐了下来,“那簪子不是在月台拾到的!”

幽冥眼睛微眯,点头示意她接着讲。九月坐端着眨巴了几下大眼睛,鼓了鼓腮帮又继续说,“碧海天神说簪子被偷的时候,九月当时就跑去找了赤炎,然后我们就一道去了小院,寻着可能是落在什么地方,碧海天神她自己没找到。”

九月偷偷瞄了一眼泽荒,见他依旧不动声色的泯着茶水,才敢继续,“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我就看见了院里的躺椅,心想着碧海天神肯定在上面小憩过,所以就趴在上面闻了闻。”

一旁泯茶的泽荒脑补着九月趴着闻躺椅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来。这衡来笑声却打断了九月讲述的思路。

奶声奶气的声音夏然而止,泽荒连忙抬头。这一看,正好对上了水灵的大眼睛。泽荒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声,抬手让她继续。

“我顺着味道一路闻到了小白的茶屋,我起先也真以为是小白拿了簪子,可这时泽荒天神也来了”。九月讲道此处,又朝泽荒递了个眼神,示意轮到他继续了。

幽冥也随着眼神侧身朝泽荒看去,“然后呢?”

哎哟,这小狐狸,贼的很,前面讲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倒是把最关键的留给自己。泽荒咂巴着嘴,看着九月眼里泛着的贼光,捏着茶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这后来呢,我们在茶屋院子里的水塘里找到了玲珑簪!”

这重要的话也只是这么一句,但这一句也就足以让人明白个透彻。泽荒回敬了九月一个媚眼,意思多半是:你个小贼狐狸,精得很,不过我也不说多了。

幽冥泯了一口茶,面无波澜的说道:“小白倒是能耐,还知道玲珑簪的属性。“

这话一说,大家其实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的确,那玲珑簪是个灵物,且是个忠诚认主的灵物,若是脱离的主人,要去了灵气还只能给浸在水里。

泽荒看着幽冥僵掉的面皮,不由得为碧海捏了把汗。碧海啊,碧海,你怎么千算万算,就把这么一步算错了呢。

事情原委说完了,赤炎这下也缓神了从桌底钻了出来,“其实她到底还是为了你,醋了!“

”马后炮!”九月不住的翻了几个白眼给赤炎。

“既然梳理清了,那你们也回吧”。既然知道了事情前后,也没打算再跟他们三个耗下去,眼下也该去茶屋看看。

三人相互对看了一眼,随即起身朝幽冥点了个头,也就各自散了。

(二)

半个时辰前,伴着呼呼大风,从阁楼消失的人眨眼回到了茶屋院里。

白华蹲在院子池塘边等着消息,这时间似乎异常难熬。不知道阁楼内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那碧海天神会不会再次杀来。

这死倒是没死,不知道那面瘫能不能把那个天神给摆平了?多半那丢了簪子也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若是找不到了,那他又会不会受胁迫,回来将自己咔擦了谢罪啊?! 思至此,白华亦是一副焦灼之状,不时张望着门口。

幽冥一进门就寻见蹲在池塘边瑟瑟发抖的人,遂止步不前,问:“你蹲在那里作甚?”

这凭空一声问,听得白华一个寒颤,跌坐在了地上。畏畏缩缩转了头,瞧见了负手站在门口一棵老树下的人。

树叶挡住了光,使得她看不出树荫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表情。这时,只见他将手伸进广袖里,似在掏个什么东西。

匕首?白华呼吸一紧,连忙伸手朝他唤道:“你,你别下手哦,我真没拿那个簪子。不然,不然我们再去找找,若现在我就这样死了,那真是六月雪一个冤啊...”

“……“

见树下的人不回应,白华绝望了,这是要被抹脖子的节奏啊!!!倏地她又觉得不能在这时绝望,遂一股脑的叨叨解释着来龙去脉。

幽冥从袖中拿出了白玉瓶时,看着她一脸惊恐之状朝自己猛摆着手,还一个劲儿的叨叨念个不停。

白华不歇气的说个没完没了,他听得不由俊脸一黑,继而朝着她说道:“过来!”

果然吵吵嚷嚷的声音夏然止住了,幽冥又将白玉瓶放在了石桌上。待坐了好一会儿,见僵坐在地上人依旧坐着不动,幽冥又是不悦蹙眉。

原来,不是匕首啊!白华楞了许久,等定神看清了桌上的是小瓶,才软下了身子松了一口气。接着连忙爬了起来,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幽冥朝身边恭敬坐着的人冷声道: “拿出来!”

白华一个晃身,立刻摆出一张哭丧的脸,“我真没拿!你别不信啊。”说的同时又瞄了一眼石桌,“你这不是想诓我过来,让我服毒谢罪吧?!” 白华指着桌上的白玉瓶。

幽冥眼角分明抽了抽,“手!”

“啊?”白华茫然了,但下一刻她明了了,这是要砍手的节奏啊!

“怎么?”幽冥反问。这气势,这语气,透着不容反抗。

哎,砍了手,人总算是还活着。白华认命的颤抖着将手伸了出来,欲闭上双眼。呜呜呜~ 面瘫,你下手时要轻一点儿,包扎的时候快一点儿!呜呜呜呜~

幽冥刚扶上她颤抖的右手,白华立马仰头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眼角的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你擦个药也能哭?出息!”

欸?这是个什么意思?白华感觉手心一阵冰凉,猛地睁开了眼。只见他修长的指腹正在破皮的手掌处上来回涂抹。倏然心头一喜,几滴泪花儿又顺着眼角涌了出来。

这面瘫原来不是要砍手啊?哎呀,吓死我了!白华将快流出的鼻涕吸了进去,顺便用空出的手在眼角边抹了一把。

几缕薄光从树梢透了下来,照在了幽冥好看的脸上,只见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挺立的鼻梁下面是削薄轻抿的唇。

白华眼睛一路朝下打量,突然停在了两片薄唇上,心口猛然一紧,思绪也回到了听雨阁中两人双唇紧贴的一幕。扑通扑通心脏一阵敲锣打鼓,手也不自觉的抚在了唇上。

与此之时,幽冥过了转头,两人之间距离又是猛得增近。白华甚至感觉到了他吐出来的气息吹在了自己脸上。连着敲锣打鼓又是一阵心悸,白华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有点像是溺水不能呼吸一样。

幽冥看着她红着脸似喘不过一般,继而将她手松开,身体也往后仰了些,“这里明昏不分,你住得还习惯?”

白华将手放在了腿上,老实得摇头,“说实在,真不习惯,这里一片蔚蓝,我分不清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幽冥似沉思了片刻,随即伸出右手幻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那石头闪着光又化成光圈。光圈由小变大至掌心散开。蔚蓝的天空顷刻间变得昏暗,黑逐渐布满了整片天空。白华木然抬头一看,这天空竟然出现了....星星!

满天星斗,像珍珠一般闪着白色微光,银河似一条淡淡发光的白色丝带,横跨这繁星密布的天空,这方才一片蔚蓝的天俨然已是浩瀚星空一片。

幽冥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默默的解释着:“这只是个幻术,你出了茶屋也就....”

“仓岚,你看。”话被截断了,幽冥忽觉右手一紧,垂眼一看,原来是被一只素白小手紧握着。小手透着温暖覆在他手上,一时间他竟忘了要将手收回。

白华兴奋的指着天空,“那银河好漂亮啊!”

此刻,幽冥视线没有同她停在无垠的星空上,而在他黑眸中映着的,是她脸上夺目的笑颜。

门外靠墙站着的蓝裙女子已是双手握得咯咯作响,美眸中寒光凛凛。

前篇 第二十七章 我们应该亲近些

(一)

星空作伴,一夜好眠。

再次醒来,浩瀚星空已换上了一片蔚蓝。

“这一觉,舒坦啊!” 白华伸着懒腰,扭了扭身子,心情简直好得没话说。

这时,九月蹦蹦哒哒的从门口进了院里,看着白华正享受着小风的抚摸,小脸上不觉也咧出了一朵小花儿。本来还担心昨日之事会影响她情绪,看来她精神好着呢。

“变态,你醒了?”九月收了笑脸,佯做傲慢的模样。

变态?白华眼角一抽,转过身见九月一手抱着个花盆,一手提着一带着土的兰花,这兰花还被来回的甩着。待定神仔细一看,这眼皮和嘴角一并又抽了两抽。

咦呀呀呀,小祖宗诶,这这这,这兰花不是那天摔了的那株吗?你就这么提着兰花叶跑来了?

九月笑嘻嘻的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用力一放,拍了拍小白胖手,又朝白华招了招,“楞着干嘛,赶紧帮忙!”

白华疾并了几步朝石凳上一坐,指着已是耷拉着脑袋的兰叶,问:“我好像觉得这上面有几朵兰花的呀!”

此时九月脸上颇为不好意思,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两朵惨不忍睹的紫色兰花,“嘿嘿嘿,我来的时候不小心将让它们和兰叶分离了。”

白华闭眼揉着眉心,“你也真是够不小心的呀!”

“...”

庭院中蹲着一大一小两人努力的捣腾着兰花,时不时还相互吵吵几句。

“唉唉,变态,你看你把叶子都弄坏了。” 九月拿着断掉的兰草,不住的指责。

白华眉头一皱,扔掉了手里的花铲,气鼓鼓的侧脸看着九月,“小屁儿,你先前把花都弄没有了,你还好意思说?还有,你再叫我变态,小心我...”说着,佯怒举起了手。

“你又跑不过我,哼!” 九月得意的将脑袋往一旁上扬。

说得也是,这小屁儿是狐狸变得,自然是跑得快窜得也快,白华白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活。

(二)

“哈哈哈,大功告成!”掸了掸衣角的土,白华欣喜的举起了花盆仔细打量。

这举在半空的兰草依旧耷拉着脑袋,俨然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九月侧了个身,抹了两把额头,随后将手环在胸前瘪嘴摇头。哎,这变态若是这样抱着幽若万代兰去找幽冥天神的话,不死多半也只剩半条命了!

不明真相的人此时傻咧着嘴,将花盆往九月面前晃了晃,“小屁孩儿,你看怎么样?除了花没了,是不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九月差点儿一口狐狸血喷了出来,不觉用手捂着半张脸,虚心道:“额,差不多,差不多。”

这兰草比提来时还要萎靡,也不知道这变态强大的自信心是从何而来的?要不要提醒她为了保住性命,将这盆兰草能藏多深有多深啊?

正在九月纠结的时候,突然她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随之转头朝白华道: “我忘了告诉你,你家主子让你泡几杯茶去云海!”

九月虽不知为什么大家要瞒着幽冥的身份不说,但从上次被泽荒说教了一个时辰之后,她也断然不敢再提幽冥二字。

“什么时候?”抱着兰草盆的人面皮突然有些僵硬。

九月抠了抠脸皮,望向天空,“额~半个时辰前?”

“九月!!!”一声震天怒吼,白华将盆一放,转身急匆匆的向了茶屋跑去。

屋内一阵噼里啪啦的作响之后,白华端着茶盘走了出来,顺便瞪了一眼九月,再朝门口疾步而去。九月耸了耸肩,亦是蹦跶的跟着她身后,脸上一副未尽兴的坏笑。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白华又一路心急火燎的急赶着,哪知刚到拐角处,就被人突然挡住了去路。眼前一袭蓝裙出现,白华立马刹住了脚步,身后的九月没注意顺势就朝她背后一撞。只见茶盘里的茶杯一阵晃动,差一点儿就要摔了去,挡在前面的人立马侧了个身。

白华连忙扶住了茶盘,吁了口气,这才抬眼望去。碧海天神?!这好巧不巧半路杀出的人竟是昨日想要了她小命的人,白华心头一个颤,盘里的茶杯也颤了颤。

“小白见过碧海天神。”白华连忙后退了几步,矮了矮身子,满是恭敬。

身后的九月立马也跑了出来,小身板儿挡在了白华面前,也是低头恭敬的揖了揖,“九月见过天神。”

碧海嗯了一声,斜了一眼挡在前面的九月,绷着的脸转瞬柔和下来,面朝着白华轻声说道:“小白,玲珑簪一事是个误会,你也别往心里去,昨日是我有些过激了,今日专程来给你赔不是。”

白华头垂得更低了些,依旧不敢抬眼,“碧海天神言重了!”

有些过激?你这有些过激就用数万冰针扎我?若是过激的话,不是要幻冰刀子来砍了?!

只闻碧海一声轻笑,“这始终是不了解对方才惹得事端,小白啊,日后定要与我多加亲近些啊。”

这软绵绵的笑里藏刀,扎得白华心疼。亲近?我还敢跟你亲近,我那天给你扇扇子亲近了一两个时辰,你就说我偷了你簪子。若再亲近些,保不准你下次什么镯子、衣服的丢了又赖在我头上。

心里想是这样想,嘴上也不能这样说啊。白华朝她挤了个微笑,“碧海天神说的是。”

碧海望着白华手中的茶盘,眸中闪过一丝流光,又含笑问道:“小白这是要送茶去哪儿啊?”

还真就纠缠不休了?白华捏紧了茶盘,道:“是去云海月台。”

碧海颔首,“这样,我也有些口渴了,你也帮我泡上一杯可好?”

诶诶诶,这刚还赔了不是,下一刻又使唤人了?

未等白华回应,碧海接着说道:“你就用凝脂白玉琉璃杯吧!”

凝脂白玉琉璃杯?那不是你送给你心上人的茶杯吗?怎么?见人家不用,你就要自己开封?啧啧啧,亏你一个天神,喜欢那么一个面瘫,悲哀啊!

“可是要将茶送到小院里?”白华又问。

碧海嘴角晕开了笑,“不必了,你泡好了,也送到云海来吧!”

一旁的小人儿看得是心惊胆战,这前人甩·刀后人躲的,真是好生惊险。九月吞了吞口水,接过白华手里的茶盘,朝着碧海讲道:“那九月先端着茶去云海了。”

碧海朝着九月微微一笑,“那你且在前带路吧。”

九月乖巧的点了点,端着茶盘朝前走去。碧海嘴角含笑轻掠了一眼白华,随即也转身朝着云海的方向而去。

一场无声恶战,白华终究是顶着压力撑到了最后。抹了两把额间的薄汗,白华还是不住佩服这碧海天神的无形魄力。哎,到底自己是长得多寒碜才入不了眼的被嫌弃?如若不是长相,她到底是不满意自己什么?

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白华,要小心啊。”几近虚无的声音伴着林间风声一同钻入了白华耳中。

“谁?”白华一个激灵,倏地朝四处张望。林中除了叶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外,再无其他。

“难道这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白华挠了挠耳朵,转身再次朝院内走去。

下一刻,一缕红雾从林间飘出停在茶屋外的半空,又徘徊了好一阵才随着风消散不见了踪迹。

前篇 第二十七章 再生事端

(一)

“这碧海也真是的,干嘛为难小白啊?”坐在月台边的人,晃荡着双腿。

“她心中有幽冥,只是幽冥一直不给机会。这几百年来幽冥亦是了然一身,所以碧海不急。但如今一个小白常伴左右,你说碧海怎么想?”泽荒自己这么一讲,瞬间也觉颇为头疼。

这碧海喜欢幽冥的紧,这幽冥又不愿说出为何要留小白在身边的理由,这一人沉默,一人嫉妒,最后吃亏的始终都是小白。

“泽荒天神~”

正在纠结的时候,闻九月的唤声。泽荒抬头一看,这九月端着茶盘极为小心的走着,后面跟着款步而来的女子,不是正在说的碧海是谁。

泽荒看着走来的人,不觉额头泛疼。这怎么就说什么来什么?原本只是幽冥招他二人商讨黑蛟的事情。这下可好,把碧海给 招来了。那一会儿送茶的小白..

小白?思至此,泽荒又仔细看了看,这一行只有二人,并未见到粉色身影。这九月去唤小白奉茶,怎么倒自己端着茶来了?

“泽荒...” 碧海含笑轻唤了一声。

待泽荒再次抬眼时,碧海已是到了跟前,这时坐在月台边的赤炎也走了过来。

“碧海来啦?” 泽荒礼貌的回了一个笑脸。

碧海垂首点了点头,又打量起了四周,像是在寻什么人一般。一旁的赤炎见状嘴角扬了个弧度,遂坐在石凳上朝她招了招,“碧海啊,你别看了,人还没来呢。你也别站着,过来坐着等等。”

一语道出碧海心中所想,随即他也得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回敬。九月将茶盘放到了桌上,赤炎拿着茶杯正想给身旁的两人掺上。

“你不必给我掺了。”碧海抬手一摆,止住了赤炎递过的茶杯。

石桌边的两人一阵错愕,泽荒看着碧海,“你不喝茶?”

“小白已经为碧海天神另起了茶,一会儿就送到。”一旁站着的九月接了话。

泽荒心头一阵莫名的担忧,另起了茶?这碧海今日又要唱哪一出啊?

只见碧海抬手轻掩住了微扬的嘴角,但就是这一举,使得泽荒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赤炎倒是在一旁没有眼力,“哦~那就我们先喝,碧海你就再等一等吧。”说完端着茶细细品味了一番。

待没眼力的人泯了一口茶之后,不禁大赞,“哟,这小白看不出来啊,泡茶的手艺被磨练出来了。嗯,好喝!”

啧啧啧,这神经大条的真是好,眼下这么摆明的有事发生,他却没心没肺的品茶。泽荒一边担心着小白,一边又不得不佩服着赤炎。

“你们都聚在这里,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碧海抬手挽了挽耳边碎发,朝泽荒询问。

将茶搁在了桌上,泽荒起身朝着莲池望去,“这具体是什么事情,只等幽冥他来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莲池尽头一抹粉色身影正疾步朝月台而来,看清了茶盘里的杯子,泽荒不由薄唇紧闭蹙了蹙眉。

把凝脂白玉琉璃杯都拿出来了,看来这碧海果然是有意要针对小白。

与此之时幽冥也从院外稳步走来,这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到了莲池。白华见着幽冥,立刻恭敬的点了点头,遂又越过了他朝着碧海走去。

幽冥负手止步于莲池边,看着月台边不请自来的人,脸上起了一丝不悦。回眸间再见到那茶盘里的杯子,这僵着的面皮分明又冷了几个度。

(二)

“我将这茶杯好生清洗了一番才泡的茶,让碧海天神久等了。”小白将茶盘放在了桌上,又将茶杯递了过去。

这无心之说却是让听得人顿时生了一股火气,一直挂在嘴角的笑容也瞬间收了回去。

好生清洗了一番?这意思摆明就是说那茶杯一次都没用过!那小白定是知道这茶杯是自己送的,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寻思至此,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碧海斜眸瞄了眼一旁恭敬拿着茶杯的人,平淡的回道:“这茶杯洗得如此干净,小白也是有心了。”

白华一楞,咦?这怎么听得有些阴阳怪气的,难道我说错话了?哎呀,不管了,我还是赶快找个机会撤退。

白华双手再次将茶杯递出,朝着碧海恭敬的说道:“天神请用茶!”

眸中流光一闪,碧海徐徐伸出了手,“有劳了。”

这伸出的葱指在碰到茶托时,又故意错了开来。随即‘啪’的一声,凝脂白玉琉璃杯就这么看似在白华的失误之下,摔碎了!茶水和着琉璃杯的碎渣溅到了二人裙摆上。

碧海急忙收回了手,面显怒气的腾了起身来,“放肆,你这端茶小厮是不是故意的?!”

白华惊愕立站一旁看着地上的碎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自己明明见她伸手拿住了茶托的啊,怎么会摔了呢?

“哼,怎么?你还敢理直气壮不回答?”碧海威势逼人,完全不给白华喘息的机会。

白华倏然抬头,“我...” 这如何能解释的清楚?

见她语塞,碧海更是咄咄逼人,“你什么?你不做解释,那便是故意的吧?”

这事情发生的太快,一旁的三人已是不知如何劝阻。九月将白华拉在了一旁,急忙垂头抱拳,“碧海天神请息怒,小白定不是故意的。”

碧海掠了一眼垂首不语的人,又低眼看着垂头抱拳的小人。心中更是不悦:这小狐狸三番五次的护着那小白,若如此,今日连你也一并收拾了。

“不小心?你可知那凝脂白玉本天神花了百年时间收集?!如今你竟然说不小心,这就想为她开罪?” 这碧海又将矛头指向了九月。

九月一听,着实给吓得跪在了地上,顺道拉了拉白华的衣角,让她赶紧同她一道跪着谢罪!

泽荒瞟了一眼跟前跪着的两人,又看着依旧气势凌人的碧海,这内心也不由的衍生了敬佩:这碧海想方设法的针对小白也就算了,这连九月也不饶,看来真是恨屋及乌啊!昨日才解了一个结,这碧海怎么这么快又给系了一个?

“九月,带着小白先下去。”泽荒正在想着怎么解决,如何开口之际,只闻莲池边的人却适时的开了口。

九月心头一喜,立马应了声‘好’,拉着身旁的人便要起身离开。

碧海却不依不饶的拦在了两人面前,“谁都不许走!”

刚起了半个身子的两人,又是往下蹲了去。一旁的赤炎头大的捏着鼻梁,也是不敢出声。只见莲池边站着的人朝着月台稳步走来,又站在了小白身边。

幽冥僵着脸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又抬头瞟了一眼碧海,这脸上的冰雾瞬间又蒙上了几层。

“这凝脂白玉琉璃杯即是碧海天神赠予我的,故这杯子摔坏了也是我来罚,无须碧海天神费神。”满带冷意的话像一把冰刃,直直插入了碧海的心里。

这冷冰冰的话一出,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意思。泽荒适宜的朝赤炎身旁退去,揉了揉额头。哎,这两人若不是要为了一个小白闹翻脸了?!

碧海楞了须臾,随之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幽冥天神说的是,这杯子即是碧海赠予你的,那罚与不罚也都应该你说的算,碧海真是多管闲事了。”

虽碧海脸上带笑说的轻松,但众人也听得出话里行间的意思。两人为了一个小白将无形刀剑挥得厉害,一时间四下安静的只剩下林间偶尔传出的鸟叫声。

幽冥斜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幽幽两字:“下去!”

九月抬头对上了幽冥冷着的眼眸,一个激灵,立马抓着一旁发愣的白华,起身便朝院外走去。

目送了两人离去的背影,幽冥又转身朝着碧海说道:“虽杯子是赠予我了,然这凝脂白玉琉璃杯也是花了你一番心血,今日我便欠你一个人情。”

碧海脸上附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又要依旧保持着镇定,继而艰难的回了一个微笑,淡淡道:“那碧海就记下了。”

说完又朝之微微点了点头,该有的礼数做完了,随即拂袖转身朝外走去。

呵,这幽冥还真是决绝,为了一个奉茶小厮竟欠一个人情,呵呵....

碧海眸中含着泪,不觉葱指已攥紧,随即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踪影。

(三)

林中的两人一前一后的疾步走着,白华呆愣着任由九月使劲拉着往前。走了片刻,九月实在觉得累了,遂甩开了白华的手,坐在地上。步子停了,白华依然精神恍惚的楞在原地。

“小白,你是不是给吓傻了?”九月捶着肩膀,望着白华。

这楞不是因为她吓傻了,而是她一直在回想那碧海天神的话。那碧海天神叫面瘫什么来着?

思考了须臾,白华有些不确定的唤了一声地上的人,“九月!”

九月茫然的看着她,“干嘛?”

“刚才,那碧海天神唤仓岚幽冥天神,你可听到?”白华垂眼看着九月,等待着答案。

九月心头一颤,随即咬着唇,避开了白华的眼神。

这怎么办啊?我该怎么答?

白华久未寻得答案,又问了一次:“仓岚是不是天神幽冥?”

前篇 第二十九章 无尣仓岚

(一)

“仓岚是不是天神幽冥?“

地上的人听闻立马转了个身,干脆背对着白华而坐。

“九月~”

九月充耳不闻,又在地上拾了一片叶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然,心里的小鼓已是嘣嘣的敲打着:泽荒天神啊,这可是她自己听到的,九月可没说啊!

白华见她一再回避,又一次确定了自己刚才没有听错。所以那朝夕相处的人就是幽冥,而这蔚蓝一片的地方也定是那传说中的无尣仓岚。

再次环顾四周,白华忽然感觉到这住了十余日的地方,此刻竟是有些陌生。

”九月,你告诉我,这里是哪儿?”虽答案已在心中,但她还是想再次确认。

见纸包不住火了,地上的人扔掉了叶子,干脆面朝着白华,准备一吐为快。可这小嘴刚要张开,耳边却猛然回响起了泽荒说的话,‘九月,小白只知道幽冥叫仓岚,所以你切记不可在她面前泄了秘密,知道吗?’

在说与不说边缘徘徊了良久,九月还是纠结的紧闭了小嘴,一双胖白小手不住地抠着一旁的树皮。

白华满怀期待,却等来了她的缄默。随后白华踱步拉过抠树皮的小手,蹲下了身子看着九月,眼里满是焦急,“九月~”

眼见白华步步紧逼的架势,九月连忙甩开了手,捂着耳朵摇头道:“啊~你别问了,我,我不能说。”

言讫,这顶着压力过大的九月,变回了小白狐狸,绕过了白华,消失在了林中。

小狐狸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见这大好机会失了,白华顺势盘腿坐在了地上,又来回的摸着下颚仔细又仔细的思考着。

怪不得他仅凭一颗小白球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原来他竟是天神。这寒潭偶遇也是巧到家了,任我苦苦寻了他五百年无果,到最后反倒是他寻了我。我就纳闷他眼睛不眨的就化了数万冰针,再则那碧海好歹是一个天神,怎么可能没眼光的喜欢一个比自己地位要低的人。难怪就连泽荒也听他的...泽荒?对了,那奸诈的天神居然还说幽冥是他徒弟,这倒是要让他给个说法。

白华靠着树干,不住的摇头,“都是一群·奸诈的人!”

这时,头顶阳光恰好被人挡了一半,只闻柔和前人柔柔一问:“小白,你说谁奸诈啊?”

说什么来什么,这奸诈的小人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白华冷哼了一声,给了个白眼,继而转头看向了别处。

这突来的冷哼声,倒是让前来关心她的人茫然了一阵。再寻着地上的白华撇头一度视而不见,泽荒倒是蹲下了身子询问:“小白,你这冷哼哼是几个意思?我记得刚才你是跟碧海过不去啊,我还帮你来着。”

帮?你,九月,赤炎,你们三个没心没肺的,全联合起来诓我一人。

泽荒顺势又挪了挪位置,将正脸朝着白华,“你怎么?生气?还是九月惹你了?”

九月?九月都被严刑逼供得变成狐狸跑了。

对了,跑了一个这不又来了一个吗?!

白华站了起来,转了个一本正经,垂首看着泽荒,说道:“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

见她这一脸严肃的模样,泽荒起身配合的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里是哪里?” 白华说着又朝前迈了两步,确保这距离能够在他如九月一样开溜之前一把抓住。

泽荒闻之并未有逃跑之状,只将茶盘递到了白华跟前,平淡的说了四个字:“无尣仓岚。”

无尣云海仓岚之巅,诸神之首—天神幽冥!果然,他是天神!

“若他是天神,在寒潭时直接说了便是,为何要隐瞒?”解了一扣,又系了一环,这幽冥就是幽冥,何须要化个仓岚的名号?

这话倒是说得有些意思?泽荒反复推敲,据他所知小白是在离开寒潭后失了记忆,那她不该记得寒潭的事情,而眼下她却脱口说出了寒潭?难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若是忆起了,那她又为何闭口不谈?

泽荒到有些想不通了,这两人一个不提身份,一个不提记忆,相互欺瞒得倒是有种莫名的相似。

“小白,你随我来。”左思右想,泽荒还是想着寻个办法让她先开口。

白华不觉刚才已失了口,紧跟着泽荒朝林中走去。

林中幽静,凉亭里两人面朝面坐着。蝶入花间停了一霎,又扑翅飞了去。

泽荒抿嘴想了片刻,终究开了口,“小白,如今你若已经知道了他是天神,那他亦是知道...你装失忆的事情。”

白华惊诧,倏地抬头看向泽荒,“你怎么知道我是装...”声音戛然而止,白华低头考虑着,他何时知道的?莫不是又被不小心诓了?

泽荒原本只是试探一问,见她欲言又止,倒是更加落实了。

“小白,你也不用瞒着我。拖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晓得你是为什么来这无尣仓岚的,故你始终要给他一个答复。”

答案?若是告诉他我是金珠的分身,且还是为了来牵制他入魔的分身,他会信吗?真要这么说,岂不是笑掉别人大牙了?

寻思了片刻,白华不由的抚上了左手的红绳,“泽荒,再给我两三日。那时,我自会找他去说清楚,然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

“我懂!”未等她说完,泽荒就立马应了。

(二)

茶屋院子白天蔚蓝,夜晚星空自现。

从树林回来时已是一片浩瀚星空,而白华此时却没了赏景的心情,一副心事重重的耷拉着脑袋靠在了躺椅上。

辗转反侧了几次,依旧睡不着,眸中闪着点点星光,心中荡着层层波浪。

到底还是瞒不住啊,连泽荒都看出了端倪,说不定那天神幽冥早就看出了。还每日不断的问我忆没忆起,也不知道每次我说没有的时候,他内心是个什么想法?哎,若是他晓得我也是个灵珠变得,会不会在那无波无纹的脸上泛起一层骇浪啊。

白华双手托在脑后,闭眼幻想着她说了实情之后,那一波无澜的脸上突然出现的吃惊表情,脸上竟不觉的扬了一丝笑意。只是一瞬,她又睁开了眼睛,甩了甩头定下神来。

自己这是干嘛呢?此刻该苦恼如何去说,而不是想着说了之后,人家会是个什么表情!

躺椅上若有似无的幽香钻入了鼻中,闻得白华蹙了眉头,继而翻身站了起来。这味道真是让人不爽,不行,要用水洗。不行,应该扔进莲池里泡上一夜。

思毕,白华寻了一桶水,蹲在躺椅边卯着劲儿的刷了起来!

星辰落下,蔚蓝之色又回了天空。

刷了一夜的躺椅,白华无精打采的趴在石桌上。一旁的兰花已是歇菜般的垂着,发黄的叶子宣告着命不久矣。

这时,小白狐狸从院子外跑了进来,轻轻一跃就跳在了桌上,摇着尾巴看着趴在桌上的人。

白华抬了抬眼皮,看着一双水灵的狐狸眼睛眨巴着看向她。随即撇过头,有气无力的朝她挥了挥手,“你来干嘛,你个小屁儿,你太不仗义了。”

狐狸扇了扇耳朵,用她狐狸小脑袋讨好的蹭了蹭白华的手。

白华依旧不领情的抽回了手,瘪着嘴说道:“你别装乖讨好我,反正你就是不够义气。”

言讫又侧过了身子,小狐狸见讨好无果,又一跃跳入了白华怀里,在她身上更加变本加厉的卖萌打滚儿。

这小狐狸天生长着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纵使白华再有气,但是遇到这么个卖萌的小东西,也是没辙的用手摸了摸它柔顺的白毛,无奈说道:“算了,本姑娘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变回来吧!”

说完,怀里的小狐狸没有立刻变身,只是眨巴着好看的狐狸眼睛,又在她身上蹭了蹭。白华见状,顺势明了,“我也不问你什么了,你变回来吧。”

话一落,小狐狸从白华怀中跃到了地上。只见它周身白雾缠绕,倏地又变回了白发小孩儿。

“你这小屁孩儿,还真是变得随心所欲。”

白华虽嘴上不饶人的数落着,然心里却是羡慕的很。若是自己也能如九月这般变来变去的,要是遇上危险,定是能轻松的脱身。

九月坐在了石桌上悠闲的晃着双腿,小手一下没一下的拨着兰叶,“你以为我容易吗?吃了泽荒天神寻了好久才找到的娃娃果,再加上小两百年的修行,这才能修了个小娃娃的身躯。”

娃娃果?什么果子那么神奇?白华听得甚是好奇,遂俯身靠近了九月,用手臂碰了碰她肩膀,问:“你说的娃娃果到底是个什么果子?”

九月朝一旁挪了些位置,白华顺势坐了下来。

“顾名思义就是长得象个小娃娃呗,泽荒天神说那叫草还丹,但我唤它娃娃果,反正你不能吃。而且那果子本来就稀少,我吃的那个这还多亏了泽荒天神呢。”九月说得倒是有些得意。

“嘿,我为什么不能吃?”白华一听,不乐意了。

“那是给准备想要修成人的狐狸啊,野牛啊,小兔子吃的,你吃了又不顶用。”白华一脸恍然,与此之时顺便受了九月一个小白眼儿。

呵,说白了就不是人吃的东西。白华瘪嘴将头转到了一边,突然失去了兴趣。

九月突然想起了来寻她的目的,“小白,碧海天神走了。”

话音刚落,将将失了兴趣的人突然又起了兴趣,倏然转头咧嘴一笑,“真的啊?”

九月跳到了地上,转身朝着她确认的点了点,“其实是被气走的,当时…”

花了一刻,九月又把从赤炎口中听到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呜呜呜~哈哈哈~”这使她担惊受怕的人终于走了,白华不晓得脸上如今该用喜来表现,还是该用哭来表现。

而突来的啜泣混着笑声,伴着小风一吹,把九月给彻底迷茫了。

哎呀,我的神啊,这小白又癫狂了吧?!

看着跟前捂着嘴半笑半哭的人,九月呆若木鸡。

一瞬之际,又哭又笑的人从石桌上腾了起来,大声唤道:“九月!”

这如雷唤声惊得九月也在地上跟着腾了一腾,随后捂着胸口拍了拍,回眼怒瞪着白华,问:“干嘛你,突然鬼吼鬼叫!”

“我今天心情好,走,做羹去!”说完,拉着九月就朝外走去。

两人前脚刚出院子,那莲池边的躺椅却突然前后微微摇晃了起来。

摇晃的躺椅上空飘着一缕薄雾。“呵,这躺椅确实很舒服!”

前篇 第三十章 我叫白华

(一)

白华端着茶盘笑脸盈盈的停在了听雨阁院外,九月屁颠的跟着她身后。

“九月,你确定味道很好?”白华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再次确认。

九月使劲的点着头,“哎呀,你一路走来都问了八百次了,好喝,好喝到销魂。”

“那我就放心了。”九月这回答让白华听得很是满意。

呵,开玩笑,这可是我闯荡四界时最正儿八经能拿得出手的,不过是怕他们味觉刁钻,不放心才问了你这小屁孩儿。

白华端着茶盘站在门外朝九月摆了摆头,九月立马领会了意思,转身就朝院子里跑去。

“泽荒天神~小白给你们做了莲花羹。”九月还没见到人,就开始卖力的宣传起来。白华跟在后面,不由心头一阵赞许。

进了门院里只见幽冥和泽荒二人,白华又寻了一圈,未瞧见赤炎身影。泽荒朝白华招了招手,含笑的说道:“小白,听说你做了莲花羹啊,快端来让我们好生尝尝。”

白华立马回了个笑脸,“呵呵,我也做得不是很好。”

九月见她如此谦虚,急忙帮腔:“什么做得不好,九月偷了嘴,可好喝了。” 说完,又朝白华眨了个眼。

“哦?嫌少见九月夸人的,看来今日我们还真是有口福了。” 两人一搭一唱的将白华捧上了天,幽冥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他们表演。

“什么口福?” 这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刚才没现身的人转眼间已走到了白华身边。赤炎好奇的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莲花羹,又佩服的跟白华抱拳道:“想不到小白还有这手艺,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哎呀,你们都坐下吧,说了半天,羹都要凉透了。”九月拉着赤炎走到了石桌边。

白华将茶盘放在了桌上,又先将第一碗恭敬的放在了幽冥面前,再依次递给了泽荒与赤炎。

散出的淡淡莲香使得赤炎眼睛一亮,遂端起碗就来了一大口。泽荒却比他文雅的多,用勺舀了一些送入了口中。待两人细细品尝之后,均是朝她连连点头。

见幽冥迟迟未动,赤炎边喝边指着桌上的碗,嘴里囫囵地说道:“你快尝尝,这莲花羹真的很好喝。”

幽冥垂眼看着碗里飘着的莲花,眉头一紧,继而抬头看向一旁露着期许表情的人,冷冷唤道:“小白。”

“啊?”白华抱着茶盘应了一声。

幽冥将碗端在了她面前,问:“这莲花,你是在何处采的?“

”额,我在云海月台采的。”白华想也不想,老实的回答了问题。

“噗~”听她说完,赤炎立马喷了一口莲花羹,一旁的泽荒正舀着莲花羹的手也是抖了一抖,就连将将还在帮腔的人也是连忙捂着脸背过了身。

大家这是怎么了?白华一脸错愕,难道那云海月台的莲花不能吃?

幽冥僵着面皮将手里的碗放在了桌上,随即起身背对着此时不明真相的白华说道:“云海月台最近杂草生了许多,那花瓣也铺了满地,你今日就把那里打扫干净吧。”

言讫,幽冥缓慢的朝阁楼走去。

这话虽然讲得云淡风轻,实则是在极力隐忍着未发作的火气。眼下除了一脸懵的白华外,其余三人都听出来了。

“不是吧?我好心做了莲花羹你尝都不尝一口,还要我去除杂草?哼,枉费我一番心意。”虽心中有气,但白华还是只敢小声的发泄。

赤炎对着白华摇了摇头,抱拳一阵佩服,“小白,你也的确是个人才。对了,这莲花羹是好东西,绝对不能浪费。”

说完,立马将碗里余下的都尽数喝了个干净。

听赤炎这么一说,白华更懵。

到底这莲花是能吃还是不能吃?

泽荒将碗里的莲花羹喝完了后,擦了擦嘴角,朝着白华的肩膀拍了拍,中肯地说道:“小白,这莲花羹确实好喝,然我准备明天就走,以后你在这里且万事小心。”

哈?白华微张着嘴,指着那碗未动的莲花羹,问:“你们到底这是什么意思?”

九月垂头拉了拉白华的衣角,露出一副尴尬的模样,“小白啊,你是不是在我帮你烧柴的时候,跑去了月台?”

白华点头,“啊,怎么了?”

九月瘪着嘴,摇了摇头,噙泪朝着泽荒说道:“是九月没有看好她,九月明天回了竹海自罚思过三个月。”

“哎呀~你们三个有完没完,想把人逼疯是不是,赶紧告诉我。” 前面两个人这样已经觉得够茫然的了,随后连九月也是这样,白华此刻迫切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见她不知所云,赤炎上前将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小声的问道:“小白啊,你知道那月台池塘里的是什么莲吗?”

白华木讷的摇了摇头,答:“不知道啊。”

搭在肩膀上的手顺势意味深长的拍了两下,又将嘴靠近了白华耳朵,小声的说道:“那叫子玉冰娇莲,是幽冥好不容易培育的,两百年开一次,一次就三朵。算一算,这莲花刚好是今年开第二次。”

收了手,赤炎摇头叹气,眼中满是同情,“小白啊,以后一个人在这儿,定要坚持住啊!还有,谢谢你的莲花羹。明天,我也跟着泽荒先去避一避,我觉得将才他走得太安静了,心里有些毛毛的。”

说完朝着身后使了个眼神,三人默契的疾步走出了庭院。

天雷滚滚自心中来,白华的心被这雷给炸得粉碎。只是炸完以后,那煞白小脸竟扬了一丝笑意。白华拉了拉自己的脸皮,一屁股软在了石凳上。

哈哈哈哈,两百年开一次?哈哈哈哈,这时候居然还能挂着笑?看来我是疯了!

(二)

卖力的扯了杂草,白华又认真的扫着满地的花瓣。花了整整五六个时辰,将月台的庭院打扫了透彻。

“你说你那么珍贵,我采你的时候,你好歹出个声啊?你就是不出声,也摇摇头啊,这样我就知道你碰不得了嘛。”白华蹲坐在池塘边,絮絮叨叨的对着光秃秃的莲杆诉苦。

“它若是说话了,那也稀奇了。”幽冥站在她身后,淡淡的说道。

白华闻声僵硬的转过了身,抬头又恰好对上了一双漆黑冰眸。蹲在地上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得从地上弹了起来。

“嗝~”这突来的一惊,倒是将白华吓得打起了嗝来。

幽冥看着池塘里的冰娇莲孤零零的立在水面上,抿着唇转身走到了月台边。

“对不起,嗝,我不知道,嗝,它那么稀有,嗝。”白华一边打着嗝一边诚意的道着歉。

幽冥负手看着茫茫云海,没作声。白华站在池塘边面朝着幽冥,亦是垂头不再多语。

就这样无声的过了半晌,白华觉得这样站着始终不是个办法,想了片刻,她倒是做了决定。随后,她神情笃定的朝着月台边走去。

两人距离仅三步开外时,白华止住了脚步,低头抱拳朝着月台边的人喊道:“幽冥天神!”

突如其来连名带称呼的一声唤,使得月台边的幽冥到有些奇。转身之时,又见她微微躬身抱拳。

如此模样倒是嫌少见到,幽冥不由问道:“你唤我什么?”

白华恭敬的揖了揖,又重复了一次,“白华见过幽冥天神。”

微风带着花瓣从树上飘落,才扫干净的院子又下起了花雨。

“白...华?”幽冥默默的念了一次。

花雨中的女子不急不慢的直起了身子,看着他回答道:“对,我叫白华。”

前篇 第三十一章 你就是你自己

(一)

微风带着花瓣从树上飘落,才扫干净的院子又下起了花雨。

“白...华?”幽冥默默的念了一次。

花雨中的女子不急不慢的直起了身子,回答道:“对,我叫白华。”

“你是愿意讲了?”幽冥平静的问。

果然,这假装失忆他早就知道了。

白华随之点了点头,从容道:“白华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前日才知道了你就我要找到人。”

幽冥不解,“找我?”

“正是,白华知道你就是天神幽冥,所以不敢再瞒了。”

“知道了我是幽冥,才愿说?”这本以为说的是灵珠与她的真实身份,这一开口倒好像还跟自己扯上了关联。

幽冥以手拖颚,看着白华。这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看来要慢慢的仔细的听她讲上一讲。

虽与幽冥面对面坐着,白华还是将脸转向了一边,看着云海徐徐说道:“天地初开,是八位天神横空出世之时,亦是白华降世之际。你是金珠而出,而我是白灵珠。”

思绪被拉回到了五百年前,幽冥垂目回想了须臾,“那为何我等降世之时,你却不在其中?”

白华缓缓道:“因为我早你们八人破珠而出。”

幽冥定眼看向白华,脸上多少有些惊诧。

曾幻想着见到幽冥吃惊的模样,如今跟前的人真是如她所想的惊了,白华却不敢转头正视,“你也应该奇怪,我怎么会早你们破珠。那是因为....”

说到了重点,白华还是不由的顿了顿,随即摆正了脸看向幽冥,“那是因为我并非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也没有万年修为,所以早了一步破珠...而你,就是我的宿主。”

这关联竟是如此奇特?!幽冥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是脸上略显平静些。

“宿主?”

“不错,孕育八珠时,那天地灵气亦是混沌之主有意将灵力多给了金灵珠,但金灵珠却自行分离出了白灵珠。所以,我也是你的分身。”

“然,你就是因为这个找我?”梳理了前后关系,幽冥又反问。

白华一时哑口,这问题要怎么回答?告诉他,他若是有朝一日生了魔,我就是唯一可以牵制他的人?但此刻,真看不出他有任何生魔的迹象。

“小白,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宿主,所以你寻了我五百年?”见白华未开口,幽冥再次问道。

“我...不像其他天神一般能正常使出灵力,那天地灵气归无之前说,我是你的分身,所以只有你能帮我。”

白华没有将全部实情一并讲出,如今之际她觉得唯有这个说法最是合适不过。

虽然看不出垂头之人的表情,但幽冥又将所有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遍,这之前留在心中的每一个疑问确实也在她的讲述中一一对上了。

“小白。” 幽冥起身看着白华。

白华倏然抬头,“啊?”

“你且听好,你就是你自己,不是谁的分身。”幽冥一脸严肃,话也说得笃定。

此时,一片紫色花瓣随风飘到了白华眼前,花瓣在半空打了个旋又落在了桌上。同时,这花瓣随着幽冥的话也落在了白华心中,荡起一层层涟漪。

五百年来,身为灵珠降世却不是天神,白华恨过。身为灵珠,怀有灵力却不能任自己使出,白华不甘过。但仅仅一句你就是你自己,似乎将那块卡在心中的石头给全数击碎了。

幽冥将手伸到了白华跟前,“把手给我。”

白皙大手横在了白华面前,她亦看清了他手腕上的情人丝。楞了一瞬,缓缓将手伸出,覆在了幽冥手上。

一股凉意从手掌一路朝上到达四肢百骸。幽冥紧闭着双眼,而两人双手亦是泛着微微金光。

倏然,心口一阵猛烈的撕扯,似一股强烈的力量碰撞到了心脏,白华吃疼的哼了一声,急忙收回了手,继而捂住了胸口。

同一时间,幽冥睁开了眼,负手而立,表情略显严肃,“小白,你的灵力很是缥缈,似被什么力量封印了!”

“封印?”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惊讶。

怎么会被封印了?那,又何时被封印的?

“这或许也是为何你不能使出灵力的原因,你凝聚不了它。”

幽冥用神识在她体内游走了一圈,除了感觉到几丝微薄的灵气以外,还未再看出个什么就被一股无形的灵力给逼了出来。

“那怎么办,这封印在哪儿?你能想办法帮我冲破吗?“白华着急,这原因找到了,那是不是破解之法也能一并寻到。

“明日开始,你不必在端茶倒水了。”

“啊?”

“明日寅时,你到这里来。”说完,幽冥转身便要离开。

“啊?”白华不解,又追着上前问道:“你还没说怎么破解啊!”

幽冥斜目看着她,冷声道:“你荒废了五百年,还想着破解封印?”

白华听闻更不明白了,“那你不破解,你叫我明日寅时来干嘛?”

“不是明日,是每日寅时,从明天开始修行。想要冲破封印,靠不了别人。”

“不是吧!”白华彻底傻了,猛然间她回想起混动之界中,那天地灵气说的话:你这分身自身灵力纯良,假以时日,若愿潜心修行...

潜心修行?不是吧,都混了五百年了,弯弯绕绕的到最后还是要修行?!

(二)

晨雾笼罩了半个月台。

寅时刚到,白华已站在了云海月台,只是昨夜辗转难眠,精神有些不佳。

“随我来。”幽冥站在院外,朝着白华一唤,继而转身朝外走去。

两人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白华用手搭了个棚,小嘴微张仰头看着发神。

幽冥淡淡一句,“将树叶数清楚。”

白华一个踉跄,赶紧扶着树干,眸中透着难以置信。

呵,不是吧,说笑吧。这一大早就这么幽默,搞得我有点不习惯了啊。

见白华一味的看着自己傻笑,又迟迟站着不动,幽冥冷声问道:“怎么?”

这冷冰冰的反问,听得白华心里一阵发凉。

啊?莫非他不是开玩笑?

白华僵着脸,指着头顶上的茂密树叶,小声问道:“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看我像说笑?”幽冥反问。

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分身太脓包了,所以你就打着修行的名号,换个法子玩儿死我啊?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三天!” 幽冥再次开口。

“啊?”白华并不明白这三天的意思。

“数完了,三日后再到月台来见我。”言讫,转身消失在了林中。

白华木讷的望着看不到头的大树。三天!!!你真的是在说笑吧?!

“一千三百二十三、一千三百二十四...”树上的人在腰上捆了个绳子,半抱着树干仔细的数着。

一阵大风卷着尘土而来,吹了一脸灰尘,茂密的树叶也跟着风一同摇曳。

“呸呸呸,这正数着呢,起什么风呢?”白华不悦的抱怨。

咦?刚数到多少了?晴天一霹雳,白华一脸黑线。怒气冲到了脑中,继而用手抱着树干,想也没想就用头猛烈的朝它一撞。

“啊~” 白华撞得一阵晕眩,随即双手一滑,这绳子也应景的送了开。

伴着几声啊啊尖叫,白华挥舞着双手从树腰处直直往下坠落。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成残废都不行了。白华紧闭双眼,等着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可就在离地面还有一寸时,身体却自行飘了起来。

欸,怎么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痛啊?欸,不对,怎么不痛啊?

白华皱着眉头半眯着眼,朝一旁看了看。双眸猛然一亮,只见全身竟是离地悬浮着。

就在惊诧的同时,一道密音传到了耳中,“小白,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哦,看来这里他设了结界啊。欸,还算有些良心。

庆幸了自己没摔个半残,白华又立马回应道:“知道了,我这就数去。”

说完,准备去拾起一旁的绳子,哪知还没走近,绳子就化成了灰随风带走了。

没了绳子怎么爬树啊?白华咬着唇,正想询问,只闻密音又再一次响起,“无须借助工具,你靠自己上去。”

白华迷茫的看着大树,这树干一直到分支处好说也有十几丈,且完全没有借力的地方,这叫人怎么上去?

“呵,真可怜。”幽幽戏谑之声缥缈不定,但即使如此,还是叫白华听到了。

“谁?”白华警觉的朝上望去,除了几只鸟儿从树上飞走以外,只剩下丝丝阳光洒在了脸上。

白华挠了挠头,靠树寻思着。这时不时就会出现幻听,会不会是....

前篇 第三十二章 潜心修行(一)

(一)

白华垂头寻思着,这时不时就会出现幻听,会不会是...自己有了心魔吧?

想到此处,白华倏然心悸,继而使劲的拍打着脸颊,“不会不会,想多了想多了。”

三日一晃而过,白华依旧在树上数着,途中不乏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可每次准备撒手不干的时候,耳边总是传来密音加以鞭策。从树上掉下来了,白华不得不又重新一鼓作气的爬了上去。几次三番的这么来回折腾,到后来落下来的次数减少了许多。

“二十三万九千八百八十九...”白华站在树枝上,一手抱着树干,一手认真的点着树叶。

此时,密音再次传来,“到月台来。”

记下了清点的数字,白华麻利的从树干上滑了下来,拍了拍手,朝月台方向而去。

进了庭院大门,就见幽冥早已在月台边上等着。

白华站在他身后,揖了揖,恭敬道:“幽冥天神!” 既然知道了人家也是天神,断不能失了该有的礼数。

闻声,幽冥转了过来,依旧负手,淡淡问道:“数的怎么样了?”

白华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回答:“我...没数完。” 其实,就差那么一点儿。

幽冥侧身掠了一眼月台边上的蓝花楹,道:“无妨,你今日就将这月台边的蓝花楹花瓣数清吧。”

什么?又数?!

白华转身看向一旁的两棵开满了紫色小花的蓝花楹,面容僵了个彻底。

幽冥见她呆若木鸡的看着蓝花楹,遂又是反问了一句:“怎么?不妥?”

不妥?哪敢不妥啊,上次不妥就看了几天的竹简,这要是再说个不,那说不定就要数遍整个无尣仓岚的树叶和花瓣。

“没有,没有,我数。”白华立马摆手,说罢直径朝蓝花楹走去。

这蓝花楹虽然没有之前那棵大树长得高大,然数完两棵树上的一片紫色花瓣,也着实头疼啊!白华边走边琢磨着站到了蓝花楹树下,随即抱着树干双腿一跃,轻轻松松的就站了树枝上。

不远处树上的人一副认真模样,幽冥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感慨。这才过了三日,已经能定下心来,着实难得。

白华透过树枝瞧见了幽冥正坐在月台旁,悠闲的看着竹简。

今日是要亲自监督了?耸了耸肩,白华又继续开始认真的数起了花瓣。

只是过了三日,站在树上的人已是可以非常灵活自如的走动了,只是眼下她还没发觉。

(二)

辗转半年,白华已将无尣仓岚大大小小能爬的树,全数爬了个遍。从一开始胆怯得抱着树干数叶子,到如今两树之间能够轻身一跃。这越来越灵活的身手,白华终究还是感觉出了来。

“小白,过来喝茶。”幽冥朝树上的人招了招手。

白华低头应了声好,随即从树上跃了下来。半年之间,两人的关系也是亲和了不少,纵使平日里幽冥依旧绷着脸,但白华也不再像之前一般那么怕他了。

笑脸盈盈的走到了石桌边,白华将茶水一口饮尽,又随意的擦了两把,朝幽冥说道:“今日应该能早些完事儿,我晚些给你熬莲花羹。“

幽冥泯了口茶,微微点了个头。

此莲花非比莲花,经过上次冰娇莲一事之后,白华断然不敢再随意采摘。只是将茶屋里普通的莲花又精心的照料了一番,空闲之时给显摆一下手艺。

连喝了两杯,白华正准备再上树,只是刚走过幽冥身边,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就横在了面前。

“接着。”白皙的手中躺着木簪子。

白华看着幽冥手里的木簪,有些惊喜咧嘴问:“送我的?”

说完,将木簪接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样式虽然朴素些,但簪子上散着一股好闻的苏合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

“这是用苏合香木制的,你平日这番披头散发也不好,在树上像个野猴子。”

百年难得一见啊,幽冥竟说了句玩笑话。白华听得嘴上的弧度咧得更大了些,继而坐在了石凳上,抓了一小撮墨丝挽了一圈用木簪固定。

看着她头上顶着斜歪松垮发髻,幽冥不禁眉头蹙了一蹙,起身绕到了白华身后,又将别在发髻上的木簪取了出来,转手递给了白华。

白华木讷的接过木簪,随后只觉一双手温柔的轻轻拢住了自己的发丝。白华僵直着身体,任由幽冥为自己束发。心头忽然一悸,许久未曾出现的溺水感觉又出现了。

只是须臾,白皙的大手又横在了白华眼前。白华立马回神,又将木簪递了过去。

“就算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但你还是该注重自己的形象,知道了吗?”幽冥将木簪摆正了些,随后站到了白华跟前。

白华立马起身,恭敬的点了点头,咧着小嘴用手摸了摸头顶的木簪。

“小白,今日到此为止。”

“好。”

“我这两日要去一趟竹海,你且自行修整两日,两日过后再到月台来见我。”

竹海?白华突然有些想念泽荒三人了,即使上次喝了冰娇莲羹不仗义的逃跑了,然大半年未再见,着实也很是挂念。

“你去竹海?能不能...”白华双手拖颚,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想朝幽冥打个商量,让自己一道去。

这小小的心思,幽冥又怎会不知。只是如若收不了心,她必定成不了气候。寻思了片刻,他只是淡淡的回道:“我看,你也不用修整了。这两日,你就把无尣仓岚所有的门槛装回去吧。”

哈?白华瞬间身子软在了地上,摆出一副难以置信,“全部?”

“全部。” 简单二字,霸道冷冽又透着不可反抗。

目送了幽冥离去的身影,白华一把扯了头上的木簪捏在了手里,随后干脆躺在了地上用力的怒蹬双腿。

哎,白华啊,你自作孽啊~

(三)

翌日一早,白华便哭丧着脸拖着一大堆横木穿梭在各个庭院。

“我脑袋定是被木簪给戳坏了,不然我干嘛没事儿跟他打商量?”白华嘟啷着嘴,自言自语的说着,手上却是在比对着横木与门的距离。

拆的人倒是不计后果拆得潇洒又义无反顾,难为了要将它一一装上的人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耗费时间精力的繁琐活。几十根横木大小不一,每一根儿都要比对着门框来装。一早起来,装了两个时辰才弄好了五个。白华侧身看了看摆在一旁的一大捆横木,一度老泪纵横。

一天就这么在敲敲打打中,眨眼而过。

漫漫星空布满了天,繁星点点闪着光。

白华耸背塌肩的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茶屋,喝了一口茶水,瘫软在了院里的躺椅上。揉了揉发酸的小腿,有气无力的叹声道:“哎,忙了一天才装了几十个,还有一大半,看来明天又要早起了。”

言讫,又将身子软了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满天眨眼的星星。看了没一会儿,一双眼睛半睁半搭的来回了几次,终究挣脱不了困意的袭来,这意识随着夜里的小风慢慢的跑远去了。

此时,几缕红雾从院外飘了进来,又慢慢的在空中凝成了飘忽的人形。随着红雾愈来愈浓,凝成的人形也越来越清晰。

片刻之后,飘忽的人形已幻成一袭红衣的男子。男子一头银白长发,额头中间隐约带着淡红色的印记,一抹邪异的微笑挂在嘴边。只见他赤着双脚缓缓从空中落地,随即俯身看向躺椅上的人。

男子轻声一唤,“白华~”

然而躺椅上的人睡得太沉,没有任何动静。

红瞳之中透着无尽温柔,骨节分明的手指也不住的在她脸上流连忘返。

或许是忽感脸颊不适,白华伸出手抠了抠脸皮。男子立刻挪开了手,只见她咂巴着嘴侧了个身,毫无要醒的迹象。

红衣男子嘴角晕开了笑意,半蹲着轻轻抚摸上白华的一头长发。只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木簪,簪子便闪出了微微金光。红衣男子收回了手,可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些,眸中流光闪烁,“呵,幽冥还真是想得到办法护你啊!”

言讫,幽幽站起了身来,纵身一跃站在了房顶。月光中银白色的头发和着红色衣袂翻飞。

“白华,我要走了。到时候,记得来找我哦!哈哈哈哈~”伴着空灵的笑声,红衣男子转瞬消失在了黑夜。

前篇 第三十三章 潜心修行(二)

(一)

云海竹林

九月拿着一筐葡萄,正准备朝竹屋去。路过湖边时,赫然发现湖中亭内站着一个身着玄墨长袍的人。

小手一松,筐里的葡萄洒了满地。九月顾不得地上的葡萄,朝着竹屋飞奔而去。

“幽冥天神来啊,不好啦,泽荒天神。”九月一路扯着小嗓门狂奔。

泽荒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转头就见九月正从不远处挥手着喊着。睡眼惺忪的他压根没听清那小九月在呼喊个什么,以为她在对自己打招呼,继而也朝她挥了挥手。

下一刻九月却像是被什么惊着了一般,刹住了脚,在院外驻足不前。

“你怎么不过来了?”泽荒半眯着眼,朝九月招了招手。

九月面露惊恐,依旧站在原地蹦跶着双脚,小手不停指着泽荒,嘴里还无声的一直叨叨个什么。

泽荒揉了揉眼睛,看得更是迷茫,“这九月在干嘛呢?”

待清了神志之时,背后一股清凉幽风袭来,继而徐徐转过了身。这一看也是惊了一跳,这幽冥天神是什么时候坐在湖边小凳上的?

泽荒连忙收拾了惊诧,一脸笑盈盈的稳步向前,中途又递了个眼神给九月。

“最近可好啊?” 泽荒坐下朝着幽冥客套的寒蝉着。

幽冥点头,“甚好。”

这突然出现,该不会是隔了半年想起为了一碗莲花羹兴师问罪吧?

九月战战兢兢的端着茶盘走到了跟前,恭敬的朝幽冥矮了矮身,将茶杯放在了他面前,又将茶壶递给泽荒。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幽冥,转身就朝竹林跑了。

见她如此来去匆匆,倒是让幽冥不解了,“九月为何见我就跑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泽荒清了清嗓子,又为他掺了杯茶水,“她这是玩儿去了。”

幽冥呷了一口茶,继续道:“小白已经恢复记忆了。”

这话倒是没让泽荒惊讶,毕竟她答应过自己要早些说出来,看来她没有食言。

“那小白她...”虽然知道她恢复记忆,然并知不道她恢复了什么记忆。

幽冥简单粗略的又讲了一遍,包括这半年白华修行的事情。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这番我需要你炼制的凝露丸。”

这幽冥倒是面露平淡的讲着经过,而一旁的人简直是惊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早就知晓小白的身份神秘,不过这番看来倒是能媲美那些说书的段子了。怪不得幽冥当初执意将她留在身边,这倒是留对了啊。一个分身,一个宿主,这两人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嘛!!!

“泽荒~”幽冥见他已是神识云游,遂低沉的唤了一声。

“欸,欸,你且等等,我这就去拿。”说完,转身正准备朝着药庐走去。

“泽荒~”幽冥一把将泽荒拉住,示意他坐下。

这主动一拉,泽荒倒又是惊了一脸,惊愕的看了一眼拉着他的手,询问:“怎么了?还有事情未说完?“

幽冥松开了手,缓缓道:“小白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准备将无尣仓岚隔绝一段时间,专心让她修行。如今,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黑蛟,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只好由你再寻一寻。”

泽荒手拖下颚,不由打量起跟前的人。这小半年不见,总觉得幽冥有些改变,然到底变了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这你就放心吧,使徒也在寻找,若是有什么进展,我到时候通知你便是。”

幽冥许之颔首,又幻出了斩魂,转递到了泽荒跟前,“若是发现了什么,就让斩魂来通知。”

泽荒接过斩魂,将它化进了掌心,“我知道了。”

(二)

第二日亥时。

“终于...好了。” 听雨阁房门外,白华将最后一个横木装好。

确定门槛稳当以后,白华靠着门边已是精疲力尽。

我的心肝脾啊,两天装了九十九根横木,我也是厉害的紧。

一阵感叹之后,再无力气走回茶屋,白华瘫软着身体索性大字一开,往门口走廊上横躺着。这力气耗完了,躺着躺着困意就又来了。起先只想休息片刻恢复体力再回茶屋,哪知这瞌睡虫此刻却紧跟着不放。

“啊秋~”地上的凉气钻进了体内,白华一个喷嚏倒是神志清醒了过来。

半个时辰前,幽冥已坐在屋内。见躺着酣睡的人醒了,继而放下了竹简走到门口。

白华依旧躺在地上不想动,然头顶上却突然冒出了一张冷俊的脸。白华一个激灵的腾了起来。

“将你嘴角擦一擦。”幽冥指着白华的脸。

闻之,白华立马又侧身将嘴角的口水混乱的擦了一擦。

丢人啊!

自觉丢人的白华又双手捂着脸靠墙而立。

哎呀,干嘛在这里睡着了,睡着了就罢了,梦到什么烤兔肉啊!

“门槛全弄好了?” 幽冥声音倒是平淡。

见话题转了,白华转正了身子点了点头,不觉有些自豪的说道:“全装好了。”

“如今倒是有些能耐了。但说到底当初还是为了你,我才全部拆下来的。”

这看似夸奖,实则又像数落的话,听得白华一愣一愣的。

“随我来。”幽冥跨出了门,直径朝庭院外走去。

白华屁颠的跟在身后,“去哪儿啊?”

幽冥驻足,斜了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

(三)

“啊~呜呜呜~我把门槛全部装好了,你干嘛还要罚我?”白华抖着身体,质问着月台边的正悠闲看着竹简的人。

幽冥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她,冷声说道:“你可要抱好了,若掉下去了,我不会帮你。”

云海月台边上延伸出了一块儿十尺长的横木,趴在横木上瑟瑟发抖的人正是白华,这横木下方是那万丈深的苍茫大地,只是碍于云雾太浓,坐在上面的人感受不到而已。

至于怎么上去的?那是白华脑袋抽了呗,闻幽冥一句‘上去’,以为只是在横木上走一遭就下来了,哪知道折回途中一道无形屏障生生断了回来的路。无奈这木头横在月台之外,且风又大。白华禁不住的随风晃荡了两下,吓得立马趴下抱住了木头。

“幽冥天神,不带你这么玩儿的。这里风大,脚下雾也浓,我要是真抓不住了,怎么办啊?呜呜呜~” 白华死死抱着横木,已被吓得泪流不止。

幽冥搁下了竹简,起身走向了月台,看着横木上泪流满面的人,沉思了小会儿,“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白华一听,连忙赞同的猛点着头,“对对对,有道理有道理,你且快些,我手脚都软了。”

“小白?”幽冥朝她低声的唤道。

白华抬头哀哀的回道:“小白在。”

“你看得清身下的苍茫大地吗?”幽冥不紧不慢的接着问。

白华小心翼翼的侧头看了一眼,吸了吸鼻涕,道:“小白看不清楚。”

幽冥欣然点头,随即朝云海拂袖一挥,转身继续阅竹简去了。

将才身下的漫漫云海,只在幽冥拂袖之际瞬间散了去,苍茫大地一览无遗。之前只是些云雾和大风,横木上的人已是受不住的瑟瑟发抖。如今身下万丈红尘尽收眼底,这骇人的高度,使得白华受不住的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幽冥平静的掠了一眼晕在横木上的人,亦是摇了摇头,随后捋了捋竹简,顺道悠闲的泯了一口茶。

晕了一刻,白华又缓缓的睁开了眼。这一睁眼又看到了身下万丈高度,生死都靠着这身下一块儿不大的木头,白华红着眼泡又将双脚缠得牢实了些。

太残忍了,太会玩儿了,我还说半年大家相处的甚是和睦,这就两天不见,又开始折磨人了,丧心病狂的幽冥是不是又回来了?

白华将手畏畏缩缩的朝前试探着一伸,只是还未伸直就碰到了屏障。

“小白,你可知为什么我要让你在这横木上?”幽冥没有转头,只是看着竹简,问着白华。

为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白华缄默,任风搅乱了着发丝。

幽冥也不在意她闭口不语,随即继续说道:“心不定,气难凝。从今日开始,你就只能在横木上,待你能如同在平地一般轻松之时,屏障自然会解。”

“什么?”白华嗓子已有些沙哑生疼,但还是朝着幽冥大吼道:“这么小一块儿,我要是晃神,那不就必死无疑了?!”

幽冥倒是难得扬了一抹笑,朝着白华答道:“那你就尽量不晃神。”

这阳光确实刁钻了些,以至于配合着那一抹难得的微笑一并让白华晃了神。

白华闭眼别开了头,心里默默念道:

幻觉!白华啊,他是幽冥天神,他是个冷面无情,丧心病狂的天神!!!

前篇 第三十四章 潜心修行(三)

(一)

眨眼又是十日,横木上的人已经从趴着死死抱住横木,转而面朝着云海盘膝而坐了。

“小白,你现在试着气运下丹田,将体内的灵气聚集。”幽冥负手站在月台旁,朝白华讲道。

白华背对着幽冥点了点头,随即闭上眼,只是下一刻,她又倏然睁开了眼,侧身问:“幽冥天神,下丹田在哪儿?”

幽冥眼角一抽,将手扶在了眉心揉了揉,“丹田分上中下三种,分别在额心,胸口,小腹。而下之丹田,乃是凝聚灵气之重要所在。”

白华恍然大悟,摸了摸肚子,“原来在肚子这儿啊!”

幽冥一脸布满了黑线,又朝着白华说道:“是腹部!集中精神凝聚念力,若是心神不宁,是会走火入魔的。”

白华端坐,不再多言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沉下了心。

大风使得横木上盘坐的人黑发与裙摆不停翻飞。耳畔呼呼作响的声音,随着心神慢慢的沉静,风声也渐渐变小了。

风声消失之后,眼前豁然一亮。再睁眼之际,已置身于一片白色花海之中。白华好奇的打量着四下,只见花海一旁突然露出了一条蜿蜒小路。

随着小路朝花海走了半晌,白华来到了一个山坡。山坡不远处的天空中围绕了一圈浓浓的红雾,白华半眯眼一看,那红雾中竟有一人浮在其中。本想再往前仔细看看,哪知这山坡竟设下了一道结界,让她无法再上前半步。

正在寻找其他途径之时,这花海之境却开始变得扭曲。只是一霎,眼前又黑了下来。

再次睁眼之时,眼前又是一望无际的云海,耳畔的风声依旧呼呼作响。白华徐徐站了起来,转身稳步朝着月台走去。

幽冥递了一杯茶水给她,问:“怎么样?”

白华摇了摇头,坐到了石凳上,又将刚才看到的景象一一的复述了一遍。

待她讲完之后,幽冥沉思了半刻,幽幽开口,“你见到的人,应该是你的元神。”

白华不解,“那为何我的元神会在那浓浓的红雾之中?”

“我想,这定是你为何使不出灵力的原因。”幽冥回答道。

“那若是我能将那结界冲开呢?”白华继续追问。

幽冥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那结界不是关键,即使你冲破了结界,也不能到达元神处。”

“为何?那若不是结界的问题,莫不是那一团红雾?”

“不错!你现在开始要更加努力,想尽办法化了阻碍元神的雾。”

白华欣然点头,徐徐将手扶在了胸口处。

(二)

翌日,幽冥给了白华一把木剑。

白华拿着木剑,望着幽冥,“你要我练剑?”

“凝聚念力幻出灵气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然你也不可能一直在那横木上打坐冲破迷雾。”幽冥又幻了一卷竹简,搁在了桌上。

“这是夜沙门入门弟子所习的心法,你且参透参透。”

“为何你要给我夜沙天神的心法?”白华疑惑,这不应该是传授自己的心法吗?

幽冥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我不收徒弟,故未有所谓入门心法。”

哈?搞了半天就是说你没有什么心法给你教嘛!也不对,他是天神,身来天赋异禀,哪儿用得着学习心法啊!

想通了之后,白华将木桨搁在了一旁,仔细的阅读起了竹简。

时光飞逝,辗转又过了两年,白华将入门心法参透彻底了。

幽冥又将剑谱交给了白华,配合着参透了的心法,这剑法也是练得十分得心应手。又是三年,白华在幽冥的点拨之下,已将旁人需要十年才能学会的入门剑法练得游刃有余。

这五年间勤学苦练,剑术增长迅猛。只是,剑术长了,唯独元神之界,白华还是没能靠近半分。

(三)

狂风卷着流云翻滚,粉衣女子负手立在横木上,手中握着一把木剑,眺望着远处。

此时,幽冥拿着竹简稳步从院外走了进来。伴着微微脚步声,横木上的人跟着耳朵动了一动,嘴角扬了一抹微笑转过了身。

女子声音清脆,朝着幽冥问道:“幽冥天神可是将花松好土了?”

幽冥朝她微微点头,“算是起死回生了,你可是让我费了不少心血。”

白华抱拳朝之低头揖了揖,“天神费心了!”

两人说的正是当时那株被折磨的要死不活的幽若万代兰,说到底还是白华看着那兰花叶在茶屋已经黄透了之后,一时无措才抱着它朝幽冥求救。虽然不免被狠狠的罚了,但如今它又能奇迹般的开出了紫色兰花,这罚白华也是觉得值得。

“天神今日想喝什么茶?”白华将木剑放在了石桌上,转头看着幽冥一阵询问。

幽冥沉思了一会儿,回道:“还是做莲花羹吧。”

白华朝着幽冥颔首一笑,一个潇洒的转身,朝院外走去。

这又是五年的相处,白华对待幽冥从唯唯诺诺已变得洒脱直率,只是这洒脱倒是洒脱了,然还是缺乏了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幽冥看着桌上有些磨损的木剑,自言道:“是该给她换一把了。”

说完,起身直径朝外走去。

次日卯时,白华端着茶水走进了听雨阁。这除了打坐、练剑,每日卯时送茶到也成了习惯。

在外等了许久,阁楼房门始终紧闭,白华将茶盘放在了门外,转身正准备离去。只是前脚刚跨出一半,白华觉得不对,又再次转回到了门口。

这近十年来幽冥的习惯,白华已是摸透彻了。每日卯时起,戌时息,十年始终如一。

“幽冥天神。”白华将头靠着房门,又轻声唤了一声。

等了半晌,还是不见房内有回应。白华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待静心仔细聆听过后,似乎房间内真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白华又等了一阵,还是提着胆子打开了门。寻了一圈,房内果然没有人,白华又转到了二楼,这是自被碧海天神追杀之后,第二次踏进幽冥的寝间。房内摆设依旧,一样的雕花床,一样的木架,一旁的柜子里推满了竹简。

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窗台,思绪顺势被回到了当日与他紧贴着唇的场景。白华不由的朝窗台边走去,用手摸了摸,嘴角不觉晕开了笑。

‘清静明心,浑浊生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牵制天神之首的人也只有你!’ 这时,白华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天地灵气的话来。心口倏然一紧,急忙收回了放在窗台边的手。接着转身下了楼,头也不回的朝着云海月台方向走去。

幽冥在无尣仓岚消失了五日之后,又重新出现在了白华面前。只是这次,他手中多了一把七寸玄铁剑。

白华接过剑时尤为惊诧,指腹顺着剑身一路朝下,在指尖到达剑端处,七寸玄铁剑发出了嗡鸣之声。白华大喜,掂了掂手里的玄铁剑,这实沉的感觉跟木剑简直没法相比。止不住的高兴,白华握紧剑柄就这么挥舞了起来。

粉色的身影如燕一般轻盈,折腰微步,手腕带剑轻轻旋转。剑身顺着皓腕力道一旋又是一斩,霎时剑光闪闪。

幽冥靠着蓝花楹,看着挥剑之人洋溢的笑脸,不由得眼角微扬。

“小白,你过来!” 幽冥朝着白华招了招手。

白华随即收回了剑,朝着幽冥小跑而来。

“这真是把好剑。”原来消失了五日,竟是为自己寻剑去了,白华思到此处,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你为它取个名字吧!”

“我取?”白华看了看手里的剑,眼睛灵动的转了一转,“嗯,你的叫斩魂,那不如我就叫它斩魄吧!”

幽冥抿嘴轻哼了一声,“不妥。”

“不妥?”白华抠了抠脸皮,又仔细的考虑了一番,“那不然叫它仓岚,这不是你以前的别称吗?仓岚,仓岚好剑!”

幽冥脸上起了黑线。仓岚,好剑!这怎么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就叫它无妄吧。”

“无尣仓岚的无尣?”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起心亦为妄念,无心则为无妄。”

白华垂首看着手里的剑,默默的朝之念道:“无...妄!”

这一刻,她并不知道为何幽冥会取‘无妄’二字,至少等她明白的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四)

一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云海竹林的结界处,随后又用匕首使劲的在一旁的翠竹上刺了一刀。

一霎间,被刺的翠竹发出了淡淡白光,黑衣男子见状立马转身消失在了竹林。

前篇 第三十五章 神秘锦盒

(一)

漫漫花海之中站着一手握玄铁剑的粉衣女子,在她不远处的半空中,飘着一团闪着红光的浓雾。

不出半刻,女子已经走到了花海旁的山坡上。只闻一声大喝,女子持剑朝着山坡上的结界一斩。随后,闪着白光的结界瞬间碎成了数万片细小的冰晶漂浮在了半空中。

趁着冰晶还未再次聚拢,女子连忙朝着山坡外急速跑去,只是刚跑到那红雾的十丈开外,就又被另一道结界拦住了去路。女子娥眉一蹙,持剑又是一斩,然这结界比之前的要厚实许多。

一斩不行又是一斩,直到挥剑的人力气用尽,那结界也丝毫没有反应。这时,半空中的浓雾突然慢慢散了开,雾中一直沉睡的女子徐徐睁开了眼,朝着持剑女子莞尔一笑。四目相对只是一霎,那浓浓红雾又将她包裹住了。

“嘶~”白华吃痛的睁开了眼睛,一只喜鹊从她头顶扑着翅膀飞走了。

摸了摸被戳红的额头,白华情绪显得有些低沉。

哎~这都多久了,还是不能劈开第二道结界。摇头叹息完了之后,白华顺势躺在了横木上,手枕着头,双眼无神的看着一望无际的蓝天。

时光一晃,辗转百年。

如今的白华,已将夜沙门及仓玄门的剑法练就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

(二)

躺在横木上小憩了一会儿,白华起身正准备回茶屋,哪知手里的无妄剑却发出了低沉的嗡鸣之声。

白华垂头看着手里微微抖动的剑,有些不解的问:“无妄,你抖什么抖?”

言讫,这无妄剑似有灵性一般抖得更加厉害了。正在迷茫之际,只闻云海月台边‘嗖’的一声。白华机警的转身,这时一把三尺七寸长剑直直朝她而来。

白华一惊,下意识持着手中的剑欲朝之一挡。这三尺七寸长剑还未到白华跟前,突然调转了方向,朝一旁飞去停在了蓝花楹半空。

嘿,这剑怎么如此眼熟啊?白华仔细打量了一番剑身的纹路,回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与此之时,一缕青烟擦身而过,眨眼之间幽冥已将那浮在半空的剑握在了手中。

咿呀呀~稀奇了,稀奇了!这幽冥天神居然今天不用走的,竟化了个青烟就来了!真是稀奇,罕见。

幽冥扶了扶手上的剑,顿了半晌,又侧身轻唤:“小白。”

白华立马应了一声‘在。’

“你的灵气能聚多少了?” 幽冥边说边朝她走来。

白华倒是问的有些不好意思,继而伸出左手捏着大拇指和食指,小声说道:“额,一丢丢。”

“那是多少,你且聚在掌心让我看看。” 转眼间幽冥已站在了跟前。

哎,这是要验收成果的节奏?

白华将无妄剑放在了一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了双手。全神贯注凝神了好一会儿,这手中才窜出几缕白色灵气出来,只是这微薄的灵气就停留了一瞬,又顺着小风吹得不见了踪迹。

白华徐徐收回了手,嘴角挂了一丝不自然的微笑看着面皮已经僵了一半的人,说:“额,就这么一丢丢。”说完,白华又觉得应该再努力的解释一下自己的进步,“不过,我之前只能单手凝气,现在已经可以双手了。只是灵气的大小确实...”

越解释倒越没了底气。话又说回来,时过百年潜心修行,到眼下也只是双手窜了那么惨淡的一小撮,这再解释倒也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些。

幽冥无奈微微摇了摇,冷声道:“随我来。”

“去哪儿?”白华好奇的反问。

幽冥收了剑,道:“竹海。”

竹海?嘿,难道自己解释的合理,这是要去放风奖励了?

白华急忙走到了幽冥跟前,掩饰不住内心激动,“什么时候走?”

“现在。”

“真的?哈哈哈,马上就走?你确定我跟你一道去?”

“怎么?不想去?”

“去去去,怎么不去!幽冥天神,你这是想通了要带我去放风啦?”

“....”

“诶诶诶,天神,你等等我,我不会飞啊!”

(二)

时隔百年,再次回到了云海竹林,白华望着竹子,心头一阵感叹。

哎,想当年在这里也是过得甚是开心啊!

白华摸了摸身旁的翠竹,又是一阵欣慰:竹啊,你看你都长那么粗了,那时我爬你的时候,你才屁点儿大呢。

“小白?”林间一声清脆的呼喊,将白华思绪拉了回来。

白华徐徐转过了头,见一个身穿月白衣的妙龄少女正对着自己招手微笑。

咦?这姑娘长得好生可人,这甜甜的微笑,可爱的小酒窝,还有那水灵的眼睛,这及腰的一头银...银发?

白华不觉有些惊讶,这姑娘莫不是?

少女掩不住激动的小跑着到了白华跟前,又拉着她手,问:“小白,怎么?不认识我了?”

白华大嘴一张,木讷的抬了手,指着眼前的人,问:“你是,九月?!”

九月高兴的上前拥抱,拉起了白华双手猛地点头。两人手拉着手,互相对看了一眼,立马又紧紧抱着彼此一阵欢乐的转圈。

欢乐的笑声一路传到了湖心亭,泽荒看着竹林两抹身影也是眼角弯弯, “看来她们很是高兴啊!”

幽冥泯了口茶,随着声音往竹林看了看,“百年未见了,随她们去吧。”

泽荒颔首,然下一刻脸上笑容一收,指着桌上的锦盒,问:“你看了之后怎么想?”

幽冥拿起了锦盒里的黑色鳞片来回的观察了一番,“这确实是黑蛟的鳞片!”

泽荒上前又将怀里的腰牌递给了他,“这东西也是一并放在里面的。”

幽冥将腰牌接了过来,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沉香木质腰牌上刻着的字,让他颇为惊愕。

“夜!” 幽冥徐徐念道。

泽荒指了指腰牌上的水波纹,又讲道:“是夜沙门中入门下仙的腰牌。你说,这个会不会和夜沙门中的弟子有关?”

摸了摸腰牌上的字,幽冥坐端了些身子。

自寒潭一战后,那黑蛟藏匿了百年都了无踪迹。而如今它的黑鳞和夜沙门腰牌竟然一同出现在了竹海,为何要连同夜沙门的腰牌一并放入?到底又是谁能够找到竹海的结界?

太多疑问在脑中萦绕,然始终没有答案。思索至此,幽冥又朝着泽荒问道:“你去的时候有没有再发现什么?”

泽荒摇头,“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锦盒,这放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在结界边。更奇怪的是,我下结界的竹子也被人有意刺了一刀。整个事情太过蹊跷,像是故意为之!“

“泽荒,我随后就去趟风界。”幽冥将腰牌与黑鳞放入了锦盒内。

闻之,泽荒起身道:“你等等,我这就去收拾一下。”

说完,泽荒正准备离开,幽冥却立马拦住了他,道:“我想先去暗自查看一番,你且再到竹海附近看看,说不定会有遗漏,等到七月天神祭你再来与我汇合。”

“那你去了,小白怎么办?“泽荒看了一眼竹林中的人,又接着道:”据我所知夜沙此时正在闭关,你就这么到除念山去,是不是不太妥啊?如若没有夜沙替你挡着,我怕那些阿谀奉承就够你受的了。你想想,上次天神祭就算你全程绷着脸,那还不是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一直盯着你不放,所以说你怎么暗自查探?”

两百年前的天神祭,夜沙和仓玄携了数百位弟子前来。光是弟子拜都拜了两天,这礼节复杂又繁琐,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

“那些弟子确实是磨人了些!” 想到此处,幽冥头大的不由闭上了眼睛,揉了揉穴位。

泽荒急忙坐了下来,说道:“所以说,那调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先不说别的,那夜沙门的两位道仁,你至少也要想个两全其美的说辞吧?”

幽冥许之颔首,“你这样说来我一人前去是有些不妥,总要找个理由。”

说完,不由的侧身看向了远处竹林中的人。

前篇 第三十六章 除念山

(一)

清晨天刚蒙蒙亮,轻纱般的薄雾绕了竹海一圈。

晨露顺着竹叶滴入湖中,搅乱了倒映在湖面上的四个修长身影。

“小白,你等着我,我晚些就去寻你。”九月一脸不舍的拉着白华双手。

白华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又将九月揽在了怀里,安慰道:“嗯,我等你来。”

说完,朝着九月后背轻轻的拍了拍。没想到这一拍,本来还强忍着眼泪的九月,却哭出了声来,“呜呜呜~那么久没看到你了,你就呆了一天。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讲完了,你就又要走了。”

九月一哭,瘪着嘴的白华说话倒更是也有些哽咽了,“你个小屁孩儿,怎么现在长大了还学会哭鼻子了。好了,九月不哭,九月乖。”

白华安抚着九月的同时,自己又忍不住的啜泣起来。两个人一块儿又是抱着抽泣了好一会儿。

这时,站在一旁的泽荒抠了抠额头,上前朝两人肩膀拍了拍,道:“我说,你们两个又不是生离死别,这不是三个月后就会再见吗?搞得跟我们要拆散你们一样!好了,都别哭了!”

九月将白华松开,又抹了一把泪,抽耸着肩朝身旁一直不语的幽冥揖了揖,瓮声道:“幽冥天神,你定要好好照顾小白啊!”

哎呀,果然还是九月对我最好。

白华感动得热泪盈眶,欲想再次上前抱住她,哪知刚抬了一只脚,眼前就起了一阵青烟,再反应过来之时,已经坐在了云头上。只闻九月扯着嗓门在下方大喊大叫着什么,然云头上的风声太大,白华听不清楚。

“小白。”幽冥站在一旁,朝她唤道。

白华抹了两把眼泪,哀哀回道:“在。”

幽冥垂眼看着她,幽幽道:“我现在同你...”

“啊?你说什么?”白华将手放在了耳朵旁,侧身靠近了幽冥。但碍于此时飞得太快,耳畔只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幽冥挥袖将速度降了些,又说道:“我现在同你讲些事情,你定要记牢了。”

白华将腿盘坐端正了些,抬头看向幽冥。

“小白,我们这次是为了黑蛟的事情去夜沙门,所以......”

(二)

一个时辰后,祥云落在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外。白华揉了揉腿,先从云头上翻了下来。

这落脚的地方似乎有些异样的诡异,繁茂的树枝遮挡住了阳光,四周透着死一般的寂静。几只乌鸦从头顶上方飞过,配合着阴森的气氛,发出的啊啊叫声,这凄惨的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幽冥天神,你确定这里就是夜沙门?”白华小声询问的同时,朝他靠近了些,眼睛也不时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嗯。”剪短的回答了她,幽冥稳步朝树林深处走去。

白华指了指一旁的山洞,不解的朝着幽冥小声喊道:“天神~这山洞不是入口吗?”

幽冥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低沉道:“我何时告诉你那山洞是入口?”

一时结舌,白华咬着唇朝前走了几步。然,由于好奇心作祟,还是忍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山洞,“那为什么我们要停在这儿?!”

说完,耸了耸肩又转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穿过了茂密的树林,又是几番弯弯绕绕。渐渐的视野也开阔了许多,前方的蜿蜒小路上,几缕阳光如淡黄色的光柱般洒下。

走过了林间小路,眼前又是一排排蜿蜒的石阶,这石阶一路向上延伸,望了许久亦是看不到尽头。

这地方才有些像修行之人呆的嘛,刚才那个多恐怖啊。

白华四处打量着越过了幽冥,绕了一圈又驻足在了一块大石边,那巨大磐石上刻着的正是‘除念’二字。

白华指着石头上的字,徐之念道:“除....念?”

“凡是想要修行之人,除去心中杂念是首位,所以这山因此而得名。”幽冥站在不远处,朝白华解释道。

白华恍然,“所以,我们已经到了除念山了?”

幽冥颔首,又走到白华跟前,将手徐徐搭在她肩膀上,说道:“即已到了这里,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记清楚了?”

白华侧头看了一眼搭在肩膀上的白皙大手,目光笃定的点了点头。

“我还忘了一事!”收回了手,幽冥微微后退打量了一阵白华。

白华木讷的垂首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着幽冥,好奇的问:“什么事?”

话音一落,周身起了一阵白雾围绕,待白雾散去后,白华已是身着男装。

“这样装扮,你在里面行动也方便些。”幽冥淡淡说道。

这倒是新奇,这几百年来还没有试过女扮男装。一时起了玩儿心,白话立马收了笑容,站直了身子,又清了清嗓音,有模有样的抱拳彬彬有礼道:“幽冥天神,小生这番有礼了。”

这戏瘾过足了后,儒雅少年又换成往日活泼模样,蹦跶着跑到了幽冥跟前,问:“怎么样?怎么样?刚才像不像一个翩翩少年?”

在满心期待中,白华看到了他沉稳的俊脸上竟朝着自己起了一抹微笑。只是一霎而过,也足够让白华受宠若惊一阵。

“幽冥天神,你刚才是不是笑了?”白华指着他的嘴角,不确定的问道。

“到了夜沙门切记不可暴露所学的剑术,知道吗?”幽冥回避了她的问题。

白华点头,应了声‘好’,既而不死心继续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走吧。”说完,幽冥朝着石阶走去。

白华小跑着跟在身后,拉了拉幽冥衣角,又问:“你是不是笑了?”

幽冥掠了一眼,佯怒,“松开。”

白华嘟着嘴放开了手,但依旧不死心,“我刚才看见了,你笑了。”

幽冥拗不过她,冷冷的回道,“没有。”

“....”

(三)

顺着石阶又走了半刻时辰,前方的路变得越来越窄。

“哎,幽冥天神,你等等我。”白华抹了两把额头,又朝前唤了几声。

前面的人依旧没停下步子,白华便卯着劲一股脑的追赶了上去。待越过了幽冥,又急忙转身两手一挡横在了路中央。

“歇,歇一会儿!”说完,白华撑着大腿,大口的喘着气。

幽冥负手站着,“你怎么这么喘?”

“刚追得用力猛了些,让我喘会儿气。”白华干脆坐在了地上。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两人就这么小憩了一会儿。白华起身指着石阶问:“这还有多远啊?”

幽冥抬头望着手指的方向,幽幽道:“不远了,也就半个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白华朝着幽冥扯了一个笑容,随即身子又软了下去。

“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到山门口?”这有云不坐,还要用走的?白华半依着石阶,有些想不通。

幽冥垂眼看着白华,道:“这石阶也是一门修行,一路走来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除了一直走不到头的石阶,还有什么?

白华寻思了一会儿,回答道:“石阶啊,要说还有什么,我只觉得这路越来越窄了。”

幽冥转身看着来时走的路,颔首说道:“不错,这石阶就像杂念一样。才开始念想很多,路也很宽,到后来慢慢的你舍弃了很多念想,路自然就便窄了。”

白华听得有些迷惑,“路宽不好吗?若是窄了,那不是没什么选择了。”

“对旁人来说,路宽了是好。而对于想来夜沙门的人,这念抛得越多越好,最后留下的一念,也只为修成正果。”

这样修行,岂不是要将所有抛得一干二净?那最后他们图个什么?

思到此处,白华不觉反问:“无欲无求,修成了正果又如何?了断尘念,能活万年又如何?”

幽冥徐徐转身看着她,沉声答道:“无欲无求?了断尘缘?不是所有人都能过这一关的。”

四目相对,白华在他漆黑的眼眸中依旧看不出个什么。她想,也许这无欲无求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这样吧。

幽冥在这除念石阶上,如今讲得每一字一句都是说给白华的,而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话同样也是讲给自己的。

(四)

两人一前一后的又走了一小段,终于来到了一处天阔的平地上。

与此之时,两位身着紫色道袍的尊者已是站在树下不停的朝前张望。其中一位尊者见到了幽冥二人,立马笑脸盈盈的走了过来。

“空鸣见过幽冥天神。” 说完,空鸣又朝着幽冥恭敬的一揖。

另一位尊者此时也走到了跟前,然这位尊者脸上却少了些笑容,亦是得体的朝着幽冥躬身一揖,“空须见过幽冥天神。”

空,空虚?这位尊者相貌憨态可掬,又圆润饱满的,哪里看得出空虚?

“噗~”白华一个没憋住。

这突来的声响使得两位躬身的尊者不约而同的朝着幽冥身后望去。

“两位道仁别来无恙?”幽冥一句反问,将二人准备打量的视线又拉了回来。

那空鸣道仁倒是立马抢白回道:“承蒙天神福泽,甚好。”

白华在身后捂着嘴抖着肩,还没从‘空虚寂寞’中回神。此时,那位空须道仁见状倒是问得直接了当:“这位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闻空须询问,幽冥别过头看着白华,朝着她低沉讲道:“小白,不得失礼。还不快向夜沙门的两位道仁行礼。”

言讫,幽冥往一旁侧身。白华立马收敛了表情,继而朝着跟前二人又是躬身揖了揖,“白华见过两位道仁。”

这幽冥天神素来了然一身,如今身边却带了个使者?真是奇啊!

寻思至此,空鸣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白华,眉开眼笑的问道:“这位是?”

“随从!”幽冥淡淡回道。

随从?白华低头耷拉着脑袋。

好吧,从端茶小厮又变成了随从,就不能给一个正儿八经能拿得手的身份吗?

前篇 第三十七章 潜伏?学习!

(一)

“幽冥天神,白使者这边请。”空鸣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朝着身后二人含笑嘻嘻的恭敬指引着。

白使者?诶嘿,还是空鸣老头会奉承,这称呼是要比随从顺耳多了。

白华眼角弯弯忙捂着嘴偷笑,心中自然是一阵飘飘然。只是下一刻,她又不解的拉了拉幽冥衣角,小声询问道:“天神,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啊?”

幽冥冷眸斜瞄了一眼,紧抿着唇将衣袖拉了回来,不紧不慢的继续朝前走着。

这哑巴亏一吃,白华只得翻个白眼,瘪着嘴紧跟上去。

耳尖的空鸣转了过身来,面皮上挂着笑,朝着白华说道:“呵呵,其实本来也不知道幽冥天神会来的。然空须师弟在青山岭盘坐之时,偶然看到了天空忽现的无边云霞。这等景象,那还是只有在天神祭的时候才见过,所以我立马同空须师弟出来迎接不是。”

空鸣虽面朝着白华解释道,但那咪咪小眼儿却不时的偷偷朝着一旁瞟。

“有劳二位了。”幽冥淡然的回了一句。

白华恍然,又好奇转朝身后的空须看了一眼,殊不知两人正好对上了眼,白华赶忙微微一揖。

嘿哟,看不出来这空虚寂寞的胖老头也是个人才啊,就看个云霞也能看出天神要来?实在佩服!

身后的空须慢慢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三人跟前,问:“天神此次前来,可是来找师尊的?”

空鸣眼睛一亮,如梦初醒。刚才竟是寒暄和奉承,此时都快领着人走到了大门还没说个重点。急忙捡了空须的话,又关切的重复了一次,“天神此时前来,可是找师尊有事?”

幽冥从容说道:“是有些事。”

这离天神祭好说还有一段时日,要说是为这个而来,也是过早了些。何况一向嫌少见到的天神此时却现身,看来这一次是有什么大事啊!

空鸣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接着说道:“眼下师尊正在闭关,要不,让白道司去通传一声?”

幽冥摆手道:“不必了,你稍后让白道司来见我便是。”说完又看了看一旁的空须,缓缓道:“两位道仁,此次我前来并不想太多人知道。”

空鸣一听,立马又迎上前,点头道:“我们自是晓得。”

“那还请空鸣道仁安排一处僻静的地方。”

空鸣拱手一揖,“天神请随我来。”

(二)

三人进了山后门,空须适宜的寻了个理由先行离去。别过了空须,两人又跟着空鸣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座别院。

空鸣侧身抬手示意,幽冥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别院四周常青绿树环绕,院中水池鱼翔浅底,青砖黛瓦,白墙飞檐,尽显朴质淡雅。

“呵呵,这别院是除念山中最安静的一座,天神可还满意?”空鸣笑眯眯的看着幽冥。

幽冥微微颔首,“有劳了。”

“有事您尽管吩咐,我这就去叫白道司前来。”说完,空鸣躬身一揖,转身朝外走去。

白华打量了一圈别院后,跑到了池边逗起了锦鲤。

幽冥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朝着她轻唤了一声,“小白。”

“啊?”白华起了身,走到幽冥跟前坐下,又问:“你叫我啊?”

“此次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切不可鲁莽行事。眼下夜沙正在闭关,故只能让白十一帮你。”

“白十一?就是先前你说的夜沙天神的关门徒弟?”白华问。

“不错,至少他是唯一能信得过的人。”

白华颔首,“我晓得了。”

二人谈话之时,一白衣少年正容款步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只见他肤色白皙,清秀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一半乌发由白丝带整齐的束着,一袭干练水纹白衣道袍更显修长身材。

哎呀,这少年模样真是俊俏啊!

白华站在一边,打量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心中暗暗称赞。

白衣少年走到了幽冥跟前,恭敬拱手道:“白十一见过幽冥天神!”

“十一近来可好?”幽冥侧头问道。

“多谢天神挂念,十一近来...呜呜,不好。”说着,白十一抬头忽然转了刚才一脸沉稳模样,瘪嘴垂眼看着幽冥。

幽冥沉着脸没有做声,倒是一旁的白华给惊愕到一个趔趄。

我的心肝脾啊,这白十一又是唱得是哪一出啊?

“十一,这是白华。”幽冥冷声对着白十一道。

闻之,白十一抬头看向了白华,朝之点头揖了揖,白华随即也是礼貌的回敬了一番。

幽冥唤了白十一入坐,又朝他说道:“你师傅闭关,我也不好叨扰,如今之际只有唤你前来。”

“幽冥天神所为何事?”刚才瘪嘴哭丧着脸的人,又转回了一本正经。

“我要让白华进入夜沙门。”幽冥不做过多解释,伸手又将锦盒幻了出来。

白十一看了看身旁的白华,又连忙接过了锦盒。打开了盒盖,仔细一看,里面摆放的东西让他锁眉一惊。

“这?这不是夜沙门的腰牌吗?”白十一拿着手中的腰牌再度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看来这腰牌果真是夜沙门弟子的,还有那盒里的鳞片,就是百年前消失的黑蛟身上所有。”

白十一不免疑惑,“那天神的意思是...这腰牌和黑鳞是一并出现的?所以,你这次前来,是怀疑这黑蛟跟夜沙门中的弟子有关联?”

一旁的白华不免有些佩服,就单凭一片黑鳞和一个腰牌,加上来回就几句的对白,这看上去不太靠谱的人已经将整件事情猜了个大概。

幽冥徐之点头,“这再仔细看看,可是门中弟子的腰牌?”

白十一看了看腰牌上的纹路,又再次颔首确认道:“这的确是入门下仙弟子的腰牌。”

幽冥将黑鳞递给了他,道:“若是这样,我需要你帮助白华顺利混入下仙弟子中去。”

白十一捏着手里的两件东西,想了片刻,又看了一眼白华,点头回答道:“夜沙门每五年会选一些资质不错的预备弟子进入净空殿与下仙弟子一道修行,三天后刚好是这一次的入殿式。”

听完,白华抢白道:“那三日后,我就混入预备弟子之中。”

白十一闻之朝她摇了摇头,“虽然说是预备弟子,但那些弟子当中在除念山呆得最短的也都不少于五年,同吃同住的怎么可能认不出凭空多出来的人。更何况资质出众能参加入殿式的,寥寥几人而已。”

五年?那这样想要混进去就难办了。

白华来回摸着下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比混进去更好的办法。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白十一说话的时候,分明眼眸中闪了一丝贼光。

白华立马来了兴致,好奇追问道:“啊,你且说说。”

白十一将黑鳞和腰牌放进了锦盒里,又挠着脑袋起身看向了远处。幽冥在一旁垂目不语,耐心的等他卖着关子。

眼下只有白华被勾得心里痒痒,随即跟着起身站到了白十一身旁,问:“哎呀,你能不能不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办法?”

白十一斜着眸瞄了一眼幽冥,朝着白华说道:“这办法就是看幽冥天神能不能拿拉下脸来。”

说完,脸上泛着不明真理的笑意看向了幽冥。

白华迷惑的‘啊’了一声,也转头看向幽冥。

幽冥不紧不慢的盖上了盒子,冷着脸徐徐转头,“十一!”

闻声,白十一含笑答道:“十一在!”

幽冥一手托额,斜眸看了看一旁的石凳示意。

意会了意思后,白十一走到了他跟前坐下,“这办法其实很简答...”

前篇 第三十八章 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

三人在别院说了个把时辰,太阳已经慢慢降下了山头。

夕阳西下,整个别院都被笼罩着镀了一层金色,天边乳白的云朵也涂上了几抹带火的艳红。

“法子呢,十一也讲完了,就全凭幽冥天神定夺了。”白十一抬头看了看天,又朝幽冥抱拳道:“幽冥天神,这时候也不早了,十一还要守着师父,就不在此耽搁了。”

幽冥泯了口茶,微微点头,“你且去吧,此事容我想想,两日后我再唤你来。”

白十一拱手一揖,欲转身离去之际,又突然想到什么,朝着幽冥说道:“这白华的事情我是想到了办法,但是幽冥天神您...到时候怎么办?”

“我一并再想想。”幽冥淡淡回道。

白华看了看幽冥,转头朝着白十一不解的问:“什么怎么办?”

白十一瘪了瘪嘴,朝白华解释道:“虽说幽冥天神是万众敬仰的天神,然这里是修行之地,倘若三日之后你能顺利留在了净空殿,那自然是最好。但,总不可能说幽冥天神也要在留下来修行吧?”

刚解了一环又系上了一环,白十一这一句倒是点醒了她。

白华摇了摇头,自言道:“哎,入个夜沙门怎么就这么复杂啊?”

“那白十一告退了。”说罢,白十一便朝着院外疾步而去。

“小白。”幽冥朝白华唤道。

以为他这么快就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白华一脸好奇倾着身子朝幽冥跟前靠去,“怎么?想到办法了?!”

忽然的倾身向前,倒是一下拉近了两人距离。晚风习习,白华两鬓垂落的几缕墨丝就这么从幽冥脸上扫过。

“你忽然离我这么近作甚?”质问的同时,幽冥不禁缓缓伸出了手,将那几缕淘气的墨丝朝她耳后捋了捋,继而柔柔说道:“若是进了净空殿,可不能再如此鲁莽了。”

或许是太近了,白华从他黑眸中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同时,也看见了一只白皙大手轻捋着自己的头发。

微凉手指刚触碰到了耳朵,便使得她呼吸一紧,而那冰凉的触感,更像是被火灼烧了一般。

四目相对,白华一时间沉迷,意识全乱了套,两颊与耳根也发烫的紧。

幽冥缓缓收回了手,别过头望着天说道:“不早了,去休息吧。”

白华回神点头应了一声,继而起身小跑着回了房间。将门带上的同时,又是一阵脚软靠在门边,左手止不住的轻拍着胸口。

我这是怎么了?!

四下安静的要命,以至于她只听得见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幽冥负手立于别院之中,仰望着天边的残月。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为她捋过发丝的手指,却在袖中捏得紧实。

这次,倒是我鲁莽了!

(二)

一夜辗转难入眠,直到丑时过了之后才小眯了一阵。

在无尣仓岚养成了习惯,即使入睡不久,寅时一过白华还是起了身。见幽冥房门紧闭,便寻着昨日来时的路,一路朝后山而去。

清晨山间淡淡的薄雾还未散去,这似有似无的如少女的轻纱一般。晨露在温柔阳光的映照下,闪着五彩的光。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唱曲儿,于是乎静谧的山林有了勃勃生机。

白华盘坐在崖边的石头上,准备再次入定去探一探元神。哪知闭眼之时,身后林间却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吵闹。

“嘿,你个傻子,都说了不准到这边来跟我们抢位置,你还敢来?”

这女子骂人的语气,感觉有些狂傲。

“红岭,算了,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这劝的人说话倒是柔和悦耳。

“算了?!不能算,这都几回了?这地方可是我们先发现的。”

既然打坐被人打断了,白华干脆转过了身,将双手搭在了耳朵边。

“红岭,别惹事了。我们还是走吧,毕竟两日之后就是入殿式了,更何况这人穿着,看上去不像是才入净空殿的。”

白华摸着下巴,又将这两人说的话仔细梳理了一番。

若是参加入殿式?那林中说话的,岂不是两个预备女弟子。

“阮莞,你有没有搞错?你看他傻里傻气的又没带腰牌,不是下仙,未必还是明心殿里的道仁尊者?反正我不管,今日我非要揍他一顿,好让他长些记性。”

啧啧啧,现在的女娃娃怎么如此粗鲁!

这正想坐端正些再八卦的听听,谁知此时一青色身影从林间跌跌撞撞冲了出来。

突然闯入视线青衣男子着实弄得白华有些木楞,只见他不偏不倚直径朝着自己而来。

青衣男子越来越近,白华呆楞得一时间忘记要躲闪,或许她也忘了自己正坐在悬崖峭壁边的石头上。

下一刻,只觉整个身子朝后一仰。白华瞪大了双眼,将手死命的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然,再怎么挥,也挥舞不过惯性。

这是个什么意思?我不过就是听了几句八卦,就要坠崖嗝屁了?!我,我还有重要使命没有完成啊,我,我还不会飞啊~

那时迟,那时也快。就在白华人仰马翻落下悬崖之际,忽觉右脚一紧。待白华睁眼朝上一看之时,那袭击自己的青衣男子正趴在石头上紧紧拽住了自己的脚踝。

白华长吁了一口气,瞄了一眼头下的万丈深渊。心里一颤,又连吁了几口气。

哎呀,我的心肝脾啊,幸好被抓住了,不然...

心中还没感叹完,这身子就忽然往下滑了一寸。将将才缓了一口气的白华,连忙绷紧了身子朝上望去。

只见青衣男子锁眉咬着唇,而眼下拽着自己脚踝的手已是颤抖个不停。

“诶诶诶,这位少年,你可拉紧了啊。”白华小心翼翼朝着上面的人喊了一声,眼下她也只敢这么轻声细语,要是说话大声些,怕把人给惊着了。

抓着也不是办法啊?我要怎么上去啊?

思到此时,又见一条白色丝带横在了眼前。白华大喜,急忙伸手将它抓住,又在手上裹了几圈。

“你抓稳了,我们将你拉上去。” 悬崖边的女子半趴在石头上,朝着白华吼道。

(三)

白华躺在石头上大口的喘着气,不时斜瞄了几次身旁的悬崖。

真是命大啊,这若是摔下去了,那就真玩完了。

一旁冷着脸站着的女子朝白华走去,好声没好气的质问:“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到除念山来干嘛?”

白华坐直了身子正想开口,忽然想到了自己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她又紧闭双唇,选择了缄默。

见她不语,冷着脸的女子娥眉一紧,正想上前再问。然,这时却被另一个面容恬静的女子给拉住了,“红岭,时候不早了,一会儿是空灵道司授课,我们快回去吧。”

说完,那叫红岭的女子白了一眼白华和一旁坐着的青衣男子,两人转身一前一后的朝林中走去。

目送两人离去,青衣男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朝着白华说道:“我也要走了。”

言讫,正要转身离开。

“喂,你不道歉就走?” 白华用手拦在了青衣男子的面前。

崖边起了微微晨风,男子垂在身后的墨丝与青衣随之翻飞。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快,以至于白华没来得及看清这青衣男子的样貌。待此时定眼一看,这心里又是不觉惊叹。

哟,哟,哟,这除念山的水养人啊!原本以为白十一已经够惊艳了。眼前这个比白十一还要长得俊俏啊。哎呀,你看这剑眉凤眸,五官立挺的。啧啧啧,敢情我也该多喝喝这里的水好生养养。

“我要回去了,一会儿师父会骂。”青衣男子嘟了嘟嘴,朝白华说道。

算了,念你长得好看,我也不计较了。

“你走吧,虽然你险些让我坠崖,但也及时作出了补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白华徐徐放下了横在他跟前的手,又侧身让出了空。

青衣男子斜着头,不解的问:“刚才是我救了你啊,不是应该你道谢吗?”

哈?白华迷茫了,这是几个意思?不是你推了我,我才险些滚下山崖的吗?

白华伸手指着他,正要朝他再将事情原委梳理一遍。而此时,却见他朝着自己一揖,道:“师父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夜沙门弟子该做的。算了,你也不用谢了,告辞!”

说完,青衣男子收回了手,稳步越过了白华,直径朝树林走去。

身后凉风一阵,白华整张脸布满了黑线,嘴角不禁一抽,扬了一个尴尬的角度转头看向竹林。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拔刀了吗?你确认你不是捅刀子的那个?!!

前篇 第三十九章 入殿风波

(一)

三日后,入殿仪式。

净空殿外,几十名白衣弟子整齐的站成了两排。空鸣与空须身着水纹紫衣长袍站在了石阶上,二人身旁一侧恭敬站着的是三位着云纹白衣道袍男子。

殿中鸣钟击磬,钟响三声后,空鸣庄重的朝前迈了一步,朝众人道:“今日乃是净空殿入殿式,为勉励....”

远处突然出现的两抹身影,让空鸣的声音戛然而止了。底下几十名弟子本来恭敬的站着聆听,然竖耳听了半晌,也不见空鸣声音再起。一干众人不免疑惑,其中有些胆大的弟子偷偷侧了身望向了殿外大门。

空鸣半眯着眼,伸长了脖子左右望着远处。身旁的空须见状也随着空鸣张望的方向看去。这石阶上站着的五人中,唯有白十一抿嘴含着意味深长的笑。

远处二人面容渐渐清晰,此时站在石阶上的空鸣早已面泛惊讶。

幽冥正容款步的在前走着,白华紧紧跟在后面。这进门之时白华还走得如翩翩少年之状,然受着两排弟子一路上好奇打量的目光之后,这越走倒是越低首下心了。

这,这幽冥天神不是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来了除念山吗?那现在这么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哪儿还能不让人知道啊?!

空鸣迷惑不解之时,幽冥已经同白华来到了石阶边跟前。倏然回神,连忙提着长袍一路往下赶,石阶上其余四人也是急忙跟着下了石阶。

“幽冥天神。”五人朝着幽冥拱手一揖,恭敬道。

幽冥天神?!这五人一喊,倒是将下面几十号弟子给喊兴奋了。先前还不敢大胆抬头的,这会儿一个二个都大胆了,有些弟子激动得愣是连眼睛都眨也不敢眨,生怕下一秒就给看没了。

有几个小声感叹,好不容易能看到一次活的天神之首啊!又有几个看着看着,竟感动得眼角泛出了泪光。顿时,四下一片哗然。

这哗然之声倒是也把白华给嘘愣住了,再加上几个流泪的,白华不免有些惊奇:不就看到了个天神吗?你们自己家就有一个,何须如此激动?!

前排几个按捺不住的弟子伸头踮脚的看着,幽冥斜眸扫了一眼,又朝着空鸣淡淡问道:“我来观摩入殿式,可是不妥?”

空鸣立马摆手笑眯眯的说道:“没有不妥,没有不妥,幽冥天神能来参加入殿式,那是我们的至高荣幸啊!幽冥天神这边请!”

说完后,空鸣怒瞪了一眼前排的几个鲁莽弟子,随后又挂着笑在前面引路去了。

白华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途中还对着白十一眨了个眼。白十一不动声色的闭了闭眼回应,又往上疾跨了几步跟在了空鸣身后。

这白十一朝前一走,白华却在身旁瞧见了一个熟人。

这,这不是那天差点儿把自己推下山崖的那个青衣男子吗?今天怎么换了一身白衣道服了?

白华与他比肩平行朝前走着的,男子似乎有所察觉,随即侧头看了一眼她,给了一个实在的憨笑,继而朝前走去。

咦?不认识了?还是装作不认识?

(二)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入殿式,如今幽冥天神却有兴趣观摩。空鸣高兴的合不拢嘴,底下的几十号弟子也异常兴奋,一个个腰板挺的老直了。

“空鸣道仁,你继续吧!”幽冥侧头朝着空鸣淡淡道。

空鸣拱了拱手,又朝前迈了一步,继续讲着:“为勉励备修之徒,故净空殿五年则选四名资杰出者入殿与同门弟子共修学正,汝等...”

“空鸣道仁!”身后的幽冥此时又打断了空鸣。

前一刻还一脸庄重严肃的空鸣,下一刻立马转身面皮上挂笑朝幽冥回道:“天神可是有事要说?”

啧啧啧,这老头转脸还转得真是厉害,这一绷一松的,不怕脸抽筋吗?

白华不禁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皮,一阵佩服!

“你方才说净空殿每五年选四名资历出众的预备弟子入殿修行?”幽冥问。

“是是是,预备弟子少说也得修行个十年,但偶有几个出众的,也不能让他们一直预备啊,所以师尊就定了五年入殿之说。”空鸣解释道。

幽冥微微颔首,又道:“若是这样,我想在今年的入殿式上在推举一人,可好?”

推举?空鸣有些不明了了,这预备弟子中难道还有资质好的被天神发现了?

“不知幽冥天神说的是预备弟子中的哪一位?叫什么?”空鸣小心翼翼的再问。

幽冥幽幽开口,“白华!”

白...华?这预备弟子当中有叫这个的?空鸣朝身后掌管预备弟子的空灵师弟递了个眼神,空灵锁眉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空鸣道仁,这白华不在预备弟子当中。”幽冥倒是直接了断的接着说道,“我身旁这随从就是白华。”

“白使者?”空鸣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不错!”幽冥话语笃定,简单两字回了他。

话音才落,底下的一干弟子皆是小声讨论着,有几个还不时的朝着石阶上瞄了瞄。

这,这原来不是预备弟子啊!哎哟,这不出难题了吗?

空鸣一时结舌,侧身望向白华。白华含笑看着他,微微一揖。

石阶上却瞬间静了下来,空鸣僵着面皮,幽冥沉着脸。

一时之间,底下却又炸开了锅。大家低头相互讨论着,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了白华。

“不是预备弟子?”

“这好像没这个先例吧?”

“能到入殿式的那可都是预备里面的佼佼者啊!”

“这净空殿修行甚严,我看他弱不禁风的,应该不行吧。”

这可好了,一下成众人焦点了。白华头大的伸手揉了揉额头,顺便斜瞟了一眼白十一。这白十一倒好,此刻他竟然朝着自己抿嘴一笑,眸中尽是贼光闪烁。

声音越来越大声,弟子们也讨论得欢。空鸣脸皮僵着重重得咳了几声,一干弟子又立马抿嘴站直了。将才还嘈杂的殿外,此刻又恢复了平静。

“空鸣道仁,可是为难你了?”见空鸣久久不语,幽冥淡然一问。

空鸣朝着幽冥微微一笑,又侧了身子兀自的琢磨:这一,毕竟不是预备弟子,但如果说不要他入殿,岂不是得罪了天神。这二,也不能让他入殿,这好说那四个预备弟子也是苦修了五年才得了一个机会,若是仅凭天神一句推荐就入了净空殿,恐难服众啊。

思虑了许久,空鸣甚是为难。此时,白十一稳步走到空鸣跟前,拱手道:“空鸣师叔,可否听白十一一句话?”

这白十一平日里鬼点子多得很,如今看你能有什么好办法?空鸣看着白十一,点头道:“十一啊,你但说无妨。”

“既然白使者不是预备弟子,那断然是不能参加入殿式的。”白十一边说边朝着白华走去。

话虽然说的不错,但空鸣还是给听了一身薄汗,眼珠儿不禁瞄了瞄一旁的幽冥,心里默默念道:十一啊,你可别太直接了。

白十一顿了顿,又转身朝空鸣走去,接着说道:“然,幽冥天神既然亲自推荐了白使者,想必也是看中我们夜沙门。不然,怎么会想着让白使者进来修行呢?所以,我们也不能不让白使者入净空殿。”

弯弯绕绕说了半天,空鸣越听越糊涂,一会儿不让进,一会儿又让进,到底这白十一要想讲个什么?

“所以....”白十一走到空鸣跟前,故意拉长了‘所以’二字。

白十一这胃口吊得好,这坑也挖得深。空鸣甚至想都没想一下就一头跳了进去,“哎呀,十一啊,你倒是说啊。”

“反正白使者只是想到净空殿观摩学习一段时日,又不是像真的预备弟子一般进入了夜沙门中。不如,就当临时弟子入净空殿可好?”

空鸣久梦乍回,连忙朝着白十一附和点头道:“不错,不错,十一分析的完全在理。”

转头见底下的弟子也是纷纷点头,空鸣心里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了一大半了。

这一来不得罪天神,二来也可以得了个正经理由服众,临时弟子一说,也不得罪人,白十一的点子果然是妙!

“白使者当个临时弟子入殿随修,幽冥天神觉得如何?”空鸣难掩心头欢喜,但也是极力隐忍着朝幽冥问道。

幽冥瞄了一眼白十一,又朝空鸣许之应道:“那以后白华就有劳空鸣道仁了。”

白十一闻之,又朝前迈了几步,走到幽冥跟前道:“要说空鸣道仁,确实弟子多了些,怕是会照应不过来,不如...让白使者跟着空须道仁吧。”

空鸣大喜,将将只是落了一大半的石头,这会儿也落了个彻底。白十一果然是个人才,虽然说是临时弟子,但怎么教如何教确实个麻烦事情。现在将烫手的山芋丢了空须师弟,甚好甚好。

“也对,空须师弟凭日也比较清闲,正好有空多教教白使者。”说完,空鸣朝着空须微微一笑。

此笑蕴含着意思太过于复杂,以至于站在一旁不语的空须看着这一笑之后,不由的眼角一抽,脸也垮了一半。倒是他身边恭敬站着的人,看着白华露出了憨笑。

“空鸣师叔,这白使者也安排妥当了,你且让外面的预备弟子快些进来参见吧。”白十一在一旁提醒着空鸣。

“快传他们进来吧。”空鸣朝门外站着的弟子挥了挥手。

白十一手点着大腿,正在苦恼着用什么办法也能将幽冥天神顺理成章的留下。

与此之时,幽冥倒是适时的先开了口,“既然白华从今日在这里修行,我也不便久留,三月后的天神祭我再来接他吧。”

言讫,幽冥拂袖就欲朝石阶下方走去。空鸣刚想抬手挽留,只是一抹白色身影比他还要快的冲到了幽冥跟前。

“幽冥天神啊,小白舍不得你啊,你别丢下小白就走了啊。”

前篇 第四十章 成功混入

(一)

“幽冥天神啊,小白舍不得你啊,你别丢下小白就走了啊。”

白华侧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抱住幽冥的大腿,一阵鬼哭狼嚎。

这忽来的平地一声哭嚎,又将上下一干人等给嚎楞住了。就连刚刚被宣进来参加入殿式的四名预备弟子看到石阶上一人紧紧抱着另一人的大腿,也是错愕震惊。

空鸣急了,空须傻了,就连白十一也呆了。三人心中也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儿。

这两人是在作甚?

伴着上下几十双错愕目光的洗礼,幽冥倒是面色沉着,不愠不火的朝着白华道:“你安心跟着空须道仁修行,待到天神祭,我便来接你。”

白华一听,立马玩命儿的摇头,这嚎身也升了几个调,“啊~小白不要啊,您这一走,就是三个月见不着,小白舍不得你走啊…”

说完,干脆手脚一并圈住了幽冥的小腿。

幽冥淡淡劝道,“小白,你且听话。” 虽声音冷清,手却在白华头上来回抚摸着。

幽冥突然有些亲昵的抚摸却使得白华身子一颤,这可是她万万没料到的。然下一刻,她又噙着泪委屈的望向了空鸣。

忽然对上了这水汪汪的双眼,空鸣不免有些动容。心里不由感叹:哎,白使者与幽冥天神真是主仆情深啊!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空鸣俯身拍了拍白华肩膀,安慰道:“白使者啊,其实你该了解幽冥天神的一番苦心。若是你了解,更应该好好在这里修行才是啊。”

白华抖着肩膀,瓮声道:“空鸣道仁,你不能帮我劝劝幽冥天神啊。反正天神祭还有三个月,你让他就在这里住三个月可好?小白不想让他走。”

说完,又将头贴在了幽冥腿上,继续抽泣。

“这...”听完白华的话,空鸣一时语塞,面上也泛了些尴尬。

哎哟,这天神说要走,我怎么好劝啊?

空鸣为难,又偷偷瞄了一眼幽冥,想看看眼色行事,但巧得是人家脸上没有表情,所以也看不出个什么来。为难之际,空鸣转头又向一旁的空须递了个眼神求救。空须看了他一眼,随即轻咳了一声将头别了过去。

“不然这样...”白十一这时倒是看出了端倪,立马迎上前去,站在了空鸣身边。

空鸣看了看此刻挺身而出的白十一,一阵欣慰与感动。

“幽冥天神,您看白使者这么舍不得您,而十一也看得出您十分疼爱白使者。若是将他一人留在夜沙门三个月,恐您也会担心。要不然这样,若是您不嫌弃就在除念山小憩三个月,待到天神祭之后,再与白使者一同回无尣仓岚,可好?”

白十一头头是道的讲着,白华与空鸣则在他讲得同时连连颔首。待白十一说完之后,空鸣立马接了话:“对对对,若是天神不嫌弃...”

空鸣本来还在猜想这幽冥天神应该不会愿意,然他话才出了一半,就闻幽冥抢白回道:“那就有劳空鸣道仁了。”

嗯?那这意思是要在这里住下了?

空鸣一脸受宠若惊,待回神之时,幽冥已站到了他跟前,继续道:“那我还是住先前那个别院吧。”

“好,好。”空鸣连连点头应好。

总算幽冥天神也顺理成章住下了,但戏还是得演到最后。

白华寻思了片刻,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朝着空鸣郑重一揖,破涕而笑道:“空鸣道仁谢谢你,你太厉害了。我还以为幽冥天神要走了,多亏你帮忙劝住了。”

虽然戏演完了,但谢幕之时免不了要再奉承几句。

空鸣见状立马回了个微笑,朝她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幽冥天神在这里,也是我们的莫大荣幸啊。哈哈哈哈...”

噗~给你个阳光,你还真就笑得无比灿烂了!

白华咧了一个适宜的微笑,一脸崇拜的看着空鸣。

这两件难事都办妥了,空鸣心头不知有多高兴。

接着空鸣转身朝众人郑重讲道:“众弟子听令!从明日起,尔等须更努力,更刻苦,更勤奋修行。三月后的天神祭,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迎接。”

闻之,众人半跪抱拳,异口同声回道:“弟子领命!”

或许是因为诸神之首将在此呆上三个月,众人皆是精神振奋的回应了空鸣的话,那洪亮的声音也是响彻了云霄。

空鸣扬着笑,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二)

“还真是不要脸。” 红岭半跪抱着拳,小声的嘟啷。

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耽误了一个时辰。殊不知原来是那个在崖边差点儿摔死的小白脸在作怪,若是这么舍不得,就哭着求幽冥天神教便是了,干嘛跑来这里凑热闹?

想到此处,红岭又是不满的骂骂咧咧道:“一个大男人,这样抱着大腿哭哭啼啼,真是不要脸。”

“咳~” 身后招他们进来的下仙弟子耳尖听到了,不由的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一旁的阮莞侧头看了看身后,随即拉了拉红岭的衣角,小声说道:“红岭,别说了。”

言讫,又朝着红岭递了个眼色。红岭顺着阮莞的眼神往后一看,那下仙师兄此刻果然脸色不是很好,红岭立马给了个乖巧的微笑,继而转头继续恭敬跪着。

“欸,欸,我说两位小师妹,其实我到觉得那白使者抱着也没什么,这不体现了两人感情深吗?我是这样觉得吧,他不顾一切的敢表露心声,勇气也实在是令人好生敬佩的。”

这凭空的搭白使得红岭二人不免好奇的寻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五官清秀的男子正侧头看着她们,虽然长相清秀,但嘴角却扬着不太搭边的邪笑。

好生敬佩?一个男人抱着另一个男人的大腿还好生敬佩?

红岭不禁甩了个白眼给他,低声道:“有病!”

身后的师兄闻之,脸色更是不好看了,压着声音朝红岭喝斥道:“红岭,你是不是不想入净空殿了?”

红岭急忙咬着唇,垂下了头,再也不敢做声。

“好了,今日入殿仪式就到此为止,大家且散了吧。”

本来还准备了一大堆勤学勉励的话,然碍于不好让天神久站,空鸣也就一一省去了。

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此时空须上前朝着白华说道:“白使者,今日你还是住别院中,明日我叫你师兄来带你熟悉环境。”

白华朝着空须一揖,恭敬道:“空须道仁,您还是唤我白华吧,往后三个月还请空须道仁多加指点!”

空须微微点头,朝着身后人道:“彬彬,你且让白石收拾一下,明日卯时再去别院叫白华师弟来。”

身后的人闻之,憨憨回道:“知道了,师父!”

一旁的空鸣倒是显得体贴的说道:“幽冥天神,那我明日就给您安排一个弟子,有什么需要...”

“不必了,我素来不喜人叨扰。” 幽冥再次截断了空鸣的话。

“那,有什么需要您再同我讲。”

哎,这空鸣道仁对待幽冥天神还真是....细心啊!难怪白十一对自己出的法子这么自信。

白华瘪着嘴,又看了看一旁的白十一,一阵赞许。

(三)

入夜凉风吹得院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烛火微微跳动着,使得屋内的光线有些晃动。

幽冥倚在窗台望着遥遥夜空,良久,薄唇动了动,微微轻启:“你站在那里作甚?”

白华蓦然回神,继而端着盘从门外走了进去,“这是槐花羹,我刚才做的。”

说完,将瓷碗放在了桌上,面朝着幽冥。

幽冥侧身看了一眼白华,声音有些低沉,“明日一早你就要入净空殿,不早些休息,这个时辰了还做羹干嘛?”

在无尣仓岚每天都见得到,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虽然眼下两个人还是呆在同一个地方,但今日过后,不见得会天天见吧。

“我,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槐花树,所以,就想试一试槐花做的羹好不好吃?”

这答,白华说得含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也不太清楚。或许,真的如自己所说,只是想试一试槐花做的羹好不好吃吧!

“你放下就回去休息吧。”幽冥淡淡道。

白华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但走到窗台时,又被他叫住了。

“小白。”

白华侧身一应,两人面对面只隔着一个窗台。

微微月光洒在了白华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幽冥徐徐起身,伸出了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前篇 第四十一章 你排第三

(一)

微微月光洒在了白华身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银光。幽冥徐徐起身,伸出了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以后要小心谨慎,知道吗?”幽冥淡定的为她捻去了沾在脸上的一片花瓣。

皙白的小脸上泛起了一阵晕红,眸中闪着几丝慌张。白华急忙错开了对视的黑眸,木讷的点了点头,又直径朝房间走去。

踱步缓缓走到了床头坐下,白华伸手摸了摸脸颊才发觉,刚才被他指腹触碰的地方已是滚烫一片。

最近我好像有些怪怪的?

白华侧身躺在床上。今夜,怕是又会辗转难以入眠了吧。

翌日寅时刚至,别院中负手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

白华打着哈欠走出了房门,这时,天才微微亮,院中赫然出现的白袍少年使得她不由一楞。

白石转头看着白华,脸上扬了一个礼貌的笑,朝之一揖:“白华师弟,早啊!”

师弟?额,对,我现在是个翩翩少年郎。

“白石师兄吧?师兄这么早就来接我,真是有劳了。”白华拢了拢衣服,立马走到白石跟前,朝着他礼貌回敬。

白石仔细打量了一番白华,倏然脸上的笑又扬了一个度。白华呆愣的看着他,似有些不解的问:“白石师兄,你这笑是何意啊?”

这笑白华形容不出来,总之有点接近猥琐。

白石朝白华身旁一站,顺势将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往自己身边一拢,低声道:“白华师弟长得真是俊俏啊!”

哈?这头次见面,天还没亮开就被调戏了?!白华脑门上瞬间起了一层黑印。

“嗯,仔细一看,白华师弟比那些师姐还长得好看了。”说完,搭在白华肩膀上的手又顺势上下摸了两把。

背心一阵凉,白华木木的转头看着搭在肩膀上的手,倏地又一个灵活转身面朝向了白石,拱手道:“白石师兄说笑了!”

两人谈话之时,幽冥的房门也打开了。白石立马收起了笑容,转了个正经严肃的模样,朝着幽冥恭敬一揖,道:“白石见过幽冥天神!”

幽冥掠了一眼白石,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又朝着白华说道:“时辰不早了,去吧。”

白华点头,正准备跟着白石一道出门,只闻身后的人冷声唤道:“白石。”

白石闻之立马又转身,道:“白石在!”

“每月逢五,白华就回别院住一天。你且同空须道仁讲一讲。”

“白石晓得了,定将话带到。”说完,白石恭敬朝后退了几步,才转身带着白华走出了别院。

(二)

两人一前一后又是几番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处庭院门前。

白华望着牌匾上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徐之念道:“养心~”

“那是老头写的,说什么修行要养心,要养好了心才能修行。”白石解释道。

白华看着白石不解的问:“老头?你不会说的是空须道仁吧?”

“嗯啊。”白石点头。

啧啧啧,这空须道仁看上去也是颇有威严的一个人,怎么收了个这番顽劣不恭的徒弟。

惊叹的同时,空须已从院内走了出来。

两人随即拱手躬身道:“师父!”

“空须道仁!”

空须看了看白华,依旧耷拉着脸,朝身后的人喊道:“彬彬,你先过来。”

闻唤声,院内的人应了一声。

随后一个青衣男子稳步走了出来,朝空须道:“师父,你叫我啊?”

白华抬了头,看向青衣男子。此时,青衣男子脸上挂着憨笑,也看着白华。

这衣服?不就是那日崖边他穿的吗?入殿式那天果然自己没看错!

“白华,虽然你只是夜沙门临时弟子,你还是同你师兄一并唤我师父。若是你再唤得如此生疏,旁人听了也不大好。”空须不紧不慢的朝白华说道。

白华点头,“我晓得了,师父!”

空须欣然颔首,又接着说道:“白华,这是你大师兄秦彬彬,你二师兄白石你想必也认识了。”

“秦大师兄好,白二师兄好!”白华闻之,又将礼数一一做足。然,下一刻,白华四处张望了一番,喃喃道:“那,其他师兄呢?”

话刚讲完,一旁的白石立马戳了一下白华后背,随后使劲的朝她眨眼。

白华看着白石对着自己一阵猛眨眼,面泛了迷惑。

难道我说错话了?

空须沉着脸,轻咳了两声,冷声说道:“这养心殿中只有两个师兄。白石,你今日带你师弟去熟悉熟悉环境。”

说完,没什么好脸色的瞅了一眼白华,拂袖朝里走去。秦彬彬见状,赶忙转身跟在空须身后朝院内走去。

两个徒弟?!这,这夜沙门上上下下几十号弟子,空须就只有两个徒弟?!

清风一阵凉幽幽,白华呆若木鸡楞了好一会儿。

白石干咳了两声,推了推白华手臂,脸上有些尴尬,“小白师弟!嘿嘿,是我不对,我来的时候忘了告诉你了。”

“哈?”白华僵硬的转头看着白石。

“我们家老头主修的是心法,空鸣道仁修得是剑法。所以,大多数弟子都喜欢实在的。”白石挠了挠脑袋,继续说道:“小白师弟啊,其实只是师傅不一样而已,但每日我们学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你也别在意啊,平日里大伙都是在一同修行,而且老头和空鸣道仁都会授课!”

“我还真不太在意。”白华朝白石苦笑着摇了摇头。

呵,反正我也是为了黑蛟的事情来的。但说是这样说,总觉得心里有些硌得慌!

(三)

“小白师弟啊,你看,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秦彬彬排第一,我排第二,你一来就排第三。你看空鸣老头那边的弟子,想排第三还排不上了。”一路上白石尽量的安慰着白华,生怕她跑回去告状。

“呵,说来还真是那么回事啊!”白华敷衍的回应着。

两人在除念山逛了一圈,白华将各个大小能下山的门也一一记在了脑海中。走了一个多时辰,白石将白华领到了一个凉亭边歇脚。

此时,白华无意中扫到了白石腰间的木牌,心里就琢磨着,不如先从他下手打听一番。

“白二师兄!”白华朝白石唤道。

白石将竹筒水壶递给了白华,擦了擦嘴角,回道:“师弟可是有什么事情?”

“你这腰牌是夜沙门弟子才有的吧?!”白华接过水壶,小心翼翼的打探。

白石垂头看了一眼别在腰间的木牌,点头道:“啊,这是夜沙门正是弟子才有的。你看,这个是水波纹的。”

白石干脆将腰牌取了下来,递给了白华。然,白华还没追问,白石自己又接着说道:“这水波纹是代表下仙,秦彬彬那个云纹的代表道司,那空须老头的是云雷纹。”

白华领会的颔首,将腰牌还给了白石,随即又问道:“以前我倒是听过道仁,这道司,又是怎么解释?”

“这夜沙门和仓玄门除了天神外,其余都是分上,中,下三级。下呢,就是像我这种,从预备弟子中磨练了十余年,然后再正式入门成下仙弟子。不过,你不知道,那十余年可是磨了不少人走啊...”白石说着说着,话题就开始跑偏了。

白华揉了揉额头,立马又将他拉回到了正题,“额,你快说说‘中’是什么?”

“这‘中’呢,就是中仙道司。嗯,现在整个夜沙门持云纹牌的只有三个。” 说的同时白石又朝白华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个?这秦彬彬有这么厉害?”按照之前在山崖边被两个预备弟子欺负来看,白华确实不太信。

见成功勾了起白华兴趣,白石一脸玩味的朝她说道:“你猜?”

我说,这人怎么说话跟白十一一样喜欢卖关子啊,真是听得叫人着急的很。

白华不耐烦的蹙了蹙眉,点头示意他接着讲。

“空灵,秦彬彬,白十一,此为夜沙门三位中仙道司。空灵道司呢,是跟老头一同进来的。然,他觉得当道仁事情多,所以就一直顶着道司这位子不上去,现在他管预备弟子。而白十一呢,他其实比道司要高一级别,毕竟夜沙天神唯一收的徒弟就只有他。”

“欸哟,看不出来,白十一也是蛮厉害的啊?!”白华一阵佩服。

白石冷哼哼了几声,不以为然道:“要是你知道了,他是如何不要脸的日日夜夜缠着夜沙天神才当了那个唯一徒弟的话,你就会更加佩服的。”

不要脸缠着也可以当个关门弟子?这夜沙天神收徒弟还有这么一段历史可讲啊?看来贵门确实有些乱!

“那秦彬彬呢?”白华追问。

白石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天,又起身朝着白华认真说道:“秦师兄啊?嗯,一次性讲完就没意思了,他的故事最传奇,我留到下次给你讲。”

说完,伸了伸腰,潇洒迈着步子朝亭外走去。

下次讲?!白华一阵咬牙切齿,捏紧拳头猛得起了身。但,就是起得太猛了些,一下脑袋充血眩晕了一阵。

扶着亭柱,白华揉了揉眉心摇头感叹:这夜沙门里的人,看来也没几个正常的。

^-^草西君强势进入章节中?:

本君是不是很聪明啊,以往在作者区留言,最近也想入书来跑个龙套。

(抠了抠面皮~)额,本君其实患有严重的拖延症,医生说了这个是心病。

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这方子我就给各位看官瞅瞅啊。

患:拖延症!

处方:看官多留言。

(咩嘿嘿嘿,快来帮本君医医心病啊~)

前篇 第四十二章 秦大师兄

(一)

逛了一天除念山,白华逛得脚疼。刚回了养心殿,白石却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殿内空无一人。白华靠着殿外坐了下来,单手托着下颚,来回的琢磨着刚才与白石的对话。

这下仙弟子好说也有几十号人,要查出到底是谁丢了腰牌,看来还要等一同修行的时候再一一仔细观察。

思绪理顺了之后,一小撮困意跟着也就漫了上来。白华捂着嘴连打了几个哈欠,泪光在眼眶中闪烁个不停。

这白石也真是的,转个身就不见了,好歹也告诉我一下睡哪儿啊?

庭院幽静树不语,柳絮纷飞淡淡风。

秦彬彬刚跨进大门,就见着白华闭眼坐在石阶上。

几缕阳光从柳树中透了下来,刚好洒在了她清秀白皙的脸上。此时,飘扬的柳絮落了些在白华头上。

秦彬彬上前望了她一小会儿,又缓缓伸手将她墨丝上的柳絮拿掉,轻声唤道:“白华~”

等了半晌,始终未见她答应。秦彬彬朝她靠近了些,用手指戳了戳她脸颊。

但此时白华睡得也委实沉了些,手指戳了几下也没把她戳醒。秦彬彬抿着唇俯下身,动作轻柔的将她拦腰抱起,随后朝着后院走去。

微凉的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又有一股好闻的沉香入了鼻,白华幽幽睁开了眼。只觉自己正靠在一温暖的胸膛上,待浆糊般的脑袋又稍微清醒一些,白华才发觉自己正被人打横抱着。

朦胧眼眸此时已变得清澈,白华猛地抬起了头。虽然头顶上方的人逆着光,五官只能看个轮廓,但她也猜到了是谁。

“秦大师兄,我醒了!”白华朝着秦彬彬说道。

秦彬彬停下了脚步,垂目看了看白华,又弯下身子将她轻轻放了下来,继而笑咧咧问道:“白华醒啦?”

白华站定,理了理衣服,朝着秦彬彬道:“醒了,醒了。”

“白华你是不是很累啊?不然我再抱你走?”秦彬彬捏了捏手臂,眼角弯弯的看着白华。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是了。”白华赶忙挥了挥手。

好说自己现在也是个大男人,被这样打横抱着,委实不像话。哎,幸亏没叫旁人看去,不然可就要闹大笑话了。

思过,白华又朝着秦彬彬继续讲道:“秦大师兄刚才大可不必如此,你叫我一声便是了。”

秦彬彬半抬着头望天想了一阵,又一脸认真的着对白华解释道:“嗯~其实我刚才叫你来着。但是你睡得很沉,我叫都叫不醒,你都睡得打呼了。我看你坐在地上凉,我就想着抱你回我们住的地方。”

噗~白华听得一口老血涌上了心头。打呼?我就靠着门闭眼休息,也能打呼?!

不会还流了口水吧?!白华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

幸好嘴角是干的!白华吁了口气,又面朝着秦彬彬,拱了拱手,“白华真是麻烦秦师兄了!”

“不麻烦,师父说了同门师兄弟要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白华默默收回了手,尴尬的附和点头,“对,秦师兄说得对。爱护,是要爱护。”

回应的同时,白华不禁上下打量了秦彬彬一番,心里不免起了些许疑惑:这秦师兄看上去也是仪表堂堂的,但,总感觉行为举止透着一股傻劲。还有这个笑...额,也过于憨厚了些!

看着秦彬彬嘴角咧着的笑,眼下除了憨厚,白华还真找不到其余能形容的。

(二)

白华站在门口朝屋内扫了一圈,这弟子住的房间原来是一排通铺。仔细算算,至少能够同时间住上二十人。但眼下,一字排开的通铺上就整齐的摆放了两床被子。

驻足门外,白华不由摇头叹息,“哎,空须道仁看来不太受弟子欢迎啊。养心殿才两个徒弟,若是牵强的加上自己这个临时的,也才仨。”

秦彬彬站在身后,侧头好奇的问:“谁不受欢迎?”

白华干笑了两声,朝着秦彬彬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说...”

这时,白华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山崖边的事情,遂朝着他好奇问道:“秦师兄,那日在后山崖边,两个预备弟子这么欺负你,你为何不还手啊?”

“额...”秦彬彬拉长了音,似在回忆的挠了挠头,“其实她们也没有欺负我,再何况,我师父说了,男人应该让着点儿女人,不能出手的。”

秦彬彬回答的十分认真,白华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又是你师父说?你好歹也是一个中仙道司,怎么张口闭口都是你师父?!

跟他对话次数多了,白华心存的疑问也就跟着多了。这秦大师兄左看右看都觉得有些傻乎乎的,那到底他又是怎么当上道司的?

“小白师弟~”

正在白华迷惑不解的时候,白石抱着被子小跑了进来。

“小白师弟啊,你跑哪儿去了,我就去为你要了床被褥,你就没了踪影。哎呀,我寻思着你也不知道住处啊。所以,又急忙围着养心殿找了两圈,敢情你自己已经找到地方了。可把我累的...”

白石兀自的叨叨了半天,继而将被子放在了床铺上,又在额头上抹了几次汗。

“是白华不对,让白二师兄费心了。”白华扯了个笑脸赔不是,说完又转身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走的时候又不说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是去拿被子了?!

白石一个大字躺在了通铺上,又用手拍了拍床,朝着白华说道:“对了,小白师弟,这房间就我们仨,你想睡哪儿随便选,哈哈哈...”

秦彬彬见状踢了白石一脚,不悦的皱着眉头,道:“石头,师父说了,新来的师弟要按顺序睡,所以白华,你睡这里!”

白华顺着秦彬彬指的方向,点头将被褥抱了过去,朝着白石问:“那,我旁边是白二师兄?”

白石一手撑着脑袋,扬着嘴角摆出一副轻佻模样,“是啊,小白师弟,若是你晚上冷了,尽管朝白二师兄怀里靠来,不用客气。”

说完,又朝着自己胸口拍了拍,顺势朝着白华抛了个媚眼。

白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起身拉着秦彬彬的衣角,“秦师兄,不然我睡你旁边可好?”

白石一听不高兴了,立马腾起了身子,不满道,“欸,小白师弟,你这是干嘛?莫不是不喜欢白二师兄?”

白华徐徐收回了手,别过了脸,有些无奈道:“白二师兄,你太热情了,我受不住。”

秦彬彬看了看眼下正揉着眉心的白华,又侧身指着一旁的床铺,朝着白石说道:“石头,白华不喜欢你睡旁边,那你就睡那边去!你表现的太热情了,白华说受不了。”

“欸,彬彬师兄,你方才还说要按顺序,这小白师弟跟你撒个娇,你就不按规矩了?”

说完,白石起身死皮耐脸的拉着秦彬彬的衣角一阵摇晃,“哎呀,彬彬师兄,你看这都过了多久我才能正儿八经当个师兄,我热情还不是因为高兴吗?人家不要和小白师弟分开啦!”

呕~这个白石师兄也真够不要脸的。方才你那也不叫热情,分明是赤裸裸的调戏~

白华锤了捶胸口,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吐了出来。

“彬彬~”白石边说边拉着秦彬彬跺了跺脚,而此刻秦彬彬的脸上也挂不住了。

“白石,今日罚你在院外打坐一夜。” 秦彬彬虽表情是严肃了,但声音听上去确实不太威震。

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白石没有反驳,而是往后退了几步,站直了身子恭敬的朝着秦彬彬一揖,瘪嘴朝着门外走去。

白华睁大双眼半张着嘴,有些错愕,有些震惊。秦彬彬看似这么随口一句,白石就果真听话的出去了?

“白华,我要跟着师傅修课,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在,记得关好门,不要让白石跑进来了。”秦彬彬交代完了之后,也转身朝外走去。

目送他离开,白华迷茫的伸手抠了抠面皮。

(三)

天微微泛白,一弯月亮还挂在半空中。

白华睡眼惺忪的走出了房门,揉了揉眼朝四周看了看。来了几天,已经换了两处地方,脑子一时间也还没反应过来。

伸了伸懒腰,突然后背一阵酸楚。

“哎呦呦,我的腰啊。”白华蹙眉呻吟着扭了扭腰。

这通铺看上去舒服,但全是用石头砌成的,睡了一夜硌得全身发疼。

白华活动着腰朝院子里走去,然刚走到拐角,就看见了盘坐在地上的白石。

“白二师兄,你还真在这里坐了一夜啊?”白华站在他跟前,惊讶的问。

白石徐徐睁开了眼,抬头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的答道:“嗯啊,坐了一宿脚麻了,你能扶我一把吗?”

见地上的人伸出了手,眼窝泛黑,一脸疲惫不堪。

白华满脸同情,“你还真是听秦师兄的话啊。”

“啊?”白石浆糊脑子还没回神,待想了想白华的话,又接着很是敷衍的解释道:“他是师兄,我尊敬他。”

说完,白石兀自的心里念道: 他是师兄,我可以尊敬,也可以不尊敬。但是若是他沉着脸正儿八经唤我一声白石,我就不敢不尊敬了。呵,小白师弟啊!来日方长,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华卯足了劲儿将他拉了起来,道,“嗯,你还真是听话啊。”

白石啊,亏你说得出口,你尊重师兄,就可以不尊重你师父了?!

白石一脸苦笑,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白华肩膀,道:“小白师弟,走吧,今儿是师父授课。”

?草西君小剧场?

“若是本君收藏破千,本君就发裸照。”草西君穿着裤衩站在电脑桌边的凳子上。

白华捏了捏眉心,意味深长道:“草西啊,还是算了吧。你若是真发了,那些被你拐来的看官多半会愤袖离你而去的。”

草西君大骇:“当真?!”

白华点了点头,“这样吧,若是看官愿意,不如安排几个龙套给她们,让她们也看得到自己的名字在书里出现,可好?”

草西君恍然,“对啊,看官可以跑个龙套啊!”

怎么样?有愿意的留名哦,说不定,下一个龙套君就是你!

前篇 第四十三章 再上横木

(一)

青山岭

一片开阔的平地上恭敬的站着十余名下仙弟子,尽头是万丈悬崖峭壁,而峭壁的边缘延伸出了几十根长短大小不一的横木。

空须沉着脸站在悬崖边上抬手指着横木,朝着众人道:“杂念,会阻挠你修行,故抛开杂念才是关键。今日你们便在这些横木之中任意挑选,选好了就走到最前端。”

话音刚落,一片哗然。

“红岭,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困难!”阮莞有些胆怯的拉着红岭衣角。

“怕,怕什么,不就是走到前端吗?”红岭死撑着面子朝阮莞说道。然,说完之后还是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这悬崖好说也有万丈深,若是不慎走神摔了下去,那恐怕连尸骨也未必能寻的到。

白石寻着声朝一旁望去,殊不知这对话的两人正是在入殿式上搭过白的预备弟子。

“欸呀,两位师妹,这么巧?”白石自来熟的朝着红岭二人挥了挥手,面皮上挂着的笑也是过分热情。

阮莞礼貌的朝白石点了点头,一旁的红岭则是翻了一个白眼回应了他。

翻白眼的同时,红岭瞅见了白石身旁的人,“哼,那小白脸也在这儿?”

与此之时,空须退到一旁,又朝着众人道:“选木!”

闻之,红岭不禁瞟了一眼白华,一脸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说完,仰着头大步的朝悬崖边走去。

大风刮得呼呼作响,使得站在崖边的众人一阵驻足。

白华紧了紧发带,一脸沉着的左右打量着横木。

这倒是跟云海月台的一般无二,仔细看来还短了些。

想到此时,忽觉右臂一紧。

“小白师弟,没关系,这个平时我们也练过。其实不太吓人,真的,你只是临时来体验修行的,若真是怕,不,不上去,也可以。”白石结巴的安慰着,但说的同时,自己已经将半个身子挂在了白华身上,双手也在白华的手臂拽得尤为紧实。

怕?不知道眼下是谁在发抖!

白华掠了一眼白石,又转头看向了空须。眼下空须也正面朝着二人站的方向,或许是看到了白石一副没出息的模样,明显没摆出什么好脸色来。

“红岭、阮莞、木白、冉峰、白华。”空须冷声唤着。

五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亦是面朝着空须应了一声。

“你们五人才刚开始修行,若觉得勉强,便先退后,看看其余师兄是怎么样做的。之后上与不上,再做定夺。”空须说话的时候,眼睛倒是只看着白华。

不止是空须,其余弟子的目光也不偏不倚投向了白华。

白华顺势扫了一圈,半眯着眼,体会到了这些目光中包含意思,不就是想看看这个幽冥天神推荐的人到底是不是个脓包吗?

思毕,使劲儿将身上挂着的人一甩,抖了抖褶皱的衣角,面朝着横木而去。

这脚才刚迈出去半步,就又被白石给拉住了。白石瞄了一眼空须,又小声的朝着她说道:“小白师弟啊,不要逞能,你看似这里风不大,等到横木前端,你会哭出声来的。”

出息,若是真要哭,那也是你才会干的事!

空须冷着脸,朝着白石道:“白石,你还不快上去。”

白石忙着劝人的同时,其余师兄已经将最宽或者最短的横木给占了先,待他回神一看剩下的横木,一阵心酸苦楚涌了上来。

被白石这么一拉,红岭倒是以为白华临时怯场了,故扬了一抹看好戏的笑,双手环于胸前,冷不丁的嘲讽道:“脓包,还以为你很是厉害,真是丢脸的紧!”

眼下正巧白华是顺风站着的,所以红岭的话全数飘进了耳朵。白华无奈轻叹了一声:哎~好像除了九月,我真没什么同性缘啊!

叹息完了,又看着横木上横七竖八的师兄们皆是趴在上面一阵瑟瑟发抖,再仔细寻了一圈,貌似还真没有一个能稳稳当当站直了身的。

看来,空须老头收不到徒弟也是有原因的。

青山岭大风依旧玩儿命的刮着,悬崖边最长最窄的横木上出现了一抹白色身影。抱在横木上的一干师兄纷纷侧头望去,这横木上腰脊笔直稳步朝前端走着的不是白华是谁?

空须捋了捋胡须,面皮虽然僵着,但眸中还是掠过了一丝惊讶。回想了一阵,他赫然发觉,这过人的胆识与从容竟如同五十年前才入殿的秦彬彬一般无二。

(二)

院子里飘来一阵清茶幽香,幽冥掺了一杯递给了身旁坐着的人。

“多谢幽冥天神。”白十一双手接过茶杯,侧身浅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搁在了桌上。

“十一,查的怎么样?” 幽冥侧头拖着下颚,望向了白十一。

这段时间,没了白华在身边吵吵闹闹,幽冥倒是喜欢上了这姿势,即使发愣出神,也只是显得他有些清闲而已。

白十一沉着面皮,兀自的想了一小会儿,幽幽开口:“十日前,确实有弟子下过山。”

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停顿,幽冥仍旧不语,泯着茶水等待他继续。

“我找守门弟子问过,这几名弟子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人没有亮出腰牌。”说完,白十一半垂着头,似有些不好开口。

幽冥搁下茶杯,淡淡询问道:“可是你熟悉的人?”

白十一颔首,“是我表兄,白石!”

“白..石..”幽冥附和着默念,脑海中又回想起白石当日来院子戏弄白华的场景,心中自是有些不悦。

“但是,守门弟子跟白石很熟,也就没有说什么。翌日,白石还专门又去找了那守门弟子,将腰牌给他看了看。”白十一见幽冥绷着脸,立马解释了一番。

幽冥声寒如冰,朝着白十一道:“若是心中无愧,何须专门再跑去亮腰牌。”

“虽然白石玩心重了些,但他也断不可能跟黑蛟扯上关系啊!”白十一努力的想将掉入黄泥的白石洗干净些。

幽冥微微颔首,“怕是他被人利用了。”

白十一附和的点了点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自叹道:白石啊白石,你这次可玩儿大了。

幽冥徐徐起了身子,朝着白十一道:“你且再去打探一下他们究竟下山去了哪儿。”

白十一立马起身拱手应了声‘好’,然又有些不解的猜测问道:“幽冥天神,叫白华入净空殿难道只是个幌子?”

幽冥掠了他一眼,幽幽道:“若是目光都转移到了白华身上,我倒是能轻松些。她如今在夜沙门修行,也是件好事。”

白十一恍然大悟,不禁佩服的点了点头。原来说什么让白华混进净空殿调查,实则是让众人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再加上之前入殿式上和白华演的戏,这幽冥天神的棋真是下得妙啊!

“那白十一这就告退了。”白十一揖了揖,转身又出了院子。

幽冥垂目望着池里的锦鲤,想起了初到那日蹲在这里逗它们的人。清风拂过,幽冥抬头望着远处绵延起伏的高山,自言道:“此时,应该在青山岭吧。”

(三)

白华稳稳的站在横木前端,负手眺望远处,衣袂翻飞俨然潇洒一派。

四处佩服与感叹的声音此起彼伏,“白华师弟好厉害啊!”

“不亏是天神推荐的,简直太潇洒了。”

“哎,我们这些师兄真是自愧不如啊!”

红岭站在崖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以为那白华是个脓包,竟不想他还有两下子。

一时不甘心,红岭深吸了一口气,也朝横木迈了出去。

阮莞见状面露紧张,伸手朝着红岭喊道:“红岭,你别逞强,这根横木很窄的。”

阮莞的关切红岭并不放在心上,苦学五年亦是这预备弟子中最出众的一个,好不容易入了净空殿,哪知现在却要被个横空出现的小白脸给抢了风头,眼下她也管不了这横木窄不窄。

“红岭,你小心啊。”阮莞捏紧了手指,又急切的朝着红岭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倒是又把众人目光给引了过来,趴在横木上的师兄们一个个目露赞赏,心里皆是一阵发至肺腑的感叹:今年的预备弟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只是这时忽然来了一阵肆意妖风,刚走到一半的红岭一个晃身,惊得立马趴下死死的抱住了横木。

这一举着实让佩服的师兄们一阵轰然而笑,而再转头看着依旧稳稳立在横木前端的白华时,内心又是一阵佩服感叹。

红岭抱着横木死死的咬紧了牙冠,闻之笑声一阵羞愧,眼睛也红了一半。

白石始终过不了恐高这一关,一个步子迈了几十次也没迈出去半步,眼看着白华已经站在端头许久,白石偷瞄了一眼黑着脸的空须,咬牙又朝前走了一寸。

看着横木上惨不忍睹的壮烈场面,空须黑着的脸上又起了一层寒冰,眼下能入得了眼的,还只有白华,“白华,你且坐下凝心打坐。”

坐下?这青山岭的横木修行还没有几个人能正儿八经坐得下去的。且不说风大,就是那横木的大小,能好好趴着或者站着也委实不易了。

一干弟子侧头看了看空须,又齐齐转头看向了白华。

“是!”白华一个干脆回答,顺势蹲下身子,双腿一盘就这么坐了下去。

看着白华稳稳端坐的背影,空须难得扬了一抹欣慰的笑,遂朝着她道:“凝气初门即为息观,世人皆携妄念著身,未能忘身守意,心则多乱,故凝气先凝心,凝心之道初为凝息。白华,可明白了?”

白华点了点头,“白华晓得了。”

言讫,缓缓闭上了双目。

?草西君小剧场?

“嗯~本君最近发现了一个可爱的书友,每日都来给本君留言鼓励。”草西君坐在别院中。

幽冥掠了草西君一眼,“嗯,我们之中,她最喜欢谁?”

“额,好像是白华~”草西君泯了口茶。

幽冥僵着脸,道:“我不喜欢。”

草西君木讷,遂又问:“你不喜欢谁?”

幽冥淡淡回道:“我不喜欢别人喜欢白华。”

草西君起身叉腰,“欸嘿,你不要太霸道。”

言讫,草西君跟前突然出现了一把三寸七尺玄铁剑。

一脸脓包的草西君抠了抠脸,结巴道:“我想起来了 ,我,我妈叫我吃饭了。”

前篇 第四十四章 初露光芒

(一)

午时将过,修行了一上午的弟子纷纷朝各自住处走去。

自从白华走回崖边开始,白石便张着大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走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他将嘴闭上。

白华终究还是没忍住,抠了抠被风吹得微干的嘴皮,委婉的朝着白石道:“白二师兄,你这炙热的眼神看了我快半个时辰了。老实说,被你这样看,我瘆得慌。”

哎,本来只是不想旁人说自己太脓包,结果哪晓得今日来的师兄都很脓包,这下倒是弄巧成拙的在众多弟子里面冒出了头!

白石收了嘴,又揉了揉眼睛,正想更加亲近亲近白华。殊不知,这时空须却适时的朝两人走了过来。

白石心中一颤,连忙躬身朝着空须一揖:“师父!”

空须怒瞪了一眼白石,鼻子里钻出一声冷哼,“出息!”

白华一怔,连忙转身朝着空须抱拳一揖,接着唤道:“空须师父!”

胆识过人,不想白华也是个人才。

空须见到白华明显面上的黑线要少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是柔和了些,“白华,今日表现让为师很是高兴。为师看得出来,你随幽冥天神应该也修行了一阵吧,那现在能凝聚灵气吗?”

这直白的一问倒是给白华问楞了去,这老头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按实说也应该没什么,反正自己也憋不出多少灵气。

想到这里,白华低头朝着空须道:“回师父,白华不才,如今凝聚不了什么灵气。”

空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又问:“凝息之法你也做得不错,是不是元神之境出了问题?”

白华眼眸一亮,心里不禁默念:没错,是元神之境的问题!但,这老头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瞒师父,白华元神确实...有团雾挡着。”白华不好说全了,亦是含糊的表述,但她倒是希望这专修心法的空须老头能够为自己想出些办法来。

“哦~怪不得白十一要让你跟着师傅修行,嗯,我猜,是不是幽冥天神跟白十一说了?!”白石摸着下巴,振振有词。

幽冥天神?白华心头一紧,难道真如白石所讲?不对,此次是为了查黑蛟的事情而来,白石这说法不能苟同。或许入空须门下,只是凑巧罢了。

“白华,下午你来后山瀑布找我。”说完,空须朝着养心殿方向而去。

后山瀑布?白华挠了挠脑袋,看向了一旁的白石。

眼下白石又露出了将才张口鼓眼的表情朝白华跟前靠近,就是猛然间靠得有些过于的近了,白华又将身子往后仰了些,用手抵在了白石胸前,别过了脸锁眉问道:“白二师兄,你这是作甚?”

白石站直了身体,将双手托在下颚,露出一副无比崇拜的神情,细长凤眸还不停的眨巴着,“小白师弟,人家突然觉得你好潇洒,好俊,好生...”

“停!”白华五指张开横在了白石面前,急忙叫停了这有些做作的撒娇声,转而一手拍着胸口抑制着恶心想吐的感觉。

“师兄,你有事好生说,休要用如此娇嗔的调调。”调整了一番,吐倒是不想吐了,只是说话的时候白华又挡了半边脸,愣是不敢正视白石。

白石负手踮起一只脚,扭着身体,嘟嘴道:“人家就是好生崇拜你啊,你知道吗?那后山瀑布人家一次都还没有去过,那平日里只有秦....欸欸,欸,小白师弟,你别走啊。”话还没说完,白华听得胃里一阵翻滚终究受不了的开溜了。

“你等等人家啊~”白石伸着手急忙唤着已经走远的人。

(二)

未时将至,烈日当空郁热沉闷。

白华得了白石指引,顺着山间小路朝后山而去。

走了一刻,渐渐听到了轰隆水声。随着水声又走了一小会儿,穿过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此时,轰隆水声更如狂狮般怒吼,令人震耳欲聋。

空须站在瀑布边缘,侧头看见了白华,朝她招了招手。白华见状,立马小跑着到了空须身边。

瀑布坐落在群山之中,此时二人正在一块大石头边,亦是离着瀑布很近。

“白华,你可看见了什么?”空须朝白华问道。

碍于水声太大,白华侧耳只听到了一半,随后半猜半估的回答道:“是瀑布!”

空须垂眼看着瀑布,冷声道:“你再看清楚了回答。”

这次倒是听清了,白华有了先见之明,在空须还没开口说时,就将双手搭在耳边仔细聆听。

看清楚?白华徐徐念道,转身又朝着瀑布望去。

飞瀑布喷溅出来的水珠细如尘烟漫在空气中,周围起了一片薄薄的轻雾。山谷间风吹着,轻纱的水雾就顺着风飘在了白华脸上。

白华抬手在眉间搭了个凉棚,又仔细的朝瀑布下方望去。

这一瞧,还真给她瞧出些什么来。大瀑布一旁连着的几个小的瀑布,然其中一处小瀑布中竟盘坐着一人。

白华蹲下身子,朝前倾了倾,半眯着眼睛看清了那盘坐的人。

居然是秦彬彬!

白华起身指着下方,朝着空须确认道:“师父,那瀑布里坐着的人是秦大师兄?!”

空须轻应了一声,继而转身朝着林中走去,“白华,跟着。”

两人一路沿着瀑布朝下,走了一刻又停在了瀑布下方的空地上。白华朝瀑布望去,这一看终于算确认了。

“果然是秦大师兄啊。”白华自言道。

空须指了指一旁的小瀑布,道:“你从今日起,每日未时盘坐,酉时方可离开。”

啊?要脱离群体独自在这里盘坐啊?那不是没法去查探腰牌的事情了?!

白华面皮有些挂不住了,朝着空须一脸委屈道:“师父啊,白华...”

空须未等她说完,便截了话,“白华啊,横木上只能感觉到高度和风,你以为只要克服了它们,就算完了?你说你元神被雾所困,故这瀑布对于提升你凝息、凝心再合适不过。”

白华一时结舌,这话听起来是有些道理。但,每日若是一大半时间都耗在这里了,那幽冥天神那边怎么交代啊?

“那,那我要练到何时?” 总不可能这三个月你都让我在这里淋瀑布吧?

“何时?你且先去盘坐,此事容我好生想想。”空须说完便朝着林中离去。

想?空须师父啊,你这是什么回答?呵,看来我这辈子没有同性缘,连师傅缘也是有些纤薄啊。

白华苦笑的脱了鞋袜,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继而淌着水走向了小瀑布。

待走到了石头边全身就被淋了个彻底,白华瞄了一眼不远处也是一样湿透了的人,心头涌出一丝丝苦涩。在无奈和叹息中白华还是在石头上闭眼盘坐了。

一阵风吹过,将瀑布下半截的流水给吹得高高飘起,转瞬之间又碎成数万颗水珠朝着四方散去。阳光下,瀑布下端幻出道道彩虹,炫人眼目。

秦彬彬幽幽睁开了眼睛,侧头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嘴上不觉扬起了一抹微笑。

(三)

白华拖着疲惫的身子,耷拉着脑袋回了养心殿。这瀑布凝心好像真的不比横木上容易,先不说倾泻下来的流水发出轰隆隆拍打声让她久久不能定心,最最主要的,还是全身湿透的坐着那里才叫一个难受。

白石在院内来回踱着步子,手里抱着一床被子,不时的朝门口张望。这时,看着白华塌肩耸背的从门口进来,立马含笑迎了上去。

“小白师弟,今天累坏了吧,快快让白师兄看看。”白石将被子搭在了白华身上,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白华垂着头懒得搭理,任由他殷勤的搀扶着自己朝后院住处走去。

第二日

“今天早上幸好是去净空殿内学习剑法.“白华不由的内心激动了一把。

激动不是为了学习剑法,而是今日她可以随意的将所有下仙弟子给看个遍,顺便打听打听哪个弟子的腰牌有没有不见啊,有没有哪个弟子看到过稀奇古怪的邪兽啊。

白华同白石一路朝着净空殿而去,殊不知途中竟然时不时的就有下仙师兄朝她拱手打招呼。

“白华师弟早!”

“欸,这不是白华师弟吗?早啊!”

白华一路拱手面皮挂笑的一一回应着。到底是不是因为幽冥天神的关系,这些师兄才如此自来熟的一阵寒暄招呼啊?!

笑挂在脸上时间久了,有些回不过来了,白华不禁捏了捏脸松了松面皮。

白石侧头捂着嘴,眸中含着一汪水看着白华,“小白师弟,你是不是很惊讶这么多人认识你啊?”

你怎么又搬出这模样来了?白华不语,立马挡着半张脸朝前走去。

这还用问吗?入殿式当日幽冥天神这么高调的把我引荐出去,他们能不认识吗?

白石像似看出了她的心思,疾走了几步连忙将白华捂脸的手拉了下来,笑吟吟的道:“不是因为幽冥天神哦!”

“那是什么?”白华倒是有些好奇了。

白石挽着白华胳膊,将头靠在了她肩膀上,柔弱道:“那是你昨天一派潇洒风流倜傥的模样,早就已经传开了。我觉得你现在走路都带着光...”

白华头大的扶了扶额头,糟了,这光芒显露的是不是太多了?!

懊恼完了,白华侧头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白石此时依旧半蹲着身子,靠在自己的肩膀在蹭啊蹭的。

“你给我起开~”白华捏着拳头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几个字。

这白石不但不松开,反而不要脸将她手臂环紧实了再蹭。这一举,还真给她蹭出了火气,白华手臂一个使劲儿,将他甩了出去。

变态!我现在可是个男的!!!

?草西君小剧场?

“你喜欢白华?”草西君八卦的问。

白石想了半晌,道:“我,其实崇拜她。”

草西君不信,“你那么不要脸缠着别人,还说不喜欢。”

白石甩了个白眼,道:“是你把我写成那样的,我本来很潇洒,很风流,很...”(此处省略一万字)

草西君捏了捏鼻梁,“白石啊,你不要太自信了。”

“我喜欢什么类型的,难道你不知道?”白石质问道。

“额,可能,那个,至少现在看官不知道。”草西君抠了抠屁股,慢慢走开了。

白华吼道:“草西木白,从下章开始,不准把我写得那么脓包。听到没有?!”

(草西君耳机里回响着蔡大姐的那首歌,歌词是这样的:莫名其妙那些话语,莫名其妙那些话语,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前篇 第四十五章 较量无声

(一)

此时,净空殿外两排下仙弟子整齐的面对面站着。

空鸣站在最前端,朝着他身旁的弟子沉声道:“盛和,将木剑分发下去。”

名为盛和的弟子闻之揖了揖,转身面朝着众人。只见他沉着的将双手往天一抬,顷刻间数十把木剑凭空而出。下一刻,空中的木剑转而有序的一字排飞到了众人跟前。

白华侧头看了一眼盛和,满脸敬佩,“这盛和师兄蛮厉害的呀。”

说完,伸手将浮在自己跟前的木剑握在了手中。

哎,好久没使过木剑了!

白石将剑置于身后,用手戳了戳白华,小声道:“这盛和师兄若是在今年天神祭表现好的话,明年准能升中仙道司!”

白华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点头道:“原来如此。”

两人说话的同时,空鸣又在前面朝着众人低声道:“今日乃是预备弟子首入净空殿习剑法,为了考验下仙弟子与预备弟子的修业成果,今日就由你们相互切磋一下吧。”

啥?这意思是预备弟子要跟下仙比试?那多亏啊,这预备弟子才四个,这里下仙师兄师姐少说也有二十几号人吧?!

白华一边替预备弟子抱不平,一边朝着对面望去,殊不知刚好和红岭对上了眼,白华礼貌一笑,而红岭依旧白眼回敬。

“空鸣老头说是让预备弟子和下仙弟子比试,其实是想借这些出众的预备弟子之手打击打击那些不成器的下仙。”白石瘪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白华,试探问道:“小白师弟,你剑术怎么样?”

剑术?不跟其他人比,但至少应该比你厉害吧!要说真要打击,指得众人之中,多半你也跑不掉。

白华侧身不屑的瞟了一眼,但转朝白石时,又显了个胆怯的表情,弱弱道:“额,我剑术很烂。”

白石同情的摇了摇头,好心提醒道:“你剑术很烂的话,一会儿就早些认输。不然,若是遇到盛和师兄出场的话,会死的很惨。”

这赤裸裸的威胁倒是勾起了白华兴致,“怎么个死法?”

“盛和师兄,他杀人不眨眼。”白石故意压低了声音制造神秘。

这比喻好生有趣,来这里沉心修行的人还能杀红眼了?

白华咧了一嘴的坏笑,学着他也将声音压低,道:“确实,我好怕。但是,我好像不是预备弟子啊。”

白石这时倒是久梦乍回了。

对啊,白华师弟不是预备弟子啊!

一位下仙弟子倒是按耐不住了,遂抱拳朝前迈了半步,朝着四名预备弟子的方向,声音洪亮道:“下仙陈志,在此恭候师弟师妹请教。”

正式弟子第一个出声打了头阵,倒是长脸。空鸣欣慰的笑了笑,抿嘴笑过后,又转朝着红岭看去。

红岭意会了空鸣的眼神,稳步朝着陈志一揖,“红岭前来请教!”

话音一落,两排的弟子皆是朝后退了十余步,围成圈后,全数席地端坐,准备仔细观摩一番。

白华盘腿而坐,只手撑着下颚,悠闲的半眯着眼看着不远处持剑缓缓走近的两人。

“师妹,请!”陈志半吊子的一揖,含着不屑的笑,朝着红岭道。

红岭亦是朝着他微微一笑,又抱拳垂首回敬。只是抬头一刻,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的干干净净,眸中透着笃定与自信,提着剑疾步朝着陈志而去。

这表情快速的转变,倒使得陈志一愣神,待到反应之时,红岭已经逼近身前。陈志灵活持剑一挡,又朝一边站定。哪知红岭身手敏捷根本不给陈志任何喘息的机会,只是一瞬间,胜负很快就分了出来。

陈志半躺在地上,红岭持剑抵在他胸前。四下皆是叫好的声音,红岭仰着头,脸上一抹得意之色展露无遗。

陈志起了身,朝着红岭一揖,然转身之际,终究脸上有些挂不住。

白华捂嘴打了个哈欠,眸中也泛了水汽,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自叹道:哎呀,早知道今天是看人比试,该带几个果子来。才赢了一个就这番得意,哎,看来露出马脚也快了啊。

“师妹,请指教。”陈志刚退了回去,又是一个按捺不住手痒痒的师兄起身朝着红岭走去。

红岭刚好这会儿气势足,遂点头回敬。两人又是一番刀剑比试,然那位师兄也只比陈志多撑了一小会儿。

两位师兄竟然接连败退,看热闹的人中有些不免已经脸色发沉了,而叫好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红岭腰杆挺直的持剑站在原地,噙着笑又扫着一遍四下。被扫过的人,不乏有抠着面皮别过头的。

空鸣依旧负手站着,但脸色不是太好看。本来今日想挫挫这些平日里懒散弟子的锐气,哪知这两个脓包竟都没撑到二十招就败下阵来。

所谓的比试倒是看得白华心满意足的起了一脸睡意。一只手撑软了,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撑着下巴,哈欠一个接一个止不住的打。

白华揉了揉眼睛,微微摇头惋惜:哎,这夜沙门下仙之中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吗?怎么感觉都那么脓包啊?!

“红岭师妹,在下盛黎,请赐教。”正在这时,一位身形魁梧的师兄缓缓起了身,踏着稳步朝红岭走去。

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盛黎的身形,白华心头陡然一阵颤,困意也瞬间没了。这也忒壮了些吧?这个子也委实高得骇人。看来,那红岭要遭殃了。

转眼间,盛黎已站在了红岭身前。跟前突然的一暗,足足高出两个头的身高带给她极大的压迫感。红岭不免泛了些紧张,握着木剑的手已是出了一层水汽。

“那是盛和的弟弟,也厉害着。嗯,红岭看来有点儿悬了。”白石朝白华解释道。

弟弟?!白华顺势看了看不远处身体单薄的盛和,又再看了看高大魁梧的盛黎,这比对了半晌也没有找出他们到底哪点儿像兄弟。

红岭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后退了几步,故作镇定朝着盛黎躬身拱手道:“盛黎师兄,请!”

话才刚讲完,红岭一抬头,只见方才六七步开外的盛黎一个箭步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眸光一闪,趁着盛黎的剑还没刺到跟前,红岭一个灵活转身朝后连连退了几步。

白华坐直了身子,起了兴致。这下看来,红岭有得玩儿了。

下一瞬,盛黎面不改色的挥舞着木剑朝着红岭步步紧逼。而此时红岭已被盛黎的强势进攻给落了下风,一连串的速攻让她已是吃力。

盛黎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攻势一波胜一波。但即便如此,红岭还是咬着牙奋力抵挡着对方连连发来的剑势。下一刻,伴着盛黎一声大喝,红岭应声倒在了地上,而身旁的木剑也是断成了两段。

所有人眼瞳一缩,眸中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随后,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又响彻了四周。

长脸啊,盛黎师兄这才真为下仙弟子长脸了啊!白华伴着众人的叫好声,不由的佩服。

盛黎伸手将红岭拉了起来,虽此刻她心有不甘,但输给了师兄,也是理所当然。

红岭抱拳朝着盛黎躬身一揖。然,下一刻却是眸中流光一闪,继而转身来到了白华跟前,拱手道:“白华,不如你跟盛黎师兄切磋一番可好?”

说完,分明脸上勾了一抹邪笑。

(二)

搞事情,你这分明是搞事情嘛!

白华揉了揉额头,正想婉言拒绝,不料盛黎却走了过来,朝着白华一揖,道:“不知白华师弟能否与我切磋一番。”

搞事情,盛黎你怎么也来搞事了?

白华嘴角一抽,顺势瞄了一眼远处的空鸣。然,空鸣也聪明,这关键园场子的时刻,居然跟一旁的盛和聊上了,完全是有意回避求救的眼神啊。

“白华师弟,快去啊,我看好你!”

“白华师弟,我为你加油。”

“白华师弟,没关系,盛黎师兄很亲切的。”

四周又起了一片哄闹,白华尴尬的看着表情诚恳又显得朴实的盛黎,缓缓起了身。就在白华起身之际,红岭噙着满意的笑潇洒转身朝着阮莞走去。

也就在白华起身之际,四下又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哎呀~都嚎叫个什么,起什么哄啊?胡闹~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修炼场的中央,白华抠着脸皮看了看手里的木剑,瘪着嘴面泛为难的又抠了抠腰。

盛黎见她一副无心比试的模样倒是起了一丝怒气,这到底是对他不屑,还是不想比试?

盛黎也懒得猜测,直截了当持剑朝着白华一阵抱拳,“白华师弟,请。”

白华闻之却笑得更加尴尬,“呵呵呵,盛黎师兄,还请你手下...”留情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盛黎僵着脸持剑朝自己而来。

白华沉目提剑侧身一闪,随即又是一个弯腰晃身朝着盛黎身后而去。但这一假动作盛黎却看在了眼里,随后前脚一抵,提剑立马快速转身朝之而去。白华从容迎上,霎时,两把木剑狭路相逢。

虽然只是过了十余招,但两人的剑术却是不相上下。四周的众人皆是看得大气不敢出,生怕一出声就惊了这壮观的场面。

两人持剑僵持了一会儿,只见风起卷着两旁的槐树花瓣纷飞而来,一瞬间,修炼场对峙的二人墨丝与衣袂一阵飞扬。

盛黎卯着劲儿又使了些力道,这骇人力量迫使白华持着木剑一点一点儿的往后仰。白华蹙眉咬紧牙冠,双手持剑竭力全力的与之抗衡着。

“小白,收手,不然就露陷了!”此时一道密音传入了白华耳中。

白华如梦初醒,就在准备收手时,两把木剑却一同断了。

断了?白华转了转眼珠儿,立马做作的用左脚绊了右脚直径扑在了地上。

众人看得是一阵唏嘘,但这事情发生的太快,身旁的盛黎也是一阵呆愣的看着地上的白华半天没了反应。

白华坐在地上,捂着右手,朝盛黎道:“盛黎师兄剑法了得,白华认输。”

这直接了当的认输使得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盛黎回神立马伸手将白华拉了起来,摇头解释道:“既然两把剑同时断了,我们今日就打成了平手。白华师弟,好身手!”

哎哟,你可别夸,你夸了我这会儿怎么回去啊~

白华哭丧着脸,刚想摆手,此时盛和又提着剑朝着二人走来,“白华师弟,可否跟盛和切磋切磋?”

白华头大的别过脸,恰好看见了一旁正看着自己,且一脸错愕的红岭。

红岭啊,你可害苦我了!!!

“盛和师兄,我,我其实手腕刚才拧了一下。”白华徐徐伸出右手,一脸痛苦。

盛和面露失望,这手拧了也不能强人所难吧,想到此处,盛和含笑朝着白华道:“那不然,我们约个时间,再比?”

白华揉了揉手腕,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也扯得发疼。这不依不饶的架势,看来不约时间,今儿恐怕走不了了。

白华抿了抿嘴,为难道:“不然...”

(三)

“小白!”

这淡淡一声唤,使得众人随声齐齐转头看向了大门。

白华闻声大喜,急忙转身朝着门口跑去。

“幽冥天神,你怎么来了?”白华话语间难掩激动。

幽冥瞄了一眼远处正在赶来的空鸣,小声朝着白华道:“帮你解围。”

?草西君小剧场?

“你要不要脸?”白十一朝草西君扯着嗓子吼道。

草西君一脸茫然,“我咋不要脸了?”

“跑个龙套,你每章都跑,我都没你出镜率高。”白十一面露不满。

草西君尴尬一笑:“脸,额,这个东西,那个那个,要不要还得看情况吧。”

“....”

前篇 第四十六章 酒量看人品

(一)

“幽冥天神,你怎么来了?”白华话语间难掩激动。

幽冥瞄了一眼远处赶来的空鸣,小声朝着白华道:“帮你解围。”

白华转头,见空鸣正笑脸咪咪的疾步而来。只是人都还没走到跟前,就急忙朝着幽冥拱手,“哈哈哈,空鸣见过幽冥天神!”

“空鸣道仁。”幽冥眉目清淡的回了一声。

“幽冥天神可是来看白使者修行的?”空鸣含笑看了一眼白华,又朝着幽冥说道:“白使者很是厉害啊,这两日的修行都是冒尖儿的,这净空殿一干弟子很是佩服啊。幽冥天神真是教导有方啊,哈哈哈....”

空鸣一脸眉开目笑,边说边朝着白华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今日唤小白去别院住,可有不妥?”阿谀奉承幽冥听不惯,遂转了话题。

空鸣面皮挂笑,朝着他摆了摆手,道:“欸,没有不妥,我待会让白石跟空须师弟说一声便是。”

“有劳了。”说完,幽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白华朝着空鸣点了点头,立马跟了上去。

(二)

二人进了别院不久,白十一便拎着一个酒坛走了进来。

“欸呀,小白师弟也来了?”白十一看来心情颇好,一脸止不住的笑。

眼下放在桌上的黑瓷酒坛,使得白华起了兴致的眼睛一亮,“白道司,你从哪儿弄来的酒啊?”

白十一对白华眨了眨眼,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块油布包裹的东西,笑笑说道:“嘿嘿嘿,不止有酒,还有兔肉哦!”

兔肉?! 我不是在做梦吧?自从到无尣仓岚后,已经有多少年没碰过兔肉了。

想到这里,白华不禁吞了吞口水,指着油布,道:“真是兔肉?”

白十一不语,立马将油布打开,顿时一股肉香味散了出来。

白华趴着身子,将头撑在桌沿边,一阵猛吸,这架势似乎想将香味吸光了一般。

“哇,销魂啊。”光是闻,已经让白华满足的咧嘴傻笑了。

“十一来了?”幽冥从房内走了出来。

白十一赶忙起身面朝着幽冥一揖。

白华侧头招了招手,指着桌上的酒坛笑着道:“幽冥天神快来,白十一拿了酒来,还有兔肉。”

幽冥面无表情的坐在了石桌边,又朝着桌上掠了一眼,冷冷道:“你此时正在习凝息之法,这种大荤还是少食。”

这话一出,生生截停了伸向兔肉的手。白华换了个可怜兮兮的模样,嘟嘴看着幽冥。

“下不为例!”虽然声音淡淡,却显着宠溺。

白华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好,好,今天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一旁的白十一倒是有些纳闷了,看了看啃着兔肉一脸欢喜的白华,又看了看正侧头看着白华的幽冥。

白十一手点着大腿,心里暗自道:我怎么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存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平时也没见他如此通情达理过啊?难道,莫非...莫不是我们都是同类人?!

想到此处,白十一倏地用手捂着嘴瞪大了双眼,像似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待再次偷瞅了二人几眼后,他笃定了自己的假设。

我的娘欸,这简直是惊天大秘密啊!!!

一时间白十一难掩内心的激动。

白华囫囵的指着酒坛,问:“十一师兄,你那是什么酒啊?”

白十一收敛了吃惊的表情,轻咳了一声,“这是师父酿的酒,叫百花酒。是收集了上百种花酿制而成,很好喝的。”

说着,将酒盖掀了开。果然,酒香四溢。

“你们先聊,我去拿杯子。”白华胡乱将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起身小跑着进了房间。

幽冥瞅了眼桌上的酒坛,缓缓问道:“你可查到那日他下山是去哪儿了?”

他?白十一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我打听了一阵,是跟着管膳食的弟子一同去了山下的镇子。”

两人谈话之际,白华拿着杯子又小跑了出来,等不及的抱着坛子掺了三杯,分递了过去,“来来来,一人一杯。”

话被打断了,幽冥与白十一倒是默契的侧头看了她一眼。

白华一愣,尴尬一笑,又侧身别过了脸。

你们谈你们的,我喝我的!

白华将杯子放在鼻尖闻了闻,啜了两口。淡淡丝润入喉,绵绵酒香沁人心脾。白华不由一喜,这百花酒果然好喝,气味清香,味散芬芳,没有酒涩之感,入口只有甜甜酒香。

一杯饮尽,又止不住掺了第二杯。

一旁的两人交谈的甚是认真,完全没有在意她。

幽冥道:“看来送锦盒的人,就在镇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也没再去详细问了。”

“先不忙,这人有意引我们来,自然知道我在除念山。”

白十一点头附和,与其盲目寻找,不如等君入瓮。

“嗝~”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嗝倒是又断了两人的交谈。

幽冥再次同白十一默契的侧头,只见白华半垂着头又继续打了两个酒嗝。

白十一瞄了瞄此时脸色有些黯淡的幽冥,小心翼翼的喊道:“白华师弟~”

白华低着头,身子微微晃了晃,却不见回应。

“白华师弟!”白十一提了些音量,朝着白华再喊道。

白华倏然抬头,半眯着眼,双颊染着绯红,好生没好气朝他喊道:“喊,喊什么喊,我耳朵又没聋。谁是你白华师弟了?”

欸哟~这可是喝醉了?

白十一面皮略显尴尬,正想起身再靠近些关心一番。哪知身都还没起,就见白华双手撑着桌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伸手指着白十一,口齿不清道:“你将将喊什么?啊,我是师弟?!”

“小白。”坐在一旁的幽冥眸中明显起了一丝寒气,低沉唤道。

白华听得不由娥眉一紧,又跄跄踉踉走到幽冥跟前,“面瘫,你不准说话。”

(二)

噗~白十一一口老血直直喷了出来。这白华师弟喝醉了酒,胆子倒是肥实的很啊!

幽冥不由剑眉紧锁,脸上的寒冰结了一层又一层。

此时,白华一个趔趄的朝后仰,幽冥眼疾手快的又伸手扶住了她。

只是刚稳住了些身子,白华又面泛不悦的甩开了他的手,左摇右晃的挪到桌沿边靠着,说道:“你别碰我,你以后也别碰我。你一碰,我这里难受,堵得慌。”

说完,又重重的拍了拍胸口。这一拍,倒是将自己拍得有些反胃了,白华一阵干呕,跌跌撞撞的往一旁的柳树走去。

别碰我?别,碰,我!!!

这三个字用得简直是...好让人浮想连连。

白十一错愕了好一阵才回神转了转眼珠,回味又再细细回味了一番。

“十一,你拿的是百花酒?”幽冥看着酒坛,冷冷问道。

一语倒是点醒了白十一,这百花酒不烈啊?怎么会几杯下肚就醉成这样了?

白十一纳闷的抱起了酒坛,然而酒坛旁边的红色记号让他看得面露惊讶。

坏了,我把百花酿抱来了。虽然两种酒只相差一个字,但后劲儿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怪不得就喝了几杯,白华便醉成这样。

白十一缓缓放下了酒坛,抠着面皮望了望天,又起身朝着幽冥一揖,道:“师父约莫着最近要出关了,白十一也不便久留,告辞。”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的消失了。

幽冥揉了揉眉心,起身朝着柳树边的人走去。但此刻,白华已经靠着柳树软在了地上。

“起来。”幽冥僵着脸,朝她说道。

白华一脸难受的拍着胸口,含糊不清的说道:“脑袋晕晕的,我吐不出来,走不动了。”

闻之,低沉声音更带寒气,“回去睡。”

白华干脆抱着柳树干,半眯着眼看着幽冥,痴笑道:“呵呵,这里凉快,今儿睡这儿。”

幽冥无奈,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朝着房间走去。

空气中萦绕的苏合香味若有似无,白华闭着眼摸索着将双手环在了幽冥的后颈上,又将小脸朝温热的胸膛贴得紧了些。

就是她这番突然的一举,倒是让幽冥驻足了一会儿。

幽冥俯下身轻轻将人往床上一放,正要起身之时环在后劲上的手却不愿意松开。白华半悬着身子,幽幽睁开了眼,眸中一汪水波。这潋滟的秋眸,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似要将人魂魄一同卷了进去。

趁着还未跌入旋涡之中,幽冥连忙别过了脸,握住了她的手腕又微微使了力道。

白华皱了皱眉头,又将环在后颈上的双手死死交叠在了一块儿。

“胡闹!”幽冥佯怒,低声呵斥。顾不得她双手是不是愿意松开,猛地起了身。

然,就这么顺势一带,白华被带得小脸猛然靠近幽冥。此时,两人面对面,鼻尖挨着鼻尖,两唇之间近得仅剩了半寸距离。

这次倒是换幽冥抽了一口冷气,他甚至能感觉到长长睫毛扫到脸上留下的酥麻感觉。

“小白,放手!”低沉声音中带了些沙哑,似极力隐忍着什么。

“不放。”白华又将手捏紧实了些。

幽冥蹙着眉头,轻声道:“听话,放开。”

幽兰气息喷到了白华脸上痒痒的,借着酒劲儿白华更大胆的在幽冥颈窝处蹭了蹭。这一蹭,却叫幽冥一个激灵,立马将她与自己拉开了些距离。

白华靠着床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低声喃喃道:“你不喜欢小白了,是不是?”

喜欢?!这何来喜欢一说?

突然一问,倒是问楞了幽冥。待定神看了看脸颊绯红的人后,幽冥不觉叹了口气,道:“你喝醉了,快睡吧!”

说完,朝着门口走去。殊不知,刚跨了几步,就听到身后‘嘭’的一声。

幽冥急忙转过了身,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忽觉右腿一紧。

“呜呜呜,你肯定是不喜欢小白了。”白华跌坐在地上,耍赖一般的抱着幽冥的小腿,一阵呜咽。

这酒你以后也别想再沾分毫了!

幽冥脸上布了几丝黑印,俯身将人扶了起来。白华起身又将手环在了幽冥腰间,抱了他一个满怀。

见她在自己怀里啜泣,幽冥僵着面皮冷声问道,“小白,你到底睡还是不睡?”

白华抬头,噙着泪委屈的看着幽冥,道:“我困了。”

说完,几滴泪花儿又顺着脸颊流进了衣襟里。

幽冥垂目看着她,“困了就去睡。”

“你陪我,我就睡。”白华依旧死皮耐脸。

(三)

黑夜隐去,破晓晨光暖暖的从窗台投了进来,照亮了屋内每个角落。

白华幽幽睁开了眼睛,眸中漆黑光泽一闪而过。

幽冥天神?!

抬眼之际,对上了头顶上那一双漆黑深不见底的冷眸。白华微微一怔,这时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枕在幽冥的腿上。

“醒了?”幽冥声音微微沙哑。

白华保持着平躺的姿势,浆糊般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呆愣的看着头顶上方的人。

“你还想枕着再睡一觉?”见她没回应,幽冥淡淡反问。

闻这冷冷一问,浆糊脑子才慢慢开始运作起来,昨日零星片段也被一并揪了出来。

‘你不喜欢小白了,是不是?’

‘幽冥天神,小白不想你走,你留下来陪小白吧。’

‘小白不要睡床,小白要枕着你的腿睡。’

‘我没睡,你千万不能独自睡哦!’

随着记忆逐渐清晰,白华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

一口堵心的淤血和着无边懊恼一同涌了上来。白华一个晃身从床头摔了下去,下一刻又连滚带爬的站了起身,将头垂到胸前面朝着幽冥恭敬站着。

白华咬着泛白的唇,紧闭着眼睛,内心不断呐喊着:人才啊,白华啊,你简直是个人才,没酒品也是到了无人能及的无耻地步了啊!

前篇 第四十七章 夜宿山林

(一)

白华咬着泛白的唇,紧闭着眼睛,内心不断呐喊着:人才啊,白华啊,你简直是个人才,没酒品也是到了无人能及的无耻地步了啊!

幽冥徐徐起了身,捋了捋衣角,唤道:“小白。”

白华抬头,扯着僵硬的笑容,应了一声。

“时辰不早了,快走吧。”幽冥淡淡一说。

正愁丢脸怎么溜的人,闻声连忙点头回了声‘好’,继而转身朝外跑去。

幽冥紧跟着出来,又唤住了她。

跑到别院门口的白华战战兢兢的转了身,“还有事啊?”

幽冥倒是靠在了门框上,闭目捏着鼻梁,道:“以后不准再碰酒。”

“我晓得了!”白华赶紧附和点头。

这酒,确实不能喝了。

“去吧。”言讫,幽冥转身回了房间。

白华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两把薄汗,转身又朝院外而去。

(二)

才走了没多久,就被白十一拦在了半路上。

“十一师兄,你昨天那个是什么酒啊?后劲那么大。”一见他,白华就止不住的一阵抱怨。

白十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昨天手滑,拿错了酒。呵呵...”

小路上陆陆续续有人经过,朝着二人打招呼,白华与白十一皆是笑脸盈盈的回敬一番。

见此刻没人经过,白华拉着白十一走到一边,瘪着嘴,道:“你手滑可害苦我了!我到现在还反胃呢。”

白十一被说得更加不好意思,遂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递给了白华,“白华师弟,你把这个活血药丸吃了,说不定会好受些。”

接过了小瓶,白华倒了两粒送入了口中。

与此之时,白十一又是一阵亲切的询问:“白华师弟啊,除了胃不舒服,还有哪儿不舒服啊?”

本是关切的询问,但白十一脸上露出的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

“嗯,就是今儿早起来屁股有些疼。”白华说完,又兀自的用手揉了揉屁股。

哎,定是昨夜从床上滚下来被什么给硌到了吧!

白华倒是说得实在,也不经大脑。一旁已是震惊万分的白十一,对于屁股疼这一件事,想得可就不太单纯了。

我的娘啊~白华师弟尽然毫不避讳二人关系,简直是洒脱得叫人佩服啊!

“咳咳,那,那白华师弟,你除了屁股疼,腰呢?腰疼不?要不要师兄给你揉揉。”白十一伸出双爪,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半张脸,但其实也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白华迷惑的顺手捏了两把,“腰?不疼啊!”

小心翼翼的四下扫了一圈,白十一捂着嘴,眸中流光四溢,徐徐朝白华靠近,压低了声音问:“白华师弟可是一晚上都跟幽冥天神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白华惊诧,这白十一是怎么知道的?!

本来只是红了半张脸的人,眼下听了白华的反问,倏地满脸通红的默默走到一边。

一晚上?!哦呵呵呵,厉害啊!!!折腾了一晚上今早依旧爬得起来,白华你更厉害啊!

白十一头抵着墙面,已经被自己脑补的情境给整得血脉膨胀。

我说什么笑话了?白华抠了抠面皮,困惑的看着蹲在一旁抖肩笑个不止的人。

在净空殿白华因与盛黎打成平手而颇受师兄弟敬佩,在养心殿空须依旧每日监督着白华在后山瀑布盘坐凝息。

时光一晃而过,幽冥与白华已在除念山住了十余天了。

(三)

漫漫花海,白华持剑站在第二处结界之外。头顶上方围绕元神的红雾依旧浓厚。白华闭目屏息运转着灵力,渐渐的周身萦绕出了一团白色灵气。

白华双手握剑朝之一劈,之前厚实的结界竟然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痕。紧接着她又是一斩,结界的裂痕也随之增了几道。

“看来,今天能破这道结界了。”

白华抑制着欢喜,沉目将剑柄捏紧。正准备快马加鞭破界之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低沉空灵的呼喊,“白华~”

与此之时,结界上刚才斩出的裂痕正在快速的恢复,白华心一急,又准备持剑而去。

“白华~”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空灵缥缈的呼喊声音。

白华蹙眉大喊道,“到底是谁?!”

说完又朝着四周转了一圈,但一无所获。

头顶上瀑布倾泻的轰隆声又传入了耳朵,白华徐徐睁开了眼睛。

谁知,刚一睁眼,一张放大的脸就处在了自己跟前。白华一怔,身子急忙朝后仰了些。

秦彬彬咧着嘴朝着白华一笑,“白华,回神了啊?”

白华朝后挪了挪,坐直了身子,有些疑惑的问:“秦师兄,方才是你在唤我?”

秦彬彬木讷的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的摆手说道:“不是我,我没叫过你。师父说了,入定的时候不能喊,喊了要出大事。”

白华颔首,但又不太相信,故歪着头再次确认道:“真不是你喊我?不是你喊,那你在我跟前干嘛?”

“酉时已经过了很久了,天快黑了,我怕你找不到路,就过来等你醒了一同回去。”秦彬彬逐字逐句的朝白华解释完了后,又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天空。

白华顺着手指的方向朝水帘外望去,此时果然已是夕阳西下了,不远处天空中的云朵都开始泛出了暗灰色。

不是你喊的?那是谁?难道我元神之中还有人?!

白华摸了摸下巴,兀自的琢磨了一会儿。

“走吧,再不走就真要摸夜路了。”秦彬彬说完趟着水朝着岸边走去,白华则紧跟在身后。

两人湿哒哒的站在岸边,萧瑟凉风一阵,白华不觉一个寒颤,又急忙拧了拧袖口的水。

秦彬彬捏了个净身诀,衣服瞬间就干了个透彻。白华站在一旁穿着鞋袜,看得好生羡慕。

“哎,秦师兄,还是你厉害,这灵力也是信手拈来啊。不像我,每天都湿着回去。”

话音刚落,白华周身忽觉一阵干爽,遂垂头一看,原来湿透了的衣服已经干了。

“平时我走得早,不然以后我们一同盘坐,回去的时候我帮你烘干衣服,你就不用每天湿着回去了。”秦彬彬边说边朝着白华招手,“白华,快走了。”

其实,秦师兄除了有些傻里傻气的以外,对人还挺不错的。

白华自叹完,又朝秦彬彬点了点头,小跑跟了上去。

(四)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山间林中燃起了一堆篝火。

白华环胸坐在枯木上,看着一旁的秦彬彬不由嘴角晕开了笑。

篝火‘噼啪’作响,秦彬彬手拿着木棍不停的转动着。

“白华,还要烤多久啊?”秦彬彬嘟着嘴,问完了又用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

白华倾着身子用鼻子闻了闻,朝他含笑道:“嗯,应该好了。”

闻之,秦彬彬立马将木棍递给了白华,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白华小心的用手指撕了一小块儿鱼肉放入口中一阵咀嚼,“嗯,嗯,好吃。”

秦彬彬眸中流光一闪,咧着嘴角接过了木棍,等不及得撕了一大块儿送入了嘴里,但才烤好的鱼肉太烫,使得他连忙哈气降温。

秦彬彬扭着面皮,双手不停扇着嘴,囫囵道: “啊,啊,好烫!”

“哈哈哈,你太逗了!”白华笑得四仰八叉,此时她倒是觉得秦彬彬憨得有些可爱。

月亮已经挂在了头顶,林中不时传出入夜觅食鸟儿的啼鸣。

白华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光亮,问:“我们这样不回去,可以吗?”

秦彬彬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淡淡道:“没事,有时候我盘坐晚了,也是第二天才回去的。”

白华颔首,手肘撑起了下颚,看着火堆边正在认真捣腾的秦彬彬。

火光映衬着他的侧脸,无形之中增添了朦朦胧胧的俊美,长长的睫毛下方是一双深邃清明的黑眸,精致的五官,薄厚适中的唇上总是咧着憨厚的笑容。

或许是太累了,白华打量着秦彬彬一阵后,竟起了睡意。

秦彬彬侧头望着已是半眯着眼的白华,依旧憨憨一笑,小声说道:“白华师弟,你想睡就睡吧。我去小解,一会儿就回来。”

白华微微点了点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枯木上闭上了眼睛。

(五)

青山岭的悬崖边站着两个身影,大风吹入襟怀,刮得二人衣袂翻飞。

“你准备得怎么样?”一稍稍高出半个头的男子低沉问道。

另一个负手望向不远处,幽幽回道:“快了,反正白十一不是已经发现了吗?”

高个男子脸上起了一抹邪笑,“还是小心隐藏得好,若是太快被发现,就不好玩儿了。对了,过些日子,我还要在确认一次。”

负手男子将唇间沾上的墨丝撩开,嘴角勾了些弧度,回道:“呵呵,还需要确认?”说话之时又斜瞄了一眼身旁的人,接着问道:“不过,你当真舍得将白华丢入禁虚之地?”

高个男子眸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你未免管得太多了,记住你的身份。”

言讫反身,化作青烟不见了踪影。

悬崖边上唯独留下了依然负手而立的男子。

“我看也不用再确认了,白华不止是幽冥的软肋,好像也是你的。”

男子嘴角微微一扬,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邪佞与妖媚。

?草西君小剧场?

青山岭大风呼呼。

“小白啊,本君错了。”伴着大风,草西君泪流满面的趴在横木上。

白华摸了摸下巴,淡淡道:“你不是很牛X吗?你来试一试,看吓不吓人?”

草西君双腿夹紧了横木,哀哀道:“本君不就是因为恐高,才设定你不恐高的吗?”

“你还真有脸说?前几章在无尣仓岚的时候,你还不是把我写得脓包的吓晕了吗?”白华满脸不满。

草西君抬手抹了两把泪,摇头道:“呜呜呜,本君这不是为了体现你之后站在横木上风流潇洒迷倒一干弟子而埋的小坑吗?”

白华一脸不屑,“你好意思说,那今日你也就在这里体验一把风~流~吧。”

言讫,白华消失不见了。

草西君擤了擤鼻涕,眸中泪水翻滚着朝天吼道:寒风那个吹啊~鼻涕那个流啊。本君真是风流惨了~

前篇 第四十八章 风波再起

(一)

晨雾在林中缓缓流动,如同轻纱一般顺着大树的顶层盘绕。沉睡了一夜的山林,伴着鸟儿欢快的叫声渐渐苏醒了过来。

微微漾起来的凉风,夹杂着嫩芽的香气。风从林中拂过,不经意带走了树叶上凝成的晨露。

林中起了袅袅白烟,一滴露珠从树上落了下来,脸上的丝丝凉意唤醒了沉睡的人。

“啊,手麻了,啊,脚也麻了。”白华边喊着边伸直了身子。

靠在树边闭目休息的秦彬彬此时也被白华的呻吟声给唤醒了过来。

“秦师兄,早啊。”白华撑着枯木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着秦彬彬招呼道。

秦彬彬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含糊回道:“白华,早啊!”

白华扭了扭腰,看向了远处。此时太阳如蛋黄一般浮在了山头,天空也渐渐的染了一层粉色。

“白华,走吧,今天是空鸣师父授课一整日,你去晚了不好。”秦彬彬抖了抖沾在身上的杂草,朝白华招了招手。

白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睡得蓬乱的头发,遂朝着秦彬彬淡淡一笑,道:“走吧!”

(二)

空鸣站在石阶上半眯着眼,脸上的气色看来不是很好。

盛和恭敬的站在一旁,亦是抿着嘴不敢抬头。修炼场上几十号弟子分两排恭敬站着,无一例外,皆是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白华急匆匆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平日里这个时间点,师兄师姐们自当是各自热身的时候,所以晚到了的白华就想掐着点儿偷溜进来。

哪知算盘没拨好,这刚一跨进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犹豫进还是退的时候,白石转了过身来,朝着白华急忙招手,又压低了嗓音道:“小白师弟,快,快过来。”

虽说嗓音是压低了,但怪就怪此时的修炼场太过安静,白华终究还是受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小跑到了白石身边。

白石戳了戳白华肩膀,小声问道:“你昨天去幽冥天神那儿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白华亦是压低了音量,朝白石耳朵边靠近,道:“昨日修行晚了,跟秦师兄在林间凑合了一宿。”

“秦彬彬!!!”白石突然提高了音量,惊讶的看着白华。

这一嗓子,又成功的将其余人的目光再次引了过来。白华急忙捂住了白石的嘴,瞬间黑了脸。只是转身之际,又在面皮上挂了礼貌的微笑,朝着周围师兄师姐们一阵小声道歉。

道完了歉,白华又狠狠捏着白石腰上的肉,一阵使劲的旋转。

白石疼得龇牙咧嘴,然只敢无声的叫唤。

与此之时,前方的空鸣勃然大怒,指着底下的一干弟子,开骂道:“你们这些入门了几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弟子,还有没有脸?啊~”

难道见到空鸣吹胡子瞪眼,白华用手肘碰了碰白石,好奇问道:“这空鸣道仁今儿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白石嘟着嘴摸着腰,别过了头,没有要理会白华的意思。

欸嘿,一个大男人的,就掐了两下腰,至于吗?

白华翻了个白眼,又朝斜前方的阮莞问道:“阮莞,空鸣道仁怎么了?”

阮莞没料到白华会来问她,一时有些意外的红了一张脸,侧头小声说道:“师父是在气参加天神祭的师兄们。”

“天神祭?”白华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这天神祭不就吃吃玩玩的,有什么好气?

此时,又闻空鸣气鼓鼓的负手说道:“罢了,今日你们几个给我留下来严加磨练,其余弟子两两对练。”

“是,师父!”众人皆是抱拳一揖,除了前排几个师兄留了下来,其余的人各自朝四周散了开来。

白华正想找阮莞再问问清楚,哪知偏偏这时,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红岭一把将阮莞拉走了。

白华耸了耸肩,正想着再找谁对练之时,忽觉右手一紧,一个踉跄就被人拉着一路小跑到了一边。

白华甩开了手,看着白石有些错愕的问:“你拉我作甚?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白石面朝着白华,又给她递了递眼神,小声说道:“你该谢谢我,你看那边是谁?”

白华侧头朝着刚跑来的方向一看,正好就看到了盛和师兄朝她挥着手。白华心头一惊,将白石挡在了面前,长吁了一口气后,感激的拍了拍他肩膀,道:“哎,谢了。”

这盛和师兄自从上次邀约切磋没成功之后,整日想着法的在跟前晃荡。一次不成,又来二次,好几次都想比了算了。然,心中揣着不要搞事情的执念,口中默念着‘淡定’二字,终究还是想着办法的躲避开了。

(三)

修炼场边上,白华与白石两人手上一阵假把式的比划着,嘴上也是闲聊着。

“白二师兄,那天神祭不就是四界欢乐个三五天,吃吃喝喝,放放灯,为天神上几柱香,祈祈福什么的。怎么我看那空鸣老头很是紧张啊?!”白华悠闲的转了个身,又持着木剑朝白石慢慢刺去。

白石侧身闪过了木剑,又抬剑缓慢朝白华肩膀砍去,“哎呀,对于四界是你说得那样的。但在这里,每十年一次的天神祭就是检验夜沙、仓玄两门弟子修行的成果。欸,小白师弟,看剑。”

白华缓慢侧身提剑一挡,又蹲下身子朝白石脚底扫去,“哦,原来是两门的弟子要比武啊,这可要好生应对了。丢脸总是不好,欸,白二师兄,快跳。”

白石闻声朝后一跃,不巧脚落地时踩了一片树叶生了滑,随后应地一声倒。

“哎哟,我的屁股。”白石吃疼的摸着屁股,一阵干嚎。

一旁练剑的师兄师姐们好奇的朝二人打望,见白石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叫唤,讥讽嘲笑随之响了一片。

白华急忙捂住半张脸,将身体别向了一旁。

欸哟喂~白石啊,白石,你这样都会摔跤,我也是服得五体投地了。

红岭这时小跑着到了白华跟前,依旧面露高傲表情,“白华,你跟我比试一番。”

比?算了,我最好还是低调些。白华抠了抠面皮,朝着红岭干笑了两声,指着地上的白石,道:“我白二师兄屁股摔着了,我想带他去擦些药酒。”

说完,伸手就要去拉白石。

这礼貌的婉言谢绝却是让红岭听得不由锁了眉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将将把白石拉起来一半,闻红岭声音泛着些怒意,白华着急的立马松了手,朝她解释道:“没有,红岭你误会了。”

与此同时,‘嘭’的一声,白石起了一半的身子又朝着地上重重一坐。

白华木讷的转身,只见地上的人面色泛青,眸中噙着泪水,手抖的指着白华,哀哀道:“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华赶忙蹲下身来,用袖口擦了擦白石快要流出的眼泪,颇为自责的说道:“哎呀,不好意思啊,我刚着急跟红岭解释来着。”

白石咬着牙打开了白华的手,继而摸着屁股缓慢的站了起身。

白华欲上前搀扶,可是手还没到白石肩膀,便听见他喃喃低语道:“小白师弟,人家恨死你了。”

说完,一瘸一拐的朝着大门方向而去,独留白华伸手俯身僵硬在原地。

“好啦,他现在走了,你可以和我比了吧?”见白石走远了,红岭横着木剑,站在了白华跟前。

白华颇为头疼的缓慢站直了身子,换了个无比真诚的眼神看向红岭,礼貌回道:“红岭啊,白二师兄一个人这样走,我不太放心。”

话讲完了,又绕过了红岭,一心想着去追赶白石。

红岭依旧不依不饶几个疾步挡在了白华前面,绷着脸,吼道:“不许走,你若不比就是看不起我。”

这番吵闹倒是引来了不少师兄师姐的围观,白华黑眸扫了一圈,又极力隐忍着火气,朝着红岭再次好声好气道:“红岭,我确实不想比,真是不好意思了。”

言讫,朝着红岭一揖,转身又朝门外走去。

“哎呀,人家和盛黎都打成了平手,这番委婉的推辞,是给师妹你一个台阶下啊。”

“对啊,师妹,你何须一再为难呢?”

“不错不错,若是师妹你想比,不然你就跟我们练习一下吧。”

“欸,对对对,红岭师妹,来来来。”

一旁看热闹的人也是不嫌事多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着。

然,红岭听得十分刺耳,一霎间黑眸中窜出了寒星,两肋的怒气顿时涌到了胸口。

倏地转身朝着白华大喊道,“白华,你给我站住。”

闻唤声,白华徐徐转过了身,只见红岭怒气冲冲的正持剑朝自己飞奔而来。眨眼间朝她而来的木剑已经逼近了胸膛,白华本能的持剑一挡,又是一个侧身,朝后退了好几步。

眼下红岭已是怒火中烧,见白华轻易就挡了剑,更是不甘心的又提起剑朝白华跑去。

怒意使得红岭破绽百出,此后每出的一剑皆是毫无技巧全拼着蛮力。白华紧抿着唇,皓腕轻抬,一下又一下的挡住了朝自己而来的木剑。

围观的众人其实也看得出,眼下面对着红岭胡搅蛮缠刺来的剑,一再往后退的白华已是很大度的只守而未攻。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红岭持剑的右手,“红岭,住手!”

红岭眼中泛着红光,侧头怒瞪了一眼。但下一刻,待她看清了身旁的人,倏地眼眸又恢复了清明。

空鸣甩开了红岭的手,面泛怒意的大喝道:“混账,这切磋比试有你这般周身散着戾气的吗?你当真是不想再在净空殿修行了?!“

“我...” 此刻红岭再怎么解释都是无力苍白的很。

空鸣负手面朝着她,又呵斥道:“你什么你,还不快给我回去,面壁思过三个月。”

红岭噙泪咬着唇,虽心有不甘,但该有的尊师礼数还是必须做足。平下心,朝着空鸣躬身一揖后,又闷头转身朝外跑去。

白华将剑置于背后,朝着空鸣一揖,“空鸣道仁,你也别怪红岭。其实...”

本来想替红岭圆上几句,但空鸣抬手示意,白华也就不再多语。

(四)

离净空殿不远处的树林中,一人正持剑狠狠砍着树干泄愤。

清秀的小脸上,五官几乎皱作一团,双眸中滚闪着泪光,嘴唇亦是猩红一片。

今天,你竟敢让我在师父和众师兄师姐面前丢脸!

想到此处,红岭捏紧了拳头,从牙缝中挤出了两个字:“白...华!”

林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红岭倏地回神,持剑朝着树林迈了几步,吼道:“谁?!”

“师妹好啊!”

此时,一个不愠不火的声音从树上传了出来。

红岭闻声抬头,只见一男子靠在树干上,嘴角含笑的看着她。

碍于这人坐的地方被茂密的树叶遮住了一片光,红岭不禁又朝前走了几步。

待她看清了男子的面容,不由娥眉一蹙,朝着男子淡淡道:“是你?!”

?草西君小剧场?

红雾君:“你知道童话世界里面谁的胸最小吗?”

草西君一脸好奇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红雾君兀自的笑了半晌,“你猜?”

“你是我书里的大坑,能不能不要学白式兄弟二人一样说话?”草西君不满。

“小红帽。”红雾君瞬间垮了脸,冷冷道。

草西君想了半晌,还是不解,“为什么?”

“因为她的奶奶被大灰狼吃掉了。”

“.....”

(几滴薄汗顺着脸颊流到了脚底!)好低俗的冷笑话~

前篇 第四十九章 遭人暗算

(一)

一场风波在空鸣的呵斥之下平息了。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受了空鸣怒瞪之后,皆是小跑回了修炼场继续练习。

此时,阳光照得人有些晕沉沉的,白华擦了擦额头掺出的薄汗,正想着到树下小憩片刻。哪知才一转身,盛和就又处在了跟前。

白华有些无奈的伸手抠了抠后脑勺,心里兀自感叹。

欸,这个盛和师兄好生执着。

为难之际,一旁的阮莞突然拉了拉白华衣角,垂头小声说道:“白华,我想你帮我看看,我这木剑好像,好像有点硌手。”

突然有人替自己解围,白华自是心喜,偷瞄了一眼盛黎后,又赶忙将阮莞手里的木剑拿了过来,佯装仔细打量。

手背被温热指尖无意的扫过,使得阮莞脸颊倏地一阵晕红。

“麻烦你了。”阮莞双手交握,继而头也埋得更低了些。

“嗯,确实有些硌手,阮莞我们到那边去坐坐,我好生在给你看看。”白华給阮莞递了个眼色,相继转身朝着一旁而去。

盛和急忙伸手,唤道:“白华师弟~”

白华揉了揉耳朵,兀自道:“哎呀,怎么耳朵一阵嗡嗡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说是这样说,但脚下却像似抹了油一般,拉着阮莞一路疾步朝前。

(二)

当空的太阳正烈,此时柳树边上也坐了许多前来纳凉修整的弟子。

白华坐在地上双手依着石阶,朝着一旁低头不语的阮莞说道:“刚才,谢谢你啊。”

“不客气。”说完后,脸上好不容易才降下的晕红又泛了出来。

这冷不丁的脸红,倒是将白华看楞了。

白华纳闷的起身坐正了些,又用手扶了扶额头,兀自的琢磨着:这阮莞该不会,额,是喜欢我吧?!

“嗯,阮莞啊,看你平日里和红岭都在一块儿,你们关系定是很要好吧?”为了化解尴尬,白华拉起了家常。

阮莞寻思了半刻,声音温婉的回道:“我和她是一同来除念山的,你也看得出我性格比较内向,所以才来的时候经常被老的预备弟子欺负。”

能从诸多预备弟子中脱颖而出,肯定是有过人之处。不过,她看上去是柔了些。

思到此处,白华又朝她坐近了些,问:“所以,红岭就经常帮你出头?”

阮莞捏紧了衣角,默默点了点头。

“哦~原来红岭还是挺仗义的嘛。”

平日里红岭是霸道了点儿,也骄傲了点儿。但按照阮莞这么一说,白华倒是对她的印象开始稍微有了些改观。

阮莞似想到了什么,转身抓着白华的袖口,表情诚恳的说道:“白华,你可千万不要怪红岭。她是要强了些,但是她没有恶意的。”

白华附和点了点头,“不怪不怪,反正我也呆不了多久,纵使她看我不顺眼也就几个月的事情。”

阮莞眸光似乎黯淡了些,继而低头喃喃道:“是啊,也就只是几个月而已。”

白华眼角不由抽了两抽,又将身子朝一旁挪了些许,捏着肩膀尴尬的笑了几声,“哈哈哈,对,对!”

空鸣道仁忙着训斥要去参加天神祭比试的徒弟,没空搭理其余人。除了盛和时不时的注目外,白华借着阮莞的帮忙,直到傍晚,都过得挺自在。

太阳渐渐落到了山头,修炼场随着空鸣一声‘解散’,这一天的苦练才到了头。

“哎哟,今天真是累死了。”

“是啊,练了一天。”

一天的恶修已是让很多弟子恹恹的揉肩捏背,一路小声的抱怨着。

“今天谢谢你下午跟我对练。”阮莞朝着白华莞尔一笑。

白华闻之立刻摆了摆手道:“诶,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此时,两人忽然听到一声唤:“阮莞,走了。”

白华侧头寻声一看,原来是同她一道入殿修行的冉峰正站在门口唤她。

”对了,时间不早了,今天也练了一天,你快回去休息吧。”白华含笑对着阮莞道。

阮莞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门外小跑而去。

哎~有同伴真是好啊!

看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白华好生羡慕。

(三)

夜似乎来得太快,白华才将将穿过了修炼场的小竹林,四下已是漆黑一片。

今日恰逢十五,借着头顶洒下来的明亮月光走了半晌,依稀瞧见了别院门外黄灯笼中溢出的烛光。

白华驻足原地不敢再往前,她脑海中尽是闪着醉酒那日自己犯的傻,说的胡话。许久不见,此时倒是又如那时初到无尣仓岚一般,心里惶惶不安了。

愣神了良久,白华徐徐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晚风吹起了额间发丝,轻轻扫过了她眼角的朱砂红痣。

“白华~”

沉闷的唤声伴着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并出现。白华眸中流光一闪,倏然转过了身。只是刚一转身,竹林上空就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黑影,紧接着面前便扬起了一片细细的白色粉末。

白华本能的抬手一挡,再待她定神之时,黑影早已不见踪迹。

“是朝这边跑的,快!”

“跟上...”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本是漆黑的竹林瞬间被火把照得通明。

几名巡逻的弟子急匆匆地跑到了白华跟前,而最前面带头的正是盛黎。

“白华师弟,你没事吧?你可是看到了一个黑影?”盛黎看着满脸附着白·粉的人,一阵关切问道。

白华颔首,又指着一边道:“黑影是从那边来的,我还没得来及细看,就被他弄了一脸白灰。”

盛黎顺着白华手指的方向,朝着身后的几名弟子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身后的三名弟子应了一声,随后又拿着火把朝竹林中跑去。

白华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粉末,朝着盛黎问:“盛黎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黎紧锁着眉头,朝白华解释道:“今日是我巡夜,我巡至无忧阁时,刚好见到有个黑影从阁楼屋顶飞过。我和几个师弟一路猛追到了这里,不想他居然还袭击了白华师弟。”

白华有些迷惑的继续问道:“无忧阁是什么地方?”

盛黎寻思了一会儿,瞄了瞄身后的人,又小声道:“无忧阁其实是...”

“师兄,发现了这个?” 一位巡夜弟子拿着个木牌跑了过来。

盛黎急忙转身,将那弟子手中的木牌拿到火把边仔细打量。

“怎么会...”看清木牌上的字时,盛黎已是瞠目结舌。

白华急忙走到了盛黎身边,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又是下仙弟子的腰牌?!难道,刚才那个黑影跟竹海结界边出现的锦盒有关?!

想到此时,白华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紧接着胸口一阵发热。

“嗯~”忽感不适,白华伸手捂住了胸口,轻哼了一声。

盛黎见状立马上前搀扶,急忙问道:“白华师弟,你怎么了?”

体内似被烈火烧了一般,白华不由蛾眉一锁,小声低喃道:“喘不过气来,好热。”

燥热传遍了四肢百骸,白华全身如同置身火海一般被烤着,额间豆大的汗珠也顺着脸颊两边流入了衣襟内。话才刚说完,脚底一阵发软的失了根,人也是几个踉跄的朝后仰。

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在此时,盛黎赶忙扶住了她肩膀,道“白华,你到底怎么了?”

白华?对,刚才那个人应该认识自己,方才他也是如同盛黎这般唤了一声。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头皮发麻,耳边也随即传来了嗡鸣之声。白华还没来得及梳理出头绪,就被体内不停窜动的燥火烧光了仅存的一丝意识。

被下药了?盛黎看着满脸通红的白华,下意识想到了这一点。俯身正想将她拦腰抱起之时,却闻一冷冷的声音,“放下。”

盛黎倏然抬头,恰好对上了一双冷眸,心里一颤,连忙垂首恭敬道:“幽冥天神。”

碍于眼下正扶着半昏迷中的白华,他也没法躬身拱手做足礼数。

幽冥眼睛直直看着靠在盛黎怀中的人,沉声道:“将她交给我。”

晚春的夜并不是很冷,只是满带凉意的五个字,使得盛黎寒从心中窜了出来。

就在幽冥将她揽在了怀里的同时,又朝着盛黎冷声道:“把人找出来。”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黑眸深沉似如寒星一般散出了冷冽的光,周身散出的寒气也不觉让人一阵瑟缩。.

“是!”

盛黎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继而朝着幽冥躬身一揖,转身又带着其余弟子朝着空鸣住处跑去。

此事惊动了天神,看来还得去寻师傅解决。

寻思过后,盛黎又侧头朝着身后的弟子道:“都加快脚步,跟紧了。”

前篇 第五十章 不平静的一夜

(一)

昏黄烛火微微的跳动,映出了房内紧紧相拥的两个身影。

宛如置身烈焰火海一般,熊熊的火焰不断攀爬,白华烧得脑子晕乎乎的。随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入鼻,体内燃烧的火焰似乎稍稍降了些许。但,这香味太过似有似无,叫白华不满足的又将身子靠的更近了些。

“小白,松手。”幽冥锁着眉头,抓着白华的手臂。

言讫,环在他腰间的手又使了些力道,原本贴在胸膛上的小脸也不老实的一路往上,埋进了幽冥颈窝中来回磨蹭。

“我好热。”

白华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在了幽冥白皙的脖子上,这热热麻麻的感觉,使得他不由浑身一颤。

幽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沙哑。“小白,清醒些。”

白华抬头看着幽冥,满眼朦胧的水泽慢慢浮了上来,只闻她低声呢喃道:“幽冥,我好难受。”

幽冥?!冷俊脸上虽没有一丝表情的波动,但漆黑凤眸中却是一瞬恍惚。

白华半咬着唇,泪水亦是在眼中翻滚着,几分无辜,又有几分迷离。身子越发的空虚亦是不得缓解,她难受的兀自松开了手,踉跄后退了半步。身体的燥热,使得她烦躁的胡乱扯开了衣襟。

幽冥抿着唇上前钳住了她的手,又将她打横抱起朝床边走去。

别院外灯火通明,数十名弟子一一举着火把站在院外。

空鸣来回在门口踱着步子,几次三番迈上了台阶,却始终不敢伸出手敲门。

哎哟,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人暗算了呢?!

空鸣心中忐忑不安,又急忙转身朝后再次张望。可眼下通往别院的小路上,依旧没有一个人影。

空鸣面露焦灼,负手喃喃自语道:“欸,这空须师弟也真是的,怎么还不来啊。他没来也就算了,怎么连秦彬彬和白石也不出现。”

没把空须等到,空鸣倒是将白十一等来了。

白十一沉着脸疾步朝前,对着空鸣焦急问道:“空鸣师叔,到底怎么回事?”

空鸣上前握住了白十一的手,“十一啊,你来得正好。白华被人暗算中了毒,眼下我不敢贸然上前。哎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人抓到了吗?”白十一询问。

空鸣侧头看了看身后的一干众人,又压低了声音,朝着白十一道:“人没有抓住,但是恰好盛黎和几个巡夜弟子在白华被袭击的附近发现了这个!”

空鸣从广袖中摸出了腰牌,递给了白十一。

白十一不免一怔,瞪大了双眼,问:“师叔,这腰牌你确定是在同一时间被发现的?!”

空鸣皱了皱眉,点头道:“是盛黎他们发现的,错不了。现在盛黎也正在挨个查看是谁的腰牌不见了。”

言讫,空鸣又将唇紧抿成了一条横线,两条眉毛也顺势拧作一团。

两人正在伤神之际,只闻身后‘吱’的一声响,随后紧闭的大门开了一道缝隙。

“白十一,你独自进来。”院内传来了低沉的唤声。

空鸣闻声赶忙将白十一往前推了推,“十一,你且快进去看看。”

白十一颔首朝院内走去,只是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盛黎正遮着半边嘴跟空鸣说着什么。

离得太远,白十一听不清,但他两人的脸色皆是凝重。

(二)

白十一站在房门外,躬身朝里道:“幽冥天神,白十一...”

“进来。”房内传来的声音断了白十一要讲的话。

白十一赶忙跨进了门,此刻,幽冥半倚在床边,而靠在他怀里的白华满脸通红紧闭着双眼。

“白华她...”白十一走到了二人跟前,指着白华问道。

“中了媚药!”幽冥脸色黯淡,双臂环着白华,二人交握的双手周围正散着微微金光。

白十一从袖中取出了一小木盒子,将里面的药丸取了一颗,塞到了白华嘴里。

“这是师父炼得凝息丸。”白十一朝着幽冥解释道。

注入了半晌的灵力,幽冥徐徐抬手摸了摸白华的额头,又朝着白十一沉声道:“十一,看来那个人好像有些按捺不住了。”

说的同时,他手指轻轻地为她拨开了脸颊上被汗水弄湿的几缕墨丝。

昏黄烛光洒在幽冥脸上,衬出了他别样的柔情。虽然此时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但深邃的黑眸中却尽显着温柔。

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如此小心又轻柔,不禁让一旁的白十一有些晃神的看痴了。

“可有听到是哪位弟子的腰牌不见了?”

愣神之时,幽冥已经负手站在了面前。

白十一急忙摇头,道:“我进来的时候,盛黎正好在跟空鸣师叔说着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盛黎发现了什么。”

话语一阵停顿,白十一不由侧头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问:“我想不通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用媚药?这种下毒的手段好像也不是很高明啊?!”

幽冥垂目思了半刻,但答案他也是无从寻得。

“十一,媚药的事情,今日就你我二人知道,旁人问起...”

白十一抢了白:“十一晓得。”

忽然想到了什么,白十一正准备开口,只觉侧身一股风刮过,定眼再看之时,已不见了幽冥的影子。随后,便听见门外一声‘嘭’的闷响。

一瞬之间,幽冥已经将一个白衣弟子抵在了门外的墙上。

白十一赶忙跑了出来,待看清了人,面泛诧异道:“陈志?!”

贴墙而站的陈志眸中寒光凛凛,闻唤声,便转头对着白十一勾了一抹如同鬼魅一般的阴邪之笑。

陈志这冷不防的一笑,倒是使得白十一心头一颤。

这时,空鸣带着几名弟子已站在了院内。方才在外等候消息之时,只见一道白影从别院屋顶闪过,恐再出岔子,空鸣一时心急,便领着人冲了进来。

霎时,火把将昏暗的别院照得一片通明。

幽冥紧抿着唇又将掐在陈志脖子上的左手使了些力道。随后,右手指尖也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空鸣看清了幽冥跟前钳住的人,急忙唤道:“幽冥天神!”

细长凤眸只是斜掠了一眼空鸣,继而又转朝面前的人看去。

陈志倒是毫无畏惧的携着笑,但那张如白纸一般的脸上却是阴沉的骇人。

幽冥天神此时可是怒了?这,人都还没问清就要杀了?!

见他默不作声,空鸣急忙伸手欲上前阻止。

只是还没跨出半步,就见幽冥皓腕一番,指尖对着陈志的眉心一指。

金光自眉心散到了全身,陈志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他五官开始变得扭曲,接着他痛苦的嘶吼着躺在了地上。

但,这吼声并不像陈志嘴里发出来的,而更像是从他胸口处传来的。伴着一声无比惨烈的吼叫,一阵阵刺耳的骨裂声音也随即传了出来。

没过一刻,躺在地上的陈志就这么瞪大了双眼,七窍流血的断了气。

空鸣惊愕的瞪大了眼,抖着面皮踉跄后退了几步,幸好此时盛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陈志死状太过惨烈,众弟子也是不由脚底深寒,脸上皆显着难以置信。

白十一一开始也如同旁人一般惊愕,但下一刻,陈志手上隐隐显出的尸斑倒是让他眼尖的看到了。兀自的想了一会儿,白十一理清了头绪。

见众人皆露惊恐之状,白十一立马解释道:“陈志方才定是被什么东西俯了身,空鸣师叔你且过来仔细看看。我猜,陈志其实早就死了几个时辰了。”

说完,白十一蹲在了陈志身边,将他的袖子往上拉了一些。空鸣轻轻推开了盛黎,又赶忙上前。

果然,陈志手臂上出现了一块块紫红色的斑迹。

空鸣长吁了一口气,朝着众人确认道:“白道司说的不假。”

闻空鸣一言,其余弟子提在嗓子上的心眼儿又落了下去。

幽冥垂目看着他,小声说道:“空鸣道仁,让他们退到院外去吧。”

空鸣将陈志的袖子拉了下来,又起身面朝众人说道:“除了盛黎,其他人都退到院外去等着。”

言讫,众弟子举着火把,纷纷退到了院外。

“盛黎,将你方才同我讲的事情,再说一次。”空鸣朝盛黎招了招手。

闻之,盛黎上前抱拳朝着幽冥,道:“我将净空殿所有下仙弟子一一做了排查,只有陈志师弟自修炼场出来之后,没回过住处。”

白十一微微颔首,低声道:“应该是那个时候,就被人杀了。”

盛黎开口,欲继续讲,但眼下他看着白十一,又有些欲言又止。

正在盛黎纠结之时,幽冥面色淡淡开了口,“无妨,你接着讲。”

盛黎侧身朝着幽冥微微躬了躬身,接着道:“今日,下仙弟子之中,不止陈志消失,比他早消失的,还有白石与红岭。他二人今日巳时,先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修炼场。”

盛黎顿了顿,错开了白十一错愕的目光,“我去看了红岭,她一直在房内抄心法思过,按照她抄的数量来看,她应该没有出过房门。后来,我又私下问了几位与她同住的师姐,她们回房都看见了红岭在抄书,且每一个人说法都一致。”

白石?!你怎么又扯上了关系了?!

白十一头大的锁紧了眉。

空鸣连忙接了话,“那现在找到人了吗?”

盛黎微微摇头。

“那他师父和师兄此时在哪儿?”空鸣接着问道。

“空须道仁和秦道司今天一早就去了后山瀑布,听守门弟子说,好像要到明日才回。”盛黎解释道。

谈话之时,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听见个个弟子都声音洪亮的喊道:“师尊!”

?草西君的小坑、大坑?

白石到底是不是那个袭击白华的黑衣人?

红雾君到底有没有潜入夜沙门?

为什么白华会中了媚药?

为什么要利用黑鳞和腰牌来引幽冥到除念山来?

(暑假作业,留给看官)

前篇 第五十一章 顺意而行

(一)

谈话之时,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听见个个弟子都声音洪亮的喊道:“师尊!”

“师父!”白十一难掩心头激动,转身朝外飞奔而去。

夜沙一袭蓝色长袍款步朝大门走来,只是刚跨了门槛,就被一人抱了个紧实。跑来的冲力倒是不小,使得他踉跄往后退了半步。

白十一见状立马将环在夜沙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好让他不至于后脚被门槛给绊着。

“师父啊,十一想你,想得要死。”白十一将头抵在了夜沙肩膀上,说话的同时,不由的又将腰间上的手圈紧实了些。

夜沙微微含笑,白皙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白十一后背,轻声道:“这些日子,十一可还好?”

抵在肩膀上的头慢慢移到了夜沙白净的颈窝边,白十一委屈的抽噎着,“十一不好,没有师傅在,十一度日如年。”

说完,又不要脸的蹭了蹭。

颈窝处突来的温热使得夜沙微眯了双眼,方才眉目轻柔之状转瞬消失,说话的声音也降了些温度,“十一,你可是久未罚跪,膝盖痒了?!”

怀里的人听得身体一颤,极不情愿的慢慢松开了手,继而往后退了几步,眸中带着些水雾,瓮声道:“十一知道错了。”

夜沙轻掠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的朝着幽冥走去。

此时,空鸣倒是提着衣袍小跑的迎了上去,躬身拱手朝着夜沙道:“师尊,您可终于出关了。”

空鸣老泪纵横,一脸感慨万分的看着夜沙。

师尊啊,出大事了啊。您再不出关,恐怕我都要去闭关了。

夜沙面色淡然轻嗯了一声,转而踱步走到幽冥跟前,又垂眼看着一旁已经死透了的下仙弟子。

淡淡的眉骨微微一皱,倏地侧身朝着空鸣道:“空鸣,你先派人将这名弟子好生安葬了,再把门外留守的弟子给遣了,且告诉他们此事没查清楚之前,不得对外声张。”

空鸣附和的点了点头,唤了两名弟子将陈志的尸首抬了出去,又带着盛黎朝着门外走去。

(二)

万簌俱寂,唯有空中的一轮明月凝望着黑夜。晚风轻抚,使得院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四人绕桌而坐。白十一得了幽冥的默许,又将事情的原委细说了一次。

空鸣听得一脸震惊,而夜沙的脸色倒是越听越阴沉了些。

“这么说,白使者入殿也是为了去调查下仙弟子的?!” 空鸣恍然大悟。

本就疑惑白华剑术已是了得,为何幽冥天神还执意要他来除念山修业。原来,目的不是为了修行,而是为了邪兽之事。

幽冥兀自的想了片刻,又朝着三人道:“这人或许眼下就在我们身边暗中观察着,他屡次用腰牌来迷惑众人,多半是想让我们去找到他。”

夜沙神色凝重,缓缓道:“他若是有意把白石推到浪尖,那白石也定是那个可以帮我们找到他的人。此事关系到夜沙门的声誉,他多半也猜到了我们不会声张。不如,就顺了他的计谋,再见机行事。”

这番话倒是为白石洗去了部分嫌疑,至少两位天神也觉得是人有意为之。白十一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为什么非要利用白石?他又始终迷惑不解。

空鸣面泛焦虑,三番五次想开口,却又忍了下来。

如今都死了一名弟子,师尊却要顺着他的计谋。但万一,万一又死了人怎么办?

夜沙倒是看穿了空鸣的心思,遂朝着他说道:“空鸣,最近几日巡夜就让盛和与盛黎辛苦些吧。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但如今之际,我们不能慌,更不能乱。”

空鸣虽有担心,但既然夜沙开了口,他也只好顺从的点头附和。

“给白石一个下山的理由吧。”幽冥朝着空鸣幽幽道。

疑云如迷雾般萦绕,空鸣不解的问道:“为何要他下山?”

“他的腰牌是在山下镇子中丢的,那说明线索也在镇里。”夜沙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丢了?白石的腰牌不是在身上吗?”空鸣此时颇为不惑。

专门再返回去一次给守山师弟证明腰牌在身,这倒是更像心虚故意为之。白十一不得不承认,那日与幽冥交谈之后,他回去又兀自的想了许久,最后推测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锦盒里放得是真的腰牌,白石那个或许就是假的。”白十一沉声回道。

空鸣如梦初醒,但下一刻一个更为忧心的事情又摆在了面前。

平日里,那腰牌其实也只是个证明身份的东西,其余用处也没有多大。但,如今就是这个没什么用处的物件倒是成了最有利用价值的东西了。若真如白十一所讲,白石那个是假的,那其余人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若是仿了一个,那会不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空鸣的担忧其实也是眼下夜沙最头疼的问题关键。

夜沙兀自的看了半晌放在桌上的腰牌,沉着回道:“防得了一个,防不过第二个,等白石下山后,你寻个适宜的理由将所有下仙弟子的腰牌再查一遍。”

“是,师尊!”空鸣拱手一揖。

夜沙看了一眼幽冥,又朝着其余二人,淡淡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幽冥还有话要说。”

(三)

“这就是你的奉茶小厮?”夜沙垂目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幽冥坐在桌边,不急不慢的掺了两杯茶水,又掠了一眼白华,轻应了一声。

夜沙不禁嘴角晕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朝着幽冥道:“几百年了,还未曾见过有任何女子能留在你身边的。”

就算其他人看不出来白华是个女子,但这障眼法还是逃不过夜沙的眼睛。

幽冥泯了一口茶,岔了话题,“不久之后的天神祭在这里,有人恰巧也利用黑鳞和腰牌引我来了这里。除念山,你说为何他非要选择除念山?!”

夜沙坐到了幽冥跟前,睨了一眼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道:“为何引你来我不太知晓,但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六十年前,有人如同今夜一般闯入过无忧阁。”

“为了寄魂石?”幽冥猜测的问道。

三百年前四界混乱,因此斩杀了不少恶灵,然而那些恶灵盘踞出的强大怨念也就被寄魂石封印了起来。但即使现在释放出来,怨念也永远不可能再换成人形。时隔几十年,再次来寻,莫不是...他想用寄魂石来增强修为?!

细思极恐,夜沙不敢再多做猜想,“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消失的无踪影了。若是真有人觊觎寄魂石,那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寄魂石还在无忧阁?”

“没有,那次过后我就将它沉入了禁虚之地。”

月光如水洒在了地上,整个院子似笼罩了一层旖旎的银光。

幽冥起身站在了门口,兀自的仰头望着天空,小半会儿才低声道:“那眼下,白石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话语间一顿,“若这次下山真遇上了黑蛟,以他们四人之力,恐难以应对!”

夜沙面露凝色沉忖了小会儿,道:“那随后我们也下山吧。”

枝头随着晚风摇曳,萦绕在树头上的一缕薄薄红雾随之被风吹散。

(四)

漫天飘舞着白色的花瓣,如雪一般纷飞。流水潺潺,淡淡的花瓣一片又一片地旋转着落在了水面上,随波一并带走。

清风漫步,顺着溪水流动的方向一路朝前,白华走了许久才找到那一抹玄墨色的身影。

那熟悉的身影使得白华不由微微一笑,遂朝着对岸喊去。可惜任凭她怎么喊,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

对面的人依旧背对着负手而立,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河边缓缓起了雾,对岸的那抹身影也越发的模糊。

此时,天空渐渐黯淡了下来,清澈的溪水转眼消失了,漫天飞舞的花瓣也不见了。忽然,四下漆黑一片,白华惊诧的驻足,警惕的张望着周围。

“白华~” 伴着一声空灵呼唤,不远处出现了一团若有似无的光亮。

“你是谁?”此时,白华终于又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声音。

言讫,只见那团光亮开始由小变大慢慢散开。只见一个满头银发身着红衣的男子正逆光朝她而来。

男子的红袍似血,衣袂翻飞,银白长发随风轻扬,周身透着一股阴邪之气。

在离她十余丈开外,他停下了脚步。白华半眯着眼想看清男子的面容,可惜怎么也看不清。

“呵呵...”

轻佻的笑声倒使得白华微微一顿,“你到底是谁?”

等了半晌,除了一声轻笑,男子依旧缄默。白华正欲朝前走去,哪晓得此时耳畔却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焦急的呼喊。

“白华师弟,白华师弟。”

倏地,头顶亮起了一抹耀眼的白光,滚滚而来的光亮照亮了四周的黑雾。

刺眼的光线使得白华本能的用手挡住了眼。

“白华,下次再见...”

伴着黑雾的散去,那男子的话也声若蚊蝇。

“白华师弟,你没事吧?”此时白十一的声音也亮堂了不少。

白华幽幽的睁开了双眼,斜眸扫了一眼白十一才发觉,原来刚才自己是在做梦。

待双目清明,白华徐徐起了身,朝着白十一轻声回道: “我没事。”

“你知道你刚才一直在叫喊吗?” 白十一递了一杯茶水。

白华不解,“我刚才喊什么了?”

白十一揉了揉皱得有些微微发紧的眉头,朝白华道: “幽冥天神,方才我才到院门口,就听见你大声的唤着幽冥天神。”

“噗~”刚入口的茶,又直接被喷了出来。白华尴尬的别过了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哎,这梦里没喊出来,倒是现实中出了声啊。

“你身体怎么样了?”白石接过茶杯,又为她掺了一杯。

对了,这里好像是幽冥天神的房间啊?

白华回神扫了一圈,立刻反应了过来,遂急忙问道:“我是怎么回的别院?又是怎么会睡到这里?”

“你被人袭击,中了,中了软香粉,盛黎师兄给你送回别院的。幽冥天神昨日替你解了毒。”想到媚药的事情不可节外生枝,白十一胡乱编了个理由搪塞。

白华恍然颔首,“软香粉?听名字就能想得出来中了毒会是个什么模样。怪不得,我当时就脚底发软,眼前一黑的晕了。”

掀开了被褥,白华起身活动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那,人抓到了吗?可还有其他人被袭击了?”

这一问,倒是又让白十一想起了昨日陈志七窍流血惨死的模样,“陈志死了!”

白华身子一僵,不由提高了音调,问:“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昨日袭击你的人,可能是陈志。但,也不能说那个人是陈志。”

“什么叫是陈志,又可能不是陈志。”白华一头雾水。

白十一将茶杯搁在了一旁,一脸沉着的缓缓道:“是陈志死后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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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西木白

2017.7.2

前篇 第五十二章 下山的理由

(一)

“这么说,陈志在回去的路上就被杀了?”听白十一讲了一遍,白华倒是晓得了事情的原委。

“这事情现在没多少人知道,为了不打草惊蛇,你也要缄口莫言。”白十一小心的提醒道。

“你放心,我晓得。”白华郑重的点了点头。

说完,她又侧头左右里外的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寻着什么。

白十一看着她,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我师父出关了,幽冥天神此刻正和师父在明心殿。”

“哦。”见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白华随即小声的回了一声。

昨日应该没有做什么越矩的事情吧?

白华垂目兀自的想了片刻,但所有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了晕倒的那一刻。

拍了拍白华肩膀,白十一道:“幽冥天神说了,若是你醒了,就赶快回养心殿吧。空须师叔应该不知道你中毒的事情,昨日在场的弟子也都一一打过了招呼,所以这件事你也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华点了点头,起身朝着白十一微微躬身,“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便朝院外走去。

白十一随后紧跟着走出了房门,目送了白华离去后,无意间又扫到了昨日陈志死的地方。

其实来的时候,他得了两位天神的提醒,关于白石的事情,倒是只字未说。

黑胶再现,夜沙门腰牌,同门师弟被杀,包括白石,这每件事情都被人巧妙的利用。现在,为了要下山引出线索,或许大家都需要谨慎再谨慎吧。

想到了白石,白十一眼中闪过几丝担忧,内息翻涌的不安也是极力压制着,“白石,你可千万不要扯上关系啊。”

(二)

白华刚走到养心殿门外,就听见白石正扯着嗓门朝盛黎反驳道,“这是不是不太合情理啊?你不觉得有些欺负人了吗?”

说完,白石气鼓鼓的将手里的竹简扔在了一旁。盛黎侧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竹简,虽抿嘴不语,但面皮上也没挂着什么好脸色。

白石见他不说话,更是起了火气,说话的音调也是提高了不少,“凭什么这次天神祭的用品就轮到我们来置办了?”

盛黎冷着脸,尽力隐忍着火气,沉声解释道:“我们连续置办了很多次了,这次师父说了,轮到你们去了。”

轮到我们?!

白石一听,跳得八丈高,扯着嗓门道:“空鸣那瘟老头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啊?我们总共就三个人,要置办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

越是隐忍,白石却越是涨了气势,盛黎此时两肋的怒火也是烧得旺盛。

盛黎再也忍不住的挽着袖子,边说边朝他大步走去,“白石你方才说什么?你竟敢辱骂我师父,我今天绝饶不了你。”

平时柔柔的白石如今也是怒发冲冠的跟着抡起了袖子,还不断挑衅的朝着盛黎招手道:“来,来,来,怎么样,我骂了就骂了,怎么,你还想在养心殿动手了?”

养心殿三个字白石说得特别洪亮清晰,眼下虽然气势是做足了,但话语之间又不乏用了些小聪明。

果然,盛黎听到白石这么一讲,真就捏紧拳头驻足不止了。

僵持之际,白华疾步走到了两人中间,笑脸盈盈的朝着盛黎道:“有事好好说嘛,都是同门师兄弟的。”

盛黎冷哼了一声,指着白石道:“今日我看在空须道仁的面子上不跟你争论,反正我将才说的事情,只是奉命传达。你若不想做,就去跟师尊和我师父说去。”

盛黎也不吃亏的搬出了夜沙和空鸣来。

白华笑眯眯的将盛黎拉到了一旁,虽然不知道两人方才在争论个什么,但也是先好言劝着,“嘿嘿,我好生劝劝他。你别气,别气。”

言讫,盛黎的脸色缓和了些许,继而又小声询问道:“白华师弟,身体无碍了吧?”

久梦乍回,白华猛然忆起了昨日的事情,随之一脸感激的回道:“无碍了,昨日还多谢盛黎师兄了。”

盛黎摆手正想做一番解释,只是还没开口,就闻身后白石大声道:“盛黎,你还赖着不走了是吧?”

昨日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介怀,即使空鸣说了他多半是被人利用了。但,白石的嫌疑依旧大得很。

眼下,又不能直白的上前询问。盛黎终究沉住了气,朝着白华微微拱手,又抿着唇回瞪了一眼白石,继而愤袖朝院外而去。

“白二师兄,你跟盛黎师兄到底在争个什么啊?”回想起昨日害得白石屁股开花,白华面皮挂着笑,朝着白石亲切问道。

白石拿起扔在一旁竹简,朝着白华讲道:“哼,那空鸣瘟老头此番让我们养心殿的人去置办天神祭要的东西,谁不知道我们养心殿里里外外就三个人,要置办那么多东西,你说是不是欺负人?”

或许比先前屁股开花更生气的是白石眼下讲的事情。见他不再追究昨日之事,白华赶忙上前接过了竹简,仔细阅读起来。

将竹简上罗列的清单读了半晌,白华也是微微蹙眉,道:“嗯,要置办的东西,也确实多了些。”

白石附和的点头,“你看看,这么多东西,你说是不是欺负人?”

两人在讨论的同时,空须与秦彬彬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子。

白石夺过了竹简,嘟着嘴小跑着朝空须而去,“师父,师父,空鸣道仁他们欺负人。”

闻声,空须绷着面皮,负手轻咳了一声,“白石,为师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严谨稳重。你看你这大呼小叫的模样,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记在脑袋里。”

白石一脸委屈的耷拉着头,小声喃喃道:“白石知道错了。”

秦彬彬指了指白石手里的竹简,询问道:“石头,谁欺负你了?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东西啊?”

倏地白石抬起了头,在二人面前晃了晃竹简,指着净空殿的方向,道:“净空殿今年让我们养心殿去置办天神祭用的东西,你看,这么多东西,他们也不派人搭把手。”

空须垂目兀自想了一会儿,接过了竹简,递给了秦彬彬,淡淡道:“这么些年都是别人在置办,轮也早该轮到养心殿了。彬彬你去收拾一下,明日便带着白石和白华下山去。”

秦彬彬双手接过了竹简, “是,师父。”

“嗯,你们先商量吧。”

说完,空须直径朝后院走去。

秦彬彬伸手拍了拍白石的肩膀,憨憨道:“石头,听师傅的话,不要生气了。下山师兄给你买好吃的,还有白华,师兄也给你买。”

看似安抚的话,叫秦彬彬这么有些傻乎乎的讲出来,委实有些奇怪。

白华扯了个僵硬的笑,上前尴尬的拉了拉白石的衣袖,附和道:“对,白二师兄你也别生气。嗯,下山,下山秦大师兄给你买糖吃。”

想来他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诓个小孩儿一般,白华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跟着秦彬彬一般发傻的用买糖一说到底顶不顶用。

白石兀自的想了片刻,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半靠在白华肩膀,道:“人家要糖葫芦。”

“好!”白华捏着鼻梁,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个字。

(三)

清晨,破晓的晨光才将将挤出了一条缝隙。而此时,山门外已是站了四人。

空须上前微微整理了一下秦彬彬的衣襟,又朝着白石说道:“白石,你也知道你师兄为人憨厚老实,此次下山要多加照顾他,还有你白华师弟。”

“师父,您放心。”

空须欣慰的拍了拍白石肩膀,比起从前,此时待他的声音也柔和了些,“有你在,为师很放心。置办完了就赶紧回来,晓得了吗?”

“我晓得了。”白石毕恭毕敬的点头。

三人朝着空须一揖,转身就往下山的路而去。

“等等,白石你们等等。”

忽然这时,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喊。

三人皆是默契地转了身,只见不远处白十一挥着手正朝他们跑了过来。

送我们下个山怎么这么大的排场?

白石惊讶得不是白十一突然的出现,而是他身后,不急不慢跟着走出来了的幽冥、夜沙和空鸣三人。

空须携着两个徒弟急忙躬身朝着两人行礼,“见过师尊,见过幽冥天神。”

此时,三人身后的白华倒是没反应过来,眼下她眼睛正不停地在夜沙身上游走。

诶哟,这光洁白皙的俊脸,淡淡如桃般粉嫩的薄唇,高挺的鼻,乌黑深邃的眼眸还泛着迷人的光泽,简直就是个美男子啊。

被这么目光炽热的看着许久,夜沙倒是嘴角微微勾了一个弧度,侧头看向了一旁抿嘴不语的幽冥。

“白华师弟,还不过来向师尊行礼。”白石侧头朝着白华小声道。

师尊?夜沙?!

站在原地的人身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的赶忙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又朝着夜沙揖了揖,道:“白华见过夜沙天神。”

抱拳这么一揖,倒是将手腕上的红绳给显了出来。

情人丝?

夜沙不禁一愣,但下一瞬还是敛了表情,朝着白华微微一笑,道:“白华,这次也辛苦你去帮忙了。”

所谓美人一笑似百花开,这夜沙天神虽然不是女子,但这莞尔一笑,也足以让看得人再次愣神。

见她看着夜沙显露出一脸痴傻的笑,幽冥幽幽开口,唤了一声:“小白...”

冷声一唤倒是又将白华的神识叫了回来,看着白石与白十一皆是泛着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白华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朝夜沙回道:“嘿嘿,不辛苦,不辛苦,我力气大着了。”

说完,又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胳膊。

这白华果然可爱的紧,难怪幽冥对她分外上心。

想着想着,细长眼眸不由的偷瞄了一眼幽冥,但碍于他广袖将手腕遮的严实,夜沙终究没有满足到自己的好奇心。

“我让白十一同他们一道去,四个人可以相互帮衬着。” 夜沙朝着空须淡淡道。

没等空须说话,倒是白石抢了白,一脸感动的朝着夜沙说道:“还是师尊最好!”

“马屁精,走了。”白十一钳住了白石手臂,拖着就往外走。

白石一边倒退着,一边朝着夜沙挥手告别,“师尊,我最爱你了。”

言讫,白石忽觉手臂一阵吃痛,侧头再看,发现白十一眸中已蹦出了火星,威胁道:“你再敢这么胡说,小心我给你剁成渣。”

“我再怎么也是你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白石一脸惊讶。

就是因为你是我表哥,所以我才自动请缨下山去查线索,好帮你洗清嫌疑。

思到此处,白十一不由的瞄了瞄白石腰间的木牌。

伴着满天柳絮的纷飞,四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

“空须,你随我来。”夜沙收回了目光,朝着空须淡淡讲道。

前篇 第五十三章 揽风镇

(一)

伴着满天柳絮的纷飞,四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

夜沙收回了目光,朝着空须淡淡讲道:“空须,你随我来。”

说完,又同幽冥一道朝里走去。

空鸣驻足原地面露焦虑之色,待空须刚到身旁,就压低了声音朝他道:“师弟啊,出大事了。”

一阵错愕,空须侧头看着空鸣,连忙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走吧,师尊招你去,定是要同你讲。我路上再简单的跟你说说。”

空鸣拍了拍空须的肩膀,两人继而疾步的朝明心殿方向而去。

(二)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走了大半天,白石终于忍不住的提了灵力招来了一朵云。

看着浮在脚底的云朵,白华一时间有些震惊。

“白华师弟,上来吧。”白石站在云头上,朝着她伸手道。

这还是头一回对白石起了敬佩之意,白华稳稳站在了云上,惊奇道:“白二师兄,看不出来啊。”

虽然这云朵乌漆抹黑的完全不能跟之前来时坐的那个相比,但他能招来,也委实让人吃惊。

“我平时那是低调,你懂吗?”白石抬手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得意的说道。

白十一朝白华靠近了些,小声道:“他剑术烂得要死,若是连灵气都聚不了多少的话,可能早就在家哭鼻子了。你是不知道啊,他才来那会儿....”

白十一八卦的讲着耳语,白华也是听得几度捂嘴压抑住了笑声。见他二人目光时不时投向自己,白石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十一,你在小声嘀咕什么?”

“啊?我在夸你。”白十一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的说道。

白石满脸不相信的踩着云朵朝白十一而去,“你骗人。”

“不信,你问白华师弟。”白十一躲在了白华身后,将她往白石身边轻轻推了推。

白华含笑正想附和的解释,谁知,脚底踩空,一个踉跄就要朝白石扑了去。

身旁的秦彬彬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白华,手腕一使劲儿又将她带入了怀中。

白石半蹲着伸开双臂,正想潇洒的接住白华,殊不知一眨眼人已经到了秦彬彬怀里。

“彬彬,我都准备好接住白华师弟了,你起什么哄。”白石站直了身子,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秦彬彬将怀里的人扶正,又一脸实诚的指着脚下的云朵,瓮声道:“石头,你的黑云又破洞了,白华刚才就是在这儿踩空了。”

白石倏地红了一张脸,兀自的走了几步,挨着白十一坐在了云头,不再说话。

垂在侧身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掌心给握住了,白华扭头看着秦彬彬清俊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道:“秦师兄,你不用拉着我,我站稳了。”

言讫,秦彬彬没有松手,反而又加了些力道。他眺望着远处,亦没有回眸看向白华,道:“云头上风大,到了地方我就松手。”

得了白石的黑云,四人不出一个时辰就已到了揽风镇五里外的树林边。

看着已是被风吹得惨不忍睹的黑云,白华止不住的摇头感叹:幸好离得近啊,不然怕是飞到了一半,就要摔死了。

白石蹙着眉头,来回摸着下巴,又朝着破烂的黑云绕了几圈后,才纳闷道:“照理说,不应该这么快就破成这样啊?”

“唉~靠不住。”白十一小声的叹了口气,又朝白华与秦彬彬递了眼神。

提起了云头上的包袱,三人很是默契的转身,一同往镇子方向而去。

待自忖的人回神之时,前面的三人只剩了豆大的影子,“你们等等我啊。”

白石挥袖散了黑云,又撒开了步子朝前追去。

(三)

镇子里人来人往异常的热闹。

为了方便,四人均换下了白袍道服。但即便如此,一行四人出众的面容还是引来了不少回头打量的目光。

“白华,你和白石去找个落脚的客栈,我和秦彬彬同镇子上的师弟们打个招呼,一个时辰后,我们在...”白十一顿了顿,正想着在哪儿汇合。

白石抢白道:“就在十里枫吧,那边有个茶馆。”

看来白石对这个镇子很是熟悉。

白十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石,微微颔首,“那就在你说的茶馆见。彬彬,我们走吧。”

两人一人一手拿着串糖葫芦,悠闲的在大街上逛着。适逢镇子正赶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铺满了几条街。

“白二师兄,这镇里还有除念山的弟子在?”白华嘴里含着个糖葫芦,囫囵道。

白石拿着一个牛头面具,在脸上比了比,漫不经心的说道:“嗯啊,镇里的弟子负责各界的安全,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好第一时间返回消息。风界和水界是夜沙门管,地界和火界是仓玄门。”

怪不得一有风吹草动就知道,原来四界都布了眼线啊。

白石搁下了面具,又朝着白华道:“四界八族原本没有你想得那么平静和谐,虽然说八位使徒掌管着各界,但是仅仅靠他们八个哪儿能够啊。所以,两门的弟子其实背负的责任挺大的。”

白华欣然颔首,“在除念山修行固然很重要,但是为了四界安全放弃在除念山修行的人,也更让人敬佩。”

一路闲谈,白石轻车熟路的带着白华来到了十里枫茶馆外。

刚到门口,眼尖的店小二立马面皮挂着笑,朝着相貌出众的二人迎了上去,“欸,两位客官,可是来吃茶的?”

或许是赶集的缘故,此时茶馆里歇脚的人也是颇多,乍一看竟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白石捋了捋袖口,朝着店小二冷声问道:“还有位置吗?本少爷听说九龙窠峭壁上的大红袍是茶中精品,风界之中还只有这十里枫有卖的,是吗?”

店小二听到问题,身子不由微微一怔,呆愣了看着白石好一阵没回过神。

见店小二呆愣的模样,白华倒是别过了头,嘴角勾了个不明真理的坏笑。

九龙窠大红袍?!哎哟喂,今儿是遇到金主了。

回神的店小二赶忙哈腰躬身点头,脸上都快笑开了花的回道:“有,有,二楼有个雅间儿,刚好空着,二位公子楼上请。”

两人随着他一路上了二楼,进了一间临街的雅间。店小二殷勤的用帕子为二人擦了擦凳子,继而热情的朝白石,道:“两位公子,稍作片刻,我这就去泡茶。”

说完,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白石见状立马叫住了他。

店小二嘴角咧着小花儿,赶忙问道:“公子,是不是还需要什么?我们这儿还有...”

未等店小二说完,白石抢白道:“给我们泡一壶竹叶青。”

闻之,店小二脸上的花瞬间焉儿了下去,但他还是不死心的确认道:“公子,你方才说让小的给您泡什么来着?”

“竹叶青啊?”白石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些。

竹叶青?!

店小二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随即反问道:“你刚才在门口不是说要点九龙窠的大红袍吗?”

白石看似认真,实则话语带着些轻佻的反问道:“我先前只是问你这里是不是有卖的,何时说过我要喝它?”

店小二一时结舌,半天回不了神。

白石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摆着一本正经的脸,说起了胡话:“怎么?十里枫连个竹叶青都没有?诶嘿,这么大个店,那白毛尖总有了吧?”

此时,店小二已经被气的脸色发白。

看样子人模人样的,不想今日却遇到个无赖。吃了哑巴亏的店小二轻哼了一声,转头就往楼下走去。

没等半刻,店小二又端着茶盘进了房间。

“欸,小哥。”见他放下茶杯已经走到了门口,白石又急忙唤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这声音明显有些爱搭不理的。

白石指了指门,含笑道:“麻烦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带上。”

伴着门一声‘嘭’的巨响,白石再也憋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白华微微摇了摇头,提着茶壶兀自的掺了两杯,道:“白二师兄啊,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为了寻一个座位,着实把人家店小二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哈哈哈,我眼泪都笑出来了,你有没有看见最后他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太逗了。”白石说完,又用袖口擦了擦溢出的泪花,接过了白华手里的茶杯。

“其实,他也不是傻,就是不太聪明被人耍了也是后知后觉。说也奇怪,真傻的人,我又耍不了。”

言讫,白石泯了一口茶。

白华倒是有些不解了,“你说谁真傻?”

白石搁了茶杯,反问道:“白华师弟,在除念山也呆了些时日了吧,你觉得呢?”

白华摸了摸下巴,来回的琢磨了片刻,猜测道:“你不会是在说秦大师兄吧?”

若是按照白石的反问来看,白华倒是只觉得秦彬彬有时透着一股傻劲儿。

“你上次问我为什么他是道仁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彬彬的事情最为精彩。”以为白华当时会按捺不住的追问,哪知直到现在还是自己说出了口。

白华一手托着下巴,寻了个悠闲的姿势,“那你现在不卖关子了?”

“算了,给你讲了也没什么。”白石兀自又掺了一杯茶水。

?草西君采访时间?

“小哥,你对白石的印象怎么样?”草西君拿着小本子,一脸认真的问着。

店小二闻问,气就不打一处来,“无赖,小人,骗子!我想爆粗口...”

“打住,我们是文明人。”草西君急忙拦住了店小二。

店小二咬着唇,指着草西君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你设定的那个白石是个什么人啊?”

草西君默默的起了身,道:“嗯,我现在不方便透露。”

“那你来不来一杯九龙窠大红袍?”店小二询问道。

草西君慢慢朝十里枫门口挪动,“额,我不渴,我要回去了。”

说完脚底抹油跑了。

店小二依靠在门边,满脸不屑道:“你写那么贵的茶,你自己怎么不来一杯?”

前篇 第五十四章 花灯会

(一)

白华一手托着下巴,寻了个悠闲的姿势,“那你现在不卖关子了?”

“算了,给你讲了也没什么。”白石兀自又掺了一杯茶水。

“五十多年前,离揽风镇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发了一场奇怪瘟疫。一夜之间,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

白石眸光微散,叙述的时候仿佛自己当时也在场一般,“师尊发现了秦彬彬的时候,他已是满身脓疮,吊着一口气没咽下去而已。”

白华坐直了身子,继而问道:“所以,夜沙天神就将他带回了除念山?”

白石颔首,道:“师尊为他渡了灵力治好了瘟疫,随后又将他转交给了空灵道司代为照顾。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直昏迷不醒,且高烧不退。“

他话语间顿了顿,又继续道:”待他清醒了之后,空灵道司才发觉,秦彬彬话语谈吐有些痴傻。”

定是那时候脑袋给烧坏了吧。

白华更是迷惑,“若是痴傻了,他又怎么能成为...”

“中仙道司,是吧?”白石抢了白,“也许傻人有傻福吧,那个时候空灵一直带他在身边。奇怪的是,他白天看那些预备弟子练剑,晚上就能将剑法舞得出来。”

说到了重点,白石不免有些激动,“空灵起先颇为震惊,但很快的,他又独自教了秦彬彬心法。没过五年,秦彬彬就从预备弟子中脱颖而出了。人家花了五十年也当不上的中仙道司,他也只花了十五年。”

说完,白石感叹着起了身,将手横在了胸口处,又接着道:“想当年,他才这么高,我依稀记得他还唤过我‘石头哥’,如今物是人非了啊~”

白华拉了拉白石的衣角,瘪嘴道:“你是不是说反了?现在是你才到人家胸口好不好?”

白石听得不由额头上青筋一抽,仰头将茶水一口饮尽。

确实,秦彬彬人是傻了些,但是发育却蛮快的。个子和修为都跟个竹笋一样,噌噌地不停往上冒。

(二)

“两位,你们要找的人应该在这屋里了。”门外店小二的声音不大,但是显然是好声没好气。

随后,屋内的两人又听到了白十一礼貌言谢的声音。

秦彬彬推开了门,脸上依旧挂着憨实的笑容。但如今这个憨笑,却看得白华由感而发:哎,这秦大师兄多好的一个人啊。

“白华,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说话的同时,秦彬彬已经坐在了白华身边。

“没有,我在想事情,有些出神罢了。”白华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又连忙提着茶壶掺了两杯新茶。

白十一喝了一口茶,朝着白石道:“你们找好落脚的地方了吗?”

完了,刚才只顾着逛镇子了,倒是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白华拍了拍脑门,倏地腾起了身来,道:“哎呀,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去。白二师兄,快走。”

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白石倒是不慌不忙的端坐着,“白华师弟,你等等。”

言讫,又扯着嗓门吼道:“小二~”

没过多久,店小二翻着白眼站在了白石跟前,“客官,可有什么吩咐啊?”

从公子过渡到了客官,店小二明显看到白石后,心情差得很。

“我要两间客房。”白石面皮上挂着邪笑,朝跟前的人说道。

店小二听了身子微微一震,有些不相信的试探着问道,“可是确认了要在这里住下了?”

前面被耍过了一次,店小二问话时也委实精灵了一回。

“确认了。我确定要两间客房!”白石说得笃定。

店小二这才放心的回道:“那你们等等,我这就去拿钥匙。”

出了雅间,四人又随着他一路拐进了后院。

店小二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将钥匙递给了白华,道:“你们就住这间和隔壁那间。”

白华礼貌的点了点头,又朝着店小二好声言谢道:“有劳小哥了。”

见白华如此客气,店小二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些许,话也不免多了几句。

“今儿是我们镇上一年一次的花灯会,若是几位无事,可以去看看。哦,对了,听说清风楼今日设了以茶会友的活动。欸,好像赢了的人能够得一个稀世茶杯。”

白华忽然起了兴致,遂接着追问道:“什么稀世茶杯?”

店小二抠了抠后脑勺努力的回想了片刻,道:“好像是什么白釉月光杯吧..哎呀,客官,你去了就晓得了。”

月光杯?!以前摔坏了他那么多茶杯,这次不然给他补一个回来。

“多谢!”白华难掩内心激动,朝着店小二拱手一揖。

这冷不丁的一揖倒是弄得店小二有些手足无措了,本想学着也拱手抱个拳,然捏着帕子来回在手上比了几次,还是觉得别扭。

“不谢,不谢。” 拱手抱拳作罢,店小二朝她摆了摆手,又直径朝外走去。

(三)

夜幕降临,一弯新月挂在了半空。几颗繁星似被人撒在了天空中,散出了微微光亮。

镇子里慢慢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街道均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光如天边云霓一般,大放异彩。

“哎哟,这挽风镇的花灯会果然好生热闹。”白华一路走,一路看,愣是没瞧见一个重复的花灯。

“来哦,花灯猜谜,猜中了送花灯一个。”

“这边来看看,小店自酿的醉花酒,香得很。”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灯看得眼花缭乱,街道两旁的小吃也是数不甚数。

“白华,你走慢些,别走散了。”白十一朝着前面喊道。

白华闻声朝着白十一招了招手,道:“这里人多,若真是走散了,我们就在客栈等。”

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整条街都是前来观赏的人。才刚说完,一阵人潮涌动,白华顺着人群往前挪动着步子。娇小的身子,眨眼间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真走散了?”白石踮着脚尖望了半晌,依旧看不见人。

转头之际,白十一身旁也没了秦彬彬的影子。

白石将白十一拉到了人少的地方,问道:“十一,彬彬呢?”

“人多,多半也走散了。”白十一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

耸了耸肩,白石叹息道:“哎,那只好我们一道去逛逛了。”

主街上的花灯是最好看的,故引来赏灯的人也是最多的。人潮涌动,推推搡搡,白华被推得东倒西歪。

这时,一个路人猛地从街边窜了进来,恰巧撞上了她。只觉一个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地上栽去。

慌乱之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白华。人群依旧随着街道缓慢移动着,而身前的人稳稳站在原地,又牢牢地将她护在怀里。

正当白华意外之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白,没事吧?”

小白,小白...

周围的喧闹与嘈杂在这一刹那间不见了,回荡在耳畔的只有那淡淡的一声唤。

白华倏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出了神。此刻,冷俊的脸庞在灯火的照耀下,也分外好看。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幽冥见她直直盯着自己不语,反问道:“怎么了?”

一瞬间,嘈杂喧闹的声音回归,白华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幽冥天神,你也来赏灯?”

赏灯?!

幽冥掠了一眼两排挂满的花灯,又垂目看着白华,轻应了一声,“嗯。”

“那太好了,我们一道吧。正好,待会儿有个...”

话还没讲完,幽冥又一把拉住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随后,几个醉汉跌跌撞撞的擦身而过,其中一个还不时回头打量着二人。

浓烈的酒气使得幽冥脸上泛了一丝不悦,“这里人多,你跟紧些。”

说完,慢慢松开了揽在怀里的人,遂款步朝前走去。

空气中还弥留着尚未消失的苏合香味。白华恍惚一阵,又急忙用手抑制住了心头因悸动而产生的几丝慌乱。

“小白,走吧。”

发觉人一直没跟上来,幽冥转身又朝她伸出了手。

才安抚下来的心又是一阵猛跳,看着他伸出的手,白华茫然无措。倏地,想起了在无尣仓岚,他也是这么伸过一次手,但不想当时只是为了一个茶盘。

害怕又会错了意,白华摊开双手,道:“我,没拿什么东西。”

这无厘头的一说,倒是让幽冥黑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你想再摔吗?”

白华犹豫了一刹,终究还是伸出了手。

但就在手尖快要触碰到他掌心之时,又闻幽冥冷声道:“抓紧些,可别又跌了。”

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处。

抓?!这词用得....难道不该是‘握’吗?

倏地抬头仔细一看,只见幽冥抬高了手臂,将宽大的广袖横在了她面前。

白华眸光瞬间黯淡失光,脸也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焦黑了。

这哪里是要一同牵着走的意思,明明就是让自己抓着袖口走嘛。哎,竟然又再一次会错了意。

“算了,不用了。”白华面皮扯着笑朝着幽冥摆手道。

说完,又甩了甩手臂,佯装自然的越过了幽冥,看向了一旁的花灯。

“哦唷,这花灯不错,不错。”

“哎呀,这花灯做工精美,美。”

白华一路絮絮叨叨,表面上感叹着花灯的做工,实则是为了缓解自己制造的尴尬。她怕嘴上一停下来,就会跟幽冥搭上话。

(四)

“来哦,快来看花灯哦,揽风镇最美的花灯。”

此时,一处卖花灯的摊贩跟前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人。

小贩见驻足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更是卖力的吆喝道:“各位看官这边来瞧瞧。这是我们家今年推出的新款式。”

“这灯的图案好漂亮啊。”

“嗯,这上面的鸟儿画得也是栩栩如生啊。”

看得人皆是连连称赞。

“欸,不好意思。”

白华礼貌朝着围观的人道着歉,顺势一点一点儿的挤了进去。

“嗯,真是不错。”白华半蹲在最前面,仔细打量了一番,亦是点头夸赞。

年轻的小贩看着白华,不由面露喜色,连忙取下了一盏花灯,递到了她面前,道:“这位小哥长得真是清秀啊,看你如此欣赏我的花灯,这个就免费送你吧。”

“啊?这样不好吧。”白华推辞道。

小贩嘴角开出了小花儿,眉目传着秋波,道:“没什么不好的。”

“欸,老板,我也夸了你的灯,怎么不见你也送我一个?”一个壮汉见状有些不满意了,急忙朝着小贩问道。

小贩白了一眼壮汉,别过头,小声嘟囔道:“就你这模样,送你也可惜了。”

这不大的喃喃自语声,倒是被最前头蹲着的白华给听到了。

早些年听泽荒说过,风界大多数都好男风这一口。看这小贩两颊泛红,眸含秋波的看着自己,莫不是...

想到这里,白华心头一颤。

?草西君刨坑工具?

挖掘机、锄头、洋铲、花铲~

吃瓜群众好奇问:“你最近几章在用什么工具?”

草西君举着血淋淋的双手,道:“手抛~”

前篇 第五十五章 以茶会友(一)

(一)

早些年听泽荒说过,风界大多数都好男风这一口。看这小贩两颊泛红,眸含秋波的看着自己,莫不是...

想到这里,白华心头一颤。

“嘿嘿,小哥别不好意思,你拿着吧。”小贩面皮挂着笑,又将花灯递了过去。

白华赶忙起身朝他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白华,小贩心头更是笑开了,继而又卖力的送着花灯,“哎呀,都说送你了,你就甭客气。这小哥,怎么还害羞了呢?哎哟,小哥的手长得真是好看啊!”

说着,就将自己的手伸了去。然而,手才伸了一半,就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掌给钳住了。

小贩只觉手腕吃痛,倏地抬头寻人。只是刚看清了钳住自己手腕的人,瞳孔又不由一缩。

哎呀呀,这小哥也是长得极为俊俏啊。今儿是什么运气上来了啊,竟然同时间见到的两个人都是如此脱俗,如此养眼啊。

幽冥一出现,不只是小贩,就连一旁围着看热闹的人,也是各个流露出了仰慕的神情。

两人出众的模样明显胜了小贩的花灯,渐渐地闻声前来一睹俊容的人也多了起来。

白华用手半遮着脸,有些受不住身边忽然投来的灼灼目光。

黑眸斜扫了一圈,幽冥面上依旧平静,话语云淡风轻道:“走吧。”

说完,兀自牵起了她的手,疾步的朝外走去。

握在掌心里的手明显一颤,幽冥依旧不做声响的牵着她一路朝前。那情人丝亦是在两人紧紧交握的那手腕上系着。

出人意料的一举使得白华脑子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走了很久,她眼睛直直看着两人的手,始终没有挪开过半分。

为了避开看热闹的众人,幽冥带着她走出了主街。离开了喧闹的街道,两人比肩沿着河边走了一阵,这里倒是显得安静不少。

“幽冥天神,你不是来赏灯的吧?”白华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向来性子淡漠的很,怎会特意来此赏灯?

“走这边吧,那里太闹了。”幽冥松开了她的手,同时也避开了她的问题。

忽然失了温度,白华垂目看着自己的手,兀自琢磨了一阵,“你不喜欢热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是不放心我吗?

有一刹那,白华很希望从他口中说出这么一句话。

幽冥驻足背对着他,淡淡反问道:“你觉得我是来这里干嘛的?”

全然没有担心一说,倒是这反问让白华一时结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寻声一望,只见一位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提着锣正站在不远处的桥上。

“今日醉清风设下以茶会友的比试,凡参加的人都有好礼相送哦~获头筹的人得月光杯哦~”

男子扯着嗓门吆喝道。说完,又是一阵震天锣鼓声。

月光杯?!

闻男子吆喝,白华恍然大悟。

今日赏灯是次要,去赢白釉月光杯才是主要的事情。

思寻到此,又赶忙小跑着到了幽冥跟前,指着桥上的人,道:“幽冥天神,快,我们快走,我要去参加那个以茶会友的比试。”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幽冥轻掠了一眼,沉声道:“不是让你跟着帮忙置办天神祭要用的东西吗?怎能如此贪玩?”

白华面露急色,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贪玩,我是想为你赢了那个月光杯。”

漆黑双眸极快地划过一抹惊诧,转瞬间方才绷紧了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幽冥天神,快些走。”白华垫着脚,朝他挥了挥手。

蓦然回神,幽冥叩心自问道:将才这里漏跳的半拍,仅仅是为了一个杯子吗?

水中映着岸边一前一后两个彼此对望的身影。桥头花灯照耀,河水如梦如幻。

(二)

“醉清风今日设下以茶会友的比试,凡参加的人都有好礼相送哦~获头筹的人得月光杯哦~”

灰衣男子不断的吆喝声倒真是起了作用,跟在锣鼓队身后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二人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小会儿,来到了一个两层高的茶楼门前。

“阿新~”

伴着一声唤,茶楼里走出来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看他的穿着打扮像是这茶楼的老板。

之前吆喝的人赶忙转身应了一声,又卑躬屈膝的上前将他迎了出来。

富态的中年男子朝他使了个眼色,阿新会意一笑,又朝着众人介绍道:“各位,这是我们清风楼的赵老板!”

只见赵老板嘴角微扬,小眼微眯的扫了一圈。见门外来看热闹的人已里里外外的围了三四层,自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由我们赵老板来说两句。”阿新又接着道。

赵老板肉脸挂笑,拱手朝着众人道:“承蒙各位前来捧场!今日胜出的人,我赵某送白釉月光杯一个。”

说完,茶楼内一位身穿水蓝色轻纱罗裙的女子端着茶盘站在了门前。

人头窜动,大家都纷纷伸长了脖子,垫着脚尖想要一睹这月光杯的长相。

前头的人围得太过严实,那女子又离得太远。所以,这白釉月光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白华愣是没看清。

赵老板朝着蓝裙女子点了个头,女子便又端着茶盘直径走到了人群跟前。

“哎哟,真是好杯子啊。”

“这杯子是玉石做的啊,那定是价值不菲。”

“诶,你们有所不知了。这玉分为白、黄、紫、碧、墨、青、红,唯有白玉为上品。那再看看那个杯子,白如羊脂,更是稀少。”

前面几个看清了的人,皆是连连夸赞。

待女子回到了自己身边,赵老板又朝着众人道:“今日比试分三场,三场过后若有人打成了平手,再加试。”

“要参加比试的人,现在就往前来。”

随着阿新的一声吆喝,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围观人群中走了出去。

白华侧身指着前面,问:“那杯子,你可喜欢?”

幽冥往前瞅了一眼,颔首道:“杯薄如纸,光亮似境,那月光杯的确不错。”

“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给你赢回来。”白华边说边挽了袖子,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比试个什么,但信心倒是满足的。

“你可有把握?”幽冥伸手将她头上有些歪斜的发髻扶正了些。

愣了片刻,白华笃定道:“你若是喜欢,我就必须赢下它!”

言讫,又转身举起了手,朝着前面大声道:“这,这还有一个!麻烦让让,谢谢!”

你若是喜欢?

胸口似忽然被什么猛烈的撞击了一下。幽冥眉头微蹙,广袖里牵过她的手也不由的捏紧了些。

(三)

转眼间,参加比试的人已经在茶楼外站成两排。粗略估算着也有二十几号人。

阿新上前让看热闹的人往外退了一些后,继而扯着嗓门道:“比试正式开…”

“等等…”

此时,一个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围观众人的后方传来。

所有围观的人又齐刷刷的朝后看去,只见两个面容出众的男子比肩站在最后面,一个韵致淡雅,一个清秀俊朗。

清秀的少年怀中抱着一把琴,朝身旁的人小声道:“明渊,还是走吧。你不是素来不喜欢凑这些热闹吗?”

明渊垂眸看了一眼抱琴的少年,嘴角含笑道:“小昭,那月光杯我甚是喜欢。你且在这里等我一等。”

言讫,小昭默默的退到一旁,不再做声。

“明渊公子,你也想来参加啊?快,快来,比试就要开始了。”

阿新边说边朝着明渊招手,看样子两人似乎认识。

闻唤声,围观的人也相继让了一条路出来。随着开出的小道,明渊款步朝前,只是在幽冥跟前擦身而过之时,他那细长黑眸似无意的掠了幽冥一眼。

“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明渊温雅的微微躬了身。

说完,又兀自的站在了白华身边,朝她淡淡一笑。

“好了,那现在比试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只见四个壮汉抬着一张长条实木方桌走了出来,十几名端着茶盏的蓝裙女子紧随其后。

方桌约莫四五丈长,从门口横放着一直延到了大街中央。四个壮汉将木桌摆好后,又拉起了红线围着四边站着。看热闹的人又纷纷朝前,围站在了线外。

茶楼里有人陆陆续续端出各式各样的茶壶来,十几名女子麻利地在桌上布置。不出一刻,百余个掺满茶水的茶盏就已经依次排开的放在了桌上。

阿新面对着参赛的众人,解释道: “喜茶之人亦能品出茶,这第一个比试就是品茶。我们清风楼的茶有百种,故这每一杯都不一样,你们每人自选四杯,若是全部答对,就可以进入第二轮。”

比品茶?无尣仓岚的茶,想来也不止百种吧!白华难掩心头之喜。

怕抢了先机,几个按捺不住的倒是急忙上前绕桌挑选着,然而反应慢了半拍的人见状也是疾步上前一阵仔细观察。

眼下,没有慌着选茶的,只有白华与明渊二人。

白华不免有些好奇的看着身旁的人,问道:“这位公子,为何不去选茶?”

明渊瞄了一眼,无奈道:“桌边都围满了人,我挤不进去。”

白华侧头看了看,急忙附和道:“哈哈,说的也是。”

月隐进了云里,夜渐渐深了,主街上也是寥寥几人继续悠闲赏着灯。

放眼望去,此时整个揽风镇唯一还热闹的地方,也只有清风楼的门前。

参加比试的有闹着玩儿的,有好奇的,但不乏也有真正懂茶的。

品茶环节一过,人也去了一大半。此时,仅有七个人进入了第二轮。

“各位,第二轮比试闻茶,这里共有二十一种茶,每人选三个,答对的再进入下一轮。”

说完,阿新揭开了盖布。几十个相同模样的竹筒整齐地摆放着,而每个竹筒顶端都只凿了一个小洞。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能看到里面放的茶叶,而专门设计的。

明渊徐徐抬手,朝着白华礼貌道:“公子,请。”

“还是你先吧。”

第一轮比试之后,白华就已发觉,比起其余五人,这叫明渊的,对茶也是精通的厉害。今晚若想赢,必须卯足劲儿的拼。

沉忖到此,白华不由往一旁望去。

目光越过了人群,寻了一阵,才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只见他头顶上方的位置恰好挂着一排花灯,灯中溢出的光五彩斑斓,而洒在他好看的脸上,又衬出了与往日不一样的柔和。

幽冥望着她,皓齿轻启,无声的说了六个字。

虽然两人离得远了些,但白华还是晓得他到底说的是什么。

小白,我看好你!

前篇 第五十六章 以茶会友(二)

(一)

“茶有千种,香味自有不同。虽然不乏香味近似,但它独特的香气和韵致也是有极小的差别的。”明渊站在白华身边,好心的提点道。

“多谢。”

这个人这么自信,看来对那个月光杯也是势在必得。

沉思了半晌,白华抿着唇稳步朝前走去。

挑选了其中一个,闭目细细闻了一番。

“姜香独特,花味浓郁,此茶为姜花香单枞。”说完,又拿起了第二个,“香气幽雅,夹杂白玉兰花香,此茶为凤凰单枞。”

阿新将两个竹筒里的茶叶倒了出来,接连点头道:“这位公子好生厉害,前两个都说对了。”

“肉桂之味芬芳馥郁,这是岩茶肉桂吧。嗯,这个嗅来有种素雅之感,且茶叶散着淡淡乔木香,我想应该是古树普洱。”

言讫,明渊脸上依旧保持着自信淡雅的微笑,又将竹筒递给了阿新。

“不错,明公子也答对了两个。”阿新将竹筒里的茶叶倒在了盘里,确认道。

随后两人又是接连答对了,两轮过后,仅剩下了二人。

“嘿,今年有看头了。”

“看来赵老板这月光杯送定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不乏有些知晓比试内幕的。

闻香识茶本来就困难,往年两轮过后,没有一人能留下来。而今年,竟然同时有两个留到了最后。

赵老板见状,面皮上有些绷不住了,遂招了一旁的阿新小声交代着什么。

待赵老板说完后,阿新从一旁的茶盒内取了两种茶叶,道:“两位公子,这最后一场比试,比得是触感。我们准备了十种茶叶,二位需蒙上眼睛来摸,全答对了算胜。”

乍一看阿新手里的茶叶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围观的人中不免有几个抱不平的朝着前面吼道:

“这不是欺负人吗?有些茶叶长得几乎差不多,你让别人怎么能摸出来啊?”

“嘿,赵老板你每年都说送这个送那个的,我们还就没见你真正送出去过。”

赵老板面皮不由抖了两下,立马从椅子上腾起了身来,声音洪亮道:“各位,人家两位公子都没有开口反驳,你们着急什么?”

话语一顿,又侧身朝二人询问道:“两位公子,这比试你们觉得如何?若是不比了,我赵某就一人送你们一盒上好的茶叶。”

看似询问两人意见,但话里行间透着的意思,怎么听也觉得是在寻个理由草草结束比试一般。

“比啊,怎么不比。”白华听出了赵老板话中的意思,立马回应道。

言讫,又朝一旁的人问:“你没问题吧?”

明渊眼眸半垂,嘴角微扬,轻声道:“开始吧!”

“既然两位没什么意见,阿新,上茶叶。”

说完,赵老板眸中分明泛了一丝狡诈的光泽。

(二)

“加试一场...”

“再加试一场...”

对于这场刁钻的比试,两人均是一一摸了出来,且不分伯仲。

先前胸有成竹的赵老板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加试,早就目瞪口呆,脸色也泛了白。

茶楼里不停有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半个时辰过后,一个蓝裙女子朝着阿新摇了摇头,这意思倒是让众人看得很明了,清风楼没茶叶了。

完了!

阿新如今能想到的最多也只有这两个字。

等了半晌,蒙眼的二人没等到茶叶,倒是等来了四周一阵喧闹。

“赵老板,清风楼端不出茶叶了吧?”

“哈哈,人家都答对了,你是不是要出两个月光杯啊?”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前排几个刚才被赵老板怼过的人,皆是朝着他一阵嘲讽。

本来每年只是想利用比试的噱头让清风楼门前热闹一些,反正雷声大雨点儿小,最后小打小闹送几盒茶叶也就完事儿了。哪知,今年留到最后的两个都十分厉害。

想到这里, 赵老板面皮再也挂不住了。

阿新俯身站在了一旁,小心询问:“老板,你看...”

赵老板默默地侧头看了几眼放在茶几上的月光杯,咬牙沉思了一小会儿,万般不舍的对着阿新小声道:“这杯子看来保不住了,不如这样....”

两人小声的交谈片刻,说完后赵老板就默默的进了茶楼。从他塌肩耸背走得姿势能看得出来,赵老板的情绪很是低落。

“这轮两位公子都不分上下,故都胜出。”

闻阿新一说,白华急忙取下了蒙在眼上的黑布,道:“杯子只有一个,那要怎么办?”

白华说完,四周皆是一阵附和的点头。

阿新急忙安抚众人,道:“这两位对茶如此精通,那若是再比茶,也应该分不出胜负。这样,不如二位一人展示一个拿得出手的才艺,最后把胜负权交给各位在场的看官。可好?”

阿新讲完,四处又皆是叫好声。

才艺?我不会唱不会跳的,我哪儿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

白华心头正泛着纠结,忽闻身旁的人朝前面的人群中唤了一声:“小昭~”

此时,方才与他一道的清秀少年抱着琴走到了跟前。少年将琴递给了明渊,又寻了一个独凳搬到了他身后。

他居然要扶琴?

白华眼皮不由抽了一抽,抠着脑门很是焦灼。

(三)

微微晚风,皎洁月光。

一声清脆之音在耳畔萦绕,明渊指腹缓缓划动细细的琴弦,那优美琴声恰好与这夜色相交呼应。

他眼睑半垂,唇角带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自如,仿佛此时已沉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不知不觉围观人群的目光已经被琴声所吸引了,与音与人,亦是一同沉醉。

白华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心头兀自苦恼道:啊~我到底要怎么办啊?

“舞剑吧!”此时,一道密音传入了白华耳朵。

眸光一亮,白华侧头望向了幽冥。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又朝着自己递了个眼神。

顺着方向,白华看见了茶楼柜台上的鸡毛掸子。

“那个,可否借我一用?”白华走到了阿新跟前,指着柜台。

阿新收回了停在明渊身上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不解道:“你要用那个做什么?”

白华挽了挽袖口,淡淡道:“自是表演才艺啊。”

阿新‘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带些嘲讽带些好奇,问:“公子,你不是要表演掸灰吧?”

这位公子是不是有些自暴自弃了,这算哪门子才艺啊?

想到此处,阿新将鸡毛掸子递给了白华,继续嘲讽道:“公子,这个给你了,就当送你的礼物吧。”

说完,又侧着头将目光投给了明渊。

白华手握鸡毛掸子站在了中间,这一站倒是引回来了不少注目。然,多数目光中包含的意思跟阿新是一致的。

可这些充满戏虐的眼神,却在下一刻消失的荡然无存。

白华目光坚定,清瘦的身体忽散了一股桀骜的气息,持鸡毛掸子的手微微一震,瞬间鸡毛随风漫天飞舞。

待鸡毛全数落地之时,众人只觉眼前这个握着木棍的翩翩白衣少年,好不潇洒。

明渊虽手上扶着琴,但细长眼眸却不由得望向了白华。指尖一勾,方才如平缓流水一般的音色突然挑高,顺势变得急促起来。

随着琴音,白华持棍舞了起来。时而轻柔如风,时而刚烈似火,在花灯的照耀下,月白素衣闪着五彩光晕。

翩若惊鸿,娇若游龙,纵使她此刻是个男儿身,但也挡不住女子才有的轻柔与曼妙。配上轻盈如羽的舞姿,真是令人魂游天外。

一曲终,两人皆是停下了动作。而四下却显得格外的安静。

“好!”一道明朗的称赞声打破了沉寂,众人神识皆被唤了回来。

紧接着,掌声,叫好声,欢呼声,如雷鸣般响作了一团。

看来,以后不能让她在众人面前这般舞剑了。

瞳孔一缩,幽冥愕然回神。他不惑,为何心中此时会起了这样的想法?

愣了许久,阿新才收回了张大的嘴巴,朝着众人道:“你们手上都有一枚带有清风楼标记的木牌,若是喜欢哪位,就投到他跟前的竹筐里即可。”

(四)

喧闹繁华已是消退,无灯的暗夜断了世间的冗杂。借着头顶洒下的微微月光,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上。

白华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脚也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石头。

忽然,幽冥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垂着头一个没注意就撞了上去。

“哎哟,你干嘛停下了?”摸了摸被撞到的鼻子,白华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幽冥转过了身,兀自拿起了她提在手里的茶盒,破天荒的安慰道:“这茶叶,其实我也喜欢。”

“只是差一票而已,我不甘心到最后只得了这个送你。”白华气鼓鼓的指着幽冥手里的茶盒。

“公子,公子留步。”

两人谈话之间,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唤声。随后,两个年轻女子一路小跑着到了二人跟前。

“二位姑娘,可是在叫我们?”看着两人皆是气喘吁吁,白华疑惑问道。

只见其中一个粉衣女子抿着笑,又将一旁身着鹅黄罗裙的人朝前推了推。

“七仴,你自己讲。”

黄裙女子微微一怔,倏地红了脸,半垂着头小声询问道:“公子,想,想来你很喜欢茶吧?”

“啊?”白华一头雾水。

见她含含糊糊又说不到重点,粉衣女子不由娥眉轻皱,遂上前直白问道:“公子可有婚配?”

“啊?” 这冷不丁的一问,白华倒是更加茫然。

粉衣女子见状,将黄裙女子拉到了身边,继续道:“七仴家中是做采茶生意的,方才我们也在清风楼,看到公子过人的才华,我们七仴很是欣赏。若是公子...”

“她不是公子。”幽冥上前沉声一说,直接了当的断了粉衣女子的话。

言讫,将白华揽在了身边,又抬手将她发髻上的木簪取了下来。一瞬间,如瀑布一般的墨丝倾泻散了开来。

此时,她虽然未施粉黛,却带着一种自然的清新脱俗。

面前二人皆是一阵错愕的看着白华,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七仴红脸一瞬间变成了白脸,咬着唇调头就跑。

粉衣女子面上也是颇为尴尬,朝着二人矮了矮身,又转身追了上去。

幽冥松开了搭在她肩头的手,眉目清淡道:“走吧。”

白华瘪着嘴,看着他不语。

“怎么?”

“其实我们大可以换个说法,你这么直白,都快把人家弄哭了。”

幽冥微微挑了挑眉,沉声问道:“所以,你挺享受的?”

闻他这么一问,白华倒是嘴角勾了一抹玩味的笑,“幽冥天神,见有人喜欢我,你该不会是醋了吧?”

“是醋了。”幽冥的声音淡得极致,但字字均是钻入了白华的耳朵。

前篇 第五十七章 我的愿望,很简单

(一)

幽冥微微挑了挑眉,沉声问道:“所以,你挺享受的?”

闻他这么一问,白华倒是嘴角勾了一抹玩味的笑,“幽冥天神,见有人喜欢我,你该不会是醋了吧?”

“是醋了。”幽冥的声音淡得极致,但字字均是钻入了白华的耳朵。

本以为一句玩笑话,他会如往日一般不搭理。但今晚,他有着太多与往日不一样的感觉。莫非,是自己多想了吗?

“身边若少了个奉茶的,不习惯。”前面的人,毫无预兆的又补充了一句。

白华一个趔趄,面皮不由猛地一抖。

看来,我确实是想多了。

两人并肩在路上似漫无目的的走着,但揽风镇不大,走了半晌弯弯绕绕的竟回到了十里枫。

白华指着店招牌,道:“欸,十里枫,你知道我住这儿?”

幽冥沉忖了片刻,“你和谁住一间?”

“嗯~来得时候,我们还没有细分,多半是秦彬彬或者白石吧,不过跟白石住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没等她说完,幽冥脸色一沉,幽幽开口道:“走!”

还走?都走了大半个晚上了。

白华连忙问道:“去哪儿啊?”

没等到回答,倒是得了一道满带寒气的目光。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小腿,白华又一路的小跑跟了上去。

(二)

揽风镇两里外的山坡上建了一个祈福庙,庙里供奉着的正是八位天神的石像。

白华站在庙堂内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正前方的一尊石像面前。

只见这石像身高十余丈,手持长剑,巍峨高耸。下方的神台上摆了几个大木盘,盘内摆满了水果。

“我刚才进来时,看到了门口石头上刻的字了。这里是天神祈福庙,你可不要告诉我,这个人是你?!”

白华瞪大了双眼,指着正前方的石像,有些不确定的问。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慌忙的脚步声,幽冥将白华拉到了跟前,拂袖化了个隐身诀。

不一会儿,两位年轻女子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庙堂,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出于富贵人家。

“三姐,你快些。” 走在前面的女子又着急的返身搀着身后的女子。

两人相继跪在了正前方的石像前,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后进来的女子,轻轻道:“求幽冥天神保佑我李家平平安安,保佑我丈夫身体安康...”

白华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身旁面上毫无表情的人,又小声问道:“你还管这个?”

幽冥闻问依然默不作声。

“哎呀,三姐,说些无用的干嘛。”一旁跪着的人满脸焦急,朝外张望了一番,又转身双手合十,道:“幽冥天神,你要保佑我三姐今年能生出一个小胖娃娃啊,这样我那该死的姐夫就不会再去翠凤楼了。”

“噗~”原来这里的天神像还管求子一事?!

想到这里,白华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而这不大不小的声响,却使得跪在地上的二人身子一颤,连忙抬首警惕的打量了一圈。从二人如此惊慌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瞒着其他人私自来祈福庙的。

“三姐,走吧。”

寻了一圈,始终不见人影,二人起身朝外疾步离去。

(三)

这季节槐花开得正怒,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醉人的花香。两人并排坐在庙门外的槐花树下,许久,都未再讲过一句话。

月光淡淡,花香清甜。坐得地方又刚好将整个镇子尽收在眼底。

闻着花香,享受着晚风,又有点点繁星作伴。一切都太惬意了,白华惬意到哈欠不断。

揉了揉起了雾气的眼睛,朝着身旁的人,问:“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欣赏你的石像?”

“不是。” 或许是久未开口,幽冥清淡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沙哑。

“那是什么?” 总不可能你只是想让我陪你在这里坐上一夜吧?

幽冥兀自垂眸,好半天都没有再回应她。

白华朝他挨近了些,撑着下颚,喃喃道:“幽冥天神,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哪里怪了?”幽冥侧头看着她。

白华转了转眼珠,摇头道:“说不出来。”

即便是为了自己,也不想旁人再见她那般舞剑了。纵使是个女子表白,也不想有人喜欢她。至于白石?就算在除念山同住同吃,但晓得她要与他住一间,心头还是起了不悦。

是啊,这么多不想与不喜欢到底是为什么?

思了良久,他还是没有寻到一个合理的说法,去解释今夜自己做得那些不合情理的举动。

“小白,我们回去...” 话才讲了一半,只觉肩上一沉。

幽冥侧头一看,此时的白华已经靠着自己肩膀睡着了。转头之际,只觉她身子忽的往后一仰,幽冥又赶忙伸出了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怀里的人小声嘟啷着,说完又兀自寻着温热的胸膛靠近了些。

幽冥身体微微一颤,又垂目小心的看着她,然而除了她砸吧了几下小嘴外,完全没有任何要醒来的征兆。

这是在梦呓吧?

风卷着树梢上的槐花轻轻飘落到了两人身上。幽冥轻轻为她拈去了落在头上的花瓣,将挡在她眼前的几缕墨丝往后挽了挽。

“收了黑蛟,我就带你回去。”

云雾朦胧了月色,他低喃的回答随着晚风被吹散了。

(四)

天空翻了白肚,一层清冷的薄光笼罩在了大地上。微风吹着庙门的风铃,发出了叮叮脆响。

幽冥徐徐睁开了眼,竟不想先入眼帘的是个小嘴咧着花儿的女娃娃。

见她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幽冥声音轻柔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女孩看了看他怀中没有醒来的人,很是贴心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哥哥,你长得好像里面那个天神啊!”

将将说完,白华轻哼着挪了挪身子,幽冥将她揽紧了些,又侧头对着小女孩伸出了食指放在了嘴边。

小女孩意会的用双手捂住了嘴,不再说话。

“繁花~”

此时,传来了一个略显沧桑沙哑的声音,闻声望去,一个老人正站在了山坡边的石阶上。

小女孩连忙起身,又从身边的篮子里选了一朵长相有些奇异的白花递给了幽冥,更是小声道:“哥哥,这是繁花今天早上采的,送给你的漂亮夫人。”

繁花捂着嘴笑得咯咯响,将花放在了一旁后,又蹦跶着小腿朝老人跑去。

漂亮夫人?!

幽冥不由看向了怀里的人,向来清冷的目光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然,下一刻,瞳孔倏地闪过一道冷芒。幽冥侧头一看,只见方才小女孩放在一旁的花正散着一缕淡淡的黑气。

邪气?!

这阴邪之气太过淡薄且不易察觉,眼下幽冥脑海一闪而过的唯有黑蛟。

“小白~”

闻声,白华微微一颤,徐徐睁开了双眼。但见她眼神迷蒙,似乎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幽冥立刻松开了她,又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花瓣,“醒了吗?”

询问的同时,广袖一扫,身旁的花也不见了踪影。

白华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囫囵道:“嗯,醒了。”

“那走吧!”

晨光笼罩,庙内飘出了缕缕青烟。伴着晨钟之声,前来祈福的人也越来越多。

走到一半,白华驻足不由回头看去。

幽冥见她有些愣神,遂问道:“你在看什么?”

“那里香火很旺,他们天一亮就来,很是虔诚。”白华淡淡道。

说完,又转头直愣愣的看着幽冥,“万丈红尘,唯有每日昏晨的一柱清香,方能断了一时世俗冗杂。他们祈求的愿望,你能听得到吗?”

闻这一问,幽冥答得极为淡漠,“那是他们的心声,我听不到。”

白华眸光倏地黯淡了些,继而缓步越过了他,喃喃道:“对啊,若是四界每个人的心声都一一听到了,那岂不是要烦死了。”

漆黑眼眸里映着她的背影,幽冥轻声问道:“那你方才在那里可有祈愿?”

前面的人身子一震,转身看了幽冥片刻,心里兀自念道:我的愿望很简单,只想和你一直在无尣仓岚而已。

白华垂眸朱唇轻启,“我的愿望很简单....” 话语间顿了一小会儿,她缓缓抬手指了指脑袋,笑笑道:“帮我挽个发吧!”

(五)

揽风镇一处僻静的小巷深处,面对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问话的人眸中带着一抹邪佞之色,“你确认白石会带着人来?”

面对他的男子,勾唇冷笑道:“白石欠翠凤楼一个感谢,走之前,一定会去找丰色娘的。”

“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

“万事小心,别被幽冥和夜沙发现了。至少,要等到天神祭....”

前篇 第五十八章 翠凤楼

(一)

二人从祈福庙走回揽风镇已是辰时。

沉寂了一晚的街道眼下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别过幽冥之后,白华又急匆匆的回到了十里枫。殊不知,刚一跨进店门,就被坐在茶楼内的三人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

“白华,你一大晚上跑哪儿去了?”秦彬彬神情呆滞,一脸憔悴。

“我,我去庙里祈福了。”白华尴尬的抠了抠面皮。

白石一听,起身就给着她一个暴栗。

“啊,你干嘛打我?”白华吃痛的捂着脑袋。

白石鼻子里钻了一声冷哼,指着自己眼中布满的红丝,道:“你看看我的眼睛,我们几个坐在这里等了你一宿,你倒好,去祈福?!说,跟谁去的?”

与幽冥告别之时,他讲的话此时又轻飘飘的入了耳朵。‘小白,我来这里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他们。’

所以,白华只好满眸歉意的起身朝着三人拱手,道:“这次是白华不对,让三位师兄担心了。不如这样,今日你们好生休息,要置办的东西,我去。”

“白华,我同你一道。”秦彬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跟着站起了身来。

“那你们去吧,我回去补个觉。”白石兀自的打了几个哈欠,眸中闪着水花儿,朝二人摆了摆手,就要往后院走去。

白十一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又手指着桌子,道:“昨日就你睡的最死,你看看这,你流得口水印迹还没擦干净呢。”

“我~又不想睡了,走吧,我们四人一道。”

闻白十一这么一怼,方才还萎靡不振的人又一下子神采飞扬,朝气蓬勃了。而四人不知,此时在他们斜对面客栈的二楼上,亦是有两个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见四人背影渐渐淹没在了人群中,夜沙收回了目光,转而定神细视着桌上的那朵长相奇异的花。

幽冥指了指花蕊,道:“它散过一股邪气。“

“可是黑蛟?”夜沙不由猜测问道。

幽冥微微摇头,“一瞬即过,我察觉不到黑蛟的气息。”

“花瓣反卷如爪,有茎无叶。这模样太过妖邪,得先去寻到那个孩子问问,这花到底是在哪儿采的。”

言讫,夜沙起身往外走去,只是将到门口,似又想到什么一般,转身问道:“你说,白石此次下山当真能引我们寻到他吗?”

幽冥掠了一眼桌上的花,沉声道:“或许,他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二)

四人已在揽风镇住了三日,天神祭所用的东西也陆陆续续置办齐全了。白十一朝镇里的弟子借了一辆马车,紧接着白石与白华又将竹简上罗列的清单一一做了清查。

三日了,怎么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白十一半眯着眼眸,兀自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正在忙活的白石。

几个时辰后,四人也终于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此时,远处天空渐渐转成了淡淡灰色。

白石一边擦着额头上的薄汗,一边又偷偷地瞄着白十一。眼眶里的黑珠不停转动着,心里像似在盘算着什么。

“那个,十一啊,东西都买齐了,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应该要回去了吧?”白石先抛了个开头,但这显然并不是他要说得重点。

白十一也不是听不出来他字里行间隐隐透出的意思,所以故意反问道:“怎么?还不想走了?”

白石扯了个笑脸,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我走之前想去见一个人,不如今天大家就各自去逛逛?”

是要去见他了吗?

白十一眸光微微闪过一抹冷芒,但还没等他开口再问,一旁的白华却饶有兴致的抢白问道:“白二师兄在揽风镇还有熟人啊?是相好的?”

这一问,使得白石面皮垮了一半,遂佯怒道:“胡闹,我们是修行弟子,哪儿会有什么相好的。其实,人家就是帮了我一个忙,上回走得急没有好生言谢,所以这次...”

“那我们就一同去吧,反正也没什么事。”白十一很是自然的接过了白石的话。

或许他口中那个要去言谢的,就是和黑蛟有关联的人。

想到此处,白十一虽然表面上平静如水,实则内心已掀了滔天巨浪。

“你们都要....去啊?”白石指了指三人,面上泛了一丝纠结。

白华双手环在胸前,半扬着头,腔调有些阴阳怪气反问道:“哎呀,怎么?白二师兄看上去有些不太乐意我们跟啊。欸,若你直接说是去看相好的,那我们自然也就识趣的不跟了。”

白石瘪着嘴,瞪了一眼白华,又朝三人挥了挥手,大声道:“跟我走!”

还是激将法有用!白华左手放在唇上轻咳了一声,又笑眼弯弯的朝着白十一眨了个眼睛。

“秦大师兄,走了!” 白华朝身后正在栓马的人招了招手。

“啊?”秦彬彬依旧呆愣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华见状,又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拽着他急忙朝前追赶。

(三)

夜幕降临,花灯初上。

三人跟着白石一路七拐八拐,又顺着一条极深的小巷走了半晌。

待出了小巷,映入眼帘的全是满满艳红之景。

街道上挂满了一排排红色灯笼,到处都听得见年轻男子娇嗔唤声。

三人均是目瞪口呆之状,且不约而同的驻足不前。

“四位公子,快到这里来坐坐啊~”

白华僵硬得寻声抬头,只见一位清秀男子正靠在二楼窗边含笑朝她挥着手。

他身上穿得蓝纱几乎透明,胸前光景也是暴露无遗。四目相对,二楼男子莞尔一笑,又对着她抛了个媚眼。

这媚眼功力十足,使得白华一个踉跄,幸好身旁的秦彬彬扶住了她,不然就会摔到地上去了。

原本以为他会去找与黑蛟有关联的人,可这眼下乌七八糟的地方,能查得出什么来?!

越想白十一的脸色也就越是难看,再加上时不时就有穿着露骨的年轻男子从他身边故意擦肩而过,他两肋的火气也就自然窜了出来。

“白石!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不?”白十一极力隐忍着火气,但问话时也是咬紧了牙冠。

白石木讷寻了一圈,直白道:“小倌儿坊啊!”

“石头,这里的男子为什么穿得那么少啊?”秦彬彬眸中带着不解,指着方才二楼招手的男子,单纯的问道。

白华急忙踮起脚,捂住了秦彬彬的眼睛,又将他头摆正到了自己面前,尴尬解释道:“额,那是,那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秦彬彬受教的颔首,“哦,你这样一说我还真觉得有些闷热,不然,我们也买几件回山上穿吧。”

白华面皮一僵,心头瞬间翻涌了一口老血。

若是我们四个人穿成那样回去的话,不死多半也是半残了!

“白公子~”

前面忽然传来一声柔柔的轻唤。四人不由朝前一望,只见一身着红衣的美艳女子眉目含笑款款踱步而来。

留下了身后错愕迷茫的三人,白石倒是立刻疾步迎了上去。离红衣女子还有两步开外时,他又停下了脚步,拱手微微躬身一唤:“丰色娘!”

女子妩媚一笑,偷偷瞄了一眼他身后的三人,暖暖道:“白公子,那日匆匆一别,叫丰色好生想念啊!”

眼下,若是旁人听了丰色娘此番话,定是不由浮想联翩。但此时,白石却是淡定的含笑回道:“还多亏了丰色娘,不然白石也不知如何是好。”

方才愣神的三人已经走到了两人跟前,白十一很有礼貌的轻声问道:“白石,这位是...”

白石恍然,立马介绍道:“哦!这位是翠凤楼的老板娘。”

“几位就跟着白公子唤我丰色娘吧。”

丰色娘侧身看了看身后,又朝着四人接着道:“几位既然来了,不如到翠凤楼来小坐片刻可好?全当卖我一个人情,可好?几位,随我来。”

红唇微微扬了一抹勾人魂魄的弧度,桃花杏眼荡着媚意,回眸之时,又朝着白石眨了眨眼。继而掩口一笑,迈着折腰微步朝前而去。

白石双手一摊,耸肩小声道:“不怪我哦,要拒绝你们去。”

这个丰色娘看样子是有意出来迎接我们的,但她怎么会知道我们要来?难道,那人真的在这儿?又或者,只是碰巧遇上了。

白十一抿着唇兀自想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翠凤楼看看。

这丰色娘不愧是老板娘,方才虽然像是在询问众人,但话里行间又全然不给人任何拒绝的理由。

佩服过后,白华依旧抓着秦彬彬的手臂朝前走着。眼下这里人龙混杂太过混乱,她生怕一放手,这单纯的秦彬彬就被哪个楼里的小倌儿给拐走了。

秦彬彬垂目看着钳住自己手臂的人,不解的问道:“白华,你这样拉着我,是怕你走丢了?”

白华眼皮一抽,敷衍道:“....嗯,我怕!”

“那你就拉紧些。”

“......”

(ps:好吧,我又发现了几个盗版网站!)

前篇 第五十九章 三杯入梦

(一)

绕过了喧闹的主街,穿过了一条寂静的小道,四人跟着丰色娘终于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四合院门外。

门外站着的两名守门壮汉看到丰色娘后,均是毕恭毕敬的半垂着头。这时,一个打扮十分花哨的中年女子也从院内走了出来。

见丰色娘身后站着四名相貌出众的男子,中年女子不禁眼眸一亮,半捂着嘴,笑笑道:“唉哟,丰色娘,你怎么亲自去拉客了。”

丰色娘闻问眸光明显有些发沉,“寻梅,这四位是我的贵客,你去安排一下。”

寻梅见丰色娘转了脸色,立马恭敬的朝着四人,道:“四位公子,请随我来。”

穿过了流水的小桥,沿着青石板铺的小路走了一小段儿,四人终于来到了翠凤楼的主楼。

幽幽琴声,淡淡酒香。

与方才大街上楼前红灯高挂,楼边小倌儿娇嗔拉客的嘈杂相比,这里显得高雅别致得多。

寻梅为他们选了一个靠近荷花池边的凉亭。四人刚一入座,一位长相稚嫩的少年便提着酒壶走了进来。

寻梅见状急忙接过,又亲自掺了四杯,笑笑道:“四位公子,稍坐片刻,我这就去为你们张罗张罗,好生为你们找几个机灵的来。”

找几个机灵的?

白华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将将外面主街二楼上轻纱少年娇滴滴的模样,想到这里,不由心头一颤,继而腾起了身,连忙唤道:“这位大婶,不用了。”

然,就是由于太过着急,大姐叫成了大婶。

寻梅闻之脸色一僵,缓缓转过了身来,指着自己的面皮,瞪眼吃惊道:“大婶?你说谁大婶啊?!哼~”

言讫,寻梅朝她甩了好几个白眼,才愤袖而去。这一去,愣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四人坐了一会儿,白石就被一个小倌儿给请了出去,理由是丰色娘要单独找他聊聊。白十一扶着额头,偷偷瞄了瞄白石离去的方向。没过多久,也寻了一个上茅房的理由,离席而去。

转眼间,凉亭内只剩下了白华与秦彬彬二人。

白华悠闲的半依在凉亭边,抬头看着半空挂着的明月。

凉风习习,荷香淡淡。

白华兀自喃喃道:若是旁人不说,还真看不出这里是个寻花问柳的地方。

“公子,真巧啊。”

出神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耳熟的声音。白华转头望去,不想此人正是前几日赢了自己,得了月光杯的人。

明渊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有些戏弄的说道:“以为公子是个温雅君子,不想今日在这里偶遇,看来公子也喜欢...”

明渊这话语的停顿也是故意为之。

白华单手拖着下巴,眉目淡淡,轻声反问道:“那公子来这里不也和我一样吗?”

跟前的人不请自坐,又兀自的掺了一杯清酒,继续道:“听公子这说话的语气不和善,是不是在怪我当日赢了月光杯?”

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日仅以一票取胜,有什么可炫耀的?!咦~怎么感觉只有我们两个在说话?不是还有....

许久不见秦彬彬说话,白华遂侧头瞄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又是面皮和着眼角一阵猛抽。

只见秦彬彬面泛红晕,一手握着个白瓷酒杯,一手拿着一块桂花糕,已是四仰八叉的醉倒在了席垫上。

他是什么时候喝的酒?!

明渊看得不由‘噗嗤’了一声,但随后又隐忍着笑意,道:“你这朋友好生有趣!”

有趣?人都醉成这样了,你从哪儿里看出来的有趣?

白华头大的揉了揉额头,又用手摇了几次秦彬彬。但怎么弄,他也纹丝不动。显然,他已是醉得厉害。

“月光杯,我可以送你。”明渊见白华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便用了一招最管用的。

果然,闻‘月光杯’三个字时,白华耳朵不由动了动。

花了那么大力气才赢得的杯子,他能白送给自己?!白华满脸露着不相信。

“那月光杯你不是很喜欢吗?怎么会舍得送我?”

明渊似猜出了白华的想法,继续道: “那杯子确实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不过想来公子也是个喜茶之人。难得遇到一位这么懂茶的人,那不如公子和明渊再赌一次可好?”

“赌什么?”

“这翠凤楼有种酒,叫‘三杯入梦’。倘若你连喝三杯还能正常走上两三步的话,那白釉月光杯,我就送给你了。”

不等白华回应,他便转身朝不远处候着的小厮招了招手。

(二)

白华沉着眼眸看着桌上的白瓷杯,再次朝明渊确认道:“三杯过后,走得了三步,这杯子就归我了?”

“不错!”明渊将月光杯放在桌上,走到了凉亭边。

沉思片刻之后,白华端起了酒杯慢慢送到了唇边。眼看她就要抬手将酒饮下,靠在亭柱边上的人,嘴角渐渐扬了一个不明真理的弧度。

白华一声轻笑,又将凑到唇边的酒杯举在了眼前仔细看了一番,“这酒真有那么烈?若是这样,三杯过后我醉了,你跑了,那我岂不是白喝了吗?”

明渊身子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些,“公子说笑了,我本就是这翠凤楼的琴师,能跑到哪儿去啊?公子莫不是怕又输给我一次?”

又输?呵,竟然还用了激将法。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对于之前一票之差落败之事,白华心中始终不太了然。毕竟,最后关键投票的两人皆是认识他的。

“我怕?!”白华瞬间收敛了笑容,捏着酒杯的手指也微微泛了青白。

“见公子方才那般自信,我差点儿都信了。可如今,你又在怕什么?怕你醉了,我不给你杯子?” 明渊面上说得云淡风轻,实则已是在火上又狠狠浇了一次油。

说话的同时,细长黑眸轻掠了一眼亭外,又开口道:“既然不赌,那就算了。”

言讫,就要将手伸向桌上的月光杯。

“等等。”白华急忙将手覆在了月光杯上。

明渊俯身一笑,不解道:“怎么?”

白华默不做声的端了酒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原本以为这‘三杯入梦’会是个辛辣的烈酒,但,不想入口竟没有一丝灼喉之感,反而口感柔顺,唇齿还残有酒香味。

第二杯、第三杯接连饮尽,一样香甜柔顺。白华兀自看着空了的酒杯,好不迷惑。

见她三杯皆已喝完,明渊坐在了她身旁,小声询问道:“怎么样?这酒好喝吧?”

白华侧头看着明渊,徐徐抬手比了个三,道:“三步,你看好了。”

说完,慢慢站起了身来。但,就是这么一站,脑袋忽然一阵发沉的眩晕。随之,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又是一个晃身,白华立马扶住了桌沿。心口如烈火灼烧,脸颊滚烫,额间也蒙了一层薄汗。

“这酒入口看似很柔和,但实则后劲儿大得厉害。公子,还能走三步吗?”

白华甩了甩头,又半眯着眼,看着已经变成三个重影的明渊,死撑道:“本公子就给你走三步,你且看好了。”

说完,又将手撑在桌沿稳了稳身子。由于醉得厉害,脚底已是软到不行。晃晃悠悠了几下,才艰难迈出了第一步。

白华微微蹙眉,闭眼缓了缓有些看不清路的眼睛,拖着双腿又朝前挪了一小步,而身后明渊的声音已是缥缈的很。

“公子,还有一步。”明渊起身站在她身后,好心的提醒道。

一步?

白华痴笑着别过了头,晃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含糊道:“最后一步,你且看...”

话还没有讲完,白华一阵头晕目眩,继而朝后仰了去。恰好明渊就在身后,手一伸就要将她接住。

(三)

此时,一阵风从明渊身边刮过。紧接着,近在咫尺的白华不见了踪影。

但即便如此,明渊也未显惊讶之状,反而他嘴角一弯,透出了几分邪佞之色来。但,这些表情又在转身瞬间消失得了无踪迹。

他面显惊愕,抬手指向揽着白华的人,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是何人?”

幽冥僵着一张面皮不作回应,只是垂目凝视着依偎在自己怀里喝醉了酒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清风楼比试,你同这位公子也在一处。”明渊缓了缓脸色,又欲朝二人走近。

只是脚才跨出一半,就被两道射出的寒光给止住了。

幽冥沉声道:“她喝得是什么酒?”

他声音冷冽如冰,深邃黑眸看不出喜怒,只觉此时的他,全身都散着一股无形的寒气。

明渊朝后退了几步,淡淡道:“那叫三杯入梦,这酒虽然是醉人了些,但睡上一觉就没事了。我看他也醉得不轻,要不二位今晚就在这里...”

“不必了。”幽冥截了他想要说的话,继而打横抱起了白华,朝亭外离去。

明渊唇边勾着一抹邪笑,但声音却佯做着急,“欸,这里还有一位也醉了,他怎么办呀?”

幽冥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沉声道:“自会有人来接他。”

目送二人离去,明渊拂袖靠着矮几而坐。看了看身边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后,又提着酒壶兀自掺了一杯。

清酒入喉,他看着桌上的月光杯,淡淡自语道:“白华,还真是你的软肋。”

前篇 第六十章 潇潇雨·淡淡情

(一)

此时,座落在翠凤楼别院深处的六角凉亭内正坐着一红一白两人。

丰色娘红唇微扬,葱指提起了酒壶看向了白石,问道:“白公子,方才见你的师兄师弟们都在,我也不好多言。单独唤你来此,可有不便?”

白石见状连忙起身双手递着酒杯,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白石还要多谢丰色娘。虽说腰牌不是个贵重的东西,但若是丢了也免不了一顿责罚。劳烦丰色娘连夜遣人给我送上山来了。”

杯中酒满八分,丰色娘搁下来酒壶,轻声细语道:“要真说谢,怎么讲也是我要先谢啊。当日在桥上我忽感不适,若不是白公子路过,可能我早就掉入水里去了。”

白石摆了摆手,面显认真道:“不不不,是我要谢谢你。”

丰色娘轻轻一笑,“诶呀,我们就不要谢来谢去的了。相识是场缘分,白公子是个心善的修道之人,莫要嫌弃我这个开小倌儿楼的风尘女子。

白石瘪了瘪嘴,“丰色娘,你这是哪里的话。”

“那好,这酒我先干了。”

说完,丰色娘媚眼带笑,抬起袖口遮了半张脸将酒一饮而尽。

见她如此干脆,白石应了一声好,仰头也将酒一口入喉。

搁下酒杯,白石似想到了什么,故朝她问道:“丰色娘,腰牌和你的手书是放在我住的地方。但即便那位连夜上山的人有腰牌在身,守门弟子也不会让他进去的。我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妖媚杏眼瞬间划过一抹亮色,丰色娘浅啜了一口酒,幽幽道:“那送腰牌的人刚好有个表亲在里面修行,所以唤了他表亲帮忙。”

“你可知他表亲叫什么?我回去好去言谢一番。”

“好像叫...陈志。”

不远处的小树丛边,白十一俯身用手在眉骨上搭了个棚,半眯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亭内的两人。虽然离的不远,但凉亭环着荷花池而建。

这四周巧妙的设计了流水竹,水流声潺潺。故,根本听不清二人聊谈的内容。

“这位公子,你趴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朗的询问声。

白十一周身一僵,兀自眨了眨眼睛,想抓一个合适的理由出来。

身后的小倌儿见他依旧保持着俯身趴在草丛上的姿势背对着自己,有些担心的问道:“公子可是喝醉了?”

灵光一闪,白十一顺势蹲了下来,垂着胸口佯做干呕。

“公子,你没事吧?”小倌儿见状急忙蹲在了他身边,贴心的用手拍着他的后背。

草丛边的两人倒是吸引了凉亭中的二人注视。

白石走到池边的小桥上,忽觉蹲在地上干呕的人有些眼熟,故声音响亮的唤道:“十一?”

闻唤声,埋头干呕的人不觉眼皮一抽,伸手扶着额头正想起身逃跑。 哪知身旁的小倌儿此时也想靠近看看他到底有无大碍。

就这样,蹲在地上的两人额头碰上了额头。柔弱的小倌儿哪儿禁得住这么猛烈的一撞啊。晃悠了一下,身子就往后仰了。

白十一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臂,但由于之前蹲得小腿发麻,故脚底不稳的就朝小倌儿身上扑去。

地上的两人,姿势十分暧昧。白十一双手撑在了小倌儿身子两侧,以不至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而看清了自己面前相貌出众的人后,小倌儿也红了半张脸。

这时,一双灰色云履入了眼帘。白十一一惊,瞪大着双眼往上看去。才将将看清了跟前的蓝袍,便闻头顶上方传来了异常熟悉的声音。

“十一,你玩儿得挺开心啊?”

这沉声的一问满带着沁人心脾的寒意,白十一听得不由背心渗出了一丝薄汗。

倏地,白十一腾起了身来,又急忙站在了蓝袍人的跟前,恭敬道:“师父。”

夜沙负手轻掠了他一眼,依旧抿唇不语。

白十一偷偷一看,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只见夜沙双眸深沉幽暗,白皙清秀的脸上亦是寻不到喜怒。夜晚凉风吹得他身上蓝袍微微翻飞,整个人更显鬼魅。

兀自垂目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小倌儿,又斜眸瞅了一眼白石身后的人,夜沙这才冷冷说了两个字:“回去。”

(二)

天灰蒙蒙的,满天都是厚厚的暗黄色浊云。远处山脉的轮廓渐渐被浓雾所遮挡,潮湿空气中也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

酒醉醒来,白华看清了屋内的陈列摆设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回了除念山。揉了揉眉心,又努力的回忆着昨日的记忆。

明明在翠凤楼和明渊打赌啊?怎么就回到除念山了呢?

“醒了就出来。”

此时,一个熟悉的男声从房门外传了进来。白华理了理睡得有些蓬乱的头发,又推门走了出去。

头顶上的乌云压得很低,白华望着有些昏暗的天,不由的蹙了蹙眉头。待她寻到了那抹玄墨色的身影时,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了。

白华小跑着站在了他身后,柔柔问道:“幽冥天神~我是怎么回来的?”

幽冥负手背对着他,不答也不说话。

天,越发的昏暗,乌云也越积越多。

白华抬头望了一眼,又急忙上前拉着幽冥的衣角,道:“看样子快要下雨了,我们进屋里去吧。”

幽冥拂袖挣脱开了捏着自己衣角的手,冷声问道:“我的话你当耳旁风了吗?”

白华一阵错愕愣神,看着方才抓过他衣角的左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见她没直面回答问题,幽冥声音更加低沉,“醉过一次,洋相百出。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讲过什么?”

白华垂头咬了咬唇,小声道:“不能再碰酒。”

“我以为你忘了?”幽冥隐忍着怒气,继续道。

酒喝了,赌输了,杯子没了。虽然想做一番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的吞回了肚里。

“直到天神祭前,你都不用到这里来了。”

幽冥的话伴着天边忽然响起的闷雷声,一同震到了白华的心里。

空中飘下了几滴雨点,落在两人身上。渐渐地,雨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雨落在地上,溅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此时,虽然幽冥背对着她,但白华还是努力扯着一抹笑,“小白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

“保证不喝酒还是保证不去烟花之地?”幽冥抢了白,深邃黑眸凝视着那日她醉酒后抱着的那棵柳树。

没等白华回答,幽冥已徐徐转过身,且面上毫无表情,朝她道:“你现在是除念山的弟子,去明心殿领罚吧。”

雨忽然转急,白华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大雨滂沱,玄墨色身影也渐渐消失在了白华的视野中。

(三)

雨越下越大,在天与地之间似形成了一道密密的水帘。

忽然天空一道白色的闪光划过,随后就响起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明心殿外,此时正有三人迎雨而跪。

“师父,这是个误会啊,你听十一跟你解释啊~”白十一红着一双眼睛,朝殿内大吼大叫。

白石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脚,又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十一啊,你别喊了,你都喊了一个时辰了。你这苦肉计,对师尊已经没有用了。”

闻之,白十一倏地飞扑在了白石身上,大怒道:“都是你,好端端的去什么小倌儿楼。师父从回来的路上开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见自己的衣襟被人提了起来,白石倒也不怒,只是雨水打在脸上有些睁不开眼睛罢了。

“欸,十一,是你们自己要跟着我去的,你不能全怪我啊。谁让你当时在那里蹲着呢?那同你一起的小倌儿又是怎么回事?”说完,白石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起来。

去那里是为了打探消息,哪儿知道会冷不丁的冒出一个人来。

白十一一时被问得结舌,又缓缓从他身上站了起来,继续端跪着。

‘嗝’,一旁端跪的秦彬彬出了一个不小的酒嗝声。

白石与白十一默契的侧头一看,只见秦彬彬脸颊绯红,嘴角也还是挂着痴傻的笑。

白石摇了摇头,又将秦彬彬揽在了身边,自叹道:“彬彬啊,谁让你去喝酒了?”

秦彬彬捂着嘴巴,憨憨回道:“我只喝了一点儿。”

白石紧闭着双目,头大的揉了揉眉心,道:“彬彬,你可记住了,若是老头问谁带你去喝酒的,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啊!乖~”

说完,满眼宠溺的帮秦彬彬理了理额间打湿的碎发。

“十一师兄,白二师兄,秦大师兄。”

这时,三人身边忽然多出来了一人。

白石看着眼眶有些发红,一脸失落的白华,急忙问道:“小白师弟醒啦?是不是被幽冥天神教训了?”

白华声音有些沙哑的回道:“没有,他只是让我来明心殿领罚。”

白石见状又朝白华靠近了些,小声说道:“其实,幽冥天神很心疼你。从翠凤楼出来的时候,我就见他一直将你抱在怀里。”

白华心头一颤,连忙朝白石问道:“昨日,幽冥天神也在翠凤楼?!我以为...”

“你以为我们现在为什么在这里罚跪啊?你是没有看到幽冥天神和师父的表情,说到底,都怪白石。”白十一抢白道。

“嘿,你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那个丰色娘你怎么认识的?”

“要,要你管。”

白华转头默默的望着来时的方向,耳畔两人拌嘴的声音也渐渐的不见了。

你去揽风镇,是不放心我吗?

(四)

雨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从屋檐上不断落下。

雨声沥沥,云雾缥缈,殿外的四人依旧在雨中静静的跪着。

夜沙收了回目光,朝着幽冥道:“你这样狠心撵了白华,是不想让她再接触黑蛟的事情了吧?”

幽冥眉目清淡,徐徐开口道:“我带她来此,本就只想她跟着空须修习心法。”

“那你真舍得她在雨中这样跪着?”夜沙指了指窗外。

“长些记性,也好。”话,说得云淡风轻。手,却在广袖中握得发紧了。

夜沙敛了表情,将一株白色的无叶花放在了桌上,“那个叫繁花的小女娃娃带我去了她采花的地方。但那花生长的地方,居然是在一处地下河的深洞内。我仔细看过了,那些花全无邪气。”

幽冥垂目看了一眼,幽幽道:“一个小女娃娃怎么会找到深洞去采花?”

“她说,是一个长相好看的琴师带她去的。但那个琴师,到底是谁?”

琴师?!

幽冥闭目沉忖了半晌,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些相关联的画面。

伴着殿外一声闷雷声,幽冥缓缓睁开了双眼,沉声念道:“翠凤楼——明渊!”

?草西君哔哔叨时间:

明渊,你们猜猜~他是谁?

前篇 第六十一章 排除嫌疑

(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瓢泼无根水渐渐变小了。细雨绵绵,遥望远处的山脉朦胧一片,整个除念山恰似被一层轻烟所笼罩。

四人在明心殿外从早上跪到了傍晚,白十一不再大吼大叫的求解释了,秦彬彬的酒也跪醒了,白石与白华亦是耷拉着脑袋。眼前,即便是再好的精力,也被雨水给淋得所剩无几了。

夜沙负手站在石阶上,冷冷道:“十一,白石,你们两个人进来。”

闻夜沙这一唤,方才还焉儿跪在地上的白十一立马站了起来,嘴上咧着一个乖巧的微笑,朝他连连应好。

相比前者,白石倒是有些不解的指了指自己,问道:“我也去?”

夜沙没有理会,继而朝着其余两人吩咐道:“秦彬彬,白华,你们回养心殿去吧。”

说完,反身朝殿内走去。

偌大的明心殿被两排烛火照得通明一片。

夜沙与幽冥坐在一旁的矮几边各自泯着茶水,白十一与白石则面朝着二人恭敬的站着。

等了半晌,也没见坐着的二人开口问话,白十一有些沉不住气的先开了口。

“师父,昨日我和那个小倌儿...”

两人四目相对,夜沙眉目微蹙,怒瞪了一眼白十一。凛凛寒光,使得白十一身子不由一震,遂不敢再多做解释。

白石此番聪明的半垂着头,静静的站在原地候着。

殿中鸦雀无声,安静的有些瘆人。许是被雨淋得全身湿透了的缘故,站着的两人总觉得背心受着一股沁人阴风,使得身子不由的哆嗦。道袍上的雨水顺着衣角不断往下滴落,不一会儿,脚下就已积了一摊水渍。

幽冥搁下了茶杯,朝着二人拂袖一挥。下一瞬,湿哒哒的道袍又变回了干爽。

蓦然回神,两人拱手正准备言谢之时,幽冥倒是先开了口,问道:“白石,你的腰牌可是丢过一次?”

幽冥天神怎么会知道?!

白石脸色一僵,抱拳的手也随之微微抖了抖。

见他躬身不语,幽冥继续问道:“翠凤楼的老板娘,可是她拾到了你的腰牌?”

不仅知道了腰牌的事情,还知道丰色娘?若幽冥天神这么一问,想必师尊也自然是晓得了,那十一他...

想到这里,白石不由的侧头看向身旁的人。

“白石,关于腰牌的事情,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讲出来。”白十一在一旁小声的提点道。

听他这么一说,白石有些纳了闷。一个腰牌,何须如此劳师动众的审问?

“师尊,是这样的。上回我去揽风镇的时候,恰好帮过她。当天我回到除念山要给守山师弟亮腰牌的时候,才发现不见了。本想着若是找不到了,第二天就去空鸣道仁那里领一顿责罚,但恰巧丰色娘又遣人连夜给我送了上来。” 白石敛色屏息,简单明了的说了一遍。

梳理了事情的原委,幽冥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她送的?”

白石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确认道:“因为除了腰牌,还有她的一封手书。”

还没等人再问,白石就又自己接着说道:“那手书没有写什么,就说了腰牌是她拾到的,然后有空下山去,去,去翠凤楼找她喝酒。”

夜沙起身走到了白石面前,沉声追问道:“即便是找到了除念山,她遣的人也根本进不了山门,那你又怎么会拿到腰牌和手书?”

为了一个腰牌,惊动两位天神盘问?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白石闭眼醒了醒神,继续回答道:“我昨日也问过她一样的问题,她说她遣的人有个表亲在这里修行,所以他让他表亲将东西放在了我的房间。”

幽冥问道:“他表亲叫什么?”

白石脱口而出,“陈志师弟!”

陈志?!

白石口中忽然说出的名字,使得其余三人心中皆是一惊。

白十一眉头紧锁,拉着白石的手臂,再次问道:“白石,你确认听到的名字是...”

“陈志!”白石笃定的抢白道。

见三人面露凝色,白石迷惑不解,故反问道:“是陈志师弟,有什么问题吗?”

夜沙淡淡开口道:“陈志,前些日子就死了。”

“什么?”

白石惊讶一点儿也不亚于方才他们听到陈志名字时的模样。

幽冥手拖着下颚,在一旁仔细的观察着白石的表情。见他面泛惊愕之状,似乎并不知情。

方才三人一再追问丰色娘的事情,莫不是真的和她有关?

若是按照之前的问题来看,白石也只能推敲到此,“那,那师尊的意思,这些都跟丰色娘有关?”

“白石,你的腰牌是假的。”幽冥将锦盒幻了出来,又将里面的腰牌递向了白石。

“假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一时间涌了太多信息出来,白石不由楞在了原地。

白十一上前接过了腰牌,又将它递给了白石,讲此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半个月前,有人将你的腰牌和邪兽的黑鳞一同放在了泽荒天神的云海竹林。其实那人就是想将幽冥天神引来除念山。而你,多半是被人设计给利用了。”

白石垂目看着手里的腰牌,喃喃道:“利用我?”

“我需要你们二人此时就下山去,之前事情十一会同你讲。”

白石有些迷惑不解,遂朝着夜沙问道:“下山?去哪儿?”

“监视翠凤楼!”

(二)

是夜。

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入夜后四周静悄悄的渗出了一股寒气。

“白华,你是不是很冷啊?”秦彬彬侧身用手枕着头,看着身旁蜷在被窝中瑟瑟发抖的人。

一夜宿醉又在雨中跪了一天,身体自然是有些吃不消。但,即便已经冻得牙齿打颤了,白华依旧死撑道:“没事,睡暖和了就好了。”

秦彬彬默不作声的摆正了身子,双眸一片空洞,兀自望着屋顶的横木,久久不能入睡。

“幽冥天神,小白错了...”

“幽冥天神,你别不理我啊...”

耳畔一声声低喃唤醒了出神的秦彬彬,再次侧身一看,只见身旁的人紧闭着双眼,喃喃的说着梦呓。

秦彬彬小心朝她挪近了些,用袖口为她擦拭着额间布满的细汗。或许梦里太过悲伤,几滴晶莹的泪花儿也顺着她的鼻梁滑了下来。

秦彬彬紧抿着唇,伸手抚平了白华皱作一团的眉毛,骨节分明的手指又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他轻柔的将白华揽在了自己怀里,此时,长长睫毛在眼下透出了一层阴影,亦是看不清他漆黑眸中藏有什么样的表情。

此时,怀里的人微微抖了抖身子,秦彬彬满是宠溺的轻拍着她的后背,敛了往日憨厚的声调,低沉自语道:“他,不值得。”

翌日清晨,天还未开。养心殿门外,就出现了一抹玄墨色身影。

昨夜宿醉,又淋雨跪了一天,离开明心殿的时候她走路分明有些颤颤巍巍的。

一夜未合眼,脑海中一遍遍闪过的,全是那个雨中颤抖着渐行渐远的背影。

本只想四处走走,却不想居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养心殿门外。

这时,空须捋着衣袖从殿内走了出来。见幽冥站在门外,心头不免疑惑。

这一大早幽冥天神来这里作甚?

空须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很快的提着衣袍疾走了出去。

“空须见过幽冥天神。”

幽冥微微朝他点了点头,温温道:“空须道仁。”

空须直了身子,又抬手将幽冥往院内请,“幽冥天神,不知这么早到养心殿所谓何事?”

跟在空须身后的人不由停下了脚步,垂目沉忖了片刻,淡淡开口:“我找小白。”

似想到了什么,空须又掉转身,朝幽冥跟前靠近了些,小声道:“既然白华也是来调查黑蛟的事情,那往后的修行...”

“还是照旧吧。”幽冥立刻断了空须的话,话语一顿,又接着道:“我本就想让他跟着你修心法,想必你也知道,她一直接近不了自己的元神。”

空须附和的点了点头,“幽冥天神真是用心良苦啊。”

言讫,二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后院。

“恐是昨日跪了一夜,这会儿还没起来吧。”见房门紧闭,空须难得替两位徒弟说了些好话。

幽冥抬眼看了看灰蒙的天色,低声道:“是我来得太早了些。”

“无妨,我这就去叫他们吧。”

总不能让一个天神就站在院内等着吧,这样成何体统?空须边说边朝房门走去。

“空...”幽冥本想劝阻,哪知空须已经推开了房门。

打开房门之际,映入眼帘的竟是秦彬彬与白华紧紧相拥入眠的景象。

广袖中的手不由紧握,幽冥阴沉着双眸,心头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不想两人亲昵的模样看起来如此刺眼。

空须亦是紧抿着唇,站在门口重重的咳了两声。

这时,秦彬彬幽幽睁开了眼,斜眸偷偷瞄了一眼门外的二人,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白华枕着的手臂。

“师父~”秦彬彬睡眼惺忪的站了起来,顶着蓬乱的头发,朝着空须躬身,瓮声唤道。

闻这一唤,床上的人眼皮不由微微动了动,半睁半闭间,一丝微微光亮透入了眼中。越过秦彬彬的身影,她依稀看见了房门外站着的两人。

浑浊的双眼顷刻清明,顿时白华呼吸一紧,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疾步到了秦彬彬身边,朝着门外二人拱手道:“幽冥天神,空须师父。”

见房内两人比肩而站,皆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空须偷偷瞅了一眼身旁面色如冰的幽冥,又绷着脸,朝着房内二人低声训斥道:“纵使平日你二人感情再好,也要有所避讳,方才那样若是叫其他人看见了,会生出什么想法?”

“师父,我知道了。”秦彬彬垂头,立马回应了空须。

避讳?!什么避讳?

听空须一说,白华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却闻幽冥在外沉声道:“空须道仁~”

闻之,空须侧身,看向了幽冥。

“以后,小白还是回别院住吧。”虽然幽冥说得声音极轻,但这话一出,全然不给人任何说‘不’的机会。

从别院到养心殿亦或者是净空殿,是稍微远了些,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不好再多言。

空须想了片刻,朝白华吩咐道:“每日卯时的修行,不可晚到。”

“啊?哦..” 显然此时,白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时,秦彬彬倒是开口为白华说了句话: “师父,白华从别院绕到这里要走好久的。”

“她以前习惯了寅时起。”幽冥接了秦彬彬的话,但声音却是满带凉意。

言讫,又转身负手背对着众人。

原本这话不说也无所谓,于情于理他幽冥天神都不该跟个晚辈较劲儿。但就是秦彬彬这一脸无害的模样,让他觉得极为不舒服。

沉思到此,英挺的剑眉不禁蹙了几分。

前篇 第六十二章 扑朔迷离

(一)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半晌,幽冥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轻声道:“你与秦..”

没等他说完,白华倒是抢白的询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为何这么问?”

“从昨日开始,你看着我都是沉着一张脸,定是还在生我气?”

生气?是生了又去喝酒的气?还是今日看到你和秦彬彬...

忖到此处,幽冥徐徐转过了身,淡淡道:“没有。”

晨间的清风吹得四周竹林沙沙作响,他玄墨色的衣袂也随之微微起伏。

听他这么一说,白华倏地喜笑颜开,如同孩子一般蹦跶着小跑到了幽冥跟前,又转了个一脸认真道:“真的不气了?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喝酒了,真的。”

幽冥缓了脸色,眸中携着丝丝温柔,轻声细语道:“若是再喝...”

“若是我白华再沾一滴,那以后幽冥天神就生生世世再也不要理我了。”白华急忙抢了白,信誓旦旦朝他说道。

言讫,白华眼角弯弯的看着幽冥,故意做出了一个痴憨的表情。

伸手扶了扶她头顶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幽冥心中兀自念念道:生生世世吗?你还真是什么誓言都敢说。

阳光从云朵里挣脱了出来,暖暖的散在了地面上。微小的尘埃顺着透下来的光柱在空中飞舞,沐浴在阳光下的两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转眼间,已回到了别院。

见幽冥就要进自己的房间,白华急忙叫住了他,“幽冥天神,你今日这么早就来找我,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本只是想去看看她,哪知道最后连人都一并领了回来。

幽冥站在门边,朝她道:“你先去取些茶水来,我再同你讲。”

白华微微颔首,转身又朝外跑去。

下一刻,一道极快的金光从房门边瞬移到了院外的一棵大树上。幽冥化掌为爪,猛地一抓,一缕轻薄红雾便在掌心聚拢了,但随着一阵清风,红雾又很快的散尽了。

幽冥拂袖一挥,别院的四周瞬间起了淡淡的金光。

“幽冥天神,我泡了竹芯茶,这时候的竹芯很新鲜。”白华气喘吁吁的端着茶盘,边说边走进了房间。

寻了一圈,房内空空无人,未见幽冥身影。白华搁下茶盘,兀自念道:“奇怪,不是说要喝茶吗?我那么快跑回来,人怎么不见了。”

将一说完,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白,在念道什么?”

白华转身莞尔一笑,将茶杯递到了幽冥跟前,轻声道:“竹芯茶。”

(二)

“小白,黑蛟的事情,你不必再查了。”

“为什么不要我再调查了?”

小憩在树下的鸟儿被房内响亮的问声给惊得飞走了。隔着一张圆桌,白华站在幽冥的对面,满是疑惑。

“你先坐下。”幽冥睨了一眼杯中漂浮的茶叶,继续道:“腰牌的事情.....”

幽冥简要的将白石与丰色娘的事情再说了一遍,但说到了明渊,话语又顿了顿。

确实也不知他出于何种目的,几次三番的想要接近白华。

想到此时,幽冥只是吩咐了白华若是再遇到他,勿要太过靠近,其余的并未多说。

听到了明渊二字,白华不由脸色一沉,附和道: “道貌岸然,那人骨子里阴险得很,即便是再看到,我也不会再理会。”

若不是因为他一再激自己喝了那‘三杯入梦’,也不会跟幽冥天神闹别扭。

“那这么说来翠凤楼有很大的问题啊?”白华猜测问道。

幽冥呷了一口茶,缓缓道:“到底是翠凤楼有问题,还是里面的人有问题,白十一与白石已下山去查看了。”

似忆起了什么,幽冥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华,幽幽唤道:“小白~”

一口茶水下肚,白华搁下茶杯,连忙回道:“怎么了?”

幽冥好奇问道:“你也跟空须道仁修习心法有一段时间了,元神之境怎么样了?”

白华瘪着嘴,抠了抠额头,小声说道:“第二重的结界,我还是破不了。”

幽冥颔首,“空须道仁主修得是心法,你多问问他吧。”

白华解释道:“其实到养心殿那么久,我和他说话的次数甚少。不过,他让我同秦彬彬每日都去后山瀑布练凝息。”

又是秦彬彬?

“你和他关系很好?” 虽说幽冥脸上不出喜怒,但明显问的声音降了些温度。

白华兀自想了想,点头回应道:“嗯,还不错,仔细想来,和秦彬彬...”白石,白十一,其实和大家关系都很好。

没等她说完,幽冥轻轻搁下了茶杯,沉声道:“你平日几时去瀑布?”

白华答:“未时..”

幽冥考虑了片刻,“以后寅时去!”

白华一个趔趄,扶住了桌沿,问道:“为什么啊?那时候天还没亮啊!”

“但是空气好。”幽冥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空气好?!

‘嘭’的一声,白华从凳子上跌坐到了地上。

(三)

明月高挂,僻静竹林深处,传来琴声悠悠。

明渊一拢青衣,外罩淡烟色轻纱,水纹云袖露出的修长手指似行云流水一般拨动着琴弦。

青灯轻轻摇曳,一缕红雾随着琴音绕亭而下,慢慢凝聚成了一身着红衣的人形。 只见他负手立于亭外,银发红瞳,周身萦绕着让人窒息的戾气。

弦上的手指一收,悠扬旋律戛然而止。

明渊缓缓站起了身来,看着亭外的人,道:“嫌少见你用这般模样现身啊!”

“你太不小心了。”银发男子声音冷若冰霜。

明渊轻笑了一声,淡淡回应:“至少,他们还没察觉道我是谁吧。”

男子一头银发,在月光下散出了冷冽的光芒,红袍翻飞,身影一闪,瞬间已到了明渊跟前。未等明渊回神,银发男子已抬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赤华,你...”刚一开口,忽觉身子一轻,双脚悬空,整个人已被提了起来。

银发男子手上又加了些力道,颈脖倏地一紧,伴着‘咯咯’响声,明渊闷哼了一声,面上更显痛苦。

“你要是再敢打乱我的计划,到时候第一个杀了你。”说话的同时,掐在脖子上的手也萦绕出了一团红色灵气。随之,这灵气随着白皙的颈脖一路攀升到了头顶。

额间豆大的汗珠不停顺着脸颊的轮廓往下落,明渊咬牙隐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话来, “我,我,我知道了。”

话刚说完,银发男子手一松,将他扔到了一旁。明渊狼狈的趴在地上,将将支起了身子,就觉喉头一紧,紧接着一股腥甜溢满了口腔。

抬眸之时,又见银发男子负手垂目看着自己。明渊急忙胡乱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渍,半跪在了地上。

“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对付白十一还行,你三番五次的出现在白华面前,以为幽冥不会察觉出来?”

明渊垂首,解释道:“龙嗜只想帮您再度确认。”

银发男子轻哼了一声,“龙嗜?你披着这个面皮,就叫明渊。”

“是。”明渊抿唇附和的点了点头。

惨淡的月光笼罩着竹林,银发男子负手抬头仰望着天空,一身红袍殷红似血。等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夜沙已经派人来监视翠凤楼了,你知会丰色娘一声,然后再去趟火界。”

明渊微微直起了身子,不解道:“火界?”

“替我寻一个人,待到天神祭之时再将她领到除念山去。”

“若是他们对我有所怀疑了,我怎么将人带去?”

“我自有办法。”

(四)

一大早,夜沙便出现在了别院门外,尾随其后的是空鸣与空须两人。

四人围坐在石桌边,白华麻利的准备了茶水,又兀自站在了幽冥身后。

“小白,你该去后山瀑布了吧?”幽冥淡淡一说。

白华一愣,“真要改成清晨去啊?”

听幽冥这一说,想必是故意要支开她吧。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让白华再插手此事。空须明理的迎合道:“白华,你今日就早修凝息之法吧。”

白华瘪了瘪嘴,虽不情愿,但还是朝着四人拱手一揖,半垮着肩走出了别院。

见她身影消失,夜沙才抬手指了指四周,朝着幽冥问道:“你这结界是怎么一回事?”

结界?

其余二人不约而同的扫了一圈,愣是没看出什么结界。

“看来,你除念山隐了高人。”幽冥回得极为委婉。

夜沙寻思了片刻,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遂侧头朝空鸣问道:“腰牌的事情,你排查的怎么样了?”

还在琢磨幽冥话里行间意思的人,闻夜沙一问,立马回了神,道:“我以更换腰牌为由,将所有下仙弟子一一做了排查,并无异样。”

此时,幽冥黑眸如暗海一般深沉,冷冷道:“那这人看来隐藏得极深。”

“藏得极深?幽冥天神,这话怎么解释?”空须迷惑,一旁的空鸣附和点头,亦是一头雾水。

“我设结界是为了不想他再偷听到什么,但即便如此,我猜他也应该知晓了不少事情。”

空须听出了端倪,大胆猜测道:“幽冥天神的意思是,我们除念山还有隐藏的人?”

“他的灵气淡得极致,故我们未有所察觉。换句话来讲,这人修为也不差。”

幽冥不温不火的一句,倒是引得空鸣和空须一阵错愕。

“看来那个黑蛟还有帮手。”

夜沙话音刚落,众人忽闻头顶几声清脆的鸟叫。

这时,一只青鸟正扑着翅膀在上空盘旋,夜沙徐徐抬起了手,随之一道淡蓝色光从指尖而出,直直射向了鸟儿的方向。

蓝光刚至半空,一道薄薄的结界也显现了出来。顺着结界开出的一个小口子,青鸟扑腾着翅膀俯身朝下,停在了夜沙的手上。

空鸣看到了青鸟腿上绑着的布条,连忙问道:“这是十一他们有信息了吧?”

‘明渊渺矣,我二人当续察。’

布条寥寥几个字,却让看得人眸光瞬间阴沉了些。

幽冥看出了夜沙眼中蕴含的意思,故问道:“是哪一个不见了?”

夜沙将布条递给了他,一字一句道:“明渊!”

?草西君独白?

最近天气较热,草西君脑袋的CPU也有些热卡了。

为了保证不码水字~可能会休息两日~静养一下CPU!

前篇 第六十三章 熟人再聚

(一)

月隐云中,寂静的青山岭唯有大风吹得呼呼作响。

一人负手站在崖边,身上的紫衣道袍随风飘飘。

十余个黑色身影忽的从林间窜出,皆是齐刷刷的抱拳站在了紫衣人身后。

此时,一名身形高大魁梧的黑衣人上前一步,沉声唤道:“师父。”

崖边的人转身看着他,询问道:“人全部到了吗?”

黑衣人抬手指了指身后,确认道:“回师父,当日在别院外面守候的十二人全部都在这里了。”

领头的黑衣人是下仙弟子盛黎,而青山岭崖边站着的紫衣人正是空鸣。此时被召集的十三人,均是白华被袭,陈志离奇惨死那晚驻守在别院外的弟子。

空鸣从左至右的来回扫了几遍,对这些弟子面容又再次加深了印象。

“那日陈志的死状,相信大家都应该看见了吧?”

空鸣边说边朝着众人跟前走去,又道:“陈志,他是死后被人利用邪气附身闯入了别院。”

邪气附身?!

众人闻之,皆是面露凝色,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不安也油然而生。

这时,其中一名弟子拱手开口道:“那个人找到了吗?”

空鸣寻声看去,又缓步走到他跟前,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唤你们来的原因。起先我以为他混入了下仙弟子当中,故我将所有的腰牌都一一做了更换。但,显然他不在下仙弟子当中。”

闻空鸣这么一说,一干人等恍然大悟。一旁的盛黎似乎猜到了空鸣的想法,故询问道:“师父唤我们来此,是否想让我们来暗中寻人?”

还没细说,就能如此聪慧的理出了头绪。

空鸣欣慰的拍了拍盛黎的肩膀,点头道:“不错,其余弟子并不知晓那晚的事情,所以陈志的死也只有你们清楚。“

收回了手,空须神色凝重,走到众人面前,郑重地说道:”明日起,我会给些适当的理由让你等不必参与修行,眼下要做的,就是对除念山每一个地方一一排查。那人修为极高,故你们还需听从盛黎安排,不得私自行动。若是发现有异常,立刻返回通报,休要逞能。知道了吗?”

言讫,众人抱拳齐声道:“是!”

(二)

时光荏苒,转瞬即逝,眨眼间离天神祭就只剩下十余日。

白十一与白石仍在揽风镇暗自监视着翠凤楼的一举一动,每隔十日必会遣青鸟回山报信。自明渊消失之后,丰色娘一如往常般打理着翠凤楼,全无异动之状。

每日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二人在山下亦是觉得无比煎熬。

相比之下,除念山却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参加天神祭比试的弟子依旧刻苦勤修外,其余众人都听从着空鸣与空须的安排,提前将除念山里里外外的布置着。

晨曦的微光将将洒进别院,一抹白色的身影就在几个房间中来回穿梭,显得异常忙碌。见这些日子众人皆是忙着布置,白华遂自动请缨揽了别院的打扫。

白华站到了幽冥跟前,拿着扫帚,笑笑道:“幽冥天神,抬一下脚。”

没过一会儿,她又拿着抹布,眼角弯弯道:“幽冥天神,你坐那边好不好?”

石桌边的人抿着唇,余光轻瞄了她一眼后,又将手里的竹简一收,兀自的朝房间走去。

白华擦拭了一下额间的汗珠,声音清朗的朝着他言谢道:“谢了。”

但,下一刻回应她的,只有‘嘭’的关门声。

午时正值,太阳高悬于空中灼烧着大地,滚滚热浪来袭,使得四周的花草都垂下了头。

忙活了一上午的白华,也被热辣的阳光给烤焉儿了下去。

“小白白~”

正想回房换件衣服,却忽闻一腻歪歪的唤声。转身之际,一个绯色的身影就熊抱了上来。

“小白白~人家好想好想好想你哟。” 怀里的人说完的同时,又将环在腰间的手扣紧实了些,连带着她一阵左摇右晃。

白华面皮一抽,随着晃动,干笑着抬手拍了两下他的后背,道:“呵呵呵,赤炎啊,百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热情!”

腰间的手一松,赤炎往后退了半步,嘟着嘴,嗲声道:“你难道就不想人家吗?”

白华嘴角咧着一个僵硬的弧度,笑笑道:“啊哈哈哈~想,想得要命。”

两人谈话之时,院外又传来了空鸣亲切的招呼声,“泽荒天神,这边请!”

泽荒?!

白华侧头朝院外望去,还没看清到泽荒身影,就闻九月如同黄莺般清脆的唤声。

“小白~我来了。”

九月脸上笑开了花,双手将挡在跟前的赤炎往旁一推,又急忙上前握住了白华的手,道:“小白,你有没有想我?”

“想!”虽说只是一字回答。但同样的一问,明显她回答九月时,要干脆诚恳得多。

泽荒款步走到了三人跟前,脸上依旧露着温煦的笑,朝着白华问道: “小白,近来可好啊?”

白华拱手一揖,温温道:“好着呢,多谢泽荒天神。”

一旁的空鸣见自己没有什么插话的余地,便识趣的朝着泽荒道:“那泽荒天神,赤炎天神,你们先聊,我还要回修炼场去。”

泽荒微微颔首,礼貌回道:“有劳空鸣道仁亲自带我们过来了。”

空鸣笑眼咪咪的摆了摆手,又躬身拱手揖了揖,礼节做足了后才反身离去。

目送了空鸣离去,白华又不解的朝泽荒问道:“天神祭还有十多天呢,你们怎么会来得如此早?”

还没等他开口,却闻身后低低的一声唤。

“泽荒~”

众人寻声转过了头,只见幽冥负手站在石阶上。

(三)

为三人备好茶水之后,应了九月的要求,白华便带着她到除念山周围逛逛。

一路上,九月一手紧紧握着白华,另一只手挽着她的手臂,好奇的四处打望着。

“白华师弟好。”

“师兄好。”

“白华师弟,这是你...”

“我,妹妹。”

路过的弟子见两人如此亲昵模样,均是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白华垂眼看了看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小声喊道:“九月~”

“啊?”九月打量着树上的彩旗,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白华抠了抠面皮,徐徐抬起了二人交握的手,压低了嗓音道:“我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个男子,你这样和我手牵手,叫别人看到了,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九月倏地转过了头,微微蹙眉道:“有什么不合适啊?我喜欢,我才不管人家怎么看。诶,小白,那里是什么地方啊?”

白华轻叹了一声,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道:“那里是...茅房!”

“茅房也修得那么别致...这里没什么看的,走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逛逛。”

言讫,九月便要拉着白华朝后山去。

“白华~”

忽然传来的温柔呼喊声,倒是使得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继而默契的侧过了身,看向了身后。

待看清了站在树下抱着彩旗的白衣女子后,白华不由轻声唤道:“阮莞。”

阮莞款步上前,离二人还有三步开外时,又停了下来。水灵的眼睛在九月身上来回的游走,最后视线落在了二人紧紧相扣的手上。

“这位是九月,九月这是阮莞。”白华朝二人介绍道。

“九月姑娘,你好!”阮莞咬了咬唇,又试探问道:“白华,九月姑娘是你...”

看她的眼神,又闻这么一问,九月似乎猜到了什么,继而嘴角浮了一抹淡淡的笑,又将头靠在了白华肩膀上,羞涩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夫人。”

听九月这么一说,其余二人的身子皆是不由的颤了颤。

白华侧身朝九月耳朵边靠近了些,小声道:“你干嘛这么说?”

九月抬手捋了捋白华的衣襟,低声道:“帮你解围啊。”

见两人如此亲密,阮莞稳了稳情绪,遂礼貌的朝两人矮了矮身子,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反身就要离开。白华伸手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阮莞又调转了身,尴尬道:“我,我应该走这边。”

言讫,半垂着头小跑的越过了二人。

目送她离去,九月松开了手,一脸坏笑朝着白华嘲讽道:“欸哟哟,看不出来,我们家小白还这么讨人喜欢啊?”

白华沉了脸,佯怒道:“胡闹,看你把人家惹得都伤心了。”

“我不这样做,万一哪天她跟你表露了心思,到时候你怎么办?”九月双手环在胸前,振振有词的询问道。

沉忖了片刻,白华颔首,道:“你说的也对,但我也不会一直呆在这里啊?”

九月揉了揉耳朵,含糊解释道:“欸,那,那全当我提早断了她的念想吧。”

“.....”

(四)

竹林深处,传来了嘤嘤的哭泣声。

“阮莞~”

蹲在地上抽噎的人一个激灵,倏地抬起了头。

只见一白衣男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眸中泛着一丝诡异的阴冷。

阮莞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珠,起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喜欢白华?”白衣男子嘴角泛着一丝玩味的鬼魅笑意,声音却冷如寒冰。

阮莞一怔,囫囵道:“我,我,我没有。”

只闻白衣男子一声冷笑,接着伸出了萦绕着淡淡红光的手指,轻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

还没等阮莞反应过来,那一缕红光就入了胸口。紧接着,一阵钻心刺痛使得她捂着胸口闷哼了一声。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剧痛使得阮莞一个踉跄,立马扶住了一旁的翠竹。

但话刚问完,忽觉眼前一黑,随后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林间的微风,吹得竹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出一刻,躺在地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睁眼刹那,眸中一道红光忽闪而过。

白衣男子斜眸瞄了一眼此时面无表情已经端跪在地上的阮莞,幽幽开口道:“去吧!”

阮莞恭敬的点了点头,起身抱着彩旗朝修炼场走去。

此时,阳光透过竹叶,斑斑点点的洒在了地上。白衣男子随之拂袖化作红雾,也一并消失不见。

前篇 第六十四章 萌芽情丝

(一)

“停!”

盛和见空鸣从门外疾步走了进来,立刻大声的喊道。

闻这简短的一声命令,正在训练的十名弟子立刻停了下来。修炼场上尘土飞扬,十人转眼间就在空鸣面前排成了两排。

“你们先回去吧。”空鸣朝着陪同练习的五名弟子挥了挥手。

言讫,其中后排五人均是朝着空鸣拱手一揖,又转身朝外离去。

盛和站于一旁,空鸣则在五人跟前来回走动,郑重说道:“离天神祭还剩五日,虽说只是两门弟子之间的切磋,然,尔等到时还需竭尽全力,切勿丢了夜沙门的脸。”

“是!师傅。”答得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相比一个多月前,此时五人面庞更显坚毅。空鸣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你们五人抓紧练吧,到时可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见其余人离远了些,盛和走到了空鸣身后,轻声喊道:“师傅!”

空鸣背对着盛和,反问道:“何事?”

盛和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顿了片刻,还是抱拳躬身道:“前些日子,盛黎他和几个师弟…”

未等盛和讲完,空鸣立刻断了他的话,反身面朝他抢白道:“他们无端滋生是非,情节恶劣,罚他们去后山思过,你觉得为师做得不妥?”

盛黎平日里性子沉稳的很,在除念山那么久,从来没有无端挑惹过是非。但,这次怎么会因为几句玩笑话,就沉不住气的打人了呢?

思到此处,再多求情有些牵强了。

“弟子不敢。”盛黎继而朝着空鸣揖了揖,转身朝修炼场上的五人而去。

空鸣侧身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心中默默道:盛黎,你要抓紧时间将人找出来啊。

(二)

除念山大大小小的地方均布置妥当,四处都飘着蓝白色的彩旗。蓝色代表的是仓玄门,白色则代表的夜沙门。

未时将过,白华带着九月来到了养心殿门外。此时,空须正与秦彬彬坐在院内下着棋。

白华将手指放在唇边,朝着九月示意不要出声,随后两人又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一旁。

“彬彬啊,下了这么些年的棋,为何你还是如此心浮气躁?”空须捏着黑子,脸上露了一丝担忧之状。

与之相反,秦彬彬倒是憨憨一笑,抠了抠后脑勺,道:“师傅,我又输了。”

空须将黑子放在了竹盒内,意味深长道:“棋中玄机颇多,看似随意却暗藏杀机。你一味的横冲直撞,又怎么能看得到最后的结局?”

执白子的手指一僵,秦彬彬半垂着头,喃喃问道:“若是一步一步将陷阱布好了,又不让人发觉,是不是赢得几率会很大?”

空须微微点了点头,道:“怎么布局也是要深思熟虑的。”

秦彬彬受教的点了点头,咧着嘴,笑笑道:“我知道了,师傅。”

见二人已在收拾棋盘,白华上前急忙朝着二人恭敬唤道:“空须师傅,秦大师兄。”

空须转过身,朝着白华微微颔首,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九月身上。

白华见状,连忙朝他介绍道:“这是九月,同泽荒天神一道来的。”

九月闻之,拱手行礼道:“九月见过空须道仁,秦道司。”

空须朝九月点了点头,一旁的秦彬彬连忙起身礼貌躬身回应,又朝白华问道:“白华,你这么久都不出现,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

白华干笑了一声,回应道:“前段时间为了天神祭的事情,大家不是都忙坏了,这好不容易空下来了,我就来看看空须师傅和秦大师兄。”

空须起身拍了拍白华的肩膀,吩咐道:“听闻赤炎与泽荒天神都住在别院,如今你也算半个夜沙门的弟子了,还要代为多加照应。”

白华拱手朝着空须,郑重道:“空须师傅您放心,白华自是晓得。”

“好了,你快些回去吧。”空须话语一顿,嘱咐道:“最近事物繁多,你也没去后山瀑布。但,凝息打坐还是不能断,要想冲破元神之境,需更加勤奋,知道了吗?”

白华欣之颔首,同空须告别道:“多谢师傅提点,白华这就回去了。”

随之九月也恭敬朝着空须与秦彬彬礼貌一揖,转身跟着白华走了出去。

(二)

应了九月还想再走走的请求,白华无奈又带着她四处闲逛了许久。两人一路弯弯绕绕,最后来到了一处凉亭歇脚。

九月指了指前方,朝白华问道:“小白,那边出去,是不是可以通后山?”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白华瞄了一眼,点头确认道:“嗯。”

“其实,上上回的天神祭我来过一次。”九月边说边悠闲地晃荡着双脚,“那时候,我还是只狐狸。”

白华侧头看着她,好奇道:“那他就一直抱着你,去看别人比试?”

九月瘪着嘴,摇头愤愤道:“我没看比试,那些仓玄门的女弟子一看到他各个都像犯了花痴一样,而且有的趁他不注意,还捏我耳朵,我嫌烦就跑了。”

白华脑补着一群妙龄女弟子围绕在泽荒身边娇嗔撒娇的场景,委实有些惊讶泽荒的魅力。但仔细想来,九月这么一讲,到听不出她是嫌有人捏耳朵烦而跑了的。更像是…

“九月,你是不是看到人家围着泽荒,你醋了?”白华试探的问道。

九月闻她一问,倏地转头,且面露认真,道:“对,我承认我就是醋了。我本来就喜欢泽荒天神,喜欢他好多好多年了,所以不想别的女人围绕在身边。”

这番坦白一答,倒是让白华有些惊讶的张大了嘴,半天没回过神来。

九月戳了戳白华的手臂,捂着半边嘴,小声道:“我准备天神祭过后,就去向他表露心声。”

闻她这么一说,原本就面显惊愕的人,更是倒了一口凉气入喉,瞪大了双眼,指着九月,结巴道:“你,你真要去告诉他?你怎么确定那是喜欢?万一,万一你搞错了呢?”

“小白,你有喜欢的人吗?”九月挽着白华的手臂,轻声问道。

喜欢?怎么样才叫喜欢?

想到这里,白华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上的情人丝。

等了片刻,见她沉思不语,九月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继续道:“他对你生气,你会觉得这里很空。他对你好,你这里又会慌慌的。看见他和其他女子在一起,这里还会痛。起先,我以为是它出了问题,但后来我发觉,唯独面对他,这里才会有这些奇怪的感觉。”

心里会慌,会痛的吗?

白华徐徐抬手捂着胸口,寻思着九月讲得话。

“你说,这不是喜欢还会是什么?”话到这里,九月松开了白华,站在她面前,有些难掩兴奋。

白华早已听入了神,九月看着神情木讷的人半天没反应,继而小声唤道:“小白。”

“啊?”白华微微一颤。

九月嘟着嘴,不满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

“有,我当然有啊。”一脸认真的回道。

说罢,又站起了身。

“那到时候,你定要支持我哦。”九月嘴角晕开了笑,抓起了白华的手。

“那还用说。”

“小白最好了。”

(三)

二人再回别院时,太阳的半张脸已没入了山头。

刚一到别院门口,却又遇上了老熟人。不过,看到这个熟人后,白华和九月的脸色都不太好。

“白华见过碧海天神。”

“九月见过碧海天神。”

二人站在碧海跟前,恭敬的朝她揖了揖。

见白华发髻高束,一身夜沙门男弟子的白衣道袍。碧海美眸微扬,倒是饶有兴致上下游走了半晌,问道:“你为何这般打扮?”

?草西君言谢?

静静休息了几日,我又回来了。

前篇 第六十五章 眼熟的使行官

(一)

“白华见过碧海天神。”

“九月见过碧海天神。”

二人站在碧海跟前,恭敬的朝她揖了揖。

见白华发髻高束,一身夜沙门男弟子的白衣道袍。碧海美眸微扬,倒是饶有兴致上下游走了半晌,问道:“你为何这般打扮?”

“啊?”闻她这么一问,白华还未反应过来。

“你穿夜沙门男弟子的衣服干嘛?

迟疑了片刻,白华垂眸看着身上的衣服,这才恍然大悟。

“回碧海天神,这,这是…”

哎哟,这个要如何解释?

白华颇为头大的皱紧了眉头,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如何开口。

“可是小白和九月回来了?”

解围的人适宜的出现了。

九月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甜甜的唤道:“泽荒天神。”

泽荒刻意板着一张脸,轻声训斥道:“顽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闻九月一唤,白华心头大喜,连忙转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泽荒,猛眨了眨眼,道:“泽荒,碧海天神来了。”

泽荒转了转眼珠,看着白华身后的碧海正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瞬间明白了这眨眼的意义。

“碧海,什么时候到的?”越过了九月,泽荒含笑朝着碧海而去。

“今早。”收回了目光,碧海兀自理了理衣裙,朝泽荒轻声问道:“幽冥在里面?”

泽荒转头看了看院内,颔首道:“在,你快进来吧。”

哎,如此貌美如花的一位天神,为何总觉得她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呢?定是那时候在无尣仓岚埋下的阴影。

见二人一前一后的向院内走去,白华耷拉着脑袋长吁了一口气。

“小白,想什么呢?走吧。”

沉忖了片刻,又被九月拉着朝里走去。

云霞渐渐隐去,暗红的天空变成了深蓝色。

别院内四人绕桌而坐,两人站一旁恭敬站着。难得清静的别院虽说此时人气旺了,但六人皆是缄口不语,显得气氛怪异的很。

桌上的四杯新茶还袅袅散着热气,赤炎偷偷瞅了一眼板着脸的幽冥,又瞄了瞄抿唇带笑的碧海,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白华身上。

哎呀,这气氛好尴尬啊,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寻思到此处,赤炎挥手招呼道:“啊,来来来,喝茶喝茶。别干坐着啊。”

碧海轻抿了一口茶,侧头看着白华,不解道:“小白这装扮着实有趣了些,这穿着夜沙门男弟子的道袍是要作甚?”

泽荒睨了一眼幽冥,又开口解释道:“这情况有些复杂,小白呢,现在确实是在夜沙门修行。至于其他的事情之后会跟你说,还望碧海你…”

女扮男装?

“呵~”碧海一声轻笑断了泽荒的话,斜眸掠了一眼白华后,又朝着泽荒不好意思,道:“想来夜沙也知道吧,你们放心,我不会说的。”

听到碧海这么回答,泽荒也宽心了许多。

搁下了茶杯,碧海徐徐起身朝着别院四处打量了一番,称赞道:“这别院很是清静,比我那院子要别致许多啊。难怪,你们都愿意住在这里。”

这冷不丁的夸赞倒使得泽荒眼皮一抽,心里兀自念念道:碧海啊,你这又是想干嘛?

扫了一圈,碧海走到了白华跟前,轻言细语的询问道:“我在那边独自一人住,也无聊的很。小白,这院子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啊?”白华倏地抬头,一脸迷惑。

果然,如猜想的一般无二。

泽荒不禁侧头看向了幽冥,只见他依旧阴沉着脸,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浓长的睫毛隐去了他眼底的情绪。

“怎么?没有吗?”碧海嘴角噙着淡笑,又问了一次。

这碧海天神是想来这别院住?

白华终于明白了意思,继而小心的瞄了一眼幽冥。然,此时从他绷着的脸上也看不出个什么。

九月扣紧了双手,吞了吞口水,正想解围道:“不然,我和小白…”

“既然空鸣道仁已为你安排了住处,你且安心在那里住下吧。”忽然一句冷沉的回应,截了九月想要说的话。

闻之,碧海娥眉微蹙,但下一瞬很快的又收敛了表情,转身莞尔一笑,朝着幽冥道:“也是,我方才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只见她款步轻移到了幽冥跟前,语调轻柔的邀约道:“听闻这除念山下的揽风镇很是出名,不如明日我们一同前去逛逛?”

这话一出,其余四人皆是一愣。

碧海啊,幽冥绝对不会去的!

赤炎捏了捏鼻梁,笃定万分。不止是赤炎,白华也绝对确认,以幽冥的性子,定是不会答应的。

未等幽冥回答,碧海意味深长的掠了一眼白华,又接着道:“上次在无尣仓岚是我太鲁莽了,仔细想想,为了一个凝脂白玉杯也不值得让你我二人产生误会,再怎么说我们之间的交情也有几百年了。”

“明日辰时。”幽冥淡淡一回,深幽的眸光中没有半丝情绪的波动。

碧海轻应了一声好,杏眼黑眸灵动出掩盖不住的笑意,“那我就先走了。”说完,继而转身轻盈的朝院外离去。

他竟会答应了她?

白华一怔,满眸沁着震惊。此时,幽冥缓缓起了身,朝房内走去。

眼看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白华轻声开了口,唤道:“幽冥天神。”

幽冥驻足,轻声嘱咐道:“明日勿要忘记修行。”

说完,又稳步朝前走去。

那日在无尣仓岚,幽冥许下一个人情,如今碧海还真说出凝脂白玉杯。这一邀约,说什么也不会拒绝了。

“我回房休息去了。”言讫,泽荒朝赤炎递了个眼色。

“哎~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去了。”

赤炎叹了口气,意会的也起了身朝房门走去。眼下,唯独知晓事情原委的二人也很是默契的离开了。

下一刻,庭院内仅剩下了九月和白华二人。

“走吧,我们收拾一下,也去休息吧。”九月推了推白华肩膀,又将一旁的茶盘递给了她。

想到明日他与碧海要单独相约,心窝忽然似有几根针扎了一般隐隐作痛。

白华木讷的接过了茶盘,看着正在收拾茶具的九月,小声问道:“九月,你之前说过,若是这里为了一个人会慌,会痛,那就代表喜欢他,是吗?”

九月拿着茶杯,点头确认道:“嗯,就是这样的。”转身之际,见手指着胸口,神情有些失落的白华,又想起了方才的事情,故走到她身边,猜测询问道:“小白,你是不是喜欢幽冥天神啊?”

闻她这么一问,白华身子微微颤了颤,喃喃低语道:“我,不知道。”

“若是因为碧海天神相邀的事情你很在意的话,那你八九不离十的是喜欢上幽冥天神了。或许是你与他相处久了,没发觉你自己的内心罢了。”九月拍了拍白华的后背,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为其指点迷津。

“真是这样吗?”白华有些不确定。

九月揽着白华,轻叹了一口气,“啧啧啧,我们俩真是相似啊。就连喜欢一个人,都是傻傻的后知后觉。”

言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华,继而摇头晃脑的又收拾起了茶杯。

风散月边云,晚风掠发丝。

白华转过身望着在昏黄烛火下,剪映在窗边的那抹身影,良久,才慢慢掀动了唇瓣,低声自语道:“我,好像是喜欢上你了。”

(二)

翌日辰时,山门外。

碧海抬手轻扶了扶发髻,满眸溢着笑意看着远处正款步走来的幽冥。

只是下一刻,一抹绯色身影忽然闯入了视线,碧海微扬的嘴角立马又垮了下来,脸上也泛了一丝不悦。

“碧海,碧海。”赤炎挥舞着双手,朝碧海小跑儿而来。

眉头一锁,碧海沉眸看着笑脸盈盈的赤炎,没好声的询问道:“你来这里作甚?”

赤炎瘪了瘪嘴,抠着面皮解释道:“额,其实我也想去揽风镇看看,所以就来了。哈哈哈…”

碧海咬着唇,看着一副死皮耐脸的人,虽心中存有怒气,但见幽冥已快走到跟前,故隐忍了下来。

“你来了。”碧海白了一眼赤炎,又越过了他,朝着幽冥柔声招呼道。

“不好意思,久等了。”

一声着急的道歉声,又将碧海的视线转到了幽冥身后。只见泽荒满带歉意的疾步朝二人方向走了过来。

我诚心单独邀你,你却还要带上两个。

忖到此处,碧海侧头看着身旁默不吭声的人,脸也僵了一半。

本是二人独约,却转眼变成了四人同行。见碧海脸色有些难看,泽荒早已预料到了,故尴尬的笑了几声,缓缓道:“方才水界和地界的使者拉着我闲聊了几句,真是不好意思啊。”

幽冥淡淡回应道:“无妨,我们走吧。”

山中薄雾氤氲缠绕,四人的身影愈行愈远最后隐进了雾中。

(三)

绕山的轻雾已渐渐散去,晨间温暖的阳光流泻·了一地。

白华哼着小曲儿,牵着九月,看似心情颇好。

“见他不是单独跟碧海天神去镇上游玩,你是不是很开心啊?”询问时,九月露着一脸的坏笑。

白华松开了九月,别过了头,含糊道:“嗯,今天没什么事,我看,我还是去后山瀑布修行吧。”

看她一副回避的模样,九月倒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继而转到了白华跟前,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喜欢…”

未等九月说完,白华心头一惊,连忙捂住了九月的嘴,“你,你别胡说。”

九月轻拍了拍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囫囵回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白华刚一松手,九月倏地转身,咧着一脸玩味的笑意,用她水灵眼睛看着白华。

被盯得有些不自然的白华,抠了抠面皮,半垂着头调转了身。只是刚好转身之时又撞上了一个人。

二人皆是退了半步,白华抬首望着有些面生的人,见他身着火纹淡红色古朴长袍打扮,定是来参加天神祭的火界使行官。

猜测到此,白华连忙拱手道歉,“不好意思,冒犯了使臣。”

男子含笑礼貌摆手道:“哪里,哪里,是我没注意到。”

见他未有反驳,倒是确认了白华的猜想。再次抬头仔细打量才发觉,这男子虽五官清秀,气度沉稳,但漆黑眼眸中却蕴含着一抹与之面容不符的阴邪笑意,且这眼神让人感觉有些熟悉。

“龙嗜~”

?草西君的小剧场又回来了?

“你,过来。”龙嗜站在竹林小道上。

草西君指了指自己,依旧脚底生根,道:“你找我啊?那你过来啊。”

龙嗜鼻子里冷应了一声,又招了招,道:“草西君,你敢不敢过来?”

“不敢。”

“...”

青色身影一闪,霎时间龙嗜已经站在了草西君面前。

“你,你,你干嘛?”草西君此时很脓包。

龙嗜面露阴沉道:“我好歹也是个大人物,你就让赤华这样掐我脖子。”

草西君尴尬的抠了抠嘴皮,轻声道:“额,那个那个,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龙嗜大怒,“你说什么?!!!”

忽觉脖子一紧,草西君翻着白眼,死劲拍着掐在脖子上的手,示弱道:“好,好,好,你是个大人物。”

“我要当大BOSS..”

“当,当,当。”

“我要独霸四界。”

“独,独,明天就让你独。”

前篇 第六十六章 误入禁地

(一)

“龙嗜~”

寻声一望,只见一位面庞冷艳的女子,同样一身红衣长袍,与盛和站在不远处。

“两位,告辞。”龙嗜礼貌的点了点头,向着白华与九月告了别。

盛和朝白华点了点头,抬手又将两人引回了大路。

见三人远去的背影,白华伸手摸了摸下巴,兀自念道: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啊?会不会之前去火界游玩的时候见到过?

“你在想什么?”九月拉了拉白华的袖口,好奇问道。

“没什么,走吧。”

言讫,白华领着九月朝后山方向而去。

两人在林间走了半个时辰,白华忽觉身旁的九月没了踪影,回头一看,才发觉她已停下了脚步正四处寻望着。

“九月,你楞在那里干嘛啊?”白华朝她大声喊道。

见她半天没有回应,白华又疾步走到了跟前。

九月指了指一旁,道:“白华,我们走这边。”

“那里没路啊?”寻着她手指的方向一阵打量,但眼下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外,愣是没看出什么来。

“往这边再走半个时辰,有个很神秘的地方。”九月转头看向了白华,确认道。

白华有些错愕的重复道:“神秘的地方?”

“嗯,那里有个巨大的深坑,周围散着很强的灵气。”九月一脸笃定,又接着道:“不然,你试一试借用那边的灵气去探探你的元神之境?”

白华虽有些被说动了,但不免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

九月拨开了草丛,边朝里走边解释道:“我以前不是来过一次除念山吗?”

“上上回的天神祭?”白华打开了眼前垂落下的树枝,跟在九月身后。

“那时我嫌那些女弟子烦,就跑了吗?我当时就是朝后山跑的,不知怎么的就误打误撞找到了那个深坑。但,当时天色有些晚了,我不敢久呆,怕泽荒天神担心,所以又跑了回去。”九月耐心的叙说着经过。

四周丛林密布,树木繁多。白华巡视了一圈,不免诧异,“这山那么大,你又怎么晓得这里可以去?”

“刚才同你走了一段路,就发觉很是熟悉。当我看到了那棵巨大的红杉树,就找到了。再何况,我以前本来就是住在山里的小狐狸。”

回身望向来时的路,远处果然能看得到一棵很高的红杉树。白华叹服,道:“厉害啊。”

“这下信了吧?我们快走吧。”九月得意的调转了身,加快的脚步。

(二)

八位使徒为驻守各界而常年不出,故每次天神祭均派使臣前往。离天神祭仅剩三日,各族使臣也陆陆续续到了除念山。

盛和领着两位红袍使行官走到了养心殿门外。

空须见三人已在门外,遂疾步迎了上去。

“空须道仁,这二位便是要在养心殿别院住下的使行官。幽若使臣和龙嗜使臣。”

说完,盛和侧身,又将身后的两人引了上来。

“两位一路辛苦了。”空须说话的时,面上也挂了一个适宜的弧度。

幽若淡淡一笑,恭敬拱手道:“空须道仁哪里的话,这几日多有叨扰了。”

“这边请。”

说完,空须领着二人朝后院走去。

“这里平日里很是安静,两位若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唤我徒儿。”讲到此处,空须侧身朝门外沉声唤道:“彬彬~”

“师傅,我来了。”秦彬彬端着茶盘,站在了门口。

见他如此乖巧的准备了茶水,空须欣慰的点了点头,介绍道:“这是我徒弟,秦彬彬。彬彬,这两位是火界的使臣,这几日都住在这里,你住的院子离他们近,代为师多多照顾。”

“两位使臣好!”秦彬彬朝二人点了点头,又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龙嗜见状赶忙起身接过了茶盘,礼貌道:“多谢,多谢。”

秦彬彬抠了抠额头,憨憨回应道:“不客气。”

“两位舟车劳顿,好生休息休息,我们便不再打扰了。”

言讫,空须朝二人微微点头,继而反身走到了房外。

秦彬彬随之笑笑道:“若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便是。”

“有劳了。”幽若瞄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空须,又朝着秦彬彬礼貌言谢道。

站在门口的龙嗜目送了两人离去的身影后,揉着发酸的肩膀,轻叹了一声:“哎,当个火界行使官也不太容易啊。”

‘砰’的一声,幽若重重的搁下了茶杯,沉声唤道:“龙嗜~在这里说话注意一些。”

龙嗜兀自的解开了身上的长袍,随手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扔,讥讽一笑,漫不经心道:“这里又没有人,你怕什么呢?”

闻之,幽若嘴唇上勾了一抹诱人的弧度,继而徐徐走到了龙嗜跟前,道:“你觉得我是怕了?”

四目相对,幽若的黑瞳瞬间转成了褐色,龙嗜瞳孔一缩,渐渐开始涣散的放大失了光泽。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

忽然一阵风从二人身旁刮过,伴着一声低沉呵斥,龙嗜骤然清醒了过来。

二人回头往后一寻,只见红衣银发男子已坐在了桌边。

“赤华~”幽若笑靥如花的朝他走了过去,待仔细看了看他有些苍白的面容后,蹙眉道:“这段时日你是不是常常挥霍灵力?”

“嗯,最近是多用了些。”赤炎捋了捋垂在胸前的银发,答得云淡风轻。

幽若掺了一杯新茶,递到了赤华跟前,担忧劝道:“在那件事完成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太过着急了。毕竟你布了这么久的棋,这关键的时候,你可不能…”

“我自有分寸。”

这沉声的抢白,使得幽若不由一怔,但很快的她又调整了过来,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赤华睨了一眼幽若身上的火纹红袍,道:“那两个人,如今可是在翠凤楼?”

身后的龙嗜接了话,“丰色娘将他们关进了密室,正命人看管着。”

妖邪的红瞳微眯,泛着沉冷的光泽,赤华幽幽开口道:“翠凤楼外有除念山的弟子监视,想办法知会她一声,无论如何也要把人藏好了。至少,在天神祭开始之前。”

说到这里,赤华又侧头看向了身后的人,冷声提醒道:“既然幽若已经帮你换了张面皮,那断不能让其他人有所察觉,知道吗?”

“我知道了。”一旁端坐的龙嗜倏地站起了身来,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

“幽若,我今天就会去那里。若是将它顺利取了回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言讫,赤华正要起身,却被幽若拉住了。

“今日就去?你这样太勉强了。”

赤华垂眸看着幽若拉住自己的手,又抬眸看着她,红瞳中的冷色越发浓郁。

随之,幽若的手不由微微抖了抖,又兀自松了开来,轻声道:“那你小心些。”

到底,还是被他的冷漠给震住了。

(三)

阳光明媚,微风荡荡,两个身影在密林深处穿梭。

“九月,还要走多久啊?”白华扶着一棵大树,抬手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九月手指着前方,确认道:“快了,就在前面。”

白华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念念道:“啊?你半个时辰前就说快了,这又走了一刻,到底你找不找得到啊?”

九月白了一眼白华,兀自朝前走去。

白华耷拉着头跟了上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九月的尖叫声。

“九月,怎么了?”白华扯着嗓子大声唤道。

未见九月回答,又急忙撒开了步子,朝前跑去。

伸手拨开了遮挡的树叶后,视野豁然开阔。

“小白,你看,我找到了。”九月一脸得意的笑。

顺着往前一望,果然这里是个十分开阔的低谷。这低谷四面环山,又被葱郁的树木围绕,薄雾轻笼,鸟儿鸣啭,怎么看都如仙境一般。

“别楞在那儿啊,快来。”九月在前面招了招手。

“来了。”白华小跑着到了九月跟前,投着赞许的目光,道:“不错啊,九月。这里如此隐蔽,你也能找到。”

“等会儿你还会夸我。”

说完,九月咧着小嘴,拉起了白华的手,又继续朝前走去。

不出一会儿,两人便走到了一处深坑边缘。巨坑深不见底,一片漆黑,但隐约能感觉得到,有股巨大的力量从下方扩散而来。

白华抬头看着深坑上方氤氲着白色雾气,颇为震惊,“这,这居然是灵气?”

大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吹得两人衣袂乱飞。

九月捏紧了白华的衣袖,捋了捋额间随风乱舞的发丝,喏喏道:“这里风大,我们往后退些。若是不小心掉了进去,那可就死定了。”

白华侧头看着此时有点怯场的九月,不由挑眉调侃道:“九月可是怕了?”

“你打坐吧,我去一旁等你。”九月嘟着嘴松开了白华,调转了身边走边抱怨道:“我好心带你来,你还要…”

见她塌肩耸背的离去模样,白华隐忍着笑意,正想开口唤住她。忽然,只觉腰间一紧,白华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拉入了深坑。

下一刻,一道青色身影也随之跳入了深坑之中。

“九月~”眼前的光亮逐渐的缩小,掉落的速度太快,等白华回神呼喊之时,声音早就淹没在了万丈深坑之内。

黑色的混浊之气漂浮在空气中,掉落的越深,浊气也就越浓。

白华禁不住浊气侵蚀,全身刺痛无比。就在黑暗淹没视线之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呵,为什么我看到不是幽冥天神?而是…

“白华!”

闻这切切实实的一唤,白华努力打起精神,微微睁开了眼。

抬头看着将自己揽着怀里的人,有些惊讶的喊道:“秦大师兄?”

秦彬彬紧锁着眉头,垂眸看着白华,沉声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

没来得及回应,一阵剧烈的疼痛便侵袭了四肢百骸,白华闷哼了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跌落速度急剧加快,秦彬彬紧抿着唇又将白华揽紧了些。

眨眼间,两人就一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草西君独白?

谢谢各位一直支持激萌,支持草西。

本君还是会时不时带来小剧场博君一笑。

今儿就先在此拜谢了。

前篇 第六十七章 虚无幻境

(一)

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唔~”

伴着一声低吟,白华睁开了双眼。

这时,不远处透出了一束白色的亮光。

“这是什么地方?”

碍于这白光过于刺眼,白华微微别过了头,又缓慢的站起了身来。

秦彬彬呢?

忽的,又忆起了方才秦彬彬抱着自己一同落入深坑的情景。

“秦大师兄~”

周围混沌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白华只能扯着嗓门大声的喊着。

“亲大师兄~你在哪里?”

喊了半天,始终不见人回应。

此时,狂风肆起,远处的白光随之急剧扩散开来。一瞬间照亮了四周,宛如白昼一般。

适应了好一会儿,白华才放下了挡在眉骨上的手。

定眼一望,不觉一惊。花瓣漫天飘舞,而此刻自己竟然已站在了白色花海的山坡上。

“元神之境?!”

看着不远处空中那一团熟悉的红雾,心中自是不惑:明明落入了深坑,怎么会进入了自己的元神之境中?但,这感觉又不太一样。

寻思到此,白华上前走了几步,抬手想去寻寻那第一重的结界。然,什么也没有摸到。

“怎么会?”

这原本该有的结界居然凭空消失不见了,白华更加不解,遂小跑着到了第二重结界。果然,也没有了。

不仅是结界没有了,就连同包裹着元神的红雾此时也渐渐散了开来。随着红雾散去,浮在半空中阖着双眼的人也显露了出来。

还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如此接近过。

想到此处,白华不由嘴角一扬,继而缓步朝前走去。动作轻柔至极,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元神。

“果然,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白华偏着头,兀自打量着。但定神细看,又觉得这元神好像眼角少了一颗红色朱砂痣。

本想着再离得近一些,殊不知,她竟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怎么瞳孔会是红色的?!

四目相对,白华被似血一般的红瞳给惊得一个踉跄,连连朝后退了两三步。

这时,红瞳的元神倏地移到了跟前。白华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已被她的手给死死掐住了。

做梦也未曾料到自己的元神竟是如此力大无比,白华拼命的挣扎,但任凭如何用力,也是徒劳。

窒息的痛苦瞬间笼罩,就在意识快要消失之时,忽闻身后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呼喊。

“白华~白华醒醒~”

秦彬彬的呼喊声将她的神识又拉了回来。

“唔~”

倏地,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传遍了四肢百骸,躺在地上的人一声闷哼,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

忍着剧痛艰难的支起了身子,才将将站稳,喉头一股腥甜又涌了出来。接着,丝丝血渍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白华抬手在嘴边揩了揩,兀自朝着周围打望了一圈。原来,此时自己置身在一个洞穴之中,而洞口处正闪着微微红光。

洞外的秦彬彬侧头再次询问道:“白华,你没事了吧?”

看着秦彬彬全身衣衫破烂,手臂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还留着黑色的血。白华忍着身体的疼痛,晃晃悠悠的疾步到了洞口,“秦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本想查看秦彬彬的伤势,但手才刚触碰到红光,就被他沉声喝止住了,“不准过来!”

将一说完,秦彬彬一阵猛咳,接着一口鲜血也吐了出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停歇的挥霍着灵力,好让洞穴与外界之间隔着一道红色的结界。

白华半跪在地上,使劲的拍打着结界,“秦大师兄!你没事吧?”

与此之时,几声瘆人心脾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

秦彬彬剑眉紧锁,沉声道:“白华,我们现在在禁虚之地。”

“禁虚之地?”白华一脸迷惑。

徐徐收回了手,秦彬彬将身体挡在了洞穴前面,背对着白华,继续说道:“这里是关押恶灵的境地,我已经在洞口设下了结界。你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出来,知道吗?”

此时的说话的人一点儿也没了往日的憨痴之状,相反的,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般沉稳的模样使得白华竟有一时恍神,但很快的脑子又恢复了清醒,追问道:“若是这里如此凶险,为何你不进来?还有你手臂上的伤…”

秦彬彬面无表情的侧头掠了一眼手臂,道:“这深坑中浊气过重,定是方才坠落之时入了些在体内,将你拉到了幻境中。你且在这里好生调息一番,我随后来找你。”

说完,秦彬彬兀自朝外而去。

“亲大师兄,你去哪儿啊?”白华双手贴在了结界上,焦急的喊着。但,秦彬彬的身影却渐渐隐进了黑暗之中。

幽暗无边无际,暴怒的嘶吼声愈发震耳欲聋。每一声,都使得白华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靠着洞壁盘膝而坐,白华闭目渐渐的沉下心来开始调息。

倏地,眼角处一阵刺痛,接着感觉到了一股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随即,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白华抬手摸了摸,怎不想竟是眼角的那一颗朱砂红痣渗出了鲜血。

(二)

揽风镇依旧是人潮涌动,乍一看比花灯会时还要热闹许多。

为了迎接天神祭,大街两排满是挂满了象征地、火、水、风四界的彩旗。

一行四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主街上,绝尘之表倒是引来了不少人驻足打量。

虽然多了两个不识趣的人一同跟着,但只要有幽冥在,碧海的心情也颇好。

“幽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碧海朝着身后的人微微一笑,指着前方那一排排摆着各种琳琅满目饰品的摊位。

幽冥抬眸看了一眼,淡淡道:“走吧。”

四人又逛了半晌,碧海在一个卖朱钗首饰的摊铺前停下了脚步。

摊位上的小贩眼睛一亮,急忙拿着一个淡水珍珠镶嵌的玉簪花钗递到了碧海跟前,卖力介绍道:“这位姑娘,这是我家夫人做得珍珠玉钗,那上面是玉兰花。这样式只有我们一家有做得,我看姑娘挺适合的。”

碧海接过了花钗,反身将它比在了头上,秋眸含波的看着幽冥,轻声询问道:“这花钗可好?”

“我觉得吧,就算你什么都不戴,也好看的紧。”一旁的赤炎笑盈盈的插了话。

闻这一说,碧海的脸色倏地垮了下来,又是一个白眼回敬了赤炎。

见上门的顾客要走了,小贩又急忙拾起了另一个簪子,道:“诶,姑娘,不然你再看看这个?这是…”

碧海冷着声调,抢白回应道:“不必了。”

说完,转身又兀自朝前走去。

赤炎看了看身旁一个劲儿摇头的泽荒,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我那是夸她。”

幽冥神情淡漠的朝着二人说道:“走吧。”

这才刚走了没几步,就忽觉右手腕一阵刺痛。幽冥停下了脚步,蹙眉抬起了手。

“为何不走了?”见幽冥兀自打量着手腕,又面泛凝色,泽荒在一旁不解的继续询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幽冥侧头看向了身旁的人,沉声喊道:“赤炎。”

“怎么了?”赤炎急忙应道。

“这是代表什么意思?”幽冥将袖口朝上捋了些,亮出了手腕上带着的情人丝。而此时的情人丝竟渗出鲜红的血滴。

赤炎眉头一锁,急急问道:“将将才发觉的?”

“嗯。”幽冥将手收回了广袖中。

“定是小白出事了。”

赤炎的话音刚落,只觉身旁一缕青烟飘过。再定神一看,已不见了幽冥的身影。

“诶呀,刚才你看见没有?那三个人之中,有一人化作烟雾不见了。”

“后日就是天神祭了,莫非那三个人是,是天神?!”

“哎呀,快,快跪下啊。”

显然,幽冥这匆忙一走引来了街道上无数人惊愕。眨眼间,整条街道上站着的只有赤炎和泽荒二人。

“天神啊,是天神。”

伴着一声大吼,眨眼间,整条街道上站着的只剩下赤炎、泽荒还有不远处的碧海。

碧海闻声转过了头,见街上的人皆是头贴地的跪着,继而疾步走到了二人跟前,“这是怎么回事?”

问的同时,又朝着周围环顾了一圈,道:“幽冥呢?”

泽荒将碧海拉到跟前,又压低了声调,“此刻,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

言讫,拂袖一挥,三人亦是化作青烟不见了踪影。

前篇 第六十八章 禁地恶灵

(一)

风揽着树叶在空中飞舞,茂密的林中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急速的穿梭。

“啊~”奔跑的九月被横生的树枝绊了一下,伴着一声尖叫,整个人往前扑倒在了地上。

这时,林中忽然闪出了十余个手持长剑的白色身影,很快的又将地上的九月围做一圈。

“师兄,这女子是从禁地方向跑来的。”其中一人朝身后靠在树边的男子讲道。

闻之,靠树男子款步走到九月跟前,道:“你是谁?为何会到后山来?”

见他一身夜沙门弟子打扮,九月坐直了身子,大声回应道:“我叫九月,是和泽荒天神一道来参加天神祭的。”

“既然是同泽荒天神来的,那你怎会去禁地?”此时,问话的人正是盛黎。

九月神色焦急,带着些哭腔求救道:“小白,她,她掉进了那个深坑里了,可不可以去救救她啊?”

盛黎垂眸跟着附和念道:“小白?”眸光一闪,顺势蹲在了九月面前,询问道:“你说的小白,可是白华?”

九月胡乱抹了两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急急点头道:“对,是白华。”

盛黎剑眉一皱,“她怎么会掉入禁虚之地的?”

没等九月开口,众人便听见一声冷沉缥缈的询问,从远处幽幽传来:“九月,小白在哪儿?”

伴着林中一阵树叶摩擦的声响,一抹玄墨色身影忽地出现在了人圈一旁。

九月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疾步到了幽冥跟前,转身指着跑来的方向,瓮声道:“小白,小白在那边。幽冥天神,你…”

说话的同时,九月又将头转了过来。但此时偌大的树林中早已没了幽冥的身影。

“幽冥天神呢?”九月左顾右盼,寻了一圈。

盛黎示意众人收回了剑,又朝张望的人,解释道:“你讲话的时候,已化作青烟不见了。我想,多半是去禁虚之地了。”

两人谈话之际,泽荒三人也随即赶来了。

“九月~”泽荒低声一唤。

闻这唤声,九月心头一颤,倏地反身直径跑进了泽荒怀里。泪,似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再无束缚的全数涌了上来。

泽荒宠溺的摸了摸九月的头,轻声道:“没事了。”

这轻声细语一般的安慰,使得怀里的人从无声流泪,转为嘤嘤抽泣,最后干脆嚎啕大哭,囫囵道:“呜呜~是九月不好,九月不该带小白去那里的,九月不知道那里是禁地。呜呜呜~”

赤炎疾步走到了泽荒跟前,沉声道:“九月,到底怎么回事,小白现在在哪儿?”

九月微微侧头,红着眼眶,啜泣道:“那里的深坑有灵气,我,我就想带着小白去那练凝息。哪晓得,哪晓得才一会儿的时间,我转过身,她,她就不见了。”

强忍着声音的抽搐,九月又将手里紧捏着的一块白色衣角递给了赤炎,道:“我喊了好久,找了好久,都没寻到人。最后,最后在深坑边缘发现了小白的一块衣角。”

一旁的盛黎也急忙插话道:“六七十年前,师尊就将那里设为了禁地,不准弟子接近。刚开始,我们去后山林间修行之时,偶尔还能听见令人头皮发麻,响彻山谷的怒吼声。后来,时间久了,那声音也就没了。当时众人都怀疑,那坑底定是关押了什么邪灵异兽之类的。但,师尊未说,我们也只能做这般猜想。”

赤炎薄唇紧闭,看着手中的碎衣角,道:“情人丝极为护主,它若是用刺破手腕来作提示了。想必,小白定是危险。”

只觉怀里的人身子微微一颤,泽荒继而又揽紧实了些,抬眸看向盛黎,问道:“方才,可有见到幽冥?”

盛黎微微点头,又侧身抬手指着身后茂密的树林,道:“幽冥天神已经前往禁地了。”

灼眼阳光穿过了茂密的树叶洒在了身上,碧海葱指微抬挡了些光,眉心轻颦,催促道:“我们快赶过去吧。”

泽荒沉忖了片刻,又朝着盛黎吩咐道:“我们先过去,你且赶紧去告诉你们师尊。”

盛黎躬身干脆的应了一声,又朝着其余弟子挥了挥手。十余人又急速朝着林间而去。

(二)

“嘭~嘭~”

洞外的恶灵不断的撞击着秦彬彬设下的结界,这越发猛烈的撞击,使得地面产生了强烈的震动,二洞壁上方也不断落下了细碎的尘土。

侧身看着洞口处散发的红光愈来愈淡,白华的眉头也拧做了一团。

看样子,这结界抵挡不了几时了。也不知道无妄剑能不能招得出来?

寻思至此,白华徐徐站起了身来,屏气凝息的运着体内的灵气。

只见微微白光至右手而出,化指为爪,一把七尺玄铁剑紧紧握在了手中。

竟将它幻了出来?

白华先是一愣,继而嘴角微扬,抬起了手里的无妄剑,轻声道:“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话音刚落,无妄剑微微振动,发出了低鸣声。

此时,伴着一声猛烈的巨响,洞门的结界顷刻间碎成了点点红光。紧接着,一团巨大的黑气冲了进来。

白华眸光一沉,握紧了手里的剑,上前急速对准了黑气,只闻“轰”的一声响,黑气撞到了剑身上,瞬间就被化解开了。

然,很快的,将将散开的黑气又从四周慢慢的聚拢来,而洞外亦是不断有黑气涌入。

与之周旋了第十余次之后,这恶灵的黑气依旧是散了又聚,

这是要耗尽我的体力?

白华握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体力明显有些不支。

下一刻,洞内的黑气突然全数朝外涌去。与此之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震耳的怒鸣。没等白华回神,一股无形的巨大冲击力忽的从洞外袭来,刹那间,白华就被直径的撞到了洞壁上。

“噗~”

强烈的撞击使得一口鲜血顺势喷出,白华晃晃悠悠的用剑勉强支撑着身体。

只见方才袭击她的黑气,已凝聚成了一个黑色人形模样,那面容模糊不清,但幽绿的瞳孔却泛着诡异的寒光。

白华艰难的提起了剑,指着洞外的人影,沉声问道:“你是谁?”

没有得到回应,相反的那黑色人影又是一声怒吼,继而直径的朝着白华而来。

见它快速的朝自己而来,白华咬紧了牙冠,想再将无妄剑提起。然,将才猛烈一撞虽没有生命危险,但眼下也无法再度凝聚力量提剑与之抗衡。

糟了!

白华心头一紧,垂眸看着自己持剑微微颤抖的手,唇边苦涩一笑,自语道:“呵,看来今日真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黑色人影与白华仅离几步开外时,一抹青色身影闪到了两人中间,将白华圈在怀里的同时。

下一刻,只觉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一震,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听到了骨头连续断裂的声音。

秦彬彬紧紧抱着白华,迟迟不肯松手,继而颤颤的问道:“白华,你...你没事吧?”

未等白华开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忽然在四周弥漫开来。

秦彬彬徐徐的松开了手,身体似被瞬间抽空一般,不住的缓缓往下滑。面色如纸一般惨白,紧抿着的唇哆嗦了两下,随即一大股血从口中涌了出来。

白华瞳孔一紧,死命的抱住了渐渐往下滑落的身子,大声喊道:“秦大师兄,亲大师兄~”

此时,惊觉手上一片湿润,这粘稠的感觉使得白华身体硬如磐石一般,她有些不敢低头确认这湿润是从何而来的。

“秦彬彬,你回答我,秦彬彬~”白华强忍着泪水,不断的呼喊着。

伴着一声嘶吼,不远处的黑色人影又准备再次袭击。

这时,一道强烈的金光忽然射了进来。黑影见状立马散成了黑气,巧妙的避了过去。

一瞬间,幽暗的洞穴被强烈的光芒照亮。伴着咤闪开的金光,一袭玄墨色的身影站在了白华身旁。

幽冥垂眸看着脸色发白的秦彬彬,正被白华紧紧揽着怀里。眉头微蹙,轻声问道:“小白,你没事吧?”

白华蓦然回神,抬头望着幽冥,哽咽道:“我没事,可秦大师兄他…”

讲到此处,眼眶中的泪水又止不住的往外溢,又顺势将秦彬彬圈紧实了些。

幽冥紧闭双唇,看着白华的眼神也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可眼下白华依旧心念着怀里的秦彬彬,断是察觉不出异样。

就在这时,黑气再次凝成了人形,而这一次,体型变得要比之前更加高大了许多。

“幽~冥~”

它绿眸幽光,依旧瘆人。接着,黑色人形竟发出了干瘪沧桑的唤声。

前篇 第六十九章 舍命相救

(一)

“幽~冥~”

绿眸幽光,依旧瘆人。接着,黑色人形竟发出了干瘪沧桑的唤声。

闻它一唤,幽冥未作回应。右手淡淡金光萦绕,瞬间幻出了斩魂。持剑之手微微一振,体内的灵力霎时一涌而出,尽数灌入了手中的长剑内,剑身倏地散着浓郁的金色光芒,随之发出了嗡鸣之声。

巨大的黑影人形亦是暴躁而动,怒吼咆哮着散发出了强烈的浑浊之气朝之而来。

幽冥双眸冷芒闪烁,如同两道凌厉的剑芒。接着,他沉稳持剑一挥,射出了一道道凌厉的金色剑光。只见这金色的光芒转眼间又化作了无数把小剑,直径朝着巨型人影而去。

(二)

黑色人形将萦绕在周身的浊气凝成了一个屏障,抵挡着来势汹汹的剑气。趁着剑气未近身,又抬手吸了更多悬浮在洞外的恶灵。

下一刻,一团附着恶灵的黑色浊气与耀眼的金光在洞穴上空猛烈的碰撞。

两股巨大的力量使得地面剧烈的摇晃,渐渐的洞穴上方掉落的石头越来越多,体积也越来越大。

白华用手挡住了秦彬彬的头,朝着幽冥急切唤道:“幽冥天神,这洞口快要塌了。”

趁着还没有招来更多的恶灵,必须速战速决!

眼下幽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只有这个想法,禁虚之地关押的恶灵太多,持久恋战不是首选。

寻思至此,幽冥一个闪身,瞬移到了巨型人影的跟前。手握的斩魂金光瞬间暴涨,穿过了它周围的屏障,又对准了它的心脏猛地一刺。

伴着一声响彻云霄的苦痛嘶吼,巨型人影瞬间幻灭。

幽冥转过身,朝着白华道:“小白,走吧。”

话音刚落,漆黑的瞳孔一收,幽冥又急忙朝着地上的二人飞奔而来。

眼眸里映着朝自己急速而来的幽冥,白华显得有些错愕迷茫。但下一刻,只见一道黑气从一旁凭空而出,直径朝着自己飞速而来。

白华紧闭着双眼,想也没想的就用身体挡住了秦彬彬。然,等了片刻,却未感觉到有什么异样。

“小白~”

闻这轻声一唤,白华徐徐睁开了眼,侧头一望,只见幽冥已经站在了跟前。再寻顾四周之时,那黑气的踪影全无。

“那黑气…”白华抬首望着幽冥,不解道。

幽冥悄无声息的收回了左手,朝着白华淡淡道:“走吧。”

言讫,幽冥拂袖一挥,洞穴内的三人瞬间消失不见了。

(三)

禁虚之地上空电闪雷鸣,狂风卷着乌云肆意的翻滚。深坑边缘大风呼啸,站着的四人皆是面露凝色。

九月紧捏着泽荒的衣角,红着的眼泡依旧噙着泪水。

“泽荒天神,我们,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等着吗?”见天色突变,仍旧没见白华出现,九月再也忍不住的嘤嘤问道。

此时,一旁的夜沙轻轻拍了拍九月的肩膀,安慰道:“这禁虚之地浊气太重,若是贸然闯入,后果不堪设想。坑底亦是一片漆黑,辨不了方向。眼下唯有借用情人丝的牵引,幽冥才能找得到白华。”

情人丝?!

“赤炎,你说什么?他们戴了情人丝?!”碧海双眸惊愕,侧头看向了赤炎。

“嗯。”赤炎抠了抠后脑勺,喏喏的回应了一声。

碧海全身一僵,袖中的葱白手指捏得泛了青白。

“呵~”

碧海一声轻笑,牙齿紧咬住了下唇,而嘴角弥漫出的淡淡血腥味也充斥了整个味蕾。

赤炎兀自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面色显得有些尴尬得欲解释一番,“额,其实那个情人丝…”

才刚开口,就听见一旁的九月着急的喊道:“快看,快看,下面有光。”

众人的视线又重新聚到了一处,顺着九月指着的方向,果然,在漆黑的深坑之中出现了微微金光。

随后,深坑内传来了一声咆哮声响彻,震人心神。眨眼间,金光从坑内陡然窜出。顺着光落的方向,九月急忙反身一望,只见幽冥持剑立在不远处,而他身旁躺着的正是白华与秦彬彬。

就在同一时间,一团巨大的黑气也涌了上来。站在边缘的三人连忙朝着深坑上方注入了灵力镇压,但黑气依旧左右猛烈的撞击,似要冲破结界一般。然,任由它如何努力,也无一例外的被三人强大的灵力镇压了下来,死死困在了深坑之中。

天空渐渐亮了,雷鸣电闪之状也全无。随着怒吼声愈发的变小,三人才默契的收回了手。

“小白,你醒醒啊,小白,你别吓我啊。”

方才的雷鸣之声掩盖住了九月满带哭腔的呼喊声,而此时,她的喊声刚好把设好结界的三人给吸引了来。

赤炎小跑着走到幽冥跟前,又垂头看着地上的二人,不惑道:“不是只有小白掉进去了吗?这,这秦彬彬又是怎么回事?”

闻之,夜沙也疾步走了过来,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着秦彬彬的伤势。才刚触碰到手腕,修长的手指不由微微一颤。夜沙紧锁眉头,连忙伸手朝他颈脖处摸了摸,果然,仅剩下一丝丝薄弱的气息残存。

眼下,秦彬彬的身体已是凉得没有了温度。夜沙又将指尖萦绕出的淡淡蓝色灵气没入了秦彬彬的眉心,只见蓝光自眉心一路往下而去,但刚到了胸口处,就倏地不见了。

赤炎见夜沙一脸沉重之状,立刻上前询问道:“怎么样了?”

“骨头震碎,全身经脉尽断,浊气攻心,已是回天乏术了。”夜沙神色黯然,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撑不过几个时辰了。”

说完,又再度使用灵力愈合了秦彬彬手臂上的伤口。虽然皮肤已恢复得完好如初,但他的命终究无法施救得了。

从深坑上来之后就缄口不言的幽冥,此刻却淡淡开了口,道:“先回去再说。”

话语间一顿,幽冥又极其不自然的将左手负在了身后,接着朝赤炎说道:“赤炎,你去带小白吧。”

言讫,兀自朝前而去。

身后的泽荒眸中流光一闪,始终将目光落在了幽冥身上。

(四)

“秦大师兄,亲大师兄~”

一声尖叫划破了屋内的宁静,幽冥端坐在床榻边缘,看着被梦魇惊醒的人,轻声喊道:“小白。”

白华猛地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间早已是布满了汗珠。

幽冥见状,起身走到了三角木架边,将铜盆里的白布拧了拧。握着白布的左手微微一抖,随即鲜红的血便从袖口流了出来,又顺势滴入了盆内,晕出了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剑眉一皱,立刻捏了一个诀,顷刻间,盆内的水又恢复了之前的清澈。

幽冥紧抿着薄唇,将布递到了白华跟前。

蓦然回神,白华倏地从床上站了起来,但这猛然一起,身子又不由的晃悠了几下。

幽冥急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道:“你起来干嘛?”

“秦大师兄,我,我要去找亲大师兄。”白华嘴里念叨着,又兀自挣脱开了幽冥的手,跄跄踉踉的朝门外而去。

幽冥徐徐收回了僵在半空的右手,神色暗淡的看着丢弃在一旁的白布。

此时,泽荒从门外走了进来。僵着一张面皮,走到了幽冥跟前,沉声问道:“为何不来找我?”

“你这话作何解释?”幽冥眉目清淡,不温不火的反问道。

泽荒上前抓住了幽冥的左手,隐忍着火气,“你受了伤,就算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但至少,你应该来找我。”

昨日从禁虚之地上来之后,幽冥有意隐瞒了受伤的事情,但事事都逃不过泽荒那一双灵犀的双眼。

见他久站不语,泽荒又将他的袖口往上捋了捋。只见小臂上伤口皮开肉绽,深得已隐隐见到了骨头。而伤口处,分明是施了灵力,迫使血不再朝外流。

泽荒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愤指责道:“你…”

见他神情依旧淡漠的紧,泽荒眉头皱在了一处,本想对他痛骂一顿,但除了牙缝里挤出了一个‘你’字外,竟然结舌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在这里等着。”

言讫,泽荒轻缓的放下了幽冥的手,反身急速的朝外走去。

(五)

床榻上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眼,脸色也苍白得透明。一旁沉默的三人,目光均落在了床榻上的人身上。

幽若紧绷着脸,抬眸看着身旁的人,压低了声线,道:“赤华,你这次太不小心了。”

赤华神色淡漠的睇了一眼她,幽幽开口道:“确实大意了。”

前篇 第七十章 疑云渐散

(一)

床榻上躺着的人紧闭着双眼,脸色也苍白得透明。一旁沉默的三人,目光均落在了床榻上的男子身上。

幽若紧绷着脸,抬眸看着身旁的人,压低了声线,道:“赤华,你这次太不小心了。”

赤华神色淡漠的睇了一眼她,幽幽开口道:“确实大意了。”

“大意?你为了救白华,连同肉身一并落入禁虚之地。他现在弄成这般模样,你还怎么用?”

幽若不免有些激动的指着床榻上的秦彬彬。但,她内心担忧的是面色也如同秦彬彬一般无二的赤华。

“这肉身我也用了几十年了,该布的棋,也布得差不多了。就随他去吧。”赤华说得云淡风轻,面上也是一副淡漠无波的模样。

说完,又抬手幻出了一颗透着淡淡黑气的圆石,递到了幽若面前,“这寄魂石还剩下几缕魂魄,你且想个办法,引一引。”

此时,虽心存暗气,但幽若还是隐忍着接过了寄魂石,又将双手覆盖在了上面。待再次打开之时,石头上萦绕的黑气已经荡然无存。乍一看,手里的石头跟平常的别无二致。

此时,龙嗜嘴角勾着邪笑,指着寄魂石,笑笑问道:“幽若,怎么样,你这邪灵遗孤,有没有在那里面察觉到自己熟悉的魂魄啊?”

闻他略带嘲讽的询问,幽若倏地捏紧了手里的寄魂石,黑眸转褐,反身就要朝着龙嗜胸口上打去。只是手还没近龙嗜的身,就被赤华一手钳住了。

幽若额间青筋暴起,褐色瞳孔泛着凛凛寒光。龙嗜见状立马躲到了赤华身后,结巴道:“我,我只是说说而已。”

赤华缓缓松开了幽若,又侧头朝着龙嗜冷声说道:“若是你再这样,下次我也不会保你。”

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赤华斜掠了一眼,又朝着二人吩咐道: “明日就是天神祭,龙嗜你去通知丰色做好准备,幽若寄魂石就交给你了。”

说完,拂袖化作一缕红雾入了秦彬彬的体内。

同时间,空须拿着药碗走了进来,朝着幽若二人言谢道:“有劳两位了。”

闻之,幽若淡淡一笑,“哪里的话,秦道司平日对我们也是照顾的很。”

话间一顿,幽若又睨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轻声叹息道:“哎,秦道司真是可惜了。”

持碗的手微微一颤,空须眸光倏然失色,悲伤神色一涌而上。

沉默了片刻,幽若朝着空须道:“既然空须道仁来了,我们也不便再多叨扰。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空须道仁尽管来找我们便是。”

空须久梦乍回,立马将碗放在了桌上,又朝着二人微微点了点头,“多谢!”

目送二人离去后,空须反身走到了秦彬彬跟前,附身为他掖了掖被褥,暗暗自语道:“你终究还是选择横冲直撞了。”

这话中蕴含的玄机,或许此时,只有空须他自己明了。

(二)

太阳渐落西山,空中缕缕白云也变得如镶了金丝边一般。

林间小路上不断有弟子朝着白华热情的招呼,然,对这一切,她漠不关心,亦是视若无睹。此时此刻,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的,是秦彬彬重伤晕死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白华微微咬紧了牙根,一路晃晃悠悠的朝着养心殿的方向而去。只是才刚拐过了转角,就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啊~”

猛地一撞,使得阮莞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

而本就有些虚弱的白华更是被撞得一阵头晕目眩,脚底失根,眼看着就要朝后仰去。

“白华,小心。”阮菀眼疾手快的急忙上前拉住了她。

待扶墙稳住了身子后,白华侧身微微垂首,“阮莞,不好意思啊,我方才太过着急了,没把你撞到吧?”

见她面色如纸惨白,阮莞仍旧拉着白华的手臂,担忧问道:“白华,你身体这么虚弱,要去哪儿啊?”

“养心殿。”白华答得声如蚊蝇。

或许是浊气还未清除干净,白华神情有些恍惚,脑袋越发昏沉,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闭目定了定神后,白华又伸出了手覆在了阮莞手上,朝她小声道:“阮莞,你能扶我去养心殿吗?”

阮莞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面上未着丝毫表情的反问道:“秦彬彬受了重伤,你很担心?”

“他为救我而伤,我必是担心。”白华回的干脆。

一道暗红色光泽极快的从黑眸中划过,阮莞抬头瞄了一眼越发暗沉的天色,轻声细语道:“那我们走吧。”

说完,搀扶着白华朝养心殿而去。

或许是心中太过着急,白华显然没从阮莞的问话里听出异样。至少,知晓两人受伤的人,少之又少。

(三)

阮莞扶着白华走进了院子,这时,空须刚好从房内走了出来。

“空须师傅。”白华轻轻推开了阮莞,拱手朝着空须揖了揖。

空须抿着唇,侧身腾出空,睇了一眼房内的人,淡淡开口道:“去吧。”

言讫,又负手朝外而去。待越过两人之时,空须又停下了脚步,“白华,这不是你的错。”

闻之,白华身子微微一颤,双眸噙着泪看向了空须。

“这是他的命,亦是他的劫数。”空须轻拍了拍白华的肩膀,淡淡一句安慰。

劫数?

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晶莹的泪珠滚过了那一颗朱砂红痣,越发鲜艳夺目。

目送空须离去后,阮莞急忙上前扶住了白华,道:“我们进去吧。”

斜阳从窗边透了进来,洒了半个床沿。床榻上闭紧着双眼的人,被暖暖的橙色光芒笼罩着。

“秦大师兄~”白华坐在床榻边,强忍着泪水,小声的唤着。

此时,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双眼徐徐的睁了一条缝隙。

见秦彬彬醒了,白华连忙倾身朝前,再次唤道:“秦大师兄,你醒了?”

漆黑的双眸中,瞳孔似有些涣散, 秦彬彬动了动唇,沙哑而微弱的声音从嘴角溢了出来,“白~华~”

白华急忙握住了秦彬彬的手,“我在。”

“嗯~”

全身经脉已尽碎,身体本就虚弱无比,所以就算只是那么轻轻一握,秦彬彬也忍不住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秦大师兄,你怎么了?”

看着秦彬彬剑眉紧锁,一脸痛苦的表情,白华一时间手足无措。

“白华~我,想回家。”秦彬彬艰难的侧过了头,虽说话的时候看着白华,但眼眸显得尤为空洞。

回家?

‘五十多年前,离揽风镇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发了一场奇怪瘟疫。一夜之间,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死光了。’

忽的,白华忆起了白石当时说的话。

那小山村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想要回去?

没等白华从诧异回神,只闻秦彬彬又轻声开口道:“那里的星空很美,我想在死之前,再回去看看…”

“胡说,你不会死的。”白华倏地站起了身,急忙截断了秦彬彬的话。

秦彬彬嘴角扯了一抹淡淡的笑,“白华,天快黑了,再不去,就,就晚了。”

滚滚泪珠止不住的涌了出来,白华转过了身,兀自站在原地缓了许久。

这时,阮莞走到了白华跟前,压低了声音,道:“白华,秦大师兄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偷瞄了一眼床上的人后,又接着小说道:“这可能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以秦彬彬现在的伤势,根本没办法走动。即使能走,又如何能出得了除念山,到得了小山村?

寻思至此,白华拉住了阮莞的手,“阮莞,你可有办法?”

“我试试,看能不能招来云。”阮莞半垂着眸,长长睫毛投下的一层阴影,刚好遮挡了她漆黑的双眸。

(四)

随着一朵白色祥云远去,空须沉着脸从院外走了进来。

“你用苦肉计让白华将秦彬彬带走,到底想做什么?”空须负手独自站在院内,不知是在向谁提问。

“呵~”

只闻一声轻笑,随后一缕红雾便从方才三人走的房内飘了出来。紧接着,红雾又凝成了人形。

空须徐之转身,直径看向了门口的银发红瞳男子,质问道:“这,便是你的本尊?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唤我秦彬彬,也可以叫我…赤华。”银发男子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邪佞的笑意,佯做恭敬朝空须接着说道:“想叫什么,随您喜欢,师…傅…”

前篇 第七十一章 黑夜来袭

(一)

“你可以唤我秦彬彬,也可以叫我…赤华。”银发男子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邪佞的笑意,佯做恭敬朝空须接着说道:“想叫什么,随您喜欢,师…傅…”

闻赤华似带嘲讽的一唤,空须眉头扭做一团,倏地勃然大怒,道:“混账,我不是你师傅。”

“哈哈哈…”赤华不怒,薄唇里反而溢出了低沉的笑声来。

只是这笑声过于诡异阴森,伴着它戛然而止之时,赤华一个闪身,已瞬间移到了空须面前。

赤华的表情越发暗淡,妖异似血眸中透出一抹森冷的杀意,“师傅,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四目相对,空须的身体像似被施了定神术一般,不能动弹。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脸沉着,朝赤华讲道:“你我同住了几十年,我又怎么会看不出你佯做痴傻。原以为你只是戾气过重,想不到…”

“呵~”未等他将说完,赤华便冷冷一笑,讥诮道:“想不到你的徒弟竟然是魔?”

空须兀自的摇了摇头,淡淡道:“魔?你不过只是一个借用了别人身体的残魂而已。”

寒光一闪,冰凉的手指紧紧掐在了空须脖子上,赤华的声音更是冷到极点,“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你去禁虚之地,不是为了救白华,而是为了寄魂石吧?”空须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了质问。

掐在脖子上的手微微一顿,随后骤然的收紧了,赤华沉声反驳道:“别以为你自己什么都知道?”

愈发强烈的窒息感使得空须眼前有些发黑,但就在此时,忽觉脖间的手一松,身体也能活动自如了。然,大量的空气倏地入了喉中,使得空须急忙俯身一阵猛咳。

赤华负手斜眸看着空须,冷声道:“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早杀了你的。”

(二)

夜幕降临,空中最后一缕霞光也暗了下来。夜,熏染了整个揽风镇。

华灯初上,小倌儿楼的主街上,渐渐热闹了起来。

“十一啊,都那么多天了,翠凤楼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啊?”白石呈大字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念叨着。

窗边的白十一轻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了床榻上的人,“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碎碎念,你不嫌烦,我都嫌。谁叫你当初把腰牌弄丢的?”

听白十一这口气似有些指责的意思,白石倏地坐起了身,指着他不满道:“诶,诶,诶,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腰牌是我弄丢的?明明是我被人陷害了。”

“算了,不想同你争论。”白十一瘪了瘪嘴,又将视线重新聚到了不远处的四合院门外。

翠凤楼四周种满了茂盛的树木,使其成为了一道天然屏障,阻碍了二人的视线。眼下,也只得守着院门,暗自观察。

正在这时,紧闭的院门突然打开了。白十一眼眸一亮,倏地起身躲在了窗户边。

一个穿着青绿衣衫的小倌儿从大门内露了半个身子,朝着两边左右张望了一番后,提着包袱疾步走了出来。

接着,陆陆续续又从里面走出了几个小倌儿,依旧行色匆匆的模样,朝着巷子深处而去。

白十一朝着白石招了招手,小声道:“白石,有情况。”

“怎么了?”白石一个翻身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又疾步走到了窗边,压低了声线,道“那些小倌儿这么晚是要去哪儿?”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偷跑出来的。白石,走!”

言讫,白十一反身朝外走去。

“两位公子,这是要去哪玩儿啊?”

二人刚将房门打开,就见客栈的小二哥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招呼着。

白石带上了门,朝着小二道:“我们出去走走。”

小二一脸惊讶,好奇道:“住了这么多天,还鲜少见二位出去逛啊!”

“小二哥有事?”白十一有些着急。

小二依旧笑脸盈盈的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见他没有眼力的胡搅蛮缠,一旁的白石倒是脸色一沉,反问道:“怎么?我们现在想出去逛,不行啊?”

闻之,小二嘴角的弧度咧得更为大了些,“哈哈哈,没有,没有。”

说到这里,小二又兀自站在了一旁,道:“祝两位玩儿的开心。”

(三)

寻着记忆,两人穿过了流水小桥,沿着青石路来到了翠凤楼,而此时楼内漆黑无灯,一片死寂。

白石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人,游目四顾道:“十一,我怎么觉得这里有些古怪?门口没有人守着,这里面也是安静的瘆人。”

少了往日的人气,如今的翠凤楼在黑夜的笼罩下,确实显得异常诡异阴森。

白十一附和的点了点头,道:“走,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谁?”眸光一沉,白石急忙反身朝着一旁的树丛中跑去。

接着,只闻一弱弱的求饶声,“公子手下留情啊,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啊。”

借着月光,只见白石钳着一个翠衣男子的手臂走了出来。这男子眉清目秀,红唇白齿,显然是还没来得及走的小倌儿。

“小哥莫怕,我们是好人。”说完,白十一又朝白石递了一个眼色。

白石会意的将手松了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方才说不关你的事,又做何解?”

柔弱的小倌儿揉着手臂,抬眸看向跟前的两人,“我,我认识你。”小倌儿眸泛亮光,用手指了指白十一。

“啊?你,认识我 ?”白十一一脸迷惑。

翠衣小倌儿断然道:“那日你喝多了,是我给你拍的背。”

久梦乍回,白十一猛地想起了那日偷听白石与丰色娘谈话的场景。

都这个时候了,你跟他还要说些有的没的?

白石锁着眉头,遂手指着翠衣小倌儿,沉声道:“你,回答我的问题!这里到底怎么了?”

夜晚凉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小倌儿被吹得一个颤栗,继而左右张望了一番,朝着二人小声道:“这里,不干净。”

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使得白十一与白石一阵错愕。

此时,小倌儿有些苍白的脸在月光的映照更显诡异,伴着萧瑟凉风一阵,白石忽觉心里也有些发毛。

“不干净?什么不干净?”眼下三人之中,唯有白十一稍显淡定。

闻这一问,两行热泪倏地从清秀的脸上流了下来,翠衣小倌儿嘤嘤道:“死了,死了好多人。”

死人了?!

二人眸光一沉,又是同时间默契的互看了对方一眼。然,没等他俩侧头追问,小倌儿便拭了拭眼角的泪,接着惋惜道:“那几个哥哥死得太惨了。”

白十一急忙追问道:“怎么死的?”

“前些日子,丰色娘安排他们去后院习音律,可没过多久牡丹哥哥就被人发现死在了荷花池中。起先,大家都以为他是失足造成的,但紧着,又是翡翠哥哥。”

翠衣小倌儿捏紧了置在身前的双手,又接着道:“这些天,大家都过得惶惶不安,直到今日未时,又看见了红玉哥哥满身脓疮的尸首时,我们才决定趁丰色娘不在的时候,偷偷逃走。”

趁丰色娘不在的时候?!这翠凤楼的前后门都有弟子守着,那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寻思至此,白十一面色铁青,急忙上前问道:“这里除了前后两道门,还有其他出口?”

小倌儿微微颔首,洁白手指着前方,解释道:“一些颇有身份的贵客来这里消遣的时候,不便走大门。所以,就从后院荷花池假山边的密道进来。”

“糟了,白石,快走。”白十一心头一颤,倏地调转了身朝着后院而去。

“这位小哥,你也快些离去吧。”说完,白石反身紧跟了上去。

一阵风起,暗云掩住了月光。黑沉沉的夜,仿佛是无边的浓墨笼罩了整个院子。

翠衣小倌儿兀自站在阴森无光的小径上,脸上却微微扬了一抹不明真理的诡异笑容。

待笑意盈眸转瞬之际,只闻‘嘭’的一声闷响,翠衣小倌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随即,一缕黑气从他口中飘散出来。

转眼间,地上的人已变成了一个满脸脓疮的冰凉尸体。

前篇 第七十二章 暗藏杀机

(一)

惨白的月光洒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荷花淡淡的清香。

周围仍旧寂静无声,此时,时间似像停滞了一般。

天地暗色苍茫,白十一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白石则了一路紧随其后。

走了小会儿,二人便找到了那翠衣小倌儿说的后院荷花池。借着火的亮光,白十一又仔仔细细朝假山四周摸索着。

“这东西放在这里是用来干嘛的?”白石眼尖的发现了一块镶嵌在假山上的石头,故好奇的用手碰了碰。

只闻‘轰’的一声,一道石门从假山中央自动打开了。寻着声响,白十一急忙从后方绕了回来。

“你是在哪儿找到机关的?”白十一错愕一阵。

白石抠了抠面皮,又指着假山上的石头,“额~我就碰了它一下。”

看到了密道的入口,白十一显得有些激动,再次寻顾了一圈后,又对着白石沉声嘱咐道:“下去之后,万事小心。若是真遇到什么情况,我们之中也必须要跑出来一个。不管是谁,都要立刻用青鸟传信回去。”

白石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你就放心吧。”

说完,两人便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狭长的密道内似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给吞噬了一样,二人走得越深,就越是感觉潮湿。手里的火把开始变得摇曳,看样子也快燃尽了。

“白石,走快些。”白十一催动了灵力,又让火光变得明亮了些。

“哎呀,十一,快,快过来。”此时,身后的白石倏地一声大叫,急忙唤住了白十一。

“怎么了?”白十一举着火把又连忙调转身。

“你看,和假山边一模一样。”白石指着墙上镶嵌的石头。

果然,从形状大小来看,这壁上凸起的石头和之前那个别无二致。

白十一兀自上前一步,又抬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下一刻,又是一道石门在二人跟前自行的打开了。

从石门内依稀透出的微微烛光来看,里面更像是一间密室。二人站在门外对望了一眼后,又极为谨慎的朝里走去。

只见昏暗的密室角落里,两个身着红袍的人背对着绑在了一块儿,二人的口中也被人用白布堵住了。

面朝门口方向的红袍男子瞪大了双眼,含糊不清的发出了求救,“唔唔…救…命…”

借着昏黄烛光,待白十一看清了他红袍上绣的火纹后,大为吃惊。接着,他将火把递给了白石,又疾步朝二人而去。

“你是火界的使行官?”白十一蹲在了呼救男子面前,寻问道。

闻之,男子猛地点了点头。见他身后的另一人已呈昏厥之状,白十一立马将他俩口中塞的白布取了下来,继而又替二人松了绑。

“咳咳咳~”男子捂着胸口一阵猛咳,待气息平稳后,又朝着白十一道:“我们是火界的使行官,我是莫洛,她是梦之。”

白石依旧站在门外不解追问道:“使行官?明日就是天神祭了,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将昏迷的梦之平躺在地上后,莫洛眉头一皱,朝着白石道:“十日前,我们行至风界边境时,被人袭击了。醒来后,就被关在了这里。”

“被人袭击了?”白十一垂眸沉忖了片刻 ,接着道:“但,若是你们半途失踪了,怎么会没有人通报?”

坐在地上的莫洛转了转被勒红的手腕,又从掌心中幻出了青铜火令递给了白十一,道:“前几日有个长相妖媚的红衣女子曾来这里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白十一接过了火令,正反打量了一番。

“她说不用我们担心,自有人替我们去参加天神祭。”莫洛边说边扶着墙壁缓缓的站起了身来,又猜测道:“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的原因。”

若是这么一说,那此时在除念山上的火界使行官,就是假的?!

思到此处,白十一心头隐约衍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白石,过来帮忙。”白十一将火令还给了莫洛,又将他的手臂撘在了自己肩膀上。

只是未等白石迈开步子,便听到一熟悉的问候声。

“白公子,好久不见了?”

白石一个激灵,急忙转身将手里的火把扔向了门外。

丰色娘微微一个侧身,轻巧的躲了开。

“如此隐蔽的地方,都让你们找着了,二位真是令丰色好生佩服啊。”丰色娘杏眼盈笑,睨了一眼地上的火把,又轻声娇嗔道:“还有白公子啊,这么久不见,你怎就如此对我了呢?”

白石脸色一沉,大怒道:“就算在隐蔽,我们也能找得到。哼,你也休要在此惺惺作态了。”

闻之,丰色娘兀自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待笑声消失之时,那妖媚黑眸一紧,又低声讥诮道:“我不让人指路,你以为你们能顺利找得到?!”

白十一面显茫然之色,但细细回味其中蕴含的深意后,如梦初醒,“方才那小倌儿是…”

丰色娘一声轻笑,抢白道:“我看,这里也就属你最聪明了。”话语一顿,只见她又微微摇了摇头,惋惜道:“可惜,过了今晚,你们都得死!”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话音一落,白石浑身血液沸腾,几个箭步冲到了丰色娘跟前。只是刚一提气,一股酥麻感却倏地窜便了四肢百骸。

白石迟疑了片刻,还是一拳朝她打了过去。面对他发出的攻势,丰色娘淡定的一个侧身,轻松的避了开来。

白石脚底失根,踉跄得往前迈了几步,待站稳了之后,又急忙反身指着她,道:“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

丰色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徐徐转身讥讽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催动体内的灵气了。哎,看来除念山的人也不过如此,你们一路寻到这儿来,难道没察觉出什么来?”

一路走来,并无异样,除了…

想到此时,密室内的白十一突然眸光一闪,沉声问道:“你在荷花池动了手脚?”

闻这质问,丰色娘得意一笑,“哈哈哈…不愧是白道司啊,那荷花清香如何?”收回了笑意,她面朝着白十一道:“如此聪明的人死了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让整个揽风镇的人都来陪你们。”

“白石,快走。”

伴着一声大吼,密室角落里的白十一已瞬移到了丰色娘跟前。未有迟疑,又是一掌朝她袭去。

见白十一是在有意牵制,密道外的白石锁眉咬了咬唇,又掉转身晃晃悠悠的朝外而去。

然而,强行运了灵气使得白十一一阵气息紊乱,接着一口鲜血也从口中直直喷了出来。

这时,丰色娘朝着他胸口狠狠的打了一掌,接着白十一又是一个趔趄,连连朝后退了几步。

身后的莫洛急忙上前扶住了有些站不稳的人,声音略带沙哑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丰色娘悠闲的捋了捋袖口,朱唇轻启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白道司,方才谢谢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白十一脸色一僵,倏地看向了丰色娘,猜测道:“你,是故意放走白石的?”

此时,丰色娘忽然一改往日妖媚模样,沉着面容道:“太过聪明了,终究不是件好事。”

(二)

是夜,如水的凉风轻轻带走了白日的喧嚣。此时,漫天繁星,早已挂满了幽蓝的苍穹。

星空之下,一处宽阔的荒野山坡上,有两个人躺在了上面。

“白华,好看吧?”

即便此时一片寂静,但秦彬彬的声音也小到了极致。

泪水顺着眼角悄悄的没入了两鬓乌丝中,白华闭眼缓了缓神,轻声回应道:“嗯,好看。”

秦彬彬嘴角微微晕了一抹笑,碍于全身已是无法动弹,只得异常艰难的侧了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小声问道:“若是我死了,又换做另一个人到你身边,你还能认得出秦大师兄吗?”

白华侧身将头枕在了手上,嘴角扯了一个难看的弧度,瓮声道:“会!”

空洞的眸中忽地流光溢彩,秦彬彬噙着笑又将头摆正些,暗暗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秦彬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白华心头一悸,倏地坐了起来。看着月光下已是紧闭着双眼的秦彬彬,嘴角哆嗦地轻轻唤道:“秦大师兄~”

等了良久,始终未见他回应。白华的泪水轰然决堤,继而又半跪在了秦彬彬跟前,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手臂,喊道:“秦大师兄,你醒醒啊~”

“秦大师兄~”

一声悲戚的哭嚎划过了夜晚的宁静。

白华全身似被抽空了一般,悲伤过度使得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万簌俱静,凉风习习。

伴着白华眼角那颗朱砂红痣慢慢地消失,秦彬彬体内飘出的一缕红雾也随风飘散了去。

前篇 第七十三章 突发瘟疫

(一)

星空浩瀚,月光淡淡。

只见秦彬彬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白华,笑笑道:“若是我死了,又换做另一个人到你身边,你还能认得出秦大师兄吗?”

“秦大师兄?”白华错楞在原地,这一切都感觉不太真实。

青衣墨丝随风飘飘,渐渐地四周忽然腾起了缕缕白雾,而他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

“白华,不要忘记我。”

他的身影伴着空灵缥缈的声音一同消失在了山坡上。

“秦大师兄!”

一声闷雷炸响,白华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白华,你没事了吧?”阮莞站在床榻边,一脸担忧的询问道。

“没事。”白华缓慢的坐了起来,此时额间早已布满了薄汗。

从周围的摆设来看,显然此时置身在某个客栈的房内。

打量了一番,白华又倏地站了起来,抓住了阮莞的手,急忙问道:“秦,秦大师兄呢?”

阮莞默默的垂下了头,小声回应道:“他已经死了,见他死前还想回到故土,我便将他葬在了那片山坡后面的树林里。”

死了?

白华脸色煞白,身体一软,坐在了床榻上,兀自念念道:“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见她一副无比自责的模样,阮莞也看得极为心疼。

“白华,你别自责了,你这样也不是秦大师兄想看见的呀?”阮莞坐在一旁,轻拍着白华的肩膀,安慰着,“我其实一直躲在不远处,闻你的哭声我急忙跑了过来。秦大师兄他,最后是含着笑离去的。”

泪水翻滚着又从那本就红肿的眼眶中溢了出来。白华垂头深吸了一口气,又将眼角的泪水胡乱的抹了两把,朝着阮莞道:“阮莞,我们走。”

“去哪儿啊?”阮莞一脸迷惑的跟着站起了身来。

白华神色暗淡,轻声回应道:“我想再去看一眼秦大师兄。毕竟…”

话还未说完,两人便听到了窗外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白华反身疾步走到窗台边,又连忙将窗户打开。

天空一片暗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只见整个镇子被黑雾给包围在内,叫人分不清时辰。

只见不远处的大街上,躺着几具满脸脓疮的尸体,那死状令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瘟疫?!

白华立即将窗子合上,又赶忙从一旁的三角架上取了一条白布,浸在了水中。

“阮莞,你快用这个将鼻子捂住,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勿要将它去下。”白华将白布拧了拧,又将它一分为二,递给了阮莞。

阮莞迟疑了片刻,伸手将布条接了过来,又问道:“怎么回事?”

“像是突发了什么疫情,我也还不太清楚,我们先去找镇内的师兄问问。”白华将系在头后的布条又紧了紧,侧身问道:“阮莞,你好了没有,我们要快些。”

话一讲完,视线无意中扫到了一旁的铜镜。白华脚步一顿,倏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我的木簪呢?!

此时,站在白华身后的人美眸中一闪而过的光泽似乎蕴含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含义。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初。

阮莞走到了白华身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快些走吗?走吧。”

是不是落在了别院的房间里了?

白华沉忖了片刻,但眼下她唯一抱希望的,也只有那里了。

见她愣在原地出神,阮莞轻轻推了推她手臂,又提了一个音调,继续问道:“白华,你到底怎么了?”

神识被拉了回来,白华急忙回应道:“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言讫,二人又疾步朝外而去。

穿过人少的小巷,几番弯弯绕绕终于到了一家文墨坊门外。

“初念青山?”阮莞默念着牌匾上的四个大字,继而又朝着白华问道:“这里就是镇内师兄们住的地方?”

白华微微颔首,断然道:“嗯,就是这里。”

上回来揽风镇的时候,无意间听白石提过,这‘初念’其实就是代表的‘除念山’。

此时,紧闭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接着,一白一灰从门内走了出来。

“白石?!”白华大声的喊了一声。

门外站着的两人均是半捂着脸,白石继而半眯着眼,目光朝着白华上下游走了一番,试探道:“你是…小白师弟?”

“对,是我。”白华立即将蒙在脸上的白布取了下来。

白石难言心头激动,颤颤悠悠的走到了白华跟前,“可是收到了青鸟的信,所以师尊派人来了?”

“你怎么看起来如此虚弱?”

见白石面色苍白,而身后的灰衣男子也是脸色凝重,再加上这突来的黑雾瘟疫,白华猜想,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未等到回答,身旁的阮莞却上前询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石侧身朝着灰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这灰衣男子又会意的转身朝里而去。

“走吧,进去说。”

言讫,白石领着两人进了院子。

白华二人跟着白石穿过前院,走了小会儿,又在一处偏院门外停下了脚步。

这时,只见刚才那位灰衣男子从院内走了出来,对着白石讲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有劳李师兄了。”白石朝之拱手一揖,又转身朝着白华二人道:“房内的衣服你们先去换上,然后将你们的衣服在烧了。”

“白石师兄,为何要烧掉我们的衣服啊?”阮莞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服,似有些没有弄明白。

白石连忙解释道:“你们来的时候,衣服上定已附满了那黑雾释放的瘟疫。若不及时更换,等它透进了皮肤里,那就跟街上那些人一样了。”

抬手指了指天空的黑气,白石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白瓷瓶,递给了白华,“小白师弟,这些粉末能隔绝瘟疫,你们换的时候,在衣服上多洒一些。我就在隔壁房间,你们换完了,我再将来龙去脉讲给你们听。”

(二)

与此同时的除念山。

清晨,山中弥漫着轻纱一般的薄雾。渐渐地东方天际浮出了一片鱼肚白,大地也随之亮了起来。

三声钟鸣,划破了寂静。随着大路两侧彩旗的指引,浩浩荡荡的人群皆是朝着明心殿方向而去。

“辛苦了,辛苦。”

“这边,这边请。”

空鸣一早便站在了通往明心殿的路口,此刻他正笑脸盈盈的朝着各界使行官热情的招呼着。

这空须师弟怎么还不出来啊?

趁着空档之余,空鸣又回头朝养心殿的方向望去。

一旁的盛和见状,便小声的询问着:“师傅,可是在寻空须道仁?”

空鸣侧头看向了盛和,抿唇想了小会儿,又将他拉到了身边,低声道:“盛和,你去看看。”

盛和微微躬了躬身,掉头就朝养心殿的方向疾步而去。

辰时将至,晨光从云缝里透了出来,暖暖的洒在别院中。

幽冥负手站在别院内,身上亦是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他兀自望着别院门口,那橙色暖光在他的眸中流转。

这时,泽荒从房内走了出来。

“你手上的伤附着了恶灵之气,这伤口不容易愈合,短时间切勿动用体内灵力。”泽荒走到了幽冥跟前,小声的提点着。

徐徐收回了目光,幽冥侧头看着泽荒,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

赤炎此时也从房内走了出来,见两人已在院内站着,便急忙朝之招了招手,道:“诶,你们都起来啦?那走吧!”

说完,又朝九月住的房间一声大吼,“九月,起来没有,我们要走了。”

话音刚落,就见九月急忙开门,回应道:“来了,来了。”

四人走到了院外,幽冥缓缓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赤炎见他未跟上来,继而反身好奇询问道。

斜眸掠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幽冥淡淡回道:“走吧。”

(三)

明心殿外的石阶上搭了一个长排的凉棚,里面的桌椅上整齐的摆放着水果与茶具,六名下仙弟子亦是在后面恭敬的站着。

偌大的场地中央站着夜沙门与仓玄门前来比试的弟子,其余前来围观的弟子也是分作两列而站。

空鸣站在石阶下方瞄了一眼身旁仍旧空着的两个位置,心里暗自念念道:这两位火界使行官怎么还没来啊?

这时,只见盛和疾步朝自己而来。见他神色慌张,空鸣急忙走到了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样,找到空须了吗?”

盛和微微摇头,“没有,整个养心殿空无一人。”

空鸣眉心一皱,又将盛和拉近了些,道:“那火界两个使臣也不在里面?”

似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空鸣又接着问道:“秦彬彬呢?”

“也未见到。”

空须、火界两位使臣,再加上一个经脉尽断的秦彬彬,这四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思到此处,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了空须的心头。

?草西君独白?

莫问为何这样埋坑,很多东西都在章节中体现了。

若是细细参悟,会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事情原由,本君慢慢道来。

前篇 第七十四章 天神祭之乱

(一)

空须、火界两位使臣,再加上一个经脉尽断的秦彬彬,这四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思到此处,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了空鸣的心头。

与此之时,幽冥六人已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师傅,几位天神来了。”

得了盛和的提点,空鸣倏然回神。

此时,靠两侧而站的一干弟子已是齐刷刷的抱拳垂首朝着六人行礼,空鸣继而急忙提着长袍站在了石阶最下方。

待六人走到跟前,空鸣亦是恭敬的拱手抱拳,声音洪亮道:“恭迎天神!”

言讫,其余一干人等皆是齐齐抱拳道:“恭迎天神!”

声音如雷,响彻云霄。

赤炎朝泽荒身旁靠近了些,小声叹息道:“我原以为今年八个人会到齐的。”

“巫人有孕在身,何必还要来凑热闹。”说完,泽荒斜掠了他一眼。

赤炎瘪了瘪嘴,暗自点头道:“说得也是,泗风肯定高兴坏了。”

四处张望了一番,赤炎又朝泽荒问道:“这九月又跑哪儿去了?”

泽荒嘴角晕开了笑,笃定道:“定是半路开溜,找好吃的去了。”

“几位天神,这边请!”

空鸣侧身抬手刚想将六人引向凉棚。而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轻狂笑声。

伴着笑声,上方的凉棚外突然凭空出现了三个人。

只见三人皆是一身似血红衣,但其中一头银发的男子却成为了众人目光的聚焦点。

空鸣瞳孔倏地一收,带着些许错愕的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容,迷茫道:“两位使行官,你们这是作甚?”说完,又抬手指着二人身旁银发红瞳男子,道:“这,这又是谁?”

“我?我是赤华。”赤华鬼魅一笑,虽答得是空鸣提的问题,但目光却直径落到了站在一旁的幽冥身上。

这时,夜沙缓缓上前了一步,质问道:“隐在我除念山的人,就是你?!”

闻之,赤华一声轻笑,又兀自坐在了椅子上,拾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悠闲的回道:“是我,但,也可以说不是我。”

那两个人是假的行使官?!

久梦乍回,空鸣指着幽若,断然质问道:“你们将空须和秦彬彬藏到哪儿去了?”

闻空鸣这冷不丁的一声质问,夜沙眉目微蹙,反身朝着空鸣问道:“空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未等空鸣回应,只闻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鸟鸣。夜沙仰头看着空中盘旋的青鸟,徐徐朝它抬起了手臂。

见青鸟报信,坐在椅子上的人笑意又更深了些。

‘十一同火界使臣为丰色娘囚,镇今暴疫,速救!’

夜沙双眸一凝,紧抿着唇,又将布条递给了幽冥。

“几位天神,你们不是最喜欢福泽苍生的吗?怎么,揽风镇现在都被瘟疫袭击了,亏你们还能如此淡定?”

闻龙嗜这么讥讽一说,很显然,他是知晓布条上的内容。这更加证明,今日镇内这场突来的瘟疫是他们为之。

“师尊,方才我叫盛和去了养心殿,空须和秦彬彬都不见了。”空鸣面泛焦灼,急忙说了刚才未来得及说的话。

漆黑眸中冷光一闪,幽冥朝着空鸣沉声问道:“小白呢?”

空鸣大孩,“白华也在那儿吗?!”话语一顿,又微微摇头,道:“盛和说了,此时养心殿空无一人。”

广袖中的白皙手指已是紧握成拳,但幽冥依旧显得冷静。兀自沉忖了片刻,又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道:“仓玄,你和碧海带着众弟子去揽风镇。赤炎,你和空鸣道仁再去除念山各个地方寻人。”

“好!”

四人极其默契的异口同声回应了幽冥,紧接着又各自带着弟子朝外离去。其余六位使行官见状,亦是跟着仓玄一道去了揽风镇。

转眼间,偌大的场地上只剩下了六人。

天色骤变,一阵强烈的大风掀起了地上的尘土漫天飞扬。

龙嗜抬手勾了勾薄唇上的一缕墨丝,继而皮笑肉不笑的冷嘲道:“幽冥天神,除了空须和秦彬彬以外,你有没有发觉还少了一个人啊?”

深邃的眸光如沁了冰一般,虽幽冥的面上平静如水,看不出半分波澜。然,手中忽然幻出的斩魂,却泄露了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接着,一道鲜血顿时从幽冥的手背流了出来。殷红的鲜血又顺着白皙的手指一滴滴的落到了地上,溅出了一朵又一朵妖艳的红色小花。

泽荒脸色沉了几分,剑眉紧蹙,隐着怒意低声道:“你这是在干嘛?不是让你不要催动灵力吗?”

“我持剑的是右手,无妨。”幽冥将左手负在了身后,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那两个人,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提着剑从容的朝赤华而去。

一声闷雷炸响,狂风更加肆虐。石阶上,玄墨色的衣袂被风掀得胡乱飞舞。

即便此时两旁的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但众人还是能清楚的听见幽冥手中玄铁剑发出的低沉嗡鸣声。

鲜血不断的从指尖滴落,在他走过的地上亦是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鲜红的小花。

见幽冥一路朝上稳步而来,眼下赤华倒是换了个单手托颚的姿势,继续悠闲的坐着。

只是那妖邪的红瞳显得愈发深邃,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血海,似要将他眸中映着的人吞噬一般。

斩魂的低鸣声越发刺耳,包裹着剑身的金光也由暗变亮。持剑之人散出的一股无形威慑力使得幽若内心不由的颤了颤,又猛地忆起了三百年前屠杀恶灵的他。

“人,交出来。”幽冥沉眸看着赤华,声音淡得极致,但这四个字却叫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神识瞬间被拉了回来,幽若眸中溢出了满满杀意,继而双手化掌为爪,直径朝幽冥而去,“幽冥,纳命来!”

只是,她还未跑出几步,就被一道带着金光的剑气给震飞了出去。龙嗜纵身一跃,又连忙将幽若接住。然,这一瞬的力量太强,两人落地之时,皆是连连朝后退了十余步才稳住了身子。

幽若紧咬着唇,心有不甘的推开了龙嗜,准备再次上前。而此时,幽冥一个驻足,斜眸轻掠了她一眼。尽管只是微微一瞥,但这冷眸射出的凌厉寒光又使她身子禁不住一颤。

身旁的龙嗜背心起了一阵寒意,赶忙拉住了幽若,沉声道:“你不要命了?!”

见她娥眉已扭做一团,龙嗜抬眸偷偷瞅了一眼赤华,继续压低了声,道:“都等了那么久,你现在怎么就沉不住气了?”

对,都等了这么久了!

寻思至此,幽若兀自的朝后退了半步。纵使她手指已是捏得咯咯作响,但也不敢再鲁莽行事。

两人交谈之时,只见幽冥已走到了离赤华五步之遥的台阶上。

石阶上,一人冷冽如冰墨衣黑发,一人轻狂邪佞红衣银发。大风呼呼,卷着二人的衣袂与发丝胡乱飞舞。电闪雷鸣,两股无形的巨大能量顿时盘踞在空中。

妖邪红瞳寒光凛凛,赤华冷声道:“幽冥,我们终于见面了。”

乌云密布,伴着几道闪电从天空划过,点点细雨至空中飘落了下来。

(二)

初念青山偏院内。

三人绕桌而坐,花了半晌的时间,白石又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白华二人讲诉了一遍。

“在后来,我一路跑来这里找到了李师兄,不过当时我体力不支的晕了。待我再次醒来之时,整个揽风镇已是瘟疫四起,随后我连忙用青鸟送信去了除念山。仔细算算,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也不知道那只青鸟能不能顺利的穿过那层黑气。”

言讫,白石担忧的侧头朝门外的天空望去。

整个讲诉过程中,阮莞都仔细的聆听着,待白石说完,她又垂眸考虑了一番,问道:“为何不去救白道司他们?”

白石收回了目光,沉声道:“镇内常年驻守的师兄只是寥寥几人,这瘟疫一爆发也都去镇内帮忙。那翠凤楼古怪的很,所以也只好等到师尊派人,再去救他们。”

阮莞附和的点了点头,又朝他问道:“那,你确认他们还在翠凤楼?”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白石微微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了一直缄口不言的白华。

见她一直睨着手里的茶杯,完全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白石猛然的发觉了一件不解的事情:这两人为什么会跑到镇上来?

“小白师弟,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前篇 第七十五章 陷入棋局

(一)

“小白师弟,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捏着茶杯的手一抖,冰凉的茶水溅在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白华将茶杯缓缓搁在了桌上,道:“秦大师兄他,想看家乡的星空。”

“彬彬?他也来了?那他现在…”话语一顿,白石觉得不对劲儿,琢磨了一番白华的话,又有些纳闷的问道:“不对啊,他住的那个小山村早就没了,这时候跑回去干吗啊?”

白华将头别到了一边,轻声道:“他,死了…”

“你,你说什么?”

白石脸色一僵,猛然起了身。但由于起得力量过大,使得他身后的圆木凳‘嘭’的一声滚到了一边。

“小白师弟,你方才,方才说什么?”

“我说…”满眸泪光闪烁,白华强忍着即将决堤的泪水,声音哽咽的再次重复道:“秦大师兄已经死了。”

白石眸光骤然失色,急忙绕过了圆桌走到她面前,一脸难以置信的追问道:“我走得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会…”

眸中翻滚着泪水,白华抬头看向了白石,“是因为…”

一旁的阮菀见状在桌下偷偷按住了白华的手,急忙接了话,“是因为他和白华一同掉入了后山禁地,秦大师兄被里面的恶灵打成了重伤。”

说完,又锁着眉头看向了此时面露惊讶的白华,继续道:“所以,昨日傍晚我们为了完成秦大师兄最后的遗愿,才瞒着众人将他带下了山来。”

阮菀这简单一说其实没错,但她故意避开了秦彬彬重伤的原因,却使得白华内心的愧疚感更加强烈。

暗暗挣脱开了阮莞的手,白华想将事情的原委给说透,“白石师兄,其实…”

阮菀伸手抓着白华的手臂,再次抢白道:“白华,白石师兄,现在救出白道司和两位火界的使行官才是首要,至于其他事情,缓缓再说吧。”

只觉手臂猛然一紧,白华又侧头看向了阮菀。而白石则默默扶着额头,朝后退了几步,几滴晶莹的泪珠继而顺着从他脸颊流了下来。

许久,房内三人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小白师弟~”白石横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泪水,红着眼眶看向了白华,哽噎道:“等这瘟疫抑制住了,我们再一道去看看他吧。”

白华微微颔首,低应了一声‘好’。

此时,院外忽然传来的几声‘轰隆’巨响。三人不约而同的起身站在了门口,寻声望去。

只见天空中的黑雾开始变得越发浓烈,下一刻,那浓雾中又钻出了数以万计的乌鸦。巨大的鸦群不断的在空中盘旋,那发出的凄凉鸣叫声也是瘆人心脾。

这时,几只盘旋在空中的乌鸦倏地急转而下,朝着三人直径飞来。

白石刚想上前,却被人抢了先。

“你们都有伤在身,还是让我去吧。”说完,阮莞快速走到了院内,不假思索的朝空中连连挥掌打出了几道带着火焰的灵气。

下一瞬,那几只原本想来袭击他们的乌鸦就在半空中烧成了灰烬。但这一举却是激怒了更多的乌鸦来袭,随着数量不断的增加,明显她动作放慢了许多,灵力也变得薄弱了。

只见一只双眼血红的乌鸦趁乱飞到了阮莞的身后,白华瞪大了双眼,急忙朝着阮莞喊道:“小心…”

纵使她及时的避开了要害,但手臂还是叫那尖锐的嘴喙给扎到了。顿时,似血的白衣被染红了一片。

阮莞一声闷哼,徒手捏断了乌鸦的脖子,继而捂着手臂兀自朝后退了几步。

白石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担忧询问道:“你没事吧?”

院内空中的乌鸦越集越多,每一只皆是双目猩红。

与此之时,白华幻出了无妄剑,又挡在了二人前面,嘱咐道:“白石师兄,你快带她进屋包扎伤口。”

“可是…”

没等白石将话说出,白华便沉声抢白道:“没什么可是的,快去。”

我绝对不能让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再有什么差池了。

想到这里,白华面色一沉,目光笃定的持剑纵身一跃,朝着乌鸦群而去。

(二)

令白华没有想到的是,只是这么轻轻一跃,自己竟然就稳稳的浮在了半空中,而体内亦是有一股暖流急速游走于四肢百骸,而之前身体的不适也在此时消失殆尽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她又被乌鸦群死死的包围在了里面。但,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乌鸦除了在她身边盘旋外,并未有任何攻击的架势。

这是什么情况?

白华不免迷惑,然而手中的无妄微微一颤,又使得她急忙回过了神。就在准备提剑一鼓作气之时,这些乌鸦却忽然调转了方向,齐刷刷的朝着远处而去。

白华遂缓缓从空中而下,待双脚刚落地,又闻院外一声声焦急的呼唤。

“白石,白石。”

之前的灰衣男子跄跄踉踉的提着剑小跑了进来,白华将无妄置于身后,急忙上前唤道:“李师兄。”

见他气喘吁吁且发髻凌乱,白华又赶忙问道:“李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问话之时,白石同阮莞从房内走了出来。见方才凶猛无比的乌鸦此时已无半只,二人皆是面显惊讶。只是白石还未来得及跟白华对上话,视线就被李师兄的身体给挡住了。

“白石,出事了。”

“李师兄,怎么了?”

“那邪雾幻出的乌鸦,正在将镇上剩下的人往一处赶。”

白石和白华异口同声,道:“往哪里?”

“祈福庙!陆师弟与其他师弟正在祈福庙外驱赶着。但数量太多了,他们有些招架不住了。”李师兄神色慌张,又急忙询问道:“师尊他们能收到青鸟的信吗?”

“我也不知道啊,希望青鸟能顺利飞回除念山吧。”眼下这种情况,白石除了祈求,也别无他法。

“希望救兵能及时赶到啊。”李师兄垂首无奈的叹了叹气,忽地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继而猜测道:“你之前说过,这丰色娘想要杀了全镇的人,眼下莫非她是想将所有人都聚在一处,再来下手?”

听了李师兄的分析,白华垂眸又沉忖了片刻,随后朝着白石二人道:“那瘟疫就算再厉害,若是大家都闭门不出,那它也无法附着在人身上。所以,我的想法和李师兄一样,丰色娘是想利用这些凶猛的乌鸦,将人赶到一处,再动手。”

回想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白华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继续道:“这黑雾若是丰色娘放的,那眼下我们就必须找到它的源头,将它毁掉。”

白石与李师兄皆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只是眼下白华突然似变了一个人一般沉稳,叫白石有些惊诧。

忽起的风吹得白华额间的墨丝一阵飘舞,白石一怔,徐徐抬手指向了白华,道:“小白师弟,你,你眼角的痣怎么,怎么没了?”

闻他一说,白华一脸惊愕的抬手扶上了自己的眼角,摸索了一阵,果然如他所讲,那颗痣没了。

难道刚才体力蠢蠢欲动的灵力,是因为这颗朱砂痣?

(三)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天似乎都像要塌下来了一般。

石阶上,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没有受半分周围的影响,依旧站在原地,犹如泰山,丝毫未动。

“幽冥天神,你看看你,现在的戾气比我还重啊,难道你就不怕今日会如同三百年前一般,大肆杀戮的差些入魔了?”赤华面上仍旧带着邪魅的笑意,似乎想要故意激怒。

三百年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幽冥的黑眸瞬间冷如寒冰,似乎蕴含着浓郁的杀气。

一直扬着笑意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赤华冷哼了一声,一脸坚决的低沉道:“一个想要你死的人。”

“一缕残魂,如此现身也维持不了几时,我倒想知道,你如何让我死?”

言讫,持斩魂的手微微一抖,滚滚而出的灵气使得地面也为之一阵摇晃。随之,只觉一股无形的威能从幽冥周身扩散而出。

黑云压顶,漫天阴沉,雷电在云里隐隐作响。

强烈的金光和着玄墨色的身影随着一声震天雷鸣一同消失在了石阶上,只是一霎,幽冥已闪移到了赤华跟前。

似血的红瞳一紧,映出了持剑而来的身影。与此之时,红色的身影也瞬间消失在了凉棚内。

下一瞬,二人又同时出现在半空之中。

狂风呼啸,除了红光与金光交错留下的一道道虚影以外,叫人看不清楚他们的打斗。

伴着‘轰’的一声巨响,两股灵力冲撞的巨大波动使得天地颤动。但下一刻,两人的身影却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只见此时幽冥的剑已架在了赤华脖间。但令人费解的是,赤华面上若无其事,嘴角勾的笑更加阴邪。

风停了,电闪雷鸣之状亦是了无踪迹。眼下,时间仿若停滞了一般。

赤华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中赫然幻出的物件使得幽冥冷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慌色。

“这木簪,你还认识吗?”

前篇 第七十六章 攻心计

(一)

赤华缓缓抬手,掌心中赫然幻出了一个幽冥无比熟悉的物件。

“这木簪,你还认识吗?”

空中的雨雾飘散,黑云盖住了一片天际。‘啪’的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如同一把破空而出的利剑,打破了寂静。

手中的斩魂微微一用力,那白皙的颈脖处便拉出了一条殷红的口子。只是,割开的伤口却未有半滴血迹渗出。

赤华毫不在意的斜眸掠了一眼抵在脖间的剑,又徐徐看向了幽冥。

赤华嘴角沁着满满诡秘的阴笑,“不认识吗?”

说完,又将手里的木簪朝他眼前递了过去。

幽冥垂眸睨了一眼,更加确认了这木簪就是当年自己送给白华的那个。

“人在哪里?”虽此时他面色依旧清冷平静,但那声音中透着的森森寒意,却是让赤华尤为满意。

将木簪捏在了手里,赤华佯做听不明白的模样,轻声反问道:“我杀了太多的人,有些记不住了,不晓得你说的,是谁?”

赤华这一举动彻底惹怒了幽冥,神念一动,他体内的灵力犹如磅礴大海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

“幽冥,你别再强行运用灵气了。”泽荒急忙朝他传了密音。

但等了半刻,始终不见远处的人回应。

狂风咆哮,飞沙走石。

刹那间,半空中震出的一圈圈金光淹没了两人的身影。同时,也照亮了苍穹之下的所有。

强烈的金芒晃得余下四人皆是有些睁不开眼睛。泽荒急忙将手挡在了眉骨间,脸上的表情也是越发的阴沉。

此时,面对幽冥无比强大的气势,赤华眸光一沉,身形猛然一闪,顷刻间化作了红雾消失在了他面前。

似冰的寒眸微眯,幽冥紧抿着唇,持剑的皓腕在空中一转,倏地催动了萦绕在周围的灵气。这强大的灵气又化成了无数把长剑,伴着嗡鸣之声朝四面八方飞速而去。

下一刻,只闻‘轰’的一声,离幽冥几丈开外的地方,十余把带着金光的长剑在空气中兀自炸了开来,紧接着赤华的身影也显现了出来。

整个过程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只见赤华已是满脸苍白的捂着胸口半跪在了石阶上。

“赤华~”幽若一声大喊,又急忙朝石阶上跑去。

赤华剑眉一锁,伸手朝着幽若沉声制止道:“不准过来。”

同一时间,只觉空中一个虚影闪过,幽冥又瞬间站在了赤华跟前。玄墨色衣摆随风翻飞,眼前的地上随之出现了几滴殷红的血迹。

赤华抬眸看着他手指渗出的血迹,红瞳中流光一闪,又徐徐站了起来。

“我再问你一次,人在哪里?”幽冥垂眸看着地上半跪着的人,声音已降到了冰点。

(二)

金光散去,虽未再下雨,但天色却是越发的昏暗。

这时,大门外三个身影急速的朝泽荒与夜沙而来。

空须站在二人身后,声音略带沙哑的急忙唤道:“师尊、泽荒天神!”

闻唤声,泽荒与夜沙急忙调转了身。见空须面色憔悴,眼窝泛青,夜沙皱着眉上前关切道:“空须,你没事吧?”

空须微微颔首,“没事,还多亏了赤炎天神和空鸣师兄前来相救。”

泽荒心生困惑,遂朝着一旁的赤炎问道:“你们在哪儿寻到空须道仁的?”

“空须道仁是被人下了定身咒,我们在后山瀑布的树林中发现的他!”

为何他们只是简单的下了一个定身咒?

夜沙一时迷惑,故接着问道:“那白华可有寻到?”

久梦乍回,空鸣忽然想起了方才救下空须时他说的话。继而抬手指向了前端,道:“他,就是秦彬彬,他用苦肉计将白华骗下了山。”

顺着空鸣手指的方向,泽荒与夜沙只看到了石阶上半跪着的赤华。从面容相貌和谈吐来看,这赤华没有一处跟秦彬彬相似的。

见空鸣有些着急的没将话说个明白,空须抿了抿发干的唇,又继续解释道:“赤华是一直借用秦彬彬的身体隐藏在除念山的,很早以前我其实也看出来他身上隐隐透着阴邪的戾气,也怪我当时起了恻隐之心,以为每日让他去瀑布凝息就能磨去他的戾气。”

这突来一说,使得泽荒与夜沙一脸惊愕。这时,空须又叹息道:“他利用秦彬彬将死的遗愿,让白华带他回以前住的小山村去了。”

他为何要这样做?!

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知晓了个大概,但泽荒与夜沙心头萦绕的疑惑却更深了。

这时,赤炎使了密音,朝幽冥道:“幽冥,赤华就是秦彬彬,白华是被他骗到山下去了。”

持剑的手一怔,幽冥转头看向了远处站着的泽荒五人。

赤华顺着他眺望的方向轻掠了一眼,嘴上倏地勾了一抹邪佞的冷笑。随后他猛地站了起来,将体内瞬间提升的灵力转到了掌心处,继而朝着幽冥飞速而去。

“幽冥,小心。”泽荒双目一瞪,直接大声的喊了出来。

回神之际,幽冥沉眸提剑欲朝之一挡。但,赤华又在半步之遥的位置一个急速晃身,直径抓住了幽冥的左手。

幽冥微蹙了眉头,忍着左手传来的剧痛,他倏地催动了体内的灵气震开了赤华钳住小臂的手,随即又握紧了斩魂朝着他刺去。

这一击,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完全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赤华在广袖中暗自幻出了寄魂石,随之又艰难的避开了朝自己袭来的剑。转身之际,幽冥利落的朝着赤华的胸口上刺了去。

一道闪电划过了天际,强烈的光亮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这般模样倒不像你了。”赤华垂眸看着胸口上已没入了两寸的剑身,停顿只是一霎,抬眸之时,却冷不丁的朝着幽冥反问了一句:“你喜欢白华?”

只觉没入胸口的剑身微微一颤,赤华压根儿没想过他能回应自己,继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抵着剑身快速的朝幽冥靠近。

玄铁剑身入体七分,三分不到在外。趁着幽冥分神之时,赤华咬紧了牙冠将藏于手中的寄魂石直径打入了他体内。

萦绕在周身的金光顿时消散不见,体内的气息亦是肆意躁动。幽冥眉头一锁,顺势抽出了斩魂,又兀自朝后退了两三步。刹那间,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翻转,接着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直径从口中涌出。

泽荒心头一悸,倏地一个闪身到了幽冥跟前,立马将他扶住。

“哈哈哈哈…”赤华仰头大笑,一头银发随风乱舞,犹如鬼魅。这笑声露了几分嚣张,又显几分癫狂。

但下一刻,伴着笑声戛然而止之时,他的身形碎成了红色的星星点点散落在了空中,地上唯有那只朴素的苏合木簪静静躺在了那里。

“赤华~”远处的幽若紧咬着唇脸泛忧状,不由自主的朝前迈了两步。身旁的龙嗜急忙一把抓住了她,又小声的说道:“赤华的计谋已成,我们快走。”

说完,拉着幽若调转了身。

此时,见二人似有逃跑之状,夜沙随即拂袖一挥挡住了二人去路。

(三)

天空更加阴沉,厚重浓郁的雾气,像铁笼一般把整个揽风镇困在了里面。

“既然大家都赞同这个推断,那白石师兄就与阮莞在此等候。”白华抬头看了看已被浓雾盖住的天空,又朝着李师兄拱手道:“还请李师兄与我一道,去寻一寻源头。”

“好!”李师兄不假思索的立马应了下来。

“白华,这样做太冒险了。”阮莞捂着手臂,急忙劝住道。

白石亦是附和点头,“阮莞说得对,太冒险了。而去,只是一个推测而已,你们这样去,万一…”

“白石师兄!”白华脸色一沉,侧身面朝着白石反问道:“白石师兄,那你告诉我,眼下可还有更好的办法?”

“我…”白石结舌,无法回答。

阮莞疾步走到了三人跟前,目光笃定道:“若你执意要这样,那我也去。”

“对,我们一起去找。”白石急忙接了话。

看着阮莞手臂上浸出的血迹,白华微微摇了摇头,朝二人安抚道:“如今揽风镇所有人都命悬一线,此事迫在眉睫,我和李师兄只是先去探路,而你们则要留在这里等待救兵。若是我们全都走了,谁去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

白华这一说振振有词,句句在理。

“你们一人受伤,一人余毒未清,何必逞强?”

李师兄实诚一说,倒是将两人的脸色说得僵了一半。

未等白石与阮莞从话语中反应过来,白华立刻朝着李师兄点头示意一番。随后,两人皆是默契的反身朝着院外而去。

“小白师弟~”

只是眨眼的功夫,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前篇 第七十七章 寻找源头

(一)

弥漫着黑雾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放眼望去,整个揽风镇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在街道旁的屋顶上,一白一灰两个身影急速穿梭着。

“救命,救命。”

忽然出现的求救声,使得白华猛的停下了脚步。

随即,李师兄也是脚下一顿,反身急忙朝她问道:“白师弟,你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求救。”

“求救?”李师兄环顾了一圈,始终未曾听到。

“我去看看。”

说完,白华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随后又寻着声音仔细朝四周找了一圈。终于,在不远处的街角边找到了人。

只见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娃娃虚弱的斜靠在墙壁上,小脸上亦是隐隐显出了脓疮。

“小妹妹~”白华疾步走到了她跟前,又附下了身轻轻唤着。

听到了唤声,小女娃娃挣扎的颤了颤长长的睫羽,又缓慢的睁开了眼睛。

小女娃娃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一双乌黑大眼直直的看着白华。

见一阖一开的像是在说着什么,白华又朝她靠近了些,欲侧耳仔细聆听。

“水…”

虽然这声如蚊蝇,但白华还是听清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水来。”

言讫,白华起身正想去找。

“别走,我怕。”

但小女娃娃又急忙叫住了她。

闻之,白华单膝跪在了地上,脸上扬了一抹微笑,安慰道:“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

“姐姐~繁花认识你。”小脸上忽然显得有些激动,乌黑瞳仁里映着一张略显惊讶的脸孔。

姐姐?!

这突然一说,使得白华有些迷惑。如今她一身男子装扮,但这小女娃娃又是如何知晓自己是个女儿身的?

白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姐姐,繁花在祈福庙门外的槐花树树下,见过你。”繁花虽此时眸光有些涣散,但话却是说得笃定。

白华沉忖了片刻,兀自念念道:“祈福庙?”

“你当时睡着了,那个长的很像天神的哥哥一直抱着你。繁花看见了,繁花还…咳咳咳…”

话还没讲完,繁花一阵猛咳,接着嘴里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白师弟~”此时,李师兄也站在了二人身后。

白华倏地反身,道:“李师兄,可否帮我找些水来。”

李师兄不解,然,待他看清了繁花脸上的脓疮时,立刻将白华朝后拉了些距离,道:“白师弟,她已经…”

白华沉声抢了白,“我知道。”偷偷瞅了一眼地上的人,又隐忍着情绪,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她…快不行了。”

看着满眸已起了雾气的白华,李师兄轻叹了一口气,“你等等,我去找。但,你别离得太近了。”

“多谢。”白华微微颔首,说完又在离繁花两步外的位置蹲了下来。

“繁花~”

瘦小的身子闻声不禁颤了颤,繁花垂头看着自己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倏地抬头看向了白华, “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我还没找到爷爷。”

乌黑的眼眸中映着无比惊恐与害怕,泪水也止不住的顺着苍白的脸庞流了下来。

白华微微别过了头,努力的收了收眼眶中翻滚的泪水,又朝着繁花扯了一个微笑,安慰道:“繁花你不会死的,姐姐会想办法救你。”

握紧的双手泛了青白,白华咒骂着自己对一个纯真的孩子许了一个永远都无法兑现的承诺。

“都怪那山谷里的花,呜呜呜~”

山谷?花?!

白华双眸一亮,转头看向了繁花,连忙问道:“繁花,什么山谷,什么花?”

“彼,咳咳…彼岸谷,咳咳咳…”

繁花侧头看向了远处,只是,她还没将话说个清楚就又是一阵猛嗽。这一次,剧烈的咳嗽似乎想要将她的五脏六腑一并撕裂了一般。

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越发加重,脸上原本若隐若现的脓疮,此时也布满了整张脸。繁花面泛痛苦的捂着胸口,又将身子蜷缩在了地上。

白华心头一紧,想上前扶住她。然而,伴着身后一声瓷碗的吹响,忽觉整个身子被人往后拉了一把。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呵斥。

“白师弟,你不要命了?!”

白华紧咬着唇,侧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李师兄徐徐松开了白华,看了一眼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的人,眸中亦是闪着无法掩盖的心痛。

良久,李师兄闭上着双眸,隐忍着情绪,沉声道:“若是你想救镇上所有的人,就不该再耽误时间了。这孩子,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扎进了白华的心中。

(二)

揽风镇镇门口,一道黑色屏障堵住了两人通往镇外的去路。

“等等,前面有东西挡住了去路,看样子像是有人设的结界。”白华急忙叫住了正想往外而去的人。

“结界?在哪儿?”李师兄眼下看不到,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白华错愕,故指着大门,反问道:“你真没看到那门口萦绕着的一团黑气?”

李师兄转身半眯着眼,又仔细看了一小会儿,但还是摇头道:“我并没有看到。”

奇怪,难道只有我看到了?

疑惑未解,而手中的无妄却在这时微微颤了颤。

“无妄,你怎么了?”白华将无妄横在眼前,沉眸问道。

此时,无妄一声震耳低鸣,继而快速旋转着挣脱开了白华的手,化作一道白芒飞速朝着镇门而去。

“无妄~”白华大喊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一旁的李师兄见状,也紧随其后。

伴着低沉嗡鸣之声,无妄直径冲撞上了结界。随后,只闻一声闷响,那镇门结界便破出了一个大洞。

待白华寻到了浮在门外半空的无妄剑时,又侧头朝着身后的人催促道:“李师兄,快些。”

将将说完,那萦绕在大门周围的黑雾便开始自行的修补起结界来。两人均是又提了些速度,迅速的穿过了结界。

镇外的天空没了昏暗之色,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澄澈如碧玉。

李师兄大口喘着粗气,方才越过镇门时才看到的结界让他不由的反身朝后再次望去。然,镇门两侧的景象,又使得他瞠目结舌。

几十具已是干瘪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两侧,其状惨不忍睹。很明显,这些都是瘟疫爆发之时想从镇内逃命的人,但不幸的是,他们如同自己一样,未发觉镇门设有结界。

“李师兄~”白华收回了无妄剑,又朝着呆立在原地出神的李师兄喊道。

惊魂未定,李师兄闻声倏地一个激灵,楞了一霎,才转身朝着白华言谢道:“多亏白师弟了,不然,此时我定是跟他们一样了。”

白华微微点了点头,又侧身指着前方的树林,问询道:“李师兄,彼岸谷可是从那边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李师兄颔首,“对,是那边。”

说完,李师兄又有些不解,道:“白师弟是怎么知道的?那山谷的名字只是镇内几个老人随便取的,若不是揽风镇的人,也并不知晓啊。”

“你看,那个方向源源不断的涌着黑气朝镇内而来,我想,那黑雾的源头,应该就在那边。”白华手指着天空,朝李师兄解释道。

奇了怪了,为什么我看不到?!

李师兄半眯着眼在空中望了几个来回,但眼下除了干净的连一丝浮絮都没有的蓝天以外,他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看不到?”白华见李师兄面泛茫然之状,小心的询问着。

收了回打望天空的目光,李师兄木讷的摇了摇头,又扭着眉心看向了白华,猜测道:“我,我是不是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了?”

白华抿唇不答,又垂眸转了转眼珠,兀自的梳理了一番。

从今日醒来开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事就连连不断。从身体忽然的恢复,再到体内气息的窜动,最后连感官与视觉也是异常灵敏。这一切,都是从…

想到此时,白华眸光一闪,倏地扶上了眼角,心里默念道:难道,是因为凭空不见了的朱砂红痣吗?

(三)

偏院内,

白石在房中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双手也在胸前攒得紧实。

“白石师兄,你别总来回走啊,还是先喝一口茶吧。”阮莞泯了一口茶,又掺着了一杯,起身递给了白石。

白石摇了摇头,抬手挡过了递来的茶杯,谢绝道:“哎,我喝不下,没看见师尊他们来,我心里着急。还有小白师弟,我也很是担心。”

一改往日温婉之状,阮莞沉着脸睨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反身将它轻轻的搁在了桌上,背对着白石,冷哼道:“呵,你当然该担心。让一个女人去冲锋陷阵,你却独自在这里等待救兵。你说,你窝不窝囊?”

白石浑身一颤,带着满眸的惊讶反身看向了阮莞,抖着嘴角道:“阮,阮莞,你怎么了?”

前篇 第七十八章 原形毕露

(一)

“女人?”白石浑身一颤,带着满眸的惊讶反身看向了阮莞,抖着嘴角道:“阮,阮莞,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阮莞轻笑着自问了一声,而后又徐徐坐在了凳上,单手托着下颚,朝着白石继续讥诮道:“白石啊,看来你还是没有白十一聪明。若换做是他逃跑了在这里,应该不会像你一样傻里傻气的。他绝对会问,‘你是谁’?”

白石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指着阮莞道:“你,你是丰色娘?”

闻之,阮莞更是一阵放声狂笑,眸含讥讽之意,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啧啧啧,你简直是笨得可以,枉我昨日帮了你一把。”

昨日?!

白石一怔,手抖得指着阮莞道:“你,你是昨日我在街上遇到…”

未等他说完,阮莞却抢了白,“你终于记起来了?不过说到底也不怪全你。当时你已是神志涣散,我也只是起个好心将你扶到了这里来报信而已。”

本来中毒从翠凤楼逃走后,凭着自己的体力是走不到‘初念青山’来的。但,他途中多亏遇到一个好心的蒙面女子相助,才到了这里。现在仔细想来也奇怪,当时自己并未说过要去哪儿?

寻思到此,白石如被闪电击了一般,回了神。

“你是故意的?”

阮莞瘪了瘪嘴,装腔作势的自叹道:“诶,你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呢?反正你迟早要报信会除念山,身为除念山的弟子,我看到了怎么能不去帮助师兄你呢?”

“屁话!阮莞,你老实说,除念山久未派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种种疑惑如麻丝一般缠绕,但眼下,白石算是逐渐理清了一些。

阮莞对白石的问题,倒是露出了一些些赞许的表情,“看来,你也不算太愚钝,总算是悟出了些事情了。”

见她避而不答,白石焦急的捏紧了双手,又提了声调,“我问你,是不是除念山也出了事情?!”

“怎么?我若是不答,白石师兄是想动手了?”阮莞面带冷色的掠了一眼白石攥紧的拳头,又缓缓走到了房门边。

往日温婉的人为何一下子性情大变了?!

白石脑海晃过与之重叠的是白十一同他讲过死后被附了身的陈志,但仔细想来,方才她受了伤依旧见有血迹渗出,那说明此时她也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如同那个除年山的弟子一般?”阮莞转过了身,虽此时是逆着光而站,但她漆黑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红光还是叫白石瞧见了。

“除年山的弟子?你说的是谁?”白石佯做自然的负手走到了一旁,实则双眸已在四处偷偷地寻着可以防身用的东西。

阮莞掩唇欲笑,早已看出了白石的心思,继而朝着他安抚道:“你想找什么来对付我?没关系,你慢慢找。”

这看似有些瞧不起人的话,使得白石身形一顿,胸口的怒火也窜上两肋。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对付不了她了?

想到这里,白石闭眼暗自运了体内的灵气。转身之时,又举着握紧的拳头直径朝着阮莞而去。

白石的拳风呼啸而来,阮莞眸光一凝,倏地侧身后退了几步,轻松避开了白石的拳。虽然白石打出的拳阵仗十足,但眼下他余毒未清,这威力确实不尽人意。所以对阮莞而言,毫无威胁。

“你的拳,太弱了。还是说,你跟着空须就只会心法,不会剑术?”

阮莞捋了捋衣袖,完全一副鄙视的模样,话语中也有意激怒他。

闻之,双眸已闪出了火苗的白石也就真的大怒了。伴着一声大喝,提起了一旁的圆木凳又朝阮莞砸了过来。

‘砰’的一声,木凳撞到了门栏上。

“啧啧啧...”阮莞觉得甚是无趣瞄了一眼地上的木凳,继而微微摇了摇头,又化指为爪唤出了一把长剑紧握在了手中,道:“我也不想再与你周旋了。”

说完,双眼泛着冷森森的杀意。下一瞬,阮莞犹如一道光电朝着白石而去。

看着近在咫尺朝自己胸口劈来的剑,白石咬牙奋力一挡,又是一个闪身,吃力的避了开来。然,阮莞并未给他多余考虑的时间,皓腕一翻,提着剑急速的反转了身朝他刺去。

瞳孔倏然收紧,白石随之徒手一抓,双手握着剑锋连连朝后退了五六步。顿时,鲜血流淌着染红了白石的一片衣袖。

见手中的剑被他握得死死的,阮莞娥眉一蹙,催动了内力又是重重一掌打在了白石胸口上。

白石口吐鲜血顿觉天昏地暗,在意识消失之前,他口中默默喊道:“天神...”

接着,一声闷响,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待听清了白石喊出的二字,阮莞更是笑得癫狂,“哈哈哈哈...你都死到临头了,还盼着天神来救你,可笑,真是可笑。”

“你觉得我可笑吗?”

此时,身后忽然传出的冷声质问使得阮莞全身一颤。然而,还未等她回神,只觉持剑的手腕一阵钻心刺痛。

伴着长剑‘哐当’落地的一声脆响。阮莞面露痛苦的捂住了血流不止的右手,朝着门外忽然出现的绿纹长袍男子质问道:“你是谁?”

男子沉默不语,兀自垂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白石,随即拂袖一挥。接着,一道橙色光芒瞬间入了他的体内。

于此之时,一名身着夜沙门道袍的下仙弟子疾步走到了绿衣男子身后,拱手躬身道:“仓玄天神!”

仓玄?!

阮莞全身一僵,眼里满是惊讶。

仓玄微微点了点头,朝着身旁的人问道:“可有寻到其他人?”

“我们找了一圈,这里没有...”

还未说完,这名弟子余光无意中瞄到人,使得他不由一怔。

“你可认识她?”

这弟子看着满手染着鲜血的阮莞,迟疑了片刻,确认道:“回仓玄天神,她是本门刚进净空殿不久的预备弟子,名阮莞。”

预备弟子?那为何要对同门师兄起了杀意?

仓玄沉忖了片刻,幽幽道:“既然是夜沙门弟子,那就带回去由你们师尊处置。”

“是!”

(二)

顺着黑气涌出的方向走了半晌,二人来到了一片树林外。

也不晓得是云遮挡住了阳光,还是茂密的枝叶挡住了光线。眼前的树林间忽然暗了许多,连鸟鸣之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对看了一眼,又默契点了点头,而后皆是捏紧了手中的剑朝里走去。但,越往里走,越是感觉四下透着一股阴冷凉风。树林开始变得诡异起来,黑色的树干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弯曲状,整个林间都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白华小心翼翼的走在前面,而李师兄则紧跟其后,不时回头看看。一路上,二人沉默不语,皆是神经紧绷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弯曲的树林终于走到了尽头,但眼前藤蔓横生,纵横交错,却叫白华很是头疼。

“无妄啊,你别气,我就用你砍一下那些藤蔓。”杀鸡用了牛刀,但眼下也不能不用啊。白华伸手摸了摸剑身,本是想要安抚一下无妄,结果不出所料的无妄剑还真怒了。

一声尖锐的剑鸣响彻了整个树林,惊飞了无数鸟儿。白华捏了捏鼻梁,看着爆怒的无妄剑自行狠狠劈着挡道的藤蔓,心中不禁自叹:这无妄啊,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了些。

李师兄微张着嘴,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一把似在泄愤一般的利剑,对着藤蔓一阵猛砍,故一时间有些震惊的回不了神。

“李师兄,走吧。”白华站在前方,朝着李师兄招了招手。

神游归来,只见前方已被劈出了一条小路。李师兄吞了吞口水,指着白华手中的剑,不由赞叹道:“白师弟,你这剑…太生猛了。”

以前在除念山修行的时候,听师尊讲过。若是修行到一定的境界,那手里持的法器也就跟着有了灵性。这白师弟想来也是年纪轻轻,应该没有那么深厚的灵力。莫非,这把剑是高人渡了灵气赠予他的?

猜测到此,李师兄才猛然发觉,那小路上已经没了白华的身影。刚好,又是一群乌鸦飞过,其声凄凉无比。

李师兄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前篇 第七十九章 诡秘山洞

(一)

沿着蜿蜒曲折的林间小道一路前行,趟过了小溪,爬了一小截山坡,两人最后终于找到了那片山谷。

除去了方才挺拔高大的树林,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灌木丛。谷中景色优美,视野亦是豁然开朗。

花团锦簇,灌木葱笼,空气中飘荡着花与草木的清香。但本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眼下却少了鸟鸣虫啼。乍一看,整个山谷弥漫着一种说不来的死寂。

李师兄警惕的扫了一圈,断然道:“白师弟,这里有些古怪。”

游目四顾,这山谷确实静得有些过分了。

“我也觉得。”白华附和的点了点,又兀自朝天空望去。

李师兄见状,顺势也跟着一道抬头打望起了天空。虽然依旧看不见天上有什么黑气漂浮着,但他还是努力的想去找一找。

“李师兄,那黑气是从那边散出的!”白华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李师兄抬手在眉骨上搭了个遮阳棚,念念道:“山洞?!”

这下他总算是看清了,不过也只是看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山洞罢了。

“我们走吧。”

话刚说完,忽觉手腕一紧,紧接着胸口也是一阵莫名的心慌。白华紧蹙着眉头揉了揉发慌的胸口,又抬手看着闪着微弱红光的情人丝入了神。

幽冥天神,是你在找我吗?!

站在一旁的李师兄见她捂着胸口脸色有些不对,故担忧问道:“白师弟,你怎么了?”

白华默默又转头看着除念山的方向,良久,才回神才朝李师兄,道:“没事,我们走吧。”

言讫,二人从山坡上纵身一跃,又朝着山洞急速而去。

(二)

滋养这片山谷的溪水原来也是从这山洞中流淌出来的。洞外周围开满了奇怪的白色花朵,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花有茎无叶,花瓣翻转似爪。

见它长相怪异,白华朝李师兄摆了摆手,示意道:“这花,甚是怪异,我们别靠太近了。”

李师兄瞧了一眼,又上前解释道:“这花没毒,但其实以前我也没见过,都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在镇上的。当时我也觉得它长得很奇怪,所以好奇的打听了一下。这花只长在彼岸谷,卖花的小女孩儿都叫它白色彼岸花。但听闻老人们讲过,很久以前它有个别名,叫曼陀罗华。”

“曼陀罗华?”白华不解,故反问道:“为何别名叫曼陀罗华?”

“这故事有些久远了。”李师兄抠了抠面皮,回想了一番,“好像是说以前有个叫曼陀的采花姑娘和一个叫罗华的男子在这里相遇的。然后两人种出了这彼岸花,至于后面的情节,我也不是太晓得了。”

原来是两个人的名字啊。

这一插曲只晓得个大概不重要,它是什么名字,怎么来的,眼下也并不是两人前来此处的目的。

‘都怪那山谷里的花…’

恍然一瞬,脑海中忽的回想起了那个叫繁花的孩子说过的话。

白华侧头朝着李师兄确认道:“方才那孩子说过山谷里的花,是不是就是指这彼岸花?”

李师兄垂眸分析了一会儿,指着洞口,猜测道:“放眼望去,这花好像只在这洞四周开。或许,她的意思是说这个山洞有问题。”

白华觉得李师兄讲得颇有道理,故侧身看着洞口,道:“我们走吧。”

其实二人不知,就在他们将将反身之际,那些随风摇曳的彼岸花花蕊,皆是散出了缕缕淡薄的黑气。

山洞中,卷着寒气的风阵阵袭来,吹得二人衣袂翻飞。这诡异的凉风亦是吹得二人背脊一阵发凉。

阳光照射在洞口清澈的溪水上,显得特别温暖。然,折射出的光线,入了洞内却是透着一股股阴森气息。

洞中传来一阵阵滴水回声,借着点点光亮,白华紧了紧手中的剑,朝前缓缓迈进。

“李师兄,我们小心些,这里的邪气浓郁的很。”白华侧头朝李师兄提点道。

“好。”李师兄附和点头,又紧跟在了她身后。

寂静无声,涌来的黑暗挤走了最后一丝光亮,空旷的山洞中单调的回荡着两人重复趟水的脚步声。

越走越黑,山洞里出了滴水声外,一切都太静了。二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这趟过得溪水一深一浅的,为了不踩空,确实要小心些。

“李师兄,等等。”白华脚下一顿,伸手凝气在掌心窜了一簇火苗出来。她兀自祈祷着,这火苗可千万别不争气。

这时,忽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前方闪过。

“谁?”白华双目一亮,顾不得脚下水的深浅,急忙朝里跑去。

没了光亮,转眼间洞内漆黑一片。慢了半拍的李师兄独自站在水里,四下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只听得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白师弟~白师弟~”

李师兄朝前喊了几嗓子,但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三)

洞内弯弯曲曲,错综复杂。

白华一路狂追,忽的脚底生滑,身子一斜直径摔进了一个狭长的山洞隧道。

虽说隧道是一路往下延伸的,但它的尽头却隐隐透着光亮。白华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找对了地方了。

接着,她又面露惊喜的反身喊道:“李师兄~”

除了一阵阴冷的风扫过,身后空空如也。

糟了,走散了。哎哟,是不是方才太着急了。

白华尴尬的抠了抠脑门,反身就想回去寻李师兄。

忽然,‘轰隆’的一声巨响,震得隧道一阵剧烈的摇晃。接着,头顶上方的碎石尘土簌簌跌落。

见这隧道似有要塌的迹象,白华赶忙扶着洞壁疾步朝透着亮光的方向而去。

一路往下,晃晃悠悠的穿过了狭长的隧道,竟不想自己居然到了一处偌大的地宫门外。

天光从洞顶的几道天缝中挤了进来,形成了一道道光柱打在了地面上。 白华游目四顾,极其小心的朝石门而去。

借着光亮,白华看清了石门上雕刻的图案。果然,和开在洞外的彼岸花一般无二。

白华将无妄剑放在了一旁,双手抵住了石门的两边,又卯足了劲儿推,结果这门纹丝未动。

歇了一口气,踩着弓步,白华试着催动了体内的灵力。伴着一声‘轰隆’巨响,这石门应声开了。

拍了拍手上尘土,白华拾起了无妄,又大步朝里走去。待她刚一跨进大门,两侧的烛火就一个接一个的由近至远的自行燃了起来。

一瞬间,周围一片通明。而眼前这地方,宛若一座地下宫殿。白华心中不禁暗暗念道:竟不想这山洞中还隐匿着另一片‘天地’。

站在殿中央,环顾了四周。此时,白华的目光定格在了头顶上空。只见半空中浮着一个巨大的彼岸花,而花蕊中散出的黑色雾气透过宫殿顶部的一个大洞,朝着天空飘去。

“终于,找到了。”白华大喜,总算让她找到了瘟疫的源头。

只闻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冷嘲热讽,“恭喜啊白华,这么隐蔽的地方,都你被找到了。”

白华倏地转身,直直的盯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冷声唤道:“丰色娘,果然是你。”

丰色娘停住了脚步,百媚含笑的看着白华道:“看来,我的出现并没有让白公子,哦不,白姑娘您感到惊讶啊?”

听丰色娘这么一说,白华倒是没有了震惊,反而抿唇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丰色娘脸上的笑脸一下子没了。

白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自嘲道:“哎,失策了!看来我这个男子装扮倒是只能哄哄那些可爱单纯的除念山弟子。”

丰色娘鼻子里钻出了冷哼声,“伶牙俐齿~”

“多谢夸奖,但若你能将白十一和两位使臣还给我,那我就更谢谢你了。”

也不知道为何,在本该紧张的气氛下,白华竟然对她开了玩笑。

或许,是白华看出来了,丰色娘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四)

山下的镇内被黑雾笼罩,除念山上亦是飘起了小雨。

养心殿外,空鸣焦急的来回踱着步子,空须紧抿着唇负手站在原处,神色也是显得凝重。

空鸣眉头皱成了一团,走到了空须面前,指着明心殿,念念道:“哎呀,这,这怎么办啊?”

“等!”空须望着远处被雨雾笼住的绵延青山,只回了他这个一个字。

眼下,只能等!

养心殿内,泽荒双手抵在了幽冥后背上,催动着浑身灵力不断的为他渡气疗伤。而夜沙与赤炎只能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盘坐的两人。

两人盘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一口鲜血再次从幽冥口中涌出,泽荒不得不急忙收回了手。

幽冥缓缓睁开了眼睛,但下一刻,却又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情人丝入了神。

此时,夜沙连忙上前掺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幽冥跟前。

眼下幽冥装了心事,又将将吐了一口血,这茶水也自是喝不下。但还没等他婉言谢绝夜沙的茶水,就被身后猛然站起来的泽荒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

“你不要命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分神?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还能逞强吗?”

前篇 第八十章 情能收.念难断

(一)

“你不要命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分神?你觉得你现在这样,还能逞强吗?”

鲜少见温文儒雅的泽荒天神发怒,换做从前,他就算怒也只是佯做怒。但这次,他是真怒了,且怒得余下的两人皆是一脸错愕迷茫。

这泽荒的气场倒是震住了赤炎,故他只好小心的劝道:“泽荒,你怎么吼起来了?有什么,好好说嘛。”

泽荒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缄默不语。

此时,脸色泛白的幽冥倒是开了口,“小白在镇外的山谷,那里是瘟疫的源头。”

夜沙剑眉一蹙,脸上显得无比震惊,反问道:“泽荒给你疗伤,你还要动用神识去山下查探?”

这话一问完,夜沙忽然觉得自己问得有些多余了。回想着幽冥说的话,那心中自然是有了些眉目:幽冥啊,幽冥,你这般不要命,到底是心系镇内的人,还是白华?!

“方才,我也用神识去探了揽风镇,整个镇内都被邪魔黑气设下了结界。”赤炎边说,边走到了幽冥跟前,指着他隐在广袖中的手,断然道:“是它在提醒你吧,但眼下你除了在这里养伤意外,什么都不能做。将位置告诉我吧,我去找她。”

“揽风镇十里外的山谷。”幽冥未有一丝犹豫,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好,我这就去。”赤炎朝他点了点头,起身正欲离去。

然,夜沙却急忙唤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

夜沙朝着他微微一笑,道:“我同你一起。”

说完,两人化作青烟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见二人离去,泽荒反身坐在了幽冥跟前,沉声质询道:“现在你同我讲实话,你的伤,是不是因为赤华利用了小…”

只是‘小白’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幽冥便抢了白,否认道:“是我自己分神了。”

分神?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早已是有了极深的定力,即便是要挟,他也没有如同今日一般如此莽撞过。

思到这里,泽荒脸上愈发的阴郁,随即他伸手幻出了方才落在地上的木簪,又将它放在了矮几上,再次朝幽冥问道:“你喜欢小白,对吧?”

喜欢?今日已是第二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了。是喜欢吗?这样也算得上喜欢了吗?!

幽冥垂眸看着矮几上的木簪,不作回答。

若是真要答,幽冥自己也答不出来。几百年孑然一身,他并不在意那些男欢女爱?更不晓得怎么样才能算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见他薄唇紧闭,视线始终落在矮几上。泽荒无奈,只好自己继续讲:“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换做以前,我总觉得你独来独往,在无尣仓岚过得有些寂寞,后来多了一个小白在你身边,我也是觉得蛮好的。但,从今天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又变了想法。”

说到这里,泽荒微微摇了摇头,起身背对着幽冥,轻声道:“为神,我们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而你,众神之首,亦是四界八族之首。白华是好,但如今的她却没有强大到能跟你比肩而站的能力。若她真的成为了你的软肋,那…”

“你说的事情,不会发生的。”一句淡得几乎听不到声音的抢白断了泽荒想要继续说的话。

然,幽冥的话虽然说得决绝,但这话一讲完了,他忽然发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像是在拼命的想要否认。

闻他这么笃定一说,泽荒面上倒是泛了愧疚,但既然是自己开了口要说的话,那还是要说到底,“幽冥,至少现在白华她不行…”

斩别人的情缘,历来不是泽荒他愿意做的事。但白华若真是那个可以让幽冥连命都不要了的人,那这缘还是必须先断了。

“你无须担心。”幽冥依旧声音淡淡。

“那寄魂石深入了你的体内,导致你的元神受损。现如今,你必须要静心凝息修补元神。我调的凝息丸你且每日服下一粒,记住,这期间千万不要再动体内的灵力了。”

说完,又从广袖中摸出了一个白玉瓶放在了矮几上。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如同万条银丝至空中飘下来一般。从屋檐不断落下的雨滴,在地上溅起了一个又一个水花。

也不知是因为雨雾朦胧的景色,还是方才与幽冥谈话的原因。此时,站在殿门外的泽荒望着远方出了神。

殿内,幽冥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拾起了桌上的木簪,随后收入了广袖内。接着,心口处传来一阵刺痛。

这钻心之痛…不知到底是因为元神损了?还是泽荒朝自己说的那些话?

(二)

烛火摇曳,映出了地上的两个身影拉长的身影。

白华抬头偷偷瞅了一眼头顶又有些变大了的彼岸花,内心泛了一丝焦灼。

丰色娘此时却悠闲的把弄着指甲来,不急不慢的说道:“算一算,那些小东西应该已经将人聚到一块儿了吧。”

媚眸掠了一眼白华,她又勾了一嘴阴笑,“我呢,答应过白十一,他死,我会为他找一大堆人陪葬。你说,我是不是很好心?”

“屁话!你简直是痴心妄想。”白华眼角一抽,沉声反驳道。此时,手中握紧的无妄剑亦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而嗡嗡低鸣。

“是吗?”丰色娘掩唇轻笑了一声,而后,那含着满满笑意的双眸突然起了阴邪的冷意。

下一瞬,只见她十指的指甲徒然变长,像是化作了十把利剑一样。墨黑长发和着红衣无风自飞,但那扭曲的面容,亦是没有了之前的妖媚之状,此时的她更如同透着邪煞阴气的鬼魅一般。

红色虚影闪过,带动了两侧的烛火一阵乱晃。转眼间,丰色娘已不见了踪影。

‘哐当!’伴着刺耳的碰撞声一瞬即逝。

只见丰色娘伸着带剑的双爪忽然出现,同时间白华也在将无妄剑挡在了自己胸前。

“偷袭?不好啊。”白华讥诮一笑,善意的提醒着。

闻之,丰色娘脸容一垮,眸中的寒星更是四溅。随着一声大喝,又使了猛劲儿将白华直直往后逼。

余光一扫,此时空中的巨型彼岸花翻涌出的黑气比之前的又更加浓了些。

不行,若再不去将它毁了,那就完了。

想到这里,白华眸光一沉,顺势往后退急急了十余步,待后脚抵在了石柱上,又是一个弯腰假动作避开了丰色娘。随后脚下用力一登,飞身朝着彼岸花而去。

就在仅离彼岸花两步之遥时,身后的丰色娘又再次追了上来。白华娥眉一蹙,急忙一个反身,持剑朝她刺了过去。

半空中,无妄剑与指剑之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虽白华知道眼下丰色娘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但无奈的是,纵使晓得自己打得过她,但面对丰色娘的猛烈攻势,一时间还叫她真有些脱不开身。

几十个回合下来,丰色娘的攻势倒是显得有些慢了下来。白华心中一喜,急忙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也不知道这体内的灵力能不能随意掌控了?!

趁此机会,白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双眸一闭,兀自凝息极快的催动着体内的灵力。

丰色娘此时也发觉了异样,遂飞速朝着白华而去。但,还未近白华的身,就被忽然散出的一阵强大灵气波动给震了回去。

“这,这不可能。”丰色娘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显得尤为吃惊。

眼下被白色灵气包裹的人依旧稳稳浮在半空,幽幽道:“见你这样子,料定了我依旧使不出体内的灵气,是吗?”

“你…”丰色娘正想开口,但口中却泛了一股腥甜。

白华垂眸看着地上的人,继续讲道:“引我来这里,想除掉我?那你这一步,算错了。”

既然连我是个女子也晓得,那其他的事情也未必不知道。

沉忖到此,白华未再有理会地上的人,继而飞身直径朝着巨型彼岸花而去。

?草西君独白?

5月下旬,本君的小半仙出炉。如今8月,我努力坚持写了1个多余月。

虽原来的书名换了,书的字面意思可能变了,但是本君心态依旧,依然努力的去抒写我内心劈出的世界。

此书如今已经更到第八十章,心里很是欣慰。

书过了一半,心态也有些转变了。

这转变的心态却只有自己知道。

一句话,50万完结,依旧是50万!

谢谢支持此书的读者。

前篇 第八十一章 邪恶婴灵

(一)

此时的彼岸花已遮了半个地宫,从顶端散出的黑气也是越发的浓郁。

为了避开黑气,白华只好浮在离它几丈开外的半空中。而此时体内暴涨的灵力已经萦绕了全身,那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只是将它摧毁了便可。

想的同时,体内灵力也正在转向双手中。感受着体内比往日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大的灵气在手中急速的汇聚,白华的脸上亦是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随着灵力不断的运转,双手之上的灵气越集越多。这样一来,白华想要一击摧毁掉彼岸花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灵气聚成了白色灵力球,手中承载的压力也随之增加。但就在她要将手中急速旋转的灵力球扔向彼岸花之时,坐在地上的丰色娘突然起身冲了上来。

“不要伤了我的孩子。”丰色娘神色慌张,纵身拼命一拦。

孩子?!

这冷不丁的一唤,倒是另白华手上一顿。但就是这迟疑的一瞬,坏了大事。

那赶来的丰色娘朝着白华手臂卯足劲儿的全力一推,接着白华一个趔趄,这好不容易凝出的灵力球也顺势脱了手。

幸亏她眼疾手快的又朝着灵力球推一掌,但即便如此,这灵力球飞去的方向也委实偏离了不少。

白华大怒,顺势给了丰色娘重重的一掌。蹙着眉目回头再看,眸中满是映着飞偏了的灵力球。

关系到整个镇上的安危,这成败都在与此了。

“无妄,快去。”关键时刻,白华没法再追去补一掌,为今之计,还只能唤了浮在一旁的无妄去帮忙。

半空中待命的无妄剑身一颤,倏地化作一道白光追了去。而后,剑锋又是朝之奋力一挥。

虽说无妄及时出马,调整了不少方向。但由于灵力球旋转的速度太快,即使调整了,也还是迟了。这灵力球擦了边,只是将彼岸花的几片花瓣打落了下来。但,奇怪的事情也就发生。

忽然,彼岸花似乎有了灵性一般,吃痛的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那似人非人一般的怒吼声犹如闷雷一般,响彻了整个地下宫殿。

“育儿~”

伴着一声响亮的呼喊,白华感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两鬓的墨丝随风胡乱吹舞,待她再次寻到丰色娘的身影之后,身子不由一颤。

只见她双臂紧紧的抱着那株彼岸花,而嘴角渗出的鲜血亦是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花瓣上。受了血气沾染的彼岸花兴奋的抖了抖花序,随后这些伞形花序如同一根根巨型的银针穿过了丰色娘的身体。

‘噗~’

一大口血从丰色娘的口中喷射出来,霎时,半空中起了一道血雾。

(二)

殷红刺眼的鲜血顺着穿过她后背的花序顶端滴落在了地上,而此时的丰色娘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已是虚弱的不像话。

但面对彼岸花突然的袭击,她却毫不畏惧,反而将头靠在了花瓣上,哆嗦着将沾满鲜血的手覆在了白色的花瓣上,脸上亦是流露出了…宠溺的神情。

“育儿,别怕~”

听闻丰色娘这么微弱的一唤,这花又是一阵震天咆哮。这声音比之前更是震耳,震得整个地下宫殿都一阵剧烈的摇晃。待这咆哮声戛然而止之时,只见它又将那些尖锐如针的花序又顺势收了回去。

丰色娘似被抽光了力气一般,身子一软,无力的直径朝后仰去。尽管身体正在急速往下坠落,但她嘴角仍旧带着一抹淡笑,继而认命的缓缓闭上了双眼。如瀑布一般的墨丝一瞬转白,溢出的泪水也顺着眼角流入了两鬓华发中。

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得让一旁看得人脸上出了无数种表情,诧异、茫然、迷惑、震惊。虽心中百般困惑,但眼看着丰色娘即将落地,半空中的白华还是俯身朝她而去。

半晌,未感觉到身子落地的痛楚,丰色娘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动了动唇,“白,华…唔…”但话还没开始说,就又是一大口血从嘴角涌出。

如玉·肌肤,杏眼媚眸,属于丰色娘的一切已被一张苍老憔悴的面容取代。

白华沉眸看着身前已经变了模样的丰色娘,不解道:“你,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丰色娘颤颤悠悠的抬起了手,抓着白华的小臂,道:“白,白十一在,在祈福庙…”

眸中流光一闪,白华急忙追问道:“祈福庙?他们怎么会在祈福庙?!”

“这,这一切,都不过是某人布得棋局罢了。”丰色娘苦涩一笑。

某人布得局?!

白华迷惑,待她想问之时,却忽觉头顶上方的彼岸花开始暴躁起来。花蕊处的黑气渐渐在凝聚一个人形,一个正在暴躁怒吼的人形。

白华大骇,急忙垂头朝着丰色娘问道:“丰色娘,这是怎么回事?”

丰色娘抬眸艰难的看了一眼花蕊中渐渐聚拢的黑色人形,眼中的泪光一阵闪烁。

“育儿~我的孩子。”

育儿?!孩子?!

方才几次三番听到她这样唤那朵彼岸花,难道那,那人形是她的…孩子?!!!

分析到这里,白华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此时,丰色娘倒是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脸色也似乎缓和了一些,“白华,你快走吧,那是我的怨念,亦是我孩子的怨念,是我心结太深了,造就了如今的它…”

彼岸谷,白色彼岸花,采花的曼陀和情郎罗华...殿门雕刻的彼岸花,如今半空中漂浮彼岸花化成的怨念人形…

种种结果,只能说明一点,“你是曼陀?!”白华眼神笃定,又持剑指着头顶上方的逐渐聚拢的人形,道:“你叫它孩子,可是你和罗华的孩子?”

见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丰色娘自嘲,“算是我低估了你了,他确实是我未出生的孩子,一个积了百年怨气的婴灵。所以,以你现在的能力也未必能…”

剩下的话丰色娘说不出口,她也无法说得出来。

“杀了它?”白华帮她接了的话,而后又缓慢的将她平躺在了地上,起身握紧了无妄剑,背对着她,接着道:“这胜负,我要去拼了才知道结果。但,若是我脓包的死了,大不了多一个人陪葬罢了。”

她这一说,乍一听像是孤注一掷,像是要去搏命,但那话中却隐匿着不能忽视的坚定,而那纤弱背影中透着的强大气场让人望而生畏。

若单单只是一个天神身边的奉茶小厮,会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灵力?!赤华~你骗了所有人…

想到这里,躺在地上的人自嘲一笑,双眸也瞬间失了光泽,那干瘪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无力的呼喊了一声:“罗华~”

随着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丰色娘落了最后一口气。但,她双眸依旧半睁着,俨然一副含恨而终的模样。

(三)

此时,彼岸花的花瓣一片片剥落,又空中化成了灰烬。

伴着又一次的震天怒吼,整个地宫开始摇晃不已。那大小不一的巨石纷纷从顶端坠落,仿佛这里快要塌下来一般。

伴着巨石的落下,地宫顶端的缺口越来越大。霎时间,阳光照亮了整个地宫。

见婴灵此时似有朝洞外而去的意图,白华倏地身形一晃,挡住了去路,继而剑指着婴灵,沉声道:“你的目标是我。”

说完,沉着面容,毫不犹豫的提剑朝之而去。

浓郁的黑色煞气绕在婴灵身体四周,随后又变成了无数目光血红的乌鸦,密密麻麻的朝白华快速冲来。

面对凶猛婴灵攻势,白华毫无畏惧,挥剑的速度也是极具的加快。一道道剑光在空中咤闪开,将朝自己袭来乌鸦斩得无影无踪。

但,在她斩杀这些乌鸦的同时,唯独有一只未朝她去,而是没入了地上断了气的丰色娘体内。与此之时,丰色娘双眼一开,僵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之半空中出现的一道红色身影飞速朝着白华而去,而那十指的指剑亦是闪着阴暗的光芒。

此时的白华并未发觉身后的异样,只是专心的朝着婴灵挥着剑。待到丰色娘离自己身后半步之遥时,白华才赫然发觉。

转身之时心头一颤,白华脸上也满带着不可思议。

眼下,这突然活过来的人双目没有聚焦点,很是空洞,面上更毫无表情可言。但即便如此,那手上的动作却是很麻利,麻利得朝着白华胸口位置而去。

身后又是一群乌鸦袭来,跟前对付着丰色娘的指剑,两面受敌,白华前后抵挡,自然有些吃不消。

忽然,两只乌鸦转变了方向,从白华头顶俯冲而下。白华蹙眉,心头大叫了一声‘不好’,持剑的手下意识的就去挡了那两只乌鸦。

即便再快,在侧身对付丰色娘也迟了。即便反应再及时,白华的胸前还是没入了三把指剑。

刺眼的鲜红霎时染红了胸口处一片,无妄剑也刺入了丰色娘的心脏。白华紧皱着眉头,又是重重一掌在了丰色娘的胸前。随即,丰色娘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朝地上坠落。

指剑抽离胸口的瞬间,剧痛袭心,血如泉涌。白华一口鲜血涌出,无法再催动灵力浮在半空。

婴灵见状,急忙朝她冲了过来。而白华双眸中映着直径朝自己而来的黑影,却再也提不上力气阻挡。

身体急速的下坠,耳边只听到了风的呼啸。光亮似乎越来越远,四周似乎越来越暗。

“白华~”

此时,一个绯色身影俯身朝她冲了下来,随后又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幽冥天神~”

白华虚弱的唤了一声,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将她抱在怀里的人,意识就被黑暗笼罩了。

前篇 第八十二章 入死而后生

(一)

地下宫殿中,一道道凌厉的蓝光与婴灵的黑气纵横交错。

在白华昏迷之时赶到的夜沙此时与婴灵在半空中对战,那场面十分激烈。

婴灵的怨念又再一次幻出了黑鸦,且越集越多,转瞬间已经将洞顶透出的光给完全遮了去。

夜沙手中的无忧剑蓝光闪烁,而挥出的一道道蓝色剑柱,又一次次的斩杀了无数袭来的黑鸦。

“赤炎,白华怎么样了?”趁着空档之际,夜沙朝着地上的人急忙问道。

“我正在想办法。”赤炎沉声一回。

眼下虽然血是止住了,源源不断灌入的灵气始终未让伤口愈合,而伤口内隐隐溢出的黑气,更使得赤炎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小白,你要挺住啊,幽冥还在除念山等着你回去。”

看着脸上已无半丝血气的白华,赤炎除了卖力的输送灵气,也只能在她耳边这么轻声念着,鼓励着。

或许是因为夜沙几次三番的轻松破除了黑鸦阵的缘故,那婴灵的气势不但未减,反而更是比之前暴怒。

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斩杀了自己的无数黑鸦,这积了百年怨念的婴灵终究是暴怒咆哮了,而这暴怒的结果,就是要来个同归于尽。

轰然爆响,黑气弥漫。那婴灵怒吼之后,竟然选择了自爆。而它体内释放出的浓烈黑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地宫。

狂风卷着漫天砂砾尘土袭来,半空中的夜沙急忙别过了头,抬起广袖遮挡。待他再次定神之时,只见那些黑气已急速的凝成了十个巨大的黑云团,朝着天空而去。

这云团飞去的方向…

夜沙心头一悸,遂朝着赤炎沉声喊道:“赤炎你留在这里,那些邪雾去了揽风镇,我要去阻止它。”

刚一说完,只见一个虚影闪过,半空中再无夜沙的身影。

但,夜沙万万没料到的是,等他走了之后,这地宫之外,山洞入口处还有婴灵残留的怨念正在快速的集聚。

待洞外一片白色彼岸花凋零之时,花蕊中的黑气凝成一团,朝着洞内而去。

(二)

漫天花海,元神之境。

白华昏迷之后再一次落入了这里。只是待她睁眼之时,周围的景象出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山丘,没有结界,空中没有了被红雾包裹的元神,除了望不到头的花海外,什么也没有。

白华不解,又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然,这素色白衣没有半丝被沾染的血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华~”

忽的,身后起了一声清脆的呼喊。白华转身,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元神。

微风阵阵,吹动了两人素白的衣袂翻飞。除了面对面站着,二人皆是微笑着看着彼此,不做声。

良久,元神抬手轻轻扶上了白华的眼角,暖暖道:“六百年了,我们终于能这样相见了。”

“是呀,怪我不济,花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也没有冲破结界。”说到这里,白华突然有些迷惑,故朝之反问道:“我没有来这里破界,为何现在…”

“白华,不是你冲不破结界,而是你眼角的朱砂红痣封印了我。”元神缓缓收回了手,又指着不远处的天空道:“那才是你真正无法与我融为一体的原因。”

封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蔚蓝天空忽然显现出了一团红雾。但明显,这红雾淡薄亦是没有了之前的浓郁之色。

白华心中困惑,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元神,“为何我的元神之境会有红雾封印?”

“那是因为…”

话没讲出,四下忽然转成了一片暗色。随之,天空电闪雷鸣,乌云盖天,天地之间一阵剧烈晃动。

“白华,你受了重伤,这元神之境似有崩塌之象。”元神摇晃着身子,着急的抓住了白华,继续交代道:“我现在必须和你融为一体,在这之后,你要将残留在这里的红雾清除干净,切勿让它再次将我封印。”

狂风呼啸,周围的白花正在渐渐凋谢。白华见状立刻点了点头,又闭眼盘腿坐了下来。

随着一道白芒入了体内,周围所有的晃动停止了,黯淡的天空转瞬一片蔚蓝,花儿也渐渐恢复了生气。

凝息运气,融合元神。随之,一股巨大的能量从五脏六腑流入了全身经脉,那力量同时震发四肢,贯通百骸,叫白华整个身子舒畅之极。

(三)

此时,地宫内赤炎仍然为白华输送着灵气。但就在此时,白华的胸口处忽然由内散出了微微白光。

这白芒一瞬间抑制住了伤口中泛出的黑气,紧接着,那三处伤口也开始慢慢的愈合了。

“小白?”赤炎一惊,兀自收回了手,又赶忙朝着白华呼喊道。

这绕了全身的白光慢慢由暗变亮,最后刺眼的白芒使得赤炎无法再靠近白华半步。

“白师弟~”

正在这时,殿外出现了一个灰色身影。赤炎幻出了火云扇,随即身影一闪,直径朝着殿外方向而去。

只闻‘嘣’的一声闷响,赤炎已将门口站着人抵在了是门上。

“你是谁?”赤炎僵着一张面皮,看着跟前的男子。

“我,我,我是除念山的弟子…”灰衣男子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了话来。

其实此人正是在漆黑山洞中摸索了半个时辰,才找到地宫的李师兄。

“除念山弟子?”看这人的打扮,赤炎满脸不信任。

李师兄使劲的点了点头,但尽管李师兄面容表露的如此诚恳,但赤炎还是有些迟疑,故未松开抵在他脖间的手。

“赤炎,他是驻守在镇内的弟子。”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时,身后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入了赤炎的耳朵。

“小白~”

赤炎大喜的唤了一声,倏地松开了手,又急忙反身望去。

此时,阳光从地宫顶端的巨洞中透了进来,洒了一片。而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华那一身素衣漾起了一层层淡黄色光晕。墨丝如瀑布,衣袂无风自飘,美得天花乱坠。

殿门外的两人看入了迷,入迷到皆是未发觉身后一团袭来的黑色邪雾,入迷到双眸中只剩下了朝自己快速飞来的白衣身影。

“赤炎,李师兄,小心背后。”

这一洪亮的喊声拉回瞬间两人的神识,只觉一阵大风从身旁刮过,接着二人的目光又是齐刷刷的身后望去。

白芒暴涨,白华挥动无妄剑朝着那团黑雾砍去。黑气被强烈的剑气一冲而散,但很快的又聚拢在了一团。

白华眸光一沉,又将无妄剑置于身后,默默念道:“残留怨气,何须如此执着。”

言讫,伸出的左手掌心之上烈火猛然窜出。手掌一番,这熊熊的火焰朝之飞速而去。霎时间,这灵力转化出的烈火将黑色雾团烧得无影无踪。

看来,元神已经跟自己融合了。

寻思至此,白华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小,小白~”

见到了刚才的景象,赤炎已是瞠目结舌,一旁的李师兄亦是半天无法回神。

白华反身,朝着二人问道:“赤炎,那婴灵呢?”

赤炎吞了吞口水,收回了微张的嘴,侧身指着地宫顶端的大洞,道:“去了揽风镇,夜沙追去了。”

天神?!

李师兄瞪大了双眼看着身旁的绯衣男子,缓了老半天,才急忙上前接话,结巴道:“白,白师弟…祈,祈福庙…”

由于过于着急,李师兄只捡了最重要的话说了出来。

“祈福庙?!”赤炎一头雾水。

这事情眼下三人之中,或许只有白华与李师兄晓得是怎么回事。

“糟了,十一师兄和火界使臣也在祈福庙…”白华来不及解释,随即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小白,她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白华突然的消失,让赤炎又是再度震惊。

“赤炎,赤炎天神?”李师兄干脆结巴到底了,“那,那,那,那…哎哟…”

赤炎眉心一皱,没时间等他在原地‘那’出个什么来。伸手将他一提,扔在了招来的云头上,“你先缓个气,慢慢给我说。”

李师兄木木的点了点头,本想不要太脓包的云头上坐稳些。但哪知刚起了半个身,赤炎就催动了云朵急速朝着天空而去。

“啊~啊~太刺激了,赤炎天神,你慢些,我想吐!!!”

空荡的地宫中,唯有留下了李师兄大喊大叫的回声。

前篇 第八十三章 无名英雄

(一)

这时候的祈福庙内外,简直是人满为患。

哭声,喊声,绝望叹息声此起彼伏。如今镇上存活下来的人,皆是被黑鸦赶到了这里。

此时,几名持剑的灰衣男子围绕着祈福庙而立,斩杀着空中俯冲下来的黑鸦。

“陆名师兄,这些乌鸦没完没了,怎么也杀不完啊。”其中一名灰衣男子,挥舞着手中的剑,朝着另一名灰衣男子呼喊道。

“杀不完,也要杀。保护好镇上的人,是我们留守在镇内必须要做得事情。”随后,陆名又大声的朝着各弟子,鼓舞道:“师弟们,坚持住。青鸟已经回去送信了,我们一定要等到师尊他们来。”

闻之,各弟子皆是目光笃定,齐齐回应道:“是!”

镇内的老弱妇孺全被安置在了庙堂内,他们全朝天神像跪着,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祈求道:“望天神保佑啊。”

与此之时,碧海和仓玄赶到了祈福庙。这两位天神携带一干弟子和各界的行使官前来,三两下就化解了盘在祈福庙上空的黑鸦。

祈福庙内的人们看到了活得希望,有人高兴,有人流泪,但大伙嘴上都喊着‘天神庇佑’,这声音响彻了整个山坡。

“你们看,那是什么?”一位风界的使行官眼尖的看到了镇内四处升起了黑烟。

碧海立即用神识探了一探,不出小半刻,便缓缓睁开了眼,道:“是附着在镇内那些尸体上的怨念邪气。”

怨念、邪气?!难道那些不是瘟疫?

听到碧海这么一说,眼下所有人都满腹疑惑,而这位使行官眼下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继而抱拳躬身朝着碧海道:“恕我愚钝,那些不是瘟疫啊?”

“我说了,是怨念!”碧海冷着声音再次回答,但显然没给那位好奇的使行官什么好脸色看。

正当这位使行官有些尴尬之际,一旁的仓玄忽的化了一个诀,将祈福庙的两里开外都设下了结界,继而朝着身后的仓玄门弟子道:“你们与各界使行官在此继续保护他们的安全,我与碧海天神去看看。”

“是!”众人立马拱手抱拳答得响亮,而那位好奇的行使官,答得更是尤为响亮。

说完,仓玄走到了陆名跟前,目露欣慰的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们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由他们来吧。”

仓玄这一举,使得陆名眸中倏地起了雾气。

从瘟疫爆发开始,其实他想过青鸟也许报不了信,也许自己会跟着一干师弟在这里保护众人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但,即便是这样,他始终坚信会等到救兵来,而且也确实等到了。

“揽风镇瘟疫不散,我们除念山的弟子就要战到最后。”一时间涌了太多情绪,陆名虽有些哽咽,但只用了一句话,就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仓玄微微颔首,又应了一声好。随后,朝着碧海道:“碧海,我们走吧!”

说完,两人消失在了祈福庙的山坡上。

(二)

揽风镇外五里。

狂风肆虐,林中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夜沙站在半空中,蓝色长袍在狂风中胡乱翻飞。他催动了全身的灵力编织了一个巨型的屏障,逼停了黑云团前进的方向。

但这些怨灵化作的云团哪里会善罢甘休,那漆黑的云团中隐隐生出了幽蓝的电光。伴着狂风呼啸,十道炫目的闪电齐齐朝着屏障劈来。

夜沙紧抿着唇,又再一次催动了体内的灵力加固屏障。但眼下,他更多的是要思考,思考如何才能将这来势汹汹的怨灵云团摧毁。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大风卷着流云肆意翻滚。

正在夜沙思考的同时,只见一道白芒从远处飞速而来。待他看清了来得是何许高人之时,脸上露出的又何止惊讶二字能够形容。

白华?!

惊讶的同时,夜沙心生迷惑,为何这白华此时散出的灵力,竟然与幽冥的如此相像?

“夜沙天神,你能将化出的屏障包裹住它们吗?”一道密音入了夜沙的耳朵。

此时,他与白华之间隔着一道屏障,而云团中的闪电一直未有停下来的迹象。故,眼下两人交谈只能使用密音。

“你想作甚?”

“用灵力之火烧了它们!”

闻之,夜沙眸中流光一闪,急忙再问:“灵力之火?你可有把握?”

“我们二人合力,且试一试。”白华不敢笃定,因为她方才烧的只是残留的一缕怨灵,而这些却比刚才的要难对付许多。

夜沙朝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纵使自己倾力化出屏障,只能保一时,眼下唯有彻底毁了它才行。

想到这里,夜沙闭目凝气,展开布界的双手将之逐渐靠拢在了一块。

接着散着蓝光的屏障也顺势将黑云包裹在了里面,但,就在屏障闭合之时,白华却飞身冲了进去,与那些怨气一并关在了里面。

“白华,你在做什么?”夜沙蹙紧了眉心,眼看着就要再一次打开屏障。

“住手!”白华急速飞到了夜沙跟前,隔着屏障,沉声道:“夜沙天神,想想那些镇内的人。若是怨灵不除,他们性命不保。”

夜沙身子微微一颤,轻声朝着白华道:“救了他们,你可能会死。”

闻之,白华嘴角咧了一抹淡淡微笑,竟朝他开起了玩笑,“我现在很厉害,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夜沙苦涩一笑,点头附和道:“看出来,你不止是厉害,而且值得…”值得幽冥那么喜欢你。

“好了,不能耽搁太久了。若是我顺利回来了,你做东请我如何?”

“好,我到时候把珍藏了百年的百花酿拿出来。”

白华连忙摆了摆手,转身背对着他,轻声道:“酒,我不喝了,到时候请我吃烤兔子吧。”

没等夜沙回她,白华一个闪身就直径冲入了黑云之中。

(三)

屏障中的黑云凝成了一团,无数道蓝色电光在白华身边划过,犹如无数条闪着蓝光的巨型蟒蛇,想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

白华浮在黑云中,凝息运气。此时,一道道旋转的白色巨型光圈赫然绕着她的身体盘旋而上。刹那间,白华整个人就被淹没在了里面。

只见这旋转的光圈慢慢由白变红,由光变成了火。火焰急剧扩大,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朝四周扩散。

伴着一声震耳的炸响,这漩涡瞬间化作了一条巨型火龙将那黑色雾气给吞噬掉了。而后,整个屏障之内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火熊熊,浓烟滚滚,夜沙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找不到白华的身影。

“白华~白华~”

怨念的气息已经散尽,夜沙收回了屏障,急忙朝浓浓黑雾中冲了进去。而此时,比夜沙更快的,是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一颗白色灵珠。

穿过浓雾,白色灵珠寻着气息顺利找到了悬浮在半空中的白华。随后化作了白色锦衣,发出了微微淡光,暗自为她疗着伤。

夜沙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但他眼下来不及细想,顺势将白华带入了怀中。

“夜沙天神~”白华半眯着眼,声音已是有些虚弱无力了。

夜沙垂眸看着她,称赞道:“你真是厉害,等回了除念山,我请你烤吃兔子。”

白华嘴角艰难的扬了一个弧度,朝着夜沙调侃道:“太累了,待我醒了要吃两只…”

“好,两只!”

刚答应下来,白华就已虚弱的昏迷了过去。

定是耗了太多灵力了。

想到这里,夜沙薄唇紧闭,捏了一个飞身诀,加快了带她回除念山的速度。

(四)

随着怨念消散,揽风镇内四起的黑烟也是一同消失殆尽了。此时正赶到了镇内查看的仓玄与碧海亦是满腹疑惑。

“这怨念之气怎么就不见了?”碧海扫了一圈,未再察觉半丝怨念气息。

仓玄看了看远处,朝碧海道:“这些仅仅是残留的怨气,你看那边,许是有人找到了源头,将它一举灭掉了。”

碧海顺着仓玄注视的方向,回头一望,果然远处的天空中只残留了点点黑雾。

会是谁呢?幽冥,一定是他。

碧海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又反身朝着仓玄道:“既然怨念已除,那我们快回祈福庙,好让镇内的人安心。”

想要快些回去,是碧海起了私心,她想着若真是幽冥,那一定能在祈福庙看见他。

?草西君独白?

八月七日,立秋。

对于夏天来说,写文码字是个考验脑力和毅力的事情。

本君盼望立秋,然后就能顺利成章的进入一个适合码字的季节。

但,今夜却被第一场秋雨给痛快的淋了一身。

深夜秋雨,本君笑笑道:很多事情,或许是你盼望的,却又不是那么唯美的。

本君喜欢淋雨的感觉,同时推一首入眠歌曲送给喜欢我的宝宝们。

张智成——爱与罚。

前篇 第八十四章 曼陀罗华

第八十四章 曼陀与罗华

(一)

“多谢天神~”

仓玄与碧海刚回到山坡上,就见镇内的一干众人已在祈福庙外跪成了几排。

“你们别跪着了,都起来吧。”

仓玄这话一出,不但没有人起来,众人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怎么说也是因为天神而死里逃生了,为了表明感恩之心,如今能活下来的每一个人都不愿就这么起来,他们想要跪着感恩,想要表明自己无比的虔诚和感激之情。

此时,一旁的仓玄门、夜沙门弟子,以及各界的行使官亦是抱拳恭敬的躬身站着,齐齐喊道:“两位天神辛苦了。”

辛苦?难道灭了瘟疫的人不在这里?所以,他们全都以为是我和仓玄?

碧海游目四顾,寻了几个来回亦是没找到她心念之人。

“莫生~”仓玄侧头朝着抱拳的众人中唤道。

此时,一名仓玄门弟子急忙走了过来,恭敬回道:“师尊。”

“可见到其他天神来这里?”

“回师尊,莫生并未看见。”

没有?莫非是直接折回除念山了?

仓玄沉忖了片刻,又侧身朝着莫生道:“跟镇内的夜沙门弟子一道,安顿好了镇上的人以后,再回除念山。”

“是,师尊。”莫生应下后,反身朝着陆名而去。

与此之时,天空中忽然出来了一声声惨叫。伴着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朵祥云落在了山坡上。

云头上率先翻滚下来的灰衣男子面色煞白,随后晃悠着身子,一路歪斜的小跑到槐花树边趴着干呕起来。

“李师兄~”

待诧异的陆名看清了槐花树下的人后,立马跑了过去。

“陆名~呕~”

李师兄噙泪委屈的唤了一声,而后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回头继续呕了起来。

见他吐得已是眼泪鼻涕一道流了,陆名很是贴心的为他顺了顺后背,关切道:“李师兄,你没事吧?”

半晌,李师兄才擦了擦脸,朝着陆名摆手示意道:“没事了,没事了~”

说完,虚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安抚着自己受了刺激的小心脏。

“啧啧啧…”站在不远处的赤炎兀自摇了摇头,一脸鄙视。

见赤炎驾云而来的方位与那黑气消散的位置是同一个处,碧海不免好奇,“赤炎,方才是你做的?”

赤炎自当晓得碧海问得是什么,“不是!”

说着,他看着来时的方向,接着道:“我从彼岸谷出来后,就一直追赶着夜沙和小白。但是,直到我追到了这里,也没有再看见他们的人影。”

说到这里,赤炎的余光不由的瞄了一眼呆坐在槐花树下缓气的人。心里千万个不满:若不是他一路上怕得要死,或许就能够再快一些赶到那里和夜沙他们汇合了。

“那这么说,就应该是夜沙。若是这样,他肯定回除念山去了。”仓玄此时断然了这一切都是夜沙做的,待梳理清了原由,他又朝着碧海与赤炎道:“那我们也快回去吧。”

“等等,小白说,白十一和两位火界使臣还在祈福庙内。”赤炎回想起了白华说的话,又急忙叫住了仓玄。

“祈福庙?”仓玄一顿,又朝着莫生问道:“你们可看到了白道司?”

莫生摇了摇头,又看向了陆名。陆名想了片刻,亦是一阵摇头,道:“我们在庙外守候,并未看到白道司。”

“天,天神,你们说的是不是庙堂幽冥天神像后面躺着的那三人啊?”一位中年男子抬起了头,唯唯诺诺的抬手指向了祈福庙内。

说完,几个除念山弟子已小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将三个人抬了出来。

陆名上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人后,朝着仓玄确认道:“仓玄天神,是白道司他们。”

“幸好当时小白走之前,我耳尖听到了。”赤炎自夸了一番后,又朝着碧海与仓玄道:“夜沙肯定和小白回除念山了,我们赶快走吧。”

闻之,仓玄点了点头,很快的与赤炎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恭送天神。”

二人消失后,山坡上洪亮的送别声随之响起。

小白?!她怎么会跟夜沙在一起?

听到了白华的名字,碧海的脸色委实阴沉了许多。但即便不喜欢,她现在也没办法。

随着碧海化作青烟消失之时,众人又是躬身拱手,道:“恭送天神!”

待三人走后,陆名又朝着虔诚跪拜在地上的一干人讲道:“各位,天神已经走了,你们快些起来,各自回去吧。”

(二)

下山的人群之中,有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紧紧牵着一个小男孩缓缓的朝前走着。

这时,小男孩晃了晃老人的手,瓮声瓮气的问道:“爷爷,天神说的那个彼岸谷到底有什么啊?”

老人脚步一顿,看着远方道:“那彼岸谷里长着一种白色的花,叫彼岸花。”

“白色的彼岸花?”小男孩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接着问道:“是不是繁花姐姐去采过的那个长得怪怪的白花?”

老人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那花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叫曼陀罗华。”

小男孩使劲的摇了摇头,反驳道:“那花不美,我们被乌鸦撵的时候,我遇到了繁花姐姐,她说那个白花是坏东西。爷爷,镇上死的人是不是都是因为它?”

听到这里,老人的目光闪烁,脸上也泛了些许忧伤,低声自语道:“曼陀啊…是你回来了吗?”

久未见老人回答,小男孩抬头看向了他。

苍老的面庞,满眸的泪光。小男孩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现在看上去如此悲伤。

“老人家,你是这镇上最年长的人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一直走在二人身后的中年男子无意听到了爷孙俩的谈话,故好奇的朝老人询问道。

“对啊,林大爷,你应该知道吧?”另一名中年妇女搭了话。

几个好奇的人停下了脚步,等待老人开口。

眼下老人觉得自己也走得有些吃力了,继而缓缓坐在了路旁的石头上,指着远方似在回忆的讲道:“那里,很久以前有个小山村。”

听故事的人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齐齐望了过去,同时耳边也响起了老人略带沧桑的声音。

(三)

‘大约是一百年前,揽风镇不远处的小山村里,有一个叫曼陀的采花姑娘。

那时刚好也临近天神祭,曼陀去了山谷中采花,哪晓得却忽遇到了一场大雨。

也就是那场滂沱大雨,曼陀遇到了她这辈子最爱的人——罗华。两人为了避雨,在山洞中呆了一夜。孤男寡女,共处山洞,所谓干柴与烈火之间也难免会擦出火花来。

再后来,那山洞便成了两人暗自幽会的地方。那时的曼陀只知那罗华是揽风镇中做花灯的师傅,但她却不知罗华早已有了婚约在身。

罗华从没有同曼陀讲过,所以两人一直就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很久很久。直到有一日,罗华突然消失不见了。曼陀在山谷中痴痴等了两日,终究没有忍住去了揽风镇。但,她看到的是一身喜服的罗华牵着另一位女子走出花轿的场景。

那一瞬间,曼陀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是她没有冲上前去质问,她没有哭闹,她只是慢慢的退出了看热闹的人群,朝着山谷而去。

跑回去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曼陀太伤心没看清路,摔下了山坡。曼陀只觉小腹一阵剧痛,接着双腿之间流出了鲜血,那时候她才赫然发觉自己已经怀了罗华的孩子。

瓢泼无根水下了整整一夜,曼陀也淋了整整一宿。后来,一个放羊的小男孩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小男孩没有能力将她送回小山村,便想要去找人来救她。但曼陀却抓住了小男孩,让他想办法将她送回山洞。

回了山洞,曼陀不知道为何会给他讲了自己的故事。听了这故事的小男孩觉得曼陀很是可怜,便暗自许诺她一定会把罗华找来。

最后,小男孩没人找到罗华,待他再次跑回山谷的时候,看见了许多人拿着火把将山洞照得通明。

那是罗华刚过门的媳妇儿,揽风镇里富有人家的千金。她心系了罗华多年,并用了所有手段与他定了亲,也定了一个不允许罗华反驳的亲。

那千金其实早就知道了罗华和曼陀的事情,所以在成亲的第二日就唤了镇上的一些人去了山洞。

后来,曼陀死了,被活活打死在了山洞。可悲的是,她一直以为是罗华变了心。她带着怨,带着恨,带着未出世的孩子一并被那些人埋在了山洞边。

但这一切却被那个放羊的小男孩看到了,他拼命的跑,跑到鞋子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到手臂上被藤蔓割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也不觉得疼。他吓坏了,所以选择了逃跑,他害怕,所以也没有再去找过罗华。

后来,罗华死了,在他成婚后的下半年突然得病死了。或许是因为找不到曼陀了,或许是知道了曼陀死了,又或许罗华是为爱殉情了。这,终究是个迷,一个不会有人知道答案的迷。

许多年后,他又回到了那片山谷,看见了山洞外开满的花。那些花长得很奇怪,又花却没有叶子,他认为那就像曼陀和罗华一样,相爱却没法在一起。所以,他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曼陀罗华。’

(四)

故事讲完了,听得人眸中都起了些雾气,感叹、惋惜也都在他们脸上显现了出来。

老人捶了捶腿,缓缓的站了起来,继而拉起了孙子的手又继续朝下坡的方向而去。

“爷爷,你手上也有一个疤,还疼不疼啊?”小男孩指了指隐在老人袖口的手臂。

老人微微一笑,“不疼了。”

前篇 第八十五章 六神会审

(一)

是夜。

这一日太过漫长,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苍穹之色终究转了黑,但除念山上下却依然灯火通明。

空鸣与空须忙着照顾受伤的人,余下的弟子忙着收拾天神祭布置的东西。

今日,赤华一行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所有步骤。这样一来,今年的天神祭也注定这样草草收场了。

半个时辰前,夜沙将白华送回了别院。当幽冥与泽荒二人看到了白华身着的白色锦衣后,皆是有些惊愕。

暮色黯淡,凉风丝丝。

院内的三人沉默不语,就这么围坐在石桌边。夜虫低鸣,四下倒是显得尤为安静。

“其实白华是幽冥的分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幽冥不说,夜沙不问,但泽荒他自己觉得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难怪她的灵力和幽冥如此相似。”

来之前夜沙其实已猜出了一二,但未听到实情,也不敢断言。

泽荒开了头,又偷偷瞅了一眼幽冥。见他没有表态,也没有阻拦,便擅自做主继续道:“我不说,你也应该看到了。其实是这样的…”

半晌之后,泽荒将自己知道的同夜沙讲了一遍。然而,晓得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夜沙未有过多的震惊之状,或许那应该有的震惊早已在白华摧毁怨念黑雾之时给用光了。

“以前她使不出灵力,但如今她好像已经与自己的元神融合了。今日,也是她独自一人救了揽风镇所有的人。”

说到这里,夜沙侧过了身面对着幽冥,称赞道:“白华很厉害,为了拯救众生,敢搏命去拼。幽冥,你的眼光很不错。”

一根弦拨乱了平静的心湖,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帘,幽冥暗暗藏了情绪,淡淡回道:“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夜沙话里行间透露出的意思,幽冥不是不懂,但眼下他唯有装作听不懂。

闻夜沙这么一夸,泽荒脸色倒是沉了许多,故急忙接了话,“今日大家就好生休息一下吧,更何况幽冥现在需要凝息调养。”

夜沙恍然,附和点了点头,“对,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还有很多人要审。”

夜沙走后,两人又静坐了一小会儿。

良久,泽荒侧头掠了一眼白华住的房间,缓缓道:“幽冥,小白她没事,只是…”

“耗了太多灵气。”幽冥抢了白,“你也忙了一天了,休息吧。”

言讫,起身正想朝着白华房间而去。

“幽冥!”泽荒倏地起了身,沉声提点道:“小白只需休息几日就会好,你切勿再动用体内的灵力了。”

脚步一顿,幽冥轻声回应,“我只是去看看她罢了。”

你的情根早已深种了,这念还能斩得断吗?

看着窗台边那昏黄烛火映射出的身影,泽荒默默摇了摇头,直径朝着院外而去。

(二)

烛火摇曳,满屋寂静。

幽冥坐在床头,看着床上熟睡的白华,温柔的伸出了手扶上了她清秀白皙的脸庞。

“纵使你现在能使出灵力了,也不能那么傻。命没了,怎么办?”幽冥轻声细语说着,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朱砂红痣?

为她捋着额间墨丝的手指微微一震,深邃如海一般的双眸中划过了一丝波光。幽冥沉忖了片刻,亦是梳理出了原由。

原来封印她灵力的居然是眼角的朱砂痣,那,又会是谁下的封印?

想到这里,幽冥心中忽然衍生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但这想法太过不切实际了,若没有确切的证明,他不敢妄下定论。

“幽冥天神…”

这轻声的一唤又拉回了幽冥的神识。

“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看啊?”白华半眯着眼看着幽冥,但这样子似梦非梦,叫人分不出到底她是不是完全醒了。

“难道我是在做梦吗?”见幽冥只是看着她不语,白华又缓缓闭上了眼,叹息道:“难道,我已经死了?”

闻之,幽冥蹙着眉,佯怒道:“胡说,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原来没死啊~”白华长吁了一口气,摸索着抓住了为她掖被子的手,依旧闭着眼,耍赖道:“嗯,凉凉的,是幽冥天神的温度,看来我真没死…我,我今天很厉害…”

说着说着,白华又睡了过去,只是那握住幽冥的小手没有要松开。

“你今天,确实很厉害…”

长夜漫漫,许是甜梦入眠,白华苍白的脸上渐渐起了血色,而那嘴角亦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凉风萧瑟,许是元神受损,幽冥的手一直微凉,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从那张笑脸上移开过半分。

幽冥守了很久,两人的手也握了很久。

直到烛火熄灭,暮光之色推走了黑夜。那房内才只剩下了白华,还有那静静摆在床头上的苏合木簪。

(三)

明心殿

幽冥与其余五神高座在大殿之上,三界的六名使行官与两门的四位道仁均站在一旁。其余两门的一干弟子皆是守在了殿外。

不一会儿,幽若、龙嗜、阮莞被捆着相继带了进来。既然这些事情皆是在除念山发生的,故夜沙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主审。

“盘蟒,黑蛟,赤华到底是谁,你们又为何要与之为伍?”

盘蟒,黑蛟?!

听到夜沙这么一说,两边站着的使行官和道仁皆是瞠目结舌。

褐色瞳孔一紧,幽若轻狂的笑了笑,冷声讥讽道:“还真是可笑,我们这些邪魔不在一块儿,难道和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在一起吗?”

“放肆!”见她如此狂傲模样,空鸣脸色一垮,大声呵斥道。

“我放肆?”幽若透着森冷的目光游走了一圈,咬牙切齿朝着夜沙道:“四百年前,若不是你们那么赶尽杀绝,我现在也不会落到这般模样。”

与此之时,赤炎也搭了话,“那是你的同类太过凶残…”

幽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们创造了万物,就应该想到这些。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之法。但你,幽冥,你却杀了我盘蟒一族,若不是我有幸存活了下来…”

高座在上的碧海也按捺不住了,“简直是强词夺理,当时是你的祖辈造成了四界混乱,我等一再言劝,他们却宁顽不宁。”

“斗嘴?呵,我一张嘴,确实说不过你们,你们不要兜圈子了,想杀的话,随便。”幽若将头别在了一边,这模样恐怕是不原再搭理任何人了。

见幽若似有赌气之状,龙嗜倒是显得比较沉稳了,朝着众人诺诺解释道:“那赤华是百年前找到了我和幽若的,当时他说他有能力帮助我不被你们找到,亦是有能力帮助幽若取了,取了…”

“取了我的性命。”幽冥沉声帮他接了话。

龙嗜回避了幽冥凌厉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与幽若的双手从未沾过血,若要说真的杀了人,也是赤华和丰色娘,你们不能仅仅因为我们是邪兽就要杀吧?说到底,这都是赤华布得局。”

布局?!对,还有棋未下完。

幽若心头一紧,暗自悔恨。方才怒气冲昏了理智,听了龙嗜加重的那句话后,突然无比懊恼,看来是自己太冲动了,差点儿坏了大事。至于是什么重要的事,眼下可能只有二人知道。

“确实如此。”此时幽冥的附和,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着,幽冥又走到了二人面前,道:“那你们就去禁虚之地反省吧。”

“多谢幽冥天神不杀之恩。”龙嗜闻之一喜,面露了感激。

“不过,以免以后再出什么乱子…”夜沙的话说了一半,另一半用了行动表示。他将二人的修为抽出了身体,又注入到了手中的锁魂瓶内。

接着,只见两人身子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阮莞~”

夜沙侧头朝着她,这一唤使得阮莞全身一颤。

“你并未被附身,现在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只闻‘嘭’的一声,阮莞跪在了地上,全身瑟瑟发抖,结舌道:“我,我…”

见她如此,夜沙的眸光倒是愈发深沉,“你的沉府太深,妒忌心太强了。”

“不,不是的,是,是秦彬彬,不,是赤华,他说…”阮莞见事情败落,显然说话已是语无伦次。

“他又应了你什么?你又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阮莞已是吓到脸色煞白,泪流满面,“我,我是在天神祭前遇到的他,那时候他还是秦彬彬。他渡了灵力给我,让我帮他办事,之后他答应我会除了九月,然后,然后好让我与心念之人…”

九月?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泽荒突然急了。赤华的事情,幽冥的事情,让他竟然忘记了一宿未归的九月。而后他一个拂袖,不做任何交代,消失在了大殿之内。

见泽荒没了踪影,殿内多数人面泛了诧异,但没等还得及细想,目光就又被夜沙的话带了回去。

“心念之人?是谁?”

“我…”面对夜沙的逼问,阮莞却无法启齿了,这时门外站着的人,替她讲完了话。

“她说的,应该是我吧。”

前篇 第八十六章 用尽一世喜欢你

(一)

“她说的,应该是我吧。”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名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年。

“白华,没事了吧?”

见白华已心细的将白色锦衣换成了道袍,夜沙朝着她微微颔首,心中更是欣赏。

“多谢夜沙天神关心,白华已无大碍。”白华会意一笑,而对于昨日一事,两人很是默契的闭口不谈。

众人之中,唯有赤炎神经比较大条,“小白啊,你昨日怎么突然那么厉害了,我简直…”

“白华,你方才说的那是什么意思?”夜沙截了赤炎想要说的话,顺势不悦的白了他一眼。

闻之,白华倏地将目光从幽冥身上收了回来,又看向了瘫软在地上的阮莞。

“白华,其实我…”阮莞双眸滚着泪水,起了半个身子拉着白华想要解释。

“那日,九月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不过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说着,白华兀自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闻白华这么含糊一说,除了赤炎以外,其他人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

“这,这小白说的是什么意思?”赤炎很是迟钝,所以看向了碧海,想得一些解释。

“可笑至极…”但碧海回应他的除了这四个字以外,还有一声冷笑。

赤炎抠了抠脑袋,正想起身再问问仓玄。哪知,夜沙的双眸中射出的两道冷芒将他的念头打消了。

这事情要怪,也只能怪我。

白华心中生了亏欠,遂拱手朝着夜沙求情道:“说到底,这事情皆因我而起,所有的责罚就由我来担吧,还请夜沙天神从轻处置阮莞。”

这话夜沙不是听不出来什么意思,那白华此时定是觉得是自己女扮男装的欺瞒,才生出了阮莞这一事端。

沉忖了片刻,夜沙才下了定论,“阮莞,从今日起你便不在是我夜沙门的弟子了。你自行断了修为,离开除念山。”

“多谢师尊,多谢白使者。”阮莞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意图谋害同门本是死罪,白华的求情算是让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但即便因为一时的执念入了歧途,即便自己已是后悔万分,但事实终究逃不过被逐出夜沙门。

(二)

此时虽值正午,然天空之色变得有些阴沉。

伴着从天而来的绵绵细雨,天神会审也就这么结束了。

夜沙婉言支走了三界行使官与两门道仁,又让空鸣遣了门外驻守的弟子。此时的明心殿内,唯留下了五位天神与白华。

这时,仓玄走到了夜沙身边,幽幽道:“看来,这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明日我便回去了,顺道派些弟子护送地、火两界的使臣。”

夜沙颔首,“那我就派人护送风、水两界的使臣。”

言讫,忽然一道密音入了他耳朵里,‘夜沙,我有事同你讲。’

夜沙一顿,偷瞄了一眼幽冥后,又接着道:“仓玄,赤炎,碧海,可否劳烦你们一道去将那两只邪兽封印了。”

其实仓玄看到了夜沙偷瞄幽冥,也自是猜测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继而会意的应了下来,又抬手引子其余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见三人离去,幽冥才朝着白华吩咐道:“小白,白石与白十一现在都在养心殿疗伤,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这两人好像是想单独再聊聊吧。

白华不傻,她晓得夜沙有意支走了仓玄三人,而幽冥如今这委婉一说也是想让自己离开。这其他三位天神都明事理的走了,自己还能处在这儿吗?

寻思到此,白华顺势一应,而后也反身朝外走去。

偌大的明心殿内,如今仅剩了两人。

夜沙挥袖在门外隔了一道屏障,确保没人前来打扰,“你许诺不杀黑蛟与盘蟒,是有原因的吧?”

夜沙很是聪明,所以幽冥方才那样从轻处置了幽若和龙嗜,他并未有任何诧异之状。

“我想,你也应该听出了黑蛟话里藏了话吧。” 说到这里,幽冥话语一顿,兀自思索了小会儿,又继续讲道:“或许,赤华摆得这盘棋,还没下完。”

“赤华?!他还没死?”夜沙脸色一僵,有些不敢确认。

“昨日,他的确已是灰飞烟灭了。”

“若是这样,那他的这盘棋就没有再下的理由了呀。”

所有人的关联点都是赤华,若是他死了,那这事情不就应该结束了吗?但为何那黑蛟的话却让人有些猜不透。

夜沙闭眼将整件事情又过了一遍,仔细的梳理,绞尽脑汁的想。但,他始终梳理不出来结果,亦是想不到原由。

“这是你疑惑的,亦是我不解的。”幽冥其实也没有答案,但就是因为如此,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没想到的。

“如今,也只有先将他们封印到禁虚之地。我会严加派人看管,若是真有什么异样,到时候我会立刻通知你。”

说着,夜沙看了看脸色有些不佳的幽冥,关切嘱咐道:“这些事情你暂且放一放,如今你需要好生修养。”

“我元神受损的事情,如今只有你们三人知道,为了大局着想,你们切勿…”

“你放心,这事情我们不会讲。”夜沙抢白安了幽冥的心,他也自是知晓幽冥元神受损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道理。

幽冥点了点头,淡淡补了一句,“也包括小白…”

(三)

后山树林,一青衣身影急速的穿梭在其中。

蒙蒙细雨,引得山间起了薄雾。袅袅轻纱遮了一半的路,阻碍了泽荒寻人的视线。

而在山雾朦胧的小路上,九月正摆着一张哭丧脸,处着捡来的木棍,垂头丧气的一瘸一拐走着。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跟前。九月惊骇的尖叫了一声,支撑身体的木棍也顺势被她甩飞了出去。而后脚底失根,身体也直径的朝后仰。

然而,九月却没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霎时间,一股熟悉的淡淡竹香入了鼻。

“泽荒天神~”乌黑的双眸中顷刻间溢出了泪水,九月委屈的喊了一声,又将双手一环,死死的扣在了泽荒身后。

泽荒紧皱着眉头,呵斥道:“一宿未归,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呵斥的声音虽然大了些,但揽着九月的手却收得更加紧实了。见她靠在自己怀中委屈的抽噎,泽荒方才失了的魂,总算连同人一起,又找了回来。

“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蓬头垢面,滚了一身的泥浆,这狼狈模样是此时九月的样子。

九月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泽荒,瓮声道:“昨天,我本来只是想去找好吃的,结果无意中看到了两个人绑着空须道仁鬼鬼祟祟的往后山去了。当时四下都没人,我就想先跟踪他们,然后再回来报信…”

说到这里,九月耷拉着脑袋,松开了环在泽荒腰上的手。

“然后呢?”泽荒理了理九月蓬乱的银发,继续问道。

“我跟到一半,被他们发现了。”

抚在银丝上的手一顿,泽荒将九月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焦急问道:“那你可有受伤?”

九月指了指右脚,道:“我变回本身跑了,但是把脚扭了。”

闻之,泽荒蹲下了身,看着她有些肿了的右脚,轻声问道:“怎么扭到的?”

“当时我害怕,没看清路,摔进了一个大坑里。”九月垂眸看着泽荒,咬了咬唇,小声问道:“泽荒天神,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泽荒起身,抬手为她捻去了肩上的杂草,笑笑安慰道:“我的九月,很勇敢。”

我的九月?

这亲昵的一说,连同林间飘起的丝丝细雨,一同落进了九月的心中,漾起了层层涟漪。

“泽荒天神,九月喜欢你。”九月目不转睛的看着泽荒,内心的想法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惊诧从那平静如水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呵呵,我也很喜欢九月呀。九月这么可爱,谁能不喜欢。”泽荒尴尬一笑,这话说得也是十分敷衍。

半晌,九月抬头看着泽荒,嘴角勾了一个很是不自然的弧度,回应道:“是啊,我很有人缘的。”

说完,九月似赌气一般的越过了泽荒,一瘸一拐的朝前面走了几步。

“泽荒天神~”九月脚步一顿,嘟着嘴调转了身。

“啊?”泽荒下意识的应了她。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想到办法让你喜欢我的。”

九月换了一副认真的模样,信誓旦旦的讲了这番话。她狐狸一族,性子向来干脆的很,所以她也隐不住自己的心。

见她这般胸有成竹的架势倒是惹笑了泽荒,这洒脱一讲,竟然另他想也没想就回应了她,“好啊,那我就要看九月的魅力了。”

“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百年;我有信心你会喜欢我,哪怕用尽一世。”

小径蜿蜒曲折,林间云雾缭绕。

徐徐微风,些许清凉,九月的话,宛如一缕泉水入了泽荒的心湖,荡漾起了层层波纹。

前篇 第八十七章 不告而别

(一)

细雨如烟如雾飘洒在空中,悄无声息的落在房檐上,枝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树,淋湿了整个除念山。

刚进别院,幽冥便看见白华独自站在池塘边出神。

风淡淡,雨飘飘。

朦胧细雨已浸湿了她的头发,这样子应该是在雨中站了许久。

“小白~”幽冥走到了她身后,轻轻一唤。

如梦初醒,白华转身面朝着幽冥淡淡一笑,“幽冥天神,你回来了。”

半湿的青丝贴在了额间,雨滴顺着脸颊没入了白衣道袍中。

幽冥默默的将手负在了身后,收了想要为她捋丝的念,轻声问道:“你站在雨中作甚?”

白华抬眸望着他,声音暖暖的答道:“我在等你回来。”

天色有些灰暗,而她嫣然一笑说的话却如一缕温暖阳光拂过了幽冥的心田。

“你都淋湿了,快回房去吧。”幽冥错开了两人对视的目光,趁着自己还未被卷入深渊之中。

而白华却小跑着挡在了幽冥面前,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天神祭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发生了一些小事。”幽冥的神情如往日一般平静,话更是讲得云淡风轻。

小事?明心殿周围残垣断壁,狼藉一片,纵使再收拾的干净,也不难看出昨日起的一场‘狂风暴雨’。

他习惯隐了内心,不透喜怒,这都是白华无法读懂的他原因,“那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幽冥淡淡一回,继而越过了她朝房内而去。

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乌云随风而来,遮住了整个苍穹。

天地之间黯然失色,犹如傍晚时分,无声的蒙蒙细雨也已是下得哗哗作响。

白华走到了幽冥的房外,缓缓抬手扶上了门框,轻声细语道:“为何你总是要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如今的白华已经能察觉得出来幽冥气息的紊乱,但到底伤得到底有多重,她不得而知,也无从知晓。

此时,两人之间也仅仅只是隔着一道门而已。

房内的人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脸色也是泛了惨白。伴着喉头一股腥甜的上涌,几丝血迹也跟着从嘴角溢了出来。

雨声淅沥,敲打着树叶。白华在门外讲的话,他一字一句听得分外清楚。

(二)

翌日寅时刚过,仓玄门的弟子就与各界的使行官齐齐站在了山门外。

夜沙携门内弟子站在山门口相送,仓玄与他聊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人朝山下而去。

“空鸣,你定要将两位使臣好生护送回去。” 见仓玄已走远,夜沙又朝着空鸣嘱咐道。

空鸣拱手,郑重回道:“师尊放心。”

两人谈话之际,只见碧海也走了出来。

“夜沙,我还要去看看巫人,就不久留了。”

夜沙颔首,又从手中幻了一个锦盒,微笑道:“这百子送福镯,还有劳你代我转交给巫人了。等我处理完了山中之事,便去看看他们。”

“话和百子镯,我一定带到。”

说完,碧海不由朝身后看了看,担忧问道:“昨日我见幽冥他脸色不太好,天神祭那日,我和仓玄走后,他是不是被那个赤华…”

笑容僵在了脸上,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初,夜沙拍了拍碧海的肩膀,安抚道:“碧海你多虑了,幽冥如此厉害,一个赤华又怎么能伤得到他呢?”

碧海附和的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些许,“那我就放心了。”

这一日,离开的人不止仓玄,碧海。

下了一整夜的大雨,今日的天空之色湛蓝无比。

此时,白华端着盘从别院外走了进来,脸上笑意满满,看来心情颇好。

“幽冥天神,泽荒,赤炎,九月~快出来喝莲花羹了。”

今日,她起了一个大早,寻了管膳食的师兄帮忙,为大家熬了莲花羹。

“来了来了,我来了~”

耳尖的赤炎第一个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着石桌上还散着热气的莲花羹,不由连连点头称赞道:“嗯,不错不错,小白很勤快啊。”

说完,端起了碗就来了一口大,待回味的砸吧了几下嘴后,眼睛一亮,拍马屁道:“嗯,这味道只有小白做得出来,小白你简直是太棒了。”

白华得意一笑,自夸道:“那是,你也不看看谁熬的。”

“我也要喝~”

与此之时,九月也从房内蹦跶了出来。白华见状,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盘,正想着去扶她,结果泽荒却比她快了一步。

“如此胡来,你是不是脚不痛了?”泽荒拉住了九月的手臂,脸上也泛了一丝不悦。

九月暗自挣脱开了泽荒,嘟嘴道:“不痛了。”

言讫,又一瘸一拐的朝着白华而去。

“九月,你跟泽荒怎么了?”白华将碗递给了九月,又靠近了些,小心询问道。

九月接过了碗,吹了吹热气,直白回应道:“告白失败了。”

“啊?”这突来的信息委实有些惊人了,所以惊得白华不由提了些音调。

白华凭空大声的一‘啊’,倒是将一旁坐着的赤炎吓了一跳,“小白,你吼什么呀?”

“喝你的羹。”白华白了一眼赤炎,又偷偷瞅了一眼泽荒,继续压低了嗓音朝九月八卦问道:“那,那后来呢?”

九月咽下了莲花羹,揩了揩嘴角,转头看向了泽荒,大声回道:“我会想尽办法,让泽荒天神喜欢我的。”

‘噗~’赤炎喷了嘴里的莲花羹。白华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了地上。泽荒脚上一顿,眼角也不由的抽了一抽。

“小白啊,九月方才说让谁什么喜欢她来着?”赤炎挠了挠耳朵,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

白华干笑了几声,指着天空朝赤炎,道:“啊哈哈哈,风太大,风太大,我什么都没听见。”

赤炎茫然的看了看天,这万里晴空之状…“没风啊。”

白华抠了抠面皮,忽地觉得场面有些尴尬。而面对赤炎炙热的眼神,她也选择了默默的别过了身。

“你肯定听到,而且刚才没有风。”赤炎保持着永不放弃的精神,继续道:“你这样,搞得人家好好奇啊。”

赤炎啊,你别来问我行不行?!

“有风,真有风。”白华死撑,面不改色的坚持着一本正经说胡话。

这时,唯有池塘里的锦鲤吐了两个水泡,让平静的水面上起了一圈波纹。

“赤炎~”见白华为难,九月搁下了碗,朝他唤道。

赤炎转过了头,看向了九月,“啊?”

“别问小白了,我告诉你,你没听错,我是喜欢泽荒天神。”九月说得认真,也毫不掩饰。

“我的乖乖,九月你是个人才啊。敢这么直白讲出来,赤炎哥哥支持你。”赤炎拍了拍九月的肩膀,满脸佩服。

九月大喜,连忙握住了赤炎的手,一脸感激道:“谢谢你了,有你的支持,我信心更足了。”

“九月努力啊,我支持你。”

“谢谢你,赤炎。”

面对两个活宝,泽荒无奈揉了揉眉心。

过了这么久,还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来,白华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了幽冥房门外。

就在白华抬手刚想敲门之际,泽荒开了口,“小白,幽冥他还有些事情,所以今日一早就走了。”

白华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幽冥天神,他,他独自离开的?”

“嗯,他走的时候让我带去四处逛逛,为了黑蛟的事情你也一直没机会在去四界走走,是吧?等过些时日,我再送你回无尣仓岚。” 泽荒暗自为自己的慌捏了一把汗。

白华楞了良久,才回过了神,“好吧,既然是幽冥天神说的,那我就去放松几日。”

说着,白华又反身朝着九月与赤炎,笑笑道:“两位相见恨晚的知己,我们明日去水界游玩如何?”

“好,好好。”九月松开了赤炎的手,立马起身连连附和。

“你不能去。”泽荒走到了九月面前,指着她的脚,沉声道:“你的脚伤未好,我今日就先把你送回竹海。”

倏地,九月眸中泪光闪烁,满是不乐意的嘤嘤道:“我不要,我要跟小白去水界。”

见两人僵持不下,赤炎贴心的充当了和事老,“不然,我们就再等几天,等九月伤好了,再走。小白,你觉得呢?”

白华附和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扬着笑,道:“对对对,是我着急想去玩儿了,我们就再等几日。九月你好好养伤,到时候一起去玩儿。”

“小白和赤炎最好了。”这话,使得九月破涕而笑了。

“你们先聊,走之前,我想去拜谢一下空须师傅。”

说完,白华朝着院外而去。也就是转身的一刹那,那脸上已经僵了的笑容才缓缓收了回去。

?草西君小剧场强势回归?

草西君鬼鬼祟祟的站在别院门口,叹息道:“哎,九月啊,要坚持,泽荒属于闷骚型,你一定要坚持。”

此时,一缕孤魂飘了过来,幽幽道:“草~西~木~白~”

草西君大骇,反手就是一巴掌,沉声道:“陈志,你死都死了,敢不敢用个正常的声音跟本君讲话。”

“诶,好歹我也是个跑龙套的,你能不能尊重我的职业。”陈志捂着脸,双目闪着泪光。

草西君摸了摸下巴,附和道:“嗯,你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陈志眼睛一亮,打商量道:“不然,你让我再死而复生,继续做个优秀的龙套?”

草西君眼皮一抽,反身急速朝树林走去。

“诶,诶,你考虑考虑嘛。”陈志飘着跟在了草西君身后。

草西君脚步突然一顿,背对着他,邪笑道:“可以,那你就死而复生当个兔子,下一章就给你杀了,烤来给女主角吃,怎么样?”

良久,再也没有了陈志的声音。

前篇 第八十八章 善意谎言

(一)

青山岭

白华没有去养心殿看望空须,心里的慌乱使得她不由自主的来了这里,又站在了横木上。

山崖风烈,她凭风而立,望着延绵青山兀自出了神。

幽冥天神,你既然已经回了无尣仓岚,为何还要让泽荒说谎诓我?

风,吹得眼睛有些生疼,白华缓缓闭上了双眸,默默抚上了手腕的情人丝。

换做以前她是不济,所以就算带着情人丝也察觉不到幽冥人在何处。但如今她已不再是那个不济的白华了,神识能窥探,也能感知他的方位。

本是想来青山岭凝心,但这心倒是被自己越凝越乱了。

“小白~”

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华倏地睁开了眼,急忙转身朝后望去。但寻顾了一圈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这是幻听了吗?

大风呼呼,吹得白华衣袂飘飘,那三千青丝亦是随风飞扬。

幽冥的不告而别,使得她心乱了分寸,但更多的是让她确认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份情。

“原来,我已经喜欢你到这个地步了。”

白华捂着胸口,苦涩一笑。

“白华,原来你在这里啊,真是让我好找啊。”此时,夜沙双手提着两只兔子,出现在了悬崖边。

白华转过了身,哪晓得看到的是一身尘土的夜沙,“额,夜沙天神,你这是…”

“做东,请你吃烤兔子啊。”夜沙将手里的兔子扔给了白华,顺道掸了掸衣服。

只是白华还没抓稳,那两只肥兔子就猛瞪着脚挣脱了开来。随后,又卯足了劲儿朝着树林跑去。

“哎呀,我抓了好久的。”夜沙摆了一副十分沮丧的模样,看着呆愣的白华,佯做指责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山里的兔子机灵的很。你这会儿放跑了它们,有可能今天我们翻了整座山,也都抓不到了。”

白华别过了头,很是尴尬的说道:“呵呵,夜沙天神,那兔子你也不必亲自去抓啊。嗯,既然是我失了手,那就,那就当你请过了吧。”

“不行不行,好歹我也是个天神,不能说话不算话。这样,叫我夜沙门的弟子怎么看我。”夜沙一阵摇头否决,又转了一脸认真,解释道:“那兔子也必须要亲自抓,亲自烤,才叫请。”

难得见到一本正经的人能这样开玩笑,白华倒是会心的笑出了声。

见他这么执意要请,于是白华也不那么拘束的调侃道:“兔子抓不到,那不如夜沙天神抓鱼烤吧。”

“鱼啊…”夜沙摸了摸下颚,来回的思索了半天,“哎,那我试试看吧。”

说着,向白华招了招手,“那就别楞着了,走,抓鱼去。”

(二)

林间升起了一团火,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鱼香味。

“不错啊,想不到夜沙天神的手艺这么好。”白华嚼着鱼肉,囫囵称赞道。

“合你口味便好。”夜沙微微一笑,又转身继续烤着另一条,轻声说道:“以前,十一很喜欢吃鱼,我便试着烤了一次,结果烤焦了,但他还是吃完了。”

“嗯,那看来十一师兄喜欢吃烧焦了的鱼。”白华笑咧咧的回应着。

夜沙仔细烤着鱼,眸光中也映着点点火光,“白华,若是装得难受,就别装了。”

嚼着鱼肉的嘴上骤然一停,白华缓缓收回了笑容,“你看出来了?”

“幽冥不告而别,你定是很伤心吧?”夜沙将穿鱼的木棍插在了地上,转头看向了她。

白华垂头沉忖了良久,猜测询问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是受伤了。”看着白华一脸震惊的模样,夜沙解释道:“他在禁虚之地救你们的时候,受的伤。”

禁虚之地,难道是因为那个突然朝她袭来的黑气?

寻思到此,白华急忙追问道:“他伤得严不严重?”

夜沙摇了摇头,错开了二人的视线,道:“只是小伤而已,但就是那恶灵邪气弄得伤口不容易愈合,所以他必须静心调养些时日。”

“所以,他才独自回了无尣仓岚。”知道了原委,更是让白华心里无比内疚,“都是我太没用了,才让他受了伤。”

闻之,夜沙倒显得有些惊讶了。幽冥回了无尣仓岚,原来白华已经知晓了。但,即便是她知道了,还是得再让她安心。

“白华,你也无须自责。幽冥是天神,你又是他身边的人,若真是让你受了伤,他才会觉得自己没用。不然,你就顺着他的意思,跟着泽荒去玩几日,然后再回去。”

白华附和点了点头,道:“如你所讲,他现在需要静心调息,安静是必要的。其实很多事情,他不愿多说,这次若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回去了,说不定会叨扰到他。”

“所以说啊,你想通了,就好了。”眸中闪过了一丝愧疚,但夜沙还是要演到最后。

“嗯,谢谢你,夜沙天神。”

“快吃鱼吧。”

其实一个时辰前,泽荒带着赤炎找到了夜沙。这幽冥一走,白华心情低落,且对幽冥是否受伤一事始终存有怀疑。三人想了许久,最终统一了口气,若是否认不行,干脆就承认了。但,只能用禁虚之地受伤的事情来敷衍。而元神受损之事,缄口不提。

夜沙见这精心讨论出来的说辞让白华没有产生任何的怀疑,心中暗自长吁了一口气。

白华四人在除念山又小住了五日后,才启程前往了水界。

印象中的水界族人都应该是靠海而栖的,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生活在海边。那所谓的水界,是与水之深浅无关,以水流之处为界。

四人此次前往之处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镇,此镇以夜观星辰最佳之地而出名,而镇外的天海崖更是观星的首选圣地,所以这岛镇有一个别雅的名字——天海之崖。

这天海镇因为是在海中而建,故要去镇上还必须得坐船。其实,泽荒若是随手捏个飞身诀便可以让四人瞬间到达镇上。但,在九月极力建议下,其他三人也就索性依了她,一同搭船前往。

海上浪大,小船摇摇晃晃的缓慢朝前走着。这船如一叶舟,一上一下的迎着浪头。

“呕~”

路程才将将过半,但赤炎已吐得翻了白眼。

“赤炎,你还好吧,坚持住,快到了。”九月见他已吐得如死鱼一般的挂在了船沿边上,心里有些内疚,故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

赤炎僵硬的转过了头,嘤嘤道:“九月,你害苦我了。”

泽荒叹了一口气,又从广袖中摸出了一个小方盒,递给了赤炎,道:“这是我用紫苏做得药丸,解郁止吐。”

“你干嘛不早些给我啊?”说罢,赤炎颤颤悠悠的抬手接了过来。

看他这脓包的模样,泽荒倒是被逗笑了。而后亦是脸上摆出了一副正经的模样,调侃回道:“你还怪我?我怎么知道你这么‘厉害’!”

“他都吐成这样了,你就别说了。要早知道他那么胆小,我就不会坚持坐船了。”

一旁的九月为赤炎抱着不平,但这话却有些…直白了。

赤炎被荡得晕乎乎的,耳朵里也只入了前半截话,“还是九月好。”

“没事,你那么挺我,我也必须挺你。”

闻九月这么一说,赤炎别提多感动了,那感动得转头又是一阵干呕。

“丢人。”

“你走开,你走。”

“丢人。”

“你别说他了。”

三人在船上一句我一句的斗着嘴,搭船的岛民目光也纷纷被他们引了过来。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偶然从头顶飞过的海鸟,这情这境甚美。

三人说笑之际,九月才发身边好像少了一人。

“小白…”寻到了人,九月又欲朝着坐在船尾的白华走去。

泽荒见状急忙拉住了她,微微摇了摇头,道:“让她独自呆一会儿吧。”

海风轻抚着脸庞,发丝随风飘扬。

白华缓缓抬起了头,看着蔚蓝澄澈的天空,喃喃自语道:“你好些了吗?”

(四)

无尣仓岚

无尣殿内,烛火摇曳。盘坐在蒲团之上的人徐徐睁开了眼,只见他剑眉一蹙,一口鲜血也随即喷了出来。

“心神不宁,看来你是在想白华吧?”

这时,耳边忽然传出了一缥缈空灵的讥嘲声。随之,一团红色雾气也萦绕在了半空之中。

幽冥缓缓起了身,那深邃黑眸中也映出了红雾渐渐显现出的轮廓。

“赤华~”

.....

.....

注:文中‘与水之深浅无关,而以水常流之处为界’——引用了《 佛学大词典 》中关于水界的解释。

中篇 第八十九章 我,是你化出的魔

(一)

幽冥缓缓起了身,那深邃黑眸中也映出了红雾渐渐显现出的轮廓。

“赤华~”

此时的赤华身形缥缈,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赤华冷声一笑,“我以为你再见我会很吃惊,看来我猜错了。”

银发红瞳,再加上这诡秘的一笑更显得他妖邪无比。

良久,未见幽冥出声,赤华再次反问道:“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余光一扫,幽冥寻到了一旁矮几上已经打开的锦盒,忽然脑海中闪过了百年前白华在此受袭后说的话:‘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结果我就拉了进去,然后就晕了...’

回忆到此,他仿佛知道了些什么,故开口问答:“你一直都在无尣仓岚?当时,是你在唤她?”

赤华满意的点了点头,假意赞赏道:“不愧是幽冥天神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聪明,太聪…”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附着在锦盒之上?”

赤华这伪善一夸使得幽冥脸色阴沉了下来。

“锦盒?哈哈哈哈…”

殿内一阵轻狂之笑,赤华侧身指着锦盒内的金灵珠道:“我,就是你,你亦是我。”

“一派胡言。”只是凭空之说,幽冥自然是不会相信。

“你不信?”赤华万般无奈的耸了耸肩,又继续道:“万物皆由你们这所谓的八神创生,而你们又为天创灵珠转世…”

幽冥脸色一僵,抢白道:“你无须再此兜圈。”

“你这么着急?那我就给你说重点。四百年前,你为了什么四界的和平,斩杀了数以千计的凶猛生灵。屠灵本就是违背了创生天道,而你呢?那时竟已杀到满眼猩红,几乎已到成魔之状。可惜了,若不是滚滚天雷打醒了你,你也不会在这里。”

说到这里,赤华惋惜的摇了摇头,继续道:“那时候,你应该发觉了吧?杀戮,使得你身上披得那件灵珠幻作的战甲失去了控制。所以,事后你才不让其余人再着盔甲于身。”

幽冥的脸色越听越是显得阴沉。

这屠灵之事已过了几百年,就算是此时封印在禁虚之地的盘蟒遗孤也不一定能知晓这么多事情,那他又怎么会如此清楚的?

沉忖到此,自是满腹疑惑,而这个赤华真实的身份也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红瞳流光一闪,赤华半眯着眼,含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你到底是谁?”漆黑的眼眸如深邃的湖水,泛着潋潋寒光,幽冥的声音更是冷若冰霜。

赤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说了,我是你,你也是我。”

说着,赤华朝幽冥身旁靠近了一些,轻声道:“我,是你化出的魔。”

幽冥双眸一凝,手掌之中聚出的一道金光怒射而出,直径朝着赤华而去。

此时的赤华似早有准备一般,待金光袭来之前瞬间化作红雾消失在了幽冥跟前。接着,又在三丈开外的半空显现了出来。

“诶,你这样大动肝火可不行啊,如今寄魂石还在你体内。若是你再这样催动了灵力,就不怕元神聚散吗?”赤华浮在半空中,微微摇了摇头,佯善提点道。

本就神色冷漠的幽冥,此时那略显苍白的脸上更是起了一层冰霜,周身霎时间散发出了逼人的寒气。

“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解决掉你。”

话音刚落,只见幽冥虚影一闪。随即,一道金芒飞速朝着半空而去。

面对幽冥强大的攻势,此时的赤华却安之若素的依旧立于半空之中。那嘴角勾出的浅浅阴笑,更是让人无法琢磨。

果然,就在幽冥出现在赤华面前的同一时间,心口忽然一阵尖刺的刺痛,心脉血脉逆行而上,使得他动作也慢了半拍。

赤华浅笑加深,只是身影一闪,就轻松的避了开。随后,站在了幽冥身后,讥诮道:“我好言劝了,你为何不听呢?还有,现在的你杀不了我。”

闻之,幽冥右手一探,幻出了斩魂,沉声道:“那便试试看。”

此时的幽冥五脏六腑已犹如焚烧了一般,豆大的汗珠也顺着冷俊的侧脸滑落了下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催动了体内的灵气急速凝聚。

伴着斩魂剑身金光的暴涨,几丝鲜血从他的嘴角和左手的伤口中溢了出来。

强行释放出的灵力,使得幽冥体内气息暴动乱窜,随后身子一个踉跄,兀自朝后退了几步,接着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想不到你竟然如此鲁莽,我布了那么久的棋,可不想就这么功亏一篑。”

说完,赤华瞬间化作了一团红雾直径朝着幽冥冲了过去。

接着,无尣殿内红光咤闪,但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初。随后,斩魂落地的同时,幽冥昏倒在了地上。

殿内的烛火一阵乱晃,昏迷的人眉心忽地出现了一抹淡红色印记。火苗熄灭的瞬间,那眉心的印记也消退不见了踪影。

(二)

万里晴空,蔚蓝的天空中干净的没有一丝杂絮,温暖的阳光洒在了金黄的细沙上。

白华坐在沙滩边,面对着湛蓝大海,阵阵海风吹来,柔柔的轻抚着她的发丝。

来天海镇已经有三日了,但白华每日除了坐在海边发呆外,没有任何想玩儿的兴致。

“小白,你怎么又在这里发愣啊?来,拿着。”赤炎将一串串糖葫芦递给了白华。

白华笑了笑伸手接过了糖葫芦,又指着大海道:“你听,它像在唱歌一样,很美妙。”

说完,白华缓缓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浪花与风划过耳际发出的声音。

唱歌?

赤华嚼着嘴里的糖葫芦,木楞的转头看向了涌上岸的浪花。

“小白,小白~”

只见九月光着脚丫开心在沙滩上小跑着而来,而身后的泽荒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今日晚上天海镇会放天灯,待会儿我们也去买几个吧。”九月蹲在了白华跟前,拉着她的手,继续眉飞色舞的讲道:“镇上的人说了,今天也是赏星辰的最佳时节,待会儿我们先去放灯,再去天海之崖看星星,好不好?”

白华含笑点了点头,回应道:“好,我们这就去买天灯。”

“那你快起来,我们现在就去。”九月兴奋的将白华拉了起来,又朝泽荒与赤炎道:“我们快走吧,要是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三)

夜幕降临,一盏盏天灯如繁星一般升上了天空。

冥冥苍穹下,无世俗喧哗,人们皆是为了点亮心中的一份寄托。

天灯漫天,宛如梦境。

“哇~”九月抬头看着空中飘舞的天灯,望出了神。

泽荒看着看着也是露出了笑意,而后自叹道:“想不到这里除了能赏到最美的星辰,还能看到如此美景。”

“宛若星辰,此景甚美。”白华亦是被眼前景象所折服。

四人之中,不解风情之人唯有一旁啃着鸡腿的赤炎。

见大家都抒发了自己的情感,他也是忍不住看着手中的肥鸡腿,囫囵感叹道:“想不到,这里的鸡腿这么好吃。”

闻之,三人皆是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了,泽荒天神,我们灯也放完了,快去天海之崖占位置吧。”

九月下意识的就拉住了泽荒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却发觉不对劲。

眼下好像和他还处于冷战之中。

想到这里,九月瘪了瘪嘴,又极为不自然的松开了手。

手上忽然失了温度,泽荒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侧头看向了九月,好奇问道:“我很纳闷,自从你跟我表露了心声之后,你好像一直在疏远我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扬言要我喜欢上你的吗?”

九月咬了咬唇,含糊回道:“我,我这样是想让你知道,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泽荒微微一笑,调侃道:“莫非,你现在对我用的是欲擒故纵?”

“我没有。”

泽荒这一戏弄,倒是把九月说急了。

见她着急的模样,泽荒更是起了玩儿心,“九月这招是跟谁学的?”

“我真的没有,不信就算了。”

说完,九月白了泽荒一眼,气鼓鼓的独自朝前而去。

人潮攒动,泽荒怕九月没入了人海,遂急忙朝着身后的白华二人道:“你们先去天海之崖,我和九月随后就来。”

白华点了点头,立马应了一声‘好’。随后,又侧身朝着赤炎道:“赤炎,我们先去…”

诶,人呢?

白华在人群之中寻了一圈,没看见赤炎的身影。

“哎,多半又是去寻好吃的了。”

白华无奈更是无语,但眼下找不到人了,也只好自己先朝目的地而去。

不远处的山坡上,方才眨眼间不见了的赤炎正与另一个人看着白华离去的身影。

“幽冥,你不是现在应该在无尣仓岚专心养伤吗?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赤炎转身看着幽冥,不解道。

幽冥思索了片刻,淡淡答道:“没事,我过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

“无碍。”

“那你来这里,是不放心小白吧?”赤炎猜测一问。

不放心她?

这一问,幽冥想了等了良久,也未回答。但那始终落在人群之中那抹白色身影上的目光,却又为自己答了。

中篇 第九十章 夜赏星辰

(一)

明月高悬于空中,银色的光辉洒了整个天海镇。

两人在山坡上站了一会儿,幽冥见人潮已渐渐朝一处涌去,便催促道:“赤炎,你去吧,他们应该在找你了。”

赤炎点头应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去。这时,幽冥又急忙叫住了他,叮嘱道:“我来的事情,你知道就好。”

“我知道。”

说完,赤炎下了山坡又随着人群而去。

微凉海风吹来,夹杂着海腥的味道。赤炎离去后,幽冥又在原地站了许久。

‘轰’的一声,天空中出现了一抹绚丽的烟花,那五彩斑斓的花朵在天空绽放,但只是一瞬间,又被黑夜给吞噬掉了。

伴着又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响后,忽然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幽冥天神,你也来这里看星星?”

幽冥身子一僵,眸中闪过了一丝错愕,心中生出的点点慌乱也使得他忘了要转身。

“这里很美,是不是?”白华嘴角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背影上。

幽冥徐徐转过身,看着白华,轻声附和道:“很美。”

黑夜渐浓,空中的繁星越发闪耀。

十日不见,恍若百年。两人相离仅几步之遥,那即便如此,两人亦是沉默不语,任谁也未先跨出一步。

迷离烟花中,两人四目相对,幽冥漆黑曈眸中浸着满满的温柔。

五彩烟花中,两人对望无言。而他在白华双眸中却化成了一抹最耀眼的星辰。

两人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一阵吵闹声的出现,打破了山坡的寂静。

“你真是的,现在天海之崖肯定没位置了。”

“哎呀,我的好娘子,那客栈老板说了,在哪儿看都一样。”

“表嫂我今天回去要和你睡,表哥,你去跟他住一屋。”

听这谈话的内容,貌似是特地来天海镇看星星的地界族人。但,好像是错过了赏星的最佳位置。

“妹妹,你别气,这大老远从地界来一次,也不容易。”

“对啊,对啊,娘子,你别气了。”

“走吧,我们就去前面的山坡边看星星吧。”

听这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幽冥倒是款步走到了白华面前,轻声道:“我先走了,泽荒他们应该还在等你。”

闻之,白华立刻抓住了幽冥的手腕,笑笑道:“幽冥天神,若不赏了美景就回去,太可惜了吧。”

幽冥垂眸看了看白华抓着自己的手,又掠了一眼此时朝这里走来的四人,淡淡道:“待会儿这里应该会很吵,你还是去天海之崖吧。”

“天海之崖人多,会更吵。”说着,白华又兀自想了片刻,继而朝他咧着小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看星星应该很安静。”

说完,未等幽冥回应,白华便拂袖一挥,接着两人就瞬间消失在了山坡上。

“娘,娘,娘子,我是不是眼花了?”

此时的四人之中,走在最前端的灰衣男子紧紧挽住了身旁的女子,结巴道。

“你看到什么了?”女子侧头看着死死拽住自己的人,不解问道。

灰衣男子吞了吞口水,颤颤抖抖的指着前方,道:“我,我看到两个人‘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女子脸上一僵,将手臂挣脱了出来,朝着他骂咧道:“有病。”

男子见状哭丧着脸,委屈道:“真看见了,你别不信啊。”

“你的酒是不是还醒啊…”

“…”

(二)

漫天繁星在夜空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远处停靠在岸边摇曳的渔船随风随浪。

月光、星光、渔火,倒映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显出了别样的夜色。

海浪此起彼伏,两人坐在沙滩边,看着漫天星斗出了神。

“的确,这里很美。”

良久,幽冥徐徐转头看向了白华,伴着‘哗哗’海浪声,小声称赞道。

“赏星,其实天海之崖和这里没什么区别。”白华抬头看向了天空,那双眸中也是装满了星辰。

海风迎面吹来,有些咸咸的。

“天灯,烟花也很漂亮。”说完,幽冥却在口中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但它们只是美了那一霎。”白华抓了一把细沙摊在了手掌心中,海风一吹,又将它扬走了。

幽冥别过了头,暗自揩去了嘴角的血渍,继续道:“如今,你和元神融合不久,所以你需要潜心…”

“幽冥天神!”白华娥眉一蹙,断了幽冥想要嘱咐的话,“你到底伤得有多重?”

“无碍。”幽冥错开了两人的视线,答得云淡风轻。

白华苦涩一笑,反问道:“若是无碍,为何我方才在你身后站了那么久,你也没有察觉?”

“景色迷人,我出神了。”说着,幽冥缓缓起了身,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那情人丝让我察觉到了你,所以我才能找到了你。可能真的是景色太美了吧,让你未能感觉到我在你身后。”

白华这一说,其实讲得不是如何找到了幽冥,那话里的意思,或许带着些许疑问与猜测。

幽冥不是听不出这字里行间的意思,但眼下除了他沉默,只能是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呢?’

忽然,一声空灵的询问传入了耳中。幽冥瞳孔骤然瞪大,随即心口处猛地一紧。

‘你该告诉她,你有多在乎她。所以,不想让她担心啊。’

这声音从空灵逐渐变得清晰,幽冥只觉脑子嗡的一声,而眉心处也是隐隐发烫。

“幽冥天神,你怎么了?”见幽冥身形不稳,白华急忙起身,上前扶住了他。

“没事。”幽冥闭上了双眸迅速调整了体内乱窜的气息,隐忍着心口传来的刺痛,朝着白华轻声回应道。

白华紧咬着唇,将他左手的袖口往上一拉,只见那结了痂的伤口又开始溢出了鲜血。

眼下,也顾不得是否幽冥会生怒,白华暗自催动了灵气,握紧了他的左手。

“小白。”见她这是想要为自己渡灵气,幽冥挣脱着想要手回手。

此时幽冥已是虚弱的很,故白华沉着脸又将握手的力道使了些,威胁道:“我可以不用为你渡灵气,那我们现在就回无尣仓岚,我在慢慢渡。”

如今这沉稳模样哪里还看得到以前稚拙天真的影子?白华这霸道的一说使得幽冥一阵错愕。

“傻瓜,你这样,会消耗很多灵力的。”幽冥拗不过她,也不再挣脱。

方才一脸认真的白华此时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她更是自信回道:“我很厉害的,你都厉害了那么久了,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下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显摆显摆。”

缕缕白光自两人交握的手中萦绕,一股暖流也顺着掌心通达到了四肢百骸。所到之处,如春阳,如温泉。

虽然伤口正在愈合,但这伤始终让白华感到内疚,“很多事情你不说,我也不问。但,为了自己,你千万不要再受伤了。”

为了自己?降世六百年余年,自己皆是为了苍生而活,为了四界而活,说为了自己?这是第一次。

寻思到此,幽冥淡淡一笑,而后看着她,轻轻应了一声‘好’。

(三)

水天相连的地方泛了一片鱼肚白,圆月繁星隐进了云中,天色渐渐亮开了。

清晨,少了喧嚣,更是能细细聆听大海的呢喃。海面上的薄雾慢慢散了开,绚丽的朝霞将白云染成了一片金色。

两人静静依偎,幽冥揽着怀里的人,兀自看着红日从远处地平线上升起。柔和的暖阳洒在了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幽冥~”

这时,泽荒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幽冥轻柔的将白华放到了身旁的石头边靠着,继而起身朝着泽荒道:“她耗了些灵力睡着了,你将她送回去吧。”

许是久未开口,幽冥的声音略显得沙哑。

“你的伤…”此时他隐隐透出的灵气波动极为不安定,这一察觉,使得泽荒不由皱紧了眉,“你体内的气息紊乱的很。”

幽冥侧头看了一眼白华,又看向了泽荒,轻声道:“我现在就回去,小白就劳烦你了。”

泽荒僵着脸负手而立,但就在幽冥越过自己之时,他又开了口:“你若还是要这样,那我们想瞒,也瞒不过她几时了。”

幽冥脚步一顿,缓缓闭上了眼,清凉海风似乎吹得他瞬间清醒了许多。

伴着他拂袖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的同时,留下的回答声也是淡到了极致。

“以后不会了…”

中篇 第九十一章 巫山之行

(一)

海浪拍打着岩石,漾起了层层叠叠雪白的浪花。

此时的太阳已离开了地平线,释放出了妖艳夺目的光芒。

金色的光芒照在了整片大海之上,也照射在了白华的脸上。

这时,只见她密长的眼睫不由颤了颤,半阖半开间,几丝刺眼的光亮透入了双眸之中。

“唔~”强光入眼,白华不适应的别过了头。

接着只觉面前忽然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耀眼的阳光。

白华缓了缓眼睛,看向了跟前逆光而立的人。虽此时看不清脸,但她自是晓得,这已不是昨日与她赏星的那个人了。

“泽荒,他走了吗?”

泽荒轻声一应,又接着说道:“走吧,九月他们还在等我们。”

说完,就在他反身准备离开之际,白华却忽然叫住了他。

“泽荒~”

脚下一停,泽荒依旧背对着白华,心里暗自叹息道:该来的总是会来。

白华缓缓起了身,笑笑道:“难得出来玩一次,我们就多呆些时日吧。”

没有预想的质询,白华这一说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泽荒急忙转过身,一时之间竟不晓得如何开口了,“小白…你…”

白华拍了拍衣角的细沙,反问道:“幽冥天神不是让你带我去四处逛逛吗?你摆出这个模样,我倒是觉得你好像是不太乐意?”

恍神一瞬,泽荒急忙收拾了脸上的错愕,继而微笑着朝白华询问道:“接下来,你想去哪儿玩儿?”

“额~”白华摸着下颚想了片刻,“那,就去地界吧。”

“好,我们明日就出发。”泽荒点头答得干脆。

越过了泽荒,白华轻声反驳道:“不,今日便走。”

言讫,脸上的笑容一收,继而朝着镇内而去。

去地界,面上看似白华随口一说,但或许只有她心里最清楚,选择去地界,是为了什么。

(二)

地界巫山

一行四人转眼间又来到巫山下的一个小镇。

这巫山镇没有揽风镇市井繁华之状,亦是没有天海镇赏星之境,四人只是闲逛了一刻就将整个镇子给逛完了。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草药香,街道上叫卖声不断,“一线香、白纸扇、苦甘草…”

赤炎瞄了瞄两排摆满药材的小摊,不由瘪嘴道:“小白,这里全是卖草药的,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

找了一圈竟没有一处是卖吃的,赤炎自然不喜欢,但泽荒倒是显得蛮有兴趣的。

“嗯,此镇看来是以卖草药为主,很是不错。”

“婆婆,这个是岑草吧?”九月蹲在了一处小摊边,指着地上的草药,朝着卖草药的老妇人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确认道:“对,这是岑草,小姑娘要不要买一些?”

赤炎好奇的拾起了一根,凑在鼻尖闻了闻,但这岑草散出的腥臭味使得他胃里一阵翻腾。

“呕~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臭。”赤炎急忙别过了头,嫌弃的扔掉了手里的岑草。

九月白了一眼赤炎,转头朝着老妇人道:“婆婆,你把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吧。”

“这个熬汤,凉拌都好吃,还可以清热解毒。”老妇人边说边将一捆岑草递给了九月。

九月抠了抠后脑勺,自语道:“哎,还要先找到住的地方,才能做饭啊。”

闻之,老妇人朝着九月道:“姑娘,若是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去我那里吧,平时我也一个住。”

九月一听,脸上乐开了花,再争得了白华与泽荒同意后,抓着老妇人的手,言谢道:“谢谢婆婆,那我们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们就叫我李婆婆吧。”李婆婆慈爱的拍了拍九月的手,接着道:“你们先去逛逛,我把这些草药卖了就带你们回家。”

“好。”九月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赤炎小步挪到了白华身边,小声嘀咕道:“还逛?依我看,那个老婆婆要把草药全部卖完,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镇子上逛个十圈吧。”

话音刚落,只觉腰上一阵刺痛。赤炎咬紧了唇,看向了白华,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干嘛拧我?”

“就你话多。”说完,白华送开了手,朝着九月唤道:“九月,走,我们再去逛逛。”

九月小跑着到了两人跟前,朝着赤炎扬了一抹天真无邪的笑,撒娇道:“好知己,你帮我拿着。”

还未等赤炎反驳,就将手里的岑草塞进了他的怀里,而后牵着白华大步朝前而去。

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赤炎急忙捏住了鼻子。但哪晓得,这刚好又是方才拿过岑草的手,那阵阵浓烈鱼腥味使得他又忍不住一阵干呕。

“泽荒,救命。”赤炎满眸雾气,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了身旁的泽荒。

“晚上九月说了,要用它熬汤呢。你且多闻闻它的味道,说不定就习惯了。更何况,人家叫好知己拿着,又没叫我。”

泽荒说得头头是道,但一本正经的说完后,嘴角还是忍不住勾了一抹嘲讽的笑意。趁着赤炎没有察觉,连忙调转了身朝着白华二人走去。

习惯了?

抱着岑草的人一个趔趄,阵阵鱼腥味又使得他不由憋住了气。

见三人已是渐行渐远,赤炎又着急的跺了跺脚,大声唤道:“你们回来,人家不要抱这个啦。”

这平地一声吼,虽然没有将不远处的三人给喊回来,但却是成功的吸引了两旁的人驻足打量。

(三)

翌日

山中晨雾弥漫,整个山林都像被浸在了白色的浓雾里。

寅时刚过,白华便独自走进了巫山。

群山环绕,层峦叠峰,林间的苍劲绿松挺立于野草其中。山风徐徐,引得阵阵松涛盈耳。

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宽的山路渐渐变窄了,在走了小半会儿,这路也渐渐的消失了。

白华不得不停下脚步,仔细查看一番。

放眼望去,往上山方向的小路已被厚厚的野草所覆盖了。这样一看,很明显是很久没人来过的迹象了。

白华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打望一圈,四下除了满目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外,几乎是一片翠绿。

按照那老婆婆说的方位,应该没错啊…

沉忖了片刻,白华还是决定继续朝前。

越往上走,山势越是陡峭。但此时耳边隐隐传来的轰隆水声,使得白华心中一喜,而后又加快了脚步。

越是朝前,水声越大,当她拨开了茂密的树叶后,只见一条白色瀑布顺着悬崖峭壁飞流而下。

阳光溅起的水雾如云,如烟,又在半空中幻出了一道道七色彩虹。

那山洞应该就是这里了。

想到此处,白华挽了挽袖口,朝瀑布边的一条陡峭小路走去。

涛声阵阵,烟雾袅袅,白华扶着峭壁,走得异常小心。走过了一大半路,一个大约一人宽的洞口出现在了面前。

洞中吹出来的风,阴阴凉凉的有些瘆人,但若是朝洞内仔细一看,似乎尽头隐隐透着白色的光亮。

白华随意的清理一下垂落在洞口的藤蔓,接着毫不犹豫的朝洞内而去。

沿着山洞光滑的内壁稳步向前,越朝前走山洞越大,那白色的光亮也就越近了,直到最后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风卷着淡淡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迎面而来,白华站在洞口,这眼前徒然一亮呈现出的景色,使得她一阵目瞪口呆。

参天大树五彩缤纷,淡淡薄雾盘绕在树梢之上。天空中一道道金光穿云破雾,又洒满了整片森林。

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白华站在原地,不住赞叹道。就是在山洞口这么一站,所有美景尽收在了眼底。

参天大树五彩缤纷,淡淡薄雾盘绕在树梢之上。天空中一道道金光穿云破雾,又洒满了整片森林。

简直是仙境啊!

白华站在原地,不住赞叹道。就是在山洞口这么一站,所有美景尽收在了眼底。

放眼望去,青山绵延,云腾雾绕。

游目四顾,白华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的一棵巨型古树上。

那古树高耸参天,一条望不到源头的小溪也在一旁缓缓流淌着。

古树、小溪…

想到这里,白华难以掩住激动,高兴的喊了出来:“太好了,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中篇 第九十二章 奇遇狼群

(一)

参天的古木、绕树的小溪…

想到这里,白华难以掩住激动,高兴的喊了出来:“太好了,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说完,双臂一展,白华正想着飞身前往。但与此之时,耳畔忽然传出的嗷嗷悲鸣声让她心弦一震的停住了脚步。

寻着这有些奶声奶气的嗷叫声找了一圈,白华终于在离山洞不远处的树丛中找到了一只…小狼崽。

只见它蜷缩在地上,那小腿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你怎么独自在这里啊?”说着,白华轻轻扶了扶它背上的绒毛,但这一举,却使得小狼崽全身一阵哆嗦。

见它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可怜,为了消除它的害怕,白华干脆双手抱膝蹲在了它跟前。

“小狼宝宝,你让姐姐看看你伤口好不好?”

白华一边打着商量一边又试着将手伸向了它受伤的腿上。但这举动,却使得小狼崽龇牙咧嘴的摆出了一副凶悍模样。

脑海中猛地忆起了九月小狐狸以前咬过自己手指的那种钻心疼痛,白华急忙收回了手,又耐着性子轻声细语道:“你别怕,我叫白华,是好人,不会伤害你。”

闻之,小狼崽扇了扇耳朵,似乎听懂了白华讲的话。它轻轻地摆了摆小尾巴,又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了白华。

见它似乎放下了戒备之心,白华露出了笑脸,又慢慢的伸出了手。

“不然这样,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口,我帮你疗伤好不好?来,乖。”白华这柔柔一说,小狼崽却是很不领情的别过了头。

哎呀,你这小狼宝宝还很是高傲啊!

白华脸上一僵,尴尬的收回了手,指着自己,朝着它不满问道:“哎,你看看,你仔细看看,我这个样子不像好人吗?”

话音刚落,一声闷雷忽然在天空中炸响开来。

雷声一过,森林中接着刮起了一阵大风,而方才天空的晴朗之色也在一瞬变得昏暗。

刚还一副傲娇模样的小狼崽被这雷声吓得跃进了白华的怀里,那身体也是抖得厉害。

面对忽然主动跳进自己怀里的小狼崽,白华倒是显得一脸受宠若惊。

呵呵,想不到你这高傲的小家伙怕打雷啊?

想到这里,白华无奈的笑了笑,而后声音暖暖的安慰道:“不怕,不怕,我保护你。”

这时的林中狂风大作,卷起的落叶与尘土吹得白华有些睁不开眼。随后,豆大的雨滴也从空中落了下来。

忽来的大雨倾盆,使得白华不得不抱着小狼崽再次返回了山洞。

(二)

直到夜幕来临,这雨也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洞内燃起了火堆,小狼崽依旧蜷在白华怀里,但相比刚才,它已经不再发抖了。

白华斜靠在洞壁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怀里的小狼崽,道:“小狼宝宝,你的伤我已经帮你治好了。不过,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对吧?”

说完,白华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狼崽,似乎想找它寻个答案。

哪知,这小狼崽正闭着眼睛舒服的享受着抚摸,闻她一问,也只是微微挪了挪身子,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呼呼睡着。

白华眼皮不由抽了抽,无力的将头靠在了洞壁上,自叹道:“哎,我也是傻了,难不成你还能开口说话了不成?看你这么弱不禁风的,我还是先帮你找到父母,再去寻古木紫芝了。”

山间雨渐渐停了,雨停吹起了阵阵晚风,晚风吹散了乌云…

云散之后,深蓝苍穹中露出了一轮圆月。

燃烧的火堆随着风微微晃动,洞内的一人一狼也早已入梦。

“幽冥天神…”

一阵嘤嘤啜泣声惊醒了梦中的小狼崽,它眨巴着琥珀眼睛抬头看向了闭着双眼的白华,随后几滴晶莹的泪珠落入了它柔顺的绒毛中。

小狼崽哼哼了几声,相似安慰一般的舔了舔白华的手。

在梦里,白华回到了无尣仓岚,可惜幽冥却再也找不到。

梦中,白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梦外,两行清泪早已浸湿了脸庞。

或许,这梦魇太过真实了。真实到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

“嗷呜~嗷呜~”几声嘹亮的狼嚎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白华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怀里的小狼崽也连忙跑到了山洞口。

“嗷嗷嗷…呜…”听到了狼群的唤声,小狼崽也扬起了头,奶声奶气的嗥叫回应着。

不出小半刻,七八头狼便出现在了山洞口。

黑夜中,每一头狼的眼睛都闪着莹莹绿光。清冷的月光,亦是为它们的狼毛披上了一层淡淡银光。

这时,领头的公狼朝前走了几步,向小狼低鸣了一声。那小狼崽闻声,立马摇着尾巴蹦跶着跑到了它面前。

见小狼崽在这只头狼脚下撒着娇,白华不禁朝前走了两步。但就是这一举动,引得其余的狼目露凶光,呲牙低吠的警告着。

“哦呵呵呵,各位狼兄,我,我没有恶意。”白华连忙摆了摆手,又扬笑手指了指小狼崽,朝着头狼解释道:“它受伤了,是我帮忙治好的。你叫你兄弟别这样,呵呵呵,这样怪吓人的。”

高大的头狼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华,那棕色瞳孔中射出了冷森的绿光,看得人不寒而栗。

与白华对视了一瞬,它又垂头叼起了小狼崽将它扔向了狼群。

随后它向着白华俯下了前半身,其余的狼见状也跟着垂下了头。

这模样应该是在朝着自己言谢吧?

白华抠了抠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头狼笑笑道:“你也别行如此大礼。”

忽然,白华似想到了什么,继而好奇询问道:“虽然你也是狼,但是我不晓得你到底是不是这小狼宝宝的…”

高傲的头狼看样子没有要多加理会白华的意思,还没等她说完,便转过了身朝着狼群嗥了一声。闻头狼嗥叫,其余狼也是跟着嚎了起来。

这带着些悲鸣的嗥叫声瞬间响彻了天际,惊飞了许多夜间觅食的鸟儿。伴着声音戛然而止,狼群也消失在了山洞中。

沁人凉风吹来一阵,掀起了墨丝与衣摆轻轻飞扬。

自作多情的白华显得无比尴尬,僵在原地,内心不由感叹:话都没说完,就这么傲娇的走了?想来是我多虑了,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亲生的。

(三)

巫山镇边的一处农家小院里。

一个时辰前,赤炎与九月去了镇上采买,而泽荒却执意留下来帮着老妇人整理药草。

今日早起,见到了白华的留书,以为她想独自去散散心,也就没有在意。但如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人却始终不见回来。

老妇人见泽荒不时朝小路张望着,继而笑笑问道:“你媳妇儿跟别人出去,你不放心啊?”

抓着草药的手一抖,泽荒一脸好奇的侧头看向了老妇人,反问道:“李婆婆,你说谁是我媳妇儿?”

老妇人以为泽荒在考她,“那个银色头发的姑娘,不是你媳妇儿?”

泽荒垂眸轻笑了一声,不做回答。

老妇人以为自己答错了,倒是起了好奇之心,“莫非,是另一个姑娘?”

泽荒摇了摇头,解释道:“都不是。”

老妇人微微颔首,暗自道:“嗯,那银头发的姑娘肯定喜欢你。”

“这,你到说对了。”泽荒承认的很干脆。

两人谈话之际,老妇人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另外那个姑娘一早就出去了,这会儿天也暗了,她会不会真跑去巫山了?”

“你是说小白可能去了巫山?”泽荒显得十分诧异,随后朝着老妇人继续问道:“她跑去那里作甚?”

“哎,可别真去了。”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那小姑娘昨天夜里问我巫山上是不是有古木紫芝。”

“古木紫芝?”泽荒迷惑,这名称为何自己没有听说过?

“哎,那都是巫山的传说,还没有人能真正找到过。”

“李婆婆,那古木紫芝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妇人将手里的草药搁在了一旁,缓缓道:“其实巫山镇里卖得药草全是在巫山里采的。而那个满地都是宝的巫山深处,其实藏有一个迷雾谷,相传那谷中有一棵绕溪而立的巨型古树。而古木紫芝就长在古树内,谁要是吃了那紫芝就能长生不老,若是只剩一口气的人吃了,那就可以起死回生。”

说到这里,老妇人一脸的愧疚模样,“那小姑娘昨天问我的时候,我就随口说了说,哪晓得她竟然真的去了。”

来地界巫山,原来是想去找这古木紫芝……

泽荒头大的揉了揉额头,继续问道:“那个紫芝可有人找到过?”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迷雾谷有人找到过,但是没有人敢进去,那里豺狼虎豹多的很,有命去也没命回来啊。”

泽荒急忙拉住了老妇人,道:“你可否将具体的位置告诉我。”

老妇人神色凝重,好言劝阻着,“这个季节,没几个人敢往深处去。要是迷路了,那就不得了了。”

泽荒微笑安慰道:“无碍,我其实也经常会到山中采草药的,你且告诉我便是。”

见劝阻无效,老妇人只好又将昨日与白华讲过的话复述了一次。

……

……

本君翻了很多资料,这紫芝是确实有的,

只不过,本君将它神话了一些!

《淮南子·俶真训》:“巫山之上,顺风纵火,膏夏紫芝,与萧艾俱死。”

中篇 第九十三章 深入迷雾谷

(一)

晨雾茫茫,周围的一切只显露出了一片朦胧的轮廓。

那如云絮一般的白雾悬浮在半空中,使得整个森林如同仙境一般。

“糟了,看来是在这雾中迷失方向了。”

白华已在林中穿行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她又看到出发的山洞,才意识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此时,天色倒是越来越亮,但同样的,雾也越来越浓。

在浓雾之中飞身前往的话好像不可行,但走着去也不行。

沉忖了片刻,白华忽地灵光一闪,干脆利落的扯下了一大块衣摆,而后又撕成了一根根白色的布条。

沿途做上记号,这是个聪明之举,正因为如此,白华顺利的走出了迷雾。

寻了多时的古树此时就在身前不远处,而它的周围也奇怪的没有一缕轻雾缠绕。虫鸣蝶舞,鸟语花香,这一切与身后之境简直截然相反。

近距离再看这古树简直是巨大无比,茂密的枝叶遮挡了一片阳光,而那些细长的蔓藤从树枝上垂落在半空,又好似随风摇曳的天然帘缦一般。

这时的白华与古树之间仅隔着那条望不到头的小溪,水流潺潺,缓缓的淌漾着,而那溪水更是清澈见底。

就在白华想要淌水过溪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着急一唤。

“小白,等一下。”

白华一愣,急忙朝后望去,“泽荒?”

在巫山寻了一夜的泽荒,终于在此时找到了迷雾谷。

昨夜那场突来的雨,夜里山间忽起的浓雾,皆是阻碍了泽荒寻人的脚步。直到天亮之后,他才寻到了峭壁瀑布,而后才找到了这里。

此时泽荒的脸色阴郁得很,白华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小声试探道:“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来这里干嘛?”泽荒在极力隐忍着心火,但问话时也自是没什么好语气。

事已至此,也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了。

白华见纸包不住火了,也就照实话说了,“我选择到地界来巫山,其实都是为了古木紫芝而来的。那紫芝…”

“白华你简直是胡闹!”泽荒眉头紧锁,抢白道。

这一向温文尔雅的泽荒头一次这么大声的呵斥,使得白华不由全身一僵,楞在了原地。

或许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泽荒暗自长须了一口气,缓缓道:“你为了一个市井传说就什么也不顾的跑来这迷雾谷,那若是找不到这古木紫芝,你又当如何做?”

没找到?这结果,白华自是没想过。

“若这里找不到我要的东西,那我就再去火界、风界、水界寻其他的,更多的市井传说。”白华垂眸看着手腕上的情人丝,嘴上淡淡一回。

“小白,为幽冥这样做,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虽心里已猜到了结果,但泽荒还是准备再试探一次。

这时,几丝阳光透过了树叶,斜洒在了白华身上。只见她嘴角微扬,轻声回应道:“意味着…我喜欢他。”

他,是你的宿主。你,是他的劫数。

泽荒缓缓的闭上了眼,脑海中不知为何会想到这样的话来形容他二人。

站了良久,泽荒才回过了神。

“小白,那古木四周的藤蔓很是诡异。”

事到如今,既然劝阻无用,泽荒还是选择了帮她。

听泽荒这样一讲,白华又再一次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绕树垂落的藤蔓。果然,那些藤蔓上皆是长了细细的触须。

“那些是什么东西啊?”

只见那每根触须都在微微的蠕动着,这异样的感觉让白华不由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且先用灵力试一试。”此时,泽荒已走到了白华身边。

白华微微颔首,兀自在手中凝聚了一团灵气,而后又向着蔓藤打了过去。

那团灵气穿过小溪刚飞到古树旁,而那些原本安静垂落在半空的藤蔓忽地如数把利刃一般,齐刷刷刺向了灵气。

白华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便是自己现在的灵力已今非昔比,但若是方才就这样冒失的淌过了小溪,那现在多半也被刺成了筛子。

“那是到底是什么东西?”白华指着已恢复如初的藤蔓,不由看向了泽荒。

泽荒暗自思索了片刻,沉声回道:“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古树叫箭毒木。”

“箭毒木……”这树的名字太过特别,白华也委实没有听过。

(二)

“这箭毒木本身没毒,但它生出的藤蔓中却是含有剧毒。但…”解释的话一顿,泽荒脸上已是满露了疑惑。

“但什么?”白华连忙追问道。

“这箭毒木不该生在这里,也不该…”说到这里,泽荒话语又是一停。

“哎呀,你别只说一半啊。”白华很是急迫,内心更是着急得想要知道这箭毒木如何对付。

“我们回去。”说完,泽荒拉着白华就要掉转身。

“不行,不能就这样回去。”白华挣开了泽荒,又质询道:“你现在告诉我,这箭毒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靠近?”

泽荒脸上一僵,冷声道:“你没办法靠近。”

“为什么?”白华不信,也不愿因为泽荒含糊一说而放弃。

“你要靠近它,除非身上没有灵气。但,若你没有一丝灵气护体而惊动了那些藤蔓,你就会…”泽荒未将话讲完,剩下的轻重还得白华自己去掂量。

“会死,是吗?”

这一问白华不需要泽荒答,只闻她一声轻笑,继而转过了身,淡淡道:“说来也奇怪,以前在无尣仓岚没心没肺的过,倒是从未想过‘死’这个字。自从我与元神融合之后,好像这‘死’字就跟自己脱不了干系了。禁虚之地的恶灵,揽风镇外的怨气,加上以前碧溪寒潭的黑蛟,算一算我也是运气好得死里逃生了三次。”

在说的同时,白华周身也开始萦绕出了微微白光。

“小白,你在干什么?”这一举动,泽荒自是知道白华在做什么。只是,这样做太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次,我的运气也应该不会差。”未等泽荒制止,白华已将元神逼出了体外,并朝着他请求道:”泽荒,你先帮我保管着,半个时辰,你且给我半个时辰。”

见她已是下定了决心,泽荒缓缓伸手接过了她的元神,轻声问道:“元神离体,你也只能坚持半个时辰。小白,或许里面根本没有那所谓的古木紫芝,这样做,你不后悔?”

白华目光笃定,“不后悔。”

说完,毫无犹豫的淌入了溪水中。

(三)

无尣仓岚

无妄殿内依旧烛火通明。

从天海镇回来之后,幽冥已在殿内闭关了整整三天三夜。

‘你干嘛非要回来啊?若是你那么喜欢白华,为何不呆在她身边呢?’

闭关了三日,这带着蛊惑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但即便如此,幽冥始终充耳不闻。

‘你说你,执意要将这份情隐在心中,还藏得如此深。不然这样好了,换我来,我会好好待她的。’

紧闭的双眸微微一颤,额间早已渗出了薄汗又顺着脸颊滑入了衣襟内,而那眉心处的淡红印记亦是隐隐的泛了出来。

‘还是说白华管用,你看你,邪魔印记都快显现出来了。’

体内灵力一阵乱涌,幽冥又急忙沉心凝息稳了下来。

‘别白费力气了,你是无法控制得住你自己的魔。’

“若是这样,那我们便同归于尽。”

言讫,幽冥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呵呵呵…这样最好,你若是死了,我便会好好的利用你的身体。’

漆黑眸中流光一闪,幽冥不再言语。

走出了昏暗的无妄殿,刹那涌来的光亮使得幽冥不由闭了闭眼睛。缓了缓神,他又朝着云海月台而去。

微微凉风吹得玄墨色的衣摆一起一伏,幽冥在站月台边,看着那根长长的横木出了神。

依旧一望无际的蔚蓝,只是忽然发觉少了一个人会显得如此冷清。

左手腕的一阵酸麻将幽冥的神识拉了回来,将广袖往上挽了挽他才察觉,原本在停留在掌心处的那条隐隐红线,已向手臂延伸了。

‘爬得这么快啊?哎,算了,我也不想那么早出来,这些时日就让你耳根清净清净吧。哈哈哈哈…’

幽冥没有理会,此时他更多的是要思考一件事,一件若是自己不能抑制住自己,那便由他人能帮忙完成的事。

红线若是没入心口,生魔无疑。

……

……

?箭毒木的别名?

箭毒木有个霸气的别名---‘一剑封喉’

中国最毒的树,生长在云南偏多,树本身没毒,只是它白色的液体能使人血液凝固……额,还有什么来着?

哈哈哈,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问问度娘……

中篇 第九十四章 消匿的月狼族

(一)

一阵湿润山风吹来,引得垂落在半空的藤蔓左右摆动。

淌水过了岸,白华才赫然发觉,那些长在树枝上的藤蔓竟是错综复杂的盘成了一个网状,乍一看更像是它布的陷阱一般。

这模样好似一旦有人触碰到了那些垂落的藤蔓,那头顶的大网就会一下子将其套住,然后在如同刚才一样,化作无数利刃刺去。

推理至此,白华心中暗自感叹道:哎,这地方看似普通,却是处处危险啊。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找到过紫芝。

“小白,等等。”就在这时,泽荒急忙叫住了白华,小心提点道:“记住,那些藤蔓你绕开了走,休要碰到了。”

这突来的提醒声,倒是让正在仔细观察地形的人不禁全身一震。

白华暗自长须了一口气,又点头轻声回应道:“我知道了。”

说罢,白华轻手轻脚的朝着古木而去。

半空中的藤蔓有长有短,白华走得也尤为小心。但就在她刚走到垂落最密集的一处时,山间忽然起了一阵风。

只见背后将将绕过的藤蔓又随着风而来,幸好白华也及时察觉到了异样。说那时迟,那时也快,就在那些藤蔓仅离自己不到半步之时,白华几个灵活的闪身,又轻松的避了开。

岸边的泽荒紧闭着唇不敢开口打扰,那攥紧了手心亦是起了一层薄汗。惊魂未定的白华暗暗吞了吞口水,默默的将提到了嗓子上的心眼又按了回去。

站了一小会儿,待风不吹,藤不摇了,白华才又往前而去。

小半刻时辰一晃而过,白华穿过了藤蔓区域,顺利到达了古树边。

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仔仔细细的看了几遍,也始终没有寻到古木紫芝的影子。

“小白,你可有找到?”转了几圈后,泽荒见她站在树下迟迟没了动作,便使了密音询问。

白华转身一脸失望模样的摆了摆手,此时她毫无灵力也无法用密音回答,故只能用行动来表示。

“小白,找不到就回来吧。元神离体太久,着实很伤元气。”失望的人不止白华,但比起失望,泽荒更不希望白华有事。

但,这样一说她不但不返回,反而是俯身摸着树干继续寻找起来。

泽荒面露迷惑,声音更显着急,“小白,你在做什么?不要再找了,快些回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说不定,说不定我是遗漏了什么。

寻思到此,白华断定了自己定是错过了什么。所以,她也不顾泽荒的劝阻,继续围绕着巨型树干开始重新搜寻起来。

(二)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但白华仍旧不放弃的绕树寻找着。

“小白,快回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泽荒第四次催促之后,白华还真给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其实,那巨型树干某一处中段位置的树洞中,会时不时隐隐发出淡淡的亮光。起先,白华以为是附着在上面的小虫。但寻了一圈过后,好像只有在那一处位置会闪着微光。

再仔细一看,白华惊觉那些微光竟是呈淡紫色。

紫芝?紫色…莫非?

眸中忽的流光四溢,白华在衣角擦了擦手心的汗,踩着树干就往树洞方向爬去。

要说这爬树的本领,还是以前在无尣仓岚练就的。只是三五两下,白华就已轻松的站在了树洞边的枝干上。

往洞里一看,果然她看到了数颗闪着微光的紫芝。白华难掩心头激动,伸手便想去采。

“住手!”

与此同时,耳畔传来了一浑厚的制止声。白华扶着树干,寻声往下看去,只见古树下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茂密的树叶挡了许多光线,所以,看也只看见了他瞳孔中闪过的一道褐色光泽。

“你是何人?”白华垂头看着他。

“想知道,你就先下来。”男子巧妙的避开了问题。

四目相对,那双褐色的瞳眸让白华越看越觉得熟悉。

奇怪,这人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他到底什么时候站在树下的?

沉忖到这里,白华继续绕弯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我再考虑下不下来?”

男子眉心一拧,沉声问道:“你想取紫芝?”

“不错。”白华回得干脆利落。

男子一声冷哼,讥诮道:“若你能找得出来真的,那也算你厉害。”

真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华满腹疑惑的再次看了看树洞中的紫芝,寻思了片刻,才回神猜测道:“难道,这些紫芝之中还有假的?”

这解答一说白华自是等了良久,但始终不见男子再度开口。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对岸的泽荒似乎猜到了什么。

“已是消匿了六百余年的月狼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闻之,男子默不作答的斜眸掠了一眼泽荒,而后飞身站在了白华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沉声道:“走!”

说完,男子抬手朝前一挥,只见那些垂落在半空的藤蔓竟如同被人掀开的帘缦一般往两边靠了。

白华愣神之际,只觉身子一轻,随后便被这男子一道带离了古树。

转眼间,两人已站在了泽荒跟前。白华将手臂用力一甩,挣脱了男子,又大声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还没…”

“就算你找到了树洞,也取不走紫芝。”男子抢了白。

“笑话,我方才已找到了紫芝。” 白华气得胸口一阵猛烈的起伏,手指着古树,怒目圆睁道:“难不成它还会长腿跑了?”

简直是前功尽弃,眼看就要得手的东西,却被这横空出现的男子给搅了局,白华若不气不着急那才有问题。

“小白,你气息现在很是不稳,还是先将元神归体。”

见白华脸色已显苍白,泽荒摊开了掌心,急忙幻出了元神。

收回了怒光,白华抿唇接过了元神,又将它注入了体内。

“你先调息片刻,我有些话要问他。”

(三)

山间的浓雾慢慢变淡,几道阳光从云缝中挤了出来。

泽荒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古树,又看向了跟前的男子,道:“这箭毒木是你月狼族的圣树,我就奇怪它怎会出现在这里。”

火界盘蟒、水界古鳄、风界巨鹰、地界月狼…

闻泽荒一言,一旁的白华面着震惊之状,道:“月狼,地界月狼族不是应该在那次大战中被,被灭族了吗?”

“不错,月狼族是已经不存在了。”男子倒是淡定自若的淡淡一回。

“传闻有虚,其实那场恶灵大战,唯独没有出现的,就是月狼一族。”说着,泽荒踱步靠近了男子,打量了一番后,不解道:“在我的印象当中,你们月狼族应该都是紫瞳,为何你…”

此时,男子亦是隐隐察觉出了泽荒的身份,故朝着他微微躬了躬身,待行了该有的礼数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我月狼族虽被四界划为了邪恶生灵,但先主一向追求和平不喜杀戮,故当年恶灵一战时选择了隐世。如今我们月狼族皆是隐去了瞳印,在此安定生活了六百余年。况且得先主遗训,我等也未曾踏出过迷雾谷。”

“隐世,原来如此。”泽荒恍然大悟。

月狼,褐色瞳孔,褐色...昨日那狼群的头头...

白华忽然灵光一闪,断然道:“你,你是昨日那只头狼!”

男子微微颔首,回应道:“昨日你帮了吾儿,今日就当我还你一个人情。”

“那好,若是要还,那就送我一颗紫芝吧。既然那是你月狼族的圣树,那树洞里面哪一颗紫芝是真的,你定是知道的。”趁着他说要还人情,白华也说得直截了当。

男子冷声一笑,道:“方才,我已经还了你人情了。”

已经还了?

闻他这样冷不丁的一说,白华倏地蹙了眉头,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还了?”

“那古木紫芝是先主元神化出的,且只有两颗是真的,其余都是含了剧毒的菌。”男子抬手指向了树洞,继续道:“我若方才不阻止你,你现在早已经死在了那里。故,昨日的恩,你说我倒是还了,还是没还?”

“我…”白华一时结舌,而他说得话也确实在理。

此时,本是明亮的眸光黯然失色,白华脸色没了一丝表情,整个人呆滞的楞在了原地。

这两人的对话,使得不明真理的泽荒一头雾水。

“小白,昨日到底发生了…”

“那你说,要如何才能给我一颗?”未等泽荒讲完,只见白华已恭敬拱手站在了男子面前,“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尽管开口。”

见她执念如此之深,男子仿佛有些动容,“紫芝护心脉,看你如此执意的想要得到,可是为了谁?”

抱拳的手微微一颤,白华将头垂得更深了些,但对于男子的问,她只是阖上了双眸,避而不答。

沉忖了片刻,男子自认为想到了一个白华会知难而退的办法。

“那好,紫芝是先主的元神,故你要取走的话,就留下半个元神来交换。”

....

....

一更~0:30

二更~18:30

中篇 第九十五章 等价交换

(一)

“那好,紫芝是先主的元神。若你要取走的话,就用半个元神来交换。”

“好,我答应你。”抱拳的手一收,白华站直了身子,干脆回应道。

她不假思索的回应,使得原本胸有成竹的人不免眸光一怔。

只是一瞬恍神,男子又再次追问道:“这是半个元神,你可想好了?”

白华淡淡一笑,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只是朱唇轻启还未开口,一旁的泽荒却上前拉住了她,反驳道:“小白,不行!那半个元神等同于你半个命脉,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如此胡来了。”

白华已是料到了他会来阻止,“泽荒,你放手。”

说话的同时,又暗自将灵气聚集在了手中。

“跟我回去。”

说着,泽荒手上又使了些力道,拉着白华就想转身离去。

“对不起了,泽荒。”

言讫,白华掌心一翻,凌厉的掌风便朝着泽荒呼啸而去。

乍看这一掌威力猛烈,但实则只是个力道不强的虚招而已。

但即便如此,面对白华突然的袭击,泽荒还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小白,你…”

还没说完,又见一道白光倏地朝自己而来。

泽荒双臂一展,飞身往后连连退了几丈。只是还未等他从震惊中回神,白华又将无妄剑幻了出来。

“无妄,你尽全力帮我拖住他。”

此时,白华只希望它至少可以拖延小半会儿时辰。而横在半空中的无妄剑得了指令后,微微一震,剑端指向泽荒。

“去吧~”

话音一落,无妄便急速朝着泽荒飞去。

白华转头看向了男子,又将手横在了心口处,朝他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见她已在催动灵力准备再度逼出元神,男子又最后一次确认道:“你真不后悔?”

下一刻,掌心中出现的元神其实已经回答了男子的话。

“半个元神罢了,我不后悔!”而白华面显平静的轻声一笑,说得更是云淡风轻。

说完,明眸一凝,又将元神瞬间握在了掌心之中。

伴着手心透出的白光一瞬咤闪,心口一阵剧痛袭来。这痛楚,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感觉,好像是心脏猛然间被硬生生的撕成了两半一般。

吃痛的发出了一声闷哼,白华蹙眉又死死咬住了唇。来回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压制住了快翻涌上喉头的血气。

“小白,住手!”

这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所以,即便泽荒用了最快的时间打开了纠缠不休的无妄剑,也还是晚了一步。

强忍着撕心之痛,白华努力的保持着神识清明。当右手再度打开之时,只见完整的元神已化作了两半。

也就是在泽荒想要拦截的同时,她又连忙将一半的元神推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伸手接过了元神,又化指为爪朝向着古树。

随后,他向白华沉声说道:“既然如此,我自是该兑现承诺。”

话音刚落,只见一紫色光圈从树洞中飞了出来。紧接着,一颗古木紫芝出现在了白华面前。

紫芝发出的淡淡亮光映入了白华的曈眸中,她扬嘴一笑,又缓缓朝它伸出了手,但眼下那五指却是颤抖得厉害。

泽荒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她。而白华也是暗自提了些力气,最终将紫芝化入了掌心中。

“多谢…”

言讫,眼前忽然一黑,白华脚底发虚,本能的抓住了一旁的泽荒。

“小白…”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泽荒的脸色已变得铁青。

当看见她唇色已是苍白,泽荒更是欲上前夺回元神。

“泽荒…别去,这都是我自愿交换的。”白华死死拉住了泽荒,眼下她又怎会不知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男子只是神色淡漠道:“这元神就当你存在我这里的,百年之后我自当归还。”

说完,他化成了狼身,转瞬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二)

见男子已消失不见,白华转头看向了脸色阴郁的泽荒,艰难的扯了一个笑容,道:“终于拿到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全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一阵眩晕使得她一个踉跄。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泽荒明显感觉到她已无法独自站稳了,遂又将她再扶稳了些。

“小白,他方才说百年后会归还?你能信他吗?”

泽荒扶着白华坐在了地上,问话的同时,又急忙将另一半元神注回了她的体内。

白华捂着胸口,轻声道:“还与不还无所谓,那本就是我跟他换的。”

说着,忍不住的咳嗽了一声,接着几丝鲜血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泽荒连忙为她输入了灵气,又冷着声音斥道:“你太冲动了,若得不到紫芝,我们还可以去寻其他的,为什么非要用元神去换?”

白华揩了揩嘴角的血迹,认真道:“泽荒,我们是可以寻。但,幽冥天神不能等。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闻白华这样一问,倒是让为她输入灵气的手微微颤了颤。

“你看出什么来了?”

“泽荒,即便我问你,你也不会同我讲实话吧。与他在天海镇一面,其实我自己能感觉得到,他的伤并不像夜沙口中说的那么简单。”

见她气息已稍稍平复,且脸色有所好转。泽荒默默收回了手,转开了话题,“小白,这紫芝你是如何知晓的?”

“以前在四界游荡时,我来过巫山镇。所以,我自然听过古木紫芝的传说。”

泽荒默默起身走到了小溪边,淡淡回道:“原来如此…”

此时,嘴上说的是一件事,心里琢磨的却是另一件事。

泽荒望着对岸的古树,朝白华问道:“小白,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

幽冥重伤,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但,应该还没察觉到是元神受损之事。

寻思到了这里,泽荒又回忆起了在明心殿里与幽冥说过的话。

‘白华是好,但如今的她却没有强大到能跟你比肩而站的能力。’

耳边回响着自己说过的话,泽荒一震,顿时全身如被电击一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或许是大错特错。

仔细想来,白华早已不再是以前的白华了。若为苍生,单凭她为毁怨灵甘愿牺牲自己这一点来说,足以说明。若为幽冥,她毫不犹豫就用半个元神换了紫芝,可见真心。

愚昧,愚昧啊,自己竟然如此后知后觉,还妄想要劝阻幽冥收了那份情念。

一声轻叹,泽荒满是愧疚的转过了身,准备将实情全部讲出:“其实,幽冥他是被…”

话开了个头,忽闻身后一声闷响。

这时,白华已晕倒在了地上。

元神如心,劈了半个元神就如割了半颗心。这割心之痛可想而知,若不是白华存有强大的意念,或许早在刚才就倒下了。

(三)

秋雨绵绵,整个巫山镇都被包裹在了雨雾之中。

自泽荒将白华带回农家小院后,这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了。

雨水从屋檐边落了下来,好似断了线的珠子。雨滴打在上面,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此时,一青一绯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院内摆放药草的茅草亭中。

赤炎看了看对面屋顶升起的袅袅炊烟,又朝着泽荒问道:“白华当真用了半个元神交换了那个古木紫芝?”

“嗯。”

赤炎脸色一沉,担忧道:“少了半个元神,等于是少了半颗心。从那天回来,小白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哎呀,她可别就一直这样睡下去了…”

“小白只是太过虚弱了,眼下虽然她元神缺了一半,但我及时用灵气封住了她另一半元神,所以她不会有事。”

赤炎附和的点了点头,惋惜道:“哎,为了小白,幽冥被邪魔之气震伤了元神,修为大损。如今为了幽冥,小白又少了半个元神,昏迷不醒...”说到这里,又兀自叹了叹气,“泽荒,你说这两个人怎么都跟自己的元神过不去啊?我觉得吧,这说到底都是天神祭出的事,不然以后也别办了。”

这荒谬的一说,使得泽荒眼皮一抽,不由的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淡淡道:“等她醒了再说吧。”

两人谈话之际,九月已站在了屋檐下。

“泽荒天神,药快煎好了。”

泽荒朝她点了点头,道:“我还需加一味药,你且先放在那里,去看看小白吧。”

“好。”

应完,九月便朝着里屋走去。

“这药都熬了两天了,还缺啥?”赤炎不解。

此时,泽荒幻出了一株药草,道:“优昙瑞灵。”

赤炎一脸震惊的指着他手中的金色小花,道:“这花好像是属阴的夜花,你确认要用它当药?”

“你懂什么,这瑞灵花取其花瓣可缓解她的痛楚。”

“那缓解过后呢?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帮她修复缺失的元神?”

泽荒长叹了一口气,道:“元神独一无二,除非那月狼族人归还,否则小白今后也无法再随意使用灵力了。或者说,即便她使出灵力,也维持不了多久,而且还会损耗修为。”

闻之,赤炎也跟着叹息道:“哎,这叫以元神交换了元神。那这么说来,就算那头狼言而有信。那还,也是百年后的事情了。”

中篇 第九十六章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一)

“小白,你醒啦?”

九月刚一打开门,便看见白华已站在了窗边。

闻九月一唤,白华转头看向她,轻轻应道:“嗯,刚醒。”

“小白~”九月嘟着嘴急忙上前摸了摸白华的额头,又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嘤嘤道:“你真是个笨蛋,干嘛那么傻?若不是泽荒天神当时在,那,那你要怎么办啊?呜呜呜~”

“你别哭,我没事。真的,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说着,白华含笑用衣角揩了揩九月溢出的眼泪。

啜泣声一停,九月急忙抓住了白华的手,愤愤道:“好什么好,你每次都这样,不让别人担心,就什么都不说。”

话语一顿,九月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关切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心口还痛不痛?”

白华扬了扬嘴角,安慰道:“不痛了,一点儿都不痛了。”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天。那日泽荒天神将你带回来的时候,你额头滚烫,我们就这样守了你一夜,我当时担心的眼睛都哭肿了。”说到这里,九月激动得指了指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

白华满眸含着歉意, “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去给你端药来,那药我可是熬了整整两天的,你必须喝得干干净净的。”

“好。”

“你等我…”

言讫,九月急匆匆的反身跑了出去。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白华不舍的收回了眼光。

紧接着,白华虚脱得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心中默默念道:原来不是禁虚之地的黑气,而是邪魔之气震伤了你。天神祭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眉心顿紧,心口也好似被利刃狠狠地刺了一刀,疼得直叫白华喘不过气来。

心痛,愧疚,难过,担心,皆是化作了晶莹的泪珠,落在了地上。

伴着山间轻雾的散去,雨也渐渐的停了。

事实上,透过房内半合的窗户望去,亦是能看得清茅草亭,也是能隐隐听见亭内两人的谈话。

(二)

翌日

雨下三日,天空被清洗得很是干净。结束了连日的阴雨天气,晨间的一窗暖阳照亮了整个房间。

房内,一抹青衣身影负手站在窗边,只见他神色忧虑,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就在此时,只闻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泽荒~”

原来,风尘仆仆疾步而来的人是赤炎。

闻声回神,泽荒急忙朝着他问道:“找到人了吗?”

赤炎摇了摇头,回应道:“方圆五里,我已经寻了个遍,没有看到。”

“赤炎~赤炎~”

还没见到人影,倒是先听见了九月扯着嗓门的唤声。

小片刻不到,只见她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房间,一把抓住了赤炎,气促问道:“你,你找到人了吗?”

赤炎再次摇了摇,又反问道:“你也没找到?”

“该找得地方都找了,镇子不大,我已是仔仔细细的寻了几圈。”徐徐松开了赤炎,九月的双眸已氤氲了雾水。

赤炎摸着下巴,暗暗道:“照理说,以她现在这样,应该不会走远啊?”

“那小白到底去哪儿了,她身子还那么弱。眼下人又不见了,呜呜呜…”说着,九月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泽荒上前安慰的拍了拍九月,轻声问道:“九月,你仔细想想。昨日小白醒了之后,她可有什么异常表现?”

“异常?”九月红着眼眶抬头看向了泽荒,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花儿。

一旁的赤炎也着急的跟着追问道:“对啊,九月,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九月吸了吸鼻子,嘤嘤道:“我没有觉得她不对劲的,我昨天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话语一顿,九月又指向窗台,道:”那,她当时就在这里站着,我和她说话都是好好的。”

顺着九月手指的方向,泽荒转身走到了窗台边。他赫然发觉,原来站在这里透过窗户就能清楚的看到茅草亭。

九月去看小白…好像刚好是我与赤炎谈话的时候。

细细捋一遍,泽荒倒是捋出了线头,“我好像知道她去哪儿了…”

九月与赤炎齐齐看向了他,又异口同声问道:“哪里?”

泽荒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故缓缓道:“无尣仓岚…”

“那我们现在就去无尣仓岚。”

言讫,九月欲反身离开。

下一刻,泽荒连忙叫住了她,“九月,不急。”

九月满是迷惑,“为什么?既然我们知道了她在哪儿,那还等什么?”

“幽冥闭关,去叨扰的人越少越好。我们还是先回竹海,这里能找到的药太少了,我想去药庐再炼一些药,到时候我们再一起送去无尣仓岚。”

泽荒的话自是有道理,这样一说两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接着三人去了巫山镇,寻到老妇人告别,随后又一同朝竹海方向而去。

(三)

黄叶飘飘,凉风瑟瑟,此时的无尣仓岚格外清冷。

以前,枝繁叶茂之景,四季如春之境。那一切花木能生机勃勃,全是因为空气中蕴含的灵气极其旺盛。

然而,眼下似有枯黄凋零之状的花木似乎说明了这里主人身体的状况。

放眼望去,唯一没有改变的依旧是蔚蓝一片的天空。但除了蔚蓝外,四周却显得异常寂静。

听雨阁、茶屋、云海月台、林中花园,甚至是无妄殿。

白华寻了个遍,始终没寻到幽冥的身影。

元气大伤,又强行催动灵力赶回了这里。未做修整,又马不停蹄的寻人。这样折腾下来,此时的白华已是异常虚弱了,那双腿也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每挪动一步都显得异常困难。

跌跌撞撞走到了蓝花楹树林,白华忽地脚底发软,踉跄的扶住了树。此时体力已是耗尽,就是想走也确实走不动了。

林间一阵风起,周围瞬间成了一片紫色花海。

半空中,花瓣翩翩起舞。视线流转,瞳孔一收,当她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玄墨色身影正靠在不远处的树边闭目养神之时,难掩心头激动。

“幽…唔…”

正欲上前之际,胸口忽然的一阵钝痛又迫使她停住了脚步。

这钻心之痛简直是要了命,白华捂着了胸口半跪在了地上,不停喘着粗气,那汗水也早已浸湿了整个后背。

其实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十余步,但就是寥寥几丈的距离,幽冥却自始至终没有察觉到她,而白华亦是没了力气走到他身边。

寻到了人,即便不能马上到他身边,白华心里也是满足的,那双目更是浸着暖暖的笑意。

微风吹动,抚过了幽冥长长的眼羽,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

几日未见,他好像瘦了些吧。

她半坐在原地,凝眸静静地望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描绘勾勒着他精致的侧颜。

不知道自己靠在树边小憩了多久,直到忽觉腿上一沉,幽冥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小白?”

漆黑双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幽冥垂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人,一时间有些楞神了。

“离开天海镇后,我们又去了地界,那里不好玩儿,所以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白华不问自答的朝着幽冥解释了一番,随后又侧了侧着身子,继续道:“我猜,你应该怀念我做的莲花羹了吧。昨晚都梦到你说想吃了,所以今日我就回来了。哎~跑急了,我要先休息一下。”

此时,她并未让幽冥看见自己的正脸,不是因为怕被他拆穿了这个自圆其说的谎,而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定是好不到哪儿去。

要换做以前,她没有如此大胆过。再闻她这样一说,幽冥倒是微微扬了扬嘴角,轻声附和道:“确实,有些怀念了。”

思念,宛如生根的藤蔓,勒得两人心中隐隐作痛。重逢,又像是藤蔓上忽然开出的花朵,补偿了这微不足道的痛。

“你身子好些了吗?”白华轻轻一问,而空气中熟悉的苏合香味,又使得她眸中泪光一阵闪烁。

幽冥依旧垂眸看着她的侧脸,小声调侃道:“你以为我像你吗,那么不济?但,你确实太重了,枕得我腿麻…”

百年来他从未如此开过玩笑,换做以前,白华定早就起身大笑了。但如今,她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见她不答,也不起身,幽冥冷声佯做生气,道:“玩儿了一阵把胆子玩大了,现在还真赖着不起来了?”

“嗯,是大了。”

白华感觉得到他为自己捻去发丝上的花瓣时,那有些微微颤抖的手。一行清泪亦是不受控制的顺从鼻梁缓缓流下了,消然无息的浸湿了玄墨色的长袍上。

视线有些模糊,白华努力抑制住了悲伤的情绪,笑笑道:“幽冥天神,别那么小气。为了给你做莲花羹,我这么急冲冲跑回来,是很累的。你让我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睡吧。”她的耍赖,幽冥妥协了。

说完,又抬手用广袖为她遮住了阳光。

此后,两人再无交谈,就只是这样呆了很久很久。

幽冥任由她这样枕着自己,白华也任由他这样继续骗着自己。两人心中装了太多,也是很默契的避开了所有不想去触碰的问题。

凉风徐徐,从未停止。

一片片紫色花瓣幽幽的飘洒在半空中,而后旋转着,摇曳着,落在了两人的身上,轻轻的铺满了整个蓝花楹林。

....

....

?这章的标题?

9点写完了这章,本君发觉它的标题还没有确认,

想了很久,考虑了很久,突然觉得有首歌很适合此时的白华和幽冥。

阿桑——《一直很安静》

所以,标题就这样了,不知道看完了这章的宝宝们,能不能再去听听这首歌。

中篇 第九十七章 今非昨·秋如旧

(一)

自从那日蓝花楹树下再见后,一切都好似恢复如前。

说到底,白华还是没有讲出回来的真正原因,而幽冥亦是瞒着自己的伤。两人倒是很默契的只是谈天说地,研究花草罢了。

白华依旧寅时起,卯时准时送茶到听雨阁。除了每日在无妄殿呆上两三个时辰外,幽冥也如从前一般闲暇无事阅简理花。

这时间一晃就是五日。

(二)

仓岚之巅,茫茫云海翻滚着五彩的波浪。

吹来的风中,隐隐透着淡淡花香。

幽冥负手站在月台边,兀自眺望着远方。

此时,白华端着盘走到了石桌边,轻声唤道:“幽冥天神,快来喝莲花羹了。”

闻之,幽冥反身走了过来,白华笑着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抬手接碗之时,两人的手指无意间轻轻触碰了一下。

这冰凉的触感,使得白华如被电击了一般猛得收回了手。

见她这样,幽冥倒是起了调侃之心,“你回来那天,枕着我睡了几个时辰,也不见你这般模样。这才呆了几日,胆子就又变小了?”

说着,他坐在了石凳上,脸上也浮出了浅浅的笑意。

白华半垂着头,尴尬一笑,道:“额,我那天,肯定是没睡醒就回来了。后来我睡醒了,不也是惊得慌吗?”

只觉面前忽然一黑,幽冥已起身站在了她跟前。

“小白~”

“啊?”白华应了一声,又猛得抬起了头。这一看,才惊觉两人的距离只有半步之遥。

“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些…”说着,白华又心虚得朝后退了一大步。

见白华一退,幽冥又兀自上前了一步,追回了两人的距离,轻声一唤:“小白~”

“哎哟,你别这样喊,我瘆得慌。”

“听你这样说,可是怕我了?”

“怕?没有啊。”

“你是怕了。”

这一激,使得白华咬着唇朝前走了半步。

为了证明不怕,她本想着面对面来个直视。但就是她突然的一举,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增。

仰头一看,白华正好对上了他深邃如海的星眸。漆黑双眸散出的莹莹柔光,蕴着无穷的吸引力。而那嘴角微扬的笑,竟是如此动人心弦。

未见幽冥如此笑过,但这一笑夺目耀眼,确实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见白华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且已是目瞪口呆之状。幽冥不由身子往后仰了仰,继而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你这是什么表情?”

闻声,白华倏地垂下了眼帘,又挪着小碎步往后退了些,结巴道:“你,你,以后别这样笑,简直是太…太妖娆了!”

妖娆?!!

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收,幽冥将碗横在了白华眼前,道:“我是想问你,这里面加得是什么?为何是这个颜色?”

白华一惊,巧妙的错开了幽冥的目光,垂眸看着碗,振振有词道:“这个是我前些日子在巫山镇跟一个老婆婆学的,这里面是加了些碎碎的干葡萄,所以,所以颜色才会这样。”

的确,以前做的莲花羹都是呈晶莹的淡黄色。但眼下这碗却是淡淡的紫色,是因为她将紫芝一同混进了羹中。

幽冥微微点了点头,舀了一勺放入了口中,舌尖苦涩的感觉使得他不由的蹙了蹙眉头。但即便如此,但还是将这带着苦味的‘干葡莲花羹’给喝完了。

“你的手艺,生疏了。”将碗搁在了石桌上,幽冥淡淡一说。

虽是这样说,但一碗喝尽,却忽然感觉一股暖流顺着体内的经脉直冲四肢百骸。而身体的疼痛感也消减了不少,仿佛是被洗礼了一般。

正在幽冥惊讶的同时,消匿了多日不见的声音又再度出现了。

‘月狼的元神,不错啊,她居然可以为了你牺牲半个元神,你却没有发现?’

瞳孔一紧,幽冥大手一伸,猛地扣住了白华的手腕。

“你给我喝得,到底是什么?!!”

(三)

闻幽冥这突然一说,白华不由全身一颤,继而面露呆滞的楞了半晌。

“是什么?”见她不回答,幽冥手上又使了些力道。

白华心头一悸,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慌张。

下一刻,她微微别过了头,敷衍一笑,道:“你怎么呢?这是我做的莲花羹啊。”

闻她这样一说,幽冥的脸色也渐渐失了温度。随后他用力一扯,将白华禁锢到了自己面前,迫使两人目光对视,又再一次冷声问道:“我再问一次,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的,只是一碗莲花羹而已。”见他眼底透出了寒气逼人的光,白华心中自是忐忑,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选择了继续说谎。

“呵~不错,这是莲花羹,一碗混着月狼元神的莲花羹。”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幽冥松开了白华,面无表情的沉声问道:“你是觉得我很没用,所以需要你用半个元神来救我的性命?”

白华神色一僵,急忙上前抓住了幽冥,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

“放开。”幽冥冷冷的断了白华想要解释的话,又用力挣开了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低哑着嗓音道:“元神受损,我自会解决。以后,不需要你多事!”

言讫,幽冥越过了白华,迈着沉重的步子朝院外而去。

“幽冥天神~”白华反身急忙叫住了他,大声道:“这都是我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后悔。”

闻之,幽冥眸光微敛,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淡淡道:“现在不后悔,以后你会。”

“我不后悔,因为我喜欢你。”白华踉跄的上前了几步,笃定道:”所以,我现在不会后悔,以后也不会。”

白华忽然的表白,使得幽冥脚步一顿。心口涌出的那一股痛楚,也让他久久不能正常呼吸。

背对着她停了良久,幽冥始终没有一句回应。

风起之时,带动了池中那唯一一株金莲轻轻摇曳。

风落一瞬,止住了他内心隐隐上涌的那一抹冲动。

“幽冥天神~”

白华一声轻唤,拉回了幽冥的神识。

若你的喜欢是要用半条命来换,那代价也太大了。

想到这里,广袖中的手指已是攥紧得泛了青白。

幽冥缓缓闭上了眼睛,淡淡道:“小白,执念太深不是件好事。”

说完,又疾步离开了云海月台。

白华身形一晃,跌坐在了地上。怔了片刻之后,才无声的抽噎起来。

(四)

穿过了树林,走回了无妄殿。

关门的一刹那,幽冥一个趔趄扶住了梁柱。

执念太深,不是件好事!

这句话是说给白华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你可以喜欢她啊,干嘛要隐忍着,这样会憋坏自己的。’

“住口!”

低吼之声响彻了整个无妄殿。

‘幽冥,我真是羡慕啊,羡慕到有些嫉妒了。不过,不要紧,以后陪在她身边的不是你,而是我。’

冷冽的寒光从幽冥的双眸中蹦了出来,只闻他一声轻笑,冷冷道:“封了她的元神几百年,当真以为你有本事能将我的元神也封印了?”

‘哈哈哈…笑话,那月狼元神只不过延缓了我出来罢了。本想好心给你些时日与白华温存,你却如此小看我。’

话音一落,幽冥忽觉胸口一阵发烫。紧接着,一道璀璨的红光瞬间从中涌出,又将他的全身瞬间包裹住了。

幽冥剑眉一紧,连忙坐在了蒲团上,开始凝息打坐,想要抑制住魔气。

‘哼,以你现在的模样,想压制住我?简直是白费力气。’

此时,那萦绕在周身的红光如同烈火一般灼烧着,而烧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是痛入骨髓。更加诡异的是,在那红光之中,还有一抹更加血红的光晕正在往上缓缓游走。

只见那忽明忽暗的血色光晕游走到幽冥眉心处时,又瞬间不见了踪影。与此之时,附着在身上的红光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只是一瞬,原本如墨的长发变成了夺目的银色。

待双眸再度睁开,只见那黑白分明的瞳孔已变成了血红色。眉心的邪魔印记殷红似血,鬼魅而妖异。

此时的‘幽冥’脸上勾出了一抹阴邪之笑,又悠闲的捋了捋银丝,讥诮道:“怎么样?现在还小看我吗?”

说完,他更是畅声狂笑。

伴着笑声戛然而止之时,一大口鲜血也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呼吸一促,喉中再一次涌出的血液,呛得他一阵猛咳,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味蕾。

随着一头银发转回了黑色,那恍如血月一般的红瞳也渐渐隐去了踪影,漆黑明亮的双眸又转变了回来。

幽冥薄唇紧闭,颤颤悠悠的站了起来,而后右手一探幻出了斩魂。

‘怎么,现在就想自我了断,好让我去安慰她了?’

幽冥紧握着斩魂,默不作声。而后拂袖一挥,瞬间消失在了无妄殿。

碧空如玉,湛蓝一片。

这时,在那蔚蓝天空之中忽然闪过了一道金光,而那金光飞去的方向,正是巫山。

.....

.....

?这两首,本君倒是觉得很适合这一章,送给你们?

陆游《钗头凤》

红酥手, 黄籘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 欢情薄, 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 人空瘦, 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 闲池阁, 山盟虽在, 锦书难托。

莫,莫,莫!

....

唐婉《钗头凤》

世情薄, 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乾, 泪痕残, 欲笺心事, 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 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 夜阑珊, 怕人寻问, 咽泪装欢。

瞒,瞒,瞒!

中篇 第九十八章 冰封迷雾谷

(一)

时隔五日,泽荒同赤炎来到了无尣仓岚。

两人刚到听雨阁院外,便看见白华一路跌跌撞撞的从里小跑了出来。

见她走得踉跄,几度险些跌倒,泽荒急忙上前扶住了她,询问道:“小白,你这是怎么了?”

怅然若失的人猛地一怔,反抓住了泽荒,泪光闪烁道:“泽荒,怎么办,幽冥天神不见了…”

“不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时辰前…”

泽荒有些迷惑,“你可仔细找过了?”

白华点了点头,瓮声道:“我全部都找遍了…”

“小白,情人丝呢?你现在还有办法察觉得到吗?”一旁的赤炎指着白华的手腕,接了话。

闻之,泽荒脸色一僵,侧身看向了赤炎,反问道:“她若能查探得到,还需要去寻吗?”

“我…”

猛然想起了白华已缺少了半个元神,赤炎有些尴尬的别过了头。

大方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后,泽荒又朝向了白华,安慰道:“小白,你先别慌。按理讲,他应该不会忽然消失的…”

说着,泽荒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故小心问道:“还是说…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白华无力的闭上了双眼,轻声回应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用元神换紫芝的事情了…”

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泽荒垂眸想了须臾,猜测道:“若是幽冥知道了,那以他的性格来讲的话…”

话语一顿,泽荒目光笃定的看向了白华,沉声道:“小白,幽冥应该去了迷雾谷。”

“迷雾谷…”身形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白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微微摇了摇头,念念道: “他若是去了那里,那…”

“那应该是想要夺回你的元神。”泽荒抢了白。

尽管只是猜测,但两人都想到了一块儿。

白华忽觉脚底一阵发虚,狼狈的瘫坐在了地上。

(二)

巫山镇

浅秋时节,雨丝绵连。

小镇湿漉漉的街道两旁,依旧有冒雨前来摆摊的小贩。

“哎呀,这天气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冷了?”

冷风夹着秋雨袭来,使得一个卖草药的小贩全身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在街上玩耍的小孩指着天空,高兴的拍手喊了起来:“哇~雪,雪,雪下啦,下雪啦!”

闻声,众人皆是惊愕的抬头望向了天空。果然,空中先前还飘落的绵绵细雨此时已转成了小雪。

“这才入秋不久,怎么就下雪了呢?”

“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完了,看来明天不能上山采草药了。”

这异常之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巫山镇内小雪飘飘,而迷雾谷中已是大雪纷飞。

雪花团团簇簇,像无数鹅毛从天空翻滚而下。山风越刮越猛,风雪也吹走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暖意。雪也越下越大,整个迷雾谷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

寒风凛凛,雪花片片,周围的一切顿时沉寂在了银白色的世界里。 溪水凝成了冰,巨大的箭毒古树上也覆盖了皑皑白雪。

半空中,只见一抹玄墨色身影持剑逆风而立。呼啸大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墨丝亦是随风飞扬。

此时,山谷中忽然传出了狼嚎之声。

紧接着,只见七头巨狼出现在了古树旁,且均是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声,那褐色曈眸更是死死的盯着半空中的人。

‘这么重的戾气,可是要屠灵?呵,想不到我们的幽冥天神也会这么胡来。哈哈哈…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幽冥眸光一凝,将斩魂横在一侧,道:“你们头领何在?”

察觉此人来者不善,狼群跃跃欲试,但或许是嗅到了空中散发出的逼人剑气,继而不敢鲁莽进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半空中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寻问声,“不知我月狼族犯了何罪,让这位天神如此动怒,竟要用冰封之术逼我月狼族现身?”

幽冥转头看着了半空中的男子,面无表情道:“你是头领?”

“月狼族勐蠡。”勐蠡沉稳一回,又反问道:“不知这位天神是…”

“幽冥!”

闻之,勐蠡一怔,褐眸闪过了一抹惊讶,但很快的又恢复了镇定,恭敬拱手道:“原来是幽冥天神,恕勐蠡眼拙。”

说到底,月狼一族隐世六百余年,如今也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再说那勐蠡也是四百年前才降生于迷雾谷之中,自是没见过。关于那些天神之说,也不过是先主在世之时,闲聊口述的罢了。

想到这里,勐蠡又不解问答:“不知幽冥天神前来,所谓何事?”

“我今日是来向你来寻一样东西。”幽冥也不拐弯抹角,干脆一回。

眸中流光一闪,勐蠡似乎理出了端倪。

“前些日子,我迷雾谷中来过两个人。其中一人还用自己的元神换了先主化作的紫芝,不知道此次幽冥天神寻的东西,可是为了那半个元神?”

“不错。”

闻之,勐蠡浅浅一笑,道:“若是我不还呢?”

说话的同时,他又朝幽冥仔细的观察了一番。

勐蠡的瞳孔天生就有异于其他月狼族人,他能看见人的脉络以及体内游走的气息。故,就是这样一看,让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

“原来,那女子是为了你才舍命祭出了半个元神。”话语一顿,勐蠡摇了摇,惋惜道:“可惜,她却不知道,先主的元神只能住护心脉,却不能消除魔障。如今,你体内的魔已经不是你自己能掌控的了。”

持斩魂的手微微一颤,幽冥脸色顿变。

见他这般模样,勐蠡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说那么多干嘛,杀了他,杀了他就能帮白华拿回元神了。’

‘犹豫什么?若等会儿白华来了,定会阻扰,那你就更没办法拿回元神了吗?杀了他,杀了他…’

赤华的蛊惑声不断,眉心也在隐隐发烫。幽冥蹙眉握紧了斩魂,而漆黑的瞳孔也渐渐涌出了血红之色。

(三)

飘散的雪花停在半空中,呼呼作响的风声也从耳边隐去了,整个山谷像是定格了一般。

伴着斩魂一声震耳低鸣,只见一道刺眼的红光从剑端笔直射出。破空之声炸响,摄人心魄,那红光如波纹一圈圈往外急速扩散,使得周围随之一阵剧烈震荡。

而本在半空的勐蠡眨眼间已经挡在了狼群的前方,在那红光袭来之际,更是双手化爪,幻出结界挡住了红光。

见幽冥已持剑俯冲而下,勐蠡又大声朝着身后的狼群喊道:“快走!”

“嗷呜~”就在身后的狼群犹豫之时,只闻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奶声奶气的悲鸣。

顺着声音一寻,勐蠡才发现了离自己几丈开外的灌木丛边站着的一头小狼。

而就在此时,双眼猩红的幽冥持剑一挥,又发出了两道红色光芒,红光咤闪,照亮了一片。

“柏耶~”

分身乏术,勐蠡大骇,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狼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

待光芒消失之时,勐蠡顾不得被强光刺得生疼的双眼,立刻收回了手,朝着小狼的方向而去。

可是没跑几步,勐蠡又停下了脚步,只因为前方赫然出现的一道结界阻拦了他的去路。而那立于结界之中的三人里面,他认识其中两人。

白华将瑟瑟发抖的小狼抱在了怀里,含笑招呼道:“小狼宝宝,我们又见面了。”

说着,她又朝着勐蠡兀自走了过去。

勐蠡接过了小狼,长须了一口,言谢道:“多谢…”

白华微微摇头,歉意道:“不好意思,弄成这样,都是我闯的祸。”

小白?!

猩红的瞳孔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身体似乎被一瞬抽空了般。幽冥踉跄后退了一步,又急忙用斩魂稳住了身体。紧接着,几丝鲜血也从口中溢了出来。

泽荒一个虚影,瞬移到了幽冥身边。待他看见了幽冥眉心还没消退的邪魔印记之时,已是惊讶到结舌,“幽冥,你…”

忽觉手腕一紧,只见幽冥紧闭着唇,朝着自己微微摇头示意。

泽荒自是知道这摇头的意思,但还是不由眉头一锁,担忧道:“你现在可还有力气跟我回竹海?”

闻之,幽冥轻轻应了一声。

“小白,赤炎,我先带幽冥回竹海。冰封之术赤炎你来解除,然后再去镇上看看。”

说完,泽荒未等两人回应,便带着幽冥消失在了迷雾谷。

“幽...”白华回神之际,两人已化作青烟不见了踪影。

而这时,勐蠡也幻出了白华的元神,道:“今日,你再次救了吾儿,这元神在此归还。”

白华久未作回答,只是垂眸看着他手里散着淡淡白光的元神入了神。

见她迟迟未有动作,赤炎倒是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正准备伸手去接。

“这元神,我不能要。”

闻白华这淡淡的一说,赤炎委实急了,“你说什么?小白,你没事吧?”

看着勐蠡怀里的小狼正用那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白华朝着它微微一笑。

脸上的笑容一收,她又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朝着勐蠡,讲道:“说到底,今日迷雾谷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你不欠我任何人情。元神换元神的约定,依旧是百年。”

闻之,勐蠡满眸欣赏的点了点头,道:“好!百年之约依旧作数,我鲜少与外界打交道,但我很欣赏你,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勐蠡的朋友了。若不嫌弃,敢问姑娘名讳?”

白华拱手,笑笑回道:“白华…”

“在下,勐蠡!”

一旁的赤炎面皮一抽,头大的捂住了脸,摇头感叹道:半个元神都不还,这算哪门子朋友啊?我的乖乖,这天底下哪有像他们这样交朋友的?!

“白华,百年之后,吾儿自会来寻你报恩。”勐蠡将小狼递到白华跟前,继续道:“你取一丝,系在它手上。”

白华顺势扯下了一根头发,又栓在了它胖胖的前脚上。下一瞬,只见那根黑色的发丝隐进了它银色的柔·毛之中。

“它叫什么名字。”说着,白华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狼的头。

“月狼族下任族长——柏耶!”

这小狼宝宝竟然是下任族长?!!

白华一怔,又缓缓的重复念了一次它的名字。

“柏…耶…”

中篇 第九十九章 隐去真心换无言守候

(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钩新月浮在了天边。

皎洁的月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泛起了粼粼银光。夜色掩去了白日的喧嚣,眼下的巫山镇已是幽静无声。

在月色的映照下,隐隐可见一绯一白两个身影正从街道一边的尽头缓缓走来。清冷的街道除了偶尔传出的虫鸣声外,就只有那两人的脚步声。

“小白啊,这里真的已经没问题了,要不我们回竹海去吧。”赤炎已是走得塌肩耸背,一脸疲惫不堪。

白华脚步一停,抬头望向了夜空。失神片刻,那冷寂的银辉斜洒在她脸上,透出了些许悲凉。

他此时应该有很多话要同泽荒讲吧…

回神之时,她又朝着赤炎轻声应道:“这里空气很好,我们再走走吧。”

空气好?!

赤炎一个趔趄,带着哭腔道:“能不能不走了啊,你晓不晓得,我们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白华恍然,淡淡一笑,“那这样吧,我们朝镇外走,再找个地方歇一歇脚。”

“哎~那我们走吧!”赤炎耷拉着脑袋,百般无奈。

(二)

秋雨丝丝润物无声,轻纱薄雾笼罩了整片竹海。

“为什么你不早说?”

一声响亮的呵斥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竹屋内,只见泽荒眉头扭做了一团,怒目圆瞪的看着幽冥。

“泽荒~”脸色苍白的幽冥轻声一唤,又捂着胸口踉跄的站了起来,指着桌上的一卷竹简,严肃道:“眼下,唯有你能做到。”

‘你竟然要让他杀了我,可笑。幽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本就是一体,若是我死了,你一样活不成。不过我很好奇,你那竹简上到底写了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心口猛然一阵钝痛,幽冥皱了皱眉头,又将竹简朝泽荒面前推了推,眸光深沉唤道:“泽荒~”

“我…”泽荒本想再次拒绝,但他忽然发觉幽冥竟对自己微微使了一个眼色。

“赤…华…”幽冥皓齿轻启,无声的说了这两个字。说完,他垂了垂眼眸,示意泽荒看向自己指着胸口的手。

赤华?!

泽荒浑身一怔,目露惊讶之色。

怪不得幽冥会生了邪魔印记,原来,他居然在…

愣神只为一瞬,他又急忙收拾了表情,反身朝着窗台边走去。

用黑鳞和腰牌引幽冥去除念山,顺着线索出现的翠凤楼、丰色娘、秦彬彬、盘蟒、黑蛟、瘟疫、禁虚之地的寄魂石…难道这一切都是赤华为了占据幽冥身体,而布得局?!!他究竟为何非要这样做,他到底又是谁?!

沉忖到此,心存的疑惑泽荒倒是解了一些。但未解的,却是更加扑朔迷离了。

“夜深了,你今日就安心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

这‘安心’二字,泽荒倒是故意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了。”幽冥点头一应,自是明了了泽荒话里的意思。

泽荒附和颔首,又从广袖中的拿出了一个白玉瓶,提醒道:“凝息之时,服下一粒。其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说着,他又掠了一眼桌上的竹简,继续道:“我送你出去吧。”

幽冥沉眸看着泽荒,低声道:“不必,你早些休息吧。”

泽荒半眯着眼,附和道:“明日一早,我还要去山中采药。正如你所讲,我是得早些休息了。”

乍一听,只是告别寒暄。但就在两人目光对视的刹那间,他们也看懂了彼此眼神之中所蕴藏的意义。

(三)

一夜秋雨天渐凉,清晨浮出的霞光驱散了萦绕在竹海的薄雾。

竹叶雨滴消无声息的落入了湖水中,化出了一圈圈涟漪。林间偶尔几声鸟儿清鸣,唤醒了沉睡了一夜的竹海。

这时,只见赤炎与白华二人出现在了幽深的竹林小道上。

一早就在院外等候的泽荒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又关切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你问小白!”赤炎扶着翠竹,一脸憔悴。

泽荒转头看向了白华,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白华立刻摆了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出岔子。”

泽荒不解,“那为何…”

“那个,沿途风景不错,所以我与赤炎多走了一会儿。”白华抢了白。

“风景?!”赤炎眼皮一抽,颤抖着抬手指向了来时的竹林,反问道:“月黑风高的夜,小白,你说说,我们俩到底欣赏到什么?”

白华抠了抠面皮,尴尬一笑,道:“月亮啊!”

月亮?!

赤炎一听,脚底一软,翻着白眼,顺着竹竿滑坐在了地上。

泽荒偷偷睨了一眼白华,又拍了怕赤炎的肩膀,道:“时间不早了,你跟我去燕青山!”

“什么?!”本是一身瘫软的人,‘噌’得一下从地上腾了起来,道:“干嘛要回燕青山。”

身旁的白华听得一头雾水,反问赤炎道:“燕青山?那是什么地方?”

赤炎掸了掸身上的尘灰,漫不经心道:“我住的地方。”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也是有自己的地盘啊!”白华恍然大悟。

“你这是什么表情?”见她模样一副吃惊模样,赤炎自是不满的瘪了瘪嘴,解释道:“我这人吧,比较,那个愿意保持神秘。世人只晓得无尣仓岚,云海竹林,除念山,却云巅…他们知道本天神的燕青山吗?本天神打造的神兵利器可多着呢,要都知道了,那不乱套了。所以你不知道不怪你,那全是我为人低调,我不说罢了!”

赤炎讲得滔滔不绝,泽荒听得一脸黑线。

唯有白华受教的点了点头,而后抠着后脑勺,半仰着头看向了天空,讥诮道:“原来如此…不过,若是你不说,我还真以为你没地盘,所以一直寄住在泽荒的云海竹林。”

“寄住?!”赤炎踉跄一退,抬手无力的捂住了脑门。

“咳~”

想要发笑,又极力克制住了。泽荒微微别头,用力的清了清嗓子。

这时,赤炎不死心的转头看向了泽荒,委屈道:“泽荒,你快跟她说说…不然,等九月回来,我叫她以后都不理你了。”

闻之,泽荒脸色顿变。

“对了,九月去哪儿了?”

按理说,若是九月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嘻嘻哈哈的跑出来迎接他们了啊。

赤炎挪着步子慢慢移到白华身旁,小声道:“他把九月气走了…”

“啊?!”白华薄唇微张,瞪大了双眼,声音也不受控制的高了几个调。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我们走吧~”

泽荒上前抓住了赤炎的手臂,脸色已是阴郁一片。

“泽荒~”

就在他拉着赤炎想要离去的同时,又闻白华轻声一唤。

泽荒脚下一顿,背对着她,淡淡道:“顺水而行,竹林尽头。”

闻之,白华回以会心一笑,“谢谢…”

(四)

竹林尽头是一片长满了野草的山坡。

山坡上,幽冥正沐浴在阳光之下闭目静坐。那暖暖阳光包围了他整个身体,为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

而在他身后十余步外的一棵歪脖树下,白华早已是靠在树边,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坐了良久。

山风轻轻,吹动着小草与夹杂的白色野花随风摇曳。

坐久了,人有些放松,白华的眼皮也跟着沉了。

“小白~” 就在那沉重的眼皮半开半阖之际,耳朵里传来了幽冥低沉的唤声。

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白华正想起身回应之时,恰好这歪脖树的树枝上却忽然倒挂下了一条手臂粗的青蛇。

“啊!!!”这青蛇凭空一吓,使得白华全身倏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只见她猛地腾起了身,想也没想就撒腿朝着幽冥跑去。

还没等幽冥反应过来,就直接被人抱了一个满怀。然而这白华的冲力十足,又让站在山坡边缘的幽冥脚底忽地失了根。

紧接着,两人身体不受控制的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下一刻,白华只觉腰间一紧,竟不想幽冥已将自己紧紧的护在怀里,同时那股熟悉的苏合香味也萦绕在了鼻尖。

一阵天旋地转,晕眩极致。待两人恢复清醒之时,已是到了坡底。

“小白~没事吧?”

脑袋嗡鸣声不断,白华微微晃了晃脑袋,又闭眼缓了缓神。

“小白~”见她久未回答,幽冥又再次喊了她一声。

弥漫在耳畔的嗡嗡声渐渐消失了,白华点了点头,又徐徐睁开了双眼,“没事,我…”

随着声音戛然而止之时,那恢复清明的曈眸亦是猛然一紧。

此时,两人一上一下正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躺在了草堆之中。

白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红晕瞬间窜到了脖子处,一时间更是全身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

平静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错愕,幽冥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继而立刻站了起来。

“没事的话,就起来吧。”

说完,他又朝白华伸出了手。

顺着他白皙的手一路往上,白华看向了逆光而立的幽冥。

剑眉星眸,墨发俊颜,柔柔暖光洒在了他玄墨色的衣袍上,泛出了点点光晕。

这一瞬,白华脑子‘嗡’的一声作响,半边身子也僵住了,心跳更是漏了一拍。

幽冥垂眸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愣着作甚?!”

神识拉回,白华嘴角不自然的浮了一抹浅笑,而后徐徐伸出了手,搭在了他微微颤抖的掌心上。

白华眸光一凝,又默默的收回了手。

幽冥满眸迷惑,问道:“不想起来了?”

闻之,白华干脆佯做耍赖的半躺在了草地,坏笑道:“其实,这里躺着也蛮舒服。刚才摔得我有些晕晕的,不然我们在这里小憩片刻,好吗?来,你躺着试一试,真的很舒服。”

说着,白华又朝着身旁的空草地上拍了拍。

幽冥轻叹了一口气,又将手负在了身后,冷着声音道:“胡闹~”

中篇 第一百章 誓言犹在?咽泪掩埋

(一)

“其实,刚才是摔得我有些晕晕的,不然我们在这里小憩片刻,好不好?额,这地方真的很舒服,不信你也来躺躺...”

说着,白华又朝着身旁的空草地上拍了拍。

幽冥轻叹了一口气,又将手负在了身后,冷着声音道:“胡闹~”

说是这样说,但独自站了须臾,幽冥还是默默的坐了下来。

两人望着湛蓝的天空,久久未语。

风轻轻吹过草地,除了沙沙作响声外,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恬静。

许是微风与阳光太过惬意,惬意到昨夜走了一宿未睡的人有些乏了。

白华静静躺在草地上,渐渐地视线中那抹玄墨色的身影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趁着神志还没有吹风飘远,她嘴角微微扬一扬,朱唇轻启,兀自喃喃道:“就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吧…”

闻言,幽冥不由一愣,而后又侧头看向了白华。

只见此时的她躺在草地上已经睡着了,而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也顺着她的眼角滑入了两鬓的墨丝之中。

虽是带着笑意睡去,但这模样委实却叫幽冥看得心疼。

他缓缓伸出了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眼角未干的泪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拂过了她洁白的面庞,幽冥看着她的睡颜,一时间竟有些晃了神。

冰凉的触感,让白华长长的睫羽不由的微微眨了眨。随着她的睫毛颤动,幽冥的心也跟着一道颤了颤。

猛然间回神,那手指也如被电击一般的收了回去。冷俊面庞看似神色自若,实则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幽冥天神~”

白华一句暖暖的梦呓呢喃,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幽冥卷入了深渊。

此刻,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慢慢的俯下了身,低下了头,想要去吻她。

暧昧的热气喷洒在白华脸上,起了一阵酥麻。而就在两唇只差一点就要触碰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徐徐睁开了眼睛。

眼前猛然间放大的俊颜,使得白华有些错愕。

“幽…唔…”

她想要说的话被幽冥的唇给封住了,脑袋也在瞬间轰然炸响。

幽冥搂着她的腰,将手轻轻托在她脑后,那修长的指尖穿过了她的乌丝,揉乱了她的发髻。

两唇相贴,深情而悠长的一吻。辗转厮磨,温柔无限。他的唇带着微微凉意,他的吻有些轻柔,又带着些缠绵。

对于白华来讲,一切太过失真。面对这突来的一吻,她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天旋地转,这感觉委实比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还要晕眩。白华轻轻的闭上了双眼,任由他吻着自己。

良久,两人的薄唇才微微分了开来。

他们紧闭着双眼,彼此额头靠着额头。

长吻过后,似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那唇与唇挨得很近,近到仿佛下一刻就又会贴在一起。

午后秋阳洒满了整个山坡,透出了暖暖的秋意。

幽冥捧着白华的脸,在她额头浅浅的印了一个吻,而后又将她紧紧嵌进入了自己的怀中,温柔道:“小白,我喜欢你…”

怀里的人身子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了幽冥。

“这是梦吗?”白华眼眶氤氲着泪水,轻轻抬手扶上了幽冥的脸。

心中一丝悲凉划过,幽冥颤颤巍巍的抬手覆盖在了白华眼前,声音略带沙哑道:“是梦…”

言讫,那覆在她眼前的手掌也开始泛出了微微金光。

“幽冥天…”

待白华察觉出了异样想要伸手阻拦之时,却忽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她身子一软,倒在了幽冥的怀中。

“小白,对不起…”

幽冥无力的闭上了眼,又再次将白华揽入了怀中。那心头更像被人硬生生的捅了一刀,痛得他无法喘息。

暖阳隐进了云中,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悄悄落下玄墨色衣袍中。

(二)

竹林飘来的风,把山坡上的野草吹得如同波浪一样翻滚着。

幽冥就这样一直抱着昏睡的白华,在那片草地上呆坐了许久。

‘啧啧啧…幽冥,我现在倒是有些搞不懂你了。既然是表露了真心,你为何又要封了她这段记忆?’

“你没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知道。”幽冥神色淡漠,轻声一回。

‘哈,哈哈哈…喜欢?!你以为你就能了解这情爱到底是什么东西吗?跟白华比起来,你真是逊色太多了…’

幽冥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附和道:“确实,论傻,我比不过她。”

‘傻?她为了你拼命,一点儿都不傻。反而是你,太自私了…你根本配不上她。’

只闻幽冥自嘲轻笑了一声,点头道:“是啊,我配不上她…”

说完,他俯身将白华抱了起来,稳步朝着竹海而去。

秋雨无常,正午还是艳阳高照,转眼间天空中又飘下了无根水。

再次醒来,躺在床榻上的人才惊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竹海。

揉着有些发疼的脑袋,白华又兀自朝房门口走去。

神情恍惚的人只顾着垂头开门,倒是没察觉到有人已站在了门口。这前脚刚一跨,头就也顺势撞在了一堵肉墙。

“嗷…”白华迎面这么用力一撞,脑袋更是晕乎乎的了。

幽冥上前抓住了白华的手臂,待稳住了她摇摇欲晃的身子后,才松开了手,冷声问道:“走路为何要垂着头?”

“啊?”白华慢了半拍,才回了神。

“你啊什么?”

“嗯,没什么。”

白华抠了抠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奇怪,这一觉起来,脑袋怎么会有些发沉啊…”

眼下,白华只是认为自己是睡懵了,所以脑袋会疼,反应会迟钝。

看来,她是已经忘了。

确认了之后,幽冥不露神色的转过了身,语气淡淡道:“罢了…今日,你且好生休息吧。”

言讫,他跨门而出,消失在了白华的视线内。

冰封之术大损元气,方才又催动灵力封了白华的记忆。现在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弓,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或许是方才走得太急牵动了内伤,待转过了拐角处时,幽冥不由身形踉跄的晃了一晃,那模样像随时都会跌倒一般。

“咳咳…”

幽冥捂着嘴极力的隐忍着咳嗽声,而那扶着绕湖栅栏的手指却因为太过用力而成了青白之色。

此时,那原本在小手臂处的隐隐红线已是延伸到了臂膀。

而幽冥也自是明了,或许不出十日,邪魔就会完完全全占据他的身体。

(三)

丽日清晨,又是阴天。

山风呼呼,云层厚厚,整个苍穹被一片暗灰之色所笼罩。

一片片竹叶飘落在了湖面,漾起了层层涟漪。竹屋外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作响。

风铃的脆响声唤醒了沉睡的人,白华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开了房门。这时,湖心亭中的一抹玄墨色身影闯入了眼眸。

白华急忙理了理睡得有些蓬乱的发髻,随后又朝着湖心亭走去。

云絮模糊了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浓浓的山雾笼罩了整片竹林。

此时的幽冥已在亭边负手站了良久,他独自望着空茫无边的苍穹,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直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之时,他才徐徐收了回目光。

走进了亭内,白华满眸笑意,正想暖暖招呼,“幽冥天…”

只是这招呼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幽冥满带沁人凉意的声音给截断了。

“醒了?”

“嗯。”

那原本想要再朝他走近一些的步子,被冷冷的问给阻拦了。白华脚步一顿,错愕的站在了原地。

“那好,我刚好有话要同你讲。”

幽冥徐徐转过了身,那冰冷的声音依旧不带一丝温度。

见他这般模样,白华内心一阵忐忑。下意识的用手抓住了衣角,诺诺回道:“什么事情?”

幽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沉声道:“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放你自由~”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一声闷雷炸响。大风呼啸,黑云如潮汹涌。接着,滂沱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白华往后兀自退了半步,一脸难以置信的扯了扯嘴角,轻声询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幽暗黑眸中划过了一丝伤痛,幽冥仍是不露神色,冷声道:“百年前,我为了知晓你的身份,才留你在无尣仓岚…”

“那我告诉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让我离开?”白华泪光闪烁,大声抢了白。

幽冥微微错开了白华的凝视,云淡风轻道:“念你我同出一世,故教你凝息练剑。”

两行热泪从脸颊滑落,白华自嘲一笑,“那现在呢?”

闻之,幽冥缓缓走到她面前,擦肩而过之时,留下了一句淡到极致的话。

“现在,放你自由…”

....

....

今儿本君都写到第一百章了~

昨日听了郁姐的问明月不下二十遍,

码了这一章,本君也是咽泪独忧愁~

/捂脸(苦笑)

/捂脸(流泪)

入戏太深了~

中篇 第一百零一章 抽丝断念

(一)

两行热泪从脸颊滑落,白华自嘲一笑,“那现在呢?”

闻之,幽冥缓缓走到她面前,擦肩而过之时,留下了一句淡到极致的话。

“现在,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

白华反身,朝着雨中的人大喊道:“你为什么总是要选择将我推开,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如此狠心…”

电闪雷鸣掩盖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白华扶着桌沿捂住了胸口,内心的痛楚已是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又是一声雷响,白华身形一晃,无力的瘫软在了地上。

风越刮越大,雨越下越猛。

忽然,她眸光一怔,倏地垂头看向了手腕。

只见那绑在手腕上的情人丝正闪着微弱的光亮,逐渐的变得透明。

“不要,不要…”

白华慌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入了雨幕。

狂风怒吼,雷电交加。

当冒雨白华跑到了幽冥住的竹屋时,却闻房内传出了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

心头一紧,白华连忙上前拍了拍门,急声朝里喊道:“幽冥天神,幽冥天神你怎么了…”

“话已尽,你走吧…”

拍门的手一顿,白华满是担忧的询问道:“幽冥天神,你没事吧?”

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浸透了她的衣衫。站在雨中等了良久,白华却再未等到幽冥的回应。

“你开开门…幽冥天神,你开门好不好…”

“我求你了,开门好不好…”

“幽冥天神…难道你真的不要小白了吗?”

无论白华再如何喊,再如何敲门,房内仍旧没了任何声响。

哭到泣不成声,哭到嗓子都泛了沙哑。但房门,终究还是没有打开。

白华虚软无力的跪坐在地上,泪水亦是止不住的从眼角涌出。

房内的人默默收紧了扶在门框上的手,他轻轻阖上了双眸,脊梁贴着墙,徐徐滑坐在了地上。

刺骨秋风阵阵袭来,悠悠寒意浸入了骨髓。

红肿的双眼没了焦距,白华斜靠在门边,兀自低声呢喃道:“你为了我元神受损,我为了你舍去半个元神。我们为了彼此那么不顾性命,难道这不是因为在乎吗?为何你总是想要隐去真心,狠心将我推得远远的?”

说着,白华垂眸看着手腕上情人丝留下的浅浅印痕,委屈的抽噎问道:”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吗?”

“会…”

这无声的一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幽冥紧抿着唇,有些脱力的靠在了门框上。一滴冰凉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使得嘴角充满了一片苦涩的味道。

眼下,唯有那两根情人丝他紧握在了手里。

相知不能相守,相爱却难以相拥。两人之间咫尺之遥,然而这一门之隔,却是隔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二)

雨声哗哗,淅沥落下。

雨雾缠绵,令夜悲凉。

“不要~我不要走~幽冥天神~”

或许是梦里太过于悲伤,使得躺在床榻上的人不断地呜咽低喃。

见她这无助又憔悴的模样,床榻边的九月早已是心疼得红了眼眶。

“哎,小白啊,说到底我们俩都是为爱不顾一切的傻子~”

一声叹息过后,九月抑制着眼中翻滚的泪水,轻轻地为白华拭了拭额间渗出的汗珠。

这时,只见白华抖了抖眼皮,微微睁开了眼睛。

“小白~你醒了?”九月破涕一喜,急忙将茶水递到她面前,“来,先喝口水缓一缓。”

说着,又将白华慢慢的扶了起来。

浑浑噩噩昏睡了两日,全身无力。白华靠在了床头,睨着烛光泛着点点昏黄在屋内摇曳的影子,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睡了几日…”喉咙疼得厉害,她问的声音也是极轻。

九月为她掖了掖被褥,轻声回道:“两日…”

闻言,白华一怔,抬手掀开了被褥,艰难的撑起了身体。

“小白~”见她想要逞强下床,九月急忙按住了她。

白华半抬起了头,神情恍惚道:“我要去找他。”

拉着白华的小手又兀自收紧了些,迟疑了片刻,九月才再度开口,缓缓道:“她已经走了…我来的时候,就见你已经昏倒在了雨中…你…”

话语一顿,脑海中又猛地闪过了那雨雾中幽冥绝情的模样。

九月微微别过了头,而眼眶中的热泪也随之滚滚而下,“你就倒在他面前…可是,可是他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就这么狠心地走了。小白,若我当时没有回来,你要怎么办?”

说到这里,九月有些激动的起身攒紧了拳头,“你为他差点儿连命都没有了,他却如此绝情。想到这里我为你不值,更是气不过的追了上去。但万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将无尣仓岚设下了结界。”

设下了结界?!

内心的城墙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天崩地裂,漫天烟尘。白华僵住了,身体好似生了锈一般,不能挪动分毫。

屋檐边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乱响,原本呆愣的人也在骤然间似被击中了一般,涣散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

白华垂眸看了看手腕上的淡痕,嘴角忽然扬了一抹笑意,轻启朱唇,兀自默念道:“断念斩丝,绝情隐世…”

冷冷一笑,笑意中满是说不出的无助悲凉。

九月一声冷哼,断然道:“天神,是这世上最薄情寡义的人!”

思量了须臾,她又握住了白华的手,认真道:“小白,天一亮我们就走。以后,我们再也不要理那些狠心的人了。”

白华轻声叹息道:“走?我还能去哪儿啊?”

九月沉声一回:“跟我回家!

“回家?”

“嗯,我们回万花谷…”

(三)

燕青山

山峦叠嶂,林海苍茫。

在群山环绕云雾隐映之下,一座神秘的院落若隐若现。

院内,泽荒与赤炎正看着石桌上的竹简出了神。而他们的身后的空地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铁器。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看了两天了,我确实悟不出来!”

赤炎缓了缓眼睛,摆着手就想掉转身。

“赤炎~”泽荒急忙拉住了他。

赤炎哭丧着脸,满是委屈,“泽荒,你看看,我都憔悴了。”

说着,又捏了捏面皮,呜咽道:“熬了两天夜,都不嫩了~”

闻之,泽荒眼皮一抽,暗自叹了一口长气,继续好言道:“研造兵器,这是你最擅长的,所以我相信你。”

“你这话是没毛病,但是…”赤炎瘪了瘪嘴,指着竹简不满道:“但是这上面写得东西,我一时之间还这没有理解。”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问道:“比如这句‘天火铸,使魄烬,诛其身,灭其神…’你说说,幽冥要我们铸一把又要诛魂又要摄魄,到底是要用来做什么?!”

泽荒掺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含糊敷衍道:“你做好了,我再同你讲。”

浅酌了一口,赤炎锁着眉头,摸着下巴,摇头念叨道:“哎,不好办,不好办…”

“不好办?!赤炎,可是缺了什么东西?”

赤炎在满地的铁器中转悠了一圈后,扭头朝着泽荒道:“差个两样,或者三样东西。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引天火…”

“好!”泽荒附和的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你说,这天火要如何引?”

赤炎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指着天空,道:“等!”

“等?!”泽荒迷惑。

赤炎无奈的耸了耸肩,确认回道:“狂风天蔽日,闪电引天火。现在,我们就坐在这儿慢慢等吧。”

等这闪电引来天火,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里,泽荒倒是有些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

赤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以手托颚,轻轻安慰道:“哎~你也别着急,若是我们能跟幽冥一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会儿就引到天火了。”

脚步一顿,泽荒不解问道:“此话怎么讲?”

“上次,好像有百来年了吧…”赤炎抠了抠脑袋,回忆道:“我记得那日天才蒙蒙亮,幽冥就带了一块上好的玄铁来找我,让我教他如何铸剑。那把玄铁剑也是引了天火来铸,可能是他运气好,没到傍晚我们就等来了雷鸣电闪~”

忆起了幽冥铸剑时,虚心又认真的模样,赤炎不免感叹道:“其实,要铸成一把剑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但我确实佩服他,整整四日都未合眼,第五日就铸好了。最令人折服的是,他后来居然不惜用了近百年的灵气使那把剑瞬间有了灵性!”

讲到这里,赤炎已是眉飞色舞。

“无妄剑…”泽荒恍然明了。

赤炎点头附和,“对对对,就是小白那把无妄剑。只不过,那时候它还不叫无妄。想来这幽冥啊,也是对小白上心的紧。”

闻言,泽荒微微摇了摇头,心中自叹道:若心中早就埋了情种,说不定现在已长成了大树。这入心入骨的根,你真的还有能力拔得动吗?

....

?草西君独白?

谅解谅解,

不是本君不愿更新,

只是最近工作太忙,

昨日加班到凌晨三点,

实在是没力气码字!

今日早起,速速赶文,

如今本君已不是太拼,而是快吐血了~

宝宝的一句读后留言,如同给本君注入了灵力。

风大雨大,本君更了这章需倒头再睡一会儿~

中篇 第一百零二章 闪电引天火

(一)

斜阳照万叶红,秋霜落染枝头。

此时,院落内传来了一缕笛声幽幽。

只见泽荒独自站在望崖台边,吹着长笛。而他的面前,是万丈悬崖,夕阳西下,那金色的余晖洒满了一片山林。

这时,赤炎两颊绯红,举着杯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泽荒面前,“难得此景美,当饮一壶清酒。嗝~”

笛声戛然而止,泽荒斜掠了一眼身旁的人,又默默的收回了长笛。

赤炎见状有些不乐意的微蹙了眉头,瘪嘴问询道:“诶诶诶,怎么不吹了?我还在酝酿,准备吟一首了。你继续,你继续…”

“我口渴了…”泽荒已是起了一脸的黑线。

这倒不是因为他口渴不想吹了,而是方才那个在耳边打得酒嗝太煞风景。

苍穹渐暗,月也隐隐显了轮廓。

“哎,两日了。看这样子,今晚也不像是会要下雨的模样。”

泽荒抬头观了半晌的天,这乌云和雷鸣没有给盼来,倒是等了来点点繁星。

见他如此忧心忡忡,一旁的赤炎倒是憨笑一声,安慰道:“不急不急,我这燕青山风雨无常,说不定等会儿就出来了。”

说完,又踩着满地的铁器,踉跄的朝外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长夜漫漫,我再去找些酒来…”

闻言,泽荒无奈一叹,又仰头饮了杯中的清酒。

静揽夜色,秋风徐徐。

两人喝到深夜,石桌上也摆满了酒壶。

此时的赤炎头抵着桌沿,早已是扯起了小鼾。不过,泽荒越喝越清醒,酒过三巡,倒是喝出了一丝忧愁。

仰头又是一杯,酒入喉头却忽觉有些苦涩。下一瞬,脑海中也不自觉的闪过了与九月在竹海一别时的片段。

‘泽荒天神,你喜欢不喜欢九月?’

‘喜欢啊,如同妹妹一样喜欢。’

‘我不要,我不要当你的妹妹。我要常伴你左右,与你厮守到老。’

‘九月,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最疼爱的妹妹。’

‘你这样说,是还忘不了她吗?但她心里至始至终没有你,她爱的也不是你。’

‘只是喜欢过,从未想要强求,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放下了…’

‘若是放下了,那你的心就不能让九月进去吗?你的心里就真的没有九月吗?’

‘没有…’

‘你骗人,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其实是喜欢我的。’

‘九月,若是你愿意,可以唤我一声哥哥。’

‘我不要…’

‘九月~’

‘你放开,我不要听…’

萧瑟凉风拂面吹,这冷冷的秋风又拉回了泽荒的神识。

徐徐搁下了酒杯,又从广袖中取出了一只珠花步摇,泽荒将它举在了半空,神色暗淡的自问道:“既然不喜欢,那这又算什么?”

(二)

月不知是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里。

一道耀眼的蓝光忽然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紧接着,雷声也开始变得若隐若现。

伴着一阵狂风大作,天空中传出了一声闷雷炸响。

“炸雷,炸雷。”赤炎打了一个激灵,倏地抬起了头,“来了,来了,天火终于要来了,啊,要准备,准备…”

没了醉酒之状,赤炎一边念叨一边又开始在各个房间进进出出。眼下,他倒是异常认真忙碌。

先前还醉得不省人事,这一瞬间就清醒了?!

泽荒满脸惊愕之状,头也不自觉的随着赤炎移动的方向而左右摆动着。

“你还楞着干嘛?”转眼间,已是抱了满手的东西,见泽荒还呆坐着不动,赤炎又用脚尖指了指地上的一根长铁,大声道:“你还不来帮忙,赶紧!”

闻之,泽荒立马反应了过来,拾起了地上的长铁,又转身跟着赤炎一路小跑出了院子。

“那个…”

“你身后那个长条铁棍…”

“你左边那块铁片…”

赤炎坐在地上认真的捣鼓着,泽荒则随着他的指挥传递着各类物件。

不过半晌,院外的空地上已搭起了一个高大的铁架。

“厉害了,赤炎天神。”泽荒抬首望着高架,不由一阵感叹佩服。

捋了捋额间的碎发,赤炎叉腰一笑,自夸道:“哈哈哈,本天神平日那是低调。”

泽荒连忙点头称赞,“是是是,恕我眼拙,今日才看出来。”

说着,泽荒侧身指了指一旁的山洞,有些不解道:“我有些不太明白,这如何将天火引进你的炼兵洞啊?”

“啧啧啧…”赤炎摇了摇头,揽着泽荒的肩膀,指着山洞上方,道:“那,你看到没有?那有根黑玄铁,我们待会将闪电引到玄铁上。那闪电和它一接触,天火就自然会到洞内的炼炉中了。”

“哦~”泽荒受教的点了点头。

这时,赤炎一脸坏笑的将手里的长铁棍递给了泽荒,道:“待会儿这高架将闪电引来了后,你就握住它飞到半空去,然后将电传到那黑玄铁上。”

“哦~”泽荒接过了铁棍,忽觉有些不对劲儿,遂侧身面朝着赤炎问道:“诶,赤炎,不对啊。若是这样,为何我们不把这高架搭到那黑玄铁上方呢?”

面皮一垮,赤炎略带鄙视的瞄了一眼泽荒,又疾步走到了洞口,解释道:“空地才能引,你什么时候看到有闪电会自己劈到洞口来的?”

这话确实在理,怼得泽荒一时结舌。

“更何况,这山洞上面被岩石挡了一片,那闪电还会自己拐弯儿啊?”

这话也确实没毛病,泽荒被怼得干脆别过了身。

两人谈话之际,林中忽然狂风呼啸,树叶呼呼作响,尘土和着砂砾亦是被风卷得漫天飞扬。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也从空中倾泻而下。风声夹着雷声袭来,雨也越下越大,越下越猛。

泽荒独自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朦胧了眼前的一片。

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一道闪电也急速划过了漆黑的天空,那刺眼的光芒也在瞬间照亮了一片。

这时,躲在洞口边赤炎指向了天空,大声喊道:“泽荒,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闪电直径朝着高架而来。

眸光一凝,泽荒握紧了长铁棍纵身一跃。

与此同时,那如同银蛇一般的闪电也劈到了高架上。火花四溅,泽荒急忙举棍一引。随后,一股强烈的电流刺痛感也传遍了周身。

将电引到黑玄铁的同时,洞内闪出了红色火光。只见赤炎从洞中小跑了出来,朝着泽荒确认道:“可以了,可以了。”

泽荒闻声,迅速收回了手。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又飞身朝着洞口而去。

落地一刻,见他脸色有些阴郁,赤炎立马咧了一嘴乖巧的笑,拍手吹捧道:“哇,泽荒好厉害!反正你神力护体,那个,被闪电劈一下也没事。”

说着,赤炎更是殷勤的想要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水。

闻言,泽荒面无表情的侧头躲开了赤炎的手,淡淡道:“嗯,下次你也可以试一试,我定陪你。”

“…”

(三)

落叶铺满了整个树林,秋日明媚的阳光,穿过了树叶的缝隙,形成了一道道暖暖的光柱。

密林幽静,除了虫鸣鸟啼外,还隐约听见了落叶被人踩踏之后,发出的脆响声。

“小白,前面就是万花谷了。”九月拉着白华的手,指着前方。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白华仔细看了看。但除了一片绿,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见她有些迷茫,九月急忙解释道:“小白,你别看了。我是鼻子灵,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白华恍然,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们走吧。”

言讫,两人又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穿过了茂密的丛林,转过了一条藤蔓交绕的蜿蜒小径。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一片非常开阔的山谷。

放眼一看,白华立刻呆住了,“这…太美了。”

眼前是一片开满鲜花的山谷,山风徐徐,带着花香飘入了鼻,幽幽芬芳,沁人心脾。

白华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欣赏,耳畔边便传来了一个老人的询问声。

“可是九月回来了?”

转头一看,只见一位白衣鹤发的老人正缓缓朝两人走来。

“爷爷~”

九月松开了白华,小跑着迎上了老人。

“好,好好,九月乖!”老人慈爱一笑,又抬手摸了摸九月的脑袋。

“九月想您了。”说着,九月撒娇的抱住了老人。

这时,老人脸上笑容微微收了些,瘪嘴佯怒道:“想我?哼,你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你说说,这都野了多久了?”

闻之,九月将老人揽得更紧了些,“爷爷,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出谷了,我要在这里呆一辈子,都不出去。”

老人摇了摇头,捏了捏九月的小脸蛋儿,无奈道:“哎,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我真不出去,这次我说得都是真的,比珍珠还真。”说着,九月又朝白华招了招手,朝着老人道:“对了,爷爷,我带了我的一个朋友来。”

白华见状,急忙上前拱手礼貌道:“白华见过老人家。”

“白华?!”老人松开了怀里的九月,又朝着白华走近了些,追问道:“你是白华?”

见老人面着震惊之状,白华虽满腹疑惑,但仍旧微微点了点头, 确认道:“正是。”

闻之,老人立刻抱拳躬身,恭敬道:“顿涅见过白华天神。”

中篇 第一百零三章 传信使者

(一)

“顿涅见过白华天神。”

老人这突然的一唤,倒是让白华有些错愕不已。

迟疑了片刻,白华又急忙扶住了老人,笑笑否认道:“老人家,我是叫白华没错,但,我确实不是天神。”

闻之,老人朝后兀自退了半步,又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断然道:“您是天神,顿涅没有认错。”

“这…”见老人如此执着,白华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了。

就在这时,只闻身后的九月‘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她又小跑着到了老人跟前,笑笑道:“爷爷,您这是做什么?您看看您把小白吓的…”

话语一顿,九月又走到白华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自豪解释道:“我呢,是跟几个天神比较熟,但这位可真不是天神。她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爷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八神之中就只有碧海天神和巫人天神是女的。小白,你说是吧?”

白华微微一笑,确认说道:“老人家,我真不是天神。”

闻言,顿涅垂眸沉思了须臾,而后朝着九月吩咐道:“九月,你去找小五小六收拾一间木屋出来。”

“不用了,小白可以跟我一起睡啊~”

说着,九月又挽着白华的手臂,一副无比亲昵的模样。

白华更是附和点头道:“对对对…老人家不必麻烦了。”

“九月~”顿涅面皮一僵,沉声道:“来者是客,快去~”

“哦~我知道了。”徐徐松开了手,九月嘟着嘴乖巧一应。

“嗯…”顿涅缓了缓脸色,会心一应,而后依旧恭敬的朝着白华道:“白华天神,他们收拾好房间还需要一些时辰,不然老朽先带你四处逛逛。”

怎么还叫我天神啊?

想到这里,白华不由尴尬的笑了笑,回应道:“有劳了。”

“这边请!”

“好,好…”

(二)

走了半晌,两人来到了一片长满小野菊的山坡上。

从这山坡上望去,谷中美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万花锦簇,蜂蝶成群。绕谷而立的树林亦是红叶满天,五彩斑斓。

“这万花谷,简直是太美了!”白华看得不由一阵感叹。

“白华天神,其实就是因为这山谷四季都有花开,且样式多得让人数不清,所以才取名叫万花谷。”

这一路上顿涅左一个天神,右一个天神,已是喊得白华有些受不住了,但纠正解释了好几次,也始终不见他改口。

“那个…老人家,你别这样叫了,我,我真的,真的不是天神。”白华暗自下了决心,必须要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

闻之,顿涅抿嘴笑了笑,徐之念道:“白灵珠转世,身附纯良灵力,亦是能牵制邪魔。即使你同其余天神一样,皆是灵珠转世,那自然是天神。”

白华一怔,满眸震惊的看向了顿涅,吞吐道:“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这些的?”顿涅含笑看着白华,帮忙接了话。

牵制邪魔的事情,除了自己以外,不可能还会有第二个人晓得。莫非…

想到这里,白华衍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只是她还没有开口询问,顿涅却自己开了口。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是混沌中的天地灵气,也就是众神的灵主,是他在天地初开归无之际,留下了一缕淡薄的灵力。”

白华猜测道:“灵力?!难道你是…”

顿涅抿唇摇了摇头,抢白回应道:“灵主已是归无,而那缕灵力当时也只是随风随尘土飘散了许久,最后才落在了一棵刚发了嫩芽的梅树上,而那棵小梅树也是有幸得了灵力福泽,百年后修成了人形。”

白华恍然,“原来如此,你是那棵梅树。”

心中疑虑解了一半,但眼下还有另一半未解。

想到这里,白华又继续追问道:“若只是因为灵气而修成了人形,那为何你知道我的事情?!”

闻她一说,顿涅不缓不慢的解释道:“我的确是梅树幻化而成,同时也是受了灵主的嘱托,做了他的传信使者。”

又是嘱托,又是传信。顿涅的话弯弯绕绕,绕得白华一脸迷惑,“怎么又成了传信使者?”

“这信是传给你的。”

这突然的一说,倒是让白华惊讶不已。瞪大了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确认问道:“传给我的?”

“是给你的不错,也只是一句话罢了。但,现在还不是灵主说的那个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顿涅指着天空,缓缓道:“白如夜,月如血。”

说着,他又兀自往前走了几步,似有些回忆道:“白如夜其实出现过一次,六百年前邪魔大战之时,那天地一片黯色,白天如同黑夜一般…但当时没有灵主说得‘月如血’的迹象,故顿涅也不敢轻取妄动。”

白如夜,月如血… 这天地灵主究竟想要给我什么信息?

白华扶着额头沉忖了许久,但始终无法理出头绪。

“白华天神,天机不可泄露,你也别着急,到了时候自然就知晓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问了。”说着,白华走到了顿涅跟前,满带请求道:“还有,老人家你能不能别再叫我天神了,好吗?”

顿涅有些为难,“那…”

“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这…那好吧,白华…姑娘。”

“…”

(三)

自从天神祭之后,这禁虚之地便被下了两重结界。

此时正当明月当空,繁星点点,银白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安谧。

月光的映照下,只见一抹玄墨色身影悬浮在禁地的半空。随后他抬手一挥,顿时一股强大的红色光柱激射而出,直径朝着深坑方向而去。

只是这红光刚到深坑的上方,便与一道结界相撞,只闻‘轰’一声,这震耳的巨响打破了山中夜晚的寂静。

破了一重结界,半空中的人又飞身而下,站在了万丈深坑的边缘,而在他正准备想要打破第二道结界的时候,十余名除念山弟子手持着长剑出现在了

领头的人提着剑,大声问道:“是谁?胆敢夜闯我除念山禁地?”

这时,深坑边缘的人徐徐转过了身,冷声反问道:“连本天神都不认识了吗?”

闻言,另一名弟子疾步走到了领头男子身边,诺诺道:“盛黎师兄,你听到了吗?他,他说他是天神?”

盛黎锁眉侧头看向身旁的师弟,沉声呵斥道:“他凭空一说,你就信了?”

说完,盛黎又握紧手中的剑,朝前走了几步,谨慎问道:“在下除念山弟子盛黎,请问前面的是哪位天神?如今四下漆黑,恕盛黎看不清。”

“天神——幽冥!”

闻之,盛黎一惊,又兀自半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月光太过朦胧,就是看他也只能看出个轮廓,亦是看不清脸。

这幽冥天神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而且没有去找师尊,独自来这里打破了结界…

想到这里,盛黎似乎察觉出了异样,故朝着身边的师弟小声道:“木白,你去通知师尊他们,我怕那人不是幽冥天神。”

还没等身旁的人回应,只闻自称幽冥的人一阵畅声狂笑。

“哎,是不是夜太黑,你看不清我,那我在近一些,让你看个仔细。”

话音一落,深坑边的人一个虚影,瞬间移动到了盛黎跟前。

这忽然的一出现,使得盛黎全身不由一阵,待看清了跟前的人,又是一阵惊讶。

“盛黎见过幽冥天神。”惊讶后,盛黎更是抱拳躬身。

余下的弟子见状,立马跟着拱手,毕恭毕敬的喊道:“见过幽冥天神。”

幽冥脸色邪佞一笑,挥手道:“罢了,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礼节就免了吧。”

“是!”盛黎将剑置于身后,又小心问询道:“不知天神此时来这里,是为了…”

“我来是想带那两只邪兽回无尣仓岚,好好审问审问。”说着,幽冥又掉转了身,朝着深坑而去。

要带走邪兽?

盛黎一时为难,但这要将邪兽带走,怎么也要通报一下吧。

想到这里,他又急忙唤住了幽冥,恭敬道:“天神,这,还烦请幽冥天神稍等,我这就去请师尊来。”

幽冥脚步一顿,满带冷意的幽幽道:“不用了,我来帮你们吧。”

言讫,他徐徐转过了身。

月光下,只见幽冥的唇角缓缓勾了一抹邪笑,双眸也渐渐泛了猩红。

天边闪过一道红光过后,十余名弟子齐刷刷的倒在了地上。

山风一阵,吹得他衣摆翻飞。

“哈哈哈哈…”

一声声阴冷的狂笑响彻了整个山林。

中篇 第一百零四章 重见天日

(一)

禁地深坑中,漆黑一片。

阵阵阴风从四面袭来,满带着透骨的寒意。那坑底回荡的沉闷哀嚎声,也是凄惨阴森,瘆人心脾。

‘嘭嘭…’洞口几声激烈的撞击,让洞内的人瞬间惊醒了过来。

“哎,那些恶灵又来了…”

扇了扇跟前漂浮的尘土,龙嗜在手里捏了一小团火苗,又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小声问道:“幽若,你说赤华怎么还没有来啊?在这里呆久了,我怎么开始有点儿慌了。”

闻声,一旁盘腿静坐的幽若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冷回道:“明心殿他们审我们的时候,我也没见你这么沉不住气。现在你慌什么,我们就等着吧,除了耐心等着他来,你能有办法破解那上面的结界?”

话音刚落,洞口又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响声。这接连不断的撞击,使得洞内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摇晃。

龙嗜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哎,那些恶灵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我怕没等到赤华,我们就先被它们给生吞了!”

幽若拧了拧眉,斜掠了一眼龙嗜,缓缓道:“若是它们真心想要来杀了我们,那洞口设的结界早就已经被击碎了。那些只不过是一些不起眼的恶灵,而那样做也只是为了提醒我们,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让我们不要轻取妄动罢了。”

“嗯,你说的也是。”沉忖了片刻,龙嗜又猜测问道:“那照这样说来,它们就只是来吓唬吓唬我们的?”

“把你的火光收了,省点力气,继续睡你的吧。”

言讫,幽若又再次闭上了双眼。

过了一会儿,果然晃动停止了。龙嗜暗自松了一口气,捏灭了火光后,又无力的靠着洞壁闭目养神去了。

(二)

一阵沉稳缓慢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打破了深坑中死一般的沉寂。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忽然隐隐透出了一团火光。那红色的火光漂浮在半空中,随着地面上的一个身影缓缓移动。

此时,洞外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幽若一个激灵,立刻睁开了眼。

一旁的龙嗜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朝着洞口大声喊道: “是谁?”

脚步声一停,只见一道红光射入了洞内,结界被打破的瞬间,强烈的光芒也将四周照亮了一片。

这刺眼的光亮使得久处于黑暗中的龙嗜与幽若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两人皆是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眼睛。

“幽若,龙嗜~”

就在这时,站在洞口的人朝着两人沉声一唤。

闻之,幽若倏地放下了手,向洞口望去。待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后,心头不由一怔。

幽…冥?!

暗自捏紧了拳头,幽若眸光阴沉,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只见他嘴角微微勾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似带讥讽的反问道:“幽若啊,你是在这里待久了,所以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赤华?!”

一旁暗自观察的龙嗜倒是看出了端倪,虽然眼前的人跟幽冥的面容一般无二,但那一双熟悉的血瞳,却是让他久梦乍回。

“你是…赤华?”龙嗜的话如醍醐灌顶,叫幽若阴冷的眸光不由闪过了一丝错愕。

赤华邪佞一笑,睨了一眼幽若紧握的双手,讥诮道:“看来,龙嗜比你强啊,幽若!”

“我…”幽若刚想开口,却见他身后忽然涌来了一大片黑色的雾团。

“赤华,小心~”

闻声,赤华倒是不缓不慢的转过了身,淡定自若的看着浮在半空的黑色雾团。

与此同时,只见那黑团渐渐在半空中凝成了一个模糊的巨大人形。

“幽…冥…”

干瘪的声音略带空灵,那人形的面容亦是模糊不清。而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幽绿瞳孔中透出的暴戾。

见这恶灵人形注视着赤华的目光中,正泛着浓浓杀意。身后的幽若急忙走到了赤华跟前,小声提醒道:“它是这禁地中无数恶灵的残魂云集而成的,如今你的模样是幽冥,而他又正是最初封印他们的人。你还是小心些,毕竟它对他杀意极深。”

闻她一说,赤华却是悠闲的捋了捋袖口,不屑道:“若六十年前我没有闯入过无忧阁,而夜沙也不把寄魂石沉入这里。你觉得,他们能有机会在这禁虚之地自由走动?说不定,仍旧被封印在那一颗小小的石头内。”

“六十年前?夜沙...”这时,半空的人形慢慢变成了正常大小,又移到了赤华跟前,反问道:“你不是幽冥?”

“哈哈哈…你觉得呢?”

随着赤华一阵狂傲大笑,他身后的一头墨丝也在瞬间变成了银色。

“若我是幽冥的话,自然也不会想着要放你出去。”

“放我出去?”

“不错,若是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和你的人出去。”话语一顿,那如血红瞳沁出了森寒的冷意,赤华走到了邪灵面前,沉声道:“这禁虚之地,确实让你憋屈了太久,你需要去四界好好的发泄发泄。”

“我等皆是一缕残灵,出去了又如何?”

“我送了你一份大礼,你出去了就可以看到。”

(三)

寒风猎猎,吹动了天边的乌云挡住了唯一的月光,是夜山中一片死寂。

深坑边缘,赤华负手而立,幽若与龙嗜站在一侧。而在他们的面前,齐刷刷的站着十余名身着除念山道袍的男子。

赤华嘴角微扬,朝着领头的人询问道:“我送的这礼物,可喜欢?”

“古鳄族牙之再此拜谢!”说着,牙之微微躬身,朝着赤华抱拳道:“如今有了这皮囊,我们就可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赤华微微颔首,附和道:“水界古鳄一族…原来如此。”

闻之,牙之直起了身,叹息道:“以前的恶灵四族,除了那胆小如鼠临阵脱逃的月狼族以外,如今也就唯留我古鳄一族了。”

“不,还有我。”

这时,幽若款步走到了牙之跟前,拱手笑笑道:“盘蟒族——幽若。”

“想不到,盘蟒族还有后人。”牙之一脸震惊,随后又侧头看向了身旁的龙嗜,询问道:“那这位?”

“在下龙嗜!”龙嗜抱拳一应。

黑蛟?!为何这邪兽,还有盘蟒族的后人都在他身边?

沉忖到此,牙之满腹疑惑。令他更不解的是,眼前这与天神幽冥长相一般无二的人放自己出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见牙之久未开口,赤华倒是猜出了他内心的想法,“牙之,你不必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眼下你只管去发泄你的恨,之后我自会让幽若来找你,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好!那就等我先把这关押了我几百年的恶气先撒了再说。”

“去做你以前最喜欢的,最擅长的~”

“呵,那先得去磨磨手。不说了,说得我手痒了~”

“哈哈哈,那你去吧~”

“他日再见!”

言讫,牙之领着身后的人朝着赤华抱拳一揖,随后又皆是反身兴奋的朝着山林奔去。

“快!快,快跟上!”

牙之一行人前脚刚离去,就闻林中隐隐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催促声。

伴着声音回响,只见远处漆黑的树林中透出了火把的光亮。

龙嗜见状,疾步走到了赤华身旁,断然道:“那定是除念山的人来了。”

“无碍~”赤华神色淡定,轻笑回道:“夜沙又不在,那些小喽喽来了也无济于事。”

话音刚落,忽觉心口一悸,赤华眉头微蹙,又朝着两人吩咐道:“你们先去那个地方等我。”

幽若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故追问道:“赤华,你还没有完全占据他的身体吗?”

闻言,赤华一声冷哼,指着胸口沉声道:“他现在只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幽若恍然,许之颔首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和龙嗜先去准备。”

“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赤华拂袖一挥,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四)

待空鸣领着众人到达禁地之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而令他震惊的是,天神合力铸成的两道结界也已是消失不见了。

空鸣面露惊慌的小跑着到了深坑边缘,仔细查看了一阵,突然脚底一软,踉跄的退了半步。

“师傅!”一旁的盛和急忙扶住了空鸣。

“盛和啊,快,快~快回去用青鸟通知师尊回来,要快!”空鸣紧紧抓住了盛和的手臂,震惊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盛和立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继而利落一应:“是,师傅。”

说完,又反身朝着除念山飞奔而去。

空鸣身子一斜,跌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要出大事了。”

盛黎,盛黎呢?

恍神一瞬,空鸣忽然腾起了身子,朝着其余弟子道:“盛黎,你们看到盛黎了吗?”

其中一名弟子上前拱手道:“回师傅,没有看到盛黎师兄。”

“那其他驻守禁地的人呢?”

闻之,那名弟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弟子,其余人也皆是微微摇了摇头。

“回,回师傅,其余师兄弟也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会都不见了?!

想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空鸣眉头一拧,朝着众人挥手道:“快,你们快去找找。”

“是~师傅。”

....

宝宝们不好意思啊,最近很忙,忙到每天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

码出一章需要大量时间,这样才能保证不水,但9,10月又是我巅峰忙的时候。

若是觉得更得有些慢了,不然养肥些再杀?

中篇 第一百零五章 被迫沉睡

(一)

风徐徐,四顿静。

庭院内,只闻流水从竹下,水落之声恰似雨。

两只翠鸟扑着翅膀飞落在了听雨阁的屋檐上,那宛如对歌一般婉转清脆的鸣叫声亦是唤醒了阁内沉睡的人。

片刻之后,幽冥缓缓走出了房间。而此时,池塘中的十二星辰流水竹中刚好滑落出了第六颗。

‘啪嗒’一声,星辰珠落入竹筒中发出的脆响吸引了幽冥的目光。

辰时已过,居然自己昏睡了这么久?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就想要朝无妄殿而去。然而在经过莲池时,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了池水中倒映出的身影。

深黑眸中划过了几丝惊诧,幽冥不可置信的垂眸打量了一番自己,而后又急忙朝着角落边的水缸走去。朝里一看,那映照在水面上的,是一张略带苍白的面庞,以及……一头极为刺眼的银发。

这时,脑袋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眩晕。紧接着,一些熟悉又陌生的零碎片段也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

盛黎见过幽冥天神…

天神,这,还烦请幽冥天神稍等,我这就去请师尊来…

幽若啊,你是在这里待久了,所以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邪灵,若是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放你们出去…

我送了你一份大礼,你出去了就可以看到…



思绪被搅得一团乱,意识也被脑中涌出的大量记忆给瞬间吞没了。

那头痛欲裂的感觉使得幽冥不由的闷哼了一声,只见他身形一晃,急忙抬手扶住了水缸边沿。仅是短短须臾,那失了焦距的瞳孔也重新恢复了光泽。

额间已覆了一层薄汗,幽冥暗自捏紧了拳头,冷声默念道:“赤华~”

随后,他兀自退了半步,席地而坐,双眸一闭,遁入了自己的元神之境。

(二)

天空被无尽的红云所笼罩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血红之中。

幽冥握着斩魂站在半空中,几道奔雷闪电也不时的低吼着从他的身旁划过。

“你终究沉不住气了?”

此时,天边忽然传出了一道空灵的询问声。

闻之,幽冥迅速提起了剑,朝着声音的源头,飞身而去。

与此之时,不远处的半空中也显出了一道红色虚影,亦是朝着幽冥急速冲来。

下一刻,只见一金一红两道光芒猛烈的碰撞在了一起。那强大的气场将笼罩在天边的红云卷得如同血海一般翻滚,而那两道光芒又宛若两头怒吼的巨龙一般,缠绕在了一起,齐齐朝着翻滚的红云盘旋而上。这时候,两人周围的一切都被强光所包围着。

赤华单手抵着剑端,满眸噙着嘲讽之意看向了幽冥,笑笑道:“幽冥啊,你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幽冥不语,又暗自使了些力道朝前逼近。

“啧啧啧…如今你都这般模样了,还要如此挥霍灵力,实在是鲁莽啊。”看着嘴角已开始渗出了鲜血的幽冥,赤华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是能将你灰飞烟灭,这一点儿灵力,我自当不会吝啬。”

说着,幽冥将灵力凝聚到了右手上。而后,持剑的皓腕画圈一翻,又再一次朝着赤华刺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快到等赤华回神用手挡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手上忽然一阵钻心刺痛,只见斩魂的剑端已经刺穿了自己的手掌。

随着猩红的鲜血从掌心不断的往下滴落,那红瞳中更是瞬间迸射出了两道冷冽的寒光。

赤华脸上的笑容一收,全身顿时散出了冷冽的寒气,“幽冥,你真是愚蠢至极…”

话音刚落,只见赤华像似毫无痛感的快速抽回了手。紧接着,他又使出了一道无比凌厉的掌法着向幽冥袭去。

为了避开这刚猛的一掌,幽冥下意识的飞身后退了几步。

而在打出这一掌的同时,赤华又是一个晃身,迅速化成了一道红色虚影,消失在了幽冥的视线之中。

那方才围绕在两人身边交错的光柱,也在刹那间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这时,幽冥将收回的灵力转到了斩魂剑身上,随后又朝着空中奋力一挥。

下一刻,只闻斩魂发出了一阵阵震耳的低鸣,而那射出的金色剑芒更如同水波纹一般,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光圈,朝着四周迅速震散开来。

光芒万丈,穿破了万里红云,那金芒又如同一个巨大的斗篷笼罩了整片天地。

这猛然散出的强大灵力,让幽冥的身体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了。只见他一个趔趄,晃晃悠悠的朝前走了几步努力想要稳住已是有些轻飘飘的身子。

然而就在这时,后背忽然传来的剧痛,又使得他喉头一甜,一大口心血也随即喷涌而出。那体内暴动的气息更使得他脚底一阵失根,狼狈的半跪在了空中。

赤华那一记凌厉的攻心掌,结结实实的击中了幽冥的后心。冒着方才可能灰飞烟灭的危险,他选择隐在了离幽冥几步之遥的地方。纵使自己未全身而退,但打出的那一掌,却是致命之伤。

收回了手,赤华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咳咳咳…”喉头涌出的鲜血使得赤华一阵猛咳,随即一口鲜血也直径喷射了出来。

元神之境这一战,两败俱伤。

赤华揩了揩嘴角的血渍,一阵放声狂笑,“幽冥,你的大限已到。哈哈哈…”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炸响,那如血海一般的红云也逐渐开始变得黯淡。紧接着,整个元神之境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晃动。

与此同时,幽冥的周身也开始萦绕出了点点金光。这散出的金光又将他的四周铸成了一道厚实的结界,叫谁也不得靠近。

“你想封印这里?”

赤华见状不由眉头一蹙,捂着胸口踉跄的朝着幽冥走去。

半空中,一道又一道红色光柱冲撞着结界。但无论它怎么撞,那结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相反的是,那冲撞结界的灵力开始变得越来越弱。

几次失败之后,赤华已是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拳头。他站在结界之外,怒瞪着幽冥,大声道:“你居然想用这种办法牵制我?!”

深知体内的灵力几近枯竭,恐自己会陷入沉睡,幽冥只能用了仅存的灵力封印了自己的元神之境。而眼下,这也是唯一能牵制住赤华,让他无法随意使出灵力的办法。

幽冥缓缓闭上了眼,讥诮道:“布了那么久的棋,唯独这一步,你没想到吧?”

言讫,他的身体也逐渐被完完全全的金光所淹没,形成了一个金黄色的光茧,漂浮在了结界之中。

“哈,哈哈哈…”赤华一阵仰天狂笑。

“幽冥,我就先留你一条命。待我再回来之时,就是你的彻底消失之日。”

(三)

轻薄的雾气在林间穿行,初升的太阳将整个万花谷照得金灿灿的。

一缕晨光透过窗台洒进了木屋,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木屋内,两排简单的木架上已是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坯。而此时,白华正专心的在为一个瓷坯勾画。

“白姐姐~”

屋外忽然的一声大喊,惊飞了在窗台上鸣歌的鸟儿。

紧接着,木屋的门也被‘砰’的一声,给用力的推开了。这一声巨响,使得白华手上一抖,笔尖一斜,那在瓷坯上快要勾好的一副山水图也就这么给毁了。

徐徐放下了手中的笔,白华轻叹了一声,又侧头朝着门口的少年轻声道:“小五啊,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白姐姐,好事,是好事。”

说着,小五咧开了笑脸,小跑到了白华跟前,但或许是太着急了,又不小心撞到了矮几,将桌上那画了一朵莲花的瓷坯撞到了地上。

‘啪嗒’一声脆响,使得屋内的两人不由一愣。

过了半晌,小五才回神蹲在地上拾起了碎片,尴尬道:“白姐姐,对不起,我…”

白华微微摇了摇头,又俯身拾起了那带有莲花的碎片,淡淡抢白道:“罢了,只是个杯子而已。”

说是这样说,但她的目光却有些失了光泽。

“白姐姐,你来万花谷都有小半月了,但小五除了看你在这里做这些茶杯外,几乎不出门。”小五挠了挠脑袋,将手里的碎片放在了桌上,不解道:“白姐姐是很爱茶杯吗?若是喜欢,那为什么总是只做瓷坯,不把它们烧成成品呢?”

闻之,白华起身走到了木架边,浅浅一笑,道:“就让它们这样吧…”

小五望着白华,总觉得她的背影透着淡淡的悲伤和孤寂,但为何有这种感觉,他也不知道。

“白姐姐,你想不想要一些更好的瓷土来做杯子?”

“这万花谷的土已经很好了。”

“不,这里的土还不是最好的。” 小五自豪的拍了拍胸口,笃定道:“小五问过了,离万花谷不远的山头,有更好的瓷土。”

白华会心一笑,又抬手摸了摸小五的脑袋,暖暖道:“这里的就可以了。”

小五一听,有些不乐意的嘟嘴道:“小五可是打听了好久的。”

说着,小五又拉起了白华的手,认真道:“爷爷以前说过,既然要安心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最好。”

白华有些为难,“九月和小六一早就去山里给我们采果子去了,若是她们回来没找到我们,那…”

“所以,我们现在就去,天黑之前肯定就能回来。”小五立刻抢了白。

“那,那好吧。”

见他如此执意,白华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白姐姐,那你在谷口等我,我这就回去那竹筐。”

“好…”

....

草西独白:

你若不弃,我便不离。

主要我有执念和时间,就会保持努力更文。

....

中篇 第一百零六章 忽遇恶灵

(一)

烈日当空,秋日的阳光炙烤着整片大地。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地上的土也被晒得滚烫。

“小五啊,你确定是这里?”

放下了锄头,白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而她的面前已是一个挖了半人高的土坑。

两人已经挖了近一个时辰,但除了黄土以外,还就什么都没有看见。

小五也从土坑中爬了出来,朝着白华笃定道:“肯定是这里!不然,不然我们休息一下,再挖。”

正午毒辣的阳光烤得人晕沉沉的,而放眼望去,土坑四周除了齐腰的杂草外,竟是没有一处能够遮阴的地方。

“那好吧,先休息一下。”白华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又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了小五。

接过了竹筒,小五猛地灌了一大口水,随后也是虚脱的瘫软在草地上。

一阵南风吹来,卷起了一股热浪,这火烧火燎的闷热感,让人有些窒息。身旁的野草抵不住暴晒的垂下了头,耳畔边也全是知了玩命儿的鸣叫声。

“今天怎么这么热啊,我感觉我快被烤化了。”小五微微挪了挪身子,好让身旁的野草为自己遮一些阳光。

坐了半晌,连一丝风也没了,天气越发的沉闷,已是热得让人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与其被烤着,不如早些挖了回去。

想到这里,白华又拾起了一旁的锄头,朝着小五道:“你再多休息一下,我先挖。”

言讫,她又跳入了土坑中,继续开挖。

小五闻言,也立马跟着跳了下来,“算了,还是我们一起吧。早些挖到了,早些回去。”

随着脚下的土坑越挖越深,只见黄土中也隐隐透出了白色的土块。

两人皆是一愣,又是默契的互看了一眼,而后更是加快了动作。果然,不出小半会儿,一块块瓷土就这么被挖了出来。

“哈哈哈…终于挖到了。”小五兴奋的将手里的锄头往旁一扔,又连忙拾起了一块儿,递给了白华,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这个瓷土是不是比我们万花谷里的要好?”

白华接过了瓷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称赞道:“色呈纯白,光泽如丝娟一般,确实不错。”

闻之,小五高兴的拍手,道:“太好了,那我们就多装些回去。要选好的,选白姐姐说的那种。”

言讫,他干脆坐在地上,开始仔细的挑选起来。

(二)

“老大~”

这时,正在土坑中忙着挑选瓷土的白华,隐隐听见了一个男子的唤声。

寻声望去,只见十余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仔细一看,那些人竟全是身着夜沙门弟子的道袍。而其中一人,那魁梧的身形更是分外打眼。

白华不觉一阵惊愕,兀自默念道:“盛黎师兄?!”

只是刚想起身上前招呼之时,她又瞧见一名师弟恭敬的站在了盛黎的身旁,还唤他做‘老大’。

老大?!

白华眸中流光一闪,发觉出了一丝异样。随后,又默默的退回了土坑。

这里也算是地、火两界的交界处,照理来说除念山的弟子是不会来这里的。而且,那弟子唤盛黎叫老大?

想到这里,白华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随即又俯下了身,借助着野草的遮掩,准备暗地再细细的观察一番。

而此时,一直专心整理瓷土的小五也转头看向了白华。

见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小五心中自是有些迷惑,故又顺着白华注视的方向,一阵左右打量,道:“白姐姐,你…唔…”

话才起了个头,白华急忙捂住了小五的嘴,压低了嗓音道:“嘘,别说话。”

小五楞楞的点了点头,待捂着自己嘴的手一松后,他也是学着白华一般,矮下了身子,看向了远处的一行人。

这时,只见一行人之中,一名长相清秀的男子缓缓走到了‘盛黎’面前,壮胆问道:“老大,都十几天了,我们一直都在山中转悠,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有人烟的地方啊?”

闻言,身后的一干人也是跟着附和的点了点头,一副想要知道答案的急切模样。

‘盛黎’暗自扫了一眼众人,又朝着提问的人,冷声道:“岩谷,用这身体你能自如的施展开灵力了吗?”

“我…”岩谷不由的垂下了头,一时也无法再接上话。

“你们以为我不想解恨吗?我的恨,已是积压了几百年了。”

说到这里,‘盛黎’捏紧的拳头已是咯咯作响。话语一顿,他转身朝着众人,反问道:“我们才穿了这副皮囊多久?这四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又知道多少?”

闻之,众人皆是塌肩耸背的没了精神。

‘盛黎’见状,暗自叹了一口气,又拍了拍岩谷的肩膀,安慰道:“手痒了,想出恶气,那就尽快和这皮囊融合。到时候,想怎么做,都可以。”

此时,岩谷猛地抬起了头,脸上挂了一抹与之面容不符的邪笑,提议道:“老大,虽然眼下我们不是那些天神的对手。但,我们可以给他们制造一些混乱。”

说着,岩谷又指了指自己,笑笑道:“我们现在是谁?”

‘盛黎’一愣,而后恍然大悟的一阵放声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

伴着笑声戛然而止之时,只见他朝着身后面露迷茫的一干人挥了挥,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去,让大家都好生放松一下…”

喝酒?这样说来我们不用再在这荒山野地周旋了?!

听到这样一说,众人又是提起了精神,兴奋的齐齐应了一声好,而后兴高采烈的一道朝树林中走去。

土坑中的二人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见白华的神色越发阴沉,小五抠了抠面皮,一头雾水的询问道:“白姐姐…他们是…”

白华倏地伸出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渐渐隐进了树林中,她才收回了目光,朝着小五轻声道:“小五,你先回去。”

闻之,小五面泛迷惑,急忙追问道:“为什么啊?你要去哪儿?”

思索了片刻,白华拉住了小五的手臂,解释道:“刚才那些人有问题,我必须要追上去看看。”

“不行,不行…”小五猛地摇了摇头,反抓住了白华的手,担忧道:“虽然那些人穿得人模人样的,但在小五看来,他们不像是好人。你一个人去,小五不放心。”

白华见状,轻轻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安慰道:“小五,我只跟在他们后面,不会有事的。”

“那样也不行,小五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有危险。”说着,小五死死挽住了白华的手臂。

糟了,再不去,说不定就真的要追不上了。

寻思到此,白华不由蹙了蹙眉头,又有些着急的朝树林望了几眼。

“小五!”白华将小五拉到了自己面前,一脸认真道:“那些人是我的师兄师弟,是除念山的弟子。”

“除念山的弟子?”小五面露吃惊状,但只是一瞬,他又否认道:“不可能,九月姐姐说过,除念山的人都是正派修行弟子。但他们的样子,小五觉得一点儿都不像。”

白华附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现在的他们确实…”

话语一停,白华灵光一闪。

穿了这副皮囊?禁锢了几百年…

“禁虚之地!糟了~”

大惊之下,白华倏地腾起了身。而这扯开了嗓门的一声大喊,也使得小五不由一怔。

“小五,快回去将你看到的事情告诉九月,再让她去找泽荒。”

“诶~白姐姐…”小五回神之时,只见白华已急速朝着树林奔去。

(四)

燕青山

夜幕降临,万簌俱静。

洞口,隐隐透着红光。洞内炼炉中燃烧的红色火焰,将整个空间给照得一片通红。

这时,赤炎全神贯注的朝着炼炉注入着灵力,等到火足够旺了,又将一旁的玄铁放入了炼兵炉中。

见赤炎徐徐收回了手,泽荒急忙走到了他身边,询问道:“赤炎,这剑已经隐隐能看到个雏形了,你说说还要多久能完成?”

捋了捋额间的碎发,赤炎又翻了一个白眼,反问道:“你就不能先关心关心我?都快累死本天神了。”

闻之,泽荒赶忙递了一杯茶。

“这还差不多。”呷了一口茶后,赤炎又接着道:“这剑在天火中烧足了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成了。”

“什么?”泽荒大骇,急切追问道:“你不是说十天或者小半月吗?”

搁下了茶杯,赤炎反驳道:“幽冥让做这么变态的摄魂剑,能快吗?”

闻言,泽荒头大的揉了揉额头,又默默转身走向了山洞口。

深蓝色的苍穹中,不知从哪儿飘来了一片浮云。它掠过了弯月,这遮住了些许星光。

泽荒抬头望着朦胧的月色,眸中不由沁了一丝担忧。

幽冥,你可千万要撑到那个时候啊。

....

前几日有位小盆友问:为何幽冥打不过赤华?

本君看到了,却未多做解释...

如果有看了这章的小盆友,不知道是否能结合‘天神祭之乱那几章’留个言,

各抒己见一下,给那个小盆友解释解释?

若是解释不出来,那本君可就要自我怀疑了....

周末愉快~

爱你们依旧哟?

‘若不弃,我不离~’

中篇 第一百零七章 暗下赌局

(一)

“泽荒~”

泽荒在洞口静静站了许久,直到赤炎这一声唤,才将他的神识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泽荒掉转了身,又疾步走到了赤炎跟前。

“你就老实说吧,我们也别绕圈子了?”

此时的赤炎已是敛去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转了个一脸正经。

泽荒心头一悸,佯做不解的反问道:“你说绕什么圈子?”

赤炎沉脸瘪了瘪嘴,又拿起了竹简在泽荒面前晃了晃,沉声问道:“难道他将这个竹简交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

错开了赤炎犀利的眼神,泽荒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什么也没有说。”

剑眉一紧,赤炎冷哼了一声,继续追问道:“你还在狡辩?!那我问你,幽冥他要一把能诛魂灭神的剑做什么?”

愣了一霎,泽荒极力控制着表情,朝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道:“赤炎你想多了吧,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自己才说它是一把诛魂慑魄的剑,怎么如今你就又改口说它可以诛神灭魂了…”

言讫,他又侧身挪到了石台边,随意拾起了台上的一个铁器佯做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不错,表面上的这是一把好剑,但这些日子我又再三参悟了一下这竹简的内容。”赤炎将竹简摊在了石台上,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徐之念道:“倾剑者尽之灵力,以其血为引。”

眼下,腹稿已打了百种。但酝酿了许久,泽荒仍旧拿不出一种有力的说辞来敷衍。

见他如此模样,赤炎更是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我再问你,他本有斩魂在手,为何还要铸剑?”话语一滞,他僵下了面皮,沉声要挟道:“这里面的原因你若不说,我也不做了。”

见事情也瞒不住了,泽荒暗自叹了一口气,承认道:“不错,幽冥确实是想要一把能毁元神的剑。”

听他这样一说,赤炎不由一怔。暗自沉忖了片刻,也似乎理了一些头绪。

虽然只是自己的假设,但赤炎还是小心的询问道:“难道…想要灭了元神的人,是幽冥他自己?”

泽荒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再隐瞒,“其实我和幽冥早就猜到了,若是你来做这把剑,迟早会察觉出来。”

这话一直没到重点,赤炎有些着急,“你直接告诉我,幽冥到底怎么了?”

“天神祭之时,赤华将寄魂石打入了幽冥体内的事情可还记得?”

赤炎点了点头,回应道:“我自然记得,而且就因为这样,导致幽冥元神大伤,而后回了无尣仓岚吗?不过,那赤华不也灰飞烟灭了吗?”

“赤华当时并没死,而是潜在了无尣殿。最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是六百年前恶灵大战之时,幽冥生的魔障。”

赤炎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六百年前,脑海中也随之闪现出了那时的景象。

天昏地暗,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半空中的幽冥身披金甲,手持斩魂,已是屠灵到血染满身,双眼猩红的瘆人模样。

(二)

此时,洞外刮起了一阵大风,这呼呼作响的声音又将赤炎惊醒了回来。

“仔细想来,好像自那场大战之后,他也是回无妄殿中闭关了近百年。”结合了方才泽荒的话,赤炎又下意识的看向了炼炉,大胆猜测道:“莫非,那赤华趁着幽冥重伤,所以想要占据他的身体?”

“看来,也不用我多说了。”

自是晓得赤华一向神经大条的很,但眼下,他能这般极快的梳理出了来龙去脉,倒是让泽荒刮目相看。

“这魔,当真是已经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吗?要倾了毕生灵力去…”话到了一半卡住了,赤炎忽然灵光一闪,朝着泽荒道:“泽荒,或许有别的办法。”

泽荒一阵错愕,急忙追问道:“什么办法?你倒是说说看。”

“我们不能让幽冥自毁元神,这剑不能这么给他。”赤炎目光笃定道。

听他含糊一说,泽荒更是迷惑,“若是这样,那我们是要看着他入魔?”

赤炎摇了摇头,解释道:“我说的意思是,我们不能用再天火铸剑,要是这样他必死无疑。”

“说重点。”

“这剑如今用天火已经烧了十余日,待到第四十天的时候,我们就将火换了…”

“然后呢?”

“换做普通的火,再烧九日。”说着,赤炎又反身走到了炼炉前,指着炉内燃烧的火焰,道:“如果天火一旦铸好了剑,那秉天之力加上祭血诛心,幽冥必死。”

泽荒的视线也跟着移到了炼炉,那黑眸中亦是跳闪着火光。迟疑了片刻,他又追问道:“若是这样,那到时候又如何…”

“生死一搏,虽然他下定决心想与赤华来个玉石俱焚,但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强入他的元神之境,拼力保他元神不灭。”赤炎深知泽荒的疑虑,故抢了白,解释道。

生死一搏,强入元神之境…

思量了许久,泽荒亦是拿不定主意,担忧道;“没有十足把握,这样太冒险了,这看不到输赢的赌局,幽冥他真的愿意赌吗?”

“难道你就想看到他自毁元神?”赤炎握住了泽荒的手臂,神色坚定道:“泽荒~若是赌了,我们可能会赢,若不赌,我们现在就已经输了。”

对,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若真如赤炎所讲,那即便届时要我耗尽了灵力,也要保下幽冥。

泽荒暗自下了决心,又反手紧握住了赤炎的肩膀,嘱咐道:“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告诉幽冥。”

赤炎点了点头,附和道:“我自是知道幽冥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了,有可能不会同意。”

“那这剑你有把握不让他发现我们动了手脚?”

“那是自然…”

洞外忽然飞来的一只青鸟,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只见青鸟在洞内盘旋了几圈,又扑腾着翅膀落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夜沙的青鸟?

泽荒见状,疾步走了过去,又将缠在青鸟腿上的布条取了下来。

“奇怪,这夜沙是怎么知道我们此时在燕青山的?”说的同时,赤炎又朝泽荒靠近了些,指着布条道:“上面写什么了?”

眸光一暗,泽荒的脸色也愈发阴沉,“禁虚之地的恶灵被人放跑了。”

赤炎大骇,“什么?那禁地设下了双重结界,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

“是谁还不知道,但更严重的是,那些恶灵附在了除念山弟子的体内,去了地界。”

闻言,赤炎更是目露震惊之色,追问道:“那是谁发现了他们去了地界?”

“小白~”微微攒紧了手中的布条,泽荒又朝着赤炎叮嘱道:“你继续在这里铸剑,我先去除念山了。”

还未等赤炎回应,他便已不见了踪影。

(三)

天空已翻出了点点灰白,明心殿内依旧一片烛火通明。

见天色已逐渐明亮,九月实在有些坐不住的站起了身,朝着夜沙拱手,告别道:“既然夜沙天神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九月这就告辞了。”

夜沙见状,急忙上前挽留,“九月,你且再等等。”

等?都等了一个时辰了…

倏地收回了手,九月没了好脸色的上前质问道:“夜沙天神,一个时辰前你就说要派弟子同我一道去地界,这如今我都干坐了那么久,怎未见有弟子前来?你这到底让我等谁来?”

这九月的无名火气一撒,倒是让夜沙愣了刹那。

“其实空须道仁已带着弟子前往地界去了,我也派了青鸟通知了仓玄。”

九月一怔,“那你留我在这里作甚?”

见自己的小计谋暴露了,夜沙不由浅浅一笑,朝她解释道:“小白让你通知泽荒,但你却独自来了除念山。眼下,可是与泽荒出了什么矛盾?”

闻他一言,九月如梦初醒,“你该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身后便传来了一熟悉的唤声。

“九月~”

闻之,九月不禁心头一颤,但只是瞬间,又立马阴沉了面色,看向了夜沙,讥诮道:“夜沙天神还是费心了。”

言讫,她倏地反身,错开了泽荒的目光,面无表情的朝殿外而去。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泽荒急忙拉住了九月,再次喊道:“九月~”

九月娥眉不由一拧,暗自挣脱开了泽荒,摆了个恭敬的模样,矮身垂首道:“见过泽荒天神,眼下九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中篇 第一百零八章 恶灵的计谋

(一)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泽荒急忙拉住了九月,再次喊道:“九月~”

九月娥眉不由一拧,暗自挣脱开了泽荒,摆了个恭敬的模样,矮身垂首道:“见过泽荒天神,眼下九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见她如此疏远,泽荒心中委实不太好受,“九月,你是还在生我的气?”

往前的脚步一顿,九月背对着泽荒迟疑了片刻。

此时,初晓的晨光还没有冲破厚重的云层,而露出了鱼肚白的天空却稍稍亮了些。

微微山风迎面来,吹得九月身后的一头银发随风飞扬。

见她不说话,泽荒便紧紧注视着她的背影,轻轻问道:“你真不愿意再理我了?”

“…”

泽荒又挪了半步,朝她靠近了些,再次询问道:“九月,你是真要狠心不再理我了吗?”

“…”

乌黑双眸中已溢出了挣扎,九月咬住了嘴唇,捏紧了袖口,心中念念道:泽荒天神,你再问一次,若是你再问一次,九月就原谅你了。

九月的心思,泽荒自是不晓得。

见她迟迟不开口,也不好再逼问。寻思了须臾,又想着用另一种说法来缓和一下。

“你这是要去找小白吗?那我同一道吧…”

惶惶不安的等了片刻,却等来了失望。明亮的双眸掠过了一丝黯淡的神色,心中存的一丝期盼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眼下,晨间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了云层,满满的洒在了殿门前。

本该是温暖人心的阳光,却如同无数细针一般,刺得九月双眼生疼,忍不住氤氲出了水雾。

闭眼缓了缓,九月忽的嘴角咧了一个苦笑,淡淡开口道:“你和赤炎去了燕青山后,我又回了竹海,那时恰好发现了昏倒在雨中的小白。后来,我就带着她回了万花谷。小半个月来,她一直…”

听她平淡如水的语气,叙述着白华的近况。泽荒不由微蹙了眉头,急忙抢白制止道:“九月!”

九月深吸了一口气,反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问完,一滴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只是自己这委屈泪流的模样,她也没让泽荒瞧见。

方才只是为了缓和气氛,才脱口要和她一同去找小白。莫非,这九月又想歪了?!

泽荒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继而解释道:“我同你讲过,那份情已经成了过去,你为何仍旧不信?”

“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心中依旧没我的位置。”

“我…”

神色恍惚了一瞬,待泽荒回神时,微微张了张嘴。那模样似有话要说,但话到了嘴边,正想要脱口而出之时,却闻始终背对着自己的九月轻声一笑,带着疏离与淡漠的告别道:“不用再多说了,九月也自是晓得答案。泽荒天神,告辞!”

言讫,九月化作了白狐狸,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泽荒视线中。

九月这一走,泽荒忽觉心浪一阵翻滚,那滋味也犹如五味瓶一般,带着些说不来的感觉。

“她倒是真能胡思乱想的。”泽荒默默摇了摇头,又将手里方才幻出的步摇默默地收了回去。

这刚一反身,就见夜沙脸上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正站在殿门口看着自己。

“怎么,小妮子还在生气呢?”

泽荒揉了揉眉心,微微摇头,无奈道:“罢了,她对我误解太深,这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等以后空了再说吧。”

夜沙附和的点了点头,又换了正经的模样,道:“泽荒,那结界可能是被神力所破开的。”

“什么?你再说一次?”泽荒已是惊到了目瞪口呆。

夜沙神色凝重,表情严肃道:“两重结界,皆是一招击破。我从巫人那里接到青鸟的传信后,便第一时间去了禁虚之地,而那深坑之中一处黑洞内,隐隐残留着与我等相似的气息。”

泽荒转了转眼珠,那眸中也极快的划过一丝慌张,负在身后的双手,也不由的收紧了些。

“夜沙,那,你可有察觉到是谁?”

“一丝薄气,未能察觉。况且,那只是一瞬,我不敢确定。所以,我也就是私下跟你说说而已。”说到这里,夜沙又面泛了疑惑,问道:“你知道幽冥为什么又将无尣仓岚设下了结界吗?”

闻之,泽荒又是一怔,重复道:“什么?结界?”

见他一副不知道的模样,夜沙又解释道:“我昨天九月来报信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幻了青鸟去无尣仓岚,结果它却未将信送到,后来我听九月说,幽冥好像隐了无尣仓岚,不让人找到。”

昏倒在了雨中的白华,封印了无尣仓岚的幽冥…

思量了片刻,泽荒好像知道了原由。但他眼下担忧的,是夜沙口中破开了禁地结界的那人,到底会不会是…

细思极恐,泽荒不敢再多想。

“夜沙,幽冥定是养伤不想让人打扰。眼下,我们还是先去找到那些恶灵再说。”

“好!”

(二)

地界白云镇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红红的灯笼挂满了每一条街道,显然夜色没有褪去白日的喧闹,此时的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醉香楼是这镇内最好的酒楼,这个时辰照理来说,应该是宾客爆满,生意最好的时候。但如今却是大门紧闭,连窗户也落了闩。

醉香楼对面的茶摊边,白华坐在角落边,依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这位姑娘,还给你添茶吗?”茶老板提着茶壶咧着嘴,笑眯眯的看着白华。

闻之,白华眼皮一抽,立马朝之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我喝完这碗,就准备走了。”

“诶~姑娘你慢些喝,不着急不着急,这些茶水算我招待你的。”

见白华相貌出众,茶老板连连赠茶。为了能一直在这茶摊坐着,白华也是闭眼咬牙的喝了八大碗。

昏黄的茶水,淡而无味。眼下这第九碗,确实咬牙也‘无福消受’了。

“呵呵…我真不喝了。”白华微笑着婉言谢绝,正准备将茶碗反扣上。但茶老板动作更是麻利,转眼间已是殷情的又将茶水添满了。

白华为难之际,忽闻不远处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

寻声望去,只见醉香楼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撞了开,随后,一个灰衣男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或许是受了太大的惊吓,那男子没跑几步就脚底一软的摔在了地上。

这男子重重的一摔,倒是引来了街上的路人围观,待看清了他满身鲜血的模样,众人皆是吓得踉跄的退后了几大步。

就在此时,又见一中年男子从醉香楼内仓皇的逃了出来。

“除念山的弟子,杀人啦~”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剑芒闪过。那中年男子不由全身一颤,颈脖处顿时多了一条猩红的口子。他抖着手,哆嗦着嘴,想要求救。只是这话还没说,人头就和脖子分了家。

血水飞溅,染红了一片。血淋淋的人头顺势滚到了围观的众人面前,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周围的人已是吓得脸色苍白,纷纷露出了恐惧的目光。那脚底也如同灌了铅一般,挪不动半分。

且不说其他人是这般模样,就连不远处的白华见状,也是瞪大了眼睛,面泛震惊。

“杀,杀,杀人啦…”

伴着一声破天尖叫,吓得出神的众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下一刻,十几名身着白衣道袍的男子也从楼内稳步走了出来。酒楼门口,那领头的白衣男子身形高大魁梧,他周身散出的强大气势,也是让人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呼吸的压迫感。

只见那白衣男子满眸透着凛凛阴光,手中的长剑亦是不断地滴落着鲜血,那沾有血迹的脸上咧嘴一笑,模样更显得极为森然。

在场的人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齐齐失声尖叫着四散逃命。

眼下,这些人仓皇逃命的模样让领头的白衣男子很是满意。随后,他更是握剑用力往旁一横,朝着身后的一干人等下令道:“杀!”

闻之,身后的众人皆是故意扯开了嗓门大声回应道:“是,师兄!”

说完,他们提着剑飞身朝着逃窜的人群追赶而去。

(三)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白云镇。

此时的一个深巷角落中,只见刚才的茶老板正死死的抓着白华的手臂。

“老板,你放开。”白华握紧了拳头,着急的想要冲回去。

茶老板见状,连忙摇头,道:“姑娘,你不能冲动啊,他们人多,你一个女子怎么能打得过啊!”

这时,耳畔边又传来一声惨叫。白华眉头紧皱,用力的甩开了茶老板钳住了自己的手。

茶老板一个趔趄,稳住了身后,又疾步上前,再一次抓住了白华,焦急劝阻道:“哎呀,姑娘,不能去啊,那,那些除念山的弟子会杀了你的。”

白华猛地回过了头,沉声否认道:“那些人根本不是除念山的弟子!!!”

....

泽荒兄是个傻子,人家要等你再哄哄,你却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步摇准备什么时候送啊?

哎~本君也是很着急啊~

....

中篇 第一百零九章 血染白云镇

(一)

“那些人根本不是除念山的弟子!!!”

闻言,茶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我这茶摊每天都有过往来歇脚的人,那四界的情况我也自是晓得很多。四界当中仅有两门修行弟子,方才那些人分明穿得就是夜沙门的云纹道袍。那道袍和他们腰间的木牌,你总不能说是假的吧?!”

“但是…”

白华想解释,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要如何来讲。总不能告诉他,那些人是被附身了的吧?

见白华似有些迟疑,茶老板更是将她往巷子深处拉了些,好心提醒道:“姑娘,别冲动,快,我们去找个地方躲一躲,眼下保命要紧啊!”

难道,他们是想要假借除念山弟子的身份来制造混乱?

瞳孔猛地一紧,忽然的恍然大悟使得白华脚步一顿。

“姑娘,你怎么了?”

闻言,白华灵光一闪,倏地抬手指了指身后,面露不解道:“茶老板,你身后那人是谁?”

茶老板一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过了头,“谁啊?”

左右一望,四下无人。

“姑娘,没人…”正当茶老板感觉迷惑之际,只觉后脖一痛,眼前一黑,随后便直径昏倒在了地上。

白华将茶老板拖到了角落边,又用一旁的草堆掩盖在了他身上。理了理他露出的一小截衣角后,满眸愧疚的轻声说道:“对不起了。”

言讫,她反身便朝着主街急速而去。

(二)

残忍的屠杀使得整条街都染满了鲜血,残破的尸骸铺满遍地,一股股刺鼻的血腥味漂浮在空中,浓郁且令人作呕。

白华握紧了无妄剑,游目四顾的朝前走着。而这时的街道上,除了不时传出的微弱呻吟声外,竟透出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这时,只闻不远处响起了一阵孩童的啼哭声。紧接着,又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心里咯噔一下,白华提着剑便朝着声音的源头飞奔而去。

转过了街角,只见十余名白衣男子正手握长剑站在街道中央。而在他们面前的地上,横竖躺着十余名满身是血,死状惨不忍睹的年轻女子。

这时,那与盛黎容貌一般无二的男子手上提着一个男童的头颅,那鲜血也顺着头颅一滴一滴的流到了地上。

双眸中寒星四溅,白华咬牙切齿,愤愤大喊道:“畜生!”

面对这些人如此残忍的杀戮,白华已是怒火中烧。只见她凌空而起,快如闪电,转瞬间一出现在了‘盛黎’头顶上方。

“受死吧!”

没有片刻犹豫,白华握剑奋力一斩。那无妄剑划过了半空,剑芒猛然暴涨,只见一道强大的白色光芒直冲而下。

狂风大作,砂砾飞扬,一时间,四周气流一阵狂乱的窜动。

那时迟,那时快。

两道犹如闪电一般的光芒忽然从远处射来,恰好与白色的剑芒在碰撞在了一起。

紧接着,天空一阵震耳炸响,三道灵力的碰撞力混着刺眼的光芒,让周围的空间都发生了剧烈的震动。而那强大的冲击,也使得白华整个被震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了一处石墙上。

猛烈的撞击,几乎让她整个人都镶嵌在了上面。强提了灵力等于是冲击了心脏,待白华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之时,一口鲜血也顺势从她的嘴角涌了出来。

尘烟滚滚之中,幽若与龙嗜出现在了牙之的面前。还没等牙之回神,他们的身后又隐隐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眸光一凝,幽若倏地拍了拍龙嗜的肩膀,沉声道:“除念山的人来了!!!龙嗜,快!”

闻之,龙嗜点了点头,双手一展,立马化出了本身。

阴冷惨白的月光下,只见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蛟,那黑蛟一声破天怒吼,随后又俯冲而下停在了幽若身旁。

幽若急忙跳上了蛟背,又朝着牙之等人大声喊道:“还愣着干嘛,快上来。”

众人闻之,皆是纵身跃上了蛟身。

与此之时,赶到的空须见他们似有逃跑之状,立刻朝着身后的一干弟子,下令道:“布阵!”

“是!”只是众弟子还未上前,就见半空中的黑蛟连吐了数颗黑色灵力球朝他们直径袭来。

待众人避开灵力球的袭击之后才赫然发觉,眼前早已没了黑蛟的踪迹。

“给我追!”

空须眉心已扭成了一团,那握剑的手指也是用力得泛出了青白。

“是!”

言讫,除了一人以外,其余的弟子皆是朝着四面散去。

感觉还有人在身后,空须急忙调转了身。

“盛和?”见盛和一脸苦痛,泪光闪烁。空须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盛和啊…你…”

盛和手指颤抖,怯怯地指向了一旁,抢白问道:“空须师傅~那,那,还是盛黎吗?”

空须微微别过了头,看着地上惨死的尸骸,神色凝重的回道:“那已经不是盛黎了…”

闻之,盛和全身似被瞬间抽空了一般跌坐在了地上,那泪水也是止不住的往外溢出。

空须缓缓走到了盛和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盛和啊,别忍着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倘若再对峙,你就记得,他已不是你的表弟,而是附在盛黎身上的恶灵。”

闻言,原本一直压抑着啜泣的盛和,不由一顿,而后更是失声的痛哭了出来。

乌云翻滚而来,夹杂着沉闷的打雷声。

血气遮天,笼罩了整个白云镇。

(三)

漫天花瓣如雪纷飞,树下溪水潺潺,花瓣旋转落入了水面,漾起了层层涟漪后,又随波而去。

怎么会又来到这里了?这到底是谁的幻境?!

白华疑惑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又沿着溪水流动的方向一路朝前而行。

果然,走了不出半刻,便再次寻到了那一抹身影。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站在对岸的人却是一袭红衣长袍。

白华愣神驻足,心中更加疑惑。

天色忽然黯淡了下来,一轮明月缓缓升起。

仰头一望,只见那明月竟是殷红的绯色。血月悬挂在黑暗的夜空之中,静谧的笼罩着整个苍穹。

“白如夜,月如血!”

无比震惊的同时,白华忽地想起了顿涅说过的话。

凝思之时,忽觉身后一道凉风袭来。惊诧回首,只见方才对岸的红衣男子已立在了面前。

俊逸出尘,剑眉如峰,一双如星明眸,幽幽地望着自己。

“白华~”

白华一怔,抬眸望着眼前的男子,小心试探喊道:“幽,幽冥天神?!”

闻之,只见男子紧抿的薄唇微微有些上扬,轻声回应道:“对,我是幽冥~”

想到了竹海雨中他绝情的一别,泪水终究忍不住的涌了出来。眼中掠过了一抹淡淡的忧伤,白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哽咽的反问道:“云海竹林,你已抽丝斩了我的念。如今,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心里是有你的。”说着,幽冥疾步上前,伸手将白华揽入了怀里。

这突然的拥抱使得白华有些怔楞,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见幽冥已低下了头,将唇靠近了她的耳边,温柔道:“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你。”

言讫,他指尖捏住了她的下颚,缓缓的靠近了她的唇瓣。

雷鸣大作,闪电频频。

就在两唇仅差毫厘之时,白华忽然被雷声惊醒了过来。随即,又用力的推开了揽着自己的人。

“白华~你怎么了?”幽冥眸中略带迷惑。

只见白华双手握拳,眉头深锁,沉声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幽冥微微垂眸,深邃黑眸中极快的划过了一抹红色光泽。

随后,只见他双手一摊,佯做无辜的模样,朝着白华反问道:“白华~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是幽冥,还能是谁啊?”

白华面色一僵,冷哼了一声,断然道:“你就算是和幽冥天神长得一般无二又如何,再怎么装,也是装出不来的。”

闻言,幽冥一声仰头狂笑,原本如墨的长发也泛出了银亮的光。红衣银发,月色如血,冷俊面容渐渐浮出的阴笑,使得他整个人犹如鬼魅一般。

“不错啊,既然让你察觉出来了。”

白华抬首望了望空中的血月,又再一次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此时,周围开始萦绕出了雾气,而眼前的红衣男子也渐渐的变得模糊了。

白华见状,立马朝他跑了过去,但脚下忽然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前一倾。

(三)

黑蛟携人逃走之后,白华强行压制住了心内乱涌的血气,也跟着追出了白云镇。一路追赶,直到体力耗尽,却终不见其踪影。

荒山野岭,冷风呼啸,她又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一处荒弃的茅草屋。凝息盘坐,想等体力恢复,却不想被人拉入了幻境之中。

“站住!”

白华一声大喊,猛地睁开了眼睛。

“唔…”

那胸口袭来的痛楚,又使得她不由的闷哼了一声。

片刻之后,白华晃晃悠悠的起了半个身,身形一摇,终究没能抵挡住突然袭来的晕眩,又重重的跌坐了回去。

闭眼缓了缓神,好一会儿才睁开了双目。

那人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白华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中篇 第一百一十章 赤华的野心

(一)

地界和火界交界处有一隐蔽的深谷。

谷底怪滕如蛇虬盘卧龙,枝繁叶茂遮天蔽日,那阳光也只在叶间的缝隙处透出了几缕。

天色才微微泛白,而就在此时一道巨型的黑影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那黑影在深谷上空盘旋了几圈后,又直径朝着谷内俯冲而下。

在谷底一处流苏树下,一个红衣男子依树而坐。一头银白长发毫无束缚的随意散着,额间的邪魔印记亦是似血显目。

这时,只见不远处幽若一行人等正急匆匆的朝着男子而来。

相隔十余步之遥时,幽若停下了脚步,又朝着牙之使了个眼色。

牙之会意,遂朝着身旁的岩谷吩咐道:“岩谷,你带他们去前面休息一下,我随后就来。”

岩谷微微颔首,又转身领着众人朝树林中走去。

还未等幽若开口,刚变回了人形的龙嗜倒是靠在了树边,抢白道:“你们去吧~反正也没我多大的事儿了!”

闻之,幽若无奈的点了点头,又同牙之往前而去。

风过无声,树上的白花纷纷扬扬,旋转着落在了男子的红衣长袍上,也随风飘入了溪水中。

“赤华~”

赤华闻声,缓缓睁开了双眸,轻声问道:“人都回来了吗?”

幽若颔首,道:“全部都回来了。”

“那就好!”

眼下,见他声音松松软软,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幽若不由有些担忧的询问道:“赤华~如今,你才刚得到了这身体,那幽冥的元神又还没…”

“幽若!”还没说完,赤华立刻沉声打断了她。

幽若失口而出的话,使得一旁的牙之察觉出了异样。

得到了身体?莫非…这人并不是因为跟幽冥长得相像,而是他强占了幽冥的身体?!

寻思到此,牙之已是惊得目瞪口圆,怔怔道: “你,你是如何办到的?”

赤华徐徐起了身,又掸了掸身上的花瓣。心想着,既然他已经猜出了一二,那也不必再遮掩什么。待他走到了牙之面前时,又淡淡回应道:“我拿禁虚之地的寄魂石。”

牙之不惑:“寄魂石?”

这寄魂石好像是一个除念山的弟子拿走了,那弟子在洞中也被我打成了重伤。若是这样看来,那石头怎么样也该在前来救他们的幽冥那里,但为何就跑到他手上了?

见牙之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赤华也猜到了端倪,“你不解的是,为何那个寄魂石会在我这里,是吗?”

听他这样一说,牙之双眸忽地流光一闪,吞吐道:“莫非,你…”

赤华闭了闭眼,确认道:“不错,那个人是我!天神祭之时,也是我将它注入了幽冥的体内,震损了他的元神”

原本的牙之已是面着震惊之状,再见他如此云淡风轻的一说,更是惊上加惊。

收敛了表情之后,牙之垂眸转了转眼珠,待仔细一回忆,又觉得有些不对。

幽冥怎么说也贵为天神之首,能如此随意的就被打伤了?况且,那寄魂石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想到这里,满腹疑惑,随后牙之又继续问道:“深坑终日不见光,浊气甚重,我等才能侥幸从寄魂石中出来。照理来说,那石头的作用也不大了,且里面也只不过仅剩了几缕恶灵残魂罢了。我不解的是,你如何将它提升到了可以将幽冥元神震伤的威力?”

闻之,赤华嘴角微微一扬,只是站在了幽若身旁不做回应。

幽若见状,轻声一笑,道:“原本那寄魂石确实是个镇压恶灵的宝贝。但,不巧的是,它被夜沙沉入了不见光的深坑,终日沾染着浊气,早已算得上半个魔物。再加上我用引魂之术将百年来在四界收集的怨念注入其中,那寄魂石就瞬间变成了一个能损元神的利器。”

牙之恍然,“原来如此。”

(二)

狭长邪魅的红瞳扫了一眼树林中坐着的一干人,赤华面无表情的又将视线转回到了牙之身上,“牙之,你知道为何我招你来此吗?”

牙之眸中极快的掠过了一丝慌张,随后又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半垂着头避开了赤华注视的目光,尴尬解释道:“我们憋屈了太久,昨日是有些急切了,所以才会去白云镇…”

赤华微微摇了摇头,抢白道:“牙之,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牙之愣了一瞬,而后又猛地抬头看向了赤华,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反问道:“你招我们来,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昨日在白云镇做的那些事情?”

“若是昨日幽若和龙嗜不来,你们定要和除念山的弟子正面交锋了。”

说着,赤华又将手搭在了牙之肩上,满带笑意,道:“我说过,你们想要发泄尽管去。但,别全都砍了头啊,这样你叫我们如何去操控那些没了头的死人啊?”

闻言,先前还忐忑不安的人,得到了鼓励心头自是骤然一喜,但喜的同时又有些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想了片刻,牙之猜测道:“你的意思是,要将那些死了的人利用控灵术…”

收回了手,赤华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我要造一个庞大的邪灵傀兵与四界八族抗衡。”

没等牙之回应,幽若也上前接了话,徐之念道:“邪魔主生,悉诛其神,灭四界毁八族,开辟一属于我等之新界。牙之,你可愿意同我们一道开辟一个新的世界?”

“邪魔生,诛其神,灭四界!哈哈哈…”

默默复述到此,牙之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待笑声消失之时,只见他拱手朝着赤华恭敬道:“愿意,怎么会不愿意,但…”

话说到了一半,牙之又直起了身,朝着赤华询问道:“既然如此,我们开辟的新界也应该有它的名字吧?”

“不错,是该有个名字。”赤华垂眸想了须臾,红瞳中忽然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不如就叫冥界吧。”

“冥界,好!甚好!”

附和的同时,牙之又朝着赤华提议道:“揽天下,占之地,王者之风,终成为帝。既然新界称冥,那今后我们自然也就要唤您一声——冥帝!”

嘴角渐渐浮了一撇邪笑,赤华点头回应道:“冥帝…这名字倒是不错!”

见他尤为满意,牙之立刻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大声喊道:“兄弟们,快过来。”

林中的人闻之,跟着小跑了过来。

十余人笔直的站成了一排,而牙之亦是再次拱手抱拳,躬身喊道:“古鳄牙之,愿誓死追随冥帝。诛众神,灭四界,创冥界!”

冥帝?!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又齐齐看向了面前的赤华。

久未等到回应,躬身的牙之又侧过了头,沉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参拜冥帝!”

身后一行人虽不太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见头领牙之已是这般恭敬的模样,遂不敢迟疑的抱了拳,齐声大喊道:“我等誓死追随冥帝!”

誓言声洪亮,直冲云霄外,就连树上静憩的鸟儿也被惊飞了一片。

“你们在这里先修整几日。”

说着,赤华又左右扫了一圈眼前的人。当看到他们的白衣道袍上均是染满了鲜血时,眉头不由微蹙了一下,“幽若,带他们去换身衣服吧。”

转身之时,脚上一顿,赤华又再次开口道:“仅凭你们身上的道袍是没办法将所有的事情都嫁祸给除念山的。”

牙之垂首看了看身上的道袍,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道:“冥帝说得是,我等这就去将它换下。”

红瞳微敛,面皮上也再次绽开了一朵邪花,但只是嘴角微勾,并未放出声音来。

此时,幽若侧身抬手引路,道:“随我来吧~日后,我们还要再为冥界多收集些傀兵回来。”

牙之附和点头,利落一应:“好!”

(三)

日上山头,阳光普照。

被一片金黄笼罩的白云镇,此时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生机。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白日街上的喧闹不复存在,那些残缺的尸骸也被人堆积在了主街的中央木架上。

街角边,寥寥几个镇民神情呆滞的抱坐在一团。一场血腥杀戮,他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一时间要接受这个事实,却是有些困难。

搬运完了最后的尸骸,盛和又朝着空须拱手道:“空须师傅,师弟们已经将镇内所有的尸身搬来这里了。”

凝眸望着堆积如山的尸首,空须心中泛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小半晌,才听他口中挤出了一个字:“烧!”

“不许烧!不能烧!”

这时,只见方才呆坐在角落边的几人已挡在了尸体前面。

而站在最前的中年男子更是双眸带着十足的恨意,颤抖着指向了盛和,大声道:“昨日就是你们除念山的人杀了我白云镇上下几百号人,怎么?你们现在想毁灭证据?!”

闻之,在他身后的一名老妇人面露惊恐,急忙上前拉住了他,小声道:“镇长,你别冲动。”

“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再被他们灭口罢了。”说着,男子用力一挥,挣开了老妇人。

这男子手臂一用力,老妇人顺势身形不稳的一个踉跄。不远处的盛和见状,急忙几个快步上前扶住了老人。

稳住了身子,待老人看清了他身着的云纹道袍时,不免脸色一变,脚底发软。

“别,别杀我,别杀我。”

见老人瑟瑟发抖的瘫坐在了地上,盛和只好松开了手,又暗自手紧了拳头,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此时,中年男子更是挡在了老妇人面前,使劲儿的推了一把盛和,愤愤道:“你别在此惺惺作态,昨日你那些师兄师弟们可不是这样的。特别是那个身形魁梧的,简直就不是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盛和被推得连连退了几步,再闻男子一说,眸光更是瞬间黯淡了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男子的反驳声:“昨日那些人根本不是除念山的弟子。”

中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焚尸灭疫

(一)

“昨日那些人根本不是除念山的弟子。”

寻声望去,只见仓玄门的清风道仁领着众弟子正疾步朝之而来。

空须见状,连忙迎了上去,稳重招呼道:“清风道仁~”

“空须道仁~”清风微微颔首,拱手回应了一声。

行了该有的礼数过后,清风又走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郑重说道:“在下乃是仓玄门的清风。”

说着,他又将腰间的木牌取了下来,递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继续道:“在下可以作证,昨日那些人的确不是除念山的弟子。”

闻之,中年男子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手指仅差毫厘碰触到腰牌之际,似乎又受惊一般的收回了手。

“你们真是那却云巅的人?”

问的同时,他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满带怀疑的目光在清风身上游走了几遍后,又侧头看向了他身后的一干众人。

身着水纹青袍的一行人,个个手持长剑,相貌端正,给人一种出世修行,道骨仙风之感。

“镇长,好像,好像是却云巅的人。”此时,身后的一个老者朝他小声说道。

“张老伯,你可看仔细一些…”

老者半眯着眼又看了看清风,随后笃定回道:“天神祭前夕,我去祭祀神坛朝拜的时候,确实看到过他领着其余弟子从却云巅上下来。”

眼下,虽有人出来作证,但中年男子的面上仍旧带着不确信。兀自想了片刻,他又再次朝着清风询问道:“昨天那些人,当真不是除念山的弟子?”

见他还是不信,清风抿唇收回了腰牌,又抬手指着一旁为了搬运尸骸而一脸疲惫的弟子们,反问道:“从他们来,到这个时候,可有对你们做过什么?”

质问一出,中年男子不由一怔。

还未等他回答,清风又走到了堆积尸骸的木架边,道:“这里的人皆是被恶灵所杀,若不将他们就地焚烧,势必会再发生一场瘟疫。”

瘟疫?!

听到这‘瘟疫’二字,方才还执意挡在尸骸面前的几人,已是面露震惊急忙跑到了一旁。

空须无奈摇了摇头,朝着盛和唤道:“盛和…”

盛和会意的点了点头,那双手掌心凝出的灵力也在瞬间化作了火焰。

重叠的尸体摆在木架上,熊熊的大火渐渐掩盖住了刺目的血色。滚滚黑烟直冲云霄,一股股刺鼻的焦臭味也迎风袭来。

遭此惨绝人寰的一劫,昔日繁华热闹的白云镇就此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中年男子脚底失根的跌坐在了地上,原本只是嘤嘤啜泣的几人也因为太过悲伤而嚎啕大哭了起来。

清风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又侧身朝着身旁的弟子吩咐道:“云超,你去带几名弟子先将他们安顿到安全的地方。”

“是,师傅!”

(二)

云超带着一行人刚刚离去不久,昨日被白华打昏的茶老板也摸着后脑勺从街拐角走了出来。

整个街道回荡着大火的噼啪作响声,散出的气味也是十分呛人。

此时正有一青一白两路人,齐齐面朝着街中央燃着熊熊大火木架而立。茶老板见状,面显骇状,遂急忙躲回了转角处,暗自偷偷的打望了起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木架上烧得是什么,就被一个白影给重重的抵在了墙角边。

盛和眸光微敛,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偷偷躲在这里?”

脖子猛然一紧,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茶老板涨红了一张脸,囫囵道:“我…我…我是在镇上…摆茶摊的…”

慌乱之下,他又赶忙双手合十,眸中满带哀求之色,“饶…饶命啊…”

盛和闻之,徐徐收回了手。这呼吸一顺畅了,茶老板也连忙大口的吸上了几口新鲜空气。

“盛和,怎么了?”

此时,空须与清风也疾步走了过来。

盛和睨了一眼扶着墙正喘着粗气的茶老板,又朝着空须拱手道:“空须师傅,刚才我发现这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

茶老板闻之,倏地直起了身,摆手解释道:“误会,误会…我是在这镇内摆茶摊的老实人。刚才我也真的怕你们是昨天那些…”

后面的话在茶老板看清了盛和身着的白衣道袍后,给直接吞回了肚里。

茶老板转了转眼珠,又挪着小步朝清风微微靠近了些,才继续诺诺道:“昨日镇内经历了那么血腥的事情,我为了保命,肯定要小心啊,而且…而且…”

这茶老板‘而且’了半晌后,也未再开口说话。反而是他面上露出的表情,让空须看出了端倪。

但未等空须开口,一旁的清风倒是抢白解释道:“昨日那些人不是除念山的弟子,所以,眼下你也无须害怕。”

听清风一说,茶老板眸光一亮,不觉惊讶道:“哎呀,你和昨日那姑娘说的话一模一样啊?!”

空须不解,“那位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茶老板抠了抠额头,闭眼回忆了片刻,待再次睁眼之时,似乎恍然悟出了什么来,“哎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姑娘为何会在我的茶摊坐了那么久。原来,她是在暗中观察着那群人啊!!!”

姑娘?不对啊,师尊说是白华一直跟着他们,怎么会就是一位姑娘了?

寻思到此,空须更显迷惑,遂急忙朝着茶老板确认道:“你确定是一位姑娘?”

茶老板脸色一僵,瞬间没了好声调,“我承认我是被吓到了,但我还没被吓傻,不至于连男女都没分不清吧?”

“放肆!不得对空须道仁无理。”一旁的盛和说着,又捏紧了拳头,欲上前。

盛和的一声呵斥,委实将吓得茶老板脸皮变得颜色。

“盛和,不得无理。”空须抬手一拦,急忙制止住了盛和。

想了小会儿,空须又朝着茶老板继续问道:“除了那姑娘以外,你可再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与她在一起?”

偷偷睨了一眼目露凶光的盛和,茶老板急忙垂下了头,极为小心的轻声应道:“没,没有,就只有那姑娘一人在我的茶摊。”

两人的谈话,让清风不免有些好奇,“空须道仁,你可是在寻其他的弟子?”

空须点了点头,又抬眸望向了远方,回应道:“他算是我半个徒弟,也是他最先发现了恶灵,命人送信到除念山的。”

“原来如此…”清风恍然。

沉默了须臾,收回了目光,空须平静道:“走吧,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些恶灵。”

清风附和颔首,又朝着不远处的弟子大声唤道:“众弟子听令,以白云镇为中心,方圆五十里逐一搜查。”

“弟子领命!”

(三)

金灿灿的暖阳洒满了树林,笼罩了整个茅草屋。

林中鸟儿婉转的鸣叫声,唤醒了梦中的白华。

几缕暖阳从屋顶的破洞中透了进来,使得茅草屋内显得尤为明亮。

缓慢的坐起了身子,白华又忍不住的轻咳了两声。然,就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竟让她全身猛地一颤。

心口血气翻涌而上,锥心之痛也蔓延至四肢百骸。白华捂着胸口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咳出。

闭眼再次调息,坐了半晌,直到她听见屋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握着剑,踉跄的走到了门口。待看清了门外青衣男子的面容后,白华不禁微微一笑,轻声唤道:“泽荒~”

这一声轻喊像似用尽了白华所有的力气,一阵眩晕,脚底酥软,身子也跟着就向后摔去。

泽荒心头一悸,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然这样用力的往回一拉,又恰好顺势将人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小白~小白~你在哪儿啊?”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九月洪亮的唤声。

好巧不巧,此时泽荒揽着白华入怀的画面,刚好让小跑着前来寻人的九月给看见了。

“小…”

唤声戛然而止,九月呆楞在了原地。

闻唤声,白华挣扎着睁开了双眸,朦胧的视线中,她依稀看见了呆立在不远处的九月。

泽荒不由剑眉一蹙,但依旧紧紧揽着白华,侧头看向了九月。

四目相对,九月的眸中渐渐浸出了泪光。眼下,耳畔边不断回响着的,也全是泽荒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只是喜欢过,从未想要强求,更何况现在我已经放下了…’

‘那份情已经成了过去,你为何仍旧不信?’

“九月~”

白华的唤声瞬间拉回了九月的神识。然而一脸伤情的九月却紧紧咬着唇,选择默默的朝后退了几步。

小半晌,她才动了动嘴角,朝着泽荒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骗子…”

言讫,九月头也不回地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中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坦言情谊

(一)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留下只字片语。这九月就这么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让不明原由的人不免有些困惑。

“九月这是怎么了?”

泽荒徐徐松开了白华,偏过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应。

“没什么~”

含糊一答后,他又将白华小心的扶坐在了地上。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猜测到此,白华急忙推了推泽荒,催促道:“哎呀,你快去,说不定还将她追回来。”

闻言,泽荒没有起身,倒是干脆坐在了她身旁。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啊~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就好了嘛。”

白华面显焦急,劝说的同时又再次推了他几下。然,此刻的泽荒却像一尊石像一般纹丝不动。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泽荒却依旧无动于衷。白华见状,暗自叹了一口气。努力想用双手撑着梁柱站起身来,可偏偏此时身体很是无力。那好不容易才勉强支起来的半个身子,也因为四肢发虚而又重新瘫坐了回去。

“咳咳咳…”

白华这一举动,却不想再次牵动了内伤。本有些缓解的脸色又在瞬间变成了青白,额际亦是布满了层层细汗。

重重的咳嗽声倒是拉回了泽荒神游的意识,见白华一副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模样,他这才急忙的从广袖中拿出了白玉瓶,又急忙倒了两粒药丸在手心。

“都只剩下半个元神了,为何要如此鲁莽行事?快,将它服下。”

白华立刻接过了药丸,仰头吞了下去。口中苦涩的味道,又使得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紧接着,只觉一股暖流注入了心田,而身体的疼痛感也渐渐地得到了缓解。

“泽荒~九月她…”白华面泛担忧,微微侧过了头,刚想开口再问。

只见泽荒眸色一暗,急忙抢了白,沉声叮嘱道:“集中精神,凝息盘坐!”

言讫,他掌心一翻,又再一次为白华注入了灵气。

这内伤太重,也确实没力气去寻人。白华百般无奈,只好选择闭目养伤。

(二)

盘坐凝息了四五个时辰后,白华才徐徐睁开了双眼。

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而茅草屋内也是升起了一堆篝火。

火光很大,照亮了屋内的一片。在火光的照应下,泽荒的背影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孤寂感。

为神,命由天赐,替天行道。承天之旨意,受道之使命,福泽苍生,守护四界,百折不回,义无反顾。这与生俱来的使命感,或许没人能理解得透。所以,他们的内心也应该都很孤独吧!

白华靠着梁柱,凝望着泽荒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怎么会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小白,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

失了焦距的瞳孔倏地一缩,待白华定眼一看才发觉,泽荒早已面朝着自己递出了茶杯。

白华微微颔首,言谢道:“已经好多了,谢谢你了,泽荒!”

说着,她接过了茶杯,坐到了泽荒身旁,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

深秋夜寒,泽荒捣鼓了几下篝火后,那火焰在柴头更是烧得噼啪作响,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围坐在火堆边暖着身子。

坐了良久,未再开口说话。直到手中的茶杯渐渐失了温度,白华才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打破这沉默的尴尬气氛。

白华抠了抠额头,侧头看着泽荒,小声喊道:“泽…”

殊不知,此时泽荒也转过了头,提着手里的茶壶,轻声道:“你的茶水凉了,我再给你掺一些吧。”

“啊?哦…”晃了个神,白华连忙点了点头,又将茶杯递了出去。

泽荒神色平静,边斟茶水,边淡淡说道:“我和九月,确实有些误会…”

说着,他又将掺满了茶水的杯子转递了回去,嘱咐道:“多喝些水,身子会暖和些。”

茶杯到了唇边,白华一顿,又朝泽荒递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讲。

搁下了茶壶,泽荒考虑了须臾,终究还是对她坦白道:“其实,九月以为我还喜欢你,所以她吃醋了。”

‘噗~’刚入口的茶水就被白华直接喷了出来。楞了一瞬,她又连忙揩了揩嘴角的水渍,

眼下,见白华眼神透出了些许慌张,做好了心里准备的泽荒也只是摇了摇头,又默默地提起了茶壶为她斟了一杯新茶。

持杯的手不由的抖了抖,茶水又跟着洒了些出来。白华小心的放下了茶杯,怔怔问道:“你,你,你是什么时候…”

泽荒侧身拾了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火堆,回忆道:“嗯~或许是那时候在竹海觉得欺负你蛮好玩儿的,又或许是看你在无尣仓岚被碧海欺负的时候,觉得你挺可怜的。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可能是喜欢吧…”

“咳~”白华捂着轻咳了一声,缓了缓神,又小心问道:“那,现在呢?”

黑眸中划过了一丝狡诈的光泽,嘴角勾了勾坏笑,面朝白华之时,泽荒又摆出了一副无比真诚的模样,点头道:“现在啊,我依旧喜欢你。”

身形一滑,眼皮不由的抽了两抽,白华头大的捂住了脸,在尴尬无比的同时,她又极快的想出了一个缓解的说辞,“哎呀,看来我这魅力太大了,不行,不行,这,这得改。”

‘噗呲~’泽荒见状,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还不知如何是好的白华闻这突然一笑,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耍了一般。

“泽荒~你是不是在耍我?”白华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泽荒连忙敛了笑脸,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话语一顿,他又一本正经道:“以前喜欢你不假,现在说喜欢你也是真的。只是,这喜欢,就像是对待妹妹一般。”

“你的话,水分太多了,叫我现在都不太敢相信你。”白华双手环胸,斜眸看着泽荒,身子也不自觉的朝后仰了些。

“我如此诚恳,你不信也没办法了。”泽荒耸了耸肩,拿起了一旁的茶杯往嘴边凑。

忽然想到了九月,白华换了个认真模样,双手托着下颚看着泽荒,道:“那,你现在对九月是什么感觉?”

冰凉的茶沿刚碰到嘴唇,泽荒手上一顿,又不急不慢的将茶杯放了下来,睨着杯中的茶水,喃喃反问道:“是啊,对她是什么感觉呢?”

闻言,白华又朝他挪近了些,冷静分析道:“我问问你啊,如果你看到她笑,你会不会跟着笑?她若是伤心,你会不会也跟着伤心?”

想了片刻,泽荒微微摇了摇头,回应道:“她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了,我其实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般疼爱。你说的这些感受,我若是有,也只是因为她如同我的亲人。”

白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继续追问:“那问问你这里,仔细问问它到底喜不喜欢九月?”

“我,我,真不知道…”

“哎哟!真是揪心死了。”白华激动得抬手扶住了后颈。

忽然,她灵机一动,眸中贼光一闪,心中琢磨道:是该给他来一剂猛药试试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爷爷要让她和万花谷的小六成婚?”

狭长的细眸中漾起了一丝波澜,只不过这眸中激起的层层涟漪又在转眼间被淡漠给抚平了。

“若是那个小六真心待她,那也是蛮好的…”

说着,泽荒抬眸看向了白华,那面上也浮出了一如往常一般旭日温和的笑。

或许他自己没有发觉,虽眼下说得云淡风轻,但实则,手中的茶杯已是暗自握紧尤为紧实。而这一笑,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惶惶不安罢了。

“你…”白华娥眉一蹙,心里委实气得慌。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泽荒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难得说你。”

说罢,她站起了身,又朝着梁柱走去。

篝火的光映照在了泽荒的脸上,使得他半边脸都笼罩着一层阴影。火光忽明忽暗,亦是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三)

翌日

天色初亮,晨光熹微。

此时,白华已站在了茅草屋外等候。

灭了屋内的柴火,泽荒稳步走了出来,又抬手示意了方位,道:“我们走吧~”

眼下,介于白华内伤未愈,泽荒便提议两人先去却云巅找仓玄。

正当要走之时,白华又有些犹豫的唤住了泽荒,道:“泽荒,我们还是不去却云巅吧。”

走在前面的人脚下一停,反身问道:“为何不去了?如今,你的内伤需要静心调养。”

“不用了…”说着,白华又拍了拍胸口,安慰道:“吃了你的药,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泽荒僵着面皮,走到了白华跟前,沉声问道:“那你不去却云巅,想去干嘛?”

深思熟虑了片刻,白华一脸认真的回道:“我是在想,那些恶灵是被谁放出来了的,如今他们冒充除念山的弟子,到底想做什么?”

这问题即便白华不问,泽荒也想知道。

若是他没能控制得住体内的邪魔,那会不会…

沉忖到此,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但即便如此,泽荒确实也不敢妄下定论。

那摧毁了结界将放出恶灵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猜想的那个人。可能,真要去看看才知道。

见泽荒神色越发凝重,白华满腹疑惑,“泽荒,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泽荒眸光一定,看向了白华,利落的讲出了一个字,“走!”

白华一头雾水,“去哪儿啊?”

“无尣仓岚!”

....

?草西君小剧场?

甲:草西君,你近日来有些懈怠啊?为何更得如此慢?

草西君指了指泛黑的眼窝,嘤嘤道:宝宝啊,本君心里苦。本君近日快忙吐血了~

甲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那我问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让幽冥回来啊?那赤华不能一直霸占幽冥啊,他们又不是好丽友。

草西君抠了抠面皮,干笑道:诶~哈哈哈~~宝宝,本君给你推荐一首歌吧?!

甲瘪嘴,不满道:别岔开话题,快说!

草西君:那个,ALIN的《等你》很好听哟~

甲大吼:草西木白~

中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始末缘由

(一)

泽荒眸光一定,看向了白华,利落的讲出了一个字,“走!”

“走?”白华一头雾水,“去哪儿啊?”

“无尣仓岚!”

这四个字一出,那明亮的眸色瞬间黯淡了几分。白华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低语道:“他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吧。”

见她情绪低沉的垂下了头,泽荒委实有些忍不住得想要脱口说出实情。

“小白,其实…”幽冥一心求死,不愿意让你伤心,所以才狠心撵走了你。

这话才开了头,泽荒又觉得有些不妥。

“其实是什么?”白华一怔,急忙抬头追问道。

‘泽荒,你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小白知道!’

‘这样,真的好吗?’

‘至少…对她而言,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

‘好,我答应你!’

脑海中忽然忆起了竹海一别时,与幽冥谈话的场景。这让原本想要细说的泽荒,也下意识的迟疑了。薄唇连张了几次,但那话终究还是没法说出来。

他一副为难模样,倒是让白华猜出了些原由。

“泽荒,你也不必对我讲实情了。”白华努力的扬了扬嘴角,佯做自然道:“我想,当日他选择那样做,也一定有他的原因吧。他不愿再见我,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这看似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一说,倒是让泽荒听出了她语气中透出的无奈与失落。

答应了幽冥不说,是一回事,让他们两人见了面,那又是另一回事。若是两人都真心向着对方的话,又何必要让这真心受如此折磨呢?

想了片刻,泽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上前拉住了白华,认真道:“不管如何,你现在跟我去便是了。”

此时,泪水已在眼眶中打着转,白华微微摇头,无力道:“那日之后,他已在无尣仓岚设下了结界。为的,就是不想让我再去找他。”

说着,她又朝后退了半步,暗自挣脱开了泽荒。

闻之,泽荒再次上前拉住了白华的手臂,沉声道:“是不是你想得那样,同我去看了便知道了。”

“泽荒,我…”

还没等白华将话说完,泽荒广袖一挥,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茅草屋外。

(二)

落叶萧萧,寒风未停。

蔚蓝之色依旧包裹着整个无尣仓岚。但不同的是,那茂盛的蓝花楹林,娇艳无比的花朵,皆已失去了昔日的生机。

放眼四周,一片荒凉。

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做响声,以及脚下因为踩了枯叶而发出的细微脆响声之外,周围的一切,竟然显得异常的死寂。

一路走来,泽荒与白华早已是神色凝重,面露担忧。游目四顾打望了一圈后,只见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又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再次返回到了蓝花楹林。

“小白~如何?”见白华正小跑着朝自己而来,泽荒急忙迎了上去询问道。

白华摇了摇头,气促回应道:“茶屋,听雨阁,小院儿都没有!”

闻之,泽荒脸色一变,眼中也隐隐泛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此时的白华也是脸色惨白满头虚汗,待缓了缓气后,她又急切反问道:“泽荒,其他地方呢?”

泽荒回神,亦是摇了摇头,开口回道:“云海月台,无妄殿,树林后的小院也没有。”

“都没有…”白华有些虚脱的扶住了一旁的树干。沉忖了片刻,又接着猜测问道:“泽荒,他会不会去了其他的地方?”

目光扫了一眼周围,泽荒又下意识的抬手扶住了额头,心里暗自寻思道:眼下,这无尣仓岚已呈落败之迹。若不是幽冥出了事情,这里也根本不可能会成这样。

见泽荒陷入了沉思之中,白华疾步走到了他面前,心急如焚的再次喊道:“泽荒~”

闻唤声,泽荒缓缓收回了手,沉着一张脸,无比认真道:“小白,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白华闻之,不由心头一紧,垂在两侧的手也暗自收紧了些。

“什么事情?”

泽荒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双眸,沉声道:“幽冥,可能被体内的邪魔给控制了。”

“什…什么?”只觉脚底一阵发虚,白华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心神恍惚了一瞬,她又上前抓住了泽荒,一脸不可置信道:“这,这不可能啊…幽冥天神,怎么会…”

见白华有些站立不稳,泽荒紧抿着唇,抬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低声道:“你在迷雾谷时说过的话不假,他的伤也确实没有夜沙同你讲得那么简单。”

白华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泽荒,追问道:“那你现在告诉我,天神祭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话一出,倒使得泽荒诧异了一瞬,“你…”

收敛了惊讶的表情,泽荒点了点头,道:“不错,幽冥的确是在天神祭之时,被赤华用寄魂石伤了元神。”

“赤华,这到底是谁?”

‘我,我是在天神祭前遇到的他,那时候他还是秦彬彬。他渡了灵力给我,让我帮他办事,之后他答应我会除了九月,然后,然后好让我与心念之人…’

猛然间,白华回想到了明心殿内六神审问之时,阮莞说过的话。虽然当日自己入了明心殿,但那时候也几乎是审到了最后的时刻,故听也只听到这么一句。而那些有关于秦彬彬的事情,在会审之后,众人却是闭口不谈。

回忆到此,白华眸光一闪,虽有迟疑,还是开口猜测道:“莫非,秦彬彬就是赤华?!”

这话既然已经开了头,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隐瞒了。

想到这里,泽荒又把眼下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同白华讲了一遍。

秋风起,落叶纷飞,不一会儿两人就立在枯叶堆中。

泽荒越讲,神色越凝重。白华越听,脸色越苍白。

“到最后,他深知自己迟早会被体内邪魔给侵蚀,所以让我和赤炎去造了一把能灭掉元神的剑。而那日对你绝情,也是不想让你因为他的死而伤心。”

幽冥天神他居然一心想求死?!而那个可以不顾生死救我的秦大师兄居然是…

听到这里,双眸瞬间失了光泽,在双重打击之下,白华身体一软,顺势滑坐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拉住了泽荒的衣角,抬眸看着他,“泽荒~”

眼角的泪水住不住的往外溢,那语气中带着慢慢的祈求,白华稳了稳心神,哽咽问道:“除了毁掉元神,难道真的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我听赤炎说过,若是天火没有完全铸好一把剑,那剑的威力自然就可以缩小。若那时,我与赤炎强入他元神之境,或许能保住他的元神不灭。但是…”

这‘但是’二字,就像是好不容易抓了一个救命稻草却又被人活生生的掐断了一般。白华听得不禁心头一慌,“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那时想得是,幽冥还能够控制得住赤华。现在看来,事情要比想象的复杂。除了要造一把诛神灭魂的剑以外,可能到时候还要想办法困住他。”

沉忖了须臾,泽荒半跪了下来,将手轻轻搭在了白华的肩膀上, “小白,或许我们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

“像赤炎说得那样,这终究会是个赌,但我们必须赌上这一把!”

“赌?”白华不惑,“怎么赌?”

中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计划有变

(一)

“什么办法?”

“像赤炎说得那样,这终究会是个赌,但我们必须赌上这一把!”

“赌?”白华不惑,“怎么赌?”

如今脑海中一片空白,思路也被方才内心翻滚的滔天巨浪给搅得一片浑浊。

白华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又努力的平复了心情后,才再次开口道:“泽荒,你说说看。”

泽荒将白华扶了起来,断然道:“以我对幽冥的了解来看,他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被赤华占据了身体。故,此为要赌者一也。”

仔细回想了片刻之后,白华忽觉这话分析的确实很有道理。

“泽荒,你说得不错,他心思向来缜密,或许,或许他想到了什么办法来牵制赤华。”

话语间一滞,她察觉出泽荒好像并未将话给说全了。所以,又接着追问道:“你说此赌为一,那第二个是什么?”

“其二…”泽荒拉长了音,抬眸看向了远方,幽幽道:“我们就要将赌压在赤炎身上了。”

赤炎?!

“这一赌,又作何解?” 白华有些不太明白。

这时,只见泽荒幻出了自己的法器,又递到了白华面前。

接过了他手里散着微光的墨竹,白华仔细端详了半晌,依旧不解的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墨竹、斩魂、玉如意包括你的无妄剑,我们所持的这些神兵利器,或多或少都是受了赤炎点拨而铸成的。”

说着,他又抬手指向了白华手里的墨竹,目光笃定道:“赤炎既然能造出诛神灭魂的剑,那同样的,我相信他也能再造出一条能锁魔的绳。”

锁魔绳?!这顾名思义就是要锁住占据了幽冥身体的赤华。但,只是锁住他不除掉他,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寻思到此,对于泽荒这一说,白华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自己说得太含糊不清了,所以叫眼前的人浮了一脸困惑不解的模样。

“小白~”泽荒唤了一声白华,又立刻解释道:“我们依旧按照着原来赤炎的计划来,但假设到时候赤华真不受控制了,那锁魔绳也就可以用来将其困住。毕竟那是幽冥的身体,我是怕届时他被逼急了,会做出伤害幽冥的事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泽荒这是下了个双重保障,这样想来,的确是个很稳妥的办法。

久梦乍回,白华受教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言讫,她又将墨竹转递了回去。

墨竹递出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泽荒伸手来接。定眼一看,白华才发觉,此时的他正皱着眉头,陷入了一副深思之状。

不想叨扰到他的思绪,白华也只好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办法倒是想到了,但眼下人却消失了踪迹。这一计划能否实施,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找到赤华…

沉忖了半晌,泽荒才渐渐回了神。即便想了很多地方,但仔细分析之后,也是被他一一驳回了。

仍旧没有理出半分头绪的泽荒,不禁自叹了一口气,发愁道:“办法是有了,但如今我们迎面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也就跟着来了…”

闻之,白华再次递出了墨竹,肯定道:“首要,是找到赤华!”

这泽荒考虑到的问题,白华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收回了墨竹,泽荒确认道:“不错!我们必须先找到赤华。”

(二)

白华缓缓闭上了眼睛,想试着在脑中勾勒出赤华的模样。但无论怎么去想,去描绘,那浮出的画面皆是秦彬彬咧嘴傻笑,一副憨厚的模样。

想到了秦彬彬,白华不自觉的娥眉微蹙。猛地摇了摇头,待睁眼之时,眸色已是变得阴郁。

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喃喃低语道:“邪魔赤华,他的本尊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这一问,泽荒倒是接了话,“天神祭当日,我见过他。红衣银发,红瞳似血,周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鬼魅与妖邪。”

银发、红衣、血瞳?!

闻言,白华瞬间瞪大了眼睛,那漆黑的双眸中也是浸满了震惊之色。

楞了好一阵,白华才缓过了神识,再次确认问道:“你…你说那个赤华是一头银发,身着红衣,双眸呈血色?”

“嗯,不错。”

“你,你确定?”

见她脸上惊讶之色越发凝重,而后又再三重复的朝自己确认赤华的模样。这些举动,委实让泽荒感觉有些迷惑,“小白,你怎么了?”

白华摇头不语,暗自思索着越过了泽荒,待走了七八步之后,眸光忽然一亮,脚下也跟着一顿。

泽荒见状默默跟上了前,只是还没走到白华跟前,就见她倏地反身,朝着泽荒道:“泽荒,我晓得该如何找到他。”

“你…你晓得?!”脚步一停,这次该换泽荒满脸惊诧了。

白华颔首,道:“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招我入他的幻境…”

用了极短的时间,白华又将事情的经过同泽荒讲了一遍。

知晓了整个经过之后,泽荒不免好奇,道:“他为何会招你入他的幻境?”

白华垂眸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但…”

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那眼底的光倏地一亮,好像顿时有了自己的主意。

“泽荒,你去通知赤炎做锁魔绳,我要回那个茅草屋。在你回来之前,我就在那里等你。”

泽荒毕竟是个聪明人,也大致猜到了白华的想法,“你要去那里等他再次将你带入幻境?小白,那样做太危险了。”

“那里皆是虚幻之境,我自然不会有危险。更何况眼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万一,万一我能套出他的话呢?”

等了良久,也未等到泽荒回应自己。此时的他薄唇紧闭,一直皱着眉心。

深知泽荒的担忧,白华会心的浅浅一笑,安慰道:“我知道,这万一一说,确实牵强了些。但要引赤华现身,为今之计,我们只能用一个办法。冒险,不冒险,不都像你说的那样吗?赌一把!”

这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幽冥,白华定是会不顾一切,单单从迷雾谷一事看来,她已经表现的淋漓尽致了。

思量了许久,泽荒也是自知,这劝恐怕是劝不动了。

将手轻轻搭在了白华的肩膀上,泽荒无比认真的看着白华,一再叮嘱道:“赤华阴邪狡诈,沉府太深。若是他再招你入幻境,那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他做任何交易。”

见他松口,白华一喜,急忙应道:“好!”

(三)

眨眼之间,两人又再次返回了树林。

与此之时,茅草屋外也聚集了许多除念山的人,而立于众人之首的正是夜沙。

泽荒见状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又侧头小声的朝白华提醒道:“这幽冥的事情如今只有你,我和赤炎知晓。不到关键时刻,我们…”

“我晓得!”没等他说完,白华便抢了白。

这时,正在四处打量的盛和发现了林中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待定眼仔细一看,不由脱口喊了一声:“泽荒天神?”

夜沙闻言,回身一看,只见泽荒与白华正缓步走来。

待二人走到众人跟前时,弟子们皆是躬身拱手,恭敬唤道:“泽荒天神!”

“泽荒~”轻唤了一声后,夜沙又朝着白华微微一笑,道:“白华,好久不见。”

两人对视,白华礼貌的回以一笑,道:“白华见过夜沙天神!”

抱拳的手一颤,盛和倏地抬头看向了眼前这位相貌出众的女子,眸泛惊讶之色的吞吐喊道:“白,白华?!”

白华闻之,转头看向了盛和,笑笑喊道:“盛和师兄,好几不见。”

“你,你,你干嘛要男扮女装?”盛黎指着白华,依旧目瞪口圆。

男扮女装?!

“我…”白华面皮一僵,正想要解释。

“盛和,白华在除念山的时候,一直是女扮男装。”一旁的夜沙倒是先开了口。

“原来如此。”盛和愣了一瞬,忽然恍然大悟。

泽荒睨了一眼身旁的茅草屋,又朝着夜沙询问道:“可有寻到恶灵的踪迹?”

夜沙微微摇头,“这几日,空须与清风领着两门弟子将搜查的范围又扩大了一倍。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些恶灵好像蒸发了一般,没有了一丝踪迹。”

这里有夜沙与仓玄坐镇,也不必担心什么了。眼下,要赶快去找赤炎才是。

垂眸想了片刻,泽荒开口道:“我现在要去一趟燕青山。”

没问缘由,夜沙立马附和道:“好,那就让盛和先将白华送到却云巅吧。”

白华心头一悸,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我就在这茅草屋等泽荒回来便好。”

“小白与仓玄没有过多的来往,在那里她应该会觉得不自在。”

听到泽荒这解释一说,白华更是点头附和道:“对,就是泽荒说得那样。”

双目微敛,眸中也极快的划过了一丝异样的光泽。夜沙凝视着泽荒,幽幽道:“既然执意如此,要留她一人在此,也委实不让人放心,不然就留下几名弟子照看吧。”

夜沙如此‘心细’,让白华着实有些‘感动’。

眼皮和面皮一并抽了抽,白华扬了一抹极其不自然的弧度,正想开口谢绝,“夜…”

“盛和,你去选几名弟子与白华一道在这里等着我们。”

但还没等她婉言谢绝,夜沙已经朝着盛和下了令。

盛和抱拳,应道:“是,师尊。”

我们?!

泽荒一脸迷惑,遂转朝夜沙小心问道:“夜沙你…”

又没等泽荒说完,夜沙便再次沉声抢白道:“我同你一道去燕青山。”

.....

留下弟子照看白华,欲随泽荒去燕青山,这夜沙为何要这样做呢?

不要忘了,我们夜沙可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下章就得分解了~

.....

9月22日,是个令本君高兴的日子,

故~今儿要送宝宝们一首:陈歌神的《谢谢侬》。

感谢喜欢这本书的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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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颗真心,汇集成我对你们爱的海洋。)

中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沙的猜疑

(一)

我们?!

泽荒一脸迷惑,遂转朝夜沙小心问道:“夜沙你…”

又没等泽荒说完,夜沙便再次沉声抢白道:“我同你一道去燕青山。”

“这…”

泽荒楞了楞,迟疑了一瞬,又看向了他身后毕恭毕敬站着的一干弟子,缓缓道:“夜沙,这里需要你与仓玄坐镇。我去燕青山,只是找赤炎有些事情。不出几日,就回来与你们汇合。”

夜沙垂下了眼眸,暗自勾了勾嘴角。随后,他直愣愣的看向了泽荒,佯做明白的点了点头,却又故意拉长了音调,回道:“哦~是这样啊!”

夜沙忽然间换了个语调,这着实叫泽荒听得心里不由一颤。

虽不常与夜沙在一处,但好歹也相识了几百年。对他的性情,那还是相当了解的。此番表现,他定是已心生了怀疑。

泽荒微微错开了些将要对上的注视,努力的控制着表情,笑笑告别道:“我就不耽搁时辰了,这快去才好快回。”

言讫,他瞄了一眼身旁面泛错愕的白华,又淡定自若的调转了身。

夜沙见状,急忙开口道:“山下有空须和清风,山上又有仓玄在。既然你都说了就去几日,那我同你一道…也无妨。”

泽荒闻之,脚步猛地一顿,深邃凤眸中划过了一道讶然,那心里也暗自念道:看来,他这是要跟定自己了…

(二)

一阵山风袭来,引得漫天黄叶飞舞。

那离枝枯叶随风纷纷扬扬的飘落,将林间的小路铺成了一条金黄色的地毯。

夜沙执意要跟着,无奈之下,泽荒只好应了下来。就这样,两人并肩在林中走了许久。

“我在茅草屋找到她的时候,她也是受了些内伤。”

一路上,泽荒又将如何遇到白华的事情,同夜沙大致说了一遍。

“怪不得,你一到山下就不见了。原来是寻到了小妮子的踪迹,一路跟着她才找到了白华!”说着,夜沙忽然停了下来,侧头看向了泽荒,纳闷道:“不对啊,泽荒,你既然跟着九月找到了这片树林,那怎么我就没看到她啊?”

泽荒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哎~还是别说了。总之,她现在对我的误解很深啊。”

言讫,泽荒仍旧一副摇头叹气的模样,兀自朝前走去,自言道:“这误会啊,还是等以后在慢慢…诶?”

忽觉身旁没了夜沙的身影,泽荒一愣,又反身朝后望去。

此时,只见夜沙负手站在了原地,且正用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看着了自己。

“夜沙,你怎么不走了?”

闻言,夜沙稳步走到了泽荒跟前,那眉眼间已透出了一片冷沉。

“泽荒,一路上说了那么多,现在你也应该切入正题了吧?”

“啊?”忐忑与不安瞬间涌上了心头,泽荒急忙敛了敛慌乱的心神,反问道:“你说什么?”

夜沙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也别装了,不如我换个方式问你吧,幽冥到底怎么了?”

泽荒怔了怔,又用淡笑掩盖了自己的慌张,故作一脸迷惑不解的模样,道:“幽冥?他不是在无尣仓岚养伤吗?”

眸光一转,夜沙沉声逼问道:“那方才,你与白华不也是从无尣仓岚回来的吗?泽荒,幽冥的事情,你还想要隐瞒多久?”

一瞬间,笑容僵在了脸上,泽荒不可置信的看着夜沙,惊怔道:“你…怎么会…”

原本只是自己一个大胆的猜测而已,但眼下见泽荒这般神色,夜沙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猜测…竟然会是真的。

“你走后不久,赶来的空须就跟我说了白云镇内发生的事情。原本他们是可以抓住那些恶灵的,但那黑蛟与盘蟒却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镇内…”

这时的夜沙只是说了个开头,而听了半截话的泽荒,亦是没捋出思路来。

若仅凭两头邪兽凭空出现在镇内这一点来看,夜沙他应该根本猜不到问题是出在了幽冥身上啊。

想到这里,泽荒剑眉一锁,脸上也显出了几分迷惑之色。

大概是读懂了他表情中的困惑之意,夜沙又不缓不急的补充道:“其实,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黑蛟与盘蟒在被关入禁虚之地前,我已将他们的修为放入了锁魂瓶内。若是没了修为,他们又如何能施展得出灵力救走其余的人?故,空须说完之后,我又立刻返回了除念山,查看了无忧阁中的锁魂瓶。”

无忧阁?!

“原来是因为无忧阁,你才开始一一排查的。”泽荒如梦初醒。

除念山的无忧阁内,其实是有两头灵兽驻守,而这灵兽只对八神俯首称臣。

“你也应该知道,若是有人硬闯无忧阁,那必定是会惊动除念山上下。但为何,那锁魂瓶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的就被人拿走了?”

讲到这里,夜沙又将一朵枯萎的莲花幻了出来,递到了泽荒面前,“你可认识这个?”

泽荒接了过来,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后,忽然脸色一变,震惊道:“子玉冰娇莲?!”

夜沙认同的点了点头,幽幽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子玉冰娇莲只在无尣仓岚有。”

话间顿了顿,夜沙再次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要想再瞒,恐怕是瞒不住了。况且,这赤华故意将子玉冰娇莲留在无忧阁,也就是想让人对幽冥有所怀疑。

默然了片晌,泽荒挥袖幻了一朵祥云,叹道:“走吧,路上我再同你细说。”

(三)

月色清凉,将整片树林都笼罩在了一片淡黄色的光影中。

此时,盛和与其余四名弟子围坐茅草屋外升起的篝火边,那火焰上烤得几条肥鱼正滋滋地冒着香气。

时间仿佛走得异常缓慢,这样干坐着也是十分无聊。其中一名小师弟侧头瞅了瞅身后的茅草屋,又朝盛和挪近了些,小声询问道:“盛和师兄,屋内那位姑娘真是以前的白华师弟吗?”

另外三人闻之,也附和的点了点头,目露好奇的看向了盛和。

盛和斜掠了一眼身旁的人,淡淡应了一声。

长夜漫漫,适合聊天。见盛和回应了自己,那小师弟更是咧了一张嘴,满脸八卦之色的继续追问道:“那,那你知道她跟幽冥天神是什么关系啊?犹记得入殿式当日,她抱着幽冥天神大腿哭的时候,看得我可是震惊了。”

倒腾着火堆的手一顿,盛和脸色一沉,侧头看向了这名师弟,冷冷道:“我觉得这柴火不够了,你再去找些来。”

这没有眼力的师弟闻言,侧头看了看身旁的一堆干柴,笑笑道:“这不还有那么多吗?”

盛和眸色一片黯淡,声音更是冷了一个度,“那你再去小溪边抓几条鱼回来。”

“啊?”小师弟一头雾水。

待看清了对坐的其余三人正对着他猛地挤眉弄眼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了。

小师弟侧头扭了扭眉心,随后立马转了个一脸乖巧的模样,瘪着嘴委屈道:“盛和师兄,都这么晚了,那水里的鱼也应该休息了吧。”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了对面的三人,心想着他们能出来求个情什么的。

但不巧的是,就在他对着这三名师兄弟猛眨双眼之时,他们却皆是抠着面皮,捂着半张脸,伸着懒腰,很是默契地错开了他的目光。

无奈之下,小师弟徐徐站起了身,朝着盛和拱了拱手,哀哀道:“那我这就去了。”

小师弟刚走不久,白华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盛和见状,连忙站起了身来,笑笑招呼道:“白华师…”

如今既然知道了白华是个女子,那就不该再唤她作师弟,但这到底该如何称呼,一时间盛和还真有些语塞了。

见他楞了神,白华会意一笑,道:“盛和师兄,你就如同以前一般叫我便好。”

盛和心内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极不自然的再次喊道:“白华师弟。”

尴尬一笑,他又侧身指着篝火之上的鱼肉,道:“这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你也过来吃一些吧。”

白华微微摇头,谢绝道:“谢谢你了,但现在我确实吃不下。”

见她脸色不佳,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盛和担忧道:“白华师弟,可是身体还有不适?”

白华摆了摆手,回应道:“我没事,就是有些闷得慌,想去林间走走。”

盛和理了理衣袍,提议道:“那我陪你吧。”

“不必了,你就在这里吃些东西吧,休息休息吧。”

“大晚上的,林中漆黑一片。我不打扰你,就只是跟在你后面便好。”

拗不过盛和,白华也只能默许了。

(四)

暮色渐暗,寂静的树林唯有缕缕清辉透过云层洒下,为周围镀上了一层银白。

白华漫无目的的走在林间小路上,本想着缓一缓压抑的心情。但借着月光看着一路走来铺满地的枯叶后,积郁在心中的愁闷又增添了不少。

时光辗转,凝息盘坐了两日,为何他没有再招我入幻境?

想到这里,白华不由停下了脚步,蹙眉闭上了眼睛。

这时,一阵刺骨寒风袭来,引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 紧接着,四周忽然腾起了白色的浓雾。

白华倏地睁开了双眼,而此时以她为中心的数里之内,所有的树木皆被浓雾所吞噬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赤华幽冥

(一)

这时,一阵刺骨寒风袭来,掀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 紧接着,四周忽然腾起了白色的浓雾。

白华倏地睁开了双眼,而此时以她为中心的数里之内,所有的树木皆被浓雾所吞噬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察觉出了异样,她又急忙反身朝后喊道:“盛和师兄~”

等了小会儿,始终未见盛和回应。

四下离奇的寂静,静得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诡异的空间亦是十分压抑,压得她似乎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此时,蓦然一道低沉的呼唤声传来。

“白华~”

“谁?”白华一个激灵,急忙寻声望去。

浑噩间,只见一袭红衣男子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待看清了男子的模样,白华亦是愕然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红衣,银发…赤华?!

一瞬恍神,白华紧紧地闭了闭双眼,很快地又恢复了镇定。

赤华负手立在原地,唇角噙着一抹邪笑,“你是在找我吗?”

瞳孔又是一缩,白华抬眸对上了那双凌厉嗜血的双眸,而后一字一句确认问道:“你是赤华?!”

闻问,赤华依旧含笑看着她,没有急忙回答。

见他抿唇不答,白华又再次追问道:“你为何要三番五次的拉我入你的幻境?”

眼下,不管他到底承不承认,白华的心中已是十分笃定。而那暗自握紧的双手,也因为太过用力使得指节泛了青白。

“呵呵…”赤华轻笑了一声,一笑过后,那唇角扬起的弧度也在转瞬间收了回去。

接着,他踱步走到了白华面前,微微俯身凝视着她,又摆了个一脸认真的模样,开口道:“白华~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幽冥天神啊!”

此时的浓雾似乎开始渐渐变淡了,那头顶上方的一轮弯月,也再次显露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华又再次端详了一遍他的容貌。

这是第一次,她能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看清楚那幻境中红衣男子的长相。也就是这仔细的一看,她才赫然发觉,这眼前的男子,除了那双似血红瞳与一头银发之外,竟然…竟然真的与幽冥长得一般无二。

大惊之下,白华踉跄的退了半步,面上也失了血色。

赤华仍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直到见她神色起了变化之后,才开口缓缓道:“混沌之初,我们三人本就是一体。只不过,那时的金灵珠将纯良的灵力自行分离了出来,造就了一个独立的你。然而我呢,却被困在其中,沉睡了几百年,直到他嗜血屠灵险入魔障之际,我才得以苏醒。”

说着,赤华展开了双臂,笑笑道:“白华~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幽冥赤华,赤华幽冥,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一派胡言!!!他是天神,你是邪魔,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脸色徒然一变,白华眸含冷色,沉声反驳。不知不觉中,那握紧的双拳因为此时的愤怒与激动,竟出现了几分痉挛之状。

“邪…魔?”红瞳中闪过了些许玩味的笑意,赤华缓缓收回了手,低语道:“是邪魔还是天神?不如,你随我一道,呆在我身边好好看看。”

白华眉心一皱,刚想开口。殊不知,耳畔边忽然传来一声声急切的呼喊。

“白华师弟…”

“白华师弟…”

盛和师兄?!

双眸一亮,白华急忙环顾起四周,但寻了一遍后,却始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正在错愕之时,眼前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起来,而赤华的身影也是越来越模糊。

“白华~我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若是你想清楚了,三日之后,再来这里。”

(二)

“等等~你别走!”

大喊了一声之后,白华倏地睁开了双眼。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盛和焦急无比的神情。

“白华师弟…”

白华连忙坐直了身,又向四周扫了一圈。随后,她将目光投向了盛和,询问道:“盛和师兄,刚才我到底怎么了?”

盛和将白华从地上扶了起来,款款道:“方才我一直跟在你身后,但不知为何,这树林间忽然迎面吹来一阵怪风。风过之后,我就见你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原来,刚才我还是在他的幻境之中。

回想着赤华方才在幻境中说的话,白华不自觉的抬手捏了捏发疼的眉心,那神色也是越发凝重。

盛和见状,担忧问道:“白华师弟,你没事吧?”

缓了缓神,为了让盛和安心,白华寻了个适宜的理由, “没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盛和暗自松了一口气,附和道:“你一路追查恶灵到此,定是没有好生休息。”

猛然间,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被恶灵俯了身的盛黎。眸色一暗,楞神了好一会儿,才又朝着白华轻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白华点头一应。

回去的路上,比肩走着。两人各怀了心事,一路上也再未有过交谈。

与此之时,树林深处,亦是有两个人一直静静的注视着白华与盛和二人。

一个是幽若,而另一个正是刚才拉白华入了幻境的赤华。

待白华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后,幽若才转头看向了身旁的赤华,不解道:“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那白华若是真来了,对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赤华悠闲的把玩着手里的黄叶,邪魅笑道:“对我而言,她的作用太大了。”

“她?为心,她从来都是向得幽冥。为力,她如今也只剩半个元神。”分析到此,幽若满腹疑惑,“我想不出来,她到底又什么利用价值?”

“为心?为力?呵…我都不需要。”冷声一笑,赤华随手扔掉了手中的黄叶。

侧过了身,他又面朝着幽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幽幽道:“幽冥封了元神之境好让我不得随意使用灵力,那我现在问问你,你觉得这普天之下能够唤醒幽冥的人,还能有谁?”

赤华的话如醍醐灌顶,幽若也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但,你真的认为她三日之后,会再回来这里找你吗?”

白华利用的价值是有了,但她到底会不会来,幽若还是产生了怀疑。

“来,或者不来,三日之后我们不就知道了吗?”

言讫,赤华拂了拂衣袖,反身便要离去。然,刚要起步之时,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情。

“幽若~”

幽若倏地望向了赤华,利落的应了一声:“幽若在!”

“他们也修整的差不多了吧?别将他们憋坏了,是时候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幽若会意的点了点头,回应道:“我这就去安排。”

(三)

黑夜漫长,无心入眠。

自返回茅草屋后,白华便独自在篝火边呆坐了很久。

方才与赤华的对话犹在耳边回荡,那场景也是历历在目。

‘白华~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幽冥赤华,赤华幽冥,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白华抬头望向了一片深蓝的苍穹,凝视着点点繁星,徐之念道:“幽冥赤华,赤华幽冥…”

透明的灰云使得月色朦胧,恍惚中,只见一颗星辰划过了半个夜空。

‘原本吾只是多注入了几缕灵力于金珠内,让其为首。怎未能料到它竟自身分离出一珠纯良灵力,故你亦是分身,且又是你自己。’

‘金灵珠名为赤华幽冥!谨记吾之言,灵力皆有混沌清浊,清静明心,浑浊生魔,混沌之中注入灵力不乏混着浊气。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牵制天神之首的人也只有你!’

突然间,降世之时的记忆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涌入了脑海。

身形一颤,眼中亦是透出了无法言语的震惊。白华面露骇色,声音颤抖着喃喃道:“赤华幽冥…怎么…怎么会…”

若是这样,那,那方才赤华说的话,不就…

想到这里,心脏骤然一缩,刹那间似有一阵噬骨的巨大电流侵袭了四肢百骸。没了可以支撑身体的力气,白华脱力的任由自己滑坐在了地上。

呆坐了良久,好不容易才从杂乱的思绪之中回过了神。

待到空洞无神的双眼重新恢复了光泽之后,那苍白的脸上又显出了异于常态的平静。

斜月于空,秋风萧瑟。

白华仍旧静静的坐在篝火边,直到晨光初露。

中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华的决定

(一)

时光辗转,一晃三日。

午时刚过,这茅草屋外又升起了袅袅炊烟。

一个煮着茶,一个洗野果,另两人则专心烤着鱼。这几日来,四名弟子很是体贴心细,各负其责,配合默契,将大伙的膳食照顾得也是十分周到。

五日之前,几人本是为了降服恶灵才随着空须到了地界,怎不想竟意外的得了个如此闲差。邪灵未找着,倒是练就了煮茶烤鱼的本领。

日出溪边捕鱼,日落围坐篝火边瞎聊。日子一下子悠闲了,反而叫人觉得时间难磨。

短短三日,盛和便与其余四名师弟将方圆几里的地形全都熟悉了个透彻。

“师傅,师傅,快,快来尝尝我今天泡得这野茶如何?”

说话的,正是那晚被罚去夜间摸鱼的小师兄。

刚跨出茅草屋的白华闻之,上前接过了他手中冒着热气的木杯,笑笑道:“小云师兄,你这又开始煮茶了?”

这一问,倒是引得其余三人脸上皆是起了一脸坏笑。

起先,这小云师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采了些野茶回来。闲着无聊,就试着烹煮了一些。第一次试手,水才半温,就扔了一大把下去。那泡出来的味道,可想而知是有多么销魂。

其实要怪,也怪不得小云。平日里,他在除念山上那都是勤奋修行,习刀舞剑的人。故,喝山泉水也自然比喝茶来得洒脱。

但人家小云好歹也是个求上进的人,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可是虚心的拜了个茶师傅,让白华提点了一二。

“白华师傅,快,快给些意见。”小云蹲在了白华面前,俨然一脸无比期待的模样。

白华轻咳了一声,连连摆手道:“诶~小云师兄,你休要用这般表情看着我啊。你这样,都叫我都不敢喝了。”

见他双手托额,眨巴着双眼看着自己,这乖巧的模样倒是让白华有些忍俊不禁。

闻言,小云听话的微微往后退了些,换了个双手抱膝,示意道:“这样,可以了吧?”

白华笑而不语,垂眸睨了睨杯中的茶叶,又凑近闻了闻茶香,随后浅浅的呷了一口。

一股茶叶清香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木香,在唇齿之间蔓延了开来。

白华眸色一亮,看向了小云,大赞道:“虽野茶入口微涩,但仔细品来又带着些独有的清香。不错,非常不错,这茶味泡得甚好!”

期待已久的称赞终于听到了,但这坦言直率的一夸,却叫小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摆手谦虚道:“哈哈哈…好喝就成,好喝就成。”

其余三人闻言,皆是一脸好奇的放下了手上的活儿,朝着小云围了上来。

“诶哟,我们小云师弟不错啊,这平日里五大三粗的,现在也晓得如何泡茶了?”

“让我来尝尝……”

“唷,看不出来…我们小云还有这个天赋!”

待喝了他泡的野茶之后,又是各个面露惊色,连连称好,将小云捧得天花乱坠。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此时,盛和提着两只兔子,从林间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见状,朝他招呼道:“盛和师兄,你快来试一试小云煮的茶,可好喝了。”

盛和闻之,脸色猛地一变,结巴道:“额,我现在还不口渴。”

听出了话里行间的意思,小云立刻掺了一杯新茶,递到盛和跟前,认真道:“这次是真的好喝。”

盛和睇了一眼茶水,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缓了好半天,才伸手接过了杯子,紧皱着眉头,一副视死如归的仰头喝掉了茶水。

一杯饮尽,盛和倏地泛了诧异,待砸吧了几下嘴,回味了一下唇齿间的茶香,这才点头回应道:“好像…是比以前好喝了。”

小云瘪了瘪嘴,“我说好喝了是吧,你还不信。”

盛和捂脸苦笑,“那是因为之前你泡得那绿油油的玩意儿,确实对我造成了心理阴影。不信,你自己问问他们是不是?!”

“嗯,这话不假。”其余三人附和一应,皆是一阵猛地点头。

“诶诶诶,你们这样,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小云气得吹胡子瞪眼。

“哈哈哈…”

(二)

眼下,五人聊得正起劲儿。而此时的白华,则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一旁。

在他们未有察觉之时,她暗自在掌心幻出了几片红色的花瓣。随后,又将它们放入了正在煮着热水的铁镬中。

皓腕轻翻,只见那些漂浮在上的花瓣,又在眨眼之间融入了水中。

不动神色的做完了这些后,白华又很是自然的朝五人走去,提议道:“既然盛和师兄打了野味回来,那不如,那些剩下的鱼就熬成汤吧。”

吃了两三天的烤鱼确实有些乏味了,白华这提议一出,立马就获得了一致赞同。

“那我们这就去把鱼再洗干净些。”

一直负责烤鱼的两位师兄提着鱼,正要转身离开。

“等等…”白华抬手急忙唤住了二人,话间顿了顿,又含笑诚恳道:“这几日两位师兄辛苦了,我也不想一直就这么无所事事。不如,今儿这鱼汤就由我来做吧。”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最后一缕阳光也悄然无息地消失在了天际尽头。夜,在今日仿佛来得特别的早。没过多久,黑暗就笼罩了整片树林。

今夜的星空十分夺目,那璀璨的繁星铺满了整个苍穹。一弯新月高悬于空,乳白的月光更如流水一般,倾洒而下。整个世界,宛如被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轻纱。

白华抬头望着天,看着漫天星辰,漆黑双眸却显得异常空洞无神。出神了好半天,她才转头看向了身旁已昏倒在地的几人,轻声道:“各位师兄,对不住了。”

言讫,她反身直径朝着树林深处而去。

(三)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镀着银辉的林中显得十分安静。眼下,唯有重复踩着枯叶发出的脆响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白华再次回到这片树林之时,只见赤华早已在站在前方等候。

“你还是来了…”等来了白华,赤华此番倒是显得一点儿也不意外。

白华神色淡漠,紧抿着唇,那深邃眼眸也是微敛着,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未听见回应,赤华红眸中倏地流光一闪,那眉眼间也随之微微动了动,而后他更是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邪笑,朝着白华走去。

见赤华正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白华不由眉心一蹙,右手凭空一握,幻出了无妄剑。

“站住!”白华沉声一喝,又面无表情的将剑端指向了赤华,阻止他继续前行。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不动。四目相对间,仿佛整个空间都骤然凝固了。

一阵冷风呼啸,吹得林中树叶沙沙作响。随风漂移的灰云霎时间遮住了皎洁月光,没了月光的映照,整片树林忽然也黯淡了下来。

片晌,赤华抬手轻轻拂开了白华的剑,暗自后退了半步,那妖邪的笑容更甚往日,说话语气亦是满带讥诮之意,“你来这里,该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白华脸色一沉,将无妄打横在了一侧,冷冷开口道:“你说我们三人在混沌之初本就是一体?”

赤华微微颔首,回应道:“不错。”

垂眸思量了片刻,白华反驳道:“在混沌之界为灵珠时,我们不可能存有记忆。若是照你的话来看,岂不是破珠之前你就已经…”

“独自苏醒了…”

未等她将话讲完,赤华就立刻抢了白。

眸色一怔,恍然之间白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

“怎么可能?”

赤华悠闲的捋了捋垂在胸前银丝,淡淡道:“我说得已经够多了…”

话顿一瞬,红瞳一转,眼底忽地流露出了几丝促狭与邪佞,“若你想要知道其他的事情,那就跟我走吧。”

说罢,他又缓缓的朝前而来。

眼中极快的掠过了一抹骇人的杀气,白华倏地举起了手中的无妄剑,直径指向了赤华的颈脖处。

赤华垂眸冷扫了一眼抵在脖间的剑,而后毫无忌惮的又朝前跨了半步。锋利的剑刃在他白皙的脖子上拉出了一条细长的口子,猩红的鲜血也随之渗了出来。

“白华~难道你就不心疼幽冥的身体吗?”

....

?草西君的小剧场?

《赤华专访时间》

赤华满脸不耐烦:“你快问,问完了我要带白华走了。”

草西干笑了一声:“哈哈哈,额,那个...赤华啊,你准备什么时候搞事情?”

赤华冷眼斜眸:“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现在,你想让我说说自己的想法?”

草西嬉皮笑脸:“你再怎么也是个主线人物,说说看。”

赤华冷声道:“下一章!我就想搞大事情~~你看如何?”

闻言,草西君立马腾起了身,面朝各位观众,笑笑告别道:“各位朋友,今天的访问就到这里结束了。谢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

中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怀心思

(一)

“白华~难道你就不心疼幽冥的身体吗?”

闻之,持剑的手微微抖了抖,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赤华一个侧身,抬手一扬,轻而易举的打开了抵在脖间的无妄剑。

随后,只见他长臂一伸,又将白华整个人拉入了怀中。

没有任何征兆,这赤华突如其来的一举,让白华双目一瞪,震惊不已。

“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怔楞了一霎,白华怒火倏地窜上了两肋,又使了全力想要推开他。

赤华将手收了些力道,又将她死死的禁锢在了怀里。

“白华~难道你现在不想要知道幽冥到底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只觉怀里的人全身一震,瞬间没了半分挣扎。

赤华微微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不如,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入元神之境去看看。”

前一问,已让白华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的定在了原地。然,这后一说,又使得她心头一悸,猛地抬头望向了赤华。

还没来得及开口细问,就只觉眼前忽然红光一片。这突来的光芒十分刺眼,使得白华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红光只是一霎,待她再度睁眼之时,却被眼前的场景给楞怔的呆住了。

天地之间,皆是被一片血红之色所笼罩着。白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故几度闭眼睁眼的确认。

“为什么,这里会成…”

话卡在了喉咙,那瞪大的双眼中映出的景象,已为白华确认了事实。但,她始终还是不太敢相信,这里竟会是幽冥的元神之境。

幽冥天神呢?!

忽然想到了幽冥,楞了半晌的白华这才赶忙朝四周打量了起来。

游目四顾,眼下除了一片血红外,白华忽觉不远处的半空之中,似有一团金光正微微闪动着。

白华眸色一凝,本能地奋力一跃,身子腾空而起,又急速的朝着金光飞奔而去。

随着金光越离越近,白华忐忑的心也就跟着越跳越快。可就在此时,她的去路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给挡住了。

身体刚触碰结界,就见一阵波光涌动。随后,一股忽然散出的强大力量将白华震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踉踉跄跄的稳住了身子,白华满是惊讶的朝前望去。身形一顿,眼眶中的泪水也在瞬间涌了出来。

结界之中,一团偌大的金色光茧包围着幽冥。而此时的他凤眸紧阖,仿佛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幽冥天神~”

白华哽咽的轻声一唤,伸出了有些颤抖的右手,颤颤巍巍的迈着小步向结界走去。

(二)

仅离几步之遥,却又闻赤华略带空灵缥缈的声音回荡在了耳畔边。

“白华~你的时间到了!”

话刚说完,白华就忽觉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再次睁眼之时,自己仍旧站在这片满是落叶的树林之中。只不过此时的赤华,已是神情悠闲的依靠在一旁的大树边。

朦胧泪眼中,映着的人已不再是幽冥。白华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故作镇定道:“如今他封印了自己的元神,你也不能自如的使用灵力。”

赤华闻言,毫不避讳的回应道:“不错,这身体现在是不能随我任意使用。”

红瞳微垂,赤华顿了片刻,而后看向了白华,一脸认真道:“所以,我才要你跟我走。”

闻之,白华蹙眉,冷声问道:“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赤华双手还胸依着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白华,语气淡淡反问道:“我是在给你机会,你应该很想救他,不是吗?”

给我机会?!

闻他这荒谬一讲,白华轻笑着摇了摇头,讥诮道:“呵呵~你觉得我能相信你吗?你谋划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占据幽冥的身体吗?”

“啧啧啧…你为何不信呢?白华啊~记得在除念山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很相信我吗?难道,你这么快就已经忘记了你的秦大…”

“你住口!”白华大喝了一声,制止了赤华想要说的名字。

想到那时他竟然伪装成了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来接近自己,下意识的,白华又攒紧了拳头,瞪目冷哼道:“那时的确是我眼瞎,轻信了你。”

“哈哈哈…”畅声大笑后,赤华无奈的耸了耸肩,反身佯做要离开的模样。

“等等!”白华见状,急忙喊住了他。

红眸中极快的划过了一丝狡诈,赤华敛着表情,转身问道:“怎么,想通了?”

白华迟疑地侧过了身,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今就算不相信他说的话,也不能错过这个可以找到他藏身之地的好机会。待他日寻到时机,再想办法通知泽荒他们。

眼珠一转,白华已在这一刻笃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后,她又佯做一脸狐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同路人,所以,你又为何想让我…”

“三日之前我便说过,赤华幽冥本就同一人。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你也大可以来我身边确认。若你不是想要确认的话,那是不是已经忆起了什么?所以,才会再回到这里来找我?”

赤华这抢白一说,倒是让白华有些惊怔。但眼下,即便他再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到头来白华也定是要同他走。

找到他藏匿之所,想办法再入元神之境唤醒幽冥。这两件事,尤为重要。

忖到此处,白华抬眸直径看向了赤华,沉声回应道:“好,我跟你走。”

见自己的计谋得逞了,赤华的面上难免有些难掩喜色。但眉目含笑只是一瞬,他又大袖一挥,反身道:“随我来吧。”

话音一落,忽然一阵妖风袭来,那满地枯黄的落叶也被风卷了起来,逐渐的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漩涡。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漩涡的中心竟是一个深邃的幽·洞。

没有半分迟疑,赤华踏着稳步走进了幽·洞。

此时的白华却微微朝后退了半步,抬手扶住了身旁的一棵大树。趁着赤华背对着自己,她又在树干上留下了记号。

偷偷做完这一切之后,白华毫不犹豫的疾步朝着幽·洞而去。

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之时,那些在空中旋转的落叶也如同一下没了生气一般,散落在了地上。

星辰依旧,月光幽幽,树林又恢复了沉寂。

(三)

翌日清晨。

昨日残余的篝火还没熄灭,一缕缕微弱的白烟还漂浮在半空之中。

当泽荒同夜沙再次返回茅草屋之时,便发现了屋外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五人。

两人见状皆是目露惊色,疾步朝着五人走去。

泽荒半蹲在盛和身边,将指腹按在了他的颈脖处。小片刻之后,他又缓缓站了身,朝着夜沙道:“他们没事。”

言讫,他又朝着众人拂袖一挥。

“唔…”

最先苏醒的盛和揉着昏沉的脑袋坐了起来,余下的四人也在下一刻清醒了过来。

泽荒左顾右盼,愣是没看到白华的身影,待他从茅草屋内寻了一圈后,又直径走到了盛和跟前,十分焦急的问道:“盛和,小白呢?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本还浑浑噩噩的人也在一瞬之间恢复了神志,盛和一惊,倏地从地上腾了起来。但就是这着急一起过于猛了些,使得他眼前忽地一黑,踉跄的晃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身子。

游目四顾了一番,盛和锁眉摇了摇头,结舌道:“我…”

说不出所以然,也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盛和没再多说,只好抱拳半跪在了地上。其余四人见状,亦是跟着半跪在了地上。

泽荒扭着眉心垂眸看着五人,原本只是期望他们能说些什么出来,但眼下各个均是这般模样,到是叫他莫名的心慌起来。

“泽荒,你过来看看这个。”

寻声望去,只见夜沙此时正站在铁镬边。

泽荒急忙走了过去,待他俯身仔细一看后,不觉眸泛怔愕,指着锅里剩下的鱼汤朝着盛和问道:“这鱼汤,是谁做的?!”

“回,回泽荒天神,这鱼汤是昨日白华师弟做的。”未等盛和开口,一旁的小云倒是首先回了话。

闻之,泽荒心头一紧,暗自叫了一声‘糟了’。

中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揣测原由

(一)

“回,回泽荒天神,这鱼汤是昨日白华师弟做的。”未等盛和开口,一旁的小云倒是首先回了话。

闻之,泽荒心头一紧,暗自叫了一声‘糟了’。

抬头一看,见此时的泽荒与夜沙皆是面色凝重。不明原由的盛和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拱手揽责道:“全是盛和的错,还请师尊赐罚。”

身后跪着的四人闻言,亦是垂首齐齐道:“请师尊赐罚!”

“这不是你们的错,都起来吧。”夜沙朝着众人抬手示意道。

盛和一脸愧疚的摇头道:“全是因为盛和大意了,叫人下了药也不知道。这过,应罚。”

一旁的小云倒是有些纳闷,“到底是谁给我们下了药啊?”

“是小白!”泽荒无奈一叹,沉声回应道。

这一说,倒是让跪在地上的五人不由身形一颤。

看着铁镬中的鱼汤顿了片晌,泽荒又接着问道:“白华这几日,都去过什么地方?”

闻之,盛和倏地站了起来,指着身后的树林,道:“除了在茅草屋内凝息盘坐外,白华师弟就只去过小溪边看我们捕鱼。”

泽荒抬了抬手,示意道:“带我去看看。”

走了不出小半刻,六人就来到了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

“泽荒天神,这几日来,我们就是在这里捕鱼的。”

泽荒只是朝溪边睨了一眼,而后又转身朝着小溪周围来回的寻了几圈。

见他像似在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旁的盛和急忙跟了过去,好心询问道:“泽荒天神,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游离的目光忽然一定,泽荒快步移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边,又俯身拨开了浓郁的枝叶,缓缓道:“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众人闻言,皆是好奇的朝着泽荒聚拢来。

“木菊花!”泽荒摘下了一朵藏于灌木丛中的红色五瓣花后,递到了夜沙跟前。

夜沙小心的接了过来,恍然道:“原来如此。”

定眼打量了半晌,盛和一头雾水,他身后的师弟们更是一脸茫然。

此时,心急的小云凑到了夜沙跟前,指着他手中的红花,好奇问道:“师尊啊,这花怎么了?”

刚一问完,小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嗅一嗅这花的味道。

夜沙见状,赶忙收回了手。

小云一愣,倏地抬头看向了夜沙,嘟着小嘴,满眸委屈道:“师尊,你咋还不给闻呢?”

见他如此冒失,夜沙本就阴郁的脸皮更是一垮,随后冷声念道:“这花名曰木菊,瓣味甘甜,动物或人,若觉其味,即转昏沉。若摘尝一片,不出几时,则陷昏迷之状。”

说着,夜沙再次伸出了手,朝着小云问道:“小云,你还想再试一试吗?”

小云吓得朝后腾了大半步,捏着鼻子,猛地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

只是摘尝一片,便会使人陷入昏迷?

盛和如梦初醒,“原来,白华昨日是在鱼汤内偷偷放了木菊花的花瓣。”

身旁的泽荒点了点头,接着解释道:“这种花向来喜欢长在溪边隐蔽草丛中。但,鲜少被人所知。若是不仔细找的话,也是很容易被人忽略掉。”

只不过那时在竹海偶然告诉过白华,想不到她竟然还真的用了此法。

“哎~不想她居然还记得。”泽荒自叹,很是无奈。

听到这里,小云更是不明白了,“那白华师弟为什么要迷晕我们啊?”

这小云问的话,其实也是盛和及其他三名弟子想要迫切知道的。

“整件事情有些复杂,一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既然不能讲实情,泽荒也只好先寻个敷衍的说辞。

“泽荒天神,那能不能简单的说说?”小云眨巴着双眼,无比期待。

见他一副穷追不舍的模样,泽荒瞬间沉了脸色,轻掠了一眼小云后,又直径看向了夜沙。

夜沙自然是会了意,遂朝着盛和吩咐道:“盛和,你带着他们先去把茅草屋外收拾一下,然后再过来寻我们。”

“是,师尊。”虽心存疑问,但盛和毕竟也不会像小云一般没有眼力。

直到五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泽荒才长须了一口气,朝着夜沙感叹道:“我才晓得,你除念山的弟子,也有如此磨人的。”

闻言,夜沙捏了捏鼻梁,无可奈何道:“小云平日里是活泼了些。”

(二)

秋风一过,落叶纷飞。

飘舞的黄叶摇曳着落入了潺潺的溪水中,随流飘走。

小白,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泽荒抬首望着天空,一脸担忧。

而此时的夜沙正在泽荒与小溪之间来回踱着步子,口中还喃喃自语道:“若是按照白华的计划来看,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赤华再招她入幻境,但…”

分析的话不是故意没有讲完,他话间的停顿,也只是因为忽然有些事情还未想通。

如果昨日她恰巧入了幻境,又知晓了赤华的藏身之处。那就算再如何心切,也应当会同盛和讲一声,好让他去却云巅通报仓玄吧。但恰恰相反的是,白华选择下了迷药,抛开了所有人独自离去。

将整件事情细细的捋了一遍后,夜沙倏地灵光一闪,也似乎捋出了些眉目,“泽荒,依我看来,白华或许根本没有在幻境之中遇到赤华?”

说了一半,夜沙又走到了泽荒面前,大胆假设道:“我觉得,赤华极有可能亲自来找过白华。而后,他可能说了一个能让白华宁愿冒险也要独自同他走的条件。”

“他竟然来找了小白…”眸色一怔,泽荒几乎就要认同了这猜测的一说。但仔细想来,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合理,“按盛和所讲的,这几日小白未曾离开过他们的视线。若照你的猜测来看,那小白又是如何跟赤华见的面?”

“师尊,泽荒天神!”两人谈话之际,盛和领着四人又小跑着回来了。

刚好分析的思路卡在了时间点上,泽荒侧身看着盛和,急急问道:“盛和,除了这里和茅草屋,小白她真没有再去过别的地方吗?”

盛和抠了抠脑门,回想着。

凉风徐徐,恰好吹着一片落叶从他的眼前旋转而下。

“对了,确实她还去了一个地方。”脑海中突然忆起了那晚曾随白华走过的那片满地落叶的林间小道。盛和拍了拍脑门,皱眉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那一晚,白华师弟还在那林中晕倒了呢。”

闻言,夜沙与泽荒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夜沙又朝着盛和道:“盛和,带我们去那片树林,那晚的事我们边走边说。”

“是,师尊!”

(三)

几缕阳光穿过了厚重的枝叶,照在了谷底。

借着几道微弱的光柱,白华这才能将谷内的一切给看得清楚。

这谷底怪滕盘绕,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可以想象得出来,若是站在深谷上方朝下而看的话,是很难发现在这片幽涧深谷内居然是别有洞天。也难怪,两门弟子寻觅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他们任何踪迹。

这时,谷内起了微风。紧接着,只见空中飘起了无数白色的花朵。

零落的花瓣旋转着在空中飞舞,白华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怎料这俏皮的白色小花却不肯久留,只是稍稍停在了掌心片刻,又随着风飘上了半空。

目光随着那片花瓣飞扬的轨迹缓缓移动着,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一棵开满了白色花朵的流苏树上。

漫天花瓣如雪纷飞,树下溪水潺潺...

一瞬恍神,白华倏地朝着流苏树快步走去。果然,那树下也真的有一条飘满了花瓣的小溪。

白华缓缓伸手抚着树干,确认着粗糙地树皮带给她的真实感。

这里不再是虚幻之地,那一草一木,皆是真真切切呈现在自己的眼前。面对此景此境,白华不由惊愕地脱口道:“原来,那幻境的本身就是这里!”

言讫,她又顺着溪水流动的方向一路朝前。与幻境中的场景一样,她也在小溪的对岸寻到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漫天飞花,纷纷扬扬。

点点花瓣随风飘荡,一朵白花轻轻地落在了赤华的肩上,他微微别过了头,又抬手将它拂了下来。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赤华嘴角微扬,缓缓侧了过身。

一溪之隔,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对望着,谁也没有开口。

风起无声,他随意散着的一头银丝被风轻轻掀动着。额间的邪魔印记,一双似血的红瞳,再配上他嘴角此时浅浅勾起的弧度,这模样简直是妖邪无比,鬼魅得摄人心魄。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混沌之初的事情了吧?”站了半晌,白华还是首先开了口。

闻言,赤华眉眼弯弯,扬唇一笑。随后,那飘散的花雨忽然增多,阻挡了她的视线。

.....

?关于‘木菊花’?

木菊花又名木槿,是一种野生的花朵。

据度娘提供的资料显示,它也真的有催眠的‘强大功能’(一笑)。

写了这章后,我突然有种冲动,

准备等书完结了去养一养木菊花,大胆的闻一闻其甘甜的花香,尝一尝花瓣的味道。

额...本打算明年1月中旬开始创作第二部小说,2月初再PO上纵横,

但如果2月底宝宝们还没看到本君的新书,那多半作死的草西君应该还在‘醉花’之中。

(温馨提示,本君查了,这花是可以家养,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可考虑先用动物做个实验,看它们与木菊花同居一室一周有没有异样。)

中篇 第一百二十章 混沌之界

(一)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混沌之初的事情了吧?”站了半晌,白华还是首先开了口。

闻言,赤华眉眼弯弯,扬唇一笑。随后,那飘散的花雨忽然增多,阻挡了她的视线。

白华半眯着眼,打开了面前的花瓣,再一看,对岸已不见了赤华的身影。

“你方才说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的问声,惊得白华身子猛地一颤。迅速转过了身,只见赤华正含笑凝视着自己。

沉敛了表情,白华警惕的朝后退了半步,又缓缓道:“原本以为,我才是天地初开之时最早苏醒的那个人。”

“要说你是降世之时最先苏醒的人,这话也不假”。赤华闻之,微微颔首。

他这点头附和的一说,委实让听得人不由娥眉一蹙,“昨日在树林中,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赤华垂眸一声轻笑,反身走到了流苏树边,把玩着垂落的树枝,不缓不急道:“脱离了八珠的轨迹,你是最早破珠降世成人这一点,的确是真的。但你想知道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话里带话,弯弯绕绕的已是让白华难掩面上怒色。

“赤华,你…”

“但是…”

见白华急了,赤华玩味的挑了挑眉,这才很是满意地松开了手中的树枝,反身用一个‘但是’截断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款步走到了她跟前,赤华又微微俯下了身,兀自凝视着她,继续问道:“你可好好想想,昨日我同你讲得,难道不是破珠之前的事情吗?”

“你…”刚想反驳,却忽觉他如血海一般的眼睛里竟渗出了细微的笑意。

这红瞳之中透出的狡诈彰显无疑,而白华也是看得双眸微眯,眼底瞬间泛出了层层寒意,“你这是在耍我吗?”

“自是不敢。”赤华直起了身子,又故作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道:“方才,只是你的问题没有问对罢了。”

“我还是那句,破珠之前,我们不可能存有记忆。”难得再跟他兜兜绕绕,比起嚼文嚼字不如直白了当来得痛快。

闻言,赤华霎时换了轻佻的模样,转眼一脸认真的回应道:“我也说过,那记忆我有!”

成功将话题搬到正道上,白华也干脆坐在了一旁的枯木上,趁热打铁道:“洗耳恭听。”

赤华侧身看向了她,神色间却没了半分变化,“若是要讲,岂是一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

“随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想知道这些事情吗?眼下,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听你娓娓道来。”

说罢,白华双手环抱着胳膊,又顺势坐直了些身子。

眼眸微垂,赤华轻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肯随我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想要知道我藏身的地方在哪儿吗?”

怔楞一瞬,就在白华愕然无语之时,却见赤华拂袖坐在了自己身旁,轻声道:“只要存于这世上,万物皆有两面性。有神,就有魔,有好的,也自然就有坏的。”

白华附和道:“好人可以成为坏人,坏人也可以变成好人,心中的善恶也只是一念之差罢了。”

“是吗?”唇角勾起的笑意带着些冰冷,话间顿了须臾,赤华侧头看向了白华,反问道:“那神可以入魔,魔为什么就永远不能成为神呢?”

白华一愣,面对这一问,也确实不知道如何答。

见她极不自然地侧头错开了自己的注视,没有想要再继续追问的赤华只是无声的笑了笑。而后,又是神色淡漠的看向远处,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一股寒风迎面来,白华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坐着等了许久,直到两人的周围已被花瓣铺了满地,才等到了赤华再度开口,“这事情,要从五万年前说起了…”

白华不由一愣,随后拢了拢衣襟,附和道:“这…的确是够久的。”

(二)

世界本是一片混沌,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混沌之界中造就出了神魔一族。

或许是受了界内清浊两气的缘故,那神魔一族逐渐地分成了两类。一类向善,一类向恶。

两类神魔所持的想法不同,故,神魔之间的纷争也就从未停止过。

神魔之战的爆发,使得混沌之界被其散出的强大力量给强行分成了两半。升天降地之时,那混沌之力凝出的巨型漩涡又几乎吞噬了所有的神魔。为此,强大的神魔一族也是付出了灭族的惨痛代价。

天地分开不过半日,随后又重新的聚拢在了一起。那侥幸存活的最后一个神魔,也是在那时再次融入了混沌之中。

神魔想等着混沌的空间随自然顺化,天地再次自行分开。可他等了两三万年,也始终不见天地有分开之象。

慢慢地神魔的身体竟然和混沌之界融合在了一块儿,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他用了自己的灵力造就了一颗赤色灵珠。他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天地分开,这颗赤珠就会代替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万物之主。

(三)

“等等,你说最开始那个神魔只造就了一颗灵珠,那何为后来会出现了八神?”

听到这里,白华有些迷糊了。

赤华闭眼缓了缓神,不慌不忙道:“最初是只有赤珠,而这赤珠秉承了神魔强大的力量,用了不过百年,便在混沌之界破珠而出了。”

“破…破珠而出了?!”白华大惊。

“没有想到吧?”赤华自嘲一笑,继续道:“不过更可笑的是,那神魔本来一心想要个可以造福万物的光明之神。殊不知,那赤珠居然是个浊气甚重的黑暗之神。”

话间一停,赤华的神色透出了浓浓的恨意。但神色转变只在一瞬间,他敛了表情,淡淡道:“神魔觉得自己造就了一颗残品,故没有一丁点儿犹豫之意,就想要将刚凝成人形的赤珠给毁掉。”

“所以那颗赤珠,就是你?!”听到了这里,白华似乎有些明白了。

然,闻问的赤华,却不作回答。

见他含笑抿唇看着自己,白华微微别过了身,换了个单手托颚的姿势,垂眸仔细的梳理了起来。

若他已经被毁了,那又怎么会成了金珠呢?!

寻思到此,白华也忽觉这一说好像真的有些不对。

赤华掸了掸身上的花瓣,缓缓地站了起来,幽幽道:“自己猜,还不如直接问我。”

“若是你已经被神魔毁了,又怎么会入了金珠?”

此时,即便是赤华没有承认自己就是赤珠,但白华已是笃定了想法。

入了金珠?

赤华闻之,仰头一笑,而后更是满带讽刺之意的笑笑道:“秉承神魔之力的赤珠,岂能是说想毁就能毁得掉的?”

说着,他眸色一暗,那隐藏在红袍之中的双手已是握得咯咯作响,“神魔自知不能完全毁了赤珠,故又造了八珠将其困住,想要利用八珠分解他的浊气。时过万年,赤珠确实也之剩了几缕残力。而恰好就在这时,混沌界中的清浊二气之间忽然透出了微弱的光亮,那也是天地快要分开征兆。”

这时,白华也站了起来,小心猜测道:“所以,你趁着天地即开之时,遁入了金灵珠内?”

赤华反身摇了摇头,回应道:“是神魔将他自己仅存的灵力注入到了金珠内,让其有足够大的能力来封印住我。‘赤华’本是他给我取的名字,然而可悲的是,封印我的金珠一旦降世,他心里却拿不准到底出来的是赤华还是幽冥,所以…”

“所以…他才称金珠名为‘赤华幽冥’!”白华怔楞看向了他,声音略带生硬的接了话。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

言讫,赤华默然转身准备离去。

“赤华~”白华着急一喊,又大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是万物之主。而现在,也只不过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罢了。”

说话的时候,赤华的脚步顿了顿,但始终没有再回过头。

白华立在原地,直到那抹红色身影慢慢淡出了视线后,才急忙反身朝着四周上下左右的环顾了几个来回。

山谷幽暗,林海茫茫无际。

谷底几乎没有什么阳光,也就无法辨别方位。白华只好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便朝之直径而去。

白华不曾想过,当她独自跑入林中之时。也有一双血色的红瞳,此时正在暗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

好人可以成为坏人,坏人也可以变成好人,心中的善恶也只是一念之差罢了。

我们要努力的控制住心中的那‘一念’。

各位宝宝们,国庆快乐~

......

中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静待消息

(一)

枯叶凋零,一地暗黄。

一行人在杨树林中穿梭着,直到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棵枝干扭曲,形状虬曲的枯木后,才停下了脚步。

游目了一圈,走在最前面的盛和转过了身,朝着夜沙二人确认道:“师尊,泽荒天神,就是这里了。”

与泽荒对视一眼,夜沙又侧头朝着身后的众弟子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言讫,两人又很是默契的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四名弟子闻言,皆是很是恭敬的站在远处等着。而一向好奇心颇重的小云,却忍不住偷偷凑到了盛和跟前,小声道:“师兄,师兄,你晓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看看师尊和泽荒天神,两人都是神神秘…”

“小云!”盛和压低了嗓音,侧头呵斥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静静候着!”

“哦~”吃了闭门羹,小云只好瘪了瘪嘴,满脸失望的退到了一旁。

事情发生到此,夜沙和泽荒并未做多解释。余下的五人不敢贸然多问,故心中也各怀了猜测。

小白为何要下药,又为何会离奇消失,两位天神应该知道内情,但却皆是缄口不言。这整件情太过蹊跷,莫非这一切都跟恶灵有关联?

寻思到此,盛和不免也揣了自己的想法。但无论怎么想,如何猜。他也必须保持闭唇不问,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巡视了几圈之后,除了满地的落叶,夜沙与泽荒也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盛和~”站在不远处的夜沙面朝盛和,轻声唤道。

盛和闻之,利落转身,拱手回应道:“盛和在!”

“你确认就是在这里?”

游目四顾,盛和手指着一旁的枯木,再次点头笃定道:“肯定没有错,那晚虽然四下昏暗,但这棵枯木的形状,盛和自是认得。”

闻言,夜沙缓步走到了泽荒身旁,商量道:“泽荒,如今白华的去向我们毫无头绪,不如先回却云巅与仓玄汇合,一同商议一下寻找恶灵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泽荒百般无奈的自叹了一口气,轻声回应道:“现在也只好如此了,待与仓玄商议之后,我再去寻一寻她。”

“好!”附和一应,夜沙又朝一旁的五人道:“走吧~”

正当一行人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小云却忽然拉住了盛和。

只觉衣角一紧,盛和侧头看向了小云,问道:“小云,你又怎么了?”

小云尴尬一笑,面上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回应道:“师兄,我想去小解,你能不能在这里等等我啊?”

盛和面皮一僵,冷声回应道:“憋着。”

说完正欲走,却见一直拽着自己衣角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哎哟,师兄!”小云已是急得躬身夹紧了双腿,哭丧着脸道:“我是真憋不住了。”

盛和眼皮一抽,无可奈何的抬手扶住了额头,妥协摆手道:“快去~快去!”

小云一喜,松了手撒腿就朝着树林深处跑去,边跑还不忘回头嘱咐道:“你…你可要等我啊。”

(二)

没过一小会儿,寂静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了小云焦急的大叫了一声:“哎呀,我的亲娘诶!!!”

林中的鸟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声给惊飞了一片,与此之时,走在前面的一行人也是不由停下了脚步。

盛和眸色一沉,反身快速地朝着小云飞奔而去。

而当他跑到时,却发现夜沙和泽荒早已站在了小云身旁。

“小云,你怎么了?”见他脸色煞白,盛和急忙上前担忧问道。

小云将盛和挡在了身前,又颤颤巍巍地指着一旁的杨树,结巴道:“好…好…好大一条蟒蛇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盛和果然看到了悬挂在树枝上的一条黑色蟒蛇…皮。

秋风吹得背心一阵凉,盛和偷偷地睨了一眼此时阴沉着脸的两位天神,又侧身看向了惊魂未定的小云,冷声反问道:“那是蟒蛇?!”

“嗯啊,你没看到吗?就盘在树上!!”缓神吞了吞口水,小云又继续道:“师,师兄,你应该晓得,没脚的动物我最怕了。”

小云一直侧着身,不敢面对着蛇皮。而在他解释的同时,亦是死死挽着盛和的手臂。

闻之,盛和额间的青筋猛然凸起,在给了他一个爆栗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那是蛇皮!”

“哈?”小云揉着脑门的手一顿,倏地转头看向了树枝。

待确认清楚了之后,他又无比尴尬的抠着后脑勺,极不自然的咧嘴笑笑道:“啊哈哈哈…这,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了。”

盛和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后颈,沉声威胁道:“你若是再无事大呼小叫的,信不信我把你扔进蛇窝里去?”

幻想着自己被扔到蟒窝的景象,大惊之下的小云,倏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而后更是脚软的扶住了身旁的杨树。

盛和见他如此,很是满意。但满意过后,还是一脸愧疚的朝着夜沙与泽荒,恭敬拱手道:“师尊,泽荒天神,都怪平日盛和没有管教好,才让小云如此大惊小怪。”

“无碍。”泽荒点了点头,也并未再多说什么。反正与小云相处这半日,已经很是习惯了。

夜沙不动神色地挥手化走了蛇皮,而后轻声道:“走吧。”

三人刚要离开,却又闻身后的小云又再一次大叫了一声。

盛和脚下一顿,攒着拳头,反身大喝道:“小云!!!”

响亮的声音使得小云不由一颤,他脸色一慌,急忙摆手解释道:“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你们快看看,那边的树干上好像是有什么字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泽荒率先走了过去。

待看清楚了树干上留下的字迹之后,他眸中忽地流光一闪。趁着身后的三人还没来得及上前细看,他又立刻抬手抹去了上面的字迹。

此时的小云,抬手摸了摸看似被人拔掉了一块儿皮的树干,颇为纳闷地喃喃自语道:“诶,怎么看起来好像跟刚才又不一样了?!”

“牟善云,你今天死定了。”

说完,盛和一脸黑线的抓住了小云的后领,大步朝前走着。

“哎呀,盛和师兄,你,你松手。”

“…”

“盛和师兄,这样倒着走,很容易晕的。”

“…”

“师兄啊,我错了还不成吗?”

盛和默不吭声的走着,而小云则是边小跑着后退边低声下气的求饶。

见两人离了些距离后,夜沙才转朝泽荒问道:“白华写了什么?”

这障眼法泽荒能骗得了盛和与小云,但无法逃过夜沙的眼睛。

眸光忽地沉了沉,泽荒面色沉凛,一字一句地清晰回道:“待信。”

夜沙想了须臾,又将整件事情大概的梳理了一遍。

“三日前,她首先被引到这里,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赤华定是用了什么计谋或者是提出了极为诱惑的条件让白华做考虑。”

“应该是这样。”对于夜沙的话,泽荒很是赞同,而后他又接着讲道:“所以,小白才斟酌了三日,回到了这片树林。”

“赤华应该是要带她回自己的藏身之地。”

“所以,小白她才留下了这两字,让我们静待她的消息。”

想法不谋合而,两人默契地一搭一说。而白华留下的‘待信’二字,也的确一下子解开了二人之前的迷惑。

夜沙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数落小云的盛和后,朝着泽荒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得先回却云巅去。”

泽荒凝视着树干稍作了停顿,而后才缓缓附和道:“也只能先这样了。”

“走吧~”

“好…”

(三)

山谷幽暗,海林无尽。

林木森森,挡日遮光,枝叶重重叠叠,连一束阳光都挤不进来。

在昏暗地林中穿行了半日,除了看不到尽头的高大松林外,白华仍旧没有寻到任何可以走出山谷的路。

冷冽山风一阵,吹得松涛阵阵。白华停下了脚步,不由抬头朝头顶望去。

这谷底密林丛生,地形复杂,看来要找,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找得到的。

刚想到这里时,林中忽然传来了乌鸦的叫声。那凄凉的啼鸣声穿透了寂静的密林,让人不觉毛骨悚然。

“白华~”

与此之际,身后又传来了赤华低沉的唤声。

白华一惊,猛然回身。定眼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阴影下,赤华已负手立在了那里,而他肩头上也停落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赤华抿唇一笑,幽幽道:“天色不早了,你再在这林中转悠的话,会迷路的。不过,若是你喜欢的话,那就明日一早再出来吧。”

中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相互伪装

(一)

“白华~”

与此之际,身后又传来了赤华低沉的唤声。

白华一惊,猛然回身。定眼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阴影下,赤华已负手立在了那里,而他肩头上也停落着一只黑色的乌鸦。

“天色不早了,你再在这林中转悠的话,会迷路的。”话顿须臾,赤华抿唇一笑,接着幽幽道:“不过,若是你喜欢的话,那就明日一早再出来吧。”

闻这略带戏谑的一说,回了神的白华倒是一反常态的轻笑了一声,点头附和道:“也好!”

待越过他之时,白华身形一停,侧头看向了他肩头上那一只双眼血红,长相狰狞的乌鸦,讥诮道:“你这乌鸦…长得真是可爱的紧。”

赤华闻言,垂眸不语,但嘴角仍旧微微上扬着。

见他摆出这般模样,白华更是半眯着眼,加倍讽刺道:“仔细想来,若是真的迷路了。这尽职的黑鸦也能及时出现,将我带回去吧?!”

闻之,赤华缓缓抬手,挥走了肩上的乌鸦。

只见那乌鸦展开了巨大的黑色羽翼,在空中盘旋鸣叫了几声后,便朝着树林深处飞走了。

“听说你泡茶手艺不错!”赤华轻轻掸了掸肩头上的灰尘,忽然转了个话题,“恰好,我这里有好茶。回去之后,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泡上一壶?”

闻言,白华沉着眸色,侧头看向了赤华。

但只是须臾,漆黑双眸中极快地闪过了一抹不明真理的光泽。她忽地嘴角微勾,话音也是徒然一转,“若是我趁机下毒,你就不怕吗?!”

“怕?!”赤华一顿,而后更是不由畅声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他俯下了身,定定的凝视着白华,那深幽地目光就好似一个漩涡一般,想要将她拉入其中,“你当真舍得对我下毒药吗?小…白…”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得白华可以感受得到他喷洒在面上的热气。

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俊容,闻他这一唤,白华不禁呆愣了一瞬。

小白?!

瞳孔倏然一紧,白华迅速的朝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名字是幽冥在自己失忆之时随便取的,他喊了百余年,自己也早已习惯了。到底还是因为他顶着幽冥的容貌,所以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唤,自己才会有那么一瞬,将他错看成了幽冥。

思到此时,白华不自主地斜眸瞪了一眼赤华。随后,她更是阴沉着一张脸,转身正想离去。

“哦~我记起来了。他好像一直都叫你小白,是吧?”赤华噙着邪笑看着她的背影,而那询问地调调,却佯装成了有些后知后觉的意味。

白华攒紧了广袖中的手指,迫使自己镇定了下来,冷声回应道:“你以后还是叫我白华吧,这样我也听得入耳些。”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往树林深处走去。

(二)

夜晚寂静的谷底中,缕缕清冷的月光夹着冷风,从层层簇簇的松针缝隙中挤了进来。

淡淡银辉映在窗前,与木屋内摇曳的微弱烛火相照应着。烛光下,赤华侧躺在塌上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一双殷红凤眸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正在认真摆弄着茶具的人。

将茶叶过滤了一次,又等了片晌,白华这才斟上了茶水。袅袅茶雾氤氲,屋内瞬间弥漫出了淡淡的茶香。

放下了茶壶,白华仍旧背对着赤华,冷冷开口道:“茶好了。”

说完,她拿起了茶杯,兀自啜饮了起来。

此时,走来的赤华见桌上并未斟有自己的茶水,倒是不怒反笑,自行掺了一杯。掀了掀衣袍,他又顺势坐在了白华的对面。

将冒着热气的茶杯凑到了鼻尖闻了一闻之后,赤华不由点头道:“嗯…茶香淡淡,久而不散。”

说着,又浅浅地喝了一小口。

茶香四溢,顿时唇齿留香。待再呷上一口,细啜慢品后,竟不觉,这茶香已是萦绕在了心头。

赤华眸色一亮,含笑看向了白华,夸赞道:“你这泡茶的手艺,还真是无人能及了。果然,好茶还是要配能懂得它的人,不然也是浪费了。”

闻言,白华轻轻搁下了茶杯,神情淡漠地抬眸看着赤华,不带任何感情的回应道:“再好的茶,若是给了不懂得欣赏的人喝。那,才叫真正的浪费。”

本想着再掺上一杯回味,但闻白华这一说,让赤华手上微微顿了顿。

似乎听出了她话里行间的讥讽意味,赤华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桌上,换个了以手托颚的姿势,笑笑反问道:“你说的也对,或许在你心里,也只有幽冥最懂吧?!”

语气中透着不屑与轻蔑,与此同时,屋内的烛火忽然变得暗了些。在昏暗烛光的笼罩下,赤华一半的容颜也随之陷在了阴影里,让白华看不清楚他此时是个什么表情。

眸色一转,白华提起了茶壶,正想为他再添上了茶水。

手指轻点着桌,赤华不解问道:“你不是说不懂的人喝,就浪费好茶了吗?”

掺茶的动作只是停顿了刹那,白华垂眸轻笑了一声,一边斟着茶水,一边淡淡回应道:“茶凉便失了原有的香味,既然这茶是你让我泡的,若是不喝了,那岂不是更加浪费。”

说完,白华又将茶杯递到了赤华跟前。

睨了一眼杯中昏黄的茶水,赤华缓缓抬手接过了茶杯。随后,又起身朝着卧榻边走去。

此时,白华的视线,也偷偷的随着赤华而移动着。待见他要反身之时,又倏地收回了目光,佯做自然的浅酌着茶水。

赤华慵懒的靠在了卧榻上,打量着手中的茶杯。红眸微眯,好像忽地想起来什么,继而朝着白华讥笑问道:“哦,对了,我记得你不是说要下毒吗?那你怎么自己也起来喝了?”

闻言,白华心头一悸,但面色依旧安然自若道:“我随口一说,你也能当真。即便是我下了药,也应该无法走出这山谷吧。”

赤华笑而不语,仰头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而后,双手枕着头平躺在了卧榻上。他望着屋梁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三)

夜色已深,萧瑟晚风从窗台吹了进来。

烛火随风摇摆不定,那紧握在手里的茶杯也已经失去了温度。

“赤华~”

白华侧头看着塌上的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应。白华小心地搁下了茶杯,又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再次喊了一声:“赤华~”

此时,赤华双眼紧闭,呼吸匀称,似乎已经睡着。

白华俯下了身,又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没有反应,这才很是放心的坐在了卧榻边。

素白的手指扶在了赤华的胸口上,白华闭目凝神,再度进入了元神之境。

天地之间依旧被红云笼罩了一片,没有半分犹豫,白华凌空一跃,直径朝着金光散出的方向飞速而去。

时隔不过两日,再见他,竟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白华想要靠得再近一些,可无奈一道结界阻隔了两人之间几步之遥的距离。

“幽冥天神~”

哽咽的轻声一唤,那原本氤氲在眼眶中的泪水也消然无息地滑过了脸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白华急忙抬手抹了抹眼泪。她生怕自己一个晃神,结界中的人就会在下一刻消失不见。

“幽冥天神~”

“幽冥天神,你赶快醒醒~”

此刻,任凭白华在结界外叫得如何大声,幽冥还是没有丝毫反应的双目紧闭,仍旧在光茧中沉睡着。

不行,我不能让他一直这么沉睡下去。之前与泽荒商量的计划,必须要让他知道。还有赤华的事情…

沉忖到此,黯然失色的神情倏然一转,白华目光笃定的往后退了半步,随之,那双手掌心中开始凝聚出了微微白光。

而就在她决定要强行催动体内的灵力,想要打破结界的时候。原本静谧的空间,忽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狂风大作,红云翻滚。

紧接着,白华只觉手腕忽地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而就在白华消失在元神之境的同时,那紧闭着双眸,沉睡在光茧之中的人,忽然睫羽微微颤了颤。

?抒发感情,低吟一首自作打油诗?

盼星星,

静候你归来之期。

可无奈,

归期几时却不知。

夜未央,

等昏晨一缕阳光。

待醒时,

你已是守在身旁。

?自己写的幽白二人,自己心疼?....

中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蛛丝马迹

(一)

昏暗的烛光仍旧微微跳动着,屋内的摆设皆是被一层淡黄色的光晕所笼罩着。

此时,被人忽然拉出了元神之境的白华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目光中还氤氲着迷离,这模样也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了赤华低沉的声音。

“你的胆子可不小啊。”

曈眸一缩,朦胧的神志在一瞬间变得清明。定眼再看,白华这才察觉自己竟然已是躺在卧榻上,而自己的右手亦是被人紧紧抓着。

赤华睨了一眼榻边的茶杯,轻笑道:“呵…如今都只剩了半个元神,还是如此鲁莽!”

见他早已醒了过来,白华面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磕巴道:“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那么快就醒了,是吗?”赤华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华,手上暗自加重了力道,“你觉得我会跟那些除念山的弟子一样蠢吗?”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勒得手腕生疼,白华吃痛地蹙了蹙眉心。

“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既不笑也不怒,此时,他神情倒是显得有些过于平静。

白皙的手腕已被捏得泛了青白,白华咬着唇默不作声。而就在她想要起身挣脱之时,却又被赤华钳住了肩膀,给重新按回了卧榻上。

冷哼了一声,赤华挑眉道:“怎么,想要逃了?”

说罢,他唇边溢出了隐隐的笑意,又缓缓朝着白华俯身靠近。

几缕银丝垂落在了脸上,引来了一阵阵令人不适的酥痒。白华心头一慌,下意识的就想用另一只手将他推开。

似乎早已看穿了白华的意图,赤华微微侧身,又抬手扣住了她的左手腕。

“你放开!”白华咬紧了牙关,挣扎着想要脱身。但无奈,此时双手被他死死地扣着,身体也被禁锢在了他的胸膛与卧榻之间。

赤华微勾唇角,眉梢不由玩味的挑了挑,“我若是不放的话,你是不是就要动手打人了?哎呀呀,我还真有些害怕…”

说这话的时候,赤华摆出了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样,但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想要松开的意思。

白华怒目圆瞪,眸中早已是寒星四射。再见他摆出这副轻佻的模样后,眉头更是扭做了一团。只不过,她越是努力的挣扎,手也就被拽得越紧。

僵持了片晌后,赤华忽然松开了手。

得到了解放的白华倏地从榻上腾了起来,待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后,转身就想要朝房外走去。

拂了拂衣袍,赤华慵懒地半躺在了卧榻上,幽幽道:“你现在也别太着急了,等时间到了,我自会给你见他的机会。”

收回了刚要跨出房门的脚,白华依旧背对着他,冷哼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不相信我?”赤华看着她的背影, 讥诮道:“那下一次,你若是想要再进元神之境的话,可要多下些迷药了。”

白华收敛了表情,调转了身,含笑附和道:“好啊,我这就回去准备。”

说完再反身之时,脸上的笑容转瞬不见了踪影。

正当她要离开之时,赤华又再次叫住了她,“白华~”

“还有事?”

削薄的唇角浮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赤华以手托着额,佯做善意提点道:“下次可别再用木菊花涂抹在茶杯上了,花瓣的甘香,茶味是盖不住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身形一顿,白华久梦乍回。

本以为迷晕了他,就可以趁机唤醒幽冥。竟不想,他一直是在伪装。这到头来,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戏弄了一番。

想到这里,两肋的一股无名怒火也在瞬间窜了上来。

急忙闭上了眼,白华来回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心中亦是不断默默念着:冷静,要冷静,千万不能毁了之前设下的计划。

最终,理智还是扑灭了心中的怒火。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白华这才头也不回的迈着大步朝外而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后,赤华又侧身平躺回了榻上。

一阵风来,吹灭了本就微弱的烛火,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这时,一只乌鸦扑腾了几下翅膀后,停在了窗台上。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它的黑色羽翼恰似镀上了一层淡淡银辉。

斜眸看着黑鸦,赤华轻声吩咐道:“去吧~”

得了指令,黑鸦鸣叫了一声后,又扑着翅膀飞走了。

赤华将手放在了胸前,缓缓阖上了双眼,喃喃自问道:“她就在这里,难道你真不想见她吗?”

(二)

自白云镇逃脱之后,禁地的恶灵失踪未再出现。

两门的弟子已将搜索范围再次扩散大,但搜索了十余日,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在与泽荒、仓玄商量之后,夜沙也用青鸟通知了四界的八位使徒协助搜查。

时间一晃,又过了十日。

终于,在水界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久前,大多数的弟子都被派下山寻找恶灵的下落去了,故,此时的却云巅显得很是寂静,完全没了往日练剑习武生气勃勃的景象。

慧心殿内,泽荒、仓玄与夜沙三人正围在一个巨大的沙盘边。

这时,仓玄抬头看向了夜沙,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他们?”

沉思了片刻,夜沙指了指沙盘的一角,缓缓道:“水界,人少地广,且不易被人发现。我猜,极有可能是他们。”

“若真是他们…”泽荒接话道:“那去的目的又是什么?”

夜沙摇了摇头,亦是不解。

正当三人谈话之际,一名弟子急忙跑了进来,朝着仓玄拱手道:“师尊,清风道仁回来了。”

“清风人在何处?”

“回师尊,正在来慧心殿的路上。”

仓玄颔首,“好,你先下去吧。”

弟子前脚出殿门,三人便跟着走到了殿外等候。

没等小半刻时辰,清风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见三位天神已在殿外等着自己,清风更是加快了步子。待走到三人面前时,更是拱手恭敬喊道:“师尊,两位天神。”

仓玄急忙上前迎了上去,询问道:“清风,你们去查的如何了?”

收回了手,清风急忙回应道:“水界的那几个小山村确实很古怪,那些村子竟然没有一个人。”

仓玄不惑:“没有人?”

“对,没有人。而更奇怪的是,这几个村子的人都像是在一夜之间就全部消失了一样。”

泽荒追问道:“你如何知晓是一夜之间?”

清风笃定解释道:“很多人的家中锅里还煮着食物,桌上也盛有饭菜。这种种表明,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几个村的人都消失了,那又是谁去通知水界使徒的?”夜沙也提出了疑问。

清风转头看向了夜沙,拱手道:“回夜沙天神,是几个村一起出海打渔的村民通知的水界使徒长老。”

夜沙顿了片晌,继续道:“可有人看到了他们?”

“没有。”清风微微摇头,但又很快的提出了自己的猜测:“在恶灵没有出现以前,四界也从未发生过这样离奇的事情。我想,这肯定是他们干的。”

不只是清风这样认为,其余的三人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即便是没有人真正看到过,但这事情也跟恶灵脱不了干系。

泽荒沉忖了须臾,朝着夜沙开口道:“夜沙,我和清风先去水界再看看。碧海现在应该还在巫人那里,你用青鸟通知她一声。毕竟,水界还是她比较熟悉。”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了仓玄,道:“恶灵应该知道,这事情迟早会被我们发现。若是他们不在水界,那可能还会去其余三界。风界由除念山的弟子去留意,地火两界就交给你了。”

“好。”仓玄利落一应,但又忽然想到了幽冥,“泽荒,幽冥他那里…”

“不必了。”泽荒眸中流光一闪,急忙抢白道:“他如今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我们先勿要叨扰他。巫人这一胎不易,我们也暂时不要跟泗风说。”

言讫,他又侧头看向了夜沙。

夜沙会意,遂附和接话道:“泽荒说的对,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们最好不要惊动他们三人。”

两人一搭一唱,完美的敷衍过了仓玄。

“对了,赤炎呢?”

安排了半天,仓玄终于发觉少了一个人没说。

泽荒楞了一瞬,再次回应道:“他在燕青山闭关,我等碧海来了,就去趟燕青山找他。”

仓玄微微颔首,但还是显得有些惊愕,“赤炎他闭关了?!实属难得啊…”

闻之,泽荒有些不自然的转过了身,看着沙盘,小声回应道:“是挺难得的。”

中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念化为灰

(一)

溪水潺潺,松涛阵阵。

白华依靠在流苏树下,一脸平静地看着水流,心中若有所思。

离枝的白花随风旋转着从眼前飘过,收回了思绪,她望着漫天飞舞的花瓣,不禁缓缓地伸出了手。风起,又带走了手心中停留的花瓣。

吹来的寒风灌进了衣袖,白华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此时,那半空飘舞的白色花瓣越来越多,一片片飘落在脸上,感觉竟有些冰冰凉凉的。

白华一愣,抬手再接,那落入掌心之中的一片白色花朵竟然瞬间化成了水珠。

一瞬恍然,她垂下了眼眸,喃喃低语道:“原来是下雪了。”

这场雪来得悄然无息,也挤走了深秋的最后一丝温暖。白雪纷飞,漫无目的地四处飘洒着。转眼间,整个山谷已是陷入了白茫茫的一片。

时间辗转,已经来到这里大半个月了。欲通风报信,无奈出谷的路仍旧没有寻到。自那晚之后,赤华也是鲜少露面。想再入元神之境唤醒幽冥,也就更是没了机会。

盲目的等着让内心惶惶不安,但接下来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白华也的确有些迷茫了。

“难得你有雅兴,在此欣赏美景。”

寻声望去,只见赤华正迎着飞雪向自己缓缓走来。那一身红衣,在雪中显得尤为刺眼。细长红眸微扬,流光四溢,配上额间似血的邪魔印记,身上的邪魅之气尽显无疑。

瞥了他一眼,白华负手侧过了身,冷冷回道:“我这是闲得无聊,只好欣赏美景来打发时间。”

“无聊?”赤华浅浅一笑,又朝她走近了一些。见她肩上沾了几片花瓣,又微微抬了手,想要为她捻下。

他这轻柔的举动,却让白华警惕地朝后退了半步,“你想干什么?”

手僵在了半空,赤华无奈收回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提示道:“这里,沾了些花瓣。”

白华蹙眉不语,又抬手随意的将花瓣拂了下来。

雪,仍旧簌簌地下个不停,天地之间,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巨大雪帘。如柳絮如鹅毛,无穷无尽,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所有。

雪舞漫天,白华抬头静静地望着,一双清澈的眸中隐隐泛出些许苍凉。赤华凝视着她,眉宇间不禁晕上了一层浅浅地笑意,“你这暗自伤神的模样,倒是让人看得有些意外。”

透过稀疏地雪帘望去,满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华才侧头看向了他,冷声回道:“看不惯,你可以走。”

抿嘴勾了勾唇,赤华抬手示意道:“你继续…”

谈话之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对视了一眼后,两人的目光又皆是朝着声源投去。

没等多久,就见幽若领着两个人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时隔一月,再见赤华,幽若面上难掩喜色。但她看到了白华后,还是瞬间敛去了表情,上前拱手道:“幽若见过冥帝。”

冥帝?!

白华闻之一惊,倏地转头看向了赤华。

“幽若,此番辛苦你了。”赤华神色淡漠的负着双手,也并未看向白华。

话间一顿,他又掠了一眼幽若身后半垂着头的两名女子,不解道:“幽若,你这领来的是何人啊?”

收回了手,幽若直起身,开口道:“这两人,冥帝应该都熟悉。”

说着,她侧身朝着身后的人招了招手,扬唇笑笑道:“还快不过来参见冥帝!”

闻言,两名女子朝前走了几步,躬身恭敬唤道:“参见冥帝。”

“抬起头来。”即便走得近了些,但赤华仍旧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两人缓缓的抬起了头,对上了赤华的眼睛。而一旁的白华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长相后,不由眸色一怔,脱口喊道:“阮…莞!”

阮莞一愣,将目光转向了白华。待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却略显迷茫的问道:“你是…”

幽若一声轻笑,拍了拍阮莞的肩膀,指着白华道:“阮莞啊,可要看清楚了。再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她,才被逐出除念山的。”

“什么?!”阮莞瞪大了双目,想要再看仔细一些。可无奈,空中飞舞的小雪又阻碍了视线。

此时此刻,赤华只是负手静静的站着,而想看一场好戏的幽若却是急忙推了推阮莞,催促道:“愣着干嘛,你自己去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震惊之下,阮莞还是迈开了步子,颤颤悠悠的走到了白华面前。定神一看,她赫然发觉,记忆中白华的五官轮廓真的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块儿。

“白…华…怎么可能…”眸色一空,她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的全身打了一个颤栗。阮莞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踉跄的朝后退了几步。

从没想过,能够再见到阮莞。更是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阮莞…我…”白华满眸愧疚地看着她,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唇启唇合,挣扎了半天,想着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日明心殿外,阮莞泪流满面的咬牙自断了修为,托着狼狈不堪的身子走出了除念山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之所以会变成那样,终究还是因为自己。

回忆到此,白华闭眼缓了缓神,还是开了口,“阮莞…我…”

“够了!”阮莞面如死灰,大声的抢了白。努力稳住了晃悠的身子后,又是自嘲的大笑道:“哈哈哈…我阮莞真是十足的傻子。竟然会为了你,落到如此地步。”

“阮莞,对不起…”

所有的内疚,都化作了一声无力的道歉。说完,白华又伸出了手,想要上前扶住她。

“你滚开!”阮莞满眼通红,大吼着打开了白华,“对不起?白华,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没有料到阮莞会用了全力,毫无防备的白华就这么被她推得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在险些要跌倒之时,身后的赤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将白华带到了自己身后,赤华僵着脸,又转头看向了幽若,冷冷问道:“幽若,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

闻赤华一问,幽若倏地收回了笑意,不缓不慢解释道:“回冥帝,我们是在水界的小山村发现了她。”

瞥了一眼暗自伤神的白华,幽若杏眼一转,带了些讥讽的回道:“说到底,她也是为了某人才不惜自断了修为,后来又饱受了那些村名的欺凌。我看她也委实可怜,一时动容就领着她回来了。”

“可怜?呵…”讥笑了一声,赤华红眸微敛,冷俊的脸上浮出了一层寒霜,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没用的人。”

忽觉一股逼人寒意袭来,幽若不由一怔,倏地收回了轻佻的模样。随后,她转了个一脸正经,恭敬道:“傀兵需要一个傀领,而正好阮莞她也愿意…”

“好了!”还没讲完,赤华便抢白拦住了幽若。

微微侧头睨了一眼身后的人,赤华又朝着幽若吩咐道:“你且先带她们下去吧,这事情,稍晚些再说。”

深知赤华有意要避开白华,幽若亦是会意的点了点头,又朝着一旁的女子道:“杏儿,随我来吧。”

“好。”女子乖巧一应,又跟着幽若来到了阮莞身边。

拉住了阮莞的手,幽若淡淡笑了笑,轻声道:“阮莞啊,你也随我来吧。”

说着,她故意将阮莞的手收拢到了自己的身边,好让她触碰到别在腰间的匕首。

果然,阮莞眸色一亮,暗自地睨了一眼匕首的位置。随后,又不动神色的跟着幽若朝前走去。

待越过白华与赤华之时,果然不出幽若所料,阮莞倏地抽出了匕首,朝着白华愤愤袭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白华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刀刃入肉的闷响。

大雪纷飞,地上已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雪。猩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如同绽开了一朵朵刺目的梅花。

幽若大骇,杏儿一楞,阮莞则是满脸带着惊怔的抽回了手。

白华抬头看向了挡在自己面前的赤华,整个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赤华~”幽若慌了神,想要上前查看赤华的伤势。

赤华半眯着眼,压低了声音,冷冷道:“先下去吧!”

幽若担忧道:“可是你背上的伤…”

赤华倏地侧过了头,大喝道:“滚!”

这字一出,眼底也极快的划过了一丝杀意。

......

.......

因为爱所以恨,有多爱就有多恨。

阮莞也算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可惜爱错了人。

之后两人的敌对关系也对越来越....额,本君还是不透露了。

提前预告:14-24日会停更,25日开始本君就空下来了,

而后,奋笔疾书,争取多更。 ?,?

中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为傀领

(一)

地宫内,烛火通明。

赤华一脸阴沉的坐在最上方,幽若则领着其余两人恭敬地站在一旁。

偌大的宫殿,此时寂静无声。而在大殿的中央,整齐的站着成百上千名戴着面具的傀兵。他们皆是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

‘哐当’一声铁器落地的脆响声,打破了沉寂。

幽若三人的目光不由齐齐地投向了地上,仔细一看,那躺在地上的,正是方才那把刺入赤华后背的匕首。而那锋利的刀刃上,仍旧残留着几丝血迹。

“阮莞~”

此时,赤华冷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忽闻唤声,阮莞不禁心头一悸。眸色游离之时,却见幽若蹙着眉,正朝自己递着眼色。

暗自缓了口气,她战战兢兢地挪着小步走到了赤华前面,而后垂首应道:“冥帝~”

等了半晌,未再听到任何声响。犹豫了片刻后,阮莞小心地抬起了眼眸。

殊不知,这一看,视线竟直接撞入了那一双妖邪的血瞳之中。只见那微眯的红眸中,忽地射出了两道凛冽的冷芒。

一种说不出的忐忑与恐惧,在心中悠然而生。一刹那间,全身如置冰窖,一股沁人心骨的寒意也顺势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你胆子不小啊?”赤华面如寒霜,冷冷地打量着阮莞。

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双脚一软,阮莞倏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冥帝,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

淡淡瞄了她一眼,赤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匕首上面。

“捡起来!”

只是简单的说了三个字,但这轻飘飘的语气之中,却仿佛散出了一股无形的威严,使得跪在地上的人忽觉难以喘息。

见她僵硬的跪着没了动作,心切的幽若压低着嗓音,朝她催促道:“阮莞,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这一喊,唤醒了阮莞。她急忙侧过了身,捡起了地上的匕首。随后,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将匕首递了上去。

赤华将身子往后倾了倾,换了个以手托额的姿势,垂眸看着阮莞,淡淡道: “用它自行了断吧。”

全身陡然一颤,不敢相信自己所闻的阮莞睁大了双眼,直愣愣地看向了赤华。

“阮莞只是一时怒火难平,望冥帝息怒。”幽若抱拳躬着身子,此时的面色也是极为难看。

“你不是要当傀领吗?怎么,现在后悔了?”赤华未理会幽若,仍旧凝视着阮莞。

“我没有后悔。”阮莞急忙反驳道。

赤华微微颔首,道:“那很好…不过,你若是现在不死的话,又如何当傀领呢?”

阮莞有些迷茫,“我若是死了,就能当傀领了吗?”

幽若闻之,如梦初醒,她急忙半蹲在了阮莞面前,解释道:“阮莞,冥帝不是要你真的死。如今你没有半分修为,所以必须先要这么做。只有这样,那些强大的力量才能融入到你的体内里。”

若是能重新持剑,不再受半点侮辱,一死又有何难?

思量到此,阮莞点了点头,眸光坚定道:“我明白了。”

说完,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大殿中央沉睡的傀兵。

原本,我只是一名为了修行而勤学苦练的除念山弟子罢了。哪晓得,一个情字,让我误入了歧途,被逐出了门派。以为惨也莫过于此,竟不想到头来还要被山野渔夫给欺凌。

心中默念到此,阮莞徐徐闭上了满含水雾的双眼,嘴角亦是扬了一抹苦涩的笑意,沉吟道:“既然四界不容我,那待我再生之时…”

话顿之时,她倏地睁开了双眸,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匕首,冷冷道:“必将其毁之!”

(二)

话音一落,只闻‘咚’的一声闷响。在刀刃没入心口的同时,阮莞嘴角噙着诡异的阴笑,倒在了地上。

刺目的鲜血从阮莞的胸口涌了出来,又慢慢扩散流淌到了石阶上。

幽若见状,兀自朝前走了两步。随后又幻出了黑玉葫芦,想要用引魂之术将里面的怨念之力引到阮莞身上。

可就在她凝气之时,一只白皙的大手却忽然挡在了面前,也顺势拿走了她摊在掌心之上的黑云葫芦。

幽若一惊,目瞪不解道:“冥帝,你这是在做什么?”

赤华悠闲地打量起了手中的葫芦,笑笑道:“你慌什么?”

幽若眉心一蹙,指着地上血流不止的人,急急道:“这个时候是引灵的最佳时机,若是晚了,只怕那些怨念之力会将她吞噬掉的。”

闻言,赤华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见她面失血色,已是没了反应,这才半蹲在了她的面前,附和幽若道:“你说的也是,若是失了一个这么好的傀领,怪可惜的。”

碍于赤华背对着自己,幽若此时也看不出来他是什么表情。但听到这样一说,亦是赶忙接了话,“冥帝,时间紧迫,还请冥帝让幽若…”

赤华伸手示意,再次阻挡了幽若接下来想要说的。随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幽若唇角一扬,道:“这次,就让我来试试吧。”

“但你现在强行催动灵力的话…”

未等心存了担忧的幽若上前制止,黑玉葫芦就已经被赤华打开了。

豁然间,一道黑气从葫口幽幽升起。赤华一翻手掌,那手中凝出的灵力也将黑气禁锢在了半空。轻捻了手指,划出了一道伤口,他将指尖朝空中一指,又把祭出的几滴鲜血直径的打入了黑气之中。

这时,尝到了血腥味的黑气竟然兴奋地发出了咆哮,那尖锐的声音也瞬时响彻了四周。紧接着,只见在黑气萦绕之中,隐隐出现了无数颗骷髅头虚影。

与此同时,赤华倏地掌心翻转朝下,将其引到了阮莞身上。随后,覆在她身上的那些黑气停留了片刻,又顺着涌血的伤口,尽数的钻了进去。

徐徐收回了手,此时的赤华,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唇也褪了些血色。

将葫芦递给了幽若,他又反身坐在了石椅上。烛火投射出的阴影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故,使得其余人无法察觉出他神色的异样。

双手恭敬的接了过来,随后幽若又抚着葫壁朝里探了探。

他,竟然将怨力全数引到了阮莞身上?这,这不是存心要让她再死一次吗?

大骇之下,幽若皱紧了眉头,朝着赤华讲道:“冥帝,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大的怨力。她这样…”

话还没说完,地上的阮莞倏地张开了双眸。而那原本清秀的面容上,也浮出了无数条诡异的黑纹。

下一刻,她忽然捂住了胸口,痛苦之色爬满了整张脸,嘴里连连发出了凄惨的嘶吼声,那身体也是扭曲成了一团。

在旁一直隐忍着默不作声的杏儿,终究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赤华理了理衣袍,缓缓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冷哼道:“哼,她不是想做统领傀兵吗?若是这点儿都受不住,倒不如死了算了。”

越过了幽若,赤华稍作了停顿,接着道:“她受得了,醒了就是傀领。反之,若是被吞噬了,那就将剩下的骨头扔远一些。”

闻言,幽若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因为痛苦而不停翻滚的阮莞后,也是百般无奈的合上了双眼。

(三)

初雪下了整整一日,整个山谷都被披上了银装。

从地宫回来之后,赤华便一直待在房内盘膝养神。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叩门响声。

闻声剑眉一蹙,赤华缓缓睁开了双眸,轻声示意道:“进来吧~”

房门一开,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

屋内鸾烛微闪,屋外大雪纷飞。白华神色淡漠地站在门外,如瀑墨丝随风轻扬。一袭白衣胜似雪,不染半分纤尘,又恰好与身后之境融为一体。

赤华打量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她的右手上,那手里似乎攥了一包东西。

“夜色已深,你现在来找我作甚?”他轻拂了衣袖,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斜靠在卧榻上凝视着她。

闻言,白华没有说话,只是掸了掸肩头的雪,又径直走到了木桌边。

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面上,她又侧头看向了卧榻上的人,手指着身旁的圆凳,眉目淡然道:“你坐这里来,把衣服脱了。”

中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情难还

(一)

“夜色已深,你现在来找我作甚?”

轻拂了衣袖,赤华又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斜靠在了卧榻上继续凝视着她。

闻言,白华没有说话,只是掸了掸肩头的雪,又径直走到了房中的木桌旁。

将手里的东西搁在了桌面上,她又侧头看向了卧榻上的人,手指着桌边的圆凳,眉目淡然道:“你坐这里来,将衣服脱了。”

这话一出,着实让赤华愣了一刹。不过也就是转瞬之间,他又忽地哼笑了一声,勾唇咧嘴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热情,这委实让我有些吃惊了。”

说话的同时,他缓缓地站起了身,眉梢一挑,又噙着坏笑朝白华走去。

白华仍旧绷着脸,待见他离自己仅差两步之遥时,又再次伸手指向了圆凳,冷声道:“这里,坐下!”

斜眸扫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东西后,赤华表情甚是玩味的询问道:“你拿这些来,该不会是因为我今日为你挡下了一刀,你突然有些感动…”

“你要是不想包扎,那就算了!”白华沉声抢了白,话刚说完便就想要转身离去。

“既然要还人情,那就别这么着急啊…”

说罢,赤华转身端坐在了圆凳上,配合地脱下了上衣。

白华见状,又兀自走到了他身后。

或许是因为一直穿着红袍的缘故,所以,即便是被鲜血浸湿了一片,但在他那一身似血红衣的掩盖下,也自是让旁人看不出来。

可事实上,那衣袍早已被鲜血黏糊在了肌肤上。原本血液已经凝固了,许是他方才脱去上衣时牵扯到了伤口,使得那外翻的皮肉又再次的涌出了鲜血。

见她迟迟没了动静,赤华微微侧过了头,讥诮道:“怎么,你是准备要看到天亮了,再替我处理伤口?”

与他本就是处于对立,自然也不想欠下任何人情。若不是白天他不见了踪影,自己又何须拖到此时才来。

想到这里,白华拿起了白布,轻拭着伤口上的血渍,语调不带一丝起伏的反问道:“若今日我不来,那你是不是也准备就这样一直放任着不管了?”

“区区小伤何须在意,不过…即便是我不在意,你不是也来了吗?”赤华回得云淡风轻,但话语间却又夹着几分轻佻。

白华眸光一瞬转暗,而擦拭着伤口的手却又顺势加重了些力道。

忽觉背后一阵刺痛袭来,赤华微微蹙了蹙眉尖。随后,唇角的那抹弧度兀自扬得更高了些,“你这是在还人情,还是在泄愤?”

闻之,白华薄唇紧抿,仍旧不语,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稍微放柔了一些。

(二)

仔细的清理了一遍,白华又将药粉洒在了伤口之上。把纱布围裹好了之后,她还不忘故意的在伤口处用力拍了拍,而后很是平淡的讲道:“好了。”

拢上了衣袍,赤华转身看向了她,一笑回应道:“多谢了。”

双目对视之间,白华才赫然发觉,此时的他嘴唇有些泛白,脸上亦是缺了些血色。

“你怎么…”

背后的伤口确实刺得很深,但真是因为那一刀所致的吗?眼下白华也确实不知。

“你不必摆出这副模样,我方才也说了,区区一刀,何足挂齿。”赤华躺回了卧榻上,故作轻松地回应道。

的确,那刺入背后的一刀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反倒是动用了强大的灵力,使了引灵之术,才导致他体内的气息不稳。

但说到底,赤华那样做,也是故意要让阮莞再体会一次生不如死的感觉。更或者说,是要让她承受着比那一刀还要痛上一百倍的折磨。

闻他这样一说,白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就两不相欠了,此时夜已深,我就不便叨扰了…”

一口气说完了该说的之后,白华立马调头就朝门外走去。

“两不相欠了?”见她急着要走,赤华急忙接话道:“这样说,你不觉得有些不合理吗?”

站在了门口的白华回转了身,不悦道:“那你还想如何?”

佯做思量了片刻,赤华诡秘一笑,道:“至少要等我伤口愈合了,这人情才算还了吧?”

“说完了吗?”白华收紧了五指,冷着眸看向了他,脸色已是无比阴郁。

“哦,对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赤华再度唤住了转身要走的人。

这一次,白华未再反身,只是微侧了头,冷声问道:“还是何事?”

强忍住了笑意,赤华清了清嗓门,缓缓道:“你要记得给我换药哦…”

“我能记得住再说吧…”

言讫,白华闭目缓了缓神,心中无奈默念道:我这真是自找麻烦!

“小白~”

就在她准备再度离开之时,耳畔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空灵又熟悉的喊声。

身体停滞了一瞬,白华猛然转过了身,目含怒色道:“你以后别再这样叫我!”

此时,赤华稍显纳闷的询问道:“我叫你什么了?”

‘嘭~’没等到白华开口,最后回应他的,却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三)

房门关上的刹那,唇角的弧度也在一瞬之间收了回去。

赤华脱力地平躺回了卧榻上,思索着白华最后莫名其妙说的话。

‘你以后别再这样叫我!’

红眸一沉,他徐徐收紧了胸前的手,低声自语道:“幽冥,要不就跟我来一场生死对战。别像个懦夫一样,将自己封印在元神之中。”

“还是说,我要杀了她,你才肯出来?”

言讫,一抹若有似无的邪光在眼底转瞬而逝,赤华缓缓闭上了双眸。

漫天的雪花飘散而下,与此之时,一抹白色身影静静的伫立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朝着赤华的房间。

从房内出来后,其实白华并未走远。而没有急着想要离去的原因,是因为她猛然察觉到了,自己走出房门前一刻听到的唤声委实有些不对劲。

方才肯定不是幻听,再加上赤华那一副不知所然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那么,到底是谁在喊我?

寻思到此,白华忽地眸色一亮,心中猛然间闪过了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大胆猜测。

“难道,是你在唤我吗?”

抱着期望,白华的目光又再一次望向了皑皑白雪之中,那唯一散着昏黄亮光的地方。

冷峭的雪风吹得肌肤冰凉,独自在雪中呆立了许久,白华已是冻得手脚麻木,全身不禁瑟瑟发抖。

而就在这时,赤华房内的烛火忽然熄灭了。紧接着,只见一道微弱的金光,一闪即逝。

虽说这道金光只在转瞬消失,但还是叫敏锐的白华捕捉到了。

当她小跑着到了房门外时,还是下意识的抬手敲了敲门,试探着朝里唤道:“赤华~”

等了小会儿,见屋内始终没有回应,白华心一沉,又轻轻地推开了房门,朝里走了进去。

没了烛火的映照,四下一片漆黑。努力地回忆着房内的摆设,双手也不断朝前摸索着。白华挪着小步走得很是小心翼翼,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撞到了什么东西引了响动。

这时,金光再次出现在了房内,借着微弱的光亮,白华看到了躺在卧榻上仿佛已是陷入了沉睡的赤华。而那道金光,此时也正萦绕在他的胸前。

“小白~”

那熟悉的唤声也再度出现,白华闻之,顿时惊诧的睁大了双眼,呆楞了一霎,她又疾步朝着赤华走去。

半跪在了卧榻边,将手缓缓覆在了金光上。白华动了动唇,哆嗦了几下后才发出宛若游丝般的声音,轻轻道:“是你在唤我吗?幽冥天神?!”

话音一落,只觉眼前忽地金光咤闪,刺目的光芒使得白华下意识的闭眼别过了头。

视线再度恢复之时,赫然发觉已到了元神之境中。而这时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散着璀璨金光的巨大光茧。

那道阻拦的结界呢?难道,我是已经进入了结界之内了?!

当白华想要伸手去确认结界之时,眼前的光茧突然从里射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待那光芒逐渐淡去后,一个修长的玄墨色身影出现在了白华面前。

呼吸一滞,白华目不转睛地看着光茧之中那一张久违的俊颜,小心地试探唤道:“幽,幽冥天神,是你吗?!”

幽冥闭唇不语,只是缓缓移到了白华眼前。

四目相对,虽两人此时隔着一道光茧壁,但彼此却皆是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眸中的自己。

即便心中堆了千言万语,在此刻,也全都化作了双眸中的无尽深情。而这一望,宛如永恒。

过了良久,幽冥才慢慢地伸出了手,隔着光茧壁,浮空扶在了她白皙的脸庞上,声音略带沙哑地回应道:“小白,是我…”

...?预告?

我预计后天可能更到128章就要停一停了,

毕竟本君不是个天神,

接下来十日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故无法分神。

25号恢复更新。

中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几回梦?引重逢

(一)

这一望,宛如永恒。

过了良久,幽冥慢慢地伸出了手,隔着光茧壁,浮空扶在了她白皙的脸庞上,声音略带沙哑地回应道:“小白,是我…”

泪水夺眶,白华再也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哽咽道:“你终于醒了。”

说着,她朝光茧走近了些,又将双手轻轻贴在了光壁上。掌心触碰的刹那间,壁上漾起了层层金色的涟漪。

“我不是在梦里吧,真的是你吗?你真的醒了?!”

这样的重逢,白华这些日子里只在梦中有过。如今梦成了真,似乎一切又感觉不太真实。

幽冥轻轻点了点头,淡笑回应道:“小白~是我…”

小白…

小白…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调,执了一心的痴念等待,终于等来了他再一次轻声的唤了自己的名字。

此时,明明心里已是开心的绽放了花朵,可是激动的泪水还是没能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白华愣愣地看着幽冥,过了良久,才扬起了唇角,泫然哽咽道:“我就知道,我会等到你醒来…”

她含笑流泪的模样,委实让人揪心。幽冥心弦一颤,下意识就想要伸手上前安抚。但无奈的是,两人之间却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光界。

无法触碰她的脸庞,那修长地手指也只能悬在半空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握拳收了回去。

幽冥微垂了眼眸,看着自己收紧的右手,叹息轻声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全都怪我。”

“没有的事!”

白华反驳的摇了摇头,又抬手揩了揩泪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才要选择独自承受着。”

幽冥试探一问:“你不怨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白华想也没想,“不怨!”

幽冥心里暖暖的,心里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再次脱口询问:“你不恨我那样狠心对你?”

白华仍然没犹豫,“从来没有!”

神色显了几分深情,幽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话的语气更是极为轻柔,“这段时间让你担忧了。小白啊,你瘦了…”

“啊?”

内容陡然一转,使得白华一时间诧了神。

瘦了…吗?

想的同时,白华不自觉的捏了捏脸蛋儿,又垂头左右看了看,喃喃道:“好像是…瘦了些。”

看着她有些呆呆的模样,幽冥眼前忽地闪过了很多从前在无尣仓岚的片段。

“小白~”

“啊?”白华一应,倏地抬眸望向了幽冥。

此时,金光笼罩了一袭玄衣,让他的周身好似镀了一层金边,透出了淡淡金黄。无尽温柔浸满了一双深邃黑眸,他眉宇间亦是尽显柔情。

“再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双颊泛出了晕红,白华的心也跟着漏跳了好几拍。微侧了身,极不自然的错开了他的目光。努力按下了心海中掀起的阵阵巨浪后,才努力地将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幽冥天神,你是如何会沉睡在这光茧之中的?”

闻问,幽冥眉目微敛,眸色也渐渐暗沉了几分,“回到无尣仓岚之后,我与赤华在这里大战了一场。那时,我几乎是元神聚散。”

“几乎元神聚散?”白华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境是如何。

“当时我若是死了,那他就可以顺利的占据这身体。那时不能与他同归于尽,迫于无奈,我也只能选择了这个办法来牵制住他。”

说着,他又抬手幻出了金灵珠,解释道:“这罩护的光茧其实是金珠所凝,如今它已经修补了大半个我的元神,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苏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白华神色了然的点了点头。

幽冥确认问道:“小白,天神祭当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吧?”

白华点了点头,回道:“泽荒大致同我讲了一遍,也包括了灭魂剑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忽然抬起了眼眸,定视着幽冥,一脸无比认真的询问道:“我们就只能用这个办法吗?”

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幽冥兀自摇了摇头,轻声道: “现在不必这么做了…”

听他这样说,白华的眼中明显一怔,而后满带期许的追问道:“那你可是已经想到了其他的办法?”

思量了片刻,幽冥垂眸看着掌心中散着微亮的金珠,神色突然凝重了起来,“护身金灵珠消散之时,这光茧也会跟着消失。在元神之境以外的地方,赤华是不能随意催动灵力。但若是回到了这里,他的灵力将不会再受到我牵制。所以…”

见他神色如此,似乎像是在暗自下了什么决定。白华看得不禁心头一紧,急忙接了话,“你可知道,那赤华已是存在了…”

幽冥抢白道:“万年之久的残魂…”

白华不解,“你都知道了?”

幽冥微微颔首,不缓不急的解释道:“你第一次到这里时,其实我就已处于半梦半醒之状。那次他同你讲的事情,我在这里也恰好听到了。”

白华一脸担忧,提醒道:“若他的灵力在这里不受牵制的话,那定不能小嘘了。”

此时的幽冥面色从容,倒是显得镇定自若,“赤珠仅剩的几缕残力实则已被八珠分解得所剩无几,他说到底也是恰逢恶灵之战时等到了机会。他如若是真有与我等匹敌的能力,又何须布局百年,使计重生?”

“如果换做其他的地方,我并不担心。但此时他已占据了你的身体,若要杀了他,恐怕只能引他来这里。刀剑无眼,万一届时这元神之境受不住…”

紧攒着的双手,忧心的蹙眉,焦虑的咬唇。此时此时,白华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细微举动,在幽冥的眼里、心里皆是化成了浓浓的深情。

“小白~”幽冥急忙打断了她,声音柔柔道:“待到那时,你在外面护着我的身体,我便很是放心了。”

(二)

“幽冥天神~ ”

幽冥给的定心丸,白华始终无法咽下。内心怀揣了些许不安,这接下来的一问,她也是问得尤为小心翼翼。

“现在金珠已在修复你的元神,那你也不会再有之前的那种想法了,对不对?”

幽冥天神,我不想你搏命…

这问一出,自是等了良久。幽冥考虑的时间越长,白华的内心也就越是慌张。

眸中的浓情渐渐褪去,忽地又闪过了几分复杂。幽冥微微偏过了头,错开了视线,淡然道:“金珠消失之前,能够替我修补多少,我不晓得。但,这场生死之战,定是避不开,也躲不掉的。若届时留下的人不是我,那么这元神之境内,我也不会让其他人留下。”

他字里行间透出的意思,其实已经表述很明确。若没了天神幽冥,那他自然不会允许邪魔赤华独存,这…的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也是一个残酷又无法避免的事实。恶战迟早会来,而胜负之说,却无人能定一个绝对。

“可是…”

内心的挣扎使得白华的眉心早已是拧做了一团,本想着开口说些什么,但话一出唇,心中忽然没了思量,也不晓得自己还该说些什么。

见她满面担忧,欲言又止。幽冥却是坦然微笑,安慰道:“你别担心那么多,我不是早就让泽荒和赤炎去做了灭魂剑吗?”

“对了!”一语惊醒了梦中人,白华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那失色的眸光不由一亮,仿佛是在一瞬间又看到了希望。

“除了灭魂剑,我们还有困魔绳!这样一来,我们的胜算又大了一些。”

“困魔绳?”幽冥有些迷惑。

“没错,就是困魔绳!”白华附和一应,随后款款道:“那日,泽荒带我回无尣仓岚找你…”

白华将之前泽荒定下的所有计划,包括困魔绳的事情,简单明了的又具体说了一遍。对于幽冥的一些疑问,她也是知道什么就说了什么。

心中梳理了一遍后,幽冥不由叹服道:“心思如此缜密,不愧是泽荒。”

“万幸你能苏醒,不然我真的不如如何是好。”白华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心中的两件大事,如今已了却了一件。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要想办法找到出谷的路。若没有灭魂剑和困魔绳,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空谈。

光茧消失之后,赤华迟早会察觉到幽冥苏醒的事情。若不抓紧时间,恐真会耽误了大事。

“眼下,就只差我去想办法通知泽荒了。” 白华略微沉忖了片晌,自责叹息道:“都怪我,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到出谷的路。”

抬眸望了一眼远处遮天的红云,幽冥笃定讲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赤华定是设下了迷阵,所以你才走不出这山谷。”

....

?破关而出?

久违了~

只能送诸位宝宝们一颗真心?

如标题,几回梦换你我再续前缘。嘻嘻嘻....

中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言淡情亦浓

(一)

“眼下,就只差我去想办法通知泽荒了。” 白华略微沉忖了片晌,自责叹息道:“都怪我,找了那么久,也找不到出谷的路。”

抬眸望了一眼远处遮天的红云,幽冥笃定讲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赤华定是设下了迷阵,所以你才走不出这山谷。”

“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白华犹如醍醐灌顶,猛然醒觉。

幽冥提点道:“若是找到了破绽,这迷阵就不难破解了。”

“有破绽可寻?”

“嗯…即使再高明的阵数,亦是有破它的踪迹可寻。”

“这样看来,我可要好好去寻一寻了。”白华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来回踱着步子,口中还不忘低语念念道:“迷阵,居然是迷阵,我怎么就没想到了呢…”

一双温和的目光跟随她的身影一道移动,又停滞。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被幽冥不动声色的收入了眼底。

“小白…”他轻喊了一声。

白华淡笑回头,应声道:“怎么了,幽冥天神?”

只是回眸淡淡一笑,却轻易摄了心魂。幽冥恍然,原来自己的情根早已深种。

“小白,等这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讲。”

眸中流光一闪,白华略显好奇的上前问道:“是什么事啊?”

顿了须臾,幽冥启唇,淡淡道:“对我来说,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讲?!

心中不知为何会莫名的起了几丝慌张,白华遮唇轻咳了一声,又顺道整理了微变的表情,道:“我晓得了…”

幽冥眉目微扬的看着她,细语温声道:“到时候,你还能给我做莲花羹吗?”

“啊?”白华极不自然咧了咧嘴角,回应道:“好,好啊…”

“其实…”话语稍停,幽冥垂眸一想,干脆直白表露道:“我很想念你做的莲花羹。”

白华半垂下了头,脸颊也忽然升了温度,“说实在的,做了近百年,我都怕你吃腻了…”

幽冥急忙接话道:“我很喜欢…”

心脏猛然狂跳,白华急忙抬手半捂着额头,心中颤颤道:怎么,怎么突然就说起莲花羹了?

“小白~”

“啊…啊?”白华放下了手,却在抬眸之际,直径闯入了他柔和的目光中。

“到时候,你还会再戴上它吗?”

说着,幽冥的掌心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根红丝。

情人丝?!

白华抿着唇,眸中泪光一阵闪烁。

满是期待,却久未见她开口回答。幽冥剑眉微收,小心询问道:“竹海那日,我如此对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没,没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回神的白华立马抢了白,但接话的语调中却忍不住带了些哭腔。

竹海的那场秋雨,痛彻心扉的别离,仿佛就像在昨天,隐隐可见。但此时只为他这么轻轻的一言,却又瞬间抚平了的所有伤痛。

闻言,幽冥目光转向了手里的情人丝,又摆了个一脸认真的模样,兀自念念道:“我还想说,如果你不喜欢了,我就再重新做两条你喜欢的款式。”

“亏你想得出来。”白华豁然一笑,那笑中亦是充满了欣喜与激动。

‘轰~’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忽地传来一声震耳的巨响。紧接着,只见光壁周遭金色的微光开始逐渐地由弱变亮。

“这是怎么回事?”夺目的光芒耀入了眼底,白华不得不侧头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小白~”幽冥环顾了一圈,又转头看向了白华轻声一唤。

“幽冥天神,怎么了?”白华抬手挡在了眉心处,但碍于幽冥是逆光而立,叫她只能模糊得看清他半张侧脸。

金光大作,光茧中的那双漆黑瞳眸已被染成了金黄。而在他的眼中,除了装有白华的身影以外,还一同承载着几分不舍与留念。

“快回去吧,他要醒了。”黯淡失落只在幽冥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被极快的收敛了回去。

一别再见,时隔甚久。虽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也还是必须要离开。太多的话,太多的念,待到以后再说吧…

白华轻轻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我知道了。”

转身之时,身形猛然一定。白华侧头换了个无比严肃认真的模样,沉眸冷声道:“安心在此修养,我不许你再有任何异想!此战,我们一定会赢!”

白华的话语尽显了霸道,但在幽冥看来,这一说却宛若一股暗流涌上了心头。如同丝丝暖意如午后的阳光一般,顷刻间照耀了心田。

“好!”幽冥微微点头,轻轻一回。

舒展了眉心,白华满意的笑了笑,临走之时,不忘摆手嘱咐道:“等我回来…”

(二)

地宫

殿内的一排烛火逐渐燃尽,蜡油顺着烛壁缓缓淌下,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蜡痂。

整整一宿,杏儿一直双手托额安静的坐着,而幽若却是内心不安的没有放松过一刻。

她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轻捏手指,又再次掐算了时辰。

卯时已过,看来,这阮莞恐是凶多吉少了。

“真是浪费了…”喃喃惋惜一叹,幽若转身拾起了一旁的金属长条,随意的挑了挑烛芯,幽幽问道:“你不怕吗?”

闻声,杏儿缓缓抬起了头,眼神还有些恍惚,“你方才说什么?”

搁下了长条,幽若面朝着杏儿,再次问道:“我说,你看到阮莞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怕吗?”

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杏儿微微摇头,冷声道:“她那是咎由自取,刺伤了冥帝,没有立刻要她命也算好的了。”

幽若一声哼笑,郑重问道:“你如今后悔跟我来这里吗?”

想了片晌,杏儿很诚实的点了点头,“有一点儿…”

话间顿了顿,她又垂下眼帘,继续道:“不过,这也是我自己选的。待我完成了那件事之后,你且记得给我当初的承诺便好。”

幽若一笑,“等冥界统一四界后,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自然会兑现!”

“可是,冥帝他会答应吗?”杏儿脸上泛了几分担忧。

幽若倒是显得很自信,承诺道:“你放心,办好了,冥帝只会给你更多的奖赏,定然不会亏待你。”

脸色一缓,杏儿放心道:“那就好。”

话到此时,幽若又转头看向了阮莞,叹息道:“哎,也不知道她要等多久才醒…”或者永远也醒不了了。

昨日到此,已过了四五个时辰,按时间推算,也是早该醒来了。不过仔细想来,阮莞刺的那一刀,赤华虽未做惩罚。但实则,他将那些凶恶怨力全数注入她体内,让她自行与怨力内斗,这也的确是想让她死。

哎,好不容易得了个有底子的身体做傀领,现在想来,还真是可惜了。

烛芯残喘,忽明忽暗。

这光亮惹得双眼乏力,使得内心更加烦躁不安。幽若抬手揉了揉额头,朝着杏儿吩咐道:“你去外面拿一些蜡烛进来吧,我们还是需要让这里再亮堂一些…”

“好…”杏儿一应,连忙站了起来。只不过,坐了一宿,腿似乎也有些坐麻了。这才刚一起身,她就又一个不稳的跌坐了回去。

见她迟迟不动,幽若斜眸一问:“你又怎么了?”

杏儿凝眉揉着小腿,吞吐道:“哎,我,我脚麻了。”

幽若一下僵了脸色,没了好声道:“罢了,你还是坐着吧。”

言讫,她反身快速的朝外走去。

待幽若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方才那一脸痛苦的表情瞬间没了踪影。杏儿急忙走到了阮莞身边,将她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又快步移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傀兵面前,将他的面具摘了下来。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白脸,而那诡异惨白的脸上还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再摘下第二个,第三个,皆是如此。

收回了手,杏儿眼珠一转,又反身坐回到了石阶上,一脸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看来这些傀兵都是被杀了之后,带到这里注入了怨力。那脸上的黑纹,也是同阮莞的一般无二。但是,为何阮莞死后注入了怨力既能生为傀领,而这些人却只是陷入了沉睡…莫非,是操控的办法不一样吗?

时间不过须臾,还没等思路捋清楚,就闻一阵脚步声传来。手上立刻恢复了捏揉小腿的动作,杏儿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微笑道:“这么快就拿回来了呀?”

“杏儿,你去续上。”边说,幽若边将手里的红烛递给了她。

杏儿起身接过了红烛,利落应道:“好!”

蜡烛续上后,整个昏暗的地宫瞬间变得亮堂了许多。杏儿左右张望了一圈后,又朝着半蹲在阮莞身旁的幽若走了过去。

“她,还能醒吗?”

幽若缓缓睁开了双眼,收回了按在阮莞眉心的手指,冷声道:“我现在也探不到她的元神,不过,她若是能侥幸降服了那些强大的怨力纳为己用的话,那便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杏儿睨了一眼地上的人,好奇问道:“那若是她不幸没有降服呢?”

“不幸?!”

幽若起身,沉眸缓步走到了杏儿面前。勾唇阴笑地伸手理了理她散落在肩上的几缕墨丝,朱唇轻启,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想知道吗?”

中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白骨死人堆

(一)

“那若是她不幸没有降服呢?”

“不幸?!”

幽若起身,沉眸缓步走到了杏儿面前。勾唇阴笑地伸手理了理她散落在肩上的几缕墨丝后,才开口问道:“你…想知道吗?”

顿了一霎,杏儿转瞬敛了错愕的表情,眉目平静反问道:“如果我说我想知道的话,那你会告诉我吗?”

幽若垮下了脸,佯做认真的吓唬道:“杏儿啊,好奇心可是会害死你的。”

“呵呵…”

杏儿没有被吓到,反而摆了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玩味扬声道:“那你大可满足我的好奇心啊。”

“我还真就喜欢你这性子。”幽若一笑,转指化了一道结界围住了阮莞,接着道:“随我来吧。”

杏儿一愣,指着阮莞,不解道:“我们不在这里等她醒来了吗?”

“她要是能醒来的话,我也自然会收到消息。”

说完,幽若走到了身后的石壁边,用力按了按上面的一块石头。‘轰隆’一声,只见那面石壁忽然分开,露出了一条密道。

幽若侧头看向了仍旧站在原处的杏儿,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快跟上来。”

掌心火起,阴冷黑暗的密道内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借着微光,幽若领着杏儿慢慢的朝前走着。

两人走了不出小半刻,就看到了狭长幽深的密道前方依稀透出了白光。

幽若一停,朝着身后的人提点道:“杏儿,你走过来一些,前面有一截路很窄…”

杏儿听闻,急忙两步并做一步的紧紧跟在了幽若身后。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路只有一人宽的距离,地面湿滑又有很多凸起的碎石。若不是靠着幽若掌心的火焰看路,很有可能摔个狗吃屎。

风呼呼作响,灌入狭窄的密道内。凛凛寒风入体刺骨,而且还夹杂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走完了窄道,那气味就愈发浓烈。

刺鼻腐臭随风迎面扑来,使得杏儿下意识抬袖掩住了口鼻,蹙眉问道:“这里怎么那么臭啊?”

远处投来的光线已经能足够让人看清脚下的路了,幽若灭了掌心的火焰,侧头讥诮道:“怎么,这点儿就受不了了?我倒是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

实则这问,幽若也不是真的想要听到回答。

不过杏儿倒是听出了明显的嘲讽之意,反驳道:“谁说我受不了了?!”

幽若闻之,只是嗤笑了一声,未再多言,又继续朝前大步走去。

揉了几下胸口,抑制住了胃里的翻涌。杏儿心一横,又小跑着跟了上去。

随着光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站在尽头,眼前豁然开阔。

耀眼的白光使得杏儿不适应眯了眯双眼,待调整了一番后,又游目四顾了一圈。

远处满目白茫茫的一片,山脉、松林,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覆盖上了厚厚的白雪。而此时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

黑色斗篷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站在边缘的幽若回头一寻,却见杏儿正一脸警惕地朝着四处张望。

“杏儿,别看了,到我这里来。”

游离的目光随着唤声猛然一定,迟疑了一瞬,杏儿还是朝着山洞边缘走去。

走进一看才发觉,原来这山洞的下方是一个垂直而下的深坑。而那一股股浓烈的腐臭味,好像也是从下面涌上来的。

杏儿抬手在鼻尖扇了扇风,蹙眉询问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死人堆!”

言讫,幽若拾起了脚下的一块碎石,直径扔了下去。

石落须臾,掀起了一阵阵嘶哑的鸣叫声。紧接着,只见无数乌鸦从下方飞了上来。那些乌鸦扑腾着巨大的黑翼盘旋在洞外,数量之多密密麻麻,犹如一大片黑云一般遮挡了眼前的光线。

杏儿咽了咽口水,又小心的走到了边缘。等她看清了下方到底是个什么景象之后,胃里猛然一阵翻江倒海。脚一发软,身子一倾,扶靠在洞壁上,再也控制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二)

深坑内模糊腐烂的尸体成百上千,一个个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死人堆。森森白骨混着暗红的鲜血布满了整片土地,腐肉散出的腥臭味难闻至极,令人作呕。

成群的黑鸦覆盖在尸堆上,啃食着,兴奋的拍着翅膀。它们互相撕扯着尸肉,一块又一块的迫不及待的吞入了腹中。

杏儿努力让自己保持了镇定,嗫喏问道:“这些人,难道是在水界…”

“不错!”

没等杏儿半吞半吐完,幽若便直截了当的回了她。

杏儿不惑,“你们杀了这些人,不就是为了用来做傀兵的吗?现在为何又要将他们抛尸在这里?”

“都是些没用的残品,他们做不了傀兵,用来喂这些黑鸦,也算是他们发挥了最大的价值了。”幽若悠闲的把玩着手指,回答得很是淡漠。

‘她受得了,醒了就是傀领。反之,若是被吞噬了,那就将剩下的骨头扔远一些。’

忽然想到了赤华昨日说过的话,杏儿眸光闪烁,猜测道:“莫非,他们都是死后无法吸收怨力,做不了傀兵的弃子?”

“弃子?你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幽若很是满意杏儿这形容词。

“这里没用的远远要比在地宫中的多上几倍,你这样做,不是事倍功半吗?”

“事倍功半?!”幽若拉长了音,拂袖斜靠在了洞壁上,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会有那么多没用的人?不过毕竟他们生前只是平常人,亦是没什么武功底子。那能承受得住一缕邪力的,自然是不多。”

杏儿无奈摇头,“纵使你只将怨念邪力给他们注入了半缕,那噬骨之痛也是足够他们承受的了。”

幽若娥眉一挑,不愠不火道:“人都早死了,即便噬骨削肉,哪儿还会有知觉。”

“你说得也对!”

杏儿低声附和,但那藏在广袖中的双手已是握得有些颤抖。待她斜眸掠了一眼空中盘旋的黑鸦后,又朝着幽若催促道:“这里太臭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后,她没有半丝犹豫,立马就调转了身。可就在起步想往回走之时,却又闻幽若再次唤住了自己。

“杏儿!”

杏儿松开了握紧的双手,只是转身之际,却赫然发觉幽若此时已瞬移到了自己面前。身子不觉一颤,视线也直接落入了她那一双满带着凌冽寒光的褐瞳中。

抿了抿微干的唇,杏儿故作自然的问道:“怎么了?”

幽若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又俯身朝她靠近了一些,面带邪笑道:“这么快就急着要走了?你的好奇心就满足了?”

杏儿侧头瞄了瞄肩上的手,微笑着抬手扇了扇风,解释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这里太臭了,我闻着不舒服。”

“哦…这样啊…”幽若摆了一副了然的模样,笑吟吟的直起了身子,话语间却是略带讥讽的追问道:“那除了这些之外,你还想要知道其他的什么事情了吗?”

说着,她的手又暗自使了些力道。

肩上突然传来的一阵疼痛,使得杏儿眉头一皱,讥诮道:“你这么用力,也不像是要给我揉肩吧?”

幽若瘪嘴一回:“我怎么觉得你…大有问题?”

杏儿冷声反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问,幽若却是抿唇不语,只是定眼直愣愣地看着她。那模样,好像真的想要把面前的人看穿了一般。

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熏人的腐臭味外,四下竟是安静的出奇。两人也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小会儿。

杏儿自是被盯得心底开始忐忑,但面上又不得不强做镇定的继续追问道:“你这样模样,倒是让我觉得你不信我?”

闻得此话,幽若先是一顿,而后大笑了几声,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可别当真啊…”

随后,她手上放轻了力道,别有深意的拍了拍杏儿的肩膀,又凑近到了她的耳畔,声音几乎轻到了极致,“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杏儿顺势后退了半步,揉了揉肩膀,道:“那便最好。”

僵在半空的手掌一番,幽若再次凝出了引路火焰。待越过杏儿之时,脚下一停,侧头吩咐道:“这几日,你且好好准备准备。待我向冥帝通报了之后,你就去燕青山。”

中篇 第一百三十章 传言的黑玉葫芦

(一)

水界

晨光熹微,斜洒了一片大地。金黄暖阳之下,周围却是满目狼藉。

碎瓷败瓦,残垣断壁,眼前的小渔村没了人烟,早已成了一片凌乱的废墟。

“岂有此理,这些恶灵究竟想要做什么?”碧海紧咬着朱唇,目露凛凛寒光。

身旁的泽荒没有急着应话,在经过一番思索之后,才提出了心中的疑惑,徐之念道:“五六个渔村,起码几百号人。究竟…他们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将这么多人带走的?”

“我觉得他们是用了邪物控术!”碧海果断接了话。

泽荒不解,“何以见得?”

“这几日我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那脑中也是不由自主的就会联想到一件事来。”稍作了停顿,碧海好像更加笃定了想法。

“泽荒,你可还记得那黑玉葫芦的事情吗?”

黑玉葫芦?!

泽荒回忆了片刻,忽地灵光一闪,询问道:“你说的,莫非是那个能收百物的黑玉葫芦?”

碧海颔首,“不错。”

泽荒摇头否定,道:“邪芦收百物,迎战必会胜。那只不过是当年盘蟒一族为了拉拢其余三族参战,而造得幌子罢了。事实上,这黑玉葫芦我们至始至终也未曾见到过。”

的确,那黑玉葫芦是没有真的看到过。但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它可能存在的直觉。而且,在内心深处还很是相信这种直觉。

寻思至此,碧海辩驳道:“你说的是没错,我们的确没有看到过,但,这也不能断定它是不存在的。”

这话碧海说得可是极为认真,而后,她又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分析道:“泽荒你想想,如果黑玉葫芦真的在幽若手中,而她又恰好是善用控术的盘蟒后人。那么,这些人一夜消失之谜,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只凭一个传闻来解释,可能太过牵强。泽荒谨慎,故不予苟同,“碧海啊,这也仅仅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正当两人谈话之际,一名夜沙门弟子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禀二位天神,在离这里两里外的地方,我们又发现了一个小村。”

泽荒一听,立刻上前追问道:“可还有人在吗?”

弟子微微摇头,道:“那里也一样,没了人烟。”

听得这话,碧海倏地神情一冷,接话道:“带我们去看看…”

弟子抱拳颔首,侧身引路,“二位天神这边请!”

穿过一条林间小路,那弟子领着两人又来到了另一处小渔村。两村相隔甚近,路程不过半刻。

杂物散落了满地,一片凌乱不堪。这里的状况一样,亦是没了人迹。

泽荒半俯下身,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留下的泥脚印后,又朝着那弟子问道:“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吗?”

“回泽荒天神,如今两门的师兄弟们还在仔细的搜索。”

“我晓得了,你且去吧~”

(二)

日升头顶,已是正午时分。

初冬的阳光显得格外的和煦,严寒的大地也为此得了丝丝温暖。

尽管此时沐浴在温和的阳光下,但这洒在身上的暖阳,却并未消融碧海脸上的寒意。

两人等了良久,始终不见有人来报。

竟接二连三的袭击了我水界的几个村落,这些恶灵简直太过张狂。

想到这里,那一双素白纤手已是握得咯咯作响。此时,碧海也抑制不住渐渐涌上来的火气,亦是耐不住性子的转头大声问道:“你们搜了那么久,到底有没有找到什么?”

这火气一上来,质问也自然是没了好声气。离得最近的几名夜沙门弟子闻这满带怒意的一问后,各个皆是身形一顿,无措的定在了原地。

相互偷偷对望了几眼之后,几人又很是默契的将目光直接对准了其中的一人。身旁的小师弟轻轻推了推他,压低嗓音道:“师…师兄,碧海天神问话了,你快去回个话啊。”

其余几人听闻,均是猛点着头,小声催促道:“对啊,于力师兄,你快去啊。”

随后,在那几名弟子合力的推举之下,只见那名长相俊秀的弟子小跑着到了碧海与泽荒前面,拱手回道:“回,回二位天神。我们将这渔村仔细的搜查了一遍,但目前…并…并未找到任何线索。”

这消失的几百人眼下生死未卜,而这数日以来,居然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可恶,真是可恶,这些该死的恶灵简直是…

“混账!”胸中怒火一窜,碧海一个没忍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愤愤的说了出来。

“是弟子无能,请天神恕罪!”以为是自己被骂了,于力拱着手,立马将头又埋得更低了些,那脸上也是颇为无奈。

碧海天神这是真怒了?!

这其余几名挨得近的弟子见状,也是颤颤的拱了手,齐齐歉声道:“弟子无能,请天神恕罪!”

碧海猛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失了口。本想稍作解释一番,但唇启之时,又不晓得要如何来说。

泽荒睨了一眼碧海,心中自是明了,遂朝着抱拳埋头的一干人等抬了抬手,解释道:“碧海天神方才是在说那些恶灵邪兽,并不是在说你们。”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一语点醒,于是乎方才还惶惶不安的几人,倒是暗自缓了一口长气。

有了泽荒的解释,碧海自是不用多言。

接着,泽荒侧过了身,看向了刚才前来答话的于力,吩咐道:“你去把剩下的人都召集过来吧,还是得大家稍作调整一番。”

“是!”于力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等等。”

就在于力刚想反身之时,却又被碧海叫住了。

“既然他们都叫你师兄,那现在起,你就做领头的。你去让他们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往北行。”

“啊?”于力有些懵,怎不知稀里糊涂地自己就被天神点名,当了个领头的人了。

碧海见他一副呆愣模样,有些垮了脸色,“还愣着作甚?”

恍惚一瞬后,于力赶忙垂首大声回应道:“是,碧海天神!”

言讫反身,他直径朝着远处还在搜寻的众人跑去。

见于力远去,碧海又点了几名弟子,下令道:“待我们走后,你们几个人就留在这里继续仔细寻找。若是翻遍了还是一无所获的话,那就向北来寻我们。”

“弟子遵命!”几人得令后,皆是恭敬抱拳,利落的回应了一声。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碧海又转向了泽荒,不急不慢的解释道:“泽荒,我们这一路寻来一直在往北走,北行朝上,便是地界。”

泽荒眺望了一眼远方,确认道:“往北再行百里,确实是地界的边缘。”

“这几日,我们一路紧追,但奇怪的是,仍旧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我现在反而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已经不在水界了。”

“你说要北行,莫非你是推断他们可能辗转去了地界。”

碧海点头附和,“不错,如今水界现已是戒严之状,且两门道仁和使徒也在除北以外的其他地方严加搜查。这些恶灵若是一直北行的话,应该会到地界的。”

微微转了转黑眸,泽荒侧头看着碧海,也顺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地界吗?但为何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去地界。”

碧海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反问道:“不会去地界?那会去哪儿?”

泽荒没有头绪,“我也不知道,这只是一种猜测罢了。不过我始终觉得,那些恶灵如此狡猾,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就暴露了位置吧。”

碧海恍然,这话…说得也的确在理。

定神想了片刻,又重新捋了捋思路,她询问道:“你的话自然有道理,但北行地界离得最近,我们不能不去。”

“你说得对,那我们就继续北行向上…”

话语一停,泽荒忖了须臾,继续道:“既然火界有仓玄坐镇,那么,我们就传信让夜沙回风界。然后还是按照你所安排的,先一道去地界看看。”

“好!”碧海认同一应。

但在下一刻,她好像又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来,纳闷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燕青山寻赤炎那傻子出来吗?”

想来灭魂剑已成,但如要再造困魔绳的话,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吧。

暗自推算了时间后,泽荒道:“他或许还未出关,我晚些再去吧。”

接着,他又抬手示意道:“我们走吧~”

“泽荒~”

才刚往前走了几步,就闻碧海急声一唤。

待反身之时,她已走到了自己面前,小声道:“幽冥他…”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泽荒心中自然会意。碧海定是去寻过幽冥,但她也肯定没有找到无尣仓岚。

沉默了片晌后,泽荒幽幽回道:“这些日子,幽冥是在闭关调息。他之所以会封了无尣仓岚,也只是不想让人打扰罢了。”

中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堕入黑暗前的黎明(一)

(一)

“这些日子,幽冥是在闭关调息。他之所以会封了无尣仓岚,也只是不想让人打扰罢了。”

“原来是这样。”既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碧海也不再遮掩,继续道:“若不想让人叨扰的话…那白华呢?我听说,恶灵一事好像是她通风报信的。”

小白…

自从茅草屋一别后,她便了无音讯。时过数日,人在何处,毫不知晓。

“泽荒~”

等了半晌无一语,碧海见他有些入了神,不由再次喊了一声。

失光瞳眸一敛,泽荒立刻回应道:“的确是小白最先发现的。”

既然如此,为何未见到她的身影。莫不是…

“莫不是…她已回了无尣仓岚?”碧海蹙了蹙眉,试探的问了一句。

泽荒心头暗道无奈,搪塞敷衍道:“幽冥封印了无妄界,小白自然也无法找到。她如今,应该是同九月回了万花谷。”

悠然扬眉,碧海难掩眼角喜色,“原来是去了万花谷啊…”

她噙着一抹淡笑越过了泽荒,心中默默寻思道:依我看来,自幽冥在除念山将她撇下后,应该没有再回过无尣仓岚了吧…

其实碧海能知晓这些事情,到底还是因为这些天跟两门弟子在一块儿的缘故。以她来说,怎么样也能从除念山弟子的口中大致问出些一二来。

“泽荒,我们走吧~”

泽荒看着她的背影,眸光转瞬间暗了几分,神色也显出了淡漠。

碧海啊,若是你知道了小白为幽冥做得一切后,心中还能如此执念吗?

(二)

大雪已停,风未停息。

趁着赤华还未完全苏醒,白华蹑手蹑脚地偷溜了出来。

房门开的瞬间,一阵刺骨寒风扑来,灌入了衣襟,白华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又小心翼翼的带上了门。

拢衣刚走了几步,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总觉得哪里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停下脚步寻顾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那入目的也只有初雪过后染成的一片白。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又走了小段路,这感觉依然存在。白华不由眼眸微眯,出其不意的猛然转过了身。这一次,她果然在不远处的矮枝上,发现了一只正扑腾着翅膀刚刚停落的黑鸦。

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眼底也泛出了一层寒意。白华面无表情的冷哼了一声,自在心里默念道:原来,是你这小东西一直监视着我。

发觉自己暴露的同时,黑鸦似乎还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意袭来。惊慌失措下,它扑打着翅膀试图想要逃走。

白茫之境中,几根黑色的羽毛从空中缓缓摇曳,轻轻的飘落在了雪地上。伴着羽落之时,一道刺目的白光也向着半空射去。

紧接着,只闻黑鸦一声低鸣惨叫,而后又直径摔落在了地上。

不动声色的做完了这一切后,白华轻松的捋了捋衣袖,款步走到了黑鸦面前,垂眸低声道:“对付你,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罢,她扬唇一笑,很是满意的反身朝着自己的房间大步走去。

待她离去之后,那原本在雪地上的黑鸦也在转瞬之间化成了灰烬。

回了房间,理好了被褥,白华躺在床上,慢慢的阖上了双眼。与君一见,定了心神。终于,能够睡上数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了。

入梦好眠,笑容尽绽。这一眠,或许她能够睡到日上三竿。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内,一双红瞳徐徐的睁了开来。

这一觉醒来头晕目眩,浑身乏力。赤华忽感不适的闭了闭眼,又揉着前额从卧榻上坐直了起来。

缓了缓神,他单手撑着额头,侧身望向了窗台,兀自陷入了沉忖。

居然会完全失了警惕,睡得如此之沉?

想到此时,他眼眸微眯,起身走到了窗台边,推开了窗门。

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地,迎面袭来寒风一阵,吹得他浑浊的神志瞬间清明不少。赤华微微动了动肩头,渐渐地感受到了后背伤口处传来的隐隐刺痛。

到底是昨日强行运了灵力,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既然是心里生了疑虑,那赤华自然也想要弄个明白。只见他抬手朝着空中轻轻一指,那指尖凝出的淡淡红光带着一声低鸣飞向了天空。

然而等了半晌,未等到黑鸦的踪影。最后,出现在眼前的仅是一缕淡薄的黑气。

一声冷哼,赤华瞬间也明了来龙去脉:原来是趁我虚弱之时,又偷偷的折返回来。白华,还真是会找时机去见幽冥啊。

随后,他扬手一挥,又驱散了浮在空中的黑气。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白华,我还真是很期待你能早些将他唤醒…”

略显苍白的脸上忽地扬了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眼底的阴鸷亦是深不见底。

(三)

再次返回了地宫,躺在地上的人仍旧未见苏醒。此时此刻,那脸上的黑纹反而是愈发的浓郁。

杏儿半俯下了身,想说再仔细的看一看。殊不知这一看,她赫然发觉那些覆在阮莞脸上的诡异黑纹中,像是有什么小虫在蠕动。

“幽若,你快看看她的脸。”大惊之下,杏儿转身朝着幽若急忙招手。

幽若挥袖散了结界,一脸无可奈何,“这样看来,她现在多半是被怨力侵蚀着。”

杏儿直起了身子,侧头询问道:“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幽若冷眸瞄了一眼她,语气淡然道:“没了用处的人该怎么处置,你现在也应该很清楚,不是吗?”

说完,她未再理会杏儿,兀自摊开了掌心。

但就在幽若准备幻出黑玉葫芦收回怨力之时,却忽闻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幽若~”

急忙收回了手,幽若转身朝赤华迎了上去,轻声喊道:“冥帝!”

身后的杏儿见状,亦是疾步走了过来。她半垂下了头,恭敬施礼道:“杏儿见过冥帝。”

看了两人一眼后,赤华一言不发,继续朝着上方走去。

待走到阮莞跟前时,脚下一停,垂眸看着她,冷声道:“这都多久了,要是醒不过的话,就给我扔远一些!”

“是!”幽若立刻回应了一声。

“下次,你也最好别再有那些小动作了。”

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地宫中,顿时多了几分寒意。幽若一惊,倏地抬头看向了赤华,欲作解释道:“冥帝,我…”

“好了,不必再多说了。”赤华抬手制止了幽若的解释。

昨日发生的一切,其实并未逃过赤华的眼睛。而之所以会针对阮莞,也不过是他杀鸡儆猴,对幽若做了一些必要的警告而已。

这时,杏儿偷偷抬起了眼皮,朝前瞄了一眼。

赤华负手站在上方,周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烛火折射的阴影半掩之下,那银发红瞳更如鬼魅一般。他本就冷冽的面容此时看不出丝毫表情,眸光冷得犹如寒冰,亦是没有一丝温度。

游走打量的目光不小心的对视上了那双红瞳,杏儿大骇,慌忙的再次垂下了头。

赤华扬了扬衣摆,反身坐在了石凳上。

他眸光微微一沉,幽幽问道:“你叫杏儿?”

中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堕入黑暗前的黎明(二)

(一)

“你叫杏儿?”

杏儿诺诺点了点头,毕恭毕敬地回应道:“是,冥帝。”

闻言,赤华将身子朝后倾了倾,一派悠闲的翘着腿,俯视着她,道:“你能为我冥界出什么力?”

此番赤华话语之中散出的无形威压委实让人有些无法喘气,而这样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杏儿不由联想到了昨日的阮莞。

半躬的身子早已绷得紧实,对这一问,杏儿却没有立即接话,反而微微侧转看向了幽若。

领会了杏儿眉宇间传递的意思,幽若兀自上前了半步,开口道:“回冥帝…”

“杏儿,你很怕我吗?”

赤华瞟了幽若一眼,冷声打断了她想要说的话。这意思似乎表露的十分明显,他这是不想让她帮着杏儿回答。

幽若僵在原地,面上显得异常尴尬。方才赤华那凌厉的视线虽然只是停留了一霎,但就是这短暂的对视,却足以让她不敢再枉自上前。

其实要怪,还是得怪自己昨日擅自动了邪念,想要借阮莞之手给白华一些教训。不曾想过他会察觉到,更不曾想过,昨日他对自己默不作声,只是变向的惩戒了阮莞。这面子,确实也为自己留了不少。

“是幽若多嘴了…”沉了沉心绪,幽若忽觉是方才太过冒失了。

说完之后,她很是恭敬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打算再多言。

没了引话的人,杏儿一时手足无措。

“杏儿~”赤华再次喊道。

闻这冷声一喊,杏儿不由打了个冷噤,应话道:“杏儿在!”

“有这么不好回答吗?那不然,我再换个问法…”话语一顿,赤华起身走到了杏儿面前,语气更显严肃,道:“你能为我做些什么?”

弯弯绕绕了一圈,话题还是回到了原点。

这赤华不好应付,可千万不能慌!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步,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努力稳了稳心神,杏儿攥紧了手指,壮胆抬眸看向了赤华,目光笃定道:“我能为你拿回灭神剑!”

灭魂剑!

这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之时,倒是让赤华不由一愣。待他斜眸睨了一眼神色淡定的幽若之后,心中自是有了定数。

“那灭魂剑现在在何处,你可知道?”

“燕青山!”

赤华邪佞一笑,继续问道:“你可知道那燕青山是谁的地盘?”

杏儿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平稳道:“天神…赤炎。”

见她如此沉稳一说,赤华倒是忽然起了兴致,“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何人?”

“火界下任使行官,上官云杏!”杏儿一脸淡漠回道。

这女子居然是预备使行官?!

赤华更是一脸好奇,“你既然已是下任的使行官,可以说是前途大好。我还真是想不到你会出于何种原由,来此投靠我们。”

“那使行官的名号,我一点儿也不稀罕。”

“那你想要什么?”

杏儿垂眸扬了一抹淡笑,暖暖道:“我唯一想要的,只是能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赤华不惑,“那你为何不去与心爱之人相守,反而到这里来了?”

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收了回去,杏儿目光失色,小声道:“他如今被关在了域之崖的囚牢之中。”

“他犯了何罪,竟会被囚禁在那里?”

“只是为了带我远走高飞而已。”

赤华恍然,缓缓道:“妄想诱拐下任使行官私奔,这确实是个重罪。”

杏儿猛地摇头,大声反驳道:“我们是两厢情愿的!”

激动的声音在地宫之中骤然高响,久久未散。

闻这大声的一回,赤华不怒,反而是浮出了一副玩味的表情,那嘴角笑意也是更甚。

杏儿看得微微一怔,这才一下子觉得失了态。

‘咚’的一声,她立马跪在了地上,双手抱拳,无比诚恳的说道:“我若能拿回灭魂,还望冥帝帮我救出他。”

(三)

此时,四下显得异常安静,静得能清楚的听到烛火燃烧的声音。

赤华含笑不语,杏儿忐忑不敢抬头,站在一旁的幽若更是沉默不语。

他…能相信我吗?

杏儿垂头跪在地上,眸光闪烁着慌张,那抱拳的掌心中也是隐隐渗出了一层薄汗。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赤华的声音再次响起,才被打破。

“你起来吧。”

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稍稍松缓了一些,杏儿点了点头,应谢道:“谢冥帝。”

她来此的目的,赤华已经了解了个大概。而她要怎么样去燕青山取回灭魂剑,才是赤华接下来最关心,也是最好奇的事情。

“上官云杏,你倒说说看,你要如何接近赤炎?”

“云杉…”杏儿抬起了头,沉稳道:“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很像当年的云杉!”

“云…杉…”

赤华轻阖了双眸,开始在脑海之中搜寻起这个名字来。

只见他双手环胸,手指轻点着手臂,暗自想了小半刻后,才睁眼幽幽道:“哦~我好像忆起来了。云杉,那个赤炎喜欢的火界女子。”

“不错,就是她。”杏儿附和点头,而后继续道:“赤炎对云杉可谓是用情至深,如果让他再遇到一个和他爱过的人长得很是相似的女子,即便不会动情,但接近他也不会太困难。”

“用情至深?!”赤华抢了白,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随后,他又缓缓踱步,绕着杏儿来回的转了几圈。

被人用这种好奇又略带揶揄的眼光打量着,杏儿自然显得不自在。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只得直挺挺的站着,任他来回观摩。

兀自看了片晌,赤华出人意料的冷笑了一声,“呵…你们真的长得很像吗?”

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赤华的心思,杏儿确实琢磨不透。在难以揣摩之下,她也不作迟疑,干脆直接询问道:“难道冥帝你不信我?”

闻言,赤华不语,只是微微前倾了身子,又朝她靠近了些。

这一举动,使得杏儿脸色一滞,心脏也跟着猛然一缩。

“冥帝,我说得句句属实。”僵硬的身体不自觉的朝后微仰了一些,她努力地控制着语调,管理着表情,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不露半丝破绽。

玩味笑意更浓,但赤华却佯做不解的反问道:“我有说我不信你吗?”

不信?!打一开始到现在,赤华确实没有说过,但此时他眼底流露出的讥诮之意,却又让杏儿略显无措。

“不过…”站直了身子,赤华眉梢一挑,语调带着嘲讽,道:“仅凭一个长相,你觉得赤炎就能被你迷惑?”

“冥帝说得不错,单凭一个容貌定是不行的。但是有了这张面容,能让我更加顺利接近他。”

说着,杏儿转眸看了一眼幽若。眼神交流,两人互望,会心一笑。

“看来,你们已经计划好了。”见两人如此,赤华瞬间意会,“说来听听…”

转眸收回了目光,杏儿莞尔一笑,道:“苦肉计。”

忍不住从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嗤笑,赤华不禁啧啧叹道:“太老套了!”

“但是我有把握!”杏儿目光坚定,急忙接话道。

“好了,这事容我再想一想。”反身挥了挥手,赤华示意道:“先退下吧…”

有惊无险,终于过了这个坎儿。

杏儿心中一喜,急忙朝着赤华垂首施了礼。

转身离开之时,她又朝着幽若点了点头。那表露出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云杉是谁?!

那是我在第十四,十五章埋的坑!

中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堕入黑暗前的黎明(三)

(一)

烛影微颤,两人无言,偌大的地宫又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不远处的幽若,依旧默默地站在原处。那一双黑眸饱含柔情,一眼不眨地望着眼前的人。

赤华站在一名傀兵跟前,抬手摘掉了那覆在脸上的狰狞面具。他左右端详面具,如同在欣赏一件精美的物品一般。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他神色未变的转头了头,沉声唤道:“幽若~”

幽若回神,转眼抿唇一笑。只不过,她是在敛去了嘴角的浅笑之后,才款步朝他走了过去。

“赤华~”

未等赤华再度开口,她又率先呈了一副讨好的模样,轻语歉声道:“昨日的事情都是我不对,你可别在生气了。”

幽若舍下了脸面道歉,但那语调之中又带着些娇嗔。

她十分聪明,懂得如何给自己寻求退路,亦是懂得给男人面子。在旁人面前她会尊称赤华一声冥帝,但若只有两人之时,幽若却并不想与他那么疏远。她一心一意对他,也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最终能够伴他左右的人。

她的心思,赤华不是不晓得。不过,他至始至终在意的,不是她。

密长睫毛投下的暗影,遮掩住了眼底的神情。赤华将面具戴回到傀兵脸上后,又转身看向了幽若,淡淡回应道:“是你多虑了,我未曾生过你的气。”

“那我就放心了…”幽若杏眼微扬,嫣然一笑。

“赤华,你的伤…”下一刻,她本再度上前,想要查看赤华后背的伤势如何。只不过,赤华突然一个反身朝上走去,很是自然的就避开了她的手。

“你可相信那个云杏说的话?”赤华站在上方,负手看着她。

悻悻地收回了手,幽若在原地稍作了片刻停顿之后,才侧身抬头,道:“我查过,她的身份没问题,的确是火界上官家的长孙女。”

“她说的那个男子呢?”

“不久之前,也确实是有一名年轻男子犯了重罪被关入了域之崖。”

“何罪?”赤华追问。

“这个,倒是没有查到…”幽若朝前走了几步,在离他仅差两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接着道:“在火界,上官家再怎么说也算是个名门望族。出了这等丢人的事情,他们怎么敢声张。”

眼下,即便幽若说得头头是道,但赤华仍然心存疑虑,“这上官云杏看似一副温温的性子,实则她沉府深得很。她说的话和流露的表情,亦是半真半假,令人无法拿捏。”

“能被选为下届使行官的,定不会是个脓包。不过…”

幽若话锋一转,一脸正色道:“来之前,她就自愿服下了蛊丸,她若是真有异心的话,那我定会让她体会到蛊虫噬心食肉,生不如死的感觉。”

微忖了片刻,赤华毫无语调地淡淡开口道:“既然你已安排妥当了,那就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吧。”

闻之,幽若嘴角的笑意渐渐地扩大,一双杏眸也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见她如此看着自己,赤华不由猜测反问道:“你可是还另有想法?”

“我们不应该只想到灭魂剑。”说着,幽若抬手指向了身旁的傀兵,继续道:“是不是也应该想想他们…”

睇了一眼她手指的方向后,赤华似乎有所领略,道:“你讲来听听…”

“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会先送她去燕青山脚下…”

幽若将自己制定好的计谋同赤华讲了一遍。这每一步,如何去做,她其实已是策划了很久,说得亦是非常详细。

赤华自然听得很是认真,也在心中暗自思量着。

讲完了一切之后,幽若反问道:“我这计中计如何?”

闻问,赤华还是露出了几分怀疑,“想法很不错,不过我始终觉得你将她看得太重了些?”

幽若显得自信,道:“她毕竟是个关键,我若不看重些,怎么能成我的计谋。”

赤华耸了耸肩,抬了抬双手,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二)

‘嗷~~~~’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嘶吼乍然响起。而后,地宫之内忽地掀起的一股阴冷寒风。四周烛火随风一阵乱窜,摇摇欲灭。

两人皆是愣神一瞬,又不约而同的转头朝之望去。

寻声一望,这才赫然发现,那声音的源头,居然是在阮莞胸前窜出的一个巨型骷髅黑雾里。只见它张大了嘴,高仰着头颅,发出了一阵又一阵无比愤怒的嘶吼。

怒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地宫。声波如一道无形的气浪,一层一层的朝着四周扩散。

见到此景,一抹微不可察的诧异从红瞳中一闪而过,但仅是一霎,又很快的恢复了常态。

赤华伸出了手,朝着身旁的幽若。示意道:“幽若,将黑玉葫芦给我。”

这时的幽若早已幻出了黑玉葫芦,不过她并没有将它递给赤华,反而是兀自朝前跨了几步,侧头体贴回道:“这等小事,还是让我来吧。”

言讫,她打开了芦口,将凝出灵力的掌心朝着阮莞一翻,准备收回怨力。

可就在那暴躁的怒吼声戛然而止之时,那浮在阮莞身体上方的骷髅头忽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它慢慢地化成了一缕浓浓的黑雾,顺着阮莞的胸口又全数涌了回去。

怎么突然就感觉不到怨力的气息了?!难道是阮莞她…

幽若手上一滞,面着惊讶之状。此时此刻,她的脸上虽然摆着不可置信,但在一双曈眸之中却是夹杂着些许激动。

“怎么了?”身后的赤华见她久未有动作,也是跟着走了上来。

话音刚落,一声粗哑的吸气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只见地上的人豁然睁开了双眼。

幽若眸光一亮,转手收回了黑玉葫芦。而后,她缓缓地蹲了下来,试探唤道:“阮莞…”

等了片刻,阮莞除了睁大了双眼之外,并没有任何回应。

赤华见状,遂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结果相仿,她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将手负在了身后,赤华半垂着眼帘,声音平缓道:“我还真以为她是将怨力吸收了。结果,竟不想她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幽若将手覆在了阮莞胸前,探寻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了起来,道:“奇怪…既然她没有被怨念吞噬,照理说也不应该会跟其他人一样啊?”

说着,她又满脸疑惑的再次看向了阮莞。

此时的阮莞双瞳孔暗如深井,漆黑如墨,虽然是毫无意识的睁开着,但那呈现出的诡异状态,却叫人看得尤为冷瘆。

幽若抬手一挥,转眼间又化出了一道结界,圈住了阮莞。

赤华连连啧声,佯了一副为她惋惜的模样,叹声道:“啧啧啧,真是可惜了…”

难不成,是他有意为之?

似乎在内心深处猜想到了些什么,幽若徐徐转头看向了赤华,小心询问道:“赤华,你…对阮莞施的引灵咒不会有错吧?”

赤华脸色豁然一僵,“怎么,你该不会是认为…我对她施的咒术有问题?”

反问的话语中透着森森寒意,他的眼底也渐渐地多了几分诡魅的阴冷之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出了他的不悦,幽若也在瞬间意识到方才的问话很是不妥。

见她紧抿着唇,面色有些难看。赤华的表情这才稍微缓了缓,语气淡淡道:“给阮莞施的咒术,与其他人的不在一个层次。但既然她没死的话,我们就在观察一段时间。”

沉吟了片晌,幽若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话语一顿,她疲惫的揉了揉鼻梁,闭眼喃喃道:“此时也不知道龙嗜和牙之进行的如何了…”

“幽若~”赤华看着她,轻声一喊。

幽若身形一顿,亦是侧头看向了赤华。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赤华微微扬起了唇角,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眉宇间也流露出了柔情,“还好有你在。”

话锋忽变,那冷俊的面容上也竟然显出了一抹难能可贵的柔和。视线相对之时,赤华加深了唇角的笑意,让他在此刻更是显得异常温柔。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委实让幽若怔楞。不过,也只是恍神了一霎,她不由眉眼弯弯,掩唇莞尔一笑,“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

....?..草西君又出来了..?.....

有人问我啥时候写个纯言情的。

我想了一想,写玄幻,确实很伤脑

(尴尬一笑)毕竟这是第一本书,文笔不好,也就只能先凑合了。

等这本结束了之后,我也试一试写一本男女主角每一集都撩的?!

嗯,起人物名字这事情有些烧脑,

不知有没有宝宝愿意来跑龙套的?

中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故弄玄虚

(一)

“还好有你在。”

话锋忽变,那冷俊的面容上也竟然显出了一抹难能可贵的柔和。视线相对之时,赤华加深了唇角的笑意,让他在此刻更是显得异常温柔。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委实让幽若怔楞。不过,也只是恍神了一霎,她又眉眼弯弯,掩唇莞尔一笑,“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笑意未减,赤华又轻柔地将她垂落的发丝捋到了耳后。

幽若含笑凝视着他,盈盈眼波之中蕴含着万般的柔情。

这是第一次,赤华主动靠近幽若。而这个暧昧的距离,使得幽若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淡淡沉香气息。只要再主动往前一步,她也就可以顺势投入他的怀里。

“赤华~”

果然,幽若娇嗔的轻唤了一声,又兀自往前跨出了半步。

红曈微沉,眸中划过的狡黠光泽,转瞬即逝。还未等幽若察觉到异样,赤华便倏地侧过了身,错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再过段时日,你就让龙嗜和牙之先回来,我有事情要同他们讲。”

怀抱着期待的心情,瞬间落空。而那已经迈出了半步的脚,也是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去。

幽若柔声应道:“好,我稍后就去通知他们。”

尽管心里有些失落,但她面上还是掩饰得很好。

“如今白华正在苦想办法唤醒幽冥。等我完全得到了这副身体之后,她自然没了用处。”

白华?!

忽然听到了白华的名字,幽若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

她撅了噘嘴,带着稍许不屑地兀自转了个白眼。不过在回应的时候,她还是呈了一副明了事理的模样,“我晓得了,以后我也定然不会那么鲁莽了。只要…”

只要你的心是向着我的,那便什么都好。

后面这半句,幽若虽然没有讲出来,但那眼中漾出的涟涟秋波,妩媚的神态,却已经将内心的想法表露无遗。

可惜的是,两人所怀揣的心思各不相同。

赤华之所以会做这么做,这么说,到底还是为了安抚幽若的心。昨日一事心有余悸,加上幽若生性本就阴毒,善用诡计,若是两人常此见面,难免再对白华存有歹心。

听到了幽若的承诺,赤华心中很是满意。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那自然也不必再在这里久呆了。

赤华故意在她面前微微动了动肩头,随后幽幽道: “我有些乏了,就先走了…”

“你的伤未愈,应该多休息。这里,交给我便是…”见他脸色的确不佳,幽若自然不会再多作挽留。

“嗯…”赤华含笑点了点头,但在转身之后,那一直扬在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消散了下去。

“对了赤华。”幽若这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故急忙叫住了他。

身形一顿,脚步一停,赤华心里自然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明日你就安排上官云杏去燕青山吧。”

“好!”幽若了然一回。

目送赤华离去之后,她又走到了傀兵跟前。

视线在阮莞与傀兵之间来回游走了半晌后,幽若又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引灵咒术没有问题的话,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捋不出任何头绪来。

(二)

睡梦中的人睫羽微微颤了颤,又过了小会儿,才缓缓掀开了眼帘。

一觉醒来,已是未时。

此时房内萦绕出的淡淡茶香,使得白华浑浊的神志瞬间清醒了过来。一个激灵,她噌的一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满目愕然的看向了倚在窗边的人。

“睡得可好?”

赤华悠闲的浅啜了一口茶水,又直径看向了白华。

娥眉一蹙,白华抬手掀开了被褥,立马站了起来,恼怒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嗯~中气十足,看来是睡得很好。”赤华讽笑一说,显然没有想要回答她刚才的问话。

接着,只见他缓步走回到了桌边,拿起茶壶,又添上了一杯新茶,朝白华递了过去。

“你来品一品,看看我泡茶的手艺如何?”

睨了一眼杯中昏黄的茶水,白华不在意的越过了赤华,直径朝着桌边走去。坐在了矮凳上,她又自行掺了一杯清水。

持杯之手僵在了半空,赤华转眸一笑,搁下了茶杯。而后,他坐在了白华对面,一手托额的看着她,轻声讥诮道:“怕什么,我泡得这茶里又没下药。”

手上微微一顿,白华一脸隐晦,杏眸露瞪的看着他,再次质问道:“你跑来这里,究竟想要干嘛?!”

赤华低垂着双眸,手指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我后背的伤口不知为何会隐隐刺痛。”

话稍停顿,那顺势抬起了红眸之中,忽地染上了一层邪佞之色,“或许是昨日你走后,我睡得太熟。所以,又不小心压到了。”

看似随口一说,但赤华的话语之中又好像透出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意思。白华不由内心咯噔了一下,但面上依旧不露半丝情绪波动。

“你大可以让其他人帮你重新包扎,何须跑来我这里。”白华眉目平淡的说道。

“这才过了一夜,你就失忆了?”赤华浅抿薄唇,兀自转身背对着白华而坐,又解开了衣袍,回忆道:“不是说好了吗?待我伤口愈合了,这人情也就算还完了 。”

厚颜无耻!

白华暗自咒骂了一声,但随后,还是僵着脸皮朝他走了过去。

将衣袍放在了桌边,赤华侧头看着她,挑眉道:“看来,你又记起来了。”

白华蹙眉,冷声催促道:“你不坐好,我如何替你检查。”

“也对!”赤华佯做恍然大悟,而后又听话的端坐了回去。

包扎的白布条上是残留着些许血渍,但在白华将它掀开之后,却并没有发现伤口有出血和开裂之状。

眼下,虽然那伤口看似狰狞,但从昨日洒了药粉之后,而且已是在逐渐愈合。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白华侧身站在了赤华跟前,“你的伤并无大碍,已在逐渐愈合。”

闻言,赤华抬首看向了她,摆了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拧眉指着胸口,继续问道:“自今早我一醒来之后,就觉得这里很是烦闷。你说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头一颤,白华急忙用了一声冷笑盖了慌张,“呵…你才问得很是奇怪,我不是郎中!”

说着,她转身又想要朝窗台边走去。

赤华倏地抓住了她,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我的问题,很奇怪吗?”

忽觉手腕一紧,白华不由眉头紧皱,带着怒意看向了他,不悦道:“你拉我作甚?!”

言讫,她本想要抽回手,但几经努力的挣扎之后才发觉,那只握住自己的大手力道十足,带着显而易见的霸道,根本不想要给她留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赤华玩味一笑,道:“你在怕什么?”

白华一声冷哼,反驳道:“怕?你多虑了吧…”

说着,她用力地甩了甩抓着自己的手,语调清冷道:“放开!”

闻言,赤华没有放手,反而猛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将她往里一拉,转瞬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再度反应过来之时,只觉自己已经坐在了赤华的腿上。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举动,大惊之下,白华扭动着身子,极力地想要挣脱开他的钳制。

可惜的是,即便白华使了很大的力气,却还是没能撼动赤华分毫。

几度挣扎无果之后,她只好想着催动了体内的灵力。但令人奇怪的是,无论此时如何屏息运气,却始终凝聚不出一点儿灵力。

为何连半分灵力都使不出来?

曈眸一缩,如梦初醒。白华扫了一眼桌上自己喝过的瓷杯后,又转头看着赤华,难以置信的讲道:“你竟然在水里下了药?!”

中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戏弄了谁

(一)

“你竟然在水里下了药?!”

闻问,赤华嗤笑了一声,装作一脸无辜的解释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泡得茶里没有下药?”

断定了我不会喝他泡得茶水,所以就在装有清水的壶里了下药!

想到这里,白华眉头扭做了一团,哼声道:“卑鄙!”

赤华扬唇邪笑,毫不示弱的回道:“跟某人学的,彼此彼此…”

闻得此言,那窜出的怒火亦是在一瞬间将双眼烧得通红。白华卯足了全身的力气,再度试图挣开束缚。

见她如此,赤华自然是不会给她机会逃脱。有力的手臂随之环住了腰际,又将她死死的禁锢在了怀里。

没有与之抗衡的力气,迫于无奈,白华只能将手抵在他胸膛上,尽量的让这种尴尬的距离稍微隔开了一些。

与他的视线只是短暂的交汇,白华眼瞳一转,又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他到底是下了什么药?

赤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放心,那醉心草又不是毒药。”

闻言,白华心生不解:醉心草?!为何自己闻所未闻。

她不语,赤华佯做安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顶多就是最近几日跟常人一样,无法发力动武罢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一问,几乎是在白华紧咬的牙冠中挤出的。

“我啊,自然是想与你增近些感情。”赤炎勾唇微扬,眼中的玩意更甚。

说罢,他又将环在腰间的手臂往里收紧了一些,迫使白华与自己的身体贴在了一块。

她坐在他腿上,他亦是紧紧抱着她。眼下,两人面对着面,姿势十分暧昧。

与他的距离已是近得不能再近,白华甚是能感觉得到他喷洒在自己额前的灼热气息。

鼻端萦绕着发丝散出的淡淡清香,垂头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唇,赤华眼中显了几分柔和,缓缓的埋下了头。

头顶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白华刚一抬眸,就看到了那张放大的俊容正朝着自己靠近。

她委实吓得不轻,但无奈此时整个身体被死死的困着。在慌忙之下,她也只能急忙将头别到了一边。

赤华身形一顿,眼中的迷离也在一瞬恢复了清明。

他无声的自嘲一笑后,又侧头转向了白华的耳边,唇启轻喃道:“你看,我们现在不是亲近多了吗…”

散出的温热呼吸全数喷洒在了耳畔边,那留下的一阵酥麻感觉又让白华不禁打了一个颤栗。

既然身子无法动弹,那干脆一不做二休……

曈眸一转,白华心一横,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朝着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下去。

肩上一阵刺痛袭来,赤华一愣,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出此下策。

“刀伤还未愈,我可不想再添新伤…”

头顶传来了赤华略显无奈的声音,而一直环在腰间的手也松了开来。趁着空档,白华连忙腾起了身。随后,她又连连后退了几大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斜眸睨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赤华起身走到了窗边,眺望着远处,幽幽道:“昨日从我房间走后,可有见到过黑鸦?”

这一问,使得白华瞬间陷入了惶惶不安中。她眸色微微一怔,装作不解的样子,平淡回道:“黑鸦?我未曾见过。”

赤华轻声了一笑,“那,看来是我多虑了…”

原来他只是发现黑鸦不见了。

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白华却忽觉一阵晕眩,浑身乏力。

踉跄了几步,她抬手扶住了身旁的木桌,愕然问道:“你…你不是说那醉心草只会让人无法发力动武吗?”

“你说得不错。”赤华附和的点了点头。说着,他又走到了白华跟前,邪笑道:“但是那杯沿上…我也涂了木菊花。”

“你…”

还没等后续的话讲完,眼前一黑,白华便直径朝前倒去。赤华见状,上前了一步,长臂一伸,又再次将她带入了怀中。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白华隐约听到了赤华的声音。

“放心…就只是昏睡几个时辰而已。”

(二)

燕青山

寒风习习,晨光微露,鸟儿婉转清脆的鸣叫声,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此时的炼兵洞中,刺目的火焰仍旧将洞内四周照得一片殷红。烈焰冲天,火星迸射,一炉熊熊烈火,足足烧了几十日未有熄灭。

入冬后的山风凛冽刺骨,阵阵吹来,卷得地上的片片落叶随之乱舞。而那几丝飘入洞中的逼人寒气,使得半梦半醒的人不由全身打了一个颤栗。

连打了几个哈欠,赤炎这才睡眼惺忪地揉着双眼,朝向洞外望去。

“天…又亮了?”

终日在炼兵洞内造剑,早已是过得不知时辰。他低语自言的双臂一展,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后,才揉捏着脖子起身朝炼炉走去。

此时,悬浮在半空,闪着幽光的,是已炼制成型了的灭魂剑。而炼兵炉中的困魔绳,也已经有了个大致的雏形。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赤炎又再次催动了法诀,朝着炼炉中注入灵力。 而得了灵力的天火,也是烧得更加旺盛。

火势正旺,红色的炉火将他白皙的脸庞映照得一片火红。

朝炉内注入了半晌灵力,直到火焰变成了幽蓝之色。

赤炎极为满意的收回了手,而那方才无比认真的模样也在转瞬间荡然无存,脸上取而代之的又是如往常一般玩世不恭的表情。

抬眸看了一眼头顶上方的灭魂剑,又垂首瞧了瞧炉内的困魔绳。他抬手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咧嘴也不禁扬了一抹痴笑的自夸道:“本天神制造兵器的技术…依旧无人匹敌。”

说着,洞外忽然响起了几声乌鸦嘶哑的鸣叫声。

赤炎闻声,一脸不解的抠了抠面皮,喃喃低语道:“怎么最近老是听见乌鸦叫唤,哎哟…不吉利,不吉利。”

与此同时,幽若领着杏儿已经来到了燕青山的半山腰。

其实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到了燕青山。但为了不被赤炎提前察觉,幽若还是决定不使用灵力,一路步行上山。

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最终在树林中一片开阔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中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苦肉计

(一)

等了小会儿,见她迟迟没有反应。杏儿一愣,继而转头看向了幽若,“你怎么还不…”

还没等话说完,就只见幽若忽然一个快步上前。紧接着,只觉胸口处一阵剧痛袭来。待她反应过来垂首一看,胸前竟然已是一片鲜红。

杏儿缓缓抬起了头,一脸惊怔的看着跟前的人,瞠目结舌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幽若闭唇不语,转眼又将匕首没入了她的胸口半寸。

伴着一声刀刃入肉的钝响,一股尖锐的巨痛从心口瞬间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钻心剧痛使得杏儿面色惨白,冷汗直流。

“你…”

话还没从口中说出,只觉脚底一阵发虚,就在她下意识的想要抓住幽若肩膀稳住身体之时,幽若却忽然朝后退了半步,也顺势抽出了匕首。

杏儿瞳孔一缩,吃痛的闷哼了一声。伴着匕首抽出的同时,身子也被带得一个趔趄。

她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在踉踉跄跄的退几步后,才扶靠在一棵树边勉强稳住了身体。泊泊鲜血不断的从手指缝隙中涌了出来,如纸苍白的嘴角边也溢出了几丝血迹。

幽若对此显得毫不在意,两弯娥眉只是稍稍的朝上挑了一挑。而后,她又不愠不火的缓缓解释道:“我方才又仔细想了想,纵使赤炎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天神。若只是割伤了手臂,这苦肉计也略显假了些。”

闻言,那按在伤口处的血手,紧紧的收拢成了拳头,双眸之中的怔色也在一瞬间转成了怒意。

“下手这么重,你难道就不怕我没命撑到结界吗?”杏儿额间青筋暴起,问得也是咬牙钝齿。

“所以,你得抓紧时间了。”幽若冷嗤了一声,藏不住的笑意仍在眼中打转。

歹毒的女人!!!

无论心里如何咒骂,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赶快去到红叶林。此时的杏儿很清楚,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就只有赤炎。

想到这里,她扶着树干,极为吃力的撑起了身子。可就才十分艰难的迈出了几步,就被身后的幽若再度叫住了。

“杏儿~”

脚下一停,杏儿捂着胸口颤颤悠悠的转过了身。回过头来,不由双目一瞪。

“这又是什么意思?”此时,她赫然发觉,幽若的身旁竟然已站了两名傀兵。

“自然是让你能顺利的解释清楚,自己是如何受的伤啊。”话语一顿,幽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杏儿,又抬手指向了红叶林,提点道:“对了,他们苏醒只需小片刻,你也快趁着这小片刻时辰,去寻赤炎救你吧。”

说着,她缓步走到了傀兵身后,双手结印,嘴角无声翕动,像是在开始诵念着什么法诀。

这时候,两名傀兵的周身开始散出了缕缕黑气。紧接着,只见那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指,竟像有了知觉一般的动弹了几下。

杏儿脸色凛然一惊,她万万也没有想到幽若会临时打破了所有的计划。

(二)

身旁的树木不断地后退,杏儿跌跌撞撞的奔跑在红叶林中。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执念,就是要赶快到达结界,好让赤炎发现她。

正是这坚定的意念支撑,才能拖着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路朝前。可惜的是,纵使心中持有的意念多么强烈。但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意识还是逐渐变得游离涣散。

大脑慢慢开始有些迟钝,脚步也开始减缓。恍惚间,杏儿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错杂盘结的树根。一个踉跄后,直径朝前飞扑了出去。

“啊…”

这重重的一摔,几乎让她两眼一翻,差点儿痛晕过去。但那一声痛苦的呻吟,和猛然间袭来的剧痛,又使得她方才恍惚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时,忽觉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不敢有一丝迟疑,杏儿遂狠狠咬紧了牙冠忍住了疼痛,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无奈,此时的她明显已经没了多余的力气。

什么狗屁苦肉计,完全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如今刺了我一刀还嫌不够,这臭婆娘居然让傀兵追杀我。她到底是想让我去拿剑,还是想让我死?!

骂骂咧咧的在地上挣扎了半晌,就算如何努力,身子也无法动弹半分。杏儿深吸了一口气,又卯足了全身的力气,这才艰难的撑起了半个身子,靠坐在了树边。

定眼一看,远处两个黑色身影已是渐渐地清晰。

这么快就追来了?!怎么办?那傀兵没有意识,就算自己表露了身份,也定然是无用的。

脚步声离得越近,心里就越是忐忑不安。可还没等她思量出办法,那两名手持长剑的傀兵就已经站在了离自己几丈开外的位置。

下一刻,其中一名傀兵忽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那剑光闪闪,杀机凛然。

这下真的是死定了…

看着朝自己腾飞而来的傀兵,杏儿不得不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然涌来了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紧接着,举剑腾在半空的那名傀兵身形一晃,一瞬间灰飞烟灭。

“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燕青山…”

空灵缥缈的话音刚落,另一名傀兵像是忽然间有了意识一般,本能的想要逃走。但他仅仅只是僵硬的转了一个身,还没有起步,就被随后袭来的另一波灵力打中,亦是被打得灰飞殆尽。

太好了,得救了。

暗自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杏儿的意识再次变得更加模糊,此时脑海一片混沌,几乎已是陷入了半昏迷之状。

一股巨大的困意袭来,她虚弱得已经快要感觉不到了自己的身体。沉重的眼皮阖上之前,在她朦朦胧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名身着绯衣的男子。

簌簌红叶随风起,那绯衣男子正迎着漫天飞舞的落叶,朝着自己踏步而来。

“赤炎…”

轻声低喃,杏儿无力地闭上了双眼。随后,她靠树的身子一斜,直径向一旁偏倒。

赤炎见状,一个瞬移接住了杏儿。但此时的她墨丝凌乱,被汗水沾湿贴在了额间,叫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见她胸口血流不止,赤炎眸光一怔,又急忙从广袖中拿出了白玉瓶,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

轻轻拂开了她挡在脸上的墨丝,本想让她服下药丸。只不过,在看清了她的脸庞后,赤炎顿时目瞪口呆。

“杉…杉儿?!”

回忆翻江倒海,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也一瞬涌了出来。

(三)

“糖葫芦…卖糖葫芦咯~”

“新鲜的包子,快来买哟~”

小贩的叫喊声,唤醒了梦中沉睡的人。

“唔…”白华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慢慢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此时,午后的阳光从窗台洒了进来,那久违的暖阳,将整个屋内照射出了一层层淡淡的光晕。

他将我带出谷了吗?

朝着四下张望了一番,白华这才发觉,眼下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昏暗不见天日的山谷之中了。而现在身处的地方,更像是某个客栈的房间内。

“白华~”

闻声心头一颤,白华急忙寻声望去。只见房间角落的阴影中,赤华正坐在躺椅上悠闲的品着茶。

白华急忙起身走到了窗台边,往楼下主街打望了一圈后,又转头朝着赤华问道:“这是哪儿?”

赤华搁下茶杯,捋了捋银丝,淡淡道:“月莲镇!”

白华蹙眉,“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赤华坐直了身子,抬眸望向了她,笑笑道:“月莲镇的莲花羹很出名,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吧?”

为何突然会说到莲花羹?!莫非…他知道幽冥醒了?!

白华再次确认问道:“方才…你说什么出名?”

眼下,她虽心里大惊,但面色仍旧不敢显露。

“我说…”赤华一眼不眨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莲花羹!”

中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逐步靠近

(一)

“月莲镇的莲花羹很出名,我想……你应该很喜欢吧?”

为何突然会说到莲花羹?!莫非…他知道幽冥醒了?!

思到此,白华遂再次小心的确认问道:“方才…你说什么出名?”

眼下,她虽心里大惊,但面色仍旧不敢显露。

“我说…”赤华一眼不眨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莲花羹!”

忐忑,惶恐,使得白华的背脊渗出了一层冷汗。而赤华说的话,亦是宛如一颗巨石砸进了心湖,溅起了阵阵涟漪,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白华沉默了一瞬,又极快的敛了敛眸色。在转身面朝赤华之时,又索性故作一脸好奇,道:“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你是如何知晓我应该会喜欢莲花羹?”

这‘应该’二字,她故意下了个重音。这话语中透出了些许反问的意思,又带了点儿讥诮的意味。

“哦?我昨日倒是听见你在梦里一直重复喊着莲花羹…”

说着,赤华起身抖了抖衣袍,噙着一抹邪笑走到了白华面前。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她的耳畔,压低了嗓音道:“我还以为…是你想吃了。”

一股淡淡沉香味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白华微蹙娥眉,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昨日竟然梦呓了?!

后悔大意的同时,白华更不敢断定自己是否还说了其他的什么。若是失口让赤华得知幽冥已经苏醒的话,那简直是万死也不能恕罪。

“你确定我说了莲花羹吗?!”暗自思量了小会儿,白华还是觉得要再探一探。

“不止…”看出了她的意图,赤华回答得耐人寻味。

先前一个‘莲花羹’就足以让人不安,而后一句‘不止’,使得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是吗?那我倒是好奇,昨日我还说些什么?”即便心绪有些凌乱,但白华问话的语调依然平稳。

因为不确定他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定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此时应该保持着面不改色,心不虚的模样。这样一来,至少能不让他察觉到半分异样。

“嗯…容我仔细想想…”狭长的红瞳波光流转,赤华摸着下巴,摆出了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半倚在了窗台边。

此时,他全身都沐浴在了暖阳之中。那一头柔顺的银丝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了点点光晕。

“你还说…”赤华玩味的拉长了音,似乎在等待着白华接话。

“还说了什么?”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被吊足了胃口的白华,果然等不及的抢了白。

赤华薄唇微扬,俊逸的面容上也忽地露出了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你还说…你很喜欢我。”

窜涌的怒火瞬间赶走了原本的焦虑与不安。恍然自己被耍了之后,白华脸色骤然一变。

“疯子!”覆盖了一层寒冰的双眸中怒意尽显,她低咒了一声后,扭头就欲朝屋外走去。

(二)

斜阳西下, 黄昏的晚霞熏染了整个燕青山。

罡风凛冽,吹得一袭绯衣翻飞。将人救回来之后,赤炎便一直在望崖台边站了许久。

‘炎哥哥,你再为我画一幅画吧…’

‘炎哥哥,你会一直陪在杉儿身边,对吧?’

‘杉儿都这么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了?’

‘赤炎,等我死后,你还是将我葬在火界吧…’

从看到杏儿的那一刻开始,尘封的那段记忆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往事历历在目,而云杉的声音亦是回荡在耳畔,久久不能消散。

‘炎哥哥~’

迎面山风吹乱了身后的三千墨丝,怔怔失神后,赤炎仿佛真的听见了有人正在唤着他的名字。

那声音如此温婉,如此熟悉。然而当他仓皇地转过身时,眼前却是空空如也。

“呵…我这是怎么了,还在期待什么?明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自嘲一笑后,赤炎徐徐转过了身。

日落山头,满目金黄一片。余晖照在他的脸上,却映衬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神情。

夜幕降临,院落四周亮起了点点烛火。

这时候,已经昏迷了几个时辰的杏儿,开始逐渐的恢复了意识。

“唔…”沉重的眼皮才刚刚睁开了一条细缝,忽然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又使得她痛苦的呻吟了一声。

额头霎时滚满了冷汗,那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没入了两鬓之中。暗自缓了好一会儿,杏儿才转头朝着屋内张望。

此时还未点灯,屋内一片昏暗。但借着窗外透来的光亮,足够看清楚屋内的陈设。

昏迷之前看到的那张脸,的确就是赤炎。那看来,已经是顺利的混进来了。

稍作了调整,恢复了一些力气,杏儿想要掀开被子,下床看看。

‘嘎吱…’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而开门的一刹那,屋内的烛火也被点亮了。

赤炎?!

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慌了神的杏儿又急忙闭上了眼睛,佯装出一副自己还没有苏醒的样子。

赤炎端着药碗,缓步走到了床榻边。

烛火微微跳动,映照着那张长得与云杉一般无二的面容。

这实属巧合罢了,她与杉儿只是长得有几分相似而已…

眼下,虽然赤炎的心里十分清楚那床榻上的人不是云杉,但面对那张脸庞,双眸却还是一眼不眨的凝视着她。

在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只见床榻上的人睫羽不禁颤了颤。失焦的眸光一拢,赤炎似乎察觉到了杏儿是在装睡。

不动神色的将碗搁在了桌上,他又转身走到了窗台边。

寥寥几颗星辰,在夜空发出了黯淡的微光。没有月亮衬托的夜晚,显得格外冷清。

暗自发呆了半晌,赤炎徐徐收回了目光,又再度转身看向了床榻上的人。

“既然醒了,就起来把药喝了。”

说着,他又端着药碗走回了床榻边。

突如其来的一说,使得杏儿不由一怔。但既然已经被他知道了,那自然也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

幽幽睁开了双眸,一张清秀的俊颜映入了眼帘。杏儿嘴角扬了个淡淡弧度,声音嘶哑的言谢道:“今日,多谢公子相救。”

她不经意间露出的淡笑,让赤炎再度恍了神。原本只是觉得两人容貌有几分挂相。殊不知,她此时的神情,神韵倒是与云杉相似得紧。

见他愣神看着自己,杏儿暗自一喜,嘴上却装作不解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目光中闪过了一丝讶然,赤炎一个激灵瞬间拉回了神识。

“咳咳…”忽觉自己有些失了礼数,他急忙错开了注视的目光。侧头轻咳了几声,以便缓解了内心的尴尬。

“你先起来将这碗药喝了。”极快的整理了表情之后,赤炎又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好…”

轻应了一声,杏儿紧皱着眉头,强忍着疼痛想要努力的坐起来。但事实上,她的身体仍然很虚弱。

见她起身颇为费力,赤炎恍然大悟,又急忙上前扶了一把。不料,杏儿却身子一软,脱力的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持碗的手微微一颤,可还没等赤炎反应过来,杏儿便兀自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垂眸满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是我方才失礼了。”

看着杏儿的面容,总让赤炎本能的联想到云杉。为了不让记忆一时混淆了自己的心绪,他只好选择不在此久留。

“药…我就放在这了,你喝完了也早些休息吧。”简短的说完了后,赤炎反身就欲朝外走去。

“公子~”杏儿急忙叫住了他。

身体一滞,赤炎背对着她,反问道:“还有何事?”

难道他不好奇吗?

思量到此,杏儿不由试探问道:“你为何不问我是如何受的伤?”

一个与云杉长相相似的女子,两个满带诡异邪气的男子,为什么三个人会出现在燕青山的红叶结界?

其实这事情赤炎自然很想知道,但比起这个来,他现在更需要好生调整一下自己有些错乱的心情。

沉忖了须臾,他回得也很是平淡,“你现在很虚弱,需要好生休息。待你有所好转之后,再同我讲吧。”

言讫,赤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带动了房内的烛火一阵摇曳。

微弱烛光投射的阴影,盖住了杏儿此时脸上的表情。只见她微微勾了勾唇角,端起了药碗一饮而尽。

中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人意料

(一)

翌日,赤炎将白玉瓶放在了桌上,道:“这药你拿去涂抹在伤口…”

没有等杏儿回答,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三日,赤炎将一碗汤药放在了桌上,道:“药熬好了,你待会儿记得喝了。”

说完后,也就这么消失在了杏儿的视线中。

第四日,赤炎拿了一身新衣服,道:“这衣服,你换上吧。”

将衣服放在了桌上,依然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初冬已至,落叶纷飞遍地黄。

这时的杏儿又独自坐在院落的石凳上,望着天空发呆。

五日前有惊无险的见到了赤炎,本以为可以顺理成章的与他培养一些感情。殊不知,除了每日昏晨他会按时送些食物和药物之外,竟然刻意的回避着自己。暂且不说要培养感情,如今就是连见上他一面,说一句话,都觉得十分困难。

“哎~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三两落叶飘忽而下,金黄的铺了一地。杏儿拾起了石桌上的一片落叶,怅怅的叹了一口气。

“嘎嘎…”

一声鸣叫打断了杏儿暗自惆怅的心情,寻声一望,只见一只黑鸦站在房檐上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它一动不动,如同一个石雕一般。但那一双血红眼瞳中泛出的光泽,却有种说出不来的诡异和阴冷。

黑鸦信使?!

杏儿一眼就看出了它的身份,然而也就是因为这只黑鸦的出现,让她瞬间知道了为什么赤华与幽若能够知道灭魂剑的事情!

赤炎设下的红叶结界只会防止有人闯入,但不会挡住山里的动物。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会想到了用黑鸦当眼线。

事情大致捋顺了之后,杏儿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赤炎天神,还真是神经大条得很。”

完了!

无奈的表情转瞬变成怔愕,下一刻,她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既然这黑鸦一直在暗中监视,那幽若此时定是知道自己这几日受了冷落。按照原先的计划来看,自己在这里只有十日时间,如今已去了一半,与赤炎之间却连正常的交谈都没有。

一想到幽若有可能摆出的嘲讽表情,杏儿脸上的阴郁之色也就更加深沉。

“嘎嘎…”

正在烦心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那不识趣的黑鸦又再次发出了低鸣叫声。

“你叫什么叫?”杏儿张大双眼,怒瞪着黑鸦。

哪晓得,这抬眸一看,却叫她在那双红瞳之中看出了些许轻蔑之意。

轻蔑?!没错,就是轻蔑。这种相当不屑的眼神,跟某人十分相似。看着看着,她不禁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胸口的位置,那体内亦是一种异样的情绪蠢蠢欲动了起来。

你这小喽喽,也敢看不起我?真是岂有此理!!!

杏儿猛地一拍石桌,突然站了起来。但就是这起身的动作过猛,又牵扯到了伤口。那一阵尖锐的疼痛感袭来,让她呼吸一滞,脸色发白。

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黑鸦兴奋地拍打着翅膀,叫得更欢了。

见它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杏儿气得顿时双眼通红,勃然大怒道:“马上给我滚!!!”

这一声怒吼倒是让才走进院门的人有些惊愕了。赤炎看着杏儿的背影,楞了好一会儿,才茫然不解的问道:“你…让谁滚?”

(二)

闻之,杏儿陡然一怔。

缓缓收回了指着房檐的手,僵硬的转过了身,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丝笑意,看向了赤炎。

“那只黑鸦一直叫唤个不停,所以我才…”

话说到一半,杏儿没了声音,因为她确实不知道,眼下自己要怎么说,才能将话圆回来。

好死不死,居然让他撞见了自己如此粗鲁的一面。这苦肉计过后的美人计,看来要被搅浑了。

“黑鸦?”赤炎游目四顾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了房檐上。随后,他附和应道:“嗯,有时候我也觉得它的叫声不好听。”

这一说,使得正纠结如何扳回颜面的杏儿大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当她再次看向黑鸦时,那狡猾的家伙却在悠闲的啄着羽毛,晃悠着脑袋。

乍一看,它确实将自己伪装了一只十分普通的…乌鸦。

奸诈的死乌鸦!

杏儿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满脸鄙视的瞄了它一眼。

这时,只见身旁的赤炎朝着黑鸦挥了挥手,唤道:“小黑,快回去了。”

小黑?!还给它取了名字?!

杏儿眼皮一抽,脑袋有些懵了。他…他…他他是不是神经太大条了些?

令人更没想到是,那黑鸦听到赤炎这么一喊,竟然真的挥着翅膀飞走了。

杏儿汗颜,心里不得不‘佩服’,他居然能和监视他的黑鸦信使培养出了‘感情’。在心生佩服的同时,她同样很好奇这‘小黑’的由来。

“公子,这黑鸦可是你养的?”缓步走到赤炎跟前,她小心的试探问道。

看着杏儿,赤炎的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会将她与云杉的身影重叠在一块儿。

“小黑并不是我养的,其实它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我也不太清楚。”抬头眺望着远处,赤炎不着痕迹的错开了视线。

停顿了片刻,调整好了思绪。只见他转瞬换了个严肃的神情,沉声问道:“姑娘的伤,想来应该已无大碍了吧?”

闻问,杏儿点了点头,垂首言谢道:“多亏公子相救,杏儿才能免于一死。”

“哦~原来姑娘名叫杏儿啊…”赤炎徐徐转头了头,佯做久梦乍回的模样。

苦苦等了五日,终于能够与他走回到正道上了。杏儿掩不住内心的欣喜,急忙接话道:“其实前些日子我本来是…”

本想趁热打铁继续解释自己为何来到燕青山,殊不知赤炎却冷声阻断了原本想要说的话。

“杏儿姑娘!”

此时,他毫无语调的一喊,使得杏儿内心不由咯噔了一下。而一种莫名的不安,也在心底油然而生。

“怎么了,公子?”杏儿抿了抿有些微干的唇,依旧含笑应道。

“公子?”赤炎淡淡的睨了一眼她,继而反问道:“这里是燕青山,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赤炎的态度转变得极快,而且声音明显的森冷了几分。突然又转了话锋,这也是杏儿始料未及的。

五日来,他给人的感觉除了冷淡,就是冷漠。难不成,他已经记不清楚云杉的长相了?!就算按常理来说,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他也不应该怀疑我啊?!

短暂的时间之内,杏儿已经在脑中想了很多种可能性。而那张苍白脸上的表情,瞬息之间已经变了几变。

见她僵怔在原处,许久没有接话。赤炎更是笃定心中的猜测:这女子的确是知道我是谁。

“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来燕青山,我都不想再追究了。但明日天一亮,你就要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赤炎想要离开之际,一瞬回神的杏儿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她想也没想的就着急表露道:“赤炎天神,其实我仰慕你很久了。”

“啊?”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赤炎一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我喜欢你!已经,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这一说,看似有些突兀。但此时杏儿眼中的满满真诚,又几乎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缓了口气,她又急忙将方才没有解释的话,继续的讲了出来。

“原本,我只是想来燕青山碰碰运气,可不巧就在半山腰遇上了那两个人。他们抓了我,一直逼问我如何上山…”

“你大可以告诉他们你不知道啊!”

“我说了,但他们以为我撒谎。后来我想要趁机逃跑,却被其中一人刺了一刀!最后,你就出现了。”

赤炎大概了解了来龙去脉,但究竟是真是假,仅凭她一说,也无法完全采信。

“听你这样一说,他们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听到这里,他其实也颇为纳闷。

“这,我就不知道了…”杏儿摇头,一脸无解。但在默然沉静了片刻后,她似乎又忆起了什么来,“对了,我隐约听到其中一人在说要取什么剑…”

灭魂?!赤华!!!

眸中流光一闪,赤炎瞬间明了了那两人的来意。只不过令他费解的是,若要去剑,为何只派了两个脓包来?莫非,只是来探虚实的?

心中有太多疑惑不能解答,而这个杏儿,虽受了重伤不假,但也不能完全相信她。毕竟,这时间遇上的太过巧合。

沉思到此时,赤炎的心中自然有了定数。

“杏儿姑娘,明日我就送你下山。”

....

....赤炎翻身章节....

多数人都觉得我们家赤炎傻傻的,

其实人家不傻,只是不喜欢动脑罢了。

这一章和下一章,完全让我们赤炎咸鱼翻身了。

下一章更是出其不意,五个字形容:‘万万没想到’!

中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诱惑还是迷惑

(一)

“杏儿姑娘,明日我就送你下山。”

苦肉计使了,真诚的告白用了,该解释自己为何来燕青山的理由也说了。

但可笑的是,除了那晚看到自己时,曾显露出了那么一丝惊怔以外,这赤炎竟然出奇的理智。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杏儿此时的内心也是颇感无奈。

哎~这逐客令都下了,那自己能不先顺应着点头吗?

“我晓得了。”杏儿半垂着头,回应的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闻之,赤炎礼貌一笑,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杏儿抿着唇,朝他矮身施了施礼。可悲的是,还没等她站直了身子,那赤炎就已经朝外走了。

目送他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杏儿苦涩一笑,脱力的坐在了石凳上。

“哎…”长叹了一声后,她靠在石桌边,双手扶住了额头。

手臂几乎遮盖住了大半张脸,虽然看不出她此时是个什么表情。但这副消沉的模样,倒是能让人感觉得到她情绪的低落。

赤炎前脚刚走,那只先前被撵走的黑鸦就扑着翅膀停落在了石桌上。

垂头遮脸的杏儿美眸微敛,眼底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一闪而过。只是等她抬首之时,脸上却又摆出了一副淡漠的神情。

“你不去监视赤炎,又回来干嘛?”

她很清楚,其实黑鸦根本没有离开过,只是躲在了暗处继续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一双猩红的眼珠不怀好意的转了转,随后黑鸦抖了抖羽翼,朝着她低鸣了一声。那表露的意思像是在说:都要被人赶走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去取剑?!

杏儿面皮一垮,朝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冷冷道:“你急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晚上吗?”

言讫,她鼻端冷哼了一声,起身直径往房间走去。

(二)

暮色笼罩,寒夜来临。

群山苍茫,万簌俱静。

周围燃起的烛灯中,透出了暖黄的微光。赤炎换了一袭白衣素袍,静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银白月光映照着略显倦怠的容颜,他仰头静望着无边的苍穹。虽不晓得是在思索着什么,但那双深邃曈眸之中却隐约泛出了一丝悲凉。

入夜凉风一阵吹,离枝的落叶随之翩翩而下。

良久,赤炎渐渐回过了神。

轻轻摇了摇手里的酒壶,里面空空如也。本想再取一壶,哪晓得刚转身,却被眼前景象给惊愕住了。

“哈?我都喝了这么多了吗?”赤炎心生不解,为何自己没有半分醉意。但那桌上七零八落摆满的空酒壶,却又证明了他确实喝了不少了。

夜不能眠,只因为赤炎又梦到了云杉。本以为冰封的记忆可以永远这样沉睡下去,可奇怪的是,自见到杏儿之后,却又频繁的梦见云杉。

一声怅怅自叹,赤华垂下了眼帘,低语自言道:“她不是你,我从来没有混淆…”

不知何时,遮月的云散了。一轮皓月当空,整个院落洒满了银辉。

最后一壶酒一饮而尽后,赤炎扶着桌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赤炎天神~”

就在这时,一声温婉动听的轻唤声传入了赤炎耳中。

此时,醉意已经朦胧了眼前的一片。但在这朦胧之中,他忽然看见了云杉正朝着自己走来。

月光之下,她一袭轻纱罗裙,长及曳地,周身似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一头如瀑墨丝随意散于身后,柳眉桃腮,肌如凝脂。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赤炎神情微微一顿,怔怔道:“杉…杉儿?”

杏儿睨了眼桌上的酒壶,眉梢微扬,含笑轻应道:“是我~”

说着,那婀娜的娇躯朝前微微迈了一步,双手环住了赤炎的腰间,与他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发生的一切似乎不太真实,愣了一瞬的赤炎看了看怀里的人,又闭眼甩了甩头,想要努力的醒一醒有些涣散的神识。

酒劲后返,一股强烈的醉意袭来,使得他脚下一个趔趄,重新跌坐回了石凳上。怀里的人眸光一闪,立刻环住了赤炎的脖子,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

柔媚的脸颊枕着他的肩膀,冰凉的小手放在了温热的胸膛上,杏儿嘴角勾了一抹诱人的弧度,娇嗔喊道:“赤炎天神~”

她叫我…赤炎天神?!

此时,深夜冷风迎面而来。这一吹,让赤炎的酒意顿时清醒了不少。浑浊的双眼,在转瞬之间变得清明。

借着月光,他看清楚了怀里的女人。

“杏儿?!”剑眉一蹙,赤炎本能的就想要推开杏儿。

杏儿扭了扭身体,死命的往他怀里钻,“赤炎天神,你救了杏儿一命,杏儿无以为报,不然…”

赤炎怒意一起,大声呵斥道:“胡闹!你赶快给我松开!!!”

言讫,他用力的抓住了杏儿的肩膀,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哪怕,哪怕只有一晚温存也好~”杏儿满脸委屈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不依不饶的将手死死环在了赤炎的腰间。

面对她的死缠烂打,赤炎僵着脸,双眼中冷光乍起,眉宇间也是覆了一层寒冰,“你若在这般无礼,休怪我无情。”

果然,这沉声威胁一说,让扣在腰间的双手明显松开了一些。

接着,杏儿又将身子朝后仰了些,虽退出了怀抱,但仍旧坐在赤炎的腿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见她迟迟不肯起身,赤炎双眸一沉,隐忍着火气,道:“还不快起…唔…”

后半句话,被杏儿突如其来的吻给吞进了肚里。赤炎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脑子竟然是一片空白。

这一吻其实极为短暂,短暂到赤炎转瞬回神时,杏儿已经伸出双臂,再次揽住了他的脖子。

额间垂落的发丝,像似有意帮她遮掩住了洞察的光泽。她极快的朝房檐扫了一眼后,又将薄唇贴到了赤炎耳畔边。

“赤炎大笨神,你不记得我了?”

听得此言,赤炎不由身形一震,但就在他想要拉开杏儿,开口询问之时,却忽觉环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一紧。

紧接着,他便听到杏儿压低了声音,提点道:“别动,那只黑鸦正在房檐上监视着我们。”

赤炎神色茫然,俨然一副呆愣的表情。面对她这突然的转变,还真是让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杏儿缓缓松开了手,面对面的看着木讷的赤炎,隐笑叮嘱道:“大笨神,你这呆呆的表情能不能不要摆得这么明显?”

大笨神?!

记忆涌现,恍然间,赤炎如梦初醒,“你是…”

晓得他忆起了自己,杏儿不由扬唇一笑,轻声道:“对,就是你未过门儿的媳妇儿——上官云杏。”

中篇 第一百四十章 年少时的承诺(一)

(一)

六月薄雨,淡雾朦胧。

火界东南方的一处府邸内,一名身着褐色锦袍的中年男子紧皱着眉头,负手立于雨中。而在他面前端正跪着的,是一名年约八九岁的女童。

只见中年男子黑着一张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声问道:“你认不认错?”

闻问,半垂着头的女童,一动不动。这样子看来,她似乎没有半点儿要开口回答的意思。

见她缄默不语,中年男子更是怒发冲冠,大声质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认错?!”

震耳大喝,吓得女童浑身猛然一颤。但即便如此,她仍旧不为所动。

其实,这个犟傲的女童,就是年少时的上官云杏。

“老爷~”一直站在中年男子身后的妇人走了上来,低声劝说道:“您别生气,杏儿她已经知道错了。”

杏儿一脸无辜,小声嘀咕道:“是成宇他自己吓得落入水中的,我根本没来得及出手……”

“混账,人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入水中?你当在场的人都眼瞎了?!”即便说得小声,可还是让中年男子听到了。

杏儿气恼地抬起了头,瞪眼反驳道:“我说得句句属实,那些人都站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当时的情况,更何况…”

“杏儿!”妇人大骇,急忙断了她想要说的话。

“死不悔改!”中年男子顿时怒不可遏,抬手指向了门外,道:“我上官家怎么就教出了你这样冥顽不灵的逆子,你马上给我滚~”

杏儿红着双眼,站了起来,正色道:“我没有做错,为何要认错?!”

中年男子倏地扶住了后脖,已是气得脸色铁青,“你…你这个孽障!给我滚!!!”

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杏儿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让它流下来。她死死撰紧了拳头,一脸委屈的低语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说完转身的一瞬间,一直强忍的泪水似乎也达到了极限,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杏儿,杏儿…”

见她真的要离开,妇人着急的想要阻止。但是,无论她怎么喊,杏儿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雾雨渐渐成丝,织成了一个飘忽的纱幕,笼罩了整片树林。

这时,一个娇小的白衣身影在林中奔跑着。朦胧细雨中,她一边嘤嘤啜泣,一边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哎呀…”

一个趔趄,杏儿重重的摔了一跤。回头一看,竟然是被一根半路横出的枯木给绊倒了。这一摔,光痛不说,还让她瞬间摔成了泥人。

看着自己白白净净的衣服就这么毁了,杏儿忍不住怒意,狠狠的朝着枯木踢了一脚。

“啊~”这一脚下去,枯木没事,倒是让她疼得呲牙咧嘴,泪光一阵闪烁。

雨,变得愈发的密集。弄得一身狼狈不堪的杏儿,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林外山坡边的一座孤坟前。

她揩了揩小脸上的雨水,一屁股坐在了墓碑前,自言道:“表姨婆,杏儿又来看你了。”

话间顿了顿,她耷拉着脑袋,把玩着手里的白茅草,垂眸叹息道:“哎,表姨婆啊,我阿爹又生气了。可,可这次真不赖我,是成宇缠着想要跟我比试,最后自己不小心踩滑了摔进水塘里面的。我,我还伸手想要拉他来着…”

“杉儿~”

刚抱怨了一半,忽闻坟包后面传来了轻声呢喃的声音。杏儿赫然一惊,急忙腾起了身子。

“谁?是谁那里?!”

等了片刻,除了耳畔吹来的风声之外,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杏儿吞了吞口水,踩着小步,又小心翼翼绕到了坟后。

如雪白茅围绕在四周,草随风动,起起伏伏,如同波浪一般。拨开了半人高的白茅草仔细望去,原来是一位身着绯衣的男子正依靠在坟包上面。

这哥哥长得可真好看!

杏儿偏着脑袋,好奇的打量起了眼前面貌出众的男子。

此时,绯衣男子紧闭着双眸,脸颊微红,身旁还倒着两三个酒壶,这样子,似乎是喝醉了。

绵绵细雨落在了他的身上,打湿了青丝,打湿了绯袍,他却毫无察觉。湿·濡的眼角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反正看上去隐隐透着些说不清的凄凉。

只见他削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轻声低喃,像似在自言自语的呓语着什么。

“杉儿~”

听清了他喊的名字,杏儿圆眼一瞪,内心更是讶然道:杉儿?!这人认识表姨婆?!

(二)

从夜沙那里讨来的百花酿确实很醉人,赤炎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在云杉的坟边昏醉了多久。

朦胧睁开了双眼,头顶的光线是暗了些。但待他省神一看才发觉,跟前竟是站了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小女娃娃,正拿了一片野芭蕉叶为自己挡着雨。

赤炎一脸迷惑的看着眼前的小泥人,声音略带嘶哑的问道: “小孩儿,你是谁啊,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山坡上来了?”

等了一个多时辰,见他终于醒了。杏儿咧嘴一笑,兴奋喊道:“赤炎天神,你醒啦?!”

奇怪,这女娃娃怎会知道我的身份?!

赤炎坐直了身子,半眯着眼眸,再度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赤炎天神?”

闻问,杏儿拿着芭蕉叶蹲在了赤炎面前,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瓮声解释道:“我听娘说过,赤炎天神最爱表姨婆。这里是我表姨婆的坟,你刚刚又叫我表姨婆杉儿。那你不是赤炎天神,还会是谁?”

赤炎恍然,原来这小女娃娃竟然是云杉的表孙女。

杏儿见他久思不语,更是肯定道:“我知道,你就是赤炎天神,你来这里肯定是想我表姨婆了。”

看着她嘟着小嘴,摆出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赤炎忍不住扬唇一笑,道:“你这小屁娃娃,还知道的挺多吗?”

“什么小屁娃娃?!”杏儿倏地站直了身板,学着大人的模样拍了拍胸口,道:“我今年都十岁了,别把我跟那些两三岁玩儿泥巴的小娃娃相提并…并…”

“阿秋!”

这最后的‘论’字被一个忽如其来的喷嚏给打散了。

杏儿急忙揉了揉鼻子,继续正色道:“你即便是万众敬仰的天神,也不能这么看不起我。我叫上官云杏,你可以叫我杏儿。”

这滚了一身泥的小家伙真是可爱的紧,竟然还捡了芭蕉叶为我遮雨,自己倒是全身都淋湿了。

想到这里,赤炎含笑站了起来,随后广袖一挥,朝她使了一个净身诀。

转眼间,身上湿湿的脏衣服又恢复了光鲜。杏儿一个高兴,随手扔了手中的芭蕉叶,开心的抱住了赤炎的大腿,无比崇拜道:“哇…赤炎天神你好厉害啊,你能不能再变朵花出来?”

花?这小娃娃还真把我当成了大街上变戏法的卖艺术士了?

赤炎无奈一笑,但还是从手中幻了一朵红莲花出来。

“哇~”杏儿瞪大了眼睛,接过了红莲花,小嘴咧得更开了,“那,那你还能不能变个兔子出来?”

话音一落,一只纯白的兔子出现在了脚下。

“啊,兔子,真是兔子…”杏儿抱起了兔子,激动的转了好几个圈,“赤炎天神真的好厉害啊…”

让这凭空冒出的小女娃一闹腾,竟不想原本沉郁的心情好像缓和了不少。

看着手舞足蹈的杏儿,赤炎负手半扬起了头,更加大方道:“还想要什么,尽管说!”

闻之,杏儿忽然身形一顿,那欢快的笑声也在瞬间戛然而止了。她半垂下了头,似乎在暗自琢磨着什么。

“杏儿,你怎么了?”她态度突然的转变,让赤炎委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沉默了半晌,杏儿才抬头看向了他,小心问道:“我说什么,你都能办到吗?”

花,兔子,她无非就是还想要一些小娃娃喜爱的东西。

笃定了内心的想法,赤炎朝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想要什么,你说便是!”

杏儿放下了兔子,走到了赤炎跟前,目光无比期待道:“我想要时间倒回!”

“什么?”

“就半天,你就倒回到今早便好。”

“这个…”赤炎拉长了音,抠着面皮侧过了身。

“不行吗?”杏儿蹙着眉心,拉住了他的衣袍。

即便是天神,也无法让时间倒流啊?!

“这个…真的不行!”赤炎懊恼自己夸下的海口,但是杏儿想要的,他确实无法做得到。

话一出,只觉紧拉着自己衣袍的小手徐徐松了开来,转身一看,那小脸上亦是呈现出了无比失落的神情。

“杏儿啊,这世间的万物有序,循环轮回。纵使八神在此,也无法让时间倒流。”

说着,赤炎半蹲在了杏儿面前,轻声询问道:“你为何想要时间倒回?”

杏儿扣紧了置于身前的小手,小声回应道:“今早,我表哥成宇带了四五个小跟班跑来找我,说是想要跟我比武切磋。”

表哥带了一群小跟班找表妹切磋?想来这成宇多半是来找茬的。赤炎心中立了一个假设,又接着道:“然后呢?”

“他平日里就老喜欢捉弄我,我念在他不懂事,都是一再忍让,不与他一般见识。”杏儿虽嘟囔着一张小嘴,但那说话的语调,又很是老成。

赤炎抿了抿唇,抑制住了笑意,沉声附和道:“能懂得忍让,那你也很不错啊。”

杏儿抬手捂住了小脸,颇为无奈道:“可今天我就是没忍住,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他。”

“呵…咳…”赤炎被她那模样逗得不禁脱口一笑,但很快的他又急忙用咳嗽声掩盖了过去。

“所以,你就把他揍得很惨?”

“要是揍了,我也就认了。可偏偏我还没有出手,天空突然响了一个炸雷,他就吓得脚下一滑,掉进了水塘里。”

讲到这里,杏儿忍不住摇头自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想去拉他,但可惜迟了一步。而就是我伸手的动作,让他那些远远围观的小跟班一口咬定就是我推的。”

“那你也真是够倒霉的。”赤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杏儿的肩膀,满目同情。

伤神了一会儿,杏儿仰头看了看渐渐昏暗的天色,无助道:“要是成宇不醒的话,我爹也自然不会信我。先前就是因为我死不认错,才被他赶了出来。”

赤炎收回了手,轻言温语道:“所以…你就想到来找你表姨婆诉苦?”

杏儿转头看了一眼墓碑,颔首道:“嗯,虽然我没见过表姨婆,但不晓得为什么,我只要一闯祸,就喜欢来这里跟她说说话。”

闻之,赤炎面朝向了墓碑,微微扬了扬唇角,暖暖道:“你选对了,她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大致了解了原由,他起身抖了抖衣袍上的枯草,又牵起了杏儿的小手,笑笑道:“走吧。”

杏儿一愣,“去哪儿?”

“我带你回家!”

.....................................

.....???....???....???......

额,

这两章,

是属于杏儿和赤炎的回忆。

中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年少时的承诺(二)

(一)

天色暗淡了下来,赤炎牵着杏儿在林中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不远处透出了火把的光亮。

“小姐,杏儿小姐…”

随着光亮逐渐靠近,杏儿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果然,没等多久,就见神色担忧的管家举着火把,领着五六个下人,齐齐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哎哟,小姐啊,你可叫我好找啊~”

找了几个时辰,终于还是将人找到了。管家见杏儿安好,不禁大松了一口气。而那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也落了下来。

扫了几圈,没有看到上官剑飞。杏儿失望的瘪了瘪嘴,朝着管家问道:“卢伯,你咋找到这儿来了?”

“那还不是…”

话才起了个头,卢管家忽然发觉杏儿的身边竟然站了一个陌生男子。将手里的火把递给了一旁的人,他急忙上前将杏儿拉到身边。

“小姐,这人是谁?”小声询问的同时,卢管家还不忘警惕的瞄了瞄赤炎。

杏儿一笑,轻轻的挣开了卢管家,又反身拉住了赤炎的手,很自豪的介绍道:“卢伯,这是赤炎天神!”

赤炎天神?!

卢管家不自觉的打了一个颤栗,而后更是目泛惊愕的再度望向了赤炎。

眼前的男子身姿英挺,眉目俊朗,身着一袭锦缎绯袍,临风玉立。这一看,的确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眼下,被一个男人用如此炙热的眼光来回打量,还真让赤炎有些别扭。所以,他也只好掩唇轻咳了一声,以作提示。

这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倒是瞬间拉回了入神的人。卢管家慌忙收回了目光,再次确认问道:“您真是…赤…赤…赤…”

见他像是得了口吃一般,问得结结巴巴。杏儿忍不住上前抢了白,解释道:“卢伯,赤炎天神和我刚刚就是从表姨婆那里回来的。”

早年得知,这赤炎天神与老夫人的妹妹有过一段情。如今,他们的确也是从山坡上下来的。看来,这人真是赤炎天神!!!

一个激灵,久梦乍回,忘了行礼的卢管家‘扑通’一声跪爬在了地上,垂首颤颤道:“卢洪拜见赤炎天神。”

不远处的一行下人闻声,先是互望一愣,待反应过来后,也均是相继跪在了地上。

本想着低调的来,送完人后再低调的走。如今跪了一堆人在跟前,赤炎也是颇感无奈啊。

“不必多礼,都快起来吧…”

“多谢天神!”

(二)

夜已深,但此时的上官府内却是一片烛火通明。

主堂内,赤炎高座在上,杏儿垂首站在一旁,而上官剑飞领了府内上上下下几十号人恭敬的站在堂下两侧。

此时此刻,偌大的堂内虽站满了人,但却显得异常安静,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额…怎么突然感觉这气氛好尴尬啊。哎~全怪这小女娃娃一路上死缠烂打,要不,我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跟着跑到这里来了。

想到这里,赤炎头痛的扶住了额头,琢磨着寻个什么理由开溜大吉。

见赤炎坐而不语,上官剑飞抱歉上前,满是歉意道:“天神驾临,本该由父亲前来接见。可不巧的是,前些日子父亲携母亲游历四界去了。不能亲自前来,望天神恕罪。”

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赤炎急忙摆了摆手,接话道:“恕什么罪啊,上官老先生执火界行使官一职已有百年,如今功成身退,是应当多陪陪老夫人。”

不想天神如此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这样一来,也让上官剑飞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

“小女顽劣,若是今日冒犯了天神,还请您多多见谅。”

“没有的事…杏儿活泼可爱,很是讨人喜欢。”赤炎扬唇一笑,说着又朝杏儿眨了眨眼睛。

客套寒暄之时,只见一名小厮跑到了门外。许是觉得此时天神大驾,他又不敢贸然上前。

赤炎见他神色不对劲,便朝着他招了招手,询问道:“那位小兄弟,可是有事要说?”

言讫,堂内的一干人将目光齐刷刷透向了门外的小厮。

“小牧,怎么了?”上官剑飞一眼就认出了那小厮是侄儿成宇的贴身侍从。

一直默不作声的杏儿倏地抬起了头,朝着小厮大声问道:“木头,是不是他成宇醒了?他有没有告诉你,不是我推他下去的…”

“你给我住口!”上官剑飞冷着脸,转头喝制住了杏儿。

“小少爷他醒了,但好像是受了惊吓,人有些恍恍惚惚的,嘴里一直在念着…念着…”小厮咬唇偷瞄了一眼杏儿,摆出了不晓得如何该开口的为难模样。

见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上官剑飞心里很是着急,但碍于赤炎在此,他纵使心急,但该有的礼数却万万不能失了。

“你先去外面候着。”

吩咐过后,上官剑飞反身走到了前面,想说先安顿好赤炎,再去看看成宇。殊不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赤炎倒是率先站了起来。

“听闻今早杏儿的表哥失足落入了水塘…正好,我这里带了定神的丹药。”话顿,他曈眸一转,抬手示意道:“走吧,我去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话语虽然温和,但又透着一种不容反驳的霸道。

上官剑飞讶然,这赤炎天神会不会太热心了。哪怕心里有疑惑,但面上还是不能拒绝人家的好意。

“那就有劳天神了,这边请。”

赤炎长袖一挥,便负手朝外走去。只不过,刚走了一半,却忽地停了下来,“杏儿,陪我一道去吧。”

杏儿痴楞了一瞬,不过很快的还是小跑着跟在了赤炎身后。

小厮领着三人弯弯绕绕的来到了一处别院门外。

只是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孩童的哭闹声。

“呜呜呜…娘,那上官云杏见打不过我,就一把将我推进了水塘。要不是卢伯他们来救我,我肯定就淹死在里面了。呜呜呜…”

杏儿咬紧了牙冠,怒气冲冲的跑进了里屋,大声反驳道:“薛成宇,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根本没有推你,你别睁眼说瞎话!”

看到杏儿突然闯了进来,成宇双目一惊,急忙躲进了上官林语的怀里,抽泣道:“娘,娘…孩儿怕。”

“宇儿乖,有娘在,宇儿不怕…”

上官林语向来是个温性子,没怎么发过火。但眼下,即便性子再好,还是不免要数落杏儿一番:“杏儿啊,你俩表兄妹平日里玩玩闹闹也就算了。今日之事,是你过火了些。”

“语姨,我真没有推他。”被人冤枉了,杏儿自然不服。

成宇一听,立马窜了半个脑袋出来,断定道:“就是你推的我!”

“我没有!薛成宇,你少在那里胡言乱语!”杏儿一急,声音也跟着大了不少。

紧跟着进门的上官剑飞见状,不由怒喝道:“放肆!你做错了事情,还敢在这里如此大小声对你表哥!还不给我退下!”

“舅舅,你要替我做主啊。呜呜呜…”

“你…” 见成宇故作一副委屈又受了惊吓的模样,杏儿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但就在她想要再次解释之时,赤炎却将她拉在了身后。

而后,他面皮挂了一抹和煦的笑容,温温道:“这孩子的神志确实还有些恍惚,不然让我来看看。”

闻之,上官林语面显不解的看了看赤炎,随后朝着上官剑飞询问道:“表哥,这位是…”

上官剑飞几个箭步,将床榻边的人拉了起来,郑重道:“林语,这位是赤炎天神。”

居然是天神,上官林语急忙矮了身,施礼道:“见过赤炎天神。”

赤炎点了点头,又抬眸看向了坐在床上一脸错愕的成宇,道:“不如你们先退到前厅去,我很快就好。”

不想天神会为我儿医治,真是天赐的福气。

上官林语扬眉一喜,言谢道:“多谢天神。”

有人高兴,有人愁。成宇见他娘要走了,心中惶惶不安了起来,“娘,娘你别走啊。”

上官林语宠溺的摸了摸成宇的脑袋,轻言安抚道:“成宇啊,娘就在外面,你在这里乖乖的听赤炎天神的话。”

言讫,两兄妹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此时的杏儿弄不明白,赤炎天神怎么会去帮成宇看病。抬头一望,她那疑惑的目光却正好落入了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就是这对视一望,让她在赤炎眼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不过,还没等她搞清楚,就听到了上官剑飞在外面冷声催促的声音。

“杏儿,你愣在里面作甚,还不赶紧出来。”

“哦…”

(三)

雨停,月升。

夜静,虫鸣。

里屋内,赤炎坐在竹椅上兀自抿着茶水,一派悠闲之状。而床榻上的成宇却是半垂着头,紧绷着身子,一刻也不敢放松。

没有任何交谈,也没有所谓的医治。赤炎只是坐着不语,就足以让成宇心里发毛,倍感压力。

沉默了良久,赤炎凤眸一转,看向了成宇,淡淡问道:“你叫成宇?”

成宇一怔,隔了小会儿,才诺诺的点了点头。

轻轻搁下了手中的茶杯,赤炎款步走到了床榻边,半俯下了身,嘴角扬了一抹不明真理的弧度,再次问道:“我是谁,想必你方才也应该听到了吧?!”

乍一听,赤炎的语调很是平静。但事实上,这一番轻声细语的反问,却让听得人生出了几分截然相反的感觉。

威压!不错,就是威压,一种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无形威压。

成宇胆颤,不敢抬头。在不争气的咽了几次口水后,才声若蚊蝇的回道:“成宇听到了,您是赤炎天神…”

“嗯…”赤炎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负手直起了身,继续道:“我方才听你说,今早是杏儿将你推进水塘的?”

“没…没错…是…是她推的…”成宇回答得十分心虚,那一双小手也将被褥捏得紧实。

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小子还能死撑。不错,不错!!!

暗自‘赞许’了一番,双眸之中忽地划过了一丝贼光。赤炎眉梢一挑,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成宇啊,我看你此时说话吞吐,额头直发虚汗,像似还没完全醒神之状。所以这记忆嘛,恐是出现了偏差。”

说着,赤炎在掌心之中幻出了几根尖锐的银针,一本正经道:“不如这样吧,本天神在你头顶处的百会穴上施上几针。我保证,你一下子就生龙活虎了。”

中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年少时的承诺(三)

(一)

“成宇啊,我看你此时说话吞吐,额头直发虚汗,像似还没完全醒神之状。所以这记忆嘛,恐是出现了偏差。”

说着,赤炎在掌心之中幻出了几根尖锐的银针,一本正经道:“不如这样吧,本天神在你头顶处的百会穴上施上几针。我保证,你一下子就生龙活虎了。”

内心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成宇瞪大了双眼,看着赤炎手里的银针,已是吓得浑身颤颤发抖,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吓唬的效果非常显著,赤炎打算趁胜追击。

“我施针技术好得很。”说着,他干脆坐在了床榻边,连哄带骗道:“来,来来,你别怕,这其实一点儿都不痛。”

成宇脸色煞白,一下子惊退到了床角边,哭喊道:“娘!娘!救命啊,娘!!!”

喊了几声,外屋的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呼救一般。成宇不死心,又再度扯开了嗓门,大喊道:“舅舅!舅舅!”

大吼大叫了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进来,这哭成了泪人的成宇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赤炎天神,呜呜…成宇记起来了,是成宇被雷声吓得自己落入水里的…呜呜…杏儿…杏儿没推我…呜呜呜…您可千万别拿针扎我了啊…”

“哎呀,我这还没扎,你就已经好了?”赤炎手持一根银针,故作一脸惊讶。

已经快要吓尿的成宇,滚着泪花,抽噎着央求道:“我错了,您别扎我。我再也不敢说谎了,我…我这就去跟舅舅解释。”

赤炎极力克制住了笑意,绷脸道:“成宇啊,你哭得稀里哗啦的出去解释,莫不是想让人以为本天神欺负了你!”

成宇急忙揩了揩眼角的泪水,摆了一副乖巧又可怜的模样,啜泣道:“那…那我自己先平静一会儿…呜…再…呜…再…出去解释…”

这小孩回得很聪明,赤炎听得也很满意。

拿了天神的威严去吓唬一个小屁孩,这也的确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不过为了替杏儿讨回清白,抵消那个‘时间倒流’的愿望。偶尔做一次失格的天神,也无伤大雅…吧。

寻思至此,赤炎起身伸了伸懒腰,揉捏着脖子,道:“我也有些乏了,你就在这里静静吧。半个时辰后,我再让他们进来…”

行至门口时,他脚下一停,再度开口道:“哦,对了。若是你待会又记不起来的话,我明儿睡醒了,再帮你扎几针。”

“不…不会的,我记得,记得很清楚。”成宇大惊失色,拼命的摇头摆手。

捂嘴连打了几个哈欠,双眸也是泪光闪烁。赤炎困乏的揉了揉眼睛,用了慵懒的声音回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二)

赤炎离开后没过多久,成宇就将自己诬赖杏儿的事情全数告诉了上官剑飞。

得知了原委后,上官剑飞虽心感愧疚,但嘴上还是对二人加以了告诫,以此汲取经验教训。

但不管是经验也好,教训也罢。这些对于杏儿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背的黑锅之所以能卸下来,全靠了赤炎天神。

那一晚,他在里屋到底讲了什么,可能除了成宇以外,谁也无从知晓。而怀着无比感动和感激的心情,杏儿亦是在赤炎住下的别院外静站了许久。

夜风凉,月色淡。直到丑时将至,她才拖着冰凉的身躯回了房间。

这晚,本该是一夜好眠。但因为白天淋了雨受了风寒,此时的杏儿却是睡出了一身冷汗,噩梦连连。

在梦中,她看到了一叶小舟,而那舟上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娘亲和另一个白衣男子。

“娘,娘你别走,别丢下杏儿…”两人的身影渐行将远,她着急的想要去追,但无奈的是,无论自己如何使劲,双脚却无法挪动半分。

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一位身着绯衣的男子朝她缓步靠近。他披着淡淡的银辉,衣袍翩翩,宛若脱尘仙人。

许是周围的光线太过昏暗,不能看清男子的长相。但从那身别致的绯袍来看,杏儿却已是知道了他是谁。

赤炎天神…

她竭力的张了张口,但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赤炎垂眸看着杏儿,含笑不语。随后,他掀袍坐在了床榻边,又将食指轻轻点在了她的眉心处。

下一刻,杏儿只觉一股暖流从眉心扩散到了四肢百骸,所到之处,舒畅无比,那体内的寒气也在一瞬被驱散了开来。

赤炎拨开了她前额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轻声哄道:“睡吧…待你醒来之时,身体就好了…”

身体回暖,强烈的睡意也就顺势席卷而来。本想要努力的保持清醒,可奈何这哄睡的声音太具蛊惑。意识逐渐涣散,眼皮愈发沉重,半阖半开挣扎了几次,终究仍旧抵不过这恼人的睡意,酣然入梦。

翌日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当杏儿跑到别院想要再寻赤炎之时,屋内却是早已人去楼空。

没来得及言谢,人就走了?

抱着一丝期望的杏儿,又急忙跑回到了那片山坡上。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坐在山坡上等着,直到日落西山,新月见显,那想要看到的人始终未在出现过。

从那以后,每年的梅雨时节。林外的山坡上,总会有一个娇小的白衣身影在那里静静等候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辗转,一晃三年。

当年那个没来得及言谢就消失了的人,终于还是让杏儿等到了。

犹记得那年,是六月雨季之中难得放晴的一天。山坡上,风吹花絮飞舞,成片齐膝的白茅草,在阳光照耀下泛出了柔和的光泽。

赤炎孤坐于山坡之上,依旧一袭绯衣。只见他手持一壶清酒,兀自遥望着远处苍茫的天际。虽沐浴阳光之下,但那背影却显得十分寂寥。

眸中流光溢彩瞬间绽放,杏儿难掩心中激动,大声喊道:“赤炎天神…你终于来了!”

刚刚举起的酒壶,停在了唇边。赤炎一顿,用了极为缓慢的速度侧过了身。

“是谁在…”

还没等他将话问完,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猛地窜入了自己的怀抱。 抵不住冲力,整个人惯性的朝后仰了仰。赤炎手上一晃,那壶里的好酒也洒了一地。

“赤炎天神,你咋过了三年才来啊?”苦等了三年,这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能盼来的。杏儿虽满心欢喜,但心中也不免困惑。

“嗝…”双颊绯红,醉意正浓,赤炎半眯着眼,迷迷糊糊的朝杏儿打量了一番后,也就只用一个酒嗝回应了她。

一股熏人酒气扑面而来,杏儿蹙眉捏住了鼻子,急忙退出了他的怀抱。

摇了摇酒壶,已是空空如也。赤炎一脸不悦,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指着眼前的人,囫囵道:“你这个小女娃,还真是大胆…嗝…你看看,你都将本天神的好酒弄洒了…嗝…”

杏儿转身无语的捂住了额头,脑海中也一下子忆起了与他初次见面的场景。

哎…三年前就是喝醉了躺在雨中。这三年后还是一个样子,又喝多了!

杏儿曾幻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面,但不管是哪一种方式再见,那里面的赤炎天神也都没有醉得连自己也不认识啊?!事不如已愿啊,恰恰就是想得太过美好,这现实又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杏儿回头一看,只见赤炎又醉倒在了地上。

风,吹得成片的茅草花沙沙作响。花絮飘飘,漫天飞帛。

酒醉再次醒来,已是申时。赤炎不曾想过,待他睁眼之时,依然有一个小女娃娃拿着野芭蕉叶站在自己跟前。

上一次,是为自己挡雨,而这一次,是为自己遮阳。

时过三年,虽然这女娃娃的身高是长了不少,但那相貌还是没多大变化。再在这里见到她,赤炎难免还是有些吃惊。

“杏儿,你怎么在这儿,可是又来找杉儿聊天了?”

见他已是坐了起来,杏儿垮下一张小脸,噘嘴问道:“你酒醒了?”

赤炎双臂一展,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笑笑解释道:“其实我也没喝多少,就是忽觉这暖阳让人慵懒,我便惬意的睡上了一觉。”

惬意?!唉哟…这难不成是酒后断片了?!

杏儿瘪着嘴,不由自主的翻了个小白眼。而后她扔掉了手里的芭蕉叶,揉着发酸的肩膀,玩味的调侃道:“是啊,我来得时候,也就只看到了一个抱着酒壶哭得稀里哗啦的人。而且,那人没过多久,就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我…哭得稀里哗啦?!奇怪,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下意识的睨了一眼身旁的酒壶,赤炎尴尬的抠了抠面皮,小声试探问道:“你真看到我抱着酒壶哭了?!我,应该没那么娘炮…吧?”

忍住了笑意,杏儿俯身安抚的拍了拍赤炎的肩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郑重道:“赤炎天神请放心,我上官杏儿会守口如瓶,绝对不将此等丢脸之事外传。”

乌黑双眸一转,一抹奸诈之色转瞬即逝。杏儿徐徐收回了手,又朝他比了三个手指,认真道:“但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愿望…”

即便是她说了,实则对自己也毫无影响。只不过,见她如此逗趣,赤炎倒也不与计较,大方道:“答应你自然是可以。前提是,我能做到的,且不为伤天害理之事。”

“太好了,太好了。”杏儿已是高兴地在白茅草中回来奔跑,随后她又小跑到了云杉坟前,兴奋道:“表姨婆,表姨婆,你可要作证啊。到时候,要是赤炎天神赖皮了,你可要去梦里教训他。”

闻言,赤炎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询问道:“那杏儿第一个愿望是什么啊?”

“让他带我飞去火界以外的地方看看?!嗯…这个不好不好…要不然…额…不行不行…”

杏儿仰头喃喃自语,纠结了半晌,最后双眼一亮,转身道:“生辰,对,明年四月初八我满十四。”

“十四乃女子豆蔻年华…”赤炎点了点头,含笑应道:“好,来年四月初八我陪你过。”

见他利落的应了自己,杏儿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四月初八也是火界的花灯节,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多赢几个花灯作为礼物。”

“赢几个花灯?!”赤炎拍了拍胸口,保证道:“哎~这点儿小事,难不倒本天神。”

(三)

山坡别离后,杏儿开始一天天数着日子,期盼着自己生辰的到来。

冬去春来,时至初夏。

在漫长的等待中,还是到了四月初八。

往年这个时候,上官剑飞都会命下人做上一桌好菜,以表庆贺。但唯独今年,他整月皆被事务缠身,忙得没了空闲。

贴心的卢管家怕杏儿伤心,专门打点了一桌平日里她最爱的佳肴。即便没有父亲作伴,似乎也丝毫没影响到杏儿的好心情。

直到幕色降临,终不见上官剑飞的身影。卢管家默默的舀了一碗银耳羹,递到了杏儿跟前,想要安慰道:“小小姐啊,许是大少爷他最近…”

话还没说完,杏儿便摆了摆油乎乎的手,含糊道:“呜…卢伯,没事,没事,不打紧…爹忙,我知道。我吃完这个,等会儿自己去玩儿。”

见她如此懂事,卢管家欣慰得已是满目含泪,哽咽回道:“那待会儿卢伯带你逛花灯会,好不?”

桌上留下了一片风云残卷后的狼藉,杏儿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笑笑道:“卢伯,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约了人一道去看花灯了。”

卢管家一愣,急忙追问道:“你跟谁去看啊?”

杏儿凑近了卢管家,单手放在嘴边,笑得神秘兮兮的小声讲道:“这是个秘密…”

中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年少时的承诺(四)

(一)

火界万福镇花灯会。

此时,镇内处处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游人穿行在大街小巷,人潮鼎沸,热闹非凡。

按照去年的约定,两人在主街口的古树下碰面。

“赤炎天神…你这么早就来啦?”来时一见赤炎已在树下等候,杏儿一脸欣喜的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嘘!”赤炎将手指放在了唇边,压低了嗓音,提点道:“你可别喊得那么大声。”

发觉自己失了口的杏儿,捂嘴尴尬的笑了几声后,小声回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不是见到你就激动了吗?下次一定注意…”

赤炎勾了勾唇角,一本正经道:“这次就原谅你了,我们走吧~”

见他说完要走,杏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袍,不解询问道:“那,我该叫你啥?是叫赤大哥?大叔?还是…要叫你大…”

只是‘爷’字还没说出来,赤炎已是一脸黑线的抢了白,道:“你还是叫大哥吧,若是听人将我辈分叫得太高,心里委实扎得慌。”

“哦…原来如此!”杏儿了然的点了点头,继而称呼道:“大哥,那我们去赏灯吧。”

如此一喊,甚是悦耳。赤炎满意一笑,应道:“好,走吧!”

万灯齐放,流光溢彩。涌动的人流宛若一条长河,与那街道两边五彩斑斓的花灯互相辉映。

顺着人群,两人走过了万福桥。

原本宽敞的道路被两旁的花灯小贩占据后,变得十分狭窄。街道之上,熙熙攘攘,拥挤不断。

怕两人走散,杏儿下意识的握住了赤炎的手,解释道:“这儿人多,我怕他们一推,就给我俩推散了。我个儿矮,怕到时候你找不到。”

闻言,赤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戏弄道:“嗯,说得在理。那待会儿我寻两串糖葫芦插·你脑袋上,这样就非常醒目了。”

幻想着自己顶着两串糖葫芦逛花灯会的模样,杏儿不由瘪了瘪嘴,不悦道:“大哥,若是真弄成你说的那样,我怕今晚上我就得出名了。”

“哈哈哈…”闻之,赤炎捧腹大笑,甚至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咚咚咚’与此之时,忽闻一阵锣鼓喧天。

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搭起的擂台上,一名手提铜锣面的绿衣男子朝着台下众人大声吆喝道:“喝酒赢大礼,喝酒赢大礼啰…”

铜锣一敲,再加上吆喝着要送大礼。一大部分人果然都很是好奇的围了上去,杏儿拉着赤炎也是挤进了人堆里。

见聚集的人多了,绿衣男子放下了手里的铜锣,笑脸嘻嘻道:“现在有请我们飘香楼的李老板。”

言讫,只见他身后走上来了一名中年男子。

随后,那中年男子对着台下抱拳作了个揖,开口道:“各位兄弟姐妹,街坊邻居。今日乃是我万福镇一年一度的花灯会,也是我儿和郁秀坊陈老板闺女的定亲之日。要说我儿与我儿媳妇啊,那可是所谓天造地设的…”

“我说,你能不能直接说要送啥?别弯弯绕绕讲那么多废话好不?”

许是开场白说得太久,让围观中一些着急想要知道送什么好礼的人不由大声的截了话。

话被打断了,再闻周围附和声一片,中年男子虽心里不开心,但面上仍旧带着笑意,道:“今天我和我亲家都高兴,就一起设下了这个擂台。规则很简单,就是挑战我们飘香楼的陈三,谁能让陈三先倒下,我亲家送冰丝青罗裙,我便免费让他在我飘香楼喝上一年。”

“嚯哟,大手笔啊。”

“免费喝酒喝上一年,这不错不错。”

“不错什么,他们家陈三出了名的能喝,我还没看到喝得过他的人。”

“飘香楼的女儿红醇似甘露,味比琼浆。我就光想想,酒虫都跑出来了…我,我准备要去试一试。”

擂台下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有想看好戏怂恿的,有自己按捺不住摩拳擦掌开始热身的。但奇怪的是,多数人都是在论酒如何,鲜少人在意那冰丝青罗裙怎么样。

“我觉得那裙子挺不错啊。”杏儿扶着赤炎,踮着脚尖,将脖子伸得老长。

赤炎摸着下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挂在木架上的青罗裙后,侧头问道:“你喜欢?”

“喜欢倒是喜欢…”说着,杏儿学着他的样子来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回道:“可是听那些人说,那陈三的酒量很好。而你呢,酒量又太差。哎…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满是瞧不起的一说倒是让赤炎一下不乐意了,他瞪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杏儿,反驳道:“谁说我酒量差了?!”

我说得太过直白,好像是没给天神面子啊!

想到这里,杏儿朝他勉强的扯了个笑脸,而后转头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没看到过,去年在山坡上就喝了一壶酒,酣睡了几个时辰。”

虽然说得小声,但是赤炎耳尖,“我喝得那是夜沙酿得百花酿,常人三杯下肚,就得睡上一天好不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杏儿恍然大悟。

赤炎抖了抖衣袍,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将那青罗裙给你赢回来。”

杏儿难免有些担忧,“你真要去比?”

赤炎潇洒的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自信道:“等着收礼物吧。”

(二)

热闹褪去,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被月光拉长的身影。

赤炎迈着轻步走在前面,手持罗裙,两颊微红,时不时还打出了酒嗝。身后的杏儿目瞪口圆,俨然一副惊怔之状的跟着。

一个时辰前,赤炎同其余十几人一道走上了擂台,三轮过后,除了他和陈三外,再无他人。两人从碗换到了壶,从壶换到了坛,竟是不分伯仲,最后陈三一咬牙,干脆换成了缸。哎,可怜的陈三,喝到最后是翻着白眼,嘴里口吐白泡被人抬下去的。

我的赤炎大哥,你只是微醺,微醺而已!!!

忆到这里,杏儿不禁佩服的左右摇头,自言道:“方才我还怀疑过他,真是不应该啊!”

“小杏儿~”赤炎猛地转过了身,将手里的罗裙递到了杏儿跟前,咧嘴开心喊道:“生辰快乐!”

忽然转身一喊,委实将杏儿吓了一大跳。迟疑了片刻,就在她伸手想要接过罗裙时,赤炎却兀自将衣裙一抖,俯身为她披在了身上。

“哎呀,这罗裙好像大了些。”

赤炎瘪嘴摇了摇头,而后干脆半蹲在了她的面前,为她仔细的整理起了衣裙。而恰恰就是这样的举动,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增近了不少。

“杏儿啊,恐怕这罗裙要等到你十六七了,才能穿上吧…”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了脸颊,还带着些许酒香。杏儿不由呼吸一滞,一时之间也忘了要开口回应。

见她愣神不语,赤炎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杏儿,你在发什么楞啊?”

“啊?没什么…”双眸一亮,杏儿终于在下一刻将神志拉了回来。

此时此刻,夜的黑已经笼罩了整个万福镇。赤炎抬眸瞄了一眼天空,幽幽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愉快的时光总是眨眼而过,杏儿取下了披在身上的罗裙,转而紧抱在怀里,看向赤炎,道:“在我十六岁生辰的时候,我们再在万福庙外的天乐桥上碰面,这第二个愿望,你能应我吗?”

看来,她是想把所有的愿望都用来让我陪她过生辰了。

思考到此,赤炎垂眸一笑,利落应道:“好!两年后的今天,我便在天乐桥上等你。”

(三)

正所谓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而随着时间推移,杏儿的容貌却是愈发的与云杉挂相。不只是当年与云杉同辈的长者这样认为,就连云游归来的上官老夫妇二人见到杏儿,都很是讶然。

起先,杏儿还不太相信。直到二位老人将云杉的画像拿出来一比对,才叫她不得不相信,自己居然与云杉表姨婆长得如此相似。

到后来,杏儿的祖母常常会这样对她讲道:“我的乖孙女,你与赤炎天神见面,是在你表姨婆的坟前。这说不定啊,你就是你表姨婆的转世。”

每每听到这样一说,杏儿也总是笑笑摆手道:“诶,祖母,我怎么可能是表姨婆的转世呢?这也太玄乎了。”

嘴上虽然反驳,但其实在杏儿的内心深处,时常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自问着:我真是云杉的转世吗?那,是不是我与他相遇,也是命中注定的?!

一晃豆蔻转成碧玉之年,十六岁的杏儿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又是一年四月初八,万福镇的花灯会热闹更甚。今年万福庙的香火,也是好得不得了。

赤炎静站于桥头,眺望着远方。头顶数盏天灯腾起,点缀了今夜无星的苍穹。

桥头花灯映照下,只见一位身着青罗长裙的女子款步而来。柳眉如烟,青丝及腰,虽她戴了一抹轻纱遮面,但那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瞳之中,却是耀耀生辉。

赤炎一眼就认出了女子身上的那件冰丝青罗裙,那可是两年前他送给一个小女娃娃的生辰礼物。不曾想过,只是短短的两年时间,一身稚气的小女孩转眼已成了聘婷少女。

杏儿眉目含笑,停在了仅差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声音温婉道:“大哥,可是不认得杏儿了?”

闻言,赤炎收回了注视的目光,敛去了惊讶,不由感悟讲道:“诶呀呀,才两年不见,这杏儿俨然已成了一位亭亭美少女了。”

杏儿半垂眼帘,嗤笑了一声,指着面纱,笑笑问道:“如今我遮了半张脸,你难道不会认为是我长残了才这样做的吗?”

“说得有道理~”赤炎附和的接了话。

随后,他几个大步上前,缩短了二人的距离,又摆了个一脸认真的模样,凝视着杏儿,轻言道:“不然你悄悄的将面纱取下,让本天神仔细看看,若是真长残了,那本天神就带你找碧海天神,让她想办法帮帮你。”

见他剔透的眸子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杏儿不由心头一悸,脸上也顿时起了一抹晕红。

四目相对了片刻,赤炎忽然在杏儿的双眼中察觉出了几丝异样的光泽闪过。

“咳…诶,不想今年除了花灯以外,还有天灯和水灯啊。”轻咳了一声用来化解尴尬,而在说话的同时,他又极不自然的侧身看向了桥下随水而流淌着的睡莲灯。

斑斓的灯火下,他的容颜被映照出了几分柔情。梦幻五彩的光影投射在他的身上,萦绕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此时此刻,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杏儿心下一动,不由脱口道:“赤炎天神,我的第三个愿望是…”

...............................

...?......?......?......?..

这一章,是赤炎与杏儿的过往最后一章。

为何要花四章来写,就是因为之后我不会写赤炎的番外。

另,89章开始就是中篇章节,主要是围绕邪魔赤华来写的。

中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别离是为了重逢

(一)

杏儿心下一动,不由脱口道:“赤炎天神,我的第三个愿望是…”

“前面的人,麻烦让一让!”

关键时刻,身后却忽然响起的一阵着急的催促声。与此同时,杏儿只觉手臂一紧,还没来得及转身详看,就被赤炎一把拉到了桥栏旁。

紧接着,只见两辆堆满水果的板车从二人身旁擦身而过,跑在最后的推车小哥还不忘侧头挥手,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

顶着此起彼伏的咒骂声,两名推车小哥渐渐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赤炎徐徐松开了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杏儿,关心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一场小意外搅乱思绪,打断了原本要讲的话。杏儿耷拉着脑袋,尽显失落的回应道:“我没事,方才真是谢谢大哥了。”

言谢的同时,她又不自觉的朝着赤炎施了个矮身礼。

这恭敬的施礼,完全是一种后天形成的反射条件。之所以能表现这般端庄有礼,也全靠她爹拿着棍子守着她学习女子礼节的功劳。

以前古灵精怪的小屁孩儿,如今倒是真显出了几分闺秀模样。

赤炎在心中感叹了一番后,又换了一脸好奇的询问道:“对了,方才你好像在说第三个愿望。这次,你想要是什么?”

杏儿垂眸沉忖了片晌,准备先试探问问,“赤炎天神,在我说出第三个愿望之前,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赤炎稍稍动了动眉梢,抬手示意道:“你要问倒是没什么,只不过…”

杏儿不由娥眉一蹙,急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赤炎指了指自己的面皮,“你真要一直戴着这面纱跟我说话?!”

杏儿一展眉心,眼角微扬,道:“不急,等你答完了问题,我自会取下来。”

“好!”赤炎颔首一应,继而道:“你问吧!只要是我晓得的,定是直言不讳。”

“因果轮回,前生今世。赤炎天神,你相信转世之说吗?”杏儿凝视着他,那一汪星眸之中也一点一点的溢出了期许之色。

“转世…”赤炎顿了顿,转而望向了夜空,认真的思考了小片晌,道:“今生善念修得来世福报,若是心善之人,即便此生繁华落幕,那来世定能重头开始!”

“那若是你寻到了表姨婆的转世,会如何?”杏儿一点一滴,小心翼翼的朝着正题上引。

闻此一说,那原本炯炯有神的眸光霎时黯淡了几分。赤炎默了默,掩下眸底的悲凉,轻声道:“倘若真有来世,我定当不会与她再见。”

杏儿一愣,也自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你,你不喜欢表姨婆了吗?”

“喜欢,怎能不喜欢。”赤炎微阖双目,语气淡淡道:“但即便转世成人,寿命也终究不过百余年。相爱厮守,终伴到老,我能执子之手,却无法陪她一起老去,一同牵手入土。那样的离别,一次…已是足矣。”

杏儿神色一慌,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了赤炎的手臂,认真道:“如果那人愿意为了你去潜心修行,参悟死生,修得长生仙体呢?”

听到这话,赤炎涩涩地嗤笑了一声,又将目光转向了她,道:“修行多苦啊,若只是为了一人而苦修的话,倒不如选择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找一个能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这样的人生,多好啊!”

找一个能陪自己走完一生的人?

浓长的睫毛投下的一片阴影,遮挡了眼底的复杂。杏儿徐徐松开了手,心里亦是黯然。

一阵晚风袭来,轻抚了额前的青丝,掀动了面纱,吹扬起了衣裙。再次抬眸,她虽隔着面纱,却努力的扬了一抹淡笑,嘲讽道:“真是大笨神!照你这样说来,是要打算孤独终老了?哎…光是想想,我都觉得你好寂寞。”

她话锋一转,倒是打破了有些沉重的气氛。赤炎洒脱一笑,又恢复了原本潇洒俊逸的模样。

“我怎么就成大笨神了?!这闲来无事我就钻研兵器,若实在无聊就去找其余几人热闹热闹。本天神一向潇洒惯了,何来‘寂寞’一说。”

“那不如我来燕青山陪你作伴,如何?”乍一听,像似玩味一问。但在问话的同时,杏儿还是紧张的攒紧了双手。

赤炎眸色微微一怔,转而扬笑摆手回道:“不妥,不妥,我那深山老林乏味的很。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跑来陪我作伴,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还得了?”

杏儿抿了抿薄唇,又紧紧的收拢了广袖中的手指,大声道:“那要不然,我做你媳…”

‘当当~’

就在此时,万福庙内骤然响起的钟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你方才说什么来着?”赤炎抠了抠耳朵,一脸迷惑。

杏儿紧了紧眉头,又上前了半步,欲再次讲道:“我说,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想…”

或许是老天注定了杏儿不能在今夜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她只是刚起了个头,就又被一声震耳的巨响给阻扰了。

今年,万福镇的花灯会特别准备了一个烟花表演。不偏不倚,恰好就是在她准备表露心声的这个时辰,烟花表演拉开了序幕。

轰鸣的烟花震耳欲聋,响彻了整个火界。色彩斑斓的烟花如同流星一般拖着明亮的尾巴,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异彩。

远处耀眼的烟花引来无数人驻足观赏,那散着流光溢彩迸射开的点点星火,又将深蓝的苍穹装扮得如此绚丽夺目。

乐天桥是观赏烟花的绝佳地段,正因为如此,围观的人也就多了起来。人挤人,背擦背,拥拥挤挤,接踵比肩。

本就有些失意惆怅的杏儿,亦是被突然涌来的人群挤得一个趔趄。身形踉跄的晃了几下后,好在赤炎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你可要站稳了,这里人多。”赤炎朝着杏儿温和一笑,又用身体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推搡。

说着,又将她护在了身前,抬手指向了前方,道:“有大哥保护你,你就好好的欣赏烟花吧。”

怔楞了一瞬后,杏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烟火。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后,赤炎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收敛了起来,那眼中的神色也是变得有些复杂。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想一直陪在你左右。’

事实上,赤炎是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只不过故意装作没有听见而已。

我若再与她相见,恐会铸成大错。

寻思到此,赤炎兀自朝后退了一步,消无声息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满含歉意的看着她的背影,薄唇轻启,无声道:“对不起,这第三个愿望,我没法应你…”

言讫,他转身融入了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火种直冲天际,又在转瞬迸射变幻成了一朵五色花。花朵还未消散,又是一朵炫目的牡丹花窜上了半空,华丽璀璨的红光包围着它,宛如一位少女,在万众瞩目之下翩翩起舞。

烟花的响声不绝于耳,美丽的光圈一个接着一个。杏儿扑闪着大眼睛,感叹道:“这烟花,真得很好看,你说…”

回身一望,身后早已没了赤炎的身影。慌了神的杏儿,又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寻找了好久。直到一盏盏花灯全部暗了下来,街道上也再无一人。

(二)

阵阵凉风吹来,将两人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杏儿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赤炎的肩上,小声提醒道:“你若是不想我们两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在这儿坐上一宿的话,就将我抱进你的房间去。”

说着,她又使坏的把脸埋进了赤炎的颈窝处,撒娇般的蹭了蹭。

赤炎全身一僵,瞳孔一阵收缩,喉结也不由的滚了滚。随后,他忽地勾唇一笑,又一把将杏儿拦腰抱起,二话不说就直径朝房内走去。

又监视了小会儿,直到房内的烛火全部熄灭,那停在屋檐上的黑鸦才扑着翅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已经飞走了吗?”杏儿盘腿坐在床榻上,面朝着窗边暗自观察的赤炎小声问道。

收回了目光,赤炎又将屋外设下了一道隐形的结界。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又反身走到了桌边,回应道:“看来那个小黑应该又回去报信了。”

又?!莫不是…

这出乎意料的一说,让杏儿尤为吃惊,“莫非,你一直都知道它在监视你?”

中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来龙去脉

(一)

“看来那个小黑应该又回去报信了。”

这出乎意料的一说,让杏儿尤为吃惊,“莫非,你一直都知道它在监视你?”

仰头喝下一杯清茶醒了醒神,在搁下茶杯的同时,赤炎的脸上分明是扬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他转身看向了杏儿,不缓不慢的开口说道:“数日来,它一直不分昼夜的‘陪’在我身边,若还察觉不出异样的话,那我可真是神经大条了。”

从早上来看,那黑鸦信使确实是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且还觉得两人的关系甚是不错。

杏儿心生不惑,“那你又是在什么时候发觉的?”

闻问,赤炎并不急着作答,只是挽袖斟了一杯新茶,又朝杏儿招了招手,道:“过来喝些热茶,暖暖身子。此夜漫长,我想你也应该有很多话要同我讲。”

杏儿顿了顿,还是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接过了茶杯,继续追问道:“我很想知道,那黑鸦是如何暴露自己的?”

赤炎抿唇一笑,解释道:“凡是乌鸦,皆成群生活。此为初冬,更是应该忙于储备过冬食物。”

就算伪装得再好,它始终忘了一个普通乌鸦该有的习性。

“原来是这样啊。”杏儿如梦初醒,更不得不佩服他能在造剑的同时,还可以将其他的事物观察得如此入微。

若是他早就知道了黑鸦信使的存在,那么这几天他也是在故意疏远我?

想到这里,杏儿不觉眸光一凝,试探着问道:“那我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来,你也是知道的?”

赤炎摇了摇头,双眸微敛道:“起先,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待我看到你的容貌之后…”

话间稍停了一刹,他转而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道:“的确是被你扰乱了心绪。”

闻他如此诚实的一说,杏儿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眼帘。她紧抿着薄唇,想要隐去嘴角的笑意,虽有意克制,但眉眼间还是渐渐染上了浓浓的喜色。

见她一副娇羞模样,赤炎不禁眼皮一抽。随后,他又赶忙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杏儿,你为何会跟他们在一起,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燕青山?”

他们?杏儿自然心里很清楚他说得是谁。

“我倘若告诉你,我是来取灭魂剑的,你会怎么想?”

“你若真是想来取剑的话,方才就不必在黑鸦面前演戏了。”赤炎一笑,自信道:“还有,我认识的杏儿,是绝对不会同邪魔为伍。”

杏儿听完后,几乎快忍不住热泪盈眶了。兀自平复了片晌后,她问话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你…真的信我?”

“因为你是上官杏儿…”赤炎忽地转了个一脸认真的模样,而后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信你!”

杏儿侧头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硬是将打圈的泪水收了回去。随后,她将自己近些日子的所遇所见,如数讲了出来:“数日之前,我在火界收到了师父的青鸟传书。在信中…”

“等等!”才开头听,赤炎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杏儿,你师傅是?”

杏儿恍然大悟,急忙讲道:“我师父是巫人天神!”

“什么?!”赤炎双目一瞪,震惊问道:“你说你是巫人的徒弟?!”

(二)

赤炎能如此吃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年来,巫人从未对外声称过她有徒弟。

杏儿淡淡一笑,阐述道:“早些年师傅同师爹来火界云游时,我有幸与师傅结下的师徒缘分。不过,我是如何当上这关门弟子的事情,待日后再慢慢同你讲。”

既然了解了大致,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弄清。赤炎微微颔首,示意道:“你继续,那巫人在信中说了什么?”

杏儿微眯双眼,回忆道:“师傅说,碧海天神原本一直在她那里做客。但在收到了夜沙天神的传信后,碧海天神当日就说要水界一趟。见碧海天神辞别之时神色不太对,师傅便急忙唤了师爹跟去查看。”

听到这里,赤炎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语气笃定道:“要留巫人独自一人,泗风哪里会应她。”

杏儿点头附和道:“不错,师爹的确死活不肯走。深知碧海与夜沙二位天神有意回避,她也自然不好传书询问。师傅聪慧,定是猜测到什么。所以,她便遣了我前去水界查探一番。”

“那你是怎么遇到他们的?”

“收到书信后,我不敢耽搁,立刻从火界出发赶往水界。许是运气太好,我在前往水界的半途忽然发现了一群身着黑袍,行为诡异的人。而领头的女子,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妖邪感。”

从她形容的来看,赤炎已很是断定,“是幽若和那群恶灵!”

“你说得不错!”杏儿泯了一口微凉的茶水,接着沉稳道:“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便一直悄悄的跟踪他们。但即便我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却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联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赤炎不禁剑眉一锁,担忧道:“你怎敢孤身一人冒死尾随,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害怕吗?”

“你可是担心我了?”眼底一道笑意闪过,但只在转瞬又恢复了常态。杏儿转眸看向了赤炎,诚实的回答道:“怕,当时怕得要死…”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最后一句,她却只敢在心里默念。

鲁莽归鲁莽,但如今见她安好,赤炎还是稍缓了脸色,问道:“那后来你是如何又混入他们之中的?”

杏儿转而将目光转向了桌上的茶杯,故作轻松道:“还是我运气好呗!无意中我耳尖的听到了灭魂剑和你的名字…”

她说话间不经意的抬眸,正好对上了赤炎凝视的幽眸。

纸窗透进的月光正好洒在了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银辉。此情此景与记忆重叠在了一块儿,轻轻地拨动了杏儿的心弦。

话才说了一半,她整个人却忽然间愣住了。赤炎下意识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询道:“你怎么了?”

“啊?”杏儿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在极快整理了脸上的表情后,又再次道:“后来,我就得演戏了啊。我告诉幽若我有办法能帮他们取回灭魂剑,但前提是他们能帮我救出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赤炎抠了抠面皮,脸上现出了困惑的表情。

杏儿忽地起了个邪笑,道:“其实是这样的…”

(三)

寂静的夜幕笼罩了大地,万物仿佛都在此时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此时此刻,唯有房内的二人全无半分睡意。

杏儿用简单的话语,又把之前在深谷地宫中同赤华说过的话再次讲了一遍。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

知晓了来龙去脉,赤炎还是有一点不解,“那域之崖的囚牢中关得到底是谁?”

杏儿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成宇?”

“成宇?”赤炎垂眸想了片刻,忽然忆了起来,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是以前那个诬赖你推他下水的小屁孩!”

杏儿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他哪儿还是什么小屁孩儿啊,若你要是看到薛成宇那壮壮的模样,那会大吃一惊的。”

赤炎竖着耳朵,却也只听到了最后一点儿,“你说什么会让我大吃一惊?”

杏儿掺了一杯热茶,递给了赤炎,平静道:“那域之崖关的…是薛成宇的心爱之人。”

接了茶杯,赤炎一副了然模样,好奇道:“那这样说来,域之崖里面关的是个女子。若是两厢情愿,定亲便是。更何况,人家还是个女子。”

杏儿苦涩一笑,反问道:“我有说过那个是女的吗?”

“咳咳咳…”这一说,倒是将才喝了半口茶水的赤炎,惊得一阵猛咳,“啊?男的?!”

中篇 第一百四十六章 计中计

(一)

杏儿苦涩一笑,反问道:“我有说过那个是女的吗?”

“咳咳咳…”这一说,倒是将才喝了半口茶水的赤炎,惊得一阵猛咳,“啊?男的?!”

抬袖揩了揩嘴角的水渍,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成宇喜欢男的?!”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薛成宇那颓败不堪的模样,杏儿不由自已的长叹一声,娓娓道出了始末。

“我授预备使行官一职去学习的第三年,薛成宇也经过了选考和竞争,成了一名合格的医者,入了使行官邸任职。”

赤炎不由赞叹:“你与他皆是任下了火界的高职,怕是苦修了好一番功夫吧。你爷爷和令尊见你二人有如此成就,想必很是欣慰啊。”

杏儿附和点头,“你说的不错,上官家和薛家的长辈简直都高兴得合不拢嘴了。不过另谁也没想到是,那薛成宇竟然被一个护卫长给鬼迷了心窍。”

顿了须臾,她不禁再次惋惜的摇了摇头,道:“我火界不同风界那么开明,自然容不得他二人如此。后来,那护卫长竟就想到了要带他去风界…”

“都被打入囚牢了,那定是被抓回去了呗。”听到这里,赤炎生出的几个疑问在是豁然贯通了。

“是啊,两人还没走出火界就被抓住了,不过那护卫长也是令人佩服,知道走不了了,就一掌劈晕了薛成宇,随后言称是自己诱胁了他。”

“哎…这样一来,官内护卫长诱了官邸御用医者私奔罪名坐实,这也的确属实重罪一条。”

杏儿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道:“哎,语姨怕日后的流言会伤了薛成宇,故哭着央求爷爷与父亲去将此事不与外传。最后使者大人给了爷爷一个薄面,将这一事按了下来。从此,薛成宇就一蹶不振,卧病在家了。”

“一界一规矩,有缘却无分。可惜了,可惜了。”虽生了怜惜之情,但赤炎却是有心无力。

(二)

眸光黯淡了片刻,杏儿转了话题,道:“前面的事情大致你也晓得了,现在我们还是讲讲那个自封了冥帝的人吧。”

冥帝?

对于这个突来的称谓,赤炎一时之间还是略显诧异。不过很快的,他还是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邪魔赤华吧?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他怎么就成冥帝了?”

杏儿嘲讽的冷嗤了一声,道:“你听到了,也觉得很可笑吧?他自封为帝,妄想一统四界八族,称之为‘冥’。”

“荒谬!”赤炎倏地站了起来,目显怒意的大吼道:“就凭他和他身边那几个恶灵小喽喽?简直是自不量力…”

“赤炎天神!”杏儿急忙制止了他,随后又神色慌张的转头看向了窗台。

赤炎跟着睨了一眼,心中自是了然,“你放心,那黑鸦若是回来了,我自然是晓得的。”

“那也要小心。”

说着,杏儿招手示意他坐下,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他现在可不只是几个小喽喽而已。”

闻之,赤炎扯唇溢出了一丝冷笑,双目之中的讥诮之意更是毫不掩饰,“难道他还有本事变幻出一个十万大军出来?我才不…”

“你猜对了!”还没等他说完,杏儿就已沉声抢了白。

赤炎的表情滞了一霎,唇边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

“猜对了?!杏儿,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是不是听错了?!”

杏儿神色一正,严肃无比的说道:“我没开玩笑,你也没有听错!”

见她此时一脸认真,且看不出半分玩笑之意。赤炎心中陡然一怔,面显讶然的看着她, 反问道:“他哪儿来的十万大军?”

“即便没有十万之多,但从数量上来看,也是足以成军来战四界。”

讲到此处,杏儿脸色已很是凛重,“这些日子你只在燕青山专心造剑,定是不晓得四界出现了很多人离奇失踪的事情。而那些失踪的人,最后都成了赤华的傀兵。”

闻言,赤炎已是震惊目瞪口呆,“傀,傀兵?”

想到了白骨死人堆的惨状,杏儿不由蹙紧了眉头。那纤细的手指,亦是紧攥得泛出了青白之色。

暗自缓和了片晌,她才沉下了心,继续将之后在地宫内密道所看到的情况同赤炎讲了一遍。

‘嘭’的一声巨响,寂静的别院中传出了一声重重的拍桌声。

赤炎听得目呲欲裂,暴跳如雷,“可恶!!!我等四界族人,岂能容他们草菅!”

“赤炎天神,此时切不可因动怒而乱了阵脚!”杏儿急忙起身,抓住了赤炎的肩膀。

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暴起,赤炎一时激动,兀自甩开了杏儿的手,愤愤磨牙道:“动怒?岂止是怒,我现在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殊不知,赤炎这一用力,倒是将杏儿甩了一个踉跄。待她站稳了之后,亦是瞪眼看向了他,没有好声调的质问道:“你现在连地方都找不到,如何杀他们?”

赤炎剑眉一拧,追问道:“你不是去过他们的深谷吗?”

杏儿一火,也来了脾气,“他们藏匿的山谷不见天光,叫人无法辨别方位。如果那么好找的话,那两门弟子早就该找到了。再则,我是蒙眼去,蒙眼出,你叫我如何能知道?”

“我…”一时之间,赤炎被怼得竟有些不晓得如何反驳了。

杏儿乘胜追击,准备再打压一下他的火气,“你什么你,说得好像就你着急,其他人不急!”

彻底败下了阵,赤炎只得兀自深吸了一口凉气,强行压下了胸口翻滚的怒意,歉意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此时此刻,杏儿自然很能理解赤炎的心情,不过她心里很清楚,急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赤炎天神,你现在得想个什么办法避开黑鸦信使,将此信息告诉其余天神。因为再过五日,你就要按照原定的计划,随我一同前往山下的月莲镇。届时,只要能擒住幽若等人,那再找出赤华就不成问题了。”

“黑鸦,月莲镇…”赤炎来回踱步,思量了半晌。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办法,“到了月莲镇之后,自会有人帮我去通知仓玄他们。而这五日,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会有人帮你通知?你,确定?!”见他说得含糊,杏儿一头雾水,有些不敢确信。

赤炎拍了拍她的肩膀,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你就放心吧,这几日我们就好好的演戏即可。”

(三)

月莲镇

时逢赶集,镇内的几条主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两旁小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喧闹拥挤的街道上,缓步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人。女子肤如凝脂,眸若双星,一身白衣胜雪,那相貌可谓是倾城之美。而她身旁的男子头戴薄纱斗笠,一袭红衣似火。纵使看不见样貌,但这身形挺拔颀长,英气逼人的模样,已是让人感觉出了一股绝尘脱俗之气。

此时此刻,那引来了不少行人驻足注目的两人,正是白华与赤华。

且先不说白华的容貌,就是赤华那一身红衣已是过分招摇,再加上他以齐膝薄纱遮颜,更让看者起了好奇之心,不由上下打量。

一路以来,二人已收获了不少目光。赤炎对此倒是显得从容自若,而白华紧绷着一张脸,心里自然很是不舒畅。

这时,只见一个小贩手端着木盘,快走到了二人跟前,笑脸嘻嘻的推销道:“这梨花糕是我们月莲镇的特产,二位不妨品尝一下…”

迟疑了一瞬,赤华睨了一眼白华,忽地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爽朗回应道:“好啊!”

小试了一口,他更是一反常态的夸赞了一番,“嗯,这味道的确是不错。”

小贩一听,别提多高兴了。顺着赤华的话,他急忙转头看向了白华,附和道:“对对对,夫人,你也来尝尝吧,你家相公都说味道不错了。”

相公?!

白华闻之脸色一垮,冷冷道:“那你就让他多吃点儿吧!”

言讫,她一甩衣袖,愤愤朝前而去。

“这…”小贩抠着面皮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略显懵状,“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赤华眉梢一挑,嘴角玩味的笑意更甚。兀自瞅了瞅逐渐远去的背影后,他又佯做恍然大悟道: “哦,我想起来了,她好像不喜欢甜食。”

穿过了繁花热闹的主街,白华拐入了一条人少的街道。没了喧哗和吵闹,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不少。

不过没过多久,赤华便找到了她。

“若是不喜欢梨花糕的话,你说一声便是了。”

恐他对镇内百姓不利,故每日跟在他左右。可笑的是,这六日以来,他除了吃喝之外,就是散步闲逛。不行,必须要赶快回去,寻得破阵之法,找出他们的藏匿之所。

寻思到此,白华已是一脸不悦,“你将我带到月莲镇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赤华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之前不是说了吗,带你来吃莲花羹。”

这荒谬一说,白华自然不信,更加不想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莲花羹?!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说着,赤华将双手环在了胸前,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笑笑道:“这样吧,你再陪我去听一场戏,然后我们就回去。”

白华不由冷哼了一声,道:“你自己慢慢去欣赏吧,我没兴趣。”

她会这样回答,也是赤华意料之中的事情。随后,他不缓不慢地走到了白华跟前,小声道:“今天好像讲得是众神之首——幽冥的故事,难道你不想听吗?”

“等等!”

见他准备离开,白华兀自斟酌了一番之后,还是打算一同前去。

闻声,赤华脚下一停,那斗笠之下的唇边也漾开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中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知音楼

(一)

赶集的人多了,这大大小小的茶馆生意也就异常火红。

月莲镇的知音楼,算得上是看戏听说书最出名的地方。里面演得戏可谓是千姿百态,花样繁多。那说书先生讲得很多故事,亦是闻所未闻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知音楼吸引了不少人慕名而来。

当两人来到知音楼门前时,只见楼内已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而里面时不时传出了抑扬顿挫的说书声和阵阵拍手叫好声,更是引得不少来晚了没有占到位置的人,聚集在了门口,竖耳伸脖的过着干瘾。

门前已是围得水泄不通,楼内也定是没了位置。看到此状,白华的面皮渐渐地浮出了一丝嘲讽之色,“哎呀,这么多人啊,依我看某些人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意味,赤华暗笑不语,兀自负手站在了原地。而那隐藏在笠之下的脸上到底呈了什么表情,旁人也自然看不清。

见他好像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白华的神色还是微微起了变化,沉声质问道:“莫不是你也想站在这里?!”

薄纱虽能遮下红瞳和面容,但却不能盖住他的一头银发。再则,他着了一袭红袍往人群之中一站,却又是十分醒目打眼。

这个时候,若是遇到了两门弟子,他必定会暴露无遗。但他明明知道,却为何还敢如此张狂?!

他这番奇怪的举动,已让白华百思不得其解。但更令她不解的是,他都这样明目张胆的闲逛了整整六日,难道夜沙和泽荒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白华微敛了眸色,猜寻了半晌也毫无头绪。

“李公子,李公子~”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殷切的招呼声。

随后,只见一个墨衣小哥从知音楼门前的人堆中挤了出来。

他嘟嘴白了一眼门口扎堆的人后,又忽地转了个笑脸盈盈,小跑着到赤华跟前。

“李公子,你咋才来啊,我们的说书先生都开始讲了。”

看这小哥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楼内的小二。听他这样朝着赤华一喊,白华却是面泛了不解之状。

赤华从广袖中摸出了一颗上好的珍珠,又摆到了小二面前,问道:“我订的位置,你可留好了?”

小二双眼一亮,“留好了,留好了。二楼的雅间,茶都给您泡上了。”

“那你带路吧…”赤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珍珠递给了小二。

“李公子,这位姑娘,请随小的这边走。”小二笑嘻嘻的收好了珍珠,鞠躬哈腰的领着二人就要往楼内走去。

白华一声冷嗤,讥诮道:“连雅间都留上了,李公子可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赤华不由勾唇一笑,又顺着她的话,回应道:“白姑娘过奖了。”

(二)

说书先生高座于台上,神采奕奕。手中的惊堂木不时一拍,话语不时一顿,皆是引得座上的众人时而安静,时而一片唏嘘。

他将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台下的茶客们亦是听得津津有味,拍案叫绝。的确,若想要真正的体会到这种人潮鼎沸,热闹无比的气氛,光是在外面伸着脖子尖着耳朵听,是万万不行的。

两人随着小二一路朝上,来到了二楼一处单独隔开的房间。虽说不是最中央的位置,但向下望去,整个戏台子也是一览无遗。

这时,台上的说书先生似乎刚好说完了一个故事。只见他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又朝四方众人抱拳道:“这第一段儿讲完了,各位客官先喝个茶休息片刻,待会儿我们继续。”

话音一落,哗然声响了一片。虽听得意犹未尽,但人家说书的先生要你稍作歇息,也只得乖乖的喝茶等着。

二楼雅间内,小二用抹布一番殷情了过后,朝着赤华道:“李公子,茶已经泡好了,小的这就去给您端上来。”

“快去吧…”赤华显得很大方,说完后又扔给了小二一颗珍珠。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得了两颗上好的珍珠。小二喜上眉梢,更显热情的说道:“李公子,您稍作片刻!”

他笑咧咧的边说边退到了门口,不过就在他将要转身离开之时,又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事情来。

“对了李公子,上次您来订位子的时候,好像问过小的这里有没有莲花羹提供,是吧?”

听闻此言,一直沉默不语的白华不由微微一愣。不过只在转瞬之间,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正常,而后侧头看向了戏台。

赤华曈眸一转,不动声色的瞅了一眼白华。随后,他故作回忆的顿了片晌,道:“我好像是问过你…怎么,莫非知音楼现在也卖莲花羹了?”

“没有没有…”小二干笑着摆了摆手,急忙解释道:“小的知道李公子喜欢莲花羹,就特意让街口的王婶儿给我送来一些。她家的莲花羹,可是我们月莲镇最出名的。”

给了他十余颗上好的白玉珍珠,多出了常人几十倍的价钱,才订下了今天这个雅间。这小二之所以能如此的‘善解人意’,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想到这里,赤华微微勾了半边唇角,“小二哥还真是有心了。”

乍一听,的确像是在言谢。不过这话中所蕴含的其他意味,赚大发了的小二现在自然是领会不到的。

“李公子您哪里的话,就两碗莲花羹而已。我去去就来,您二位先坐一会儿。”

说完,小二连忙跑了下去。没过小会儿,他又提着茶壶,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利落的将茶水和莲花羹放在桌上后,小二也是很有眼力的未作停留,告别道:“您二位慢慢喝,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您在喊我一声。”

(三)

白华一手托腮,斜靠着身旁的围栏,冷冷问道:“你不是说要看戏吗?怎么兜兜绕绕了一圈,跑来这里听人说书了?”

丝毫没给赤华任何说话的机会,她又故作了一脸认真,接着道:“怎么,看戏的地方订不到位置了?”

此时此刻,她明知故问。看来,是又打算来一番嘲讽了吧。既然洞察出了她的套路,那不妨就与她来场正面的唇舌较量。

将斗笠取下,又搁在了一旁的凳上。赤炎眉目微扬,一时也是玩味大起。

“早闻知音楼有个曹先生,三寸簧舌,能说会道,四界奇事,无他不知。听他说故事,好比看了一场好戏。这曹先生的一张三寸舌到底有多厉害,你看楼下前来捧场的人,就应该晓得了吧?”

这话回得倒是合理,但就是太合乎情理了,叫白华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再怼回去。

心中极快的琢磨了片刻后,她星眸一亮,装作突然茅塞顿开的模样,回应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语气一顿,那眼底溢出的浓浓调侃之意已是彰显无疑,“花了两颗上好的白玉珠,才寻了这样的偏位?!莫不是李公子你闲玩了几日,钱不够了?”

这几日,赤华早已习惯了白华的明嘲暗讽。而白华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心情不悦,失了闲玩的兴致,而后早些带她返回深谷。

“哈哈哈…”赤华不怒,反而尾随着轻笑了几声。随后,他呷了一口热茶,云淡风轻的回道:“花了十余颗白玉珠才订了这个位置,嗯…的确是有些亏了。”

十多颗白玉珍珠?!莫说听一场,就算听上一整年也都足够了。

白华嘴角一抽,不由扶额佩服道:“为了听曹先生说一次书,你可还真是出手大方啊!

赤华掀袍一坐,朝她更是笑得意味深长,“携有佳人陪伴左右,我也该大方些吧。”

闻之,白华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又兀自啜着茶水侧身看向了戏台。

见她似乎已不想在说话,赤华也自然不再自讨没趣。两人沉默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仔细一看才发觉,引来众人欢呼的正是那个说书的曹先生。

只见他提着长袍,面带微笑的走到了戏台的高座边。站定后,他往台下拱手随意的施了一个礼,又将目光转向了二楼。

这望向二楼的一圈,曹先生却是看得很仔细。感觉不像是在同二楼上的听客们施礼,反而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正当白华感觉诧异之时,忽觉对方是视线与自己碰到了一起。四目只是相对了一霎,他又极快的移开了。

这短暂的视线交集,看似不经意。但不知为何,白华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分狡狯的笑意。

难道…是我多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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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君有两点想要哔哔叨:

1.有些章节传上去之后,我会审查,再去做一些小修改,所以我只能保证纵横花语的是正确版。(只是小修词句,不会大改。)

2.本想着50万完结,但可能我会追加十万吧...

中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戏一出

(一)

这短暂的视线交集,看似不经意。但不知为何,白华却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几分狡狯的笑意。

难道…是我多虑了吗?

心下起了狐疑,目光也就不由自主的转向了赤华。

然而,这时的赤华身子斜靠在桌边,正用杯盖轻拨着杯中漂浮的茶叶。那一副悠闲从容的模样,让人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

他不惜花下重金,难道就只是会为了听一个说书先生的故事?这显然不合情理。况且,那个曹先生刚才的举动,分明像是在寻人。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心有猜疑不得解,白华只能选择再对二人暗中观察一番。

就在这时,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堂木响。紧接着,嘈杂声瞬间戛然而止,众人的视线又齐刷刷的转向了戏台上。

此时的曹先生已是坐于高凳,只见他双眉一扬,转腕一甩,抖开了手中的折扇,假把式的扇着小风,又开讲了:“上回我们说到了恶灵三族结盟,妄想血洗四界,独霸称王这一段儿了,是吧?”

闻问,下面有个急性子的听客,忍不住的开口催促道:“老曹,你别磨蹭了,赶紧往下讲啊。”

曹先生咧嘴一笑,戏谑道:“你猴急什么啊,要是真憋不住的话,就往那边一直走,闻味儿就能找到茅厕了。”

逗趣的话一说完,引得四周一片哄笑。

曹先生微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接着讲到:“那时候,天神幽冥身披金甲,手持斩魂,率领了余下七神一同前去剿灭恶灵三族。两方打出的巨大灵力在天空相撞,所爆发出的强大余波,又犹如风暴呼啸一般朝四方散开。那所到之处,皆是被瞬间夷为了平地。”

话语一顿,曹先生用余光极快的朝台下扫了一圈。

见众人皆已听得入迷,他将折扇一收,继续道:“八神齐战,神力无穷,而身为首神的幽冥天神,那神力亦是更加的厉害。恶灵三族之中,他独自一人就斩杀了一族。那一战,可谓说是打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就连山河也是为之变了颜色啊!!!

“天神好厉害啊,打得连地都崩开了。”

“何止是地裂,那河水都不也变了色吗!?”

“那么强的三族,他独自就能灭了一族,幽冥天神太厉害了!”

四下不胜唏嘘,听客们也是相互议论着,气氛似乎也渐入了佳境。

曹先生喝了一口水,没做过多停顿,又道:“恶战整整十天十夜,恶灵三族几乎全军覆灭。唯一剩下的几人,也是封印在了夜沙天神的寄魂石之中。这一封印,那些十恶不赦的恶灵可以说是永生永世,也不可能会有翻身之日了。”

“好!”

听到这激动人心的一说,台下一阵热血沸腾,叫好声也是起了一片。

“但是…”

还没等这拍手叫绝的热潮褪去,曹先生忽地起了个高调,用了一个‘但是’将众人的注意力给重新的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坐在二楼雅间的一位听客不由站在了围栏边,拉着嗓门问道:“但是个啥,诶,先生你快接着说啊…”

故事即是讲到了重点,曹先生笑而不语,待将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才锁眉扬声道:“但是,那些恶灵的邪气太重。幽冥天神的一身金甲亦是染满了鲜血,也附着了不少邪气。也就正是如此,最后他差点儿被邪气攻心,堕入了魔障。”

听到此时,有人不禁大问:“那,那后来呢?”

‘啪!’

惊堂木一响,楼内鸦雀无声。

“幸亏,那神魔之子的灵力护住了幽冥天神的神体,又再一次的帮他度过了难关。”

众人啧啧称奇,那一度悬在了嗓子眼的心,又稳稳的落了回去。

而就这时,一个像是常听他讲书的少年站了起来,好奇问道:“曹叔,我记得你上回说,神魔之子是混沌之界中最后一个神魔创造出的生命延续。那为什么后来神魔之子会入了幽冥天神的体内,不是他来造福万物苍生呢?”

“对啊,你说他每次都是暗中庇护幽冥天神,那为何自己不出来拯救苍生啊?”

“就是,就是。”

不解和疑问声,从四下传出。

“这神魔之子究竟何时才会代替八神,重掌四界…”曹先生话语一顿,卖起了关子。

这节骨眼儿,顿得恰到好处,又顿得人心里直痒痒。众人耐不住的纷纷往台上扔了赏钱,催促道:“快说,快说!”

(二)

“简直是一派胡言!”

就在众人催促的同时,忽闻一道女子的怒声骤然响起。在场之人不觉一惊,又将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二楼。

曹先生半眯着眼,看向了二楼,故作一脸迷茫的调笑问道:“姑娘,你咋怒了呢?可千万别着急啊,我这不是马上准备要往后讲了吗?”

楼底下一人也跟着起哄道:“姑娘要是着急,你就多打赏点儿,说不定老曹一高兴,就不卖关子了。”

话音一落,引来了阵阵哄笑声。

白华两肋的怒火本已上涌,再听到这嘲讽的一说,那搭在围栏上的手更是紧握成了拳头。

“神魔之子庇护天神?!”白华狠狠地瞪了一眼赤华,眼神凌厉,如同刀锋。随后,她又转朝着楼下的曹先生,冷面大喝道:“你亲眼看到过吗,若是没有,怎敢在此胡言乱语?!”

闻声,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回到了戏台上。大家都是呈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想要听听这曹先生接下来要如何怼回去。

感受到了大伙的注目,曹先生只是笑而不语的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悠闲的吹了吹茶叶,淡定自若的浅呷了一口。

待嗓子润好了,他才面皮挂笑的看向了白华,呛声问道:“姑娘,这说书看戏,本就是大伙茶余饭后的消遣之事。我曹某人向来讲得就是奇闻异事,照你那样说,那要都见过的话,那我岂不也该是个天神了?”

“哈哈哈…”

此话一出,得到了台下的一致好评,哄笑声也是更甚。

曹先生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一边又佯做好心提点,“姑娘,凡事别太认真,你如此入戏太深,会很累的!”

“好了好了,曹先生您继续讲吧,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之前的那个小二在外面听到了吵闹,急忙跑了进来。一见是自己的贵客,又急忙帮着打了圆场。

“是啊,是啊,老曹你继续吧…”

“曹先生,来来来,快接着讲。”

(三)

庸俗之人,竟然会对这等荒谬的故事入迷。

想到这里,白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冷嗤。

只闻‘嘭’的一声脆响,她手中的茶杯被硬生生的捏碎了,一滴滴鲜血也是混着破碎的瓷器一并落在了地上。

抬眸便看到了她手中溢出的鲜红,赤华不由蹙了蹙眉心,微敛了眸光,沉声道:“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你需要如此动怒吗?”

白华脸色愈发的阴郁,一双眸子尽显了愤怒。

“故事?!”她极快的收拾了表情,邪肆的看向了他,“我原本以为,纵使你再不济,也会与幽冥来场正面的死生之战。”

话间一停,白华没了怒气,反笑是出了声的讽刺道:“呵呵,神魔之子,代替八神,重掌四界?哈哈哈…荒谬,真是荒谬!”

言讫,她转身就欲朝门外走去。

赤华倏地起身,几个大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又再次睨了一眼她的手,沉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白华眸色一沉,大力一挥,甩开了他的手,语气冷冽的说道:“你安排的好戏我也欣赏完了,现在自然是要回客栈休息了。”

一场突发的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众人的心情,大家依旧兴致高昂的催着曹先生继续讲故事。

“老曹,你说说,那神魔之子究竟何时才会出现?”

闻言,曹先生缓缓站了起来,又打着手里的扇子走到了戏台的一边。

这时,他看到了红白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二楼下来,又转朝楼外走去。

一男子见他愣神不语,急忙上前再次打了赏钱,道:“别磨蹭,快讲快讲,我媳妇儿等得着急了。”

曹先生瞬间收回了目光,转脸笑嘻嘻的望着那人,调侃道:“兄弟,妻管严啊?”

“你,你太坏了,我不给你赏钱了。”

男子垮了垮脸,说着就要伸手收回刚才打得赏。

曹先生一乐,急忙弯腰捡了钱,坐回了高凳上,“我开玩笑的,你别急啊,我这不开讲了吗…”

“那神魔之子在混沌之界中将自己的神力分成了八份,故铸成了八神。而后,他又留下了几缕灵气入了幽冥天神体内,使其成为了众神之首。但若诸神犯了逆天之规,或者让四界陷于了苦难。那么,神魔之子便会破世重生,执掌四界。”

几百年来,承蒙八神的福泽,四界也可以说是处于祥和安宁之状。长久都是这样和平安定的话,恐怕那神魔之子也没什么机会破世了。

‘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见到了神魔之子破世’。

其实在场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不免还是有好奇的人,追问:“老曹,那你说说,神魔之子到底长啥样?”

曹先生顿了顿,酝酿了好半天,才抬手指向半空,低声吟道:“一头银发,红瞳似血,身骑黑龙,踏云而来…”

中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阴奉阳违

(一)

暮色渐暗,华灯初上。

月莲镇的热闹,一直延续到了晚上。

知音楼门前红火的灯笼高挂,楼内更是一片欢声笑语。尽管已是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但这生意却不舍昼夜,依旧座无隙地。

戏台上的戏子脂粉黛眉,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台下的戏迷跟着摇头晃脑,听得如痴如醉。

与前院的喧闹相比,后院却是显得一片静谧。

入后院的大门外,站着两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宽大的帽檐深深盖住了两人的脸,叫人看不见他们的神情。

清冷的月光打在了斗篷上,萦绕出了淡淡银辉。他们手握长剑,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门口,犹如鬼魅一般。

就在这时,小二端着茶盘,面皮挂笑的来到了后院。

“站住!”把守在门外的一人见状,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哎哟,我的亲娘哟!”小二全身一颤,委实被他的黑色装扮给吓了一跳。

黑衣男子冷声质问道:“你干什么的?!”

这李公子肯定是个富商,看这守门的保镖就知道了,那多有气势啊!

小二眸光一闪,笑咧咧的回道:“这位大哥,您看啊,这不是李公子将我们知音楼整个后院儿都包下来了吗?老板就是怕怠慢了李公子,就想说让小的来问问,看李公子有啥需要的?”

黑衣人摆了摆手,极不耐烦道:“我们不需要,你赶紧回去!”

“哈哈哈,好的好的。”小二一阵点头哈腰,在离开之前还不忘贴心道:“要是需要什么,您就叫小的一声啊。”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二,脸上的笑容在转身之后一下子收了回去。

“狗仗人势,哼…”

他心情不爽的翻着白眼,一边往回走,一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嘟囔着。

(二)

后院内,此时的曹先生跪在房门口,头磕着地,浑身哆嗦,丝毫不敢抬头。在他身后的院中央,亦是躺着三名被绳索捆绑得紧实的青衣男子。

屋内昏暗,只燃了一盏烛灯。赤华依桌而坐,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手里的茶盏。龙嗜同五个古鳄族人,则是恭敬的站在一旁。

夜已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寒意。一声轻喊,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曹先生~”

赤华的声音淡得极致,但曹先生的身板还是不争气的抖了一抖。

“小的不敢,冥帝您还是直接叫小的名字吧。”

赤华勾了勾唇角,又搁下了茶杯,负手站在了曹先生面前,道:“近些日子以来,还多亏了曹先生的帮忙。”

话越是说得礼貌,曹先生却听得越是不安。最后他干脆直接趴在了地上,虔诚地回道:“只要您能将我妻儿的恶疾治好,我曹奇山定誓死效命冥界。”

赤华眉宇微扬,但笑意未达眼底之际,又极快的收敛了回去,“曹先生尽管放心,只要你办好了交代的事情,尊夫人和令公子的疫病,我也定会想尽一切方法根除的。”

曹奇山闻之大喜,急忙叩了几个响头,言谢道:“多谢冥帝,多谢冥帝。”

赤华抬手示意,“别跪着了,你起来吧…”

“是,冥帝!”

跪久了起身,脚麻得厉害。曹奇山强忍着上窜的麻劲儿,不敢移动半分。

赤华转身坐了回去,一派云淡风轻的呷了一口茶水,又接着道:“曹先生乃是说书一行的翘楚,那么也该算是桃李四界了吧?”

曹奇山半垂着头,神态恭敬的站在原地,诺诺回道:“说书十余年了,小的的确是收了些徒弟。”

“嗯,不错…”赤华惬心的点了点头,红瞳之中也划过了一抹邪魅的幽光,“你说,这么好的故事是不是应该传扬到四界,让大家都听听?”

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讨生活,靠得就是脑子要灵醒。曹奇山是个聪明人,所以一下子就听出了赤华话里隐藏的别有用心。

“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回去撰写撰写,再让那几个徒儿去其余三界,为大伙讲讲这些好故事。”

“曹先生果然是个聪明人。”话不点破就能心领神会,这一点赤华倒是尤为满意。

既然人家如此的善解人意,那再怎么说自己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想到这里,赤华朝身旁的龙嗜睨了一个眼神。

龙嗜会意,立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扔在了曹奇山的面前,道:“这是冥帝打赏你的。”

看着钱袋,曹奇山先是一楞,而后倏地跪在了地上,摆手婉拒道:“冥帝救我妻儿,恩情已是无以为报。这钱,小的是万万不能收啊。”

龙嗜眉头一锁,冷声道:“叫你收下就收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多谢冥帝!”曹奇山不敢再拒绝,赶忙将地上的钱袋拾起,收入了怀中。

赤华斜眸扫了一眼院中昏睡的三人,神情淡漠道:“夜深了,曹先生回去休息吧。”

“是…”曹奇山缓缓的起了身,稍作了迟疑,询问道:“那,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龙嗜咧了咧唇角,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事情办妥了之后,我自然会带你与妻儿团聚。但若是你的嘴巴不严实的话…”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没有继续往下挑明了说。

“我晓得,我自然晓得。”曹奇山着急接了话,又是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

说完后,他向赤华郑重的施了一个礼,又转身朝着院门走去。在路过三名青衣男子身边时,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的偷偷瞄了一眼。

待人走远了,龙嗜才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自言道:“那曹奇山还真是傻得天真。”

赤华起身抖了抖衣袍,幽幽道:“到时候,你就帮他完成一家团圆的愿望吧。”

龙嗜弯了弯嘴角,讥诮道:“冥帝啊,这种好事我可做不来,还是留给幽若吧。”

(三)

夜色如水,清冷寂寥。

萧瑟寒风乍起,引得残留在枝头的树叶簌簌作响。

赤华负手站在院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三人,低声道:“这仓玄门的弟子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闻问,龙嗜快步走到了赤华身旁,回道:“他们是今早才来月莲镇的。”

赤华轻蔑一笑,道:“大概是联系不到镇内的眼线,所以就亲自来寻了吧。”

龙嗜沉了沉脸色,垂眸若有所思了片晌,抱拳道:“冥帝,其实还有三个除念山的弟子没有抓到。”

赤华转头望向了龙嗜,故作疑惑道:“哦?是吗?”

见他好像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龙嗜不解,“冥帝,难道你不担心吗?”

赤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等幽若将人抓回来了,在将他们一并送回深谷吧。”

“冥帝,您怎么知道是幽若去抓人了?”龙嗜显得很惊讶。

收回了手,赤华脸上渐渐浮出了揶揄之色,“若是幽若没去的话,你也不可能稳到现在吧?”

“冥帝猜得不错!”龙嗜不禁佩服的点了点头,道:“是幽若想要让魑魅去磨磨手!”

魑魅?

这名字倒是勾起了赤华的兴趣,“魑魅是?”

龙嗜恍然大悟,急忙上前解释道:“回冥帝,那魑魅其实就是…”

中篇 第一百五十章 魑魅

(一)

黑云蔽空,三道白衣人影在漆黑的树林中急速奔跑着。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褪去的血腥之气。只见其中一人,胸前的衣裳已是被鲜血浸湿了一片,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

这林中的三人,其实正是之前留守在茅草屋的牟善云和他的两位师兄。自从白华离奇消失之后,盛和等五人又领命带着仓玄门的十几名弟子,一路沿着火界继续搜查恶灵的下落。

一行人途经月莲镇之时,仓玄门的弟子本想着与驻守的师兄打声招呼。殊不知,这人是一去再去,却始终不见一个回来。

索查的两门弟子加起来近二十人,要是一并出现在了镇上,恐太过招摇。盛和在认真的斟酌了一番后,决定让牟善云与其余两位师兄前去一探究竟,而大队伍就驻扎在了镇外五里的破庙内静候消息。

“二师兄,我们还有多远才能到?”

牟善云的话音才刚落,就忽觉自己搀扶的人身子一软。随后只闻‘咚’的一声闷响,重伤师兄终究坚持不住的倒在了地上。

两人见状,又立刻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二师兄急忙从广袖中摸出了一个白玉瓶,递给了牟善云,急急道:“小云,快将凝血丹给老三服下。”

说完后,他又攥紧了手中的长剑,起身向着周围一阵警惕的打量。

小云慌忙倒了两粒,放在了三师兄嘴边,“三师兄快把它吃了,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了!”

三师兄微微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的抓住了牟善云的手臂,十分艰难的开口道:“小云,别管我了,你们快…快逃,去找盛和师兄…唔…”

话才说了一半,胸口猛然一阵钝痛袭来。紧接着,一大口乌黑的鲜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牟善云锁紧了眉头,将凝血丹塞进了三师兄的口中,认真道:“三师兄,你现在别说话了。就算要走,我们也要一起。”

打望的二师兄闻之,也是一脸严肃的附和道:“小云说得对,老三你别说傻话。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的,就要三个人一起回去。”

就在这时,几道刺目的银光划破了林中静谧,直径冲向了三人。

还好二师兄反应及时,持剑朝之一阵猛劈,剑气凌空一出,劈开了来势汹汹的银光。

“小云,她们追上来了。你带老三先走,我在这里断后。”

闻之,三师兄也撑着长剑费力的站了起来,又将牟善云护在了身后,冷声催促道:“小云,你快走!”

牟善云想也不想的摇头反驳,“不行,我们三个必须一起走。”

(二)

犹豫不决之时,一阵诡异的罡风骤然刮起,怪风威力之大,吹得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林中的夜鸟也被惊飞了一片。

三人脸色陡然一变,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哈哈哈…”一阵女子张狂的笑声伴着几道黑色的身影,从林中半空缓缓飘落了下来。

头顶的月亮被一团乌云盖住了光亮,在漆黑的夜幕下,几人的黑袍,又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为首的黑袍人正是幽若,只见她兀自上前了一步,扬唇勾笑道:“如此重情重义,真叫人感动啊…”

二师兄双目一瞪,持剑指向了她,怒声道:“你们有本事就冲着我来。”

幽若鄙夷的嗤笑了一声,“勇气可嘉,那我就先成全你了…”

与此之时,身后带着獠牙面具,手持长鞭的黑袍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冷声道:“让我来!”

从身形来看,这面具之人肯定是个女子。但她发出的声音,却是出人意料的沙哑破碎,如同地狱鬼魅一般。这缥缈低沉的嗓音,着实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幽若微微侧眸睨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眉目含笑的问道:“魑魅,你真能狠得下心吗,毕竟…”

话还没说完,面具之下的双眼寒光一闪。随后她一个晃身,持鞭朝着三人冲了上去。

魑魅的身形似闪电一般的掠进了二师兄的眼帘。一股强风扫过,数道冷光乍起。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二师兄根本还没来得及出招,自己的左臂和后背就已是被长鞭打得一片血肉模糊。

身后重伤的三师兄见状,急忙拉住了牟善云,郑重道:“牟善云,听我说,我们三个人之中必须要有一人活着回去报信。”

牟善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正在拼死抵抗的二师兄,眼眶的泪光一阵闪烁。

见他犹豫不定,三师兄朝他肩膀用力一推,咬牙催促道:“牟善云,快走!”

牟善云捏紧了拳头,一咬牙,转过身就朝着林外飞奔而去。

幽若眸色一敛,侧头示意了身后的几人,“追!”

三师兄见状,持剑怒喝着迎了上去。但可惜的是,那几个黑袍人将他迅速的包围在了中央,齐齐出剑刺向了他。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为了一道血雾。三师兄身形凝滞了一瞬,又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老三!”

二师兄怒吼着持剑奋力一挥,吃力的打开了纠缠不休的长鞭。

趁着他分神转身之际,魑魅长鞭一甩,如笔直的利刃,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

“唔…”

心跳猛然一滞,那传来的锥心痛楚令二师兄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他左手撑着地,右手提着长剑,挣扎着还想起身。

魑魅握着滴血的长鞭,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冷冽道:“除念山的人…都该死!”

说完后,手腕一扬,长鞭再次穿透了二师兄的心脏。

泊泊鲜血从口中涌出,二师兄的表情一僵,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带起了一圈的尘土。

“厉害,厉害…”幽若拍着手,走到了魑魅身边,笑笑道:“如今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眼一下。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啊…阮莞!”

闻之,魑魅只是斜眸掠了一眼幽若。随后,她手上一用力,迅速的收回了长鞭。

那有着倒刺的长鞭收回的一刹,还夹带着不少碎肉和粘稠的血液。她不以为然的将它收拢在了手中,沉声道:“阮莞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冥界的傀领——魑魅!”

风吹开了遮月的乌云,终于让黑暗的夜空有了一丝光亮。

身后的恶灵一直穷追不舍,牟善云咬紧了牙冠,拼了命的在林中奔跑。

即便方才隐约听到了师兄们的怒喝声,他还是不能回头去看,不能停下脚步。此时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这为数不多的时间是两位师兄们用命换来了。所以,他必须要活着回到集合地,将月莲镇的事情告诉盛和。

但天不遂人愿,牟善云最后跑偏了方向,来到了一处悬崖峭壁边。

“我,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牟善云眉心皱成了一团,着急的直跺脚。

懊恼了一瞬,他立刻就想着原路返回。可就转身之际,那些恶灵也是追了上来。

这时,只见其中一人手持着长剑,上前冷笑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今天你是死定了。”

往前被杀死,往后被摔死,恐怕今日终究是劫数难逃了。

想到这里,牟善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道:“二师兄,三师兄,牟善云对不起你们。”

言讫,他心下一横,纵身一跃,跳入了悬崖。

(三)

不知何时,耳边竟有大风呼呼作响。白华徐徐睁开了眼,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湛蓝的天色。

万里流云滚滚,苍茫云海之巅。

见到此景,白华愣神了一瞬,又急忙朝着四周看了看。打量了一圈,她更加吃惊的发现,自己此时竟坐在一根延伸至外的横木上。

‘心不定,气难凝。从今日开始,你就只能在横木上,待你能如同在平地一般轻松之时,屏障自然会解。’

‘这么小一块儿,我要是晃神,那不就必死无疑了?!’

‘那你就尽量不晃神。’

忆起了横木的回忆,白华眸光猛地一亮,不禁脱口道:无尣仓岚!

中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梦魇

(一)

忆起了横木的回忆,白华眸光猛地一亮,不禁脱口道:无尣仓岚!

我怎么会在无尣仓岚?!

正当白华感到疑惑之际,忽然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喊声。

“小白~”

回头一看,她心头又是陡然一怔。此时此刻,那坐在云海月台边的人,竟然是…

“幽…幽冥天神?!”双眸一瞪,白华脸上满带着不可思议。

幽冥将手中的竹简搁在了一旁,微微蹙眉道:“在横木上打坐凝聚念力最重要的就是心静,你方才怎么又出神了?”

凝聚念力?!

闻得此言,白华的神情一滞,眼中的疑惑之色又是浓了几分。

一阵风过,带起了无数的蓝楹花瓣漫天飞舞。与幽冥的眼神只是相对了一霎,又让卷起的花雨阻挡了视线。

白华倏地起了身,着急的抬手拂开了眼前飘落的花瓣。定眼再看,幽冥依旧负手站在原处。

英挺的剑眉下是一双深邃有神的黑眸,身后那如同浓墨一般的三千长丝也是随着轻风飞扬。

幽冥沉了沉面容,问道:“才过了一个时辰,你就又坐不住了?”

“啊?”白华呈了一副怔楞的模样,依旧站在横木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幽冥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向她招了招手,轻声道:“累了就过来歇一会儿吧。”

缓步走下了横木,白华一眼不眨的凝视着幽冥,不确认的问道:“你…真是幽冥天神?!”

闻问,幽冥一脸匪夷所思,“怎么,你又失忆了?”

这相貌,这语调,的确是幽冥天神不假。而眼下唯一感觉不同的是,那以往身穿的玄墨色长袍,在此时换成了一袭月白素衣。

“我没失忆…”白华急忙摇头否认,停顿了一瞬,她又转头朝着左右寻顾了一圈。

此时此刻,这里无论是布局,还是一草一木,都同百年前的无尣仓岚一模一样。四周一派生机盎然,亦是没了之前的落败之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华百思不得其解,故朝之询问道:“我们怎么会回到这里的?你不是应该还在…”

“我与赤华在元神之境大战了一场,他此时已是灰飞烟灭。”未等白华说完,幽冥已是抢先解释了一番。

“大战?”白华无比震惊。除了感到震惊之外,更多的是疑惑与差异,“那为什么我对此事竟然没有一点儿记忆?”

一弯淡笑悄悄的爬上了幽冥的嘴角,虽只是扬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但却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欣喜。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话语一顿,他又抬手捋了捋白华额前被风吹乱的几缕墨丝。动作很轻柔,又显得极其自然。

幽冥这亲昵的举动,已是让白华不觉呼吸一滞。待听到接下来的蜜语之时,简直是激动得热泪充盈。

“重要的是,我们以后都不会分开了…”

言讫,幽冥嘴角的笑意更深,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太好了,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了。”白华喜极而泣,将双臂牢牢的环在了他的腰间。

“唔~”

就在这时,一声闷哼伴着刀刃入肉的钝响声传入了耳中。

还没缓过神,白华就只觉肩膀一紧,而后被幽冥用力的推出了怀抱。

脚下踉跄了几步,她不由自主的退到了石桌边。定眼看去,只见一把长剑已从幽冥的后背直直穿透了胸口。而那一袭月白素衣,亦是被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一片。

这时候,她才赫然发觉,幽冥的身后此时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幽冥天神!!!”大骇之下,她又慌忙朝着幽冥跑去。

奇怪的是,突然有一道耀眼的红光从地面咤闪了开来。随后,那红光又极快的凝成了结界,阻隔了两人。

(二)

就在白华惊慌不已之时,忽然传来了一阵空灵缥缈的声音。

“白华~你是救不了他的。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耳边,那模糊的人影也开始逐渐变得清晰。

倏然瞪大的美眸之中倒映着那张鬼魅邪佞的笑脸,白华下意识的收拢了双手,皱眉冷喝道:“赤华,放开他!”

赤华红瞳冷光一闪,那紧握在手里的长剑又毫不犹豫的往前推进了半寸。

“唔…”泊泊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幽冥垂眸看了一眼刺穿了胸口的刀刃,又隔着结界,满含深情的看向了白华。

一双深邃漆黑的曈眸中分明闪烁着泪光,幽冥的薄唇只是微微蠕动了一下,无声喊道:“小白…”

“我要杀了你!”

白华一声狂吼,无穷无尽的怒意轰然暴涨。她极快的提聚了体力的灵力,未做半丝停顿,朝着结界一掌拍出,那身上旋舞的白色灵力全数灌入了右掌之中。

殊不知,红光结界却如同熊熊火焰一般炙热,那灼烧的刺痛之感顺着手掌心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忽然狂风乍起,苍茫云海,流云肆意。

一袭血染的衣袍在风中翻飞,幽冥颤颤的伸出了手,指向白华,嗫嚅道:“小白~对不起,我们…”

随着他身形逐渐的淡去,后面说得话也变得缥缈到杳不可闻。

顷刻间,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崩塌了,白华泪如泉涌,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不要…”

“白华~白华~”

耳边一声声低沉的喊声,从缥缈逐渐变得清晰。

猛然惊醒,白华一下子就从床榻上腾坐了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也全是布满了密密匝匝的汗珠。

原来是梦?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白华又忽然觉得右手掌心还是泛着隐隐的刺痛。垂首一看才惊觉,那昨日原本在知音楼内捏碎茶杯而划伤的右手,已被人包扎好了。

“见你如此模样,可见这梦有些不尽人意啊!”赤华环手靠在窗边,唇勾笑意望着她,调侃问道。

此时,那脸上的邪佞笑意就如同梦中一般,让白华看得甚觉扎眼。所以,即便是晓得他替自己包扎了伤口,也不会怀有半分感激之情。

“你这么喜欢不敲房门就随意进别人的房间?”

赤华一愣,转而轻笑了一声。没揽到一个言谢,倒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你还在生气?”

生气?!白华诧了一霎,久梦乍回。

对了,暂且不说梦中的那些事情,昨日那知音楼说书先生编造的那些故事,肯定是受了他的指使。

见她垂眸不语,赤华不动神色的斜眸睨了一眼她手上缠着的白布条,语气幽幽道:“你再是生气,也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白华沉忖的认真,压根儿就没有听到他关心的话。而等她回神了过后,又是冷不丁的从鼻尖发出了一声哼笑。

她坐在了床榻边缘,朝赤华挖苦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打不过八神,所以就想用这些愚蠢荒诞的故事来提升自己笼络信徒?还是说…”

音调一扬,白华又起身缓步走到了赤华跟前。双眸微眯,娥眉淡挑的更加讥讽道:“你是想博取四界族人的同情?”

“同情?!”话自然是没有激怒赤华,反而让他眼底的笑意更甚。

他摸着下巴,装做沉思熟虑了一番后,又再度看向了白华,玩味附和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调侃,嘲讽,贬低,他皆是不以为然,反而更加的理直气壮。这些日子,想方设法的想要惹怒他,可每次到最后,却是让自己窜了一肚子的无名怒火。

想到这里,白华愤愤的朝他翻了一个冷眼,低声骂咧道:“真是个泼皮无赖!”

赤华闻之,微垂了眼帘,点头言谢道:“多谢白姑娘谬赞!”

“你…”白华的脸色骤然一垮,虽说目光凌厉刺人,但嘴上却是噎住了。

懒得再与他逞口舌之快,窝火了自己。白华冷飕飕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走出房门。

赤华见状,忽地敛了笑意,朝她喊道:“白华~”

脚下一停,白华仍旧僵着面皮,背对着他,不做回答。

“你可是不喜欢月莲镇?”赤华也是依靠着窗边,幽幽问道。

白华的眸中流光一闪,顺话回道:“确实不怎么喜欢。”

赤华了然的点了点头,淡淡道:“若真是不喜欢的话,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回深谷去吧。”

等了七日,还终究等到了他‘玩性大失’。

他之所以会来月莲镇,那真正目的昨儿已经是知晓了。现在两门的弟子正在四界严查,也自然不怕他们找不到这里。如果泽荒和夜沙得到了消息的话,肯定会去找那个说书曹先生查实。

这样一来,只要我再回到深谷去寻破阵之法,然后将具体藏匿的位置记下。里应外合,相信他们也猖獗不到几时了。

在心中默默的梳理了一遍,白华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未说半字便继续朝着房门走去。

赤华好奇问道:“你这是想要哪儿啊?”

脚步没停,白华推开了房门,冷声道:“饿了…”

赤华扬唇一笑,又将挂在木架上的斗笠戴在了头上,跟着走了出去。

中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

晨曦初露,东方天际显出了一层层鱼肚白。一缕缕乳白的薄雾,弥漫在了寂静的山林中。

时值初冬,大多数怕冷的鸟儿都已迁移了。这少了清脆鸟鸣的燕青山,显得格外的荒凉静谧。

没过多久,初升的冬日暖阳便透过了枝桠的缝隙,倾泻在了林间。纵横交错的金色光柱将树林照得通亮,同时也驱散了晨间氤氲的寒意。

落叶纷纷扬扬,将下山的小径遮盖得严实。赤炎紧握着杏儿的手,踩着蓬松的黄叶在林中漫步穿行着。

时间一晃,十日已到。按照之前的计划,杏儿今日必须和赤炎一同出现在月莲镇。

“杏儿,这里也很滑,你且小心了些。”

晨露很重,山路也就湿滑。一路走来,赤炎对杏儿都是极为照顾。

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杏儿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难以察觉的复杂之色。

见她驻足不前,赤炎疑惑问道:“怎么不走了,是累了吗?”

闻言,杏儿的神色不由黯然了几分。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满含担忧的看向了赤炎,轻言低声道:“说实在的,我现在心慌的很。倘若今日出了什么岔子,我怕你一人…”

赤炎神情凝滞了一霎,又忽地大笑抢了白,“哈哈哈…不就是桂花糕吗?我们现在去,一定买得到。”

说着,他又将杏儿揽在了怀中,小声提点道:“杏儿,它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注意你的表情,可别显露得太明显了。”

若换做平日,他能主动将自己拥入怀中,杏儿一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但与事实不同的是,赤炎此时之所以会这样做,也只不过是给身后暗中监视的黑鸦信使演戏罢了。

肩上传来的力道,使得杏儿微微一怔。眸中波光流转,她又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回应道:“我晓得了,若实在买不到的话,那就算了吧。”

赤炎回以温柔一笑,又似安慰一般的摸了摸杏儿的头。随后,他再度牵起了她的手,直径朝着下山的方向而去。

(二)

不逢赶集日,月莲镇上也就清净了许多。

街上来往的行人稀稀疏疏,这让宽阔的街道更显冷清。街两旁也只是三三两两的摆了几个杂货摊,许是生意不好,那几个摊贩便围在了一块儿闲聊,根本无心招揽生意。

两人手牵手的沿着主街慢慢的走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三岔口,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二人便要分道扬镳,依照计划行事了。

赤炎需佯做去兵器店购置材料,而后趁机去寻找暗藏在镇内的仓玄弟子。而杏儿就以闲逛为由,去找之前幽若说的汇合地。

曈眸一转,赤炎缓缓松开了杏儿的手,转而眉眼弯弯,道:“杏儿,我想去兵器店置办些东西。不如你先去随意逛逛,待会儿我来桂花糕店找你。”

杏儿迟疑了片刻,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配合的应道:“好,我先小逛一下,待会儿去那里等你。”

赤炎从广袖中摸出了一个钱袋,宠溺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嗯,我晓得了。”杏儿接过了钱袋,收紧在了怀中。

语毕,两人又是默契的相互睨了一眼,而后皆是会心一笑。

‘杏儿,万事小心!’

‘嗯,你也要小心!’

即使相对不语,但二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已是读懂了彼此的心思。

杏儿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一直到赤炎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小巷尽头,才收回了目光。

眼里的柔情转瞬收敛了回去,她沉下了面皮,沉声道:“别躲着了,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杏儿缓缓的转过了身,嘴角扬了一个适宜的弧度,道:“我晓得汇合的地点,又何须劳烦龙嗜您亲自来接呢…”

龙嗜掀开了帽檐,笑笑回道:“自然是换了地方。”

突然更换了汇合的地方,莫不是已经对我产生怀疑了?

脸上的笑意僵滞了一瞬,杏儿眸光微闪,佯做不解道:“怎么忽然就换了地方了?”

龙嗜意味深长的瞄了一眼赤炎方才离去的小巷,又无奈的耸了耸肩,道:“冥帝说让换,我们就换了呗。”

赤华?!他为何也来月莲镇了?

心下一悸,杏儿又故作好奇,“哦?冥帝也来了吗?”

龙嗜点了点头,解释道:“你去燕青山的那天,他就来了。”

从此时龙嗜的表情和态度上来看,应该不是在怀疑自己。但这样一来,事情也就变得复杂了。如果赤炎天神此番顺利的发出了消息,而众神又领人去了原来的汇合点。那么,他们会扑个空不说,自己也就此暴露了。最后说不定,赤炎也会跟着有危险。

寻思到此,杏儿的内心已是惶惶不安。但此时无论那心中的滔天巨浪翻涌得再厉害,她还是将脸上的表情控制得很好。

“那,冥帝此时也在那里吗?”

“冥帝三天前就回去了。”龙嗜双眼一亮,继而笑着上前拍了拍杏儿的肩膀,安慰道:“虽然他的性子是有些无常,不过,你也不用太怕他。”

先前听幽若讲了阮莞化成魑魅的经过,所以,他也就自认为目睹了一切的杏儿对赤华产生了忌惮。

“啊?”这莫名其妙的安慰,倒是让杏儿摸不着头脑的滞楞了一刹。待她仔细回味了片刻,才附和应道:“哦…我晓得了。”

余光扫了扫周围过往的行人,龙嗜又朝着杏儿小声催促道:“此地不宜久聊,走吧,幽若还在等你回去。”

(三)

穿过了狭长的小巷,走上了另一条大街,走了没多久,又轻车熟路的拐进了另一条小街。

刚往里走了两步,赤炎就已察觉出了异样,猛地停下了脚步。

今日,这条小街显得异常安静。沿街几乎所有做生意的小店,都是大门紧闭。

街道上已是铺满了落叶,这样子也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那些枯黄的落叶,时而随风旋转,时而聚集成堆,整条街道没有一人经过,更显得死气沉沉。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赤炎脸色一沉,快步朝着兵器铺的方向走去。

兵器铺外摆着一个巨大的炼炉,里面的火焰早已熄灭。大门一样是紧闭着,店铺之内,也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气息。

赤炎微眯了双眼,神情凝重,心里暗暗道:“就算不逢赶集,也不至于连一家都不开门吧?再何况,这常年都不会歇业的兵器铺居然也是大门紧闭!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暗藏在镇内的仓玄门弟子其实并不在兵器铺,而是在另一条街上的书画铺。两个店铺只是一墙之隔,后院又是互通的。为了躲开暗地监视的黑鸦,赤炎便可以借个后门去到书画铺。

纵使与杏儿制定好了计划,却始终赶不上突发的状况。赤炎闭眼缓了缓神,又冷静的重新整理了一番思绪。

若我贸然去了书画铺,让黑鸦察觉出了异样,那说不定杏儿就会有危险。但此时恶灵邪兽都在月莲镇,若是我不去的话,泽荒他们也就收不到消息。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赤炎忽觉一股冷风从身旁掠过。紧接着,只见两个黑袍人出现了自己前方不远处。

其中一人兀自上前了几步,拱手施礼唤道:“见过赤炎天神!”

双目之中的流光转瞬即逝,赤炎僵下了面皮,将手负在了身后,装模作样的问道:“你们是何人?”

闻问,那黑袍人抬起了头,含笑反问道:“赤炎天神当真不晓得我们是谁?”

赤炎先是神色淡漠的朝他们打量了一番,而后又佯做一脸震惊的模样,咂舌道:“你们,你们居然跑到月莲镇来了?!”

见他已看出了自己的身份,黑袍人也不再兜圈,立刻接话道:“赤炎天神也不必觉得惊讶,我们此番前来,也只是想给您看一样东西。”

说着,他又将一个鼓鼓的钱袋递到了赤炎面前,道:“这钱袋,不知赤炎天神可还认识?”

赤炎眸光一凝,森冷的寒气从周身一瞬迸发。他右手猛然一伸,瞬间掐住了黑袍人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杏儿人在哪里?”

不远处的另一人见状,想要上前帮忙。可是才走了几步,就被这个黑袍人给抬手制止住了。

此时此刻,虽然被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黑袍人的脸上却呈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他森森一笑,又开口断断续续的讲道:“杀…杀了我,你永远…也别想再…再见到她。”

赤炎闻之,手上倏地一松,将他狠狠的扔向了一旁,声音冷冽道:“你现在带我去找她。”

黑袍人颤颤悠悠的支起了身子,扬唇道:“赤炎天神,实话告诉你吧。如今,只有灭魂剑才能换她的命。”

中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剑换一命

(一)

初冬正午,暖阳当头。

知音楼后院的门外,仍然是那两个黑衣斗篷人在把守着。

杏儿站在院门外,睨了一眼门口的两人,又朝着周围游目四顾了一番。

龙嗜见状,轻拍了一下杏儿的肩头,道:“进去吧,幽若就在里面。”

杏儿侧头看向了他,不解问道:“冥帝选这里,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或许…他比较喜欢这里吧。”龙嗜玩味的瘪了瘪嘴,又抬手示意她赶紧进去。

走了两三步,见龙嗜没有跟上,杏儿急忙转过了头,好奇问道:“你不进去吗?”

龙嗜咧嘴一笑,回道:“我还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来,你先进去。”

杏儿点了点头,没在多问,便继续朝着院内走去。

前脚才刚跨进门槛,身后的大门就即刻被重重的阖上了。

一见杏儿,幽若立刻搁下了手里的茶杯,满含笑意道:“真是辛苦你了,快过来喝口茶水吧。”

说着,她还真就侧身取了一个新茶杯,斟上了茶水。

久不见人过来,幽若又朝她招了招手,温声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啊,这茶水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好!”杏儿扬唇一应,又缓步朝之走了过去。

此时,虽在面上呈着一弯笑容,但心中却不禁暗暗警惕:未曾见她如此热情待人,这阴毒的女人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

幽若手执茶杯,翩然起身,和颜悦色道:“来,趁热喝了。”

言讫,她又笑盈盈的将手里的茶杯递到了杏儿面前。

抬手接过了茶杯,杏儿又将杯沿靠近了唇边轻嗅。果然,那茶里带着一股奇异的幽香。两条娥眉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她闭眼一饮而尽,又将茶杯搁在了桌上,淡笑道:“谢了!”

掠了一眼空茶杯,幽若那挂在唇边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来,眼底随之浮出了一抹清冷的光泽。

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杏儿眸色一怔,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几步,手指也不由收拢在了一块儿。

“幽若,你怎么了?”

午后的暖阳斜洒了进来,将院内的一切分成了两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幽若站在阴影里,周身萦绕出了一股迫人的冷意,“将她绑起来!”

话音一落, 杏儿的身后瞬间出现了三个黑袍人。她本能的想要逃,却发觉双脚像踩了棉花一般的软弱无力。

糟了,定是那茶水。

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牢牢绑在了院中的一棵大树上,整个人几乎是动弹不得。

难道已经暴露了吗?

心头狂跳,已是骇然无比。但杏儿还是极力的控制着惶恐的情绪,故作诧异的质问道:“幽若,你这是什么意思?”

幽若眨了眨眼睛,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的拍了拍额头,解释道:“哎呀,你看我性子急的,忘了跟你说了,赤炎正在来的路上。”

双目一亮,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杏儿继续佯装不解,扬嗓反问道:“他来,不就正好中计了吗?那你为何要将我绑起来?!”

幽若闻之,不由垂眸嗤笑了一声。随后,她走到了杏儿面前,伸手轻轻的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邪笑道:“杏儿啊,没拿到灭魂之前,这苦肉计我们还得继续。”

苦肉计?!

沉吟了片刻,杏儿灵光一闪,豁然明了,“上次让我险些丧命,才得以混入燕青山。这次,你是又准备将我弄得一身狼狈,好以此来要挟他?”

幽若赞赏的点了点头,道:“放心,方才你已经喝了麻痹神经的茶水了。所以待会儿,你一点儿痛楚都不会感觉到的。”

“感觉不到?”杏儿哼笑了几声,讥诮道:“之前你刺的那一刀,我已经感受颇多了。”

幽若顺势睨了一眼她的胸口,轻声道:“仔细想想你那个被关在了域之崖的情郎,他每天都受了什么样的苦。想过之后,你这一点点小伤就应该不算个什么了吧?”

说着,她又转身坐回了石凳上,沉声喊道:“魑魅~”

(二)

这时候,院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头带着獠牙面具,手持长鞭的黑袍人。

“魑魅,待会儿下手可要有分寸一些。”幽若一派悠闲的吹了吹杯中的茶叶,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来,急忙嘱咐道:“哦~对了,还有杏儿的脸,也万万不能伤到哦。”

闻言,杏儿愕然一怔,内心惴惴不安。

完了,现在所有的计划都乱套了。两个阴鸷的邪兽,一个透着诡异灵力的魑魅。没了救兵支援,若赤炎天神又不愿交出灭魂。凭他一人之力,该如何从这里安全脱身?!

其实相比自己受几下鞭刑来说,杏儿此时更担心的是赤炎。而就在她沉忖之时,那原本在暗处的魑魅已是站在了她的正前方。

黑袍笼罩了魑魅的全身,獠牙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幽幽冷光,那面具之下的一双冷眸,未有半丝波澜起伏,如同看待死物一般的盯着杏儿。

长鞭凭空一扬,如同一道闪电飞驰而来,狠狠的抽在了杏儿的身上。左手臂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殷红的鲜血渐渐渗出,很快的就濡湿了一片衣衫。

魑魅未做停顿,又毫不留情的接连挥了好几下长鞭。应着啪啪作响的鞭声,杏儿的手臂、大腿,接着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抽了十几鞭,直到嘴角溢出了血丝,鲜血染红了衣衫,杏儿也真的未曾感觉到一丝疼痛。皮开肉绽,其状看似惨不忍睹,但事实上,魑魅也是巧妙的避开了要害。

可是,当龙嗜将赤炎带进别院,而他再见到杏儿这般模样之时,却是额头青筋暴起,双眸怒意勃然。

赤炎伸手一探,倏地幻出了火云扇。未做半分迟疑,他凌空一跃,持扇朝着魑魅一扇,瞬间释放出了熊熊烈火。

龙嗜与幽若见状,同一时间闪身挡在了前方。二人合力回击,化解开了这气势汹汹的来袭。

虽身上感觉不到疼痛,但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杏儿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一个绯衣身影闯入了自己朦胧的视线中,她蠕了蠕干涩的嘴唇,声若蚊蝇的喊道:“赤炎…”

“杏儿~”

剑眉一拧,赤炎更是再度凝聚了体内的灵力。手腕猛然一震,火云扇周围萦绕的烈火更甚。

这时,魑魅一个虚影瞬移到了杏儿身边。手上一扬,那长鞭如同灵蛇一般,一圈圈的缠住了杏儿的脖子。

随之,一道沙哑干瘪的询问声,在院中倏然响起。

“赤炎天神是想她死吗?!”

话落之时,那勒在脖上的长鞭又顺势收紧了一些。

一下子感到呼吸困难,杏儿咬唇发出了一声闷哼。接着,一道猩红的血丝也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绕扇的烈焰一瞬熄灭,赤炎急忙收回了火云扇,慌张道:“住手!”

幽若侧头睨了一眼身后,满意的勾唇一笑。随后,她又将目光再次转回道了赤炎身上,幽幽道:“赤炎天神真想要救她的话,就用灭魂剑来换吧。”

闻之,赤炎扯了扯半边嘴角,一脸鄙夷不屑,道:“区区一把灭魂剑,就令赤华如此忌惮,可见他也不过尔尔。”

幽若神色一沉,目露凶光,怒声道:“少废话,要么拿剑来,要么她死…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赤炎抬眸睨了一眼满身是血,已是陷入了昏迷的杏儿,不由暗暗道:若在继续周璇的话,恐怕杏儿会坚持不住的。

思量到此,他终究还是妥协了,“灭魂剑此时在燕青山的炼兵洞,我现在就回去取!但是……”

话语一顿,他又抬手指向了杏儿,声音森冷道:“若是她死了,我定要你们一同陪葬!!!”

闻此威胁一说,幽若的眼里闪过一抹邪肆与不屑之色。她眉梢微扬,虚伪恭维道:“赤炎天神肯为红颜搏命,真是令人佩服。您放心,待会儿我一定亲自为她处理伤口。”

说着,她侧头朝着魑魅递出了一个眼神。

魑魅会意,立刻松开了缠在杏儿脖子上的长鞭。紧接着,三个一直站在角落边的黑袍人快步上前,为她松绑,又将她抬进了房间。

目光随着杏儿移动的方向,而移动着。直到三个黑袍人走出房门,赤炎才放心的将视线重新转回到了幽若身上。

“天黑之前,我便回来。”

幽若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朝着身旁的二人吩咐道:“龙嗜,魑魅,你们护送赤炎天神回去取剑吧。”

赤炎微拢了眉心,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信我?!”

“赤炎天神多虑了。”幽若唇角一弯,笑容中分明多出了几分奸诈,“幽若是怕您心急,取了剑又忽然忘了回来的路。”

“哼…”赤炎敛了双眸,冷哼了一声,讥诮道:“你还真是贴心啊。”

言讫,他不再做多停留,愤袖转身,朝着院外离去。

笑容倏地一收,幽若转身看向了龙嗜与魑魅,极为严肃道:“你们一路上看紧点儿,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中篇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求回报

(一)

那场初雪之后,压断了不少深谷中的枝叶。为此,终日阴暗死沉的地方,终于透进了点点和煦的阳光。

浩浩长空,杲杲冬日。几缕金辉穿过了蓬松的流苏树头,斜映在了地上。

白华静静依靠在树旁,合眼假寐。那泻下的阳光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一片花瓣飘然落下,轻轻扫过了她的眼睑。密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随即缓缓掀开了眼帘。

“哎…”

一声长叹,白华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头,在心中懊恼道:又浪费了三日,为何我就是找不到阵眼所在的位置呢?!可恶,这深谷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又幻来了幽·洞?你这躯体,当真还能随意挥霍灵力?’

‘你这是在关心我?’

‘你想太多了。’

‘即便元神之境被封印了,但这么一点儿灵力我还是使得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忽然显现出了三日前与赤炎回谷之时的场景。

这么一点儿灵力!

这么一点儿灵力!

短暂的分神之后,白华心中一动,好像一下子顿悟到了什么。

地界的白云镇,火界的月莲镇,这两次回谷他都是幻了瞬移的幽·洞。以他现在的灵力,绝对不可能将人瞬间带到很远的地方。所以说,这深谷一定是在地火两界的交汇处。

猛然坐直了身子,她不由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话一出,让刚刚走到她身后的赤华不免有些好奇,“你想到了什么?”

白华身形顿了一顿,而后又淡定自若的起身抖了抖衣衫,一言不发的越过了他。

擦肩而过之时,赤炎嘴角突然扯了一个弧度,幽幽问道:“你这三天一直在林中转悠,可是在找出口?”

瞳孔一缩,白华显然怔楞了一瞬。而后,她又坦然回道:“这深谷太大,看来我还得再努力的寻一寻。”

依旧是任何情绪没有起伏的嗓音,当她转头之时,已是转回了一脸冷漠的表情。

之前目光大多都是一掠而过,鲜少在赤华脸上停留。而这一次的对视,竟让白华惊觉出了异样。

回谷三日,他几乎不曾露面,这倒是让自己有了更多机会可以在深谷中寻找阵眼。但仅仅只是三日,他的脸色泛了青白,嘴角毫无血色,那额间那原本殷红似血的邪魔印记,居然也是变淡了。

眸中异样的光泽一闪而过,白华心中暗自大喜:看来,幽冥天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微风拂过,暖暖柔柔。衣袂荡漾,青丝微扬。

她沐浴在阳光之下,勾唇浅浅一笑。这一笑,让周围的一切瞬间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无光。

赤华静静地凝视着她,心间悄然一动。但很快的,他收敛了眼底的柔情,抬手示意道:“随我来。”

说完后,他绕过了白华,兀自朝前走去。

收回了思绪,白华转身看向了他,反问道:“你想带我去哪儿?”

脚下一顿,赤华一如既往地扬了一抹邪魅的笑容,侧头道:“好地方。”

(二)

顺着小溪一路往前,穿过了藤蔓交错横生的小道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眼前呈现之景,使得白华一脸错愕。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里除了密林之外,应该什么都没有。

但不知何时,这林中竟是辟出了一片空地。而在那片空地上,也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个特别的小木屋。

说它特别,不光是因为它矗立在密林之中。那最特别的地方,是屋前的一方莲花小池。这时逢初冬,按理说莲花本不会开花。但奇怪的是,这池中的莲花,却是开得异常灿烂。

白华诧异的挪着小步,缓缓走到了莲池旁。俯身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那莲花之所以能在这个季节盛开,全都是靠了灵力吊着。

转眼间,赤华也站在了莲池边。只见他垂眸看着池中之莲小忖了片晌,才幽幽开口道:“这三日我闲来无事,便寻了此地劈了个池子。”

闲来无事?这是要有多无聊,才舍得不惜耗损灵力来做的事情。

白华扯了扯唇角,无言以对。

见她静站在了池边抿唇不语,赤华掀了掀衣摆,侧坐在了池边。

“这冰晶莲向来喜爱阳光,可惜的是,能透进深谷的阳光太少了。所以,它开得也着实萎靡了些。”

说着,他不由伸手轻轻地抚上了一朵莲花,那大半个衣袖浸在了水中,也毫不在意。

“奇怪了,你居然会耗费灵力在这些莲花上,这好像不是你惯有的作风吧?”

“寥寥几缕灵力,不足挂齿…”话间一滞,赤炎收回了手,又转眸看向了白华,淡笑道:“那月莲镇的莲花羹,好像不太对你的口味。刚好,这一池的冰晶莲你大可以随意使用。”

虽赤华说得云淡风轻,但在闻得此言后,白华的神情也是明显的滞楞了一刹。她心里很清楚,若要保下这数朵莲花久开不谢的话,自然是需要耗损不少的灵力。

难怪,他今日看起来如此虚弱。

一瞬恍然,白华不由微蹙了眉头,询问道:“你耗了灵力,只为这莲供我使用?”

眉宇中渐渐显出了几分温情,赤华凝目而望,唇角的弧度若有似无,“如果,我说是呢?”

白华心中微微一怔,又慌忙错开了他的凝视。倏然转身,她在离去之前,也只是淡漠的留下了一句话。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无论你为我做了什么,我也永远不可能给你任何回报。”

“永远?”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赤华自嘲一笑,喃喃低语道:“我从来不需要你的回报…”

(三)

月莲镇五里外的一处破庙。

四五名两门弟子零零散散地坐在四周,庙内一阵安静,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此时,唯有中央烧起的一堆柴火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火光跳动着,将清秀的脸庞照得通红一片。盛和神色凝重的坐在火堆边,手持着捣火的木棍,一言不发。

“盛和师兄,这又过了三日,小云他们怎么也没有回来啊?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夜沙门的小师弟耐不住性子的坐到了盛和身边,一阵小声询问。

盛和放下了手中的木棍,似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回道:“小云他们此次前去,除了召回前几个仓玄师弟外,还要暗中对月莲镇做一次仔细的排查。时间是会耽搁一些,我们再耐心等等吧…”

小师弟微微点了点头,附和道:“小云滑头得很,若是真出现了变故,他应该早就回来报信了。”

盛和会心一笑,催促道:“快去休息吧,等前面的师兄弟们从西面巡查了回来,你们便要去北面继续搜查。”

小师弟摆了摆手,道:“我现在不困,我再去外面捡一些干柴回来吧。”

待小师弟离开之后,盛和的笑意转瞬僵滞在了脸上。他侧头望向了庙门外,那双眸之中亦是闪过了一丝不安。

闭眼假寐了半刻,忽闻庙外传来了一阵慌张的呼喊声。

“盛和师兄,盛和师兄…”

“小云,小云你怎么了?!”

盛和猛地睁开了双眼,腾起了身子便朝外飞奔而去。其余人听闻呼声,也跟着一同跑了出来。

庙外的空地上,只见一个衣衫褴楼,血土满身的少年躺在了小师弟的怀里。

盛和见状,几个箭步走到了二人身旁。定眼一看,他瞳孔顿收,面上已是无比震惊之状。

“牟,牟善云?!!”

小师弟拉了拉盛和的衣袍,急急道:“师兄,快,凝血丹,小云他好像快不行了。”

僵怔了一瞬,盛和立刻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瓶,慌忙倒了几粒。强塞怕卡住了喉咙,他又朝着身后的人大吼道:“快拿水来!”

“快,快去拿水。”

“水,对对对!”

闻吼声,身后的一干人久梦乍回,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跑进了庙内。

红肿的双眼吃力地睁开了一条细缝,牟善云缓了一口长气,才颤颤伸出了手,声若蚊蝇的喊道:“盛…盛和…师兄…月…莲…恶…”

盛和锁紧了眉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耳朵靠近了一些,安抚道:“小云,不急,你慢慢说…”

牟善云瞪大了双眼,嘴唇哆嗦了半天。可最终还是没有讲出想要说的话,便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中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险的诡计

(一)

日落西山,天色渐沉。一轮银白勾月,顺着山头慢慢地爬上了天幕。

柴火仍旧烧得很旺,庙堂内也被照得一片亮堂。但此时此刻,一股压抑的气氛亦是笼罩了整个庙堂。

眼下堂内虽说站满了人,但众人皆是一脸凝重,闭唇不语的静候在一旁,那目光也是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处。

火堆旁,只见盛和盘坐在了牟善云身后,将灵气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他的体内,为其续命。

其实在牟善云出现不久后,从西面巡查的几人也赶回了破庙。当他们见到他浑身是血,已呈昏死之状时,亦是如其余人一样,感到了无比的震惊和诧异。

疗伤续命,一个时辰有余。额间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浸湿,盛和略显疲惫的睁开了双眼,又将人缓慢地扶躺在了地上。

此时,虽然牟善云的脸色仍旧如纸苍白,但好在嘴唇总算恢复了一丝血气,呼吸也比之前匀称了许多。

一旁的小师弟见状,慌忙取下了腰间的水袋,递给了盛和,道:“盛和师兄,快喝口水吧。”

盛和微微摆手谢绝,又起身朝着小师弟吩咐道:“你快去通知师尊,月莲镇上肯定是出了什么异样。”

一位仓玄门的弟子闻之,急忙上前了一步,接话道:“盛和师兄放心,方才我们已经让青鸟回去报信了。”

盛和朝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牟善云。思量了片晌,他一脸严肃的面向了众人,冷静部署道:“此地离却云巅的路途最近,故我需要三名仓玄门师弟即刻将小云送去那里。”

话音刚落,三名仓玄弟子疾步走了上来,只见其中一人拱手道:“盛和师兄,小云就交由我等三人护送回却云巅吧。”

“好!”盛和利落一应。

随后,他接着讲道:“虽听闻赤炎天神正在闭关,但我还是需要一人前往燕青山去通知他。若师尊与仓玄天神未能及时赶到的话,那赤炎天神想必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盛和师兄,让我去吧。”小师弟抱拳,上前一应。

盛和将手搭在了小师弟的肩头,轻声言谢道:“那就辛苦你了。”

放下了手,他倏然转头,朝着其余人等沉声叮嘱道:“我们此次前去,若是发现了恶灵,只能在暗处跟踪,切记不可鲁莽行事。一切待等到师尊与仓玄天神前来,再做定夺。”

“是!”众人齐声领命。

(二)

“唔…”

药效过后,身上钻心的刺痛铺天盖地而来。杏儿痛楚的闷哼了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眸。

房内光线昏暗,而借着朦胧烛光的映照,她还是辨出了桌边坐着的人。

扯了扯嘴角,她无力地朝之轻喊了一声:“幽若…”

声音沙哑,又淡得极致,以至于这一喊,幽若完全没有听见。

一阵阵剧痛侵袭着四肢百骸,杏儿紧咬着牙冠,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疼痛。衣衫早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她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撑起了半个身子。

“幽若…”

闻喊声,幽若娥眉微微一挑,余光轻掠了杏儿一眼后,又朝着一旁的黑鸦,挥袖道:“去吧…”

黑鸦灵动的转了转眼珠,随即扑腾了几下翅膀,直径飞了出去。待它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之后,幽若才轻挪莲步,移到了床榻边。

薄唇一挑,荡出了一抹邪魅的弧度。她手掌向上一翻,一颗黑色的药丸也赫然躺在了掌心之中。

“既然醒了,就将它吞下去吧。”

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药丸,杏儿蹙眉抬了眼眸,与之对视的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掌心一收,幽若转而侧坐在了床榻边,坦白道:“毒药!”

“毒药?!”双眸诧异的光泽微微一闪,杏儿颤颤伸手,一把抓住了幽若的手腕,略带怒意的追问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你现在想杀了我?!”

神情凝滞了一瞬,幽若眼底的嘲讽之色越发浓郁。起身挣脱开了杏儿,她又忍不住掩唇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你…咳咳咳…”

这张狂的畅笑声,委实惹恼了杏儿。但无奈身体太过虚弱,这情绪一激动就又牵扯了伤口,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笑声戛然而止,幽若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泪水,再度坐回到了床榻边,装模作样的为她拍背顺气。

“先别那么激动,我又不是真的想要你死。只是情势所迫,你还需委屈委屈,将此药丸先吞下。”

说着,她将手里的黑色药丸,再次递到了杏儿的面前。

情势所迫!难道,她没有得到灭魂剑吗?!还是说,赤炎天神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灵光一闪,杏儿忽然想起了昏迷前入眼的那抹绯色身影。心头一悸,她急忙试探问道:“赤炎不是来了吗?他,没有给你灭魂剑吗?”

“他现在已经取剑去了。”说着,幽若睨了一眼窗外,接着催促道:“所以,现在你也再别耽搁时间了。”

杏儿更是不解,“既然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那我为何还要…”

“我是想要灭魂没错,但比起灭魂剑,我们此时更需要一个铸剑师,一个精通所有兵器的铸剑师。”幽若也不打算再继续隐瞒,直白了当的回复了她。

杏儿一听,顿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楞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难道你制定的计划里,不光只是为了灭魂剑。最终的目的,是想要将赤炎一同带回去,让他为赤华铸剑?!”

杏儿过于吃惊,以至于脱口直呼了赤华的名讳。

幽若虽闻之心头有些不悦,但怒意也并未发作。她只是顿了一刹,又摇头反驳道:“你说错了,他不为冥帝铸剑,而是为了那些傀兵。”

“傀…兵?!”

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那掩在被褥下的双手,亦是惊慌失措的捏在了一块儿。杏儿如梦初醒的同时,也后悔着自己的大意。

自告奋勇的上燕青山,本是想借此机会,寻得办法通知其余众神,而后将其一举拿下。殊不知,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计划,低估了对方的心思。

垂下了眼帘,杏儿一反常态的哼笑了几声,低语自嘲道:“我上官杏儿,原来就这么不值得人相信!”

(三)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只见一名黑袍人止步在了门外。

幽若侧过了身,冷声问道:“何事?”

黑袍人回道:“他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嗯,知道了。你去将人召集齐了,我们也即刻动身。”

“是!”

杏儿眸中满是怔色,而这简短的对话,更宛如一块巨石投入了心海,激起了层层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但即便如此,在幽若回头之时,那脸上所流露出的复杂神情,还是一瞬消失殆尽。

幽若浅浅一笑,盖不住的喜色从眉梢和眼底渐渐涌了出来。但这笑意在杏儿眼里看来,却显得十分诡秘。

“说实在的,我一直都相信你。当见你为了心中爱人而毫不犹豫吞下了蛊丸的时候,我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

拉着尾音顿了顿,幽若眼珠子微微一转,兀自牵起了杏儿的手,故作一脸恳求道:“杏儿啊,这一举的成败,我可是全压在你的身上了。”

杏儿抽回手,勾唇道:“哦?我怎么没发现你如此看重我?”

好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台阶铺到了脚下,这丫头片子居然还如此冷嘲热讽。

幽若眼皮一抽,立刻冷下了脸,威胁道:“好,你若不想救出你的情郎,那么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歹毒的女人,若有一丝不称她心意,便就想要将人利用完了一脚踢开?!不行,方才那黑袍人所说的‘他们’,定是与赤炎天神有关。这人是我拉下水的,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万万不能撇下他,独自逃走。

想到这里,半掩在睫羽下的一双黑眸中,碎光轻轻漾了漾。杏儿心下一横,缓缓伸出了手,沉声道:“你将它给我吧…”

见计谋得逞,幽若的脸上立刻挂上了满意的笑容。随后,她又将药丸放在了杏儿的手里,道:“只是用此来要挟一下赤炎罢了。”

杏儿一脸冷漠,提问道:“若是他为此无动于衷呢?”

幽若假意的想了想,而后起身回道:“那毒发之前,我一定会将解药给你的。”

稍作了停顿,她语重心长道:“此时受下的苦,都是为了他日能与君重逢。待一统四界之后,你尽管开口,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你永远也给不了!!!而你眼下唯一能给的,也只是将我送回到赤炎的身边。

“蛊虫,刀伤,鞭刑,毒药…”垂眸打量着手中的黑色药丸,喃喃自语过后。杏儿冷不丁的嗤笑了一声,讥诮道:“相处的短短数日,我在你这里已经得到的太多了。”

言讫,她将药丸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仰头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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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就快要接近尾声了,

这属于大战的先导篇。

中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握蛇骑虎

(一)

从燕青山上下来,落日才刚入西山不久。黛青色的天际,还残留着一丝晚霞的余晖。

赤炎随着龙嗜二人一路朝北,在林中穿行。直到最后的霞光被黑暗所吞噬,才渐渐停下了脚步。

龙嗜转过了身,朝着赤炎勾了勾唇角,含笑道:“还烦请赤炎天神在这里稍等片刻。”

赤炎仰头望了望天,又朝着漆黑的密林寻望了一番,蹙眉冷声问道:“杏儿人呢?”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刮来了一阵怪风。反身一看,此时的密林之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巨大漩涡。

漩涡如洞,其内深邃幽暗,不知通向何处。那洞口急剧旋转形成的狂风,亦是卷起了一地的落叶,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幻出了幽?洞,魑魅徐徐收回了手,简短开口道:“走吧!”

说完,她径直走了进去,那一袭黑色的身影也转瞬消失在了洞中。

目中极快地闪过了一抹怔意,赤炎半阖了眼睑,看着面前的幽?洞,脸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你们这是想要带我去哪儿?”

龙嗜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赤炎,灿灿一笑道:“杏儿姑娘的伤有些严重,幽若恐赤炎天神担忧,便将她带回到了深谷,以便能够好好为她治疗。”

深谷?!原来他们藏匿在某个深谷之中。

回味着话里透出的一点点信息,赤炎灵光一闪,突然茅塞顿开。

看来这事情没有杏儿讲得那么简单,他们应该并不单单只是想要灭魂剑而已。此番敢引我回他们的老窝,必定是另有所图。

察觉出了他神色的变化,龙嗜轻微的扯了扯半边唇角,继而抬手示意道:“赤炎天神,您先请吧!”

赤炎沉着面容,缓步到了洞口。一股股令人心悸的阴风从洞中迎面扑来,掀得身后的墨丝一阵胡乱飞舞。

见赤炎驻足不再往前,龙嗜的眼底不由浮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擦身而过之时,他语气之中更显出了几分讥嘲,“赤炎天神不必担心,这幽?洞除了有些黑以外,其实并没什么。要不,由我在面前为您带路吧…”

话里行间表露的意思,赤炎不是听不出来。只不过,他此刻完全不在意龙嗜的嘲讽。反而他现在这样做,正好遂了自己的意愿。

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赤炎又极为自然的将右手负在背后,转抬起了左手,淡淡道:“那就有劳你为我带路了!”

眉梢玩味一挑,龙嗜不再多语,一个潇洒转身便朝着洞内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同一时间。赤炎右手手指一弹,一缕灵气从指尖迸射而出,直径没入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中。

不动声色的做完这一切后,赤炎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暗暗道:邪魔赤华,盘蟒幽若,黑蛟龙嗜…那,面具之下的神秘女子,又到底是谁?!

带着这些疑问,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幽?洞之中。

(二)

偌大的地宫中央,摆着一个巨型的炼铁熔炉。炉内火焰熊熊,将原本昏暗的地宫照得一片血红。

团团热浪,阵阵逼人。赤炎静静地站在熔炉的前面,任由猩红的火光染红了他的身影。

真有本事,居然弄到了地心异火。看来,他们是打算利用这此火铸剑吧。

赤炎忽然心下一悸,暗自揣测道:不对,此等异火并非常人能够轻易驾驭。他们将我带来此处,莫不是…是想让我来替他们造剑?!

就在这时,炉中突然一阵气浪翻腾,火焰随之喷涌而起,迸溅的火星四溅,又在转眼间化作了尘灰,如雨纷飞而下。

其实这地心异火乃是至阴邪物,与天雷之火大不相同。它掩藏在火山之下的万丈深地之中,温度极高,远远超过了天火。倘若是不小心被那喷出的火苗灼烧到了肌肤,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但面对此等骇状,赤炎却只是淡然的睨了一眼,完全没有显露半分畏惧之色。

“这四界之内,纵使再顶端的铸剑师,面对这地心异火,也会畏惧三分。”

刚才发生一切,让才走进地宫的幽若看在了眼中。见赤炎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她更是在心底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一瞬回神,赤炎寻着声源,侧过了头。

幽若浅浅一笑,装模做样施了一个点头礼,继续夸赞道:“今日看来,赤炎天神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赤炎抿唇不语,目光也直接越过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后。

“你就是如此照顾她的?!”见杏儿脸色苍白,唇上也毫无一丝血色,那双明眸之中不由蒙上了一层暗影,质问的语气也是冰冷到了极点。

听出了他此时的不悦,幽若急忙呈了一脸无辜之状,解释道:“赤炎天神您可就为难我了。我已经为杏儿姑娘用了最好的药,只不过那又不是神药,恢复也自然不可能那么快吧。”

“惺惺作态!”赤炎暗暗攒紧了拳头,忍不住咒骂了一声。随后,他将凝聚了灵力的掌心向上一翻。

一阵白光咤闪过后,半空中赫然出现了一把七寸长剑。只见这长剑通体漆黑,透出了震慑人心的气息。剑身如水,散着凛凛幽光,更带着无上的威压。

仰头凝望着半空的长剑,幽若扬眉一喜,盖不住激动的神情,兴奋道:“这就是灭魂剑…”

赤炎眸中流光一闪,倏地抬手向着空中一挥。紧接着,只见那漂浮在半空的灭魂剑微微一颤,又直径朝着熔炉飞去。

幽若双目一瞪,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好’。随后,她凌空一跃,向着熔炉的方向飞速而去。

趁着她分神之际,赤炎一个虚影闪身,瞬移到了杏儿跟前。

这出乎意料的一举,使得杏儿惊愣住了。但右手忽然传来的一股温热,又让她一下子回过了神。

“赤…赤炎天神…”

赤炎瞥了一眼正在奋力救剑的幽若,而后又再度攥紧了杏儿的手,仓促道:“我们快走!”

(三)

一路狂奔,两人终于跑出了地宫。

地宫之外,一片漆黑。而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只能依稀看见远处山脉连绵起伏的轮廓,近处的密林却是一眼望不到边际。

“杏儿,我们现在该往哪里走?!”游目四顾了一圈,赤炎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杏儿一脸无措的摇了摇头,回应道:“我也不知道…”

犹豫之时,地宫门外两侧的火把忽然自动的燃烧了起来。紧接着,两道黑色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赤炎见状,立刻将杏儿护在了身后,又伸手幻出了火云扇。心念一动,那萦绕在扇身的烈火顿时暴涨。

龙嗜化掌为爪,身躯蓄势待发。魑魅长鞭一甩,顿时战意盎然。

夜黑风高,树影重重。枝叶摇晃,沙沙作响。

强烈的危机感随风翻涌而来,赤炎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火云扇,身体瞬间如同拉满弓的箭一般,只待一触即发。

林中罡风渐烈,吹得众人衣袂翻飞。伴着风声,一股浓烈的杀意也在此时无声的蔓延了开来。

分站两侧,遥遥对峙。肃杀气氛下透出的无形压抑,一瞬笼罩了整个空间。

就在这时,只见幽若缓缓从地宫中走了出来,道:“赤炎天神这是想去哪儿啊?!”

赤炎紧拉着杏儿,警惕地再度调整了所站的方位。随后,他又侧头看向了幽若,沉声质问道:“灭魂剑你已经到手了,按照约定,是不是也该放我们走了?”

“哈哈哈…”幽若先是一愣,而后突然侧身大笑了起来。这感觉就好像是赤炎方才讲了一个笑话,将她逗得畅笑不已。

她这张狂的模样,倒是一下子就激怒了赤炎,“你笑什么?!”

“咳咳…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失礼了。”幽若故意轻咳了几下,掩去了笑声。可是,当她整理了面容,再度与赤炎对视之时,那眼底的笑意却未减反增。

赤炎双目早已充满了厌恶之感,那阴沉的脸上也是蒙上了几层冰霜。

日后需他帮忙的地方甚多,若是再继续惹怒他的话,对自己也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想到这里,幽若终究隐去了玩味的堆笑,不愠不火道:“赤炎天神仔细回忆一下,我当时只是说灭魂剑能换她的命,并没有说要让你带她走。”

赤炎剑眉一拧,咬牙切齿道:“你这是要同我玩咬文嚼字的把戏?!”

中篇 第一百五十七章 遂不及防

(一)

“你这是要同我玩咬文嚼字的把戏?!”

幽若佯做惶恐之状,急急摇头摆手道:“天神您误会了,幽若哪儿敢啊…”

说着,她徐徐抬起了右手,开始催动了体内的灵力。

掌心之上逐渐地浮出了一团浓黑灵气,那灵气又慢慢地化成了小小的漩涡。她只是轻轻一挥,那碗口一般的漩涡便骤然扩大,直到扩散到了一人大小,才停止了变化。

“赤炎天神~”幽若以表诚意的后退了几步,手指向了幽?洞,示意道:“如今出谷的路就在你面前,要走要留,赤炎天神自己定夺。”

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幽若态度的突然转变,着实让赤炎心生困惑。再加上那后半句的‘要走要留’,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从地心异火来看,他们应该是想让我留下来铸剑。但此刻她为什么就轻易的幻出了幽?洞,放我们离开?!

那‘要走要留’究竟隐藏了什么含义,赤炎已经来不及再去仔细揣摩。只要能逃出去,所有事情都可以从长再议。

抛开了顾虑,赤炎拉起了杏儿的手,道:“我们走!”

幽若敢这样做,绝对不只是将赌注压在了我身上。按照她阴鸷的性格来看,即便我与赤炎天神成功进入了幽?洞,恐也逃不出深谷。

一抹微不可察的异色从眼底划过,杏儿垂首看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眼中露出了迟疑,脚步也有些犹豫了。

“别愣神了,我们快走。”赤炎又拽了拽她的手,低声催促道。

一个激灵,拉回了神识。杏儿不由的往旁挪了一寸,巧妙的让赤炎的身形挡住了自己。

怀揣着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心情,她抬眸望向了他,又用了轻到极尽无声的语调,叮嘱道:“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逃出去。”

能带着杏儿一同逃出去,才是赤炎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无论这其中有没有诈,就算赌命一搏,此等机会,也万万不能错过。

赤炎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继而淡淡一笑,目光坚定道:“是我们!”

闻之,杏儿心头一阵哽咽,眸光也是闪烁不定。眼角的余光瞥了幽若一眼后,她心下一横,咬着唇没有再说半句话,便随着赤炎往幽?洞走去。

上官杏儿,你为什么还不说?!

幽若蹙了蹙眉,不由发出了一声冷哼,扬嗓道:“看来杏儿姑娘对赤炎天神有所隐瞒啊。

前脚才刚跨入洞口,幽若横出的一席话,却让赤炎身形一滞,脚下一顿。

“你什么意思?!”

森冷的目光在杏儿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不着痕迹的转向了赤炎。幽若阴沉着面容,话语中的意思别有意味,“赤炎天神,你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带她出去。或许…也只能换得十日温存。”

心中‘咯噔’一跳,赤炎猛地转头看向了杏儿,目露惊容的询问道:“什么十日?你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二)

杏儿一眼不眨的凝视着他,那泛着盈盈光泽的眼瞳微微地敛了敛,仿佛在说:不要中计,我们走…

相视而踌躇不前,赤炎借着身后火把透出的光亮,又在杏儿的脸上游离了一番。

“杏儿,你…”赤炎忽地双目一瞪,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方才在地宫一心想要带人逃走,却并未过多的留神注意。但此时才赫然发觉,她薄唇不止是泛白,而是透出了一种诡异的淡灰色。

见他已是看出了端倪,幽若更是趁热道:“看来,你已经…唔…”

正在得意的说着,却忽见一道极快地虚影闪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脖间骤然一紧,想要继续的话也被硬生生的阻断了。

赤炎怒瞪着她,一字一句的沉声道:“不想死的话,就把解药交出来!”

身后的龙嗜与魑魅见状,也欲上前帮忙。只是二人还没来得及出招,就被幽若抬手制止住了。

面对他的威胁,幽若没有畏惧之色不说,反而唇角漾出了一抹邪笑。

“我…要是…死了…十日后…她…也会来…陪我…”

要挟的话虽有些断断续续,但幽若的脸上仍然显得异常的淡定。

闻之,赤炎剑眉深蹙,周身顿时散发出了一股刺骨的寒意。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杀气,那擒住脖子的手也愈发用力。

“你现在还敢威胁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找不到人为她解毒了吗?!”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这感觉让幽若几乎嗅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急速收缩的瞳孔中,唯有赤炎愤怒到了极点的脸。

此时此刻,她很明白,只要赤炎心念一动,自己的脖子随时可能被扭断。

“放开她!”

两人僵持之际,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侧头一看,却见杏儿已被魑魅挟持。

赤炎无奈地闭了闭眼,暗自懊恼。就因为自己一时的激动,居然又将杏儿置身于险地之中。

就在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的时候,幽若只觉紧掐在脖间的五指骤然褪去了力道。她本能的退后了半步,着急的深吸了一口气。窒闷的胸腔瞬间涌入了大量的空气,使得她忍不住狼狈的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呛咳。

在幻走了幽?洞的同时,魑魅又将杏儿用力的推向了赤炎。

“你没事吧?”赤炎眼疾手快的上前接住了她,一阵担忧询问。

杏儿微微摇头,“我没事…”

缓了好一会儿,幽若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她去掉了那些虚伪的称谓,直截了当道:“赤炎,我给你十日时间,用那异火为我等造出万把利剑。”

赤炎面色铁青,握拳怒声道:“若是我不造呢?”

幽若沉了眸光,沉声威胁道:“你最好考虑清楚,没我的血做药引,她活不过十日。不过,若你真不想造剑也没关系,就在这里慢慢地欣赏她毒发身亡吧!”

话顿时她反过了身,又冷冷地迸出了一句话,“你当真有这个勇气,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

赤炎瞪红了双眼,冲着幽若咆哮道:“够了!”

“看来,你已经想通了。”脸上闪过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幽若再度转身,将袖中摸出的小竹筒扔给了赤炎,解释道:“解药分了三次,五日之后,我会再给你。”

赤炎捏紧着竹筒,坦言道:“万把利剑,我一人不可能在十日完成。”

“没关系,我已经在月莲镇替你找好了帮手。”

说完之后,幽若又朝着龙嗜递了一个眼神。

龙嗜意会的点了点头,继而转身走到了二人身边,引路道:“想必赤炎天神也累了,龙嗜这就带您先去休息。”

(三)

简陋的石室内烛火昏暗,除了一方桌椅和一个不大的床榻外,未再见到多余的摆设。

赤炎独自坐在桌边,一手托腮的凝望着昏黄的烛火,兀自陷入了沉思。

杏儿环抱着双膝,蜷在床榻边。那如水的双眸中,此时浮出了一抹怎么也掩不住的忧伤。

两人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杏儿打破了沉默。

“都是我不好,太小看了幽若,最后让你也被困在了这里。”

思绪被拉了回来,赤炎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安慰道:“那女人沉府深得很,中了她的计中计,也是你始料未及的。”

顿了顿,赤炎忽然似想到了什么,遂立刻走到了杏儿身边,关心询问道:“你的伤…”

“无…无碍了…”虽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为了让他宽心。杏儿还是牵强的扯了个笑意,只是回得话有些生硬罢了。

赤炎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嘱咐道:“近些日子,你也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杏儿不惑,追问道:“你当真要替他们造剑?!”

赤炎扬了扬唇角,小声道:“若是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在这里呆不到十日。”

见他目光笃定,又说得如此有把握。杏儿一脸茫然,心里也更是疑惑了。

“你有办法出去?”

赤炎谨慎的打量了一圈,又抬手掩了半边唇角,低语解释道:“按照时间推算,不出三四日,泽荒便会去燕青山找我!”

杏儿恍然大悟,神色激动道:“所以,你回去取剑的时候,给他留了消息,让他来救我们?”

说刚讲完,她又觉得不太对,“如今深处何地,我们根本不知道。即便留了消息求助,他们也无法找到这里啊!!!”

赤炎继续压低了嗓音,“我怕出什么状况,所以早就留了一手。只要泽荒和九月懂我,那要找到这里,就根本不成问题了。”

九月?!

“赤炎天神,你口中所说的九月是……”杏儿小心试探道。

“我的知己!”赤炎没眼力劲儿,更没反应过来。

杏儿一听,眸光顿时暗淡了下来。兀自想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蝇的问道:“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闻得此问,赤炎这才反应了过来,“我和她就是好朋友,人家喜欢的人是泽荒!”

杏儿抿了抿唇,极力的克制住了笑意,点头应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赤炎尴尬的抠了抠面皮,起身道:“好好休息吧!”

“那你呢?”

“我,想静静地去思考一下人生!”

“……”

中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迹可循(一)

(一)

离开了破庙,盛和一行八人又连夜赶到了月莲镇。

在镇上暗自巡查了一番后,却未寻觅到幽若等人的踪迹。翌日天刚亮,跑去燕青山报信的小师弟也是失意而归。

昏晨过后,主街上的人气渐旺。在往来人中做了一番打探之后,一行人又风尘仆仆辗转到了知音楼。

进楼不足半个时辰,泽荒、夜沙以及碧海也相继赶了过来。

正在询问小二的盛和见状,急忙快步迎了上去,拱手道:“拜见师尊,拜见二位天神!”

分布在四处搜查的其余弟子闻之,也是纷纷赶了过来,朝着三人一阵恭敬施礼。

夜沙微微点了头,示意道:“尔等不必多礼,都快些起来吧!”

此等情形,若换在初念山亦或者是却云巅,旁人看了,自然不会惊讶。但不同的是,一干人等此时出现的地方,是在一处极为平常的茶楼里。

“天,天,天神?!”

小二站在不远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泽荒三人,面上早已呈震惊之状。

此时店门大开着,外面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到楼内的情形。泽荒睨了一眼门口,又徐之转头,朝着小二礼貌一笑,道:“小二哥,可否能将店门先阖上?”

这一大早开门,就来了八九个两门的弟子。如今,如今连天神都出现了!!!我的亲娘诶~

眼神相视的同时,小二不禁浑身一颤,立刻趴跪在了地上,扬声喊道:“小,小的拜见天神!”

泽荒滞楞了一瞬,笑笑道:“小二哥无须多礼,快些起来吧。”

小二诺诺的站了起来,抬眸便看见了碧海。这一看,委实被她出尘的容貌给惊了一下。那目光只停留一霎,便慌忙地收了回去。

碧海冷冷地掠了小二一眼,转身道:“我先去镇内看看。”

言讫,便径直朝着楼外走去。随后,两名仓玄门的弟子得了盛和递出的眼神后,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三儿啊,怎么了?出什么事情啦?”

许是小二方才的声音太过洪亮,使得老板一脸着急的跑了出来,想要瞧个究竟。

“老板!”小二反身小跑着迎了上去,抓住了老板的衣袖,急急道:“天,天神!天神来我们知音楼啦!!!”

老板略显得诧异,遂侧头朝着楼内的一干众人一阵打量。

“对了,我,我这就去关门。”这时候,小二哥倒是猛然忆起了泽荒的嘱咐。想来天神定不愿让旁人进楼叨扰,故很是贴心的跑去关上了大门。

小二哥想得单纯,老板却想得复杂。

伴着大门阖上的瞬间,老板眸光一怔,心中不由暗暗揣测道:莫不是,曹奇山近些日子说书的内容,惊动了天神?!!

大惊之下,老板脚底发软,而后‘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道:“天神恕罪,天神恕罪啊!我知音楼平日里就靠些奇闻怪谈吸引人气,招揽些小生意。那曹奇山说得,也全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小的,小的没有一点儿想要冒犯幽冥天神的意思呀…”

冷不丁的冒出了这样的说辞,倒是让在场的众人甚觉困惑。小二久梦乍回,也是立刻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二)

怎么就突然就说到了幽冥?看来…这知音楼的确有问题。

夜沙与泽荒对视了一眼,两人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沉默了片晌,夜沙忽地灵光一闪。他兀自走到了老板跟前,又顺着之前的话,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再一五一十的同我讲一遍吧。”

“是,是…”老板诺诺地点了点头。

夜沙拂袖坐在了一旁,佯做威胁道:“除了那说书先生以外,你这里最近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人,也一并好生回忆一下。若是对我有所隐瞒的话…”

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的老板不禁大骇,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借小的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天神有所隐瞒。”

见夜沙呈了一脸厉色,泽荒便顺应着摆出了一副和煦的模样,温声道:“老板莫怕,夜沙天神只是话语稍显激动了些。你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两人一唱一和,让老板更是忐忑。暗自缓了好几口气,他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回忆道:“也就是前些日子,我们楼里说书的曹先生突然改了以往的风格,开始高讲几百年前天神大战恶灵的事情了…”

才一开头就听出了端倪,泽荒微敛了眸光,问询道:“他以前都讲得什么?”

老板半垂着头,回道:“以前,他都是说些四界的风土人情和一些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但时不时,也会说些…”

话到了嘴边,却有些犹豫了。但偷偷瞅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的夜沙后,老板心中顿时一惊,坦然道:“他也会说些男欢女爱,花前月下的…俗事。”

“咳咳…”泽荒不由掩唇轻咳了一声,催促道:“你还是讲重点吧。”

“诶,诶…”老板附和的点了点头,继续讲道:“自从讲了天神与恶灵大战的故事,我这里的生意比以前更加火爆。再加上他后面又将神魔之子的故事讲得神乎其神的,那每天来得人简直是…”

夜沙心下一动,急忙抢白问道:“什么神魔之子,你讲清楚一些。”

莫非,他们还不晓得曹奇山说书的内容?

老板怔楞了一瞬,转而又将近些日子以来,曹奇山所讲的这些故事大致说了一遍。

听闻后,除了夜沙与泽荒稍显平静以外,在场的其余人等皆是剑眉紧蹙,面泛怒意。

盛和更是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简直是一派胡言!”

沉忖了片刻后,泽荒又提出了疑问,“你可曾留意到近日有奇怪的人在镇内出现过?”

老板颔首,连忙回应道:“有!前些日子的确有个银发男子,将我知音楼的整个后院给包了下来。没过一天,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很多穿着黑袍的人住在了那里。”

话语一顿,他像似恍然回神的拍了拍脑门,高声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曹奇山,他好像真的认识那个银发男子!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大晚上的他怎么会从后院出来。”

银发男子?!

泽荒听闻,神色大变,“那男子的相貌,你可有看清楚?!”

老板摇了摇头,道:“他一直都带着轻纱斗笠,面容自然是看不清,只能晓得他有一头十分打眼的银发。”

“对了!”一直默不啃声的小二似乎也在此时回忆起了什么来,“他带着一个漂亮的白衣姐姐,来这里听曹先生讲过书。但那姐姐好像不太喜欢书里的内容,都和曹先生对怼起来了。后来,还是接待他们的小刘哥帮忙圆了场子。”

白华?!

泽荒倏地站了起来,追问道:“那个接待他们的伙计,此时人在何处?”

见他有些激动,小二不敢迟疑,急忙解释道:“他已经走人不干了。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个公子出手阔绰,小刘哥当天就赚了好几颗上好的珍珠。有了钱,他也自然就不愿意再做伙计了。”

此事牵扯复杂,其说书内容又隐隐透出了赤华想要取代幽冥的想法。

做了诸多考虑之后,夜沙起身转向了盛和,吩咐道:“盛和,你们先去后院,仔细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是,师尊!”盛和抱拳一应,又朝着小二哥道:“小二哥,有劳你带路了。”

收到了老板默许的目光,小二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引路道:“各位,这边请!”

(三)

若只是想利用市井流言来蛊惑人心的话,他不应该会大张旗鼓的带那么多人来。但除了这个之外,又会是什么值得他不顾一切的现身于此呢?

理了理心中的疑虑,泽荒又朝老板问道:“那个说书人呢?现在在哪儿?”

“四日前,曹奇山忽然说找到了治疗妻儿恶疾的方法。那日匆匆告别之后,便再无踪影。”

“什么疫病?”

“那疫病奇怪得很,听说见不得光,一见光就会全身溃烂。曹奇山请了方圆十里的郎中,结果没一个能医治。于是,他白天讲书赚钱,夜里回家照顾妻儿。仔细看来,其实也瞒可怜的。”

说到这里,老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若此次病能治好,也算是值得了。”

泽荒一瞬间明了了其中的缘故,夜沙也是领悟的点了点头,喃喃低语道:“原来如此…”

一来二去的问答过后,事情的始末在二人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就在这时,盛和一行人也从后院跑了回来。

盛和神色凝重,急急回复道:“师尊,后院清理得很干净,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二哥此时也急忙接了话,撇清道:“他们昨晚走了之后,小的还没来得及去打扫,可是什么东西也没动过啊!”

眼底一抹微不可察的流光稍纵即逝,夜沙徐徐转身看向了小二和老板,招呼道:“你们朝我站近一些,我有话要同你们讲。”

老板和小二闻之,不约而同的相视了一眼。随后,二人还是毕恭毕敬的走到了夜沙跟前。

紧接着,只见一道耀眼的蓝光突然咤闪了开来。而在蓝光消失后,整个前楼内只剩下了老板与小二。

一阵寒风从大门吹了进来,老板冷不丁的打了一个颤栗,瞬间回了神识。

见小二正呆若木鸡的站在自己身边,他立马跨下了脸,大声呵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发神?!你是不是不想干活啦?!!”

小二一惊,连忙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我马上就去准备!”

待小二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老板这才诧异的环顾了一圈。而后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诶,奇怪,我刚才不是在后楼吗?什么时候跑前楼来了?”

中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迹可循(二)

(一)

离开了知音楼,一行人辗转来到了仓玄弟子的驻守点——‘一纸书画铺’。恰好此时,碧海与两名弟子也在书画铺内。

“如何?有没有查出什么事情?”碧海放下了手里的书画卷,走到了夜沙身边。

夜沙暗自斟酌了一番,终究避开了赤华和白华的事情,简单回道:“若众神逆天而为,神魔之子便会横空出世,取而代之。他们编造了一个这样的传说,而后利用说书人在各处造谣。”

“混账!”碧海娥眉一蹙,咬牙怒声道:“前些日子在我水界肆意掳人,如今又在四散荒谬流言。取而代之?!他们当真以为自己有那个本事?!!”

说着,只见一把散着森冷幽光的玉如意,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泽荒眸光一沉,急忙挡在了碧海面前,沉声道:“碧海,你冷静些,切勿鲁莽行事!”

“都快骑到我们头上来了,你叫我如何能冷静得下来了?!”

夜沙见状,也是上前一劝,“碧海,暂且沉住气。如今仓玄也已携了众弟子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

“你们就在这里慢慢等着吧!”

双眸中的怒火烧得甚旺,碧海抢白说完后,毫不留情地打开了泽荒的手,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劝阻无果后,夜沙急忙侧身看向了盛和。但还未等他开口吩咐,盛和便立刻心领意会的点了点头。随后,他招了身旁的两名弟子,利落道:“随我去找碧海天神!”

泽荒一脸担忧的望着门口,道:“她这把憋了数日的怒火,也不晓得要去哪儿撒?”

夜沙耸了耸肩,无可奈何道:“随她去吧,气消了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其实按照她的脾气来讲,能忍到现在也是实属不易了。”

泽荒附和颔首,随后道:“我现在要去趟燕青山。”

燕青山?!

刚从燕青山回来的小师弟听闻后,立刻上前道:“赤炎天神此时应该不在燕青山。”

泽荒面露不解的看向了他,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师弟一脸认真的叙说道:“昨日,我在红叶林呆了大半个晚上,嗓子都快喊破了,也未见赤炎天神现身。”

按时间推算来看,那困魔绳至少还要三日才能完成。他深知此绳的重要性,断不可能会随意离开。

想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油然而生。目光迟疑了一瞬,泽荒又再度确认问道:“红叶林结界的位置,可是盛和告诉你的?!你确定没找错地方?”

小师弟笃定道:“没有找错,我很肯定!”

“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吧。”此时夜沙的内心,也如同泽荒一般,惴惴不安。

与其胡乱猜疑,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泽荒点了点头,干脆回应道:“好!”

走之前,夜沙不忘朝着余下的弟子叮嘱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二)

乍起的寒风,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炼兵洞内寂静无声,唯有炼炉中的天火还在燃烧着。

泽荒独自站在石台边,看着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铁器,脸色逐渐变得阴郁起来。

这时候,从别院寻找了一圈的夜沙也折返了回来,“泽荒,别院也没有人。”

泽荒抿了抿干涉的唇,转身看向了夜沙,神色凝重道:“赤华来月莲镇的真正目的,可能是为了灭魂剑!而此时赤炎,也极有可能在他们手里。”

夜沙浑身一颤,目光惊愕的看向了泽荒,有些磕巴的问道:“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你过来看看这个。”泽荒朝旁走了半步,亮开了石台。

夜沙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石台上。打量了须臾,他也立刻察觉出了异样。

“赤炎那家伙平日懒散惯了,绝对不会将这个东西归纳得如此整齐。”

“你说得不错!”泽荒附和一应,又指向了石台的一角,问道:“你看这个,像什么?”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夜沙微微俯下了身,又朝石台靠近了一些。定眼一看,他才赫然发觉,那上面好像是画了一个…

“狐狸脸?!”夜沙不敢确定。

泽荒加以补充道:“准确的说,他画的是九月!”

夜沙不解,“这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泽荒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一眼不眨的凝视着那张模模糊糊的狐狸脸。渐渐地,四人一同去天海镇赏星的回忆,也随之涌现了出来。

‘赤炎,你在沙滩上画什么呢?’

‘画你家九月啊!快看看,像不像?’

‘呵呵…若她知道你将她画成了这般模样,定会痛揍你一顿。’

‘啊哈哈哈…那,那我就再画个小白吧。’

‘那你肯定会被揍得更惨。’

‘诶,那还是画九月吧…’

‘好了,你别再画了,再画也是一样,丑到不堪入目!’

‘诶诶诶,你别踩,别踩!’

…………………………

“泽荒,泽荒!你快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夜沙的喊声,将泽荒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一段回忆结束,呆滞的目光也在转瞬恢复了光泽。

“这…这是情人丝吗?”泽荒看着夜沙手里的红绳,有些不太敢断定。

夜沙摇了摇头,又将红绳递给了他,分析道:“做情人丝需要玄血草,而如今这世上却再无玄血一草。除了巫人与泗风那里,这最后的一对情人丝也在幽冥手上。所以,这个应该不可能是。”

“你说得有道理…”泽荒了然一应,而后又将红绳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疑惑问道:“这红绳隐隐透着些灵力…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炼炉边!”夜沙抬手指向了炼炉,又接着道:“同时,我还发现了一样东西被赤炎设下结界,隐藏在了那里。”

泽荒心中倏然一紧,想也没想的就说出了那三个字,“困魔绳!”

夜沙随即拂袖一挥,只见一道华光闪过。紧接着,那炼炉内不大不小的天火,转眼就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在它的上方,赫然出现了一根通体散着幽光的绳索。

泽荒朝之抬手一伸,将困魔绳收入了掌心之中。

存了一丝侥幸,二人又开始寻找灭魂剑的踪迹。可仔细的寻了几圈,却是未有所获。

(三)

拿走困魔绳不久,炼炉内的火焰也渐渐地熄灭了。

借着四周火把透出的亮光,泽荒站在石台边,思虑了良久,终究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夜沙~可能需要你去万花谷将九月找来。”

夜沙困惑,“为何要找小妮子来?”

泽荒反问道:“幽冥在天神祭受伤后,撇下白华独自回了无尣仓岚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夜沙愣愣地点了点头,回忆道:“是啊,那几日白华都不怎么说话,看得出来,她很是伤心。但后来不是你、赤炎、小妮子一道陪她去天海镇散心了吗?”

泽荒伸手指了指石台上的那张狐狸脸,道:“赤炎第一次画这个狐狸脸,其实是在天海镇。恰好这又是我与他单独的回忆,旁人并不知晓。”

话停了须臾,他又将手中的红绳摊开在了夜沙面前,继续推测道:“若留下的狐狸脸是为了让我联想到九月的话,那这根红绳,或许就是他与九月之间的回忆。说不定,九月知道如何找到赤炎…”

闻得此言,夜沙眸光一亮,附和道:“你说得大有可能!那现在我们快去万花谷吧~”

言讫,他反身就准备朝洞外走去。

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暗色,泽荒垂下了眼帘,轻声道:“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

闻之,夜沙身形猛地一顿。而后,他忽然恍然大悟的转了身,问道:“那小妮子还在生你的气?”

泽荒的唇角扬了一抹苦涩的笑意,道:“我二人此时的误解太深了,我怕是去了,可能连万花谷的门都进不去吧。”

夜沙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心提点道:“我待会儿将人带来了,你可好生想想该如何面对啊…”

言讫,他化作了一缕青烟消散,不见了踪迹。

寒风猎猎,枯枝摇曳。

泽荒负手站在洞口,望着漫天旋转飞舞的落叶,怎不知一股道不明的惆怅,竟悄然的掠过了心头。

“是啊…要怎么做,才能将你的心挽回?”

这一句轻到了极致的低喃,伴着风声,跟随着落叶,一同飘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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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接近尾声,即将开启后篇模式。

看来,的确是60万完结(无力、捂脸、苦涩、一笑)

从前篇一直看我罗里吧嗦来到后篇的宝宝们,我只能说对你们这一切都是?!

中篇 第一百六十章 有迹可循(三)

(一)

碧蓝如洗的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彩。

湛蓝的海浪由远至近,卷着一层层白色的浪花,冲上了沙滩。

来天海镇的第二日,白华依旧像个石人一般呆坐在沙滩边。海浪悄然涌来又缓缓退去,溅起的浪花浸湿了大半个衣衫,她却毫不在意。

消瘦寂寥的背影,委实让九月看得十分心疼。她几度想要上前安慰,但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哎~”寻不到安慰人心的话,九月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了。

就在此时,一串糖葫芦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赤炎的询问声。

“好知己,你在这里干嘛?”

九月抬起了眼皮,有气无力的回道:“我在伤心呗~”

将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中,赤炎咧了一嘴的坏笑,鼓励道:“好知己,别放弃!我相信在你不懈的努力之下,总有一天会打动泽荒的心。”

“啊?”九月一脸茫然的看向了他,反问道:“我刚才好像没有说泽荒天神吧?”

未察觉到自己会错了意,赤炎更是将她一把揽在了身边,奸笑道:“咩嘿嘿嘿…小九月啊,要不要炎哥哥再友情帮你一把呀?有我助攻,那泽荒定是无法逃出你手掌心的。咩嘿嘿嘿嘿…”

这有些浮夸的笑声,让九月不觉面皮一抖。随后,她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婉言谢绝道:“费心了,费心了。我仔细想了想,这事情得靠自己努力,这样也显得真诚一些。”

赤炎不悦的瘪了瘪嘴,叉腰反问道:“当年巫人全靠我的情人丝,才把泗风追到手的!你现在是什么态度,看不起我?还是不相信我?”

九月眸光一亮,满脸期待道:“莫不是…你要做一对情人丝给我?!”

腰间的双手徐徐负在了背后,赤炎半扬了头,支支吾吾道:“额…那个,情人丝我可能这辈子做不出来了。”

“算了吧,我还是不指望你了…”九月耷拉着脑袋,一脸失望。

赤炎见状,急忙补充道:“你别急!那情人丝做不了,但我还可以做个差不多的通心绳嘛。”

通心绳?!

九月倏地抬起了头,半信半疑的询问道:“那…你说的通心绳能跟情人丝比吗?”

赤炎迟疑的眨了眨眼睛,含糊道:“自然,自然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差异。”

九月目泛鄙夷,追问道:“那差得一丢丢,到底是多少啊?”

“诶…”赤炎一时有些语塞。

“罢了,罢了,当我没问…”见他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九月无奈地摆了摆手,瞬间失了兴致。

“等等!”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之时,赤炎上前拉住了她,故作神秘道:“老实说,通心绳是继情人丝之后,你炎哥我呕心专研的另一个爱情法宝。等我回燕青山做好了之后,第一个送你。到时候就算泽荒跑到天涯海角…”

“停!”九月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又兀自后退了半步,愣愣一笑,道:“搞了半天,你还没做出来?!”

赤炎顿了顿,又转了一个极为认真的表情,解释道:“绳子没做出来,但我可以先同你分享一下我的想法啊?”

九月猛地摇了摇头,冷漠回绝道:“可是我并不想知道。”

言之凿凿的吹捧了一番,未见成效。赤炎灵机一动,干脆耍赖撒娇道:“哎呀,你就听听嘛…好歹,人家现在也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九月布了一头黑线,迫于无奈道:“那你说吧…”

见她妥协,赤炎一瞬提了精神,开讲道:“情人丝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它仅靠凝念搜寻,便可探出对方的位置。而通心绳呢,重点在于感知对方的灵力,辨出大致的方向。通心两绳注入同样的灵力,然后用其中一个去找另外一个…”

“等一下。”九月听得有些迷糊,故抢白提问道:“什么叫大致方向?”

赤炎下意识的抠了抠面皮,委婉回道:“诶…就是能找到个大概的位置。”

九月扯了扯嘴角,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炫耀道:“那玩意儿还不如我的鼻子靠谱。”

这话如醍醐灌顶,让赤炎的双眸不由精光一闪,神色激动道:“嘿,对啊!通心绳感知个大概,再加上你的狐狸鼻子一寻。那即便是再隐蔽的地方,也定是能找得到的!哎呀呀,我简直是太聪明了!!!”

九月捂着后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而就在这时,她忽闻一声熟悉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九月~”

(二)

“九月~”

重叠的呼喊声,将九月从回忆的思绪中猛地拉了回来。抬眸一看,不想竟与泽荒的目光不期而遇。

怔楞了一瞬,九月兀自错开了交汇的视线,转而将目光随意地落在了一处。

泽荒浅浅一笑,道:“恶灵的事情,其实…”

“来的路上,夜沙天神已经同我讲过了。”九月沉声抢了白。

“哦,原来如此…”这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使得泽荒的笑容一瞬僵在了脸上。

九月徐徐收拢了手中的红绳,带着疏远而冷漠的神情越过了他。擦身而过时,泽荒眼中的讶然也逐渐地变成了一抹黯然之色,晦涩难明。

夜沙见状,微微抿了抿唇,心里大呼道:气氛太尴尬,不然我还是出去得了…

“夜沙天神~除了这红绳外,可还能在炼炉中帮我寻得他一丝灵气吗?!”

还没来得及转身,九月便已走到了跟前。夜沙楞了愣,又恍悟的点了点头,道:“我姑且试一…”

话还未说完,洞内忽然一阵青光闪过。二人转身一看才发觉,泽荒的掌心之中已经萦绕出了一缕极淡的灵气。

九月将灵气注入到了通心绳,又系在了手上。在赤炎房间嗅了嗅衣袍后,她似乎也明确了要去的方向。

“两位天神,我们走吧…”

三人自燕青山一路往北,最后在一片密林的中央停了下来。

朝四周仔细的环顾了一圈后,九月半蹲下了身子,捏起了一小撮泥土,搁在鼻前嗅了嗅,道:“气味消失了,赤炎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里。”

夜沙有些困惑,“若全靠气味才寻到这里的话,那他留下红绳又是所谓何意?”

九月指着手上的红绳,解释道:“红绳靠得是灵力感知,但…”

话顿之时,她眼神下意识的瞄了泽荒一眼,继而道:“方才的灵气太过薄弱,所以我无法感知到他此时的大概位置。”

一路寻到这里,看似有些眉目的事情好像又陷入了无解之中。

夜沙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九月,又瞅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泽荒。为了缓解气氛,他不禁轻咳了一声,支支吾吾道:“那要不,我们先一起回月莲镇?”

兀自等了小一会儿,夜沙发觉两人好像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提议。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询问时,泽荒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既然赤炎能想到用感知灵力的方法,让我们去寻他的话…”

九月闻之,双眸流光一闪,急忙接话道:“那么…我们应该有理由相信,他在消失之前肯定会再次留下了线索。”

泽荒同意的点了点头,附和道:“不错,这片密林肯定有线索…”

想法不谋而合,四目相对之时,二人又不禁朝着彼此哑然一笑。

别离仅仅数月,泽荒这才赫然发觉。眼前的九月,已然是个婷婷少女,再无半分稚气。

又是一搭一和,又是含笑相望。这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倒是弄得夜沙十分茫然无措。

独自懵了好一会儿后,他才缓过了神,夸赞道:“你们两个真是很默契啊!”

瞳孔一缩,九月顿时幡然醒悟了过来。笑意倏地僵凝在了唇边,又渐渐地被几分冷漠所替代了。

“我去那边找找…”

说完后,她转身便朝着一旁走去。

见她态度骤然一变,几分失落感也不由萦绕在了心头。泽荒牵强的扯了一个笑容,朝着夜沙道:“我去那边看看吧…”

言讫,他便转朝与九月相反的方向走去。

“诶,你们…”夜沙为难的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无奈的叹息道:“那我就去前面看看吧…”

苍天不负有心人,在仔细的寻了半晌之后,终于让九月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感应到了赤炎留下的灵气。

“我,我找到了!”九月高喊了一声,语调中已是难掩激动。

泽荒与夜沙听闻后,也纷纷赶了过来。

再次注入了灵气的通心绳,忽地闪了闪红光。紧接着,九月便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想要将自己牵引到什么地方一般。

但在她深思熟虑过后,还是暗自决定自己先去探查一番。

“给我三日时间,若是我找到了恶灵的藏匿点,就立刻用青鸟传信。”

泽荒摇了摇头,上前道:“你去我不放心,将红绳给我,我去!”

九月沉下了脸,抬手亮出了通心绳,辩驳道:“找到他们,不光要灵力的感知,还需要我的嗅觉。所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泽荒不依不饶,严肃道:“那若是这样的话,我要跟你一道去。”

九月一时起了怒气,毫不示弱道:“我不喜欢有人跟着,会很不自在。”

泽荒迟疑了一瞬,做出了让步,道:“那我便安静的跟在你身后,自然保证不会叨扰到你。还有…”

话语一滞,他接下来的话也是尽显了霸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跟着。”

“你…”九月蹙紧了眉,气得一时接不上话了。

见两人僵持不下,又似乎已经做出了决定。夜沙干笑了几声,寻思着这二人一道,说不定那心结也就能解开了。

“那,我就先回月莲镇一趟。你二人万事小心,我在镇内静候消息。”

中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迷雾幻境

(一)

夜幕降临,林间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

干柴烧得噼啪作响,散出的火星如同流萤一般,随风旋舞着飞上了天空,转眼又不见了踪迹。

九月倒腾着柴火,泽荒静静地看着。燃烧的篝火好似一道天堑,将二人分隔一方,相对无言。

‘泽荒天神~’

‘泽荒天神,你回来啦?’

‘泽荒天神,你跑哪儿去了?’

隔火相望,泽荒的眼前忽然掠过了许多和九月过往的回忆。然而不知道为何,那本是早已深刻在记忆中熟悉的脸庞,如今却是变得十分陌生了。

坐了良久,终究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轻声道:“这次还多谢你出谷相助。”

拿着捣火长棍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九月毫无表情的直视着火堆,冷冷回道:“赤炎也是我的朋友。”

一句简短的对白后,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泽荒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话来打破僵局。

一阵苦思冥想过后,他决定幻出步摇,鼓起勇气坦言说出内心的想法。

“九月,其实我…”

可在同一时间,九月也搁下了长棍,抢白道:“天色已晚,泽荒天神还是早些休息吧!”

“九月~有些话,我想同你说…” 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泽荒也不愿在此放弃。

只可惜,在他想要解开误会的时候,九月却不想听。

“我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讲吧…”

泽荒失落的收拢了手中的步摇,轻言道:“那你先休息吧。”

夜渐深,厚重的云雾遮盖了整个苍穹。

伴着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了天际后,点点细雨也从空中悄然飘落了下来。

见九月已是熟睡,泽荒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她的身边,用衣袍为她遮去了雨丝。

(二)

一场夜雨过后,翌日的阳光显得格外明媚。

这时候,大半个深谷都被一层金黄的暖阳所笼罩着。

趁着光线充裕的大好机会,白华又进入了密林深处开始搜寻阵眼的位置。

西南两面的尽头,皆是被下陷的地坑阻断了去路。北行朝上,又遇峭壁封路。东行不出十里,林间便会飘散出诡异的浓雾,而冒然在大雾中穿行的话,是很容易迷失方向的。

深谷内南西北三个方位的状况,白华差不多花了小一月的时间才梳理清楚。而如今最令她起疑的东边,是在月莲镇回来之后,才开始逐步探究的。

越往东走,密林就显得越是昏暗。渐渐地,只见林间弥漫出了雾气。

四周寂静得出奇,雾中的密林更显幽深。整个空间回荡着的,唯有踩过枯叶发出的清脆响声。

再往前不足小片刻,那腾起的浓郁幽雾,就已让周围变得一片模糊。寒风嗖嗖地穿林而过,亦是透出了一股浓烈的肃杀气氛。

白华驻足张望,又沉吟了小会儿,才暗暗分析道:前两次还以为是因为深谷潮湿,氤氲了水气,所以导致这里常年雾气萦绕。今日看来,这雾气出现的果然有些怪异。

置身于大雾之中,眼前一片白茫茫。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

“谁?!”白华急忙反身,瞪大了双眼。然而周围景象呈朦胧之状,树影绰绰亦是依稀难辨。

过了良久,未再闻响动声。白华不由长吸了一口气,调整了紧绷的心绪。

“小白~”

还未缓过神,耳畔边又骤然响起了一声空灵又熟悉的呼喊声。

白华一惊,高声质问道:“谁?谁在那里?”

“小白,你快过来,我在这里!”

迷雾之中,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随着缥缈空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周围的浓雾也似乎正在逐渐地消散。

“小白,我在这里!”

寻着声源望去,只见一道纤细的粉衣身影映入了眼帘。还未等白华从震惊中回神,那粉衣女子便上前抱住了她,笑笑道:“小白,九月可算找到你了。”

“九…月?”白华看着怀里的人,感到尤为诧异,“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光是我…”九月松开了她,随后指向了一旁,道:“泽荒天神、夜沙天神他们都来了…”

白华一脸困惑,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也看到了泽荒和夜沙。

九月转身跑到了泽荒身旁,仍旧扬了一脸的笑意,朝着白华说道:“你看吧,我们全都来了。”

话音一落,只见碧海、仓玄以及两门的众多弟子,也都陆续的从雾中走了出来。

白华一喜,大呼道:“太好了,大家都来了。真是太好了…”

“诶…小白,还有我呢。”

不知什么时候,赤炎竟也悄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白华没做多想,侧身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心情激动的询问道:“赤炎,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赤炎闻之,一脸不解,“小白,你忘了吗?是你带我们来的啊?”

“我?!”脸上的笑容一瞬凝滞了,白华愣愣地松开了手,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往后连退了几步,断续道:“我,我怎么会,我不可能会带你们…”

话还未讲完,赤炎便几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扬唇抢白道:“小白,幽冥已经将赤华困在了体内。现在,只需要你将此剑插入他的心脏,灭了他的元神。赤华,就可以永远消失了。”

白华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觉手上忽然一沉。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散着幽光的七尺长剑。

“小白~”这时候,只见幽冥身着一袭素白长袍,站在了面前。

为什么,这身衣着打扮竟然与之前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白华脸色一变,连忙扔掉了手中的长剑,无语轮次道:“不,这一切都是梦,这不是真的。”

幽冥扬着淡笑拉住了白华,再次将剑递在了她的手中,安慰道:“来吧,不要犹豫,也不用害怕…”

白华用力地打开了幽冥,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后退着,一边喃喃低语道:“幻觉,这不是真的…”

“白华,你舍不得动手吗?”

转眼间,幽冥的一头墨丝已变成了银白,那一双深邃漆黑的瞳孔,也渐渐地浮出了一抹猩红的血色。

“幻觉,幻觉。”

白华闭上了双眼,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她不断的叨念着幻觉,试图想要证明自己此时只是掉入了迷雾的幻境之中。

“小白,快动手啊。”

“小白,别犹豫了。”

“白华师弟,快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或许只能说,这幻境太过真实。以至于明知道这是幻境的情况下,还是被那些回荡在耳畔边的催促声,给逼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

白华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歇斯底里的怒吼了出来,“够了,别再说了!全都给我滚开!!!”

(三)

一阵罡风袭来,让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扭曲,那些熟悉的人渐渐变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一点一点的化为了雾气,融入了密林之中。

四下瞬间安静了下来,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声外,白华未再听到任何声音。

她脱力的扶住了树干,直到苍白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后,才徐徐站直了身子,决定继续前行。

浓雾不知在何时变得稀薄了,缕缕温和的阳光也从树叶间透了进来。

顺利穿过了幽深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咸味,路的尽头是悬崖峭壁,而在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不久后,一道短暂的光亮,便从从东面的天空中一闪而过。

.......................

幽若靠在流苏树旁,面朝着光亮消失的方向,猜测道:“你将迷雾阵撤了,是故意想要她通风报信吗?”

赤华垂眸打量着手里的灭魂剑,语气淡淡道:“要一个个去解决太麻烦了,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来送死。”

幽若暗自想了片刻,询问道:“我要先唤醒傀兵,提前做好准备吗?”

赤华眉梢一挑,用了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那么慌张作甚?”

幽若眸光闪烁,急忙反驳道:“我自然是没有慌,只是…想要以防万一罢了。”

赤华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呵…以防万一?”

这声嗤笑,不仅带着讥讽的意味,更隐藏了一些晦涩的情绪。

幽若神色一变,解释道:“赤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赤华敛去了嘴角的笑意,侧身看向了她,吩咐道:“让牙之他们回来吧。”

幽若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心试探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计谋吗?”

赤华勾了勾唇,举起了手中的灭魂剑。那剑刃反射出的一道寒光映在脸上,使得他的笑更显阴鸷。

“以其道,还其身…”

后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最后的告白

(一)

黑夜降临,无边的夜色席卷了整片大地。

没有了月色衬托,那夜空之中挂满的繁星,却更显耀眼。

这时候,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庞大的黑影。只见那黑影蜿蜒而下,悄无声息地停落在了揽风镇外的一处荒野山坡上。

赤华不紧不慢地从蛟背上走了下来,落地瞬间他又伸出手,朝着白华温声道:“下来吧…”

白华面无表情地轻掠了一眼他,转而从另一侧跳了下来,完全无视了他递出的好意。

摊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瞬,赤华晕开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又徐徐地收了回去。

“冥帝!”已幻化成人形的龙嗜站在了身后,拱手恭敬道:“我去一旁候着,有事您唤我一声便好。”

赤华闭了闭眼,沉声道:“去吧。”

暮色冥冥,晚风轻送。

荒坡上,干枯的野草在风中起起伏伏,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潮。

苍穹无月,繁星似尘。

面对此情此景,白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秦彬彬死去那晚的景象。

‘若是我死了,又换做另一个人到你身边,你还能认得出秦大师兄吗?’

‘会!’

星空之下的山坡上,两人沉默不语的站了良久。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风吹草动的声音。

“你还认得这里吗?”赤华转身看向了白华,红瞳之中多了几分柔情。

闻得此闻,那藏在袖笼的手指悄然收拢,紧捏成了拳头。白华双目微敛,冷声质问道:“你将我带到这里来,有意思吗?”

赤华仰头望着漫天的繁星,轻轻道:“这里,有属于我们的回忆…”

白华一怔,旋即又是哑然一笑,道:“你觉得那是回忆吗?”

赤炎微微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了些许莫名的情绪。再度开口时,低沉的声音略带了些沙哑。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混沌之界,金珠体内。那时候,你已是化作了白珠,即将与金珠分离。为了摆脱牵制,我便想着伺机融入白珠体内。等之分离,待之破珠而出。”

话间顿了顿,他半垂了眼帘,道:“可惜,天不遂我愿。”

这些事情,倒是初次听闻。所以,白华的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所以…之前一直封印我元神的诡异红雾,也就是你留下的?”

赤华终究还是避开了问题,转而继续坦言道:“第二次遇见你,是在无尣仓岚。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想趁此机会吸取你的灵力。”

话顿了须臾,他忽地自嘲一笑,“可惜,那一次又是金珠护住了你。护你不说,它还欲汇集你体内的灵力,帮你破开元神的封印。”

随着他的讲述,记忆深处的那些零星片段,也一幕幕地闪现在了眼前。白华恍然,原来那时候并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原本以为,那时候的无尣仓岚,只有我和幽冥天神…”

赤华微微沉吟,继而道:“当初我仅为一缕残魂,纵使在你身边,也自是难以靠近。”

白华眸光微敛,质问道:“时至今日,你为何又将这些过往讲了出来?”

赤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轻声道: “我想让你知道,除了幽冥以外,我也一直在你左右。”

四目相对,那红瞳之中隐隐流露出的几丝柔情,令白华不由心中一悸,眼中的神色也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今日的言谈举止,为何显得如此怪异?!

(二)

一瞬回神,白华忽地转了话题, “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再次对我下手,但为什么,你最后却选择去了初念山?”

红瞳凝滞了一瞬,赤华兀自朝前走了几步,负手伫立在了枯草之中。

良久,他徐徐转过了身,望着她头上的木簪,坦言道:“全因为你头上的木簪,才让我发现了那个冷漠孤傲的天神,居然也有在意的人。”

木簪?!白华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上的木簪,一时有些怔楞了。

一抹浅浅的忧伤从眼底划过,转瞬消失。赤华遥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脉,唇角勾起了轻微的弧度。

“以秦彬彬的身份和你相处的那三个月,应该算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开心,最快乐的日子。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做个傻傻的秦大师兄,或许也很不错。”

眸底轻波微荡,掺杂了淡淡的哀伤。白华微微摇了摇头,低喃道:“秦大师兄和你,不一样…”

赤华收回了目光,追问道:“那我和你呢?我们之间…”

“我们更加不一样。”白华闻之,想也没想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一样?”赤华不禁咧唇冷笑了一声,“你我都是不该出现在四界,而又出现在了四界的人。一个不被世人所知的天神,一个不被世人所接受的邪魔。同样是灵珠转世,在你的心里难道没有觉得不公平?”

“有何不公平?”白华瞳孔一缩,言语激动的反驳道:“八神心系苍生,守护四界数百年。若我只是执念于同为灵珠转世,而未得天神之名的话,那岂不是同你…”

面对她的欲言又止,赤华却是了然一笑,接过了她尚未讲完的话。

“岂不是同我一样,因恨入魔!”

白华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随即轻声细语地询问道:“赤华,你紧握的执念,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放下吗?在你的内心深处,真的只有恨吗?”

赤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了异样的光泽。在她的话落之后,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愫,也在心底逐渐地蔓延了开来。

“我可以卸下心中的恨意,放下地位的执着。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话语稍稍一顿,赤华带着几分期许的看向了她,一字一句道: “我愿为你放弃一切!”

云雾渐浓,星河渐暗。两人遥遥对望,却是相视沉默。

默然片晌,白华忽地凄然一笑,低低开口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回答…”

负于身后的手微微一抖,赤华抱了最后的一丝残念,问道:“你的心里…难道真的没有我半分位置吗?”

白华转过了身,缓缓阖上了双眼,绝情道:“没有!”

这一句话,深深的触痛了赤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红瞳中的黯然失落慢慢隐入了眼底,那取而代之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与阴鸷。

瑟瑟风起,吹醒了梦中的人。赤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终究还是没能笑得出来。

“龙…”

想唤龙嗜前来,可话才刚到嘴边,心口忽然袭来一阵钝痛。这一瞬间,身体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而这强大的力量,亦是搅得体内的气息翻涌异常。

眸光倏然一敛,赤华下意识的将手覆在了胸口,似乎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站在不远处的龙嗜察觉出了异样,立刻跑到了他的身边,担忧道:“冥帝,出什么事了吗?”

赤华勾唇一笑,收回了捂在胸口在的手。与此同时,眼中掠过一抹狡黠的光泽。

“龙嗜,回深谷吧~”

“是,冥帝!”

(三)

夜幕之下,泽荒与九月急速的穿行在密林之中。

直到二人来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上,才停下了脚步。

山风很大,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泽荒站在崖边,游目四顾,道:“白天那道灵光显出的方位,应该就是在这附近。”

离悬崖越近,手上的红绳也就越紧。九月双目一瞪,急忙指向了悬崖之下,笃定道:“赤炎和小白他们就在下面。”

说完,她未做半分迟疑,转身就朝着一旁急速奔去。

泽荒心下一惊,一个虚影瞬移,挡在了九月面前,急急道:“九月,切勿鲁莽行事!”

九月脚下一顿,沉声解释道:“悬崖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不得而知。所以,我想先去查探一番。”

“不行!”泽荒顿时目光一凝,声音也变得无比严肃,“我不能让你独自去冒险。”

九月不悦地深蹙娥眉,勉强耐着性子,“我幻作原身去探,不会有问题的。”

“不行!”泽荒仍然不松口。

九月怒火一起,全然没了好声调,“那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

泽荒兀自摇了摇头,言近旨远的说道:“夜沙他们已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再且耐心等待一日。”

话音刚落,一旁的林中忽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泽荒微变了脸色,一把拉住了九月,将她护在了身后,警戒的看向了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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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困惑了我三天,

也不知道最终有没有让你们看出赤华的内心。

他和幽冥对待白华的感情,显然是不同的~

若说幽冥是默默爱,那么赤华就是搏命爱。

当然,每个人的看法又都会不一样。

有人喜欢赤华,有人喜欢幽冥。

?好了,那就透些剧情吧?

幽冥快回来了,赤华也快消失了....

后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月狼再现

(一)

黑漆的密林中,显出了无数双散着幽光的眼睛。响动戛然而止时,暗处的黑影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看着一头头身形矫健的巨狼从林中踱步而来,九月下意识的抓住了泽荒的衣袖,嘱咐道:“泽荒天神,小心!”

泽荒的心神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微闪的眸光也浮出了一抹柔和。他似安慰一般的拍了拍九月,笑笑回应道:“没事。”

神色僵滞了一瞬,九月慌忙的抽回了手,又侧头看向了狼群。

手里一空,几分失落涌上了心头。泽荒不露神色的敛去了淡笑,而后也将视线转到了狼群的方向。

就在这时,狼群之中走出来了一头通体银白的巨狼。紧接着,只见它周身倏地萦绕出了一团紫色的光芒。当光亮退去之后,那头巨狼也随之幻化成了人形。

狼人稳步走到了泽荒面前,拱手施礼道:“月狼族勐蠡,见过泽荒天神。”

原来是月狼族!

九月似梦初觉,脑海中有关巫山镇和迷雾谷的记忆也一下子翻涌了出来。

月狼一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与九月不同的是,眼下勐蠡一行人的突然出现,令泽荒甚觉困惑。

迟疑了须臾后,他心下一沉,不打算绕弯兜圈,直白的问道:“不知月狼一族前来此处,所谓何事?”

勐蠡负手而立,准备娓娓道来:“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了…”

“爹!爹!娘亲就在下面!”

正当他想要表明来意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声着急的呼喊。

闻声,三人皆是一愣。寻声一望,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年正半跪在崖边,神色十分激动的指着悬崖之下。

娘亲?

九月转了转眼珠,觉得自己猜出了一些端倪,“原来,你们的人也被赤华抓了!”

“赤华?”勐蠡略显茫然,“他是何人?”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后,九月显得很是惊讶,“难道,你不知道是谁抓了你们的人?”

勐蠡细细回味了一番,顿时了然道:“原来白华真的出事了。”

“怎么忽然之间又扯到小白身上了?!”

话倒是越听越糊涂了,九月呈了一脸懵状的指向了崖边的少年,不解问道:“那孩子刚才不是在说自己的娘亲吗?”

勐蠡楞一愣,旋即反应过了来。他侧头掩唇轻咳了一声,面上颇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吾儿口中的娘亲…其实是白华。”

“什…什么?!”九月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一开始,泽荒也如九月一般颇感吃惊。但暗自沉忖了片刻后,倒也悟出了其中的原由。

“看来,这是小白在迷雾谷中与你父子结下的缘分。”

勐蠡点了点头,缓缓道:“吾儿曾受白华两度救命之恩,我除了感激之外,亦是很欣赏她的为人,故与之结下了友缘。而至于娘亲一说…”

话间一停,他慈爱地看了看崖边的少年,无奈一笑,“柏耶生性单纯,时常同我说白华胜似故去的生母,所以才…”

“爹~”柏耶小跑着到了三人跟前,一脸焦急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娘亲啊?”

勐蠡闻之,立刻僵下了面容,沉声道:“柏耶,我同你讲过很多次了,白华不是你娘亲。”

柏耶瘪了瘪嘴,小声嘀咕道:“我也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你就把她娶回来,那不就是我娘亲了吗?”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陷入了寂静。

泽荒楞了,九月傻了,就连勐蠡也忍不住捂住了前额,更显尴尬了。

(二)

山崖边,忽地起了一阵萧瑟的寒风。

九月打了一个颤栗,总算是神游归来了。随后,她上前揽住了柏耶,缓解气氛的笑笑道:“哈哈哈…柏耶可真是可爱啊。”

柏耶不悦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冷冷道:“我一个大男人,怎能被你用可爱来形容?!”

九月眼皮一抽,转而点头附和道:“是是是,我口误,应该是气度非凡、英俊潇洒!”

“这还差不多。”

“呵呵…看不出来,还挺爱面子的啊…”

泽荒含笑看了九月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勐蠡,“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勐蠡抬眸望了望天空,道:“三个时辰前,北边天际闪过的一缕灵光。柏耶告诉我,那是白华发出的。”

泽荒不解,“柏耶又是怎么知道的?”

勐蠡指了指自己的曈眸,解释道:“每双月狼之眼,都有其独特的异能。而柏耶的眼睛,能够辨识得出灵力。不过,他之所以能知道,还是因为那半个元神。”

半个元神…泽荒的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当日未能劝下白华,令她失了半个元神一事,他一直耿耿于怀。直至今日,那愧疚之感依然深埋在心底。

默然了片晌,他还是避开了元神的话题,继续提出了心中的疑问,“凭一缕灵力所发出信号,你就能推断到白华有难了?!”

勐蠡点了点头,继续道:“这里离迷雾谷并不远,所以我多少还是知道些这里的地形。如果没出任何事情的话,她又怎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凝一缕上天。”

泽荒的脸上流露了敬佩之意,拱手道:“勐族长心思如此缜密,实在令人佩服。”

勐蠡摆了摆手,谦虚道:“泽荒天神无须如此,勐蠡愧不敢当。”

两人谈话之时,一旁的九月与柏耶也像是在达成着某种共识。

偷偷瞅了一眼勐蠡与泽荒,柏耶灵机一动,压低了声线,朝着九月询问道:“九月,你想不想去救我娘亲?”

九月倍感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刚才就想去探探情况了,可惜被某些人拦了下来。”

柏耶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神秘兮兮道:“我有个完美计划!”

九月眸光一亮,急忙追问道:“什么计划?”

清澈的曈眸之中闪过了一抹贼光,柏耶咧了一嘴的坏笑,小声询问道:“狐狸姐姐,我问你,你幻作原身之后跑得快不快?”

九月讶然,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柏耶,你看得到我的原身?!”

柏耶神色一慌,急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呀,你小声点儿!”

九月愣愣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愧疚之意。

柏耶一脸嫌弃地松开了手,又朝她翻了一个白眼,道:“我现在有点儿后悔了。”

九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讨好道:“柏耶大哥,方才是我不对,你可千万别抛下我独自一人就逃跑了啊。来来来,说说你的计划…”

柏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又兀自往后退了几步。下一刻,他忽然起了个高调,朝着勐蠡大喊道:“爹,小心你们身后。”

闻声,勐蠡和泽荒眸光一沉,纷纷朝后望去。与此同时,柏耶幻化成了狼身,转向密林跑去。

伴着身边一阵风刮过,一道焦急地催促声也在九月的耳边响起。

“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九月心头一凉,暗自咒骂道:臭小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完美计划?!

心虽生了怨气,但脚下却不敢有半分迟疑。转瞬间,她也化作了狐狸,朝着柏耶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三)

“柏耶~”

“九月~”

待泽荒与勐蠡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静候在远处的狼群见状,也立刻跑了过来,欲朝林中追赶。

“诸位等等,我们万万不可鲁莽行事!”

去的人若是多了,更容易打草惊蛇。考虑到了这一点,泽荒立刻唤住了狼群。

“简直是胡闹,这二人岂能如此沉不住气!”勐蠡张眉努眼,一双拳头亦是握得咯咯作响。此时虽他语气尽显怒意,但实则挂在脸上的担忧之色,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广袖中的手指一收再收,几乎就要镶嵌进了掌心之中。泽荒一样心急如焚,甚至急得连心跳都漏跳了几拍。

为了大局着想,他努力克制住了想要立刻追人的冲动,佯做冷静的朝着勐蠡说道:“勐蠡,在我们前去寻人之前,还需要你月狼族的帮忙。”

勐蠡眸光微敛,抬手示意道:“天神请说。”

泽荒眺望着远方,道:“夜沙与仓玄领着两门弟子正在赶来的路上,我需要你的族人前去接应,转告他们这里具体的位置。”

勐蠡忽觉事情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竟已惊动了诸位天神,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详细的事情,路上我再同你讲。”泽荒微叹,“在这之前,一切就拜托你的族人了。”

勐蠡深明大义,遂转身朝着狼群一一吩咐道:“你二人前去接应天神,余下的人在此等候。待与众神汇合后,再一同前来崖下寻我。”

狼群发出了一声低鸣,纷纷恭敬地垂下了狼首。

勐蠡欣慰的点了点头,轻声叮嘱道:“万事小心…”

说完后,他便朝着泽荒递出了一个眼神。

“有劳各位了!”泽荒再次朝着狼群言谢。

一切安排妥当后,两人转眼化作了青烟,不见了踪迹。

后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别有用心

(一)

密林之中筑起的一道结界,将整个莲池木屋围在了其中。

周围的一切,又被结界散出的光芒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你现在将我囚禁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白华站在结界之内,一脸怒色。

赤华负手看着她,面上一派冷漠,“你我本就是对立的,难道…我不该囚禁你吗?”

“你…”白华一时语塞,也的确不晓得该如何反驳。

其实赤华的话没有错,他冒险带一个敌人入了自己的老巢,本就应该将其禁锢,以确保自己不被暴露。只是…从一开始他并没有这样做而已。

但时至今日,他才突然改变了想法。这样一反常态的举动,令白华十分费解。

此时,赤华自然很清楚她的困惑,“之前给你自由,是为了让你帮我。”

“我…帮你…”白华心中一悸,“你这话什么意思?”

赤华勾起了半边唇角,似笑非笑道:“他不是已经醒了吗?”

白华浑身一颤,目泛惊怔地看向了他。此惊语一出,显然让她措手不及。

“你之所以会带我来这里,是想利用我唤醒他?”

“利用?”赤华冷笑了一声,“唤醒幽冥,通风报信…如今你来此处的两个目的都已达成了,何来我利用你一说?”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哦,对了,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我所做的一切他若不为所动的话,或许…也不会那么早醒来吧…”

搏命挡刀、莲池木屋、诚挚告白…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幽冥。

身体僵怔了一瞬,白华怒极反笑,笑中满带嘲讽,“我原本以为,即便再坏的人,内心深处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尚未泯灭的良知存在。不过现在我才想起来,你只是一缕附着在他人身上的残魂…根、本、没、有、心!”

隐在广袖中的手指颤抖着捏成了拳,这一瞬间,赤华感觉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疼痛不已。

溢满的惆怅在心底肆意蔓延着,痛到了极致,他反而挑起了一抹邪笑,不屑道:“你现在才知道,也不晚…”

白华鄙夷地摇了摇头, 冷哼道:“卑鄙小人…”

赤华平静地注视着她,幽暗的红眸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

“那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这个卑鄙的小人笑到最后。”

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掠了一眼密林暗处,随后,他右手一探,幻出了灭魂剑。

他,他怎么可能会拿到…

白华瞳孔猛然一缩,攒拳怒喝道:“你有本事冲着我来!”

“把你杀了,这游戏可就不好玩儿了…”赤华神色淡漠地转过了身,冷冷地丢下了这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赤华,你别走!”白华愤怒地咬紧了牙冠,拼了命的朝前冲去。但最终还是被结界弹了回来,重重的摔倒在地。

“赤华~你回来!”

“回来!”

白华用力拍打着结界,向着赤华离去的方向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只可惜,他的身影终究还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随着赤华离去的同时,身后的一方莲池忽地耀出了微微红光。光亮散去后,那池里晶莹的花瓣也在一瞬间枯萎凋零了。

“哈哈哈…”

正在白华慌乱无措时,一阵得意张狂的笑声突然响起。随后,只见一名黑衣女子从密林的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看清了女子的容貌后,白华立刻沉下了面容,冷声道:“幽若,你来这里做什么?”

幽若勾了勾唇,满面掩不住的喜色,“如果我说…我是来杀你的呢?”

“杀我?”曈眸一转,一抹狡黠随之划过了眼底。白华转而轻蔑地笑了一声,道:“那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幽若顿了顿,倒也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白华,你莫不是想用激将法来激怒我?”

灵机一动,白华又出了一计,“怎么,你是敢不进来吗?”

幽若毫不在意地拂了拂衣袖,转身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站住!”见她要走,白华心中一慌,急忙大吼了一声,试图再次激怒她,“你逃得这么快,莫不是真怕我了?”

脚步骤然一停,幽若挑了挑眉梢,呈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回头嘲讽道:“方才见到某人被耍了之后,我心情甚好。所以…今日就姑且先放你一马。”

话落,她凝了凝神色,便直径朝着密林而去。

(二)

离开莲池木屋之后,赤华漫无目的地在林中走了许久。

龙嗜紧跟在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兜兜转转,两人再次来到了流苏树下。

一阵晚风袭来,离枝的花瓣如白雪一般,在夜空中旋舞了起来。

赤华伸出了手,一片随风摇曳的花瓣便轻轻地落入了掌心。他缓缓阖上了双眸,脑海中随之浮现的,是两人一溪之隔,在花雨中遥遥相望的画面。

见他黯然伤神的模样,龙嗜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道:

“方才把话说得那么绝,现在是不是有些后悔了?”

赤华睁开了双眼,侧身看向了他,略显好奇道:“何来后悔一说?”

龙嗜浅浅一笑,询问道:“那些绝情断义的话,难道不是为了说给幽若听的吗?”

赤华沉下了脸,一步步朝他走近,“你好像很了解我?”

龙嗜摇了摇头,轻叹道:“以前或许了解,但现在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赤华,你变了…”

“变了?”赤华邪肆地勾了勾唇,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变了?”

龙嗜神情严肃,抬手指向了心口的位置,“你这里应该很清楚。”

略迟疑了一下,他又放下了手,坦白道:“你在山坡上对她说的话,其实我也听到了。你说她是幽冥的软肋,但事实上,她亦是你的软肋。”

出人意料的话令赤华怔楞了一瞬,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居然能把自己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半晌,他垂下了眼眸,淡然的笑了笑,“我即将遁入元神之境,亦不知何时能归。交战之时,若是我还没回来,那你便将结界解开吧。”

龙嗜皱紧了眉头,追问道:“到时候,你觉得幽若会放过她吗?”

“那便是她的命…”赤华轻轻地摊开了手,掌心中静卧的花瓣从指缝穿过,随风旋转着飘入了溪水中。

(三)

迷雾四起,幽暗的密林透出了一种诡异的肃杀之气。

九月和柏耶在浓雾林中打转了许久,显然已是迷失了方向。

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东方天际浮出的一层鱼肚白,也逐渐吞噬了夜的黑。

二人走着走着,又走回到做了标记的地方。

摸了摸树上的丝带,九月焦急道:“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柏耶抠了抠脑袋,显得彷徨无措,“这没道理啊,我们不可能走了那么久,还在这里打转啊?”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泽荒和勐蠡出现了。

“我们完了…”柏耶哭丧着脸,看向了九月。

九月咬了咬唇,死撑道:“你别慌,有事我担着。”

勐蠡走到了二人跟前,沉声道:“闯入了迷雾阵都不晓得,你们又怎么可能走得进去!”

“还好没有入到阵眼中心,不然就麻烦了。”泽荒也跟着走了上来。

“爹,你们来啦?”柏耶笑得一脸单纯无害。

勐蠡僵着一张脸,冷声反问道:“你还晓得我是你爹啊?”

闻之,柏耶耷拉着脑袋,满含歉意道:“我知道错了…”

泽荒站在了九月面前,担忧道:“九月,你没事吧?”

迟疑了片刻,九月别扭地转过了身,小声回道:“没事…”

泽荒点了点头,温温道:“没事便好。”

说着,他面向林中大袖一挥,一道狂风瞬间驱散迷雾。

当四人顺利的走出了迷雾密林之后,却对接下来的路产生了分歧。

柏耶指着北面,笃定道:“娘亲在那边。”

泽荒不解,“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柏耶幻出了白华留给他的一缕发丝,道:“我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相反的,九月看了看手里的通心绳,指向了南边,确定道:“赤炎在那边。”

看来,白华和赤炎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沉忖了半晌后,泽荒终于做下了决定。他侧身看向了勐蠡,唤道:“勐族长~”

勐蠡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我和柏耶去北面找白华。”

泽荒会心一笑,道:“那我和九月去南面寻赤炎。”

后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战在即

(一)

叮叮当当铁器的敲打声音,久久不息。熔炉内燃烧的熊熊烈火,将整个地宫照得一片通红。

四周堆满了无数把长剑,而此时此刻,牙之正带领着几个古鳄族人,来来回回的朝外搬运着。

“牙之,怎么样了?”幽若走了进来。

牙之细细算了算,回道:“三千把!”

“五日时间一半都没完成?!”幽若惊讶的同时,又略显得困惑,“以他的能力不应该啊!”

话顿,她游目四顾,但眼下除了几十个打铁匠正在忙碌以外,却未见赤炎身影。

“他人呢?”

牙之指了指一旁的石室,无奈道:“方才将解药给他后,他便说自己累了,想要去休息一下。”

“休息?”幽若转了转曈眸,询问道:“这几天杏儿也一直待在里面没出来?”

牙之点了点头,“的确未曾见她出来过。”

幽若转身招来了看守的人,问道:“这五日来可有察觉到异常的情况?”

“没有…”看守的人回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他每日在这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

“两三个时辰?!”幽若半阖了双眼,鼻里泻·出了一声嗤笑,“看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迟疑了须臾,牙之支走了看守的人,又朝她的身边走近了一些,小声猜测道:“你说,上官云杏她会不会…”

虽明面上的话只讲到了这里,但足以让幽若猜得到后续。

“蛇血之毒虽然要不了她的命,但是蛊丸可就不一样了。”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石室的方向,缓缓道:“除非…她一心求死。”

牙之的疑心依然很重,“万一真如你讲的那样,她根本不怕死呢?”

幽若挑了挑眉,双眸中染上了一抹阴鸷,“蛊虫不仅蚀心,还喜欢食人血肉。慢慢地,一点点地将整个人侵蚀干净。届时恐怕就是想死,也需要别人帮她一把。”

最令人恐惧的不是死,而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可见她的阴狠毒辣,已是远远的超过了自己。

光是所闻,便已觉如百虫蚀体。牙之心生佩服的同时,一丝后怕也在心底悄然掠过。若是当日没有应下赤华的提议,或许现在的自己亦是如同杏儿一般,或者更胜。

“牙之,随我出去吧~”

出神之时,忽闻幽若一喊。眸光微敛,牙之兀自走到了她跟前,应话道:“去哪儿?”

比肩同行,幽若道:“大战在即,我们的傀兵也该苏醒了。”

牙之闻之,脚下猛地一停,困惑道:“万剑尚未铸成,我们为何要如此着急的唤醒傀兵?”

“原本,冥帝是想利用灭魂剑除掉幽冥,再同我们一道应战。但现在,幽冥似乎已在逐渐苏醒,故,不得不将所有的计划提前。”

幽若顿了顿,转而侧身看向了他,严肃道:“在他遁入元神之境的期间,我们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前去打扰。”

牙之沉忖了片刻,似乎理出了思绪,“所以,这是要准备主动出击,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我们身上?可是这些剑还不足以…”

幽若浅浅一笑,抢白道:“傀兵可以说拥有不死之身,要这异火之剑也是想让胜筹多几分而已。”

“我明白了。”牙之了然的点了点头。

幽若越过了他,催促道:“时间紧迫,别再耽搁了!”

“那…冥帝准备去哪儿了解此事?”牙之很好奇。

幽若没停下脚步,“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二)

赤炎闭眼盘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杏儿则静守在一旁,不做声响。

此时此刻,昏暗的石室中显得异常安静。

“呼~”赤炎吁了一口长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杏儿急忙递上了一杯茶水,焦急询问道:“怎么样?”

赤炎眉眼弯弯的接过了茶杯,扬唇道:“煞费苦心的留下了那么多线索,若是他们还找不到的我话,那也无话可说了。”

他虽回答得含糊,但那脸上盖不住的喜色,已是让杏儿了然于心。

“这样看来,泽荒天神也应该通知了其余众神。”

说着,她激动的拉起了赤炎,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别留在这里了。”

“等等!现在我们还不能出去。”赤炎微敛了眸光,暗暗道:救兵倒是要来了,但解药还必须要想个办法得到。

“为什么?”杏儿坐在了他身边,追问道:“众神将至,我们也无须在此替他们铸剑了。”

“留在此处,目的是为了让泽荒能寻到他们藏匿的地方。但更为重要的是…”赤炎神色凝重的看向了她,道:“得到解药。”

杏儿怔愕了一瞬,起身走到了桌边。眼底氤氲的一层水雾,愈发浓烈,最终凝聚成了两行清泪,悄无声息从脸庞滑过。

慌忙拭去了之后,她嘴角扬了一抹淡笑,回头道:“泽荒天神不是精通医术吗?”

赤炎目露迟疑,“但是,幽若说…”

“幽若沉府太深,说不定她只是为了要挟你!”杏儿抢了白。

话语稍作一顿,她又补充道:“就算此毒厉害,我相信泽荒天神也定能想到办法。”

这女人向来阴险狡诈,细细想来杏儿所讲的也不无道理。

思量了片晌,赤炎道:“容我再考虑考虑。”

杏儿娥眉一蹙,“傀兵也不知何时会苏醒,我们莫要在此耽搁时间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应该尽快将此事告诉他们。”

两人僵持之际,石室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石门开启的一瞬,九月探出了半个脑袋,笑笑道:“好知己,我来救你了。”

“九月?!”赤炎一愣,又朝她身后看了看,道:“泽荒怎么没和你一道?”

面上的笑容一滞,九月瘪了瘪嘴,转身道:“走吧,他在外面。”

(三)

同一时间,除念山。

晨间的薄雾,如一缕缕轻纱般在林间缓缓飘动着。

赤华漫步在林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半山腰的崖边。

罡风猛烈,衣袂翻飞猎猎作响。他负手立于崖边石上,眺望着远方入了神。

‘诶诶诶,这位少年,你可拉紧了啊。’

‘你走吧,虽然你险些让我坠崖,但也及时作出了补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悬崖石边,是他第一次不为一缕残魂,拥有了真正的身体,与白华相遇。

良久,迎面的寒风拉回了思绪。他淡淡一笑,反身朝着后山而去。

………………

晨雾渐散,一缕阳光从云缝中透了出来。

细如烟尘的水珠从瀑布中喷溅了出来,阳光照射下,又泛出了点点金光。蒙蒙水雾之中,一道道七彩虹晕若隐约现。

赤华站在岸边,看着眼前的瀑布又不知过了多久。即使飞腾的雾水浸湿了银丝和衣袍,他也浑然不知。

‘哎,秦师兄,还是你厉害,这灵力也是信手拈来啊。不像我,每天都湿着回去。’

‘平时我走得早,不然以后我们一同盘坐,回去的时候我帮你烘干衣服,你就不用每天湿着回去了。’

时光不复回,记忆存于心。

如今,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就如同一根无形的长线,将他牵引回了故地。

随风卷来的水珠打在了脸上,竟感觉有些刺骨的凉意。黯然失神的红曈,开始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

大战在即,所有人都往地界赶去。

眼下的除念山空空荡荡,唯剩三两名弟子在此留守。

树上寥寥几片黄叶在风中摇动,败叶枯枝铺满了整个院落。疏于打理的养心殿外,已是一片萧索之迹。

走到了殿外的石阶边,赤华眼前闪过的是某日柳絮纷飞时,沐浴在阳光下熟睡的脸。

推开房门,入目的一排通铺,又让他回想起了两人相拥入眠的画面。

拂过被褥的手指,慢慢的收拢在了一起。回忆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一点一点地拉入了无尽的深渊。

锁眉透悲凉,浅笑显凄然。

他问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后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凭空消失

(一)

结界上又炸开了一道炫目的白光,只可惜这一次仍然没能破开。

白华脱力地半跪在地上,浑身已是颤抖不已。揩去了嘴角的血丝,本想着再试一次。无奈的是,强行催动灵力所造成的反噬,已让她血气翻涌,气息紊乱不堪。

几次三番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最终还是因为丢失了力气,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可恶!”

白华一声怒吼,一拳狠狠地打在地上。手指关节传来的痛楚,却远远不及她心里的那份焦急。

泽荒看到信号之后何时会来,她并不清楚。眼下唯一知道的,是赤华将带着灭魂剑去元神之境。

“怎么办,怎么办?”

凝望着结界,白华彷徨无助却又心急如焚,甚至又那么一点点的绝望感也涌上了心头。

“娘亲~”

就在这时,结界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紧接着,四周的结界也随之消失了。

“娘亲~”

白华寻声一看,只见一名青衣少年正开心地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少年便飞身已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撒娇一般的蹭了蹭,道:“娘亲,终于找到你了。”

娘亲?!白华愣了愣,垂头看向了怀里的人,“小弟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娘亲,你不认识我啦?”柏耶眨了眨水灵的眼睛,道:“我是,诶诶诶…”

正想要说,忽觉后领一紧。随后,整个人就像一只鸡一样的别人拎了起来。

勐蠡黑着一张脸,将他提到了一边,沉声道:“柏耶,不得无礼!”

“勐蠡!”白华勉强地站了起来,神色激动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见她摇摇欲坠,勐蠡急忙上前扶住了她,道:“是柏耶,他在迷雾谷看到了你发出的信号。所以,我们便连夜赶了过来。”

“柏耶?”白华一脸困惑地看向了柏耶,忽然灵光一闪,惊怔道:“小狼宝宝?!”

眸光一亮,柏耶喜笑颜开地再次拉住了她的手, “原来娘亲记得我啊!”

白华笑意柔柔,如阳光煦日般直达眼底,“小狼宝宝,我怎么就成你的娘亲了?”

柏耶没有迟疑,“因为我喜欢你啊!而且我都跟我爹说,让他把你…”

“柏耶!”心中一惊,勐蠡急忙打断了他,又转朝白华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去和泽荒天神汇合吧。”

敛去了笑意,白华的神色陡然一变,“泽荒来了吗?他此时人在何处?”

“赤炎天神被困在了深谷的南面。”勐蠡解释道。

赤华是如何得到的灭魂剑?这一刻,白华总算是弄明白了。

既然此时赤华和泽荒都在深谷之中,那么就必须尽快找到他们,赶紧商量出对策。

“勐蠡,我们快去南边和他们汇合!”

勐蠡点了点头,转身道:“我们走吧。”

(二)

三人刚入密林不久,就闻一阵阵凄厉的鸣叫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等等!”

勐蠡脚下猛地一顿,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两人。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涌来了一团诡异的黑云,白华讶然,“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黑云逐渐的靠近,回荡在林中的鸣叫声也就越发的响亮。眼前一暗,四周陷入了昏黑之中。半空中,成千上万的乌鸦成群集结,如同一张硕大无比的黑色幕布,从头顶急速掠过了,朝着远处飞去。

此等骇人场景,已让柏耶目瞪口呆,“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乌鸦。”

摸了摸树叶上残留的血迹,勐蠡冷冷道:“这些应该是尸鸦!”

乌鸦飞走后,林中的确弥漫出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白华百思不解,“这些尸鸦怎么出现在这里?”

勐蠡回想了片晌,道:“来的路上我听泽荒天神说过,四界最近有很多人离奇失踪。我猜,他们可能都被带到了这里,用来供养尸鸦。”

“勐族长说得不错,但他们不仅仅只是为了供养尸鸦…”

就在这时,泽荒四人也来到了密林。

闻声,白华急忙转过了身。此时的再度重逢,让她已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泽荒!九月!赤炎!”

九月热泪盈眶,小跑着上前抱住了她,哽咽喊道:“小白~”

莹莹泪光布满了眼眶,白华强忍住了泪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杏儿,你怎么了?”

赤炎焦急的声音,打断两姐妹的温存。

……………

半个时辰后,莲池木屋外。

“九月姑娘,那照你这样说来,那铸剑的地宫之中根本也没有古鳄族的人?”勐蠡询问道。

九月颔首,“我们来的时候,地宫外就只有七八个黑衣人在把守着。按照杏儿所形容的来看,那几个人戴面具的,应该都是傀兵。”

“那些傀兵又在你们出来的时候就离奇消失了?”白华一脸困惑。

“不错!”九月依旧点头。

赤炎拿出了一片黑羽,补充道:“走的时候,我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九月看着黑羽,猜疑道:“莫非…是那些尸鸦将傀兵移走了?”

“我觉得不太可能!”赤炎反驳道:“进出地宫不过小片刻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些尸鸦如何将人运走?”

此时,白华忽然想到了幽?洞,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利用了幽?洞?!”

赤炎双眸一亮,附和道:“极有可能!”

三人谈话之时,勐蠡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在一旁来回踱步了良久,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他们选择了逃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九月率先接了话,“他们握有上万傀兵,而我们最先只有四个人。四人抵万人,恐是难以全身而退啊。”

赤炎道:“还要加上幽若、黑蛟、古鳄一族还有那个诡异的魑魅…”

这样细细想来,事情好像更加扑所迷离。

白华完全没了一点儿头绪,“可以不逃,为何要逃?”

“他们肯定不想要这里了呗!”柏耶坐在莲池边,摆弄着手里的枯草,小声嘀咕道。

无心的一说,好像突然点醒了勐蠡,“不错,连老巢都不要了,看来他们这是要准备主动出击了。”

(三)

莲池木屋内。

泽荒取下了最后一根银针,朝着杏儿道:“杏儿,我替你施针只能延缓了蛇毒发作。”

杏儿捋好了衣袖,言谢道:“多谢泽荒天神。”

泽荒微微点头,又将桌上的一杯清水和一个白玉瓶,一并推到了她的面前,“这凝息丸,你每日昏晨服下一粒。”

话语一顿,他抬眸看向了她,道:“杏儿,这蛇毒我倒是想得到办法,但是蛊虫之毒…”

“泽荒天神~”杏儿着急接话后又迟疑了片刻,“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瞄了一眼屋外的赤炎,泽荒一脸严肃道:“你不打算告诉他?”

杏儿微微点了点头,道:“我不想让他担心。”

“杏儿,你太胡来了。”泽荒冷下了脸,质问道:“你知道那蛊毒发作的后果吗?”

杏儿扯了扯唇角,笑容里隐隐渗出了苦涩, “我知道,一旦蛊毒发作亦或者是蛊母死了,蛊虫便就会开始慢慢地将我侵蚀掉。”

泽荒叹了一口长气,起身看向了窗外,缓缓道:“杏儿,出谷便回巫人那里去吧。若在她的寒冰洞内静心调息的话,或许还能将蛊虫引出来。”

杏儿微微摇头,又侧头看向了屋外,轻声道:“好不容易才再遇,我不想就这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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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儿番外篇………………

水界一处酒楼厢房内。

脸上早已泛起了两抹晕红,巫人拿着酒壶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来来来,小徒儿,跟为师再喝上一杯。”

杏儿委屈地瘪着小嘴,好言相劝道:“师傅,我求你别喝了,赤炎天神待会儿要到了。”

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囫囵数落道:“小徒儿,你说是什么眼光?怎么跟你表姑婆一样,都看上了赤炎那个娘炮?”

面皮一僵,杏儿忍不住仰头喝了一杯,嘟囔道:“或许就像你看师爹一样,不知不觉就有了心动的感觉。”

“呵呵,说得也是,这感觉来了,无法无天!”巫人憨笑的拍了拍杏儿的肩膀,目露奸诈道:“待会儿他来了,为师就把他绑起来了,然后将你们都扔进寒冰洞里面,让你们好生培养培养感情。”

“师傅,你能别这么简单粗暴吗?”杏儿无力一笑,抬手捂住了前额。

谈话之际,厢房门开了。

“我捆!”巫人转指一弹,立刻将进门的人捆成了粽子。

“巫人,你这是做什么?”泽荒看着身上的麻绳,尤为大惊。

巫人抠了抠面皮,半阖着迷离的双眼,道:“泽荒?!你怎么来了,赤炎呢?”

“不是你传信说有人想要见我吗?”泽荒卸下了麻绳,一脸迷茫。

杏儿僵硬地转头看向了巫人,试探问道:“师父,传信那天你喝酒了吗?”

巫人抠了抠面皮,回忆道:“我就喝了半壶百花酿,应该不会传错…吧。”

杏儿抑制住了想哭的心情,耷拉着脑袋走到了泽荒面前,矮身施礼道:“泽荒天神,对不起啊,我师父那天可能传错信了。”

“你是巫人的徒弟?”泽荒很是好奇,“你叫什么啊?”

杏儿抬起了头,回应道:“上官云杏。”

看清了她的模样,泽荒大骇,“云杉?”

杏儿微微一笑,道:“那是我表姑婆。”

泽荒顿了顿,猜测道:“那今天喊的人应该是赤炎吧?”

杏儿一愣,脸上浮出了一抹晕红,娇羞道:“嗯,是赤炎天神。”

早前也曾听赤炎讲过,与云杉孙女有过的一段渊源。泽荒见状,恍然大悟,“哦,杏儿原来喜欢赤炎啊。”

后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分道扬镳

(一)

一只绑着布条的青鸟从密林掠过,停落在了莲池边。

夜沙天神的青鸟!

九月见状,上前解下了布条,将它递给了赤炎。

迅速展开在眼前,赤炎看完之后,脸色却顿时阴沉了下来。

四下一时寂静无声,空气像是被凝滞了一般,显得格外的压抑。

“赤炎~”白华忍不住朝他轻喊了一声。

挥走了青鸟,赤炎将布条传给了白华,又神色凝重的走向了勐蠡,道:“勐兄,看来你是猜对了!”

勐蠡颔首,大抵也猜到了一些内容,“他们何处起兵?”

上面只是寥寥几字,笔迹也略显潦草。看得出来,这信传得十分匆忙。

白华不由皱了皱眉头,徐之念道:“西荒俊林,正欲与数万鬼者交战。”

这时,忽然一声闷雷响起。随后,只见西面的上空中,一大片黑云也在悄然凝聚。

“西荒…”勐蠡面朝西方,微眯了双眼,“这场暴风雨终究还是要来了。”

九月急忙拉住了白华,催促道:“那我们也赶快去西荒俊林吧。”

轻轻挣开了她的手,白华的眸光微闪,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九月,我现在还不能去西荒。”

九月不解,“为什么?”

“我要去找赤华~” 白华的语气冷冽如霜,紧紧收拢的手指也泛出了青白。

此话一出,九月更显困惑,“赤华?他此时应该也在西荒啊!”

白华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他并不在那里!”

眸中划过了一丝讶然,赤炎似乎在这一刻知道了些什么。紧接着,他将白华拉到了一旁,小声猜测道:“小白,莫不是赤华他已经去了…”

白华认同的闭了闭双眼,一字一句道:“元神之境!”

勐蠡的耳朵很灵敏,故两人的谈话他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简短的内容,让他猛然忆起了冰封迷雾谷时的幽冥。

‘先主的元神只能护住心脉,不能消除魔障。如今,你体内的魔已经不是你自己能掌控的了。’

寻思至此,他的心中也是一瞬了然:原来幽冥体内的魔是赤华!

(二)

“赤炎~”

就在这时,泽荒从木屋内走了出来。

“杏儿怎么样了?”唯见他一人从木屋内走了出来,赤炎一脸担忧的迎了上去。

迟疑了一下,泽荒还是选择将实情告诉了他,“她的蛇毒可除,但是体内的蛊虫之毒难解。”

蛊虫?!赤炎困惑,“杏儿怎么会被下了蛊虫之毒?”

泽荒微敛了双眸,反问道:“就单凭一句救人的说辞,你认为幽若会信她?”

稍作思量,赤炎倏地恍然大悟,“所以,她便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了幽若的信任!”

脸色骤然一变,他伸手抓住了泽荒,急切询问道:“那这蛊毒如何能解?”

泽荒倍感无奈,“如今蛊母在幽若手上,要解很是困难!”

心中凛然一颤,赤炎缓缓地松开了手,垂眸无力道:“就连你也没办法吗?!”

“毒蛊属阳,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她送去寒冰洞试一试。”回眸看了屋内一眼,泽荒朝他轻声道:“不过她说好不容易才与你重逢,所以不想回巫人那里。”

赤炎的目光呆滞了一瞬,旋即紧锁了眉头,欲朝屋内走去,“这性命攸关的事情,岂能容她如此胡来。”

“别急!”泽荒慌忙揽下了他,解释道:“我已点了她的昏穴。”

“泽荒~”白华走到了二人跟前,压低了嗓音道:“赤华极有可能已在元神之境。”

赤炎补充道:“青鸟来信,数万傀兵正聚集在西荒俊林。”

西荒,交战在即,战事一触即发。

杏儿,身中蛊虫,也要尽快将她送到巫人那里。

而赤华,若真是遁入了元神之境的话,那么更应该立刻去找他。

好巧不巧,如今这三件事情既然同时发生,且每件都尤为棘手。

“容我想想…”泽荒兀自走到了一旁,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候,九月、勐蠡和柏耶相继来到了木屋前。

九月瞄了泽荒一眼,转朝白华小声问道:“小白,他…这是怎么了?”

赤炎急忙将手放在了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与此同时,泽荒转过了身,似乎已是想到了对策,“我们可能需分头行事,赤炎、白华和我去寻找赤华~至于西荒那边…”

说着,他侧身看向了勐蠡。

二人只是相视了一眼,勐蠡便立刻意会,“那我与柏耶便就先行一步,去西荒帮忙。”

“勐族长,万事小心!”泽荒会心浅笑。

勐蠡闭眼点了点头,又转朝柏耶道:“走吧!”

柏耶恋恋不舍地看了白华一眼,旋即反身幻化回了狼型,同勐蠡一同消失在了密林。

见二人离去,泽荒又将视线落在了九月身上,语气温温道:“九月,杏儿可能就要麻烦你了。”

“九月,杏儿中了蛊虫之毒,你可以不可以帮我将她送到巫人那里去?”赤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满是期许。

九月愣了愣,转而微微点头,道:“你放心,杏儿就交给我吧!你们…”

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这原本是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但这满含关切的话语,却在与泽荒不经意间的对视时,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神色微滞,眼神闪躲,九月极快地越过了三人,径直朝着木屋走去。

寒风乍起,落叶萧萧。

薄唇启阖,欲言又止。

与她擦肩而过之际,泽荒微微抬了抬手。蠕了蠕嘴唇,他本想说些什么,可到头来,也只是在心底无声的说道:路上小心!

(三)

西荒已有月狼族帮忙,杏儿也被九月带走了。

而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赤华人在何处。

离开了山谷,泽荒带着二人停在了一处高地上。

极目远眺,山脉逶迤连绵。望着茫茫山群,赤炎猜疑道:“你们说,他会不会就藏在深谷里面?”

泽荒摇了摇头,梳理道:“他要遁入元神之境和幽冥一战,必定会找一个极为隐蔽且安静的地方,不让任何人打扰…”

“对!”白华附和一应,接着道:“如果留在深谷,会是个冒险之举。”

“如今幽冥靠着金珠恢复了多少,我们不得而知。赤炎虽将灭魂剑的威力减弱了几分,但也是不容小觑。而最为重要的,是赤华的灵力在元神之境内根本不受任何束缚。倘若幽冥真要与他一战的话,恐怕会是一场恶战啊…”

泽荒越说,神色也就越发的凝重。而他讲得越是详细,白华的内心也就越发的不安。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困魔绳在我们这里。”赤炎剑眉紧锁,眉宇间亦是布满了愁云。

顿了须臾,他转向了白华,询问道:“小白,你可有想到的地方?这四界之大,我们总不能一一去找吧?”

初念山的后山?

揽风镇的荒坡?

白云镇外的树林?

月莲镇的知音楼?

这些是他曾出现过的地方,但真要作为隐匿之地的话,似乎又有些不切实际。

想到这里,白华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能想到的那些地方,他应该不可能会去。”

泽荒沉眸想了想,开口道:“既然我们毫无头绪,那不如先去你想到的那些地方看一看。说不定,那不可能成为了可能呢?”

眸光一闪,赤炎应声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可能的地方,或许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眼神中充斥着些许复杂的情绪,白华看着一脸严肃的二人,略微迟疑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我们就先去月莲镇吧。”

(四)

无尣仓岚

花草凋零,满地枯黄。

残枝败叶,一片死寂。

狂风大作,浊浪翻腾。赤华长身直立于云海月台的横木上,任由一袭似血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黑云滚滚而来,越集越多。他眺望着远方,唇边勾起了一抹诡异的邪笑,“几百年了,这四界的确不该如此安静。”

话音刚落,一声闷雷在云层中炸响了开来。伴着雷声响起的同时,一道道宛如银蛇般的闪电也开始交织乱舞。

低沉的雷鸣声持续不断,仿若一头猛兽正在逐渐的苏醒。一场暴风雨将至,这天地间之间最后的宁静,也即将被打破…

后篇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世对决

(一)

狂风大作,红云翻滚,整个元神之境呈一片血红之色。

就在这时,虚空中忽然出现了几道龟裂。紧接着,一道赤色幻影从空中闪过,径直朝着光茧飞去。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光茧突然金光大作,释放出了万道光芒。旋即,一道道裂缝从光茧表面蔓延了开来。伴着一声巨大的嘭响,那光茧顿时化成了无数金色的碎片。

金屑如雨,漫空飞散。一袭玄墨色的身影,自其中缓步而出。

刚立稳身,只见数十道凌冽的剑光破空袭来。幽冥心念一动,体内释放出的灵力瞬间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护盾,抵挡住了攻击。

赤华翩然而下,在离他百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半眯着双眸,极力掩盖住了眼底泛出的讶然之色。

居然已经恢复了灵力?!

一股凌冽的杀意迸发而出,他倏地伸手幻出了灭魂剑,幽幽道:“今日我便要你永远消失!”

澎湃的灵力轰然散开,如同一道滔天的巨浪包裹住了幽冥。他面无表情,冷冷地注视着赤华,“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言讫,他右手一翻,已是将斩魂紧握在了手中。

“本事?!”赤华双眸一沉,身上的煞气更加浓郁,“不自量力!”

话音一落,他倏地凌空跃起,身形之快,如同闪电。持剑挥斩,那集聚在刃尖的凌厉剑气,在空中化成了数道寒芒,直径逼向了幽冥。

幽冥身形一晃,倏地消失在了原地。转瞬之间,他已漂浮在了虚空之上。手中长剑一震,伴着剑鸣响起的同时,数百道强劲的剑芒汇集成网,从天而降。

密集细雨的剑网,铺天而来。赤华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丝毫不为所惧。霎时间,体内凝聚的灵力爆涌而出,那灵力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将他护在了其中。

(二)

罡风倏起,电奔云涌。

整个元神之境顿时阴暗了下来,两股庞大的威压冲天而起,浩荡四方。

锋芒相对,气势刚猛如虹。两道虚影在半空分分合合,灵力相互碰撞,刀剑相互碰击。

不知打了多久,打了多少个回合。胜负,却始终未见分晓。

这时候,只见赤华将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了长剑之中,只闻他一声轻喝,持剑猛烈一挥,那带着红光的强大剑气,犹如一团巨大的火球,急速向着幽冥迸射而去。

眼看骇人剑气逼近,幽冥不闪不躲,显得从容自若。凝息聚气,身躯微震。剑气临身之际,他举剑奋力一斩,转瞬释放出了更强的剑意与之抗衡。

紧接着,两道强大的灵力波动冲撞在了一起。刺目的华光咤闪,顿时吞没了二人的身影。

光亮褪去后,只见两人已是各自往后退了几丈。

见幽冥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赤华面露嘲讽,道:“众神之首,也不过如此!”

闻之,幽冥面色淡然,轻睨了一眼他握剑的右手,冷声回呛道:“你也不过如此。”

赤华微微一顿,这才赫然发觉自己的指缝间也同样流出了鲜血。

红瞳微敛,眸底顿时染上了一抹肃杀之意。滔滔灵力从灭魂剑中狂泻而出,他再度挥剑,剑芒凝成了一头赤红的雄狮虚影,狂奔怒吼着冲向了幽冥。

幽冥神念一凝,磅礴浩瀚的灵力如洪水般呼啸而出。手中斩魂颤鸣震动,剑气化作了一条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迎上了雄狮。

再次交锋,巨大的力量在爆炸中又将两人同时震开。稳了稳身形,当即又是全力反击。

长剑异啸震天,虚空动荡不安。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一合即分,一分又合。瞬息之间,已是连续交锋了百余次。二人交手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空中只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双掌相交,内力激荡。爆发的反震之力,将两人各自震退到了数丈开外。

争锋对立,互不相让,两者身上早已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此时,狂风骤止,虚空忽然陷入了沉寂。

遥遥对峙,皆是喘气不已。灵力大量的损耗,令幽冥和赤华暂时失去了交战的能力。

他们紧握长剑,瞪视着对方。等待灵力恢复,蓄势下一轮更强的攻击。

(三)

与此同时,除念山。

赤炎从前山一路搜查,而后又寻了几名守山弟子,“昨日可有看见可疑的人在这里出现过?”

几人闻问,彼此互看了一眼。眼神交流后,其中一名弟子抱拳道:“回赤炎天神,我们并未察觉到可疑的人。”

赤炎想了想,追问道:“那…其余留守的弟子们人在何处?我再去问问他们。”

那弟子先是一愣,转而继续回道:“留守在此的师兄弟们并不多,眼下就只有两位师兄在后门守着。”

“赤炎,不用去了。”这时候,泽荒与白华也从后山赶了回来。

赤炎倏然反身迎了上去,急急询问道:“小白,怎么样?”

白华失落地摇了摇头,眼底一片黯然,“还是没有…”

月莲镇,白云镇,揽风镇再到现在的除念山,一路寻来却是一无所获。

泽荒揉了揉眉心,无力道:“看来的确是我们存有侥幸了…”

赤炎焦急的来回踱步,口中念念道:“那他到底会在哪儿呢?”

目光倏然一亮,白华脱口而出:“彼岸谷!”

“彼岸谷?”赤炎与泽荒几乎同时出声反问。

白华微微颔首,重复道:“彼岸谷的地宫,我们还没去看过!”

话落,三人相视了一眼,又反身朝着彼岸谷的方向而去。

一阵青烟过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没反应过来的守山弟子皆是傻愣在原地,满脸错愕。

这时,最先回神的一名小师弟轻拍了一下前人的肩膀,小声道:“师兄,其实昨日我在养心殿外的确发现了异常。”

“什么异常?!”前面的师兄微微一愣,继而转头反问道:“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额,那个…”小师弟抠了抠后脑勺,有些迟疑了。

“师兄,别听他的。”另一名弟子走了上来,略显不悦地白了小师弟一眼,继续道:“他所谓的异常,其实只是一只血雀罢了!”

小师弟慌忙解释道:“但那红影和血雀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师兄追问:“那你说说看,到底哪里不一样?”

小师弟回忆了片刻,一脸认真道:“诶,我是觉得它比血雀飞得要稍微快了一点点…”

“稍微快了一点点?!”师兄立马阴沉了脸,愤袖转身离去。

(四)

头顶巨洞透下的阳光,照亮了整座地宫。

宫底残垣断壁,一片杂乱不堪。而这满目的狼藉,皆是昔日与婴灵一战时留下的。

分头寻了一圈后,三人再度汇合在了一起。结果可想而知,仍未发现赤华的身影。

时间一再流逝,惶恐的情绪也在心底无声的蔓延着。白华茫然四顾,脸上染满了焦急,“他到底会去什么地方?”

泪水模糊了视线,脚步也变得愈发沉重。她颓然垂肩,失魂落魄的朝外而去。但没走两步,脚下忽然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大惊之下,泽荒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似安慰道:“小白,千万别慌,我们一定能找得到。”

白华抬眸看向了他,发红的双眸中已是盈·满了泪光。嘴唇微微翕动,试图想要说些什么,无奈喉头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哽咽酸涩。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忽然从头顶闪过。须臾,那青光骤然变亮,逐渐地形成了一个遮天覆地的巨型结界,将一方天地笼罩在了其内。

赤炎抬头一看,惊呼道:“护盾结界…是泗风来了!”

说着,他转身看向了二人,示意道:“我们去看看。”

这么说,九月已经将杏儿安全送到了寒冰洞。

一瞬回神,泽荒拉紧了白华,一跃而起,飞向了空中。

…………………

百里之外,万丈高空之上。

泗风一袭靛色长袍,傲然立于空中。

此时此刻,他凝诀的双手中不断有灵力涌出,而那些释放的灵力转眼汇聚成了一道道通天的光柱,在冲破云霄之后又直往风界而去。

“泗风!”赤炎率先出现。

泗风闻声,缓缓收回了手,随后转身道:“赤炎,你怎么没去西荒啊?”

话音刚落,泽荒与白华也相继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泗风见状,更是一脸好奇,“泽荒?!你也在这里?”

话语一滞,他游离的目光定格在了白华身上,“你是…小白吧?”

白华顿了顿,继而施礼道:“白华见过泗风天神!”

“果然猜对了。”泗风微微一笑,点头还礼。

放眼望去,纵横方圆数百里,皆是被一层结界所笼罩。泽荒猜测道:“你此时筑起护盾结界,可是西荒已经开战了?”

后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西荒之战

(一)

“你此时筑起护盾结界,可是西荒已经开战了?”

泗风点了点头,表情凝重道:“西荒战事一触即发,若此战一开,必定波及无辜。如今我在四界筑的这护盾,也只能说尽量的减少伤害而已。”

泽荒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辛苦你了!”

言谢的同时,他又忽然想起了巫人临盆在即,“泗风,你这样出来,巫人那边…”

泗风抿了抿唇,低声道:“没事,如今小狐狸陪在她身边,这样多少我能放心一些。”

“原来是这样。”泽荒了然颔首,心想着九月性子急且做事太过莽撞,若是借此机会能远离西荒的话,也的确是再好不过。

赤炎继续追问道:“那杏儿怎么样了?”

泗风叹了一口长气,道:“我走之前,巫人已经杏儿送进了寒冰洞。至于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便不得而知了。”

“哦…”赤炎神色一黯,整个人瞬间萎靡下来。

泽荒轻轻上前,认真地承诺道:“蛊虫虽难解,但我会尽量想办法。”

“对了,你们为什么没去西荒?”泗风将话题又转了回来。

泽荒垂眸想了须臾,坦言道:“如今赤华下落不明,我们三人正在四处寻找。”

“奇怪,这个邪魔为何不亲自领兵?”泗风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提出了另一个困惑的事情,“对了,我听小狐狸说,这事情发生之后,幽冥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他…这时候该不会还在无尣仓岚闭关吧?!”

无尣仓岚?!

泗风的一句话,像是突然点醒梦中的三人。

脑中灵光一闪,三人不约而同的互看了一眼,目光传递的那一瞬间,各自的心底已是明了。

赤炎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用力的拍了拍泗风,道:“泗风,这次多亏有你!”

“守护四界,乃是我等分内之事,又何以言谢。”闻得此言,泗风自然不明其中含义,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筑起了护盾一事,而令他如此感激。

未做多解释,赤炎反身告别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这里就辛苦你了。”

(二)

天空,被厚厚的乌云所遮盖。天地之间已是一片昏暗,浓郁的肃杀之意亦是弥漫在其中。

西荒之界,一半都为荒芜的戈壁。此时交战的双方,相距不过三里之遥。

一边,夜沙、仓玄、碧海立于众人之首,身后之两门弟子加四界八族修行之人,凡万余。他们手握长剑,各个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勐蠡和柏耶则率月狼一族,站在不远处的戈壁沙丘上。而他们身旁的每头巨狼皆是目露凶光怒瞪着远方,弓身曲腿跃跃欲试。

另一边,幽若、龙嗜、魑魅并排于前,而数万名头戴面具身着黑衣的傀兵,则整齐的站在他们身后。

这时,牙之神色匆匆的跑了上来。幽若见状,急忙问道:“怎么样,可有看清?”

牙之促声回道:“前面领兵的是夜沙、仓玄以及碧海。”

话语稍顿,他继续道:“那两个月狼族人也赶来了!”

“月狼族!”幽若顿了顿,转而继续追问道:“那么,白华、泽荒与赤炎三人可在其中?!”

“并未见到。”牙之摇头。

幽若蹙了蹙眉,喃喃低语道:“他们不在其中?”

迟迟不战,就是为了要拖延时间,将众天神聚集于此。可如今,那两个月狼族人都已从深谷来到了这里,那为何白华三人却未现身于此?

细思极恐,幽若倏地瞪大了双眼,心中凛然一惊。糟了,他们定是去寻赤华了!

“魑魅!”她极快地幻出了黑玉葫芦,又转递给了身旁的魑魅,嘱咐道:“我要去趟无尣仓岚,傀兵就交由你来了。”

“好!”魑魅简单一回,随即将黑玉葫芦接了过来。

……………

(与此同时)

神识归体,仓玄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他脸色骤然巨变,额头青筋暴起, “他们竟用了邪术,将那些失踪的人化为了傀儡利用。”

夜沙剑眉紧锁,双手也不由地收拢成拳, “此等邪佞阴毒之人,获之当诛!”

“师傅!”

“师尊!”

前去实地探查的白十一和白石,也在这时折返了回来。

夜沙问道:“十一,如何?!”

白十一稍缓了一口气,道:“方圆十里,未见赤华身影。”

白石接着道:“粗略估算,他们至少有两万余人。领头的,除了盘蟒、黑蛟以及恶灵一行人外,还有一个头戴獠牙面具的女人。”

双眸微眯,白十一强压着两肋翻涌的怒火,切齿道:“那面具女子应该就是那个残杀我师兄弟的人!”

仓玄颔首,“牟善云口中所说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我倒要看看,如此阴鸷恶毒的女人到底是谁?!”白十一的眸光渐渐转冷,手中之拳已是咯咯作响。

仓玄心生疑惑,“既然选择一战,他们此时为何又按兵不动?”

细想了须臾,夜沙缓缓道:“或许,他们也在拖延时间。”

谈话之际,两人跟前忽地冒出了一阵青烟。烟雾散去后,泗风终于出现了面前。

“已经好了!”泗风的话简短而清楚。

仓玄幻出了长剑,神色振奋道:“太好了,我们终于不用再等了!”

夜沙侧身嘱咐道:“泗风,唯恐此战波及无辜,你且座守后方,再将此处与外界隔离开来。”

“了解!”泗风利落一应。

这一场战,需要顾虑的因素太多,然而泗风此时的出现,便意味着这场正邪之战真正的开始。

不再迟疑,仓玄高举了手中的长剑,沉声下令道:“众弟子听令,奋战到底,势将一干邪灵斩于剑下!!!”

此战,众人摩拳擦掌已是等候了多时。故,在仓玄的一声令下,一干人等皆是齐齐抱拳,异口同声的回道:“弟子领命!”

其声之大,震摄人心,响彻云霄,久久回荡。

紧接着,除泗风外的其余三神凌空一跃,飞身朝着傀兵的方向而去。地面上的万千弟子亦是大声怒喝,纷纷拔剑跟着冲了上去。

(三)

风啸怒号,黄沙茫茫连天起。

魑魅踏于半空之中,手指凝诀指向了浮于跟前的黑玉葫芦。

黑玉剧烈的震了震,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出来。葫内一声闷响过后,一股澎湃的黑色煞气轰然释放了出来。

黑气愈发浓郁,阵阵凄厉的鸣叫声也随之传了出来。少顷,只见无数黑鸦从黑气中纷飞而出,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盘旋在了空中。它们以魑魅为中心,在她身后快速地形成了一方巨大的黑幕。

魑魅长鞭一扬,大声下令道:“杀!”

话音一落,数万傀兵顿时觉醒,蜂拥而出。

这时,一道刺目的光芒从天边汹涌袭来,那散发出的强大灵力径直奔向了傀兵。龙嗜立刻化作蛟身腾飞上天,口中凝聚的灵力球陡然喷射了出去。

两道灵力在空中相撞,灵光四溅,照亮了半个天空。

“原来这女天神也不过如此!”龙嗜轻轻地晃了晃尾巴,语气满带讥嘲。

碧海凌空而立,一手怒指龙嗜道:“混账,本天神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此时的戈壁沙丘上,勐蠡将柏耶拉到了身后,叮嘱道:“柏耶,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看着众人举剑飞驰的背影,柏耶心中一急,立刻反驳道:“不行,我也要去!”

谈话之际,忽见一道微弱的光亮从远处冲天而起。

勐蠡眸光一沉,旋即挥袖将柏耶困在了结界之中,沉声道:“此战若我死了,你便是那个唯一能接替我的人。”

言讫,他点地一跃,朝着微光的方向急速飞去。余下的巨狼一一对柏耶俯了俯身,随后也相继冲下了沙丘。

“盘蟒遗孤,你这是要去哪儿?”

半空之中,勐蠡将幽若拦截了下来。

“月狼族人?!”面容凝滞了一瞬,幽若不由冷哼道:“你们先主都胆小的不敢参战,你此时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勐蠡眉宇一拧,沉声道:“四百年前,先主不愿挑起战乱,故选择避世。如今,为四界之和,我甘心一战。”

幽若愣了愣,忍不住放声畅笑了起来,“可笑,真是可笑。夹着尾巴躲了几百年,如今又跑出来扬言守护四界和平。我看你们是躲久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伶牙俐齿!”勐蠡慢慢地收拢了手指,褐色的瞳孔也渐渐地泛出了紫光。

感受着阵阵凛人的煞气扑面而来,幽若心中陡然一颤,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几步,暗自道:不好,他若完全解封了瞳印,我就没办法立刻脱身去无尣仓岚了。

正当无措之时,一道虚影突然窜出,迅速移到了她的面前。

“牙之!”幽若一喜。

“这里交给我!”牙之将她挡在了身后,催促道:“快去办你的事!”

说完后,他又将目光转回到了勐蠡身上,

“地界月狼,你的对手是我!”

“古鳄族!”两道凌厉的冷芒从勐蠡的眼中迸射而出,一头通体银白的巨狼虚影也在身后浮现了出来。

牙之勾了勾唇角,讥诮道:“雕虫小技!”

话音一落,他浑身猛然一震,滚滚灵力自体内爆发开来。眨眼之间,身后赫然腾起了一道巨鳄虚影。

云层翻滚,雷鸣阵阵,一道道刺目的电弧在远处交织成网。

两头凶兽隔空对峙,通天怒吼震慑四方。

...............................................

.......?............?.............?.........

对决,大战,都是本君的弱项~

最近两天,为了写出这几章,

本君和我家二哈哥已经对决了上百次。

(诶...以至于,它现在都不愿意搭理我)

咳...

一路走来,其实大家能看得到,

本君的原创玄文,和别家的不一样。

所以,定要继续支持草西君啊(苦涩一笑)

后篇 第一百七十章 邪魔之力

(一)

元神之境

两股灵力在虚空中不断地冲撞着,爆炸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能量余波掀起了层层气浪,朝向四周扩散。灵力倾泻之中,整个空间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一跃而起,赤华手中灭魂迸射出了耀眼之极的红光。剑芒流转,锐啸而下,剑气威力惊人,快若闪电。

幽冥身形一闪,整个人往后退了一丈。持斩魂之手猛然一震,百道凌然剑气瞬间释放了出来。

剑气相冲,互相消弭。

转瞬之间,幽冥忽地转腕收回了长剑,凝力灌于左掌,飞身直逼赤华。

双眸精光一闪,赤华立即腾出右手,回身一记重拳迎上。

拳掌相撞,灵光四射,气势滔天。一瞬爆发的强大气浪,又让二人连后退十余步。

立稳身,赤华扭了扭脖子,勾唇冷笑道:“居然能撑到现在,看来我是低谷了你的能力。”

幽冥不动神色的手隐在身后,缓缓收紧又张开,来回几次待手指恢复了灵活,才淡淡开口道:“是你高估了自己。”

笑意敛去,红瞳乍现杀光。赤华剑指幽冥道:“好啊,我倒想看看,你这强弩之未还能撑到几时!”

赤华的话的确不假,幽冥能撑到此时,已是实属不易。事实上,金珠并未将他元神修补完善。而在连续迅猛的攻击下,灵力也是耗损了大半。

曾设想过,或许赤华灵力的消耗会如同自己一般。但显然,幽冥此番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即便他只为一缕残魂,但身体里面始终存有神魔赋予的力量。而这股恐怖的残存之力,足以颠覆众神。

此时此刻,赤华的灵力不减反而飞速暴涨,那磅礴的灵力犹如风暴一般自体内涌出。灭魂剑在他手中挥舞成影,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剑气在幽冥身边纵横肆虐。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一次次的交叉而过,又在转瞬折返冲撞。赤华的动作越来越快,攻势也是越来越罡猛。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而来,几乎完全不给幽冥任何喘息的机会。

终于,在一声怒喝之下,赤华凝聚了全力,举剑一斩。红色剑芒疯涨数倍,转眼化作一柄火焰巨剑,径直劈向了幽冥。

体内的气息紊乱不堪,胸口的血气也翻涌得厉害。连续奋力的抵抗,已让幽冥略显吃力。眼下他能够思考的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更多的灵力注入斩魂,与之抗衡。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幽冥一连震退了数十丈,随着一声脆响,挡在身前的斩魂竟然一分为二。

‘噗~’一口鲜从狂喷而出,幽冥身形摇晃,踉跄了几步,撑着断剑半跪在了虚空之上。

赤华手持灭魂,如王者一般傲立于虚空之上。一袭似血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三千银丝在身后狂飞乱舞,眉心殷红的邪魔印记,更衬得他邪肆若鬼魅。

他垂眸看向了幽冥,冷冷道:“幽冥,你输了!”

强忍下口中的腥甜,幽冥握着半截断剑又重新站了起来。这一刻,他心无旁骛,似乎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紧接着,他将所有的灵力凝聚在了断剑上。脚下快速一动,如雷驰电闪般冲向了赤华。

(二)

幽冥誓要抓住最后的机会,利用这所剩无几的灵力回击。可无奈,动作稍显迟缓,让赤华一下看出了破绽。

他灵活侧身,躲避及时。断剑虽刺过胸前,却未伤及要害。两人擦身之际,他回身猛地一掌拍出,掌风凌厉狠毒,重重的打在了幽冥的肩头。

只闻一声闷哼,血溅长空。而在震飞幽冥的同时,赤华又极快地腾出了双手,再度凝聚掌力,打向了他。

逼命之际,两道破空而来的灵力挡下了赤华的攻击。旋即,只见一青一绯两个身影闪移到了幽冥身后,稳稳的接住了他。

见他面色惨白,唇角鲜血直溢,赤炎一脸焦急,道:“幽冥,撑住!”

一个灵力竭尽,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另一个衣衫褴褛,胸前亦是一片血肉模糊。显然,两人已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收回了注视的目光,泽荒挡在了二人前面,伸手幻出墨笛,道:“赤炎,你快帮幽冥调息。”

“好!”赤炎利落一应。

见他欲上前迎战,幽冥急忙按住了他的肩膀,提点道:“泽荒,他此时的灵力非同一般,恐怕均在你我二人之上。”

能把幽冥伤成这般模样,想来这邪魔的实力不能小觑。即便实力相差悬殊,自己也要尽力拖延时间,让赤炎助他恢复灵力,以待三人合力将其除之。

泽荒一脸坚毅果断,“我自当小心应付,你且在此安心调理。”

转身之后,他脚下略微顿了顿,道:“小白此时正在外面守候,故此战我们必须要胜。”

幽冥的神色僵滞了一瞬,随后轻声嘱咐道:“小心!”

“知道了。”

说完,泽荒不再停留,急速朝着赤华而去。

赤炎立刻化了一道结界,将两人圈在了里面。随后双手抵在了幽冥的后背,输入灵力为他平复体内混乱的气息。

盘坐调息的同时,幽冥询问道:“赤炎,困魔绳呢?”

“在我这里。”赤炎瞄了一眼远处交战的两人,有些担心道:“但是,以赤华现在的实力,这困魔绳究竟能不能够将他困住,我心里确实没底。”

“即便再厉害的人,总有他的破绽可寻。”幽冥缓缓阖上了双眼。

“你说的有道理!”赤炎附和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别再说话了,先好好的凝气调息,待你恢复了之后,我们再去帮泽荒。”

(三)

泽荒与赤炎刚入元神之境不久,幽若也赶到了无尣仓岚。

“白华,你们果然在这里。”幽若面泛怒意,大喝道:“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给我让开!”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开。”白华双臂一横,挡在了入定的三人跟前。

双眸寒芒一闪,幽若杀气大盛,“当初在深谷就该取了你的性命!”

她既起了杀念,自己便毫无胜算可言。但无论如何,在这种紧要关头,就算拼命一搏,也要为泽荒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救出幽冥。

思索到此,她随即摊开右手,幻出了无妄剑,回呛道:“命在我手上,有本事的话,你尽管来取。”

幽若冷嗤了一声,讥诮道:“这么想死的话,那我便好心成全你!”

言讫,她双手化爪,隔空向着白华抓出。

脖间骤然一紧,白华瞬间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将自己往往前拉去。脸色微变,她脚下用力一跺,又将手里的无妄剑脱手而出,径直射向了幽若。

只是,无妄剑还未近身,便被幽若徒手挡了下来。她随手一挥,又将它扔进了莲池中。

与此同时,牵制着颈脖的力量赫然消失,白华脚底失根,踉跄了几步,一直依靠着石桌才得以稳住了身子。

见她模样如此狼狈,幽若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狂妄而阴邪,“你看看你自己,弱得连自己的兵器都弄丢了,还有什么资格跟我斗?!”

闻得此言,白华垂在身侧的右手暗自攥成了拳。然而,当手掌摊开之时,掌心中赫然多出了一枚淡黄的丹药。

‘小白,为了安全起见,你将这聚气丹收好。虽此丹可以极快地增加体内的灵力,但它药性过于罡烈,且维持的时间不长。故,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最好不要用它。’

泽荒啊,亏得你有先见之明。要不然,恐怕是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

没做过多犹豫,白华一仰头将聚气丹吞了下去。顿时一股热流从腹中散开,传到了四肢百骸。心神一动,那源源不断地灵力又如同溪流一般,尽数汇入了丹田之中。

她到底吞了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就涌出了灵力?!

心生困惑的同时,幽若的面上也显出了一丝惊讶。一瞬回神,她急忙收敛了表情。陡然身形一跃,将双掌所蓄之势全力推出。

一股强劲的掌风扑面袭来,白华目光一沉,旋即腾身而起,悬浮在半空。右手一探,只见方才落入莲池的无妄剑破水而出,掐诀一挥,剑身顿时散发出了一股凌厉的剑气,朝着幽若疾刺而去。

虽白华的动作一气呵成,但幽若也同一时间察觉到身后的危机。一个虚影闪身,迅速的避开了无妄剑,眨眼之间,她又出现在了横木上。

凌空而立,衣袂飘飘。剑握于手,神气凌然。

白华双眼微合,一字一句的反问道:“现在我有资格了吧?”

双眸之中全是怒色,幽若脸色阴沉,厉色道: “那又如何,到头来你一样逃不出这个‘死’字。”

后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殊死一搏

(一)

白华双眼微合,一字一句的反问道:“现在我有资格了吧?”

双眸之中全是怒色,幽若脸色阴沉,厉色道: “那又如何,到头来你一样逃不出这个‘死’字。”

话音一落,她双手屈指成爪,手间汇聚的灵力陡然暴增。从空中一扣而下,射出的灵力瞬间化成了一条青色巨蟒,张着血盆大口朝白华咬去。

青蟒身躯庞大,且来势汹汹。可白华依旧面色不改,一抖长剑飞身迎了上去。

凌空一剑,气势磅礴。伴着一声炸响过后,只见青蟒的身形被斩成了碎片。

看着碎片消散不见,幽若有些惴惴不安了。她原本以为,就算白华突然有了灵力,但力量也不足以同自己抗衡。但是五次三番的交手过后,她意识到白华的灵力已经与自己不相上下,或者说…更胜一筹。

接连全力的回击,消耗了大量的灵力和体力。不多时,白华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嘴唇也渐渐地失了血色。

这一变化,让幽若察觉出了异样。她眉梢微挑,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若她方才吞下的,是能提聚灵力的丹药。那说不定,这灵力也只能维持一时。

笃定了内心的想法,她随即摆出了一副轻松模样,试探道:“我很想知道,你还能强撑多久?”

闻得此言,心中不免一颤。白华虽然神色未变,但眼中的阴霾却明显深了几分。

“你若真想知道的话,来试试便知。”

幽若勾唇一笑,扬声道:“好啊!”

言讫,她浑身一震,只见一股股诡异的黑色雾气从体内疯狂地涌了出来。

这一次,幽若选择了近身战。她不但攻势更为猛烈,且双掌灵力都带了致命的毒气。

一人用掌,一人挥剑,两人的身形在虚空中变化交错,速度极快。剑光如虹,森寒逼人。掌风毒辣,威压强劲。

近身交战正当激烈之际,赤华的身体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幽冥天神!

白华心头一悸,神情大变。然而这一分神,使得她手中的剑势明显的慢了下来。

幽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抓住了这个机会,她募地一个侧身瞬移到了白华身后。双掌灵力鼓动,掌心黑气更加浓郁。

突来的掌风,阴狠而精准,还好白华及时反应了过来。不过,当她回身提剑抵挡之时,幽若又一下子转变了攻击的方向,朝着她的腹部打去。

白华眸光一沉,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幽若咬牙切齿,疯狂的挥舞着双掌,一路向前逼近。

就是这关键的时刻,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从胸口涌了上来。白华惊觉体内的灵力正在减弱,避闪的脚步也变得不受控制。

步伐的紊乱,使得幽若再次有机可乘。

‘叮’的一声,白华右手虎口一阵吃痛,长剑也脱手被打落在地。旋即,又是一股劲风袭来,她根本来不及再捡地上的无妄剑,赶紧往后一退,躲开了幽若的攻击。

“看来,你的灵力已经消耗完了。”幽若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个阴鸷的笑意,“接下来,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跟我斗!”

说话的同时,幽若手上的动作并没停下。一击不中,她又是一掌,掌力连续不断,势要将白华置于死地。

事实上,她此时很享受白华左闪右避的狼狈模样,这感觉…就好像是自己正在捕杀一只猎物一般。

(二)

接连的避闪,已让白华退到了横木中央。她曾试着再度调动灵力,但每一次灵力汇聚到了丹田,便纷纷溃散。

幽若一掌快过一掌,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脱身的机会。手上没有丝毫停顿,引气聚力,隔空一掌便狠狠朝白华拍出。

无力回击,白华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掌。然而,这一掌打在了肩头,让她几乎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无法言喻的剧痛袭来,顿时眼前一黑,她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险些失去平衡。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幽若停在了原地,道:“要不自己跳下去,要不被我一掌劈死!”

“你…唔…”白华身躯一震,一大口鲜血随即从口中喷涌而出。她急忙抬手捂住了受伤的左肩,但肩上冒出的汩汩鲜血很快地就将她一身白衣染得鲜红。

“看来,这两种死法你应该都喜欢。”幽若缓步上前,一双冷若寒霜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了一抹笑意。暗自蓄力的双掌已微微上提,显然这是要准备打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白华的视线落在了云海月台边的三人身上,仅仅只看了一眼,又将目光收了回来。身后是万丈高空,再无退路可寻。

“无妄!”

深知自己必死无疑,白华索性心下一横,怒声低吼着朝幽若冲去,想要来个同归于尽。而这最后的一搏,她也在心里祈求着无妄剑还能再战。

话音一落,一声剑啸倏然响起。无妄剑转眼化成了一道白芒,直接飞入了白华手中。

“自不量力!”幽若冷哼了一声,振臂出掌,迎了上去。

生死攸关之际,一道红色身影倏然闪现,挡在了白华身前。然而,在两道掌风相撞的同时,一声刀刃入肉的沉闷声音也随之响起。

突来的一掌落在了幽若的身上,令她整个人直接被震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鲜血猛地喷溅了出来。

强咽下喉间的腥甜,幽若缓缓抬眸看向横木上的人,瞳孔一缩,脸色顿时煞白,“赤…华…”

“为…为什么?”她声音僵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

赤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转身看向了白华。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浅笑,眼里却是朦胧一片。

过多的失血让白华的意识开始变得恍惚,眼前的景象也逐渐模糊不清。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谁,唯有那一袭红衣告诉了她答案。

赤华!他已经出来了吗?那…幽冥天神呢?!

这时候,横木上突然刮起了一股强劲的大风。白华脚下一软,打了一个趔趄。她脱力地松开了手中的无妄剑,身子径直朝后仰去。

“白华!”赤华大步一跨,急忙上前拉住了她。

白华紧闭双眼悬在半空,已经失去了意识。赤华咬紧了牙冠,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白华!”

胸口涌出的鲜血一滴滴的落下,滴在白华的脸上。赤华咬紧了牙冠,抓着横木的手指剧颤不已。

幽若强撑着残败的身躯,一步一血的走上了横木。忽然,她仰头畅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凄凉与不甘,但更多的…是愤怒。

双眼氤氲着绝望的泪水,她看向了赤华,哽咽道:“你骗我,从始至终你都在骗我!”

怒到巅峰,杀意凛然。紧握成拳的手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幽若脸色豁然一变,随着一声怒喝,轰然释放出了最后的灵力。

“去死吧!”她一跃而起,飞身冲向了二人。

与此同时,率先苏醒的赤炎急忙一个闪身,在半空中拦下了幽若。旋即,凌空一掌挥出,再次将她打得口吐鲜血,撞在了月台边上。

眼见幽若就要滚下月台,赤华心头一悸,急忙将她拉了回来,“幽若,你快把蛊母交出来!”

“蛊母?”幽若虚弱的睁开了双眼,冷笑道:“你别痴心妄想了!”

赤炎剑眉一蹙,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威胁道:“你若不交出来,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死,此时此刻对于幽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她用尽最后的一丝余力,幻出了一把匕首,朝着赤炎胸口刺去。

面对此状,赤炎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可这一松,幽若也掉入了下面的万丈高空。

“幽若!!!”

赤炎的怒吼随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一同传入了幽若的耳中,然而急速的向下坠落,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轻如鸿毛。

寒风刮得脸有些生疼,乱舞的发丝遮挡了视线。这时候,呆滞的双眼中突然涌出了泪水,她苦涩一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都结束了!

后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情关难过

(一)

明明可以先救下白华,那傻子居然不管不顾的就跟着跳了下去!

赤华看着白华,心急如焚,却又束手无策。经脉反冲之力使得他喉头一甜,再度咳出了一大口血。

“白华,醒醒!”

赤华左手死死地攀住横木,右手紧紧地拉住白华。过度的用力,让他手臂上青筋暴起。但尽管他已拼死撑住,可身体还是被白华拖着一寸一寸的往下滑。

体内的血气早已翻江倒海,肆虐流窜。赤华强行的镇压,却更是加速了生命的衰败。

止不住地鲜血从胸口涌出,已将他身下的大半个横木染红。渐渐地,他的身形变得虚幻不实,而那抓着白华的手也慢慢地开始变得透明。

猩红的双眸越来越迷离,视野也越来越模糊。赤华用力的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他着咬牙,皱紧了眉心,艰难地侧头看向了月台。迟疑了须臾后,终究还是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

“幽冥,你快给我醒过来!!!”

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三分愤怒,三分期望,但饱含得更多的…是心有不甘。

……………

广阔的虚无空间中,白华平躺着悬浮在半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白华~”

“白华~”

是谁在叫我?

“白华~”

低沉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缥缈空灵,却又如此清晰。白华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我…已经死了吗?

就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滴水的声音。冰凉的水珠从头顶落下,又顺着脸颊流到了嘴角边。紧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了开来。

白华一惊,急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指尖沾到了一丝粘稠的液体。

是血?!

“白华~醒醒!”

空灵的唤声再度响起,而这一次,那声音好像离自己又更近了一些。下一刻,原本漆黑空间骤然亮起了一团白光。光芒大盛,转眼间将四周照得如白昼一般。

耳畔边呼啸的风声逐渐清晰,可身体却忽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急速下坠。

失重感来得毫无预兆,白华努力了几次,才勉强地睁开了双眼。视线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自己飞速而来。

幽冥长臂一伸,将白华揽入了怀中。手臂力量之大,仿佛是想要将她嵌入自己身体里。

一股淡淡的苏合香味钻入了鼻中,白华一眼不眨地看着幽冥,怔楞了许久,才嗫嚅开口道:“幽…幽冥天神?!”

幽冥微微点头,语气略带疲惫地回道:“小白,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泪水轰然决堤,白华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袍,手指慢慢地揪紧收拢,直到指节泛了青白,也未再说出一句话。

两人悬空而立,幽冥再度将她揉进了怀里。然而,当他默默地看着远处正在一点点消失的赤华,心里却是五味陈杂,说不清楚是种什么滋味。

(二)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无论你为我做了什么,我也永远不可能给你任何回报。”

‘赤华,你紧握的执念,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放下吗?在你的内心深处,真的只有恨吗?’

‘我原本以为,即便再坏的人,内心深处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尚未泯灭的良知存在。不过现在我才想起来,你只是一缕附着在他人身上的残魂…根、本、没、有、心!’

为你做的一切,我从不求回报…

除了恨,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有你…

即便我只是一缕残魂,但,我也有心…

赤华看着远处相拥的二人,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在问他:赤华,这样牺牲了自己,拱手将心爱的人让出,你后悔了吗?

后悔?!他神色愣了愣,嘴角浮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爱上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一双泛着莹莹泪光的红眸,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情愫。赤华缓缓阖上的是不舍与眷念,而此生所有的遗憾,都随着身体慢慢地化成了红色的光点,随风消散不见…

(三)

当白华再度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竹海。

游目四顾,却未在竹屋内见到幽冥的身影。白华心头一紧,挣扎着想要起身。

刚进门的泽荒见状,急忙上前制止住了她,“小白,你余毒未清,不可乱动!”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晕倒的,白华全然不知。但此时她最想知道的,是现在幽冥人在何处。

“泽荒,幽冥天神他…”

“幽冥没事,他现在在西荒!”没等她说完,泽荒便抢白接过了话。

闻得此言,白华长吁了一口气,一度提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原处。因为,她生怕那又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

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零星的片段,那是与幽若在横木上最后一搏时,赤华突然出现的画面。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白华心生疑惑,询问道:“泽荒,那…赤华呢?!”

复杂的目光闪烁不定,泽荒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他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白华蹙了蹙眉,喃喃低语道:“真是我看错了吗…”

泽荒的脸色僵滞了一下,随后上前将她小心的扶坐了起来,道:“小白,你没有看错,当时的确是他冲出了元神之境,赶去救了你!”

“他…救了我?”白华顿时瞪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当时应该被你们牵制在元神之境中,又怎么可能会…”

泽荒摇了摇头,解释道:“幽冥当时已是身负重伤,灵力耗损严重,而我与赤炎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白华脱口追问道:“不是有困魔绳吗?”

泽荒起身望向窗外,回忆道:“不错,我们是有困魔绳,但以赤华当时的实力而言,困魔绳也无法将其困住!”

说着说着,泽荒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元神之境大战之中…

(四)

虚空中,与赤华已交手了数百回合。在一次灵力剧烈的撞击中,泽荒被强劲的气浪震退了回去。

“泽荒,没事吧?”赤炎手持火云扇,挡在了泽荒面前。

泽荒揩了揩嘴角的血迹,回应道:“我没事!”

赤炎侧头道:“幽冥正在调息,我再去拖延一些时间。”

言讫,他凌空一跃,持扇凭空一挥。只见一团熊熊的烈焰顿时爆射而出,飞速向着半空中的赤华涌去。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火焰呼啸席卷而来,赤华略微往后退了半步,旋即广袖一扫,化出的护盾轻轻松松地阻挡了凶猛的烈火。

赤华鄙夷的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了远处的泽荒,啧啧道:“你比他更加不堪。”

面对他的讥讽,赤炎神色先是一愣,转而目露厉色,怒吼着冲了上去。虽然之后打出的火焰更加炙热,更加猛烈,但在怒火攻心之下,他的招式也是漏洞百出。

两人交手不过几十招,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赤炎已被赤华逼得连连败退。

捏紧了火云扇,赤炎右脚往后一蹬,使出全力朝他冲了上去。然而赤华似乎早有预料,陡然手掌一翻,带着雄浑无匹的劲风,狠狠地轰向了赤炎。

很明显,赤炎远非其敌手。赤华犀利的一掌将他打得口吐鲜血,整个人直接倒飞了几十丈远。

就在这时,虚空内突然金光大作。紧接着,赤华只觉全身一紧,仿佛被什么绳索捆住一般,无法动弹。

另一边,与幽冥拉着绳索的泽荒,朝着赤炎焦急的喊了一声,“赤炎,快抓住困魔绳!”

赤炎闻之,立刻腾身站了起来,死死的抓住了绳索。

两人在前,一人在后,三人紧缠着绳索,不断地往后,欲将赤华勒得更紧。

“困、魔、绳?!”垂头看了看束缚着自己的绳索,赤华双目一沉,眼中的猩红变得异常森冷悚人,“你们以为,区区一条绳索就能将我困住吗?”

身形浑然一震,一股股骇人的灵力波动,自他周身疯狂地涌动了起来。散发出的强大威压夹杂着可怕的死亡气息,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

下一刻,元神之境内开始剧烈的震动了起来。伴着赤华一声怒喝,一道刺眼夺目的红光赫然咤闪了开来。

随后,只闻‘嘭’的一声爆响,坚韧的绳索断裂,顷刻间化为乌有。三人虎口吃痛,再度被震飞了出去。而凶猛的能量余波又尽数冲击在了幽冥和泽荒身上,让二人几乎同时鲜血狂喷。

这时,赤华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阴鸷邪魅,骇人至极。

“你们的死期,到了!”

冷冷地宣判之后,他倏地摊开双掌,只见两股磅礴的灵力冲天而起,在空中相互交织。

幽冥和泽荒踉跄的站了起来,两人相视了一眼,又无比默契的凝聚了各自体内的灵力,准备合力迎击。

然而,就在这最最关键的取胜时刻,赤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神色猛然一滞,双掌的灵力也在一瞬之间全部消散了。

他急速转身朝着虚空一划,破开了一道空间裂缝。幽冥与泽荒见状,虽心有疑惑,但遇上此等机会,二人定是不会错过。

趁着他分神,二人立刻将掌心凝聚的灵力朝他打了过去。而赤华在离开之时,也硬生生的受下了这致命的重击。

最后一击,幽冥与泽荒算是耗尽了全力。两人早已筋疲力尽,不能行动。

挣扎了半天,幽冥才强撑着支起了身体,半跪在了地上,朝着不远处的赤炎喊道:“赤炎,快去追他!”

相比之下,赤炎并未受到余波的冲击,故,能提着力气冲去的人,也只有他。

泽荒大口的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道:“本…本是胜券…在握,他…为何…为何…要在这时候…放弃一切?”

双脚颤抖不已,幽冥控制不住的重新跌坐回地上。他强行咽下了口中的腥甜,暗自缓了半天,道:“我们先调息,然后赶紧出去看看!”

..............................

.........?..........?.......

莫问君为什么最近总是迟更,

君调整了心情,君这几章是重点。

本君,终于...还是亲手杀了赤华!

(这时,该配一首歌:故梦)

后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死之傀

(一)

一阵风过,吹动了窗外的风铃。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将两人的思绪从回忆中重新拉了回来。

世上再无邪魔,这似乎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白华的心底却掠过了一丝哀凉。

世间有许多难关要过,唯独情关是最难过。而那不可一世的邪魔赤华,到最后依然逃脱不了一个情字。

想到这里,泽荒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地就蹦出了九月的模样。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将手中的热茶递给了白华,安慰道:“幽冥在走之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所以,你就乖乖听话,在这里安心养伤,不要想太多。”

白华微微启唇,本想要说些什么,酝酿了半晌,却又发现自己无从可说。她捧着茶杯,静默地垂下了眼帘,那密长的睫毛在眼底映出了一片阴翳。

沉寂了许久,白华搁下了茶杯,依靠在了床榻边,一脸倦容的说道:“我知道了…”

这时,泽荒忽觉胸口一抽,随之一股腥热涌上了喉头。他立刻转身走到了桌边,催动内力强行压制下了体内乱涌的血气。

‘泽荒,你的内伤颇重,不必再去西荒,先带小白回竹海吧!’

‘可是你的伤…’

‘无碍!’

你我同时被余波震伤,岂会无碍。我既是如此,你又当真能撑得住吗?

想到了幽冥,泽荒担忧的收紧了眉心。暗自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努力保持着语调的平稳,转身道:“小白,那你先好生休息,稍晚一些,我再送药过来。”

“好…”白华略微颔首,简单应道。

泽荒走后没多久,白华捂着受伤的肩膀,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窗台边。

窗外的天色很阴暗,迎面而来的风很刺骨。她靠在窗边,眼神飘忽的望向了远方,像是深深的陷入了某段久远的回忆当中…

不知呆站了多久,直到森森寒意从头到脚扩散到了全身,她才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回过了神来。

“谢谢你,秦大师兄!”

一阵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响起,恰好掩盖住了这一句几近无声的言谢。

(二)

一个时辰前,西荒俊林。

正邪之战,仍旧斗得异常激烈。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两方势均力敌的拉锯战。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入眼之处全是红色,无尽的鲜血染红了一片黄沙之地。

滚滚黑云淹没了头顶的苍穹, 厚厚的云层之中不断有闪电划过。飓风裹挟着黄沙,铺开盖地席卷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浓烈的血腥之味。

龙嗜和碧海在半空中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另一边的勐蠡和牙之,也是针锋相对,实力几乎不分上下。

仓玄引领两门弟子迎战数万傀兵,夜沙则携同十余名四界八族的勇者对战恶灵。

砍飞了一个傀兵,紧跟着又来了一群。白十一与白石在激烈的奋战之下,一身白袍已染成了血色。

“我的亲娘,这些傀兵怎么就杀不完啊?!”白石紧了紧手中的长剑,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

白十一与他背贴着背,鼓舞道:“虽然他们的人数众多,但实力不足以与我们抗衡。所以白石,一定要撑住!”

“那还用你说!”白石横抹了一把脸上沾染的血渍,瞪目大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傀兵,有本事就尽管冲着你白爷爷来吧!!!”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名傀兵果然就突然转变了方向,朝着白石疯狂奔来。

只见那傀兵周身黑雾萦绕,散发着浓重的凶邪之气。面具下的双眼空洞无神,犹如地狱鬼魅。

“白石,小心!”说话的同时,白十一已经举起了长剑,朝着傀兵砍了下去。

这利落的一剑直接砍断了傀兵的手臂,但奇怪的是,断臂在落地的瞬间,立刻化作了一股黑雾,钻入了其中一名仓玄门弟子的体内。

那弟子身形豁然一颤,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随后,他手脚抽搐了两下,头一歪再无生息。

随后涌来的傀兵越来越多,无一例外,每个傀兵身上都萦绕着黑雾。白十一双眸一亮,似乎察觉出了异常。

大惊之下,他急忙向着四周大呼道:“大家都小心些,这些傀兵和之前的不一样,他们身上带着极重的邪气,千万不要靠得太近,也别被他们抓伤,以免邪气入体!”

“知道!”

“了解!”

众人听到了白十一的提醒之后,神情都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而之后面对傀兵时,也明显更加谨慎了些。

仓玄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最前沿,无奈还没近魑魅的身,就被百余名手持长剑的傀兵拦住了去路。很快地,傀兵排做前后三层将路堵得严严实实,而身后盘旋的数百只黑鸦,也在准备伺机攻击。

相比之下,这些傀兵的气势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手握长剑,个个杀气森然。更加令人奇怪的是,那些通体漆黑的长剑,没有一丝光泽反射,虽看似没有开锋,但剑身却萦绕出了一股股怪异的绿色火焰。

绿火?!仓玄凛然一惊,暗自大呼道:糟了…莫非这些剑全是用地心异火所铸成的?!

这时,见仓玄在空中被傀兵围堵,地面上斩杀傀兵的四名道仁纷纷凌空跃起,一同加入到了战斗之中。

仓玄急忙叮嘱道:“诸位千万要小心,切勿被异火之剑伤到!”

四人齐齐应道:“是!”

(三)

杀伐之声响彻天际,黄沙戈壁尸横遍野。

除了半空中与仓玄五人周旋的百余傀兵之外,地面上的数万傀兵已经被两门弟子斩杀了大部分。

白石仿佛看到了胜利曙光,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举剑鼓舞士气道:“各位师兄弟们,我们一定要坚持住啊,他们已经没多少人可战了。我们定要灭掉所有邪灵傀兵,护我四界安宁!”

“斩邪灵,护四界!”

“斩邪灵,护四界!”

的确,此时此刻,迎战的傀兵已经是越来越少了,这样一来,无不激发了两门弟子的熊熊斗志。而‘斩邪灵,护四界’的口号也是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有气势。

魑魅悬浮在半空之中,双手环胸,冷漠的看着。面对眼前不利的状况,她的表现却显得异常平静。

这时候,只见一只硕大的黑鸦,从她身后盘旋的黑鸦幕布中飞了出来,停在了她的肩头。

魑魅侧头看向了它,语气幽幽道:“怎么?你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吗?”

闻问,黑鸦兴奋的扇了扇翅膀,一双血眼闪过了一抹异样的光泽。

“呵呵…”魑魅的笑声阴冷而干瘪,浑身上下也顿时散发出了一股阴寒邪佞的气息。

“本想让他们再天真一会儿…”

说着,她再度幻出了黑玉葫芦。这一次,涌出的浓郁黑气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骷髅头。随即,她双掌朝天一翻,只见那骷髅头嘶吼狂啸着冲上了天际。

‘轰’一声闷响过后,天空中骤然降下了无数黑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奋战的两门弟子不约而同的仰头看向了天空。

黑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落下来,砸在人身上如同被沸水烫过一般,刺痛无比。

“小心,这雨水有问题。”一直在后方驻守结界的泗风,率先反应了过来。

言讫,他极快地调动了体内所有的灵力,为所有参战的人施加了护盾保护。

然而,魑魅的计划远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众人身有护盾加持,可以轻易挡下这些沸腾的雨水。但黑雨落在地上后,却自动流入了那些已被斩杀过的傀兵体内。

紧接着,地上一具具残败的尸体又一次站了起来。不光如此,那些落在地上的残肢断臂也像是突然有了生命般,重新粘回到了傀兵的身上。

面对此等骇人之状,方才还斗志昂然的众人全部震惊了。

白石瞪大了双眼,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结巴道:“十,十一啊,这…这,这些傀兵怎么又全部复活了?”

“恐怕是这场黑雨搞得鬼!”白十一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两条剑眉也紧皱成了一团。

白石不由自主地咽了几次口水,不确定的追问道:“那,那要不咱们再杀一次?”

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可能需要先去探探虚实。

白十一刚刚准备开口,身旁一位心急的小师弟已经提剑冲了上去,朝着其中一名刚复活的傀兵砍了一剑。

这凌厉的一剑,精准无误的砍下了傀兵的头颅。失去了头颅的支撑,傀兵身子一斜,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小师弟抹了抹鼻子,转身一脸骄傲道:“白石师兄,我是不是很厉害?!”

白石咧开嘴角,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可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

伴着一声入肉的闷响,一只血淋淋的手从小师弟的胸口穿出。而那血手的主人,正是他方才一剑斩下头颅的那个傀兵。

小师弟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无助,他颤抖着朝白石伸出了右手。双唇微微发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可悲的是,他最终一句话也没能得说出来,便气息一窒,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要杀了你!”白石后脚一瞪,怒吼着就要冲去。

白十一见状,急忙上前拉住了他,“白石,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白石双目通红泛着泪光,握剑之手亦是捏得咯咯作响。

白十一松开了手,解释道:“这些傀兵现在已是不死之身!”

白石焦急反问道:“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白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想到。”

茫然无措之时,泗风忽然出现在了二人身边。

“根本没有所谓的不死之身,我想那只是魑魅设下的邪术。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尽快找出破解之法!”

白十一恍然大悟,“邪术!那一定是跟这场黑雨有关。”

泗风微微摇了摇头,“天降黑雨能唤醒傀兵,但并不是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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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局得胜

(一)

白十一恍然大悟,“邪术!?那一定是跟这场黑雨有关。”

泗风微微摇了摇头,“这诡异的黑雨虽能唤醒傀兵,但却并不是关键所在!”

“何以见得?”除了黑雨之外,白十一的确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泗风指了指天,解释道:“这雨水之中确实夹杂着凶邪的灵气,但那些灵气也只不过是帮助傀兵复原而已。”

闻得此言,白十一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天空。看着雨势越来越小,他双目豁然一亮,顿时明白了过来。

“现在雨势已经开始减弱,也就是说,一旦雨停了,他们就不可能再吸收得到雨水中的灵气。”

泗风附和颔首,又指向了远处一名刚刚复活的傀兵,道:“所以,即便是雨停,他们也依旧杀不死!”

左顾右盼间,白十一面泛急色,嘴里不住地喃喃念道:“破绽,这邪术一定有破绽!”

雨下了没多久,就真的停了。但众傀兵拥有了‘不死之身’后,攻击的速度却变得更加迅猛。此时此刻,原本士气高涨的两门弟子们,也被击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白石一脚踢开了冲来的傀兵,焦急追问道:“你们到底想到办法没有?!”

一时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头绪,泗风无力地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想到。”

“十一,你呢?”白石又转头看向了白十一。

这时,只见白十一紧咬着双唇,一边来回张望寻觅,一边阻挡着傀兵,哪里还有空闲功夫去搭理他。

“哎呀,真是急死我了。”白石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转而冲到了他的前面,认真道:“舞刀弄剑的活就交由我来,你赶紧去动动脑子,和泗风天神商量出解决的办法来!”

白十一用力的抓了抓脑袋,一张俊脸皱成包子状。他看着白石的背影,极其无语道:“白石啊,这是动动脑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十一,跟我上去看看。”泗风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将白十一拉到了半空之中。

泗风问道:“十一,你现在看到什么?”

黄沙漫天,血雾弥漫。入目之景,惨不忍睹。

白十一忍不住闭眼缓了缓神,回答的语调带着些哽咽,“十一愚钝,此时只看到了数以千计的师兄弟们,正在下面殊死抵抗。”

泗风伸手指向了前方,“十一,你再仔细看看前面。”

狂风卷起的沙尘模糊了视野,隐约之中,白十一看到了一团奇怪的黑云漂浮在半空。

(二)

“怎么会有一团黑云?!”白十一困惑。

泗风反驳道:“不,是黑鸦!”

白十一显得有些惊讶,“黑鸦?!”

正当两人谈话之际,一道金光忽然从天空降下。当光亮散去后,一个玄墨色的身影随之显现在了二人跟前。

“那些是控傀的尸鸦!”

“幽冥!”

泗风掩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道:“哎呀,你可算出关了!”

白十一拱手施礼道:“十一见过幽冥天神。”

幽冥朝二人略微点了点头,旋即一掌向着远处的黑鸦隔空打去。只见一股强劲的掌风顿时汹涌而出,眨眼间就将盘旋在半空的黑鸦绞杀得干干净净。

果然,在这群黑鸦消失的同时,地面上的数百名傀兵也随即化作了灰烬。

白十一大喜,“原来如此!”

泗风和白十一倒是知晓了原因,但下面奋战的弟子们却还有些懵。面对傀兵突然的消失,众人的神情显得无比震惊又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众人茫然之时,白石却忽然兴奋的喊道:“你们快看,幽冥天神来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所有人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天空。

这时,幽冥伸手一抖,幻出了一把长剑。剑气横空一扫,震散了连天的黄沙。

下一刻,原本沙尘弥漫的天空顿时豁亮了不少。正因如此,地面上的一干人等这才赫然发现,原来半空之上竟然悬浮着不计其数的‘黑云’。

白十一扯着嗓门,大吼道:“那些全是控制傀兵的尸鸦,必须杀死它们,傀兵才会消失!!!”

这重要的信息如同一场及时雨,瞬间浇醒了所有人。同时,也将所有人快要消磨殆尽的斗志重新点燃了起来,或者说更甚之前。

此时此刻,不管是两门弟子、月狼族人还是自告奋勇参战的八族族人。在与傀兵的恶战之中,已让他们彼此之间有了高度的默契。

几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只是相互一个眼神的对视,在场的数千人竟然就自动分成了两路。一路跃上了半空,斩杀黑鸦。一路留在地面上,继续抵抗傀兵。

团结一心,让他们战无不胜。即便频频受伤,也毫不退缩,纵使皮绽肉开,也咬牙坚持,绝不放弃。

(三)

幽冥的出现,仿佛让大家再次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可是,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毫无疑问,他突然的出现让魑魅等人大乱方寸。这也意味着,赤华和幽若已经惨败了。

随后,在夜沙和八族勇士们强强联手的攻势下,十余名恶灵被逐一斩杀。

不远处的龙嗜见状,一时心慌自乱了招式,破绽也就随即生出。趁此机会,碧海手中的玉如意陡然一震,顿时爆射出了数万冰针,给予龙嗜致命的一击。,

与此之际,两股强大的兽型灵力也在半空中猛然间对撞。撞击的巨大气浪,将牙之与勐蠡二人各自震退了数十步。

二人半跪在半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强烈的交战,让两者身上都留下了数道伤口,泊泊鲜血不断涌出,染得二人满身刺目的血红。

“狼小子,你的实力倒是不错。”

牙之捂着折断的左臂,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察觉到形势不妙,他故作一脸镇定的呛声道:“哼,算你走运。今日暂且放你一马,若下次再遇,我绝不手软!”

“装腔作势!”勐蠡自然看出了他准备开溜的想法,但无奈右腿的伤口颇深,恐已伤到了经脉,让他一时半刻无法动弹。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完全可以杀他,但若要逞这一时之快的话,恐怕会耽搁时间逃出去。

暗自斟酌了须臾,牙之最终还是选择了逃命。只要保住了性命,何愁来日方长。

“小子,后会无期。”

可悲的是,牙之刚才一心想着如何保命,却未曾发现身后的突然出现的盛和。

“去死吧,恶灵!”盛和双眼猩红,一声怒喝。

牙之双目倏然瞪大,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觉心口袭来一阵钝痛。垂眸一眼,只见一把长剑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盛和猛地抽回了长剑,又狠狠地刺了第二次。

牙之身形一颤,一大口鲜血喷射而出。他抖着双唇,一脸不可置信看向了盛和,“不…不可能…我…我不可能…察觉…不到你…”

“第一剑,为了白云镇中被你残忍杀害的百条性命。”盛和紧握长剑,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去,“第二剑,为了那些被你们利用做了傀兵的无辜族人。”

“这第三剑,为了我初念山的十余名师弟…”盛和紧咬了牙冠,剑指牙之的喉间,目泛泪光,语气森冷道:“也为了我表弟——盛黎!”

话音一落,盛和闭上双眼,凝聚全身的力气。悍然挥剑,当头斩下。

…………………………

所有的恶灵邪兽已尽数斩杀,如今这战场上,唯剩下魑魅一人还在控制着寥寥几千傀兵。

尸鸦阵一破,她便全然放弃了地面上的傀兵,转而将余下的所有精力,都投在了那些手持异火之剑的傀兵身上。

此战败局已定,所以眼下这数百傀兵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筹码,唯一……可以拖延时间,让她逃命的筹码。

黑玉葫芦之中的能量,已经被她发挥到了极致。而最后的数百只尸鸦也从有型,转变为了无形黑雾。

此时此刻,斩杀尸鸦来消灭傀兵的计划看来已经行不通了。而得了黑玉葫芦中的灵力加持,傀兵手中异火之剑所散发出的强大能量,顿时扩散出了数十丈的范围,让百余名弟子惨被异火焚烧而亡。

幽冥转朝着泗风道:“将他们先锁进结界之中。”

“好!”泗风利落一回,旋即筑起了一道无比厚实的结界。

此时,夜沙和碧海也赶了过来。

夜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幽冥,幽冥自然心领神会,朝他微微颔首。

点头所蕴含的意思,夜沙已了然于心。随即,他转头看向了结界,蹙眉道:“将他们囚禁于结界之中,并非长计。”

仓玄点了点头,跟着附和道:“的确如此。”

幽冥没有急着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结界中的傀兵。

这时,夜沙忽然灵光一闪,“幽冥,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是想用那一招吧?”

幽冥回应道:“不错!”

余下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也在心中想到了什么。

碧海不确定的问道:“幽冥,你莫不是想用当年对付三族恶灵…”

“是!”幽冥答得干脆。

四人闻之,皆是异口同声道:“不行!”

..................................

.....?....久违的小剧场...?......

草西问:诶,作为本章的终极捡漏人物,你有什么看法?

盛和瘪了瘪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草西问:那,你被一个捡漏的给杀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牙之别过了头,道:我还能说什么?

草西抠了抠面皮,问:勒个,你和他对打了那么久,最后却他却被一个捡漏的杀了,你怎么想?

勐蠡还没开口,盛和便绷不住了,“喂,你能不能别总说我是捡漏的,那捡漏也要看时机啊,你以为谁都能捡漏?”

话落,三人愤然离场。

这时,白石突然冲了出来。

“不然我来说两句吧,其实他们三个都不错,但我觉得这章表现的最好,那还是我。你看看啊,我当时仰望天空,大吼的那声‘幽冥天神来了’,是不是起到了关键作用?还有,之前我踢傀兵那一脚,诶诶诶...别关灯啊,我还没说完呢。”

后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月淡情浓

(一)

“幽冥,你莫不是想用当年对付三族恶灵…”

“是!”幽冥的抢白很干脆。

四人闻之,皆是异口同声道:“不行!”

夜沙将手轻轻搭在了幽冥的肩头,劝说道:“其实我们可以…”

话才刚讲了一半,忽然一道密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速战速决!’

夜沙神情一滞,眼底极快地划过了一抹讶色。沉忖了须臾,他收回手,无奈妥协道:“既然这样,那就换我来吧!”

见夜沙突然转变了态度,碧海急了,“夜沙,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我有把握!”夜沙笃定回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若中途出现任何差池,你都很有可能走火入魔。这样太冒险了,我不同意!”仓玄看着他,一脸严肃。

“对,你不能拿自己的元神去冒险!”泗风的态度也很坚决。

正当四人僵持不下之时,幽冥已经站在了结界前。他闭眼深吸了一口长气,将双手放在了结界壁上。

随着一道金光散开,四人同时回过了神。而此时的幽冥,已将元神分离,独自进入了结界之中。

“幽冥,你在干什么!”碧海震惊道。

夜沙凛然一惊,倏地化掌为爪,本想靠着灵力拉回他的元神,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幽冥元神突然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众傀兵。他们一拥而上,快速地将其团团围住。

夜沙转朝身旁的三人慌张道:“快去帮忙!”

说完,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幽冥身后,将自己的灵力输入他体内,以护他元身安全。

仓玄与泗风身形一晃,几乎同时瞬移到了左右两边。二人提聚灵力,加固了结界。碧海飞身一跃,悬立于上方。她将大量的灵力灌进了玉如意之中,静待时机。

无数浓郁的黑气从傀兵的胸口不断地溢出,将周身包裹了起来。他们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准备给予幽冥致命的一击。

与此同时,幽冥双掌倏地向上一翻,将所剩不多的灵力全数爆发了出来。磅礴的灵力转瞬化为了熊熊烈火,那火焰犹如数万条火蛇一般,以他为中心转朝四处疯狂窜出。

时机已到,碧海立刻左手凝诀,右手持玉如意向下一压。一道坚固的寒冰屏障破空而降,将幽冥的元神护在了其中。

灵力之火凶猛至极,整个结界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伴着一阵凄惨的嘶吼,数百傀兵的身躯化为了黑气,彻底消散。

“成功了…”

幽冥脱力地垂下了双肩,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终究,还是体力不支的朝后倒了下去。

结界之内的大火还没散去,这使得界外的四人根本没法看清里面的状况。

久不见幽冥苏醒,碧海开始慌了,“怎么还没醒过来?”

仓玄忐忑地收拢了手指,喃喃自语道:“时间是不是耽搁得有点久了?”

泗风一脸担忧的看向了夜沙,提议道:“夜沙,不然我现在将结界解开?”

眼下的四人之中,唯有夜沙知晓一切事情。所以,幽冥耽搁的时间越长,他内心也越是惴惴不安。

暗自斟酌了片刻,夜沙略微点了点头,示意泗风道:“解开吧!”

话音刚落,只见那结界壁上却忽然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痕。伴着结界破裂的瞬间,一股股炙热的气浪也随之涌了出来。

滚滚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那窒闷的热浪让在场的四人不由自主地侧过了头。

而就在这时,夜沙忽觉手腕一紧。随后,他听到了幽冥微弱的唤声,“夜沙~”

见幽冥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夜沙急忙反手扶住了他,询问道:“你怎么样了?”

幽冥勉强稳住了气息,但声音仍旧虚弱无力,“无碍…”

气浪散去后,此时余下的三人也发现幽冥已经苏醒。

“幽冥,你终于醒了!”碧海双眸一亮,脸上露出了喜色。可是,高兴只是一瞬,当她看到幽冥一副无比虚弱的模样后, 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幽冥,你怎么…”

“先别问了,快将他送到却云巅!”泗风抢了白。

“这里离却云巅最近,我们赶快回去为你疗伤。”仓玄附和同时,也一把搀住了幽冥。

幽冥微微摇头,又转头看向了夜沙,轻声道:“送我去竹海!”

“幽冥,竹海离这里太远了,还是去却云巅吧!”仓玄心里很着急,也想不通为何他执意要去竹海。

幽冥凝目看着夜沙,手上的力道也微微加重了几分。

夜沙抿了抿唇,又故作自然地拍了拍仓玄的肩膀,道:“这里还需要你们坚守,为大局着想,我还是先将幽冥带去竹海吧。”

话语一顿,他扶着幽冥往后退了半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仓玄之间的距离,告别道:“不耽搁时间,我们先走了。”

未等三人开口反驳,他带着幽冥大袖一挥,立刻化作了一团青烟,消失不见。

(二)

三日后,云海竹林。

一缕缕暖阳透过棂窗,斜斜地洒进了竹屋。微风一阵,风铃叮叮作响。

床榻上,幽冥的睫羽忽然颤了颤,随后缓慢地睁开了双眼。这一觉,似乎是睡了很久,连脑袋都有些昏沉沉的。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混杂的重影。幽冥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入目的事物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竹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在一片朦胧的暖黄之中,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小白?!

幽冥试着动了动手臂,想要借力撑起身子。然而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眼前一黑,再度落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幽冥天神~”

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仿佛听到了白华焦急的喊声。几度挣扎着想要开口回应她,可又实在是抵不过强烈的困意。

小白,对不起!我太累了,你就让我再休息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月光穿过了竹叶间的缝隙,在地上映出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婆娑。

幽冥蹙了蹙眉头,再度苏醒了过来。侧头一看,只见白华紧紧地拉着自己的右手,侧趴在床榻边,沉沉的睡着。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了身,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的睡颜。双眼之中的温柔毫无掩饰的氤氲而出,嘴角边也不由自主地浮出了一抹满足的浅笑。

一缕凉风从窗外溜了进来,使得桌上的烛火噗噗闪烁了两下,就熄灭了。竹屋内一片昏暗,唯有朦胧的月光照亮了床前。

“唔…”白华轻哼了一声,缓缓地掀开了眼帘。怎不想一抬眼,便直接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你醒了?”许是长时间没说话,幽冥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白华吃惊地睁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反应。

见她愣神不语,幽冥眉目微扬,轻柔地为她缕了缕额间的碎发,继续问道:“还赖着不想起来?”

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了脸上,白华一惊,倏地从床榻上弹坐了起来。这起身的动作过猛,以至于她一时身形不稳,又径直从塌上摔了下去。

“哎呀~”白华一手捂着后脑勺,一只手撑着床沿慢慢地站了起来。

“小白,你没事吧?!咳咳咳…”幽冥本想起身查看她的伤势,哪晓得刚一动,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猛咳。

白华见状,顾不得疼痛的地方,急忙上前扶住了幽冥, “幽冥天神,你怎么样了?”

幽冥深吸了一口长气,努力地压制了体内蹿涌的气息。随后,他反手握住了白华,轻声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白华神色担忧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泪眼盈盈的叮嘱道:“泽荒走之前说过,若是你醒了,便在这里好好静养。在身体恢复以前,不可动用半分灵力。”

话语一顿,她兀自站了起来,动作轻缓地将幽冥扶靠在了床边,为他掖了掖被褥,忽然转了个一脸无比认真的模样,道:“别说灵力了,你现在最好动也不动,就在这里好生躺着休息。”

将你抱上床榻,已经花了我全部的力气,看来,是该好生休息一下了。

想到这里,幽冥忍不住半垂了眼眸,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白华此时自然不能理解这笑里所蕴含的意思,只见她蹙着娥眉,语气严肃道:“你不许笑,我可没在跟你开玩笑。”

难得露出一次笑容,却被白华制止了。幽冥无奈地敛了敛神情,转而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木柜,道:“小白,你去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过来。”

“什么东西?”白华虽显困惑,但还是反身走了过去。从木柜中取出了一个白玉瓶后,她又回头看向了幽冥,确认道:“是这个白玉瓶吗?!”

幽冥点了点头,“你将它拿过来吧。”

“你要这个干吗?”白华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后,又将白玉瓶递给了他。

幽冥将身子往床榻边缘挪了挪,吩咐道:“你转过身,坐下去。”

“哦…”白华听话的背过身,靠着床边坐了下去。

幽冥沾了些药膏在指腹上,声音柔和的询问道:“刚刚磕在哪里了?”

“啊?”白华的神情凝滞了一瞬,又急忙伸手指了指位置,“额,好像是这里!”

“忍着点儿。”

“啊?哦,好…”

白皙修长的手指掀开了她的发丝,将药膏轻轻地涂抹了上去。紧接着,一股熟悉的花香味随之弥漫了开来。

白华在空气中嗅了嗅,道:“这玉兰花药膏之前泽荒也给我用过,但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这味道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闻到过。”

幽冥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幽幽开口道:“碧溪寒潭!”

“什么?”

“碧溪寒潭,我给你涂过。”

白华忽地忆起了当时自己脸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疤,恍然大悟道:“怪不得~”

后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两情相悦

(一)

微风徐徐,翠竹摇曳。

冬日的午后,阳光懒懒地洒下,为这竹林小院,平添了几分惬意与安宁。

幽冥握着一卷竹简,闭眼躺在了竹椅上。几许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落在了身上,将一袭玄墨色衣袍染出了淡淡的暖黄光晕。

这时,白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从药庐走了过来。她轻手轻脚的坐在了幽冥的身旁,又小心翼翼地搁下了药碗。

一股浓浓的药草味,唤醒了梦中的人。幽冥睫羽轻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是一张熟悉到深镌于心的笑脸,那也是自己曾经无比思念,却只能在梦里看见的笑脸。

白华道:“嗯,你今天的脸色好多了。”

是啊,躺了整整两日,一动也不能动。今日能许我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也实属难得了。

幽冥坐直了身子,将竹简放在了桌上,浅笑道:“还多亏了小白这两日细心的照顾。”

“你能恢复的这么快,那还是全靠了夜沙和泽荒为你渡了整整一宿的灵力。”白华将药碗端了起来,又朝他身边挪了挪,道:“既然醒了,那就趁热把药喝了吧。”

幽冥紧抿着双唇,将碗接了过来,看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药,又迟疑了好一会儿。

见他迟迟不喝,白华急忙摆了摆手,催促道:“赶紧,趁热!”

幽冥顿了顿,打着商量道:“小白啊,这药…我能不喝了吗?”

“不行!”白华立马僵了脸,沉声道:“泽荒说了,这药对身体有益,我可是熬了好久才熬好的。”

幽冥侧头看向了她,眉宇间浮出了一片愁色,“这药我已喝了两日,甚觉身子大好。”

“是吗?”闻得此言,白华不禁勾唇一笑。旋即,她起身挽了挽衣袖,半眯着双眼,低声威胁道:“要不,让我来喂你吧。”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见商量无果,幽冥百般无奈地将药碗凑到了嘴边。可当闻到那股熏人的药味后,他又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

白华单手撑着下巴,眉目含笑的看着他,扬声道:“莫不是,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幽冥天神…怕苦不成?”

激将法?!

幽冥在心中黯然一笑,也不再犹豫,闭眼仰头就将汤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中久久徘徊,他故作若无其事地将碗放回了桌上,道:“这下你可…唔…”

话没说完,白华便将一颗蜜糖塞进了他的嘴里。浓郁的甜味在嘴里扩散,一下子盖住了难受的药味。

趁着幽冥怔楞之际,白华又将手里的一包蜜糖递给了他,笑眼弯弯道:“你若是还觉得苦,那就再多食几颗?”

蜜糖的甜味顺着喉咙,慢慢地渗入了心底。幽冥屈指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又佯做一脸不解的模样,询问道:“明知药苦,那前两日你为何不给?”

白华尴尬地抠了抠后脑勺,小声解释道:“前两日做倒是做了,可是味道就有点儿…”

幽冥定定地凝视着她,眼底盛满了深情。

暖阳投下的斑驳树影,恰好落在了她的双肩,如同缀着点点碎金一般,闪闪发光。朦胧之中,竟是透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白华微抬眼眸,在嘴边扬了一抹好看的弧度,朱唇轻启,轻轻地唤道:“幽冥天神~”

这浅浅的一笑如同阳光一般灿烂夺目,也让周围的一切顿时黯然失色。就在幽冥晃神的一瞬间,她已来到了跟前,伸手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幽冥天神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明日卯时。’

‘啊?我明天还要上横木吗?!’

‘嗯…’

‘那…卯时要泡的茶,是不是就…’

‘明日就泡白牡丹吧。’

“哦,知道了…”

风起,卷得一地竹叶纷扬。恍惚间,眼前的场景竟与昔日在无尣仓岚的记忆重合在了一块儿。

时光辗转,春秋轮回。眼前的小白,还是那个小白,那个有点傻傻笨笨的奉茶小厮。

幽冥抬眸看着她,轻声喊道:“小白~”

白华歪着头,回应道:“怎么了?”

“我想喝茶…”

“不行!”

“小白,你变了。”

“我哪里变了?”

“你变凶了!”

“……”

(二)

翌日清晨

柔和的晨光穿过翠竹的间隙,投下了一道道金色的光柱。轻风过处,竹叶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沁人心脾。

幽冥牵着白华,沿着竹林小道漫步而行。

两人走了不过小半刻,白华终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幽冥回头问道。

白华一脸讶然地看着他,反问道:“我方才好像听见你说,还没完全恢复体力,所以让我牵着你走,是吧?”

“嗯…”浓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但幽冥的神情依旧平静如常。

白华瘪着嘴,举起了两人交握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但为什么我觉得一路上都是你牵着我在走呢?”

“小白,我们一直都是比肩而行的。”死撑着回应之后, 幽冥的目光却略微闪动了一下。

白华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这样啊。”

话顿之时,她又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幽冥一番,带着几分认真,几分戏谑的语气,道:“可是幽冥天神,我怎么觉得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挺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幽冥的话语中,明显透出了些许失落。说完后,他兀自松开了手,转身朝前而去。

白华抿唇强忍了笑意,又小跑着追了上去,牵起了他的手,道:“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我牵着你走吧。”

脚下一顿,幽冥有些惊愕地看向了两人再度交握的手。顿了须臾,他下意识地别过了头,用手抵在了唇边,假意咳了两声来遮掩住嘴角的笑意。

“咳咳…我们走吧…”

白华莞尔一笑,回应道:“好~”

不知什么时候,高升的阳光将整个翠竹林染成了金灿灿的一片。走着走着,两人原本简单交握的双手,也变成了十指紧扣。

(三)

走了半晌,两人又回到了那片长满了野草的上坡。

枯萎的野草已将山坡染成了一片金黄,零星的几朵白花点缀在其中,又绘出了别样的风景。

眼前风景如画,可身旁的歪脖树,却让白华心有余悸,不禁往前走了两步。

幽冥瞄了一眼歪脖树,解释道:“这季节,蛇都冬睡去了。”

白华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回道:“不管它睡不睡,我都瘆得慌。这就叫‘一朝被蛇吓,一吓管万年’。”

“原来你这么很怕蛇啊?”

幽冥呈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喃喃低语地越过了白华。转身之时,一抹玩味之笑在他唇角稍纵即逝。

“小白,别动!”

见他忽然神色凝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身后。白华不由心头一紧,结巴问道: “你,你…千万别告诉我…”

“嗯,好像比上回的还大!”幽冥极为严肃的接了话。

“蛇啊~”白华脸色霎时一白,不管不顾的大叫着冲向了幽冥。

巨大的冲力迎面而来,幽冥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一个踉跄,连带着白华一起倒在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周围的栖鸟被惊飞了一片。

等白华回过神来才赫然发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暧昧。此时此刻,她双手撑在了幽冥身体的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一双瞪圆的眸子里已是充满了慌张和震惊。

垂落的几缕墨丝,随风轻轻地拂过幽冥的面庞,撩起了一阵酥痒。他看着白华温柔一笑,又伸手将那些调皮的发丝轻柔地挽到了她的耳后。

微凉指尖划过了耳畔,引来了一阵灼热。幽冥眼底的一池柔情,亦是让白华心跳猛然加速,甚至连呼吸都乱了几分。

她打了一个激灵,立马翻过了身,垂首跪坐在幽冥的面前,“对,对不起。”

幽冥面朝白华坐直了身子,微蹙着眉心,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说道:“我手腕好像扭到了。”

“什么?”白华一下子抬起头,拉住了他的手,面泛焦急的询问道:“你伤到哪儿了?”

幽冥缓缓地摊开了手掌,一根红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之中。他轻轻地拽过了白华的手,将情人丝重新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白华一时间怔愣住了。那场秋雨离别的回忆,也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

‘幽冥天神…难道你真的不要小白了吗?’

‘你为了我元神受损,我为了你舍去半个元神。我们为了彼此那么不顾性命,难道这不是因为在乎吗?为何你总是想要隐去真心,狠心将我推得远远的?’

‘我这么喜欢你,你喜欢我一下,会死吗?’

泛红的双眸中闪烁着盈盈泪光,白华抿唇含笑的看向了幽冥,认真道:“这次给了,你可就一辈子不能收回了。”

“好!”

承诺的同时,幽冥长臂一伸,心疼的将她揽入了怀中,满含歉意道:“小白,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幽冥天神,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算再苦再累再艰难,也全都是值得的。白华紧紧地拥住了他,两行激动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悄然落下。

后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路杀出个捣蛋鬼

(一)

“这次给了,你可就一辈子不能收回了。”

“好!”

承诺的同时,幽冥长臂一伸,心疼的将她揽入了怀中,满含歉意道:“小白,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算再苦再累再艰难,也全都是值得的。白华紧紧地拥住了他,两行激动的泪水也顺着脸颊,悄然落下。

一阵微风,徐徐而来。山坡上的野草如浪一般,起起伏伏,发出了沙沙的低语。

静静地相拥了半晌,幽冥才将白华从怀里稍微拉开了些距离。他目光柔柔地凝视着她,抬手捧住了她的脸庞,缓缓低头,慢慢地朝她唇瓣凑近。

幽冥的脸越靠越近,炙热的呼吸随着一股淡淡的苏合香味,喷洒在了白华脸上,无不牵动着她的每一个神经。

这一瞬间,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白华绷直了身子,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鼻尖相触,就在两唇之差毫厘之时,身后的竹林,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两人身形一滞,不约而同的侧头看向了竹林。

“娘亲~”

这时候,只见柏耶咧着小嘴,开心地跑到了白华跟前。

“柏耶?”白华看着他,显得一脸茫然,“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娘亲是不是也觉得很惊喜,很意外啊?”刚一问完,柏耶倏地收回了笑意,拧着眉头,质问道:“你们两个干嘛靠那么近?”

见幽冥的手还放在自己脸上,白华微微一愣,又急忙站了起来,解释道:“呵呵…我,我刚才眼睛里进沙子了。”

说着,她又假意的揉了揉眼睛。

柏耶瞄了一眼幽冥,极为不满的瘪了瘪嘴,“吹个沙子,能将你的脸吹得那么红吗?”

“咳咳…”尴尬地咳了两声后,白华有些心虚的别过了头,吞吞吐吐道:“那是因为今日天气很好,给晒的。”

柏耶双手环胸,摆出了一副不信任的模样,“这么点儿阳光也能把脸晒成这…”

话过一半,忽觉眼前一暗。柏耶抬头一看,只见幽冥黑着一张脸,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月狼族小孩儿,你来这里作甚?”

“我才不是什么月狼族小孩儿,我叫柏耶。”柏耶不禁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幽冥迟疑了须臾,方才无奈地再度开口问道:“柏耶,你来此处所谓何事?”

柏耶嘟着嘴,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白玉瓶,道:“是泽荒天神遣我来的。”

原本柏耶是打算直接将白玉瓶递出去的,但看到幽冥阴沉着一张脸后,眼底忽地贼光一闪,又故意转身将瓶子塞进了白华的手里。

“这是仓玄天神用灵力炼制的聚气丹,泽荒天神让我交给你。”

看出他有意捉弄幽冥,白华垂眸抿着一抹浅笑,将白玉瓶默默地收进了袖袍中。

“泽荒让你来,那他人呢?此时还在西荒俊林吗?”

柏耶摇了摇头, “他已经跟泗风天神赶去寒冰洞了,好像是赤炎天神传信说找到了蛊母。”

“看来这次杏儿有救了。”白华长舒了一口气,闭眼感叹道:“赤炎心中的那块大石,也算是落下了。”

幽冥看着柏耶,继续询问道:“此时西荒如何了?”

柏耶故意挠了挠耳朵,伸手牵住了白华,撒娇道:“娘亲,我渴了。”

此言一出,幽冥微眯的双眸之中不禁浮出了一股寒意。白华心头一紧,急忙拉住了他的手,笑笑解围道:“啊哈哈…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等回去之后,我们坐着再慢慢聊。”

言讫,她一手牵着一人,转朝竹林走去。

(二)

冬日的太阳总是落得很早,等白华将茶泡好,再折回竹林小院的时候,晚霞已经不知不觉地布满了整个天际。

竹屋内,柏耶站在桌边,气鼓鼓地抱着手臂,质问道:“你刚才离我娘亲那么近,到底想要干嘛?”

幽冥倚在窗台边,冷冷地反问道:“小白什么时候变成你娘亲了?”

柏耶歪头斜眼地睨着他,继续追问道:“老实说,你刚刚是不是想要亲她?”

幽冥一脸神色淡漠,“与你何干?”

柏耶瞪大了双眼,双手叉腰道:“我不准!”

幽冥缓步走到了桌边,垂眸瞟了他一眼,轻声问道:“凭什么?”

柏耶仰着头,提了提气势,道:“就凭她是我娘亲!”

眉梢微微一挑,幽冥掀袍坐了下来,不愠不火道:“是吗?”

“你…”最简单的反问,却将柏耶的气势顿时压制了下来。坦白来讲,这娘亲一说也的确是他一厢情愿的。

语塞之时,白华正好端着木盘走了进来。柏耶见状,立马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手指着幽冥,哽咽道:“娘亲~”

论演戏,柏耶可谓说是手到擒来,那莹莹泪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落下来,这模样论谁见了,都觉得心疼。

白华急忙将木盘搁在桌上,询问道:“柏耶,你这是怎么了?”

柏耶伸手指向了幽冥,啜泣道:“幽冥天神他欺负我。”

“啊?”白华扭头看了一眼正在为自己斟茶的幽冥后,转而继续安慰道:“幽冥天神虽然看上去冷傲了些,但他一定不是有意要为难柏耶的。不然这样好了,明日我给你做莲花羹吃,你说好不好?”

柏耶横抹了一把泪,开心地点头道:“好。”

白华微微一笑,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糖水递给了他,道:“好了,现在同我们讲讲西荒的情况吧。”

喝下了一大口糖水后, 柏耶随意地揩了揩嘴角,讲述道:“半空中的那些傀兵消失之后,地面上仅剩的数千傀兵也相继被消灭殆尽了。就在大家准备围攻那个可以控制傀兵的魑魅时,半空中却忽然飘来了一阵很大的黑雾。等到雾气散去之后,她便不见了踪影。”

白华来回抚摸着下巴,自语道:“我很好奇,这个凭空出现的魑魅,到底是什么人?”

魑魅?!

幽冥闭眼回忆了片晌,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蹦出了两个字,“阮莞!”

“阮莞?”白华仔细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天神祭之后,她便自断了修为。即便她归顺了幽若,但以能力来说,她定是无法操控数万傀兵。”

幽冥点了点头,附和道:“这样说来,也不无道理。”

白华继续猜测道:“你之所以会联想到了阮莞,是不是因为在元神之境中听到过他们的对话?”

幽冥浅呷了一口茶水,缓缓道:“或许是吧…”

(三)

晚霞散去,夜色渐浓。点点繁星,宛如镶嵌在夜幕之上的珍珠一般,闪闪发光。

在这万簌俱静的夜晚,唯有风拂竹叶之声与寥寥的虫鸣相合奏。

湖心亭中,亮着一盏青灯。点点星光、幽幽灯光与水中倒映的月光交相辉映,此景如梦如幻,美不可言。

湖面吹来的风有些凉,幽冥紧挨着白华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关切问道:“冷吗?”

“不冷~”白华眉眼弯弯的看着他,笑得一脸幸福,“我才发现,原来坐在这里赏星,不比天海镇的差。”

“若你喜欢,改日我们就再去一次天海镇。”幽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中尽显宠溺。

“真的?”白华高兴地挽住了幽冥的手臂,俏皮道:“你说了可就不许反悔哦。”

幽冥淡淡一笑,回应道:“绝不反悔。”

“幽冥天神~”白华微斜着脑袋,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幽冥。

见她用了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幽冥不禁开口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白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认真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笑的次数变多了。”

“诶,他笑得还没我爹好看。”躺在一旁听了半天的柏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幽冥僵着面皮,转身看向了他,冷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柏耶盘腿坐直了身子,手指天空,一脸正色道:“我来赏星啊。”

赏星?你这小子是存心来伤我的心吧。

幽冥暗自叹了一口气,将白华拉了起来,道:“你手有些凉了,我们回去吧。”

白华提上了青灯,又拍了拍柏耶的肩膀,“柏耶,我们回去吧。”

柏耶捂嘴打了一个哈欠,起身道:“早该回去了,我都困死了。”

幽冥眼皮一抽,回身问道:“早就困了,为何不睡?”

柏耶身形一顿,转了转眼珠,道:“我,我又不知道要睡哪儿!”

“那么多间,随便选一间便好。”说话时,幽冥并未停下脚步。

“万一我一个不小心,选到了你的房间怎么办?”柏耶紧跟着后面,顽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

幽冥竟然跟一个小孩儿斗嘴,真是百年难得见到啊。想到这里,白华憋住了笑意,接话道:“如果选到了,那你们俩睡一屋呗?”

“不行!”

“我才不要!”

两人脚步一停,不约而同的瞪向了白华。

“诶,那颗星星好漂亮啊?”白华岔开了话题,仰望着天空,越过了两人。

柏耶抬眸瞄了一眼,不屑道:“还没我们迷雾谷的好看。”

幽冥摇了摇头,喃喃低语道:“迷雾谷晚上都是雾,哪儿能看得到星星。”

柏耶动了动耳朵,看着他的背影,回呛道:“雾散了,不就看到了吗?!”

后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合力演戏

(一)

一连两日,都是好天气。

幽冥依旧坐在竹林小院中,喝清茶,看竹简,惬意的享受着午后的一份恬静。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变得有些慵懒。柏耶躺在另一张竹椅上,摆成了个大字,眼皮半睁半合,昏昏欲睡。

幽冥轻掠了他一眼,幽幽喊道:“柏耶~”

柏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险些从竹椅上摔个人仰马翻。他稳住了身子,不悦道:“你喊我干嘛?”

幽冥捋了捋竹简,悠闲地呷了一口茶水,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柏耶起身走到桌边,兀自掺了一杯茶水,一本正经道:“你对我娘亲图谋不轨,我得在这里看着你。再说了,我的生辰也快到了,这周岁的成人礼,我想和我娘亲一起过。”

说完后,他浅浅地泯了泯茶水,又立马侧身吐了吐舌头。哎呀,这茶真苦!

“这竹心茶不适合你,你还是吃这个吧。”幽冥从广袖中拿出了一包蜜糖,放在了桌上。

柏耶塞了一颗在嘴里,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享受着甜味的同时,他又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囫囵道:“平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我倒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说着,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好奇问道:“这蜜糖是你做的?”

幽冥没有再搭理他,只是微微挪了挪身子,继续看着竹简。

转了一转眼珠,柏耶忽然咧了个一嘴坏笑。随后,他故意砸吧了几下小嘴,闭眼回味道:“嗯~你做的这蜜糖甜倒是甜,不过味道嘛…可还真不如我爹做的。”

幽冥狡黠地勾了勾唇角,转而轻轻地搁下了竹简,淡淡道:“这是小白做的。”

“柏耶,我做得蜜糖真的不好吃吗?”不知什么时候,白华竟已站在了二人身后。

闻问,柏耶全身一僵,豁然睁开了双眼。哎呀呀,完了完了,这下尴尬了…

这时候,幽冥却伸手取了一颗,放在了嘴里,含笑看着白华,道:“小白做得都好吃。”

再听得幽冥如此奉承一说,柏耶更是瘪着一张嘴,抬手捂住了额头,心里大呼道:爹啊~我怎么忽然有种被人设计陷害了的感觉?

(二)

翌日清晨

随着第一缕晨光从云间撒下,药庐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一大早,白华就在药庐里外忙活着,除了熬制汤药之外,也寻思着为二人做些莲花羹尝尝。

卯时刚过不久,柏耶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从房内走了出来。刚想伸个舒服的懒腰,却忽然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还真能睡。”

僵在一半的手臂,缓缓地收了回来。柏耶木讷地转过了身,只见幽冥正斜靠在门边,冷冷地看着自己。

一张小脸顿时黑了下来,柏耶面泛不悦地叉腰说道:“你又不是我爹,要你管。”

“说得也是。”幽冥附和的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药庐。

见他久不再语,柏耶揉了揉蓬乱的头发,翻着白眼越过了他。但就在擦肩而过之时,又听见了幽冥的询问。

“你会烤兔子吗?”

“啊?”柏耶脚下一顿,一脸讶然的看向了他,“你说烤什么?”

幽冥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兔子。”

“你想吃?”柏耶显得尤为惊讶。

“你会烤吗?”幽冥再次问道。

目光稍作了迟疑,柏耶双手环胸,傲娇地扬起了脑袋,道:“不会!”

“那便算了。”幽冥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转身低语道:“本想给着小白…”

“等等!”一听见‘小白’二字,柏耶立马转变了态度,问道:“你是说…我娘亲喜欢吃烤兔子?”

深邃的眼眸里,异样的光芒一瞬而过。幽冥徐徐转过了身,神色平淡,道:“嗯。”

柏耶抬手摸了摸鼻头,自信道:“我最拿手的就是烤兔子!”

“你…确定吗?”幽冥摆出一副很不信任的模样。

面对质疑,柏耶连忙卷起了衣袖,把胸脯拍得咚咚作响,“走,抓兔子去。”

(三)

湖心亭中燃起了一堆柴火,炙热的火焰将架上的兔肉烤得滋滋作响。

“怎么样,我技术不耐吧?”柏耶蹲在柴火边,麻利的转动着木架。

幽冥一派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水,点头夸赞道:“的确很厉害。”

“这还是我爹教我的,他可比我厉害多了。”谈及勐蠡,柏耶显得无比自豪。

幽冥换了个以手撑颚的姿势,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开口问道:“柏耶,你是不是很想撮合你爹和小白啊?”

柏耶万万没想到,原来他早就看出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你说这大冬天的,这只笨兔子怎么还会出来觅食啊?”很明显,他故意回避这个话题。

幽冥斜眸扫了一眼架上的烤兔,转而附和道:“嗯,是很奇怪…”

不多时,兔肉的香味就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了。

“嗯~好香啊。”白华端着木盘,站在了湖心亭外,“你们这是在烤什么东西啊?”

“娘亲,你来啦?”柏耶笑嘻嘻的朝她挥了挥手。

“小白~”幽冥起身接过了木盘,道:“柏耶为了给你一个惊喜,都忙活好半天了。”

嘿~真是奇了怪了,这幽冥天神怎么将功劳全都推给我了?柏耶的脸上浮现出那么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地又恢复了过来。

“柏耶觉得娘亲最近很辛苦,所以就准备了娘亲最爱吃的东西。”柏耶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哦?”白华意味深长的看了幽冥一眼,又转身面朝着柏耶,笑笑问道:“那我得看看柏耶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柏耶将藏在身后的烤兔子举到了面前,扬声道:“你最爱的烤兔子!!!”

“兔…兔子?!”白华瞬间黑了一张脸,沉声问道:“柏耶,这兔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为什么娘亲突然就变脸,难道…她不喜欢吃烤兔子吗?

白华的反应,似乎完全出乎了柏耶的意料。他偷偷的瞄了一眼幽冥后,显得很是无辜的小声回道:“幽冥天神说你喜欢吃烤兔子,所以我…”

“喜不喜欢这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这兔子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白华继续追问。

见她的神色愈发凝重,柏耶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竹林,急急解释道:“我和幽冥天神在那片竹林里抓的。”

“是吗?”白华又侧头看向了幽冥。

幽冥点头作证道:“的确是在竹林里找到的。”

说着,他又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小白,这兔子难道是…”

“对!这兔子是泽荒养的药兔!”白华蹙眉抢了白。

“那它怎么会跑到竹林去了?”幽冥问。

白华答:“昨夜风大,将兔圈的竹门给吹开了。我今日寻了许久,都未找到。现在倒好,竟然让你们给…”

闻之,柏耶半垂下了头,小声嘟囔道:“难怪,我就说大冬天的怎么会有兔子出来觅食。”

幽冥抿唇摇了摇头,叹息道:“那可就真的闯祸了。”

“哎呀,我这要怎么跟泽荒交代啊。”白华无助的捂住了前额。

柏耶倏地抬起了头,满不在乎的讲道:“不就是一只兔子吗?我这就再去抓一只回来,赔给他不就好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住口!”白华勃然大怒,“你现在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娘亲~”柏耶呈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还不快去!”白华别过了头,并未作出让步。

见柏耶塌肩耸背的走进竹屋,关上了房门。白华暗吁了一口长气,侧身看向了幽冥,道:“我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凶了些?”

幽冥表扬道:“你刚才的演技十分出色。”

白华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柏耶他会不会很伤心啊?”

幽冥反问道:“你不是说想在他生辰的时候,来一个惊喜吗?”

白华不太确定,“这…能惊喜到他吗,万一他知道以后,生气了怎么办?”

幽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狼族周岁一过,也就算是成年了。柏耶若看到你为他精心准备的成人礼后,一定会很感动的。”

“你这个计划…怎么有点儿‘给一巴掌,又送一颗糖吃’的感觉。”细想之后,白华开始有些后悔了,“我们还是不应该这么使坏。”

“戏都演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幽冥将烤兔递给了白华,又径直走出了湖心亭。

看着手里油油的肥兔,白华有些纳闷了,“我很好奇,这只兔子你又是怎么找到的?”

说话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了角落边的一团灰色兔毛。白华心中凛然一惊,瞪目结舌的问道:“幽…幽冥天神,你…你该不会是…真的用了泽荒的药兔吧?!”

听得此问,幽冥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但是他脚下的步子,倒是明显的加快了不少。

“幽冥天神~”

紧接着,只闻白华的一声怒吼,响彻了整片竹林。

后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梦中预见

(一)

自烤兔一事发生后,整整两日。除了送药之外,白华还真就鲜少露面。

平日里别看幽冥与柏耶斗嘴斗得厉害,那完全是为了想要讨得白华欢心。万万不曾想到,仅是烤了一只药兔,竟换来白华一连两日的不搭理。眼下,别说两人没了斗嘴的兴致,甚至精气神都一下子焉儿了不少。

湖心亭中,柏耶盘着双腿临湖而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在地上画着圆圈。

良久,他侧头看向了幽冥,问道:“我说幽冥天神,你咋连泽荒天神的药兔都不认识啊?”

幽冥单手撑头,一眼不眨地睨着手里的竹叶。过了老半天,才缓缓开口回道:“烤都烤了,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

“哎…”柏耶一时没了言语,只好转身继续画圈去了。柏耶啊柏耶,没事你干嘛要抢着去烤兔子,真是傻啊~

幽冥随手扔掉了竹叶,闭眼自叹道:明明说好一起演戏的,这倒好,连自己也被套进去了~

“你们两个,过来!”

就在这时,白华的声音随着一股忽起的冷风迎面吹了过来。刺骨的凉风钻入了衣襟,使得两人不禁同时打了一个颤栗。

要换做平日里,柏耶一见到白华,定是率先笑脸盈盈的跑去,再腻歪的喊一声‘娘亲’。可无奈,今时却不能再同往日相提并论。

只见他神色慌张的跑到了桌边,轻轻推了推幽冥的手臂,道:“我,我娘亲在叫你过去。”

这狼小子是想拿我当挡箭牌使?幽冥无奈的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柏耶小脸一僵,心虚地抠了抠后脑勺,“害怕?”

旋即,他‘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道:“我娘亲又不是洪水猛兽,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幽冥眉梢微挑,“是吗?”

柏耶的嘴角倏地扬了一抹夸张的弧度,“是啊,哈哈哈…”

这扬唇的一笑,在柏耶看来,已是将自己伪装的甚好。然而在幽冥眼里,这别扭的一笑,不堪入目,实在是丑到了极致。

“你还是别笑了吧。”幽冥忍不住别过了头,好心劝说道。

“哦~”柏耶出奇的听话,立马就收回了笑容。

见二人迟迟不动,站在对岸的白华不由眉心一锁,扬声催促道:“你们在那边嘀嘀咕咕什么,还不快过来!”

柏耶紧跟在幽冥的身后,抬手掩着半边脸,小声道:“我娘亲好凶哦!”

闻之,幽冥不禁放慢了脚步,回头附和道:“这一点,我也发现了。”

(二)

幽冥双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柏耶虽耷拉着脑袋,但双手却是极为恭敬的放于身前。此时,虽两人站立的姿势各不相同,但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一样的……呆萌。

白华微微抿唇抑制住了笑意,沉声讥嘲道:“这乍一看,你们俩现在的模样,倒很像是一对父子啊。”

闻得此言,二人神情一滞,又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对方。

“什么嘛,我爹的长相可比他漂亮多了。” 柏耶的声音里满是不屑,甚至还鄙夷地扯了扯嘴角。

能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子,这柏耶也堪称人才。

“我确实没你爹漂亮!”幽冥服输的微合了双眼,淡淡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不过在说到‘漂亮’时,他又故意加重了音调。

天真的柏耶自然不晓得,幽冥的话里还蕴含着别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要说我爹他…”

“好了,柏耶。”他还没来得及细夸,就被白华急忙抢了白。

柏耶咬了咬唇,怯怯上前道:“娘亲,我知道错了,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白华清了清嗓子,佯做严肃道:“你当真晓得自己做错了?”

“我真知道错了。”柏耶一个劲儿的点头。

白华浅浅一笑,道:“那好,你现在去药庐帮我好生看着火,我就不再生气了。”

“好!”柏耶乖巧一应后,转身就往药庐跑去。

“小白~”见柏耶顺利过关,幽冥也忍不住声音柔柔的喊了她一声。

白华收敛了表情,转回了一脸严肃的模样,“你可想好怎么跟泽荒解释了吗?”

实话来说,幽冥也觉得挺无奈的。倘若真想要药兔,别说一只,就算是十只百只,泽荒也定是眼都不眨的就送给自己。但如果这番直白解释的话,恐怕会惹她更气。

暗自斟酌了须臾,幽冥终究还是面露真诚的回道:“若见到泽荒,我便将实情如实讲出来便好。”

见他态度如此诚恳,白华还真就松了口,“那好吧,到时候可要好好给人家说说。”

幽冥朝她微微俯下了身,认真道:“既然如此,可不能再生我气了。”

“这两日忙都忙死了,哪儿还有空生你的气啊。”说完后,白华抿唇转身,笑得眉眼弯弯。

幽冥心中一喜,连忙上前拉起了她的手,讨好道:“这两日辛苦小白了。”

“谈不上辛苦。”说着,白华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身前拉近了一些,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的说道:“该准备的东西我全都准备好了,明晚我们就给他一个惊喜。”

幽冥侧头看向了她,点头应道:“好!”

恰恰就是这样轻微的一举,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增近了不少。白华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暖暖的温度,甚至还能数清他长长的睫羽。

见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眼珠子一动不动。幽冥嘴角不由噙起了一抹浅笑,随后他缓缓伸出食指,将她脸颊边偶然垂落的一缕发丝勾到了耳后,开口问道:“你在发什么愣啊?”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尽显温柔和体贴,皙白的颊畔也为此染上了几许晕红。白华连忙松开了他,仰头望着天空,道:“我是在想明天要怎么给他惊喜。”

幽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是这样啊。”

仔细一听,语气里似乎充满了质疑。白华不禁再次看向了他,反问道:“不是这样,你以为是什么?”

幽冥故作想了一想,而后一本正经的讲道:“我还以为,你方才是被我迷住了。”

“噗~”白华低头掩唇,兀自绕过了他。朝前走了几大步后,她又突然转回身,笑笑说道:“幽冥天神,你还真是变了不少。”

“你不喜欢吗?”幽冥小心试探道。

喜欢?!

一阵风起,带起了无数竹叶旋舞飘落。

透过漫天飞舞的竹叶,白华怔怔的站在原地,凝望着幽冥。

喜欢,怎会不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此时此刻,如若真要将这些话说出来,确实显得肉麻了些。白华垂眸思量了片晌,婉转的回应道:“仔细想想,是有些不习惯。不过…为了你,我就努力的适应适应。”

若不是在乎的紧,又怎肯轻易改了自己的性子。虽在心底自嘲一笑,但幽冥的眼神却是愈发柔和起来。

“小白,我们走吧~”

“嗯,去药庐。”

“为何?”

“你该喝药了。”

“还喝?”

“这已经是最后一副了,喝完了事。”

“好吧…”

(三)

日落西山,幕色渐浓,一天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咚咚咚~’睡得迷迷糊糊地白华,忽闻一阵急促敲门声。她揉了揉眼睛,朝着房门的方向,开口问道:“是谁啊?”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白华天神,是我,你些快开门啊。”

白华天神?!普天之下,能够这样叫我的人,好像只有…

双眸一亮,白华急忙起身点亮了烛灯,又上前打开了房门。果然,那站在门外的人,正是万花谷的谷主——顿涅。

此时顿涅的到来,令白华无比好奇,“顿涅谷主,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华天神,快随我离开。”顿涅二话没说,拉着白华就想往外走去。

见他一脸急色,白华不由反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困惑问道:“顿涅谷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令你如此着急?”

“等到了万花谷,我再同你细说。”顿涅的两条白眉已经扭成了一团。

白华走出了房门,往外看了一眼。可这时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物。

万花谷虽离这里不远,但他这般连夜赶来,想必是万花谷中出了什么大事。

沉忖到此,白华急忙安慰道:“顿涅谷主,你先别急。如今幽冥天神也在竹海,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喊他。”

闻之,顿涅依旧紧拉着白华不放,焦急劝道:“白华天神,不能再等了,你快快随我离开。”

白华一时茫然无措,“可,可这天还没亮…”

“现在已经是未时了!”顿涅着急接了话。

“未…未时?!”白华顿了顿,旋即摇头反驳道:“这天都还没亮,怎么可能已到未时了?”

顿涅沉下了面容,解释道:“传信的时机到了!”

白华神色一滞,结巴道:“传…传信?”

顿涅略微点了点头,又抬手指向了天空,一字一句道:“白如夜,月如血。”

“白如夜…月如血…”

低喃的同时,白华又将视线转到空中。定眼一看,她顿时呆住了。只见那空中的一轮圆月,竟已真的变成了一片血红之色。

不知何时,顿涅幻出了一把长剑,塞进了白华手中,道:“白华天神,幽冥已经堕魔了,你快用持剑杀了他。”

“不,这不可能。”白华扔掉了手里的长剑,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顿涅将剑拾起来,再次递给了白华,道:“这血月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别再犹豫了,赶快去杀了他。”

“不,不,不可能…”

“快去杀了他!”

“我不要,这不可能,幽冥天神他不可能堕魔的…”

“白华,幽冥已经成魔了,你快去杀了他!”

“不,不,我不要!!!”

后篇 第一百八十章 释梦揣意

(一)

“我不要,你别再逼我了…”

“小白~”

“不要,不要…”

“小白,醒醒~”

倏地,白华睁开了双眼,从床榻上腾地坐了起来。她脸色煞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俨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总算醒了。”幽冥连忙取了木架上的衣袍,披在了她的肩上。

转头见幽冥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己身边,白华瞬时泪眼盈盈,“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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