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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间,一本四十五万字的传统武侠小说,被通知可以上架,首先要感谢的就是我的责编水墨大大,片言只字,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社会我水墨,人暖话不多;其次要感谢的是我的家人,给了我一个独立写作的空间,网文小说的作者应该知道这有多重要。

四十五万字上架,意味着有四十五万字的免费小说可以读,我并不因为免费而觉得惋惜,能够让更多读者阅读到我更多的文字,是作者的目的之一,另一个目的自然是避不开的就是金钱,我并没有清高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

首部小说选择传统武侠,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的选择,小众化,不被看好,因为传统武侠的格局,以及自由化,都被限制在现代人的物理接受范围内,一旦人能跳十层楼这么高,可以控制五行属性,可以在天上自有地飞来飞去,变化各种外形,穿梭宇宙时空,那必然会被人指责,偿若将这些内容放进玄幻或者仙侠,则再自然不过。

可见武侠,特别是传统武侠,依然是被局限在刀光剑影的武打世界,被局限在普通人仅仅是像一个运动员那样所能达到的身体极限,当然《蜀山剑侠传》是个例外,但这本书已经是玄幻的雏形,这本包罗万象脑洞大开的书影响了几代人,金庸,古龙,温瑞安,梁羽生,黄易等等传统武侠小说作家,以及后来的玄幻小说家,他们的著作无不带着这本书的影子。

但是,真正的武侠小说,所讲的远不止这些。

金庸的武侠,能够让人明白侠义的可贵,有让人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各种小人物的细腻描写,古龙小说的浪漫加上悬疑侦探的融入,温瑞安在金庸和古龙之间所寻找的奇妙平衡,甚至黄易更进一步的从武入道,都是展现一个武侠所能探究到的极限边缘,让人沉浸其中,怎一个爽字了得。

所以,传统武侠,并非单单指武,也并非只是写侠,而是以传统为根基,以武与侠的精神为枝叶,展现出一段时间里人与人之间,非和平接触的一种形态,表达了人们需要强化自我,惩强扶弱的一种美好愿望,在这个基础上所衍生的都市,历史,玄幻,仙侠等各种分类,无不是传统武侠的一种装饰,就像换过无数件衣服的那人,依然还是那人。

而读者看书要看的并不仅仅是武功招数多么华丽,文字多么洗练,用词多么考究,那当然有其美感,但更多的还是看其中所包含的故事,故事里的感情,能否牵动读者。

是的,小说最终的本质就是故事,一个或多个能够吸引读者的故事,有了这个本质,就是一本成功的小说,而这些东西,在传统武侠小说里都可以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书,可以有错别字,可以有不通顺的语句,依然能够吸引大量读者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故事说得好,剥去文字的外衣,而看小说里的人和事,难道非要赵忠祥老师那样带着磁性的语言才能讲好一个故事么?

传统武侠小说的另一个优势,就在于和电影比较,我至今没有看到一部改编出来的电影或者电视剧,能够达到原著的水准,也许是因为人物形象的固话,少了让人想象的空间,也许是为了情节紧凑的需要,而删减了许多看似无关紧要,却能让人清晰把握人物性格的转变,所以,当电影中的主角配角出现的时候,总感觉那么突兀,缺少行为的连贯性,大量的心理描写,陷于画面表达的局限性,只能用更多的对白来表示,那自然就失去了很多隐晦的趣味。

所以真正的武侠迷,还是要看小说才行。

当然,我说的范围这么广泛,叙述的这么动人,实际上在自己下笔时,还是会感到有些吃力,特别是写到后面再翻看前面的,总感觉,人物还能再丰满些,诡秘的叙述还能再耸人听闻些,小说里,那种寻秘探幽的情节,也是大家所推崇的,这就是类似盗墓类,悬疑类,探案类,凶杀类,阴谋类等各种小说为人追捧的原因,我尝想将这些元素都融入武侠小说中,或许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留待各位喜欢看书的读者们去评价吧。

此为上架感言,说得仓促,有些词不达意,还望海涵。

第一章 捕快之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是是非非,是非之间,就会出现正义与邪恶的争斗。

很多人都认为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是离我们很远的两个彼端。其实江湖和庙堂,就在我们身边。

六扇门就是一个在庙堂与江湖之间,左右都逢源的部门,这个部门,据说从唐朝贞观年间就开始建立,维护着朝廷的威严和江湖的安宁,维护朝廷威严给六扇门带来的是权力,而维护江湖安宁给六扇门带来的是金钱。

权力与金钱,岂非正是滋养邪恶的土壤?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六扇门里开始说起的……

六扇门里,像端木鹰扬这样人才,是非常少见的。

在众人眼中,他刚正不阿,从不收贿赂;他武艺高强,单枪匹马破过许多案件;他思虑周全,能看出别人注意不到的疑点。

望京大户苏图恩家有一祖传玉马,乃先皇所赐,平日妥为收藏,不料竟还是为人所盗。丢失了玉马,若为皇上得知,定会降罪。

苏图恩为了找回玉马,贿赂了刑部的主事,让他以其他的名义派出差役查探,主事让端木鹰扬负责调查此案。

不到三日,端木鹰扬便将玉马找到,并完整无缺地带了回来,只是偷盗玉马的人却已被他所杀,据端木鹰扬的解释,是为了防止玉马被损坏,所以没有留下活口。

即立此功,上司便准备升他的职,所有同僚俱无异议。

然而,他却死了,死在一件看似毫不起眼的小案子上。

京城靠近东门的地方,是城内穷人的集聚地,也是偷盗斗殴常发的地方。这里酒馆药铺青楼当铺林立,颇为繁华,各种商品的物价也十分低廉,是穷苦老百姓做买卖的地方。

临近傍晚,衙门接到报案,说是一家姓林的药铺掌柜,被几个人围殴,本来就是衙门派几名捕快便可以解决的事,不料几名捕快到了林家药铺询问时,掌柜的硬是不承认被殴打。捕快没法,只得回来结案。

结案时,正好端木鹰扬在场,暂缓了结案,决定亲自去看看。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衙门也没有重视,以为端木鹰扬也没查到什么结果,可能到别处喝酒去了。可是第二天早班时,端木鹰扬还是没有回来,派人到他家里询问,家人也说一夜未归。衙门这才晓得出事了,主事派出多名差役外出寻找。

两日后,在城外的虎丘,找到了端木鹰扬的尸体。

端木鹰扬是被人一剑封喉杀死的,以他的武功而论,能够直面端木鹰扬而封他的喉,纵览整个武林,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刑部六扇门里最得力的人出了事,所有人马都派遣出来查探此案。

辛劳了十多日,也找来了许多外地的江湖人士询问,可没有一人能提供出什么线索。凶手的作案手法异常高明,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供查找的蛛丝马迹。

李觅踪就是这个时候,从冀州刑部被调派过来,接手的端木鹰扬的案子。

他首先找到了林家药铺的掌柜,林春堂。很快,从林春堂口中问明了当日发生的事。

当天,有几个纨绔子弟模样的人来抓药,因抓的全是治疗刀伤剑创的药,用量很大,按律例,该上报官府。可是那几个公子哥甚是蛮横,不仅不同意报官,反而将林掌柜殴打了一通,抢走了伤药。

路人报了案,在捕快到来之前,围观的人中有人告知林掌柜,殴打他的人里有王府的人在内,林掌柜不愿招惹是非,所以在捕快前没有说实话。

端木鹰扬过来后,略施手段,威胁要把他带回牢里审问,林掌柜无奈,便跟他说明了经过,接着端木鹰扬便离开了。

按照他的脾气,当时他应该直接去了王府,至于后来怎么陈尸郊外,就没人说得清了。

看来端木鹰扬之所以遇害,八成是和王府有关。

王府里住的都是皇亲国戚,位高权重,端木鹰扬一向不畏权势,想进去抓人,结果惨遭杀害。看起来事情很明显了。

可是李觅踪隐约觉得整件事不会如此简单,端木鹰扬尽管脾气急躁,却也不是莽撞的人,去王府为了这点小事抓人,他未必会如此做。依林掌柜所言,有人告知他其中有王府的人,并未说明是王府里的哪个人,端木鹰扬不会蠢到直接去王府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

而王府的人,虽说行事向来霸道,却也不是武林大豪似的霸道,在官言官,即便端木鹰扬上门,以王府的地位,将他赶出去就是了,找个武林高手将之杀害,简直荒谬。

所以,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破绽处处,矛盾重重。

假如林掌柜说谎,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林掌柜说的是真的,那一切的发生,是有人想嫁祸王府?还是端木鹰扬得罪了人,被人杀死,却故意混淆视听?

端木鹰扬之所以会参与此事,完全是偶然的,因为凶手并不知道端木鹰扬会来查案,恐怕在端木鹰扬自己,也没有必然过来查此小小案件的理由。

李觅踪也找了王府的下人私下打听,并没有听说端木鹰扬在当日上门。李觅踪心道,果然如此,方合道理。

此案,即没有亲眼所见的证人,亦没有丝毫线索,一时成了无头案。

第二章 初见朱雀

这日,李觅踪穿一身寻常服饰,在城东暗访了半天,没有结果。

到了晌午,就近找了家酒馆,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一壶酒。正自一边喝着,一边留意酒馆里来往的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惹起了他的注意。

城东因是穷老百姓聚集的地方,故而大多数人穿着都很简朴,而此人衣衫却是上好的缎子,身旁的桌边放着一把折扇,折扇上挂着一块玉坠,看来亦非庸品。

此人约莫二十岁左右,手和面部肤色白腻,相貌清秀,一望可知不是寻常百姓,倒像位富人家的少爷公子。

这富家少爷模样的人,此刻独自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三副杯筷,四个凉碟,热菜也陆续送来,想来是在请客,而客人却尚未到来。

李觅踪想起林掌柜所说的买伤药的纨绔子弟,不禁留上了神。

过不多久,有两人依次到来,坐上了这人的桌子。

来的两人分别坐这人的两边,观其二人相貌衣着,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仿佛是此人的下人。

两人分别向这少爷模样的人低语了一阵,这人点了点头,又对两人说了些什么,似乎在安排二人去做事。

酒馆人多吵杂,三人又是刻意低语,李觅踪集中精力,也未听到片言只字。接着二人埋头吃饭,三人不再言语。李觅踪也一边吃饭,一边暗自留神。

不久,两个下人模样的人吃罢,匆匆离去。

这少爷公子模样的人只喝了点酒,并未吃多少。

李觅踪看他突然站起身来,估摸着他要结账离开,哪知此人径直来到他的桌旁,说道:“请问阁下是否刑部李觅踪?在下想请李大人过来一叙。”

李觅踪见对方直呼其名,而自己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无论出于好奇,还是想知道是不是和端木鹰扬案有关,都无法拒绝,便说道:“不知朋友如何称呼?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人说道:“请过来详叙,小弟自然便会告知。”李觅踪让小二将酒菜移到对方这边,在此人对面坐了下来。

刚刚坐定,便听此人说道:“不知李大人是否为端木鹰扬的案子而来?”

李觅踪吃了一惊,不知对方身份,一时不敢贸然回答。

此君说道:“嗯,是我问得鲁莽了,还未说出我的身份。我姓朱名雀,是王府二公子的朋友。即知李大人是端木鹰扬的同僚,在此出现,定是为这事而来。在下斗胆猜测了一下,请勿见怪。”

李觅踪心下恍然,端木鹰扬案既然和王府有牵连,不论王府的人是否和此案有关,都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素闻二公子精明能干,假如此案和其无关,则为了王府的声誉,必会派人将此案查探到底。假如要是和此案有关,则此人此时出现在此地,恐怕有些来者不善之意。而朱雀这个名字很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这朱雀似乎能洞察他的心思般,说道:“请不要误会,端木鹰扬之死,和二公子绝无干系。我一是为调查此事而来,二是因为最近王府所发生的一件怪事,怕也非是巧合,恐与此事不无关系,所以在此打探。”

李觅踪很想问问是什么怪事,又觉得王府秘事,外人问询怕是不太妥当,因此欲言又止。朱雀查颜知意,说道:“二公子要我来彻查此事,就是本着无事无可对人言之意,让人知晓王府的清白。所以,王府的怪事,在下也想听听李大人的意见。”

李觅踪心思都放在朱雀的名字上,一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蓦地心中一动,想起他是谁来。

前年清明前后,邯郸县曾发生过一起栽赃冤案,邯郸县衙将被冤的人顾升关入大牢,顾升的父亲去衙门伸冤,被叱咆哮公堂,在衙门外戴枷示众三日。

顾升父亲年迈,不堪受此酷刑,半日下来,人就昏晕过去,知县管老爷却没丝毫怜悯。

许多人盛传管老爷收了别人的银子,才这般无情。谁知,当夜顾升的父亲就被人调换了。

翌日一早,围观的百姓发现,戴枷示众的人变成了知县管老爷,县衙的差役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枷打开,旁人问他怎么回事,他也觉得莫名其妙,说在家里睡得好好的,醒来不知怎么就戴上枷板,出现在衙门口,而顾升的父亲却不见了。

管老爷认为是顾升捣的鬼,将顾升从牢里提上堂来严审,那顾升却拿着诬告他的人亲笔信,将冤案平反,当场释放。

顾升被放出来后不久,就传出此事为一江湖中人叫朱雀的所为,至于他如何将人调换,如何拿到诬告信送给大牢里的顾升,就不得而知了,但朱雀的名字却在众人耳中传开。

又有一事,山东无棣县,有一名叫周正的恶霸,鱼肉乡里,许多人敢怒而不敢言,后来欺负到邻居孙秀才头上。孙秀才和他的房子相邻,周正为了扩大房院,将孙秀才房屋霸占。

孙秀才欲去报官,被周正半途拦着,当着孙秀才老母亲的面将他的腿打断了,孙秀才的老母亲受此惊吓,加上憋气,回去就病倒了。

周围的人俱知道此事,但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事过去了一个多月,当时孙秀才和母亲二人在仅剩一间的屋子里躺着,靠好心邻居送些饭食为生。那周正忽然召集四处乡邻,来到二人之前跪下,当着大家的面,坦诚自己的不是。并相请了大夫给他母子二人治病,又重新给孙秀才盖了大屋,承诺以后不再做欺负乡邻之事。

后来据周正酒后透露,此事也是一名叫朱雀的人所为,至于怎么做的,就不太清楚了。

此类事情还有许多,李觅踪以前听过便算,以为是无知乡民道听途说,又或者朱雀是杜撰的一个人,寄托弱小民众良好愿望而已。

没想到今日真的见到了朱雀本人,一位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更不知他和王府公子如何会有了关系。

想到这里,面上神色不免肃然起来,耳听得朱雀说起了王府的怪事,越听越奇,不禁把朱雀本人的事放在了一边。

第三章 夜半歌声

距此旬日之前,一天晚上,大约子时前后,下人都已经休息,二公子晚睡,正在书房看书,忽然听到后院有女子唱歌的声音传来,声音细微,歌词几不可闻,隐约听到是一首妻子思念亡夫的曲子。

说到这里就需要讲一下王府的格局。

王府乃先王赐地自建,占地有四十多亩,东西朝向,大门在东边。除了王爷所在的大院之外,其余由六个独立的小院子组成。每两个院子并列,以大门为中轴,分列两旁。算上最西首的大后院,前后共有五进。

二公子所居虽说是小院子,已经比寻常富人家的院子大得多。

因为二公子素喜清静,院子位置处在最后一进的北边,即整个府邸院落的西北角。院子是个四合院,最西边是主楼,主楼由上下两层构成,是二公子平日生活的地方,一楼是客厅,二楼是书房。主楼北边是几个小妾所住的屋子,南边是仆佣的住宿之地。

和二公子比邻的西南角的院子本是五公子所居,可是由于五公子在十三岁那年因病去世,所以那个院子此后一直空着,无人在内。

二公子听那歌声凄婉,未知何人所唱,声音陌生,应该不是平时所见之人。二公子打开书房的后窗,月光所照,在他的小院子的后院,一眼望去,并无人影。

歌声隐隐,似乎是从王府的大后院所传来。

那里二公子平时也没少去,王府大后院是个花园,中间有一个池塘,四周种满花树,池塘的中间有个亭子,池塘边上还有一座假山,平日里二公子在这里喝茶看书,或者和朋友下棋,周围绿树成荫,春暖夏凉,真正是个惬意的所在。

但此时夜半,本应无人的后院里却传来女子的歌声,细思之下,让人毛孔悚然。

二公子立刻叫醒了几个仆佣,打着灯笼到后院查看,却没发现有人。那歌声也不见了。

二公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便回去就寝。哪知第二天夜里,歌声再次传来,这次仆佣也都听见了,不待二公子呼唤,几个人又去查看,歌声随即消失,依然没有看到什么人。

这下仆佣间都传言是闹鬼了。二公子却不信邪。第三天晚上又是如此。

第四天晚上,二公子直接在后院点着灯等着,可是到了半夜,却不再听闻歌声。以为此事就此罢休,第五天夜里,二公子又听到歌声,不胜其烦,便派几个佣人在大后院守着,自此方无声音。

本来这事也不算什么怪事,可是在后院看守的仆人里,其中有个叫张北城的,突然离奇死去,说是离奇,是因为当时他正和其他人说着话,突然倚在凉亭的柱子上,不再言语,旁人以为他睡着了,在他身上一推,他随即跌倒在地,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抬回屋里查看,身上也没有伤痕,何况众目睽睽,突然死去,其余的佣人都不敢再去后院,都说是被鬼害死的。

其后那歌声又时有时无地传来。

二公子和朱雀说了此事,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二公子相信根本不是鬼魂作祟,而是人为。既是人为,则当有所求而来,不会如此费力却无因由。

接着又发生了端木鹰扬被害的事,莫名其妙地和王府产生牵连。所以二公子让好友朱雀前来调查。

李觅踪听后,问道:“那张北城是否旧疾发作?”

朱雀说道:“这个张北城我也认得,身子硬朗,绝非是有病的样子。”

李觅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二公子说得没错,这件怪事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是有所图而来,只是所图尚未说出,可是二公子既然认为此事和端木鹰扬被害有关,当有因由。

对于朱雀所说的话,他感觉其中一定有所隐瞒,可是又没有证据直指其非,何况王府总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事,自己也不方便多问。

李觅踪问道:“不知兄台这几日可曾查探出什么眉目?”

朱雀说道:“若说一点也没查到,就有负于二公子所托了,此事恐怕和白莲教有关。”

“什么?”李觅踪吃了一惊,说道,“不知兄台何出此言?”

要知道白莲教是一股逆反的势力,在朝代更替之际,往往是其兴起之时。每每能蛊惑人心,推翻朝廷。而新朝成立之后,白莲教便消匿于朝野。

几个朝代中都有君主是出身于白莲教的,但他们登基以后,又往往去大肆残杀白莲教众,恐怕都是为了脱离白莲教的控制。

朱雀说道:“现在的武林中,能杀死端木鹰扬的,不在少数,能正面杀死他的也在所多有,可是一剑封喉,剑势之凌厉狠辣,无需第二招的,江湖上寥寥可数。而据我所知,这几人当日应都不在京城。而据探子所报,最近有一批白莲教的教众在附近活动,却没发现什么高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李觅踪说道:“白莲教中藏龙卧虎,教中不乏无名高手,他们行事不爱张扬,所以大都不为江湖所知。不过你认为此事和他们有关,可有什么依据?”

朱雀说道:“我听说发现端木鹰扬的差役所言,他死后尸身是跪着的,而且面朝南方,这和传说中白莲教的行刑有些相似”

李觅踪点了点头,说道:“也不排除有人故意这样做,端木鹰扬在六扇门里所查过的案子,似乎没有和白莲教有关的,白莲教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设计相害一名衙役”

朱雀说道:“我也想不通,是不是和他暗中行事的勾当有关?这且搁下不说,关于王府发生的怪事,我已查出一些眉目。”

说到这里,朱雀有些犹疑不决,是不是要向李觅踪坦白说出,但终于下定决心,接着说道:“王府后院夜半出现的歌声,似是白莲教的一种邪术,但歌中所言亡夫冤死似有所指,我便从有可能被冤杀的犯人查起。我向刑部打听了半年内被处决的犯人,属白莲教徒被诛的有九人,罪名却不是和此有关,几乎都是犯下十恶不赦的的罪,皆不似有冤屈在内。疑有含冤的,只有一位姓周的官员,被人密奏助贼谋逆,全家都被株连。端木鹰扬也参与过此事,所以我怀疑端木鹰扬被害,应和此案有关,难道调查周家的案子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周家和白莲教也扯不上关系啊。”

李觅踪似有所悟,二公子嫉恶如仇,又爱打抱不平,为周家鸣冤的,可能是株连周家时漏网的子女,希望由二公子为他们做主,能够翻案昭雪。

可是为什么却装神弄鬼,又杀死了二公子的下人?

一时还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而自己和端木鹰扬虽然同在刑部做事,可是并非互相统属,又听说他为人刚直,是以从未怀疑过他。

李觅踪沉吟了一会,说道:“端木鹰扬生前来过这里,接着便再无人见过他,所以,你怀疑他是在这附近被害,然后被人连夜抛尸郊外,很可能周家未伏法的亲人也在周围,所以派人调查此地?至于药铺打人的事,我看恐怕也不是偶然。”

这倒提醒了朱雀,他心中一动,觉得药铺的林掌柜恐怕不仅仅是一个掌柜这么简单,是需要去调查一番。

朱雀说道:“你是刑部六扇门的人,在旧案的调查上方便些,希望你能想办法查出密奏周家背后的人,这个人应该是个关键,以及端木鹰扬在调查周家时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有,周家当时诛族的名册应该还在刑部,你顺便查一下周家有谁侥幸未死,那么王府的奇事也就有了着落。咱们各自行事,分头调查,相信一定可以查到一些线索,将这些所有的事串联到一起。”

李觅踪有点迟疑地答应了,朱雀虽不是他的上司,毕竟是王府二公子方面的人,实际上有差遣他的权力。

朱雀知道他看出自己有所隐瞒,也不说破,两人约好了再联络的方法,便分头调查去了。

第四章 追查冤案

当晚二更时分,月色晦暗,朱雀潜入了林家药铺。

这个时辰,药铺里应不会有什么人,即使有人,也就是铺子里的伙计在看守药房,此时也应已熟睡,可是药铺的后院却有灯光透出。

朱雀展开轻功,悄无声息地潜入屋后,从窗户缝隙向里张望,正看到一位老者跪在一张案台前,看身形正是药铺的林春堂林掌柜。

案台上放着无生老母的塑像,塑像前面有个香炉,香炉上点着五根香,香烟袅袅,带着一股神秘的气氛。

无生老母正是白莲教所供奉,那么这个林掌柜果然是白莲教的人,端木鹰扬遇害和他脱不了干系。

林掌柜旁边站着一个妙龄女子,腰悬宝剑,等林掌柜起身,低声吩咐了他几句话,朱雀隐约听到“周……蝶……公子……”等几个字,具体什么内容却听不清楚。

林掌柜闻言频频点头应是,说到后来,林掌柜恭送姑娘出门离去。看两人的关系,这女子应也是白莲教的人,身份当在林掌柜之上。

等这妙龄女子出了药铺的门,朱雀便悄悄地跟在后面。

这女子一路来到城墙边,然后翻过城墙出城,接着来到城外的虎丘。

朱雀正小心翼翼地跟随其后,要看她到什么地方去,哪知过了虎丘,这女子忽然回头,对他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一直跟着本姑娘?”说着拔出了腰间宝剑,遥指朱雀。

原来朱雀跟踪她,早被她发现,到了这里才点明,想是动了杀机,想灭自己的口。

朱雀冷哼一声,说道:“看来端木鹰扬是你们白莲教所害,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朝廷命官!”

这女子毫不示弱地说道:“此人卑鄙无耻,死了也是活该,至于说是白莲教所害,你无凭无据,休要含血喷人。”

朱雀走到近前,说道:“在下奉命调查此事,希望姑娘能跟我走一趟,将事情说个明白。”

这女子冷笑道:“嘿嘿,我看你和端木鹰扬是蛇鼠一窝,想拿本姑娘,也要看看你的本事。”话刚落音,便持剑刺来,一招剑指天南,剑尖直指朱雀面门。

朱雀一看到她的出手,便知她的武功和自己相差得远了,待剑到身旁才用折扇轻拨剑身,然后顺势去点她肩上肩井穴,这女子显然没想到他如此高明,立刻变招,剑身横扫,使一招玉女织锦,向朱雀腰间斩来,朱雀待剑刃离身子寸许时才后退一步,剑刃从他衣服前扫过,整个动作显得不紧不慢,实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女子连续两招落空,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倏地收剑,转身便走,但见她纤足一点,人迅捷如脱兔,顷刻间到了两丈之外。

她快,朱雀却比他更快。朱雀早看出她打不过便要逃走,也展开轻功,身子跃起,落下来正挡在她前面,这女子差点撞到他身上,吓得立刻止步,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冷笑一声,便要伸手抓人。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住手!”,朱雀感到身后有一股劲风传来,立刻回身防守,只看到一位白衣女子持剑向自己刺来。

朱雀看着剑势凌厉,不敢怠慢,抽剑将女子的来剑挡开。这白衣女子身随剑转,退往一旁,不再攻击。

朱雀知道这白衣女子旨在不让自己伤害刚才那个姑娘,并没有背后伤人之意,不禁心中略好感。

待女子站定,朱雀看到女子容貌,心中忽如被雷殛一般,木立当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心中只道:“天下间竟有这般美貌的女子!”脑中一片空白,浑忘了身后还有一位持剑的姑娘,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位白衣女子的存在。

这白衣女子相貌自然美极,神情却又冷若冰霜。

月光之下,女子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光,在朱雀的眼中,她一举一动,一举手一投足,都仿佛带着仙气,虽然是初次见到白衣女子,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好像有过什么牵连,有过极深的关系,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何时,是在何地。

《礼记·大学》上说,诚于中,而形于外,唐朝诗人韩愈也在诗中说道:“曲眉丰颊,轻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这白衣女子当得上“诚于中而形于外,慧于心而秀于言”二句赞美。至少在朱雀心中是这样的。

而曹植的“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若朝霞,灼若渌波。”描述的虽然是洛神,但天下间的美是相通的,用在白衣女子身上,也是恰当不过。

朱雀心中所想,化为喜忧交集的不安,喜是见到美人之喜,忧乃二人形势敌对之忧,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像是发了痴。

白衣女子缓缓地将剑放入剑鞘,见朱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下略感不快。

朱雀身后的姑娘趁他目瞪口呆之际,突然出手,剑尖停在朱雀要害处,朱雀直到剑尖触体,方才反应过来,耳中听得身后的姑娘说道:“被我师姊迷倒了吗?想不到你在此刻还会起色心,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朱雀此时方才魂魄归位,虽然身后利刃加身,却是毫不在意,只向白衣女子说道:“敢问姑娘也是白莲教的么?”

这白衣女子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说道:“刚才和你相斗的是我师妹,她不是你的对手,相请不要伤害于她。”

朱雀尚未说话,在他身后剑指他要害的师妹说道:“现在是看我会不会伤害他吧,哼,想捉我回去,你还……”

话未说完,朱雀忽然身子一动,这位师妹的剑前已经没了人影。朱雀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然在一瞬间转到师妹的身后。白衣女子看到他的身法,低呼说了一声:“移形换影!”朱雀心道,难得她竟然识得我这门功夫。

他虽脱出师妹的剑刃加身,却无一丝得意之情,心知今日对白衣女子一见钟情,对此二女已不会强留或痛下杀手。既然如此,则不如留个人情以待他日相见。

他向白衣女子问道:“姑娘见识高明,未知可否请教芳名?”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贱名不足挂齿,阁下一定要和我二人为难么?”

朱雀也知道她不会告诉自己名字,只是存了个念想,是自己问得鲁莽了。

明知总是盯着白衣女子甚为失礼,可是目光像是被系在她的身上,心中不舍离去,终究下定决心,向白衣女子抱拳道:“今日看在姑娘的面上,此事暂搁一旁,不过事关人命,在下终究会查探到底,告辞了。”

说罢,目光狠狠盯着白衣女子,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在心底,足下脚步不停,不知是为了炫耀,还是想摆脱心底自惭形秽的感觉,朱雀倒退着将轻功使到极致,如一只大雁展翅般,逐渐远去。直到二女看不到的地方才转过身来,回城去了。

这师妹明知自己不是朱雀的对手,对于他的离去也是求之不得,却又不想落了面子,嘴硬道:“哼,要不是他跑得快,哼,哼……”剩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了。

她师姊微微一笑,说道:“此人武功极高,你和他比差得远了,还是回去跟师傅再好好练练吧。”

说罢自行去了,而师妹则赶紧追了过去。

这二人是师姊妹,师姊伊雪,师妹慕容娇,原不是白莲教的正式教徒,只是她们的师父无影剑殷无形是白莲教中的前辈高手,所以对朱雀误认为她们是白莲教的人,也未和他斤斤计较地分辨明白。

朱雀失魂落魄地回了城,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中所想,皆是白衣女子的身影,直到天色发白的时候,方才睡去。

第五章 偶得名册

翌日,朱雀再去林家药铺,发现药铺关了门,估计是知道自己行踪暴露,所以连夜走了。

又过了两日,朱雀和李觅踪碰头的时候,发现事情的调查已经有了一些进展。

周家逆反案,牵扯到当年的亲王谋反,被先王亲自领兵讨逆,亲王兵败被擒后,所有和亲王有关系的人几乎都被灭了九族。

周家是经商出身,走南闯北,经营不小,进而免不了和各省地方都有些来往,当然和亲王扯不上关系,但是或许曾经和亲王的下人打过交道,做过买卖,以致后来被密奏为亲王谋反提供粮草。

这里面其实有很大的诬告成分。周家商而优则仕,未曾得罪过什么人,被人诬告密奏,估计是和晋升提拔有关,也就是说周家成了别人升官发财的绊脚石,所以被人陷害。

以此推断,这个密奏陷害他的人,就应在周家老爷要晋升的职位上,可能性最大。

李觅踪梳列了三个人的名字,王刚雄,李伯才,孙进忠。这三个人在周家灭门后,都得到晋升,所晋升的位子,周家老爷都有可能被提拔到。

朱雀也以为然,不过又有些怀疑地说道:“若是此人陷害了周家,却没有得到升迁呢?”李觅踪说道:“这点应该还是有把握的,否则岂不枉费了这么大力气,却成了为别人做嫁衣了吗?”

朱雀点点头,说道:“可曾查到周家有谁幸存下来?”

李觅踪说道:“据行刑的名单,周家满门都被都被砍了头,未曾查到有幸存下来的。”

朱雀又问道:“那端木鹰扬参与周家抄家灭门,可查到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李觅踪摇了摇头道:“这个未曾查到,所有抄家捉人,都没有他独自去做的,和他一起办案的同僚所言,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就怪了,朱雀知道端木鹰扬一定做了什么,或者从周家拿到了什么重要东西,才引来被杀之祸,这样才能说得通。

对此他决定亲自去查探。便让李觅踪再接着查王李孙三人的底细,因为一旦确认是谁诬告周家,则此人也将陷于险地,有白莲教的人为周家幸存者撑腰,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待李觅踪走后,他招来在城东调查的手下,几人都说道:“城东所有的旅店青楼都去查过,并未见到有什么可疑的人。”

朱雀估计即使凶手曾在城东住过,在对端木鹰扬得手后,也早就该远走高飞了。

朱雀让手下继续调查京城以及周边的白莲教,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特别说明了有两个女教徒,打听下她们的身份。遂告知手下二女的相貌,便让他们去了。

这批手下都是二公子分派给他的,都是王府的人,所以行起事来分外容易。

当晚,朱雀换了一身夜行衣,去端木鹰扬家里查探。端木鹰扬家在柳树胡同里,是个并不起眼的四合院。

夜深人静,以他的身手,自不会被人发觉。从后墙翻身入内,无惊无险来到端木鹰扬的书房。

自端木鹰扬被杀后,这里应没再来过人。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书案上都带着一层浮灰。

朱雀站在书房里,四周查看,并没有碍眼的东西,心中想着,若我是端木鹰扬,有什么东西要藏起来的话,会放在什么地方呢?

他顺手拿起案子上的砚台,在手里掂了掂,没有夹层,刚要放下,忽然看到砚台上有个手印,砚台许久没用,布满灰尘,有人摸过,就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这说明有人和自己一样,在端木鹰扬死后,也曾拿过这个砚台。可是到底是他家里的人呢,还是别的人,像自己一样,也想找出端木鹰扬秘密的人?

有了砚台上手印的提醒,朱雀运足目力,在书房四周查看,果然看到几处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如果是端木鹰扬的家人来这里找东西,不会仅去翻这些地方,肯定是和自己怀有同样目的的人。

被人翻过的地方,想来已经没有再找一次的意义了,如果有什么东西被藏起来,这当儿也该被拿走,没有东西的话,自己再翻一遍,也是一样。只能期望在自己之前的人,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朱雀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地下也没有空洞的声音。

端木鹰扬的书房陈设简单,一张案台,两把椅子,靠后墙两排书柜,书柜左右一边一个,中间有四五尺的间隔,挂了一幅山水画,书柜里放着些经史子集,但书都很新,显然未曾被阅读过,端木鹰扬这般摆设,估计是为了附庸风雅。

朱雀过去把画掀开,后面是墙,也没有什么暗门。书柜下的柜子更不用说,已被翻过。整个书房一眼看去,并无能藏秘密的地方。

如此空手而回,又心有不甘,总感觉端木鹰扬应该留下点什么。可是四周找遍,地下也没有,忽然心中一动,抬头向上看去,书房的屋脊由一根大梁和几根横梁组成,大梁是一根一尺见方的松木,离地有一丈半高,一般人没有梯子,很难上去。以端木鹰扬的功夫,上去放些东西不难,更别说朱雀的轻功胜过他不少了。

朱雀一个纵跃,便抓住了横梁,曲臂向上一看,果然有两包东西,伸手拿了过来,身子落下,将包袱放在了案台上。

两包东西都由油布包裹,一大一小。打开大的,里面放满了银票,都是一百两二百两大额的,有新有旧厚厚一叠,怕不有上万两。不知道端木鹰扬从何处得来,总之绝不是寻正途得来的,也不是一次得来。

以端木鹰扬的身份,想来都是从他抓捕的人身上搜刮或者敲诈得来的。朱雀不禁想起那白衣姑娘的师妹说他卑鄙无耻,看来也不一定就是冤枉了他。

打开那个小的包袱,里面放着一本账本样的册子,打开一看,都是人名地名,第一个写的是张赛儿,这个朱雀是知道的,她是白莲教上一任的教主,造反失败后不知所踪,在她的名字后面写着西湖,下面的一个名字是张玉蝶,后面也写着西湖,其后有殷无形济南府,白公青德州府,刘一刀太原府等等。

朱雀看得心中怦然一动,这本册子上,所记应是白莲教各首领的名字和所在地,不知端木鹰扬从何处得来。偿若被官府得去,白莲教将有覆亡之祸。

朱雀不敢多作停留,将两个包袱并作一包,放入怀中,悄然离去。

第六章 公孙堂主

离开柳树胡同没多远,朱雀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跟着,他诈做不知,继续前行。

当此时街上行人稀少,头上明月中天,月光如水,将朱雀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矮小肥胖,甚是可笑。

但见这影子在街角忽然加速,转过横巷,消失不见。

后面跟着的人疾步追来,刚刚追到拐角处,赫然发现朱雀就在这里等着他。

想逃走已经来不及,追踪朱雀的人相貌猥琐,身材细长,看模样擅长轻身功夫。

朱雀右手拿着折扇,在左手的手掌上轻轻地拍着,脸现微笑道:“不知阁下跟着我所谓何事?”

这猥琐的汉子惊疑不定地说道:“我,嘿,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白莲教的人,阁下拿了我教的东西,希望能予以赐还。”

朱雀哂道:“你偷偷摸摸的跟着我,也算是明人?白莲教是邪教,你既然自称是白莲教的人,已属反贼,我不让你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已算便宜了你,你竟然大言不惭地想问我要东西?”

这人听了朱雀语带威胁的话,并不惊慌失措,反而咧嘴一笑,说道:“我相信朱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北斗先生的门下,岂有出卖朋友之理?”

朱雀心中一凛,对方知道他的名字,这不稀奇,让他惊讶的是,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自己的出身一直是个大秘密,自从和王府二公子结交以来,首次被人揭破老底,一时摸不清此人的底细,心中先升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这人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换个地方再说,请放心,我不是公子的敌人,此事前因后果,我当向你详细诉说清楚。”

朱雀带着他来到自己的居所,说道:这是王府的二公子给我安排的地方,只有一个老仆,现在已经睡了,此处再无他人,现在阁下可以为我分说个明白。

这人说道:“本人公孙白,是白莲教飞鸽堂的堂主。”

飞鸽堂是白莲教打探消息,联络各处分支的一个堂口,堂下的人据说个个擅长轻功,这个公孙白身为堂主,轻功自然极高。

朱雀心中一动,说道:“那你今天跟踪我,是故意让我发现的?”

公孙白老脸一红,说道:“嘿,还是从头说起说得明白。我教的一本重要名册被端木鹰扬取去,怕他向官府告密,因此由猎鹰堂堂主亲自出马,将他宰了,哪知名册并不在他身上。前几日我到端木鹰扬家搜索了一番,也没有找到,这几日,我一直在他家附近观察,希望找到些线索。今晚看到你进屋子也来翻找,竟给你找到了。本来在下也未看出进入端木鹰扬家的人是谁,直到公子展开轻功从他家出来,看到公子的身法我便已知公子是谁,又怕鲁莽招呼,引起误会,因此……”

朱雀问道:“对于贵教如此重要的名册,如何会被端木鹰扬取去?”心中却道:这端木鹰扬果然是被白莲教所杀,猎鹰堂听字号,就是专门处理捕杀之事,堂主自然武功极高。

难得的是此事做得隐秘,借助一家药铺掌柜被打的小事,混淆视听,更将嫌疑指向王府,确是厉害。

公孙白看到朱雀脸上露出钦佩之色,微微一笑,表示这都不算什么,接着说道:“名册本来因故暂放在湖北的周维庸家,谁成想周家被牵连到亲王谋逆之事。其后端木鹰扬参与了抄家,名册是被他偷偷藏起来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也是我带着飞鸽堂查探了许久,才发现的此事。好在期间端木鹰扬还没将名册交出。至于名册怎么被放在周家,这和我教教主的女儿张玉蝶有关,说来也算是我教的一件丑事,本来不足与外人道,不过为了释公子之疑,我便给你说说。”

周家逆反案的主谋,是周家家主周维庸。

十多年前,周维庸通过经商,积下了丰厚的家产,虽然银钱无数,但无权无势,恐其家业不牢,便动了当官的念头。先是捐粮两百担捐出个国子监生,其后不久又花了几百两银子,买了个运判的官,真正的官商结合。

也正因为运判带来的便利,使他挣到更多的银两,有了更多的银两继而升到更高的官,如此相辅相成,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周维庸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三子周书尧不似父亲这样热衷生意官场,而是经常天南海北的游山玩水。

周维庸对这个小儿子甚是溺爱,银钱不禁,所以周书尧在外时常携带不少银子。一次在杭州西湖游玩的时候,被一伙贼子盯上,在偏僻之地准备杀人劫财。跟随周书尧的两个跟班都被杀了,正准备杀周书尧的时候,正好让张玉蝶碰到,将其救出。

哪知两人此次相遇,却种下了一段孽缘。

周书尧回家的时候,将张玉蝶也带回了家,虽然未定名分,周家也基本认可了这个姻缘。只是他们家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张玉蝶是白莲教教主的女儿。

这本名册是张玉蝶随身携带的,后因教中的事务,不得不离开周家一个多月,名册就放在了周家。

可是等张玉蝶回到周家的时候,周家上下已经被灭了满门,而名册也随着抄家之后消失不见。

张玉蝶失了名册,给白莲教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按教规,本应处以极刑。但因她教主女儿的身份,从轻处理,只是被驱逐出教,同时全力协同寻回名册。

但张玉蝶因周书尧之死,已变得疯疯癫癫的,所以寻找名册之责,就交由公孙白处理。

朱雀想起王府的夜半歌声,应为这个思念亡夫的张玉蝶所唱。

二公子曾跟他说过,他听到歌声里有书尧之音,不知意所何指,现在自然明白是周书尧之意。自己在这点上没有告诉李觅踪,就是怕他知道得太多了,对他本人没有好处。

自己曾怀疑周家在灭门之时有漏网的子女,哪想到并非周家之人,而是白莲教教主的女儿。

想到这里,忽然醒悟张玉蝶应该未疯,她知道二公子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如果知道周家是冤案,必会替他们伸冤,她因自己是白莲教教主之女的身份,不宜和王公贵介直接接触,所以用这种假借鬼神的办法,让二公子主动去查明真相。现在自己都被牵扯进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唉……”朱雀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女子实在是太聪明了,却又太不幸了。”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大概就是如此了。朱雀又问道:“你如何根据我的身法,看出我师承北斗先生?”

公孙白说道:“多年前,我为教里去办一件差事,漏了行踪,被敌人围攻,恰逢北斗先生路过,他便出手为我解了围。随后我在他老人家身边服侍了几日,得先生指点了我一些轻功上的法门。因此我一见你翻墙出来的身形,便知道你和北斗先生有着极深的渊源。”

至此,朱雀再无怀疑,将名册取出,交给了公孙白。说道:“这名册在我这本也无用,给你拿去吧。”

公孙白接过了名册,便要离去,忽然又回过身来,递给朱雀一块铜牌。

朱雀接过一看,铜牌上一面用阳文篆刻着一朵莲花,另一面刻着两句诗:“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耳听公孙白说道:“这是本教圣物,圣莲令。公子拿着它,遇到我教教徒,持此令牌吩咐什么,都容易去办。”

朱雀推辞不受:“即是贵教圣物,我如何能收……”

公孙白说道:“公子将名册还给我教,便是我教的恩人,这令牌公子留着吧,说不定有用到的时候。”

朱雀心中一动,想起了张玉蝶之事,便不再坚持。

公孙白像是想突然想起一事,说道:“我教中两位小辈,言语上曾得罪过朱公子,请不要介意。”

朱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白衣女子的绝美的容颜,忍不住问道:“这二人是贵教的什么人?”

公孙白说了伊雪和慕容娇的身份,朱雀在心底默默念了几遍伊雪的名字。

公孙白见他不再说话,便向他告辞,说了句:“后会有期!”

话刚落音,人已到了门外,轻功施展出来,果然非同小可,片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七章 看破红尘

天亮之后,朱雀去了王府,将半夜唱歌的女子和周家逆反案之间的关系,告诉了二公子。

二公子回道:“若找到张玉蝶,你就告诉她我会查清周家的事,如果确系冤案,我会禀奏皇上,给她一个交代。最近皇上对白莲教的追查缓和了许多,只有匪首处绞刑,从众只是杖责。可即便如此,你也尽量不要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否则通了篓子,我也难以居中说话,你可接着查清谁才是周家案背后的始作俑者。”

朱雀和李觅踪再次碰头的时候,李觅踪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据他根据王刚雄,李伯才,孙进忠三人的调查,都不似密奏周维庸的人。

按此推断,其他能够直接上奏皇上的,唯有锦衣卫的人了。

如果当真是锦衣卫的话,那么就是奉了东厂的命令,接着往上查,最大的可能就是皇上自己要除去周家。

这件事查到了这里就成了死胡同。至于皇上为何要除去周家,谁敢去揣测圣意?

朱雀知道李觅踪查到这里,已萌生退意。他为此事辛苦了一场,也是难得,朱雀便成人之美,将端木鹰扬为白莲教猎鹰堂所杀之事告诉了他,只没提出名册之事,说猎鹰堂之所以杀他,因为他贪污枉法,如此好让他回去结案。

李觅踪自是感激不已,又担心地说道:“若是白莲教杀了朝廷命官,又抓不到凶手,不知道刑部会如何善后?”

朱雀提点他道:“刑部对于无法捕捉的凶手,难道还没有自己处理的方法吗?你回去据实禀报即可,我说此事一定会这么过去的。”

李觅踪经他这么一提点就恍然而悟,想朱雀道了谢,回头便带着卷宗回冀州去了。

根据公孙白告诉他的位置,朱雀轻易地找到了张玉蝶。

张玉蝶一身素缟白衣,相貌清美,并不像想象中的疯癫模样。

朱雀本就猜到她的疯癫都是假装的,为的是离开白莲教,为夫报仇,如此苦心孤诣,着实令人钦佩。

张玉蝶不识朱雀是何人,开始什么话都不愿说。直到朱雀将圣莲令拿出,张玉蝶方才相信了他。

朱雀相劝她不需要再去王府闹事了,二公子已经着手调查此事。不过此事甚是棘手,因为如果是皇上钦定的案子,皇上贵为天子,金口玉言,是很难翻案的。

张玉蝶说道:“我一介女子,只想为夫家伸冤,并非惹事之人。只希望能讨个公道,现在既然已经如此,我只好等候诸位消息便了。”说完,眼睛红了,在朱雀面前,她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这女子,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柔弱,而心志之坚更胜于大多数的男子。

朱雀问起她如何整夜在王府后面唱歌,却无人影之事,张玉蝶说道这都是小事,白莲教有许多方法可以做到,和江湖上传音入密类似。

朱雀又问起张北城之死,张玉蝶也不隐瞒地说了,人是她下手杀害的。主要是怕王府二公子仍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便毒杀了一名奴仆,以成其势。

朱雀见她视人命如草芥的行事,心中不寒而栗。白莲教之所以被称为邪教,除了蛊惑人心起兵造反之外,确有让人感到邪门的地方。

张玉蝶说道:“若没有别的事,未亡人不便久留贵客。希望朱雀能够回去向二公子解说一二,我所作所为,都是万般无奈之举,二公子雅量,当能原宥我这许多莽撞的举止。”

朱雀点了点头,看她凄苦的神色,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诸事已遂,便告辞离去。

不久,二公子进宫,将这一切禀明了皇上,皇上叹张玉蝶为奇女子,只是错入了邪教。好在如今她已不是邪教中人,对她便不再追责。

而周家之案却是已成定局,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可以更改的?翻案之说则无需再提,只是命人将他们的尸骸好好安葬,以抚慰张玉蝶。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玉蝶虽然不尽满意,但也无可奈何。人死如灯灭,以前的种种柔情蜜意,都随着周书尧的离去而化为回忆。

了却了此事之后,张玉蝶回了杭州,在西湖湖畔的一座尼姑庵中,落发出家,法号了尘。此后长伴青灯古佛,诵读经书,与白莲教再无来往。

西域仓央嘉措知张玉蝶事后,曾作诗曰: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张玉蝶既已离去,王府也恢复了安宁。

朱雀便向王府二公子辞别,并将王府金牌还给了他,二公子接过金牌后,沉思了一会,又递给他,说道:“这金牌你留着吧,日后在江湖上行走,未知有何凶险,有了这块金牌,危难之际,可以随时差动衙门里的人为你办事。”

朱雀点了点头,将金牌放入怀中,二公子说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朱兄准备去哪里?”

朱雀说道:“我在江南有些好朋友,数曾次邀我前去,都被我拒绝,此间事情即了,我也正好趁机到那边散散心。”

二公子说道:“我真羡慕你,自由自在,可叹我虽贵为皇亲国戚,却也不是随处可去。”

朱雀说道:“你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王公子弟的身份,这是否景色总是对岸的好呢?”

和二公子说笑着,他的心神却早已飞到那草长莺飞、烟雨朦胧的江南。

可是世事难料,温润的江南还没去成,他却先到干燥荒芜、廖无人烟的沙漠中去了。

第一章 沙漠小镇

无尽的沙丘起伏延绵,大地的边缘和遥远的天际连在一起。

一阵风呜咽着吹过,扬起漫天风沙。风沙过后,四周一片死寂。

烈日下,空气中弥漫着燥热,沙子都好像被太阳炙出了烟。

在这仿佛人间地狱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小镇。

镇上有十几户人家。

镇子里居然还有一口水井。整个镇子就是围着这口井建起来的,所以这个地方被称为沙井镇。

镇上还有一家旅店,一家茶馆。

传说这个镇从唐宋和西域有了贸易以来就一直存在着。十几户人守着这口浑浊的井,向来往的旅客兜售水和食物。

朱雀和他唯一的伙伴,一匹骆驼,一起来到附近几百里内唯一的镇子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分。大漠孤烟直,朱雀站在骆驼背上,从极远的地方就看到这里有炊烟,却走了半天才到。

沙漠确实太难行走了,以朱雀这样的武功,也似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最先去的当然是茶馆。店掌柜兼伙计送上来一碗茶,浑浊的水里漂浮着几片碎树叶一样的东西,这就是茶了。

朱雀先问明:“多少钱一碗?”

店伙计回答:“十两。”

这个价格在其他地方可以买一口井了,但在这里竟然只能买一碗茶。

还是十分难喝的像马尿一样的茶。

朱雀拿起碗,一仰脖子,连茶带水一口气喝完,连茶叶也在嘴里嚼嚼,一起都吞下了肚。

“拿着,”朱雀从怀里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再来一碗。”

店伙计又给他满上,又是一口喝光。

朱雀杀了渴,说道:“行了,找钞。”

店伙计问道:“找什么钞?”

“我给你一百两,十两一碗,你不是要找我八十两?难不成你这是黑店?”

“客官,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这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一碗茶十两黄金,黄金白银一兑五,两碗茶二十两黄金,折算下来正好是一百两白银,还用找什么钞?”店小二一口气说下来,中间无丝毫顿挫,显然这话是经常说惯了的。

朱雀不怒反笑:“好好,是我不对,没有问个明白,请问这里有客栈吗?我要歇歇脚。”

“您看,斜对面就是家客店,虽然只有一个房间,可是最近客人少,客官您来得正是时候,可以独自一人睡一屋。”

朱雀牵着骆驼走了过去。

刚开始还不明白这店伙计说的一人睡一屋是何意,等到了就明白了,原来整个旅店就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有了客人,老板都不睡屋内。屋外有个棚子,店老板就睡在棚子下面,没有客人的时候他才在屋里睡。就是这么小的一个旅店,竟将老板养得肥肥胖胖的。

“多少钱住一晚?”

“不多不少也是十两。”肥肥胖胖的店老板说道

“十两白银?”朱雀吃一次亏学一次聪明,提前问好。

“当然,你以为是什么?十两沙子?”胖老板说话有些冲。

毕竟不像水是必须品,旅客不一定非得睡在床上。所以在这个地方,旅店的价格还算公道。

“骆驼呢?”朱雀要为老伙计安排好。走了这么远的路,骆驼也需要吃草和补充水。

“骆驼一天二十两,管饱。”

朱雀点了点头。就这样,终于安排妥了。

这里的人脾气似乎都不大好,朱雀也不以为意,在那张勉强能躺下的床上睡了。

入夜后,四周一片漆黑。

但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平静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朱雀见到了整个镇上唯一的一口水井,他围着水井看了半天,似乎对之很有兴趣。

早上和中午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干粮,可还是到茶馆花了五十两银子喝了一碗茶。

旅店的胖老板从起床后就一直跟着他。

朱雀问他为什么跟着。

胖老板回答:“反正客店住满了,也没有别的事。”

朱雀不再理他,转而对着这口井又横竖看了几遍,不仅是这井,朱雀对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十分感兴趣。但镇上的人们却仿佛只对他感兴趣。

胖老板跟着他走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客官今天要离开吗?”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不,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胖老板又跟着问道:“要住多久?”

朱雀说道:“什么时候不想住了,自然会走,你不会想赶我走吧,咦……”

朱雀话未说完,眼睛忽然盯着前面发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奇的事物。

胖老板顺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却什么奇怪的事情也没有看到。

未等他先发问,朱雀已经自言自语起来:“奇怪,奇怪,真奇怪。”

胖老板问道:“敢问,有什么奇怪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朱雀指着前面路口的一条干瘦枯黄的狗说道:“你看这条狗,奇不奇怪?”

胖老板问道:“狗有什么奇怪的?”

朱雀笑道:“这里的人胖如猪,我不奇怪,一碗茶要五十两银子,吃不胖才怪。可是有这么富有的主人,狗却这么瘦,你说奇怪不奇怪?”

胖老板的脸突然涨红起来,还没说话,真正奇怪的事出现了。

第二章 红缨公子

又有一位旅客来到了沙井镇。

许久没人来的沙漠里的孤镇,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这人来时的动静可不小,骑着一头通体白色的骆驼,骆驼身上挂着拳头大的驼铃,远远的,人未到,驼铃声先到。

细看此人,也是和朱雀刚到时差不多,灰头土脸,一身憔悴,但见他腰间缀着一把宝剑,看剑上富丽堂皇的剑饰就知道,这绝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绝不普通的剑也绝不会悬挂在普通人的身上。

所以此人绝不简单。

这个人朱雀仿佛是认得的,朱雀对他在此出现,也没有什么惊异之色。

而此人看到朱雀,却显得很是尴尬,主动走了过来:“想不到你也来了。”

“嗯。”朱雀微笑道,“我却想到了你会来。红缨公子伏缨要是不来,我才感到奇怪。”

伏缨的妙手空空之技名闻江湖,其实就是独行大盗。做这一行的,敢于独自一人做事的,剑法当然也要相当不错。

和朱雀打过招呼后,伏缨也去了茶馆。

没多久,茶馆里传来茶碗打碎的声音,茶馆的伙计也被人从茶馆里丢了出来,扔到了大街上的沙土堆里。

虽然面对朱雀时显得有些尴尬,但面对漫天要价的茶馆伙计,伏缨可绝不是好惹的。

被丢出茶馆的伙计也不大喊大叫,只是自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躲在一旁,偷偷向茶馆里瞧着。

又过了好一会,伏缨才喝饱了水出来,茶馆的伙计这才敢躲躲闪闪地回去了。

朱雀看伏缨喝饱水满足的样子,便走上前去,准备和他说说话,谁成想伏缨离开茶馆没几步,忽然像喝醉了酒般,踉踉跄跄起来,没等朱雀上去扶着,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茶馆里的茶肯定有古怪。

朱雀且不去查看伏缨的情况,先进了茶馆,问茶馆的伙计怎么回事。

茶馆的伙计告诉他:“这镇上的井水,有一种沙碱在里面,人是不能直接饮用的,只能先用一种叫沙莉草的叶子浸泡一下才能喝。这种草很难寻,所以茶水也贵。这家伙——”他指着门外晕倒的伏缨说道,“不给钱,还打人,自己盛了水喝,不知要用沙莉草先泡一下,所以晕倒了。不过不要紧,过一个时辰左右就会自己醒过来。”

朱雀将伏缨带回旅店,将白骆驼也一并交给旅馆胖老板打理。

那茶馆伙计说得没错,一个时辰后,伏缨醒了过来,以为自己被茶馆伙计下了蒙汗药,还要过去打人,被朱雀拦住了。

晚上伏缨在旅馆外面的棚子里睡了一夜。

到了天亮的时候,伏缨来找朱雀,说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来这里,是因为宝藏的事,你要是也去,咱们一起,找到宝藏,你我平分,现在就出发。”

朱雀说道:“不急,再等等。”

伏缨问道:“等什么?”

朱雀指着镇子外面的远处,说道:“你看——”

伏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匹骆驼带着沙尘,向这边赶来。

又是一批人到来,沉寂多年的小镇上,忽然热闹起来。

这次来的有五人,五虎寨的五个首领,当然也是冲着宝藏来的。

这些人都知道有宝藏,那么都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呢?

朱雀和几人所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原来都和江湖上的一个游侠张三有关。

张三手里有一张藏宝图,可是宝藏太远,他懒得去冒这个风险,于是就将藏宝图一千两一张出售给他们。朱雀的这一张倒是没花钱,是因为张三以前欠朱雀一个人情,就用这张藏宝图抵了。

现在看来,藏宝图不止一张,不知道张三一共卖给多少人。

几人把从张三手里得到的藏宝图都拿了出来,放在一起,仔细一看,全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连纸张都是一样的。

根据张三的说法,有一名从西域过来的传教士,似乎是什么基督教的,曾路过这个宝藏,后来遇到流寇,身上银子都被抢光,人也被打成了重伤。

张三在路边看到了他,找了大夫给他医治,可是伤势太重,大夫也无力回天。临终前,传教士将宝藏的位置告诉了张三。张三后来手绘了藏宝图。张三知道信洋教的人不会说谎,宝藏肯定不假。

据那名传教士所言,宝藏价值巨大。而他自己又不想千里迢迢地到大漠受苦,所以靠着出售藏宝图,赚了不少银子。

人人都以为除了自己,没有别人知道宝藏的消息。哪知张三不知卖了多少份藏宝图出来,想起张三的卑鄙行径,都对他大骂不已。

晓得真相的五虎寨的首领们,都要立马赶过去,要占个先机,赶在别人前面找到宝藏。

朱雀劝阻他们,说道:“大漠路途凶险,多一个人结伴就多一些活命的机会,咱们再等等,我估计还会有人来,到时候一起出发也不迟。”

几人唯唯诺诺的答应着,晚上也在镇子上过了夜。

谁知第二天一早,只有伏缨还在,五虎寨的几个人已经连夜悄悄地出发了。

这下,连伏缨也忍不住了,劝说朱雀要早点赶去,免得被别人抢了先,肉吃不着也罢了,别连汤都喝不上。果真如此的话,这连日来所受的苦可就都白搭了。

朱雀摇摇头说道:“既然宝藏巨大,他们几个人也未必拿得完,再等等吧。”

第三章 杀机初起

两人在镇上又待了几天,果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有凤尾帮的副帮主秦雄,江淮帮的二把手赵乾坤。

凤尾帮和江淮帮都在江淮一带,两帮不但有生意上的来往,和其他帮派相抗衡时,也是共同进退。二人私下又是结拜兄弟,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此次携手到来,想来是有找到宝藏,富贵同享之意。

接着,铁拳门的韦杵,柳刀门的冯一川,三湘派的水明月,相继到来。甚至还有名门正派的人物,昆仑派的昆仑双秀,穆青山,穆青水兄弟二人。

两人招呼众人说道:“我兄弟二人家在昆仑山脚,本来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哪知竟被你们捷足先登。”

细说起来,也是因为二人在中原遇到张三,买了藏宝图。

最后一波到来的是三个和尚,因常,因慧,因念。在长安白马寺出家,虽不是少林和尚,但白马寺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藏龙卧虎之地,谁都不敢小觑了三人。

这三个和尚对武林中人甚是客气,和每个人都招呼一遍。

又等了两日,不再有人来,几人决定即刻出发。

养足精神的骆驼,驼峰也高隆起来。每人一匹的骆驼上都挂满了清水,尤以伏缨的白骆驼上带的水最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藏宝图标记的地方行去。

伏缨在路上得空,悄悄地对朱雀说道:“这三个和尚恐怕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自称白马寺的,我看不大像,说不定是哪个杀人庙里的野和尚。和尚哪有这么贪财的,还出来寻找宝藏?”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这三人有些不对劲,不过从三人步法上来看,应该是在白马寺学过武艺。找不到宝藏还好,一旦找到了,一定要提防他们暗箭伤人。”

大漠白天炎热难当,一行人都在清晨和傍晚赶路,中午就找个背阴的沙丘休息。在沙漠里不能贪时间赶路,否则热晕了头,会走得更慢。朱雀一路观察,提前出发的五虎寨的几个人,脚印什么的,一丝也看不到,自是风吹过后,沙子将五人路过的足迹都掩盖了。

当天晚上,明月当空,满天的星星似乎特别繁密。

大家都各自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息。沙漠里的夜晚和白天仿佛两个季节,白天炎热如三伏盛夏,夜里又寒冷似三九严冬。大家都用毯子裹住身体,靠着骆驼睡着。

大约三更时分,一声短暂的闷哼传来,朱雀第一个惊醒过来,忙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看方位,依稀记得是铁拳门的韦帮主在那边。

紧接着,几乎所有的人都被惊醒了过来。练过武的人,平日睡觉的时候都特别警醒,何况是在这茫茫沙漠里,四周寂静无声下,些微声响都显得特别突兀。

朱雀注意到韦杵的人还在那里躺着,没有起身。朱雀走过去,拉开盖在他身上的毯子一看,确实是铁拳门的韦杵,只不过已经没有了呼吸。

几个人围着韦杵,纷纷议论,外面看不到伤痕,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朱雀脱下他的衣服,寻找死因。三湘派的水明月是女子,转过身去不敢看。

耳中只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忽然,听到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水明月忍不住也回过头来,但见韦杵的上身左肋下,有一个窄小的伤口,伤口上没有多少血。

从伤口的形状来看,应该是被一柄细长狭窄的剑刺入。

朱雀道:“这伤口直通心脏,一击致命,杀他的人是个高手。奇怪的是血流的不多,这个位置中剑,剑抽走后,血应该喷出来。除非……”

柳刀门的冯一川问道:“除非什么?”

朱雀皱着眉说道:“除非剑上有剑气。剑气在伤口中留下,将血逼住,不至于喷出,随着剑气的消失,血才慢慢流出来。杀他的人是不想自己被喷出来的血溅到身上,或者留下可以追踪他的痕迹。”

说罢,朱雀转身将大家都仔细看了一遍。

伏缨问道:“杀他的人难道就是我们中的一个?你最先起来的,可曾看到是谁?”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来想看看是不是有脚印告诉我是谁下的手,可现在……”

他不用接着说完,众人也都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围了过来,韦杵周围都是脚印,每个人的脚印都有,再也分不清凶手的脚印了。

既然分不清是谁,几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带着怀疑警惕的神情。

第四章 谁是凶手

昆仑派的两兄弟穆青山穆青水说道:“我们两人离他最远,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杀了人又回去而不被发现,所以韦帮主不是我们杀的。”

朱雀点点头,说道:“不是你们杀的。”

柳刀门的冯一川说道:“我只用刀,从不用剑,身上也没有剑,更不可能是我杀的。”

朱雀说道:“也不是你杀的。”

秦雄和赵乾坤说道:“我们两人都在一起,离你不远,如果使我们杀的,你应该知道。”

朱雀说道:“也不是你们杀的。”

接着,不等其余几人分辨,朱雀指着水明月说道:“不是你。”接着指着伏缨说道:“也不是你。”

这么说来只剩下自称白马寺的三个和尚嫌疑最大。

三个和尚刚想说话,朱雀已指着他们说道:“人也不是你们杀的。”

三个人连声念阿弥陀佛,朱雀既然这么说了,也无需他们再解释了。

朱雀说道:“这么高明的杀人手法,在咱们几个人里,只有我可以做到,可是人也不是我杀的。”

所有的人都排除了,总不能使韦杵自杀的吧,这种情形连想想都觉得荒谬。几人都疑惑地看着朱雀,不是这些人里的某个人杀的,难道是鬼怪作祟?

朱雀说道:“自从离开沙井镇,我就感觉似乎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我用了几种方法来查看,都没有发现。现在看来,不是我疑神疑鬼了。”

伏缨问道:“若有人跟着我们,那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雀说道:“也许是不想我们找到宝藏。也许此人认为他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对手,所以才杀一个算一个。”

几人面面相觑,让他们和人比武厮杀,都是武林中人,明知不敌也不会气馁。可是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看不见的敌人,仿佛幽灵在侧,不禁让他们感到脊背发凉。

朱雀蹲在韦杵尸身旁仔细看了许久,忽然说道:“凶手应该精通沙行之术,他一路尾随我们,趁我们休息时在沙子下潜行到此,然后从沙子里出剑刺死的韦杵。杀人得手后,又立刻从沙里离去,所以才在外面看不出异样。”

朱雀话没说完,穆青山穆青水兄弟二人一起抽出宝剑,在四周的沙子里乱刺一通,连伏缨冯一川也是低头查看,仿佛脚下会突然刺出一把剑。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找了,人肯定已经离去了。”

水明月怀疑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人怎会从沙子里爬出来杀人?别胡乱说话吓唬人。”

朱雀说道:“别说沙行之术,陕北的土行孙家,在泥土中都可以来去自如。我看,你们都没注意到,韦杵韦帮主被害的时候是向左侧着身子睡的,伤口就在左肋。”

冯一川沉吟了一会,问道:“为什么不会是他中剑之后又转过了身呢?”

朱雀说道:“心口中剑后,瞬间就会死亡,不会中剑后还有力气翻身,另外,你看他身下的沙子,除了刚才检查伤口时的翻动,就没有别的痕迹。”

几人都相信了朱雀说的话,沉默起来。虽说这一行人,抱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想法到这里来,可是此刻他们除了面对自然的神秘莫测之外,还要面对暗中凶人的伤害,心底隐隐升起后悔之意。

朱雀说道:“在沙子里爬行,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这次凶手要是躲起来,不会这么快便来。从今天开始,以后休息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将个人的刀剑都插在沙子里,一起警觉,这样他便很难再次用这种方法行凶。”

第二天早上,朱雀和几个人一起刨了个沙坑,将韦杵草草掩埋,然后接着上路。

刚从沙井镇出来的时候,几人还热闹地谈笑,现在忽然少了一人,对于前方的生死未卜,大家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接下来几天,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五章 五虎寨人

沙漠里骄阳似火,一行人除了休息,就是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忽然,伏缨指着前面说道:“你们看。”

朱雀和几个人连忙赶过去,沙子里半掩埋着几个人的尸体,尸体已经干瘪,这是失去水分后皮肤褶皱所致。

其中二人甚至头脸血肉模糊,似是被鹰鹫所啄,本来很难看出原来的模样,但朱雀和伏缨已从他们的服饰看出来,这几人就是比他们早出发的五虎寨的五人。

这几人武功也不弱,随身携带的水囊里还有些水,不可能是口渴而死,就是突发疾病也没有同时死去的道理,肯定是被人杀死,或许和杀害韦杵的是同一伙人所为,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每个五虎寨的首领尸体上除了一道剑痕外,并没有别的伤痕,可以确定都是被人一剑杀死。

朱雀看到伏缨和其他人都露出兔死狐悲的神情,知道大家对于凶手的武功,都起了畏惧之心。

大伙儿本来还担心被别人抢先找到宝藏,现在却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栗栗自危起来。

同是武林中人,自不能看着同类暴尸沙漠,不用朱雀吩咐,男人都开始挖坑掩埋。

在掩埋五虎寨的老大的时候,忽然从他身上掉落一块玉,伏缨拿在手里,对着阳光观看,玉的质地非常纯净,触手冰凉,显然是块上佳的美玉。

几个人围着观看,穆青山忽然说道:“这样的玉,似乎只有皇宫里才有,难道这几个人已经找到了宝藏,玉是从那里取到的?”

听了这话,其余的人都霍霍而动,想着就快找到宝藏,多日来的辛劳得到回报,都兴奋起来。

朱雀冷静地说道:“这玉应该不是从宝藏里取出来的,藏宝图上离这里还有十多天的路程,来回就是一个月,时间上也来不及。何况他们若真的到了宝藏处,怎么会只拿一块玉?”

尽管判断不是从宝藏处取到的玉,但众人由此想象,对于宝藏里会出现的宝贝,更是向往不已,恨不能肋生双翼,马上赶到。

伏缨将玉顺手放入自己怀里,众人都没有在意。

草草掩埋了五虎寨首领的尸体,秦雄将他们的剑插在沙里,就算是墓碑了。

众人继续出发。朱雀回望这里,前几日还相见的几条汉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黄沙掩盖,就像留在沙子上的足印,被风吹过,了无痕迹。不禁想起了一句诗,身逐塞鸿来万里,手披荒草看孤坟。可是这里连荒草也没有。

不久之后,这里会随着沙丘的起伏,改变形状,势必将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朱雀暗自感叹生命的无常,世事的无情。

继续前行,等待着众人的,又将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第六章 疑惑难明

离发现五虎寨的人尸体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天傍晚,伏缨走在前面,忽然翻身跃上驼峰,手在眼上搭帐篷,向前方看去,仿佛看到了什么,脸现惊恐的神色。

众人包括朱雀在内,看到伏缨的脸色都是心中一凉,跟着向前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伏缨纵身从骆驼上跳下,展开轻功,疾驰向前十多丈远,然后蹲在沙子上仔细看着,朱雀也随后就到,看着沙子,也是心中一凛。

原来沙子上有着淡淡的脚印。

脚印非常浅,若非伏缨眼尖,是很难发现的。脚印应该是在不久前留下的,因此虽然风吹沙掩,依然可以看到一点,再往前去,仔细看,判断应该不是一个人的脚印,而是很多人的脚印,以及骆驼蹄印。

几个人聚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心中都担心着一件事:这些脚印就是他们自己留下的。

穆青山首先打破沉默:“这些脚印恐怕就是我们自己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咱们现在的方向就是走错了,从而兜了一个圈子。”

穆青水从怀里掏出地图,接着说道:“咱们从沙井镇出来,已经有九天了,如果方向对的话,我估算过,以咱们每天行进的速度,大约再过十天左右就可以到。现在既然兜了个圈子,我们已经无法确定现在的位置。”

江淮帮的赵乾坤从怀里摸出一个罗盘,前后看了一下,说道:“一路我们都跟着太阳东升西落的方向判断,加上我这个罗盘,不应该偏离这么多,以至于转了个圈的。”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心底都想到同一件事:如果没有兜圈的话,前面的脚印是怎么出来的?难道还有别的人也走在这条路上?

他们在沙井镇待了十几天,从沙井镇来人是没有可能了。所以,不能排除有人在故意误导他们。

朱雀说道:“继续往前走,如果是别人误导我们,不去理会,自然会走到目的地,如果胡乱怀疑,只会自乱阵脚。”

话是这么说,朱雀心底也隐隐担忧,如果真是不自觉地在兜圈子,那么粮食和水,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里,都会成为致命的因由。

果然,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朱雀看到了插在地上的剑柄,他立刻走过去拔了出来,正是五虎寨人的剑,他们在埋葬五虎寨众人时插在沙子里做墓碑的剑。

这下,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江淮的赵乾坤开始大骂这鬼沙漠。

三湘帮的水明月也似乎没有了骑骆驼的力气,从驼峰间滑了下来,瘫坐在沙子上。她是此行的唯一女子,遇到这些诡异的事,承受能力本来就比男人弱,能撑到现在不崩溃,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朱雀也似乎没了主意,突然,他跳下骆驼,开始挖起沙子。

伏缨以为他疯了,想去拉他,被朱雀反手甩开,继续挖沙子,并且对伏缨说道:“你也来帮我挖。”

伏缨不敢拂逆他,只好陪着他发疯。

沙子里果然还是五虎寨首领的尸体。沙子干燥,尸体并没有腐烂,和他们刚埋下的时候没什么不同。

伏缨忍着气问道:“看过瘾了?还是你想挖出别的东西?”

其余的人也紧盯着朱雀。虽然烈日炎炎,青天白日,但对朱雀怪异的行径,都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如果连朱雀都会疯的话,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更可怕的是朱雀看着沙子里的尸体,突然笑了起来。

众人心中都道:“完了,疯了。”

但朱雀非但没有疯,还能很清楚地说话:“这是他们的尸体。”

伏缨安慰他道:“是的,我们都知道。”

接着朱雀说的话众人就听不懂了:“可是这不是我们埋的。”

燕尾帮帮主秦雄说道:“不是我们埋的?你疯了还是傻了还是不记得了?你忘了你也跟着抬了尸体放进沙坑的,三位大师也是在旁看着的吧。”

白马寺三僧点了点头,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朱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是你们忘了。”

水明月这时也站了起来,疑惑地说道:“我虽然没有有份出力,你们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看着,难道连我也记不清了?”

朱雀说道:“我记得很清楚,你们看,我们埋的时候,先埋的是老三,接着老四老五老二,最后是老大,老大身上的玉还是最后埋的时候掉下来的,但现在我先挖出来的是老四的尸体。”

其他人恍然大悟,有人一路跟着他们,趁他们走了后,把尸体挖出来,然后绕个圈子,在前面埋下,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原地兜圈子。

但是,会是谁花这么大的力气在这茫茫沙漠上做这事的呢?这么做又是什么原因呢?

朱雀看着无尽的远处,过了一会,说道:“有人这么做,就是不想我们找到那个宝藏。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已经杀死了六个人。这批人如此残暴,我们自然不会让他们的目的达成。”

伏缨人也不笨,只是在茫茫沙漠里,突然遇到解释不通的事时,一时转不过弯,这时明白了原由,脑子也清醒过来,说道:“既然如此,那反而说明咱们走的方向是对的,这样他们才能在咱们前面动些手脚。若真是走错了,也不会碰到他们的机关。”

朱雀点了点头:“因为我一路上老是想着五虎寨的人,突然遇难,心中对他们提早离开沙井镇,而没有阻拦住,感到歉意,更对韦杵死在我身边感到愤怒,所以能立刻想到这个破绽。”

伏缨知道五虎寨的人是自己偷偷溜走的,估计还怕走慢了,不能先找到宝藏,哪知先走是先走了,却是走到了阎罗殿。而朱雀应该是知道他们偷偷溜走,怕引起误会,认为朱雀阻拦他们别有居心,所以当晚终究没有出面,任他们离开。

既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继续向前行。

可大家心中都明白,这批隐藏在沙漠阴暗处的人,定然不会就此罢休,前方必然会有更棘手的问题等着他们。

第七章 大漠风暴

沙漠里的风,就像江南黄梅季节的雨,突如其来。

小点的风,自然对这些江湖人士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当风沙暴来袭之时,武功高强如朱雀这般,依然能感到天地之威的不可抵抗。

明明刚才还是平静的沙漠,忽然一股看不见的疾紧的先头风吹过,来过几次大漠的穆青山忽然大声呼喊道:“不好!风暴就要来了,大家赶紧围成圈,把骆驼都系在一起,别让它们跑散了!”

凤尾帮的秦雄和江淮帮的赵乾坤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俩久在中原,从没领略过沙漠中风沙暴的厉害,心中不禁觉得昆仑派的人有些大惊小怪:不就是风么,有什么值得大呼小叫的。

直到二人看到朱雀也立刻下了骆驼,和几人凑在一起,方才意识到不大妙,也赶紧跳下骆驼,往众人走来。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耽搁,狂风已经到来,带起的沙尘立刻将众人裹在其中。

风力之大,秦雄连脚都迈不开,风沙扑面,有如刀划,头脸之上,已不知被细沙划出几道口子。人也被风吹得打横,几十年苦练的马步发挥出效果,双腿定住,想凭功力和风抗衡,但脚下沙子柔软,吃不住力,小腿陷入沙里,人也被吹得匍匐在地,手里牵着骆驼的绳子没有抓住,只听得骆驼一声嘶鸣,丢下主人发疯了似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秦雄心下暗暗叫苦,食物水和兵器都在上面,没有这些东西,如何在沙漠中挨得。终于勉励站起来去追,蓦地,又一阵风卷来,秦雄人被抛上了天,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这边赵乾坤也好不到哪去,骆驼也跑掉了,但是他比较机灵,没有爬起来,人蜷成一团,苦苦抵御风沙,狂风怒号,也听不到别人的动静,隐约传来秦雄的呼声,听不到在喊什么,短暂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仿佛处于阿鼻地狱,狂风灌进衣服,外衣都被风扯烂。

整个风沙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来时突入其来,去时倒也匆匆。

风沙过后,像是沸腾了的沙漠终于平静下来。

几乎被埋在沙里的赵乾坤站起身来,耳口鼻中都是沙子,吐了半天感觉还有,仿佛嗓子眼里都是沙子,怎么吐都吐不干净,眼里的沙子顺着眼泪流出,终于能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顾不得将身上的沙子清理干净,立刻四处查看。

不远处朱雀伏缨穆家兄弟都在,每人手里还都牵着骆驼,甚至水明月也在,只是和他一样,骆驼跑了。

还有白马寺的和尚,还有冯一川,大家身上都盖着厚厚的沙尘,衣衫破烂,像是一群叫花子,和他一样也在呕吐嘴里的沙子。

赵乾坤刚想松一口气,突然顿住,因为他接着发现秦雄不见了。

赵乾坤和他最是要好,立刻展开轻功四处查看,终于在数里远的沙子里,找到了秦雄。

秦雄的人倒插葱般陷入沙里,上半身整个被埋住,赵乾坤抱着他在外的两条腿将他提了出来,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赵乾坤抱着秦雄的尸首,坐在沙地上嚎哭起来。

众人上去安慰了几句,赵乾坤却只顾自己哭着。

最后由朱雀带着众人一起挖了个沙坑将秦雄埋了,也将他的剑插在沙子里。

白马寺的和尚跟着在秦雄坟前念了一遍往生咒。

之后,赵乾坤站在秦雄被埋的地方,久久不愿离开,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

众人都为他感到难过,但又毫无办法,只得任他自己待着。

天色渐黑,赵乾坤回到了众人身边,却是和谁都没有说话。

众人把风沙过后的物品放在一起清查,秦雄,水明月,冯一川和赵乾坤的骆驼都跑丢了,上面的食物和水自然也没有了,现在只有朱雀,伏缨,白马寺和尚和穆家兄弟的骆驼还在,但是水囊破了几个。

这样算下来,每人能分到的水只有以前一半的分量。

大家商量节省着喝,到了藏宝地应该是勉强够的,藏宝图上标明宝藏附近有个水源,到时候就能得到补充了。

第八章 古城显现

第二天早晨,伏缨还没睡醒,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快看,那是什么。”

伏缨还以为是在做梦,后来又听到朱雀的声音,才清醒过来,他爬起来一看,朱雀和水明月站在一个沙丘上,面向西方注视着,伏缨也跟着看过去,立刻呆住了。

在离他们不远的西边,一座古城的遗迹显露出来。昨天看的时候还没有,一觉醒来就在朝阳下出现,仿佛一个神迹。想来一定是昨天傍晚巨大的风沙暴,将掩盖在古城上的风沙刮走了,所以显露出来。

众人兴奋不已,尽管离那古城的残垣断壁还有一段路程,但是多数人都要立即出发,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

这古城看着没有多远,却足足走了半日才到。

到达古城遗址的时候,正是晌午时分,骄阳又烈,众人都是又累又热,但看着近在眼前的荒废城池,又来了精神,要到里面去看看,最好能找到些水或者宝物,就不虚此行了。

众人进了古城,发现古城里破败无比,很多房间里都是半屋子的沙子,外面屋瓦墙壁虽然破烂不堪,但屋内许多地方依然完好无损,墙上也刻着不少花纹,朱雀认为这些花纹其实是文字,只是谁都不知写的什么。

搜索了半天,找遍了几十间屋子,什么值钱有用的东西都没发现,众人聚在一起,眼光都放在了最西边的一座城堡形状的屋宇。

如果说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城主,那么那座屋宇就应该是城主居住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应只是平民的房子。

于是众人决定放弃搜寻其他地方,直接去那堡垒不像堡垒,宫殿不像宫殿的地方。

路上,伏缨肯定地说道:“这里应该是一座弃城。”

朱雀问道:“何以见得?”

伏缨说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穆青山疑惑地说道:“这里估计有几百年都被埋在沙子里,怎么可能还有人?”

伏缨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活人的人,而是说,如果有人被埋在下面,尸骨总能看到吧,我去看的那些屋子,别说人的尸骨,连牲畜的尸骨也没有。”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表示没有发现。

朱雀适时地问道:“所以?”

伏缨得出结论道:“所以在这个城镇被沙子埋住以前,城里的人就应该都搬了出去。所以,我猜前面那个大房子里,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道理,所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可是既然到了此地,自然谁都不甘心白跑一趟,决定到前面看看清楚。伏缨也跟着过来,他虽然这么想,可也不希望自己猜个正着。

众人来到这城堡之前,才发现这个城堡保存得非常完整,远胜于其他应该是平民的房子。

走到近处后,更是能够感到城堡的宏伟。无论是厚厚的墙垣,还是石头做的屋顶,都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风沙的侵袭,而显得破败。

要不是四周洪水一样的沙子,众人在石门前都要先敲敲门,以确认里面有无人在居住。

城堡的大门是石头做的,异常沉重,朱雀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穆家兄弟两人过来帮忙,还是推之不动。合三人之力,就是铁门也该推开的,但现在,门无一丝动静。

伏缨猜道:“是不是门里也都是沙子,所以你们推不动?”

朱雀一想不错,走到墙边上,展开壁虎游墙功,翻过了门墙,向里一看,忍不住失笑,原来这门是向外开的,怪不得向里推不动,可是门外面又没有把手,想来开门关门都是由里面进行。

朱雀打开了门,让众人进来,门内是一个偌大的主院,前后纵深有数十丈,也被沙子半掩。最后才是屋宇。

看这规模,城主绝不是一般人。屋宇高大异常,倒像个缩小的宫殿。只是这宫殿皆由石块石板构建,风格粗犷,远没有中原宫宇的精致,想来沙漠苦寒之地,建筑都以抵御风沙为主,实用性远过于观赏性。

几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主殿大门,这门也是向外开的,但门上有了把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

骆驼不方便进屋,就留在院子里,穆青山怕骆驼再走失,将它们的缰绳都系在了一起。

虽然外面烈日炎炎,但是一进了这屋子,登时感到清凉许多,整个小宫殿里放满了木头做的桌子椅子,也许是沙漠里空气干燥的原因,这些桌椅都没有朽烂。

整个屋子的周围好像没有窗户,所以显得阴沉沉的。

伏缨在里面转了一圈,说道:“有窗户,但是全都关闭着,所以这里一粒沙子也没有。”

众人转了一圈,果然发现这里面干净得有些不合情理。

小宫殿后面是堵屏风一样的石墙,冯一川走到墙后一看,招呼大家道:“这里还有个门。”

大家一起跟了过去,穿过那道门,后面又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两间屋子,两间屋子中间有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拱门,从拱门看去,后面屋顶重重叠叠,不知道还有多少屋子。

这里简直是城里的一座小城。

第九章 古城危机

朱雀让大家分头查看,他随手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里面是一间寝室。

寝室里衣柜床和桌子无不具备,朱雀尝试着拉开柜子,里面只有一堆尘泥。再打开桌子上的抽屉,里面放着几块布一样的薄片,用手一碰,就成了灰尘。桌子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和外面墙上画的花纹相类,估计也是当地的文字,依然看不明白。

桌子上有一个生锈的铁盒,一方满是铜绿的铜镜。朱雀打开铁盒,里面放着一枚玉质的发簪,雕刻得异常精美。既然是无主之物,朱雀当然老实不客气,将发簪放入怀中。

刚想再仔细看看屋里其他地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听不出是谁发出来的,只听得出是男人的声音。朱雀立刻从屋里窜了出来,寻声找去。

其他的人也纷纷从屋里出来,向惨叫声方向跑去,一路上朱雀看着跟过来的人,有伏缨,水明月,赵乾坤,穆家兄弟和白马寺的和尚,唯独不见冯一川,想来刚才惨叫的就是他。

众人穿过拱门,在那几间屋子寻找着,水明月是第一个发现的,果然是冯一川,在右首的一间房子里,冯一川躺在地上,胸前涌出大量的血,人已经没了呼吸。

几人你眼望我眼,都看到对方眼里惊恐的神色。伏缨紧张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咱们不能分开,否则一旦落了单,恐怕就会横生不测。”

说到这里,穆青山突然醒悟般打断他的说话:“放在前院的骆驼!”

众人连忙回到前院,看到院里的情景,伏缨气得破口大骂,骆驼虽然还都在,但骆驼身上的水囊全都被利器划破。

骆驼脚下都是水迹,显然凶手匆匆作案,离开不久,而且正是因为时间短促,众人醒觉得早,否则恐怕连骆驼都会被杀掉,不会留给他们。

没了水,人在沙漠上活不过三日。而此处古城,无论去哪个方向,三日内都很难到达有水之地。

行凶的人就是知道这点,才选择这个时机动手,否则在他们离开沙井镇没几天,以此人既有可以在沙子下面活动的本事,早就可以在夜间将他们的水囊刺破,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因为当时他们还能回头补充水。

现在回去已是绝不可能做到。

他们似乎因此而陷入了绝境,连白马寺的三个和尚都有些不淡定了。

朱雀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观念里,人只要没有真的死,就还有生的希望。

穆青山也说道:“咱们还有六匹骆驼,真到不行的时候,杀头骆驼喝血,还能让我们多活几天,指不定到时候就能找到水源。”

水明月听说要生吃骆驼,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心。

朱雀说道:“不到万不得已,骆驼杀不得,我听说骆驼有种本能,在它口渴的时候,能够凭直觉找到水。”

穆青山说道:“我也听说过此事,关键是这几匹骆驼驼峰高耸,到不了它们口渴的时候,我们就被渴死了。”

朱雀说道:“现在谈这些还早,咱们身上带的水还够喝两天,节省着喝,喝三天也够,现在天色已晚,不宜贪图赶路,就在这宫殿的大厅里歇息,那里有些桌椅,可以劈开生个火,咱们几个人只要不分开,谅那凶手就不敢动手,明天再在这里找找,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

当晚,几人便在这里休息,连骆驼也牵了进来,防止再被人加害。

平安地度过了一晚,虽然人人心头都担着心事。

第十章 继续前行

第二天一早,由伏缨水明月和穆青水三人看着骆驼,朱雀和穆青山以及白马寺的和尚一起在这里继续找寻,冯一川的尸体也由他们掩埋掉。

穿过三重院子,几人来到一所比较大的寝宫,在寝宫隔壁,是一间书房。

书房里又几个巨大的书柜,其中绝大多数用纸或者绸布做的书,都腐烂掉了,唯有一堆竹简刻的书卷还在。

朱雀翻了几卷,大部分都是看不懂的文字,但还是找到一卷由汉字所书的竹简。

竹简上的字是由唐朝的一个使者所刻写的,记录了武皇时期,来这里公布藩属朝贡的事。原来这个城,竟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叫做精绝国。

只是当时这里应该还不是沙漠,因为上面写着唐使都是骑着马,循着大路而来。后来不知如何被风沙掩埋,从此这里被世人所遗忘,这里的子民也不知所踪。

这么说来,现在他们所在之地,就是以前精绝国王的宫殿,凡是宫殿,必有水源,但一座被沙漠掩埋几百年的水源,还能存在吗?

朱雀也不能肯定,但总算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旁边的白马寺和尚因念和因常从寝宫出来,因念手里拿着一个墨玉的盒子,盒子上有一把锁,锁用天干地支排列,没有钥匙孔,看样只有知道正确的序列才能打开。据因念说,是从寝宫的床下找到的。

穆青山说道:“用剑将之劈开不就行了?”

因念说道:“这玉坚硬非常,我用剑试了一下,连痕迹都没有留下,除非知道排列顺序,否则是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朱雀说道:“先带着吧,路上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实在不行,带回中原找匠人凿开。你们可找到水井一类的东西?”

因常说道:“在后院有一间膳食房,房前有一口水井,不过早被沙子填满了。”

朱雀又和他们把整个宫殿都搜索了一遍,再没有发现别的有用的东西。几人商量了下,决定将井里的沙子挖出来,看看底下还有没有水。

两个时辰后他们就放弃了,挖了一丈多深,底下的沙子还是干的。

伏缨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在这鬼地方待着,也没有意义,不如赶紧离开,在路上找找看还有没有水的地方。”

朱雀忽然心中一动,说道:“暗中害我们的人,他的巢穴应该离这不远,如果能找到那里,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伏缨听得眼前一亮,可是一细想之下又气馁下来,说道:“问题是不知道他们的老鼠洞在什么地方,怎么找?”

朱雀说道:“可以想个法子将暗中那人引诱出来。”

接着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几人听到后,互相看了看,心中都觉得太过冒险,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试一试。

回到大厅,几个人汇合后,决定立刻就走。

由于携带的水太少,人人都保持着最低的饮水量。可是在沙漠毒辣太阳的暴晒之下,喝下去的那点水,仿佛瞬间就被蒸发了,腰间的水囊,好像一种让人心悸的诱惑,要以绝大的毅力才能克制自己不要再打开去喝。

走到傍晚,离开精绝国的古城已经有二三十里,夕阳也开始落入沙漠。

第十一章 祸起萧墙

几个人找了个背靠沙丘的地方休息,为了节约水,众人都是将干粮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直到咀嚼成糊状,才吞咽下去。又怕吃多了更渴,每人只吃了半饱就躺下休息。为了节省体力,大家连话都说得少了。

半夜里,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朱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众人也被惊醒。

水明月惊恐地看到朱雀胸口插了一把剑,他指着伏缨说道:“好好好,你竟然为了我这一点水,下此毒手……”

话没说完,人已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中剑处献血淌了出来。

他要害被刺,看样子人已经不行了。再看伏缨,就站在他身旁,手里提着朱雀的水囊。

穆家兄弟和白马寺和尚立刻将伏缨围住,穆青山更是破口大骂,说他忘恩负义。

朱雀和伏缨在江湖上是有名的知交好友,现在为了活命,为了这么一点水竟下此毒手。

穆青水一声不吭,已拔剑向他刺去。

伏缨喊道:“少一个人,就多一份水,朱雀的水我也不会独吞,大家都分一点这么样?”

可穆青水根本不听他所说,仗剑疾攻。穆青山看到兄弟动上手,也拔剑和伏缨相斗起来。

白马寺的和尚虽然没有出手,但伏缨和穆家兄弟动手时也不敢使出全力,穆家兄弟真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两人昆仑两仪剑法互补对方的缺点,你攻我守,你守我攻。彼增我减之下,伏缨逐渐落在下风。

白马寺的三个和尚此时突然出手,却不是攻向伏缨,而是对穆家兄弟攻击,穆青山高声喝骂,两人虽然剑法互为辅佐,但哪里是四人的敌手。

三个和尚三把剑,合伏缨之力,仅数合便将穆家兄弟二人刺死在地上。

伏缨向因念道谢,因念合十为礼,刚念了声阿弥陀佛,伏缨的剑已刺入他的身体。因念看着他,仿佛又是吃惊又是疑惑,身子慢慢软倒在地。

另外两个和尚因慧和因常,看到因念被伏缨偷袭,双双举剑向伏缨攻来,伏缨刚刚激斗过,内力消耗得厉害,剑上逐渐无力,因慧因常两人武功也甚是高强。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伏缨被两人合力杀得全无反手之力。突然剑走偏锋,一记险招,将因慧刺伤,因常趁机将剑刺入伏缨的身体。

只有水明月站在一边没有动手,但她仿佛被这场混战吓呆了。

因常和受伤的因慧,冷冷地看着水明月,当然,看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盛水的腰囊。

水明月抽出剑来,说道:“你们有了他们几个人的水,不用我这袋水,也能走出沙漠吧。”

因常无耻地说道:“多一份水当然更有保证。”

说完挺剑向水明月杀来。水明月不知被刚才的斗杀惊呆了,还是吓着了,竟然不知反抗,被因常一剑给杀了。

因常看着受伤的因慧,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所有人身上的水都是我们的了……”

两人还沉浸在可以活下去的兴奋当中,不远处的沙丘后,忽然有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第十二章 黑衣人

因常停止了笑声,看着来人,手里的剑似乎也被来人所震慑,微微发抖起来。

只听黑衣人冷冷地说道:“恐怕没有这么好的事,我本想将你们一个一个的宰掉,哪知你们窝里斗,自相残杀,倒省了我不少力气。”

因常说道:“你是什么人?”话刚说完忽然醒悟般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在暗中偷袭,刺破我们水囊的人。”

细看此人,三十多岁年纪,高鼻深目,头发微卷,绝非中土人士,说话也带着异地的口音。

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不错,就是我干的,你们不是要去找宝藏吗?那里是圣地,绝不能有人过去骚扰。”

因常问道:“圣地?什么圣地?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拔出了剑,说道:“你知不知道都没有区别了,就别浪费口舌了……”

说完,用一招奇异的起手式,将剑施展开来,向因常攻去,因常忙举剑抵挡,双剑相交,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因常只觉得对方剑上附着一股冰冷的内力,手臂一颤,手里的剑已被对方荡开,黑衣人的剑更无一刻停留,剑尖向因常咽喉刺来。

旁边的因慧忙出剑相帮,一剑刺向黑衣人要害,要黑衣人不得不回剑自救,好使因常脱离这凌厉狠辣的剑招,这本是围魏救赵的妙策,可是黑衣人仅用左手轻挥剑鞘,就挡住了因慧的剑,右手剑毫不受阻地继续向因常刺来。

眼见得因常绝无法再抵挡住这一剑,立刻就要血溅当场,突然,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忽然出手,手法迅捷,仿佛从幽冥中突然探出一只手,一招就点在黑衣人腰上的命门穴。

命门穴属督脉要穴,被点中后全身麻木,手足四肢亦复动惮不得。

黑衣人的剑虽然离因常咽喉只有一寸许的距离,剑却再也递不出去。

黑衣人扭头看了下袭击自己的人,立刻全身如坠冰窟,知道自己中计了。

原来出手的人正是今晚第一个被杀死的朱雀。

朱雀既然没死,其他的人也自然都是装死。穆家兄弟,伏缨,因念,水明月都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打着衣服上的沙子。

伏缨向朱雀说道:“你小子出手的时机拿捏得太也紧要,再迟个片刻,这大和尚就要魂归极乐了。”

接着转头向黑衣人说道:“说吧,为什么这么狠毒,要把我们全部都杀死。”

黑衣人呸地突出一口吐沫,并不回答伏缨的话,神情甚是桀骜,虽然落入对方手里,却显然有股宁死不屈宁折不弯的脾气。

伏缨大怒,立刻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人,被朱雀阻拦住。

朱雀温言向黑衣人说道:“你说我们要去寻找的宝藏是你们的圣地,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如果是我们冒犯了,也让我们知道,我们做了什么致命的事。”

黑衣人依然一声不吭,连朱雀都没了办法,朱雀叹了口气,伸手点了黑衣人的昏睡穴,让他平躺在沙地上。

伏缨说道:“人也捉住了,却什么都不肯说,要他带我们去找水源,我看更是休想。”

朱雀抬头看着满天的星空,沉吟了一会,说道:“以此人的武功,在他同伙那里,绝非是无名之辈,既然被我们捉住,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救人。”

伏缨问道:“你怎么肯定他不是一个人?”

朱雀说道:“前几日,五虎寨的几个人,被转埋在我们前方,还有他们故意制造出的脚印,都说明他们不只一人。”

伏缨说道:“那我们现在多了这么一个人,带着他上路,岂不更是辛苦?”

朱雀说道:“咱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

第十三章 比剑

第二天中午,他们给黑衣人喂了点水,伏缨本来不想给他水喝,现在他们身上的水也不多了,但朱雀说现在还摸不清对方的情况,给自己留些余地。

果然,到傍晚的时候,一行骑着骆驼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出现在夕阳下。他们背对着夕阳从西面过来,余晖笼罩着他们的身影,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这些人来到朱雀等人附近,并不说话,也不下骆驼,就这么看着他们。

伏缨先打破沉默:“你们是来找人的吗?我这里正好有大活人一个,不过不能这么简单地交给你们。”

一个黑衣人说道:“要这么才肯放人?”

话音清脆,似是个女子。

伏缨问道:“先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至我们于死地?”

这黑衣女子说道:“我们的身份,是个秘密,是不能对外人说的。至于为什么要杀你们,这个倒可以告诉你们,你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我们族人守护的圣地,族长担心你们此行会破坏了圣地,所以派人将你们杀死。”

朱雀说道:“你们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我也不勉强,至于说你们的圣地,我们既然来到这,自不能就这么回去,何况这个地方既然已经泄露,后面要来的人,你们也杀之不尽,不如我们合作,你给我们足够的水,带我们去你们那圣地去,我保证不会有人去破坏,而且我有办法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来侵犯你们的圣地。”

黑衣女子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朱雀淡淡地说道:“且不说你们有重要的人在我手里,你们又杀了我们的同伙。若是现在动手,你们现在所骑的骆驼足够我们当做粮食,自己到达那里。”

几个黑衣人立刻抽出武器,黑衣女子叱道:“你是在威胁我们?你们几个人和我们,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

朱雀一言不发,突然施展出腾云轻功,身子如一只捕食的猎鹰般疾向黑衣女子掠去。

黑衣女子伸剑刺来,却刺了个空,身下的骆驼也受到朱雀前冲的惊吓,后退了几步,朱雀闪过她的剑,伸手在她头上一抹,黑衣女子剑招变化拦腰向朱雀斩去,朱雀又一个倒翻,人稳稳地落回原地,仿佛没有移动过,黑衣女子的剑招再次落空。

黑衣女子手里的剑指着朱雀说道:“这算什么?你不过跑得快而已……”

朱雀摊开手,手里拿着她的发簪,黑衣女子这才色变,知道朱雀是手下留情,否则刚才他出手取的不是发簪而是她头脸要穴,就已经可以要了她的命了。

黑衣女子兀自嘴硬道:“我是武功最差的一个,就算你能赢了我,也不能说明什么。”

伏缨听得冷哼一声,顺手抽出被捉住的黑衣人身上的剑,双手一板,这柄精钢打就的剑就被折断,接着两手向下一丢,两截短剑钻入沙子里,瞬间无影无踪,虽说沙地松软,但这么举重若轻的一手,也让黑衣人惊得无话可说。

朱雀打破紧张的气氛,说道:“身份不说,我们也不深究,名字总可以告诉我们吧。”

黑衣女子望向被捉住的黑衣男子,朱雀解开了他的哑穴。黑衣男子怒道:“谁让你们过来救我的?”

黑衣女子解释道:“少爷,你被捉了我们不救的话,回去也会被二娘处死的。”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扭头向朱雀说道:“你使诡计暗中偷袭伤了我,我输得不服,咱们再打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告诉你一切,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你输了,我们给你水和食物,你们就此回去,以后不得再来搅扰。”

伏缨指着他说道:“嘿,被俘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和人比斗,输了就是输了,不服气的话,不用找他,我就可以来教训教训你。”

黑衣人不理伏缨,只看着朱雀。

朱雀也知道他以看出自己是这群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个,自己如果不和他比,可能就失去了解事情真相的机会。

他对伏缨说道:“我看他要是不再输一次,也不会服气,咱们就给他这个机会。”

说罢,解开了黑衣男子的穴道,黑衣男子的剑被伏缨折断了,朱雀又让穆青山把剑递给他。

两人一起走到一片平坦一点的沙地上。

黑衣男子说道:“我叫巴英,你需要知道对手的名字。”

朱雀道:“我的名字叫朱雀,我的同伴是你杀的吧?”

巴英点了点头:“你赢了我的剑,我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杀他们。”

说完,右手使出一招剑法,人跟着剑,一起冲过来,朱雀见过他和因常动过手,知道他的剑法不类中土各门各派的招数,因此先退了一步,用剑挡住了巴英进攻,没成想巴英剑上的力量极大,原来巴英把整个身子前冲的力量都注入剑中,使剑力猛增。

朱雀在猝不及防下,又被击退了一步,此消彼长之下,巴英不断进击,总是和身扑上,这种打法几近无赖,虽然用的是剑,但有些使刀的韵味。

朱雀知道他剑法上破绽极大,因这种人剑合一的进击,防守上自然兼顾不到,可是你明知他破绽所在,也很难不顾他的攻击造成的伤害而施反击。

这么几十招下来,朱雀被他攻得连连后退。加上巴英的内力有股冰冷的阴劲,朱雀像是一棵被寒风吹歪的大树,随时有被刮断的危险。

远处的伏缨本来对朱雀信心十足,可是看到朱雀被打得几乎没有反击之力,又是着急又是惊讶,禁不住口中不清不楚起来:“这哪是比剑,简直比泼妇打架还要无赖!”

看到着急处,伏缨也蠢蠢欲动,准备向前加入战圈,被穆青山拦住,说道:“如果你过去帮战,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我看朱雀只是想先看清他的招数,然后再施反击,以朱雀的功夫,这家伙肯定不是对手。”

伏缨口中嘀咕:“我看也不见得,他是个君子,不会使无赖招数,就是以己之短攻对方之所长。”

话虽如此,人终于没有过去。

眼前朱雀被巴英攻了三十多招,朱雀跟着退了三十多歩,不过他也看穿了巴英无论在内力,还是身法上,都和自己差得极远,前几招被他攻得有点狼狈,完全是因为巴英攻了个出其不意。

现在巴英虽然劲力依然不减,但朱雀却似在风中挺立的树一样,任他如何奋力劈砍,始终屹立不倒。

众人也看出朱雀只是一时无法取胜,落败却不至于,都放下心来。

朱雀又抵挡了几招,心下已有了计较,先不发难,而是口中说道:“三招内,我能让你撒手撤剑,然后就不用比了吧。”

巴英正处在上风,闻言不屑地说道:“不用说大话,比武就要公平,三百招内你能让我丢了剑都算我输。”

说罢又是一招人剑齐至攻来。

朱雀说道:“看好了,这是第一招。”说完跟着使出一招激流勇进,也跟巴英一样,人剑合一向巴英冲了过去。

同样的招数,就是比拼气力,巴英先发的招,内力已积蓄到顶峰,招数已经圆满,而朱雀刚刚起始发招,巴英占着先手的便宜,准备对朱雀攻其渡河未济,击其中流。巴英心下算计好,即便对方内力比自己深,也难以招架自己全力一击,何况两剑相交,剑会不会折断都不好说。

哪知看着朱雀全力以赴,似乎也使上全身的力气,两剑相交时,巴英突然感到对方剑上无丝毫力气,自己全身的力气冲上去,仿佛冲到一张纸上,没有丝毫阻碍地将对方的剑荡开,心下感觉不妙,但已经收势不及。

眼见巴英就要冲入朱雀怀里,却只在一瞬间,朱雀反身到了他的侧边。

巴英一剑击空,人往前扑,手里剑却向身侧划了个半圆,向朱雀横削而来,企图能在败中求胜,他看着朱雀又用剑立在身前挡着,同时听到他说了声:“第二招。”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招式,只是提剑阻挡,但朱雀不欲贪占他便宜,也算了一招。

眼看这次朱雀最多挡着他这一剑,巴英就可以趁机拿住桩子,回身反击。哪知两剑再次相交之时,朱雀的剑上依然无丝毫力气。

巴英两次判断失误,人往前疾冲,剑往后急甩,人剑的力量全走了反方向,右手使错了力道,感觉剑似乎要脱手而去。心中再次隐隐觉得不妙时,耳中听得朱雀说道:“第三招来了。”

巴英只感到对方的剑在自己剑柄处轻轻用力一挑,自己的剑就脱手而出,自己的人仍向前冲了两三步才止住,脸色涨红,呼呼直喘。

远处的几人见到战况突然发生急剧的转变,一时都看呆了,只有伏缨一人大声较好,叫好声在这空寂的沙漠中,显得非常刺耳。

被挑到半空的剑,落将下来,朱雀伸手接过,向巴英递去,说道:“还要比吗?”

朱雀这三招看起来轻松,实则已将他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首先轻功上若无此造诣,势不能躲过巴英的疾冲,他两次内力急发急收,若非内力到了一定的境界,内力转换运行如意,就会使内息走入岔道,非走火入魔不可。

巴英倒是说话算话,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也不去接那剑。

朱雀便将剑抛还给了穆青山。

第十四章 宝藏秘密

朱雀递给他自己身上的水囊,巴英接过,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说道:“既然我输了,自然应该告诉你我们的来历。但是你绝不能告诉别人。”

朱雀问道:“跟我来沙漠的这几个人也不能说嘛?”

巴英说道:“不能,这个秘密,我说给你听已是不该,你要是再告诉他们,我更没办法面对族人了,只能以死谢罪了。”

朱雀说道:“竟有这么严重?你说吧,我不告诉他们。”

巴英说道:“我们这一族,其实是精绝国王宫侍卫的后人。我的祖先是精绝国的最高贵的胜兵,都是发过毒咒,效忠王族的。”

他看着朱雀脸现疑惑之色,知道他难以明白,跟着说道:“精绝国其实已经灭亡了四百多年。在精绝国灭亡以前,精绝文化已经有了极高的发展。有一次,一个牧人在此以西一百多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洞窟,洞窟内部宏伟异常,洞窟里面有个深渊,深不见底。国主带人亲自去洞窟查看,有着和国王同等地位的大祭司说,这个洞窟是连接地狱的出入口,只有在洞窟四周画满符咒,才能阻止地狱的恶魔出来害人。”

“国王于是召集了全国一半的能工巧匠,在洞窟了进行了一场浩大的,持续了数十年的工程。他们不仅在洞窟的石壁上画上了无数的咒语,还雕刻出了无数精美的画面,记叙了我精绝国曾发生的许多大事。”

“也许后来真的触动了魔鬼,我们的国家被沙子一点一点地掩埋,最后精绝国的民众也都四散而去。”

“国王不愿离开,却安排了自己最忠心的侍卫队,对洞窟看守,说那里是我们精绝国留给世人最后的纪念,如果洞窟再被人毁坏了,世上就没有人会知道精绝国曾经的历史,精绝文化将从此消失于世间,所以那里其实就是我们的圣地。”

“我的祖先发了毒誓,在圣地那里看守,不让人破坏洞窟和壁画,一代又一代地传下来,一直到我,依然恪守着祖宗的誓言。”

“去年,有一个传教士从这里路过,我本来想杀了他,以防他泄露了这里的秘密,唉,都是我的母亲心软,将他放了。”

“终于,这个秘密泄露出来,你们开始来人想到我们的圣地寻宝,虽然那里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宝藏,但对于我们来说,世间所有的宝物都比不上精绝国留给后人的文化遗产。”

“既然你们能忍受沙漠的苦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让你们就这么空手返回去也是不可能,所以,为了保护我们的圣地,我只有把你们杀死。”

朱雀听得目瞪口呆,哪想到所谓的宝藏,所谓的藏宝,竟然是这么回事。别说藏宝地的宝贝他们根本就拿不走,就算从那里的墙上,将绘画雕刻都挖出来,也未必有人会要。

可是,自己知道了这些,答应了巴英不把此事告诉别人,又怎么去向一起来寻宝的同伴说呢?

又如何阻住买了张三藏宝图的其他人,源源不绝地过来寻宝,以至于继续横死沙漠呢?

朱雀说道:“我看不如让他们自己过去看过,知道所谓的宝藏是拿不走的宝藏不就行了?”

巴英说道:“人心难测,未必所必有人都像你这样想,如果你的同伴认为我和族人把真正的宝藏藏起来了,继续寻找我的族人,怎么办?如果他们因为没有金银珠宝宝藏,绝望下毁了圣地怎么办?”

朱雀道:“重要的是,现在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们不去看一下,谁都不愿意离开,你看,不如这样……”朱雀跟巴英说了自己的想法。

巴英疑惑地问他:“这样真的可行?”

朱雀说道:“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他两人回到众人身边时,伏缨最是着急,缠着朱雀连连问道:“这败兵之将对你说了些什么?”

朱雀说道:“我说服了他们,他们愿意给我们提供水,让我们到宝藏去。”

伏缨也不傻,问道:“他们不是说那里是圣地吗?不是绝不愿我们过去,甚至不惜杀死我们吗?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朱雀一时不易回答,便说道:“这是我的本事,属于天机不可泄露,你到底还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可以让他们给你足够的水,让你回去。”

伏缨虽然带着疑惑,可是不敢继续再问,真怕朱雀不愿意带他去宝藏,连忙说道:“我不问了还不行吗,能给我们水喝,还带我们过去,我这就满足了,管你跟他怎么说的吧。”

当晚他们就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由巴英带领着他们出发。

第十五章 羊皮图卷

有人领路,供给食物和水,七天后他们到达了藏宝图上的位置。

这里地势较高,有一座没有被沙漠全部掩盖的一个小山丘,在山丘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巴英带着他们进来,几人一进山洞,就被山洞里的宏伟所震惊了。

因为洞口不大,所以难以想象里面竟别有一番天地。

进了洞穴就由一阶石梯向下延伸,站在里面,面对如此广阔的空间,仿佛之于蚂蚁进入一口锅里,宏大的景观让他们感觉自己的渺小。面对着四周精美的壁画,除了朱雀外,谁都不敢兴趣,几个人立刻四处寻找宝物。

巴英劝阻他们说道:“不用找了,有宝贝,我们族里的人自己还不知道拿走吗?”

伏缨说道:“不会全部拿走了吧,总会留点给我们吧。”

巴英说道:“这里面没有了,不过我给你们备了两箱宝贝,算是给你们的礼物,也让你们此行不虚。”

说完,就派人去取。朱雀看着壁画上的文字,大多都应该是精绝国的文字,只是一个也不认识,心中感慨精绝国精美的雕刻技术和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文化底蕴。

壁画上记录了精绝国的创立,以及和周边国家无数次的战争。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图画是相通的文化。

图画中的许多人物,画得比较大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百姓和士兵都画得很小,虽然小却也不失精美,人物的服饰表情都看得清楚。整个壁画,就是精绝一国的历史,不愧是巨大珍贵的宝藏。

那位曾来过这里的传教士所说的宝藏应该就是这里,只是张三曲解了他的意思。

朱雀看着看着,感到画里的人物仿佛都活了过来,战争中的厮杀声也在耳中响起。

忽然,他在一个角落里,看到用汉字写的一些符号,是天干地支序列,他指着那里问巴英:“这里写的是什么?”

巴英过去看了一下,说道:“这是精绝国最后一位国王最小的女儿,金宁公主的生辰,据说她后来嫁给了汉人,所以根据汉人的习俗,留下了生辰八字。”

因念因常因慧三和尚也似有所悟,想起身上从精绝王宫找到的墨玉盒子,上面的锁便是用天干地支排列,这位金宁公主的生辰很有可能就是秘钥,心下偷偷默记。

现在当着巴英的面,自然不方便打开。

没多久,巴英的族人就用一匹高大的骆驼驼着两个箱子到来,巴英说道:“这两个箱子只给我族的朋友,朱雀。你愿意怎么给你的朋友分,就怎么分。”

朱雀拱了拱手,说道:“谢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久留,你们给我们备足了水,我们这就回去了。”

伏缨要看看巴英送的箱子里有什么宝贝,朱雀阻住他说:“我知道里面有什么,不用你来看了。”

伏缨说道:“难道你不怕这些人骗你吗?里面说不定装的都是石头,不是宝贝。”

朱雀说道:“我信得过他们,不用查看。”

伏缨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终于,历尽千辛万苦,他们带着宝贝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因念从怀里掏出墨玉盒,朱雀也记住了金宁公主的生辰,说道:“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三个和尚围在一起,将锁的排列排好,果然顺序是对的,墨玉的盒子打了开来,不过盒子刚刚打开,就从里面冒出一股白烟,因念因常因慧三人毫无准备,闻到了烟,突然僵住,脸色立刻变得灰白,人已如石像般僵硬不动。

好厉害的毒烟!

伏缨本来准备上前看看有什么,看到如此歹毒的机关,也吓了一跳,立刻后退几步避开,怕那毒烟扩散太广,波及到自己身上。

以朱雀之聪明,也没想到墨玉里竟是毒烟,他从身上摸出一枚铜钱,对着墨玉盒弹去,墨玉盒应声被击落,这时白马寺的三个和尚才倒地。远远地,众人看到和尚的脸色,都知道他们已经毒发无救了。

那墨玉盒倒翻在地,忽然从中滚出一卷羊皮纸出来。

穆青水待毒烟散尽,俯身将羊皮纸捡在手中,说道:“如此歹毒的机关,竟然还用公主的生辰做开锁的顺序,幸亏……咦……”他拿着羊皮纸,看着上面的东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朱雀接过来一看,心中暗骂:“又是一张地图,不会又是什么藏宝图吧。”

图上标明的文字虽然看不懂,但是何处为山,何处为界,倒是和他们所处的沙漠形势一般,中间有一点重点标注的地方,看位置,正是精绝王宫的地方。后面还附了了一张小图,是王宫内房舍的模样,在国主的寝宫位置,又多出了一条通道,通道指向一个开阔的空间,后面还用汉字写了一段话。

朱雀略一沉思,猜测这里才是精绝国的金银财宝储藏地。试问有谁会将自己积蓄下来的值钱的东西,放在离家很远的山洞里呢?只有放在自己屋里的地下,方才合理。

这么推断,国主寝宫的地下,一定埋藏着数不清的宝贝,这才是他们要寻找的藏宝图,而后面的那段话却十分古怪,朱雀一时想不通是什么意思。

穆青水仿佛也明白了这张羊皮纸的内容,正要说话,一抬头,发现身后几十名黑衣人站在那里,盯着自己手里的羊皮卷。带头的人正是巴英。

朱雀心中一动,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么,接着对巴英说道:“你不是什么王宫侍卫的后代,说什么守卫精绝国的圣地,都是骗我的吧。”

巴英嘿嘿一笑:“算你聪明,把手上的那张图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开。”

朱雀将羊皮纸卷起来,放入怀中,说道:“难得你说得这么逼真,我只是奇怪,找到这盒子也不是什么多困难的事,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找到?”

巴英说道:“我在沙漠里找了十二年,就是找不到被沙漠掩盖的古城在何处,你们真是运气好,人刚进沙漠,就遇到风沙暴,将古城暴露出来。若非如此,我恐怕还要再找上几年。”

伏缨也隐隐约约领悟了些什么,说道:“那晚我们假装自相残杀,你其实是看出来了,故意让我们把你捉住的吧。”

巴英说道:“你们将那玉盒带走了,我也怕你们打不开,将盒子丢了,所以只好和你们一起走。你们假装互相杀死对方,我不用去看,一猜就猜出来你们在演戏,你们想引我上钩,我只好将计就计,也演了一场戏给你们看。我若不说出来,恐怕你们还在自鸣得意呢吧,哈哈,哈哈。”

朱雀说道:“那你现在是不是仗着人多,觉得吃定我们,所以,我们不得不将地图给你?”

巴英傲然道:“你现在给我地图,我不杀你们,但你们也不能跟过来,否则,嘿嘿。”

朱雀说道:“好,我给你图。”

伏缨叫道:“不可,这批人狼心狗肺,岂是讲信用的人……”

朱雀摇了摇头,从怀里将羊皮纸拿了出来,两手运力一搓,羊皮纸已被他搓烂,再一用力,整个羊皮纸成了粉末,接着双手一张,成了粉末的羊皮纸随风散入沙里,再也不能复原。

巴英大怒,说道:“你们如此不识好歹,是不是不想活了。”

朱雀笑道:“我们正是想活,才这样做。现在知道地图上内容的,只有我一个人,你要么和我合作,要么就别想找到地图上的位置。”

巴英涨红了脸,看样子恨不得将朱雀撕碎,但在衡量权重之后,还是强压下怒火,说道:“说来听听,怎么个合作法。”

朱雀说道:“你们既然不是王宫侍卫守灵的,那你们到底是何人?”

巴英说道:“我就是这沙漠上的力量最大的势力,人称一阵风的便是。”

穆青山惊呼:“原来你就是那个沙漠里最残忍好杀的大盗一阵风?”

巴英厚颜无耻地说道:“客气客气,最残忍好杀,是朋友们说我有些无情,其实在这要命的地方,你不狠一点,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也听说过你,人家说你是沙漠里的狐狸,沙漠里的狼,我本来不明白什么意思,和你相处了这许多天,倒是让我明白了你有多狡猾,多残忍,我竟然真的相信了你所说的,以为你是看守宝藏的侍卫的后人。”

巴英说道:“也不全都是假的,我的祖先们确实是侍卫,不然怎么知道精绝王宫宝藏的事。不过后来国破家亡,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哪里还有能力去看守宝藏。我们做这一行,也是无奈之举,希望你们理解。”

朱雀说道:“你们抢劫为生,我也不好评判是非,可是你抢劫了过路商人的财物后,为什么还要将人都杀了?”

巴英哈哈笑道:“我就是不杀他们,他们没了食物和骆驼,也是走不出沙漠的,还不如让我给他们一个痛快,省得他们零碎受苦。”

朱雀:“……”

巴英说道:“好了,废话不多说了,你们既然知道藏宝的地址,现在就带着我们过去吧。”

朱雀说道:“你还没听我们说的合作的条件呢。”

巴英说道:“那就请说。”

朱雀说道:“让我一人带你过去,你放我的同伙离开。”

巴英说道:“这个简单,给他们每人一匹骆驼,几袋水。”

伏缨叫道:“不行,朱雀,你不能把我丢下,我要和你一起。”

巴英回头看看朱雀,朱雀无奈地说道:“好吧,他跟我一起,其他的人呢?”

穆家兄弟,水明月和赵乾坤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想着一路的凶险,这次又和沙漠里最凶恶的大盗相遇,同行之人逐个死去,早就萌生了退意,几人都没有说话。

朱雀说道:“好,你们回去吧,回中原以后,我希望你们告诉大家,这里的宝藏已经被我朱雀一人全部拿走了,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沙漠寻宝,以至死在这里,或者真的将那精绝国的洞窟石雕毁坏了。”

四人沉默了一会,都点头答应,在江湖上混的人信用为先,既然答应了朱雀,就一定会这样做,朱雀也松了口气。

朱雀对巴英说道:“再让我们做最后一件事,就分别吧。”

第十六章 重回古城

朱雀和伏缨,穆青山等人,将三名白马寺的和尚挖坑埋下,伏缨顺手从一个和尚怀里找到一封出家人的度牒,打开来看,中间夹着一张笔记,上面写着,三人来此寻宝,是因为庙中要给佛祖重塑金身,几人出来化缘,恰好遇到张三,张三便给了和尚这藏宝图,让他们找到宝藏,便算张三的施舍了。

三名和尚寻思若找着宝藏,对寺庙来说也是一场大功德,三人便因此来到这里。哪知这不是藏宝图,而是催命符。

朱雀和伏缨看得面面相觑,伏缨对着三人掩埋之地磕了个头,说道:“我以为几位大师是歹人,实是我小人之心,度大师之腹,希望大师泉下有知,能原宥则个。”

伏缨是个直性子人,意识到自己错了,就会立马承认。

巴英看他们掩埋和尚的尸体,忍不住说道:“人都死了,还白费劲埋他做什么?”

朱雀说道:“人都说物伤其类,孔子也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你死了,也想这般暴尸荒野吗?”

巴英冷笑一声,不再同他争辩。掩埋好了三位和尚,穆青山等人便和朱雀告别,几人都奉劝朱雀小心些,朱雀点了点头,相处了这些日子,互相之间都有了感情。

朱雀看着他们骑上骆驼,往东离开,回头对巴英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找宝藏,希望你们拿到宝藏以后,离开沙漠,不要再伤害来往的商人,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

巴英说道:“你以为做强盗的滋味很好吗?老子做这买卖也是为了生活,为了跟着我的几十个兄弟的生活。老子他妈地早就对这里腻歪了,拿了宝藏里的宝贝,我们马上离开,去过过富家翁的日子。”

朱雀和伏缨二人在前面领路,向精绝古城走去。

路上伏缨问道:“这巴英既然是传说中的一阵风,那他给你的两箱宝贝都是假的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是假的,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沙子,当时我真的以为他是看守宝藏的人,为了不让后人继续过来寻宝,我带着这两个箱子,就是让别人以为我已经将宝藏里的宝贝都带走了,哪知结果还是上了这老狐狸的当。”

伏缨说道:“既然如此,现在还带着这累赘干什么?”

朱雀道:“还是一样,让别人认为宝贝被我拿走了。”

伏缨说道:“你看这巴英带我们找到宝藏后,真的会放我们离开吗?”

朱雀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做一个乖孩子了?”

伏缨老脸一红,已知朱雀和自己想的一样,自不会是甘心束手就擒引颈待戮之人。

一路无话,终于在一个炎炎午后到达古城的遗迹。

这里朱雀他们和巴英都曾来过,哪知物是人非,白马寺的三个和尚也葬身在莽莽大漠,来时浩浩荡荡的人,也只剩下朱雀和伏缨,甚至二人能不能平安回去,都不好说。

一行人在王宫前下了骆驼,吃饱喝足之后,朱雀带他们来到精绝国王的寝宫。

按照藏宝图上所绘,寝宫床前有一个开关,打开后,北墙上打开一个门洞,里面有一道石阶通往下面,巴英让一个叫索都的人带着火把,下去查看。

索都下去后,没多久,就发出一声欢呼,接着叫道:“你们快来看!”

第十七章 双面佛

巴英让朱雀伏缨二人领路,一群人都跟着下去。

这底下的藏宝地非常空旷,虽然下来的人多,却并不觉得拥挤,先下来的索都站在最里面,在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佛像,除此以外更无别物。

巴英非常失望,四处查看,房间虽大一眼已可以看到底。

因没有想象的宝箱一类,刚想发怒,听得索都说道:“首领,你看看,这个佛是用黄金打造的,佛的眼睛和首饰都是宝石镶嵌。”

巴英闻言赶紧过来查看,果然发现这个比真人还大的佛像,是用黄金做的,是一座观音佛像,高度比成人还高,如果全是黄金,那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朱雀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以精绝国王一国之尊,如果崇佛,观音应该放在庙堂之上,就算是黄金佛像,以他的权力,也无人敢去偷盗,为何偷偷地放在地下?

汉唐时期,佛教传入中土,中间必然会经过精绝国,唐朝高僧陈玄奘也曾自中土而去西域求取真经,这精绝国也是必经之路,此处的佛教文化应相当鼎盛,更甚与中土才是,或者佛教的教义也曾惠普此地,但国小人少,未受到熏陶?亦或者精绝国所信奉的根本不是佛教?

朱雀想起在山洞里看到的精绝国的壁画,忽然想起其中的一个图案,一个似佛非佛的人像,前面像观音,后面像魔鬼的两面佛,一边是普度众生,一边是祸害万方。精绝国就受这个佛的帮助与伤害。

想到这里,朱雀说道:“你们看看这个佛的背面,是不是魔鬼的像。”

巴英有些奇怪他的说法,说道:“你说的是两面佛,精绝国国民非常唾弃这个佛,常说两面佛是个笑面虎比魔鬼还可怕,因为他在善的背面藏着恶,所带来的伤害远过于你直接遇到恶。所以没有人会供奉双面佛的。国王怎么会用黄金来打造这个佛?”

话虽如此,巴英还是命人将佛像转过来,要看看后面是什么。

由于佛像是黄金所铸,沉重异常,几个人一起,才慢慢的将佛转动,佛在转动的时候,整个地底都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朱雀听到这种声音,趁人不备,悄悄地携着伏缨的手,向后慢慢退却,因为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那座黄金佛,所以无人发觉他们的行动。

等到佛像转过身来的时候,众人发现佛像的背后果然是个魔鬼的形状,都吃了一惊,朱雀趁他们吃惊的刹那,和伏缨一起,迅速跳上石梯,向上跑去。

这时,整个地底藏宝室都晃动起来。

巴英听到朱雀伏缨两人逃走的动静转头看去时,整个藏宝室忽然坍塌。

朱雀此时将轻功施展至极致,终于从门洞里逃脱,接着伸手将伏缨拉出,在伏缨出来的一瞬间,整个藏宝室已被塌方掩埋,里面隐隐传来绝望的哀嚎,但仅瞬间一切又归于寂静。

两人刚想歇息一下,哪知整个王宫寝室也跟着开始崩塌,朱雀和伏缨顾不得休息,赶紧展开轻功向外跑去,后面支撑王宫的石柱已经东倒西歪,殿顶的石板也开始掉落,两人更不敢有丝毫停留,一直跑到王宫外面,才得以喘息一下。

两人回过身来,整个王宫已成为一片废墟。

坍塌的沙尘让王宫外的骆驼都蹲了下来。朱雀和伏缨也用衣服裹住了头脸,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沙尘才逐渐消退。

巴英这一伙危害沙漠的大盗一阵风,也被掩埋在下面,想来再也不能出来害人了。

两人牵着连在一起的几十匹骆驼,向东走去。

伏缨向朱雀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里会塌?”

朱雀说道:“这是一点一点推断出来的。从因念打开墨玉宝盒时,竟有毒烟出来,我就猜想留下这玉盒和地图的人绝对是不安好心的。待想到那石窟里,两面佛的含义,正是让你充满希望的时候,出现绝望,则,那个地下藏宝室的存在,也绝不是好心地让人带着黄金出来。他们在转动佛像的时候,你没听到地底传来的震动声吗?我隐隐感觉那是个致命的机关,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伏缨赞道:“即便如此,你的推断也太玄了,太不可思议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嗯,你说的不错,所以要不是玉盒中的羊皮纸上写明了转动佛像宫殿会塌,我确实也想不到。”

伏缨听了此语,用手指着朱雀,张口结舌神色古怪,半晌说不出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朱雀也跟着莞尔。

两人寻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返。

第十八章 打道回府

途中,朱雀说道:“精绝国的文化真是不可小觑。不管是绘画,雕刻,还是机关巧匠之艺,都有我们值得学习的地方。可惜被大自然所带来的沙漠给埋葬了。用不了多久,风沙会将精绝古城的残垣断壁再次埋没,那就只剩下洞窟石壁上的画供世人缅怀了。为了不让一些企图铤而走险前来寻宝的人毁坏了精绝的遗迹,这里骆驼上的两个箱子里所装的沙子,咱们就自称是宝藏里的宝贝,别人看到宝贝被咱们带走了,后面的人自然不会再去寻宝了。”

伏缨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你这么伟大的情怀,说实话,咱们这次回去,带着这两个劳什箱子,只要自觉有些斤两的绿林好汉,哪个不想来分一杯羹?”

朱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

伏缨也涌起万丈豪情,说道:“那咱们就高调地回去,且看看谁是第一个在老虎头上捉虱子的人……”

两人过沙井镇的时候,给镇上的人留下了大部分的骆驼,只留下四匹骆驼。

茶馆和旅店的老板,自然将他们当成菩萨一般供奉,对于伏缨动手打了茶馆老板一事,大家自然哈哈一笑便过。

旅店的胖老板居然想杀了那条瘦狗给他们吃,朱雀自然敬谢不敏。

出了沙漠,两人卖了骆驼,买了马,又雇了辆马车,将两箱沙子搬上马车拉着。

车马行的人问箱子里装的什么,朱雀自然“如实”相告,两箱沙漠里找到的宝藏。从外面看来,沙子沉甸甸的,压得车辙印很深,倒也真像是带着两箱金银财宝。

果然没几日,就有些虾兵蟹将听说他们在沙漠中找到藏宝的故事,跟着找上门来,只是慑于朱雀的大名,不敢动手,但也舍不得离开,所以一直跟着,希望有胆子大武功高强的,把宝贝劫下来,自己也能占点便宜。

朱雀和伏缨的马车在路上成了一道奇景,后面尾随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了第一个动手的人。

这人一身华丽的衣服,三十多岁年纪,相貌不俗,只是脸色有些哀戚,竟有些吊死鬼的样子,看不出来竟是拦路抢劫的强人。

此人甚至还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揖,说道要借些盘缠,也不贪心,两箱宝贝,他只取一箱便足够。

伏缨冷眼看着此人,说道:“既然知道我们是谁,还敢上门来的人,必定不是无名之辈,报上名来,如果是朋友,送你一箱也无不可,如果不是,就不需多礼了。”

这人微笑着说道:“在下西门竹。”

伏缨脸上表情一变,说道:“你就是那个关中西门竹,一夜盗千户的西门竹?”

西门竹傲然说道:“正是在下,不知能不能和阁下攀个交情?”

西门竹也是一个独行大盗,据说下手心狠手辣之极,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后面的小毛贼们听到是他,都吓得离得远远地,怕殃及池鱼。

伏缨指着朱雀对西门竹说道:“你知他是朱雀,还敢这么放肆,看样子应该有些真本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西门竹说道:“正是不知,才要请教。”

伏缨对着朱雀说道:“这个人交给我了,在这一行混的,还有不知道老子的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转身对西门竹说道:“我要说出名号,还吓不走你,那就丢人了,咱们别唱字号了,手下见真章吧。”

说罢,人从马上跃起,在空中连翻七个跟头,手足并用地向西门竹攻去。西门竹哪想得到此人说打便打,打法更是古怪,人在半空中,已向他攻出了四拳,踢出了六脚,一时抵挡地手忙脚乱,兵器都来不及掏出来。

不过西门竹很快冷静下来,借着后退之机,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软鞭不长,只七尺左右,忽软忽硬,确是一个凌厉的武器。

伏缨见西门竹亮了兵器,也将腰间宝剑抽了出来,西门竹见他剑上光华流动,有若明镜,心中一动,说道:“这剑难道便是……”

伏缨说道:“不错,这就是流萤剑,接招吧!”

西门竹听到流萤剑,心中一凛,已知对方是谁,见对方一招繁复至极的剑法使出,一时不知如何闪避,连忙用软鞭迎上,紧听得嗤旳一声轻响,手中软鞭已只剩下一半,西门竹疾向后跃,说道:“且慢!”

伏缨住手不攻,只是看着西门竹冷笑,西门竹扔掉手里的半截软鞭,说道:“不知红缨公子在此,这里得罪了,得罪之处日后必有补报,告辞了。”

言罢,转身离去。

伏缨也不追赶,反跃回马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朱雀,那神情好像在说:“人不怕你朱雀,反而听到我伏缨的名字却退避三舍。”

朱雀趁机捧他一下:“想不到你在你们这一行,有这么大的威严,竟被称为盗中公子。真是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伏缨听他说的话里显然没一丝真诚,倒像是在说反话,可是一时不知如何辩驳,只好转移话题,说道:“这一路上都是打咱们主意的人,也终不是个办法,万一出来一个你我都对付不了的高手,搞不好就会马失前蹄,露了陷了。话说你准备带着这两口箱子到哪里去?”

朱雀说道:“你跟着走便是,到了目的地,咱们就可以交了差了。”

伏缨问道:“什么目的地?”

朱雀始终没说,两人就这么轮流看守着马车,打发觊觎宝箱的人,走得异常辛苦,幸而打宝箱主意的人并无真正顶尖的高手在内,两人尽可以从容应对。

第十九章 慕容寒山

这日,二人来到苏州胥口。这里成名于春秋时期的伍子胥,伍子胥当年功高震主,被夫差逼着自尽,尸体随江漂浮至此,给当地人打捞上来,在此为他建了墓立了碑,同时将此地改名为胥口,以纪念他的恩德。

想起伍子胥当年的风光,伏缨不禁心向往之,但随即想起他悲惨的结局,又长吁短叹起来。

朱雀问他:“你可知道这里最有名的剑客是谁?”

伏缨疑惑地道:“最有名的剑客?你说的难道是慕容寒山?”

朱雀说道:“没错,咱们就是要去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

伏缨吓了一跳,说道:“你不会想找他比剑吧?咱们自己的事还多着呢,你就别惹麻烦了。”

朱雀说道:“比剑?比什么剑?我是给他送礼来了。”

说着,两人驾着马车,穿过十里杨堤,来到万剑山庄。跟在后面准备打宝箱主意的各路人马,眼睁睁地看二人进了万剑山庄,连在庄外等都不敢再等,全都一哄而散。

慕容寒山在他的磨剑堂接待了两人。朱雀遂说出此行的目的,将两个箱子放在他的山庄。

慕容寒山问道:“箱子里是什么。”

朱雀说道:“是沙子,从千里之外的沙漠里带过来的。”

慕容寒山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从不胡乱猜测,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朱雀。

朱雀接着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最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把这箱子放在那里合适,总之是不让人知道里面是沙子就行了。”

慕容寒山说道:“从此别人就会以为你从沙漠中带回的宝藏,就放在万剑山庄里。谁要是再想打宝藏的主意,只有来万剑山庄。”

朱雀淡淡地说道:“想来没有人会蠢到打万剑山庄的主意吧。”

慕容寒山微笑道:“你不是刚刚打了万剑山庄的主意了吗?近日我正闲得发慌,难得你主动送上门,正好陪我练练剑。”

朱雀一惊而起:“不要开玩笑。”

慕容寒山冷哼道:“你何曾听说过我会开玩笑?唉,对手难寻,难得有你这么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陪我玩玩。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日出,在山庄后面的洗剑池畔等我。”

伏缨不敢帮朱雀说话,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朱雀简直欲哭无泪。

伏缨摊开两手表示无法有难同当,趁机向慕容寒山告辞。他对朱雀说道:“一个月后,苏州太白楼,等你喝酒。”

朱雀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趁机溜了。

第二十章 再见伊雪

一个月后。太白楼上,伏缨问道:“慕容寒山的剑如何?”

朱雀看着依旧有些发抖的手,说道:“他的剑拿在手里,我就生出无法与抗的心理,只好抢先出手,来减轻压力。”

伏缨问道:“然后?”

朱雀说道:“然后我就输了。”

伏缨:“……”

朱雀说道:“不提万剑山庄的事了,你见到张三了没有?”

伏缨说道:“听说好多人拿着藏宝图找他退钱,可是他的钱已经赌输掉了,现在不知跑到什么地方躲债去了。”

朱雀长输了口气,说道:“总算不虚此行,咱们找到宝藏的事已传遍江湖,势将不会再有人到沙漠去寻宝了。”

伏缨说道:“你是不虚此行了,我却白白辛苦一趟,还差点把命搭上。”

朱雀想起曾在古城找到的一个发簪,拿出来道:“只有这个,说不定能卖些钱。”

伏缨看了一眼,说道:“你自己留着送给娘们吧,我又不是你的妞,少拿这些小玩意哄我。”

朱雀将发簪又放入怀里,喝了杯酒,说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总会还你的。”

伏缨说道:“这还算句人话。你是先回京城,还是准备在这待几日?”

朱雀说道:“回去也暂时无事,不如就在苏州转转,结交结交一下江南的好汉。”

两人吃酒的地方是太白楼二楼的大堂。太白楼是附近最有名气的酒楼,生意特别好,二楼几乎满座。

两人正喝得酒酣耳热之际,有几个人走上楼来。朱雀眼角一扫,立刻酒醒了一半。

首先上来的是两名女子,一个是慕容娇,一个是他日思夜想的伊雪。

看到伊雪,脑中瞬间空白,后面的几个人他也没有看到。说来也巧,几个人正坐在他隔壁的桌子。

伏缨看到朱雀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跟着看去,对方来了五个人,两个女子,三个男子。

三个男子中,一个是年纪很大,却十分威猛的老人,老人眼中精光闪烁,仿佛一把出了鞘的剑,让人不敢小觑。

另外两个男子年纪很轻,和女子的年纪差不多,却都是英气勃勃,神情动作潇洒自如,一看便知是名门子弟。

这时慕容娇也突然看到了朱雀,眼神却是一扫而过,低下头去,假装并不认识他。她师姊伊雪,却是连看也没往朱雀这边看一眼。

朱雀见她师姊妹二人双目都有些红肿,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师傅的责罚,看着真是让人心碎。

伏缨在桌子下踢了朱雀一脚,说道:“大庭广众的,别像个色狼一样,老盯着人家姑娘看。”

朱雀回过神来,突然来一句:“这老者定是无影剑殷无形!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伏缨奇怪的对着朱雀左瞧右看,朱雀被他看得很不自在,问道:“有什么好看的?”

伏缨说道:“我看你眼睛盯着那姑娘一霎未霎,哪知连她一起来的人,你都看出是谁来了,你怎么知道那老人是无影剑?”

朱雀说道:“我和那两个女子交过手,她俩都是无影剑的弟子,这老人既然和她们一起,我再看他的身形,走路的姿势,自然能够猜得到。”

可是这次他猜错了,错得离谱,因为殷无形已经被人杀害。这是他三天后才知道的。

第二十一章 惩恶扬善

自从酒楼偶遇伊雪后,连续三天,朱雀都是茶饭不思,只是喝酒。

伏缨在陪他喝了一天酒后,觉得和患了单相思的人在一块甚是没有意思,三句话不离女人,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朱雀一时情难自遣,便在苏州繁华的集市上溜达,以期能和伊雪再次来个偶遇,可是再也没有遇到。

自古至今,江浙一带为鱼米之乡,民间富足,苏杭更为其中表表者。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是身在其间,是难以体会其中微妙。

朱雀长居京城,京城虽为国都,可毕竟只有庄严气象,无此风光景致。

此时方三月,北国还是北风料峭,江南已有春暖花开,遥看草色之意。

朱雀孑然一身,欲在市集上体会一下摩肩接踵的热闹,却心中戚戚然,完全融入不进去。

忽然,人群四散而躲,一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市集上驰骋,马路两边的摊子都给掀翻不少。

闹市之中,竟有人肆无忌惮,完全不顾周围百姓的安危,做此莽撞之事,真是目无法纪。

朱雀本来就心情恶劣,见状更是心情败坏,人向马路中间一站,准备拦下此人。

那骑马之人,一路口中呼喝,甚至甩着马鞭向躲闪不及的人抽去,见朱雀站在马路中间挡着路,实是故意,当真是恶向胆边生,竟不顾朱雀的生死,全力一拉马缰,那马在朱雀身前立止疾奔,人立起来,前蹄向朱雀身上踏去。

在周围人的惊呼中,此人还口中喝骂着:“好狗不挡路,你是瞎了狗眼了。”

眼看着马蹄将要踩上朱雀的头脸,朱雀双手各抓住一只马蹄,然后向后一拖,那马被朱雀拖得跪了下来,马上的人紧紧抓住缰绳,倒是还骑在马上没有掉落,被朱雀抓住衣领,一把揪了下马来,本来趾高气扬地神色,立刻委顿下来,但口中兀自叫嚣:“你可知我是谁?我是苏州府衙的人,要赶着给钦差大人送信,要是耽误了大事,小心你的……性命。”

他本来想说小心你的狗命,无奈自己的狗命被抓在别人手里,说话便礼貌了些。

对付这种仗势欺人的无赖,朱雀直接扇了他两巴掌,打得他双颊红肿,然后将他丢在地上,又踹了一脚,说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如此骑马,不顾别人的安危,我要了你的狗命,滚吧。”

这人捂着脸,慢慢上了马,小心慢骑了一段距离,回头看看朱雀没有跟来,这才骂骂咧咧地去送信了。

周围的人纷纷对朱雀的侠义行径交口称赞。

朱雀做了这事,心里正感痛快,忽然一位家仆装扮的人走了过来,说道:“我家老爷刚刚经过此地,见到少侠行侠仗义,惩戒匪人,甚是敬仰,有心结交,勿却是幸。”

朱雀本来闲来无事,也想找人聊聊,看这下人说话甚是有礼,推测主人也必定是个饱学之士,便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一辆马车之前。

这家仆掀开马车车厢帘子,让朱雀上了马车,然后招呼马车继续行驶。

第二十二章 文人谈武

朱雀上了马车,看到里面坐了一位老人,穿着便服,神情甚是和蔼,见了朱雀说道:“看少侠刚才侠义之举,不仅是武艺高强,而且能把握行事的分寸,难得又是如此年轻,有心结纳。本来想亲自去邀少侠过来,无奈腿有旧疾,行动不便。失礼鲁莽之处,请勿见怪,请问少侠尊姓大名。”

朱雀说道:“哪里哪里,这本是小事一桩,不值得什么,既然相交,就不用客气,别少侠少侠的称呼了,我叫朱雀,敢问阁下贵姓?”

老者呵呵笑道:“如此,客套话就不多说了,老夫姓童,名梧凤,老夫痴长几岁,你便叫我童老便是。”

朱雀说道:“难道阁下就是江南三老里的童老?”

江南三老并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三个以诗文著称的才子,他们家境优渥,不求功名,整日价吟诗作乐,却文风清奇,想来是因为不在朝堂,没有势力心之故,所以为世人所敬重。当时江南流传的俚歌大部分都是他们所作。

由于他们整天出入酒楼妓院,呼朋唤友之际,听到许多江湖上的事,都被他们写入诗歌里,许多名妓的曲子都是他们填的词,也使他们对世事看得通透,故而人虽不在江湖,江湖上的事却多有知晓。

童老笑道:“我文你武,各有所长罢了,些微声名,哪能和名动天下的朱雀相比。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想知道你们江湖中人心里,这个第一指的是谁?”

朱雀说道:“在中原,除了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恐怕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童老问道:“为什么说是在中原?难道中原的第一,不是天下第一?”

朱雀沉吟了一会,说道:“慕容寒山的剑法,在中原知名的武林人士当中,自然无人望其项背,但放眼天下,许多高手隐于山野,却从不追逐名利,难说就不如慕容寒山了。”

董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不像我们这些做文人的,一首词,一篇文章,就可以四处传颂,人人品评,你们武林中人,若要品评武功,只能刀剑相逢,唉,不管是文还是武,名声总是累人。”

朱雀不知他话中含义,只有静静听着。

童老又说道:“不知你最近有没有听说过关于慕容寒山的事?”

朱雀说道:“近来我心神不定,只独自一人在酒乡流连,却没有和江湖上的朋友相聚,不过前些日子,我在万剑山庄待了几天,没听说有什么事发生。”

童老说道:“你听说过西域的天山剑派吗?”

朱雀闻言一动,说道:“难道天山剑派的人要和慕容寒山比武,争天下第一?”

童老说道:“这倒不是,我听说济南府的无影剑殷无形被人杀死,而殷无形正是天山派掌门嵇无忧的师弟。”

朱雀浑身一震,惊道:“殷无形惊被人杀死了?是用剑杀的吗?”

童老说道:“不错。”

朱雀心道,怪不得此事会牵扯上慕容寒山,他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童老说道:“上个月初五。”

朱雀算了算,自己从沙漠中回来之时,是上月中旬,自己在万剑山庄见到慕容寒山,并没有看出有何异样,如果说真是慕容寒山所为,那他也太淡定了。

朱雀说道:“那天山剑派岂能袖手不顾?慕容寒山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童老说道:“不错,所以天山剑派的人,两日前就已经到了万剑山庄庄外,却没有登门问罪,我想他们在等嵇无忧的到来,一旦嵇无忧到了此地,则无论殷无形是不是慕容寒山所杀,两人都将会有一场较量。”

朱雀同意这点,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乃中原第一剑客,天山剑派的掌门嵇无忧称雄西域多年。两个绝代剑手相逢,就算没有仇恨,也会渴望和对方交手,因为他们都是孤傲无比的剑客,都希望有一个可以匹敌的对手,这就是所谓的高手的寂寞了。

而三日前,自己和伏缨在酒楼里看到的老者该当不是殷无形了,也更不可能是嵇无忧,嵇无忧的飘逸绝伦,朱雀不会认不出来。听说他们师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小师弟,叫做钟无邪的,不知道是不是此人。

殷无形是白莲教的前辈高手,白莲教势力庞大,对于殷无形之死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到这些朱雀的头都大了,他心中隐隐觉得殷无形不会是慕容寒山所杀,只不过能用剑杀死无影剑的,自己也想不到其他别的人了。

童老接着说道:“站在我的位置,我自然希望万剑山庄屹立不倒,因为慕容寒山已经是江南武林的骄傲,一旦慕容寒山败于天山剑派的剑下,不仅是对江南,而且对于整个中原的武林士气,都会是一种严重的打击。”

朱雀明白,中原武林中人最好面子,既然大家都承认慕容寒山为中原第一,如果他败了,大家都会抬不起头来。想想看,连剑法第一的慕容寒山都会被打败,自己练的又算什么?对于习武人的信心,也将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朱雀想到这里,对童老说道:“我明白了,虽然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但一定要去做些什么。”

童老点了点头,叫停了马车。

朱雀下了车,和童老两人就此相别。

第一章 万剑山庄

慕容寒山的成名之路,是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传说。

万剑山庄被称为武林中学剑人心中的圣地。

据说之所以名为万剑山庄,并非因为山庄里收藏了一万把剑,而是因为山庄的庄主慕容寒山手里的一把剑,足以胜过江湖上的一万把剑。

慕容寒山十七岁时剑法初成,便独自一人上了华山,挑战华山派掌门岳峰。

华山剑法天下闻名,掌门人岳峰更是华山派中内外兼修的高手。

面对这个弱冠少年的挑战,岳峰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派了几名得意弟子出来想教训教训这名少年,哪知这几名弟子不数合便都负伤败下。

岳峰无奈,只得亲自出手。

慕容寒山在不到两百招内,使得岳峰弃剑认输。

岳峰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被一个少年击败,让他羞愧难当。此战之后便让出了掌门之位,在华山仙女峰后结庐而居,苦练剑法,期颐剑法大成之后一雪前耻。

少林方丈听说此事后,曾预言岳峰终生无望胜过慕容寒山。因为即使剑法练到极致,也仅是更凌厉的剑法,到不了剑道的境界。

反观慕容寒山,年级轻轻,剑术已从有法进入无法,离入道仅差一个契机。

此后多年,慕容寒山辗转千里,挑战各路剑术高手,未尝有过败绩。

随着名气的愈来愈大,慕容寒山也逐渐变得狂傲起来。

直到在西域的昆仑山无情峰下,遇到了人称剑圣的北斗先生。

北斗先生此前已经听说过慕容寒山在各处挑战成名的经历,见慕容寒山已经失去了对长者的尊重,叱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竖子成名而不知自珍,必将为道法所弃。”

慕容寒山口出狂言:“等胜了我手中之剑,再来教训我也不迟。”

言罢,人剑合一,向北斗先生袭来,北斗先生在他的剑下仿佛一动未动,但慕容寒山自以为必中的一剑,却忽然刺空。

其后慕容寒山连续使出一十八路剑招,一路比一路更快,一路比一路更刁钻,但依旧招招落空。慕容寒山脸皮再厚,这第二十招也无颜再使出来。

对方在他一十九招延绵不绝的攻击后,依然伫立在刚才的位置,未曾有一次反击,却已然让自己明白,对方如果反击,自己肯定抵挡不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超然入圣的剑术。

这就是为何剑圣被称为剑圣。

“我输了。”慕容寒山颓然道。

“你没有输,你只是没有取胜。”北斗先生说道:“剑术的最高境界不是战胜别人,而是战胜自己。在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时候,再次战胜自己,才能突破自我的极限,臻入道的境界。”

“从手里剑到心里剑,从心里剑到无剑!”

“无剑……”

“你明白了吗?”

……

慕容寒山在北斗先生这里终止了自己四处找人比剑的生涯,回到了江南。

不数年,万剑山庄便在武林中崛起。

当年慕容寒山至昆仑山下而回,离邂逅天山剑派仅一步之遥。偿若没有遇到北斗先生,他怕是已和嵇无忧分过胜负。

慕容寒山心中会因此而留下遗憾吗?

朱雀能够阻止慕容寒山与嵇无忧二人的相斗吗?

第二章 江南剑客

在江南的春雨里,江湖上,看不到嚣张跋扈。

哪怕是一名顶级剑客,也只是剑悬腰间,带着斗笠,慢慢走在白墙黑瓦间,走在青石板路上。

一名孤傲的剑客和一位清高的文士,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分别。

但江南剑客的剑也是冰凉的,和北国风沙里的厚背弯刀没有什么不同。

剑锋掠过对手的咽喉,一样喷出滚烫的热血。

江南剑客的涵养很高,凌驾于无聊的争执之上,不到万不得已之地,他们不会轻易拔出自己的剑。

可是一旦剑出了鞘,不到一方倒下,却又绝不会罢休。

万剑山庄门前已经站了二十多位江南的剑客。斜风细雨中,没有一人说话。

他们都静默地站立,衣服已经湿透。

慕容寒山坐在磨剑堂喝茶,茶是新采的龙井,用趵突泉的泉水冲开。

茶香在屋里弥漫,滚烫的茶水漫过咽喉,主人和客人都眯着眼,细品着茶中的滋味。

无垢禅师是这里唯一的客人,慕容寒山也是这里唯一的主人。

客人喝完一杯茶,叹了口气,说道:“茶是好茶,可是我心里却静不下来,怕是会糟蹋了这茶。”

主人问道:“如何静不下心来?”

无垢禅师说道:“门外站着江南的武士,都是希望你能出手……”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这本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但慕容寒山的孤傲却没有让人感到无礼。

慕容寒山说道:“那你呢?是不是也希望我出手?”

无垢禅师回答:“我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内心,我不希望替你做出判断。”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的心为何还会静不下来?”

无垢禅师说道:“我倒不是为了这事,而是门外那些人里,有一位是天山剑派的弟子,他的到来,和其他人的目的也许不尽相同。”

慕容寒山朝门外看了一眼,江南的武士都是带着笠帽,只有一人打着一把油纸伞,打伞的人一身白衣,衣襟处却绣着蓝色雪花,这是天山剑派的标志。于是说道:“果然有天山剑派的人在此,看样子,天山剑派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无垢禅师说道:“他来了,却不进来,说明他只是想先看看你的人。又也许是有事请教。”

慕容寒山说道:“我倒希望他是来请教剑法的,听说天山剑法清绝,不知怎么个清绝法。”

无垢禅师笑道:“如果来请教你的剑术,不会只来这么一个弟子。不过他既然来了,那么你想看他剑法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慕容寒山说道:“听说和尚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希望你一语成箴,让我会会嵇无忧的剑。”

无垢禅师摇了摇头,说道:“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世上两大绝顶剑客之间的较量,势必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无论是谁,无垢禅师都不想看到。

无垢禅师本来以为慕容寒山不会理会站在门外的人,哪知他却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主人到了门外,客人也只好放下手里的茶杯,跟着出来。

慕容寒山面对着江南的武士们说道:“都回去吧,你们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这群剑客一言不发,一起向慕容寒山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去。只有天山剑派的弟子还站在当地。

慕容寒山看着他,此人的眼神里带着仇恨的神色,说道:“我来此地,只有一句话相询。”

慕容寒山说道:“请讲。”

此人说道:“我是天山剑派的路从风,奉家师之命,想请问我师叔殷无形是否为阁下所杀?”

慕容寒山问道:“你说的是无影剑殷无形?”

路从风点了点头。

慕容寒山说道:“不是。殷无形死了,我今天才知道,可惜可惜,我本想有时间和他切磋切磋的,哪知却没有了机会,他是怎么死的?”

路从风说道:“死于剑下。”

慕容寒山心中一震,说道:“死于剑下?整个武林中,能用剑杀死他的人并不多,难怪你先来找我。”

路从风说道:“既是如此,就不打扰了。”

言罢,转身就要离去。

无垢突然说道:“慢着,我想请问你师叔致命伤口是不是在咽喉位置?”

路从风脸现诧异之色,说道:“大师怎么知道?确是如此。”

无垢说道:除了你师叔外,还有泰山剑派的长青子道长,武当派的英华,都是死在这一招之下。

慕容寒山疑惑地问道:“这二人都非无名之辈,他们的死讯应当天下皆知,我怎么却没有听说?”

无垢说道:“他们两派为了查明真相,都没有大肆宣扬,我也是因为和他们两派有些交情,这才知道。现在看来,应该不止这几人。”

慕容寒山说道:“既然此人也用剑,就应该也来找我的。”

无垢说道:“也许他没有胜你的把握,或者其中别有情由,现在还不好说。”

慕容寒山对路从风说道:“你回去跟令师说,殷无形被害之事,我也会尽力追查。听说天山剑派的剑术颇有独到之秘,希望有幸能和令师一晤。”

路从风说道:“谨遵所命。”

等路从风走了后,慕容寒山和无垢又回了屋,但茶水已凉。

慕容寒山要再烧一壶水,无垢说道:“茶凉了,人也该走了,下一壶茶,留待下次相见时再喝吧。”

慕容寒山也不挽留,说道:“你是方外之人,走得潇洒,我却在此地被烦恼缠住了。”

无垢说道:“这样你的剑就不会寂寞了,岂不快哉?”

慕容寒山只有苦笑。

无垢禅师回去了。

第三章 柳贺红堂

东瀛剑客头戴编笠,双手抱怀,站在一艘大船上。

自从他的小船被海风吹翻,在他被搭救前已有四五天,要不是这艘打鱼的船发现了他,他不免就要丧生海上了。

可是这艘渔船却将他带到了中土。

他恳求船上的人送他回东瀛,那船主却直斥其胡闹,说这里和扶桑相隔几百上千里,他一艘渔船如何能渡过这片汪洋大海?

这东瀛剑客便是柳贺红堂。

他本是扶桑国一柳门的得意弟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接替师父,承担执掌一柳门的重任。

可是他却爱上了一位他不该爱的女子,幸子。幸子是师父最小的女儿。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几年来二人情愫自生,虽然两人从没将这些话说出来,可是,他知道她心中也只有他一人,他的心里也只有她一人。可是师父为了和无念流相勾结,成为一个大流派,以抵御其他流派的冲击,已答应将幸子嫁给无念流门主的大儿子。

柳贺红堂虽然不愿,却不敢忤逆师父,无念流的大公子,自然比他身份高得多。

但谁都没想到,幸子为了表示此事不是自己所愿,竟以死明志。等众人发现自刎的幸子时,幸子已经香消玉殒。

柳贺红堂一怒之下,将怨气出在无念流方面。

一天晚上,他潜入无念流的地盘,将无念流门主的大儿子刺杀。

柳贺红堂闯下如此大祸,自然被无念流的人马四处追杀,甚至他的师父也将女儿的死归结于他的身上,导致一柳门上下也均以他为敌。

所以,故土虽大,却已没有柳贺红堂的容身之所,他只得坐船出海,逃离家乡。

他心中充满仇恨,本想找到一个荒岛,苦练武功,等武艺大成之后再回去,将那些曾经阻挠他和幸子相好的人,一个一个的全部杀光。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船被海风吹离了方向,等到他发觉自己在海上迷失方向时,已到了绝地。

小船上缺水,缺少食物,他凭着绝大的毅力,报仇雪恨的信念,才活了下来,但也已经奄奄一息,要不是被中土出海打鱼的渔船发现,他必然会在海上默默死去。

偿若真的死了,那么从前与幸子的深情,当日的血海深仇,又还有什么意义呢?故乡已经没有了幸子,整个世界也都没有了幸子这个人,无论怎么做,幸子总是活转不过来了。

事已至此,他终于断绝了回去的想法。

渔船靠岸后,那些打渔的人将他送上岸,柳贺红堂想给他们一些报酬,可是怀中仅余的几枚金币都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失落在了海里,只好道谢后离开。

凭着出色的武艺,他很快在中土找到了养活自己的方法。

他给有钱人家帮工,给饭店打杂,给木匠当学徒工,不仅养活了自己,中土的话也说得更加流利了。

虽然他一直处在用劳作为生的阶层,但中土的繁华,还是很快让他忘却了从前的事,并渐渐兴起在这里扬名立万的想法。

想成名,他所依仗的只有高强的刀法。

他是剑客,用的却是刀,一把武士刀,在他家乡,剑客用的都是刀。他听人说,只有打败了各派的掌门,他的名字才能被人记住,才能被人知道。

柳贺红堂不断打听各处用剑的门派,但他所能认识的人,又哪里知道真正高强的门派在哪里?他唯有不断地去打听,就这样,柳贺红堂一边用力气挣着些微的,仅够生存的银钱,一边暗自留意着周围各家门派的信息。

当白天的喧闹过后,夜深人静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在春日里,和幸子在樱花树下的甜美回忆。那些回忆如此真实,黑暗中,闭上眼睛,幸子仿佛就在眼前,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可是当眼睛睁开,晨曦降临,自己眼中所见,都是中土陌生的人物。

几个月下来,柳贺红堂才知道,原来中土也是有樱花的,只是中土的樱花树木稀疏,不像故乡成片成林的樱花,春末的微风吹过,无数樱花的花瓣像雨一样落下,那是他和幸子无尽的回忆。

他头戴编笠,手握剑柄,将这些回忆深深埋在心底,然后缓缓睁开双眼。眼前是五虎断门刀的门主吴啸林。

吴啸林口中说道:“阁下前来挑战,不知是以武会友,还是踢馆子来了?”

两人站在五虎断门刀的练武场。

这五虎断门刀是吴啸林的家传武艺,人都说穷文富武,可吴家并无为官者,并无经商致富者,所以,数代以来,都是以卖艺为生,生活很是艰辛。

到了吴啸林这里,他租下这片宅院,广收门徒,竟赚了不少银子。从此,五虎断门刀自成一门派,无人知其初衷不过是为了糊口罢了。

柳贺红堂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分胜负,不决生死。出招吧!”

吴啸林抢先出手,本来柳贺红堂远来是客,主让客先,可是吴啸林对于此战殊无把握,抢先出手,好抢得先机。

两人都是用刀,但五虎断门刀使得是厚背大刀,刀背上穿着五个铜环,大刀舞动起来,铜环叮当作响,确有先声夺人的威势。

反观柳贺红堂,手里的刀是一把精炼的武士刀。武士刀是从唐刀演化而来,刀身细而笔直,在柳贺红堂手里舞动,显得轻盈灵动。

柳贺红堂横刀架住了吴啸林虎虎生威的一刀,接着人转了个身,到了吴啸林的左侧,抽刀直劈,吴啸林没想到他步法如此诡异迅捷,不类中土各门派的武功,一时被他的快刀打得无法反击,只能举刀挡住。

柳贺红堂一刀无功后,立刻又转了个身子,人来到吴啸林的右侧,刀随人转,刀借助人转的力量,同样又是一招劈砍,吴啸林又只能挡住。

就这样,借着这种不停转来转去的奇特步法,柳贺红堂左劈右砍,只杀得吴啸林来回阻挡,竟找不出间隙趁机反击。

终于,吴啸林遮挡得手忙脚乱,中门露出一丝空隙,柳贺红堂抓住这点空隙,刀从间隙处劈砍下去,吴啸林感到眉心一凉,心中忽然万念俱寂,想着就要这么死去,心中升起无数不甘心,往事一幕幕浮现。

但转眼看到柳贺红堂的刀突然抽离,血从眉心处流下,顺着鼻翼滴了下来。柳贺红堂刀下留情,并没有杀死他。

吴啸林一时愣在当场,死里逃生的他再生不出前去比拼的欲望。

他看着柳贺红堂还刀入鞘,耳中听到柳贺红堂说道:“我们只分胜负,不决生死,我赢了。”

吴啸林点了点头,目送他的离去,其门下弟子看着受伤的师父,都是惊怒交集,却都不敢上前阻拦。

接着是梅花剑的门主季繁星,然后是蔡家剑的蔡元超,一个多月下来,柳贺红堂挑战了七个门派,每个门派都由门主出战,却都败在他的刀下。

虽然这些门派在中土都排不上字号,但东瀛剑客的名声还是逐渐传开。

由于每个战败的人眉心都被柳贺红堂留下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所以不是有十成把握,其他人都不愿上去挑战。

受辱的门派弟子都想到了一个人,慕容寒山,若他出手,可轻易打发掉这外族人。

可是,慕容寒山剑不轻出,他愿意帮他们将这祸胎消除吗?

慕容寒山本不想为了他们出手。

可是如果不将这讨厌的家伙赶走,自己也休想清静下来。

于是慕容拿起了他的剑。

二月二十,清明。

春雨连绵,远处的山也朦胧起来。

柳贺红堂坐在马车上,马车行进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乡间小道蜿蜒在烟雨中的江南。

道路两侧都是桑树林,这个季节,万物复苏,桑叶透着新绿,春蚕开始孵化。

慕容寒山站在桑林中的小道中间,不知如何会想到这些蚕农关心的事。

柳贺红堂乘坐的马车逐渐接近。

赶车的伙计吁的一声,马车逐渐停了下来,赶车的伙计刚想喝骂,忽然看到慕容寒山冰冷的眼神,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慕容寒山说道:“柳贺红堂,滚出来!”

然而马车之中并没有人出来。

等到赶车的伙计到车厢一探,立刻惊恐地叫喊出来。

慕容寒山跃过去一看,坐在马车中的柳贺红堂已经毙命。

柳贺红堂嘴角流着鲜红的血,人软软地躺在座椅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慕容寒山伫立在当场,心中怒火中烧。

不过他很快发现,柳贺红堂也是咽喉位置中剑。

第四章 天山弟子

朱雀来到万剑山庄,但慕容寒山人却并不在这,一名老仆说道:“主人出去办些事,不知何日方归。”

朱雀见不到慕容寒山只好先去找天山剑派的人。

据说天山剑派的人行走江湖,穿得都是同样的衣服,一身纯白,衣襟上绣着蓝色的雪花,打听起来非常容易。

他们都住在东来客栈,最大的几间屋子都被他们包了下来。

朱雀过去敲门,一名天山剑派的人出来,喝问朱雀什么事。

朱雀说道:“不知嵇先生在不在这里?”

路从风说道:“阁下是谁?前来找家师何事?”

朱雀说道:“有重要的事。”

路从风似乎从来没听过这样不算回答的回答,静静地看着朱雀良久,说道:“家师从不见无名之辈。”

朱雀笑道:“这么巧,我正好不是无名之辈,我叫朱雀。”

名动天下的朱雀。

但路从风却似乎没听过他的名字,冷冷地说道:“没听说过,不见!”

朱雀心忖,难道天山剑派人如其派,像天山上的雪一样冰冷?他一时感到有些尴尬,为了化解尴尬,他伸手推了下门,想看看嵇无忧是不是在此。

路从风却误以为朱雀要动手,一柄剑突然出现在他手中,指向朱雀。

天山剑派出剑的速度,凌驾于各门剑派。路从风更是在拔剑这一个动作上连续苦练了三个多月,方能达到这般快捷。

不过他此刻的初衷,只是在驱赶朱雀而已。

但朱雀被他的凌厉的剑气逼迫地倒退一步,路从风的剑跟着向前一步,朱雀只要再退一小步,路从风就准备剑回鞘中,然后关上门。

但高手眼中,自己必须要退到毫无威胁的距离为止。形式格禁下,朱雀足尖一点,身子像随风柳絮一样向后飘出,路从风被他的随时可以反击的距离牵引,剑跟着上前,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

朱雀在客店的回廊栏杆间不断倒退趋避,路从风的剑如付骨之蛆,在他身前尺许,挣不脱,甩不掉。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隔壁房间门口,路从风若有暇去看一眼,就知道是大师兄师从容。

师从容看到二人,一个挺剑出击,一个倒退闪避,像在客店狭窄的空间内不住飞跃的两只大鸟,不禁瞧得呆住了。

客店的房间是以中间的天井为中心围成了一圈,二楼楼阁像是空中的四合院,东南西北都有回廊,回廊前都有半人多高的栏杆。

路从风和朱雀就在东南西北的栏杆间游走,外人看来,路从风的剑就差这么一步,刺不到朱雀身上,但朱雀似乎也甩脱不了路从风。

路从风处于主动位置,他不停变换剑招,只求能够让剑更接近朱雀些,两人本不想比试,但路从风心底好胜之心渐起,竭尽全力追击,一套飘雪剑法堪堪使完,还是没有寸进。

忽然,一个身影跃入二人之间,出剑挡住了路从风的剑,路从风惊讶之际扭头看去,见挡住他剑的正是大师兄师从容,立刻收剑停下。

就在此时,朱雀的倒退速度突然加快,人从东边的栏杆上跳出,落入西边的栏杆里。

路从风猛然醒悟朱雀刚才只是在试探他,否则,尽管对方只是倒退,自己拼尽全力也是追不上的。

他望着师从容冷峻的眼神,冷汗自额角涔涔而落。

师从容说道:“不知朱雀公子驾到,未有远迎,尚请恕罪,请进屋一谈如何?”

朱雀看出师从容比他师弟路从风高明多了,也知道师从容看出自己只是借机想看看天山剑派的剑招,他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在师从容房间内坐定,天山剑派除了师从容、路从风之外,还有卫从雪,贺从林,一共师兄弟四人在此,师从容一一向其介绍。

朱雀知道嵇无忧有七大弟子,号称天山七剑,此外还有关从云,萧从雨,万从山三人不在此地,想必跟着师父嵇无忧走在一路。

师从容解释道:“我这路师弟极少下山走动,不知名动天下的朱雀,请勿见怪。”

朱雀微微一笑,说道:“不怪,不知尊师现在何处?”

师从容先不回答,而是问道:“刚才见朱公子和我路师弟相斗,本来数招既可以制胜,为何迟迟不肯出手?”

朱雀说道:“路兄剑法高明,我也是全力以赴,哪来的数招可以取胜?兄台见笑了。”

师从容蹙起了眉,问道:“此话当真?”

朱雀盯着他看了一会,见他并没有谦虚的意思,有些生气地回道:“假的,我第二招就可以夺下路兄的兵刃,第三招就可以取胜了。”

路从风脸色涨红,露出不若再试试的神色,却没有说话。看来天山剑派尊卑上下还是挺严的,大师兄和别人说话时,他们三人都没有插嘴。师从容点了点头,听朱雀语气不善,神色不变地问道:“不知朱公子为何还要纠缠不休?”

朱雀说道:“我想看看称雄西域的天山剑法,是不是名下无虚。”

师从容进一步问道:“却是为何?”

朱雀说道:“我想知道令师若和慕容寒山比斗时,会是谁胜谁负。”

师从容听到他提起师尊,肃然问道:“朱公子可有了结果?”

朱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师从容又问道:“那朱公子可要再看看在下的剑法,以作定论?”

朱雀苦笑道:“就算你们师兄弟七人都和我比试过,我也得不出结果,令师一定到了大宗师的级别,所以才能调教出你们七人。不知你们四人在此,是否想盯着慕容寒山的行踪?以待令师回来,跟他比试一场?”他已猜到嵇无忧不在此地,否则怎会只让弟子出面。

师从容没有回答,但不回答,岂非正是最好的回答?

朱雀说道:“诸位不用再等了,慕容寒山人已不在万剑山庄,若我猜的不错,他此次出门,目的就是令师现在的所在。”

师从容也不隐瞒,说道:“家师现在济南府,朱公子想必也知道原因,慕容寒山离开万剑山庄,我们已提前得知,不过还是多谢朱公子告知此事。”

朱雀嗯了一声,心中想道:“嵇无忧得知殷无形的死讯,立即千里迢迢从昆仑来到中土,一路上想必能够想通,慕容寒山未必是凶手,先去查明殷无形的死因才是首要之事。慕容寒山不知是否时静极思动,竟主动前去济南找嵇无忧,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朱雀忍不住说道:“你们消息如此灵敏,倒显得是我多事了,诸位可知慕容寒山为何离开山庄?”

这句话本是随口问的,本没想他们回答得出,哪知师从容说道:“难道朱公子不知,最近有一名来自扶桑的剑客,叫做柳贺红堂的,在江南四处惹事,慕容寒山被迫出战,哪知柳贺红堂竟被人提前杀死。慕容寒山多年来剑不轻出,此刻出剑却刺了个空,必然觉得受到侮辱,所以此刻前去寻找的,恐怕不是家师,而是那名杀死扶桑剑客的凶手。”

朱雀闻言不语,他从沙漠来到江南后,耳目竟然蔽塞至此,中原的事,反倒要来自西域的人相告。

朱雀对天山剑派的剑法尚不明了,但对他们打探消息的本事却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师从容的推测让朱雀感到了他的过人才智,对他的坦诚相告更是心生好感。

朱雀以为大家已可以做个朋友之时,师从容却下了逐客令:“朱公子若无别的事,便请自便。”

朱雀问道:“难道你们不愿和我一起去令师那边么?”

师从容摇了摇头,也不说是不愿同朱雀一起去,还是根本就没打算去。朱雀暗想,如果答案是后者的话,他心中才能觉得舒服些。

既然天山剑派的弟子们说出送客,朱雀脸皮再厚,也不能总是赖着不走,只得怏怏离去。

第五章 武当贵客

朱雀想找个人一起去济南府,偏偏不久前才分别的伏缨又不知去了何方,只好一人独自出发。

形单只影的路上,朱雀心中对于前几日偶遇的伊雪,生出强烈的思念,她的到来也是为了慕容寒山吗?

如果这样,见不到慕容寒山的她们是不是也要打道回济南府?

要是能在那边遇到她就好了,但和她在一起的那位他误以为是殷无形的老人,到底是谁呢?

带着无数的疑问,朱雀抽打着马鞭,仿佛越能早到,越能尽早得到答案。

殷无形是山东一带有名的剑法名家,家大业大,在济南府实有相当的威望。

朱雀到了济南,沿途打听,那殷府乃济南城郊最大的宅院,甚是好找。

朱雀在寿衣店买了些香烛奠仪,直奔殷府而来。

到了地方,只见殷府大门前的白纸灯笼尚未撤去,朱雀近前报上名字,自有家丁进去通报,不一会殷无形的儿子殷天云带着几个人出来迎接。

殷天云口中不住叫着敬仰。

以朱雀这般身份的人前来凭吊,殷天云自然大是感激,跟在殷天云身后的几个人都是殷无形的徒弟,众人聚在一起,还在商量着为殷无形报仇之事。

殷无形虽然已经下葬,但在西屋设了牌位,由殷天云领着朱雀过去。

朱雀来到殷无形灵位前磕了头,上了香。殷天云也跪着给朱雀还了礼。

凭吊完了,几人一起回到厅堂,殷天云让朱雀坐了首位,又安排下人去冲茶。

朱雀说道:“殷老爷子一生侠义为人,竟不幸遭歹人谋害,不知诸位对凶手可有了眉目?”

殷天云双目通红,摇了摇头,说道:“天山剑派的嵇师伯曾有信过来,说不日将来此亲自查明是谁所为,可是我们几位师兄弟讨论多次,还是以慕容寒山的嫌疑最大。”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若只论剑法,确实没有几人是殷老爷子的对手,慕容寒山因此有了嫌疑,不知诸位还有没有什么别证据?”

殷天云又摇了摇头,手却攥得紧紧的。朱雀问道:“能否给我说说当时的事?”

殷天云沉吟不语,接着向一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子说道:“振江,你来给朱兄说说当时的事。”

朱雀向那名叫振江的人看去,心中忽然记起,当日在苏州太白楼遇到的和伊雪慕容娇两人走在一路的,就是殷天云和这名叫振江的,只不知那老人是谁。

刚才只因殷天云在家换了身孝衣,竟没有认出他来,那振江和他一起,朱雀立刻便想了起来。

如今看来,殷天云当日在酒楼,并没有注意到他和伏缨两人,否则他刚才不会有听到他名字而惊异的神色。

那名叫振江的说道:“一个多月前,先师收到一封的信,他看完信后一言不发,看完就将信烧了。随后对殷少主说要出去一日,第二日方能回来。他没有说去什么地方,别人也不敢问。结果第二天,就有官府的人来到殷府,说了先师不幸为人所害的事。”

朱雀问道:“是在何处发现的?”

振江说道:“济南城外有条玉水河,玉水河边有一片平整的河滩,先师的遗体就是在河滩上被人发现的。”

朱雀接着问道:“可有仵作严明了伤?”

振江点头说道:“除了咽喉处有剑伤外,并无别的伤口。”

朱雀点了点头,心下猜测殷无形是不是在公平比剑的情况下被杀,如果是的,为何不想别人知道?

无影剑殷无形在江湖上有极高的地位,能打败他绝对是值得炫耀的事,实无必要偷偷摸摸的行事。

如果不是公平的比剑,而是被人设计谋害,那么原由是什么?

图财?没必要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何况他一人外出,身上能带多少银钱?

报仇?行走在江湖上,谁手里没伤过几条人命?不过听说殷无形一生侠义正直,也没听说和谁结下不解之仇。何况殷无形已经很久没有踏足江湖了,如果是陈年旧事,又何须等这么久?

殷老爷子年纪不小了,说是为了争夺美人归,而引起的情杀,则更是无从提起了。

既然他曾收到一封信,那这封信定是重大线索,可是信却被殷无形烧了。朱雀问道:“可曾听说这信是谁写的?”

殷天云说道:“家丁送进来的,信封上只写着殷无形亲启。信是由一个小孩送来,说是有人给了他一吊钱,让他做的这件事。事后我们也找了这个孩子,可他却说不出送信之人长什么样,只知道是个年轻男子。”

朱雀嗯了一声,这更说明了送信的人有很大的嫌疑,信上的内容更是关键,可偏偏就是不知道这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人继续商讨了许多可能,都不得要领。

这时家丁进来说道:“门外有人求见,求见殷少爷,是一位年轻男子。”

殷天云等人立刻站起身来,问道:“人在那里?”难道就是送信来的那名男子?

家丁说人正在门口等着,殷天云立刻跟着出来,朱雀和殷无形的徒弟也都一起跟着出来。

门外站着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身穿玄色武士服,头扎英雄巾,相貌不凡。

殷天云来到他跟前,问道:“你是何人?有何……”

朱雀打断他的话,说道:“何不请他进来说话。”他看出男子器宇轩昂,英气勃勃,并非寻常人物。

殷天云盯了那人看了一会,说道:“请!”

众人又回到厅堂,待坐定后,不等众人发问,他首先自我介绍:“在下武当韩劲松,未曾事先知会,来得冒昧。”

大家听了都是都是心头一震,武当韩劲松和张云柏二人,人称武当松柏双秀,是武林中风头最劲的后起之秀,不意竟是如此俊雅之人,心中都泛起名至实归之感。

殷天云也向韩劲松介绍了众人,韩劲松看到朱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不禁多看了几眼。朱雀问道:“不知韩兄此时来此,有何目的?”

韩劲松不答,反而问道:“听说殷无形老爷子被人刺伤咽喉而逝,不知是否如此?”

几人你眼望我眼,殷天云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不知阁下如何得知?可知是谁下的毒手?”

韩劲松摇了摇头,说道:“我师叔英华也是死于这一招下。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和各位一起查找凶手。”

众人听得讶然,武当英华江湖中赫赫有名,威名实不在无影剑之下,没想到也被人杀害,此事尚是首次听闻,不禁面面相觑。

朱雀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难道除了殷老爷子,英老前辈,还有其他的人也死于此招?”

韩劲松说道:“我所知的还有泰山剑派的长青子道长,华山剑派的刘云峰二人也是如此。”

这二人的名声虽不如英华和殷无形响亮,但也是一派中流砥柱,不意竟都被人杀害。

朱雀问道:“武当弟子满天下,可查探出什么线索?”

韩劲松说道:“我们本来怀疑凶手是慕容寒山,因为能一剑杀死这些人的不多,可是你看。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接着说道:这是前几日在我师叔书房中找到的,据侍候他的道童所说,我师叔就是因为看到此信才出去应约,结果……”

朱雀见到这信封上写着英华亲启,不禁想起殷无形之前所烧的信,心头又是一震,接了过来,抽出信看了起来,上面写着:“字谕华君,多年未见,当年风采宛然在目,恨岁月如白驹过隙,三十年转瞬即逝,当日岳阳楼一会,常思君恩,而今妾身病重,恐时日无多,望君能来谷城一会,则再无憾事。韶华将尽,唯君常驻。”下面署名是千颜。似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朱雀看完,将信递给殷天云,待殷天云等人都看完了信,他向韩劲松问道:“这名叫千颜的是何人?可有结果?”

韩劲松点了点头,说道:“她是当年颜绝江湖的一名女子,许多江湖名流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想来我英师叔也是如此。但后来她突然不知所踪,许多人传言她嫁给了一名普通人,此人并非武林中人,甚至不会武艺,她怕曾经和她有过关系的人会对她丈夫不利,所以隐居起来。说是这样说,此后再也没人见到过她,也不知此事真假。”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现在所知的几位被害的前辈,都曾和她有过瓜葛,问题是即便如此,也没有非要致人于死命的理由啊。”

韩劲松说道:“这点我也想不明白,想来看看殷前辈是否也收到类似的信。”

朱雀说了信已被烧的经过,同时想到殷无形虽然前去赴约,但他毕竟是有了家室的人,所以他可能不想留人把柄,所以将信烧了。他问韩劲松:“令师叔可曾娶妻?”

韩劲松摇了摇头,说道:“终身未娶,我听说长青子也是没有妻室,曾想过这是一个共同点,但殷老爷子和华山的刘云峰都已娶妻生子,这样看来,又似乎不能说明什么。”

殷天云听闻乃父可能因为一名女子的书信而前去赴约,一时无法接受,说道:“家父收到的信已经烧了,谁也没有见过信的内容,我不希望此事让先父蒙羞,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希望诸位不要讲先父同这名女子牵扯到一起。”

这是人之常情,朱雀也同意道:“不错,既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不能肯定殷老爷子与这名叫千颜的女子有关联,说不定是其他人找个借口诓骗殷老爷子出来。”

韩劲松知道大家心中都认为二人关系匪浅,只是明面上不好直认此事,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雀问道:“不知韩兄可曾去过泰山和华山二地询问情况?”

韩劲松说道:“华山离武当不远,多日前我曾前去问过,虽然其弟子一力遮掩,但刘云峰的子女为了找出凶手,还是偷偷地告诉了我,刘云峰前辈临走前,也曾收到一封信,署名也是这位名叫千颜的女子,约他到某地见面。加上殷老前辈收到的信,当可推断泰山派的长青子前辈也收到了信,多半也是这名叫千颜的女子所书。”

朱雀想到武当和少林是在武林中比肩的名门大派,行事果然磊落,虽然别人都不想丑事外传,但武当是非分明,为了寻找凶手,不会故意掩盖事实,单就这份魄力,已是其他门派所不能及。

朱雀心中对他相敬,言语中便也客气起来,他问道:“既然如此,可打听出这名女子的下落?”

韩劲松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曾说过,英华师叔之所以终身未娶,就是因为这名女子,也曾规劝过他,可是他始终未听进去,近些年我师叔只醉心武功。师父说他的武功已高过师父,但伤口却只有咽喉一处,可知对方武功要么极高,高到不可思议之地,要么是他甘心赴死,没有反抗。在找到师叔的信以前,我师父也曾怀疑过凶手是慕容寒山,可是见了信,他便否定了此点,慕容寒山若要杀人,绝不会婆婆妈妈地用这些手段。”

朱雀点了点头,韩劲松的师父就是武当掌门,他既然说了英华武功比他高,那就绝非虚言。

若说英华是因情不加反抗,慨然赴死,可殷无形绝非是这般人,他家大业大,还已经娶妻生子,绝非是为了昔日的女人就会不顾性命之人。

排除此点,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凶手的武功确然极高。

可这名凶手是谁呢?还会有下一位受害者吗?朱雀想了想,说道:“和千颜有关系的人到底有多少?”

韩劲松说道:“不知道,若非看到了她的信,我都不知敝师叔会和这个女子有关,只听说她当时和所有爱慕她的人都若即若离,并未真的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谁和她的关系好,也就难以查到还有谁将成为下一位受害者。不过,她为何要杀死这些人呢?还有信中所说,千颜已经病重,即使这只是惑人耳目之言,但她身为女子,很难想象她能使出如此狠辣迅疾的剑法,将当年和她有关人等一一杀死。

难道凶手也是当年曾经爱慕过她的人?

几人讨论良久,却没有什么进展。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南曲靖,也有一位武林高手也收到了信笺,他就是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黑雾教教主蓝景烟。

黑雾教地处滇南蛮夷之地,当地人凶悍霸道,但对黑雾教都是敬而远之,轻易不敢招惹教中之人,可见黑雾教的神秘与可怕。

蓝景烟最近少入中原,在滇人的武林中,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黑雾教最擅长使蛊毒,凡中毒者,莫不死状极惨,和中原用毒的不同之处在于,黑雾教所使的毒,根本没有解药,所以外人对之十分忌惮。

多年前蓝景烟也曾和千颜有过一面之缘,后来为了千颜,蓝景烟到过中原一趟,只因和中原武士脾性不合,他伤了中原武林中多人性命。最后被路过当地的北斗先生降服,立誓返回滇南,终身不履中土,中原武林方去了这一大患。

他此次收到信后,信上所约地点就在滇南境内的盘江江畔,他前去赴约不算违背当日对北斗先生发下的誓言,但他不欲教内属下知悉自己的私事,所以只身赴约。

第六章 黑雾教主

盘江江畔,有一道水湾,盘江流经此地,江水变窄,水流湍急。

整个水湾从山上看来如虎口之形,所以此处被当地人称为虎啸湾。

虎啸湾河滩上有不少石头,石头在无穷的岁月中,被江水冲刷掉了棱角而变得扁平浑圆,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铺满了整个江畔,行人走在上面,大致也算平整,但马匹却行走不得,马蹄会陷入石头间,崴了马脚。

蓝景烟曾到过此处,知晓河滩上不能骑马,远远地就在路边下了马,把马系在一棵树上,徒步而来。

当年初见千颜时的场景浮上心头……

那时也是在江畔,但不是这条盘江,而是澜沧江,他去诛杀一名教内的叛徒,费了多日才将这名教徒毒死,自己在山间行走多日,已是疲乏不堪。

来到澜沧江江畔,正准备到河中洗个澡,却见江中有一小船,一名女子站在船头,仿佛有无限的心事。

蓝景烟飞身上了小船,一见之下,登时为她绝世容姿所动,跪在她面前,请她说出有何心事,他可以帮她分忧。

怎奈千颜不肯说出有何心事,但蓝景烟却从心底升起的要好好保护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从未因为岁月的流转而消退。

他跟着她来到中原,杀了许多让她不快的人,她却并未因此而开心起来,最后若非遇到北斗先生将他制服,逼他立誓立刻离开中原,终身不得回来,他几乎要将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都要毒杀干净。

千颜的存在,仿佛他的一个心魔。

离开中原二十余年,他从未将她遗忘。

此刻的虎啸湾,在夕阳下别有一番风采,河边的树木影子投在地上,就像是老虎口中的牙齿。

一名白衣人站在江畔,江风吹过此人的衣带,隐然有些仙意。

蓝景烟不禁走近了些,却赫然发现这人并非千颜。

这白衣人听到有人过来,转过身来,蓝景烟不禁心中剧震,此人虽非千颜,而且是位年轻男子,但他容貌和年轻时的千颜非常相似,他心中不禁想到,此人定是千颜的儿子。

蓝景烟问道:“你是谁?写信给我的那人为何没有过来?”

这名男子淡淡地说道:“我就是写信之人,在下姓谢,名叫谢听雨。”

蓝景烟闻言感到愤慨,质问道:“那你假冒别人写信约我过来,是何用意?”

谢听雨慢慢走近,说道:“千颜便是家母,信虽非家母所书,但信中所言,也是她的本意,我约你来此目的,乃是因为当年的一个秘密。”

接着又走近了些,蓝景烟听到他自认是千颜的儿子,不禁想起和千颜在一起的时日。

在朝夕相对的那些时日,自己从未从冒犯过她,因为他已经把她当成了仙子一样的人物,所以也不用妄想此人是否自己的儿子。

此刻听说信中所写,是她的真实想法,一时情意迷乱起来,听到谢听雨说到“秘密”二字,不禁随口问道:“什么秘密?”

谢听雨向他走来,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年轻时的千颜穿越了二十年的岁月在走向他,还带着那抹让他神魂颠倒的微笑。

那谢听雨已走到他身前三尺处,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就是我手中的这个秘密。”

一把剑突然从他手中刺出,剑尖没入蓝景烟的咽喉。

蓝景烟还没察觉到他的杀意,人已中剑。

得手后,谢听雨将剑抽出,人让在一边,怕被血溅上自己的衣服。

血从蓝景烟脖颈出喷溅开来,在夕阳下,仿佛在空中绽放的红花。

谢听雨虽然避往一边,但手上还是被溅上了蓝景烟的几滴血。

蓝景烟瞪大的双眼,不知他为何突然偷袭杀死自己,想要问他,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接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谢听雨将手上剑上的血甩掉,然后还剑入鞘。

他的脸上神色难明,似乎做下的这些事,都非他的本意。

杀了名动江湖的人,他不仅没有得意之色,反而惆怅不已。

他转身离去,却觉得手上有些麻痒,谢听雨摊开持剑的那只手,手心上已泛起一层绿色,绿色在夕阳下有些发黑,看起来让人恶心。

谢听雨心知中了剧毒,想到刚才手上沾了几滴蓝景烟的鲜血,难道他的血液中也带着毒?

谢听雨扭头看了看地上蓝景烟的尸体,想起他黑雾教教主的身份,种种恶毒的传说浮上脑海,许多死在黑雾教手下的人都死状极惨,而蓝景烟身为教主,所用之毒可以想见更是厉害。

谢听雨当机立断,立刻走出虎啸湾,来到马前,不及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身子跨上了马,左手抽剑将绳子斩断,接着纵马极快地离去。

这么一使劲,眼前都有些发黑,蓝景烟的毒当真凶狠。

向前急驶了十多里地,谢听雨心中只想着一个人,就是人称医圣的李东壁大夫才能治愈自己,可是此人现在离这里有二三百里地百花谷,不知能否来得及赶到。

左手马鞭紧抽了几下,忽然脑中一阵昏晕,人已伏在马上,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时,谢听雨觉得自己好像被放在太阳下脱光了衣服暴晒,嘴里发苦,口渴地要命,他猛地睁开眼,却发觉自己睡在一间屋子里。

一名女童坐在旁边,见他醒来,立刻出门,喊道:“爹!爹!这人醒了,醒了!”

谢听雨努力回忆自己之前的事,渐渐想起自己骑马去求医,最后却昏晕了过去,看来是被人所搭救。只不知救自己的人是谁,自己现在何处。

谢听雨见自己身上盖着一张毯子,便想掀开毯子,坐起身来,哪知手足都无法动弹,好像一个废人,谢听雨浑身燥热,额上汗水流到枕头上,浸湿了一片。

他心中想着:难道我就这样成为一个废人了么?那倒不如死了的好。想到了死,既没有怎样伤心难过,也没有多少兴奋愉悦,心中似已麻木。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名大汉,穿着粗陋,好像猎户的装扮,见谢听雨醒来,脸上也漏出了笑容,说道:“你中的毒当真厉害,我真怕你就此一命呜呼。”

谢听雨沙哑地说道:“水,水,水……”

这大汉说道:“你中了厉害的毒,不知喝水会不会加重毒性。我给你挤些草汁喝吧。”说罢人又走了出去。

不一会,此人就端着一碗草汁回来,那女童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喂他喝完。

人在伤难中,看施救之人,就像是看着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这女童肤色偏黑,招风耳,蒜头鼻,长相殊不美貌,但在谢听雨眼中,这女童像是仙子的化身,来搭救他这满身罪恶之人。

这草汁又苦又涩,极难下咽,但谢听雨还是忍着将之喝光,那女童见他喝完,脸上浮起了笑意,示意他做得很好。

女童见他枕头被汗水浸湿,便将他的头抬起,将枕头翻了个身。

通过和那猎户打扮的汉子的交谈,谢听雨才知道,自己昏晕在马上之后,又走了三十多里地,后来从马上跌了下来,正好被打猎回家的他碰见,将他救回。

这汉子是个鳏夫,名叫段木成,婆娘死后,便带着这个女儿,父女二人在这山中以打猎为生。

他粗通医理,在附近采了些解毒的草药重楼碾碎了给他服下,重楼又名七叶一枝花,只是寻常的解毒草药,难以解蓝景烟下的蛊毒。

但好在谢听雨体质强壮,加上服下草药,一时克制了毒性,不过也维持不了多久。

谢听雨虽不畏死,但求生乃人的天性,他央求这猎户将自己送到李东壁大夫那里,只有他能救自己的性命。

这大汉显得为难,说道:“家有幼子,我这般出去,实是放心不下。”

谢听雨说道:“我怀中有些银子,你拿着雇辆大车,带着孩子一起去不就行了?多余的银两便送你了。”

段木成从他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一看是张一百两的银票,吓了一跳。他身为猎户,日常所见,不过些许碎银子,一百两,够他多年的生活了。

谢听雨说道:“你拿着,除去雇车的钱,剩下的便算我送你的。”

段木成这才出去,好半晌方回,但总算找来了车子,三人一起上了大车,连夜赶路。

通云南全省,几乎都是崎岖的山路,一路颠簸而行,路上,段木成又采了些解毒的草药给他服下,但都没什么效果,谢听雨的毒发得更深了。

第二日午后,众人终于到了百花谷。

也当真凑巧,众人要是再晚来一日,李东壁就要到别处辨识草药去了,他所著的《本草纲目》,还有数篇便将完成,此书一成,将使他名传千古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能将医道的精神得以发扬,这是医一人不如医天下的圣人想法,所以李东壁被人尊称为医圣。

云南可以入药的花草非常多,这百花谷尤甚,所以他才在此耽搁了许久。

谢听雨之所以知道他在此处,也是来此途中听路人所说。

原来李东壁医人无数,自己所到之处,对当地人的医治尤其认真,一是医者父母心,二者,也能从各种医治中得到经验,写入医书。

李东壁见到谢听雨时,他中的毒太深,已陷入昏迷。

李东壁打开他右手手掌,手心已经发黑,黑气中隐隐带着妖异的色彩。

李东壁立刻判断出,这不是寻常的毒,而是黑雾教的蛊毒。

寻常的毒,只是一些毒质,循着血液的流动,逐渐进入心脏,进而毒发身亡。

这种蛊毒,其实是一种极为细微的小虫,在谢听雨的皮肤下繁殖,最后毒虫会进入脑中,让人癫狂,却并非立刻会死。

解毒的方法就是划开皮肤,用烈酒洗去毒虫,然后擦上驱虫的药物,再将皮肤缝合,同时内服驱虫丹,将养半个月就行。

谢听雨身上的蛊毒已走遍全身,也就是全身的皮肤都要划开。这对寻常的大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在李东壁眼中,这不过是件小事。

只是痊愈后,身上不免留下许多疤痕,这是不可避免的,高明如医圣,也非是神仙,不能做到不留一点痕迹。只是谢听雨相貌俊美,头脸之上有了伤痕,甚是可惜。

但美貌与性命之间,特别是对一名男子来说,当然性命为贵。

第二日,谢听雨就醒了过来,他又拿出些银子给段木成和车夫,几人千恩万谢地去了。

谢听雨看着铜镜中,自己脸上的缝合之处,心中百感交集。

幸而是在百花谷,山谷中各类草药不缺,方能配制出解毒调养的药物。

在李东壁的精心调养之下,十几日后,谢听雨痊愈,李东壁便离开此地,继续去寻找药草,以全《本草纲目》。

而谢听雨则准备到西安府去刺杀最后一人,此后无论成与不成,他都将会退出江湖,去过一个平常人的生活。

这是他的梦想,他早就厌倦了这种腥风血雨的生活。

第七章 夜遇佳人

济南,无影剑殷府。

朱雀、韩劲松和殷天云等人讨论杀害殷无形的凶手没有结果,朱雀和韩劲松便要告辞离去。但殷天云无论如何不允,留他二人吃了饭,但这顿饭吃得很是沉闷。

吃完饭天色已黑,晚上回去不便,殷天云又留他二人在殷府住了一宿。

也亏得二人没走,方才没有错过杀害殷无形凶手的线索。

当夜月光如水,朱雀望着透过窗纸的月色,脑中想着伊雪曾在此地跟着殷无形学过剑法。如今殷无形已死,斯人又不知现在何处,伊雪一身白衣的身影仿佛就在不远处。

朱雀心中旖念渐起,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不能宁心入睡。

在床上躺得也烦闷,朱雀便下了床,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

远处的一间房屋里隐隐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那声音即熟悉又陌生。

朱雀心中一震,想着难道伊雪也在殷府?一日下来,并没有看到她,看来她多半也是为了师父殷无形被害一事而留在这里,只是男女有别,朱雀来到这里,殷天云并没有安排她和他见面。

既然主人没有让他们相见的意思,那么他就不应该前去问候。

可是明知不妥,但他的双脚却透露了心事,似乎不知不觉间,他的人就向那哭泣声传来之地走了过去。

那间屋子门头上还有一块小匾额,上书“勤读”二字,看来是殷府的书房。

朱雀来到门前,听着里面让人感到心碎的哭泣,心中火热,想立刻推门进去,安慰安慰伊雪,却忽然听到屋内传来别人的声音,原来是殷天云和她在一起,二人同病相怜,诉说着对凶手的仇恨,朱雀在门外听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身为客人,在屋外听人说话,是让人非常忌讳的一件事,朱雀转身离开,却不料踩到一根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屋内二人已经听到,停止了说话。

接着书房的门被打开,殷天云走了出来,露出戒备的神色。等他看清院子里的人是朱雀时,放下心来,说道:“不知朱兄还未就寝,是否肚子饿了?”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漫漫长夜,心中俗虑太多,睡不着,便出来走走,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殷天云连忙说道:“哪里话,朱兄可要进来坐坐?”

伊雪就在屋内,只要跨过书房的门,就可以见到她。但不知如何,朱雀又有些胆怯,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在院子里待一会就成,你请自便,不用理会我。”

殷天云点了点头,又进了屋,这次却没有关门。朱雀假装不经意地向里面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伊雪在何处,只好回过身来,走到庭院中间。

庭院中有棵梧桐树,树叶浓密,遮住了半个夜空,月光明亮,有如白昼,将梧桐的影子投在地上,将朱雀包裹在树叶的影子中。

朱雀满怀心事,无处排遣,看着天上近乎浑圆的月亮,正神游物外时,身后忽然传来一身叹息。

朱雀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但他不敢回头,本来心中的浪涛本已平息,但此刻又压抑不住地暗潮涌动。

伊雪不知何时从书房走了出来,来到他身后,说道:“多谢当日手下留情。”

原来她已知道他是朱雀,自然知道当时以朱雀的武功,她和师妹慕容娇是绝对逃脱不了的,但朱雀却放弃了抓捕她们的机会。并且后来朱雀更是将名册还给了白莲教,他实已是白莲教的恩人,也就是对殷无形有了恩惠,不论伊雪是不是白莲教的,这个人情她还是要算在身上的。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

伊雪接着又说道:“这次你又前来帮忙调查我师父的死因,我,我很感激。”

朱雀的本意主要是阻止慕容寒山与嵇无忧一战而来,可自己也生出过不免会和她邂逅的旖念,只是这个因果,根本扯不上关系。但朱雀怎能说明这些?她既然对他生出感激,他便只好生受便了。

朱雀转过身来,看着伊雪,清丽又不失俊美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她的脸上神色难明,朱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没见你那慕容师妹?”

伊雪说道:“她有事,不在这里,她表面上对你很不服气,其实我知道她还是很佩服你的。”

朱雀心道:慕容娇这么娇纵蛮横,怎会佩服自己,这话要是相信便真是活见鬼了,伊雪八成是为了感激自己才如此说的吧。不过她能有什么事?师父被害,她不是应该在这里和师兄们一起商量复仇之事吗?

平时机灵巧智,能言善辩的朱雀,不知为何,在伊雪面前,像是变了一个人,满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心中虽不断告诫自己,要淡定些,可是张开口,只说了声“你……”就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想表示自己的对她的心意,是直接点好呢?还是委婉些好呢?忽然想起她师父刚刚遇害不久,此时实不宜谈及此事。

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伊雪似乎也跟着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两人一时陷入既尴尬又有些暧昧的微妙的情景。

良久,伊雪才打破沉默,说道:“我没有兄弟,父母将我当男孩来养,从小就送我来到这里习武。我不喜欢习武,但父母之命如何可以不遵?后来在此待得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我师父平时教导我们时非常严厉,大家都很怕他,但又很尊敬他。”

朱雀静静地听着。

伊雪接着说道:“师父遇害后,大家都很难过,发誓要为师父报仇雪恨。凶手既然武功极高,我们自知不是敌手,可是谁都不顾自己性命,想和凶手拼命。刚才我听说师父的死可能和一名叫千颜的女子有关,不知是否如此?”

朱雀点了点头,含糊地说道:“这只是猜测,实情如何,还难说得很。”

伊雪说道:“这女子应该是师父和师娘结识以前认识的,我记得当时我年纪还小,有一次,我听到师父和师娘二人不知因何事争吵,隐隐听到师娘曾提及过此人,从那以后师父和师娘两人就有了隔阂。我当时想这个叫千颜的女子肯定不是好人。后来听师娘说了才知道,师父曾和千颜有过一段共处的时光,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她,就算和师娘结了秦晋之好,心中也还是放不下,师娘因此有了心结,以至于多年前,师娘就因病去世了。”

听到这里,朱雀忍不住向殷天云所在的书房望去,不知他知不知道这些,同时对于千颜的行事更感疑惑,如果她是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女子,就不应和这么多人有牵扯,如果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更是不会让殷无形这样的人惦记一生。

可是,她为何自称病重,又邀约这些人相见呢?

朱雀想不通,只是顺口说道:“这么多人都对她难以忘情,我想千颜一定长得很美,就像你一样。”朱雀说完就有些后悔,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了。

谁知伊雪闻言并没有嗔怒,反而脸色一红,低下头去,说道:“我知道你会找到千颜,如果你见到她,帮我问一下,师父这么爱他,为什么她会忍心将他杀害?”

朱雀点了点头,虽然他此刻不知她人在何处。伊雪不再说什么,向他福了一福,便回屋了。

朱雀看看殷天云始终在书房没有出来,两人的对白他应当能听得到,不知他作何感想。朱雀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也回房休息。

临睡之前,他脑海中又浮现自己说过她很美之后伊雪的表情,心中渐趋安宁,进入梦乡。

早上,殷天云来找他,说有一名自称是双环门的人过来,询问无影剑殷老爷子的事。

朱雀连忙和他一起来到厅堂,见到这位双环门的人,只见他是一名相貌粗犷的汉子,皮肤黝黑,倒像个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庄稼人,看不出半点武林中人的风采。

这男子见了朱雀等人,立刻拱手相对,只是不知谁是主人,便向二人都拱了拱手。

殷天云也向他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兄台,何不坐下来说话?”

此人慌忙点了点头,也不待朱雀等人先坐,就自己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殷天云见他如此没有规矩,皱了皱眉,他招呼朱雀先入了座,然后大家都坐了下来。

这位来客向殷天云自我介绍:“在下丁胜,乃西北双环门门下,今次是奉家师之命,前来询问殷师父逝世的原因。”

殷天云听他问的鲁莽,但也没什么敌意,想来西北边陲之地,规矩少些,只不知他来此何意。他不动声色,问道:“能否相请兄台告知,令师为何派你前来相询?”

这时韩劲松也起床过来,他和朱雀殷天云二人打过招呼,就在一旁坐下。

丁胜说道:“家师说他对殷师父的不幸遇害,有些猜测……”说到这里,似乎感到有些不大好措辞。

殷天云听得专注,连他口吻不是太礼貌也不去计较,连忙问道:“什么猜测?”

丁胜说道:“家师想问问殷无形老爷子是不是收到了一封信,然后赴约被害?”

殷天云和朱雀等人面面相觑,然后殷天云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请问令师如何得知?”

他欲知真相,连说话都客气起来。

丁胜说道:“因为家师也收到了信,想请各位前去商量个对策。”

朱雀听得心中一紧,问道:“你可知令师信中提及赴约的日期?”

丁胜说道:“距今大约还有半个多月。”

朱雀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从济南府感到西环门所在的西安府,时间上大有余地。殷天云问道:“敢问兄台可知那信上写的什么?”

丁胜摇了摇头,说道:“家师说诸位到了一见便知。不知各位可愿意跟在下前去?”

朱雀还没说话,殷天云已经抢着说道:“今日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便起行,你看可好?”

说完,殷天云看向韩劲松,朱雀等人,他俩同时点了点头。

韩劲松说道:“既然时间上颇有余地,不妨再叫上泰山派,华山派等人,大家一起行事,共同进退。”

殷天云想了想,也同意了。殷天云让家丁给丁胜安排了食宿。

朱雀等人在厅堂上又商量了些通知其他人的细节。殷天云决定让无影门上下所有人等全部待命,准备倾巢而出。

朱雀劝阻说道:“既然有这么多门派的人参与,用不着带这么多人过去,人去得多了反而更容易为凶手察觉。偿若打草惊蛇,凶手就此隐匿不出,就成憾事了。”

殷天云听了朱雀的劝说,最后决定自己一人出发,伊雪也要跟着,被他拒绝。

第二天一早出发时,伊雪望着朱雀,眼神中充满渴望,明显是想让他居中说说,把她也带上,朱雀狠下心肠,假装没有看到。

几人上了马,由丁胜带路,向西而去。

第八章 前尘如梦

西安府。渭河边。

朱雀,殷天云,武当派韩劲松,泰山派孟蹈海,华山派李云手等人神情严肃地坐在双环门的大堂中。

双环门掌门孟长龄在几人的围坐下,心中也是思绪万千。

他自从知道武当泰山等门派的人接连被害后,他知道自己也将命不久矣。

果然,他不久也收到了千颜的来信。

双环门下武器用的是双环,双环乃是江湖中的奇门兵器,不在十八般武器之内,但门下高手也曾在江湖上名动一时。

鼎盛时期,双环门的前代高手,甚至隐隐有西北第一高手的声望。

只是后来几大门派交相出现更有天分的高手,再加上后来继位的掌门人不爱张扬,所以声名渐不为人知。但久在江湖中的老者,对双环门都不敢等闲视之。

三十年前,孟长龄还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新秀,仰慕中原江湖的热闹,便独自一人来到中州腹地。

江湖中人多半看重银钱,孟长龄家中虽未说是豪富,总是很有些钱。

此次既然难得出来一趟,花起银钱钱来当然大手大脚,一些不知他底细的人,便将他这个外地人当做跌入狼吻的肥肉,几次三番来打他的主意。孟长龄轻轻松松将这些人打发掉,心中却不免膨胀起来,以为中原武林不过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来到洛阳的一座名为醉乡客的酒楼中,遇到了千颜。

当时孟长龄路过此处,并未打算进去喝一杯,但看到酒楼门前的一副对联:“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两句话惹来年轻的孟长龄一些心事,心中想道,这酒家倒也有些涵养,想来酒也是好的。便走了进去。

楼下已经满座,店小二领着他上了二楼。

当时千颜就坐在窗边,对面坐着一条大汉,孟长龄尚未注意到她。

他落了座,让小二将拿手菜挑四样端上,再来一坛好酒,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不久酒菜上来,孟长龄吃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阵吵闹,扭头过去,看到几位喝多了酒的人,正站在千颜桌前说着调戏的话,要千颜陪他喝一杯。

千颜和坐在她对面的大汉都没去搭理,孟长龄此刻方看到千颜的模样,立刻为她绝世容颜所倾倒,但他尚未出手去赶走这些人,因为千颜对面的大汉看起来也是不怎么好惹的。

哪知他偏偏看走了眼,这大汉被其中一人拿酒泼在脸上,只是脸上涨红,却没有站起来反抗。

这人又伸手准备去拉千颜的时候,孟长龄终于忍不住出手,他拿出双环,在这群人身上都留下了不能磨灭的伤口,并将他们从楼上扔了下去。

千颜起身向他一福,表示谢意,孟长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那被泼酒在脸上的汉子说道:“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赶紧走吧,否则一会官府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千颜点了点头,示意孟长龄和她一起走。

孟长龄自然千肯万肯,护着二人下了楼,上了一架马车。

孟长龄这才知道,那看似威猛的大汉,原来只不过是个赶车的,并不会武功。可千颜却也没有瞧不起他身份的卑微,反而和他同桌共餐。这让孟长龄非但没有觉得千颜自降身份,反而觉得她率真。

离开醉乡客酒楼,两人共坐一辆马车。

在马车上,孟长龄和千颜相距不过尺许,但不知怎的,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孟长龄却自惭形秽,不敢靠得更近。

千颜告诉了孟长龄她的名字,孟长龄也说了自己的名字,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此后多年,孟长龄时常想起和千颜共乘一车的醉人场景。那是永不能磨灭的回忆。

当时孟长龄希望这马车永远这么走下去,可那赶车大汉却将马车赶得飞快,像是有人在后面追着似的,一路将马车从城东赶到了城西,千颜让他将马车赶到另一家酒楼门前停下,对孟长龄说道:“打扰了你喝酒的兴致,甚是不安,我再请你吃一顿酒吧。”

孟长龄诚惶诚恐地和她一起喝酒,喝得熏熏之时,听千颜说自己被人陷害,希望孟长龄能陪她一些时日,防止她被人杀害。

孟长龄热血上涌,当即答应。此后他便像她的跟班一样,陪了她三个多月,一百多天。

直到他发觉千颜的武功远过于他,他才知道千颜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可笑的傻瓜,和千颜有关的男人,武功无不比他高明,他不仅不能保护她,有一次反而要她出手来照顾他。

他觉得自己是在拖累千颜,终于在一天夜里,他神伤魂断地离她而去。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孟长龄也从一个初出茅庐者,成了一大门派的掌门。

他手里拿着千颜的信,往事历历在目,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不过,他后来也想明白了,千颜当时不过是在利用他,利用他的年轻气盛,他的冲动,以及他双环门的背景去做一些事。

但那些时日所经历,至今他都没有一丝后悔。

信中所说,除了感激当年的帮助外,还约他到慈恩寺大雁塔下相会。

虽然孟长龄已不存年少时的绮念,但不知为何就是忘不了她。可是当他得知无影剑殷无形和英华二人被杀后,他才醒觉。因为他在和千颜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千颜和这两人都有过接触。

由朱雀这边得知他们死前都曾受到千颜的来信,所以也想查明,千颜为何这样做。当年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只把他当作了一件工具,还是有别的情愫在里面。

朱雀等人也认为应该让孟长龄去赴约,他们几人提前藏在附近,等孟长龄有危险时再出来搭救。孟长龄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到了应约的日子,朱雀和殷天云、韩劲松等人都跟着来到慈恩寺,等待着千颜和孟长龄的会面。

第九章 大雁塔

这慈恩寺乃唐高宗李治,在他尚为太子之时,为了纪念他去世的母亲,也就是后来的皇太后长孙氏所建。

寺名慈恩,乃是怀有慈母之恩的含义。

但坐落其中的大雁塔却非李高宗所建,而是高僧玄奘西天取经,回到中土以后所建。

塔的规模冠绝当时,有第一高僧建第一佛塔之说。

大雁塔位于慈恩寺西院,塔身周围种植了不少梧桐树,朱雀等人都在树上隐秘处躲了起来。

信中所约的时辰是在傍晚,真正人约黄昏后,可是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看不到月上柳梢头了。

孟长龄撑起了一把黑色油纸伞,人在大雁塔下等待着。

双环门门下杰出弟子众多,他却不肯带一名门下弟子,孤身前来。

烟雨蒙蒙中,一名白衣人也打着油纸伞,却是白色的伞,从塔中慢慢走了出来。

朱雀等人相聚颇远,看不清白衣人的相貌,想起孟长龄所描述的千颜的绝世容颜,都恨不能走近些看上一眼。

两柄油纸伞靠在一起,两人仿佛争执了些什么,朱雀仔细倾听,也没听到两人说话的内容,只看到黑色的伞在抖动,推测是孟长龄心情激荡之故。

忽然,那白衣人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剑,刺入孟长龄咽喉,孟长龄随之倒下。朱雀等人见事情不对,都从各自的隐蔽处纵身出来。

这白衣人看到有人靠近,也并没有逃走,在众人的围堵之下,白衣人缓缓地将剑插入剑鞘。

孟长龄咽喉要害中剑,人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咽喉喷出的血在雨水中化开,将他的尸体都包裹在其中。

好快的剑!好毒的剑!

朱雀等人这才发现白衣人是名男子,并非想象中风华绝代的女子千颜。

殷天云想到父亲殷无形很可能就是死在此人剑下,哪里还能忍得住,抽出剑来,向前刺去。

韩劲松等人也都跃跃欲试,要为自己的师长报仇,可是殷天云既然已经出手,他们也不便上前夹击。

殷天云是殷无形的独子,剑法已得无影剑真传,使将出来,果然威力极大,剑身捥出数朵剑花,让人看不出剑身,无影剑之名当真名不虚传。

剑气激荡,将附近的雨雾都绞了起来,真气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直指谢听雨胸间要穴。这正是无影剑法的一招如影随形,殷天云年纪轻轻,不意剑法竟练到了此等地步,又或者是他心怀杀父之仇,故而剑法使得比平日更为犀利。

白衣人年纪也不大,脸上有几道新愈合的疤痕,这白衣人自然就是谢听雨了。

谢听雨见对方剑势猛恶,也抽出了剑,只听叮的一响,殷天云的剑已被弹开。

殷天云立刻变招,一招形影不离接着使开。这是一招化守为攻的剑招,他的剑被对方挡住,知道对方的剑法极高,用上此招,既可以防止对方的趁势反击,又可以攻敌之不得不救。

哪知谢听雨只是剑尖微动,又挡住了殷天云的剑招。

殷天云两招无功,人后退了一步,决定使出含沙射影的绝招,此招是拼得自己受伤,也要将对方刺于剑下的两败俱伤的打法。

朱雀忽然伸手将他拦住,说道:“且慢,殷兄,我们不如先问问他,为何做下这些事,杀死这许多人。”

殷天云愕然住手,目光狠狠地盯着白衣人,他已知自己并非对方的敌手,但为了报仇,如何能够不向前拼命。

朱雀也看出了此点,两人两招过后,殷天云用尽了全力,不能占到丝毫的便宜,而白衣人只一手持剑,另一手还打着伞,显得好整以暇。

两人武功相差太远,继续比斗下去,殷天云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朱雀问道:“请问阁下到底是谁?阁下和千颜是什么关系?为何将这些人全都约出杀害?”

那谢听雨缓缓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对着朱雀说道:“这是我的秘密,却不能告诉你们。”

朱雀见他俊美的脸上有几条初愈的疤痕,像是打碎的美玉又被粘上。心下暗叫可惜,如果没有这几条疤痕,此人当可算得上是貌比罗成,蓦地想起千颜也正是拥有绝世容姿,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是千颜的儿子?”

谢听雨既不否认,也没承认,只是问道:“诸位前来,似乎不是过来说这些废话的吧。”

武当派的韩劲松说道:“我问你,武当派的英华前辈,可是被你所杀?”

华山派的李云手也问道:“我华山派又哪里得罪过你,你将我师兄刘云峰害死?”

泰山派的孟蹈海也问道:“我师伯长青子,是不是死于你的手中?”

谢听雨说道:“不错,几个月来,我分别杀了武当派的英华,华山派刘云峰,无影剑殷无形,泰山派的长青子和黑雾教蓝景烟。今日又多了个双环门的孟长龄。至于原因嘛,江湖中的是是非非,也难以说的清楚。总是武功高的杀死武功低的,这又算得了什么?诸位若有这个本事,尽管将我杀了便是。”

几人听到他自承其事,目光中都欲喷出火来,华山派李云手和泰山派孟蹈海二人再也忍耐不住,双双抽出剑来,也不再顾忌什么江湖规矩,二人联手向谢听雨刺来。

朱雀知道他们是为了复仇,虽然想弄明白整件事的因由经过,但也不好阻止。

谢听雨一手持伞一手拿剑独斗二人,却丝毫不落下风。只是他的剑中却似乎少了一份狠辣,和刚才忽然刺死孟长龄的剑法想比,少了一股杀气。

这时殷天云也持剑扑上,三人围斗谢听雨,却也没有占据上风。

朱雀在一边旁观,发现谢听雨应对三人,尚自从容,除了剑法极高之外,似乎还对三人的剑法都有相当的了解,在每个人一起手出招之际,便知道剑招的走向,像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挡住了对方的剑。

若非谢听雨不想再继续杀人,这三人恐怕已经有人受了伤。

除了朱雀,还有韩劲松也没有加入战斗。

武当派门规甚严,哪怕是为了报仇,也不能和外人联手合力相斗一人。

朱雀却知即使韩劲松也上去,恐怕还是难以讨好。

他心中模糊地想道,这白衣人之所以对这几人的武功都了如指掌,一定和那叫千颜的女子有关。

谢听雨和三人相斗了有上百招,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一声轻啸,人忽然跃上半空,将手里的伞抖动了一下,接着甩出,伞骨离伞而出,就像是强弓射出的劲箭般射向众人。

与他相斗的李孟殷三人纷纷跃向一旁,谢听雨趁几人闪避时,突然抽身展动轻功离去。

韩劲松和朱雀哪能任他离开,两人立刻追了上去。

殷天云等人闪身避过伞骨,也跟着追来。

从大雁塔出来向东向南,都是深入慈恩寺里,慈恩寺中屋宇重重,更容易逃脱;若朝着东北方向,则可以跃过慈恩寺的院墙,离开慈恩寺,外面是一片松林,借助松林的阻隔,也容易离去。

但谢听雨偏偏放着这两条路不走,又进入了大雁塔。

大雁塔下宽上窄,共有七层。其实大雁塔在唐朝最高时有九层,曾有诗云:“十层突兀在虚空,四十门开面面风。”后经数百年风雨侵蚀,上面二层毁败,所以重新修整为七层。

朱雀和韩劲松追进去的时候,谢听雨已上了第二层,二人奋力急追。

天色渐黑,大雁塔中没有点灯,光线昏暗之中,两人都看不到谢听雨到了哪一层,但耳中踩踏楼梯的脚步声却依然传来,想着谢听雨定然在向上逃去。

两人不禁放慢了脚步,一是因为在塔里,也不怕他逃到哪里去,二是黑暗之中,要是对方设下什么机关,或者打出什么暗器,倒也不好躲闪。

但片刻间,谢听雨的上楼的脚步声就听不到了,楼下反而传来声音,是殷无形等人追了过来。

韩进松因为师叔之仇,再也顾不得危险,加快脚步向上冲去,朱雀怕他有失,也紧紧跟随其后。幸而一路上来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二人一直上了七楼,都没有发现谢听雨的踪影。

韩劲松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借着光,两人将七楼打量了一番,这第七层里也无人影。

朱雀抬头看了看上面,穹顶之上写着两句诗:“人赞唐僧取经还,须游西天拜佛前。”

一路上都没见谢听雨的踪迹,难道他能插翅而逃?两人将目光放在七楼之上的塔顶外面。

塔顶外使用堆叠法层层铺设的琉璃瓦片,塔顶中间有有一尺许直径的葫芦状塔尖,塔尖里存放着玄奘法师从西天取回的释迦牟尼的舍利,这是慈恩寺最为贵重的佛门圣物。

二人仔细倾听,塔顶并没有什么动静。

朱雀轻功高绝,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朱雀从窗户翻出,踩着窗框,向上提纵,所使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腾云功,轻轻巧巧地就上了塔顶。

上了塔顶后,朱雀立刻护住周身,以防谢听雨突然偷袭。

塔顶之上,谢听雨正站在朱雀对面,隔着塔尖,他冷冷地看着朱雀翻身上来,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朱雀看着在这塔顶绝地,对方态度奇怪,不似含有什么敌意,便放松了警惕,向谢听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听雨说了,然后反问他:“在被我杀死的人里,你和谁有关系?”

这个一时倒也不好回答,他和殷无形没有过直接的接触,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可是要是从白莲教公孙白说起,自己算是他教派里的朋友,可是白莲教的事怎能随口就说?

如果说是殷无形徒弟伊雪的朋友,然则伊雪和他没什么关系,虽然他曾幻想过伊雪之于他就如红拂女之于李靖。但实际上两人不过仅仅见过两次面,说过三句话而已。说是她的朋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如果说是殷无形的师兄嵇无忧的决斗对象,慕容寒山的朋友,这倒是真的,可这算什么关系呢?想到这里,心中突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并不是因为这些人被害,而是为了阻止嵇无忧和慕容寒山的决斗,现在二人都不知去向。

朱雀摇了摇头,表示和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谢听雨说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对我紧追不舍?”

朱雀说道:“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杀的这些人,在江湖中都很有些名望,做过不少善事,你将他们杀死,总得有个理由吧。”

谢听雨轻蔑地一笑,脱口而出道:“他们是有名望,也做了不少善事,可是这些事又怎能洗清他们的罪孽?他们都有该死的理由。”

朱雀想到了那名叫千颜的女子,说道:“他们的罪孽?是因千颜而起?”

谢听雨抿起了嘴,不愿再多说下去。朱雀想道这里面可能牵扯到女子的声名,倒也不便追问,只是问道:“那你为何用假用千颜的名字将他们约出来?”

谢听雨沉默了一会,说道:“见信的人,偿若不加理会,我也就会放过他们。只要见信出来的人,都得死。你既然和他们无关,我也不想再多说了,我要走了,你跟下面的人说,要报仇,就来找我谢听雨吧。”

朱雀听说他要走了,一时不知何意。

那谢听雨转过身子,纵身跃下高塔。

朱雀骇然扑了过去,心中一时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想不开,自寻死路,以他这般武功,反抗起来,未必便输于他们。

他走到谢听雨刚才所在的地方向下一看,立刻明白了。

此时的谢听雨双手双脚张开,他身上的白衣乃是特制,腿和胳膊处的衣服连在一起,就像一只白色的巨大蝙蝠般,缓缓地向远处滑翔过去,再也追之不及。

原来此人在刺杀孟长龄之前,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退路,所以一旦为人所逼,就立刻返回塔顶离去。

朱雀从塔顶下来,韩劲松,殷天云等人都从窗口看到离去的谢听雨,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猜他们应该能听到自己和谢听雨二人在塔顶上所说的话,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这下众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谢听雨。

几大门派联合起来去对付一人,加上他脸上疤痕的特征,找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几人商量了如何联络追查这谢听雨的下落,朱雀打断他们:“先将孟长龄的尸体送回去吧,这样你们又多了双环门这个帮手。”

众人想起孟长龄今晚的死,更是升起了同仇敌忾之意。

朱雀却忽然觉得有些意兴索然,他心中想到,若是这些被杀的人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千颜的事,如今由他们的儿子过来复仇,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被谢听雨所杀的人,他们的亲友再去追杀谢听雨,也同样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武林中的恩恩怨怨,总是至死方休,朱雀心中升起一股厌烦之感,他们之间无论是谁杀了谁,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朱雀向众人告辞,说道:“你们若是见到了慕容寒山,或者嵇无忧,请想办法知会我一声。接着告诉了他们该派人到哪里去通知他。”

几个人竭力挽留,朱雀去意已决,便只得和他相别。

第十章 千里之外

朱雀离开了慈恩寺,想起这一趟前来,竟让谢听雨从自己眼前逃走,真正料想不到。

本来一路上气愤填膺,先是孟长龄在自己面前被杀,接着谢听雨在自己眼前离去,一股窝囊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人走了十几里路,就全然想通了。

自己前来,不过是向查明白凶手是谁,现下也知道了,虽然没能抓住此人,但自己也没损失什么。孟长龄被杀,焉知不是他自己有取死之道?

这么想来,自己实在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这么自我相劝,却还是高兴不起来。

天色已黑,朱雀来到西安府长安县,雨已渐停。

朱雀衣服有些湿潮,便去了一家饭店,将外套脱下,让店家将衣服给烤干。

人落了座,要了两个小菜,准备祭一下五脏庙。

这时,有一位贵介公子模样的人来到他对面坐下。

朱雀没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只顾自吃着,没去理会。

这人开口说道:“在下孟星月,孟长龄乃是家父。”

朱雀闻言,突然感到嘴里的食物难以下咽。他将筷子放下,看着对方,说道:“你可知今晚令尊……”

孟星月点了点头说道:“我已得到消息,家父为人所害,所以来找朱大侠谈谈。”

朱雀叹了口气,喊店家上了壶酒,倒了一杯喝了,递给孟星月,孟星月也倒了一杯喝了。

两人又饮了数杯酒,朱雀才说道:“你是想问我那谢听雨之事?”

孟星月说道:“我知道谢听雨是谁,他是千颜和谢桐轩的儿子。”

朱雀忍不住好奇,问道:“这谢桐轩是谁?在下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此人。”

孟星月说道:“这也难怪,此人根本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一位书生,家里也不甚富裕,不知千颜怎么看上了他。而我父亲之死,也多半和此人有关。”说到后来,话语中充满了恨意。

朱雀问道:“这却是为何?”

孟星月说道:“我母亲在前年因病去世,父亲很是伤心,有一天晚上,我陪着父亲饮酒,喝到后来,两人都喝得大醉,父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千颜的名字,我听着奇怪,便问他这人是谁,他在醉酒中告诉了我一些事情。第二天醒了酒,父亲跟我说的事,我忘记了大半,再向父亲询问时,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

朱雀知道尚有后文,没有插嘴,静静地听他说着。

孟星月果然接着说道:“我猜测谢听雨所杀的这些人里,唯只我父亲是主动离开千颜的,其他人都是想方设法想占有她,却被她拒绝。父亲说过这些人虽然都是名门正派众人,但为了一亲芳泽,甚至不惜违背自己门派的利益,私自将自己的武功传授给千颜,以期博得她的芳心。”

朱雀听到这里,想起谢听雨懂得华山派,泰山派,已经无影剑等人的剑招,心中登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想到,焉知孟长龄不是如此?

他点了点头,示意孟星月接着说。

孟星月所说的,有一部分是他父亲所言,有一部分是他自己推测而来,他见朱雀认可,心中激荡,接着说道:“他们都该死,可是我父亲却是被冤枉的。他说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见朱雀一脸疑问,这才解释道:千颜和我父亲相识,是想借助我父亲的武功,和双环门的名声,躲避这些人的纠缠。后来,他们其中一人,或者不止一人,用卑鄙的手法夺走了千颜的贞洁,导致千颜怀了孕,不得已才嫁给谢桐轩。之后生下的这个孩子,应当就是那谢听雨。他是为母亲报仇来了,其时我父亲已经离开了千颜,此事和我父亲无关,不知他为何还是下此毒手。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这是杀父之仇,朱雀也无法相劝,但是通过孟星月的诉说,倒是解开了他心中的几个谜团。

谢听雨的剑法一定除了这几个门派之外,另得高人教导,所以武功才高得可怕。

至于孟星月的猜测,朱雀也没有尽竭认可,首先,谢听雨如果是因为千颜被这几人玷污,所以生下了他,那他杀了这些人,岂非是将自己的生父也杀死了?但像他这种心中充满仇恨的人,想法也不能已常理测度。

也许千颜后来为了抚养他,受了无尽苦楚,他将从未抚养过的生父也放在仇恨之中,也是情有可原。

朱雀说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否需要我去做什么事?”

孟星月说道:“在父亲书房里,有一本何士信所写的《草堂诗余》,中间夹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祁连山,忘忧谷。我想这就是千颜的所在。”

朱雀不禁有些怀疑地说道:“《草堂诗余》不过是本寻常书,如何会和千颜扯上关系?”

孟星月说道:“因为这张纸夹在《虞美人·落花已作风前舞》这首词之间,推及其义,应该就是千颜的所在。我见到这张纸,曾问过父亲这个地方,父亲说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祁连山穷山恶水,有什么美的,要是说美,自然是因为有他觉得美的人在,所以我推断千颜就在那里。”

朱雀点了点头,这词凄艳绝美,确有很大的可能是千颜的所在,心中不禁浮起了这首词:“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罥晴空。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怀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他心中唯一放不下的落花,消失前的风前舞,不知迷倒多少人。

他又说美人不用敛峨眉,岂非正是希望千颜能高兴起来吗?这已经说得太明显了。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此处相距祁连山何止千里,你为何不自己前去?”

孟星月说道:“我要在此寻找谢听雨的下落,无法脱身。所以拜托你前去问问她,为何要将我父亲杀害。”

朱雀推辞道:“非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在这里也有事情,恐怕是去不了。”

孟星月说道:“是为了嵇无忧和慕容寒山之事么?那你更要去了,因为这二人都去了那里。”

朱雀讶然道:“你如何得知?他们为何要去?何时去的?”

孟星月说道:“你听我一件一件的说,这事是前日听白马寺的住持说的。白马寺的住持法尚大师和嵇无忧乃是知己,嵇无忧来到西安,便下榻在白马寺。法尚大师知嵇无忧为了调查殷无形被害之事,要去祁连山一趟,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千颜就是幕后之人。”

朱雀嗯了一声,想了一会,问道:“这是嵇无忧,那慕容寒山呢?”

“慕容寒山也曾到过白马寺,他知晓了嵇无忧的去向,也立即动身追了过去。二人少不得会在那里有一场争斗。”

听到这里,朱雀脑中似乎已看到慕容寒山和嵇无忧二人,在祁连山的山谷中,两人用绝世剑法,和对方生死相斗的惨烈场景,脱口而出道:“好,我就去那边一趟,你要报仇,也不差这几日,就算找到了谢听雨,也不要和他直接相斗。”

他知道孟星月不是谢听雨的对手,故而委婉地提醒他。

孟星月倒是不以为意,没有认为朱雀看不起他,说道:“家父都不是他的对手,在下更不用提了,你放心,我为了报这血海深仇,不会这么轻易去送死的。”

两人吃了饭,孟星月给他安排了夜里歇宿之处。

第二天一早,朱雀便骑着孟星月牵过来的一匹骏马,向祁连山行去。

第十一章 忘忧谷

在途非只一日。长安至祁连山有两千多里地,朱雀所骑乃是孟星月精挑细选的好马,一日能行四百里左右,几天后就到了祁连山山脚下。

祁连山延绵千余里,朱雀来到祁连山附近时,便开始向当地人打听忘忧谷的所在,但似乎无人听到过这个地方。一位年老的当地人说道:“祁连山这么大,里面有无数个山谷,大部分都没有名字,有的人隐居在此,便随口给隐居的山谷起个名字,谁能知道他在哪里?”

朱雀一想也是,可是这却如何是好?祁连山下人口稀少,朱雀沿着山下的官道向东南而行,他这么判断是有根据的,祁连山乃是西北东南走向的山脉,朱雀所在是山脉偏北,再向西北,天气更是苦寒恶劣,心中便认定千颜偿若居住在此,定然在偏南的地方。一路沿途打听,毕竟不死心,偿若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呢?

然而走了四五日,中途上问过无数路人,还是无一人得知其忘忧谷的所在。

一日,朱雀来到祁连山难得一见的大草原上,当地人称这里为夏日塔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马群羊群牦牛群。几条小河蜿蜒其间,将草原划分为一块块绿色的图画。朱雀看着远处天地似乎没有分界,绿草蓝天融合无间,心神俱畅,他下了马,任马在草原上饮水吃草,自己却到河边捉了几尾鱼,用剑将鱼在河边清理干净,生了个火堆,就在河边烤来吃了。午后躺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中途被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惊醒,爬起来一看,自己的那匹骏马似乎受了惊,夹在在一群野马间向远处飞奔。朱雀的行李都放在马上,哪能任它离去,立刻展开轻功,追过去。

这时,天上又响了几声闷雷,乌云堆积,似乎要有一场大雨,那马群却加快了脚步向山里跑去。朱雀初时离马不过一里多地,以为不用半个时辰,定能追上,可是那马似乎为马群所激,跑将起来已远过平日的速度。朱雀追了一个时辰,却相距地更远了些。到了山脚下,马不再成群,分散上山。朱雀也不去理会,只认定自己所骑的马,奋力急追。骏马转过一个山坳,倏忽不见了。等朱雀也跟着转过山坳,雨如豆子般开始撒了下来,那马竟已跑得不知去向。

朱雀暗暗叫苦,衣服很快便被淋个湿透,想着反正也不能更湿了,马儿也不见了,索性在山中慢慢走着。雨中山路湿滑,但朱雀轻功高强,自然不以为意,翻过两个小山头,忽然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这里虽然和山外的夏日塔拉相隔不远,但仿佛两个世界。夏日塔拉是草的世界,这里是花的海洋,各种奇花异卉占据了大半个山谷,让人见之忘忧。朱雀心中一动,难道这里便是忘忧谷?

如果这里真是忘忧谷,也太凑巧了些,朱雀看着些花卉不是自然生出,而是有人刻意栽培的,否则怎会有如此稠密的花圃。朱雀四处游览,在山谷的一角看到几间屋子。朱雀大喜之下,立刻上前,毕竟被雨淋得久了,也颇不舒服。走近了才看到,这些屋子都是用木头和藤蔓搭建,屋顶用长草扎成捆然后铺就,即简单实用,又不失自然情趣,雨水落在屋顶,又顺着草顶流下,在屋前形成一条溪流,也被导入花丛。朱雀上前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应答,接着敲下一间屋,还是没人应,难道这里已经无人居住?正想着要不要破门而入,另外一间屋子门突然打开,一名男子站在门口,朱雀扭头看去,心中一震,愣在当场,原来,出来的男子就是谢听雨。

朱雀一时明白了两件事,其一,这里就是忘忧谷,自己误打误撞地找到这里,祁连山中山谷何止成千上万,自己寻马而至,可说真是天意;其二谢听雨就是千颜的儿子,他杀了那些人后,立刻回到这里,任江湖中那些人在中原找个底朝天,也是找不到他的。

谢听雨也认出了浑身湿透的朱雀,冷冷地问道:“难得你能找到这里,还有别的人也一起来了吗?”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异地重逢,真是惊喜万分,何不请我到屋里坐坐?”说完,也不等谢听雨允许,就从他身边进了屋子。屋子里陈设简单,自制的桌子椅子和床都很齐全。四周木板做的墙上挂着些风干的肉,屋内干燥,显然雨水虽大,但却无一滴水漏进来。屋子生了一个小火炉,火炉上放着一个铁壶,朱雀将铁壶拿了下来,脱了淋湿的外套,在炉子上烤着。

谢听雨也走了进来,他对朱雀反客为主的态度颇有些厌烦,但无奈之下,还是没有说什么,走到一旁坐下,看着朱雀烤火发愣。

两人相对无言,终于朱雀先打破沉默,问道:“总能说说,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了吧?”

谢听雨听着,还是在那里发愣,对朱雀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朱雀问道:“千颜就是令堂吧,她在哪里?也许她能告诉我这一切因由。”

谢听雨忽然站了起来,拿起两把伞,递给朱雀一把,朱雀问道:“去哪里?”

谢听雨说道:“你不是要找我母亲吗?我带你去。”

朱雀见他态度翻转,怕他反悔,立刻将还没烤干的衣服穿在身上。两人打着伞,出了门。暴雨之中,谢听雨带他来到花丛深处,朱雀说道:原来你和你母亲没有住在一起。说完举目望去,四野里似乎也没什么屋子。谢听雨走到一块高地之前停住,朱雀看到那隆起的小丘,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难道令堂已经去世了。”

谢听雨点了点头,将伞放下,任雨水淋着,头发湿了贴在耳边,谢听雨仰起头,雨水打在他带着疤痕的脸上,顺着脸庞流下,雨水之下看不出是不是哭了,反正雨水泪水,也难以分辨,但他身子为何忍不住颤栗?

那小丘之前,立着一块碑,碑上写着母亲千颜之墓,不孝儿谢听雨谨立几个字。隆起的坟上也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朱雀眼前似乎又浮现除了那首虞美人,落花已作风前舞。坟上的几株花朵,有几片花瓣承不住这么大的雨,落在地上,任岁月碾成泥。这花瓣就好像千颜,在江湖的风雨中,什么绝世容颜,什么恩恩怨怨,终都会归于尘土。但他的儿子,谢听雨,却没有任其相忘江湖,而是拿起剑,将当年和母亲有不轨之心的人全都杀掉。

朱雀看到不远处还有一座坟头,忍不住走过去查看,这坟前也有块碑,碑上写着,夫谢桐轩之墓,千颜立。原来谢桐轩比千颜死得还早。朱雀想象着,谢桐轩死后,千颜一人带着儿子,在山谷中幽居的孤单身影。她当时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会让儿子继承了这么大的仇恨?

在朱雀的劝说下,谢听雨和他一起返回了木屋。很快,谢听雨便从难过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他打开一口箱子,箱子里竟然还有酒,是他向当地牧人购买的奶酒,朱雀初尝这种酒,很是喝不惯,但喝了几口下肚,不仅身子暖和了些,也不再觉得如何难喝,两人各自有着心事,都喝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二人醒来,天色放晴,山谷中泥泞不堪,两人坐在木屋中准备早饭,屋外传来马儿轻嘶的声音,朱雀来到外面一看,这不听话的马儿竟来到了山谷中,不知是否被这里的花草所吸引过来。朱雀将马牵回,系在一棵树下,马上包裹都在,朱雀轻抚着马鬓,心中感激它带自己来此,在谷中割了不少草给它吃。安顿好了马,朱雀又回到木屋,谢听雨已做出一锅肉粥,两人分而食之。

吃完饭,朱雀再问起千颜的事,这次谢听雨终于说了。千颜原来是当年峨眉派的一名俗家弟子,后来因为和派中一位男弟子产生了情愫,违背了峨眉的门规,而那名男弟子为了明哲保身,竟然污蔑是千颜勾引了他,千颜神伤魂断,也没做辩解,便被逐出师门。千颜本是孤儿,被逐出师门时虽已成年,但一名女子无依无靠,也只能流落江湖,天南海北四处漂泊。千颜相貌出众,在江湖中行走,不免有人打她主意,一般的小毛贼,千颜也能应付。直到遇到了江湖中人称采花大盗的石峰。石峰武艺高强,眼看千颜就要被辱,被无影剑的殷无形遇上,出手救了千颜。

朱雀听到这里,心中暗想:这么说来,殷无形应该于千颜有恩才是,如何将他也杀了?

谢听雨接着说下去,朱雀就明白了。

那殷无形也是不安好心,企图霸占千颜的身子,却是不得其便。因为殷无形带着千颜,很快遇到了各个门派中的人,这些人一见了千颜,便起了歹意。绿林之中有人如此,已为人不齿,何况名门正派中的人物。若是真心实意想娶千颜为妻也罢,偏偏他们有的已经有了妻室,有的顾及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对千颜明媒正娶。他们想要的只是为了得到千颜的身子。包括华山派,泰山派甚至是武当派的人,表面上,人人都是谦谦君子,内地里却个个龌龊不堪。千颜看穿了他们的企图,却知以己之力难以反抗,只得想尽办法,周游在这几人之间。这几人为了讨好千颜,不惜将自己得意的武功相授。千颜也假意学习,想学会这几人的武功,便可以脱离他们的魔爪。但这些门派的武功,都要习练多年才能见成效,如何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学会,更无须谈起练到精深了。幸而几人相互掣肘,互相监督下,都没有做出真正什么不轨之事。

一日,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几人的平衡。谢听雨讲到这里,问朱雀:“你猜这人是谁?”

朱雀一愣,想到他说的打破了这几人的平衡,一定比这几人高明,猜道:“难道是黑雾教的蓝景烟?”

谢听雨摇了摇头,说道:“比起这个人,蓝景烟还算是好人了。”

朱雀又猜了几个人,都不是。谢听雨说道:“你猜不到的。这个人就是天山剑派的嵇无忧。”

尽管谢听雨说起此人的时候语气平静,但朱雀还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天山剑派的嵇无忧,真乃江湖中神话般的人物。其武功称霸西域不说,只是他门下弟子,个个都是可以称雄一方的人物,他们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从未听说天山剑派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一时心中难以入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听雨说道:“这嵇无忧到来不久,就将我母亲带走,其他人都不敢阻拦。母亲其实也喜欢他,算得上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不久母亲怀了我,那嵇无忧却不见了踪影,如此始乱终弃,最是可恶。母亲说他武功太高,不希望我去报仇。她说她能怀上他的孩子,已经满足了。嵇无忧是高高在上的人,是天上的凤凰,她是地上的黄莺,本来就配不上他。母亲怀着我,无法在江湖行走,无奈之下嫁给了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书生,两人来到这荒无人烟之地隐居,就是要远离江湖,远离那些对她图谋不轨之人,尽心劲力将我抚养成人。母亲说我却不必一生待在这山谷中,随时可以到中原去,虽然江湖中有不少坏人,但毕竟还有更多好人。可是,我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们,要他们都要为他们虚伪的行事付出代价。我写信给他们,只要见信不来的,说明他已经对母亲没什么企图,那便罢了;若是出来赴约的,都是不怀好意者,我都要将他们杀死。只不过,嵇无忧是我生父,我如何能去杀他,报此仇。唉,母亲毕竟爱过他,如果我真去报仇,不管谁生谁死,都是她在九泉之下不愿意见到的。”

朱雀欲待不信,可谢听雨怎会如此诋毁自己的母亲,只是他想得太偏颇了些。他说得入情入理,对于个人行事,若合符节。一时沉默下来,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这故事却是这般不堪。

谢听雨说完,人也像是轻松了许多。朱雀忍不住问道:“你武功很高啊,除了这几个门派的武功,你似乎还学了别的武功。”

谢听雨说道:“不错,在我十岁那年,有一次进山里采笋,遇到一位蒙面的黑衣人,他传授了我许多功夫。可惜他教了我两年,便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不肯说出他的姓名,也不肯让我见到他的相貌。”

朱雀见过谢听雨的武功,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也想不到这黑衣人是谁。

谈了半日,两人都有些饿了。谢听雨向朱雀倾诉了这些事后,心情也变得好些,向朱雀邀请一起进山打猎,打到些野兽,也能好好吃一顿。

朱雀一时兴起,也同意,两人拿着弓箭武器,出了门,向后山走去。

山路虽然泥泞,但两人都是轻功高强之辈,并不以为苦。不久,两人打到一只獐子,提起来掂了掂,有五六十斤重,足够二人食用。谢听雨说只要够吃的,就不要多猎,嚷嚷着回去。朱雀虽然没有尽兴,但也跟着回来。

两人烤了獐子肉吃了个饱。谢听雨烤肉的时候,加了不少自山野中采集的作料,朱雀也叫不出名字,总之觉得十分美味。他问起谢听雨从小到大如何在这荒无人烟之地生存。谢听雨便细细讲给他听,听到个中艰难处,更对千颜感到敬佩。朱雀提起谢桐轩,谢听雨对他十分尊敬,说道,他的武功是母亲千颜所教,但难能可贵的是,谢桐轩并不介意他谢听雨不是亲生,反而对他谆谆教导,耐着性子,教会了他识字读书。相较起来,相比从没见过面的名动天下的生父嵇无忧,谢听雨宁可要这个什么武功都不会的谢桐轩做父亲。

朱雀看这世外桃源般的忘忧谷,真能让人忘记尘世的忧愁,洗心涤虑,让人不再被繁琐的人际关系所困扰,不再为江湖中的恩恩怨怨而烦恼。据谢听雨所说,这里的花都是千颜所种,各种各样的花,填满了山谷,百花齐放,其美难以形容。这般人美,心也美的女子,朱雀却见不到了,心下有些失落。他陪着谢听雨住了几日,几乎都不想回去了。

第十二章 嵇无忧

这天,朱雀和谢听雨外出打猎回来。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千颜的坟前。二人丢下猎物,就向这边跑来。跑到近前,谢听雨看到此人背影,全身一震,忽然跪了下来,喊了声“师父”。

朱雀醒悟,这就是教了谢听雨两年武功的神秘黑衣人。不知他为何在千颜坟前流连这么久。

黑衣人并不回头,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起来吧,你母亲何时走的?”

谢听雨站起身来,回答道:“半年前。”

黑衣人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谢听雨说道:“弟子不知,请师父告知。”

黑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张清秀的脸庞看向二人。朱雀一见之下,禁不住喊出来:“嵇无忧!”霎时间,他明白了,为何觉得谢听雨的武功剑法有曾在哪里见过的感觉。他和天山弟子交过手,再细想谢听雨的剑法,果然有些相似之处,许多隐约不明的想法,突然间都变得明朗起来。谢听雨和千颜两人隐居在这无人的山谷,如何会有黑衣人前来偷偷地教谢听雨武功,而这黑衣人为何在千颜坟前流连不去。既知他便是嵇无忧,那么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这男子五十多岁,虽然身穿黑衣,但衣襟处也绣了一朵雪花,天山剑派的人都穿白衣,只有掌门是例外。细看此人,除了鬓角的白发外,他俊秀硬朗的脸颊,倒和谢听雨有三分相似,因此朱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谢听雨闻言全身巨震,似乎不能相信,他突然从腰间将剑抽出,剑指嵇无忧,全身颤栗,似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这剑就要刺出。朱雀看着嵇无忧,脸上写满忧伤,对谢听雨手中的剑,视而不见,似乎并不担心谢听雨会杀了他。谢听雨双目圆睁,心中天人交战,下不定决心。朱雀见状,也抽出了剑,将谢听雨的剑阻住,问道:“你疯了么?他是你爹啊!”

谢听雨听了这话,全身抖动得更是厉害,似乎不知如何抉择,终于,他将手里的剑扔掉,转身跑回了木屋,不再出来。朱雀看向嵇无忧时,发现他也是激动异常,双手发抖,以他这般武功,如果还控制不住身体,说明他内心的激动更是可想而知。朱雀说了声:“前辈……”

嵇无忧似乎没有听见,半晌,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来,内心有多么痛苦么?自从你离去后,我找了你十年,终于在这山谷中找到了你,你却已经嫁给了别人。”

朱雀这听到这里才知道,嵇无忧不是在在和他说话,而是在和已被埋在花坟里的千颜说话。

只听他继续说道:“当年你我好合之后,我因师门大事,不得不立即赶去,并非将你遗弃,你应该相信我的。等我回来找你时,你却已经离开了。我像发了疯般四处寻找,却打听不到你的一点音信,千颜啊,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所以才诀别而去,你当时一定非常伤心,以为我是始乱终弃之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心里唯有你一人而已。千颜,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这俊秀无方,飘逸绝伦的剑道高手,似乎再也控制不了压抑的情绪,竟呜咽起来。朱雀逐渐明白事情的真相,原来当年不是嵇无忧抛弃千颜离去,而是因故不得不立即赶去,千颜误会了他,含恨嫁给了别人。两人从此形同陌路,却又彼此牵挂。后来嵇无忧发现千颜已经嫁了人,不愿破坏她安宁的生活,却忍不住对儿子的牵挂,偷偷教了他两年的武功。而千颜也一定忘不了嵇无忧,甚至死了都没和谢桐轩同穴而葬。

嵇无忧既是对坟下的千颜诉说,也像是对朱雀诉说,好让朱雀能够对谢听雨解释清楚,期颐能够得到他的谅解。

朱雀心中一动,说道:“嵇前辈,你难道还看不出,千颜她早就原谅了你了吗?”

嵇无忧回过头来,问道:“怎么说?”

朱雀说道:“你想想,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忘忧谷?正是她要表明的,她忘不掉你啊。”

嵇无忧闻言浑身巨震。

朱雀叹了口气,却想到了别的事,嵇无忧既然已知自己的师弟是被自己儿子所杀,想必心中必定百感交集,而与慕容寒山一战,还不知将如何了局。慕容寒山对杀死柳贺红堂之人,动了真怒,而杀死柳贺红堂之人,谢听雨是最大的嫌疑,现在他父子二人相见,一时也顾不得谈起这些事,可是这些事迟早都是要解决的。

朱雀让嵇无忧回到屋里去,亲自去和谢听雨谈谈,嵇无忧不答,只是站在千颜坟前,仿佛一块石塑木雕。朱雀无法,只得自己一人回屋找谢听雨。

谢听雨坐在屋内,手里拿着酒杯,想从这酒中将烦恼忘却。朱雀一把将酒杯夺过,放在一边,说道:“刚才你父亲所言,你可听到了?”

谢听雨问:“听到什么?”

朱雀将嵇无忧所说告诉了他。谢听雨听完,摇了摇头,表示不信,他说道:“有什么师门大事,能这么着急?连自己的女人都顾不得?这都是他的借口。你知道吗,我母亲在旅店里等待了半个月,确认他不会再来了,所以才伤心而去。我看他根本没有什么事,甚至当时就躲在一旁偷看,看到我母亲离去,他多半还会松了口气,没有母亲这个累赘,好让他去做天山剑派的掌门。”

谢听雨自说自话,正沉浸在母亲独自里怀了他而被嵇无忧抛弃的自悲当中,那嵇无忧突然冲了进来,给了谢听雨一巴掌。谢听雨站起来想动手,忽然看到嵇无忧老泪纵横,终于没有还手。嵇无忧说道:“你可以说我的不是,但不可以说你母亲!难道区区一个掌门,对我来说,能比你母亲还重要?有了你母亲,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当年我回去不久,是接替了雪山掌门之位,可是,你可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师父,就是在我回去的前一天被害。我赶回去就是为了他老人家报仇!当我带着雪山一众弟子,终于将凶手击毙,报此大仇之后,立刻马不停蹄,星夜赶了回来,那时候你母亲已经走了。你,你却如此胡说,让我好生难过……”

谢听雨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话,但要他解开这个心结,也非一时半刻的功夫。朱雀对谢听雨说道:“你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更何况他还教了你两年的武功,就已是你的师父……”

话说到这,三人同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请问,有一位姓嵇的朋友,可在此处?”

第十三章 高手对决

朱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又惊又喜。外面那不紧不慢地说话的人,正是慕容寒山!朱雀喜的是竟能在这荒僻之地和他相逢,惊的是嵇无忧也在此地,二人相见,却又如何是好。

嵇无忧尚未回答,谢听雨已经走了出来,朱雀和嵇无忧也紧随其后。

无忧谷的花海之间,站着一个同样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衣,腰间却挂着一把黑鲨皮做鞘的剑,正是万剑山庄的庄主慕容寒山。

朱雀冲到前边,扬手招呼,慕容寒山只是点头示意,眼睛却盯着嵇无忧不放,而嵇无忧也在一瞬间就认出了他。这两位绝顶剑客,在这祁连山谷中,终于迎来了他们第一次的相逢。

朱雀知道这一战两人势不可免,但他却知道嵇无忧此时绝不宜出战,因为他的心情激荡,情绪不宁,此时出手,绝非慕容寒山的对手。

他能看出这一点,谢听雨又岂非看不出?他走到朱雀身前,说道:“慕容庄主,那扶桑剑手是为我所杀,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尽可以冲我来。”

慕容寒山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眼神一直放在嵇无忧身上。

嵇无忧大笑道:“好好,好一个慕容寒山,今天就让我们一分高下。”

慕容寒山神色不动,嵇无忧虽然说了要一决高下,可是他也没有动。谢听雨却忍不住拔剑在手,连人带剑一起向慕容寒山冲了过去。朱雀见过谢听雨的剑法,他的剑奇快,似乎决胜负只在一招之间。可是谢听雨之于慕容寒山,在朱雀眼中,却像是一股猛烈的暴风雨,袭向一座雄伟的大山,让人生出大山绝对无法被撼动的错觉。慕容寒山待谢听雨来到身前,忽然出剑,只一剑,便将谢听雨连人带剑反震了回去。不知究竟的人,会以为谢听雨是自己在向后跳跃,人又回到了原地,这一剑下来,按理说谢听雨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他甚至连一丝不适之感都没有。耳中锵地一声,慕容寒山剑已归鞘。山谷中疾风拂过慕容寒山的衣服,带的他衣带飘飞,他的整个人,就像凌驾于天地之外的神,剑神。

嵇无忧看出慕容寒山这招极尽巧妙,力度不偏不倚,正达至万物平衡的中间点,不仅眼力高明,而且如果没有惊人的内力辅佐,绝发不出这近乎不可能的招数。一时间,嵇无忧知道若自己还是心有萦物,不用战就已经败了,败于慕容寒山的势。嵇无忧既身为天山剑派的掌门,又岂是非同小可?只有慕容寒山这样的高手,才能激发他体内最深的潜能,在慕容寒山压力笼罩过来的一瞬间,嵇无忧忘记了千颜,忘记了身边的儿子,忘记了世间万物,眼中只有慕容寒山手里的剑。

慕容寒山一时讶然,因为他发现刚才的嵇无忧本来形神涣散,正是剑道高手为情所伤的表现,但现在的嵇无忧,似乎突然从眼前消失了,当然,嵇无忧还是站在那里。消失只是一种错觉,而是嵇无忧的气势和万物融合,人成了天地间的一部分,不再让人感到突兀。就像是大雪天里飘落的每一片雪花,都遵循一种奇妙的运行轨迹,却无一丝违和,真正应了《庄子·知北游》里的一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法。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向朱雀谢听雨二人说道:“请二位回避一下,我和嵇兄比试期间,不希望有人在旁观望。”谢听雨知道自己和慕容寒山相差太远,即使自己再执剑向前,也是无用,但他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朱雀和谢听雨两人,知道到了这一刻,此战已是无法避免。谢听雨望向嵇无忧,嵇无忧却连看都不向他看一眼。

朱雀拉着谢听雨,两人退回木屋,朱雀将门掩上。

外面传来风声,雨声,呼啸声。却听不到二人双剑相交的声音。

屋内,朱雀以为谢听雨会紧张得不行,谁料他竟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朱雀暗地里也禁不住称赞他的定力。且别说其中有一人是他的生父,就是和二人都无多少关系的朱雀,都几次三番想看看二人比斗的场景。但终于克制住。

良久,外面的声音停歇。

朱雀打开门,想象中,两人相斗得如此激烈,山谷中的花儿早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哪知,两人仿佛没有比斗过似的,整个花圃没有收到一丝伤害。再看比剑结束后的二人,还是和刚见面时一样,面对面站着,两人身上都没有伤痕,朱雀一时看不出到底是谁胜谁负。

慕容寒山忽然开口,说道:“痛快,真是痛快。”声音里也无受了内伤的样子,难道败的事嵇无忧?

却听嵇无忧也说道:“确实痛快,为何这一战没有在二十年前就比过?”声音也听不出受伤的样子。

慕容寒山说道:“恨不早相逢。今日的比武,让我想到了许多以前从没有想及的问题。”

嵇无忧点了点头,表示也是一样。他忽然朗声说道:“雨儿,你跟爹回雪山好吗?”

不知何时谢听雨已从屋中走出,他还是关心嵇无忧的,只是听了此言,依旧是踟躇未答。

嵇无忧回过头来,向谢听雨微微一笑,人却突然缓缓地倒了下去,原来此仗是慕容寒山胜了。毕竟血浓于水,谢听雨见状,疯狂地冲了过去,扶起了嵇无忧,看着嵇无忧脸,说道:“爹,你怎么样了?你怎么样了?你说话呀,我陪你回雪山便是……”喊了几句,嵇无忧都没有回答,谢听雨扭头向慕容寒山恶狠狠地望过去,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一定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

慕容寒山说道:“你放心,你爹没事,只是比剑后力竭,又因心神激荡,昏了过去。”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瓷瓶打开,倒出一粒猩红色的药丸,屈指弹了过来,谢听雨伸手接过。慕容寒山说道:“这是宁神培力的药丸,给他服下去,过几个时辰,人就会醒来。”谢听雨立刻将药丸给嵇无忧服下,他信得过慕容寒山的为人,不会给他毒药。

慕容寒山向朱雀说道:“我此间事了,要回去了,你可要一同起行?”

朱雀想起武当华山等门派的人,还在四处寻找谢听雨的下落,事情还没结束,便说道:“你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些俗事未了,偿若你遇到天山剑派的弟子……”

慕容寒山说道:“我知道怎么做。”顿了顿,又说道,“我和嵇无忧兄此间一战,并非是我赢了,也并非是他输了。”

看着朱雀似明非明的神情,慕容寒山不愿再多说,接着转身离去。他走得这么突然,就像他的忽然到来。

无忧谷似乎忘却了两人的争斗,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十四章 舔窦情深

嵇无忧在天黑时醒了过来,谢听雨一直在他身边,朱雀烧了饭,三人围在一起吃了起来。

谈起自己和慕容寒山的比试,嵇无忧说道:“他虽然主动前来找我比试,可是我非常感激他。”

朱雀和谢听雨两人不知何意,嵇无忧说道:“若非慕容寒山的剑,我的孩子怎肯认我这个爹?”

听了这话谢听雨脸红了起来,嵇无忧接着谈起谢听雨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嵇无忧知他为了母亲,闯下了大祸。但他身为一派掌门,岂能不知此事的严重?

他对朱雀说道:“武当华山泰山派等人,若问起凶手之事,你便让他们来找我天山剑派便是。唉,终也不能这么强横霸道,我还是去他们那里一一说明方好。”

谢听雨说道:“爹,这,孩儿做的事,自己一力承担便是,怎能让爹爹出头解决?”

嵇无忧说道:“雨儿,难道咱们父子,还分什么彼此?”

谢听雨心情激荡,说不出话来。他不肯认嵇无忧为爹时,曾说他人品尚不如黑雾教的蓝景烟,现在误会冰释,父子间再无隔阂。

朱雀说道:“偿若将事情说明白了,这些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嵇无忧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有关千颜的声名,我不能等闲视之,唉,可怜我那殷师弟……”说到这里,看到谢听雨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知道此事不宜再说下去,换过话题说道:“那慕容寒山的剑法,确实有鬼神莫测之机,我不是其对手。”

朱雀见谢听雨脸色不善,也立刻接过嵇无忧的话,问道:“不知嵇门主和慕容庄主相斗的具体情形如何?为何声势这么大,却连花圃里的花都没折断?”

嵇无忧说道:“我们二人都将剑气收敛,相斗时,除了展动身形以及剑使动时的真力外,都不会让真气多用一分,没有真力的外泄,如何会将外物毁坏?难道我们如果在屋内动手,要将桌椅全都打碎才能相斗么?那就变成三流的武士相斗了。”

朱雀不禁神驰想象,二人真力只用在自己与对方身上,不浪费一点,这是如何高明的境界?即使如此,二人步法腾挪之际,也没有踩到踩坏花草损毁花圃,说明他们不仅在真力的控制上高深莫测,连相斗时,对周围环境的把握,也到了不可思议的离奇地步。

嵇无忧说道:“我终于功亏一篑,败于慕容寒山剑下。但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朱雀想起慕容寒山临走之前说的话,不禁说了出来:“慕容庄主说他不算赢,嵇门主也不算输。”

嵇无忧说道:“若非今日我因思念千颜,内力不能保持平日的水准,此仗胜负倒也难说,慕容寒山也看出了此点,他不贪图胜了我的荣誉,但我岂能枉顾事实?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雀对嵇无忧的气度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荣辱心,无胜负心,不偏不倚,正是一个人修为的最高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心中所纳,又何止于剑?何止于情?何止于万事万物?忽然,他对嵇无忧去各个门派处理谢听雨的事,再不担心。

饭后,三人各自就寝。

第二天一早,朱雀醒来,见到嵇无忧站在山谷中,却不见谢听雨,嵇无忧说道:“他已经走了,还是想自己去处理自己惹下的祸端。”

朱雀说道:“嵇门主,那你……”

嵇无忧说道:“我也要立刻赶去,这小子行事鲁莽冲动,我怕他一个不好,又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这几大门派的人联合起来,又岂是非同小可?我等你醒来,是想谢谢你在这几日和雨儿的相伴。”

朱雀知道他急于去追自己的儿子,说道:“客气的话门主就不用多说了,希望一切事情都能顺利了结就好。”他牵过孟星月送给他的骏马,将行李拿了下来,将马送到嵇无忧身前,让嵇无忧骑了这快马而去。

嵇无忧感激地点了点头,也不客气,跨上马儿立刻如飞而去。

无忧谷中,只剩下朱雀一人,朱雀想着这几日发生在谷内的事情,想着千颜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真不知如何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朱雀感到寂寞的压抑,忍不住长啸起来,啸声在山谷回荡,良久方绝,山谷中无数鸟儿受到惊吓,振翅而飞。朱雀舒了心中抑郁,想到有嵇无忧去接手谢听雨的事,自己便不需再去过问。

他收拾好行李,背负在身上,大步向谷外走去。

半日后,他重新回到夏日塔拉,见到当日将他的马拐走的野马群,便展开轻功向马群冲去。

马群受惊,四散而逃,朱雀认准了其中一匹白马,发力急追,终于和白马并行,那马非常机灵,见朱雀奔到身旁,便突然拐弯,向另外的方向奔去。

但朱雀速度更快,一个腾跃,已跳上马背。白马仰天人立,要将朱雀掀下马,朱雀双手抱住马的脖子,真力到处,那马忍耐不住,放开四蹄,在草原上狂奔,可朱雀的双臂有如铁箍,让白马呼吸困难,跑了几里路,知道甩不掉背上的魔头,终于收了性子,被朱雀驯服。

骑在白马上,虽然没有马鞍,但比自己走路要省力多了。

这日,朱雀途径清水县,想起一位好友在此,在城郊便下了马,拍了拍马臀,让它自己离去。他人则徒步向清水县走去。

第一章 好友重逢

清水县。

秋,深秋。

已是黄昏,夕阳扫尽寒冷街道上的行人,秋风温柔地脱去树的衣裳。

独自走在萧瑟的寒风中,孤独的滋味让人惆怅,木叶零落,仿佛往昔掉进记忆的深处,激情飘向遥远的角落。

幸而还有知交,还有美酒,这些都是驱赶寂寞的良药。

朱雀踩着沉重而轻快的步伐,来到这座古县城,城内的一位世家子弟,正是他多年未见的好友。

好友姓庄,名雨斜。是一位诗剑双绝的潇洒人物。朱雀曾和他一起纵横江湖,可惜他后来钟情于一位被他救下的女子,从此归心,渐渐与江湖上的朋友少了来往。

这次朱雀也不打算长留,问候一声,相聚两三日便需离开。

昔日庄雨斜家道雄厚,年少轻狂,喜爱洁净,所行之处,必有下人随伺在侧,衣必光鲜,食必精美,酒必醇香,颇有些纨绔子弟的习气。除此之外,他人并不讨人厌,相反,他真诚而温暖的笑容,让人觉得可爱率真。

二人交情很深,朱雀想着立刻可以相聚,想着以前快意恩仇的时光,禁不住血也热了。

朱雀已经忍不住加快了脚步,眼前似乎看到潇洒一如往昔的朋友已经温热了好酒在等待着他。

来到庄家大门外,朱雀却发现以前从不关上的大门紧闭着,而门眉处则悬挂着两盏白色的灯笼,这是家有丧事的表示。

朱雀浑身如坠冰窟,他连忙用力拍打着大门,心中也紧张起来。

砰砰的敲门声在无人的街上回荡着,显得甚是刺耳。

幸而,有人开了门,否则照这样拍下去,铁门也会让他拍烂。

打开门的正是庄雨斜,却又不是庄雨斜。

昔日的庄雨斜何等潇洒飞扬,英俊的脸孔配上合体的新衣,给人一种人中龙凤的感觉。而此刻的庄雨斜浑身散发着酸臭的味道,衣服像是许久都没有更换,头发胡须一团糟糕,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多岁。

庄雨斜见到朱雀,也失去了往日的热情,仿佛在瞧一个陌生人。

朱雀忍不住喊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庄雨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再说吧。”

等朱雀进了院子,他在后面掩上了大门,带着朱雀来到客厅。客厅的正中,放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爱妻唐莹莹之位。牌位前放着一盆火炉,火炉里烧着纸元宝。

整个院落里,除了庄雨斜,昔日成群的仆佣都不见了踪影。

庄雨斜指着牌位,说道:“莹莹,她死得很惨,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朱雀且不管这些,拉着他的手臂问道:“令尊呢?令堂呢?家里其他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庄雨斜说道:“我怕二老伤心过度,损了身子,送到老宅去了,下人也被我遣过去伺候他们了。”

朱雀暗地里松了口气,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庄雨斜沉默了一会,像是想起了让他悲痛欲绝的回忆,眼眶又红了,良久方道:“隔壁的屋里有酒,咱们坐下来说吧。”

待朱雀陪他喝下了一大碗酒之后,他才好了点,说起了发生的事。

“去年,城外的观音寺里,来了一位擅说佛法的和尚,连观音寺的方丈都对他十分尊敬,称之为红莲法师。镇上的许多人去许愿,多有达成者。渐渐的声名远播,我却是不信鬼神之说,认为许多事情都不过是巧合罢了。莹莹听说以后,非要去许个愿不可。我知道原因,自成婚后一年多,莹莹一直没有身孕,她便想求观音保佑,让我庄家有个后。”

“我本不想去,莹莹却缠了我数月。到今年夏天,我终于拗不过她,便陪同她前往。那红莲法师年纪不大,却精通佛法,他的眼里有着异样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红莲法师问明了我们此行的原由,之后取出了一枚药丸给我们。莹莹服了药丸后,果真不到一个月,便有了喜。其后的一天,莹莹又独自一人偷偷前去,央那红莲法师分辨是男是女,回来后便变了性子,我问她红莲法师如何回答,她却坚决不说。不久莹莹便生了怪病,相请了许多名医医治,都不见起色,最后,没有别法,我去找那红莲法师,红莲法师说是邪祟入身,需虔诚佛法,以驱妖邪。可是按照他的法子,莹莹的病也并未好转,这红莲法师说因为她不够心诚,便让莹莹到山上去,在佛像前忏悔。我陪着她去,结果,那一日,她让我在佛堂等她一会,便独自离去。许久不见她回来,我四处寻找,在一处断崖旁,见到她的鞋子和首饰,想来因为不堪病痛折磨,寻了短见。”

朱雀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庄雨斜说道:“有一个半月了。”

朱雀问道:“只见到她的鞋子首饰,未见尸体,怎能认定她已经跳崖自尽?”

庄雨斜拿出一张纸,说道:“你看。”

朱雀接过来,上面果真写着要结束痛苦之类,让庄雨斜续弦另娶,不要让庄家断了烟火。

庄雨斜说道:“莹莹的字迹我认得,却是她亲笔所书。”

至此,朱雀也不好再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可曾下那悬崖去寻找过?”

庄雨斜说道:“那崖下是一片急流,尸身早就被水冲走了,我带人在四周找寻过,没有发现。”

朱雀想了想说道:“那红莲法师怎么说?莹莹去分辨男孩还是女孩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古怪?”

庄雨斜垂下了头,说道:“我事后也想去问问他,哪知这红莲法师在莹莹跳崖的第二天便不知所踪,我派了许多人去寻找,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朱雀暗想,和尚走在路上,非常惹眼,应该比较好查到他的去向,除非他化了妆。

想到这里,朱雀说道:“会不会是红莲法师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了莹莹,以至于莹莹会想不开?”

庄雨斜苦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的声誉很好,无凭无据,很难指摘他。”

朱雀安慰他道:“你毕竟不见莹莹的尸首,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庄雨斜打断他的话:“我派出去的人,除了寻找那位红莲法师,还在崖下百十里的范围内找寻,也未发现她的踪迹,莹莹肯定已经死了。可怜她身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朱雀,我好难过。”

朱雀也无话可说,唯有拍拍他的肩膀,跟着叹了口气。

两人各自喝着酒,酒入愁肠,更是易醉。不知何时,二人相继醉倒。

第二章 追之不及

第二天清晨,朱雀首先醒来,宿酒后头疼不堪,口中干渴异常,朱雀踉跄起身去找水喝,所有的器皿中都空空如也,朱雀知道庄府上井水所在,一人过去打水。

其时天色尚未大明,幽蓝的晨光笼盖四野,薄薄的雾气或远或近地漂浮。

朱雀来到井边,也不用滚轴,直接将系着绳子的铁桶丢入井中,提着绳子左右一晃,便打满了一桶水,提将上来,一口气喝了小半桶水,就在此时,朱雀听到身后不远处,一声女子悠悠的叹息声传来。

朱雀立刻放下水桶,转过身来,问道:“是谁?”

那叹息声随着朱雀的问话,戛然而止。

因为这雾,远处的事物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依稀有个人影本来站在屋角,却又突然离去。

朱雀展动轻功,寻声而去,在他周围的雾气都被他迅捷的身法搅动成奇幻的形状。可是转过屋角,视线所及,并无人影。

耳中隐约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迅速远去,对方轻功看样子高明至极,朱雀一时生出好胜之心,朝着声响处追去。

朱雀的轻功全力施展,天下间鲜有他追不上的人。

可是他此时已跟着前方的人影追逐了近一个时辰的光景,自己和对方依旧保持着二十多丈的距离。好在随着天亮,薄雾逐渐散去,前方的人影轮廓逐渐清晰,隐约是个女子的身形,衣袂飘飘,仿佛御风而行的仙女。

眼见得前方忽然出现一条河水,河水宽达数丈,对方轻功再高,也无法踏河而过,朱雀禁不住放松了警惕,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可是,他慢了下来,对方却无丝毫减速的打算,朱雀一时想不通,难道这女子要投河?

蓦地,河边一株垂柳后,转过一叶扁舟,女子脚步不停,直接跳上小舟,小舟上操舟之人立即摇桨,向河对面划去。

朱雀急忙加快脚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等他到了河边,那小舟已过了河心,自己再也追之不及。

朱雀看到河边有一段枯木,准备将枯木扔到河里,自己借着枯木做踏脚借力,跃上小舟应不成问题。就在此时,舟上的女子转过身来,朱雀一看到女子相貌,如遭雷殛,登时忘了去追。

原来这名女子正是唐莹莹。

朱雀目送这小舟离去,心下惊疑不定,莹莹原来没有死,而且武功高强,出乎自己所料,心中浮起了和庄雨斜初见唐莹莹时的回忆。

那一日,朱雀和庄雨斜出城赴约,在经过一片山林时,听到呼救,两人立刻赶过去,眼前的情形让二人怒火中烧。

一辆马车歪倒在路边,马头都被砍下,道旁是几个人的尸体,四个形貌丑陋的男人围着一个少女,正准备行那禽兽之事。这女子自然就是唐莹莹了,她和家人一起访亲,道遇恶贼,家人都被杀死。

这四个贼人外号梅林四枭,和二人也都有过数面之缘,是绿林中的人物,平日里也做过劫富济贫的事,若无当日之事发生,朱雀对他们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四人见到朱雀和庄雨斜,立刻停止了恶行,神色尴尬,想要解释什么。

朱雀最反感的便是杀人劫色,杀人倒也罢了,江湖中人谁手上没有带点血腥,何况四人本以劫掠为生,但劫色却是朱雀最不能容忍的,幸而当时四人还未开始兽行,罪不至死,刚要让他们滚开便算了,这庄雨斜却发了疯般,抽剑上前,将四人一一杀死。

对于庄雨斜,朱雀既不能阻止,便在一旁冷眼瞧着。当时的唐莹莹也被他状如疯癫的模样吓坏了,人在惊吓和悲痛之下晕了过去。

当时不知庄雨斜为何如此,后来朱雀自然知道庄雨斜是为什么,庄雨斜告诉他,他对唐莹莹一见钟情,自然对唐莹莹的遭遇产生同情和义愤。唐莹莹后来也最终嫁入庄家,恐怕除了爱慕,还有感激,甚至惧怕。

但不论因为什么原因,两人最终举案齐眉地走到了一起。在唐莹莹的感染下,庄雨斜也放弃了浪迹江湖的生涯,归了家。

谁能想到美满和谐的平常生活还没有过上几年,唐莹莹却出了事。

就在昨夜朱雀还在感慨红颜薄命,可怜唐莹莹一生不幸,最后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当真天妒红颜。哪知今晨事情又有了转变,朱雀竟然看到唐莹莹出现在庄家后院,更没想到的是,莹莹不仅没死,而且武功如此高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莹莹若真有如此高的武功,她的家人就不可能被梅林四枭杀害。

就算她真有一身高强的武功,依庄雨斜所言,她已经有了身孕,如何还能施展如此迅疾的轻功?

带着一肚皮的疑问,朱雀又回到了庄家,门没有关,朱雀直接走了进去,庄雨斜正坐在莹莹牌位前垂泪,时不时向火盆里放一张纸元宝,听到朱雀回来,他才微微一抬头,说了句:“我以为你走了。”

朱雀一把将他拉起,说道:“不用再烧钱了,我刚才看到莹莹了。”

庄雨斜猛然抬头,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颤声说道:“你说什么?”

朱雀于是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庄雨斜问道:“你没看错么,真的是她?声音哽咽,却带着压制不住的激动。”

朱雀说道:“难道我会认错人?回来的路上我,我一直在想,当我在井边打水时,她可能误把我当成了你,所以才发出叹息,我问了句是谁,被她认出不是你的声音,所以受了惊吓,立刻跑走了。”

庄雨斜呆呆地道:“那这么多日以来,她为什么不过来和我见面?为什么?为什么?”

自言自语说了半天,人方才有些清醒过来,忽然问道:“你说连你全力施展轻功都追之不上?”

朱雀点了点头。

庄雨斜肯定地说道:“那就不可能是莹莹,莹莹她是不会武功的,何况她还有着身孕。”

朱雀默然,他也认为唐莹莹不会武功,若说她失踪的这一个半月里,有了奇遇,然后练成高强武功,那更是荒谬,这么高强的轻功,必需从小连起方能到此地步。

可是在小舟上,那张秀美的脸庞,他又认定绝对是唐莹莹。

朱雀说道:“这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莹莹以前的事,都和你说过吗?”

庄雨斜点了点头,说道:“即使她什么都不说,几年的相处,我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世不是这么简单,每次我忍不住问起,她都说的都是那些话,久而久之我就没有多想,今天你问了起来,我才想起,她从没和我说过她家以外的事情,她的其他亲戚,她的朋友,她的兄弟姐妹,我都不知道。”

朱雀说道:“平时可有发现一些她身负武功的端倪?”

庄雨斜摇了摇头。

关于唐莹莹的事,他知道的并不比朱雀多,据唐莹莹所说,父亲唐炳忠因病辞官,携家人返乡,道遇匪徒,全家都被杀害,只她一人活着,恐怕还是匪徒贪图她美色之故。要不是庄朱二人刚好赶来,自己已被贼人糟蹋,就算梅林四枭事后不杀她,她也是没法活了。

庄雨斜在杀了贼人后,要送她回家,唐莹莹说她已经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实在不知将往何处去。庄雨斜一则怜惜,一则又怕她再碰到歹徒,便将她带回了自己家里。

孤苦无依的唐莹莹便将庄雨斜当做了依靠。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不久便操办了喜事,朱雀也来帮过忙。

当日他俩的喜酒还将朱雀灌得烂醉。

想到这里,朱雀此时心中也糊涂起来,难道真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决计不会。他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世间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偏偏会在清晨来到你家?”

庄雨斜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对于唐莹莹,他以为他了解得够多了,现在看来,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

朱雀说道:“我去城外的寺院里去探探,你要不要一起去?”

庄雨斜说道:“不,我要在这里等她,说不定天可怜见,莹莹还会再来找我。”

朱雀摇了摇头,觉得此事甚是渺茫,向庄雨斜问明了路途,便一人出发了。

第三章 红莲法师

观音庙位于清水县城东的一座小山上,山上种满了枫树,此时枫叶已经红透。

朱雀到了这里时,已是傍晚时分。漫山遍野的枫叶,在夕阳下,秋风里,像是将整座山都陷入火海。

枫叶掩映间,一座寺庙的飞檐挂角跳脱而出,脚下有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向前方,朱雀寻路而去,走了有约么二里地,观音寺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位小沙弥接待了朱雀,朱雀说自己是来找红莲法师还愿的,需亲自向他膜拜。

小沙弥说道:“红莲法师现在已经不在本寺,施主不妨向观音跪拜即可。”

朱雀说道:“不行,这不是观音给我许的愿,我怎么能胡乱还愿?既然红莲法师不在,我去他居住过的屋子还愿也行。”

小沙弥为难地说道:“这个,我寺从无此规矩。”

朱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向小沙弥劝说道:”我是诚心来礼佛的,这样吧,这些银子你拿去,给观音像重塑个金身,算是我对贵寺的布施。”

小沙弥接了银子,不好再行推却,便领路前行。

中间经过杨柳观音,莲卧观音,千手观音,送子观音等数十座观音佛堂,朱雀知道观音有三十二应身,但普通百姓最钟情于送子观音、杨柳观音等。

观音寺香火向来旺盛,所以寺院的规模也不小,穿大殿,过佛堂,最后来到后院僧人的寝室。

小沙弥在这里停下,遥指了其中的一间屋子,说道:”那里便是红莲法师居住过的寝居,门没上锁,望施主还了愿,即刻自行离去,偿若被方丈知晓,小僧是要受到责罚的。”

朱雀点头答应,走了过去,小沙弥怕被别人发现,随后离去。

朱雀心中明白,自己给他的银票,应该会被他扣下了。也不再意这些小事,推开红莲法师居室的门,人走了进去,又立刻将门关上,门的两边是贴满麻纸的窗户,因此虽然关着门,却并不黑暗。

朱雀四处打量,屋里陈设简单,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排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些缁衣,一件袈裟。墙上贴着一张粗墨的禅字。朱雀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

朱雀站在房中思索,如果红莲法师不是什么高僧的话,在此居住了一年有余的时日,应当留下些痕迹。

他拉开床上的垫子,垫子下也没什么发现,朱雀低头向床下张望,突然看到靠墙的角落里有一个小东西,朱雀拉开床,将这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铁环,像是从什么佩饰上掉下来的,朱雀拿着随手放在怀里。

再四处寻找,又在门后的墙上发现蹊跷,这里的石灰墙壁,好像是腐木一般,用手一碰,就成了粉,露出里面的石料。

盖因有钱,寺庙的建筑比普通民居用料好得多了,当时民居建房,多采用泥砖。朱雀用手比划了一下,墙上石灰成粉的地方有三尺见方的样子,一时想不通为何如此。

再搜寻了一番,找不到其他异常的地方,便打开门出来了。

回到大殿,正遇到小沙弥,见到他回来,招呼一声:“还了愿了?”

朱雀冲他点了点头,刚想离开,心中一动,想到若想了解红莲法师是怎样的人,何不问问这小和尚?

朱雀招呼他到一边说话,问他红莲法师的平日里的情况,小沙弥说了半天,都是一个和尚普通的日常,朱雀问他可曾见到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事情,小沙弥说道:“有天夜里我起来小解,听到红莲法师的房中传来砰砰的声音,我在窗边偷看,看到红莲法师坐在床边,伸手向前虚拍,前面什么都没有,却发出轻轻地拍动声,当时夜已经深了,我怕是法师梦游,不敢惊动。”

朱雀听到这里,一时还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突然想起门后的石灰成粉,心中一惊,想到了红莲法师是在练劈空掌一类的功夫。那床与墙壁距离近乎一丈,如果真如小沙弥所言,他是坐在床上练劈空掌的话,而击向对面的墙上砰砰有声,久而久之墙上的石灰腐朽,那他的内力定是深厚异常。

听庄雨斜形容红莲法师时,只道他相貌慈和,佛法精湛,从没说过他会武功,这么说来是他隐瞒地很好,既然有隐瞒,必然有原因,指不定会和唐莹莹有关。

再问有什么别的异常的,小沙弥就说不上来了。

朱雀和小沙弥说话的地方,是在寺里一株古松下面,四周无人,不虞二人的说话被别人听去。

朱雀正准备再问问别的,比如红莲法师平日的膳食有何异常,有没有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出去过。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静音,我到处找你不到,原来你在这里。”

朱雀闻言扭头望去,在离他数丈外,一个老年和尚在唤小沙弥。

小沙弥说了句:“是方丈在唤我过去。言罢便匆匆离去。”

朱雀向方丈看去,此人正好也向他看来,朱雀见他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头发胡须都已全白,眉毛特别长,在眼睛两边垂下。褶皱的眼眶里,一双眼睛透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对着方丈做了一个单手佛礼,方丈也还了个礼,不过还礼时,手在胸前不是立的单掌,而是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伸出三个手指,即像结了一个手印,又像是向他透露什么信息。

朱雀心中一动,想起了西游传说里,孙悟空被师傅敲了三下脑袋,表示三更前来的意思,心中领悟,向方丈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等到三更时分,朱雀再次来到寺里,此时月光晦暗,四处一片漆黑,整个寺庙仿佛淹没在黑夜里,唯有草间虫鸣,更显得山中寂静。

朱雀四处张望,一时不禁暗骂自己粗心,偌大的寺院,忘了问询方丈的房间在何处,这院落重重,一时往哪里找寻?想起红莲法师,在寺里地位尊崇,想来方丈的房间应该离之不远,便朝寺后行去。

果然,在红莲法师居室不远,有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光,朱雀前去敲门,果真便是方丈的屋子。

方丈请他入内,又关上了门,朱雀四处打量,方丈的房间比其他房间要宽敞得多,共分两进,以一张写满禅机的屏风阻隔,前面为厅,后面做寝。

前厅的装饰用具非常精致,墙壁四周挂满了观音佛像,靠着屏风有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灯芯露出油面极短,所以灯光昏黄,想是方丈故意为之。

方丈请朱雀坐下,未等朱雀开口,先向朱雀问道:“施主可是前来打听红莲法师的?”

朱雀点了点头。

方丈说道:“我猜你是为此而来,前些时日,我听说有一位姓唐的女施主,好像是寻了短见,庄家少年是她的夫婿,也曾找老衲问询过,这红莲法师的来历甚是奇特。”

朱雀说道:“愿大师赐告。”

方丈说道:“一年多以前,也是这般星月无光的夜里,我听到有人在寺外哭泣,不禁感到奇怪,谁会在三更半夜来到寺庙前哭泣?我起身出来查看,在寺门外,有一个僧人在哭,我心中便想,既然出家,便要断了爱憎离别,不该再有七情六欲。所以我认为他的哭泣要么是有及其悲惨之事,要么便有极度伤心之事。”

“我问他所为何事而哭。这僧人也不瞒我,说道,他是因为恋人一家惨遭劫难,思之难过,因而哭泣。而他之所以出家,就是因为这恋人已死,哪知最近知道,她非但没死,反而嫁了人。”

朱雀听到这里,心中猜测,他口中所说的恋人,就是唐莹莹了。同时心中奇怪,莹莹不是说没有别的亲人了么?怎么会有个恋人,瞒着庄雨斜?

方丈仿佛能猜测到朱雀心思般,说道:“你以为唐莹莹就是他所说的恋人么?”

朱雀疑惑道:“难道不是?更有何人一家也遭了劫难?”

方丈说道:“也不怪你做如此想,因为这个僧人自己也以为是唐莹莹,其实是别的人。施主请猜猜看,这个别的人到底是谁?”

朱雀心道,必然是个和莹莹非常相似的人,甚至是一模一样。心中一动,脱口而出:“是唐莹莹的孪生姊妹。”

方丈说道:“不错,难得施主一猜即中。这个唐莹莹的孪生姊妹却是姓苏,叫苏晓月。那唐炳忠的夫人便是姓苏,苏晓月是随了母亲的姓。苏晓月从小寄养在外,连唐莹莹也不知道,这次唐炳忠辞官回乡,本准备到了老家,就把苏晓月接回去的,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唐炳忠一家惨遭杀害,苏晓月也跟着离家出走失了踪迹。”

朱雀问道:“既然苏晓月已经失踪,大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

方丈说道:“那唐炳忠回乡前曾给寄养苏晓月的家里写了一封信,说明了此事。”

朱雀问道:“那红莲法师又是何人?”

方丈说道:“红莲法师就是红莲法师,他出家前俗家姓名叫洪青莲,自从苏晓月离家出走后,他伤心之下便出了家。他在佛之一门,实有着极高的天分,熟读了百部经书,领悟佛意能另出机杼,与人谈佛更是辩才无碍,对佛的理解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可惜他与人谈佛能有高深妙悟,自己之事却偏偏勘不破红尘爱欲。他来到本寺挂单,就是因为他听说苏晓月在本镇上,因不知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便想找我帮忙。本寺敬重观音,乃佛门圣地,如何能答应他的枉行。他向我跪着哭求,不肯离去,无奈我便只答应他在此居住,至于能不能找到苏晓月,让他看缘分吧。谁知第二天,他便开坛讲法,他口才了得加上他又精通相人之术,与人课个卜占个卦,也多有应验的,很快,名声便借一些愚夫愚妇传遍此城。他本意是想苏晓月或会因红莲二字想起他的本名洪青莲,而过来和他相见,哪知误打误撞下,苏晓月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唐莹莹。”

朱雀听这离奇却又无法不信的经过,想着清晨见到的女子,应该是苏晓月才是,但她为什么到庄雨斜家去?又为何不和洪青莲见面呢?自己思之不透,便接着听方丈叙说。

方丈说道:“他和唐莹莹一谈之下,便知道认错了人,唐莹莹并不是苏晓月,而是过来为夫求子的。红莲给了她一颗药丸,便打发她回去了,心中却是异常失落,恐怕他听说的苏晓月在此处,也是误会。但他又不能肯定,只好在此又住了段日子。其后不久,唐莹莹过来请红莲给她分辨肚中怀的是男是女,红莲见她一人到来,忍不住和她说了苏晓月的事,唐莹莹听完,忧喜交集,即欢喜还有亲人在世,又担心苏晓月的安危,回去就生了一场怪病。到庄家少年来此找红莲求助时,红莲猜测是唐莹莹因思念家人,想起惨死的父母,因此生病,便更要竭力去寻找苏晓月的下落,希望唐莹莹见到苏晓月病情能好些。”

朱雀耐心听着。

方丈接着说道:“没想到苏晓月果然来了,当其时,唐莹莹病重昏晕,红莲将她放在床上,刚巧被苏晓月看到,引起了误会,苏晓月转身离去,红莲放下唐莹莹去追,没有结果,第二天,红莲回来的时候,发现唐莹莹不见了,他也跟着走了,想来是接着去寻找苏晓月去了。”

朱雀问道:“那庄雨斜来询问时,大师为何不告诉他真相。”

方丈沉默了一会,说道:“其实就算她没有失踪,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看庄施主对她如此痴情,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会接受不了,失去生的欲望,不如留下一线希望,让他自悟,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朱雀说道:“那是你不了解庄雨斜,他心中其实早就认定唐莹莹死了,家里还摆放了她的牌位。”

方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说什么。”

朱雀向方丈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大师相告,我这便回去了。”

方丈起身相送,说道:“施主一路走好,恕老衲不便相送。”

朱雀正准备离去,走到门口,看到关上的门,突然想起红莲法师居室里墙壁上的痕迹,回过头来问道:“不知红莲法师武功如何?所习练的是何门何派的内功?”

方丈一怔说道:“他会武功么?”

朱雀本来想告诉他红莲的掌力如何,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也不知道,只是顺口问问。”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他应该不会武功。”

朱雀说道:“那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告辞了。”

言罢,拉开门出去,又转身关了门,从逐渐合拢的门缝里,朱雀看到方丈还站在那里,眼睛向他看来。

两扇门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合拢了,但朱雀心中的一扇门才刚刚打开。

第四章 真假方丈

朱雀出了观音寺,又悄悄地转到后院,翻墙而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只是心中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只觉得方丈所言,好像隐瞒了什么。

可自己见到不知是唐莹莹还是苏晓月其人后,方丈的解释岂非正是卯榫互为凿纳么?

也许正是因为太过于合理,又太过于离奇,所以觉得不对吧。还有方丈说红莲法师应该不会武功,像是在掩盖什么事。

等到朱雀来到方丈房外的时候,他蓦然醒悟,方丈所言即便不是谎言,也必然在某方面欺骗了他,因为他的解释如此细微清楚,而且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何偏偏要在半夜三更之时偷偷地找自己诉说?朱雀想不通。

方丈房里的灯还未熄灭,朱雀看到方丈屋后的一株大树,潜形匿迹地爬到树上,悄无声息地掩藏下来。

躲在树杈间,朱雀方才静下心来思索,偿若方丈说的是谎话的话,就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远远瞧来,方丈的屋子没有一点动静,直到天色快要发白,屋内的油灯里的油逐渐烧完,灯即熄灭。

朱雀马上醒悟过来,屋内已经没人了,所以才没有人吹熄油灯。

他立刻从树上跳下,打开了屋门,前厅果然没人,他转过屏风,到后面的寝室,寝室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盖着一张被子,被子隆起,看形状被子下有人,不过对于朱雀的到来却毫无反应。

朱雀拉开被子,被子下有一个人,正是方丈,方丈面朝里睡着,朱雀将他的身子板过来,发觉这个方丈和今夜所见的略有不同,要不是离这么近,还真发觉不了,朱雀伸手在他鼻子底下一探,还有呼吸,看样子是被人点了昏睡穴。

朱雀这知道昨日夜间所见的方丈是别人假冒的,以释他疑。

恐怕在他和假方丈说话之时,真方丈就已经在里面躺着了。

可是对方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来骗他呢?本来自己也没有怀疑什么,对方是担心他查探到自己,所以做此欲盖弥彰之事。

那傍晚时邀自己前来的方丈到底是真方丈还是假方丈?朱雀糊涂起来,看样子不问问眼前的方丈是不会又结果的。

他伸手解开方丈的穴道,将方丈唤醒,这老方丈从睡梦中醒来,惊异地发现一个年轻人站在自己床前,要不是他道行深厚,估计又会被吓昏过去。

朱雀和方丈在前厅坐好,朱雀问起方丈前日傍晚相邀之事,方丈莫名其妙,说道:“我让你半夜过来做什么?”

朱雀心悟,那给自己回礼的方丈也是假的,可是为何那小沙弥没有发现?估计是方丈平时严厉,其他人不敢向其无礼注视之故,加上那假方丈化的妆着实巧妙,一时无人发觉。

朱雀问起红莲法师之事,方丈说道:“此人是个恶魔,他用武功将我制服,逼我为他宣扬他的邪法,老衲本不欲答应,可是他说偿若我一日不答应,他便杀我寺中一人,十日不答应,便杀我寺里十人。我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任他胡来,幸而他尚未做出别的暴行。”

朱雀说道:“昨晚你被点了昏睡穴,也是红莲所为?”

方丈说道:“自昨日午后,我便被他制着,不知为何寺里无人发觉?”

朱雀道:“那是因为他假冒了你的样子,所以没人发觉。”

方丈点了点头,说道:“此人虽然狠毒,可是本领当真了得,老衲也曾习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可是在他眼里,不过是三脚猫的玩意,不值一哂。”

朱雀说道:“此人更善于作伪,我也差点被他骗倒了。他邀我半夜前来,油灯又故意调得如此昏暗,就是怕我看出什么问题。”

方丈说道:“我虽不知他的来历,可是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出来,我疑心这红莲是闻香教的人,他前来此地,一时为了寻人,二是为了招揽徒众,以壮大此邪教的势力。”

朱雀奇怪地问道:“闻香教不是道教吗?为何借佛家的名号生事?”

方丈说道:“闻香教就是邪教,是欲造反的邪教,哪里分什么道家佛家的。”

朱雀这才明白,向方丈请教:“那我该到何处才能找到他们?望方丈指点我一条明路。”

方丈说道:“听说闻香教平时并无固定的聚集地,他们在民间声望很高,随便到谁家都可以躲上一躲,所以老衲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朱雀想起还在家里等候的庄雨斜,说道:“如此我先告辞,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望方丈。”

等朱雀来到庄家的时候,发现庄雨斜并不在家,但是给他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我去找唐莹莹了,不要等我。”

这真是出乎他的预料,但上面写着他去找,可见并非是唐莹莹本人过来。

他来到此地,就是奔着庄雨斜而来,如今他不在家,自己一时真是不知何去何从,而且整件事情里充满了诡异,失踪的唐莹莹不说,还有和唐莹莹简直一模一样的人,冒充观音寺方丈的神秘人物,以及庄雨斜是跟谁而去,都没有结果。

难道自己就此罢休离去不成?

第五章 疑神疑鬼

看看时辰,已到晌午,朱雀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酒菜独自一人吃着,忽然听到旁边吃饭的有人说道:“这谢家里的客人可真是了不起,算人吉凶,无有不准,前些日子,东门的管屠户,被算到身上煞气太重,印堂发黑,不日会有血光之灾,昨日,果然死在家中。”

另一人问道:“管屠户不是被仵作验明了,是患心疾而亡的吗?”

这人说道:“是啊,当时谢家客人让管屠户花钱消灾,管屠户舍不得那几两银子,现在真是有钱也没命花了。”

另一人怀疑地问道:“难道管屠户花了钱,就可以免了灾?”

这人说道:“试试总是无妨,现在人都死了,谁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这人既然敢这般说,自有这般本事,否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另一人说道:“偿若管屠户花了钱,人没死的话,谁说得清到底有没有灾?怎么证明有过灾又避过去了?”

这人说道:要是不死,真的难以说清灵不灵,这不,他一死就知道准了。后面去算命的人就多了。

听到这里,朱雀回头招呼二人,说道:“两位兄台,何不过来坐坐,一起同饮一杯,这样,你们的酒菜钱算我头上。”

这二人中的一人站起身来,疑惑地说道:“阁下是?”

朱雀说道:“在下是姓朱,是一名秀才,刚才听到你们所谈论的事,甚是有趣,无妨来这里谈谈。”

这二人互望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喊店家将酒菜搬到朱雀这桌,朱雀又让他们多炒了两个菜。

三个人坐下停当,朱雀首先问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先一人说道:“在下姓张,名丙,这位姓李,叫李卯。不知朱秀才如此慷慨好客,是否想问问谢家客人的事?”

朱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不错,我就是想见识见识这个人,也想让他给我算算能不能在乡试上高中。”

张丙听到此语,似乎有些恍然的神色,跟着说道:“不错,要是能高中乡试,就是花些银子也是值得的。”

朱雀说道:“银子是小事,请问这谢家客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

张丙说道:“据说谢家请来的是方外之人,曾在青莲观做过道士,此次下了山,还了本名,叫权贞一。”

朱雀问道:“那这个谢家原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这权贞一会到他家?”

张丙说道:“谢家做丝绸生意,家底颇丰,据说一次外出做买卖时与之结识,数月前才来到他家里。”

朱雀又问道:“既然说他算命无有不准,除了你们说的管屠户,可还有别的人算准的事?”

张丙说道:“当然,在我家后院居住的杨大婆,丈夫死得早,只有一个儿子,在庄家帮工,已有两个多月没见,他要算儿子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就在他算准的那一天,他儿子回来看她,你说神不神?此外还有帮人算姻缘的,也都很准,不仅如此,他还会治病,一些大夫都久治不愈的疾病,他用针灸了半天,就好了大半。”

朱雀说道:“如此说来,此人岂非就如神仙般。”

半天没有说话的李卯说道:“可不是,很多人都称他为权半仙,只不过找他算命治病,所收取的银子太多,若不是有些本钱的人,都去不起。”

朱雀问道:“不知这谢家家在何处?我要去拜访一下。”

张丙说道:“要得要得,我看朱公子一表人才,肯定能够高中榜前,不过去算算更踏实些。这谢家在镇子西边,从这里过去,沿着有座桥的路走上两三里,看到一片桃林,桃林边上有十几户人家,门庭最大的那家就是谢家。”

所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张丙的马屁拍得十分自然。

朱雀倒了杯酒,向二人说道:“多谢相告,来,干了这杯酒,多吃些菜,剩下了总是浪费。”

两人不知是否因为酒菜不要钱的缘故,吃得特别多。

朱雀吃罢,两人兀自在吃,朱雀先结了账,向二人告辞后,便向那谢家走去。

他隐隐觉得,这名叫权贞一的道士,出现在此地,必有缘故,多半和闻香教蛊惑人心之事有关。

第六章 权贞一

到了地方,看那张丙说得没错,谢家高墙大院,确实比周围的民居要阔气地多,如果不是依仗道士赚的钱的话,谢家的买卖算是做得相当不错的。

进了门,就有家丁过来招呼,朱雀跟着他进去。

里面确实来了不少人,有几人生了病的坐在一排椅子上,一名穿着道服的人正在给他们一一治病,看情形这位身穿道服的就是权贞一了。

此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高瘦,脸颊狭长,唇上留着两撇胡须,颌下也有一尾长须,加上一身蓝色的道袍,确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只看外貌,就能让人心生敬仰,似是传说中得道高人的形象。

但朱雀却看出此人内功深厚,他给人治病,多用银针,刺入病人穴道肌肤,并不似寻常大夫手法,由于银针柔软必须捏在银针中间,手指搓捻刺入,而是手指夹住针尾,使银针笔直,一刺便入,这是由于银针上附有他的内力方能做到。

接着权贞一手按病人背部,用内力打通病人身上不通之处,效果十分显著,病恹恹的患者,得他内力相助,很快精神奕奕,仿佛痊愈。

朱雀知道这种治疗方法极耗内力,而这位权贞一却不以为苦,可知他内力深厚已极。但对于病人来说,只用针灸内力治疗,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还需要以药物为辅佐,否则,病症很快就会复发。

这权贞一似乎也知道这点,看过的病人,都附送一些丹药。

朱雀看到来人甚多,一时不便向前,就在一旁候着。

闲着无聊,朱雀起身四处顾盼,看到墙上挂着许多牌匾,什么知天达命,什么妙手回春,什么神仙下凡等等,不一而足。

一直等到天色渐晚,人都逐渐散去,朱雀上前,权贞一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方才问道:“不知阁下前来何事?”

朱雀说道:“听说道长能算出人的今生前世,何不算算我是为何而来?”

权贞一说道:“这小子是来捣乱的,人来,给我赶出去。”

这时从门外进来四名大汉,举手就要像朱雀身上抓去。朱雀说道:“我是诚心来求问答案的,权道长何以如此对我?”

话说着,后面的四人已经抓住了朱雀的臂膀,朱雀双手一振,两人抛跌出去,另外两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照样向朱雀抓来,朱雀双肘向后一点,点中了二人胸前要穴,两人站在朱雀身后,不能动弹。

这权贞一忽然一掌向朱雀拍来,朱雀和他对了一掌,两人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朱雀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权贞一说道:“我只是试试你的功力,是不是和传闻中的一样,阁下知不知道你于此时来到这里,会毁了我的计划,让我数月以来的筹谋化作流水。”

朱雀说道:“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权贞一说道:“要是连名震天下的朱雀也认不出,我还怎能在这里待下去。”

他伸手挥退了继续进来的谢家人众,又解开了被朱雀点了穴的二人,让他们回避,顷刻间,屋内只剩下他二人。

权贞一说道:“坐下来说话。”

朱雀坐了下来,忍不住问道:“请问道长的是……”

权贞一说道:“你不会认为我是闻香教的吧?”

朱雀被他一语道破心思,人尴尬地说道:“在下确是如此认为,不知道长是如何知道的?”

权贞一说道:“能让你来到此地,还有余暇过来找我的,除了闻香教的原因,更有何事能请得动你的大驾?”

朱雀说道:“那道长到底是何人?”

权贞一说道:“不知你可听说过蓬莱四怪?”

朱雀一惊而起,问道:“难道阁下便是人称蓬莱四仙当中的人?”

权贞一说道:“不错,我就是四怪之一,四仙的称谓可不敢当。”

蓬莱四仙,乃武林传说中的人物,据说四人每人擅长数门绝学,有的擅长琴棋书画,木牛流马机关巧计,有的擅长土木园林,八卦奇阵,有的精通星卜术数,医道高深妙手回春,有的博学多读,胸中藏有天下书籍,天文地理,农耕牧野,无不通晓。

更为难得的是这四人皆武功高强,出神入化,但却极少履足中土,朱雀一直以为这些人仅在传说中而已,哪知,竟真有此人。

现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精通术数医道的权贞一,这可真正料想不到,可笑自己还以为他是招摇撞骗的闻香教教徒。

权贞一说道:“我听闻闻香教在中原蠢蠢欲动,如今太平盛世,偿若此邪教造反起来,不知将伤害多少无辜百姓的性命,因此,决定试试以己之力,能不能消除这个祸胎,这亦是我出世修炼的因由。”

朱雀肃然起敬,自己想找到闻香教的人,无非是为了朋友,离权贞一胸中所怀的却是普罗大众,境界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朱雀问道:“不知道长为何说我会坏了仙人的计划?”

权贞一说道:“我一路打听,从济南府来到这里,就是听说闻香教的教主王招贤在这里,本想借助自己这点微末所学让其招揽,然后进入闻香教,从内部颠覆其事。我来此地已经三个多月了,王招贤数次派人来打探,看我是不是与之作对的人,看来他还是不太放心,今日来求卦的人里便有闻香教的人在。我估摸着这两天就会有人前来接洽,若是你在此地出现,恐怕惹起他们的怀疑,我的事就难成了。”

朱雀这才明白,惭愧地说道:“是我来得鲁莽了,差点坏了道长的大事。”

权贞一说道:“由你来助我,本是好事,只要小心行事就行了。不知闻香教怎么惹到你头上,把你牵扯进来?”

朱雀简略地说了庄雨斜之事,权贞一推算了一番,说道:“你这个朋友暂时没事,最近你不可再来,免得惹起他们怀疑,我知一地,是他们护教人常常聚集的地方,你去捣乱一番,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这里便好行事。”

朱雀早就被闻香教的诡计搞得头昏脑涨,想要发泄一番,听到这番话,正和他意。

权贞一遂告诉了他位置,朱雀跟着告辞离去。

第七章 登门惹事

现在最少不是没有头绪了,朱雀马不停蹄,来到权贞一所说的地方,此时天色渐晚,朱雀在附近菜馆吃了个饱,估摸着闻香教的人也到了晚饭时间,应该都在这里,便径直走了过去。

闻香教的护教所在,是一所民宅,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谁能想到这是邪教教众的所在,竟会是在闹市当中。朱雀见门关着,便敲了敲门,不一会,有人过来打开门问道:“是谁?”

朱雀说道:“我找人。”

这人说道:“你找错地方了吧,我这没你要找的人。”

朱雀假装疑惑地说道:“是我找错了地方吗?我明明听说王招贤是住在这里的。”

王招贤是闻香教的教主,这人听了朱雀随口叫出教主之名,自然受到不小的震动,不知自己如何暴露了身份。

趁此人惊愕间,朱雀将他一把推进门去,这人怪叫一声,院中突然涌出十几个人,手里拿着武器,看神色都非善类。

一个矮胖的人穿过人群,向朱雀走来,朱雀看此人五短身材,走起路来仿佛鸭子一样摇摆,却知道这是陕北武林的一种绝学,心中一凛,知道此人绝不好对付,偿若剩下的人全都是这种水准,今次来此,别说找麻烦,恐怕会连自保都成问题。

这人从怀里掏出两柄短棍,在身前一碰,擦除火花,说道:“阁下是来找麻烦的?”

朱雀说道:“我只找人,不找麻烦。相烦请王招贤出来,我有话要说。”

这人说道:“这里没有人叫这个名字,请你离开,否则,别怪不客气了。”

朱雀说道:“是么?”说完还上前走了一步。

这个矮胖之人终于忍耐不住,大吼一声,冲上前来,双棍交错向朱雀点来,朱雀并不拔剑,空手和他相斗,看准来势,一手拨开一根短棍,另一手撮掌成刀,掌锋斩在短棍上,两人都是身子一晃。

朱雀退后一步,化解了棍上的内力,那人却是硬挺,站在当地没动,脸色却已涨红,朱雀知道他硬接自己一招,内力已受到震荡。

在外人看来,两人拼了一招后,朱雀后退一步,这矮胖人站着不动,已然是矮胖人胜了。殊不知他有苦自己知,正在竭力调匀内息,只需片刻就能恢复过来,可惜朱雀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接着上前一步,双手如抓,向此人攻去。

矮胖人知道再等片刻,自己就可以缓过劲来,可是朱雀的双手已到眼前,无奈只能举起双棍硬挡。

他此次硬挺出招,招数便显得有些僵硬,被朱雀一手一根,抓住了他的兵器。矮胖人用力回抽,抽之不动,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手力夺,忽然感觉朱雀手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他使错了力道,整个人向后飞退。

朱雀趁此时机还送他一股力道,双掌在他双棍的棍端一推,这矮胖之人如断线纸鹞般穿过厅堂大门,消失在屋内,屋内跟着传来一阵砰砰的响声,不知道此人打破了什么东西。

其他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将朱雀围住,七手八脚地向他攻来,好在这群人里还是以那矮胖之人功力最高,其他的人和他相差一截。

朱雀拳打脚踢,如虎入羊群,东边一拳,西边一腿,无不击中对方关窍。这些人里几无他一合之将,仅一盏茶的功夫,朱雀便将这一群人都打倒在地。

可是这些人彪悍非常,倒地后又立刻爬了起来,状若疯虎地向他攻击。

朱雀的剑此时脱鞘而出,他手一握住剑柄,立刻施展出雷动九天的招数,人跃上半空,剑如闪电般击下,在他剑光笼罩之下,每个人的手腕筋脉都被割伤,手上瞬间没有了力气。

再凶悍的人,手上无力,就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再也凶不起来。

朱雀剑回鞘内,说道:“明日我再过来,若还是看不到王招贤本人,就不是今天这样,轻轻地割一下手了。”

说罢,朱雀转身离去,后面的人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竟没一人敢追过来。

出了大门,朱雀长吁了一口气,这口气随着对闻香教的人一顿殴打而舒了出来,心中感到痛快无比。

闲着没事,他又去了趟庄家,庄雨斜还没有回来,朱雀只好先找个客店休息。

半夜里,朱雀被敲窗的声音惊醒,他拉开窗户,看到窗外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月光之下,这人一身夜行衣的装扮,背对着他,头上戴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模样。

朱雀只觉得他身影特别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敲窗的自然就是此人,朱雀从窗户跳了出去,此人立刻跳墙而出,朱雀只好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朱雀在后面问道:“敢问阁下是谁?半夜三更的,要带我去何处?”

那人并不回答,忽然加快了速度,向前跑去,朱雀也加快了速度,在后面追着,他想加快一步,跑到此人前面看看是谁,可是这小小的愿望在此后的半个时辰都没有做到,朱雀心下讶然的同时,隐约已猜到这人的身份。

这人一路来到城外,朱雀也跟到了城外。

城外有一片坟地,朱雀素来不信鬼神,可是在这夜晚的坟地中,跟着一个如鬼似魅的人向坟地中间走去,也感到脊背上一阵发凉。

忽然,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四周变得一片漆黑,眼前那人似乎也失去了踪影。

等乌云移去,月亮又出来的时候,朱雀骇然发现,前面已经没了人影。

仅仅片刻的时间,这人能躲到哪去?

第八章 地下巢穴

朱雀心底生出警惕之心,四处查看,只听到风拂树梢的哗哗声,远处池塘里的蛙鸣。

他侧耳倾听,却听不出什么异常。

蓦地,一个白衣女子忽然缓缓地在前方出现,所谓缓缓地出现,乃是白衣女子从地下逐渐升起,她的旁边是一座新修的坟头,她的人仿佛就是从坟里冒出来的。

朱雀看到眼前场景说不出的诡异,只觉地头皮发麻,手心也沁出了汗。

这女子从地下升到地面后,就向他走来,朱雀待她走得近些,才看清她的脸面。

“唐莹莹!”朱雀忍不住叫出声来。

这白衣女子嘿嘿一笑,说道:“我不是唐莹莹。”

朱雀听到她的声音,反而镇定了许多,说道:“不错,你不是唐莹莹,唐莹莹没有你这么高的轻功,你是苏晓月?”

这女子并不回答朱雀的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不愧是朱雀,这都吓不倒你。”

朱雀已经猜到这女子不是从地下飘上来的,而是有一个地道,这女子是从地道的楼梯缓缓走上来的,黑夜中看不清楚,真的像是厉鬼从坟中出来。

他也猜到刚才自己一路跟着的穿着夜行衣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白衣女子,只是惊讶于她换衣服的速度。

朱雀见到女子,总是表现的特别有修养,他向白衣女子问道:“敢问姑娘可是苏晓月?姑娘和在下一个朋友长得非常相似,以至在下鲁莽,认错了人。”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地下出来,才是真正的在下,你名气这么大,人是高高在上的,又如何自谦为在下?”

朱雀笑道:“名声都是虚的,以姑娘如此本事,我说一声在下,那是应该的。”

白衣女子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像是在考虑些什么,良久,忽然对朱雀说道:“你先别多问,跟我来。”

朱雀跟着她向前走去,前面果然有个地道,地道斜斜地通向地下,看方向,就是通往新坟的下面。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整个地道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野兽,要将人吞入地狱。

这女子怕朱雀疑心,带头走了进去,朱雀满腹疑问,却知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便忍住没有说话。

地道尽头有一扇门,门敞开着,因为洞里特别黑,所以外面也看不出这里有扇门,穿过门,又拐个弯,接着向下走了十几道阶梯,终于看到一丝光亮。

两人一前一后向前走着,外面的声音都被这地道隔绝,不复听闻,寂静的环境下,几乎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白衣女子又推开两扇门,一片明亮从门里泄出,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看到灯光,朱雀只觉得有些刺眼。

这女子当先进入门内,朱雀也跟着进去,一进了门,就发现,里面别有天地,是一个特别宽敞的所在,好像一个偌大的洞穴,四周都被修葺地平平整整,墙上挂着几盏灯笼。

若不是朱雀提前知道是在坟下,还会以为自己来到什么宫殿大厅,这里并不气闷,可知他们自有换气的空洞,只是没看出在哪里。

洞穴里放着两排椅子,椅子中间是一张茶几。椅子上做了六个人,白衣女子到了此地,一声不响地走到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加上其他的六个人,七人七双眼睛,都落在朱雀身上,朱雀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一名坐着的老者问道:“阁下就是朱雀?”

朱雀说道:“不错,你虽然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我却不知你是谁。”

这老者说道:“我叫欧阳伯,让客人站着说话,太也无礼,请坐。”

朱雀看到这里没有空着的座椅了,这老头说请坐,难道是在消遣自己?

他走到其中一人身边,伸手拿住了此人肩上的穴道,将他提起,向旁边一扔,自己坐了下去。被他扔出去的那人,眼看就要撞在墙上,没想到,此人和墙轻轻一碰,就转过身来,欲向朱雀攻去。

朱雀故意转过脸不去看他,那让朱雀坐下的老者却喝止了他,说道:“既然给客人让了位子,就不要再去纠缠,你先出去吧。”

这人愤然离去。老者向朱雀问道:“阁下可知,能坐在这位子上的都是什么人?”

朱雀说道:“不知。”

老者说道:“只有我教长老才能坐上此位。”

朱雀道:“哦,我却不知,未知前辈所说的我教是什么教?”

老者说道:“自然是闻香教,难道阁下明知还要故问?”

朱雀说道:“我只是坐下,并不想当什么长老,前辈只怕是多心了。”

老者温言劝导:“我教现在人才济济,南北十三省的教众算下来,人数已过万人,除了那个由穷叫花子组成的丐帮外,我教就是中原第一大教会。而长老是教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难道阁下还不满意?”

朱雀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针对贵教,而是什么教都不会加入。”

这老者突然皱起了眉头,说道:“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他伸手向后一招,身后一堵隐藏地门打开。朱雀本来以为这间地下洞穴只有这么大,原来还有其他的房间,这么看来,整个地下,不知有多宽阔,如此大的工程,却藏在坟场,想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闻香教被称为邪教,别的不说,只观其行事,不是没有几分道理。

门内出来一人,带着面巾,看不清模样。朱雀正疑惑间,那人倏地将面上面巾扯掉,朱雀一见此人面目,脸上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他惊道:“雨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此人正是庄雨斜,只听他说道:“如今我已加入了闻香教,成为一名香主。朱雀儿,你也加入本教吧,教众兄弟相亲相爱,大家都为了一个正确的目标,共同努力,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大有作为。”

朱雀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地话:“是黑衣还是灰衣?”

庄雨斜沉默了一会,说道:“是黑衣。”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接着,他向周围的几名长老说道:“如今世上大致算的上太平,闻香教伺机而动,恐怕不是你们所宣称的为百姓为穷人牟利吧,我朱雀大好男儿,怎会为你们教主一人私欲,而加入你们这个邪教?”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不知朱雀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话,更不知庄雨斜所答是何意。

原来,朱雀和庄雨斜曾经快意江湖之时,有一次解决一个杀人案件时,遇到两个疑犯,其中一名穿着黑色衣衫,一名穿着灰色衣衫。两人都有差不多的嫌疑,可最后终于找到证据,证明了灰衣人是凶手,并将之绳之以法。

朱雀此刻问起,就是问庄雨斜所言是真是假,庄雨斜说是黑衣,也就是说他所说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甚至被迫无奈,说的是假话。

几名长老倏地站起,说道:“既然让你知道我们的集会之地,你不入我教,难道还想活着出去吗?”

朱雀知道这些人是起了杀人灭口之心,可是他并不惧怕,也跟着站起,说道:“我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就是邪不胜正。误入歧途不可怕,可怕的是要在歧途上一直走下去。各位,我朱雀有一言相劝,迷途知返,尤为晚也。告辞!”

说完,人急如流星,向后飞退,刚到门边,那门倏地关上。几名闻香教长老立刻为了上来,其中一名长老双手凝力,一掌呼啸推来,朱雀伸掌抵住,另外一名长老也抬手攻来。

闻香教能够做到长老之位,功力果然非同小可,几人联手相攻,威力更是难当,若不是地穴中空间狭隘,早就身中不知多少拳脚。

朱雀将功力发挥到十二分,也仅是勉励支撑,地穴中,隐约见到庄雨斜被两人按住,朱雀在一分神间,肩上中了一位长老的铁拳,怪异的内力,让朱雀痛入骨髓,出手之际,慢了许多。

几名长老心中也焦躁起来,对付一个年轻人,需用几人合力,相斗半天,依然不能得手,这是从所未有之事,不禁都竭尽全力与之相斗。

地方狭窄,朱雀的轻功施展不开,功夫大打折扣,人在危难之际,身体所能发挥的潜力往往远超平时。

他心神都放在和各位长老相斗之上,无暇顾及身后关上的铁门,不知何时悄悄地被打开,一人伸出鬼魅般地手,点在朱雀后脑要穴上。

朱雀中了这下偷袭,猛然间人似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昏晕了过去。

彻底倒下之前,仿佛听到庄雨斜在大声呼喊:“朱雀儿,朱雀儿……”

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喊过。

第九章 险死还生

亦幻亦真,亦真亦幻。

朱雀感到自己全身被大火灼烧,接着在自己被烧得全身发烫的情况下,又被扔到寒冰冷雪之间,极冷极热的痛苦,仿佛在阿鼻地狱上下数层间来回游荡。

这是种至尽的苦楚,让朱雀想到了死,不如死了吧,一了百了,然而又似乎觉的,自己已经死了,魂魄正在苦受这煎熬,仿佛无处可逃,极烈的疼痛似乎永无止境。

终于,人像从噩梦中醒来,但仅仅是有些意识,身体上的痛苦又让他昏了过去,接着体会那噩梦中的痛苦。

如此醒来昏去,究竟几次,也记不得了。终于在一次醒来时,已能忍受那极度的痛楚,不至立即昏晕。

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亲切的脸庞出现在眼前,虽然觉得自己应该认得此人,但脑中一片糊涂,就是不能清醒地想起他到底是谁,口中仿佛被火烤干了,只能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呻吟道:“水,水……”

一股清凉的水,顺着咽喉流入体内,朱雀清醒了点,也记起了眼前之人,正是蓬莱四仙之一的权贞一,他正用勺子给自己喂水喝。

朱雀想向他点点头,表示感激,却骇然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意识和身体像是两码事,自己拼命控制身体,身体却连一丝反应也没有,这种恐惧,远比身体上的痛苦更甚,朱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难道我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么?”

昏晕前的一切经过,都逐渐记起。但自从被人在身后偷袭而晕过去以后,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他想问问自己在什么地方,如何会被权贞一发现救起,可是,说出的话,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这种痛苦和绝望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还是权贞一在身边照顾,朱雀清了清嗓子,再说话已能说清:“道长,我这是在哪里?”话是可以说了,但身子还是不能动。

权贞一说道:“你是在一座山的山洞里,谢家的人在乱坟岗发现了你,幸亏及时送到我身边,否则,你连命都保不住了。”

朱雀说道:“可是,我现在全身都无法动弹,我,我这是怎么了?”

权贞一说道:“你四肢筋脉都被割断,脊椎被重手点断。这些人是想要你的命。他们是闻香教的吗?”

朱雀听说自己遭遇如此之惨,眼中怒火迸发,苦于不能动,否则他早就跳将起来,他对权贞一的话充耳不闻,绝望地说道:“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

权贞一说道:“许多人一出生,就身有残疾,也不见得就要寻死,你身为侠道中人,怎也如此想不开?”

朱雀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道长,我一生行侠仗义,自问没有做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以命理推算,我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权贞一无言可答。

顿了顿,朱雀像是忽然想起来:“还有庄雨斜,他被闻香教的人控制了,说不定是为了唐莹莹,这样说来,唐莹莹应该也在他们手中,道长,你帮我救救他们出来。道长,我求求你……”

权贞一霍地站起身来,仿佛有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说道:“我不会去救他们。”

朱雀问道:“为什么?道长,他们都是好人啊。”

权贞一说道:“你何不自己去救他们出来?”

朱雀讶然问道:“你说什么?”

权贞一说道:“你的伤,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可是……”

朱雀问道:“可是什么?”

权贞一为难地说道:“偿若只我一人之力,以你朱雀行侠仗义的声名,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就算以我命换你命,我也可以做到,只是,你伤得太重,肉身毁败尚在其次,我察觉你丹田气海,也遭受荼毒,只能讲你体内真气散尽,好比一个池塘中的水被下了毒,鱼虫不能生存,只能讲池塘里的水放尽,然后注入新水。据素问岐伯言:治之要极,无失色脉,用之不惑,治之大则。逆从倒行,标本不得,亡神失国!去故就新,乃得真人。所谓去故就新,需要合数人之力,开精窍,同阴阳,你如今筋脉尽断,不能运气使力,只能借助外人之力,扶持自生新力。我一人做不到,要合我们蓬莱四怪四人之力方可。”

朱雀问道:“如此会不会对四位仙人有损?”

权贞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他所虑者非是此事,而是不知其他三人是不是恰好都在蓬莱。

唉,听天由命吧。他扭头看了看朱雀,当机立断决定起行,在路上给他正脊骨,接筋脉,能不能撑到蓬莱而人不死,他也没有把握。

谢家安排了几名家丁,赶着一辆宽大已极的马车,起行蓬莱仙岛。

路上,每到马儿承受不住,便花钱换了当地的好马,家丁轮流赶车,当真是马不停蹄。

途中,权贞一将朱雀断了的筋脉一一续接,又敷上他的独门秘药,想来到了蓬莱仙岛之后,筋脉当能接妥,只是暂时不能使力。

第十章 蓬莱四仙

在途非只一日,这日终于来到蓬莱四仙的居所。

四人居所是在一座海中的小岛上,此岛名为蓬莱仙岛,不知是蓬莱四仙因岛而起的绰号,还是蓬莱仙岛因蓬莱四仙而起的岛名。

权贞一到了地方,人从马车上飞跃而下,远远地,人就向几间屋子大喊:“三个老怪物,你们在不在家?”话声传出,心中却砰砰乱跳,他实在拿不准其他三怪在不在。

良久,其中一件屋子传出一个响若洪钟的声音:“是老二吗?老大和老三正在下棋,两人棋力不高,水平倒是不相上下,杀得难解难分,倒也有些看头,你快来。”

听到这话,朱雀和权贞一的心都落了下来。

权贞一托起朱雀,一路小跑,来到他们下棋的屋子,看二人正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研究棋路,两人下棋一人观棋,没一人抬头,更没注意到他怀中之人。

权贞一更不打话,上前一脚踢走了棋盘,三人大怒,一起起身,还没来得及说话,权贞一已将朱雀平放在桌上。

这蓬莱四仙,除了老二权贞一外,分别是老大孟机杼,老三杜经纶,老四卢春林。

孟机杼刚想臭骂权贞一一顿,一见他带了个病人过来,只好暂时忍耐,但已经气得胡子翘起。

老三杜经纶最能沉得住气,却也忍不住说道:“此人定是非同小可大有来历。老二,这人是谁?你把他带到这里做什么?什么地方不好治病?偏偏带到我的棋室?”

老四卢春林只是观棋者,呵呵笑道:“定是老二治不好人家的病,找我们帮忙来了。”

权贞一点了点头说道:“老四说对了,我就是治不好,你们不是知道我此行何处吗?”

老大孟机杼插嘴问道:“那闻香教的事你处理完了?没听说闻香教被人挑了啊。事没办完你就回家,这可不是你的作风。此人难道是闻香教里的大人物?”

权贞一说道:“呸呸呸,此人侠义盖世,名动天下,你倒猜猜看,他是谁?”

老三杜经纶说道:“要不是他病恹恹的样子,我定会猜他是朱雀。”

权贞一说道:“不错,他就是朱雀。”

几人吓了一跳,都凑过来,对着朱雀左瞧右看。

卢春林讶然说道:“以他这般身手,也会落到此等地步,这闻香教竟这般厉害?”

权贞一跟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包括朱雀的伤势,需要数人联手帮他散真气,培新力。

老大沉默了一会,说道:“以他平素的行径,也确实值得我们出手,只是,如此下来,你我四人全都消耗一半的内力,明年和老对头比试之前,能不能恢复,就难说了。”

老三杜经纶说道:“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此人是个君子,我等比试,只是小事,我同意老二的说法。老四,你怎么说?”

老四卢春林说道:“你们知道我一向爱惜生命,万物生长,只能扶持,不能见死不救,我同意救治。”

三人一起望向孟机杼,孟机杼说道:“好吧好吧,赶紧治了,我还要和老三好好下一盘棋,刚才那局我明明就要赢了的。”

老三杜经纶说道:“挟泰山以超北海,此不能也,非不为也;为老人折枝,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老大孟机杼说道:“什么?你是说我老了,棋艺不行,是你让着我的?呸呸呸。”

朱雀听到蓬莱四仙如为他治伤,每人将耗损一半的真力,当真内心天人交战了一番,他和四人无亲无故,如何受得了这番大恩?他本身也是高手,知晓真力的储蓄是何等艰辛。可是如果不让他们治疗,自己终身是个废人了。但想起师父苦苦教导的,莫不能损人而利己。更何况是这神仙般受人尊重的隐士高手?这般恩德如何承受得住?

老大和老三还在为谁的棋艺高明而争执之际,朱雀突然开口说道:“我不要你们救治了。”

权贞一说道:“什么?如果不由我们救治,普天下间再没人能让你恢复平常。”

朱雀忍着身上的剧痛,说道:“你们损耗自身的真力来救治我,我一介凡夫,实不值得你们如此付出。”

孟机杼闻言说道:“也没什么,真力损耗,再练练也就回来了,偿若我们不给你救治,你终身残疾,这中间的来去就大了,何况你平日侠义为先,救治你,也是一件功德。”

他刚才还有些犹豫,此刻听到朱雀宁可不治,也不欲他们受损,感动之下,反倒相劝起朱雀来。

老三杜经纶也说道:“你这话大有墨子利乎人即为,不利人即止的侠义之心,可是墨子也说过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如果你不为自己打算,如何行侠仗义,我们救你就行相当于我们间接地去帮助其他人。”

但朱雀想着四人皆耗费半生真力,总是不许。老大孟机杼急了,说道:“你现在这个情况,好比散尽家财的穷人,我们都是富人,我们要把钱给你,你不能拒绝,你要有本事,以后再还回来啊。老二,不用说了,咱们准备行功。”

权贞一着手准备,向其余三人解释行功的诀窍,老三杜经纶看朱雀不欲受他们大恩,又劝说道:“你好比我们去杀坏人的一把剑,剑钝了,我们耗费力气去磨磨,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朱雀再示意不从,可是偏偏身子无力,无法拒绝。

几人将朱雀盘腿放在桌上坐着,朱雀无所依仗,连坐也坐不稳,向后欲倒,权贞一一掌拍在朱雀后背的命门要穴,将内力随即源源不绝地输入,接着老四一掌抵住朱雀气海要穴,也是将内力倾吐而出,接着老大和老三一人一边,抓起朱雀的手掌,将内力从他掌心导入。

四人的内力起初进入朱雀体内,游走朱雀全身一百零八要穴,有如狂风扫落叶之势,将朱雀体内残余的真气都给驱散。接着,内力仿佛涌入大海的溪流,逐渐变成湍急的河道,在朱雀丹田气海汇集,因四人内力方向不同,相遇的内力在朱雀气海中盘旋起来,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这时四人已不用主动将内力输入,而内力自然地就被吸引进朱雀体内。

这四人的内力储蓄的越来越多,调动朱雀全身关窍,一起滋生出新的内力源泉。

朱雀在他们内力入体时,已感觉自己像是在一股洪流之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起伏飘动,左右摇摆,其实他人仿佛一尊泥塑石雕,在四人夹击下,一动也不动,所有自己立足不定的晃动,都是内力造成的幻觉。

很快,丹田处有如刀剜火炙,痛到极处时,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在止不住地颤动,接着眼前一黑,昏晕了过去。

可是昏晕并没有多久,又被痛醒,全身的筋脉似乎不断地被拉伸,又急速地萎缩,酸痛胀麻痒热寒,各种痛楚轮番上演,即使身处地狱,也似乎无这般煎熬。

其实四人以真气输入,前后仅有半个时辰,但朱雀已感觉有十年之久。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肌肤溢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臭,而四股内力还在体内激荡,最后兵分两路,在自己胸口左右两边冲突,但中间仿佛有一堵墙在阻碍他们会合,两边的内力不断加强。

终于,那堵墙仿佛承受不住这强大内力的冲击,被打穿了一个孔洞,四股内力在此汇集于一。

朱雀在此期间,一直灵台清明,知道四人为己疗伤,乃是好意,所以无论多么痛苦,他都坚忍,但这四顾内力在胸腹间融而为一之时,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不能自已。

听到朱雀发出的啸声,蓬莱四仙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桌子上喘息,但人人心中都是惊喜万分。

朱雀的内伤不但痊愈,而且得了四人各自一半的内力,可以说,内力修为上,几已到了前无古人之地,加上四人内力在他体内的冲突,更是洞穿了他的任脉和督脉,龙虎相会,水火相济,随着以后朱雀每一次修炼,内力都会提升一次,长久下去,永无止歇。

朱雀疲极,权贞一将他抱回屋内,他的内力虽然已经恢复,但身体上的外伤还需一些时日的调养,不过他内力已能自生,再加上权贞一珍贵的丹药,外伤只需十多日,当可痊愈。

十多日后,朱雀内外伤俱无影踪。

这天早晨,朱雀来到院子中,练了一套拳法,感到拳打脚踢无不如意。将腾云轻功使将出来,不仅比以前跳得更高,而且在空中换气,更为轻松。

接着,他又练了一套裂云掌,每一掌打出,都感到内力收发无不随心所欲,更能将内力凝聚,专攻一处。他对着一丈外一排竹子拍出,竹子仿佛被劲风吹过,竹子弯折,虽然没有折断,但已大为满意。

朱雀对蓬莱四仙感激之情,无法言喻,自己受伤后,甚至蒙生轻生的念头,现在不仅恢复,而且远胜从前,比之再造之恩更是深厚。

朱雀逐一给四人磕头,四人也不拒绝,但看他的眼神间,都仿佛父母之于自己的孩子。

权贞一说道:“我真气消耗过巨,闻香教那边,我就偷个懒,不去过问了,你替我好好处理,莫要让我失望。”

朱雀点头称是,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听闻明年,道长的对头将来,若用到小子的地方,只需道长一声吩咐。”

权贞一说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外人不方便参与,你放心,合我几人之力,天下间还有能让我们为难地事吗?你尽早赶回去,否则闻香教势力愈大,就愈难以克制。”

朱雀又给几人磕了头,这才离去。

第十一章 重回故地

骑着蓬莱四仙送的骏马,朱雀晓行夜宿,不日又回到清水县。想起过去一个多月的经历,恍如隔世。

朱雀先到了庄雨斜家,本来没想到庄雨斜会在家,却不料真的见到他。

庄家家丁也安排了新人,进去通报,片刻庄雨斜便急急出来。

庄雨斜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人也一改上次相见时的不修边幅,又穿上了精致华美的衣衫。

朱雀一个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和他一起肆意江湖时的伙伴,但心中知道,经过这许多事,真正是物是人非了。

庄雨斜见到朱雀时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朱雀左瞧右看,确认他的欢喜是出于真诚,见到庄雨斜现在这样,他也着实欢喜,禁不住问道:“唐莹莹也回来了?”

庄雨斜点了点头,脸上充斥着满足的神情。他一把拉着朱雀的手,向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天你如何脱出天心七老的魔掌的?我见你被人从后偷袭,晕了过去,之后我便被带走了。你既然逃脱了,为何这一个月来,也不过来看看我?”

朱雀沉吟着,不知庄雨斜此时身份,不便说明蓬莱四仙之事,只得敷衍道:我另有要事,分身无暇,这不,一抽身便来了。

庄雨斜嗯了一声,并未起疑,来到厅堂,庄雨斜大声呼喊:“莹莹,莹莹,朱雀三哥来了,快来,快来。”

两人刚刚坐定,久未谋面的唐莹莹来到两人面前。

朱雀站起身来,看那唐莹莹,也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唐莹莹对着朱雀行了个万福,也在庄雨斜身旁坐下。朱雀忍不住问道:“莹莹,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雨斜他……”

庄雨斜打断他的话,对唐莹莹说道:“你去让人备些酒菜,我要和哥哥好好喝上两杯。”

唐莹莹知道二人有话要说,便径自出去了。朱雀心中无数疑问,真不知要从何问起。他想了想,首先问道:“你和莹莹二人都加入了闻香教?”

庄雨斜说道:“也算是,也算不是,哎,你别急,听我跟你说。”

那日,朱雀去观音寺后,一名闻香教教徒来到庄家,对庄雨斜说他知道唐莹莹此时的下落,庄雨斜一听,就跟着要去,想到朱雀回来时找不到自己,匆匆之际,便留下一张我去找唐莹莹的纸条。

二人到了一处民居内,庄雨斜见到了唐莹莹,但她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庄雨斜见到唐莹莹未死,一时激动之下,所行之事便不太理智,他又哭又笑,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一名女子出现,打了他两巴掌,他才清醒过来,放眼看去,禁不住吃了一惊,原来打他的女子和唐莹莹长得一模一样,一时他糊涂起来,不知躺在床上昏迷的事唐莹莹,还是眼前这名女子是唐莹莹。

他也立刻想起一事,两个唐莹莹模样的人,都是腹部平平,那唐莹莹所怀的孩子呢?

庄雨斜不禁向那打了他两巴掌的女子询问。

这名女子自己说道,她叫苏晓月,乃是唐莹莹的孪生姊妹,唐莹莹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她的怪病,乃是情绪起伏过甚,伤了心神所至。

当日唐莹莹不堪痛苦,确已决定自尽,被闻香教的高手救下,但她腹内的孩子却保不住了。这名闻香教的高手用内力帮她进入龟息状态,以待教中医术高明的护法从外地赶来医治。

庄雨斜悲喜交集,喜的事莹莹没事,悲的是孩子没有了,但莹莹还活着,总是欢喜之情多些。他也做不了别的事,只得在那里等待莹莹被施救。

不过闻香教的施恩是有条件的,在此期间,他要帮闻香教做几件事,闻香教才能竭尽全力救人。庄雨斜为了让他们施救唐莹莹,心中便想,任何条件他都能答应。

闻香教让他做三件事,一是要庄雨斜为闻香教捐纳十万两白银,以做教中之资;二是要庄雨斜此后不得与闻香教作对。这两件都没什么,庄家豪富,银子他可以出的起,不和闻香教作对,也能做到,只有最后一点,就是帮助闻香教招揽朱雀。

在最后一点上,他内心曾天人交战了一番,但想朱雀从不受人左右,自己为了莹莹,不妨先答应下来,日后再给朱雀解释清楚罢了。

朱雀听到这里,更不好说出自己差点惨死的遭遇,否则他愧疚于心,以后都只能活在自责中了。庄雨斜按他们的条件去做了,可在地下巢穴中,他还是忍不住暗示了朱雀,他所言为假。

谁知闻香教看出不能收朱雀归其教,便只得将他杀害,又或者是怕惹起众怒,只将朱雀弄残,不能和他们作对就行了。

庄雨斜说道:“为了唐莹莹,我什么都能答应,就是要用我的命去换莹莹的命,我也甘愿。十万两银子也筹好了送给他们,也帮他们招揽了你,至于能不能成功,就不是我的责任了。还有不能和闻香教作对,我既然已经找到了唐莹莹,什么江湖恩怨,也都不想再多过问了。闻香教看我几件事都做到了,便也尽心施救,其后我就和莹莹回了家。朱雀儿,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是不想再去招惹了,只怕你莫说我在这件事上重色轻友就行了。”

朱雀摇了摇头,暗下决定,闻香教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永远都不告诉他,让他从这件事中剥离开来。

朱雀还是问了唐莹莹的事,大致和观音庙假方丈所说相差无几,朱雀也难以分辨真假,但想着庄雨斜既然生活归于宁静,问得多了,也怕他起疑。

这时候唐莹莹喊两人吃饭,朱雀像他们刚结婚时喝得那样大醉,和庄雨斜谈得尽是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对于热血江湖的事迹,他提也不提。

第二天一早,朱雀给二人留了张信笺,祝愿二人比翼双飞,白头偕老,便悄悄离去。

出了庄家的门,朱雀径直来到观音庙,见到方丈,瞧得仔细,确是真方丈无疑,也没上前说话,便又离开。

接着朱雀去了当日夜间,苏晓月带他去的坟地。也许因为是白天,所以一切看起来并无异样,朱雀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地道的入口,他决定晚上再来。

吃过晚饭后,堪堪等到子时,朱雀又来到坟地。还是和白天一样,没有异常的动静。

当晚明月当空,月光如水,铺在整个大地。

朱雀躲在附近的一棵槐树上,静静等待,他有信心能等到闻香教的人出现,此地既然耗费不少闻香教的心血所建,又不知自己已经死而复生,绝不会轻易将此地弃之不用。既然还用的到这里,白天坟地出现异常,太也骇人耳目,所以他们必会在晚上出没。

过了一个多时辰,朱雀等得昏昏欲睡,终于等到地道出口打开,见到有人出来,朱雀精神一振,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黑影前后张望了一会,然后向镇子走去。

朱雀轻功高强,追踪起来毫不费力,一路跟着此人回到城内,半夜里街上不见行人,朱雀远远地追踪,看到此人在一户人家门口敲了敲门,门打开,这人闪身进入,门随后关上。

朱雀走上前去,看到门匾上写着赵府,不知这赵府主人是谁,是什么样的人家。看来要是想知道的话,只能进去查探。

朱雀自不能寻大门进去,他绕到此宅子后边,轻轻翻过院墙,来到院内。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里好像是赵府的后花园,看规模气势,不似一般人家。

朱雀穿过后花园,来到前院,偌大的院子,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朱雀判断此人进了院子后就只能到这屋子,便轻轻来到屋子后边,通过窗户的缝隙向里窥探,果然,一路跟过来的那人就在此处,只是人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面孔陷入黑暗中,看不清什么模样,此时正和屋里另一人说话:“此事据红莲所说,不太好办。”

屋内那人说道:“现在离大军开到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了,时间不多,偿若铁拳门的韦植依然冥顽不灵,不肯加入圣教,那便将他灭了口,省得泄露了我们的机密。”

这人说道:“铁拳门自前任掌门韦杵死于大漠之后,已无出色高手,杀了韦植灭口只是小事一件,只是不能得他相助,总是不美。”

屋内那人说道:“这是自然,铁拳门数代经商,积累了巨万钱财,有了他家的这笔银钱,能买上一大批兵器,贵教的起事更是如虎添翼。难就难在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奉献出来。”

这人说道:“不若让苏媚媚那骚狐狸去勾搭他,色诱之后,有了把柄,不怕他不听劝。”

屋内那人说道:“不行,一者苏媚媚不在这里,行起事来恐怕来不及了,二者,以他这种人,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舍却家业?我看还是用药。无论和什么想比,这性命总是最重要的。听说红莲最会用药,此事由他来办,最是合适。”

这人不再说什么,似乎已经同意了他的建议。两人又商量了许多行事细节,都是些狠毒又下三滥的招数。

窗外的朱雀听得有些糊涂,这闻香教教众上万,算得上中原第一大邪教,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图谋神拳门的家产?他们所说的起事又是什么?难道是想起兵造反?

闻香教自王好贤创立以来,百十年间,曾有过造反的意图,王好贤的孙子就曾经起兵做反,不过很快便被朝廷出兵消灭,将造反的意图扼杀在萌芽里。

难道过了这许多年,闻香教又蠢蠢欲动,不安分起来?

第十二章 红莲授首

朱雀又听了半天,再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既然知道他们要图谋铁拳门的家产,那便有了线索。朱雀悄悄离去,屋内的人丝毫没有察觉。

铁拳门韦家在离此地一百多里的秦安县,前任门主铁杵曾和朱雀一起在大漠寻找过宝藏,不幸为沙漠大盗所害,后来接任的韦植,乃是铁杵的亲兄弟。

朱雀想着他们要是做这谋人家产之事,必定要考虑的面面俱到,否则,一个不好,还会折在里面。所以这并非一时半会就会发生之事,朱雀找了地方休息,天亮以后便出发去秦安。

路上,朱雀见到一队队的官兵,从关内出来,朱雀不欲惹事,牵马停在一边,等官兵们过去。到了傍晚,朱雀遇到扎营休息的士兵,他向其中一人询问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来到,要打仗了吗?

这番问询有些鲁莽,惹起了那名士兵的怀疑,那人呼喊一声,一队人马冲出,将朱雀围住,朱雀也不反抗,只说道:“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我身上有信物。”

如其所愿,朱雀被带到领队的长官那里,朱雀拿出王府二公子给的金牌,那人仔细验过,又还给了他,说道:“我们身在前线,有许多军情不能告知,请你谅解。”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想知道这地你们准备攻打的敌人是谁。”

这长官说道:“这个可以告诉你,开城县的满四造反,我们奉项总督的命令,在石城外集结,共同剿灭反贼。”

朱雀心中一动,开城县,离清水县只有三百多里地,满四的造反,不禁让他和闻香教的逆反联系起来。他问这名军官:“你可听说这满四造反的原因?可曾有什么邪教的人马掺杂在里面?”

这名长官说道:“有邪教的人?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只听说这事来得古怪,满四只有一万多人马,陈价将军率领三万人前去剿灭,结果被打败,现在朝廷委派项忠为总督,我们当兵的只管听令便是,至于满四为何造反,却非我等所能知道。”

朱雀知道他们所知也就如此了,但他猜测这个满四,应该是受到了闻香教人的蛊惑,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只是奇怪,朝廷此次反应之迅捷,真是出乎意料,而听这些官兵的口音,应该是来自西安府的驻军,被临时调派过来。看来满四的做反也是临时起意,而且兵甲粮饷不足,否则不会费这么大力气去图谋庄家和韦家的家产了。

朱雀这番猜测,也并不说给此人听。晚上,他在这队官兵的营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和这队官兵辞别,接着向秦安县赶去。

未到晌午,朱雀就来到了秦安县。

秦安县不大,铁拳门在这里赫赫有名,只问了一个当地人,朱雀就找到了铁拳门韦家的房屋大院。

韦家的房屋富丽堂皇,果然是一副有钱人家的样子,难怪惹得闻香教垂涎。

铁拳门门主韦植听说朱雀前来拜访,连忙亲自出来迎接,两人见面,首先谈起的就是韦植的兄长韦杵。

虽然相隔了很久,但他二人兄弟情深,韦植说道韦杵时,依然虎目含泪,心情激动,说道韦杵根本没有必要去沙漠一行,他们韦家有的是钱财,何苦还要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呢?

也许韦杵这人只是好奇心强,特别喜欢这类神秘的事情,倒也不全是为了宝藏中的什么宝贝。

朱雀来找他,本不是来谈韦杵的事,但韦植一说起来,他也不好打断,只能让他说完。

等他情绪平复,这才说起闻香教的事,韦植茫然不知闻香教是什么来头,听到这伙邪教竟然意图图谋自己的家产,更是愤恨,但他说没见过什么闻香教的人。

这就怪了,朱雀心想,闻香教为何找上韦植?一定是提前踩好了点,对上了号,才将他作为目标。不可能仅仅因为听说韦家有钱,就图谋着下手。朱雀想了想,问韦植:“你最近可有什么朋友是新结交的?”

韦植说道:“我这人最是好客,要说近日新结交到的朋友,倒还真有一位,不过应该不是你说的什么闻香教的人。因为他就是从清水县观音寺过来的红莲法师,此人虽然是个和尚,但却没有一般和尚的腐儒之气。”

朱雀大惊失色,说道:“什么?红莲法师?”心道,又怎么会这么巧的。朱雀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这红莲法师现在何处?”

韦植说道:“你不会怀疑他是闻香教的人?他可是附近最有名气的大师了,不仅佛法精妙,而且武功高强,为人谦逊。多少人都争抢着目睹他的风采呢。”

朱雀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现在也和你也说不明白,不过此人确认就是闻香教的人,你让我去见见他,和他当面对质,自然知道真相。”

韦植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带你去,他在城外的净土寺挂单。”

两人刚要出门,韦家的大门忽然无风自开,门口站着一位相貌堂堂的和尚,不等主人相请,便自己走进了院子。

朱雀一见之下,立刻认了出来,就是那天晚上假冒方丈之人,虽然相貌变了,但他从这人身形气度上,还是认出了他。

朱雀说道:“是你,你这妖和尚,当真会装模作样,那晚差点被你骗过。”

这和尚微微一笑,说道:“最后还是瞒你不过,朱雀之名,真是名不虚传。我只是想不通,你不是受了我教的锤刑吗,怎么还能活着?既然侥幸逃得一命,就该远远地离这里,明哲保身为是,可你胆大妄为,不知悔改,我佛既然有普渡你之心,为何你自己偏要选择通往地狱之路呢?”

韦植听到这里,也醒悟这红莲法师不是什么好人,他指着红莲说道:“你原来是邪教的人,专程赶来与我结交,是不是真的想来谋取我韦家的财产?”

红莲微微一笑,说道:“不要说什么谋取这么难听,我教现在正值光大之际,需要一些钱财借以成事,将来事成之后,还会还你的,这个叫借,不叫谋取。”

韦植听他说得无耻,突然仰天大笑,这笑声里掺杂了愤恨,并无一丝喜悦之意在内,干笑了几声之后,忽然脸色木然说道:“我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尚有朱雀朱大侠在此,你还待怎的?”

韦植双手一拍,身后的院子里涌进来十几名铁拳门的弟子,这许多人一来,声势登时壮大了许多。

韦植说道:“既然是邪教的人,我铁拳门自然和你势不两立,咱们且看看你是如何强行将我韦家的家业抢走。”

话未说完,这红莲法师忽然双手一扬,两枚暗器分别向铁拳门这边飞来,朱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韦植见暗器来的猛烈,不敢伸手去接,一闪之后,身后的两名铁拳门弟子身中暗器,只来得及喊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原来暗器上还喂了毒,而且毒性猛烈。

韦植惊怒交集,正准备向前扑过去和他动手之时,朱雀已经和红莲打斗了起来。

两人出招都是迅捷异常,红莲再也来不及去使暗器,他曾听教中长老说起过朱雀的武功,自信能和他打个不相上下,哪里知道朱雀受到蓬莱四仙每人一半的功力相传,已经今非昔比。

朱雀每一拳每一掌,都打得红莲暗暗叫苦,朱雀拳脚上附着极大的内力,红莲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非朱雀的对手,心中想到,上次在地下巢穴中,他不可能不尽全力相搏,但后来终于被打倒在地,并将他的关节都敲碎,人已无活命的希望,绝非是在作伪。

但此次相斗,朱雀又如何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功力大增?

他想不明白,想就此停手,然后逃离,逃得有那么远就那么远。

但他赫然发现,自己竟似被朱雀的内力黏住,脱身不得,就像不小心落入粥里的鱼,失去了在水中的灵动。

原来朱雀早就知道他劈空掌厉害,和他相斗,怕他尚有歹毒的招式使出,因此用上了全力,旨在让其束手束脚。

红莲的双手双脚都变得沉重无比,出手越来越慢,终于在朱雀的一击重击之下,人昏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红莲发现自己被捆绑在一张椅子上,面前是朱雀和韦植等人,红莲感到自己手足四肢剧痛,骇然看去,原来手筋脚筋都被挑断。

红莲又痛又惊地叫道:“你们,你们好狠毒!”

这是韦植亲自动的手,此举即报了他准备图谋自己家业的大仇,又能防止他突然摆脱了束缚,暴起伤人,此人武功太高,不得不小心行事。

虽然朱雀觉得此举太过残酷,但想起自己所受之苦,却终于没有制止。

韦植听了他的话,冷笑道:“当真是贼喊捉贼,你对朱大侠所做之事,对我韦家所图谋之事,就是死也不能洗清你所做的罪恶,留你一条性命苟延残喘,你就知足吧。”

红莲忽然笑了起来,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笑得如此开心,这般悍恶之人,当真少见,红莲笑道:“你们正派中人,满口仁义道德,和我们邪教又有何区别?道貌岸然,你们留我性命,是想从我口中问出我教的事情吧,还期颐让我感恩吗?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你们太小看人了,有什么酷刑继续使出来便是。”

韦植听了这话,知道被他破意图,他和朱雀确实准备套问他邪教的事物。韦植恼羞成怒,一拳打去,红莲被打得口鼻出血,人又昏死过去。

铁拳门门主的拳力岂是等闲,红莲挨了这一拳,当真如同被铁锤砸中一般。

朱雀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幸而没将红莲打死。

韦植让门下弟子去打水,将红莲浇醒,准备继续向他发问。

朱雀拿出那日在观音寺,从床下找出的小小铁环,问他是什么?红颜只是冷笑,并不回答。

朱雀暗暗叹了一口气,从屋内走了出来,将刑讯逼供之事交给韦植他们去做。自己对敌人都会生出不忍之心,如何能够和狡诈险恶的邪教中人相斗争?

天色渐晚,到了用餐时间,韦植出来和朱雀一起吃了晚饭,朱雀问他:“可曾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韦植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当真凶悍非常,我用了几种苦刑,其间他又昏晕过去三次,却对闻香教之事只字不提。”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邪教造反之事,已和开成县的满四相勾结,既然有了这个线索,那么他们的图谋,也就不言自明。我明日就要回清水县,你看这假和尚偿若真的什么都不肯招的话,就送入官府吧,闻香教参与逆反之事,你铁拳门就算是立了功了。”

韦植点了点头,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朱雀说道:“你们做好防备,闻香邪教既然看上了你这块肥肉,怕红莲用欺骗的手段不行,派人强抢,也非是不可能,他们要做逆反之事,那为了成事,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来?”

韦植恨恨地说道:“这个你放心,他或者能够骗过我,但此刻我既然有了防范,除非他们能将秦安县攻打下来,否则休想能够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钱。”

朱雀点了点头,铁拳门在这里扎根百年,无论是官府还是绿林中,都能吃得开,偿若有心提防,以他们地头蛇的势力,外人想要图谋他们韦家,确是难以得逞。

第二天一早,朱雀准备回去时,韦植来给他送行,说道:“那贼子昨夜受刑不过,已经自绝经脉而死。”

朱雀想起红莲做下的恶事,当真应了恶有恶报四个字,可是其他邪教的人呢?这才是让他头疼的事。

韦植对于朱雀前来相助之事又是千恩万谢,直送朱雀出城十多里方回。

第十三章 得报大仇

朱雀来到清水县,依然不去庄家见庄雨斜,而是径直去了县衙。

在县衙,朱雀亮出了王府金牌,县丞朱胜贤听说本县竟有人勾结邪教,而邪教中人已和满四勾结造反,即感惊慌失措,又是忧心忡忡,当他得知上面还不知清水县的事,而是朱雀一人查探出来后,才放下了心事,对朱雀巴结不已。

当听朱雀说朝廷已派出项忠为总督,带着几万人马来围剿满四,又是吃惊,又是害怕,吃惊的是朝廷既然已经知道造反之事,而且提前做好了准备,他身为附近县官,竟然懵然不知,害怕的事,自己县城内不知有多少反贼,万一来个里应外合,将清水县攻占下来,他朱胜贤别说能不能在保住自己的官职,就连项上人头还能不能留在脖子上都让人堪忧。

他也是决断极快之人,当即决定把清水县驻军指挥权交给朱雀,让他领着去剿灭本县邪教人等。

这赵府和邪教向勾结,那是确凿无疑了的。

清水县有三千驻军,朱雀让其中一名偏将带着五百人,然后跟他指点了方向,让他去将赵府以及闹市中闻香教护教聚集的宅子两处地方围住,将这两个地方的上下人等,全部捉拿,关入大牢,等候审问。

余下的两千多人,留下五百人在县城戒备,其他的人出城去坟场。

朱雀带着人来到坟场后,怕那地牢还有别的出口,又派出三百名兵卒占据附近的高地,然后亲自勘察地道入口。

可是地道入口机关如何,朱雀也不得而知,但他记得入口的方位,驻军中有掌管火药的司事,朱雀让他在地道入口附近埋入火药,准备将入口炸开。

火药安放完毕,司事点燃了火把,正准备引燃火药,忽然听到几声饶命声从地下传来,那在地穴中的人主动打开了入口,原来里面的人可以通过通气孔看到外面,入口开关也隐藏在地穴中,他们偿若不开门投降,势必被炸得粉身碎骨,即使没有被炸到,也有被活埋之虞。

朱雀阻止了司事点燃火药,让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的人知道再也躲藏不得,陆续从里面走出,出来一个,驻军便有人上前绑了一个,这些人知道已然事发,竟无一人敢反抗的,全部束手就近。

前前后后共捉到八十多名邪教中人,朱雀防止遗漏,又派人进去搜寻了一番,确认再无人在内。

其中几人见领兵的竟然是已经“死去”的朱雀,都惊讶的合不拢嘴,但也都醒悟了过来,朱雀既然没死,那他们造反之事已然事泄,全都乖乖地束手就擒。

驻军裨将见里面空间庞大,啧啧称奇,朱雀知道邪教人图谋已久,这地道可不是十天半月能够挖掘出来的,何况邪教人做这些事,还要偷偷摸摸,防止被人发现,估计只能在夜间施工,这样算下来,这个浩大的工程没有几年时间,是做不出来的。

朱雀防止邪教人再次以此为据点,吩咐驻军,在地洞内个个巢穴中全都放上火药,然后引燃火线,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地下巢穴,都被炸得塌陷,这藏污纳垢的巢穴再也不复存在。

至此,朱雀在这里所受的残害之仇,才算是报了个彻底。

将这批邪教中人押在牢里,由朱胜贤亲自主审,朱雀在一旁监审,一些坚不认罪之人,朱县令用起刑法来那是毫不手软,来回审了十几人,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不过朱雀见此次落网的人里,并没有闻香教的长老在内,询问之下,原来他们全都都去了开城县那边,看来闻香教策划造反之事,确认无疑了,同时也确认了他们派红莲去铁拳门谋取韦家财产一事,正是由他们的教主王招贤亲自筹谋策划。

而王招贤此时带同诸长老,八成就在开城县固原镇中,正和满四喝着酒,商量攻城略地的做反之事,尚自不知他们教中一重大巢穴已被连根拔起。

至于清水县大户人家赵氏,跟着邪教作反之事,也随即跟着提审。

朱雀此时才见到当晚在赵府屋内说话之人,此人正是赵府的家主赵忠君。

赵忠君脑满肠肥,一看便知是贪图享乐之人,在审问他时,此人不待大刑伺候,便主动交代了罪行。如何同闻香教相勾结,如何被迫提供财产,帮他们购买兵器马匹等等,甚至还将附近的大户,有钱人家的线索提供给闻香教,让他们去抢了用作叛军的军资。

说完罪行之后,他辩解说自己家大业大,本不会做下此事,但在闻香教的人威逼利诱下,一是对闻香教的毒辣手段产生畏惧,二是被猪油蒙了心,以至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自知死罪难逃,于己之罪也不浪费唇舌请求开脱,但求放过他赵家家中未成年的孩子们。他们年纪尚幼,和此事无关。

朱胜贤听了冷笑道:“这个时候再求饶不嫌太迟了吗?枉你名叫忠君,却不知忠字是何意,君字何意,造反的事,如何判决,兹事体大,我一个小小的县丞也做不了主,此事上奏以后,你在牢里听候发落便了。”

赵忠君闻言,当场瘫在地上,全身发抖,再也爬不起来,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差役拖了下去。

朱雀听了有些不忍,但也毫无办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这赵忠君是死有余辜,可是他家中的孩子又何罪之有?

但朝廷最忌讳的就是反贼,反贼余孽更是要不得,以防止死灰复燃。一旦牵扯到造反的事,那必然都是要株连九族的。

果然,不久后,上令传来,所有邪教人士,以及和邪教勾结的各类人等,全体处决,立即执行。赵忠君被判诛九族,以儆效尤。

另,清水县县丞朱胜贤,因铲除反贼有功,酌升一级,从正八品县丞升为正七品知县,领七品俸禄,辖地不变,还是在清水县。而清水县所有驻军,每人获赏三个月的饷银。

得了升迁,朱胜贤甚是欢喜,想着此次因祸得福的功劳,都是朱雀带来的,便备了三千两的银票给他,这叫做分红。

朱雀想着不要白不要,便默默收下了。

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此县邪教中人既然已经剿灭,朱雀便来到庄家。

庄雨斜见朱雀人又到来,感到奇怪,不知他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此未曾离去,还是离去后又来的。

朱雀见他茫然不知清水县的闻香教已被剿灭,便说道:“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在大厅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庄雨斜已经听朱雀说了闻香教之事,还是有些担心,那些长老,已经他们遍布全国的教众分子,还是不可小觑的势力。

朱雀说出朝廷在全国缉拿闻香教的教众,凡是身为闻香教的人,都等同反逆,一旦捉住,即刻执行死刑,看来闻香教这个祸害覆灭在际,已不用担心。

而对于教主王招贤以及教中长老等人,已被团团围困在开城县,此次既然派出项忠为总督,项忠此人智勇双全,当可不会让反贼漏网一人。

满四和王招贤二人更是他们要消灭的首领,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闻香教会死灰复燃。

两人此次喝酒方算喝得痛快,朱雀突然笑道:“光顾着喝酒说话了,忘了弟妹莹莹还没吃过,你喊她过来一起吃酒。”

其实当时男人喝酒,女子一般都不能上桌,但这只是普通人家的行径,庄雨斜和唐莹莹都是武林中人,磊落豪迈,自然不会计较这些腐儒的规矩。

庄雨斜点了点头,喊了几声莹莹,不闻莹莹回答。庄雨斜叫来家仆询问,这家仆说道:“刚刚见到夫人出去了。”

庄雨斜嗯了一声,也没在意,随口说道她可能出去买脂粉了。

朱雀见唐莹莹出了门,自然不在说什么。

唐莹莹不在,他和庄雨斜二人说话更是没有忌讳,两人谈起以前快意恩仇之事,以这些往事下酒,最是痛快不过。

庄雨斜说道:“哥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成家之事了。老是这么浪迹江湖也不是个了局,终须有个归宿才是。”

朱雀想起了伊雪,也不瞒他,将如何和她结识,如何为了无影剑之死又见她一次说了出来。

庄雨斜听说她是无影剑的徒弟,忍不住叫道:“那岂非更是门当户对了?两口子都是武林中人,才能有说得来的话题。”

朱雀说道:“你说道哪里去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当时她有想让我帮他报仇之意,只是没有说出口,对了,她让我问问千颜,为何殷无形对她这么好,却被她狠心杀害。千颜已死,此事虽然做不到了,但终究是我忘了此事。”

说到这里,他心中想到,这事也许并非千颜的本意,更何况千颜如今香消玉损,在祁连山忘忧谷中长眠花下,是不是她的意思,也只有谢听雨才知道了。

想起谢听雨近些日子有没有将各个门派的血仇清算干净,但有他生父嵇无忧在后面做靠山,就不是需要他去关心的了。只是伊雪,唉,伊雪。

庄雨斜像看头了他的心事般说道:“以你这般武功,这般人才,哪会又姑娘不动心的?”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两情相悦,可不是凭本事得来的,否则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岂非应该是天下的女人都应该爱上他吗?此理不通,此理不通。”

说到武功天下第一,不禁又想起了慕容寒山,他和嵇无忧一战既胜,那么纵然不是天下第一,也很难有能和他相抗衡的人了。

庄雨斜充作情场高手,说道:“小弟是过来人,有着丰富的经验,在这方面我绝对可以做你的师傅。我跟你说,郎才女貌只是基础,就像盖房子的根基,有了牢固的根基,才能盖起大屋。当然更需要多多相处,这相处就是盖座房子时在根基上放的砖,每见一次面,就相当于加上一块砖,见得多了,砖也垒的高了,这屋子就盖起来了。偿若再用些手段,便相当于给这房子封了顶,如此一来,这伊雪姑娘岂不就进了你朱宅的门了吗,到时候啊,只怕她想出去,恐怕也是出不去了。所以说,你应该有事没事就去找他,有事固然要去,没事更要找事去见。两人若不常常见面,如何能够产生情愫?所谓日久生情,便是如此。”

朱雀笑骂道:“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别说你那虚无缥缈的丰富经验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你打出生,怕就只和莹莹一人生出感情吧,并且你和莹莹二人是一见钟情,却来劝说我要日久生情,当真好笑。唉,你不知道,我见到伊雪就紧张,以前练功夫时候的定力,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也不瞒你,我对她,是又想去见,又不敢去见,其实我还是有理由见她的,这谢听雨之事……”

庄雨斜见他戳穿自己情场高手的身份,也不生气,还怂恿他道:“那便去啊,光在这里说又有什么用?难道仅凭你在千里之外随口说说,人家姑娘就能为你情定终身?”

朱雀说道:“我看还是随缘罢了。也许我和她也不是真的合适,只是一种表面的吸引。咱们别说这事了,来,先为闻香教被围剿喝上一杯。”

庄雨斜举杯和他喝了,想到从此不会被这邪教威胁控制,也算是去了一大祸患。

朱雀怕他再提伊雪之事,便和他说起了曾经去沙漠寻找宝藏的事。

庄雨斜心思简单,被朱雀的故事吸引,便忘了劝说他去见伊雪的事。这故事跌宕起伏,庄雨斜颇有些后悔,没有一同前去,他对那被埋在沙子里的精绝古城也是很有兴趣,不断提出问题,朱雀一一回答。

二人这场酒一直喝到天色渐黑,此事唐莹莹还是没有回来。

在朱雀的提醒下,庄雨斜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且不说本县的闻香教是不是彻底铲除,那些暂时漏网的邪教长老偿若留下一两个,只身在外的莹莹便会有危险。

两人起了担心,再也顾不得喝酒,立刻安排人出去寻找。

庄雨斜自从唐莹莹回来,恢复正常后,家丁家仆安排了极多的人,又恢复了他纨绔子弟,喜欢享受的本色。此次他把家中所有的人等全都派遣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找遍整个县城。

朱雀陪着庄雨斜在庄园内走动,朱雀忽然发现在后院井口处有一封信,庄雨斜抢过身去拿起信,回到有灯的屋子,将信抽出来看,还没看完,忽然身子一晃,人倒了下去。

朱雀闪身将他扶住,让他坐入椅子,自己将信捡起来看,看完也是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原来信是由苏晓月所写,信中说道,唐莹莹其实早就死了,根本没有什么教中高手可以医治她的怪病。闻香教为了贪图庄家的钱财用作造反之资,便让苏晓月冒充唐莹莹,跟庄雨斜回家。这些日子里,陪伴在庄雨斜身边的,其实是苏晓月而不是唐莹莹。她本来担心会被庄雨斜发现,可是庄雨斜真得以为他是唐莹莹,只要她回来便好,不敢深究以前之事,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也渐渐喜欢上了庄雨斜,这让她更是不敢也是不愿说出真相,若不出什么事,她打算就这样冒充唐莹莹和庄雨斜生活一辈子也好……

今日听朱雀所说,闻香教面临覆灭之祸,她曾受过闻香教教主王招贤大恩,不得不前去相助一己之力,估计这次相别,将成永别。她还告诉了庄雨斜唐莹莹被埋葬的位置,让庄雨斜以后能有个怀念她的地方,出于对庄雨斜深爱唐莹莹的嫉妒之心,她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她毕竟也是爱着庄雨斜的啊,怎忍心让他再次陷入痛苦当中,可是,她此番是不得不去报恩,临别之言,当为君想。

信中最后说道:“别了,我的庄郎,偿若妾身不死,当会回来找你,你当我是唐莹莹也好,当我是苏晓月也好,我就赖在你身边了。”信中之意,凄婉而残酷。

朱雀虽然看得懂上面的字,但心中依然难以置信,发生在唐莹莹身上的事之离奇古怪,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找到一壶烈酒,捏开庄雨斜的嘴,给他灌了几口,庄雨斜呛咳了几下,稍稍恢复了正常,却立刻又跳将起来,喊道:“莹莹呢?我的莹莹呢?莹莹没有死,没有死……”

庄雨斜又哭又笑地喊着莹莹的名字,朱雀知道他此刻心神激荡,偿若任其下去,庄雨斜就会变得疯颠。他点了庄雨斜的昏睡穴,然后出掌拍在他的灵台穴上,一股浑厚的内力,透过庄雨斜的灵台穴,游走他的全身穴道,将他散乱的内力都归于正轨。

夜里,外出寻找莹莹或者是说去找苏晓月的家丁都逐渐回来,报告没有发现,朱雀知道苏晓月一定连夜赶去开城县了,他们哪里还能找得到呢?

第二天庄雨斜清醒过来,朱雀在旁边严阵以待,怕他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好在庄雨斜恢复了平静,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朱雀递给他一碗水,庄雨斜接过来一口喝了,喝完水,他沉声说道:“其实,我早就发现她不是莹莹了。”

朱雀闻言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此事真是峰回路又转,简直让他摸不清头脑。朱雀问道:“既然如此,你昨晚为何又如此失控?”

庄雨斜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只是不敢相信罢了,我一直都在骗我自己,她就是莹莹,我隐约觉得莹莹可能死了,但我不敢深想。我不说破,也许她便会活着,或者她还是在某个地方,我等着苏晓月再让我为邪教做些什么,然后能后换她回来。这段日子,我天天见到苏晓月,也像是看到莹莹一般,她俩长得太像了。我怕如果我说了出来,莹莹回不来了,她也走了,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害怕啊!我害怕啊,可是见到信的那一刻,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说着说着,他便哭出声了。

朱雀知道他陷入的太深了,已不能自拔。朱雀说道:“咱们一起去看看莹莹的坟吧。”

庄雨斜点了点头,两人备了马,向苏晓月信中所说唐莹莹的埋葬之地赶去。

第十五章 反贼覆亡

两人骑马来到一片山坡上,虽然已是深秋,可是山坡上还是零星地开放着花儿,在山坡上的几株银杏树下,他们找到了唐莹莹的坟。

二人下了马,来到坟前,坟前有一块用木板做的碑,上面写着:姊姊唐莹莹之墓。妹苏晓月立。

两人真的见到唐莹莹的墓,庄雨斜也真的死了心。

忽然,庄雨斜将那墓碑拔掉。

朱雀想,庄雨斜要换个墓碑,写上庒门唐氏莹莹之墓。可是他想错了,庄雨斜将那木板做的墓碑拔起来后,用这块木板作楸,向坟头上挖去。

朱雀前去阻拦,以为他又因思念唐莹莹而发疯了,但庄雨斜这次没有疯,他说:“我是要确认一下,莹莹是不是真的被埋在这里。”

朱雀一想也是,这是确认莹莹是不是真的死了最简单的方法,谁能知道苏晓月是不是又在欺骗他们,身为邪教中人,欺骗别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但如果是拿自己亲人来开玩笑就有些过份了。

苏晓月和唐莹莹是孪生姊妹,但从小到大,基本上没见过面,有没有姊妹之情也不好说。

庄雨斜这么一说,他也拿不准了,如果唐莹莹的尸体在里面,说明她是真的死了,如果里面是空的呢?

朱雀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抽出剑,也帮庄雨斜挖了起来,一个用木板,一个用剑,二人工具不称手,挖起来事倍功半,好在二人功力深厚,和寻常人不可同日而语,一个多时辰后,坟下的棺材显露出来。

两人又在周围挖了半天,庄雨斜跳起去,朱雀也跟着跳了下去,两人将棺材抬了上来。

棺材很新,埋下去没有多久。据庄雨斜说,他曾见到过昏迷不醒的唐莹莹,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算算日子,唐莹莹被埋下,不会超过两个月。

两人站在棺材前,庄雨斜反而犹豫了,他对朱雀说:“你来打开吧。”

朱雀点了点头,棺材盖被钉子钉上,朱雀将剑插入中间的缝隙里,用力一撬,这柄青钢剑竟然折断了,好在剩在剑柄上的一半虽然短些,但更不易折。朱雀挑有钉子的地方,一点点的撬,终于将棺材盖打开。

他一手掀起棺材盖,一面向里张望,禁不住“咦”了一声,里面空无一物,竟然真的是个空棺。

庄雨斜也看到了这个空棺,他的脸色发青,朱雀看不出他是喜是忧。

难道唐莹莹真的没死?一切都是骗人的?还是唐莹莹真的死了,只是不知尸身在何处?

这一切都成了谜。

此后多年,庄雨斜走遍大江南北,一直在不停地寻找着唐莹莹的下落,可是却始终没有结果。

发现空棺之后,朱雀陪庄雨斜回了家,他怕庄雨斜真的会疯,陪他待了几日,庄雨斜说道自己没事,主动将朱雀撵走。

朱雀见他逐渐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才放心离开。等朱雀前脚刚走,后脚庄雨斜就离开了清水县,这是朱雀后来才知道的。

当年冬天,满四和闻香教的人从开城县突出重围,狼狈逃向石城。

逃亡路上,依王招贤的意思,满四高举招贤王的大旗,意图再次招揽民众,或者让闻香教的教众闻声前来,果然有许多闻香教的教众由招贤王的含义,联想到教主王招贤,前去归依,可惜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摆脱不了必然的败忘之局。

叛军进入石头城后据称坚守不出。据后世所著《明史·项忠传》上记载,石城,即唐吐番石堡,城称险固,非数万人不能克者也。

项忠与巡抚都御史马文升分兵七路,追着来到城下,与伏羌伯毛忠的兵马汇合,将石城团团围住。

毛忠此人贪功冒进,独自领兵攻打石城西北面的山,欲占据高地,兵法有云,以高攻低,势如破竹,毛忠亲自领兵奋勇上冲,可惜在快要登上山头的时候,毛忠中箭身死,他部下的兵卒见主将身亡,犹如树倒猢狲散,纷纷回身向山下逃去。

满四得此良机,带兵出来冲杀,朝廷大军兵败如山倒,何况真的是从山上冲下来的败军。领其中一路剿匪兵马的刘玉,甚至被紧随败军之后的满四军团团围困。

项忠的部队也受到败兵的冲击,军心受到影响,项忠果断地斩了一名提议回撤的千夫长,这才稳定军心。

满四和王招贤得胜后又迅速返回,守在城内不出,期颐围城之军挨不过严冬,主动回撤。但项忠心志坚毅,以身作则,和士兵们同甘共苦,逐渐将军心安稳了下来。

这石城的水源是城外的一条河流,以及城中的五口井水。

项忠命部下在城外河水上游处淤塞堵截,令河流不能流入城中,结果石城的水源仅剩下城中的五口水井。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几口水井的水位也跟着下降,水源远远不够城中一万多人马的饮用。

一天半夜,满四的谋士杨虎狸出城取水,被早候在一旁的项忠人马活捉。杨虎狸为了活命,引诱满四出来,随之也将满四活捉。

满四既已落网,城中无主,组织不了有力的抵抗,不到旬日,石城就被项忠攻下。

破城之后,项忠下令将城中所有叛贼全部处决,其中也包括苏晓月在内。

解决了叛军的问题后,项忠押解满四回京,路上杨虎狸逃脱。后来项忠才从满四口中得知,这杨虎狸乃是王招贤的化名。

王招贤虽然脱身,但举国上下对闻香教的抓捕维系了数十年之久,王招贤虽然成为漏网之鱼,但已成不了气候,隐姓埋名四处躲藏,防止被人发现他的身份,最后郁郁而终。直到一百多年后,王招贤的后人才再次以闻香教之名,出来兴风作浪。这是后话,不提。

受到王招贤蛊惑,而起兵造反的满四,在押入京城后,被处以凌迟极刑。自此一场由邪教的引起的祸害风流云散,很快成为淹没在历史中的一粒尘埃,被世人遗忘。

朱雀辞别了庄雨斜之后,也没有去找伊雪。

他听闻嵇无忧到个个门派去询问儿子的下落,并为谢听雨的所作所为负荆请罪,最终虽然没有打听到谢听雨的去向,但取得了除黑雾教以外所有门派的谅解。

朱雀猜测谢听雨已经身亡,被或武当,或华山,或泰山的人悄悄杀死报仇,可毕竟只是猜想,谁也不知道谢听雨最终的下场如何。

嵇无忧回到天山剑派后,立即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大弟子师从容,而他本人也随之不知所踪。

这位剑术高超的西域剑客,就以这么神秘的方式退出了江湖。

他既有隐遁之心,其实没有必要再去各个门派受辱求谅解的,但他这么做了,因为他就是嵇无忧,是一位可以让慕容寒山都都为之尊敬的对手。

从最美好的愿望上去想,朱雀希望嵇无忧去了祁连山忘忧谷,陪着千颜的坟墓,了此一生。

而他的儿子谢听雨,也在那里……

第一章 不白之冤

和风细雨最宜酒。

酒是陈年佳酿,菜肴精美可口,喝酒的地方是在无锡小英雄楼。

京城也有家英雄楼,是朱雀经常去的地方。在那里喝酒的虽然不都是英雄,但喝起酒来,无不有英雄的气概。有了英雄气概,酒自然就喝得多了。

英雄楼喝酒用的都是大碗,古有打虎英雄武松,听说喝酒就是用碗来喝。有古人做榜样,现在的英雄岂能不效尤?

朱雀在那里醉过几回,一起喝酒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几人湛满了一碗酒,碗沿一碰,仰起脖子,一干而尽,那方是好汉子的气概。

欢闹之间,一坛酒不知不觉便见了底。然后开始拍桌子,喊伙计接着上酒。

喝一碗酒,吃一大块肉,这样的吃酒才够痛快。

但在这江南无锡的小英雄楼里,外面春风扶柳,细雨化酥,对面坐的是纤弱得像个女子的才子文人,李可卿。

酒是埋在地下多年的女儿红,菜是清淡的素炒竹笋,糖醋白鱼,地三丝,椿芽拌豆腐,一碗藕荷汤,配着油酥烧饼。这样的风景这样的人,让一切都雅致起来。

朱雀似乎也受到感染,端起一杯酒,看着盛酒的细瓷小杯,说道:“用这个喝酒,喝快了都怕把杯子喝到肚子里。”

李可卿笑道:“饮酒讲究浅尝辄止,好酒就是需要慢慢品,方能品出其中的味道。要是像你喝酒那样往肚子里倒,只能算是牛饮,不同滋味的酒又怎能喝出区别?”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我以前喝酒,是越喝越有精神,岂知陪你喝酒,越喝越觉得懒洋洋的。”

李可卿喝了一口酒,笑着没有说话。

朱雀学着他抿了一口酒,背靠椅子,闭上眼睛,仔细咂咂嘴,正要分辨酒的好坏,一阵吵闹声从楼下传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闲逸。

朱雀侧耳一听,楼下传来酒保的驱赶声,一位妇人的哭泣声,众人的议论声,便对李可卿说道:“我下去瞧瞧。”

楼下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不知如何,竟在这里撒泼不走,店小二直喊疯子疯婆子,正和厨子合力要将她推出门外。

朱雀询问掌柜的怎么回事。

掌柜说道:“这疯婆子名叫何阿姑,是个寡妇,独自拉扯大一个儿子,叫沈青云,今年二十来岁,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委派在常州府署办差,总算是熬出了头。听说前一段时间犯了事,被判了死罪,何阿姑一口咬定他儿子是被冤枉的,四处找人伸冤,伸冤不成便有些疯癫了。前些日子,无锡知县大老爷来此处吃饭,不知如何被何阿姑打听到,趁他吃饭时闯了进来喊冤,搅得知县老爷饭也没吃好,将她赶了出去。谁知今日知县老爷没来,她却又来吵闹,跟她说了她也不听,你说说让她这么一闹,我生意还怎么做。”

李可卿不知何时也下了楼,他在无锡县衙做知事,是知道案情的,只听他对何阿姑说道:“你要伸冤,该当到衙门击鼓,递上诉状,列明证据才是,在这里瞎闹,复有何益?”

那本争闹的何阿姑听了此言,只是哭泣不言语,忽然给李可卿跪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里,忽然有人说道:“她一个不识字的婆娘,怎会懂得如何伸冤呢?”

李可卿立刻将何阿姑扶起,给了她几两银子,说道:“你先回家,我回去定将此案再细细审查,偿若真有冤情,我自会尽力帮忙,偿若没有冤枉,你不得再来胡闹。”

何阿姑说道:“肯定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嘴里喃喃着,但还是接过了银子,又要给李可卿磕头,被他阻拦住,劝说了半天,何阿姑方才哭泣着回去了。

何阿姑一走,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散了。

两人再次回到楼上,朱雀也没了喝酒的心情,润如酥的春雨也变得绵密起来。他盯着李可卿看了半晌,李可卿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忽听朱雀说道:“你跟我说说,这何阿姑的儿子是犯了什么案?”

李可卿说道:“是官银案,案情本来不能对外人说的,不过你问起来,自然另当别论。”

“这案子并不是在无锡发生的,”说起来这何阿姑的儿子沈青云和李可卿都是官场上的人,却大有不同,李可卿只管无锡地方户部的事,“沈青云是在常州府管理官府银库,两个多月前,府库的银子被查出少了十七万两。所有的证据都表明,除了沈青云,别人都没有有能力将这么一大批银子偷走。但是在沈青云的住处,却连一两官银也没找到。”

朱雀问道:“那沈青云自己承认了吗?”

李可卿说道:“刚开始死活不承认,后来严审之后承认了,但还是说不清银子藏在哪里。”

朱雀又问道:“常州府犯的案怎么送到无锡来审?”

李可卿回答道:“这是为了防止营私舞弊官官相护,所以异地审理。”

朱雀沉默了半天,说道:“十七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不可能没有其他的证据吧,所谓的严审,我看还是屈打成招的可能性大些。”

李可卿说道:“就是因为这么多银子,除了他之外,并不可能有其他人一次性能拉走,就是雇马车来拉,也要差不多十马车才能拉完。所以大家都怀疑他不是一次性偷的,只是案发时积累了这么多,你想要是别人分批偷的,他作为管理者却没有发现,只是这个疏忽也是严重渎职了。”

朱雀问道:“银子少了,是何时发现的。”

李可卿回答道:“府库的银子每隔一个半月,核对一次,除了赋税入库,以及上交国库的时候,平时是不清点的。即使一个半月核对的那一次,也都是走个过场,谁也不会想到官银会丢,因此检查时很松懈,基本上就是看一眼便算。”

朱雀提出质疑:“十七万两,这么多的银子,一个半月一个人拿走,每天将近四千两,即便一天两班他都出入府衙,每天如此,也得一次带二十枚元宝,别说偷带,就是让他公然取去,若非习武之人,恐怕背起来都很费劲,不可能没人发现异样吧。”

李可卿解释说道:“当然不止如此,在衙门公干的人,随时可以进出衙门,他自己有钥匙,甚至晚间也可以独自过来。”

朱雀点了点头,心中暗算,即便如此,出入过于频繁,也会惹人怀疑。一次若只带两个元宝,每天就要进出二十次,每次还要去藏银地将银子放好,那也有些离谱。他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李可卿似乎知道他所想,说道:“刑部也怀疑他有同党协助,但是没有审问出来,认罪书上只申明是他一人所为。”

朱雀点点头,沉吟了一会,问道:“如果丢失的银子没有找到,就是连最基本的证据都没有,是不是他偷的,也只是推测,何以会被定个死罪呢?”

李可卿说道:“有了他自己的认罪书,就不仅是推测了。这事要是搁在前几年,最多办个停职流放,可是因为最近上面要求各州府自查自省,加上朝廷又派出了特使,四处监督各地官员行事,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想独善其身,对于官员的定罪的都不敢从轻,对于贪污挪用更是施用重刑,就怕牵连到自己。”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嗯,这就难怪了,不过,十七万两银子到底在何处,只要能找到,说不定能帮沈青云洗清冤屈。”

李可卿皱眉说道:“如果真是冤屈了他的话……要是他肯说出银子的去向,我想也不至于死罪了。”

朱雀想到一事,问道:“这批官银上可以什么印记?”

李可卿说道:“都是铸成百两的元宝,元宝底部有常州府铸的印记。不过如果是被偷去,融了再铸,则会泯去这些痕迹。”

朱雀推断:“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官银应该还被藏着,不会这么快就开炉融造。总得要等风声过去。”

李可卿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是沈青云做下的案子,那么他一定会有同伙。可是常州府看守银子的,除了沈青云,还有四名府卫,四名府卫都是共同出入,也没有进入府库的钥匙。只有沈青云在里面待的时间最长,可以随时进出。现在案发后,府库加派了人手,有十二个人轮流看守。当然,除了看守府库的人以外,常州府衙上下有六十多名兵卒值守,这六十多名兵卒又是从守军处轮流调派的。所以,除了沈青云,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接触到官银的机会。”

朱雀说道:“你说的都只是小毛贼做不到,真正的江湖大盗,也不是没有进出自如的手段。”

李可卿有些怀疑地说道:“这个,恕小弟实在难以想象。”

朱雀知道对着文人说绿林中事,直如与夏虫语冰,当下也不明说,却已暗自决定到常州府去调查一番。

李可卿说:“我知道你心软,看到何阿姑凄惨的模样,于心不忍,想要出点力,可是官府的事,毕竟不是像你们江湖中人行事,在这里约束太多,有力难为啊。”

朱雀说道:“生死大事,在朝在野都不是小事,即便审核多次,也难保不会出现冤案。你既然答应了何阿姑回去将案子重新审查,是为了摆脱何阿姑的纠缠,故意安慰她的,还是确有此心?”

李可卿无奈地说道:“同朝为官,岂能不同病相怜,我就算是白白出些力气,也不值得什么。行了,我答应你,回去再细审一番,固然证据确凿,我也但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朱雀说道:“如此甚好,我也去找一些朋友帮忙问问,咱们有了新的线索,再碰头吧。”

李可卿知道他坐不住要立刻去查探,便说道:“静候佳音。有了你这个朋友,看到不平的事,想不出全力都不行了。”

朱雀看着窗外的雨,忽然觉得这雨又冷又湿,非但没有了美感,反而惹得满地泥泞。

第二章 丐帮弟子

一辆马车行进在泥泞的春日里。

朱雀在马车里躺着,他默默思索沈青云案子的来龙去脉,一时难以想象,一个监守自盗的人每日数次带着几个元宝,从府库出来,旁若无人的,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一直累积到十七万两之巨,直到被抓之际,旁人都没有觉察到丝毫反常之相,这简直荒唐。

不过既然荒唐不合理,审理此案的人如何会想不到此点,但为什么还是如此审结呢?

既然想不通,便不去想。

马车从无锡县到常州府,有一百多里地,清晨起行,直行到傍晚才到。

到了常州,朱雀首先去找的便是这里最大的帮会,丐帮常州分舵。

常州河道甚多,整个常州城府都是被环绕在护城河里,分支出来的河道更是不计其数,常人出门,多走水路,故有北人骑马,南人行舟之语。

朱雀雇了一叶扁舟,向丐帮经常聚集的鸡笼山行去。

其时春雨已歇,华灯初上,河道两旁星点灯火,正是一片盛世景象。

下了舟,离鸡笼山已经不远,朱雀踱步向山中行去,他没有施展轻功,是担心会引起丐帮的误会。

天色向晚,暮色蔼蔼,鸡笼山在眼前出现。

这山也算不上真正的山,只不过是个小山丘而已。小山丘上松柏森森,除了身边鸟鸣虫吟,远处鸡鸣狗叫,此外一片寂静。

朱雀独自走在似路非路的小道上,忽然前边两株大树后,闪出两个人影,昏暗中看不清二人模样,依稀衣衫褴褛,应是丐帮中值守之人。

朱雀向前大声招呼:“丐帮的朋友,别来无恙,我是来找你们姚大哥的,相烦通报一声。”

两人中一人说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找我们大哥有何事?”

朱雀说道:“在下朱雀,找他之事,一时也说不清,见到他自然会跟他分说。”

两人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人怀疑地说道:“你是朱雀?名动天下的大侠朱雀?”

朱雀说道:“正是在下,不过大侠之说倒是不敢当,相烦小哥过去通报一声。”

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地一同点了点头,留下一人在此守着,一人飞奔上山通报。

朱雀一时觉得两人态度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有问题,唯有闷闷地等在当地。

不多时,一群叫花子从山上冲了下来,朱雀心道:要来迎接我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难得姚红金现在这么讲派头。

正胡思乱想着,这群叫花子走近了些,朱雀才发觉这伙人当中,并无他们的老大姚洪金在内,一时愕然,脱口而出道:“姚老大呢?”

带头的是一个没朝过相的中年男子,个子矮胖,身上郭衣百结,手里提着一根齐眉镔铁棍。但见他将铁棍向前略一倾斜,问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冒充朱雀朱大侠?”

铁棍前倾,甚是无礼。不过朱雀和丐帮一向交好,也不以为意,只是说道:“朱雀并非什么大侠,也没什么好冒充的,我只问你,你们老大姚洪金现在何处?”

一名口齿便给的的丐帮弟子说道:“姚老大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老大了,这位彭进山彭老大现在执掌本帮分舵,偿若你真是朱雀大侠,相请告知找我们前舵主何事?”

朱雀听到前舵主之词,一时不明所以,看这群丐帮弟子,也不知和原来弟子有何区别,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便拱了拱手,说道:“原来如此,我倒不知,相烦彭老大告知,我那好朋友姚金山去了何处,何以被销了舵主的身份。”

那彭老大向身旁一名丐帮弟子使了个眼色,此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朱雀喝道:“也不知你到底是不是朱雀,却来打听我们丐帮中事,要真是朱雀,相烦露上两手,以自证身份。偿若不是,嘿嘿,这般前来我帮重地打听我帮隐秘,又是何居心?”

朱雀冷哼一声,说道:“原来你们换了老大,连规矩也换了,这般强横霸道,这般对待朋友。”

那丐帮弟子大声说道:“是不是朋友,尚且不知,看招。”

说罢提拳向朱雀打来,拳法也没什么奇特,只是功力颇深,劲力不小,使出来虎虎生风,煞有威势,丐帮中一些帮众禁不住喝起彩来。

朱雀虽恼其无状,但还是依礼只侧身闪开并没有还手,这丐帮弟子以为朱雀怕了他的威势,第二拳使得更是威猛有力,朱雀又闪身避过,接着又让过第三拳,这是看在和丐帮的交情上,让了他三招不还手。

可惜这丐帮弟子无知无觉,第四拳使得更是孔武有力,口中呼喝连声,周围的人纷纷为他打气。

朱雀看他拳头袭来,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劲力透过他手腕上的会宗穴,一路向下,将他半边身子上的穴道都给封闭了。丐帮帮众的喝彩还没结束,只见朱雀松开手,和朱雀交手的弟子软软地瘫在地上,动弹不得,一时喝彩之声戛然而止,哪想到己方拳打得声势浩大,在朱雀手里竟然连一招都走不了,都茫然瞠目,不知所对。

这彭进山见多识广,知道己方人是被他暗中点了穴道,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出手,连忙叫人将瘫在地上的弟子扶了回来。

朱雀说道:“现在可以证明我是朱雀了吧。”

彭进山将镔铁张往地上一顿,说道:“打倒我帮一个小小的弟子,说明不了什么,你如胜了我手中这根伏魔杖,我才信了你。”

朱雀说道:“这又何必。”

彭进山说道:“看招!”

一招伏魔杖法推波助澜使将出来,铁棍幻出无数棍影,让朱雀连分说的机会也没有。

此人一出手,气势和普通的丐帮弟子果然不同,朱雀在不能伤他的情况下,也不敢空手掠其锋芒,又想到今日和丐帮相斗,实属无聊,因为无论输赢,都殊无益处。心下已决定先抽身离开,以后打探明白丐帮出了什么事再来相会。

想到这里,展开轻功,身子转了半个圈,人已向上跃起,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干处。彭进山一招不见了人影,一抬头看到朱雀站在树上。

他身材矮胖,轻功为其所短,便叫嚷着让朱雀下来较量。

朱雀身子又是一转,落在另一棵树的树干处,说道:“今日既然不见姚洪金兄弟,是我来得鲁莽了,咱们实是友非敌,没有必要打个不可开交。他日偿若见到你们汪帮主,替我朱雀向他问个好,这便告辞了。”

言罢,朱雀展开身形,如一只大雁般,投入林中,消失不见。

彭进山看到朱雀的身形,已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下疑惑:“难道此人真的是朱雀?”

身旁一名年长的乞丐说道:“我看他八成就是朱雀,他刚才露的一手轻功,只怕连咱们帮主也未必能够做到,好像就是传说中的腾云功。”

彭进山转头看着朱雀消失的地方,说道:“他要真是朱雀,那就有些麻烦了,要赶紧通知帮主……”

朱雀莫名其妙和丐帮人起了争执,心下悒悒,本来想找丐帮帮忙的,这下非但没有给自己帮上忙,恐怕将来还会添乱。对姚洪金的去向更是糊涂,不知他做了什么事,被革了舵主的职位。

此刻天色已黑,再去寻其他江湖上的朋友,时辰太晚,便随意找个酒馆,吃饱喝足后去旅店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朱雀一边在路边的摊子上吃着早饭,一边想着从何处入手调查府库失银之事。

江南武人,除了丐帮,还有谁能帮自己去调查?思索半天,猛然想到八卦门的乐一山。

乐一山的太极八卦掌,虽然在武林中并不响亮,但他非是以武闻名,而是喜爱广交朋友。一旦有武林中人前来拜会,他必竭诚相待,人称乐孟尝。他所交往的人各门各派都有,既有名门正派的人物,亦有旁门左道之士,因此在江湖上很能吃得开。

朱雀和他虽无交情,但如果找他帮个忙,想来应不会被拒绝。

吃罢,朱雀向路人打听了八卦门的乐家所在,然后到骡马行雇了一辆马车赶去。

第三章 乐府客人

一路风尘仆仆,到了乐家庄。看这庄园气势,果然非同小可。

乐家庄占地百十亩,门前花木扶疏,彰显主人情致,高墙大院,显示主人气派。朱漆大门,每扇门上钉着横四竖六二十四颗碗大铜钉,门前一对石狮子更是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头顶的门匾上写着乐家庄三个大字,右下角写着八卦门三个小字,门匾下还嵌着一块熟铜八卦。

大门敞开,两名家丁左右守着,朱雀告了姓名,让家丁通报时,被家丁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去了。估计将朱雀当成是来吃白食,借盘缠的没落江湖人士。也怪自己来得匆忙,全然忘了初次登门拜访,应带些见面的礼品,而自己非但空着手,衣服上还带着连日奔波的风尘,颇有些生活落魄,走投无路之意。

不过既然乐一山被称为乐孟尝,怎么会有这般以貌取人的家丁?朱雀心下疑惑,不知此行来得对不对了。

不过那乐一山久历江湖,应该知道朱雀是何等样人。果然,乐一山听说朱雀光临,亲自出来迎接,匆匆之际,衣袍上还浸湿了一片茶水。见了朱雀,拉着他的双手,口中说着慕名景仰之词。

朱雀心道:“这才是乐孟尝的行径。”当下谦虚了几句,乐一山欣喜不已,领着朱雀进了庄园,来到客厅。

进入客厅,朱雀看到厅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乐一山给朱雀介绍,坐在左首年纪大些的,是鹰爪门的秦翻羽,此人的名头朱雀也听说过,鹰爪功,轻功,都有相当火候,成名已有数十年。此时虽然两鬓有些白发,却给人风采依然,豪迈不减当年之感。

朱雀拱了拱手,说了声:“久仰。”秦翻羽起身点了点头,又接着坐下。

右首坐着的是位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相貌颇为清秀,不待乐一山帮他介绍,人已经站了起来,说道:“在下柳明灯,末学未进,不值一提。”

朱雀看此人不像习武之人,不知什么来历,也是拱了拱手。

乐一山转身向二人介绍朱雀,秦翻羽听了朱雀之名,耸然动容,本来已经坐了下来,忽又站起,看样子,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朱雀是个如此年轻的人。

果然听秦翻羽说道:“得享如此大名,难得竟然这般年轻潇洒,真是了不起。”

朱雀说道:秦兄休要取笑了,江南鹰爪功又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乐一山说道:两位都不用太过客气,到了寒舍,便都是朋友,且请坐下说话。

待二人坐下,佣仆给朱雀上了茶,乐一山问道:“不知朱少侠光临府上,有何指教?”

朱雀因有他人在场,一时不好说明来意,便说道:“有事经过常州,听说八卦门的孟尝之名,怎能不来结识一下?”

乐一山听了此语,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口中却说道:“都是朋友瞎捧,不过说我这人最爱结交朋友是真,朱少侠若是为了交朋友而来,那真是折节下交了。朱雀连忙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乐庄主休要捧杀小弟了。”

场面话说完,几人互相看了看,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朱雀看秦翻羽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是不是我来得鲁莽了,打扰了你们的谈话?”

乐一山说道:“这倒没有,秦兄,你来找我所言之事,何不说给朱少侠听听?若能得朱少侠相助,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朱雀不禁啼笑皆非,自己来求人帮忙,事情还没说出口,倒是先让自己帮别人的忙了,话已至此,倒也不好拒绝。

这秦翻羽在江南武林中的口碑还不错,有了事情,自己出点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说道:“不知秦兄有何难事,说来听听,只要是我朱雀力所能及的,又是不失道义之事,自当竭力相助。”

秦翻羽看着朱雀,猛然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相信朱少侠的能耐,便给你说说,盼你能给出个主意。”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请讲。”

秦翻羽说道:“此事还要从头说起……”

鹰爪功创始于北宋年间,是由一位还俗的少林弟子,从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龙抓手变化而来。由于他自身武功极高,所以鹰爪门创立之初,便连败许多成名高手,使鹰爪功名扬天下,甚至和铁砂掌、金刚拳合称武林中三大拳术绝技,因此招揽到了许多徒弟,鹰爪门也成为一个大门派。但在他逝世以后,门下的弟子再不能将鹰爪功练到他的境界,多年之后,更是一代不如一代,鹰爪门渐趋势微。

一直到了元代,于兵荒马乱之际,鹰爪门方出了两个武功极高的师兄弟,秦百里和段洪英。

二人虽是同门师兄弟,但因为战乱,二人并未在一起,而是各自修炼,所练的方向便不免有些差别。

秦百里的鹰爪功主练指力,盖因指力即强,则攻击目标,直如摧枯拉朽,断木碎石皆可为,更别说血肉之躯。而段洪英主练招式,因为他认为鹰爪功若无招式配合,则手脚根本欺不进对方防守范围,指力再强也属无用。

两人因此产生了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便各自成立了秦氏鹰爪门和段氏鹰爪门。其后两家不再往来。

朱雀听到这里,方听出一些端倪。这秦翻羽自然是秦氏鹰爪门秦百里的后人,现在已经成了江湖中唯一招牌鹰爪功,而段氏鹰爪功则从未听说,不知是何缘故。

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恐怕也就是秦翻羽找他帮忙的原因,遂继续静听秦翻羽的叙说。

果然秦翻羽说出了一个他门内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第四章 秦门鹰爪

到了元末明初之际,秦百里的鹰爪门加入红巾军,后又跟着朱家打下天下,为明朝的成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皇上因此赐给秦氏鹰爪门一块匾额,上书“秦氏鹰爪,护国神拳”

就是这一块牌匾,让秦氏鹰爪功一下壮大起来。

许多原本跟着段家学拳的弟子,也改投到秦家。

这么一来,段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其后人为此还找上门来过,但由于秦氏弟子众多,人多势众,段家的人也没讨着说法,还被羞辱了一番,只能回去独自生闷气。

三十多年前,段家鹰爪门落魄式微,他们就势遣散了段氏鹰爪门,由于段氏鹰爪门弟子不多,所以江湖中人大都不知道此事,因为只要在外面提起鹰爪门,大家只知道秦氏鹰爪门一家。

听说当时段家鹰爪门的掌门叫段秀明,随后不知所踪。秦翻羽还曾打听过他的下落,据说是入了魔教,也不知真假。

前段时间,一个名叫段玄机年轻人,来到秦家,自称段氏鹰爪功的传人,声称要和秦氏鹰爪功较量一下,确认谁才是正宗的鹰爪功。

当时秦翻羽外出有事,他的大弟子,也就是秦翻羽的长子秦行云,也没拿他当回事,想着不用父亲出面,自己就可以打发他,便和他比试起来。

哪知段玄机所出的招数根本就不是鹰爪门的功夫,只有手指做鹰爪形,秦行云被他攻了个出其不意,两条手臂被他用阴损功夫折断,导致秦行云的指力发挥不出来。

秦行云败下阵来,秦翻羽的二子秦布雨出手,也落得同样下场,其余子弟不敢再出手。

段玄机胜了两场之后,冷笑着说:“什么秦氏鹰爪功,我看不过如此,想练习鹰爪功的,还是到我段家,才能学到真正的功夫。”

秦行云说道:“你也休得猖狂,趁着我们掌门不在,才敢前来闹事,要是掌门在的话,哼……”

段玄机说道:“好,那就等你们掌门回来,我再前来领教。”

秦行云问道:“你住在什么地方?等我们掌门回来时,自会上门请教。”

段玄机说了住址,便傲然离去。

秦翻羽办完事回来,两个儿子的断臂伤还没养好,秦翻羽一见之下,自然怒火中烧,当即带着几名弟子前去找那段玄机比试。

“结果……”

说到这里,秦翻羽说话的音调都有些变了。

朱雀听得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结果怎样?”

秦翻羽定了定神,显然当时的情景让他震惊无比,直至此刻想来,依然无法平静,但他终于压住情绪,接着说了下去。

到了段玄机所住的宅子,那是常州府城郊外的一个院子,由于秦翻羽念着儿子被打伤,行事自然不免有些失礼,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大门没锁,里面也未上闩。

秦翻羽一边喊着段玄机的名字,一边直接走进了客厅,哪知里面根本就没有段玄机这个人,甚至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一屋子全是死尸。

突然见到这么多尸体,连见惯大场面的秦翻羽都觉得后背发凉。

外面阳光照耀,屋内阴暗沉沉,一名弟子看到这些尸体的惨状,连忙回身,跑到院里呕吐。

秦翻羽清点了一下,共有九具尸体。

尸体冰冷,说明已死去多时,尸体上的穿着大都是破烂的缁衣。几名死者都是指节骨骼粗大,显然是练过武功的。秦翻羽当下推断他们是丐帮的人。

秦翻羽的一个徒弟和丐帮人有些交情,也认出其中一人确是丐帮的弟子。

只不知是谁杀死了他们,放在这里。秦翻羽心中第一个感觉,就是那自称段玄机的年轻人,在陷害他们。

待仔细看过尸体后,更肯定了他的想法,这些人有的手腕被捏断,有的咽喉被抓破,有的脸上留着几道抓痕,抓痕深可见骨。

从这些伤口上来看,正是他秦氏鹰爪功出手所造成的痕迹。放眼整个江南武林,指力达到如此地步的,只有他鹰爪功能够做到。

朱雀心下也是默然,觉得秦翻羽是被陷害了。

秦翻羽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觉得有一个大阴谋正降临到我的身上。我的一个徒儿问我,要不要将尸体埋了,如果真被丐帮的人发现,我们鹰爪门,可承担不起。丐帮是武林第一大帮,岂是我小小一个门派所能匹敌的?我当时也想着不能被人发现,如果将尸体埋了,被人发觉挖出来的话,鹰爪功造成的伤口无法掩盖,终有暴露的一天,我心中转过的念头就是一把火烧了。”

说着,秦翻羽转过头,看着朱雀,问道:“如果换作是你,蓦然见到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只希望,你看到的尸体里没有我的朋友在……”

秦翻羽接着说道:“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正决定要将尸体都烧了的时候,院子门口突然传来几下敲门声。”

朱雀待他设想,心中也是一惊。

秦翻羽说人虽然不是他们杀的,但是鹰爪功的伤口做得太真实,让他师徒几人都心虚起来,忽然听到门外的敲门声,几人相互一望,发现对方的脸上都没有血色。

秦翻羽的腿都有些发软,待走到门口一看,更是如坠冰窟。外面一行十几个人,全是丐帮的服饰。

其中一人说道:“有人告知我们舵主在此,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是否这里的主人。”

秦翻羽说道:“不是,你可是丐帮的兄弟?”

那人说道:“不错,你是?”

秦翻羽虽然看出对方是丐帮的,但等到他自己承认,依然感到震惊,心中想到的就是,如果真有人陷害他的话,那么肯定是知道他的行踪,才能及时通知丐帮的人,让他们恰好此时到来。

秦翻羽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有一件不幸的事要告诉各位,请各位冷静的听我说,贵派……”

话未说完,和他说话的丐帮弟子已经推开了他,口中叫着大哥,一行人闯了进来。

紧接着一声悲痛欲绝的呼声传来,几个丐帮的弟子从屋里冲出来,将秦翻羽师徒围住。

一个年轻鲁莽的丐帮弟子,红着眼睛,要冲上来打,被别的丐帮弟子拉住,他们质问是不是秦翻羽一行人干的,秦翻羽师徒跟他们解释了半天。

说道这里,秦翻羽叹了口气:“我这才知道被杀的人里竟有他们的舵主姚洪金在内。”

第五章 不知究竟

朱雀虽然已经猜到,但还是感到心中难过和愤怒。

这般豪爽的汉子,和自己已经阴阳相隔,死得如此之惨,却不知是谁下手加害。

耳听得秦翻羽接着说道:“然而由于伤口上的抓痕都只能自鹰爪功所伤,所以任我如何解释,他们都不信,这也难怪,我要是他们,也难以相信。最后他们将我几名弟子都扣了下来,让我回去,限我三日内把那所谓的段玄机交出来,没有这个人的话就让我和我门下的弟子给他们死去的兄弟抵命。”

朱雀想起昨晚到鸡笼山和他们相斗时,他们的异常反应,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帮鹰爪门来救人的帮手,或者,干脆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叫段玄机的人。

秦翻羽向朱雀说道:“我来到乐家庄,就是希望找乐孟尝能出面说说,毕竟我是遭人陷害,无端惹出这许多是非。到现在我还不知段玄机是否真有此人,还是那年轻人冒充的,让我三天里到哪儿找去。”

朱雀心中对凶手也是痛恨不已,暗暗发誓要找到凶手,让他抵命。但仅听秦翻羽一面之词,也难以断定整件事就和他鹰爪门无关。

他看向乐一山,乐一山无奈地说道:“我看就是由我出面,也无法跟丐帮人众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听说朱少侠和丐帮一向交好……”

朱雀叹着气,将昨晚和丐帮动手的事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若是他们帮主在此,倒好说些,能争取点时间,去查问这个叫段玄机的下落,可是他们帮主如闲云野鹤,飘忽不定,等闲见之不着。”

那坐在右首的年轻人柳明灯忽然说道:“丐帮的人一下伤亡这么多,难道都是那自称段玄机一人所为?若真是如此,他又是如何将丐帮的人诱骗到那边下手的?如果是在外面杀死,又搬过去的,恐怕有些不合情理。一个人将十几人都杀死,无一人逃脱,用的还都是鹰爪功的话,放眼武林,不知有几人能够做到?还有,他这样做,目的是什么呢?”

朱雀不禁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想不到此人年纪轻轻,竟可以想得这么深入。听了此话,朱雀也不禁思索起来,如果杀人者用的不是鹰爪功,那么有什么武功可以做得差不多效果?他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点,禁不住脱口而出:“龙抓手。”

但随即又否认了这点,龙抓手是少林派的独门功夫,少林寺的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何会向丐帮的人下此毒手。

偿若不是名门正派的……那段氏的后人段秀明,传说后来入了魔教,魔教……有什么功夫使将出来和鹰爪功相类?

想到这里,朱雀站了起来,向秦翻羽说道:“听你说你的两位公子曾和那段玄机交过手,用的招式不像鹰爪门的武功,能不能说一下,当时动手的情形?”

秦翻羽说道:“我还没来得及问,这个有什么重要的吗?”

朱雀说道:“说不定通过他的出手,我能认出他的身份。”

秦翻羽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到我家去问。”

两人向乐一山告辞,乐一山指了指柳明灯,说道:“他是我的外甥,虽然学的不是我八卦门的功夫,但手底下也有两下子,现在闲着无事,便让他和你们一起前去帮忙,也算是历练历练。你们若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不用客气。”

柳明灯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棘手的事,多一个人参与,就会多一些主意,能和朱大侠一起行事,也是我的荣幸。”

朱雀看他颇有灵性,话语间彰显过人的见识,又没有什么纨绔子弟的习气,对他心生好感,说道:“如此,你若不嫌麻烦辛劳,就一起去吧,不过千万别再称我为大侠了,叫我朱雀就行了。”

乐一山让家丁从马厩中挑出三匹骏马供他们使用,三人骑着马,直奔秦家而去。

到了鹰爪门秦家,朱雀见到了秦翻羽的两个受伤的公子。大公子秦行云回忆,这个叫段玄机的人,出手方位古怪,两人手臂相触时,对方的手臂像是可以蜷曲,立刻将他的手臂缠住,用的是一股绞力,将他手腕折断。就像……就像是被蟒蛇缠住的感觉。

秦翻羽说道:“我鹰爪门里可没有这种古怪的招式,看来也许此人使用的不是鹰爪功,只是手指做成鹰爪功的模样,以惑人耳目。”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很难确定,说不定此人将鹰爪功和其他的武功融合,否则丐帮帮众的死因,就很难确定了。”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以前师傅跟他说过的一种柔术,他站起来,拉着秦翻羽的两手,两臂转了几圈,已和秦翻羽的手臂套在一起,向秦行云问道:“那人的是不是这样出手的?”

秦行云说道:“有些相似,不过那人的手腕转得更快些,然后突然停住,反手一圈,也不知怎的,我的手腕就折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这是魔门的大缠丝手,重意不重力,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偿若真是魔门的人所为,挑起你们鹰爪门和丐帮的争斗,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呢?”

站在一旁的柳明灯说道:“鹰爪门和丐帮,是常州府附近两股最大的江湖势力,我想他们是不是要进行什么阴谋,怕两方出手干预,所以先让双方自顾不暇,最好能自相残杀,他们好从容行事。”

柳明灯的话未落音,门外传来几声掌声。几人在秦行云屋里说话,却没注意到屋外有人偷听。

朱雀也是心中一震,以自己的武功,有人到了门外而自己毫无所觉,说明对方的轻功实不在自己之下。

秦翻羽喝道:“是谁?”

第六章 丐帮帮主

拉开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站在院子里,身上背着一根手腕粗细的紫竹棒,棒端挂着一个葫芦。

朱雀见到此人,心中惊喜万分,脱口叫道:“汪帮主!”

秦翻羽心中一惊,寻思他难道便是丐帮的帮主汪九成。细看此人,身材雄壮,肩宽背阔,国字脸,一字眉,鼻高唇厚,不怒自威。人随意在那里一站,便有一股渊亭岳峙的大家风范。

汪九成看到朱雀,哈哈一笑,声音浑厚,说道:“朱雀儿,好久不见,做哥哥的时常想着你。”

说完,眼睛落在秦翻羽身上,笑容敛去,沉声说道:“姓秦的,我帮中的九名兄弟惨死,是不是你所杀,我会亲自调查清楚。你的几个徒弟,我也不用抓着当做抵押,偿若不是你所为,我帮的仇自有我帮的人给他报。”说罢招了招手,大门外几个丐帮的帮众带着秦翻羽的弟子走了进来。

秦翻羽想着此人果然是丐帮帮主,行事光明磊落,公正严明,让人折服,说道:“此事因缘际会,我已向贵帮诉说清楚,秦某和贵帮无冤无仇,自不会将姚舵主等人杀害,就连相害之意也是无从提起,望汪帮主能调查清楚,找到是谁下的毒手,我秦某人和他也不能善罢甘休。”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再理他,转头向柳明灯问道:“阁下见解不凡,请问是来自何门何派?”

柳明灯说道:“我向师傅发过誓,不能泄露他的身份,请汪帮主见谅。”

汪九成说道:“如此,我倒不好再问。接着向朱雀说道:走,和哥哥回去喝酒。”

朱雀正是求之不得,便向秦翻羽告辞,他问柳明灯要不要去,柳明灯说道:“我还有事,你先去吧,有缘的话,咱们还会再相聚的。”

秦翻羽带着弟子直送了二里地,才被汪九成撵了回去。

朱雀看汪九成所行的方向,问道:“这不是去鸡笼山的路啊。”

汪九成说道:“谁说去鸡笼山了?我手下的兄弟在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杀了两条野狗,正等着咱们去吃。”

朱雀知道丐帮炖的狗肉是一绝,想起那味道,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说道:“难得,难得赶上一顿好吃。大哥是如何突然到来,我还想去找你,又怕找不到你。”

汪九成说道:“帮中有人被害,做帮主的偿若不知,那还成什么话。”

朱雀问道:“你觉得凶手是秦翻羽吗?”

汪九成说道:“不知道,我今日才听帮中兄弟说了经过,没有调查清楚,什么都不好说。”

朱雀遂将在乐家庄听秦翻羽说的一番话告诉了汪九成,汪九成不置可否,忽然问道:“你是因何来到这里的?”

朱雀说了沈青云的官银案,本想借丐帮的耳目打听一些事,哪知昨天晚上却和丐帮打了一架,现在丐帮处理自己的事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再管这事。

汪九成说道:“沈青云不过是一条官府的走狗而已,为何你这么着力相帮?这岂非是自找麻烦?”

朱雀说道:“看到他娘亲何阿姑凄惨的模样,我实在狠不下心不闻不问。”

汪九成说道:“你就是爱管闲事,不过好歹这也算是件善事,嗯,你先自己去查,我处理完帮中的事,再去帮你……你看,就在前边林子里,应该是煮好了,这味道让人闻着就感到饿。”

朱雀也嗅到一阵奇异的香味,两人赶到林子里,已有十几人坐在地上,等着他们,连昨晚见过的彭进山也在,他见到朱雀和帮主携手过来,尴尬地站了起来。

朱雀向他拱了拱手,看到众乞丐之间,架着一口大锅,大锅没有盖,锅中已经煮的熟透的肉,泛着油光,朱雀只瞧得两眼发直。

汪九成微微一笑,说道:“大伙开始吃罢。”

众人这才分发竹筷,围着大锅吃了起来。汪九成解下竹棒上的葫芦,打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接着递给朱雀,朱雀接过,也喝了一口,然后众人分着喝一口酒,吃一块狗肉,不片晌,酒磬肉尽,众人吃得酣畅淋漓。

饭饱酒足之后,彭进山首先向朱雀说道:“昨晚,我以为你是秦翻羽找来的帮手,所以起了误会,得罪莫怪。”

汪九成说道:“放心,我这兄弟肚量宽广,不会和你计较的。”

朱雀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是我到的有些鲁莽,没想到姚洪金兄弟已经不在了。”

闻言,吵闹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丐帮帮众固是伤心不已,朱雀也是感到心中难过。

汪九成说道:“姚金山是我们的好兄弟,为人刚正不阿,一直都为帮里兄弟所爱戴。他不幸被害,我们一定要为他报此大仇,从明天开始,我要你们发动整个常州府的所有人马,全体出动,给我打听近几日全城出现的陌生人,还要暗中观察鹰爪门秦家上下的动静,去查清姚洪金被害宅子的来历,以及盯梢所有的青楼客店,一旦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物,立刻向我汇报。”

丐帮弟子纷纷大声答应,发誓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汪九成安排好了各人的人物,回头向朱雀说道:“你先自己调查那姓沈的事,我这边事情结束的早的话,也可以帮你一把。”

朱雀说道:“这等小事,就不劳大哥操心了,姚洪金几个人的命案是首要之务。我静候大哥好音,这便告辞了。”

在丐帮上下的目送下,朱雀回了常州府城。

第七章 夜探府衙

在旅店等到二更时分,朱雀才开始行动。

他换上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衣,来到常州府署。

午后开始阴云密布,到了晚上也是星月无光,正是暗中调查的好时机。

朱雀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府衙后面的围墙,悄悄翻身进入。根据李可卿的描述,他很快来到存放官银的府库。

府衙里巡逻的守卫或三人一拨,或四人一队,朱雀耐着性子,一点点避开,悄悄地来到府库前面的草丛里。

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府库门前的四个守卫,库门两边,二人一排,纹丝不动,想从正门进入,是绝无可能。

朱雀绕道府库后面,四处寻找可以进入的地方。结果发现府库四周,连一扇窗户都没有,毕竟不是住人的房间,无需留着采光用的窗户。

正自一筹莫展之际,朱雀看到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一个三尺见方的通气孔,这个高度对一般人来说,没有梯子是上不去的,可是朱雀是何等样人,他靠着墙壁,双手双脚交替用力,施展开壁虎游墙功,一直爬到通气孔下面,然后像一条鱼般,滑进了通气孔,轻轻地落在府库里,外面的守卫一无所觉。

朱雀打着火镰,看到一张桌子上有盏油灯,便将油灯点燃,怕油灯的光线传到外面,朱雀用一只手将油灯圈着,一只手端着油灯,四处打量。

这间府库相当庞大,四周都是木架子。木架子上放了许多箱子,朱雀看那箱子上都贴着纸,写着某县某地税银,朱雀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都是碎银子。

朱雀再看屋内靠东边的地方,放着几排大箱子,却没有搁在木架上,掀开这些大箱子,里面放的都是新铸的官银,个个铮光闪亮,官银都铸成元宝状,朱雀翻开一个元宝,地下铸着常州府铸的字样。丢失的银子就是从这里被拿走的。

朱雀再打开几口箱子,有的里面有银子,有的只是空箱子。

正想着自己怎么才能从这府库将银子带出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人语声,向府库这边走来,朱雀赶紧吹熄了油灯,将油灯放回原地。

眼见得四处无处可以躲藏,而门外的开锁声已经传来,朱雀急中生智,拉开一口空箱子,人立刻钻了进去。

箱子刚刚从里面盖上,外面人声嚷嚷,已经进来。箱子密不透风,朱雀看不到外面,只能在箱子里偷听外面的说话。

只听一个声音说道:“这是新铸的银子,请卓大人核实一下,然后登记在册。”

一位中年男子声音传来,估计就是被称为卓大人的说道:“都打开看看,点清每箱是多少锭,唉,自从上次官银失窃后,大家都要小心一点,否则出了闪失,就是掉脑袋的罪名。”

先前一人吩咐道:“都给打开,当着卓大人的面清点清楚。”

几个人答应声,开箱子声,清点官银时的叮当声乱糟糟的传来。

刚才说话的人说道:“唉,半夜三更的差事,以前从没做过……”

卓大人说道:“你们没做过,本官又何曾做过,你们办了手续,银子和你们就再没关系,有何差失,现在都得有我负责了。”

朱雀暗想这卓大人估计就是替代沈青云接管府库管理的,官银失窃弄得人心惶惶,凡是与官银有牵连的,无不谨小慎微。

沈青云被判死罪,难说不是一种以儆效尤的警示。

再听下去,无非就是相互抱怨自己差事的辛劳,然后一箱一箱报数和登记的声音。

不久,卓大人说道:“将这几箱新银都搬到这里。”

朱雀听到卓大人的声音就在自己身边附近,心中刚觉得不妥时,一声咣当,从头顶传来,自己所在的箱子,上面已经压上了一箱银子。

这满满一箱银子不知有多重,只可怜自己还不能叫出声来,心下不禁暗暗叫糟。

接着是众人出去的声音,隐约听到卓大人说:“以后最好还是白天来送……”最后是关门锁门的声音。

现在朱雀是真的被困在箱子里,他知道箱子严实,若不及时出去,有被闷死的可能,幸而他内功深湛,呼吸极缓,否则恐怕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试着向上举举手,上面的银子沉重异常,若是人在外面,也非是搬他不动,可是他人蹲坐在箱子里,手脚活动不开,力气大打折扣,他换了几个姿势,那箱子盖始终纹丝不动。

若是用背猛力将箱盖顶开,上面满箱银子非洒落一地不可,想不惊动外面的差役,便如痴人说梦一般。

正自一筹莫展之际,朱雀又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异响,若非他人在箱里,这么小的声音他很难察觉出来。接着,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声音却不是从大门那里传来。

朱雀心中一动,想着难道是以前来的偷银贼,现在又来了?

果然,只听轻轻地响动,本来被他用手托着的箱盖,陡然一轻,上面的一箱银子已被搬走了。

朱雀刚要从箱中出来,转念一想,不如诈作一箱官银,让他们抬了去,看看他们将官银带到哪里去,说不定可以跟着找到沈青云在这里时丢失的银子。

朱雀人在箱子里,果然也被抬走,朱雀暗中听着,他们仿佛也不贪心,抬了四箱银子就走。

朱雀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他们走的方向,无奈在箱子里也分不出东南西北,只觉得被抬着走了没多远,就开始向下去,像是被抬进了一个地道,几个人抬着箱子在地道里缓缓行进,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息,怪不得没有被发觉。

朱雀人在箱子里,真正暗无天日,忍不住暗自安慰自己,就当是在坐轿子,外面的贼人在当轿夫侍候自己。

第八章 将计就计

在下边走了有数十丈,方才开始被抬着向上走去,离开了地道,接着感到箱子一顿,像是放在什么地方,朱雀听到有畜生呼吸的声音,估摸自己是被放在了骡车上。

他十分想打开箱盖,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又怕提前暴露自己而至打草惊蛇,从而查不到别的失银,强自忍住。

忽然,朱雀听到咔嚓一声,他所在的箱子像是被上了锁,这么一来,朱雀反而耐下性子来,估计箱子要被拉到别的地方,锁住了路上更安全。

这箱子虽然结实,但绝非铜墙铁壁,自己从里面打烂这个箱子还是没问题的。

接着听到有人赶车的声音,果然是架骡车,骡车行走时特别颠簸,朱雀怕他们看出异样,用手脚撑住箱子,人不至于在箱子里滚动。

从骡车行驶的快慢,朱雀分析自己被骡车带着行驶了有十多里地,心中想着马上就可以找到贼子的老巢,心中禁不住兴奋起来。

终于,骡车停下,两个人过来,抬起了箱子,朱雀心中猜测自己到底被拉到了哪里,可是人在箱里,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朱雀以为箱子会被放入仓库一类的地方,忽然感到箱子腾空而起,然后向下掉落,接着听到噗通一声。朱雀在箱子里翻了几个跟头,跟着箱子起伏不定,原来是被人扔进了河里。

这一下大出朱雀的意料,本以为自己藏在箱子里,无人发觉,然后跟着潜形匿迹,直捣偷银大盗的老巢,哪知他早就被人发觉,箱子也被上了锁,然后拉到河边,被扔进河里。

可笑的是自己还洋洋自得,毫无察觉。

这下朱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恨,一拳打破了箱子,人从箱子里钻了出来。

天上依旧黑漆漆的,但东方已经露出一点曙光,朱雀控制着平衡,不至于从箱子里掉入河中。

他看着自己的周围,原来是在一座桥下,自己是被人从桥上扔下来的,这条河也不是很宽,但他人在河心,两边离岸都有十多丈,以他的轻功也不能一跃而过,只好把箱子当做一条小船,用手向岸边划去。

远远看着骡车离开的方向,朱雀知道等自己上了岸,那骡车早就会走得无影无踪。

这群人肯定是一发觉不对,立刻做足了准备,至于为何选择将自己从这里抛下来,就是算准自己追之不及。心中禁不住懊恼不已,暗暗后悔没有提前从箱中出来,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好不辛苦地将箱子划到岸边,朱雀立刻从箱子里跳上岸。

这次虽然被人耍了一通,但至少肯定了一件事,就是沈青云管理的府库丢失的银两,的确是被人偷走的,而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沈青云,因为他现在还被关在牢里。

再者,自己感觉被人抬下了地道,看样子府库的银子有可能是被人从地道里偷走的,自己只要能找到这个地道,则沈青云的嫌疑就可以洗清。

想着自己也并非毫无收获,朱雀的心情又好多了,他立刻向府衙走去。

回到常州府衙门,衙门还没开门,朱雀在附近吃了些油条豆浆,等太阳升起时,衙门才开门。

朱雀立刻上前,亮出王府金牌,知府带着知事等人慌忙前来迎接,朱雀开门见山地说了此行的目的,查探失银的真相。

常州知府行李名嵩,身材瘦高,颌下长着一缕长须,颇有文人智士的风范,闻言疑惑地说道:“此案不是已经有了结果了吗?那沈青云也已经坦白招认是他所为。”

朱雀反问道:“既然如此,那丢失的银子呢?”

李嵩说道:“这个,那沈青云是宁死不肯说。”

朱雀说道:“恐怕不是他宁死不招,而是根本不是他做的,他如何招得出来。”

李嵩问道:“朱兄如此说,可有何凭藉?”

朱雀说道:“昨晚是不是有一批官银入库?管理府库的卓大人在何处?让他过来清点一下,昨夜是不是又少了银子。”

李嵩吩咐周围:“去,去将卓书志喊来。”

一行人来到府库,卓书志上去将门打开,朱雀从大门进去,第一眼就忍不住向昨晚进来的通气孔看去,想着自己一夜的辛劳,终于要有了结果,也自欣慰。

等他眼睛落在靠在东边的放着木箱的地方,仔细看去,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自己进入的箱子,以及箱子上还压着的一箱银子,都在原地,虽然昨晚他来的时候,光线昏暗,但对自己躲藏的箱子的位置还是记得很清楚。

朱雀过去将上边的箱子打开,里面是整整一箱银元宝,卓书志说道,这些就是昨天夜里送来的新银,看这箱子数量,不像是丢失了几箱银子。朱雀也感到奇怪,难道是昨夜那群人发觉自己在里面,所以又将银子送了回来?

朱雀指着这箱银子下面的箱子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下面这口箱子,一定是空的。”

卓书志看着他的眼神露出奇怪的神色,呆了一会,说道:“这里的箱子里全都放满了银子,没有一口箱子是空的。”

朱雀听了这话,心中禁不住糊涂起来,自己昨晚明明看到几口空箱子,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就算真是自己眼花,那自己被锁在箱子里,丢入河中,则做何解释?

他心中虽然不解,但自己偷入府库这事,不好说出来,只能强做镇定,他让两个差役将上面的箱子抬下来,打开底下的箱子一看,果然,里面放满了银元宝,都是百两一个。

他随手拿出一个,在手里掂了掂,立刻明白自己在箱子里为何会被发觉,一箱银子的重量,和一个人的重量相差太多,是以立刻就被人发觉。

难得的是当时他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就被那批人算计了,可见这群人都相当聪明,而且相互之间配合得相当默契。

他又打开了几口原来看过是空的箱子,里面也都是银两,果然没有一口箱子是空的,卓书志拿着登记银子的册子仔细核对了一番,确认了银子都对得上号,没有一锭银子丢失,更别说几箱子银子少了。

李知府和其他的人看朱雀的眼光,都有些怀疑的神色,朱雀想着反正自己也想不明白,先找找昨天被人抬入的地道。

朱雀说出有地道的事,知府李嵩虽然觉得不以为然,但还是叫人拿了棍棒,在整个府库的地面上敲打,更无一丝异样,都是沉沉的声音,没有空洞异响。

朱雀自己也仔细查看了所以的地面和墙壁,也没有看出有地道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这个时候,自己就算把昨晚自己的经历说出来,恐怕都没人相信。

因为现在连他自己都对昨晚的遭遇生出怀疑起来,但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不合常理的诡异变化,一定有其原因,只是自己想不出究竟罢了。

李知府说道:“敢问朱兄,还有什么要看得吗?”

朱雀满肚子疑问,偏偏无法明说,只好先闷在肚子里,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多难以索解的地方,但失去了凭证,空口白话,再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于是对李知府说道:“有劳了,看样子是有人弄虚作假,我们都被糊弄了。”

李知府打了个哈哈,很知趣地没有多问。不多问,不多言,正是做官的诀窍。

第九章 再探府衙

朱雀离开了府衙,带着一肚子的荒诞离奇的感觉往回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被人抛下河的桥上,他站在桥上往下望,猛然心头一喜,转过桥头,沿河跑去。

原来他看到了昨夜自己乘坐的箱子,虽然被河水冲走了一段距离,但从外面看来,除了被自己打破的箱盖,其他的地方还都完好无损,他将这口破箱子捞起,像捡到宝贝般欣喜不已。

这箱子虽然是空的,也不会说话,但朱雀认定了它是个无可辩驳的证据,他抱着箱子左看右看,心中陷入沉思,知道自己在调查此事,偷银子的人已经发觉,但绝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朱雀要把箱子带回去,可是一个人扛着一口箱子走在街上,太引人注目,四处看了看,河边上正好有一片芦苇,芦苇长得非常茂盛,足有一人多高,朱雀将箱子藏在里面,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接着朱雀回到了旅店休息。昨夜一宿没睡,又奔波了半天,晚上还要出来继续查探,必须要养足精神才行。

醒来时夕阳漫天,天气由昨日的阴天已然放晴,朱雀虽然被人愚弄,却更坚定了他要追查到底的决心。

吃过晚饭,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朱雀又潜伏至府衙,再次进入府库。

虽然府库内还是一片漆黑,但朱雀已经来过两次这里,对这里的东西安放位置都有了解,他连油灯都未点,就直接来到放元宝的屋子东边。

刚来到箱子旁边,心中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漆黑的府库里,他感觉不只自己一人在此,在他前方不远的黑暗中,还有一个人在。

此人无声无息,但朱雀却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的身体也立刻紧张起来,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面对着即将来临的危险。

只听得一声急速的破空声传来,朱雀凭着本能闪过一边,一把冷冰冰的长剑,从他脸前划过。

要不是事前有了警觉,这一剑绝对难以躲避,至少已让他受了伤。

对方对他能够避开这一剑显得非常意外,禁不住“咦”了一声,朱雀从声音判断此人年纪三十多岁,是个剑术高强的男子。

黑暗中,对方一剑刺空,第二剑又反削过来,变招迅疾,以朱雀之能,在这黑暗中,看不清剑招路数的情况下,也只能继续闪避,他又退了一步。

可是对方剑术延绵不绝,接着又是一剑,剑招之间的变化无一丝斧凿僵硬的痕迹,连续三招,就像是一招般连贯。

这时朱雀已经退到一排木架子边,面对第三剑,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行刺他的人仿佛也知道这一点,第三剑使得更是狠辣,有着一往无前的架势,再不如前两剑还留有余力等待变招。

朱雀感到剑风笼罩了自己周边数尺的范围,左右都闪避不开,突然奋起生平之力,提气跃起。

只听咄的一声,对方的剑收势不及已钉入木架中。

这人连续三剑都无功而返,心中大骇,黑暗里又失去了朱雀的踪迹,他立即将剑抽出,在身边舞出一个剑圈,防止朱雀趁机反击,同时侧耳倾听朱雀的方位。

但朱雀仿佛消失在这黑暗中。可是他的剑总不能一直这样挥舞下去,否则总会有力竭之时。

正进退不得之际,他听到“哧”的一声响,骇然看到朱雀已经打着了火,站在离他一丈开外,还点上了油灯。

他不禁停下了舞剑,只听朱雀冷冷地说道:“不用看,我也猜到是你,除了一剑夺魂杜井照之外,谁能使出这般凌厉的夺命三连环剑法。”

杜井照听了此言,额头渗出冷汗,他一言不发,只盯着朱雀,眼神里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朱雀跟着说道:“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走。”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奇怪的是两人在此打斗说话,照理早就应该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可是,外面静悄悄的,实在是有违常理。

杜井照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朱雀说道:“是谁让你在这等着杀我的?”

杜井照惨然一笑,说道:“你问的这问题,恕我不能告知,否则我一样没命。”

朱雀说道:“那好,我换个简单点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杜井照沉默了一会,说道:“好,我告诉你,我是……”

话未说完,朱雀听到哧的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传来,刚叫了声不好,人立刻向杜井照这边窜了过来,可惜已经迟了一步。

杜井照手捂着咽喉,看来中了暗算,他口中嗬嗬连声,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脸上因痛苦而扭曲,却又显示出后悔愤恨等情绪。他的手伸向衣襟,伸到一半,就停止了呼吸,双手垂了下来。

朱雀抱着杜井照的尸身,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他四处看了一圈,想不出这暗器从何处发出,正准备看看杜井照怀里有什么事物,临死前还要取出来。

还没来得及搜查杜井照的尸身,朱雀忽然又听到一声轻响,又是那暗器的破空之声,朱雀丢下杜井照的尸体,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往一边。

但这暗器却不是对着他发的,而是针对桌上的油灯,油灯被打灭后,整个府库里又陷入漆黑一团。

朱雀趁黑,来到杜井照尸体旁,准备摸摸他怀里有什么事物,哪知在本来该有尸体的地方,此刻却空空如也,就在他躲避暗器的一瞬间,已经死去的杜井照,竟然消失了。

朱雀掏出火镰,正准备打着火石看看,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估计是守卫听到了动静,派人去通知卓书志,准备开锁开门。

朱雀顾不得再来找寻杜井照的尸体,立刻又从通风孔翻身出来,接着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躲在茂密的树叶间向下观看。

只见卓书志已经来到,匆匆打开大门,带着人向内走去,不过没多久又退了出来,锁上了门,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朱雀看得暗自诧异,这说明杜井照的尸体已经不在里面,他的尸体是怎么消失的呢?暗器又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如此昏暗的视线下,这暗器不仅准头取得极准,而且劲力不小,朱雀仔细回想武林中使用暗器的名家,没有一个是用如此细微的暗器,像蜀中唐门,使得大部分都是喂毒的铁蒺藜,而且发暗器的手法都是大开大合,光明正大。

这种躲在暗处,无声无息的发出细小暗器,暗器上还淬了毒,绝非是名门正派的手法。

第十章 一条线索

一夜奔波,又是毫无头绪,不仅没有为前一晚的事情有分毫帮助,反而又增加了无数谜团。

朱雀苦思不得其解,只好先回到客店。

躺在床上,朱雀仔细回想这两晚发生的事,想着肯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贯穿着,而自己偏偏想不到这线索在何处,思绪如一团乱麻,再也无法理清。

无数诡异的事情在他熟睡的噩梦里出现,等到一惊而醒时,天色已经大亮。

正在洗漱起床时,一名店小二匆匆过来,递给自己一封信。

朱雀抹干了手脸,接过新来一看,封面上写着朱雀儿阅,下面画着一个葫芦。

朱雀知道这是丐帮帮主汪九成给他的信,他抽出信一看,上面写着:“见信,即刻来鸡笼山,有一奇怪物事,要你来看。”

话语正是汪九成平时说话的口气。

朱雀心想,自己查探失银的事,正是当局者迷,正需要一个旁观者帮自己理一下头绪,汪帮主足智多谋,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些启发。而且又说有奇怪的物事,调查奇怪之事,正是他的爱好,岂敢有片刻耽搁,朱雀早饭也顾不得吃,立刻向鸡笼山赶去。

到了鸡笼山时,已是晌午时分,艳阳高照,朱雀由丐帮值守之人领着,直奔山上而去,汪九成带着一帮兄弟正在等他。

朱雀先问丐帮弟子被害之事调查得这么样了,汪九成说道:已有些眉目,但还需要接着调查清楚,你来看,这是什么。

朱雀跟着他走进丐帮栖身的棚子,棚子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块银砖。

朱雀一时不明所以。汪九成拿起银砖,对朱雀说道:“朱雀儿,你看。”

朱雀接过来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

汪九成指着银砖其中一面,说道:“在这一面,你仔细瞧瞧。”

朱雀定了定神,将银砖放在眼前细看,忽然,他脸上现出喜色,汪九成看到他的神情,说道:“你看出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痕迹浅显,几乎看不出来,但还能看出个轮廓,隐约是常州府铸的字样,这就是沈青云丢失的官银,没有融造,却被轧成了方砖模样,字迹不细看看不出来,官银变银砖,这样就可以使用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这是最便捷的方法,缺点就是落在有心人的手里,还是能够分辨出来,这说明这伙人急着用钱,不得以才用此方法。

朱雀问道:“不知这银砖是大哥由何处得来?”

汪九成说道:“我知你正在查官银失窃的事,于是让丐帮的兄弟也留神,市面上有没有官银露面,结果查到一伙人在交易的时候使用的就是这种银砖,一百两一块,百两的银砖可不多见,查探的兄弟和卖家相识,便兑换了一块下来,给我送到这。我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一点破绽,便差人给你送信。你猜这个卖家做的是什么买卖?”

朱雀思索了一会,尝试着问道:“兵器?”

汪九成摇了摇头。

朱雀想了几样事物,都不靠谱,于是说道:“大哥不要卖关子了,小弟实在想不出来。”

汪九成哈哈笑道:“连我也没想到,是水银,大量的水银。”

朱雀一愣,确实是想不到,却不知这伙人拿着官银去买水银干什么。

汪九成说道:“我也想不出他们买水银干什么用,用银子换水银,确是古怪。”

朱雀嗯了一声,也是难以索解,便将这两天的遭遇同汪九成说了。

汪九成听完,也陷入沉思,过了一会,说道:“这么古怪的事情,要说没有官府的内应,绝然不会做得这样麻利。”

朱雀得他提醒,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恍然而悟。前后短暂的时刻,如同变戏法,若说守门的差役听不到一点动静,除非置于鬼神之说。

自己处于局中,只想着是偷银贼的身手高明,所以想法钻入了牛角尖。殊不知再高明的手法,也需要相应的配合。

想通了这点,那么,自己遇到的奇怪的事,则已不足为奇。自己看到的空箱子,后来又装满了银子,自是在自己被拉着扔进河里开始,到自己等衙门开门之前,他们自己从容布置,好让自己也觉得经历荒唐,无法说明,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从而打击自己的信心,使调查难以继续。

至于被暗算的杜井照,尸体消失,虽然离奇,但一定有个合理的解释。想到这里,心中的纠结便已释然。

朱雀说道:“也可能银子丢失本身,就是他们监守自盗,沈青云只是个替死鬼而已。”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至于是不是这样,你还要再去查探一下。”

朱雀又问道:“大哥见多识广,可知道水银有何用处?”

汪九成说道:“这方面我所知也是有限,只听人说起炼丹,机关方面,或有用到水银的地方,可是似乎也用不了这许多。刚才我还奇怪,这伙人既然有这么高明的身手,何不直接去盗水银,何必这么麻烦的先去偷官银,再用官银买水银,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现在想想,或许他们的身手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只需在自己看管的库房里取银子即可,而水银则怕是不好偷取。”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是这样了,不知关于姚大哥的事,查得如何?”

汪九成说道:“姚洪金等人被害,还是和鹰爪功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是秦翻羽所为,也是和他有关系的人下的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武功可以造成这种伤害,关于他所说的段玄机,至今还没打听到下落。”

朱雀说道:“如此,我就不打扰大哥了,那沈青云的案子,我继续去调查,终归能查个水落石出,也希望汪大哥能尽快查明杀死丐帮兄弟的凶手,以慰姚洪金大哥在天之灵。偿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大哥也不用客气。”

汪九成点了点头,目送朱雀下山。

第十一章 鸿门宴

朱雀回到客店,还没刚坐下来,店伙计又送来一封信,这次是乐家庄送来的帖子,请其去赴宴。

朱雀想着乐一山估计有了关于秦翻羽方面的线索,便连忙赶了过去。

这次乐家庄的家丁已知朱雀的身份,换了一副脸孔,毕恭毕敬地领路进入厅堂。

主厅设了一张大圆桌,围着桌子坐了七个人,朱雀认得的只有乐一山,柳明灯二人,还有五个人不相识,却没有秦翻羽在内。

众人见到朱雀过来,都起身迎接,让他坐在乐一山下首,朱雀谦逊了一番,便落了座。

乐一山向朱雀介绍众人,竟都是江湖上颇有地位的人,年纪最长的是崆峒派的闵道子、闵机子二人,都有八九十岁了,头发胡子全白,却无颓老之态,两人辈分很高,连崆峒派掌门都要称他们为师叔。

然后是昆仑派的摩罗技,年纪也已六十多岁,但依旧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还有二人都是四十多岁年纪,一位是以暗器名满天下的唐门人物,唐前燕,神情倨傲,大家世子都有这种神态,一位是宫里来的太监,孟公公,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朱雀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对于孟公公,乐一山并没有过多介绍。

朱雀每听到乐一山介绍一人,便拱了拱,道了声久仰。

说完五个久仰后,乐一山乐孟尝说道:“既然来到我八卦门乐家做客,便都是朋友,我也不绕弯子了,这次乐某人做东,主要是有事和朱少侠相商。”

朱雀说道:“乐兄请说,不知是否和秦翻羽的事有关,还请明言。”

乐一山摆摆手说道:“秦翻羽的事,有了汪帮主接手,用不着我们再去操心。这次请你来,是关于常州府失银的事,相烦孟公公给朱少侠分说分说。”

朱雀一怔,心道难道此事和乐一山也有关系?

这孟公公用阴柔的声音说道:“我奉上面所命,前来寻找丢失的官银,沈青云虽然被抓,可是银子找不回来,毕竟交不了差。”

说到这里,众人一起看着朱雀,朱雀“嗯”了一声,并不接口。

孟公公接着说道:“听说朱少侠也在调查此事,还是奉了王爷的指示,不知其中是否别有他因?”

朱雀说道:“王爷并不知情,我调查此事,乃是出于个人好奇之心。”

孟公公说道:“主上的意思,就是找回失银即可,不想再节外生枝,致使案情反复,有损官家威严。”

朱雀刚想说什么,乐一山阻住了他,说道:“别光顾着说话,大伙喝酒吃饭,在下忝为主人,先敬大家一杯。”

朱雀只好跟着众人把酒一饮而尽,只有唐前燕仅喝了一小口。

喝罢,孟公公放下杯子,向朱雀问道:“不知朱少侠查到了什么?”

朱雀说道:“偷银的恐怕另有他人,据我得到的消息,并不是沈青云所为,他是被冤枉的。”

孟公公说道:“何以见得?可有什么证据?”

朱雀说道:“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我也是刚刚查到一点眉目,说不上是什么证据。”

孟公公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朱雀说道:“公公请说。”

孟公公说道:“希望朱少侠就此结束对此事的调查。”

朱雀说道:“然则沈青云如何处置?”

孟公公说道:“他已经招认了,也已判过,便无需多事,剩下找银子的事,就让当差的去做,朱少侠也落个清闲,人来。”

厢房里走出来两个差役,手里各自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盖着丝绸,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孟公公翻开盘子上的绸布,说道:“这里是五百两银子,这里是一百两黄金叶子,送给朱少侠做盘缠。”

朱雀眼睛看着盘内的银钱,人却坐在椅中纹丝不动,说道:“让我收手?然则沈青云如何处置?难道沈青云的命,就值这么多钱?”

孟公公冷冷地说道:“沈青云的命一文不值,这些钱是朱少侠一诺千金的报酬,希望少侠笑纳。”

朱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说道:“自来只有百姓给官家送钱,今天倒是奇了,做官的给百姓钱花。你希望我不再追查此事,恐怕不是沈青云的问题,而是背后指使人的问题吧。”

孟公公听了此话,脸色一变,伸出带着翡翠扳指的手指着朱雀,说道:“你,你,放肆!”

唐前燕按下孟公公的手,说道:“公公且请息怒,待我跟他说说。”

朱雀说道:“如果是为了让我不再理会沈青云的事,唐兄就不要浪费口舌了。”

唐前燕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朱雀这么说,分明是不给他面子。

孟公公哼了一声,说道:“真是不是抬举,你以为你仗着王爷的庇护,就可以这般嚣张吗?”

乐一山看两人吵了起来,忙中间打圆场,说道:“有话好好说,朱兄,你硬要插手此事,怕不有些多管闲事之嫌,不如听兄弟一句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雀看着在座的几人都是神色不善,心中恍然,向乐一山说道:“乐兄,今日你是请我赴鸿门宴来了,我若说不答应,恐怕这几位陪客的,也不会轻易地罢休吧。”

乐一山勉强一笑,说道:“朱少侠误会了,在下只喜欢交朋友,不爱惹是非。”

朱雀看他言不由衷,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冷眼看着孟公公。

孟公公却不看他,先是转身挥退了两个端着盘子的差役,接着扭头向唐前燕使了个眼色。

唐前燕倏地站了起来,盯着朱雀说道:“我听说朱少侠武功颇有独到之密,想请朱少侠指点指点在下。”

朱雀心道,果然,硬菜来了。

他看出唐前燕性格孤傲,不知如何会和宦官太监走在一路。世家子弟,行事傲慢乖张,却又最受不得别人的轻蔑,只不知崆峒派和昆仑派的人态度如何,想来也都是一丘之貉。

这些人包括乐一山在内,他都不放在眼里,唯有坐在他对面的柳明灯,看似不会武功的样子,实则这几人当中应数他武功最高,又善于隐藏实力,让朱雀摸不清他的深浅。

他定了定神,对唐前燕说道:“让我指点指点,好啊,门外的院子里地方大,正好施展的开,你过去练练,我看看你有什么地方需要指点的。”

唐前燕说请他指点,不过是句客气话,实则是出面邀斗,听了朱雀如此戏弄于他,禁不住涨红了脸,崆峒二老和昆仑派的摩罗技两人见唐前燕受窘,竟有些幸灾乐祸之意,摩罗技甚至揶揄道:“朱少侠让你过去练练,你就去练练啊。”

这番光景,反而让朱雀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他自然也明白了一些事,这些人并非齐心协力,一意和他为难。柳明灯将进退不得的唐前燕拉回座椅,对朱雀说道:“唐大侠是唐门高手,练的是暗器,和朱兄剑法轻功有些相左,大家意见不同,也并非什么大事,还是要以和为贵,来,我敬朱兄一杯。”

说着将朱雀的酒杯拿在自己面前,湛了两杯酒,朱雀看他倒酒速度极快,酒齐杯而止,盈而不溢,对他的手力眼力都留上了神。

柳明灯拿起朱雀的酒杯,放在左手掌心,右手屈指在杯身一弹,那小小的酒杯带着破空之声,旋转着向朱雀飞来。

偿若这不是酒杯,而是枚暗器,朱雀自然轻易地手到擒来。可是柳明灯此举,分明是想试探他的武功是否名副其实。

如何接到酒杯,而酒不洒出来,才是考较功夫。武功寻常之人,往往只看能否接到酒杯,但朱雀却看出酒杯上附有柳明灯的内力,若不小心应付,酒杯能不能保持完整都很难说,更别说照顾杯中之酒了。

酒杯飞至,仅是弹指一挥间。朱雀待酒杯飞到面前,吸足了一口气,将气聚于一点,向酒杯吹去,那酒杯神奇地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消解了旋力,虽没破损,却陡然掉落,朱雀的手不知何时已在下面出现,轻巧地将酒杯接住,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喝罢,朱雀将酒杯反过来放在桌上,用手一拍,酒杯便陷入桌内。这酒杯看起来易碎,却让朱雀拍入坚硬的桌面里,自是朱雀内力深厚之故。

朱雀起身向乐庄主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话不投机,则酒喝着也是无趣,多谢庄主款待,在下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唐前燕看到朱雀举重若轻的接拿酒杯的手法,以及惊人的内力修为,脸上现出骇异的神色。

柳明灯弹出酒杯的手法,比他全力发射暗器还要高明,尚且无功而返,自己方才偿若真的出手,可就丢人丢得大了,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隐忍。

朱雀言罢,向其余的人看也不看,便转身离开。

乐一山神情变得非常难看,伸出了手,却终于没开口挽留。

朱雀人还没走到门口,背后传来一句:“好小子,休得张狂。”

话语间夹杂着两股劲风,向朱雀袭来,朱雀知道这是崆峒派的二老联手所发,更不回头,人忽然跃起,双脚点在崆峒二老的掌锋处,借着二人的劲力,轻飘飘地来到院子里,跟着纵身越墙而出,不见了踪影。

朱雀轻功名动天下,自然已是追之不及。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多高手在场,都能让他轻易离去,心中同时都生出果然名不虚传之感。

孟公公恨恨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说完,招了招手,一个下人过来,手里拿着一枚烟花。孟公公说:“放!”

那下人点着了烟花,随着“咻”的一声,一朵带着杀气的血色花朵在夜空盛开。

第十二章 暗夜刺杀

朱雀行走在夜路,心中思索着何以会有宫里的人阻止自己调查沈青云之事,难道这事里还夹杂着其他的原因?

乐家庄的上空忽然传来烟花的声音,朱雀转过身来,看着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的烟花,知道这是个讯号,自己拒绝了孟公公等人的劝说,前面说不定将会有人伏击自己。

但朱雀艺高人胆大,并不将之放在心上,反而默默猜测,如果自己被伏击,将会在什么地方?

从乐家庄回来,要经过一片树林,要是伏击自己,当是在树林之外,因为自己进了树林,对方将失去人多势众的优势,自己轻功高绝,对方不可能不知道,打不过时朱雀要逃,恐怕能追上他的没有几人。

深想一下,如若自己真的被杀,会带来什么结果呢?首先沈青云肯定是活不成了,除此以外,还有谁能得到好处?

自己曾怀疑官府是监守自盗,那么幕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实在难以明了。

朱雀一路暗自戒备,以防路上有人躲在暗处施放冷箭。

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直到自己回到客店,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朱雀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情知对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虽然没有在路上拦截自己,可是以后哪怕睡梦中,都有可能被下毒手。想着不知何时会有何人找上门来,心下甚是烦乱。

这乐一山表面上广结朋友,实则有着自己的一套手段,请他赴宴,说不定也是迫于无奈,但他也不像是幕后的主谋,而他的外甥柳明灯则恐怕脱不了干系。

今晚见识他的出手,其高明大出自己所料,即便及不上自己,相差也已甚微,偿若被他就此看出自己的虚实,那么再次来找自己麻烦的人,就绝非轻易所能打发。

多想无益,今晚虽去赴宴,却仅喝了两杯酒水,肚内空空如也,朱雀向店小二要了碗素面吃了。

连日奔波,浑身疲惫,再也提不起精力出去连夜查探,回了屋倒头就睡下了。

果然不出先前所料,半夜里有人敲门,朱雀从睡梦中惊醒,起身下床,携着被人打搅好梦的愤怒一把拉开房门,门外却空无一人,地上赫然放着一张纸条。

朱雀点着油灯观看,只见纸条上写着:“恩公所查之事,我教已经晓得一些因由,企盼能向恩公亲述,小人身份特殊,现在不便出面,望恩公谅解,明日午后,在城北老君庙,静候恩公光临。另,今晚会有关西双煞前来对恩公不利,望小心,小小毛贼自不会被恩公放在眼里,只是会打扰恩公美梦罢了。”

下面没有署名,却画了一朵莲花。

朱雀心中一暖,知道是白莲教的人在提醒自己,自己曾帮过他们一个忙,从没想过要他们报答。

哪知自己在此惹上麻烦都被他们所知,可知白莲教是有恩必报。只不过一句一个恩公的称呼,当让他心下不安,这个送信的人言辞很有趣,既警告自己,又不会让自己难堪,话里奉承之意更让自己哭笑不得。

他借着油灯之火将纸条烧了,吹熄了灯,躺上了床。

因知道关西双煞晚上会来找自己麻烦,便假装睡着,静静地等着。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光景,屋子的窗户突然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两个人像狸猫一般跳进屋子,落地之声几不可闻。

朱雀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借着外面的一点月色,看清是两个瘦高的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柄形状奇怪的兵刃,刀不像刀,棍不像棍。

朱雀即知他们的身份,则知晓这是关西双煞的奇门兵器,单手斩,是从唐刀演化而来,加长了刀柄,去掉了刀萼,使将起来,招数凌厉狠辣。

二人有一套特殊的联手技巧,许多成名的高手,都败在两人联手相击之下,后来听说得罪了雪山剑派的人,二人隐匿了几年。

此次不知应何人之邀,重涉江湖,前来行刺朱雀,朱雀虽然有了准备,可是还是丝毫不敢大意。

只见二人同时拔出单手斩,联袂向朱雀斩来,朱雀身子向里一滚,两人招数全部落空,单手斩收势不及,全都斩在床板上,朱雀又滚了回来,身子压在他们的兵器上,同时手里抽出放在枕边的剑,向二人划来。

双煞哪能想到朱雀是在装睡,一招落空,兵器被压在他身下,抽之不动,眼前剑光闪动,若不撒手后撤,性命堪忧,两人不得已撒手,向后躲闪,同时心中骇异,谁能想到,朱雀仅在一招之间便让两人丢了武器。

朱雀从床上跃下,剑指二人,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关西双煞,竟会做起刺客来。想来是被雪山剑派的人打怕了,不敢出来见人了。”

他是故意激怒二人。

果然二煞听了此言,喝喝呼叫着找死,两人空手向朱雀攻来。

二人联手确是威力倍增,仿佛一人生了四手四脚,若非朱雀先缴了他们的兵器,应付起来就要困难得多。

既然空手,威力自是大打折扣,不合十数招,二煞相继见彩,只是两人悍恶非常,虽然受了伤,依然和朱雀拼斗不休。

朱雀一边随意挥着剑,抵挡着二人的进攻,一边心中不禁想到一事:以自己在乐家庄展现出的身手来说,对方不应该再派双煞这种级别的人来暗算自己,这二人虽然恶名在外,但明显不是自己的对手,以柳明灯的精明,不会不知。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已知真正的杀招还在暗中,等待时机,给自己致命一击。

既然留上了神,则果然发现一些端倪。窗外传来轻微的呼吸声,该有一人潜伏着,等待出手的时机。

朱雀没有让他久等,和双煞的相斗,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他手中,他渐渐将身子移向窗口。

果然,一股杀气从窗外袭来,不过朱雀已先有了准备,他本背对着窗户和关西双煞相斗,就是诱使外面的人出手。

在后面偷袭过来之际,他忽然展开移形换影的轻功步法,人瞬间绕到了双煞后面,只听得双煞惨叫声响起,朱雀回头正看到一位黑衣人,站在窗户前,手持双剑,剑身没入双煞身上。

自是想背后偷袭自己的刺客,收手不及,而殃及池鱼。

黑衣人一看伤错了人,惊愕之际,双煞一人一拳打在黑衣人身上。

以双煞的武功,本来不能伤到黑衣人的,奈何黑衣人以为必中的一击落空,一呆之下,还未来得及将剑抽出,便中了二人临死前拼命的一拳,受了重伤,一口鲜血喷在双煞的头脸之上。

黑衣人顾不得将双剑抽出,立刻翻身又从窗外离去,朱雀本来想追出去,可是双煞两人直挺挺地挡在窗户前,朱雀拉开二人一看,名震关西的双煞早已二命归西。

朱雀抽出他二人身上的剑,仔细看了看,心中已知黑衣人是谁,这两把剑一长一短,相差不多,剑身平直,剑身前段开刃,正是杀手金衣焕所用的兵刃。

可笑他此行非但徒劳无功,还落得身受重伤,失了兵刃的结局。

他将兵刃留在双煞身上,刑部六扇门里尽有识得金衣焕兵器的,有了他们的追查,金衣焕就算养好了伤,一时也无力再来找自己麻烦。

旅店惹了人命案,官府查探起来甚为麻烦,朱雀收拾了行囊,连夜悄悄出来,到了大街上,一时不知何去何从,若是现在去老君庙,时辰还是太早。

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找家旅店歇息。

第十三章 女刺客

夜半无人,朱雀走在路上,右手边的屋脊上,传来轻微的声响,是夜行人走在瓦面上的声音,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朱雀心中暗骂,这伙人真是阴魂不散,看样子不将自己置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雀加快了脚步,旁边屋顶上的人也跟着加快了步伐,朱雀心中惊讶,来人轻功之高,出乎自己所料,能在屋顶行走这么迅捷的,自己所知没有几人。

朱雀和屋顶之人并行了数十丈,二人速度疾逾奔马,朱雀突然停下。

这般疾走急停之际,内力转换必须圆转如意,否则筋脉容易扭伤,屋顶那人则失策地前冲出了丈余,踩破了一片屋瓦方才停住,接着一个倒翻,人在半空中,一把暗器已向朱雀撒来。

而人则跟着暗器,双手各执一把精光闪亮的匕首,向朱雀刺去。

朱雀双腿一曲,运起腾云功,人先往旁边一跳,接着凌空换气纵身上了房顶,暗器尽数落空。

那人一击不中,又挥舞着匕首跟着向朱雀追杀过来。

朱雀和此人高下易势,他居高临下,用脚尖挑起瓦片向刺客踢去,刺客用匕首将瓦片划破,朱雀踢下数片瓦片,都被匕首划开,竟无丝毫阻碍,可见匕首之锋锐。

刺客用匕首在前面做掩护,整个人像是一支从地面射向屋顶的箭,向朱雀刺来,朱雀闪身避开他迅猛的一击。

刺客也借机跃上了屋顶,匕首在他周身舞出一道道电光,向朱雀攻去。

朱雀见对方身材消瘦,个头不高,头脸带着黑巾,人虽瘦小,但动作灵活异常,不敢有丝毫大意,后退数歩,严阵以待。

对方匕首纵横划出,交织成一张电光的网向朱雀笼罩过来。

朱雀抽出剑,剑尖点动,幻出十数点剑芒向刺客刺去,只听得嗤嗤轻响,朱雀的剑和此人的匕首相交,剑尖立刻被削断,朱雀的剑虽只是寻常的钢剑,但他内力渡入,剑身的硬度不亚于宝剑,却被对方轻易削断,则对方不是功力高他太多,就是那对匕首乃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

自己剑被削断,而对方匕首不受阻碍地向自己刺来,朱雀骇然下,将断剑向对方掷去,然后空着双手,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和对方贴身而斗。

对方内力显然及不上他,世上内力比朱雀高的不是没有,但这些人大都自重身份,绝不会做这暗中刺杀之事。

刺客虽然将他掷过来的剑削断,手腕却也被剑上附着的内力震得发麻。

朱雀欺身而入,空手攻向他的穴位。

对方双手交错划动,采取守势,将匕首在周身挥舞地密不透风,朱雀一时莫奈他何。

朱雀展开步伐,脚下踩着八卦方位,企图转到刺客身后攻击,刺客随着他转动,步伐上也是不输分毫,朱雀虽然一时攻不进去,可是刺客挥舞着匕首不休,总会有力竭之时,他一边出手,一边等待时机。

刺客仿佛也明白这点,不能只守不攻,他觑准时机,忽然将两只匕首一左一右,同时向朱雀刺来。

他守御时毫无破绽,但一出手,身上空门便暴露出来,朱雀人行险招,忽然双手一振,荡开对方的手腕,一招剑指天南,食指中指并行如剑,剑法用手指使将出来,指尖附有内力,一样威力惊人。

对方躲闪不及,已被朱雀点在胸前的天池穴处。

天池穴乃是人身体上的要穴,此穴被点,注入内力,将使对方双臂酸软,失去还手之力。

但朱雀的手却一触即回,只因他一碰到对方的胸前,立时感到一团柔软,原来对方竟是个女子,这一招无论如何使不下去。

对方趁他惊愕之际,匕首回拢,在朱雀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献血立刻涌了出来。

朱雀一个倒翻,离这女刺客有一丈左右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

这女刺客焉能不知朱雀手下留情,对方无意中碰触到自己身体,让她心下又羞又怒,本该痛下杀手,但朱雀发现自己是女儿身后,立刻缩手,正是非礼勿触的君子所为,所以刚才她在匕首触及朱雀手臂时,也收回了一些力道。

朱雀手臂上的伤口看起来虽然骇人,但只不过是皮肉之伤,未损筋骨。

受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打斗之际,行动难免会受到影响。

朱雀暗暗留神伤口处的感觉,除了火辣辣的疼痛外,并无其他异样,这说明对方匕首没有淬毒,心中放下了大半的担忧。

女刺客双手匕首向前一探,还欲动手,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向朱雀说了句:“不打了,我不是你对手,没必要和你死缠烂打,不过你小心点,他们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声音悦耳,显然女刺客年纪不大,但如此身手又绝非初出茅庐者,二者矛盾处让朱雀困惑。

朱雀问道:“他们是谁?”

女刺客不答,朝他摆了摆手,翻身落到街上,迅速离去。

朱雀也不去追,对方因他的收手停止了对他的袭击,他又怎好再去纠缠不休呢?何况此人武功虽然略逊于己,但自己受了伤,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朱雀撕下一块衣襟上的布条,将手臂上的伤口裹好,心中明白他们是孟公公一伙人,为了阻止自己调查失银案,竟几次三番派人暗算自己,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要说替沈青云洗清冤案,自己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这女刺客临走时对自己的警告,让人玩味,也让朱雀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

朱雀想到,孟公公是托乐一山来找的自己,还是到乐家庄去探探最好,孟公公也不一定就是最后的主谋,一个太监如何请得动像金衣焕和女刺客这种高手前来刺杀他?

但他肯定是这条链子中间的一环,只要顺藤摸瓜,总能找到最后的答案。

第十四章 追踪线索

长力骡马行是南北闻名的连号骡马行,通宵不打烊,等的就是像朱雀这种半夜需要赶路的顾客。

朱雀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骑上立刻向乐家庄驰去。

离乐家庄尚有四五里地,远远地就看着一片火光出现在乐家庄方向,朱雀心叫不妙,难道这伙人暗算自己不成,竟烧了庄子跑了?不至于如此啊。

乐家家大业大,如此舍弃,实是花费巨大,则所图者或隐瞒之事更为重要。

朱雀紧抽了几下马鞭,那马疾驰起来,不多时就到了乐家庄外。

失火的果然就是乐家庄,庄院的主宅全都陷入大火,黑夜中,火焰直冲霄汉。

朱雀远远地就听到一群人救火的嘈杂声,但火势猛烈,四周灭火的人,都被火力逼得无法靠近,用盆或者桶泼出去的水,瞬间化为水汽,真正的杯水车薪。

朱雀下了马,拉住一个救火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这人说道:“肯定是得罪了祝融,乐大善人平日做了这么多好事,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失了这么大的火?一着火满院子都烧起来了。”

朱雀明白这些人都是住在乐家庄附近的邻居,见了失火便来帮忙,根本问不出所以然,这火好生猛烈,又好生古怪,肯定不是不小心失的火,而是人为。

恐怕放火之人怕烧得慢了,还浇上了油,否则怎会一着就会到无法扑灭的势态。

只不知乐家庄里的人都逃出来没有,他围着救火的人打了个转,并无乐一山和柳明灯在内,甚至没有自己熟悉的乐家奴仆的身影。

偌大的庄院,一夜之间就将化为灰烬,不管是谁放的火,手段都着实狠辣。

朱雀知道放火的人目的之一就是要断了自己的线索,乐一山和柳明灯偿若被杀,寻因也当是为了灭口。

朱雀泱泱地骑马回城,天色已经露出曙色。

马行颠簸之际,朱雀的思绪也是跟着上下起伏,自己为了查探此事,已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对自己是不除不快,为的就是怕自己查明真相,而这个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朱雀想着是否有再到府衙问问的必要,脑中纠结,但双手执着马缰,却将自己带往鸡笼山丐帮分舵走去。

朱雀心中隐约觉得,还是要从对方偷银的目的查起。

到了鸡笼山,太阳已经升起,朱雀报了字号。

不多时,舵主彭进山出来迎接,朱雀问汪帮主呢,彭进山说道:“关于丐帮帮众被害一事,帮主有了新的线索,昨日自朱兄走后没多久,汪帮主就出去了。”

朱雀问道:“不知是何线索?可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

彭进山说道:“汪帮主走得甚是匆忙,具体情况没有来得及说,带了四个帮众,暂时不需要朱兄的帮忙。不知此次朱兄驾临有何见教?”

朱雀说道:“既然汪帮主不在,找你也是一样,烦请彭兄让找到银砖的兄弟,带我到那买卖水银的地方去一下。”

彭进山说道:“这是小事,朱兄是汪帮主的朋友,就是我们丐帮上下所有兄弟的朋友,所以用不着客气。”

他招手让人去找当时发现银砖的兄弟,不一会,一个十多岁的小乞儿过来。

彭进山向小乞儿说道:“这是帮主的好朋友,有什么吩咐,你照做便是。”

小乞儿向朱雀躬了躬腰,说道:“请朱爷吩咐。”

朱雀细细看了看这名少年乞丐,一身污垢,却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糟乱的头发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人觉得此子肯定机灵精明,朱雀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心想难怪能发现银砖的异常。

他伸手拉住少年乞丐的手,说道:“不要叫我朱爷,我可不是什么大爷,我行三,痴长你几岁,你喊我一声朱三哥便是。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乞儿说道:“我叫麻雀儿,今年十五岁了。”

朱雀说道:“好啊,和我同名,我叫朱雀,咱们都是雀,今天一起去打听点事,你来给我引路好不好?”

麻雀儿说道:“行,朱三哥,只不过咱俩虽然都是雀,可你是天上的神雀,我是地下的凡鸟……你要去那水银买卖的地方,离这里没多远,咱们早些出发,去得晚了,怕做买卖的人就散了。”

朱雀简要地向彭进山说明了乐家庄失火之事,此事官府不能不究,让丐帮小心在意。

彭进山听闻江南名门八卦门被大火烧成白地,一脸不能置信的神情,接着喃喃地说道:“发生如此大事,乐一山亲朋好友众多,我看此事定难善罢。”

随后两人向他辞别之后,便即出发。

丐帮没有马匹代步,两人只得共骑朱雀的枣红马,好在麻雀儿人瘦身轻,枣红马又颇为强壮,负担二人并不吃力。

途中,麻雀儿兴奋不已,原来这是他第一次骑马。朱雀指点了他一些控马的技术,便让他来驾驭马匹,麻雀儿非常聪明,许多地方一点就透,很快他就熟悉了骑马的技巧,灵活地控制着马的奔速,向着目的地跑去。

水银是官府禁止私售的物品,但利字当头,便会有人铤而走险。

在一些私下秘密的场所进行交易,外人不得而知。

朱雀不知官府为何不加查抄,反而去花费银两购买,以至于出了纰漏。

思之不通,但等他到了地方,就知道原因了。

第十五章 威逼恐吓

远离鸡笼山二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个村子,叫张家村。

水银买卖就在村口的一排农舍里进行,做水银生意的人都用别的事物做掩饰,有带着竹筐假装收山货的,有提着绳子像是收猪的,等等不一而足,人人嘴里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行话。

许多人过来买卖,也都是黄豆大小水银的生意,价格却高得离谱,也不知这些人买去做些什么。

这里生意做的最大的是一个叫吴老三的人,吴老三不是常州本地人,带着南夷难懂的方言,人又高又瘦,脸上写满沧桑之色,朱雀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仰坐在一张竹椅上,伸着腿,趿着一双布鞋的脚搭在一张竹凳上,眯着眼睛休息。

麻雀儿告诉朱雀,吴老三是做大买卖的人,不是大量的出货,他都懒得搭理。

看到吴老三,麻雀儿招呼了他一声,吴老三从半躺的姿势坐直,他见麻雀儿带着一个陌生人过来,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

麻雀向他吹嘘,朱大侠是江湖中人,乃武林第一高手,不是官府的狗腿子,大可放心,今次过来只是问点事情。

话虽如此,吴老三还是没有放下戒备,朱雀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被官府冤枉,判了死罪,为了救他,只得自己查探取证,用这银砖购买水银的,很可能就是幕后的主谋,希望吴老大给指点一条路子。”

吴老三摇了摇头,说道:“我排行老三,不是老大,另外,你晓得的,做我们这行,不能泄露客人的身份,否则还怎么在这混?”

吴老三的嗓门不小,三人的谈话已惹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朱雀知道这里人多眼杂,大庭广众之下,这吴老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实话的,他要是带吴老三出去,吴老三又未必肯配合。

他暗运内力,眼睛带着精光四周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为他眼里神光所迫,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朱雀趁机拉住吴老三的手,表面上是和他套近乎,实则拿住了他腕上会宗穴,劲力透出,内力在他半边身子游走一番,吴老三只觉全身酸软,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朱雀趁机大声说道:“我要的量很大,你休想一顿饭就让我涨钱。”

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吴老三出来。

周围的人听着还以为吴老三和他谈买卖,都没有在意。

吴老三被他带出,麻雀儿紧跟着出来,三人一直来到一家土菜馆。

此时未到吃饭的时辰,店里没有别的客人,朱雀拉着吴老三坐到角落里,麻雀儿精乖地到门口点菜,遮挡住了掌柜的视线,好让他二人单独说话。

朱雀说道:“吴兄莫怪,我也是逼不得已,希望吴兄能够体谅。”

吴老三怒道:“这算什么?用强吗?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吴老三可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不用说了,你问的事我不知道。”

朱雀知道对付这种人,需用雷霆手段,否则他给你来个混赖到底,或者胡说八道一通,你也拿他没辙。

朱雀手上运劲,将桌子一角掰下,然后再掰开,用手指将掰下来的木头搓成了粉,却又一言不发,盯着吴老三看。

这饭桌是用老榆木做成,刀砍斧劈地弄成粉末都极为费劲,朱雀仅仅用手就做到,还是显得很轻易。

吴老三目瞪口呆地瞧着他的手,眼睛一抬,看到正盯着他的朱雀,立刻垂下目光。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要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但我这人轻易不杀生,我问你的话,许多都是已经知道答案的,只是想找你求证一下。”

说道这里,朱雀顿了一顿,他想起魔教的酷刑,不带一丝表情地说道:“你一句话不说,或者答错一句,我就砍了你一只手,两句话答错,就砍掉你两只手,四句话答错,就剁掉双手双脚,将你放入蜜糖坛子里,然后在坛子里放满蚂蚁。”

吴老三听着朱雀说话不带一丝情绪,他久历江湖,知道越是恶狠狠的模样,越是虚言恐吓,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此人就给人这种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的冷酷之意。细想他说的酷刑,吴老三禁不住陡然打了个机灵。

朱雀不待他转过念头,跟着问道:“来买水银的人,是什么身份?”

吴老三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朱雀问道:“几个人过来的?从哪里拉走的?”

吴老三回答:“三个人来买的。雇了马车,从我仓房里拉走的。”

朱雀问道:“你仓房在哪里?”

吴老三说道:“这个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得更惨。”

朱雀也不逼他,仓房在哪并不重要,他接着问道:“拉到哪里?准备用来干什么?”

吴老三说道:“不清楚,客人买了货做什么用,我们从不过问。”

朱雀又问道:“那这些人一共买了多少钱的货?”

吴老三回答:“六万两银子的货。”

朱雀问道:“全都是用银砖结的账?”

吴老三点了点头。

朱雀一时想不出如何才能问明买家的身份,心中一动,问道:“这些水银都是用什么盛放的?这批货大小多少?”

吴老三说道:“我们的货都是用竹筒装的,杯口粗的竹筒,尺半长一根,共有二十根竹筒。”

朱雀说道:“你说说这三个人的样子。”

吴老三说道:“两个三十多岁的人,样子很寻常,没什么特点,穿的也都是普通的服饰。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眼睛有些丹凤眼的样子,皮肤很白,像个娘们,但他的身份肯定很高,跟他同来的两人都挺他的,搬货的时候,他也没有动手,都是其他两人干的。”

朱雀心中隐约想到一个人。细想之下,又觉得没有什么道理。

吴老三说道:大侠要是没什么问题了,在下就要先回去了,否则被别人看到我跟你说了这些,就真的不用在这里混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些人以前来过没有?”

吴老三摇了摇头。

朱雀又问道:“那他们怎么知道来这找你?谁介绍的?”

吴老三一怔,额头上流下几滴冷汗,说道:“我也不知道。”

朱雀一掌拍在桌子上,手陷入桌子,却没发出多大的响动,连掌柜也没有惊动。

朱雀将手掌抬起,桌上留下一个凹进去的掌印,朱雀将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对着自己的手掌说道:“答错了。”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

此时麻雀儿已经来到身旁,吴老三求助似的看着麻雀儿,麻雀儿说道:“我大哥的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也帮不了你。”

吴老三无奈地说道:“这个人姓孙,外号老油条的,麻雀儿大哥也是识得的。”

朱雀扭头看着麻雀儿,麻雀儿点了点头。

朱雀对着吴老三说道:“滚吧。”

吴老三忙不施地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向朱雀恳求道:“今日我向朱大侠所说的事情,望朱大侠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在下死无葬身之地。”

朱雀说道:“放心吧,我不说就是。”

待吴老三走后,麻雀儿说道:“朱三哥真行,几句话就吓得他什么都说了。”

朱雀说道:“我用的这招叫做狐假虎威,恐吓他的刑法,是魔教刑典中所记录的,没成想果然有效,主要还是这家伙胆子小吧……不过,他既然还有勇气说出自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胆子也算挺大的。”

麻雀儿啼笑皆非,心道这朱三哥行事果然有趣,难怪汪帮主对他另眼相看。

此时麻雀儿点的饭菜也端上了桌,两人一起吃罢。

眼看着天近晌午,朱雀对麻雀儿说道:“我午后尚有别的事,你回去帮我打听一下这个孙油条的住址,晚上或者明日有时间咱们再碰头,一起去问问他。”

说罢,跟麻雀儿约定了见面的方法。

麻雀儿以能和朱雀一起办事为荣,开心地去了。

朱雀立刻向城北老君庙赶去。

第十六章 惊悉阴谋

老君庙位于城北五里许的地方,出了城门,只有一条官道,老君庙就在官道旁,绝不会走错。

艳阳当空,虽未到夏至,可是天色已经暖热,朱雀策马而行,疾奔之际,迎面的风将头发吹到耳后,分外清凉爽快。

野外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杨柳款款,野花盛开,要不是担着极大的心事,朱雀定会在此流连半日,欣赏这途中美景。

可是此际心中疑窦重重,什么景色都被他视而不见。

到了老君庙,四野一片荒寂,原来这里只是一座废弃的庙宇。

朱雀推开半掩的破门,里面有一座倒塌的泥像,四处结满蛛网,目之所至,空无一人。

刚想着白莲教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声招呼从身后响起,朱雀转过身来,一个陌生的男子出现在不远处。

朱雀不知是不是此人约自己前来,未敢贸然回应,这人做了几个手势,朱雀一见之下,就明白此人果是白莲教的,地位还不低,是个副堂主。他曾和白莲教的人相交相识,对于教中的手势也都可以识别。

这人走了过来,向朱雀自我介绍道:“我是圣教无为堂副堂主徐白丁,感恩公大义,特为恩公稍尽微劳。”

朱雀说道:“千万别再说我是恩公之类,你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徐白丁说道:“这个……”

朱雀坚决地说道:“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答应,我的事也就不用你们插手了。”

徐白丁说道:“是,朱雀,咳咳,你到此地,可是为了沈青云的失银案而来?”

朱雀说道:“不错。”

徐白丁说道:“听说朱雀和郡王府的朱二公子交好,他还曾给过你一块王府金牌。”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白莲教确是消息灵通,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徐白丁说道:“难道朱少侠不知道失银案的背后主使就是朱二公子的父王,郡老王爷吗?”

朱雀惊呼道:“什么?!”

一瞬间,他想遍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孟公公的收买,刺杀自己的江湖名士,怀疑官府的监守自盗,沈青云被重判的刑部,大理寺,等等。

怪不得乐家庄会被一把火烧了,王爷的事,烧一座庄院又算得了什么。

朱雀从震惊中恢复了点,问道:“可有什么凭证表明王爷为背后的主谋?”

徐白丁说道:“王府里有我教中人,偷偷探听出来的。不过郡王爷不是失银的直接主使人,他要的只有水银,暗中委派了官府去想办法搜集,常州的知府李嵩便擅自挪用了官银,被沈青云查出,郡王爷要李嵩他们不要泄露水银之事,但官银少了没法向京里交代,只好让沈青云做了替死鬼。”

朱雀说道:“怪不得沈青云的案子办得如此草率,连物证都没有,就这么快判下来,原来有王爷牵扯在内。这下,所有不明白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徐白丁说道:“这是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糊涂案,沈青云被栽赃是铁定的了,朱雀恩公夹在此间,殊为无益,不如就此收手,也好给二公子留些情面。”

朱雀问道:“二公子可知此事?”

徐白丁说道:“应该不晓得,可是就算知晓又能怎样?总不能为了是非曲直而去斥责自己的父王吧,再说了,就算二公子真的告了王爷的御状,可连皇上都得叫王爷一声叔父,就算能上达天听,也难昭反。”

朱雀听得头都大了,实情如此,沈青云死罪难逃,他如何跟何阿姑一个交代?

朱雀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为了这荒谬的真相,还是为了沈青云的命运,他定了定思绪,想起了一事,问徐白丁道:“你可知王爷要这么多水银有何用?”

徐白丁说道:“去年,王府里来了一位道家术士,不知如何蛊惑了王爷,王爷对之敬若天神,每日里向他讨教天地神鬼之道。王爷又如何会要这许多水银?估计都是这个道士,借王府势力有所图谋,至于这道士为何要这么多水银,就非我所能打听到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相告,此事如何了结,已非我所能改变的,且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从来都不是朱雀的生性,无奈在此事上自己确已有心无力。

辞别徐白丁,朱雀往来路疾奔,接着马力发泄着自己的无奈。尚要赶回去,通知麻雀儿不用去调查孙油条了。

可如何跟何阿姑说明呢?这可怜的老妇人,还在等着自己的儿子洗清冤屈出狱呢。

想到这里,朱雀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回到常州府城,他到了和麻雀儿约定的荣升酒楼,麻雀儿正坐在酒楼门口乞讨,他是丐帮的人,在饭馆前讨饭,自是无人在意。

麻雀儿看到朱雀骑马过来,立刻将讨饭的家伙都放进一个口袋,将口袋在腰间一系,便迎了过来。

还没等朱雀说话,他先开口说道:“我们汪帮主回来了,正在到处找你。”

朱雀说道:“那赶紧走吧。”

麻雀儿说道:“我不去了,汪大哥说只要你一个人去,他在秦翻羽的鹰爪门那边,不知朱三哥可知路途?”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那孙油条……”

麻雀儿说道:“孙油条的事回头再说,帮主找你甚急,朱三哥赶紧去吧。”

朱雀想说不用去查探孙油条住在何处了,但知说起原由来需要半天功夫,汪帮主唤自己如此着急,一时无暇向麻雀解释,便提起缰绳,疾驰而去。

到了秦家,见秦家大门敞开,朱雀骑马进入院子,一进到院里,便感到情形有些不对,汪九成,秦翻羽,秦家二位少爷都站在院子里,神色难明。

朱雀飞身下马,向汪九成问道:“大哥唤我何事?”

汪九成说道:“你进屋看看就知道了。”

朱雀进了屋子,看到厅内叠放着不少木箱,这木箱朱雀再熟悉不过,正是盛放官银的箱子。

朱雀纵身向前,掀开一个木箱一看,里面放着满满的银元宝,拿起一个元宝一看,底下清楚的印着常州府铸。再打开其他的箱子,也是如此。

出了屋,朱雀对着秦翻羽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里如何会有这么多官银?”

秦翻羽脸色非常难看,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说道:“这信原来是放在箱子上的,你看。”

朱雀接过来一看,上面写道:

官府失银,物在秦府;

丐帮命案,难咎其责;

秦氏鹰爪,欺名盗世;

遣散门徒,以期自悟。

后面并没有署名。

秦翻羽说道:“银子原本不是放在大厅,而是后院,后院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平日里少有人去,今晨老仆阿福前去找件铁器,才发现这些官银,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这的。”

朱雀有些怀疑地说道:“这些银子可不是小数,如何搬进你家后院,竟能无人发觉?”

秦翻羽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不通。现在这些银子如何处理,尤其让我为难。”

朱雀问道:“可曾清点过,有多少银子?”

秦翻羽说道:“虽然没有清点,但每箱重量有一万两左右,共有十一个箱子。所以总共大约有十一万两。”

朱雀心中想到,官银共丢失了十七万两银子,买水银用去了六万两,剩下的岂非正是十一万两。

偿若真是这样,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再者,这许多银子为何大费周章地放入鹰爪秦家?难道还有人嫌银子烫手?

也许这银子真的烫手,王爷让下边去弄水银,官府假公济私,反正案子都做下了,不如趁机捞一笔中饱私囊,哪知随着朱雀的调查,事情通了天,丢失的银子和购买水银的银子相差太多,本来借机捞一笔的官员们害怕了,怕王爷见责,自己脱不了干系,因此假意将银子找回一部分,好撇清关系。

但是这批银子落脚点为何偏偏选择在秦府?

秦家大少爷秦行云说道:“这事太也古怪,看样子,恐怕又是那自称段玄机的人所为。”

秦翻羽翻了他一个白眼,说道:“莫要瞎猜,此人是不是叫段玄机,现在都无法判断。”

汪九成此时说道:“如若真是有人想陷害于你,早就该当有衙门的人来查抄才是。”

秦翻羽说道:“不错,与其让人查抄,不如主动报官上交,让准备陷害我们的人无从着手。”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到现在都没有官兵捕快出现,我想其中一定有我们想不通的问题。”

大少爷秦行云急道:“想不通也没时间去想了,万一官府的人先到,可就说不清了,布雨,咱们快去。”

秦家二少秦布雨不待乃父秦翻羽回答,已从马厩牵了两匹马出来。

行云布雨两兄弟看起来一表人才,所乘的马也是马中表表者,正所谓人高马大,相得益彰。

两兄弟望着秦翻羽,在秦翻羽踟躇未定间,二人相互点了点头,便一同向外面走去。

朱雀心知不妥,却又想不通不妥在何处。

汪九成见秦翻羽也不反对,默许他的两个儿子报官之举,是劝是阻感觉都有问题,一时又没别的主意,便向秦翻羽说道:“待会衙门的人到了,若我二人在此,陡惹麻烦。至于事情今后发展如何,咱们静候好音便了。朱雀儿,你且随我回去。”

朱雀向秦翻羽拱了拱手,说道:“秦师傅,告辞了。”

秦翻羽满脸沉重,还要坚持送送二人,被汪九成断然拒绝,唯有站在院里,呆呆地看着二人离去。

第十七章 魔教洞窟

出了秦府的门,朱雀问道:“大哥如何适逢其会,正好在秦家找到官银之际在此?”

汪九成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找个地方,边喝边谈。”

汪九成不骑马,朱雀也只好把马牵着,两人徒步来到不远的一家酒楼,朱雀将马交给店家安排,两人入了包厢。

落了座,汪九成不答朱雀刚才的问话,先问道:“为何你会觉得他们报官不妥?”

朱雀说道:“我也是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既然耗费心力,将这许多银子放入秦家后院,不可能就这么罢休。秦家交官的十一万两银子,比之失银的十七万两,还少了六万两,不知道他怎么解释。”

汪九成微笑道:“何用解释少了的六万两,只需能说清他家里凭空出现的那十一万两银子便成,关键是他能否说得清。”

朱雀遂告诉他今日在老君庙与白莲教人会见的经过。汪九成听说背后主使者是王爷,大感诧异,也觉得此事还是及早抽身为妙,跟着感叹,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并不是每件事都能有好的结果,二人能做的,唯有尽心尽力而已。

这沈青云落到如此地步,也是无奈。

朱雀说道:“汪大哥,不瞒你说,我想劫狱,将这沈青云救出。”

汪九成说道:“可是你就算救出了他,难道此事便罢了不成?官家自然会另找其他人顶罪,可能冤枉的更多,何况,此事风险很大。”

朱雀想想也是,不能为了救沈青云,再陷入其他无辜。

一时二人相对无言。

朱雀打破沉默,说道:“大哥如何得知秦掌门家里出现银子之事,又恰好去了他家?”

汪九成说道:“昨日午后,一名丐帮弟子发现,城里太白酒楼上出现一名陌生男子,相貌与秦翻羽所描述的段玄机差不多,得此消息,我便立刻赶了过去。到了太白酒楼时,看到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子独自饮酒,我在他对面坐下,我还没说话,他却一眼就看出我的身份,说道,汪大帮主光临,恕小弟不胜惶恐,未能起身迎接,我先自罚三杯。”

顿了一顿,汪帮主接着说道:“但凡我见过的人,绝不会没有印象,此人确是未曾谋过面,却一眼看出我的身份,我却连他是何人都说不上来。”

朱雀听他讲得甚奇,留心听着。

汪九成说道:“此人喝过三杯,接着说道,你们丐帮有数万帮众,死了区区几个人,帮主就不辞辛劳,亲临查探,让小弟敬佩。我说道,就是死了一个兄弟,丐帮上下也要追查到底,这都没有什么。不知兄台如何得知此事?要知道此事有诸多蹊跷,在尚未查明之前,除了丐帮自己,鹰爪秦家之外,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是凶手自己。”

朱雀点了点头,此事自己和乐家庄的人也曾听秦翻羽说过,不过乐家庄现在被烧成了白地,而自己又没对别人说过,此人确有很大的嫌疑。

汪九成道:“这人看我语气不善,苦笑道,不用怀疑,不是我做的。我之所以会知道此事,实属偶然。我道,愿闻其详。此人说他名叫郑乙未,家在开封,其父乃郑年。”

朱雀脱口而出:“是人称刀里乾坤的郑年?”

汪九成说道:“不错,此人就是郑年的儿子。我道,久仰令尊刀法盖世侠义盖天,恨无机缘以睹风采,不知阁下如何得知我帮兄弟被害之事?既知此人乃是郑年的儿子,我疑心去了大半。”

朱雀点了点头,郑年刀法盖世,江湖中人对之敬服,却非仅是出于他的刀,而是在他的人。

郑年为人刚直,即不趋炎附势,也不仗势欺人,郑家是开封第一世家,平时多做行侠仗义积德行善扶微救寡之事。

据传八年前黄河决堤,他曾带着亲友前去救灾,去时十九个人,只回来十二人,那七人自是因为洪灾猛烈,为救人而死。

回来的人也大都都患了病,休养了半年多才痊愈,别人问起此事,他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不能济微扶困,我辈习武何用?这只是份当所为,不值一提。

平日里所做的侠义之事更是不胜枚举,所以,江湖上虽说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但郑年儿子所言,谁都不会认为他会说谎。

汪九成说道:“这郑乙未说道,由于郑家家规严厉,所以,从不允许子女做出有辱门楣之事,虽然没有具体所说有辱门楣指的是何事,可是仿佛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一个判断的基石。谁都不知道如果做了有损郑家声誉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朱雀知道,凡是名门望族,都有这种维护家族声望的传统。但郑乙未提起此事,难道他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此事又怎会和丐帮帮众被害一事有了关联?

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接着郑乙未说了他的遭遇。”

当时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郑乙未到了娶妻年龄,郑家给安排了开封一户周姓人家的女儿,也是武林中人,而且知书达理,和郑乙未正是门户相当。

但郑乙未却坚决不同意,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可是他又没办法向家里说明此事,因为他爱上的是魔教中人,偿若此事传出,江湖上定会哗然,堂堂正派中人会和万恶不赦的魔教牵连,郑家的脸面都会被他丢光。

因为郑乙未说不出所以然,总之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连面都不愿意见,导致郑年认定他是无礼取闹,狠狠地将他臭骂了一顿,郑乙未正好借此理由离家出走。

他喜欢的魔教的女子名叫厉影月,是魔教护法厉战的女儿。

他和厉影月是两情相悦,此次离家之后,两人一路向东,来到江南。

郑乙未如此不告而别,还和厉影月双宿双飞,等同私奔,这在郑家绝对是不能允许的行为。

郑乙未怕父亲找到自己,开始的一段时日,和厉影月白天待在旅店里,晚上出来游玩,竟没遇到郑家来寻找自己的人,逐渐的郑乙未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二人在外过了几个月的神仙生活,但郑家暂时找不到郑乙未还不算什么,可魔教护法厉战几个月见不到女儿,也在四处找她。

这日,一个魔教的教徒看到了厉影月,当天晚上就有一批魔教的教众赶来,一边将二人囚禁,一边飞鸽传书厉战,厉战赶到后,看到女儿竟和一个陌生男子同住一屋,戾气大发,要将郑乙未杀死,厉影月死命护着郑乙未,让厉战没有办法,只好先强行将女儿带了回去。

郑乙未为了从厉战手里救出厉影月,暗中跟着魔教的人,却并没有发现厉战父女的踪影,反而见到一个叫段玄机的人,诓骗了丐帮的几名弟子,带到偏僻处,一一杀死,又搬入了城郊的房子里。

郑乙未见到这段玄机武功高自己太多,如果前去阻止,只会白白搭上一条命,只得在暗中躲藏不出,不过这和郑家的侠义行径有些相左,为了弥补愧疚之心,也为了寻找厉影月,他四处查探魔教中人的事,发现了很多古怪的事,他都想不通原因

但随着他窥视的事情越多,渐渐地,他发现魔教在做一件大事,准备在中原搅风搅雨。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郑乙未带着汪帮主前去一家魔教的巢穴。

巢穴位于南京城外的茅山,离常州府城并没有多远,二人快马奔驰,半日即到。到了附近,天色已晚,郑乙未向汪九成指明了魔教的落脚处,乃是茅山山腰间的一处洞穴,外面只有一名魔教徒众守着。

汪九成让郑乙未在外等着,他一人前去查探。

汪九成轻功高绝,从洞顶潜形匿迹进入魔教的洞窟,看守之人竟毫无察觉。

进入洞穴深处,汪九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隐匿起来,伸头看去,洞窟里有数十名魔教分子。

魔教中的人,有的鼓起炉火,正在烧练丹药,有的站在一边配制药方,有的坐在一边休息说话,还有一批魔教教众正在试吃丹药。

这些丹药吃下去以后,几个教众立刻变得力大无比,全身肌肉鼓胀,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毁灭的力量,桌子椅子在他们手里,仿佛纸扎的一般,纷纷被毁坏。一些未服丹药的教徒拿着刀剑向他们身上砍去,却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比之练了多年的金钟罩铁布衫还要厉害,汪九成看得暗暗心惊。

可是,不到一个时辰,这些吃了丹药的人全都口喷鲜血不止,所喷出的大量的鲜血让人触目惊心,直到吐不出血为止。

原来服药后的人肌肉虬结,吐完血后却又枯瘦如柴,倒毙身亡,仿佛被吸血鬼吸净了精血。

几个魔教的长老在一起研究丹药的配比分量问题。

汪九成见魔教中人试药都用自己教中教徒,而且不惜他们死去,不仅没有一丝哀戚,反而还要继续试炼下去,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实是残酷异常。但更诡异的是教众明知试药会死,还都跃跃欲试,浑没一丝害怕。

汪九成不欲打草惊蛇,继续观察。

第十八章 接近真相

半夜,一魔教信使骑马来到,向魔教叙说官银之事,知府李嵩李大人不欲再沾染其间,否则王爷将会怪罪云云。汪九成隐隐觉得他们口中的官银就是朱雀在调查的失银。

果然,其中一名魔教长老说道:“既然如此,我们水银也已足够,余下的银子,李嵩要是不敢要,就取出来,放入秦翻羽后院,这样就可以让李嵩撇清关系,同时还能让秦家自顾不暇。你回头向王府传话,丹药还要一段时日才能炼出,让他不要着急。”

此人得令去了。汪九成又听了一会,他们除了研究丹药的药材成分并不讨论其他的事,看看再听不到别的有用的消息,汪九成便出了洞窟,和郑乙未一起回来。

回到了常州府,他让一名丐帮帮众设法通知朱雀,让他到秦府来,又让郑乙未回了客店,然后独自一人去了秦府。

以后的事朱雀都知道了,原来失银竟是魔教的人所为,甚至和官府勾结。

现在看来,水银自是用来炼那能让人力大无穷刀枪不入的丹药。这么说来,王府的那个道士,其实也是蛊惑王爷的魔教中人。

本来不欲再问此事的朱雀,这个时候,因有魔教的阴谋在内,势不能再置身事外,何况,丐帮帮众被害一事,也是魔教人所为,只不过不知道这个段玄机,是不是就是段氏鹰爪功的传人。

朱雀半晌没有说话,本来似乎已经明了的事,再添许多未知的因素。朱雀问道:“不知大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汪九成说道:“既然你我两件事,已经混为一件事,你不妨和我一起查探,我觉得,既然魔教提炼的丹药如此重要,咱们应该从这方面着手,再回魔教的巢穴查找线索,若不能在那里找出这一切的因由,也要捣毁这个魔窟,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朱雀说道:“不错,还有那叫段玄机的人,此人似乎就是段家的后人,对于直用自己的名字行此阴谋,毫无顾忌,看起来应该有相当的本事。”

汪九成沉着脸说道:“若让我碰到他,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以祭众位冤死兄弟的在天之灵。”

当晚,两人来到茅山魔教的巢穴。这一回,汪九成不再隐藏行迹,径直走向魔教的洞窟,值守的魔教教徒高声叫道:“什么人?”

汪九成说道:“你祖宗。”说完人向洞内冲去,朱雀紧随其后。

那教徒还未来得及惊呼第二声,人就被汪九成顺手点了穴道,瘫软在一旁。

可是,洞内其他人已听到此人刚才的呼声,纷纷向洞口赶来,朱雀跟着汪九成更不打话,两人联手向人群攻去。

魔教中人,除了三位长老外,其余教众不过都是泛泛之徒,汪九成一人都足以将之全部击溃,再加上名动天下的朱雀,更有何人能当。

两人各有所因,下手都不毫不留情,和二人照过面的人,不是重伤,就是被点了穴道,几无一合之将,两人打得痛快之极,仅盏茶时分,两人面前,只剩下兀自顽抗的三位长老。

其中一名长老叫道:“住手!”

汪九成和朱雀都住手不攻。

这长老接着问道:“尔乃何人……”

汪九成和朱雀互相递了个眼色,两人突然出手,各自点倒一名长老,这两位长老本来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看到两人先前击倒帮众的身手,一时惊慌之下,武功发挥不了平时五成,被二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击中要穴。

随后两人停手不攻,仅余的一位长老在二人逼迫之下,向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敢到这里捣乱。”

汪九成笑道:“现在恐怕不是你来询问我们的时候吧。”

这名长老说道:“你们意欲何为?”

朱雀说道:“这里不是谈话场所,咱们借一步说话。”这名长老被二人挟持到洞外。

汪九成问道:“你知道我们带你出来说话何意?”

这长老一脸倔强:“你们想从我口中问明我教的秘密,而不让他人听到?哼,我就是在此地说了,秘密外泄,他们不是傻子,也知道是谁出卖了大家。”

朱雀说道:“你放心,我们问明了经过,会将你送回去,再问别的人,这样他们就不知道是谁说的了。敢问阁下贵姓?”

这长老沉吟了一会,说道:“免贵姓袁,不知二位何人?如何知晓此地所在?”

朱雀望向汪九成,汪九成点了点头,朱雀跟着说道:“我是谁不重要,这位便是天下第一帮丐帮帮主汪帮主,至于如何知晓此事,那便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袁长老听到丐帮帮主的名号,脸色灰白,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唉,我早说过,不要去得罪丐帮,他们偏偏不听,终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贵帮在中原人多势众,岂是好惹的?”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即知我帮不好惹,还敢杀害我帮兄弟,嘿嘿,你说的他们是谁?”

袁长老说道:“便是段玄机那个小白脸,一切都是他出的主意,汪帮主,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该去找他才对。”

汪九成哂道:“你们还不是蛇鼠一窝?”

袁长老摇了摇头,说道:“我给你说起此事,并非是我贪生怕死,我年纪大了,没有多少时日好活。只是自己在圣教中做了许多违背本意的事,早该离开圣教,独善其身的,可是我不忍心看到圣教因此没落,不错,我口中的圣教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魔教。”

汪九成说道:“既然如此,你告诉我段玄机为何要杀害我帮兄弟,以及他的种种阴谋。”

袁长老想了想,下定决心说道:“好,由丐帮接手此事最好,我可以告诉你整件事,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汪九成问道:“什么条件?饶你不杀?”

袁长老说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不值钱了,不需要你饶不饶的。我希望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找到杀害丐帮帮主的凶手后,绳之以法即可,此后不可对我教实施报复。”

汪九成转头看了看朱雀,说道:“我丐帮也不是喜欢滥杀无辜之人,只要你们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在西域偏安一隅,而我们丐帮在中原行事,贵我两派,仍是井水不犯河水。”

袁长老说道:“你乃丐帮帮主之尊,说过的话自然一言九鼎,嗯,一言九鼎。唉,也是我教合该由此劫数,段玄机之事,乃是始于三十年前……”

朱雀心道:“听闻段玄机年龄不过二十岁左右,如何要从三十年前说起?”再听下去,方才恍然。

第十九章 幕后主使

魔教本名摩尼教,是西方基督教、佛教等教会融合之后衍生出来的教派,传入中土后,即为弥勒教、白莲教、明教等教派的前身。

摩尼教本身是崇尚光明,帮助人们远离困苦,是主张正义的教派,可是后来掌权之人,为了一己之私,大肆吸纳教众,收取教费,扩大权力,以至教徒良莠不齐,教派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许多教徒仗势欺人,违背了教义的本质,而教主又疏于管理,从而被许多受害人将摩尼教称之为魔教,这个称呼逐渐传开,后人都误以为摩尼教是恶魔掌握的教会。

其实此事也怨不得别人,正是摩尼教自己毁了自己的声誉。外人虽称为魔教,但本教中的人还是自称圣教。

三十年多前,摩尼教的声名还算不错的时候,从中土来了一位名叫段秀明的男子。

听到此处,汪九成和朱雀二人相视互望了一眼,都记得这段秀明乃是段氏鹰爪功最后的掌门,因在秦氏鹰爪的压迫下,不能自立,从而遣散了鹰爪门远走西域。江湖曾传闻他入了魔教,果然不错。

这段秀明加入摩尼教不久,就因本身武艺高强,而被升为十二位护教之一,为教中信徒传授武艺,不过段秀明的授艺乃是藏了私的,不知是不是不希望中土绝学传入异域之故,因为他的学徒,没有什么人能从他那里学到真正的武功。直至后来和教中的女子结了婚,生了段玄机为止。

段玄机从小就展露出习武的天分,不仅熟练了段家的鹰爪功,而且修习了摩尼教的护教神功缠丝手,后来他更是另辟蹊径,将鹰爪功和缠丝手融合,形成了一套独门功夫缠丝鹰爪,到了十八岁那年,段玄机的武功已经独步西域。

照理说,他安分地在摩尼教总教待着,说不定总教能打破数百年来的陈规,让他这个外人当上教主。可惜他从小就展现出勃勃野心,教中长老一致决定,不能举荐他为教主,否则,摩尼教都会成为他野心膨胀的踏脚石。因此,在新旧教主交替时,竟无一人推选他,最终通过举荐,大家决定了原教主的女儿艾莉丝为新的教主。

本以为段玄机就此熄了他的欲望,安分下来。哪知,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俘获了艾莉丝的芳心,两人更是结为连理。摩尼教教规甚严,教主的命令有着绝对的权力,这下,段玄机便借助艾莉丝之手,大举进入中原。

到段玄机二十岁那年,段秀明抑郁而终,段秀明武功高强,不应早逝,想来还是因为被秦家压制后,心中一直想不开之故。

段玄机继承了父亲遗愿,要光大段家门楣,第一步便是要搞垮秦氏鹰爪功,接着盖过中原各大门派,成为帮教派中第一势力。

可是中原武林,能人众多,人才济济,而摩尼教虽说不至于式微,也不能说有多强大,以至于能够比肩中原大帮大派。

教中老人纷纷反对,但艾莉丝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为夫一意孤行,为此,段玄机还趁机吸纳和笼络了不少年轻的教众,来支持自己。

年轻的教众本来就对教中高位坐的都是老人而有所不满,又喜欢闹事,纷纷起来支持段玄机的决议。

艾莉丝在他的蛊惑下,大肆提拔没有资历的年轻教众,让教中老人为之心寒,却又毫无办法。为了避免教会分裂,大部分人都委曲求全,默认了教主的行径。

日前,段玄机亲自带领了一批帮众,来到常州府城,用缠丝鹰爪功杀害了丐帮的舵主及帮众九人,然后嫁祸秦家。袁长老当时便反对,认为偿若嫁祸不成,说不定会惹来丐帮的报复,使摩尼教有倾覆的危险。但段玄机执意行事,无奈之下只得由他。

其后,段玄机又想办法让教中一位长老假扮道士,去蛊惑王爷,从而拿到水银,炼制摩尼教圣物,虔诚丹。虔诚丹有两种作用,一者可以强化食用者的体格,二者可以让教徒更加忠诚,只是此丹药失传许久,只知其中原料,不知配比多少,这次重新炼起,不知伤害了多少教众的性命。

摩尼教人选中了离常州府不远的茅山作为炼丹之所,袁长老就是此次负责炼丹的三个长老之一。段玄机将他留在此处,而本人去实施各种阴谋,也有不想袁长老等人反对的原因。

现在两人基本明白了整个事情。原来一切起因,全是由段玄机主使。

沈青云的失银一案竟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由同僚陷害,到李嵩为王爷收购水银,到王爷被魔教中人蛊惑,到段玄机的野心,一条清晰的线索贯穿其间。

至于丐帮姚洪金等人被害,此刻看来,完全是段玄机的一石二鸟之计,即能给秦家惹出无穷麻烦,又能够打击丐帮的实力,实是一条狠毒的计谋。

汪九成问道:“可知那段玄机现在何处?他下一步准备如何行事?”

袁长老说道:“他现在是在……”

话未说完,一声急促的破空之声传来,汪九成和朱雀二人连忙闪身避开,等俩人回过身来,发现袁长老手按在咽喉处,双目突出,口中喝喝作声,已经说不出话,接着脸色逐渐变成黑色,原来此暗器非是针对他俩,而是对准袁长老,杀人灭口,省得透露出更多的秘密。

从刺耳的破空之声可以听出,发暗器的人不但内力深厚,而且准头极高,暗器上又喂了剧毒,那是不留活口之意。

袁长老临死前,抬手要向前伸出,但终于没有力气举起手臂,就已倒地毙命。

汪九成纵身跃上旁边的一棵树,又迅速窜上树梢,举目四顾,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却听到一阵簌簌的远去之声,声音离去的速度极快,已经追之不及。

汪九成跳下树来,朱雀问道:“这些消息,魔教中人应该知道的不少,此人单单杀了袁长老,又有何用?咱们进入洞窟,再提一名长老出来询问,不就行了?这次绝不能再让人暗中得逞了。”

两人联袂进入洞窟,赫然发现,满洞没有一个活人,魔教教徒全都被人杀害,数十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原来被二人点倒的两名长老却不见了踪影。

朱雀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心叫不妙,拉着汪九成迅速离开洞穴,这淡淡的香味很可能是残留的毒烟,这批教众恐怕就是全部死于中毒。两人来到洞外,提起内力游遍周身,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但也不敢再进去一趟。

这些人忽然被杀死,自是因为二人查探到此,防止他们被两人问明段玄机的行踪。但为了隐瞒行藏,竟对自己教中下此毒手,行事人手段之毒辣,让人不寒而栗。

朱雀说道:“整件事里,段玄机最是关键,这且不说,凡与此有关的人等,都脱不了干系。这批人我看,唉,总不能将所有和他们接触的人全都杀光。”

汪九成说道:“你准备从哪里着手?”

朱雀说道:“常州知府李嵩李大人,他位高权重,总不会这么轻易被害。”

汪九成说道:“对于这种人,你觉得他会对我们推心置腹,坦诚相告吗?”

朱雀说道:“即使用些手段也顾不得了,给他讲明魔教中人行事的果断,就是将他也灭了口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偿若是个聪明人的话,该知道和谁合作对他最有利。”

汪九成说道:“走,别让凶手赶在咱们前面,真的下了手。”

第二十章 棋差一着

两人回到常州府衙,问清了知府居住的地方,两人进去搜索,却没找到李嵩的踪迹,但却找到李嵩的夫人,据她所说,李嵩天黑后去喝酒,一直没有回来。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汪九成问道:“知府大人一夜未归,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的事?”

李嵩的夫人说道:“当官的谁不是如此,指不定现在就在哪座青楼里,搂着娼妓一起睡着。”

朱雀和汪九成两人暗暗担心,却又没有办法找出李嵩所在,常州府城的青楼十几座,也不知他在哪家。

两人无奈,只好在李嵩府里等着。李嵩夫人让下人煮了茶给二人,二人直喝了十几杯茶水,才等到李嵩回来,两人见他安然无恙,都放下了心。

进了门,李嵩就向朱雀说道:“难道又有关于失银案的线索?上次还没有查清?”

朱雀说道:“不错,我是有了新的线索,你让他们暂时回避一下。”

李嵩看看两人不像说笑,挥退了下人,然后问道:“这位是?”

朱雀说道:“这是丐帮汪帮主。”

李嵩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不知汪帮主和失银之事有何关系?”

朱雀说道:“有非常的关系,请问李大人,秦家可曾将大部分丢失的银子送了过来?”

李嵩说道:“哼,这个秦家,仗着先人曾为国出过力,竟做出此等事情。”

朱雀说道:“难道你怀疑是秦家的人偷的银子?”

李嵩说道:“不管是不是他偷的,银子在他家被找到,可是他竟将银子……”

朱雀心中一惊,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拒绝交回银子?”

李嵩说道:“银子倒是交了,可是除了最上面一层是银子以外,底下都是锡块。”

朱雀失声说道:“什么?”

心中隐隐想到秦家这次真的是陷入一个大麻烦当中,自己当时想着不要他去报官,怕此事是个陷阱,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李嵩说道:“他交出来的银子现在还放在后院,你们可以去看看,这批银子是当着秦翻羽两个儿子面清点的,最上面的一层银子,加起来只有一万多两。”

朱雀忍不住问道:“那秦家的人现在何处?”

李嵩说道:“被刑部押入了天牢,等待审问。”

汪九成说道:“且不管他是是非非,我只问你可知段玄机现在何处?”

李嵩问道:“段玄机是谁?”

朱雀说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奉命去找的水银,可知去了何方?”

李嵩脸色一变,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朱雀说道:“我们已经查清了这件事的所有经过,再隐瞒已是无益,你可知道王爷为何要这么多水银?”

李嵩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既已知道此事,当知我虽然贵为知府,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身在官场,别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王爷的事,不是你我能有所抉择的。”

朱雀说道:“所以你就监守自盗,然后嫁祸给沈青云?”

李嵩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朱雀问道:“嘿,你倒也爽快,这就是你们做官人的行事风格,我想知道你们如何将银子运出去的?”

李嵩说道:“本来有个地道的,自从你来过后,已给塞住了。”朱雀回思那晚在府库的经过,却应是如此才对。

朱雀又问道:“可是第二晚,我再次过来的时候,有一名叫杜井照的人预先在里面伏击我,他是你找来的人吗?”

李嵩脸上现出疑惑地神色:“杜井照?我不知道此人是谁。”

朱雀心中明白了些,这杜井照估计也是魔教的人,即便不是加入了魔教,也是被魔教收买,对此,李嵩似乎并不知情。

朱雀说道:“王爷是被魔教中的人蛊惑利用了,王爷帮魔教中人弄来的水银,你可知被用在什么地方?”

接着朱雀将魔教在魔窟里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当李嵩听到那银子是魔教安排给秦家送过去的,而且挑明了自己不敢要之事,禁不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朱雀说罢,眼望着李嵩,希望他明晓其中利害,说出那幕后之人段玄机的线索。

李嵩踟躇着,说道:“王爷那边……”

朱雀连忙说道:“王爷那边,由我去跟二公子说,我有把握让二公子来揭穿那妖道的真面目,他们父子之间,总要比外人要好说话。”

李嵩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偏房里一声惊呼,三人吃了一惊,连忙过去,心中都想道:难道魔教竟敢来知府家中杀人动手?

三人到了偏房一看,只有一个妇人在此,正惊慌失措哭泣不止,李嵩大声问道:“雁儿呢?我的孩子呢?”

朱雀忍不住和汪九成对望一眼,心中都暗叫不妙。

汪九成看到旁边一扇窗户洞开,立刻跳了出去,又翻身上了屋顶,四处查看抱走李嵩孩子的人,半晌,又从窗户跳入,众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没有发现。

这妇人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手里拿着一张信笺,递给李嵩,说道:“一个蒙面的贼人刚才抢走了孩子,留下这张纸条。”

李嵩立刻打开看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朱雀很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可是李嵩偏偏不让他看到。

看完,李嵩将纸条放入袖子里,说道:“要是不在寒舍用饭,两位请便,我还有事,不能相陪了。”

汪九成说道:“这算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段玄机的下落。”

李嵩说道:“什么段玄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朱雀明白那纸条上一定写明了不能让李嵩说出他们的秘密,之所以掳去他的孩子,就是为了让他不得不就范。

汪九成勃然大怒,几乎就要提掌动手,朱雀拉住他,说道:“我知你的苦衷,望你好自为之,汪帮主身为丐帮帮主,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也会帮你找寻令公子的下落,希望到时候李大人能坦诚相告。”

李嵩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朱雀拉着汪九成离开。

出了府衙,汪九成说道:“这伙人若非耳目特别通灵,就是有着过人的才智,你我一举一动,都在他的预料当中。”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若真是如此,这段玄机的确是个可怕的对手。我看不如先试试能不能将李知府的儿子救出,这样他就没有理由不和我们合作。”

汪九成说道:“此人即有能力来知府强行掳人,怎会轻易让我们找到。”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招手让路边的一个丐帮弟子传令,让帮众四处打听,算是聊尽人事。

对于这样的躲在暗处的人,二人都有有力难施之感。汪九成突然问道:“八卦门的乐一山乐家被人烧了,为何却听不到有人为他家出头,寻求公道?”

朱雀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汪九成问话,猛然惊醒道:“什么?”

汪九成说道:“乐家亲朋甚多,照理说,乐家出了如此大事,此刻都应该聚集在一起,齐心合力为其报仇才是。”

朱雀说道:“不错,是否他们已经相聚,我们却不知道?”

汪九成说道:“不会,乐一山平日最注重名声,所以武林中他尚属正派中人,他的朋友如果齐聚,势必为一件大事,更要大肆宣扬才是,绝不会偷偷摸摸地行事。更何况,他们就算偷偷地相聚,更有何事能瞒得过我丐帮的眼目?”

朱雀说道:“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非常奇怪,难道是乐家的人都相安无事?宅子是他们自己放火烧的?”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这般想的,如果他们都安然无恙,朱雀儿,你猜他们会躲到哪里去?”

朱雀想了想,说道:“无锡太湖陆家。这陆家和乐家是亲家,乐一山唯一的千金去年嫁给了陆家的大公子。不仅如此,这陆家在江南算是江湖世家,亲家有难,他怎能袖手不问?这样说来,乐家出事,没人问起,想来就是陆家出力,给其他的亲朋好友都通了消息。”

汪九成说道:“这乐一山是头老狐狸,这次横下心来烧了自己多年经营的庄院,肯定是被逼无奈,你先到陆家去打听打听他人是不是在那里。我在这边暗中跟踪李知府,查探段玄机的下落,偿若咱们有了结果,在鸡笼山上碰头便了。”

朱雀答应了,两人分别离去。

第二十一章 中途遇伏

怎能想到常州失银案还没查清楚,人又回到无锡了呢?

朱雀骑马走在常州去无锡的路上,中途路过一座桥,名为马蹄桥,是因为桥面的青石板上,有数个马蹄的凹痕,传说是神仙骑了马从这桥上经过,所留下的。

传说都不值得推敲,偿若真是神仙,自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哪里还需要骑马?

马蹄桥长约十丈,是个拱桥,桥面与水面颇有些距离,就是为了让船只能从桥下穿过。

桥下的水,是太湖的支流,想象自己走在桥上,其实已身在太湖,不禁有些意气风发,湖风吹过,马鬓被吹到一边,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就在此时,一条小船从桥下经过,朱雀看着小船消失在桥底,等待着小船从桥的另一边出现,却迟迟不见船出来,朱雀感觉很奇怪,难道这船就停在桥底不动了?

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妥,刚才似乎看到船上有个头戴斗笠的人坐在船上,从上面望去,这人的面貌都被斗笠遮住,看不清什么样。

朱雀拉住马缰,让马停了下来,人也跟着下了马。

还没来得及去桥边看看桥下的船,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朱雀听出桥的两边都有人骑马过来。

朱雀待来人走近,举目望去,原来都是熟人,唐门的唐前燕,昆仑的摩罗技,崆峒派的闵道子、闵机子,一位腰缠软鞭的女子,虽然没有见过面,朱雀猜出她是冀北鞭王的女儿百里雪。那位背着一把铁弓的自然就是铁弓神弹左崇明了,还有一位不认识的老者,腰间插着一根烟袋,不知道什么来头。

几个人骑着马,从马蹄桥两端包抄过来,除非朱雀从桥上跳下去,否则,就已经陷入重围。

除了这几个人,还有隐藏在桥下的那个人,此人至今不露真相,朱雀猜测难道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如此故作神秘?还是趁自己不备之时,给自己致命一击?

朱雀不敢怠慢,暗中戒备,向崆峒派的二位老人说道:“承蒙二人上次背后出招,小弟我至今不敢忘怀,正想找到二位,以图报答,没想到今日竟会在此重逢,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

闵道子听他语气讥讽,想起自己如此高的辈分,竟向小辈偷袭,被朱雀当众说出,禁不住脸上阵红阵白,不过想到马上就可以将他杀死,这事将无人再提起,又是感到安心,叫道:“小子休得猖狂,上次让你溜了,今次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那腰间带着烟袋的老者首次听说崆峒二老竟背后偷袭,被朱雀点出后,并不否认,可见真有其事,不禁对闵道子闵机子起了鄙夷之心。

这几人将桥的两边挡住,真如把朱雀瓮中之鳖一般。

唐前燕上次受辱于朱雀,此次更不打话,飞身下了马,从怀中取出一双鹿皮手套,缓缓戴在手上,然后脱下外袍,露出全身都是口袋的内服,双手向口袋里一放,对朱雀说道:“上次向阁下讨教,未能如愿,如今,在下终于等到机会,看镖。”

唐门暗器有独到之密,朱雀看他手上戴着手套,已知暗器上淬了毒,暗自留神不能被暗器擦伤。

唐前燕双手各发了两枚铁蒺藜,四枚暗器带着破空之声,以一种奇异的轨迹,向他射来,只听叮叮几声响,众人目光都被暗器吸引,竟不知何时朱雀抽出剑来,轻轻将四枚铁蒺藜刺下。

唐前燕四枚暗器无功,双手入囊,接着发出八枚暗器,再接着十六枚,再接着三十二枚,暗器像被狂风吹横的暴雨般向朱雀袭来。

朱雀舞动剑身,又挡住了前面的二十四枚暗器后,一个纵身,三十二枚暗器从身下掠过,朱雀虽然躲过了暗器,但他的马却不知躲闪,暗器尽数打在马身上,这马立刻倒在地上,嘶鸣了几声便没了声息。

朱雀人在空中之时,唐前燕又是三十二枚铁蒺藜袭来,此刻朱雀已身在半空,无可借力,突然一个转身,将外衣甩脱,手拿着外衣转了一圈,将三十二枚暗器都裹在衣服里。

他此时已经知道,唐前燕最多一次就是发出三十二枚暗器,比之当年的唐门三少的一手能发八十一枚暗器,那是差得远了。

朱雀落到地上,唐前燕见丝毫奈何不了他,信心不禁动摇,手再放入囊中,准备发射暗器,此时朱雀将裹在衣服里的暗器反手甩出,劲力之强,连唐前燕都不敢伸手去接,只能跳往一旁躲闪,但还是有一枚铁蒺藜在他手臂上擦过。

唐前燕大惊失色,他常用这种暗器和别人动手,自然知道暗器的毒性,慌忙向后退过几步,伸手向怀里掏解药,可是毒性蔓延迅速,手臂放入怀里,再也拿不出来,人缓缓倒在地上。

朱雀纵身上前,帮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唐前燕用仅余的力气点了点头,朱雀立刻拿着在他嘴里喂了些,唐前燕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便在此时,一声呼啸传来,似是什么武器袭到朱雀身后,朱雀立即向上跃起,百忙之中回头看去,原来是百里雪在他忙于给唐前燕服药时,趁机出鞭,想讨个便宜,哪知还是被朱雀避了开去。

那鞭子收势不及,抽在唐前燕身上,将他衣衫打得破碎,身上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唐前燕服了解药,毒性已被克制,可是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生生挨了百里雪一鞭,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只见他又用怀里掏出一瓶药,敷在伤口上,人这才慢慢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朱雀和唐前燕相斗之时,其他人并没有动手,想来是自重身份,不欲和人一起出手。

但百里雪是个刁蛮女子,不以此为甚,她被鞭王从小宠惯了,哪里去理会这么多规矩?但以她的身份,竟也夹在围攻朱雀的人里,真正让人料想不到,可以肯定地是百里雪此举必定瞒过乃父,否则以鞭王的脾气,怎会让女儿做出这种事。

百里雪暗中偷袭,却误伤了唐前燕,她心中正感抱歉,但扭头看到唐前燕目光中充满愤慨地盯着自己,她心中那点歉意登时不翼而飞,忍不住叫道:“看什么看,我又不是故意的,还有,你不懂躲开吗?”

唐前燕唯有暂时不去搭理她。她鞭指朱雀道:“你小子太也滑溜了,不愧名字叫做麻雀。咱们好好打一场,你不能总是跑来跑去的。”

朱雀哭笑不得,将剑放入鞘内,对百里雪说道:“请姑娘赐教。”

第二十二章 围攻偷袭

他知道这些人让她先出手,绝没有指望她能杀了自己,而是想从自己的交手中找出自己的破绽。

虽然唐前燕受伤退下,一时不能出手,再去掉这个姑娘,面前依然还有五个劲敌,其中带旱烟袋的老者,自己还摸不透他的底细,更遑论坐在桥下舟中之人。这些人难道想用车轮战消耗自己的内力,然后趁自己力竭再动手?

脑中这般想着,百里雪的鞭稍已到眼前,朱雀伸手去抓,却不想那鞭稍突然改变方向,他伸手抓了个空,那鞭子在百里雪手中灵活得像一条毒蛇,直击自己耳边的穴道。

朱雀侧头避过,以为此时鞭力已泄,定会被收回再甩出,出乎意料地那鞭稍再次改变方向,袭向他的后脑。

朱雀伸手挡住鞭身,那鞭子在朱雀手上一折,鞭稍还是点中了朱雀的后脑,虽然此刻鞭子已无多大劲力,但后脑乃人身上最为脆弱的部位,登时让朱雀感到一阵昏晕。

不愧为鞭王的女儿,鞭稍竟能转折连环三次攻人,好在百里雪力弱,要是鞭王出手,此刻已让他受了重伤。但话说回来,他要不是刚开始没将她放在眼里,对她女儿家的身份产生轻视,也不会被她击中。试想朱雀面如果对的是鞭王百里曲直,自不能这般大意。

百里雪一招得手,更是傲娇:“枉我还把你当个人物,哪知竟如此不堪一击,再试试我这一招。”

她的鞭子在手中迅速舞动,鞭身化作无数圆圈向朱雀套来。

朱雀一时大意,让她击中自己,此时收拾起轻视之心,尽管百里雪的招数更加精妙,但朱雀哪能再让她击中?

众人看到朱雀忽然将手伸进鞭子组成的圈子里,百里雪心中暗喜,将鞭猛然收紧,鞭子一圈圈地缠住了朱雀的胳膊,然后往后扯,同时从腰间抽出另一条较短的鞭子,向朱雀点来。

朱雀的胳膊是故意让他缠住的,女子的力气怎有他的大,眼见另一条鞭子也想自己攻来,他用力回扯,想将百里雪拉向自己的方向,就在此时,背后掌风袭来,这掌风朱雀非常熟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崆峒二老所发,得了机会,这二人背后伤人的本事怎能不展示出来。

可是此刻前后受攻,胳膊又被缠住,眼见无法脱身,众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难道鼎鼎大名的朱雀,如此就被击伤,乃至毙命?

就在此时,众人眼前一花,被百里雪鞭子缠住的朱雀忽然跃到空中,他头下脚上,借着一跃之力,已将鞭子从百里雪手中夺过,崆峒二老闵道子、闵机子此刻掌风已袭到百里雪面前,二老武功不弱,看到朱雀忽然不见,眼前出现百里雪,尚能立时收住掌力,不过收掌之时自然狼狈不堪。

朱雀夺了百里雪的鞭子,人在空中向百里雪身后落去。

就在刚要着地之际,一枚铁弹向朱雀射来,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朱雀正处于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时,难以闪避,只得用刚从百里雪手里夺过的鞭子挡住,但那铁弹非是人力弹出,而是左崇明的铁弓射出,劲力非同小可,铁弹和鞭子一起击中朱雀胸口。

朱雀只觉如同被一根铁棍捣在身上,喉头一甜,一道血箭从口中喷出,手中的鞭子也落在了地上。众人眼见朱雀受了重伤,脸上都露出喜色。

昆仑派的摩罗技首先跳了出来,说道:“让我再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摩罗技从西域来到中原,始终未有机会展示自己,上次见到朱雀脱身而去的轻功,心下知道自己不是其对手,但却不气馁,因为举世能胜过朱雀的没有几人。

这次见朱雀负伤,想到正是自己扬名立万的好时机,什么乘人之危的闲言碎语他也不放在心上,想着如果中原江湖都知道朱雀是被他摩罗技所杀,不仅立刻声名鹊起,而且身价自然会高出百倍。

昆仑派用的是剑,除了两仪剑法外,还有更高深的昆仑万象剑法,此剑法共分十二阶段。

自昆仑派开宗立派以来,仅有创始人穆星辰一人练到过十二阶,穆星辰天纵奇才,内力几乎不用苦练而自生,随着内力的加深,到第十二阶几乎就是水到渠成。

可自他之下,一百多年来,只有一人练到第十阶,再不能前进一步,继续练下去,反而对修为有损。盖因内力不够者,强行修炼,筋脉承受不住,就会伤及本元。

摩罗技来中原之前,已将万象剑法练到第九阶段,最近隐隐有到达第十阶段的苗头,恐怕是那天看到朱雀展露轻功而受到启发之故。

朱雀勉强将又涌出的鲜血吞入肚内,眼睛看向左崇明,这左崇明尚未收弓,自是看朱雀要害中了自己一记铁弹竟而未死而感到惊讶,准备再次寻找机会射出铁弹。

朱雀明白了这些人,虽然表面上注重声名,实则更重实利,受了伤的朱雀在他们眼中,成了扬名立万的基石,而自己不是输在武功,而是小看了这些人的无耻。

这些人在外面声名显赫,谁能想到尽都是些背后伤人之辈呢?要不是朱雀已经承德蓬莱四仙每人一半的内力,此刻只怕已经当场倒毙。

朱雀知道自己伤势严重,不宜久斗,但负伤之下,马又倒毙,如何才能冲出突围,不被追及呢?

还没想到什么注意,摩罗技的剑已向朱雀胸口刺来,朱雀提起剑来刺向摩罗技的咽喉,并不去阻挡摩罗技攻来的剑,摩罗技吓了一跳,眼看对方并不阻挡,自己一剑便可透胸而过,但朱雀的剑也会同时刺入他的咽喉,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朱雀受了伤,已成困兽之斗,自己可不想搭上一条命,立刻改变剑的去向,转而上撩,挑开了朱雀狠辣的一剑。

朱雀的剑被摩罗技一剑就挑开,知道自己受伤太重,内力发挥不了平时三成,他眼看着摩罗技挑开自己的长剑,接着又剑刺自己胸口,再回剑自保已然不及,只得闭目等死。

便在此时,一根鱼线甩了出来,缠绕在摩罗技剑上,鱼线虽细,可摩罗技的剑竟然削之不断,在摩罗技还没看清是谁出的手,他手里的剑已经被扯到一边,摩罗技原本以为必中的一剑,刺了空,从朱雀身旁掠过。

朱雀勉力提起剑来向他刺去,摩罗技向后跃开,扭头看去,只见鱼线来自桥下一条船上,此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目。

朱雀也看到了此人,心中大奇,本来以为这人也是和自己作对的,万万没想到,此人竟在危机之际救了自己一命。

此刻那还能细想,朱雀忍着伤口的剧痛,踉踉跄跄地来到桥边,一个翻身,落入船中。

摩罗技等人追到桥边,想继续追杀朱雀,船中之人一扬手,撒出一把牛毛针,众人不知针上有没有淬毒,纷纷避往一边,那船趁此机会,轻摇船桨,船如离弦之箭,迅速远去。

左崇明张弓射出几枚铁弹,都被此人一一拨开,不片晌,船已划出铁弹的范围。

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去,想起此刻功亏一篑,都是愤恨交加,相互埋怨对方没有及时出手,形成合围之势。

如今的朱雀已成离开浅谈的潜龙,再想有这么好的围攻时机,那是可望而不可即了。

第二十三章 救命之恩

朱雀半躺在船里,随着船的划动,而轻轻摇晃着,他已看出此人是个女子,只是想不起她是谁,直到船划到一处弯道,后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们,这名女子才停下来歇息。

朱雀开口问道:“多谢姑娘相救,请问姑娘芳名?”

这女子摘下斗笠,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朱雀一见之下,立刻呆了,原来此人正是当日夜半刺杀过自己的女子,虽然当时她带着面罩,但那双羞怒交集的眼睛,时常在他心中闪现,因此一见之下,立刻认出。

这次女子没带面罩,湖风将她的鬓发吹向脑后,露出一张清丽且略带忧伤的脸庞,虽然朱雀受了重伤,但面对她明丽的容颜,还是精神一震。

不知她如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看她未卜先知地知道自己会被围攻,而躲在船底,伺机营救自己,应是早就知道此事。

这女子又回过头去,说道:“上次刺杀你,并非我的本意,只是我欠过那人的人情,埋伏在那边,无论刺杀成功与否,我都无须再听那人的吩咐。你上次对我手下留情,我又岂能不知,这次救了你一命,就算两清了吧。”

朱雀连忙说道:“上次在下并非对姑娘留了情,今次也非是朱雀不记恩,姑娘救了我一命,日后自会想法报答。请问姑娘芳名?”

这是他第二次问起,偿若她要是再不回答,他就下决心不再问询。

这姑娘背对着他,似乎点了点头,却又片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她又操起了桨,将船划了起来,此刻小船已近太湖,朱雀不知这少女要将自己带向何方,又怕问了她也不答,只好暗暗猜测。

在朱雀以为她不会告诉自己姓名的时候,这姑娘忽然又说了:“我姓安,叫安幽谷。”

朱雀脑中立刻想起的唐代杜甫的诗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口中随之吟出,那女子听了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安幽谷这名字朱雀是首次听到,亦不知她的来历,她的父母是谁,竟给她起了这般寂寞的名字。

想着想着,胸口的伤处突然疼痛加剧,那女子背对着他看不出此时他痛苦的表情,朱雀又不想在她面前示弱,苦苦忍耐着,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流下,朱雀隐约听到安幽谷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声音渐远,模糊不清。

终于,他眼前一黑,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朱雀感到头上一凉,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船已靠岸,人尚在船中,太湖方圆百里,朱雀看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安幽谷就在他身边,用一块丝巾,蘸了湖水,在他额头轻轻擦拭。

朱雀感到胸口的疼痛减弱了不少,人已能站起,安幽谷扶着他,下了船。

在湖边上,有一片竹林,竹林前有一栋用竹子搭建的小屋,安幽谷将他扶进小屋,小屋里有张床,也是用竹子做的,安幽谷扶着朱雀躺在了床上,接着说道:“我去找些吃的,你先歇着。”

朱雀勉力点了点头,目送安幽谷出去。

不久,安幽谷回来,手里拿着一节竹筒,竹筒里装着奶白色的汁液,闻起来有些臭味。

安幽谷说道:“喝下去。”

朱雀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喝个干净,没过多久,一阵困意袭来,朱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黑,竹屋里燃了灯,却不见安幽谷。

朱雀感到胸口的疼痛几乎感觉不到了,仅隐隐有些轻微的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那臭烘烘的汁液的缘故。朱雀起身走动了几步,果然感到伤口好了大半,他向出去看看安幽谷在哪,忽然听到竹林中似乎传来哭泣声。

朱雀立刻寻声而去,竹林间,月光下,安幽谷正站在一个坟前,抹着眼泪。

朱雀到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安幽谷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是朱雀,忽然扑了过来,趴在朱雀肩上,继续哭着,朱雀感到这美丽的女子悲不自禁,眼泪将他的衣衫都打湿了。朱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香肩,以示安慰,却发觉她哭的时候,身子不停地颤抖。

过了好半晌,安幽谷才停止了哭泣。

朱雀知趣地没有问原因,竹林中的坟,已说明了一切,不管里面埋葬的是谁,都是安幽谷深爱的人。如果她想告诉自己,不用自己问她也会说,如果不想说,自己冒然发问,只会冒犯了她。

安幽谷从朱雀肩上下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被自己泪水打湿的朱雀的衣服,说道:“你不会笑话我吧?”

朱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安幽谷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又递还给他,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等回到竹屋,朱雀说道:“我伤已好了大半,这便要回去了。”

安幽谷说道:“不行,你伤未痊愈,如果再遇到这帮人,还是死路一条。”

朱雀说道:“这次受伤,是他们偷袭得手,否则,谁胜谁负,还说不定呢,我现在感到伤好得差不多了,再遇到他们定会注意。”

安幽谷摇了摇头,说道:“你的伤很重,你现在觉得不怎么痛了,是因为你喝了疗伤圣药,这药疗伤的功效还在其次,镇痛却是第一流的,等药效过去,你就知道,伤离痊愈还早着呢,现在更不能使力,否则伤口就会加深,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你的小命了。”

朱雀无奈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在这里再待几天,但你这里只有一间屋子,男女授受不亲,恐怕两人都睡在这里,有些不方便……”

安幽谷悠悠地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君子,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你身上有伤,你睡床上,我睡桌上就行了。”

朱雀再三推却不得,只得睡回床上。

半夜里,朱雀听到安幽谷身子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好像做了噩梦,想不到表面坚强的她,内心不知装了多少秘密。

翌日清晨,朱雀又喝下了那奶白色的圣药,昏睡了半日,除了吃药,其他的饮食都是些水果,干肉之类,不知安幽谷从何处取来的。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知不觉七天过去了。

这一日,朱雀起来后,在竹屋外练了一套武功,感觉内息再无丝毫阻碍,便欲和安幽谷告辞。

安幽谷有些幽怨地问道:“你来此多日,从来不问我的身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知道我的来历?”

朱雀忙叫冤,说道:“我是怕冒犯了你,才不敢问的,既然如此,恳请姑娘所说你的来历。”

朱雀这样一说,安幽谷反而又犹豫了。她眼睛看着天边的白云,轻轻地说道:“我是一个不祥之人。”

朱雀不知她说此话何意,只好顺口说道:“你救了我一命,如何会不祥呢,要不是你,我恐怕已经死于非命了?不要相信别人的胡说八道的话。”

安幽谷摇了摇头,说道:“我出生在京城,三岁时父亲因为一场意外去世。母亲一个人带我辛苦长大,食不果腹还在其次,经常有人骚扰母亲,她身为一个寡妇,许多心存不良的人经常在晚上敲我家的门,母亲就不敢睡觉,母女俩相互搂着,度过每个可怕的夜晚。直到后来,母亲再也受不了这种日子,她……她嫁给了一个太监。”

朱雀听得甚奇,什么叫嫁给太监?

安幽谷接着说道:“太监不能行人事,却要娶妻,来安慰自己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京城娶妻的太监很多,但大多都娶的都是娼妓,因为嫁给太监名声不好,只有娼妓会嫁给他们,为的是图他们的银钱。母亲嫁给他,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终能守住节操,没有真正对不起我死去的父亲,还能借此将我养大成人。那太监很有些权力,旁人再也不敢欺辱我们了。但我却嫌太监声名不好,时常被邻居们的孩子嘲笑,便整日和母亲吵闹,当时不懂事,见她夜夜垂泪,也丝毫不为动心。有一天,一名女尼从我家路过,进来化缘,我央这女尼将我带走,我宁可跟着她,也不远再待在这个家里。”

朱雀心中暗叹,安幽谷的母亲确实值得尊敬,但安幽谷当时年幼,不懂母亲的自辱以求生的目的,也怪她不得。

安幽谷忽然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滑过她绝美的脸庞,但她仿佛没有觉察,继续说道:“母亲当时很矛盾,即想我离开这里,又想我留下陪她,最后问明了那女尼身份,乃是峨眉派的一位师太,她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慈悲为怀,听闻了我们娘俩的经历,决定让我随她上山。可以能学得一身功夫,以图自立,却也不用削发为尼,因为峨眉派本就有很多的俗家弟子。母亲终于同意我跟这女尼离去。这女尼就是我的师父,白云师太。我跟她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等我回来的时候,恰逢母亲病重,她是思念我这个女儿而得的病,那太监每日前来送药,母亲告诉我,太监对他不错,希望她死了以后我能够报答他些。我虽然不情愿,但这是母亲的遗愿,只得含泪答应。后来母亲终于病重逝世,我想母亲就是因我去了峨眉,无人陪伴,而起了心病死的。你说我是不是太不祥了?”

不等朱雀回答,安幽谷又接着说道:“母亲去世后,我将她葬在这片竹林,自己在此结庐而居,想陪陪她,想告诉她,我长大了,已经理解她了,原谅她了,现在只希望她泉下有知,能够原谅我当时的不懂事。朱雀,你说母亲能原谅我吗?”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哪有父母会怪罪儿女的?你母亲根本就没埋怨过你。”

安幽谷说道:“后来太监有了事,我也帮过他几次,去刺杀你,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此后,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再没有关系。”

朱雀问道:“你说的太监,是孟公公吗?”

安幽谷说道:“不是,是曹公公,他年纪已经很大了。”

朱雀暗想:“太监们恐怕都是蛇鼠一窝,孟公公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听了安幽谷诉说身世,朱雀想劝也无从劝起,只得说道:“人有生离死别,月有阴晴圆缺,这些事情,并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不是你的错……”

安幽谷打断他的话:“但我没有好好的陪陪她,我妈很苦,而我却十几年来从来没来看过她。我怕被别人笑话,说我是太监养的孩子。你会笑话我吗?”

朱雀连忙说道:“怎么会?不仅如此,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救命大恩。”

安幽谷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良久,说道:“你走吧,也不用记着我救过你什么的。”

朱雀无言可答,太湖的风依旧在吹,依旧将安幽谷的头发吹到脑后,但眼前的安幽谷似乎不是几天前的安幽谷了,这是一位充满哀愁的姑娘,那张绝美的脸庞将深深的印在他的心底。

第二十四章 茶馆相逢

辞别了安幽谷,朱雀决定暂时不去无锡了。

既然有人会在途中伏击自己,那么乐一山肯定能得到消息,不会在陆家庄等他。

他回了常州,去鸡笼山找汪九成,说起了此行的经过。

汪九成说道:“你估计的不错,乐一山不在无锡,因为他已经回了常州,似乎不再担心你去找他麻烦。这几日正在被烧成废墟的乐家庄上施工,准备重建乐家庄。”

朱雀恨恨地说道:“这奸贼,真是把我当成了死人一般。不过,他们差点就得逞了。”

汪九成说道:“他不过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对手段玄机还在暗中盯着我们,这几日,你定要和我在一起,省得真被他们阴谋得逞。”

朱雀说道:“如果有你跟着,他们肯定不会现身,你放心,这次绝不会让他们得手。对了,李嵩的孩子找到了没有?”

汪九成说道:“听说虽然孩子送了回来,但担保他不敢再给我们透露什么,敌人可以用孩子来威胁他,咱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朱雀说道:“即便如此,我还需要找他一趟,沈青云,秦翻羽父子等人,都还下在大牢里,事情还得继续处理。”

汪九成提醒他道:“小心点,官做到知府不容易,他绝不会为了某个人而舍弃这个高位,你要提防他铤而走险,暗中图谋害了你。”

朱雀说道:“我会小心的。”

但这次,朱雀没有见到这位李知府,守门的人说他外出公干,朱雀猜他为了此事,出去躲避一些时日。

见不到李嵩,朱雀一时不知从何着手,他漫步在常州的街道上,看着路边的各种铺子,感慨着宁静的生活下,各种不公平的事情在不断发生。

突然想起下山前,师父北斗先生说过的话:一块小石头,被水冲刷,积年累月下来,就会成为鹅卵石,失去了棱角,但你看大山,从盘古开天地以来,经历多少风雨洗刷,依旧山石峥嵘,山峰嶙峋,所以,做人,不能只做小石头那样,为这世间种种原因而改变自己的初衷,我辈何以习武?就是要像这大山一般,能经受各种摧残,各种考验,依旧能保持自己的本原。

而师父,就是朱雀心中山一般的人物。

走着走着,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天色昏暗,看样子要有一场大雨。

朱雀来到一家茶馆,里面来了不少和他一样,准备躲雨的人。朱雀坐在一个角落里,茶博士送上了茶水瓜子,朱雀端起茶喝了一口,竟是新茶的味道,这个季节,并没有新茶产出,不知店家是怎么保存茶叶的。

他叫来伙计,问起此事,伙计说道:“这新采下来的茶叶,只要放入密不透风的锡罐中,不论相隔多久,都如新茶一般。”

朱雀记起无锡原来盛产锡矿,不过从来没有想到锡竟有这种作用,真正涨了见识了。

茶馆里的人越来越多,趁着人多好做买卖,一个穿着好像私塾先生模样的人,在中间一张桌子旁坐下,拉起二胡,开始阴阳顿挫地说起书来。

朱雀无聊,便磕着瓜子,听他讲书。说书人说的是一个唐朝传奇女子红拂女的故事,这个故事朱雀以前也听过,少年时甚至幻想过自己能够变成李靖该有多好,可以有红拂女这样一个情侣为伴。

故事虽不新鲜,但说书人讲得精彩,听起来十分有趣味。

朱雀听着书,忽然感觉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喝完了一杯茶,然后让茶博士添茶,装作不经意地用目光扫过看自己的人,其中一人见他看过来,立刻低下了头。朱雀心中一震,手中的茶水差点都泼了出来,原来此人正是乐一山所说的外甥柳明灯。

朱雀正要过去找他,此刻天空电闪雷鸣,淹没了说书人的声音,朱雀看到柳明灯身旁有一个人正在和他说话,此时竭尽全力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柳明灯似乎也因为雷声没听到那人说的什么,雷声过后,那人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朱雀隐约听到公公,去做,王爷几个字。

看到有人和他说话,朱雀暂时没去找柳明灯。直到那人和柳明灯说完话,起身离去,朱雀这才准备过去,哪知柳明灯却先向他走了过来。

此时,外面的雨蓦地洒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劈啪作响,雨逐渐变大,雨声也变成了刷刷之声。

柳明灯在朱雀对面坐下,朱雀微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晚我见乐家庄失火,还以为柳兄为人所害,心中暗叫可惜呢。”

柳明灯苦笑一声,说道:“休要再挖苦我了,我也是无奈之举。”

朱雀突然问道:“柳兄似乎不是乐一山的外甥吧?”

柳明灯一脸诧异:“朱兄怎会有这种想法?”

朱雀莫测高深地一笑,没有说话,其实他只是隐隐觉得柳明灯此人和乐一山关系有些难明,并不是真有什么证据。

柳明灯摸不透朱雀知道多少,坦白地说道:“我确实不是乐一山的外甥,而是应二公子之命,前来调查的。”

这次轮到朱雀惊讶起来,问道:“王府的二公子?他派你来调查什么?”

柳明灯压低声音说道:“老王爷的糊涂事,以二公子的精明,早就发现端倪,身为人子,对此事又怎能袖手旁观呢?二公子着我秘密查探背后的主使人,其实二公子也不想在明面上和老王爷关系闹僵,否则以王爷之尊,竟和魔教有牵连,此事捅了出来,连皇上都很难为他说话。”

朱雀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二公子。

朱雀问道:“那你又如何和乐一山攀上关系?”

柳明灯说道:“我虽然不是他外甥,可家叔和他有些渊源,我说为了家叔的事,在他那里暂住些时日,他也没有疑心。”

朱雀问道:“不知现在可曾查到些什么?”

柳明灯说道:“乐一山那日宴请朱兄,有一位孟公公在场,这孟公公不是王爷找来处理此事的,朱兄可知他是奉了何人之命?”

朱雀猜测道:“既然差得动公公,难道是宫里的人?”

柳明灯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不过恐怕你猜不出是谁,我也是费尽心机再查到的。”

第二十五章 暗中下毒

朱雀见他卖关子不说,心中暗恨,知道他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点消息,说道:“你知我和二公子的关系,咱们是合作关系,不用这般勾心斗角的,我这里查到魔教方面的在背后主使的人,名叫段玄机。”

柳明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此人,不过,我并非故意向朱兄卖关子,而是此人身份非同小可,希望朱兄不要透露出去。”

朱雀脸现不虞之色,说道:“你当我朱雀是什么人?这种事情怎会胡乱说出去?”

柳明灯再压低声音说道:“是皇太后。”

朱雀惊呼道:“什么!?”

周围的人被朱雀声音打扰,都转过身来怒目而视,此时说书人正说到虬髯客相会李世民的情形,此后李靖就是因为虬髯客对李世民的评价,方有了名臣与明主相辅相成的千古佳话,这自是传说并非史实,但听书人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荒诞离奇经历,谁会喜欢真正的历史呢?

朱雀向四周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待众人都转过头去听书,才接着问道:“那段玄机怎会有如此手段,和皇太后接触到的?”

柳明灯说道:“那是皇太后去菩提寺时的事了,当时侍卫虽然已清了道,但段玄机何等人,轻而易举地进入庙中,不知用了魔教什么法子,将皇太后蛊惑得认为他是道行高深之人。此后,段玄机又被懿旨召进宫里数次,传授养生之道,皇上那边虽然也听闻一些消息,但皇太后的事,皇上也不敢过于干涉。”

朱雀说道:“如此隐秘的事,你是怎么查到的?”

柳明灯说道:“服侍皇太后的宫女珠儿,以前在王府当丫鬟,后来被皇后看上,这才进的宫,现在皇后成了皇太后,珠儿成了她最亲近的人。我也是给珠儿家里送了不少银钱,才换来她的消息。”

朱雀心道:“怪不得有这么多高手来找自己麻烦,原来竟有皇太后在后边撑腰。这事是越来越麻烦了,就算此刻说服了王爷,也很难让段玄机收手。”

朱雀又问道:“那天在乐家庄里宴请的人中,有没有谁是王爷的人?”

柳明灯说道:“王爷从没联络过江湖中人,他只在为段玄机搜集水银时,让人通知过李嵩外,再没做过别的什么。”

朱雀问道:“消息可靠么?”

柳明灯说道:“这是二公子说的,你说呢?”

朱雀知道二公子处事正直,虽然是自己父王,但也不会为他隐瞒。朱雀想了想,又问道:“段玄机既然已经攀上了皇太后这层关系,又何用再蛊惑王爷呢?”

柳明灯说道:“他做的事,不能以常理测度,我看他用魔教妖术蛊惑皇太后,还是为了退一步自保,而并非借助她耍什么阴谋,宫里的管事要是看出一些不利的苗头,他也很难继续下去。”

朱雀说道:“柳兄曾说过尊师是谁不能说出,又如何会为二公子出力?”

柳明灯笑道:“朱雀如何曾为二公子出过力,我便如何,朱兄不是还在怀疑我说的事吧?”

朱雀摇了摇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些雨被风吹进了茶馆,坐在门口的人纷纷向内躲避,惹得茶馆里一阵纷乱。说书人也暂停了说书,等众人都坐停当了,这才又接着说。

朱雀和柳明灯的茶都喝完,茶博士又过来添上,朱雀拿起茶杯准备再喝,突然一道闪电出现,整个世界大放光明,昏暗的茶馆里也亮得刺眼。

朱雀的茶杯递到嘴边欲喝,突然被柳明灯一把夺过,朱雀问道:“怎么?”

柳明灯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银子丢入茶杯,那银子竟慢慢变黑。朱雀心中一惊,难道茶里有毒?

他起身观看,那给他添水的茶博士转入了后堂,朱雀立刻起身追去,茶馆和后堂之间用一块布做帘子,朱雀掀开帘子,看到一个人倒在灶边,朱雀过去拉开一看,正是自己刚进茶馆时给他倒茶的茶博士,被人点了昏睡穴。

既然如此,那刚才给自己倒茶的人是谁?

后堂有一扇门,朱雀拉开门,外面是一条街道,街道两边并没有人,看样子刚才假冒茶博士的人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雨水在地上积了半尺高,但因为有门槛,所以雨水并没有流进屋子。

朱雀解开茶博士的穴道,问他刚才可曾看到什么人进来?

茶博士兀自不知自己如何睡着,说道:“除了你,没别人进来。”

朱雀见问不到什么,只得回到茶馆。柳明灯还坐在那里,似乎已经预料到他找不到人了。朱雀想起刚才命悬一线,不禁后怕,他若非被柳明灯的话所吸引,也非是看不出来茶博士换了人。

想起此事,他向柳明灯道谢:“若不是你,我现在恐怕已没命和你说话了,你是怎么发现茶里有毒的?”

柳明灯说道:“刚才闪电一亮,我看到茶水上浮着一层紫色,便想着有些不对劲。”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此毒确实厉害,没有什么异味,估计就是魔教的毒药。不知柳兄可知,那魔教想要害我,为何不用魔教的人,却要假手他人做这件事?”

柳明灯说道:“我想还是魔教式微,除了柳明灯外,并没有什么特出的高手,再者,万一失手的话,也不会被你顺藤摸瓜,找到他的巢穴。”

朱雀点了点头,想起关西双煞,刺客金衣焕,以及崆峒昆仑等人,恐怕都是被孟公公收买过来,除了安幽谷则是个例外。他们曾让自己不再追查沈青云之事,恐怕早就已经料到自己不会答应,这些人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幸而柳明灯是自己人,查出这么多重要的事,否则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只是老王爷在幕后操纵一切,不过想起此事和王爷关系少些,二公子也非是没有作为,心中稍稍好受些。

外面的雨逐渐小了,说书人已经说到虬髯客义赠李靖家产之事,众人听得兴味愈浓,芸芸众生,谁没有幻想过这般不劳而获?红拂女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而自己所查之事,何时才能结束呢?

待雨停了,他和柳明灯约好了联络的方法,二人匆匆而别。

第二十六章 杀人灭口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整个世界都像被水洗过一遍,干干净净,颜色鲜明。

太阳刺破乌云出来,在天边挂了一道彩虹。

朱雀想来想去,只能先去秦家问问情况,秦翻羽父子现在如何。

到了鹰爪秦家,只见秦家大门紧闭,朱雀上前拍门,良久,才有两个家人模样的人开了门,朱雀报了身份,被请入客厅说话。

进了屋子,朱雀看到屋里坐满了人,都是秦家的弟子,正在商量如何搭救他们的师父出狱。

朱雀看到客厅正中,挂着一块匾,匾上写着:秦氏鹰爪,护国神拳。正是先皇所赐的匾额,此时这几个字不知道如何,越看越觉得别扭。

朱雀身份非同小可,秦翻羽的弟子让他做了首座,一名弟子问他如何能将师父师兄等人救出。

朱雀说道:“事情简单,只要缴纳足够的银子就没有问题。”

另一名弟子问道:“那到底需要多少银子才行?”

朱雀想了想,说道:“十万两。”

秦翻羽的弟子们听了,都倒抽一口凉气。

朱雀说十万两是有道理的,虽然府库失银共有十七万两,现在官府没收了的假银箱子里,有一万多两,偿若再拿出十万两来,李嵩等人心知肚明那六万两去了何处,自然不会真的再去计较。所以说银子给足了,官府没有再不放人的道理。

秦翻羽门下弟子众多,共有一百多人,就算均摊下来,每人也要一千两,这么多银子,没有几人能拿得出来。秦家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都想到朱雀这么一说,等同人没法救出来了。

朱雀安慰他们道:“十万两也并非你们来出,只要找到原来箱子里的银子就够了。”

一个弟子问道:“不知道原来箱中的银子在什么地方?”

朱雀说道:“这个由我去找,你们到时候准备好骡车,跟我去拉就行了。”

在他们千恩万谢中,朱雀离开秦家,正要去找汪九成一起办事,一个小乞丐来到身边,喊了声:“朱三哥。”

朱雀定睛一看,原来是数日未见的麻雀儿。他想起曾让他去找姓孙的老油条的住处,不知查得怎么样了,后来得知和老王爷有关,几乎要放弃查探,这时候一看到麻雀儿,登时想起此事。刚要说话,麻雀儿已拉着他的手,说道:“我已找到老油条的家了,现在要去么?”

朱雀问道:“这个时辰,他能在家么?”

麻雀儿说道:“这人是个夜猫子,喜欢在晚上赌钱,白天除了吃饭,基本就是睡觉,现在八成就在家里卧着。”

朱雀问道:“你吃了饭么有?”

麻雀儿说:“今天没有讨到饭,还没吃。”

朱雀说道:“那就先不急着去找老油条,咱们先去填饱肚子。”

二人来到一家饭馆,朱雀让麻雀儿自己点喜欢吃的菜。

丐帮虽然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中自帮主以下,分舵首领以上,都过得潇洒,但底层的丐帮帮众依然艰苦,平日里只能乞讨为生,填饱肚子外,其他乞讨所得,都得上交。平时难得吃上一顿好的,这次朱雀请客,自然让他大快朵颐。

麻雀儿不点那些精致不实惠的菜肴,而是点的炖鸡,烧鱼,东坡肉,都是大荤菜,也难怪,正长个子的年纪,不多吃些,怎能长得高大?

食毕,麻雀儿用袖子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迹,说道:“走吧,一会天晚了,就不知他去哪里赌钱了。”

朱雀结了账,两人起身去找老油条。

路上,麻雀儿跟朱雀说道:“老油条姓孙,原来名叫孙映桥,但是出来混的,哪个没有外号,大家喊他映桥,喊快了就成了油条。这家伙平时除了赌钱,就是给人牵线买卖水银为生。”

朱雀问道:“嗯,那你的外号叫什么?”

麻雀儿说道:“麻雀儿就是我的外号。”

朱雀奇道:“那你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麻雀儿说道:“我没有本来的名字,我是个孤儿,汪帮主收留了我,给我起了这个名字,长大后我问过他,为什么给我起个小鸟的名字?帮主说,麻雀儿能自有自在的在天上飞不好吗?我又问他,那为什么不起个老鹰的名字?你猜他怎么说?”

朱雀听得好笑,接口问道:“他怎么说?”

麻雀儿说道:“他说一时没想到老鹰,他当时看到看到树上有只麻雀,就给起了这个名字,要是树上蹲了只鹰,说不定就起名叫老鹰了。”

朱雀安慰他:“幸好当时树上没有蹲着一只老母鸡,不然,你的名字怕不会就叫老母鸡了。”

麻雀儿听得哈哈大笑,说道:“幸亏如此,否则我老母鸡也不要再出来混了。”

孙映桥住在一个偏僻的胡同里,连同周边的屋子,都是泥墙草顶,破落户的屋子。

麻雀上去敲门,没有人应,朱雀伸手一推,那门便开了,原来外面没有上锁,里面也没有上闩,麻雀儿抢先进去,大喊道:“老油条,我是麻雀儿,你在不在家?”

半晌没人应声,朱雀也跟着进去,两人里外找了一遍,没有人。门也没有上锁,难道是因为屋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不怕人偷?

麻雀儿失望地说:定是我们来晚了一步,这家伙出去赌色子去了。

朱雀点了点头,目光在屋里扫了一遍,两人一同出了门,刚要离去,朱雀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有些不大对劲。”

麻雀儿问道:“什么不对劲?”

朱雀说道:“屋子里的味道,有股臭味。”

麻雀儿说道:“这家伙不爱干净,有臭味很正常的。”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这臭古怪,好像死老鼠的味道。”

麻雀儿猜测着:“难道是他家里的肉放坏了?”

朱雀一言不发,又扭头进了屋子,四处看了看,那臭味好像从床底下传出来的,朱雀一把掀开了床,赫然看到一具死尸躺在床下。麻雀儿一见那死尸便喊了出来:“是老油条,咳咳,这家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终于受不了跑了出去,屋外传来麻雀儿的呕吐声。

朱雀也看得忍不住想吐,老油条死去多时,现在天气暖和,尸体已经腐烂,那情景自也不必多说。朱雀仔细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终于也受不了跑了出来。麻雀儿刚刚吐完,对他说道:“奶奶的,好不容易吃顿好的,这下全吐出来了。”

两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朱雀问他:“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麻雀儿说道:“你让我查他的狗窝第二天我就跟踪他到了这里,那个时候,他可还是好好的。”

朱雀说道:“我还是送你回鸡笼山,最近几天都不要出来了。”

麻雀儿说道:“你是怕我也有危险吗?”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这老油条死了得有七八天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在你跟踪他之后的事,所以说不定你也是被人跟踪了,才导致这老油条被人杀了灭口的。”

麻雀儿想起孙油条死后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机灵,说道:“行,我听你的。”

来到鸡笼山,朱雀儿见到汪九成,跟他说了此事,汪九成说道:“你说的没错,还是小心点好。你看看这个。”

说完,递给朱雀一张帖子,朱雀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诚邀丐帮汪帮主及诸位长老,参加今年的江南武林大会。落款是陆明远。

朱雀问道:“这陆明远是谁?今年的江南武林大会又是何事?”

汪九成说道:“陆明远就是乐一山亲家的大公子,江南武林大会,是江南武人每三年一次,推许后起之秀的比试。自古以来,北方人习武之风总是强过南方人,晋西习武又盖过了江东。所以位处江南的武人,为了激励年轻人练武而举办的。发起人就是陆家庄的庄主路乘风,前几年都是陆乘风主持,今年估计因为年纪大了,所以让儿子出头。这个武林大会,我总认为噱头多于实际。”

朱雀问道:“那大哥参加过几次这个大会?”

汪九成说道:“今年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帖子,帮中兄弟倒有参加的,也没什么好述说的,都是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参加,混个名声图个乐子。”

朱雀问道:“难道以前就没邀请过你?”

汪九成说道:“没,我是北方人,这是南方武人的集会,怎会邀请我?”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这陆家庄既然知道汪大哥在此,此次邀请,我看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汪九成说道:“他的这张帖子,最起码让我不能参加大会前,再去找他亲家麻烦了。”

朱雀说道:“那段玄机会出来比试的机会很大,他既然要光大段氏鹰爪的门楣,怎会放弃这个机会?”

汪九成说道:“不错,到时候他趁着秦翻羽还在牢里,一举杨威江南,段家的鹰爪功说不定就可以死灰复燃了。”

帖子上写的日期是清明前后,共举办三天,无数江南武林中人都会来参加,即使一些年长的武人,不亲自下场,也会让他们的弟子们过来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聚会离现在还有旬日,朱雀也恨不能立刻见到段玄机,问问他如此兴风作浪,只为一己私欲,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剩下的日子,朱雀一时无事,每天和丐帮的兄弟在山上喝酒。

第二十七章 武林大会

终于到了江南武林大会的日子,汪帮主带着十几个帮中兄弟,和朱雀一起前去陆家庄。

走在路上,朱雀想起上次经过马蹄桥的情形,真是恍如隔世,又想起安幽谷,为她凄苦的身世唏嘘不已,一个有着这般经历的姑娘,如何才能让她快活起来?

来到陆家庄,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陆家庄门口的树上都挂上了灯笼,陆乘风陆明远父子二人站在门口接客,见到汪九成到来,远远地就迎上。

陆家庄虽然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但如何能跟丐帮相比,汪九成此次亲来,对陆家庄来说,实是天大的面子。

陆乘风看朱雀衣衫不似丐帮众人,脸上带着疑惑,但汪九成不知是否故意,并没向他介绍朱雀的身份。

进了陆家庄,便由家丁带领,来到院中,好大的庄院,摆着上百张的桌子,桌子围成一个圈子,圈子中间是一个擂台,年轻的习武之人,就是在这座擂台上比试,以定高下。

好多来得早的,都被安排在不同的位置坐下,汪九成地位尊崇,家丁扬起嗓门喊道:“丐帮帮主驾到。”

本来坐着的各路江湖人士都慌忙站了起来,汪九成向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各位朋友安好?”同时向四周打量,看看有无疑似段玄机之人。

众人纷纷向汪九成问好,扰攘了一会,才在家丁的安排下,在擂台正面的主位上坐下,丐帮十几人加上朱雀,共占了两张桌子。

江南武人陆续来到,陆家父子迎宾都迎了个把时辰,终于桌子上几乎坐满,陆家庄父子也来到场内。

陆明远和众人略一招呼,便走到擂台上站定,说道:“今年的武林大会,和以往一样,在下忝为主人,继承家父心愿,为振兴江南武林而为。各门各派都可以派弟子出来比试,比赛规矩一如往昔,为了让许多新来的人知晓,我再次申明,参加比试的人,年龄不能超过三十岁,各位成名已久的武林前辈就不用参加了。本次大会的目的主旨是为了提拔年轻人,胜出者经过推荐可以直接进入衙门述职,不愿为官者,也可光大门户,为自己门派增添光彩。每个门派最多只能派出一位人员参加,男女不限。所有参与比试之人,不得因输赢结仇怨,不得在比试期间借此公报私仇,否则即是和整个江南武林同道为敌。一旦决定胜负,不得继续攻击。为了这次比试的公平,特意推出九名武林中德高望重者为此次比试的评判。第一位,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丐帮帮主,汪帮主,请。”

汪九成甚感意外,来到台上,向众人拱手,众人见是他,俱都没有异议。

接着有螳螂拳的派主伏明堂,醉拳门的门主华天下,三才门的门主古青枫,慧剑门的门主卫二娘,竹刀帮帮主毕升节,地趟刀的派主关山月,清风观的观主阳明道长,卧佛寺的住持神印大师等九位被推为评判。

汪九成站在擂台上,四处打量,座下的各路江湖人士,虽然大都没有会过面,但观其气势相貌,无一似段玄机此人,心中不禁感到失望。

陆明远见汪九成神色不虞,以为他有不满之处,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汪帮主,莫非觉得这些人不配和帮主并列为评判?”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我是想起自己之事,无关别人。”

陆明远点了点头,向各路英豪问道:“不知各位有没有异意?若没有异意,便就此决定。”

座下的人中,有一人问道:“为何此次不见鹰爪门的秦帮主?他在武林中的地位大家都是知道的,秦帮主秦帮主……”

那人喊了几声,并无人答应。

陆明远说道:“我也曾给秦帮主那边送了帖子,可是据他家人所说,他身有要事,近日并不在家,因此没有过来参加此次盛会。”说完,接着又问了大家几遍,见大家俱无异意,接着说道:“只要九位评判喊停,立刻停止比试,胜出者可以休息两场接着参加。比赛于午后未时开始,由各派推出的人按抽签的顺序选上台比试。好了,上酒上菜,大伙吃好喝好之后,就准备开始比试。”

汪九成下了擂台,来到朱雀身边,说道:“看样子,段玄机没有在此地出现,想来是不敢露面了。”

朱雀也点了点头,段玄机没来,他二人在此待着已没有意义,但就这么离去,又说不过去,既来之则安之吧。

宴罢,下人过来撤了饭菜,端上茶水,陆明远宣布准备比武,以锣声为号开始,以鼓声为号停止。

九名评判来到台前,九把椅子一字排开,几人自然尊汪九成坐中间的位子,汪九成也不客气,几人坐定,擂台一角锣声一响,比试正式开始。

首先上场的两名少年,分别是段家拳的一名弟子和四象拳的弟子。

二人拳来脚往,十多个回合之后,段家拳的弟子胜出,在砰砰的鼓声中,二人都下了台。接着又上来两个少年,不久又分了胜负。

汪九成看这些年轻人武艺并不如何高强,不由得有几分气闷。底下的观众却连连叫好,更有一些师傅借机指点自己的徒弟。

第四回合的时候,段家拳的人再次出场,又轻松地赢了虎形拳的弟子。

汪九成不禁对这少年注意起来。来自段家拳的这名年轻人自称段琴弦,长身玉立,年约十八九岁,身手非常高明,却并不张扬,总是在十几回合时才突出奇招制胜。

朱雀在台下,便看比武便喝着茶,耳听得同桌的人在谈论刀法,说刀法无外乎就是砍抹剁撩,借助不同的姿势,演化成各种刀法,虽然不如剑法繁复,但因为招数简单,反而更容易练得精纯。

朱雀听他说得颇有道理,便饶有兴味地听着。

此君又说道:“但唯有剑,才是兵器中的君子。刀法里的招式,用剑都可以使,同时剑还多了刺挑等招式,刀却又使不了。所以,武林中剑派都是名门大派,刀派最多是二流帮派。正人君子多用剑,绿林好汉常用刀。”

朱雀尚是首次听人从这个角度分析刀和剑的区别,虽然不甚苟同,却也难以将之驳倒,因为江湖中的门派大致如此。

同桌另一人问道:“少林也用刀,难道还不是名门大派么?”

刚才那人说道:“但少林也用剑,也有拳脚暗器功夫,不能单说少林是刀派。”

那人也无话可说,估计是想起了武当,昆仑,峨眉,青城,华山等门派,确都是用剑之故。

虽然比试殊不精彩,但也台上台下也颇热闹,不至于太过烦闷。天色渐黑,陆明远叫停了比试,准备明日继续。

第二十八章 段琴弦

当日比试后,还有三十多位少年未分胜负,陆家安排众人到客房休息,因人太多,陆家庄的客房里,许多人打着地铺住在一间屋里。

汪九成和朱雀碍于别人在场,并没有谈及段玄机。

第二日,三十多名少年继续比赛。

二十多回合后,已选出来十八位胜出者,接着胜出者继续比试,十几场比试下来,还有八位胜出者,段琴弦也在其中。

汪九成心中暗忖:“难道这段琴弦便是段玄机?可也未见得有多高明,年龄也太小了些。”

朱雀在台下也注意到这叫段琴弦的年轻人,他看出段琴弦是和每个对手相斗,都留有颇大的余地,本来两三招就能胜出的,他偏偏要在十几招之后方才出手制服对方,好像并不想让别人看出他过于厉害。

他和汪九成心思一般,都怀疑此人就是段玄机,也都不能确认。

第三日比试到傍晚,只剩下四名胜者,这四人不管谁得第一,四人都可以得到官衙述职的选择。

陆明远让众人暂停比武,大家匆匆吃了晚饭,几名家丁在擂台四角都挂上了风灯,照得四周有如白昼,接着比试继续。

剩下的四人分别是段家拳的段琴弦,凤阳刀的关雏,通臂拳的斗介和天门剑的玉音子。两个空手,两个使兵器作对相斗。

练通臂拳的斗介双臂特别长,不知是因为臂长才练的通臂拳,还是因为练了通臂拳手臂才变长的。

段琴弦和他相斗时,斗介故意和他拉开距离,这样斗介的拳头可以击到段琴弦身上,段琴弦的手脚却碰不到斗介,这样一来,斗介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几名评判相顾莞尔,底下的观众都大喝倒彩。

汪九成和朱雀却看出段琴弦技不止此,只不知他在掩饰什么。

两人又过了二十多招,都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突然,几声嗤嗤响声传来,擂台上的风灯同时熄灭。

众人只听擂台上一声惨呼,陆明远赶紧让下人点燃风灯,灯光照耀下,众人都看到斗介躺在地上哀嚎,台上段琴弦自然获得胜利。

因为风灯熄灭,谁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段琴弦如何获胜,无一人看到。几名评判都过来看斗介如何受伤落败,陆明远却发现汪九成不见了。

和汪九成一同不见的,还有朱雀,只是朱雀人在台下,一时没人发觉。

原来风灯之所以熄灭,汪九成和朱雀二人都听到西北角有人弹出了暗器,这自然是为了让段琴弦获胜而使的手段。两人同时想到是段玄机,都立刻跳出,向发射暗器之人的方位扑去。

四下人众虽多,但发射暗器之人做贼心虚,看到汪九成和朱雀两人过来,立刻起身向黑暗中跑去,由于此人身穿黑衣,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黑影。

朱雀和汪九成二人轻功俱臻一流,很快来到此人身后,这人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股力气,忽然加速,没入后院。

朱雀和汪九成紧紧跟随,到了前院后院的交界处,两名家丁拦住二人,说道:“后院是女眷所在,外人不得进入。”

朱雀问道:“那刚才过来的黑衣人呢?”

家丁反问:“什么黑衣人?这半日,除了你们两人,并没有其他的人过来。”

两人一肚子的疑问,但下人既然说后院是女眷的所在,也不方便进去追赶,只好怏怏而回。

来到擂台上,只剩下段琴弦和玉音子二人在相斗,显然凤阳刀的关雏败于天门剑的玉音子。

这已是最后一场比试,无论是谁获胜,都将成为江南的武林最瞩目的新秀。

两人在擂台上你来我往,打的甚是热闹。段琴弦似乎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功力,尽管空着手,玉音子却也没占到上风。

可朱雀却认定段琴弦不是玉音子的对手,盖因段琴弦的内力不如玉音子深厚,两人相斗时间久了,段琴弦必将因为内力不济而落败。

转瞬间一百余招过去了,两人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按照规则,偿若到了两百招还是不分胜负,就不用比了,可以宣布两人同为第一。

在接下来的几十招,二人都显得有些焦躁,不断出险招,以图求胜,但都被对方避开。到了一百八十多招时,段琴弦果然出招变缓,他内力消耗太多了。就在此时,段琴弦向后一跃,同时从怀中迅速摸出一粒药丸,放入口中。

玉音子挺剑向前,向趁段琴弦后跃落足不稳之际将其击败。

哪知本来内力不济的段琴弦,忽然拳风一变,化拳为爪,正是鹰爪功的手势,向玉音子抓去,但玉音子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段琴弦的鹰爪手欺不进玉音子的防守。

众人都以为两人即将以和结束,那段琴弦避开玉音子的一招剑法,双手突然伸出,去拿玉音子的手腕,玉音子堪堪避开,正要反击,段琴弦双手突然暴涨,竟似手臂变长了一些,双手已经搭上玉音子的手腕,接着段琴弦的手臂顺势而上,和玉音子的手臂缠在一起,只听咔嚓一声,玉音子的双臂已被段琴弦绞断。

汪九成和台下的朱雀两人同时站起,面面相觑,这是魔教的缠丝手,加上鹰爪功,正是段玄机近日凭之兴风作浪的武功,但这两样武功都需要极高深的内力辅佐,眼看着段琴弦内力不济就要落败,事情却发生反转,段琴弦反而内力大增,暴起伤人。

二人都看到段琴弦服食了什么药丸,才变得如此,禁不住同时想道,难道魔教的药物已经淬炼成功?可以让人突然增加功力?无论如何,这段琴弦和段玄机之间,一定脱不了干系。

再看台上,玉音子双臂折断,手里的剑掉在台上,正在那里竭力忍住不至于叫出声来。

神印大师和阳明道长都喊了停,段琴弦也住手不攻。

玉音子脸上因断臂地疼痛流下大汗,陆明远让人扶了下去医治,接着宣布段琴弦获胜,底下各路江南武人,都在纷纷议论,似乎对段琴弦的武功不似名门正派而有所疑惑。

陆明远宣布比赛结果,然后问各位评判可有何意见。

三才门的古青枫说道:“不知段少英雄刚才取胜的这一招叫什么名堂?”

段琴弦说道:“这是家传的鹰爪功,我本是段氏鹰爪功的传人,此刻使鹰爪功取胜,不知有何不妥?”

古青枫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却看了看别人,想来心存疑问的不止他一人。

果然,慧剑门的卫二娘也说道:“你不是段家拳的么?怎么又变成段氏鹰爪功了?何况你刚才那招缠人手臂的手法,倒和魔教的缠丝手有些相似。”

朱雀以为段琴弦难以回答,或者会想法遮掩,但只要段琴弦胡说一通,他便站起来指出那确实是魔教的功夫。不料这段琴弦并不隐瞒,说道:“这是我的前辈从魔教那里汲取了一些招数上的精华,可并非就是魔教的功夫。”

卫二娘点了点头,无话可说。刚刚坐下的汪九成突然问道:“我且不问你的武功来历,那段玄机是你何人?”

段琴弦说道:“正是家叔。”

汪九成听到此言,霍地站了起来,说道:“那他人现在何处?”他尽量克制自己,但眼中的愤怒,再也掩盖不住。

段琴弦说道:“家叔听闻汪帮主正在四处找他,他已在无锡松鹤楼准备好了几坛好酒,恭请汪帮主前去一叙。”

汪帮主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好,好好好,我明日午时,前去相见便了。”话语间的仇恨之意,再也不能隐藏。

说完汪九成也坐了下来,再无别的话。陆明远便宣布此次比试的最终获胜者为段琴弦。

其他进入前四名的也都被请上台,问了他们可以有心为官,只斗介一人领了个武职,其他三人都不愿和官府有牵连,陆明远也不勉强,便给每人一副牌匾,上述个人的名次甲乙丙等等。

在题字的时候,段琴弦让陆明远写上段氏鹰爪功,而不书段家拳。陆明远略一犹豫,但还是写了鹰爪功。

段琴弦在台上朗声说道:“从此之后,江南武林中,只有我段家的鹰爪功才是正宗鹰爪功,秦家的鹰爪功只是旁门左道。”台下的人听后大哗,有人说道:“你小子侥幸赢了个比试,就如此大言不惭地要成门立派,凭的什么?”

又有一人说道:“乳臭未干的小子,连秦家的鹰爪功也不放在眼里,何不先去同人家比比再说?”

台下有相当一部分人和秦翻羽交好,说的话更是不堪。

段琴弦听得脸上阵红阵白,突然朗声说道:“我段氏鹰爪功是不是正宗的鹰爪功,可以让秦家选出人来比试一下就知道了,在此吵闹又有何用?”

一名和秦翻羽交好的武师说道:“好,我就代秦家鹰爪功和你约定,日后你们段秦两家,定当在各位好汉面前比上一比,以确认到底是谁是真正纯粹的鹰爪功,谁又是假冒的。”

台下多人跟着叫好。段琴弦冷哼一声,此人暗指他的功夫里混合了魔教的功夫,不是真正纯粹的鹰爪功,但他也不再同其争辩,至此比武后的气氛被破坏无疑。

关雏和玉音子二人也上台说了各自上台宣扬了一番自己的门派,之后便匆匆结束了此次江南比武大会。

第二十九章 是是非非

当晚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向陆明远告辞,并未提起乐一山之事。陆明远想必也是心知肚明,没有多作挽留。

离开陆家庄,二人连同十多位丐帮弟子连夜赶到惠山,那松鹤楼就在惠山山脚,相去已经不远,只待明日午时到来。

几人就在山野里休息了一宿。丐帮诸人在荒郊野岭睡惯了,朱雀倒是头一次这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一时睡不着,就拉着汪九成说话。

朱雀说道:“这段玄机有恃无恐,公然邀约,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汪九成点了点头,同意道:“我见过的人里,无一人如他这般手段阴险,甚至不知道他安排下了什么诡计,好在有你我二人一起,也不怕他搅出什么浪来。”

朱雀说道:“他勾结王爷,蛊惑皇太后,一举手杀死十几名丐帮兄弟,陷害无辜,栽赃秦家,而且件件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真是高明到让人害怕。”

汪九成细想了一下,也觉得明日的相见定然不会这么简单,里面似乎有着极深的阴谋,又不知段玄机会不会真的过来,他做下这许多恶事,可不能这么饶了他,就算他埋伏了许多人马,也要拼个你死我活,为死去的兄弟报仇雪恨。

汪九成回头看了看身后睡在地上的十几位丐帮帮众,心中暗暗后悔带的人少了。

第二日午时,朱雀和汪九成来到松鹤楼,他们丐帮一行服饰特异,非常容易记认,远远的就有人来招呼他们。

松鹤楼楼高三层,三楼只有一间宽阔的房间,房间内一张大圆桌,圆桌周围摆放了二十多张桌子。

朱雀来到这里,提前就猜测段玄机会带多少人马过来,哪知,整间屋子里只坐了三个人,见到二人过来,俱都站起身来。

其中一人,朱雀还是认得的,那便是人称江南才子的李可卿,他见到朱雀略一点头,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中间一人说道:“汪帮主,朱少侠,二位请坐。”

汪九成率先做了下来,朱雀也跟着坐下。众丐帮弟子不敢与帮主同坐,都站在汪九成身后。

待二人坐下后,对方三人也跟着坐下,只听这人又接着说道:我来为诸位介绍一下,这为是江南才子李可卿,这位是沈青云沈管事,在下段玄机。

汪九成听到段玄机之名,霍地又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十几名丐帮兄弟也都警惕起来,寻找多时的丐帮仇人段玄机终于出现,包括汪九成在内,都忍不住就要动手。

朱雀因猜到段玄机会在此,反不如听到沈青云的名字更加震撼,自己参与到这种种事端,都是因为沈青云而来,没想到他今天也来了,不知是谁将他放了。

朱雀心下略一思索,便想到偿若这段玄机真和王爷与皇太后有关,则释放一名死囚,自不在话下。只是他为何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向自己示好?

这段玄机说道:“这中间怕是有些误会,汪帮主,请先坐下来,偿若你一时失手将我一掌打死,后来发现我并非杀了你帮兄弟的凶手,岂非陡叫亲者痛仇者快?”

汪九成恨恨地说道:“你有什么花言巧语尽管说来听听,我汪某人岂是能受人愚弄之人?”

段玄机说道:“我已听闻丐帮数名兄弟不幸惨遭杀害,汪帮主认定是我行凶,不知有何人证物证?”

汪九成说道:“那本是人证的贵教长老,被你在暗中杀死,至于物证,我几位兄弟的尸身就是物证。”

段玄机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说我教的长老是人证,却被我杀死?什么时候的事?我杀死本教长老之事,竟要由你来告知。”

汪九成说道:“即便不是你本人所杀,也是你手下所杀,他要指正你就是杀了我帮兄弟之人,你如此便杀人灭口,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公道吗?”

段玄机说道:“可笑!荒谬!我教的长老即使真的要指正我是什么凶手,也要有凭有据,汪帮主,你受人之愚尚不自知。我且问你,我杀了你们丐帮的人,于我有何好处?”

汪九成说道:“你嫁祸于秦翻羽秦家,为了段氏鹰爪功独步武林,这还算不上好处?”

段玄机说道:“不错,我是段家鹰爪功的人,我要凌驾于秦氏鹰爪功之上,我直接去找秦翻羽比试一番不就行了?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劲,走这些弯路?秦翻羽是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嫁祸于他?”

汪九成说道:“你难道是秦翻羽的对手?偿若你能胜过秦翻羽,也不用下这毒手了。”

段玄机说道:“我偿若能杀死你这许多帮众,还不是秦翻羽的对手,那这事就见了活鬼了。汪帮主,多说无益,你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武功自然高出秦翻羽甚多,我和你较量一场,偿若比试间,你觉得我能胜过秦翻羽,则不用怀疑我是凶手了吧。”

汪九成心下不禁动摇了起来,难道他真的不是凶手?

正自犹豫间,耳中传来段玄机的声音:“汪帮主,得罪了。”

段玄机离开椅子,人翻身跃过丈许的桌子,双手成鹰爪形,向汪九成袭来。

汪九成随手一掌,两人爪掌相交,真力迸开,汪九成后退一步,脸色不禁有些变了。他此掌虽然只用了八成功力,但段玄机似乎也没有用尽全力,两人掌力竟然平分秋色。

段玄机被这一掌反击得向后翻身,足尖在自己所坐的椅子上一点,人又如鬼魅般折回,恍惚间,其他的人仿佛看到一只捕食的大鹰向汪九成扑来。

汪九成看到段玄机来势猛烈,双掌一并,使出丐帮绝招狂风骤雨掌,第三十二招风雨兼程,他右手风掌阳刚,左手雨掌阴柔,双掌同发刚柔并济,天下间能挡住此掌的人,寥寥可数。

看不出段玄机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力,他不敢大意,此掌已用上了十成功力。

这段玄机果然不是这掌的对手,尽管来势汹汹,但在汪九成迅猛的掌力下,人又翻身落回椅子。但听得那椅子咔嚓一声,已被他坐断了椅子腿。

段玄机站起身来,端起身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但嘴角溢出的一点酒中却带着红色,看来已经受了点内伤。

段玄机开口说道:“不愧是丐帮帮主,这一掌几乎将我的魂魄都拍散了。”

汪九成见他虽然受了伤,但并不重,说话语调也一如平时,也不禁佩服,说道:“阁下年纪轻轻,由此造诣,已属不易,只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段玄机微微一笑,说道:“难道汪帮主还想不明白?”

汪九成心中不禁一动,此人说得不错,他虽然没有接住自己这一掌,但表现出来的功力已远过于秦翻羽,他实是没有必要去杀害丐帮弟子去陷害秦翻羽,偿若真的要光大段氏门楣,大可从光明正大的场所进行,就如让段琴弦参加武林大会一样。

汪九成忍不住问道:“但我死去兄弟的伤痕都是为鹰爪功所伤,又做何解?”

段玄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会鹰爪功的也绝不只我一人。何况,就算伤口看起来像鹰爪功所伤,也未必就真的是被鹰爪功杀死的。偿若汪帮主认定我是杀人凶手,你尽管出掌打死我便是,我保证自己绝不还手,同时保证其他人也不会出手。只不过,你杀了我之后,万一有一天汪帮主发现了真正的凶手时,又该如何?”

汪九成本来认定了段玄机就是唯一的凶手,之后从未想过有其他的可能,这时听段玄机说得也有些道理,心下不禁有些茫然若失,而且段玄机此人说话很有说服力,做事又是忽软忽硬,让人捉摸不透,他先是显示出能够和他抗衡的深厚功力,接着又任他出手而不还手,越是这般,汪九成越是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辛辛苦苦找到的嫌疑,就这样放弃?他平日做事决断极快,此刻却陷入两难之地。

这段玄机又接着说道:“我身在圣教,确是不为一些人所喜,他们指责我,陷害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偿若他们做出什么对我有利的事,那才是怪事。”

汪九成此时再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凶手。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在教中和一些长老不合,那长老所言,难道就一定是真的?还有那郑乙未,既然钟情于厉战的女儿,难保不被利用,说的话也并非全然可信。

自己满怀愤怒而来,此刻却不知将怒火向谁发才是。他为人正直,既然没有直接指正是段玄机所为的证据,自己如何可以强加罪名与人,甚至是胡乱杀人?何况此人既敢约自己前来见面,就不至于有心虚之语,汪九成本来自认有辨人忠奸的自信,现在只觉自己就是一条糊涂虫。

他扭头望向朱雀,朱雀跟他一样,也是一脸茫然之色。

汪九成说道:“事已至此,我自当再去查证,是是非非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盛宴不敢叨扰,告辞了。朱雀儿,咱们走。”

朱雀因见到了沈青云和李可卿在此,便说道:“大哥先走,我有些事要问问这位沈兄。”

汪九成知道他要问他官银之事,点了点头,带着丐帮兄弟先走了。

第三十章 三人成虎

四人坐了下来,不等朱雀先开口,沈青云又站起,对朱雀说道:“听闻朱兄对在下蒙冤之事奔走辛劳,大恩不言谢,以后朱兄有何差遣,在下必当竭力以报。”

朱雀也站了起来,说道:“我连日碌碌无为,不敢居恩自重,未知沈兄如何出洗清嫌疑,得出大牢?”

沈青云一脸疑惑,说道:“难道不是朱兄朱大侠四处张罗,终于找到了偷银人的真凶,在下才得以释放?我知朱兄施恩不望报,可这乃是救命之恩,我如何能够不知好歹。若我不幸被处以极刑,家母也必然难以独活,朱兄这是救了我母子二人之命。说完,就要给朱雀下跪磕头。”

朱雀连忙上前阻止,他扭头看向李可卿,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李可卿说道:“那偷走官银的真凶就是秦翻羽父子,现已被常州府刑部押入天牢,朱兄这个是知道的吧。”

朱雀心中一震,说道:“什么?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段玄机此时说道:“这中间的种种,非常复杂,朱兄如想听闻期间的经过,何不坐下来慢慢谈?”

朱雀看他脸色真诚,不似作伪,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道:“愿闻其详。”

段玄机沉吟半晌,最后说道:“此事还是有李兄来说为好。”

李可卿说道:“那秦翻羽父子二人之所以自投罗网,听说是由朱兄在旁劝说有功。”

朱雀茫然地说道:“我没……”

李可卿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可知世事之离奇,往往出人意表,你以为你没做的事,而你偏偏做了,你以为你发现的是真相,其实都是别人让你看到的虚妄。如果我猜的不错,秦翻羽此刻应该带着儿子远离此地,找个无人的地方隐匿起来了。”

朱雀苦笑着摇了摇头,尽管自诩聪慧过人,但此刻,他完全听不懂李可卿在说什么。

李可卿说道:“如果你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要经过三个,或者更多的岔路口,每经过一个岔路口都有人给你指路,而且每个人给你指的都是同一个错误的方向,第一个人指的也许你不相信,第二个人指路,你或者也还心存疑惑,等到第三第四个人再指向这个地方后,你终于按着指引来到了这错误的地方,你告诉我,这是因为什么?”

朱雀一怔,已经明白了他说话的含义,不知偷银人是谁,不知杀害丐帮凶手的人是谁,从而去寻找出事情的真相,就像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中间所有在路口等候的指向,都可能是错误的,那么如果错误的指引,都是故意的指向同一个人,那么,这个错误的指向,就会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出来。

这话可以用最简单的成语“三人成虎”来说,可李可卿之所以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是想让他自己想通,这中间的指路人到底可不可靠。

朱雀回思,如果以自己找到的真相是错误的来,那么第一个指路人,就是秦翻羽父子。

那时候,他在乐家庄听了秦翻羽一席话,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对他所言也是未曾全信,甚至怀疑他在说谎,等到秦行云秦布雨兄弟二人口述一番段玄机的功夫时,让他自作聪明地以为他们的伤势是同时会魔教武功和鹰爪功的结果,便让他对秦翻羽的话多信了二分。

其实当然更有可能是他们实施的苦肉计,在鸡笼山见到丢失的银子时,汪九成也曾说过,丐帮弟子之死和秦翻羽脱不了干系,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但很快他就被第二个指路人迷惑了。

第二个指路人,是郑乙未,主要还是因为他自称是郑年的儿子。带着他和汪九成来到魔教巢穴,以及在那里被他俩捉住的陈长老,这样一来,不由得人不信,虽然觉得他们的话里有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魔教森严的等级,绝对的尊卑,都因段玄机一人,而荡然无存了。

如果说这还不够的话,那么第三个指路人,就让他彻底相信这一切,这件事就像是木板上钉下的钉子,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而这第三个指路人,就是柳明灯,他已经说得言之凿凿了,一切话语无不直指段玄机。并且为了取信于己,还假装救了自己一命,以示他并非自己的敌人。

当时茶馆中他的茶被下了毒药,除了茶馆烧茶的伙计之外,他是最有可能在暗中做下手脚的人,因为他在从自己手中夺下杯子后,才知道茶中有毒,而在此之前,杯中可能根本没毒,他只是在故作玄虚而已。

当时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茶中的异样,他柳明灯坐在自己对面,相隔这么远,如何能够一眼看出问题?

如果这些人真的都是在撒谎,那么不是自己愚蠢,而是这些人的行事太狡诈了,就像孙子兵法中的连环计,一环套着一环,终于让他钻入圈套。

如今得到李可卿的提点,自己立刻就能发现这么多的破绽,真奇怪,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发觉。

既然有了这些指引,剩下的许多想不明白的事,自己就会给出相对合理的解释,比如那些刺客,那宫里的人,以及吴老三的被害等等,不用对方明说,自己就将这些事情的主使指向了段玄机。

只有白莲教的徐白丁和安幽谷二人因为立场的问题,从没有欺骗过自己,所以,他们二人所说的话才是真话,因为他们从没有只言片语提到段玄机或者某人。

朱雀想得有些头昏脑涨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问道:“那乐一山回到了常州,准备重建乐家庄……”如果乐一山没有了顾忌,岂非正好说明他没有心虚之处吗?

李可卿说道:“乐一山回到常州,准备重建乐家庄,其实是个幌子,在试探你有没有被他们骗住,如果你前去找他,就说明你没有相信他们的话,而如果你没有前去找他,说明你已经走上了由他们指引的路上去了。”

朱雀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去找乐一山的麻烦,果然如同李可卿所说,自己相信了他们的话。

接着李可卿说道:“不过你放心,乐一山是绝对不会再重建乐家庄了。”

朱雀见他说的肯定,不禁产生了怀疑,问道:“你怎么知道?而且说的这么肯定?他为何绝对不会去重建?”

第三十一章 尽释前嫌

段玄机说道:“因为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再去盖房子。乐一山已经被他们杀了灭口,他的尸体,昨日被人发现,虽然现在你还没有听说,但不会超过今晚,你就能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像乐一山这样的有名望的人之死,最多只要一天就能传遍江南。

朱雀听了这话感到一股寒意,忍不住问道:“你说乐一山被他们杀了灭口,那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段玄机说道:“这个就要你自己去查清了,我也只有一些模糊的猜测,但是没有经过验证,不知真假,所以我不想给你指引错误的方向。”

朱雀心中一动,凭这个话,他已经相信了九成,因为他忽然想到,所有告诉他信息的人,消息都得到的太快了,也太详细了,当时正是因为他们说的如此详细他才轻易的相信了,现在看来,这正是他们说谎的最大的破绽。

可焉知段玄机说的就是真话呢?他心中又许多疑问,口中不自觉地说了出来:“我有许多问题想问问你,不知能否……”

段玄机笑道:“请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今日也没有什么非要去做不可的事。”

朱雀点了点头,理了理思路,说道:“令侄昨日参加武林大会,拔得头筹,所能建此功者,似乎是因为一枚丹药,这枚丹药……”

段玄机说道:“这是我教传下来的虔诚丹,是能够暂时增强功力的丹药,属于我教的三大圣物之一,如今只剩下十几枚了,琴弦的那枚药丸,是我给他的,药效可以维持半个时辰,我并不觉得这丹药除了在比武时有用外,还有什么别的作用,因为太少了。”

朱雀说道:“可是我见到令教的教徒曾在茅山的一个洞**在炼制此丹药……”

段玄机忽然站了起来,问道:“果真如此?那伙人果然在试图炼制出大量的虔诚丹,果然。”

朱雀问道:“那伙人?那伙人是谁?”

段玄机说道:“就是我教的人,不是我想隐瞒于你,实在是因为,此事时我教众隐秘,我如果告诉了你,等同叛教,希望你能谅解。”

朱雀点了点头,知道窥私不对,但其中的事情偿若懵然不知,就无法得知其中的关窍,他还是问道:“如此,我倒不能多问了,但我只想知道一点,炼制这种虔诚丹,是不是需要水银?”

段玄机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答了他:“不错,水银确实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材料,因此炼制出来的丹药带有一定的毒性。他们偿若还在试炼阶段,需要的水银量应该更多。抱歉,我不能说得再多了。”

朱雀解开了一个心结,水银的秘密也得到了解释,他又问道:“何以秦翻羽进去,沈青云沈兄就给放了出来?被刑部判了死罪的人,似乎洗清冤情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这个问题一问了出来,李可卿就笑了,他说道:“还记得小英雄楼上,你问我的话吗?”

朱雀立刻记起,自己曾问过他:“你既然答应了何阿姑回去将案子重新审查,是为了摆脱何阿姑的纠缠,故意安慰她的,还是确有此心?”

李可卿接着说道:“我为了调查此事,几乎要将案卷全都翻破了,最后还是发现不了此案的破绽,这案子栽赃到了家,是官场中合力所为,因为哪怕是真实的案子,都不会有如此完美的证据和证词,这些定罪的原因简直面面俱到,就像是被蛛丝缠裹的虫子,裹得太严实,根本就没有脱罪的可能。而他们之所以下这么大的力气去诬陷,而沈兄有和他们无冤无仇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沈兄成了他们案发的替死鬼。虽然知道了原因,但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之后,我想起了你的办事方法,找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江湖上有朋友的人,可不止朱兄你一个啊,当时正好段玄机段兄弟来我府上做客,我和他细细说了此案,他觉得此事即困难又简单。”

朱雀忍不住问道:“即困难又简单?这是何意?”

李可卿说道:“当时段兄就说了,困难之处在于即使找到了失银,也不一定能够解救下沈青云,因为他们既然让沈兄做了替死鬼,则必然不会让他的案子平反为冤案,否则就会牵扯出更多的官员出来,他们之间官官相卫,已经是被串联在一起的蚂蚱,绝不会为了一个沈青云,而拉下一片官员落马。”

朱雀觉得很有道理,接着问道:“那简单之处呢?”

李可卿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我可以不说了吗?”

朱雀责怪道:“李兄,你是在吊我胃口吗?”

李可卿看了看段玄机,似乎想由他来说为好。朱雀想不通,这话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为何平日口若悬河的李可卿此时支支吾吾,好不痛快?

果然段玄机说出了一番让朱雀目瞪口呆的解释出来。

原来,段玄机出的这个主意就是,让朱雀去做。

如何让朱雀去做?因为朱雀此人充满了侠义之心,最是见不得不平之事,以及对于各种悬而不决的事,更是有着浓厚的兴趣,沈青云既然是被冤枉的,大家也都知道,唯有让朱雀调查个通天,才能让幕后的主使害怕,不管此人的权力有多么庞大,既然做下这些不可告人之事,最担心的当然是被人从暗处揪了出来,将他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

一旦此幕后人担心图谋暴露,自然不会为了朱雀所图之事而冒风险,那么此时的沈青云,便成了他让朱雀放弃调查此事的条件。

沈青云得以释放,其实就是在向朱雀示好。

既然想通此点,段玄机便让李可卿想办法,激励朱雀坚持调查到底,真要是朱雀半途而废,那么沈青云就没有一丝希望了。

所以刚才沈青云向朱雀表示感激之意,也是有原因的。

如何才能让朱雀锲而不舍地去追查到底呢?只有让朱雀被疑惑的事情困扰,朱雀是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只有做一些他永远都想不明白的事,才能竭尽全力去调查。

朱雀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说道:“直说吧,你们做了什么事?”

李可卿有些脸红地说道:“你第一次进入常州府库之时,被人丢到河里,就是我安排的……我不说,你永远都想不到吧。”

朱雀一惊而起,脸上胀红,说道:“你,你,你……”但是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回头一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生气的时候,李可卿到不怎么害怕,等朱雀一反常态的大笑起来时,李可卿倒是有些坐不住了,他劝说道:“朱兄,你听我解释……”

朱雀脸色愤然道:“听你解释?你说的倒轻巧,你可知道我差点淹死在河里?嗯?”

旁边的沈青云也过来劝说,说道:“朱大侠,请不要生气,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

朱雀大声喊道:“没你的事!你闭嘴!”

就在沈青云不知所措,看着朱雀狠狠地盯着李可卿时,朱雀忽然又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一笑真如从乌云的缝隙中洒下的阳光,让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朱雀转身对沈青云说道:“不会吓着你了吧,他将我扔进河里,我吓他一吓,就算是扯平了,算起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沈青云这才知道,朱雀的愤怒是假装的,朱雀指着李可卿笑道:“有意思,你这人真他妈的有意思,别看你平时道貌岸然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哪知竟然一肚子坏水,连好朋友都坑,还不是小坑,是大坑。”

李可卿也跟着笑道:“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朱雀和他你眼望我眼,两人同时大笑起来,一种相交于心的莫逆之感油然而生。

沈青云被二人真挚的没有任何隔阂的友谊所感动,说道:“你们为了我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做下这番惊天动地的事,我,我……”

朱雀打断他,说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说起来,这件事上,最大的功臣不是我。”

说完,他指着正有些得意的李可卿说道:“你不要得意,最大的功臣更不可能是你。”

沈青云望向段玄机眼中写满了疑问,朱雀笑道:“也不是他,而是你的母亲何阿姑,你母亲为了你,用尽了法子,也才找到的我,我才有机会做出此时。”

沈青云点了点头,眼睛也红了。

朱雀对李可卿说道:“如果你每将我扔到河里一次,就能救下两个人的性命,你多扔我几次,都无所谓。”

李可卿说道:“你刚才那眼神能杀死人,我可是不敢了。”

这话说得几人又笑了起来。

段玄机举杯说道:“既然误会都说开了,大家喝上一杯吧。”

几人举杯喝了,朱雀盯着段玄机又看了许久,李可卿说道:“你这人,别像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担保,这小子虽然有些讨厌,但人绝不坏。”

朱雀有些疑惑:“你保证?”

李可卿说道:“我对他的担保就和对你的一样,你要是精力无穷,没地发泄,去找出杀死丐帮弟子真正的凶手才是正经。另外,沈青云既然被无罪释放,那么,官银丢失的事,你也就不要追究了,这叫做礼尚往来,人家卖了你一份人情,你总不能紧追不舍。”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是了,我也觉得累了,但是丐帮的几条人命不是小事,无论如何,我要找出凶手。”

李可卿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你这家伙讨人喜欢的地方,听人劝,但又有自己的原则。”

朱雀笑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有你。朱雀指着段玄机说道:既然有李兄为你人格担保,我就不去追究你的事情了,但愿你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才好。”

段玄机也笑道:“既有朱兄这样的人存在,在下如何敢胡作非为?来咱们坐下来吃饭,这菜都有些凉了。”

第三十二章 王府清客

饭后,朱雀和他们分别,心中现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丐帮的深仇大恨,原丐帮舵主姚洪金也是他的好友。他只身来到鸡笼山,接待他的是小朋友麻雀儿,好久不见,朱雀对他也甚是想念,问他汪帮主去了何方,为什么鸡笼山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看家。

麻雀儿说道:汪帮主去打探那秦翻羽的下落去了,他怀疑这一切的计谋诡计,都是他在幕后主使。

朱雀感到非常奇怪,他是听了李可卿之言,才推测到秦翻羽很可能是主导这一切的凶手,而汪九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就推断出秦翻羽有问题,他问麻雀儿:“汪大哥可说有什么证据吗?”

麻雀儿摇了摇头,他接着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们去做这些有趣的事,为何不能带上我?我在这山上都快闷死了,也没人陪我玩。”

朱雀想起了老油条之死,说道:“事情还没结束,你只能在这受些委屈了,等汪大哥找到了凶手后,那时候你再下山,才能保证安全。”

麻雀儿叹了口气,一脸少年老成的无奈模样,朱雀本想带着他下山,让他跟在自己后面去办事,但想自己还有可能受到偷袭,带着他,只会让他落入危险的境地,只能打消这个想法。

见不到汪九成,朱雀想起曾将秦翻羽捉拿入狱的李嵩,李知府,他是这些事情中间重要的一个环节,朱雀打定主意去找他,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说出实情。

到了府衙,这次没有让他扑空。朱雀见到了穿着官服的李嵩,以及在他身后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人。

李嵩见到他,没有朱雀想象中的警惕神色,反而非常亲热地将他领了进去。

李嵩的神色让朱雀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此人突然改邪归正,准备和他忘记前嫌?做官的人都是讲究实利的,朱雀可不相信他会忽然变成感情用事的人。

待三人在府衙的待客厅上坐下,李嵩让下人去沏茶,然后向朱雀介绍那师爷模样的人:“这是王爷府上的清客,姓王名月晦,今日过来,是想问问关于官银失窃案的结果,以及调查王爷府中一名道士的底细。”说完,又向王月晦介绍了朱雀的身份,王月晦向他大有深意地笑了一笑。

朱雀醒悟,这是他们放了沈青云以后,过来查探是否有了有利的结果,另外,老王爷也对府上的那名道家术士产生了怀疑,通过李嵩的话,朱雀知道白莲教的徐白丁告诉他的事情都是真的。

这名王府清客王月晦开口说道:“朱少侠年轻有为,了不得,我来之前,已得二公子提点,见到朱少侠,一定要坦诚相待,这样才能取得朱少侠的信任,不错,那官银失窃之事,和王府和李大人都有些关联,希望朱少侠不要再紧追不放。”

李嵩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很难堪,但他久经官场,懂得调节,利用端杯茶喝口水的功夫,就已经变得神色平静,仿佛自己做过的事,都成了过去,这等涵养功夫,让朱雀也甚是佩服。

朱雀说道:“且不说沈青云沈执事得以释放,就算是看在二公子的份上,我也不能紧追不舍,官银的事,我便不再操心了,可是……”

李嵩和王月晦二人听到可是,都紧盯着朱雀,怕他再反悔,事情有变,那么二人在上面都不大好交代了。

朱雀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接着说道:“官银的事,和我没关系了,我也懒得去问,可是王府里那名妖道,和我一位兄弟有牵连,这个我不能不追查清楚。”

王月晦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说道:“这个,李大人刚才已经跟我说了,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王爷最近也感觉到这道士有些不对头,所以暗中嘱咐让我来调查一番。”

朱雀问道:“这道士何以会和老王爷攀上关系?”

王月晦叹了口气,说道:“这还是去年中秋的事……当日王爷出来游玩,在道上见到一位算命的术士,这术士就是那名道人,王爷见他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儿,便让此人给他算了一卦,没想到所说皆中,王爷大惊之下,立刻将他奉为真人,并请回了府中。这道人趁机又教了老王爷几种养生之法,就此被老王爷留在府中,流连不去,后来他向老爷推荐了一种药丸,服食之后,会使人力气大增,王爷见到这药之后,在这道人的蛊惑之下,竟想出大量生产,然后交给边防军士服用的想法……”

朱雀和李嵩二人听得面面相觑,且不说这药丸能维持多久的力气增加,只是一点,这种药丸乃由水银等炼制而成,长久服用,会有什么后果都不好说,说不定积累致命的毒性,此药若是真的如此具有灵效,那魔教何不大量制造出来,供自己服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李嵩此人,虽然贪恋权势钱财,却不是蠢材,也立刻想明白这点,一旦这药出了什么差池,那可不是立功而是闯祸了。他起先参与挪用官银购买水银,一多半是由于王爷所命,不得不为,也有一点贪功领赏的想法,朱雀来此之前,王月晦已经告诉他这中间的关节,此刻有朱雀在此,他似乎想得更加通透了。

朱雀也说了那日和丐帮汪帮主在茅山魔教洞窟中的所见所闻,两人一加推导,都认定这件事不是段玄机所为,更有可能是魔教中和段玄机有过节的人陷害于他,因为段玄机根本就没有做这些事的动机。

在李嵩儿子被俘之前,朱雀曾问过李嵩关于段玄机之事,李嵩矢口否认认得他,朱雀和汪九成认定李嵩在撒谎,原来他二人的想法都被人领上了岔路,李嵩果然不认得段玄机,跟他来接触的人,乃是魔教的一名长老。

王月晦听了朱雀所言之事,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他站起身来,说道:“这妖道果然有问题,他既然是西域魔教中人,就定然不是好人,说不定这是针对我过边防的一个阴谋,我这就回去向王爷禀告,将此人捉住审问。”

朱雀露出无奈之意,说道:“我们的每一个行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你从王府来到此间,难道还会以为魔教中人不知道吗?你此刻回去,那妖道定然已经离开了。”

王月晦颓然坐下,说道:“唉,魔教手段如此高明,让人防不胜防,关键是他筹谋得如此缜密,你说得不错,等我回去,那妖道定然已经溜走了。”

朱雀向他问起孟公公一事,王月晦说道:“这孟公公是王爷派来的人没错,不过,他的意思只是想阻止你继续查探失银一案,并不知有魔教中人牵扯进来。”

朱雀说出孟公公几次派人来刺杀自己之事,还差点让他们得手。王月晦听了脸上露出歉意之色,说道:“此事我定当回去禀告王爷,让他不要再和朱少侠过不去,此事很快就能解决。不过,魔教中人既然来我中土搅风搅雨,我看,他们未必会这么甘心离去,老王爷这边虽然容易撇清,但魔教的阴谋不息,总是大患。”

李嵩说道:“照此推测,那鹰爪门秦家,也应脱不了干系,他爷俩现在被下在狱中,将他提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朱雀和王月晦两人相视,然后同时点了点头。朱雀已经知道秦翻羽从见自己的第一面就开始撒谎,说明他参与此事已经很久了,某后的主使虽然不会是他,但他绝对是中间不可或缺的一环。

第三十三章 兔死狗烹

李嵩让衙役去将秦翻羽父子从大牢里提出来审问,两名衙役答应后便去了,朱雀和他们二人继续谈着关于魔教之事。

不到一盏茶时分,那前去提审秦翻羽的衙役匆匆跑了回来,禀告:“这二人现在不在狱中,据狱卒所言,有人带着宫里的金牌将他父子二人提走了。”

李嵩本来坐在太师椅中喝茶,闻言顾不得将茶杯放下,端着茶杯就站了起来,茶水泼了一身,他恍若未觉,疾声问道:“是谁提走的?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来禀告于我?”

一名衙役说道:“就是昨天夜里的事,狱卒尚未来得及禀告,再者,这狱卒验看过,那金牌不假,他们不敢不放人。”

李嵩还要发火,朱雀拦住他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秦翻羽的家不就在这附近吗?咱么现在就过去,到他家里去找他,总不成他能弃家而逃。”

李嵩愣了一下,立刻对衙役吼道:“没听到朱公子说的话吗?立刻备马,去鹰爪门秦家!”

几人带着差役来到秦家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这秦府里已经空无一人,连厮仆佣人都已经遣走,全家带着细软潜逃了。

李嵩连连顿足,说道:“自从他爷俩带着假银子来府衙之际,我就看出这二人不是好人,果然让他们跑了。”

王月晦说道:“能执宫里金牌的,没有几人,出了皇上以外,还有皇后,皇太后,皇宫侍卫队长,锦衣卫长等人,这些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如何去查?”

李嵩抬头向天,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过了一会,说道:“秦翻羽此刻就是不逃,他拿着宫中的金牌,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根本没有必要逃走,现在他全家离去,我看,他们不是被人带走庇护,而是……”

朱雀心中一寒,接口说道:“你是说有人要将他杀之灭口?”

李嵩说道:“不是他,而是他们一家。”

朱雀默然,这事他曾猜测是秦翻羽在背后一手搞得鬼,可是现在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他渐渐发现秦翻羽只是其中一枚棋子,他搅不了这么大的居,显然,背后还有人在作祟。这个人拥有宫里的金牌,能够到大牢里去提人,能够指挥一些武林中人来刺杀他,孟公公虽然是王爷那边的人,但曹公公或许是另一路的,还能够和魔教的人相勾结,而且魔教中的这个人也应该不会是段琴弦。

王月晦说道:“既然官银一事已告一段落,我这就回去复命,那妖道此刻要是已经走了,王府里也落个干净,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再通知两位便了。”

李嵩将他送出秦府,目送他离开,朱雀也跟着出来,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朱雀忽然说道:“现在我才觉得李大人像个真正的官。”

李嵩苦笑道:“这真是多谢你的夸奖了。”

朱雀刚想再说什么,街角转过一个小乞儿,朱雀一看,竟然是麻雀,不知他什么时候从鸡笼山出来,他赶紧向李嵩告辞,人向麻雀儿迎了上去。

麻雀儿不知为什么见到朱雀就高兴,他拉着朱雀的手,说道:“我到处找你不着,想着你可能会来这里,果然找到了你。”

朱雀问道:“你找我何事?你怎么下山了?现在危险还没过去呢。”

麻雀儿一脸喜色,说道:“帮主说我可以下山了,我来找你就是帮主所命,他又发现了新情况。”

朱雀问道:“什么情况?”

麻雀儿说道:“我们发现了十几具尸体,都是鹰爪门秦家的人,死得很惨。”

朱雀吃惊地问道:“连秦翻羽也在内?”

麻雀儿点了点头。

朱雀立刻回身,找到刚要从秦府离去的李嵩李知府说道:“李大人,请慢走,秦翻羽被找到了……”

尸体在鸡笼山下,由麻雀儿领路,朱雀和李嵩等人赶到的时候,汪九成带着丐帮的人,围在尸体周围,正在议论纷纷。

见到朱雀过来,汪九成迎了上来,朱雀问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吧?”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尸体是今天早上,我帮的一名弟子发现的,全部是被割喉而死。”

朱雀感到非常奇怪:“割喉?”

汪九成还没说什么,李嵩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这些人是被在捆绑的情况下,没有反抗地被杀死,看来,人在此地被杀死,而且没有掩埋,肯定有什么目的。”

汪九成点了点头,拿出一封信说道:“李大人说得没错,这些人在此地被杀,是为了给我弟子们报仇。”

朱雀接过信一看,果然,写明了秦翻羽杀了丐帮分堂堂主等九人的经过,并写明了就是为了嫁祸段玄机,现在他们杀了秦翻羽等人,为丐帮弟子报仇,希望汪帮主不要再追究下去。

看完信,朱雀递给李嵩,李嵩看完,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招手喊来一个差役,让他速去通知刑部,让刑部带人过来,将尸体拉走,那差役得令去了。李嵩这才转过身来,说道:“这批人目无法纪,坐下这等惨无人道之事……”

朱雀打断他的话:“这伙人既然有宫里的金牌,想必有恃无恐,也不怕你再往下追究。”

说完这话,朱雀想到,应是往上追究才是。能做下这等惨杀之事的人,绝非一个州府能过问的了的。

李嵩似乎也想明了此点,脸上阵红阵白,想说什么,终于之事叹了口气,没有说出。

汪九成冷笑道:“即使我帮的弟子是由秦翻羽下手所杀,可是这幕后主使之人,也逃脱不了责任,想让我就此罢休,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也不会瞑目。”

朱雀知道汪九成不会就这么袖手,他跟汪九成说了今天王月晦来到府衙之事,并说了他们的推测,有可能是魔教的人勾结了王宫里的某人,才做出这些无法无天之事,丐帮即使继续查下去,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汪九成听了之后问道:“难道此事便此罢了不成?”

朱雀说道:“汪大哥还忘了一个人。”

汪九成说道:“段玄机!”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能做这些事的人,在魔教身份肯定不低,既然他们想方设法要除去段玄机,并在中土搅风搅雨,那么只要从段玄机身上下手,不愁找不到幕后之人。”

汪九成问道:“可是如今去哪里找他呢?”

朱雀说道:“我一个朋友也许知道他的行踪。”他心中想到的是李可卿,段玄机或许仍和他在一起,即使段玄机离去,李可卿说不定也会知道他的行踪。

事不宜迟,他们也不再坐等杀害秦家一家的凶手,秦翻羽等人的尸体由官府去处理,刑部无论查出什么结果,他们也没必要去参与,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朱雀跟李嵩告辞,和汪九成带着几名丐帮弟子,这便出发去找李可卿。

路上,朱雀问起麻雀儿之事,汪九成说道:“老油条之死,肯定是本地人干的,外人查探,如何能够查得这么细?老油条只是个小人物,我推断就是秦翻羽下的手,为的是把能查到他身上的线索掐断。只不过未必是他亲自动的手,他在常州府有的是人帮他出力,他既然已经死了,幕后指使之人,肯定顾不上麻雀儿这样的小人物,因为他实在是无足轻重。”

朱雀深以为然,事情逐渐水落石出,官银一案算是给王爷一个面子,不再追究,杀害丐帮弟子的人也已经授首,只差最后魔教的头领。只要找到此人,那么一切俱都可以了解。

到了李可卿家,段玄机已经离去,但是李可卿知道他的去向,是魔教的一处落脚点,段玄机离去之前,曾告诉李可卿这个地方,并说,如果他不幸被害,杀他的凶手,最有可能的就是一名叫郑乙未的人。

汪九成和朱雀两人都差点忘了此人,他说他是开封府郑年的儿子,两人对于他所说的话都深信不疑,难道他才是真正的某后指使之人?此人说话真假掺杂,让人难以分清,他指点汪九成去茅山找到的魔教洞窟等事都是真的,其余诬陷段玄机之事则都是谎言,而对于他和魔教厉战之女,厉影月相恋之事,则不知真假。一个名门弟子,为何要去做这些事呢?

李可卿说道:“据段玄机所言,郑乙未其实自己就是魔教的人,只是他父亲郑年也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做下这些事,可能由于他爱上了魔教教主艾莉丝。”

朱雀和汪九成二人同时感到惊讶,这才知道郑乙未所说的他和厉战女儿厉影月两情相悦之事全都是谎言,既然知道他喜欢的是艾莉丝,而艾莉丝已经嫁给了段玄机,那么郑乙未想要致段玄机于死命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他为何早不打算,偏偏在段玄机来到中土以后才实施他的毒计呢?那自然是在西域,有艾莉丝的庇护,郑乙未有此心也无此力之故,现在到了这里,他郑乙未以郑年儿子的身份,和偷偷来到中原的段玄机形势逆转,便起了歹意。以郑年的身份,郑乙未能够结交到各路中原豪杰,那是好不稀奇了,至于宫里的那人,也说不定也是依靠郑年的关系攀结上的,只不知这个人是谁。

两人按照李可卿所说的地点,来到了魔教的落脚点,这是无锡郊区的一处宅院,可是此处已是人去楼空,朱雀和汪九成向附近的邻居打听,却得不到一点线索,段玄机既然告知李可卿要来此地,应该不会骗他,难道是人已经被郑乙未害了?还是被他掳走了?

朱雀和汪九成商量,要找郑乙未,或者需要去开封府郑家,找到郑年,那郑乙未的去向,也就明了。两人刚要离开这里,一队人抬着轿子来到门前,看这些人的长相,都是高鼻深目,肤色发白,不类中土人的长相,朱雀和汪九成都认为他们都是西域魔教总部的人。这队人有十几人,来到门前,将轿子放下。

一人来到轿子前,掀起帘子,朱雀和汪九成顿时感到眼前一亮,一名美颜秀丽的女子从轿子中缓缓走出,见到朱雀和汪九成二人,脸上带着疑惑之色。

朱雀脱口而出:“艾莉丝?”

第三十四章 魔教教主

这名女子果然就是魔教教主艾莉丝,她来到中原,就是收到段玄机的信件,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想到丈夫身处险地,竟然不顾危险,亲自前来。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那日在魔教洞窟前,陈长老说的段玄机乃是艾莉丝的丈夫一事,倒是真的。

朱雀汪九成和她互报了身份,艾莉丝娇笑着说道:“你二人的名声,我在西域也曾听到过。”艾莉丝的汉语说得不是太标准,但声音清丽,音韵听着别有一番异域的风味。

她看着朱雀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了这么大的名气。”说完又看了看汪九成,说道:“汪帮主可真强壮,我教中也没几人有这般身材气势。”

西域女子说话非常开放,汪九成却脸色微红说道:“取笑了。”

朱雀和汪九成不同,他说道:“你也很漂亮啊,我看过的女子里,还没有几个能有你这般美貌,又没人罚站,咱们还是到屋里说罢。”艾莉丝听到朱雀的夸奖,脸现喜色,这神情倒像个小女孩儿,哪像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的模样?

几人来到屋内坐定,那几名西域魔教人众并非寻常的魔教弟子,而是魔教里功力最为深厚护教,十二名护教竟然来了六人,怪不得艾莉丝敢深入中原,有这几名护法的保护,遇到紧急情况,脱身应该没有问题。

艾莉丝问道:“这里应该是我教的地方,为何只有你俩在这,他们都去哪儿了?”

艾莉丝说这话时没有什么表情,但她身后的魔教教众却都神色紧张起来,朱雀知道他们摸不清情况,说不定是在怀疑这里的人都是被他二人杀害。朱雀解释了他们来到这里时便是这样,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关于段玄机的去向。

艾莉丝听到朱雀的猜测后,也着急起来,说道:“段郎约我在此相会,他不在这里,就说明他有了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朱雀问艾莉丝关于郑乙未的事。艾莉丝说道:“郑乙未乃是我教的一名长老。”

朱雀问道:“可这郑乙未年纪这么轻?”

艾莉丝说道:“郑乙未的父亲郑年,是你们中原的大侠,我们魔教有了他的加入,也好在中土行事,所以众人商量,就给他个长老的职位,以安他的心。”

朱雀这才恍然,接着问道:“那他所说的和厉战之女厉影月相恋一事……”

艾莉丝说道:“二人确实曾在一起过一段时日,可是后来两人不爱了,就分开了,厉影月爱上了别的男子,郑乙未却不知爱上了谁,到现在也没有再和别人好过。”

朱雀心道:他爱上了你,而你却不知道。或者你这么美丽,爱你的人多了,你也没有在意,只是别人的爱或者带着对教主的尊敬,而郑乙未的爱,却要占有。西域真的很开放,两人好过之后,还能分开,再分别喜欢别的人,这在中原是不可想象的。是男人还好点,若是女子这样,便会被人称为水性杨花,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女子的。

艾莉丝说道:“段郎说过,这郑乙未很有野心,想在中土成立一个摩尼教,他来做中土摩尼教的教主,刚开始,教众人都说这是好事,可以发扬我圣教的教旨,让更多人得到大明尊的洗礼。可是,渐渐地,教众人发现,郑乙未想做的摩尼教的教主,并非是西域总教的分教教主,而是想成立一个和总教并驾齐驱的教会。”她口中的段郎,自然就是段玄机了,而大明尊,则是摩尼教信奉的神。

朱雀想起陈长老说的话,段玄机有野心,其实说的是郑乙未,可是,此刻郑乙未到了哪里去了?

艾莉丝说摩尼教在中土的驻地不多,在常州府附近,只有这一处,而郑乙未想要躲在哪里都可以,浑没一点线索。朱雀问道:“这里的贵教教徒虽然都不再此处,可是你们应该有联络的方法吧。”

这倒提醒了艾莉丝,他教过一名教徒,让他即刻去找魔教在附近留下的暗记,看看有没有标明他们去向的标记。

这名教徒带着几名徒众出去查探去了。朱雀虽然不喜欢魔教的行事,但对于艾莉丝的直爽,还是很欣赏,她不像中原的女子,不像伊雪的含蓄,不像慕容娇的娇蛮,不像百里雪这么蛮不讲理,更不像安幽谷的楚楚可怜,而是从不掩饰自己心中所想,爱恨的情绪都可以通过言语表现出来。

几人等待外出查探的教徒回音期间,三人没话找话,汪九成身为中原第一大帮,提醒艾莉丝约束好教众,不要在中原胡作非为。

艾莉丝点了点头,说道:“处理好郑乙未之事,我便和段郎回去,再也不来这里了,你们这里的人心机太深,我们就是有所企图,恐怕也非是你们的对手,我教又不是想攻城略地,只是想推广我教的教义而已,这次我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一些你们当地白莲教和明教的事迹,所宣扬的爱和光明都和我教相类,只是更贴近你们的习惯。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枉费这个力气。”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偿若我丐帮去你们西域,恐怕也难以有所作为。”

艾莉丝不知橘和枳的含义,问了出来,朱雀给她解释了,她深思了一会,说道:“你们中原文化确实有只得我们学习的地方,这个比喻很妙,郑乙未的父亲是你们中原的大侠,我以为他会更加注重你们所说的仁义礼智信,哪知他还是想成为另一个教主,这样的行为算是叛教了。”

汪九成说道:“是啊,他要真的像他父亲那样,也许根本就不会加入贵教,那更没有后面的事了。”

几人谈谈说说,出去打探的教徒回来,禀报了好消息,在离此地有七八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名教徒留下的暗记。几人决定立刻赶过去。

朱雀和汪九成,以及艾莉丝等一众魔教中人,一起循着魔教的暗记而行,走了两三日后,朱雀和汪九成已经发现,他们的方向就是开封府。接下来的几天,所发现的暗记,也证明了他们的判断。

开封,是中州武林的一座重地,这里离嵩山少林寺只有两百多里地,武风极盛,大街上就有许多带着刀剑的人,郑年是这里的第一世家,势力绝对非同小可。可是汪九成却毫不在乎,再大的武林世家,又如何能同中原第一大帮的丐帮相比?汪九成到此之前,早有弟子前去招呼,故而等他们到达开封时,丐帮开封分堂的堂主早就带着弟子们前来迎接。

虽然他们到达开封府时,天色已晚,但时间紧迫,艾莉丝来不及投店安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先来到郑年府上。

几人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由汪九成出面,去拜见郑年,艾莉丝身份特殊,跟在众人后面便了,至于魔教教徒,则在附近等候。

郑年听家丁说丐帮帮主前来,立刻风尘仆仆地从里面出来,招呼众人进去。汪九成曾经和郑年打过一次叫道,所以此次的到来也不算突兀。朱雀见到郑年一副富家翁的样子,不见本人,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位人人尊敬的大侠,竟然是这幅模样。想来也是孩子大了,逐渐养尊处优,所以发福了。否则以他习武之人,常动拳脚刀兵,身材不至于这么胖的。

这郑家是开封府的第一世家,宅院开阔,前后有三进,从大门走到厅堂都有百十歩。来到院子里,汪九成说道:先不着急喝茶叙旧,我想问令公子郑乙未是否在家?

郑年见汪九成脸色肃然,知道是有急事,便喊来一名家丁,说道:“去将三少爷请来,就说丐帮帮主找他。”

这名家丁说道:“三少爷出去了,说到今晚估计不回来了。”

郑年叱道:“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家丁回道:“听说是知府的公子请他吃酒,却不知是在哪里?”

郑年说道:“立刻去给我打听,他在哪里吃酒,找到了立刻让他回来!”

这名家丁答应了,便去找人去打听。以郑年在开封府的势力,想打听自己的儿子在哪家酒楼吃饭,想来用不了多久。可是汪九成却想到,既然他晚上不回来,未必便是去参加酒宴这么简单,否则吃完酒为何不回家?

汪九成也不说破,喊来一名丐帮弟子,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这名丐帮弟子带着其他丐帮帮众离去。

几人这便来到厅堂之上,几人分宾主坐下,自然是汪九成坐了上首,朱雀坐中间,艾莉丝坐在下首。郑年问道:“这两位是?”

汪九成先介绍了朱雀的身份,郑年一脸笑容说道:“英雄出少年,朱小英雄的侠义之举,我是早有耳闻了。”

朱雀连忙起身谦逊,说道:“郑大侠千万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和您相比,我这做的都是小事,您要是再这么说,那可让我更觉羞愧了。”

接着汪九成又含糊地介绍了艾莉丝:“这位是我的朋友。”

既然是女子,郑年不便多问,然后向汪九成说道:“汪帮主来的突然,事前也不通知我一声,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汪九成笑道:“要是不把你当朋友,我此次便不来了,实不相瞒,我今次来此,是为了令郎而来。”

郑年关心儿子,问道:“我这孩儿是不是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要打要骂请汪帮主不用客气,就算是替我管教了,咱俩平辈论交,乙未也算是你的晚辈。”

汪九成脸色尴尬,说道:“我此刻也不知令郎到底做了何事,所以此刻方才前来询问,总之,我帮自堂主以下,九条人命,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第三十五章 意料之外

郑年一惊而起,说道:“什么?九条人命?汪帮主,此事当真?这忤逆子……”说到这里,声音里透露出压抑不住的颤抖,毕竟父子连心,关心则乱,哪怕是一名大侠也不能例外。

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至于他的目的如何,我也略知一二,只是我也想不通他为何会做下这些疯狂的事。”

郑年依旧不敢相信:“是否汪兄弄错了,我这儿子从小乖巧,还没听说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平日里他最怕见血,小的时候,家里厨子杀鸡,他都不敢看,他,他,他怎么会杀人?”

儿子在父母心中都是一副乖巧的形象,再加上郑乙未善于隐瞒,所以家里人不知道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也不足为奇。汪九成问道:“我倒不是说他亲自动手,他只要一声令下,自然会有人替他去做,你可知令郎已经入了魔教之事?”

郑年又是一惊,瞪大了双眼,说道:“汪兄说笑了,我家家规甚严,他不敢做这些事的,你,你一定是搞错了。哈哈,要说乙未这孩子会入魔教,恐怕他自己也不相信吧。”郑年虽然笑了两声,可是笑里完全没有笑意,只是想表示汪九成的话荒谬而已。

汪九成心中暗叹,知道自己此刻再说下去,郑年也不会相信,除非见到郑乙未本人。

几人相对无言,一时场面很是尴尬,郑年脸色非常难看,几人默默地喝茶,一位气度华然的妇人从厢房走了出来。

郑年一见之下,说道:“你听听,汪帮主竟然说咱么的儿子乙未会加入魔教,竟然还杀了人。”

原来这妇人是郑年的夫人,几人都站了起来,朱雀禁不住为她感到心中难过,作为母亲,没有比听到自己孩子做了这些坏事更令人伤心的,可是郑夫人脸上神情却很复杂,朱雀心中一动,心道,说不定郑乙未所做的事情会和母亲说,因为他的父亲是名震一方的大侠,父子之间肯定有着隔阂,但母亲爱子之心,绝无这些杂念在内,郑乙未的一些作为,说不定会有他母亲的支持。

郑夫人说道:“你可曾关心过儿子?你可知儿子心中想的什么?你整日只知道为别人出力,为穷人出头,去博那侠义的名声,可你何时关心过自己家里的事呢?”

郑夫人这么说,无疑是肯定了汪九成所说的一些话,郑年向她问道:“难道我做这些事情还有错了?所谓父行子效,我做这下帮助别人的事,乙未他在耳濡目染之下,难道还不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郑夫人说道:“你可关心过孩子?你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名声为重,成年累月地在外面不回来,可是自己家的孩子有什么心事,他想做什么,你可知道?”

郑年坐会椅子,斜着眼问道:“你倒说说看,孩子有什么心事?他想做什么?”

郑夫人悠悠地说道:“一个人若是有了一个大侠父亲,他想要超越父亲的成就和名声,但是无论怎么做都出不了头,乙未是个要强的孩子,他聪明,有能力,可是走在外面,没有一个人说他自己有本事,别人总会说他是郑年的儿子,他做不了自己,无论怎么努力,若是做的好的地方别人就会说,那是因为他有个庇荫与他的父亲,若是做得不好的话,别人就会说这是他自己不够努力,枉费了这么一个好爹。”

郑年刚刚坐好,霍地又站了起来,说道:“他想出人头地这是好事,但是只要是正道的事,我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支持他,可是,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他可以做伤天害理之事的理由?为了出人头地,就可以去杀人放火?就可以胡作非为?”

郑夫人露出倔强的神色,说道:“我们郑家有你在,积功累德的事已经做得够多了,儿子不需要再去做了。”

郑年怒目瞪着他的夫人,而郑夫人也当仁不让地与他对视,良久,郑年首先败下阵来。

就在在一瞬间,郑年仿佛突然变得非常苍老,非常疲倦,他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有了生命艰难的决定,然后,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说道:“乙未人在哪里,你告诉我。”

郑夫人嘴角露出一丝不屑,说道:“儿子已经大了,是非成就自有别人去说,已用不着大人再去管教了。”

朱雀忽然插嘴说道:“郑夫人,你儿子做的事,若是不伤害别人,别人自然不会理会,可是,他要是害了别人,难道也不许别人问他要个公道吗?”

郑夫人看此人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却从没见过,忍不住问道:“你是何人,这里哪能轮到你来插嘴。”

郑年哈哈大笑,笑声又陡然一停,说道:“妇人就是没见识,此人名叫朱雀,他凭着一己之力,在江湖上闯下的好大的名声,乙未为何不能学学他?”

郑夫人冷哼一声,似乎无话可说了。

这个时候,郑府的家丁一个一个回来汇报,说没有再开封府的酒楼中发现郑乙未的行踪。

郑年点了点头,让他们都下去了。他望向夫人,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但郑夫人扭头不去看他,反而迟迟然回了厢房。

郑年转身向汪九成问道:“我那不肖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事,你都跟我说说。”

汪九成刚要说话,一个丐帮弟子闯了进来,说道:“禀报帮主,在城外的土地庙发现郑乙未的行踪。”

汪九成点了点头,对郑年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令郎的行踪,他所做的事,何不让他自己来说?”

郑年默然无语,忽然喊过家丁:“备马!”

家丁牵过郑年常用的马匹,郑年责备道:“不知道有客人吗?多备几匹马!”

汪九成,朱雀,艾莉丝等人跟着郑年骑着马匆匆赶往城外的土地庙,艾莉丝对等候的魔教护教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随后跟着,汪九成倒是没有让丐帮弟子跟上,因为既然丐帮子弟知道他的行踪,不用他说,也会跟来。

郑年武功高强,本来能够发现身后跟着的人,可是他此刻心神不定,竟不知有两方人马跟着向城外赶去。

来到城门处,城门已经封闭,但守城之人见到是郑年,连通报都不用通报,直接开了门,让他们过去。其后的丐帮帮众和魔教教徒等,功夫都不弱,自会翻墙出来。

来到土地庙,当晚月光明亮,照得大地恍如白昼,郑年到了土地庙前飞身下马,向庙门走去,朱雀和汪九成等人,也纷纷下马跟来。

还没走到跟前,庙门阴暗处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喝道:“什么人?”

郑年更不答话,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郑乙未呢?你让他出来见我。”

这人问道:“你是何人?见我们郑长老有何事?”

郑年还没回答,艾莉丝忽然说道:“放肆!看不到本教主在此吗?”

朱雀和汪九成都看出此人是魔教教徒,刚才目光只放在郑年身上,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人,此刻定睛一看,立刻全身发抖,跪了下来,说道:“参见教主!不知教主驾临,未曾远迎,尚请恕罪。”

艾莉丝冷哼一声,问道:“那郑乙未是否在里面?”她不称他为长老,显然已不再承认他的身份。

这名教徒说道:“不错,郑长老人在里面。”

艾莉丝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段玄机是否也在里面?”她问完这话,身子都像是变得软了,怕这教徒说出她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这名教徒说道:“他,他也在里面,不过……”

艾莉丝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这名教徒说道:“不过受了伤。”

这下艾莉丝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庙门,向内走去。郑年见她一个妙龄女子,竟然是魔教的教主,不禁看得呆了。忽然,他心中犹如被一块大石头压住,此人既然是魔教教主,那这名教徒口中所说的郑长老……

汪九成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个土地庙只有一个院子,院子尽头有一排屋宇,并没有什么和尚,看来是一座荒废了的庙宇。几人还没走到屋宇前,里面已经有人走了出来,想来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艾莉丝足不停步,直接来到这人出来的屋子门前,这人见到艾莉丝,刚想喝问,接着看清她是谁,一声不吭,直接跪了下来。

屋内传来一个声音:“发生了什么事?”

艾莉丝等人推门进去,接着有两道掌风分左右袭来,艾莉丝武功不知如何,轻功倒也佳妙,人向前一冲,如一条游鱼般从两股掌风之间穿过,她身后是汪九成,汪九成见这掌风猛恶,立定脚跟,左右双手同使狂风骤雨掌,一左一右将这两掌接了个正着,只听砰地一声,两个偷袭之人被反震回去,这二人怎么会知道进来的人是丐帮帮主呢?这一掌中在身上,二人直飞到身后的墙边,才停了下来,两人都晕了过去。

“汪帮主,好掌法,好掌力!”一声夸赞从土地神像后面传来。

朱雀听着声音熟悉,走过去一看,正是段玄机,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没见身上有什么伤痕。艾莉丝在旁边抓着他的手不放,心中激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汪九成走上前去,问道:“郑乙未呢?”

段玄机指了指身旁躺着的一个人说道:“在这。”

汪九成刚想走过去瞧瞧时,身后一人从他旁边急速地穿过,来到郑乙未身边,将郑乙未扶了起来,看背影,正是郑年。

郑年伸手在儿子人中处一探,脸上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这说明郑乙未还活着,可是只一瞬间他的表情又变得难过起来。

汪九成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千里迢迢地从常州府赶来,就是担心你被郑乙未捉去……”

段玄机说道:“我确实是被他捉来的,可是我是故意让他捉住,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何阴谋。”

汪九成想起自己曾和他对过两掌,这段玄机的武功极高,他本就在怀疑段玄机为何会这么轻易地被郑乙未捉去,原来如此。

艾莉丝说道:“你这样做,让我很是担心,我真担心你被他……”说道这里,眼睛都红了。

段玄机安慰她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本事,怎么会折在他的手中,不过要是不冒着一次险,这隐伏在我教众的隐患始终不能去除。”

郑年此时将郑乙未扶起,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六章 倒行逆施

汪九成让各人来到院子中说话,几人在放着土地神像的屋中一阵说话,出来时却看到院子里站满了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朱雀眼尖,看出这些人并非魔教护法那些人,而且见到几人,眼中都带着敌意。

看这批人的服饰,应该都是魔教中的人,只是艾莉丝一个人也不认得,这些人似乎也都不认得艾莉丝。朱雀醒悟,这批人应该是郑乙未在中原自己招揽的新的教徒,以期成为自己在中原成立独立魔教的班底。这些人看到郑乙未落在对方手中,都不敢轻举妄动。但也将朱雀,汪九成等人团团围住,不让他们出去。

方才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这批人,这批人应该在这附近埋伏,看到情况不对,这才一起赶来。

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了局,段玄机解了郑乙未的穴道,说道:“你看看这是谁。”

郑乙未从昏迷中醒来,看到艾莉丝,脸色神情变得非常难看,他看着院中的手下,又振奋起来,说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救我啊!”

话刚落音,一个巴掌清脆地打在他的脸上,郑乙未扭头看去,发现原来扶着他的是郑年,是他的父亲,他的脸色先是露出一丝惊慌,接着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要你管,你管过我吗?我要做的事眼看就要成功了,你倒是来过问了。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能成为中原第一教派,我的名声一定比你更响亮,别人说起我时,再也不会提到你的名字!再也不会说我只是郑年的儿子!哈哈!哈哈!”

正准备上来动手的魔教徒众,听到此人是郑乙未的父亲,又忽然都住了手,呆在当地,进退不得。段玄机趁机指着艾莉丝说道:“你可知她是谁?她才是我们圣教的教主。还不过来参见教主?”

这些人都没见过教主,眼睛望向还在大笑中的郑乙未,郑乙未的穴道已经被段玄机解开,他借着大笑,分散了别人的注意,忽然从郑年的手中挣脱,纵身一跃,来到这批教徒身边,郑年再想去拉住他,却已经不可得。朱雀阻住他,说道:“且看看令郎会怎么做。”

郑年气得脸色发青,目光中露出绝望的神色,狠狠地盯着他这脱了缰的儿子。

郑乙未说道:“我现在要走了,艾莉丝,以后我不再听你的指挥了,我现在也是教主,咱么平起平坐,希望今日你不要阻拦。”

他直呼艾莉丝的名字,而不称教主,那是决意叛教而出了。他招揽的教徒或者武功不高,但人数众多,朱雀这边若是强行留住他,能否如愿还很难说。

艾莉丝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打算先委屈求全,平安回去,召集更多的教众高手,来日再来找他算账,此刻口舌之争,殊为无益。

郑乙未见他们都不敢出来阻拦,得意地笑着,向门口走去。

郑年向他扑了过来,说道:“你这逆子,给我回来!”

这些教徒知道他是郑乙未的父亲,不敢阻拦,让出一条路来。郑年如一头大鹰向儿子扑去,郑乙未抽出剑来,准备回身应对朱雀段玄机等人的阻拦,而此刻郑年已经到了他的身后,郑乙未手中持剑,一个转身,剑身没入郑年的肚腹之中。

这一剑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许只有郑乙未自己知道。就在这一刻,郑年虽然被剑刺中要害,可是他真力未失,若是此时出手,定然能将这忤逆子一掌打死,他的手也已经举起,却又停在半空,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你真的想要我的命吗?”

郑乙未这这一刻,看着眼前受到致命之伤的父亲,似乎忽然天良发现,他大喊一声:“不……”眼泪跟着流了下来。

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你是个好孩子,我,我……”

话没说完,人就断了气。

朱雀,汪九成,段玄机,艾莉丝等人看到这出弑父的惨剧,都为郑年感到悲哀。

郑乙未一手扶着父亲,另一手将剑抽出,他父亲的血也随着剑的抽离而喷了出来,溅了郑乙未一身,郑乙未恍若未觉,他缓缓地将郑年的尸体放平在地上,看着剑上的鲜血,眼睛忽然红了,他将手中的剑举了起来,喊道:“将他们全都杀死!所有阻碍我之人,全都要死!”

这批教徒无不以郑乙未的命令为尊,纷纷抽出剑来,朱雀等人见情况不对,也抽出兵刃,准备一场恶斗。

汪九成喝道:“你这畜生,今日既然能够弑父,那我丐帮的几名弟子是否由你安排秦翻羽下的毒手?”

郑乙未见今日已成了不了之局,也不再隐瞒,说道:“是又如何?我后来还不是帮你报了仇,将秦家满门都给杀了吗?”

汪九成只听得目呲欲裂,他暗提内力,准备与这批人殊死一搏。

双方即将动手,忽然,庙门外涌进来一批人,站在艾莉丝身后,是魔教的护法,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教众的精英,郑乙未也大都认得,加上朱雀、汪九成等高手,郑乙未这边人多的优势,便不复存在。这几名护法由于是步行,所以比艾莉丝等人来的慢些,但却来得及时。

可是郑乙未发了狠,宁愿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就在他要冲向前去之时,又是一批人从门外涌了进来。这批人郭衣百结,衣衫褴褛,正是丐帮的弟子,丐帮此次过来的人,人数还要多于郑乙未那边,而且丐帮中人不乏武艺高强之辈,这么一来,形势登时逆转。

郑乙未这边收罗的新入教之人,虽然不认得教主艾莉丝,但是对于丐帮则是早已如雷贯耳,眼看己方不利,早有教徒打起了偷偷溜走的主意。

汪九成双手一招,说道:“孩儿们,将这些人都围起来。但有反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郑乙未见大势已去,忽然向艾莉丝冲来,他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剑,神情狰狞,丐帮几名弟子出手拦截未果,让他直冲到艾莉丝身前数歩,他还要继续往前冲时,几柄剑从几个不同的方位刺出,剑身刺入郑乙未的身子,将他钉在当场。出手的自然是保护教主安全的教中护法了。

艾莉丝见到他身中数剑,不禁摇了摇头。郑乙未口中涌出鲜血,结结巴巴地说道:“艾莉丝,你……你知……知不知道,我……我喜欢你,可是,尊卑……有别,我便想成立……一个教会,自己当……当教主,和你平起平坐,然后……”

话说道这里,戛然而止,剩下的话他虽然没有说完,众人却都已明白。他想成为中原的教会教主,然后去追求艾莉丝。且不说艾莉丝已经嫁给了段玄机,追求有夫之妇,这种事情在西方也不是没有,未见得有多么惊世骇俗。

只是,他在刚刚杀死父亲之后,不思悔改,反而还想着自己之事,如此自私之人,真是世间少有。

朱雀只觉得胸口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郑乙未成为这样的人,固然有他自己的原因,可是,郑年对他的不管不问,郑夫人对儿子的溺爱放纵,都是成为他今日致命的因由。小时候读过的三字经,开篇的几个字又浮现出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难道人的恶行,都是他所出的环境所造成的?若说是人性本善,习相远所致,那是谁教会了他的恶呢?还是人性本恶,需要通过学习和爱来化解这恶,而郑乙未没有得到这样的学习和爱,所以身体内残留着没有泯灭的恶呢?

汪九成见郑乙未招来的教徒中有几人颇有想铤而走险之意,便朗声说道:“此人冒充教主名义,招摇撞骗,更做下弑父的恶行,天理难容,此刻恶贯满盈,真是天道不爽。若是有人想为他报仇,不用去找别人,我身为丐帮帮主,自可一力承担。”

那几名想要动手的人,听到丐帮帮主竟然在此,那是连一丝侥幸都存不住了,耳中听到汪九成又接着说道:“若是想继续再摩尼教待着的,这位便是摩尼教的教主艾莉丝,不过摩尼教则徒甚严,主张崇尚光明,扫除罪恶,你们若是能通过他们的择选,我也不会阻拦,若是不想加入摩尼教的,就此散了,各自回家,我也不来追究你们之前的行事。”

这些人不过是郑乙未近日招来的乌合之众,哪里会真得为他使力,郑乙未既死,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了。别说加入艾莉丝的摩尼教,自己今日所做的事会不会被人追究还很难说,众人你眼望我眼,忽然纷纷丢下兵器,向门外走去。

汪九成既然有令,丐帮弟子便让开一个通道,任他们离去。而魔教护教既然不得教主命令,便也没有阻拦。

汪九成说道:“我丐帮大仇,今日方当彻底了结。段兄弟,我以前曾怀疑你是凶手,这可得罪了!”

能够直言自己之非,足见汪九成胸襟开阔。段玄机也暗暗佩服,说道:“好在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时,那也算不得什么。”

汪九成话风一转,说道:“可是,我希望你们摩尼教不要再来我中原搅风搅雨……”

艾莉丝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知道,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嘛。我明日就返回西域,以后不再履中土便是。”

朱雀说道:“要是来做客,还是欢迎,若是想来做主人,那就请免了。”

段玄机点了点头,他和李可卿时朋友,若说一次不来,未免也太绝情,朱雀这样说,自然是给他留了余地。

第二日,艾莉丝便和段玄机带着魔教教徒回去了。汪九成让人通知了郑府,郑年与郑乙未二人尸体所在,至于为何两人在土地庙身死,汪九成并没有让人多说,这中间的事,实在是太残酷,太无情了。

官银失窃与丐帮弟子被杀之事,到此便告一段落,至于郑乙未是和宫中何人勾结,此事随着郑乙未之死,成了一个谜团。而关于柳明灯事后消失不见去了何处,后面会有交代。

第一章 树梢之上

飞马镖局一行人来到三关镇外的时候,夕阳已经没入山林,再穿过眼前这片树林,就到了镇口。镖局的人押着货物来回走过多次,已是熟门熟路。

风吹着镖旗猎猎做响,镖旗上是一匹生了翅膀的马,在云中翱翔,寓意飞马镖局的快捷无伦。

负责此镖的杨镖头,他心下暗暗庆幸,晌午没有在道上歇息,才能于此刻到达这里,否则就会错过宿头,只能露宿荒野了。

走镖的在荒山野外休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谁不想睡在暖和的被窝里?又不用自己掏钱,镖局的公款真是不花白不花。

要不是此次押解的货物催得急,他才不会这么拼命赶路。

“哎,杨镖头,这次到了镇上交了镖,你可要整点熟牛肉吃,今天这么赶了一天,人都要饿瘪了。”一名年轻点的镖师说道。

“也得要来点酒,解解乏。”另一名年纪颇长,饱经风霜的老镖师说道。

杨镖头说道:“行,这次走镖大伙儿都辛苦了,到了地头,咱们去镇上最大的酒楼饱餐一顿!吁——”

说道这里,他忽然一拉马缰,带着整个镖队停了下来,众镖师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前面一个人也没有,正要发问,一个年轻的镖师惊呼道:“树顶上!”

众人这才发现,在前面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站了一个黑衣人,这个人仿佛就是从树上长出来的,是树的一部分,随着风吹树动,人也随之左右摆动,昏暗之中,如鬼如魅。如此轻功,确是惊世骇俗。

杨镖头知道来者不善,大喝一声:“走!”

猛抽马鞭,当先向前驰去,后面的人也试图跟着闯过去,就在这一瞬间,一名镖师抬头看去,赫然发现树梢上已失去了那人的踪迹。耳中忽然听到前面一声马的嘶鸣,杨镖头从马上跌落,他胯下的那匹名为黑云的马儿倒在地上,马头却已经被斩了下来,马颈处鲜血喷出,触目惊心,惨烈无比。

那黑衣人竟不知何时从树上落了下来,挡在众人面前。他的腰上挂着一把入了鞘的刀,马头想必就是被此刀砍下,却没人看清他如何出的刀。

众人急忙停了下来,杨镖头从地上爬起来,手按在剑柄处,想拔剑却又不敢。黑衣人眼睛看向别处,冷冷地说道:“想要活命,镖留下,人滚开!”

明知不是对手,要是就此被吓走,不仅回去无法向总镖头交代,恐怕这次押的镖也得自己来赔。杨镖头咬了咬牙,说道:“大伙一起上,跟他拼了!”

说完,刷地一声拔出了剑。

剑身发抖,却鼓不起勇气上前,杨总镖头回过头来,发现所有的镖师都被此人气势所慑,一动不敢动,他心知肚明就算是一起冲上去,也只是送死。终于,手里的剑掉在地上,杨镖头和众镖师一起仓皇离开。

朱雀和几家镖局的人聚在一起。刚才所说的,已经是这个月被劫的第六个镖了,描述地都差不多。

他和飞马镖局的总镖头马行空相熟,此次就是被他拉过来,看看能不能给出些主意。

现在只知劫镖之人,轻功高绝,行事狠辣,一人出面,将镖师的全部驱走,然后将镖物留下。除了知道他是个男的,约莫四十多岁以外,其他的线索几乎一概不知。

几次劫镖,只有会友镖局的一个镖师试图反抗被杀外,其余要命不要钱的人都安然无恙,此人似乎也并不嗜杀。

因为所失的镖财物甚巨,几家镖局都报了官,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现在几家镖行的人聚在一起,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就是试图合力找到此人,拿回所押的镖,否则单由镖局来赔偿损失的话,几家镖局都要赔得关门大吉也还不够。此次被劫的五家镖局都派人来到了此处,有关中的飞马镖局,江淮的会友镖局,冀北的燕云镖局,福建的九州镖局以及西北的祁连镖局,其中燕云镖局被劫了两次,是五家镖局里损失最重的。

朱雀分别问了各镖行的人,所押的货物,基本都是银两,有属私人的财物,也有钱庄的流转银钱,还有一个保的是珠宝的镖,是当地的州官,准备送到京城给京官们的孝敬。

朱雀忍不住问道:“为何这么重大的劫案,外面却听不到一点风声?”

燕云镖局的总镖头说道:“负责此案的是六扇门中的李觅踪,他交代在破案之前,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恐有他人效仿为之,陡增变数。”

祁连镖局的祁东山埋怨道:“说得好听,却连根毛都没查出来。”

朱雀分析道:“此人既然有此本领,大可从别的地方劫到银子,为何单单挑这镖银下手?是不是你们得罪了什么人?”

几人都连连摇头,说道:“我们走镖的,最注意打点关系结交朋友,所走的路线,各地有什么重要人物,都是逢年过节都备了礼物的,黑道上的朋友也认识不少,要是得罪了人,我们还敢这么简单地送镖上路吗?”

朱雀点了点头,心下却更疑惑了,为什么此人专挑镖银下手?各处的大户,钱庄,可以劫得的银两更多才是。

飞马镖局的马行空说道:“现在送镖的客人就住在我家里,不等到赔偿或者拿回镖,是不走了,害的我连生意都停了,再拖下去,镖局的声誉一垮,我只有关门回乡下了。”

其他几人都点头同意,都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朱雀想着此事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起身告辞,马行空要留他吃了饭再走,被朱雀拒绝,他将朱雀送出门外,恳求道:“朱大侠,你可千万也帮我这一次,你江湖上朋友多,帮忙打听一下,是谁做的,能不能给要回来,就算不能全给,给个八成也行啊。”

朱雀连忙说道:“我要查出来,马上通知你。”

马行空又叮嘱了几句,说道:“要是再找不回来,恐怕就有人要去上吊了。”

他没有说是谁,但朱雀的心中更沉重了。

到底能是谁做的呢?自己结识的几个绿林好汉,独行大盗,都不会打镖局的主意,一者是镖局押的镖大都有印记,不好脱手,二者镖局结交广泛,就是劫到了镖,有中间人一说,还得看人面子给送回去,得不了多少好处。

既然想不出,就只能先等六扇门的调查结果了。

第二章 重金悬赏

中州洛阳常家,是除了武林各大门派以外,江湖中最有势力的世家。

常家的家主常岐山今年七十大寿,家里决定办一个月的寿宴。

常岐山有十六个儿子,七个女儿,七个女儿已经全部嫁了人,所嫁之人,个个都是名声显赫的武林大豪。

十六个儿子虽非一母所生,彼此之间也是相亲相爱,和一母同胞的兄弟无异,而且都成了了不起的人物。

经商的老二常乙风赚了大钱,当官老五常戊风和老七常庚风都已经官拜四品,大部分习武的儿子们也纷纷成门立派,各自收罗了无数门徒,可说其家之权高势重、地位显赫,江湖无出其右者。唯只第十四个儿子常满丁最没出息。

常家的儿子虽然众多,但名字非常易记,老大叫常甲风,老二叫常乙风,老三叫常丙风,以此类推,直到老十叫常癸风,接着第十一个儿子叫常满甲,第十二个儿子名常满乙,所以这第十四个儿子就是常满丁。满就是天干之数已满的意思了。

常岐山年轻时,便以常家拳名震江湖,虽说虎父无犬子,可是这第十四个儿子常满丁,却偏偏是个例外,他既不爱学文,亦不好习武,虽然涉猎许多,却每件事都坚持不了多久,便没了兴趣,半途而废。他的兄弟经常嘲笑他一事无成,就连他的两个弟弟也比他有出息的多。常岐山也时常为他惹出的乱子生气,有时竟会想道,要是没有这第十四个儿子,他的一生岂非完美无缺,毫无遗憾。

可是再不好的儿子,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也并非毫无优点,比如说,他有个好朋友叫朱雀,就凭这一方面的优点,已足以让他在家中昂首挺胸,老爷子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次常岐山的大寿,实在是江湖上最重要的一次集会,除了他的子女全部到来之外,子女的知交好友也都赶过来参加,人数竟有上千人之多。

朱雀也不能例外,他应常满丁之邀,在大寿第一天就来到这里。

来此之前,已经预想到此次寿宴的规模必定空前,可是到了这里,还是被常家的隆重吓了一跳。

常家庄院里外,都是吹打迎宾的人,排在一起,足有一里多地。

进了庄院,更是感到人如潮涌,常家准备充足,无数仆佣穿插其间,让每位来宾都受到良好的招待。

许多久未曾露面的江湖豪士都来参加,大家见了面自有一番欢喜,这里庭院开阔,千余人齐集也并不显得拥挤,朱雀相识满天下,走到哪里都有和他打招呼,攀交情的,朱雀一一回应,到了后来,却不免有些厌烦,他径直来到常岐山前,交了寿礼,磕了个头,他和常满丁平辈论交,算起来常岐山是长辈,长辈过寿,任你名气多大,磕个头总是免不掉的。

磕完头,唱官还没说话,他人就被常满丁拉到一边,朱雀对着许许多多没来得及打过招呼的人,露出抱歉的微笑,表示自己身不由己,并非不欲和他们招呼,心下却暗暗庆幸,跟着常满丁来到后院。

朱雀问常满丁:“什么事这么着急?庭院里这么多人,怎么不去招呼?”

常满丁满不在乎地道:“我和他们又没什么交情,就懒得去理会了。”

朱雀说奉劝:“无论如何都是为了你家老爷子而来……”

常满丁打断他的话道:“先别说这些了,我给你看些好玩的。”

朱雀无奈,只得跟着他向后院走去。常家大院虽然只有三进,但每一进都十分宽大,建有无数房屋,最后一进仿佛是一个操场,两边放满了兵器架子,中间是一大块平地,估计是常家用来教习武艺的地方,穿过这个操场,后面又一排屋子,朱雀从没来过这里,自然不知道屋里是什么,常满丁献宝似的将他带到这里,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神秘的东西。

常满丁带他来到最右首的一间屋子,朱雀见门上挂了锁,不知道常满丁有没有钥匙。常满丁对朱雀说道:“你来打开。”

朱雀立刻明白他没有钥匙,同时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将锁弄开。朱雀看了看那锁,虽然锁沉重厚实,但锁芯机关简单,他八岁的时候就能用一根铁丝撬开,现在当然更不成问题。

可值此常岐山大寿之际,他再没礼貌,总也不能去撬主人家的锁。

朱雀说道:“别闹了,咱们回去吧,这里既然上了锁,肯定有不想别人看到的东西。”

常满丁不依,说道:“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你不看,一定会后悔的。”

朱雀说道:“后悔就后悔吧,咱们在这待久了,前边说不定会找咱们。”

常满丁急忙说道:“不会的,没人在意我……”

刚想再劝,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声,常满丁像是受惊的小鸟,差点跳了起来,这是在他自己家里,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朱雀回过头来,发现声音是常满丁的四哥常丁风故意发出来的,常满丁看到他忽然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般,低声叫了声:“四哥。”

常丁风说道:“嗯,父亲要你去敬酒,四处找你不到,原来你跑到这儿了。”

朱雀尴尬地说道:“我们也是刚到,叙叙旧,马上就回去。”

说完,对常满丁说道:“走吧,别让客人久等。”

常满丁跟在朱雀身后灰溜溜的走着,经过常丁风身旁时,朱雀感到常丁风眼中似乎透露出愤怒的神色,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从后院来到前院,如同从一个宁静的世外,突然来到热闹的大街上。

寿宴开始,宾客都入了座,他和常满丁来得迟了,一时不知坐在何处,幸而有专门安排坐席的家丁,带着他来到前边最大的桌子,朱雀定神一看,全都是熟悉的人,各门各派的掌门首领。朱雀向他们抱了抱拳,然后坐了下来。

外面鞭炮声响起,家仆流水价送上酒菜。

因占整个庭院的七成皆为江湖人士,酒菜上来后,每个桌上都开始吆五喝六地吃喝起来。

常家老大,也就是常老爷子的大儿子常甲风此时来到厅堂门口。

从庭院尽头到厅堂要走一段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阶梯,所以厅堂要比庭院高上两尺,北方的这个阶梯,就像南方的门槛一样,除了显示地位以外,还有防止雨水漫进屋里,以及防止虫蚁的实际作用。

常甲风站在高处,虽然年近五旬,但依旧精神灼烁,如今登高一站,颇有鹤立鸡群之感。常家现在的家主岐山百年之后,将来要继承常家大业的就是此人。所以他的声望不言而喻,许多想着巴结他的人,都停著不言,等待他的发话。

整个宴席之上,只有一些不懂规矩的年轻人依旧在大吃大喝,但看到过半的人都安静下来,虽然还在吃着,但声音都低了下去。

常甲风对自己的威望感到满意,他朗声说道:“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在家父大寿之日,从百忙之中赶来,刚才在给家父祝寿时磕过头的朋友,晚辈,宴席过后,临走之前,都可以到这里领一个红包。”

说道这里,底下的年轻人也都顾不得吃饭,纷纷叫好。

常甲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值此家父千秋大寿,各位江湖好汉都在场之际,我代表常家,准备了一份赏红,为近日江湖上被劫了镖的六家镖局出头,谁能查到幕后的凶手,哪怕只提供了精确的线索而引导破案之人,这份赏红便是谁的。赏红内封有一张万两的银票,以及一份神秘拳谱,希望各位即使不愿亲自去调查的,也能将此事四处宣扬,好了,诸位好好吃喝吧。”

台下众人听到赏红的厚重俱都欢呼起来,许多人四处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想问问别人常家大公子所说的镖银被劫是何事。

只有朱雀听得一脸愕然,先不说这镖银被劫之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刑部李觅踪想要秘密查探此案的愿望恐怕就要落空了,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几家镖局很有可能在还没有找到凶手之际,先自垮了。

镖局的生意就是以信誉为先,要是镖银被劫之事传出,谁还会将银子财物交给他们押送呢?而且被劫镖的主顾,也会因之加大对镖局追讨损失的力度,这几家镖局即使赔了钱,也很难再翻身了。

可是常甲风此举是何意呢?这顿寿宴,朱雀吃得没有半分滋味,他想找机会,问问常甲风,此举到底何意。

可是常甲风身边一直围满了向他攀交情,以及问他什么事的亲朋,朱雀一直在等待机会,却一直难遂心愿。

等宾客们都散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常家又搭起了戏台,准备了好几场戏,有许多戏迷都围在戏台前看戏,朱雀在人群中寻找常甲风,可是到处都找遍了,也没有看到他。这时候,常满丁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拉着朱雀向外走。

朱雀提前说好:“要是再让我去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我可不去。”

常满丁说道:“什么偷鸡摸狗,在我家里,得到我的许可,算什么偷,算什么摸?”

朱雀说道:“这可不是你的家,现在还是你老爷子的家,偷自己家的东西,也是偷。”

常满丁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不是我家,是我老爷子的家,但是到我自己屋里去看东西,不算是偷盗吧。赶紧过来。”

朱雀无奈,只能跟着他向前走。

第三章 一块破布

常家每个儿子在这里都有一套屋子,所谓一套,自然是客厅,寝室,书房,以及下人的屋子等组成的一个小小院落,即使常家的儿子们已经在外面成家立业,家里还是将屋子给他们留着,意在逢年过节回来住宿。

常家的儿子们绝大多数都很有出息,所以他们很少回来住宿,空着的屋子,时时有下人打扫才行。

而常满丁由于一直没有自立,还守在老爷子面前,所以,十几个儿子了,就数他的屋子最为阔气,屋里的东西,无论吃穿用度,都备得极多。

朱雀跟着常满丁来到他的书房,他神秘兮兮地从书房的书柜后面,打开一道暗门,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常满丁看到朱雀脸带怀疑的神色,忍不住说道:“这是我的箱子,我自己锁的,有钥匙,不用你来开。”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把钥匙非常多,各种形状的钥匙都有,光是这些钥匙,就让朱雀开了眼界,想不通,他为何带着这么多钥匙,如果一把钥匙对应着一把锁,那其他的锁,也绝非一个小数目。这些锁锁住的都是些什么呢?朱雀曾经觉得常满丁为人单纯,没有心机,可是如今看来,自己对他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常满丁娴熟地找到铁盒的钥匙,将铁盒打开,然后脸上带着期待地望着朱雀,看他的神情,即使这里面的东西没有将朱雀吓一跳,也要让他大吃一惊。

朱雀好奇地向铁盒里一看,忍不住失望透顶,别说吃惊了,没有立刻转身就走,已经是看在二人多年的交情上了。

常满丁略带失望地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朱雀说道:“要说奇怪,今日所见,只以你的所行所言最为奇怪,你在这铁盒里放着一块破布,有什么好奇怪的?”

常满丁摇了摇头,准备将铁盒盖住,说道:“你是不是被女人迷昏了头?再不如以前的朱雀那般,能立刻看到其中的古怪之处。”

朱雀再也忍不住问道:“你说古怪?这块布有何古怪?”

常满丁在铁盒子关上之前,说道:“这是一块破布没错,可这块破布,曾经包裹了价值近十万两银子的珠宝,曾经是会友镖局用来包裹贵重物品的破布,你既然觉得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收起来便是。”

朱雀吃了一惊,连忙阻住他假意盖上铁盒的手,赔笑道:“我倒没看出来,你有这个能耐,竟然能找到这个东西,这布你是从何处找到的?”

常满丁本来也不想将铁盒收起来的,他将铁盒拿出来,就是为了给朱雀炫耀,如何会再放回去?此时便借着朱雀一挡之势,就坡下了驴,看着朱雀将这块布拿在手中,仔细观察。

朱雀看了良久,始终看不出这块破布为何会用来包裹这么贵重的财物,常满丁说道:“用这破布包裹贵重的镖物,就是将这一镖当做暗镖,明面上保的是银子。”

朱雀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这一镖,是只丢了暗镖,还是两镖齐失?”

常满丁说道:“应该是两镖齐失,未曾听到有被劫的镖还有剩下的消息。”

朱雀想了一会,说道:“现在我有两个问题,一,这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二,你怎么知道镖银丢失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常满丁笑了笑,说道:“我就说你不如以前了,此事何止两个问题,还有除了我知道,我大哥如何得知此事,我又如何知道这布的来历,现在那些镖物都去了哪里,是谁做的此事,做此事的目的又是什么,等等,最少有十几个问题。”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你快说吧,别磨磨唧唧地像个娘们。”

常满丁说道:“前几日,我见到六哥和他的朋友,就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两人在一起说着什么事,然后伏缨将这块布留了下来,并告诉六哥这布的来历,原来这块布就是包裹珠宝的布,等六哥送伏缨走的时候,我便将这块布拿了过来。后来我见六哥将家里的一间放杂物的房屋锁了起来,就是今日我带你去的那间屋子,我猜里面就是从几家镖局抢劫来的镖物,下手的人八成就是那伏缨。”

朱雀和伏缨是知交,此次劫案之后,他也想找伏缨,问问他的意见,可是伏缨人却失踪了,此事便作罢,如今他却被牵扯到这个案子里,朱雀感到事情有些古怪,伏缨是独行大盗没错,但他只偷富人家中之物,从没听说他会用武力劫夺财物之事,这根本不符合他性格。

可是朱雀没有证据,就不能代他否认。

朱雀提议:“既然那间杂物房里可能有赃物,何不偷偷地过去看看?”

常满丁最喜欢热闹,他也没有想及如果真在那里发现赃物的后果,也同意再去看看。

两人来到常家第三进练武场后的屋子,这次没人阻拦,朱雀片刻就打开了锁,两人打开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朱雀问常满丁是否带了火折子,他今天来参加寿宴,身上没有带这些鸡零狗碎,常满丁没脑子,也忘了带。

这间屋子很深,除了门口处能看到些阴影外,再往里,都是一团漆黑。如此漆黑的屋子里,两人即使面面相觑,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常满丁说道:“不如在屋里找找,说不定屋里就有火折子。”

两人在屋内瞎摸,似乎这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因为二人所到之处,都是空空荡荡的。二人摸索前行,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声音传来,朱雀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武功高强之人,往往有一种奇异的本能,能够感觉到危险,或者说是异常的情况。他突然站定不动,常满丁也觉察出朱雀的异常,两人同时停止了活动,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朱雀听到了第三人的呼吸声。

朱雀能够分辨出,在自己左边没有多远的地方,呼吸声是常满丁传来的,那么,在他右前方传来呼吸声的人是谁?

就在这让人窒息的一个瞬间,常满丁忽然传出欣喜的声音,他摸到了一个火折子,立刻开始打火。

或者由于紧张,常满丁将火石相撞,迸出了几点火星,靠着这微弱的光芒,朱雀看到右前方有一张太师椅,太师椅中好像坐着一个人,火星瞬间熄灭后,又陷入黑暗,但仅仅是短暂的黑暗,常满丁又将火石相碰,这次点着了引火,微弱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屋子里,仿佛是一盏明灯,朱雀再望向太师椅,上面却没了人影。

这个太师椅比起一般的太师椅要大些,椅子下面不是椅子腿,而是一个类似柜子的箱体,看上去,倒有些像龙椅的造型,这把椅子要是放在前院大厅中,从气派上说倒也合适,放在这个屋子里,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从小习武的朱雀,练就了坚定的意志,以及极好的目力,刚才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刚才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只是何以忽然不见了?是鬼是魅还是一个行动迅速至极的高手?

常满丁找到了油灯的位置,将油灯引燃,两人有了光,立刻四处打量起这间屋子。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靠墙的一张太师椅外,还有一排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各种木头做的兵器,原来这里是个武器库房,在练武场习武的常家子弟,就是在这里拿着木头兵器练武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桌子,桌子边上放着四把凳子。油灯就放在这个桌子上,桌子上还放着一个水壶,几个水杯。朱雀问常满丁,刚才可曾发觉屋子里还有别人。常满丁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朱雀看出这屋子没有窗户,所以才特别黑暗,屋子里只有他二人,并没有别的人,朱雀推测,若是有人刚才从自己身边迅速离去,那么所带起来的风,以及衣炔拂动之声绝瞒不过他的耳朵。

他来到太师椅这里仔细看着,忽然他将手放在座子上,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朱雀将太师椅抬起,想看看下面有没有躲着人,可是以他的功力,这太师椅竟然搬不动。

这并非朱雀气力不济,而是这太师椅似乎生根在地上,朱雀不惊反喜,他拔剑在手,用剑柄在地上敲动,果然,太师椅下的地面传来沉闷空洞的声音。常满丁也发觉到了此点,口中喃喃地说道:“奇怪,这里似乎有个地道,我却不知道。”

两人四处寻找机关的位置,常满丁问道:“你怎么会猜到这下面不对劲?”

朱雀说了刚才看到有人坐在这里,接着不见了,朱雀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用手在刚才这人坐过的地方一模,感到有些温暖的体温残留,便想到此人极快地离去,只有可能进入了密穴之类的地方。但是两人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机关在什么地方,总不能挖地三尺,将这洞穴挖出来吧。

朱雀想了一会,心中一动,他也做到椅子上,在太师椅扶手处摩挲着,扶手处并没什么异常,他的脚在太师椅附近试探,地面也没什么异常,忽然,他的脚后跟碰到了椅子下面的一个凸起,朱雀用脚后跟接着碰了碰这个凸起,觉得有些晃动,他心中醒悟,这里就是开关所在。

第四章 奇门密室

看着常满丁还在旁边试图找到机关的开关,朱雀童心忽起,他并没告诉常满丁自己找到了开关,而是用脚后跟将那凸起点了一下,太师椅的坐板忽然翻转,朱雀从太师椅中忽然掉了下去。

他因早有了准备,所以也并不害怕,原来太师椅下面就是通道,这个设计即巧妙,又出乎意料。

落地处是一块柔软的垫子,朱雀向上看去,那椅子垫板又恢复了正常,如此悄无声息地下来,怪不得刚才他看到的人瞬间就不见了,而且悄无声息,这一招实在是出乎意料。

朱雀也不去喊常满丁,偿若常满丁找他不到,一定会着急得要命,那样子肯定好看,可惜朱雀看不到了,不过要不了多久,常满丁在自己消失的方向应该也能找到机关。

朱雀落下来后,由于下面柔软的垫子的承接,他没有感到不适,立刻站起身来,这秘密的地方,比上面没有点灯时的屋子还要黑,还要安静。朱雀屏住呼吸,仔细倾听,这里除了他一个人外,并没有别人。

朱雀接着向前走去,这个地下洞穴似乎也没有多大,但是却有几扇门。朱雀一边摸着,一边数着,一共是八扇门,每扇门上都雕刻着不动的阳文图案,而且每扇门上刻的图案都不同。但每个门上都有一个汉字,他用手摸着分辨,这八扇门上的文字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这是依照《奇门遁甲》里算人吉凶的八扇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景则为中平门。

一般人都会选择开休生三个吉门,但焉知这不是挖出此地道人的阴谋?如果想到这里,那么吉凶就没有了什么意义,可是如果胡乱猜测,就会越想越觉得麻烦,如果此地的主人旨意是猜谜的话,那么深想下去,更是不敢打开。

朱雀记起小时候和别人玩的剪刀石头布,当第一局比过之后,第二局就会开始猜对方会出什么,如果对方上局出了剪刀,自己出了布,那么对方就会推测自己下局会出石头,然后他就会出布,自己出剪刀就能赢了。

再深想一层,如果对方推断出自己的推断,就会推断自己出剪刀,然后他再出石头。如果对方又跟着推断到这一层,自己会出布,他再出剪刀,越想下去,越无止境,一般推测到第三层,基本上可以赢了,即使不赢,也是个平局。

那么第三层的想法往往才是对的,就像佛经里说的,我观菩提是菩提,树是树,我观菩提非菩提,树非树,第三层则是,我观菩提还是菩提,树还是树。以此说来,生门主吉,这是第一层,生门其实主凶,这是第二层,生门还是主吉,这是第三层。

有了这个推断,朱雀大胆地推开了生门,但是他依然保持了最警惕的动作,准备面临里面会出现的致命的机关。

到底他推开的门是吉还是凶呢?

常满丁在屋里四处寻找着地下通道的机关所在,没有什么结果,他一抬头,忽然发现朱雀不见了,屋内就剩下他自己,他喊了几声朱雀,却没人回答。常满丁先是想到了鬼神之说,接着猜醒悟朱雀可能找到了地道的开关,他人已经到了地道内。

他依稀记得朱雀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不见的,他也装模作样地坐上了太师椅,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机关在那里,刚想再细细地找一遍,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常满丁立刻躲到架子后面,进来的事他的四哥,常丁风,常丁风对于这门被打开,似乎有些惊慌,他径直来到屋内,四处看了一下,屋内点着灯,说明已经有人来过,现在屋内没人,常丁风推测人已经到了下面的地道中。

常丁风有些心神不定,心中只想着,八成又是那只会惹事的十四弟所为,下面虽然有着秘密,但也有着致命的机关,十四弟行事一向鲁莽,莫要中了机关。他没有看到躲在架子后的常满丁,直接坐上了太师椅,开启机关,人也进入了地道。

这次常满丁看到了机关的所在,他将耳朵贴在椅子上,地道下细微的声音出来,常满丁很想立刻下去看看,可是又怕四哥就在下面,见着尴尬,他为朱雀担心起来,两人若在下面相遇,若是生出了误会,不免会打了起来。

想到这里,常满丁再也忍不住,自己也坐上了椅子,忽然又下了椅子,将桌子上的火折子拿在手里,偿若下面也是黑漆漆的,有了火折子总是好的。

常满丁有样学样,也跟着到了地道中,地道中果然如他所料,黑漆漆的,他打着了火折子,发现来到这里的朱雀以及四哥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八扇关着的门,常满丁不会想到什么机关之类,刚想随便打开一扇门时,旁边的门被打开,常满丁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却是朱雀从里面出来。

朱雀一出来,就拉着常满丁,两人又从太师椅下爬出了机关,常满丁满心好奇,想问问他在下面发现了什么,但朱雀神色凝重,不发一言,只是带着常满丁往外走。

两人一直来到常满丁的书房内,关上了门,常满丁此时再也忍不住,拉着朱雀问道:“下面有什么东西?我四哥也下去了,你可曾看到?”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在下面一共进去了两扇门,其中一扇门里,唉,且别说这扇门了,另外一扇门内,全都是金银珠宝,以及字画古董。我也分辨不出是不是镖局所丢失的事物,就顺手拿了一件出来,让他们鉴定一下。”

常满丁也不傻,也跟着想到了,自己的四哥可能是劫夺镖银的凶手,可是没听说镖局丢失了什么字画和古董啊。他又问道:“那,另外一扇门内呢?”

朱雀说道:“全是死人的骸骨,我点了一下,怕不有四五十具之多,看样子,已经在那里死去多时了。”

常满丁忍不住抖了一个机灵,问道:“全是死人?那,那……不会是我哥哥们做的事吧。”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看那些尸体已经变成了尸骨,应当已经死去三四十年了,那时候你大哥也还只是个孩子,不会是你哥哥们所为。”

常满丁这才松了口气。两人边说边留意着屋子外面的动静,似乎二人说的事,是见不得人的事,防止外人听到。

朱雀一声常做侠义之事,行事光明磊落,何曾这么偷偷摸摸过,好像那些死人都是他杀的一般。两人之所以这么悄悄地说话,完全是因为事情太也神秘之故。

但二人悄声说话,也不是没有好处,屋子外面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衣炔摆动的声音,常满丁功夫不到,没有听到,朱雀却听得分明,这是夜行人高来高去的破空之声。难道有人要跑到屋顶上偷听他们的说话?

朱雀推开书房的门,来到院子里,仔细倾听,那衣炔飘动之声已经远去,看来不是针对他们而来。

第五章 一个噩梦

这名夜行人的行动虽然惹人怀疑,可是由于和两人无关,朱雀和常满丁又回到屋内,继续说着朱雀在地道中的经历。

朱雀说道:“这事情太古怪,我在下面遇到这些东西,所感到的震惊,比你只是听听要强烈地多。地下寂静,我听到你四哥下来的声音,他进入了其中一扇门,然后远去,我怕被他发现,便赶紧回来,这事情绝对有你我不知道的地方。唉,怎么会在那里死了这么多的人!”

常满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说道:“那我们再下去看看?”

朱雀说道:“你哥哥既然已经知道你注意那到里了,恐怕,他就要开始掩盖一些事情,我们要抓紧时间去看,最好在他这边刚刚出来,还没有再次下去的时候,我们进去。”

常满丁点了点头,两人商量着要去监视那间屋子,等待常丁风出来。

二人刚刚迈出房门,一声尖锐之极的惨叫声传来,这声音凄厉绝望,朱雀判断应该是人在临死之前喊出来的。二人察觉到不妙,立刻向发出惨叫声的地方赶去。

声音是从老四的院子里传来的,两人来到这里时,常家的十几个兄弟都已经赶来,纷纷询问别人出了什么事。

可是大家谁也不知道,老四常丁风的大门紧闭着,从里面上了门闩。既然事出非常,几个人决定将门踹开,这事交由力气最大的常癸风来做,只见他运足了力气,庞大的身躯斜斜地向门上撞去,可是门里已经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常癸风撞到门上,忽然发现门是虚掩的,他一身力气扑了个空,直向小院子中滚落。

原来门已经被打开了,常丁风的身影自门板后出来,问道:“什么事?怎么你们半夜三更地来撞我的门?”

那滚入院中的常癸风爬起身来,说道:“你没听到刚才的一声惨叫吗?我们是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常丁风说道:“我也听到这声音了,可是这声音不是从我院子里传出来的……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我还要睡觉呢。”

说完,常丁风将常癸风推出门外,接着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常丁风表现得好生古怪,即使这声音不是从他院子中传出的,可是他竟然没有一丝关心,刚才那声音之惨烈,不仅是好不好奇的问题,而是他分明在掩饰着什么。朱雀和其他的常家兄弟见常丁风人好好的,便也没有多想,各自散了。

朱雀和常满丁也带着一肚子疑问,他俩确认刚才那声惨叫,就是从常丁风院里传出来的,只是不知他为何不承认,另外那声音也像是人临死前所发出来的,带着绝望之意。朱雀问起常丁风的事,常满丁说道:“我这四哥人最老实,就是有些闷,我跟他来往不多。”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所见所闻,都非常奇怪,按道理说,你们家有钱有势,别人就算是想找事,也不敢找到你们头上。”

常满丁说道:“就是,不是我吹,我那些哥哥弟弟,姐姐姐夫们,都也混得还行,就是我,也不是还有你这个武功高强的朋友……”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常丁风的院子传来,这下大家都忍不住了,朱雀和常满丁一起来到常丁风院子门前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来到了这里,就连常岐山老爷子都被惊醒,拄着龙头拐杖来到这里。

常丁风打开门,刚想说些什么,见到常老爷子,立刻站在一边,常家家规严厉,常丁风不敢多说什么。常老爷子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老是惨叫连连?你在院子里杀猪了吗?”

常丁风一脸尴尬,说道:“我院里来了两个小偷,被我捉住审问,他们叫声打扰了父亲的休息,真是该死!我去将他们的嘴堵住就是。”

常岐山点了点头,望着常丁风,表情复杂,最后说道:“小偷要是没死,就送去衙门,要是死了,就在外面林子里找个地方埋起来,常家家大业大,可不能因为你动私刑,而惹上麻烦。”

常丁风点了点头,说道:“晓得了,父亲慢走。”

常岐山对着几个儿子说道:“都回去歇着吧,常丁风说不会再打搅大家了。”

大家开始往自己院子走去,常岐山刚才说到将人埋入外面的林子时,并没有想到有朱雀这个陌生人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朱雀,向朱雀点了点头,又向常满丁看了意味深长的一眼后,便拄着拐杖囔囔地回去了,一个小妾在他身边侍候他,可是常岐山走得很快,这名小妾慢跑着跟在后面。

常丁风关上了门,朱雀和常满丁再次回到常满丁的院子里,两人在书房又谈论了关于密室的事,却都不得要领。

朱雀问道:“你四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这么快?好像咱们回来没多久他就跟着回来了,既然他在家里,咱们再去一趟地洞吧。”

常满丁摇了摇头,说道:“今晚家中闹哄哄的,已经惊动了老爷子,我看,那地道密室,还是明日再去打探吧,否则再闹出什么动静来,老爷子就要雷霆震怒了。”

朱雀见常满丁能忽然变得这么心细,这么有孝心,感到不可思议。他对着常满丁左瞧右看,常满丁被他看得脸红,问道:“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

朱雀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也对密室里的事感到古怪好奇,可是你忽然决定今晚不去查探,我想不通。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常满丁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要去查探清楚,恐怕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四哥院子里的两声惨叫让我觉得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同感。

既然在别人家做客,朱雀总不能硬架着常满丁去查明密室的事情,只好闷闷地回客房休息了。

这一夜再未发生什么古怪的事情。但朱雀感到整个常家处处透露出神秘意味,除了那个满是尸体的密室以外,其他还有许多说不出的不对劲的地方,常丁风院中的古怪且不说,自常岐山以下,他们对待常丁风之事的态度也堪玩味,还有院子中夜行人的去向,等等。

想到半夜,朱雀方才睡着,却又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又去了那几间密室,死去的骸骨忽然又都活了过来,就像是西游传说里的白骨精,骷髅们将朱雀围住,朱雀展动轻功,想要从骷髅的包围中跳出来,发现内力怎么都提不起来,那群骷颅将朱雀死死地夹在中间,又有骷颅爬到朱雀头上起来,他们像一座骷颅做成的坟头,将朱雀埋在下面,朱雀感到被压倒窒息……

“啊……”朱雀猛然醒来,也记不得那声大叫有没有叫出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朱雀起身穿衣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常岐山大寿的第二天开始了。

朱雀和常满丁两人帮着招呼客人,朱雀发现常满丁除了自己以外,确实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两人在一起,别人只向朱雀招呼,根本不认得常满丁是谁。常满丁也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物,招呼了一会,就有些不耐烦,便说道:我看咱俩不如直接去找四哥,问问他那下边密室的事,这是我要是不弄清楚,做什么事都定不下心来。

朱雀点了点头,四处寻找常丁风,可是招呼宾客的人中却没有他,问了许多人,都说没有见到。两人感到有些不妙,来到常丁风的院子,敲了敲门,开门的事常丁风的一个丫鬟,常满丁问她常丁风的去向,她说道:“少爷自昨天夜里出去后,就没有回来过。”

两人你眼望我眼,心中都想着,难道昨天夜里他又出去了?真的去埋那两个盗贼?可是也不至于埋了一夜吧?

既然他不在,而且有了找他的这个理由,两人决定立刻到那密室中去。

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两人带着两个风灯,火折子,由朱雀指点着,两人都由那把太师椅进入了密室。

借着风灯的灯光,常满丁在这八扇门前仔细看了看,朱雀告诉他每扇门上字的含义,并指出了自己进入过的门,常满丁高声喊了几句四哥,却并没人回答,说明常丁风不在这里。常满丁接着说道:“为了安全,咱们还是先去你去过的地方看看。”

朱雀点了点头,上次匆忙走了一趟,没有看个明白,这次正好仔细瞧瞧。

第六章 致命机关

两人先进入朱雀昨天进去的第一扇门,生字门。

生字门里是一间宽大的屋子格局,里面确实如朱雀所说,堆满了四人的骸骨,其实就算是腐烂的尸体,变成尸骸以后,还会有些衣服或者身上佩戴的东西,但这里的骸骨就是单纯的骷髅,白森森的枯骨,让常满丁看得头皮发麻。

朱雀仔细看过后,说道:“这些人是死后脱了衣服被丢在这儿的,我昨日来的时候没有灯光,用手去摸,你想,黑暗之中,我忽然摸到这骷髅,是种什么感觉?”

常满丁细想了一下,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两人按照骷颅头数了一下,一共是四十六具尸骨,从尸骨的外形来看,绝大多数都是成年男子,只有两个幼小的尸骨,应该是孩子。女人的尸骨大约有五六具。

常满丁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都是谁的尸骨呢?为何……会……埋在我家的后院下面?”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连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清楚这些?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是生字门,为何却放着这么多的死人?”

常满丁恍若不闻,他一抬头,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看,里面的那堵墙上,似乎写了什么?”

朱雀的目光都被这些尸骨吸引,倒未曾注意到那边,两人走过去一看,墙上有几道刻痕,朱雀用手指在那刻痕上一试,说道:“这些刻痕是被人用手指抓出来的。”

两人你眼望我眼,都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四十六具尸骨里,曾经有一个人未死,但却没有出去,而是在这里刻了几个字就停下了,说明此人应受了极重的伤,将他带到这里的人一时没有发现他没死,所以让他多活了片刻。可是此人既然受了伤,又被丢弃在死人堆里,活活等死,这等情景,着实是残忍至极。

两人仔细分辨上面的刻痕,似乎写着:常风(凤)……伤天害理……不得善终……往下几个字就看不清了。

朱雀看那常风还是常凤,分辨不清,便问常满丁:“这个常风是……”

常满丁陡然站了起来,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让朱雀一眼就看出,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常满丁喃喃地说道:“我的爷爷是凤字辈,名叫常凤鸣。难道,难道这里的人都是他杀的?”

朱雀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想对常满丁死去的爷爷有不敬的说法,是以没有符合。常满丁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不可能,我爷爷是附近最有名的大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朱兄,你说?”

朱雀说道:“我不知道。”

常满丁忽然像是醒悟了什么,说道:“不是有八扇门吗?咱们到其他几扇门里去看看,或者能够找到些线索。”

两人出了生门,回过头又将生门的门紧紧地关闭,像是怕里面的尸骨会出来吓唬他们。常满丁转过头来,带着疑问的神情看着朱雀,朱雀一怔之下,说道:“嗯,我进的第二扇门是开字门,就是放着珠宝古董的门。”

两人推开开门进去,朱雀满拟会看到反射风灯的珠宝灼灼发光,结果进去之后,两人都愣着了,这里也是一间屋子状的空间,但是却空空如也。

这两日朱雀一直跟着常满丁,所以朱雀不可能将里面的珠宝都偷偷地运走,就是朱雀有这样的机会,他也不是这样的人。两人同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常满丁的四哥,常丁风。难道他因为这个地方被人发觉,所以,将这里的珠宝都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两人仅仅一夜没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常满丁不禁后悔没有再昨天夜里过来。他倒不是贪图这里的财物,他身为常家人,是从来不缺钱花的。只是不能从中看不一些端倪,少了能够了解真相的机会。

常满丁忽然想起朱雀带走了一件东西,他问朱雀:“你从这里拿走了什么?”朱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常满丁。

常满丁伸手接了过来,发现是一个绿色的翡翠扳指,扳指内壁刻着:如花似玉。四个字,不知是什么意思,也许和这扳指的主人有关。常满丁看了一会,又递还给了朱雀,说道:“我看,这不像是镖局押运的东西。因为这种成色的翡翠扳指,平日都是绝不会脱离主人之手,若是要送人的话,也只会当面送出,怎么会让镖局来送呢?”

朱雀也略觉失望,不过,既然有了这个,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两人在开门里走了一圈,能够看出这里曾经放过几个箱子,因为放箱子的地方,土地都有些潮湿,而其他的地方,泥土则相对干一些。墙上也有一些曾倚靠过物品的印迹。

两人出了这个开字门,下一个要去的,就是休门了,生开休,三门,都属于吉门,先来这边,应该比较安全。

两人打开休门,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常满丁茫然地站在门口,挑着风灯向里张望,朱雀却突然感到了危险,这是一种本能,一种奇异的本能,而常满丁显然没有这种本能,他迈开脚步,正准备走进去,朱雀突然抓起他的手,将他往边上一拉,常满丁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一阵急速的破空之声,从门中突然射出来。

一阵密集的咄咄咄之声射入休字门对面的景字门,却是十几只铁箭,从铁箭的破空之声听来,这箭的力道非常大,比一般的五十担的铁弓力量还大,非人力所能为,应该是预先埋伏好的,由一些机关装置发射出来的。

这休字门也是吉门,没想到其中却隐藏着致命的机关,要不是朱雀拉了常满丁一把,常满丁此刻已经中箭身亡。

常满丁手里的风灯掉落在地上熄灭了,这个密室内昏暗了许多。常满丁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张开嘴巴,说道:“我,我……”

由于对刚才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他受到惊吓,一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自己手里的风灯递给他,以示安慰。常满丁接过风灯,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方才好了些。

两人来到景门处,看那身入门板有三寸之多的铁箭,都可以想象出来,若是射在人身上,这么近的距离下,绝对能够射个对穿。

常满丁提着风灯,还想看看休门里面的机关是何模样,被朱雀拉在一旁,说道:“怎能知道这里面的箭只一次就射完了?小心还会有一波。”

常满丁点了点头,两人从门的两边斜斜地向里张望,这里面的空间非常小,门后数尺处就是墙壁了,墙壁上布满了窟窿,那铁箭想必就是从这些窟窿里射出来的,除此之外,这门里再无别的东西。

朱雀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问常满丁:“是继续打开别的门?还是怎的?”

常满丁兀自心有余悸,似乎没有了主张,他反问朱雀:“你说呢?”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既想看看每扇门里有什么,又害怕其中隐藏着更厉害的机关。”

这句话,说出了二人的心声。两人若是胆小之人,现在就会嚷嚷着离开,可是两人都是好奇心极强之人。常满丁问道:“你猜其他的门后面若有机关的话,会有什么机关?”

朱雀想了想,说道:“若是杀人的机关,那可能便多了去了,有可能是致命的毒粉,也有可能会涌出来能将人埋住的流沙,也有可能是能让人皮肉腐烂的毒水,来回飞旋的歹毒暗器……”

常满丁打断他的话,说道:“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更不敢打开了。”

朱雀苦笑了一下,未知,从来都是人心中最为恐惧的东西,偿若知道里面是什么,倒也不那么可怕了。

两人商量着,再打开哪扇门,这里的八扇门,既然和奇门遁甲的吉凶并无关系,那么打开哪扇门,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两人还是将目光放在钉满了铁箭的景字门上。因为他们推断,不可能会有相对的两个机关,这样机关的意义就不大了。

商量好了,两人决定,由常满丁举着风灯,在一旁照着,朱雀缓缓打开门,一旦发现有什么危险,就立刻跳往一边。

但这次门中却什么危险都没有,而这个景字门,竟然真的只是起到了门的作用。

景字门后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带着拐弯,所以两人都不知道这个通道通向哪里。而且这个通道也不像安了什么机关的样子,常满丁便提着风灯,进入了通道,朱雀走在后面,照应着他的安全。

第七章 不堪回首

两人顺着通道,七拐八拐地走了约么半里地,这通道才逐渐向上,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扇天窗似的门,两人推开了这扇门,外面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常满丁当选跳出通道,朱雀也跟着上来。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两人适应了外面的明亮,常满丁吹熄了风灯,朱雀回过头来,看这出口处的门,里边是木板,外面看起来却和地上的青草没什么区别,设计得非常巧妙。朱雀思索着景字门为何是通道,而通道的尽头为何又设在这里。

常满丁四处一看,忍不住咦了一声,原来两人来到了离常家不远的一条河边。这条河的两岸种满了垂柳,离他们不远处的河边泊着一条小船。船上空无一人,船头用一根绳子系在一棵柳树上。这河夸约三丈,河对面不远处是一片树林。

朱雀想起常岐山说过,那小偷要是死了,就埋入树林中,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朱雀猜测他也曾经在树林中做过这事。

朱雀问常满丁要不要一起到河对面去看看,常满丁说道:“还是先回去吧,毕竟是老爷子的大寿,咱俩要是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指不定会惹人怀疑。”

朱雀一想也是,他问常满丁:“咱们是从大门回去的好,还是原路返回?”

这里毕竟是常家的地盘,常满丁比较熟悉。常满丁说道:“走大门吧,偿若有人问起来,就说咱们一早就出来办事。”

朱雀点了点头,将那通道的门从外面关上,离远一点根本看不到一点痕迹。

两人刚来到常府的大门处,就看到院子里乱做一团,看来常家老爷子的这次寿宴特别不顺,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二人快步来到厅堂,看到常岐山坐在厅堂正中的一张椅子上,他身前是十几个儿子,常老爷子一抬头,看到常满丁和朱雀二人,立刻吼道:“你们二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过问一声,咳咳……”

常老爷子的侍妾连忙给他拍了拍背,常老爷子顺了顺气,还要继续说,常满丁赶紧打断老爷子的话:“我和朱雀朱兄见到一个可疑的人在庄子外面走动,便出去看看,结果跟着此人走了几里路,才弄清了他的身份,就立刻赶了回来。”

能把没有的事说得活灵活现,也是常满丁的一种本事。常岐山听了他的话,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人?这人是什么身份?”

这个人是常满丁杜撰出来的,哪有什么身份?常满丁只好自圆其说:“原来此人是个溜街串巷的货郎。”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想笑,可是看到大家一脸严肃的样子,只好硬生生地将笑意憋回肚子里去。

常岐山厉声问道:“这货郎就真的只是货郎?不是……不是他?”

常满丁也不知常岐山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只好说道:“嗯,此人正是个货真价实的货郎,不知父亲问起,是何原因?”

常岐山挥手让常甲风告诉常满丁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两人自从去了后院,到那密室中去以后,常癸风发现了常定风没来,四处找都找不到人影,就到他院里里去问,常丁风的一个小妾如云,是去年才娶回来的,竟然和一个陌生男子在里屋说话,常癸风起了疑心,就问此人是谁,今日是常老爷子大寿的第二天,有常癸风不认识的客人也不稀奇。

哪知此人面露慌张神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常癸风立刻出手,想先将此人制服,然后再仔细询问,可是此人武功也不差,被他三拳两脚抵挡住常癸风的攻击,然后趁机跑掉了,这人轻功非常高明,常癸风的力气虽大,但轻功为其所短,追了一会没有追上,便回到常丁风的院子。常癸风回来问这位嫂嫂如云,此人是谁。

这一问,如云却哭了起来,说道:“我不认得此人,他今日忽然到来,告诉我说丁风在他们手里,想要他的命的话,就准备四万七千五百两白银,送到某地。”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数字,既不是四万两,也不是五万两,甚至不是四万五千两,那么,这个数字又有什么含义呢?

朱雀问常老爷子,常老爷子半晌不说话,忽然说道:“你们都出去,只让老大老二,还有满丁,这位小友留下。”这位小友指的就是朱雀。

其他的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忤逆常岐山的话,纷纷鱼贯而出。常丁风的小妾如云也要留下,常岐山一瞪眼,她也只好哭哭啼啼地出去了。朱雀知道常岐山将要说的事,肯定非常隐秘,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常岐山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朱雀感到意外,他说道:“如云在说谎!”

朱雀奇怪,这样一个数字,连他都相信了,因为要不是有什么原因牵扯在内,敲诈勒索,一般总是个整数才对。朱雀问道:“常老爷子,可知这个四万七千五百两所代表的含义。”

常岐山点了点头,说道:“我倒不是说她在这上面说谎,而是她说她不认得此人,我虽然没有见过癸风所说的屋中人是谁,但是如云绝对是认得她的,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人应该是如云的兄长。”

说道这,常岐山看朱雀一脸迷茫之色,他解释道:“这事要从三十多年前说起……”

这是常老爷子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三十多年前,常老爷子的一个兄弟,名叫常岐伯,常岐伯不务正业,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正日游手好闲,后来更是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当时兄弟二人的父亲,常凤鸣还在世,正日臭骂常岐伯,可是常岐伯越是挨骂,越是胡作非为。兄弟二人因为没有分家,所以开支都算在一块,常岐伯一旦赌输了钱,就回家伸手要,常凤鸣不给,他便问这个哥哥常岐山要,常岐山拒绝不得,便给他一些,并好言相劝,可是常岐伯不听。

恶赌输下来的钱越来越多,别人因为他是常凤鸣的儿子,所以在他输了的时候都愿意借给他钱。

其中有一个借给常岐伯银钱的人,是放高利贷的公孙家的人,叫公孙胜。

公孙家几代人放高利贷,早已富得流油,可是他们家贪得无厌,多了还想更多,不过小点的高利贷他们看不上眼,而常家家大业大,常凤鸣更是一个有钱的富家翁,他的儿子常岐伯虽然手里没钱,可是又常凤鸣与常岐山做靠山,他还是盯上了这条肥鱼。

这一日,常岐伯和一帮人赌博赌红了眼,身上的银子都输光了,却还是不甘心,这公孙胜便主动借钱给他,谁肯借钱给他,他便当谁是朋友,这次借了五千两,也很快便输光了。

要是事在别人,钱输光了,还没有还上的情况下,不会再继续借出来,可是公孙胜知道常岐伯家里的情况,还是接着借给他,前前后后一共借给他三万两银票,并约定了三分的利息。这个利息实在是不高,可是,公孙龙自有他的打算。

原来,借据上写明了一个月内连本带利归还,偿若不换,罚息就会长三倍到九分。并且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便多,利息是用本金加上以前的利息一起算的,这就是所谓的驴打滚的利了。

到了还款的那一日,常岐伯终于凑够了钱,他拿着银票来找公孙胜还钱,可是公孙胜人忽然不见了,过了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说是到外地有事。而这个时候,常岐伯既然有钱,又没人催逼,便又去赌,等公孙胜回来的时候,常岐山身上的钱已经输掉了一半,再也不够还的,公孙胜也不催他,可是算的却是带着罚息的钱,常岐伯只好认了。

等到了下次约定的还款之日,常岐伯再来找公孙胜还钱之时,公孙胜却说不着急,何不先留着花,这几日便免了利息便是。

如此,常岐伯一旦还钱,公孙胜便百般推脱,那利息却是越长越高。常岐伯也不是傻子,发觉了事情不对,便强行要还他钱的时候,那一天,公孙胜用算盘打了半天,说道:“合该还钱四万七千五百两。”

朱雀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这四万七千五百两的出处。可是后来又如何没还,三十多年过去了,一直到了今日才重提此事?

原来常凤鸣早就知道了儿子借高利贷之事,他认得公孙胜的父亲公孙厚,知道这一家子都是吸血鬼,非要把人榨干了才行。常凤鸣偿若出面,去找公孙厚说起此事,当能少些利息,解决此事。可是常凤鸣为了给常岐伯一个教训,吩咐常岐山以后不要再给常岐伯银钱,否则就拿常岐山是问,而那日偏偏是常岐伯找公孙胜非要还钱的日子。

这么多钱出乎常岐伯的意料,他带着三万六千多银两,以为足够,看到相差这么多,他红了眼,这才知道公孙胜各种拒绝他还钱的原因。

他尽管觉得公孙胜算得利息有些不对劲,但觉得以他家的情况来说,也不算多为难,还是认了这笔钱,想着赶紧把此事了结。

他让公孙胜等着,人又折回家去要,常凤鸣那边自然要不来,常岐伯又去找常岐山要,常岐山听了父亲的吩咐,无论常岐伯如何死皮赖脸地要,常岐山死活就是不拿钱给他。

在常岐伯的苦苦哀求下,常岐山的态度没有一丝改变。最后,常岐伯恼羞成怒,说道:“好好好,你们既然如此绝情,我也不要认你这个兄长了。”他不仅没有再借钱,反而将怀里的三万多银票全都拿了出来,扔在常岐山身前,说道,“我曾借你的钱,差不多也够还的了。”

说罢人就冲出了家门。

那些银票飘落在地上,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因为,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常岐伯。

后来的事情,都是常岐山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第八章 前因后果

常岐伯在不带一两银子的情况下,又回去找公孙胜。

他既然答应了公孙胜,如果不来见他的话,以后在外面便没法混了。常岐伯明说了今日没有带钱出来,公孙胜猜到他回家没要来钱,便说道:“你看,我也没有催你,这样吧,你先把你身上的钱先给我,我们重新立个字据,这样等你还钱的时候,利息就会少点。”

本来公孙胜也是好意,再者,他也怕常岐伯赖账,毕竟他要是不能从家里拿钱出来的话,能先拿回来点是点,那三万六千两银子,也算够了本了。这事要是在刚才说,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惨剧了。

常岐伯两手一摊,说道:“今天是没钱了,刚才我把钱还给了家里,现在和家里脱离了关系,你放心,我会去挣钱给你,只是,你的利息要少算些。”

公孙胜听到他和家里脱离了关系,脸色立刻变了,他之所以借钱给常岐伯而不担心,就是因为他家有钱,可不是他这个人有还钱的能力。公孙胜问道:“你自己挣钱还?可笑,你怎么挣钱?拿什么还?我看你还是回去问家里要钱吧,你一个只知道赌博的废物,要多长时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少算利息?那我吃什么?你还把钱还给了家里,你是傻子吗?”

常岐伯一直以来,都觉得公孙胜脸上笑嘻嘻的,还算面善,此刻翻脸无情,更是骂他废物,常岐伯刚在家中要钱不得,受了气,此刻再也忍耐不住,一巴掌打向公孙胜。

常家有家传武艺,常家拳,虽然常岐伯从小游手好闲,可是功夫却没搁下,每天早起还是练上一套拳法,此刻一出手,掌上挟带着被羞辱的怒火,岂是非同小可,登时将公孙胜的几颗牙打落,一边的脸颊更是变得红肿高高隆起。

常岐伯从小养尊处优,虽然结交的都是些不务正业的闲散汉,可是由于他家的背景,他父亲常凤鸣的缘故,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受人尊重。这次公孙胜要是骂他别的,他也不会这么激动,因为“废物”这二字,正是常凤鸣经常骂他的话语。

可是公孙胜又岂是好惹的?他在外放高利贷,身边本就有几名武功还不错的打手,平日收烂账的时候,就是靠这些打手出面,此刻这几名打手见到主子挨了打,不待公孙胜吩咐,立刻向常岐伯围攻。

常岐伯奋力反击,无奈双拳不敌四手,很快被人按到在地,拳打脚踢。

这边公孙胜捂着脸,刚刚才回过神来,这一掌打得他头晕目眩,似乎半边脸都被打烂了,他突出一口血,血中带着几枚牙齿,公孙胜也是怒从身上起恶向胆边生,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说道:“你们都给我让开!”

几名打手听话地站在一边,公孙胜扑向常岐伯,匕首捅进了常岐伯的胸口。

常岐伯伸手抓住公孙胜的衣领,想说些什么,可是谁也没有听到他说的是什么,接着,他的手一松,人就此断了气。

公孙胜在出手之前,实在是被常岐伯打得失去了理智,此刻见到常岐伯身亡,他仿佛醒悟到了什么,人站在当地,看着手中带血的匕首,知道闯了祸,再也顾不得去看倒在地上的常岐伯一眼,立刻带着手下匆匆离开。

常凤鸣很快接到衙门的通知,他的次子常岐伯因和人斗殴,而被杀死。常凤鸣虽然怒其不争,可是还是非常爱着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这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常凤鸣当场便昏死过去。

等他接受了这个事实后,他便决定要为儿子报仇,虽然公孙胜严厉吩咐手下不要说是他动的手,可是常凤鸣还是买通了当时在场的一名打手,得知了真相。常凤鸣听闻了真相后,又是心痛,又是后悔,他后悔没给常岐伯银钱花,导致他因此被杀,他心痛常岐伯之死,所以不免有些糊涂,将常岐山臭骂了一顿,说他为何不给自己兄弟钱。

常岐山见父亲正在火头上,哪敢反驳,可是他也兴起了报仇雪恨之念。

但是公孙胜知道惹到常凤鸣头上,自己就要糟糕,他跑到外地躲了起来,从此不见踪影。

正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公孙胜虽然跑了,可是他公孙家其他的人还在洛阳,公孙家也是大户人家,并非想走就能马上走的。

常凤鸣找不到公孙胜,自然将怒火发泄在公孙家其他人身上,他纠结了几个从前一起做过案的好友,在月黑风高的一天夜里,几人携手去了公孙家,并将其一家上下杀了满门。

朱雀听到这里已经想到,常家后院地窖里的那些尸体,恐怕就是公孙家一家数十口人的尸体。

他和常满丁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恍然之色。

朱雀忍不住问道:“难道这个公孙胜后来一直没有回来过吗?”

常岐山点了点头,说道:“当日之事,我虽然没有参与,可是父亲回来后,却轻描淡写地说他已为岐伯报了仇。至于如何报的仇,也是在父亲一次酒后思念儿子之时顺口说的,他说他已经将公孙胜一家都杀了,让他可以安息了。”

朱雀想起灭门之惨事,心下一颤,忍不住问道:“那公孙胜家的亲戚难道就没来找过吗?”

常岐山说道:“他们家的亲戚报了官,可是我父亲早就上下打点过了衙门,让他们不要尽力去查,而且他们的尸体已经被藏了起来,公孙家的血迹也都被抹去,所以,最后只是记了个失踪案,这次公孙家举家失踪,府衙中还有记载,此后便不了了之。”

常满丁问道:“方才我回家时,您说我见到的货郎难道只是货郎,不是他,这个他是谁?还有如云嫂子的哥哥为何会将四哥掳去?”

常岐山说道:“如云复姓公孙啊,要不是他提起此事,我还想不起来呢。公孙胜外出避祸之时,曾带着一个孩子,叫做公孙如是,你想,这如云会不会就是公孙如是的妹妹?”

老大常甲风说道:“当时四弟要纳妾的时候,我曾派人去查探过她的底细,她应该不是公孙胜的女儿。”

常岐山摇了摇头,没在说什么。别人都猜不透他摇头是想说自己说的不对,还是儿子查探的不对。

他说道:“我今年的大寿本来准备过一个月的,现在出了这等事,你们去跟诸位宾客通知一下,大寿再过明日一天就结束,至于常丁风被掳走一事,你们先准备好银子,看看他们会怎么说吧,我看此事不会这么容易解决。”

朱雀察言观色,发现出了常满丁和自己之外,老大常甲风和老二常乙风听了这些往事,都没有显出惊讶的神色,说明他俩早就知道这些事,只有常满丁是首次听说。

待老大老二出去安排之后,常岐山对朱雀说道:“我知道你在江湖中很有些名气,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回丁风,保住他一命。满丁,往后几日,你便跟着朱少侠,我怕对方针对的不仅仅是丁风一人,有朱少侠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你们去吧,出门时,让你那几个哥哥都进来,我有话说。”

常满丁和朱雀走出厅堂,让兄弟都进去,听老爷子说话。

两人来到僻静出,朱雀问道:“老爷子今日说的事,你想,你四哥会不会以前已经知道了?”

常满丁说道:“你难道怀疑我这四哥?如果他早知此事,有了些防备,今日说不定就不会被人绑走了。”

朱雀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要是他已经知道了此事,后来再娶了如云的话,这事情就复杂多了。我看常老爷子喊你哥哥们说话,恐怕就是安排他们聚在一起,以及监视你这个嫂子。那晚咱们听到的你四哥哥院中的惨叫声,到底是何人发出来的,我觉得这中间一定有关系。”

常满丁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也是这样,只是四哥不缺钱花,别人偿若是为了钱,才将他掳去的,不用通知别人,我那嫂子也应该可以拿出这笔钱,何况,那密室中,你提到的珍珠字画,如果不是我四哥运走的,那会是谁呢?”

两人研究了半日,还是不得要领,远远地,他俩看到常甲风正在告诉大家,明日寿宴就要结束的事,众人议论纷纷,院子中一片吵闹。朱雀忽然想到常甲风关于镖局赏银追查线索之事,常丁风的失踪会不会和此事有关?

第九章 蛛丝马迹

常满丁觉得事情还是和密室有关,两人决定再到密室中去查看一番,还没准备出发时,一个熟悉的面孔来到两人眼前,竟然是老朋友李觅踪,难道镖银被劫案有了什么进展?

李觅踪见到朱雀,似乎感到突然,他好像并非不是为了朱雀而来,因此见了他,感到有些吃惊与尴尬。朱雀走上前去,问道:“不知李大人来此,是为了常老爷子大寿,还是有公事要办?”

李觅踪说道:“关于那被劫镖银一案,我们收到了线索,说是和常家有关,因此上门查探。”

朱雀奇怪地问道:“竟然有这种事?你可知道常家长子常甲风就在昨日,还曾悬赏能够找到劫夺镖银的凶手一事,赏银还不低,难道他是在贼喊捉贼?”

李觅踪说道:“这点,我也不清楚,只能找到证据后,才能做出判断。”

朱雀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李大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觅踪苦笑了一下,说道:“常家声望很高,儿子里更有比在下地位高得多的人,这次常老爷子寿宴来了这么多宾客,我此时要是进去搜查,恐怕难能如愿,而要是不查的话,又怕上面怪罪,这是让我两面为难啊。朱兄和常家关系似乎不错,你看看能不能居中说说,我们只在暗中悄悄查探一番便了,这样回去也好交代。”

朱雀闻言冷冷地说道:“你这是让我去拉皮条了?这生意我可不做,老实说吧,你今天过来带了多少人来?”

李觅踪说道:“有二十多名差役在外面候着,可是……”

来给常老爷子贺寿的人有上千人,其中一半是武林中人,关系交好的更是难以估量,偿若常老爷子阻止他们进屋搜查的话,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李觅踪见朱雀不肯帮这个忙,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常家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所以不肯让我进去查探?

朱雀说道:“你是在用激将法吗?你怕得罪人,难道就该让我来被这个黑锅吗?我看你还是后天再来好了,因为寿宴明日就要结束了。”

朱雀这么说,可是心中却想到,常家的密室中的骸骨,确实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偿若被查出来,对常家来说,就会是异常灾难。另外常丁风被掳走,要不要代常家报官呢?还是不用了,他们自己偿若由此打算,哪能轮到让朱雀去做这些事。想通了这点,朱雀在李觅踪前连提都不提常丁风之事。

李觅踪退而求次,说道:“既然不能让我带人进来搜查,那么,你让我和常家长子说几句话,这总行吧。”

朱雀推无可推,只得让常满丁将他大哥叫来,然后,向常甲风介绍了李觅踪的身份。常甲风听到他是六扇门的人,先是脸色一变,接着再变为笑脸,说道:“李大人的到来,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要事?”

李觅踪说道:“我是因为镖银一案而来,有人举报,说你常家藏着被劫的官银。”

常甲风呵呵笑道:“简直是笑话,李大人不会是相信了吧。”

李觅踪说道:“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既然收到这个消息,不管是真是假,总要来查探一番才是,否则别人就会说我因贵府有人在朝中做官,而徇私舞弊了。”

常甲风还没说什么,常庚风忽然到来,他虽然没有穿着官府,但李觅踪还是跪了下去,说道:“参见大人,我……”

常庚风官拜四品,论身份,等同知府,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捕头所能得罪的。常庚风喝道:“什么人污蔑本官?真是大胆!你不去查清楚那污蔑命官的罪行,却来我这里捣乱,你难道不知今日是老爷子的大寿吗?赶紧带上你的人,给我滚。”

李觅踪说了几个是之后,立刻转身回去,可见这个官大一级压死人,是不容你分辨的。李觅踪走了之后,常庚风和常甲风向朱雀点了点头,两人立刻回了厅堂。朱雀猜测他们是要立刻将地下密室中的骸骨处理掉,否则,刑部要是认真查下来,那可是个无可辩驳的证据,就非是官大还是官小的问题了。果然,常甲风和常戊风进了厅堂没多久,就匆匆出来,去安排信任的人去做此事了。

朱雀再去找常满丁的时候,忽然醒悟,这李觅踪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搜查不了常府,他找到自己提出这个要求,也知道自己会被拒绝,所以才以退为进,等李觅踪让他去找常甲风的时候,朱雀就不好意思再次拒绝。而常甲风一旦过来,那么身为五弟的常戊风就不能不出来,而常戊风一出来,必然就是喝退李觅踪。

这样,李觅踪回去的时候便有了交代。想通了这点,朱雀对于李觅踪这一段时间学会的做人做事做官方面的进步,感慨不已,也不知对于李觅踪对自己耍这手段的做法,是想夸他,还是想骂他。

找到常满丁后,朱雀提议,也不用再去密室,不如就从那密室通道的出口处查探,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因为他们猜测,偿若常丁风和密室里的珠宝古董都是被一人所偷走的话,那么,人和物肯定都是从那个通道离去的,既然带着这么重的事物,绝非是一个人能搬得动的。

而从那个出口出来后,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马路,一个是河道,所以,从出口处带着财货离开的人,不是用马车,就很有可能用船。

若是马车,必然会有车辙印留下来,若是乘船,便会难以寻找。

两人来到出口处,四处查看,果然,在仔细分辨下,两人看到了马蹄印,车辙印,这批人是乘坐马车离开的,这就容易查得多了。

两人沿着车辙印,一直跟了有十多里地,路过一片铺着碎石子的官道,官道上车印很多印痕又浅,难以分辨哪个才是从通道出口离开的马车。两人仔细分辨,虽然还能勉强看到一些模糊的车轮印,是因为这辆马车特别沉重之故,可是他俩这般边仔细看着边走,走得却慢得多了。

走到午后时分,两人已经不知道所跟着的车辙印是不是原来的那条,可是两人都有一股百折不挠的脾气,又顺路向前走了几里路,天上突然凭空响起一声惊雷,两人在地上看得久了,听到雷声向天上一看,都是暗暗叫苦,天上一片黑云压了过来,偿若再找不到这马车的去向,等雨一下起来,便会把车辙印冲刷掉,那便无从寻找了。

两人来到一个村子前,天色变暗,乌云越堆越厚,终于,那雨像从天上洒下的豆子般,砸了下来。雨点由疏到密,噼里啪啦地越下越大,两人被雨淋得非常狼狈,四处寻找躲雨之处。

常满丁看到前面又一户人家,门厅的屋檐探出来多些,两人都向那边跑去,来到屋檐下,两人的衣服都被淋了个半湿。朱雀看着常满丁,二人相对苦笑,这么一来,那车辙印绝对会被这大雨冲刷掉,掳走常丁风之人车马的去向,就再也找不到了。

朱雀看着越来越大的雨,站在屋檐下躲着也会被淋到,便拍了拍这户人家的门,良久,才有一个妇人过来开门,问道:“什么事?”

第十章 来回折腾

朱雀说道:“途中遇雨,想借宝地避下雨,等雨停了便走。”

这妇人看来三十多岁,脸色却露出犹豫之色。常满丁以为这妇人独自在家,留两个男子在家避雨不方便,可是这妇人却扭头向院子里张望,这说明家中有别人。一般村里人,待人都非常热情,遇到这种事,都会请人进家。这女子态度奇怪,或者她家中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常满丁便想做出去其他地方避雨的动作。

朱雀暗中将他手一拉,止住了他,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既然有人来避雨,就让他们进来吧。”

朱雀听到此人的说话,却看不到这人,心中一凛,相隔这么远,又下着瓢泼大雨,两人中只有朱雀一人说过话,他怎知是两人过来避雨,而说道他们呢?

这妇人听到了这话,才开门让他们进来。两人一进了门,就看到院子中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宽大的车厢,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想到,不会这么巧,正好阴差阳错地找到了马车吧。

这户人家,屋子虽然简陋,可是院子却非常大,因为农忙时节,许多农活都是在自己家中做的,普通的农房皆是如此,不足为奇。两人穿过院子来到厅堂,经过马车之时,都忍不住对着马车多看了两眼,偿若此事马车车厢中有常丁风的声音传出,那边能够确认了。可惜,马车车厢中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声息。

两人进了厅堂,看到厅堂中做了无名大汉,其中一人拾起两张板凳递了过来,两人接过坐下。一名大汉说道:“这雨下得当真邪门,刚才还好好的,这下子,说下就下了起来。”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若非如此,我们出门时也好有个准备,路上带着伞,也不会被淋得全身都湿透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这几人,这几人虽然骨节粗大,却绝非平日种田为生的农人,而是平日练拳所致,其中更有一人太阳穴高高隆起,显然内力不若。

常满丁也看出了此点。两人表面上不说,心下都暗自留神。

其中一人向开门的妇人说道:“有客来了,还不去泡杯热茶,给他们喝?”

这妇人答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冲茶。朱雀趁机站了起来,对着那妇人说道:“不用客气,我们都不渴。”话说着,眼睛却向厢房里面瞄了一眼,里面厢房里似乎堆着两个箱子,破有些像那密室中用来盛放珠宝的箱子,只是当时他没有点灯,不好确认是不是。不过,厢房一般都是睡觉的地方,放上这两个箱子,似乎也有些不对头。

他向里屋看的这一眼,惹起了几人的怀疑,那妇人更是直接,伸手把厢房的帘子给拉了起来。

朱雀准备乍一乍他们,他问道:“不知几位和公孙如是怎么称呼?”

五名汉子中,有三个人神色不变,但还有两人,脸上的惊讶神色,已经告诉了他俩他们是认得公孙如是的。这个时候,似乎再加解释也是徒劳,一个人问道:“你是何人?打听他做什么?”

这个回话,无疑更加肯定了此点。还没等朱雀和常满丁先有何动作,这几人站起身来,就要动手。

朱雀和常满丁立刻一人对着一人打了起来,这几人虽然武功也不差,但哪里是朱雀和常满丁的对手?整个战斗持续不到一炷香时间,几个人里,除了给她们开门的那名妇人,其余的都被他俩点了昏睡穴道,倒在地上。

这妇人尖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常满丁冷笑着问她:“我问你,常丁风现在什么地方?”

这妇人愣了一下,赶紧说道:“你说的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朱雀拉开厢房的帘子,向里一看,里面放着的,果然是珠宝和字画,正是那密室中之物。

这妇人见事情败露,硬撑着说道:“怎么,你们还想对一个女人用刑不成?”

常满丁为了相救四哥,哪里管她女人不女人的,一伸手,也点中了她身上的穴道,将她晾在一边。两人极快的来到马车后面,拉开车厢的帘子,向里一看,顿时失望透顶,这车厢里面是空的,根本没人。

两人又回到屋子,在整个农房四处搜寻了一番,也没有结果,朱雀点开这妇人的穴道,问道:“常丁风现在何处?”

这妇人非常倔强,竟然一个字也不说。两人不好对妇人下手逼问,便点了她的穴道,又解了一名汉子的穴道,问了同样的话。

这汉子说道:“想要我告诉你他在那里,除非你们先把我们放了。”

常满丁对着他兜脸就是一拳,说道:“你当我们是三岁娃娃吗?你现在立刻说出我四个常丁风的下落,否则,哼……”

常满丁从腰间拔出一把带鞘的匕首,他将匕首抽出,抵住这汉子的眼睛,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先刺瞎你一对招子,接着再刺聋你的耳朵,看你说是不说。”

此人悍不畏死,说道:“你有种就将老子一刀杀了,零碎折磨人算什么?我会怕这个?”

常满丁愤怒之下,便要将匕首刺出,被朱雀挡住了一下,接着伸手又封了他的穴道,说道:“一个一个的试试看,我不信他们都不怕死。”

两人又解开另一名汉子的穴道,问起同样的话,这名汉子也是不说,两人如法炮制,一直问道第四名汉子,才说了常丁风的下落,在离此处二十多里地的一座破庙中,由公孙如是在那里陪着他。

两人心道:“果然是公孙如是。两人不敢耽搁,将这几人全都点了昏睡穴,又怕他们醒来自救,便找了麻绳将他们都捆了起来。”

救人要紧,放在屋中的珍珠古董字画两人也来不及去处理,就赶着马车向此人所说的破庙赶去。

常满丁不懂赶车,便由朱雀在马车前驾车,常满丁坐在车厢里,那雨依然哗哗地下着,幸而车架下放着蓑衣和笠帽,朱雀穿戴好以后,就冲风冒雨向外冲去。

到了破庙前,看到破庙门口有两人看守着,见到马车后,认得这马车,以为是自己人,知道朱雀下了马车,来到跟前,才发觉有些不对,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朱雀点了穴道,常满丁也下了马车,两人进了庙门,可是庙门中只有几个喽啰,并无公孙如是和常丁风在内。常满丁来回奔波,希望一次一次地破灭,再也忍不住,对着这些人拳打脚踢,质问常丁风和公孙如是的下落。

其中一名喽啰吃打不住,说道:“公孙少爷和常公子二人刚才接到一个消息,便忽然携手离去。”

常满丁又踹了此人一脚,说道:“胡说八道,我那四个常丁风不是被你们绑来的吗?”

那名喽啰说道:“什么绑来的?是我家公孙少爷请来的?他二人是好朋友,如何会绑来呢?”

这下朱雀和常满丁都疑惑起来?难道这次绑架是公孙如是和常丁风二人演出来的一场戏?否则为何会是朋友?那如云难道真的是在说谎?

两人见外面天色已黑,想着此行也并非没有结果。两人又逼问了别的喽啰,所言皆为一致,都说二人是好朋友,那是再无疑问的了。

两人也想到了,既然他们得了密室中的珍珠古董字画,何用再要什么四万七千五百两的银子呢?岂非多此一举?但如云这么说又是何意?

外面的雨渐停,常满丁提议,先回到刚才避雨的地方,将那些珍珠古董拉回去再说,然后再问问如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又驾着马车回到那避雨的农房时,感到有些不对劲,朱雀点了这几人的昏睡穴,过了这几个时辰,昏睡穴应该已经自动解开了,几人虽然被绑着,可也不会一声不吭,总会所说话吧。天色已经漆黑,天上暗无星光,雨虽然停了,估计天还是阴着,所以没有星月。

农房的厅堂中更是黑暗,两人点了灯,才看到这几名黑衣人已经死了,朱雀查看了其中一人,是中了足以开碑裂石的催云掌而死。催云掌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掌法,许多武林人士都曾练过,不过要想练得精深却不容易,这需要深厚的内力辅佐。由于掌法寻常,也看不出是谁所为。常满丁又到了厢房查看,果然,那些珍珠古董字画,统统不见了。

朱雀说道:“不管是谁,能够杀了这几人,然后运走这些东西,都不足为奇,因为这几人被我们捆住,根本没办法反抗。”

常满丁点了点头,说道:“你也不用自责,我看这些人都非什么好人,既然偷了我家的东西,又掳走了我四个……”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你四哥是不是被掳走的,现在还很难说,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问问你嫂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两人只得打道回府,到了常家已是半夜,家丁给开的门。

进门以后,发现厅堂里灯火通明,两人进了厅堂,看到自常岐山以下,常满丁的十几名兄弟都在,包括常丁风在内。

第十一章 断袖分桃

两人正在四处寻找常丁风的下落,哪知他却好好的回到家里。常满丁此时实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老爷子在场,就冲到常丁风面前,问道:“你跑到哪去了?害得我一顿好找。你,你简直……”

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是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常岐山喝住了他,说道:“你四哥有事出去,此事乃是如云在说谎,你不用责怪你四哥。”

常满丁兀自气呼呼地,闻言问道:“那四嫂呢?让她过来,我要问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丁风叹了口气,说道:“你四嫂让人绑了去了。”

常满丁听到这话,不是惊讶,也不是奇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常丁风说道:“你们二人在搞什么鬼?先是你被绑了,接着又是四嫂被绑走,我看,你既然能回来,她更不用说,自也能平安回家。”

他虽然在大笑,可是别人都冷冷地看着他,常满丁笑了一会,便讪讪地止住了笑,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嫂子真的被人绑走了?”

常丁风招呼朱雀坐下来说,却没有招呼常满丁,常满丁气呼呼地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朱雀坐下来后,也说道:“具体怎么回事,还请常兄说说,我和满丁两人四处跑了一天,也没有个结果,反而更加疑惑了。”

常丁风说道:“既然朱大侠问起,我也不用隐瞒了,那日我看到你们进入后院的杂物室,里面的东西你都见到过了,也不用我再多说。里面的尸体,就是我爷爷当年为报杀子之仇,而杀害的公孙家家人的尸体。而里面的珠宝等物,都是我爷爷留下的,至于他是用什么手段得来,我就不用多说了,总是不是寻正途得来的,因此,这两样东西都放在下面。”

朱雀问道:“那下边的八扇门又做何解?”

常丁风说道:“下面的几间密室,是这宅子自从买来以后便有的,至于原来的主人为何在地下设了这么个奇门遁甲的密室,那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我爷爷也是偶然才发现那里,后来自然成了他掩埋东西的场所。那日,我见到十四弟和你到那屋里去,由于下面有不可告人的事物,所以,我对你们的行事紧张,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到这里,常岐山接过话头,说道:“我曾问过一些风水先生,他们猜测,下面用奇门遁甲的屋子组成八卦形,很可能是风水上的原因,这种设法,是为了化解整个家中的戾气。听说以前的房屋主人是一名将军,曾经杀死过不少人,所以为了不让冤魂来家中骚扰,所以在后院,也就是屋子的东北角,坐了这么一个局。当然,这种说法也只是猜测,可信可不信。”

朱雀点了点头,这一番话,让他少了很多疑惑,可是对于如云之事,还是没有什么帮助。他问常丁风:“那公孙如是是否如云的哥哥?”

常丁风摇了摇头,说道:“他俩名字相近,只是巧合,并非兄妹。”

朱雀问道:“你和公孙如是成为朋友,事先可曾知道令叔和公孙胜之间的恩怨?”

常丁风说道:“知道,可是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在常丁风这样说的时候,朱雀注意到常岐山老爷子脸显不虞之色,毕竟人心难测,公孙如是心中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两家的仇恨这么深,一句轻巧的陈年旧事,又如何能够打发?还有,如果公孙如是和公孙如云不是兄妹的话,那么为何他们会将公孙如云掳走?而这个他们,又会是谁呢?常丁风不是被掳走的,公孙如云为何要说谎呢?而且她肯定深知这两家的矛盾,否则也不会说出四万七千五百两的事来。

几人似乎都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因此谁都没有说话。朱雀打破沉默问道:“如云被绑走,是什么时候的事?常家这么多人在,他是如何做到的?”

常丁风说道:“就在你们回来之前的一个时辰,如云有一个丫鬟叫垂柳,据她所说如云是被人打晕了以后装在麻袋里拎走的,因为晚上有戏班,而此人穿着戏服,所以也没人在意。许多人都见到此人领着麻袋,其中一名宾客还曾问过他口袋里装的什么,他说是演戏用的道具,所以也没有人起疑。他脸上画着脸谱,所以他长什么样子,没人知道,只知道此人身材高大,听声音约么有三四十岁的样子。”

这么说来,此人将如云绑走,是早有计划的。可是为什么针对如云呢?

几人商量之下不得要领,眼看天色也已经太晚,大家便散了回去休息。每人都向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常丁风也不例外,当他走到自己小院子的门口时,朱雀从后面跟了过来,说道:“朱兄,我有几句话相询,不知方不方便?”

常丁风还没来得及说话,朱雀已经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常丁风没有相却的理由,便也跟着进来。

两人来到客厅,常丁风让垂柳去泡壶茶,等垂柳下去后,朱雀问道:“不知常兄和那公孙如是到底是何关系?”

常丁风脸上一红,说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朋友关系。”

朱雀说道:“常兄莫要瞒我了,仅仅是朋友么?”

常丁风脸转向一边,朱雀又接着问道:“常兄娶妻之后为何一直没要孩子?”

常丁风的脸依然没有转回来,朱雀静静等着,隔了一会,常丁风才说道:“朱兄眼光锐利,看出来了。不错,我有断袖之好,这公孙如是就是我的安陵君。”

断袖,安陵,都是指常丁风好男风,而不爱女色。朱雀虽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倒也能想象出来,他刚才就想到了常丁风对公孙如是和公孙如云的态度,公孙家和他家是死对头,但他却视之轻描淡写,公孙如云和他为结发夫妻,被人绑走,他却没有应该的焦急。他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娶公孙如云为妻?”

常丁风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常家,家大业大,个个都混出了一定的声望,所以他们也最好面子,偿若他们兄弟是有龙阳之癖的传言出来,对他们来讲,都会是相当大的麻烦,当官的兄弟会因此得不到晋升,反而会受到排挤,开宗立派的兄弟,会受人耻笑,从而让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门派分崩离析。所以,我只有娶个女子做掩饰,让人认为我是正常的。”

这么一说,朱雀立刻就明白了,他问道:“那公孙如是和公孙如云二人?”

常丁风说道:“两人是兄妹,我刚才在大厅中所说的,是骗人的,如云为了我常家的名声,也牺牲了不少。她此次离去,我想,她是有了心上人,我曾说过,以后她要是找到了相爱的人,我会让她离去。”

朱雀惊讶地说道:“这么说来,公孙如云是自己要离开的,那她为何做这出这么一场戏?”他同时想到,常满丁信口所说的,这如云被绑,也可能是在搞鬼,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真的猜对了。

常丁风说道:“若要如云离去,而不惹人嫌疑,只好让她这么做。那四万七千五百两银子之数,也是我让她说的,好转移大家的视线。”让大家都以为如云的离去是被公孙胜胁迫的,是被人劫走的,那么谁还会怀疑到常丁风身上呢?这计谋简直是太绝了。

朱雀心想,怪不得常丁风对公孙如是一点都没有怀疑,原来二人是这个关系,也许两人的关系有如夫妻,夫妻之间当然不会有何猜忌。

常丁风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能告诉朱兄此事,就是因为相信朱兄的为人,所以,我希望朱兄能为我守住这个秘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是那种嘴里把不住门的人,不过,那放在密室里的珠宝,到底是谁运走的?”

这件事困扰了他很久,要是不问清楚,估计一会也睡不着觉。

常丁风说道:“就是如云让人带走的,我既然同意她离去嫁人,自然要送她一些嫁妆。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守了这一年多的活寡,那些东西补偿给她,也不算多。”

朱雀心道,那些东西的价值难以估计,你可真是大方,口中却说道:“那你如何跟其他兄弟们交代呢?”

常丁风说道:“如云都被绑走了,别人自然也会以为,那些东西是被人连带着一起带走的,又何用我去交代呢?何况,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注意到这点。”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以后老爷子要是再让你娶妻纳妾,你又如何?”

常丁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再娶了,别人问起,就说我对如云痴情,不愿再续弦。”

朱雀苦笑了一下:“你们计划地如此周全,我夹杂在其中,倒显得多事了。”

常丁风说道:“也不是,此事还要朱兄施以援手,帮个忙。”

朱雀问道:“什么忙?”

常丁风说道:“老爷子肯定会让你出来去找如云,你一力承担着便是,然后过一段时间,你来个信,说没有找到如云,这事也就会慢慢地拖过去。”

朱雀一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准备要答应下来,可是,两人正谈论这隐秘之事,心神都无所属,忽然,院子中传来一声咳嗽声。这声咳嗽,对朱雀来说没有什么,可在常丁风耳中听来,无异于晴天一声霹雳。

第十二章 河边垂柳

常丁风“嗖”地一声,从屋内跳了出来,常丁风虽然好男风,可是武功却几乎是十几个兄弟中最高的一个。这一下纵跃,正显露出他的轻功不凡。

朱雀听到外面那人没有逃走的迹象,便也慢慢走了出来。

院子里光线昏暗,一时看不出是何人,只听常丁风说道:“十四弟?”

那人嘿嘿一笑,这一笑,朱雀便听了出来,果然是常满丁,朱雀说道:“满丁,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半夜三更的,你连门也不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

常满丁说道:“你们只顾说悄悄话了,你们可知道你俩要泡的茶,为何至今没有端上来吗?”

常丁风这才想起自己让垂柳去泡茶,至今没来,只是他和朱雀谈的事情太隐秘,一时也没想起来此事,这时竟常满丁一提,也感觉不对劲,常丁风问道:“那垂柳人呢?”

常满丁从身后拉过来一个人,黑暗中,隐约看到就是垂柳。这垂柳穿着一身黑衣,所以刚才二人都没有发现常满丁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垂柳应是被常满丁点了穴道,而且指点了上身的穴道,所以常满丁拉着她,她也没有反抗,却还是能够走路。

常满丁带着垂柳进了屋,常丁风和朱雀也跟着进来。

一进屋子,常丁风就问道:“十四弟,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想要我这丫鬟为你侍寝?那也用不着封了她的穴道啊。”

常满丁“呸”了一声,说道:“我要是让她来侍寝,怎么死的怕都不会知道。”

朱雀心中一动,隐隐约约地明白了点什么,可是还是有些疑惑,常丁风说道:“你是说?”

常满丁说道:“四哥,你把那密室中的什么珠宝字画送给如云嫂子,让她拿去,我也不会反对,可是,你可知现在那些东西,以及如云嫂子的人,都到了哪里?”

常丁风问道:“你难道是说她?他伸手指了指垂柳。垂柳不会武功,如何能做出劫走如云之事?至于那些珠宝古董什么的,她一个人也拿不完啊。”

常满丁哼了一声,说道:“她何用需要会懂武功呢?她只要会偷人就可以了。”

常丁风听了脸色一变,说道:“你说他偷人?偷的是谁?”

常满丁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不愿意说,可是我却知道此事。”

朱雀问道:“你连她找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这么肯定?”

常满丁说道:“我自然知道,现在嫂子落入了她的手里,你来问问他,如云嫂子现在的下落要紧。”

常满丁似乎也知道常丁风的打算,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说的话,都是以此为基础,说明他早就知道此事了。比如他知道常丁风要把那些值钱的东西给如云,而且没有一点惊讶。

常丁风解开了垂柳身上的穴道,有些迟疑地问道:“夫人是不是被你捉走了?他问起此事时,兀自不肯相信。”

果然,垂柳摇了摇头,说道:“满丁少爷瞎说,我怎么会将夫人捉去呢?我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样一来,常丁风又看向常满丁,常满丁也不狡辩,而是忽然伸手,从她脖颈出扯出一条项链,不及去解开,两手扯着项链两边一拉,将项链拿了下来,这项链是一枚玉璧,用一根银链子系着,银链子相当精致,看来这玉璧也非凡品。

垂柳一看他将这项链拿了出来,脸色变了,说道:“你干什么?快还给我。”

常满丁说道:“要我换你也可以,你先说说,这项链是谁给你的?”

垂柳说道:“这……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常满丁看了看手里的玉璧,忽然冷笑道:“哦,是么?那这上面的西门二字是何意?你娘复姓西门么?”

垂柳说道:“我……”接着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听到西门二字,朱雀心中一动,拿过玉璧仔细看了看,这玉璧一面写着西门二字,另一面却刻着几根竹子,朱雀脱口而出:“你这相好竟然是是西门竹?”

听到西门竹三个字,垂柳人似乎软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那种理直气壮的感觉,她看着朱雀,心中似乎在说:他什么都知道了,这人是谁?简直就是个魔鬼。

朱雀似乎立刻想通了一切,这西门竹为人桀骜不驯,为何会喜欢一个丫鬟?因为这丫鬟的身份不同,她是鼎鼎大名的常家的丫鬟,西门竹不知从何处得知,常家有这么一件密室,密室里有一堆宝物,他是一名大盗,自然对这批宝物垂涎,可是由于不知密室在何处,便从常家的丫鬟下手,他相貌不错,武功又高,刻意去追求一个身份卑微的丫头,自然是受到擒来。

然后,他趁着丫鬟和他浓情之际,让她去打听常家密室的位置,中间自然会说不少好话,什么这是为我们将来共筑爱巢所用,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双宿双飞等等。哄骗的垂柳死心塌地,然后开始偷偷听主人和夫人的谈话,不料却从中听到了许多隐秘之事。

包括常丁风的好男风,如云出嫁随她等等,西门竹何等聪明,自然会将计就计,掳走如云,劫走宝贝,再骗这傻丫鬟出来,来个杀人灭口,那么,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没人知道了。

这计谋周密非常,就连常丁风都丝毫没有起疑。可是却被常满丁发觉。

垂柳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到了鬼门关,兀自在说:“你们既然知道了,就请放过我吧,少爷,夫人也不在我手里,你看在我服侍你们这么长时间的份上,就成全我这一次……”

朱雀听了垂柳的话,知道垂柳并没有参与绑走如云一事,否则她此刻就应该用如云来做要挟了。这说明西门竹更是要杀人灭口了,因为他连此事都瞒住了垂柳,说明他根本就不信任垂柳。

朱雀能想到的,常丁风也想到了。常丁风闻言说道:“你可知道,我此刻一旦放了你走,你就活不过今晚了。”

垂柳愣了一下,说道:“不会的,西门他,他武功高强,能够保护我,我,我又怎会没命?”

此事,就连常满丁也想通了事情的经过,说道:“若是他要杀你,他的武功越高,杀起你来,越是容易,你难道还想不明白吗?此人是鼎鼎有名的独行大盗,行事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你竟天真地以为他会真心和你好?”

垂柳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他说过的,要和我一起白头偕老……”

朱雀说道:“那你告诉我们,你和他约在什么地方见面,我们跟你一起去。”说完,他给常丁风和常满丁都递了个眼色。

常满丁跟着说道:“是啊,我们当面问问他,偿若嫂子不是他绑走的,我们就当算送你出嫁了。”

垂柳听到这话,脸上又是一红,嘴角扬起了一丝喜色,不过她似乎对西门竹有着盲目的自信,偿若见到了他,他自有办法打发这几人,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想到这里,垂柳坚定地说道:“好,我带你们去,不过,夫人确实不在我们手中,那珠宝……”

常丁风说道:“偿若夫人不在那西门竹手中,那珠宝便算我送你的嫁妆了。”说完朱雀将那枚玉璧又还给了她。

垂柳红了脸接了过来,带着三人向外走去。

她和西门竹约定的地方是在离常家密室出口不远处,西门竹远远地见到垂柳带着三个人过来,但是他也不惧,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常家的武功高低,他大致有个谱,自信能对付地了,这次,只要杀死垂柳,那边万事大吉,闷声发大财了。

随着四人的走进,西门竹忽然发现朱雀也在,上次朱雀沙漠一行,西门竹就没在他前面讨到便宜,这次,竟然又是他。此时要走,已经来不及了,谁不知道朱雀的轻功天下闻名?西门竹既然为独行大盗,轻功自然也相当不错,但面对朱雀,他就没了把握,既然如此,倒不如静观其变。

垂柳见到西门竹,立刻扑了过来,说道:“西门,他们说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西门竹知道自己的企图已被他们看穿,也不知道垂柳跟他们说了多少,幸而自己有些事没有告诉垂柳,包括他掳走公孙如云之事。常丁风常满丁和朱雀都盯着西门竹看,看他是否会承认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都是江湖上知名之人,西门竹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看出了他的企图筹谋,再否认就显得小气了,他等垂柳来到他怀里,说道:“不错,我是利用了这丫头,不知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垂柳仰起脸庞,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西门竹变得冷酷无情的面孔,嘶声问道:“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果然……啊……”

话未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呼,原来西门竹已经对她下了毒手。朱雀暗叫不妙,此时再去相救,已经迟了,西门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把匕首,已经刺入垂柳的胸膛。这个傻乎乎的丫鬟,致死也不相信西门竹是骗了她,她手里的那个玉璧项链掉落在地上,就像她的爱情,沾满了污泥。

西门竹缓缓地将垂柳的尸身放到地上,说道:“各位是否想让我将公孙如云的下落,以及那批珠宝的藏处告诉你们?”

常丁风冷冷地说道:“难道还有别的事吗?枉你一番苦心,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你要是交代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

西门竹仰天大笑,似乎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他笑了半天,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朱雀等人看到他癫狂的样子,都暗想,莫非此人一番筹谋化作流水,就这么发疯了?

西门竹又笑了一会,才忽然止住笑,表情也变得阴森森的,说道:“我现在就这么离开,谁要是敢阻拦我,让我即时回不到我的藏身之地,就会有人要了公孙如云的命!”

常丁风本来向上前动手的,听到这话,又定在那里。朱雀说道:“鼎鼎大名的西门竹,竟然要干这么下三滥的事情?真令人齿冷。”

西门竹看着朱雀,过了一会说道:“下三滥也比死了好,也比穷死好。”说完,他看着不敢动他的三人,转身便要离去。

朱雀忽然向前将他拦住,说道:“慢着!”

西门竹也不还手,只是问道:“怎么?你想拦着我?不想要公孙如云那小娘们的命了?”

朱雀问他:“我们怎么能知道放你回去,你不会伤害她?怎么能确认她现在还活着?”

西门竹说道:“你无法确认她还活着,可也无法确认她已经死了,所以,你只能赌一把。我答应你,只要我安安全全地回去,我就放她回来。”

朱雀想了想,便让在一边,任他离开。

常满丁想上去阻止,却被常丁风拉住。三人无奈地看着西门竹就这么扬长而去,而对于倒在地上的垂柳,他再也没去看上一眼。

第十三章 信守承诺

三人回到常家,常满丁有气没地方撒,对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踢得砰砰响,而常丁风却一言不发地就回屋了。

谁能想到,几人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依然无能为力呢?

常满丁转过头来,对着朱雀说道:“人家都说你有多聪明,难道你就不能想个办法出来吗?”

朱雀说道:“办法倒有一个,只怕你听了生气。”

常满丁脸上堆笑,说道:“原来你小子果然有办法,说来听听,我早就看西门竹那小子不耐烦了。”

朱雀说道:“这个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等着。”

常满丁跳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等着?等着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鸟办法?”

朱雀叹了口气,问道:“难道你有别的办法吗?”

常满丁摇了摇头,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朱雀又问他:“你是怎么看出垂柳这丫头不对劲的?”

常满丁说道:“前几日我就发现这丫头不对头,脸上带着春意,我却没和今日之事联系起来,以为她是和来宾中的哪个人调情了。这两日,家中既然出了这么多事,我自然要对每个又怀疑的人都注意起来,你还记得,咱们避雨的那间农房里,几个大汉都被人杀死了吗?”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记得,这和此事有何关系?”

常满丁说道:“当时咱们怀疑是公孙如是将这些珍珠宝贝拉走的,所以没有多想,此刻既然知道我哥没被人掳走,那么是谁将珠宝拉到那里的,又是谁杀了他们呢?”

朱雀接口说道:“是啊,是谁呢?”

常满丁说道:“是公孙如是的人拉走的,然后被西门竹杀人灭口。”

朱雀经他一言提醒,也醒悟了这其中的关键,说道:“不错,这几人既然知道公孙如是在那破庙里,看来真的是公孙如是的人,不过不是他让手下过来拉这些东西的,而是西门竹用假传圣旨的办法,让公孙如是的手下去做这些事,然后他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伺机杀人劫财。这样,就算中间出了什么差池,细细打听起来,那几人也是公孙如是的手下。西门竹这家伙,做事当真滴水不漏。咦,你这小子何时变得这么玲珑剔透了,竟然能将事情想得这么深入。”

常满丁笑骂道:“我一直如此,难道你不知道?”

朱雀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傻子。”

两人说说笑笑,却都只是为了打消心中的疑虑,公孙如云到底会不会被放回来?西门竹本来就是个行踪不定的大盗,偿若他不守信用,两人又该到哪里去找他呢?而朱雀心中的事更多,还有官银失窃一事,偿若不是常家做的案,那么是谁栽赃的呢?李觅踪是听谁举报的?难道他就会因此罢手了不成?

烦心的事太多,两人也不能站在院子中干等,便分别回屋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起来,常丁风早早地就出门了,也不知去做什么,朱雀猜测他去找公孙如是想办法,也不知是不是这样。

不久,常家家里陆陆续续地又来了许多宾客,原来许多人都听说常老爷子的大寿由一个月改为三天,怕来不及参加的宾客,都想方设法赶来,趁这最后一天的机会过来拜见常老爷子,因此,今日反而比前两日都要热闹得多。

朱雀和常满丁从吃过饭就开始等,看看如云会不会回来,两人一直等到连中午的宴席都吃过了,这才确定,西门竹没有遵守诺言。

常满丁还是忍不住抱怨,昨晚就不该放他离开。朱雀叹了口气,他始终是将人看得太好了。

到了傍晚,公孙如云虽然没有等来,常丁风却满面春风地回来了。朱雀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去找公孙如是了,否则怎会有这么开心的表情。就像常满丁形容垂柳的话,脸上带着春意。

常丁风见到朱雀和常满丁,就直接走了过来,说道:“如云被放了回来,到他哥哥那边去了,我看计划还是不变,对外就说她被人绑走,一直都没回来。”

朱雀和常满丁听到这个消息,都感到是意外之喜,这西门竹原来还是讲信用的。

朱雀问道:“那公孙如是呢?”

常丁风说道:“如是他决定尊重妹妹的想法,让她这一次自己选择夫婿,而不是由他这个哥哥做主。”

朱雀心中一震,问道:“公孙胜已经死了?”

常丁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在当时,女子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为公孙如云只有父母不在的情况下,才能按照长兄如父的说法,以他哥哥之命为主。她为了哥哥,选择嫁给了一个只好男风的常家公子,如今算是脱离桎梏,而这一次,公孙如是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人出嫁。然而,她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这时,门外来了许多陌生人,却不是前来给常老爷子祝寿的人,朱雀正奇怪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常甲风忽然由家丁领着过来,看到常甲风,朱雀恍然,这些人是为了失银案的线索而来,不过,当然都是假消息了,因为连李觅踪这样的六扇门高手用这么长时间都查不到一点信息,而这些为了赏红而来的人,又如何能够在一天之内就得到其中的线索呢?他们自然只是为了那一万两银票和武功秘籍而来。

既然能够猜到是假消息,朱雀也不想去理会,想到这里,他问常丁风道:“你可知令兄为何为了镖银失窃,而出这么重的赏红?”

常丁风说道:我大哥和马行空有些交情,那一万两赏银是那六家镖局凑的,我大哥说只有银子,难以吸引那些真正知道线索的人,因为他们既然知道线索,就很有可能参与其中,既然如此,他们也根本就不缺银两,即使没有参与的而知道线索的人,也很可能被人杀了灭口。所以,对于一个已经有了钱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拳谱更吸引人的呢?

朱雀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常甲风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只说是本神秘拳谱,却没说是什么拳谱,这种吸引力才是最强的,说不定劫匪分赃不均,少分了银子的人,会为了拳谱而主动前来举报他的同伙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朱雀再看向那些前来提供线索的人,忽然发现刚才看他们,只想个贪财的骗子,现在在看过去,就觉得其中有几人还有些像是劫夺镖银之人。这大约就叫疑邻盗斧了。

不过,之后朱雀再见到常甲风,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喜悦之色,看来那些人确实没有提供出什么线索,陡然浪费了他的时间。

当天晚上,晚宴结束后,常老爷子又将儿子们聚在一起,说起了如云之事,这次提起,只是让大家不要忘了此事,比起常丁风的失踪来说,关心之意不可同日而语,那自然是自己的儿子最为重要了。

果然,最后如常丁风所料,常岐山再次请求朱雀帮忙找人,朱雀自然一口答应。

第二天一早,朱雀和常满丁告别,准备去找李觅踪问问情况,在他刚刚离开没有多久,在路上就碰到锲而不舍,要继续来常家搜查的李觅踪。朱雀问他到底得到了什么线索,如此纠缠不清?李觅踪笑而不答,显得非常神秘。

朱雀好奇心不禁被他勾了起来,又跟着他返回了常家。

因为常老爷子的大寿已经办完,所以尽管常戊风和常庚风二人也没有阻拦他进来查探的理由。常老爷子因为早知此事,做足了准备,所以也是有恃无恐,让李觅踪带着差役进来搜查。

举报常家之人,线索给的很明确,李觅踪别的地方也不搜,直接去了后院,就在后院放兵器的屋子门前停下,这里朱雀和常满丁来过两次,密室中的珠宝等物已被西门竹取走,尸骸被常甲风转到别的地方埋了起来,下面除了致命的机关以外,应该没有别的犯忌讳的东西了。

更离奇的是,李觅踪知道密室的入口在何处,他根本连找都没有去找,直接指着那个古怪的太师椅,对下人说道:“来人呐,将这个椅子拆掉。”

立刻有几名差役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将椅子拆开,下面的通道入口露了出来。常家上下有一百多人,此刻除了一些看门打杂的人还在外忙着,其余的大约有七八十人都在兵器房的外面围观。其中就有两个官拜四品的常家兄弟。李觅踪面对这么大的压力,却似乎并不在意。知道看到密室入口显现出来,反倒似乎松了口气。

这似乎说明,至今为止,举报常家之人,所说的事情全都属实。

底下空间不大,李觅踪着五个人点燃火把准备下去,朱雀怕他们误碰了机关,对着李觅踪说了休字门有铁箭射出之事,李觅踪点了点头,也跟着下去。

朱雀细看常家人的反应,常甲风望向常丁风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已经安排妥了。常丁风的脸色变得舒展开来。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几人从下面向上递出一箱箱的东西,站在上面的衙役一件一件地接过放在一边,从箱子外面看来,这些东西,正是镖局被劫之物。

第十四章 陈年旧案

这么一来,常家几个兄弟,包括常岐山老爷子在内,都面面相觑,看到对方脸色都变了。

常甲风更是奇怪,他伸头向密室中看去,一名差役挡住了他,说道:“请常爷在一边等候。”

这下,就连朱雀也觉得此事的转折有些诡异。常甲风既然在前日,已经找人将下面清理过了,说明底下不应该有什么能招来怀疑的东西,更不可能再拉来镖局被劫之物,放在下面。此事定然有人栽赃陷害,而且栽赃陷害之人,和那举报之人,一定脱不了关系。

此人对于常家这密室内外,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栽赃之人,多半出自常家内部,因为外人如何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呢?而且这些东西,一定是在常甲风带人从下面将那些尸骸挪走之后,才将这些东西送过来的。

送过来的途径,不用说,自然是景字门的那个通道。此人会是谁呢?朱雀向常满丁望去,常满丁脸上露出无辜之色,常家兄弟除了他,还有谁会陷害自己家呢?一次推论,常家兄弟都不应该又嫌疑。朱雀忽然想起常满丁所说的,常丁风曾和伏缨在一起过,难道是常丁风泄露了密室的秘密,然后由伏缨做下的此事?

应该也不可能,因为,首先伏缨不会去劫镖,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其次,就算是伏缨劫的镖,他和常家无冤无仇,何必花此功夫做这种事?这更不是伏缨平素的行径。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朱雀看到常丁风的脸色变得苍白,难道连他也在怀疑?

朱雀怀疑之人,就是公孙如云的哥哥,公孙如是。所以常丁风才会有这种神情。毕竟公孙家和常家,有着血海深仇,是有着这么做的动机的。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公孙如是和常丁风之间的感情,怕也不是两个好男风的人相恋这么简单。

李觅踪将下面的镖局之物都搬了上来之后,人便从下面爬了出来,爬到洞口时,上面两个差役伸手拉住李觅踪的手,接着往上一提,李觅踪便跳了上来,下面的五个点着火把的差役也是如此,等人都上来之后,李觅踪问常甲风:“这些东西……”

常甲风说道:“这个密室,有个通道通向外面,也不是什么秘密,至于是谁将东西运到这里,来栽赃与我家,这就不清楚了,还望李大人明查。”

李觅踪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被人陷害的。”

常家人见到李觅踪这么好相与,都是喜上眉梢,常甲风说道:“难得李大人能够洞察此事。”

李觅踪说道:“此事我也觉得甚是古怪,哪有我前日来说要搜查,你们偏偏将这些赃物拉回来放到这里的?所以我看,这绝对是栽赃嫁祸。”

常家兄弟几人都点头说道:“是是是。”

李觅踪接着说道:“不过这栽赃嫁祸之人会是谁呢?你们和谁有冤仇?”

常丁风抢着说道:“我们常家并无什么仇人,我大哥前几日还曾悬赏过镖银失窃的线索,他和马行空是要好的朋友,更不会做出这些事来。”

李觅踪点了点头,说道:“劳烦贵府给安排两架马车,我将这些赃物都拉回去,另外,你们谁跟我倒衙门走一趟,知道你们镖局被劫一案,你们没有嫌疑,这是例行公事……”

常甲风说道:“我跟你过去吧。”说完这话,他安排家丁去找两架马车过来,帮着差役将镖局事物押回去。

李觅踪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很快,这些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李觅踪带着常甲风走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李觅踪回过头来,对朱雀说道:“朱兄,你可要跟我一起走?”

朱雀看这事情的转折让人意想不到,也想知道那举报常家之人是谁,便说道:“好,我和你同去。”说完,和常满丁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到了洛阳府衙刑部,常甲风被单独带到刑审房问话,李觅踪却没有过去,似乎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他和朱雀一起来到刑部大堂,两人坐了下来,李觅踪又让差役泡了茶,看来是想和朱雀好好说说。

朱雀问道:“到底是谁举报的常家?我看着举报之人和栽赃陷害之人八成就是同一人。”

李觅踪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并不重要,他只是被人雇来送信的,你看看这个。”

李觅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来,朱雀接过打开,里面放着多张纸,抽出来一看,上面果然写着常家后院里,兵器房的下面,有镖局失银一事,同时还附着一张图,就是那密室的图,图上点明了镖银存放的位置,同时还说了生字门里面有尸骸一事。

这个也正常,因为李觅踪接到举报信的时候,常甲风还没有将那些尸骸处理好。这上面甚至还有每个门后面的情况,其中就有休字门后面有机关。只是景字门后面的通道没提。

朱雀细细看完,说道:“这……”

李觅踪站起身来,去了厢房,不一会从里面出来,手中拿着两本书,书封上的字迹很清晰,写着《洛阳府志》,洛阳乃是九朝古都,所以洛阳志记录的大小事件比别地的市志和县志都要多,都要更为详尽,这两本书,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果然,李觅踪说道:这两本洛阳志,就是我见到举报信后,仔细翻找出来的,这上面记录的两件事,你来看一看。

说着,他翻开自己有折痕的那一页递了过来,第一本上面,记录的是几宗抢劫镖物的案子,作案的手法和最近六家镖局被劫的手法如出一辙,但肯定不是一人所为,因为这些案子都太就远了。朱雀看了看那案子发生的日子,距今有五十多年了,此案始终没破,导致数家镖局因为赔偿而关门,而这些镖局并不在洛阳,被劫之事之所以记录在洛阳志上面,是因为案发的地点,就在洛阳府的范围内。

下面罗列了被劫镖物的一些资料,其中一些朱雀认了出来,正是在那密室中见到的珠宝字画,他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那枚翡翠扳指,和这上面写的如花似玉,正是失物中的一件,他递给李觅踪,李觅踪拿过来看了看,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朱雀摇了摇头,没有说。接着,他又看了第二本书,从折痕直接找到了那一页,上面记述了发生在洛阳的一件凶杀案,和一件失踪案。凶杀案中被害的就是常岐伯,此事他已经知道,不过此案没破,所以被记录了下来。

失踪案自然是公孙厚一家上下五十多人离奇失踪一事,后来自然因为常凤鸣使了银子而不了了之。不过为何是五十多人呢?他和常满丁在密室中只看到四十六具尸体,想了一想,立刻明白了,公孙胜因为出去避祸,虽然没有被杀,可是自然也都算在失踪里面。

朱雀看完,掩上了书,说道:“你想说什么?”

李觅踪说道:“我想说的,你也知道,我只问你,能不能告诉我?”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陈年旧案,再翻出来干什么?不管是当时的凶手,以及受害人,都不再了,再去查下去,也就没有意义了。难道你还想接着这个悬案立功不成?”

李觅踪说道:“这倒不是,只是我对一些没有破的案子很感兴趣,这也是我为什么来刑部做事的原因,你不肯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

朱雀说道:“不是我不肯说,而是不能说,这里面关乎一些人的名声,偿若我说了出来,他们泉下有知,当不会放过我。你这封信要是不用了,便送给我可以吗?我去找人辨人一下上面的笔迹。”

李觅踪说道:“这信是证物,不能让你拿去,不过……你拿走其中一张,此事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自己弄丢了。”

朱雀抽走其中一张,他要拿回去,让常丁风看看,是不是公孙如是所写。

李觅踪站起身来,说道:“常家老大的审问也该结束了,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

朱雀问道:“你让我过来,就是让我看着一封信,和这两本书?没别的事?”

李觅踪说道:“还有就是我想问你的事,你反正也不会说,我又何必再浪费唇舌?”

朱雀笑道:“你卖我这个人情……”

李觅踪说道:“当时端木鹰扬被害一案,你不也帮过我的忙吗?”

两人心照不宣,镖银既然找回来了,李觅踪也算是立功了,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正巧此时常甲风也出来,两人一起坐了马车回常家去了。

第十六章 收脏者

朱雀和常满丁将常丁风和小云的尸体送回了常家。而西门竹则被他们交给了李觅踪。

李觅踪在镖银被劫一事上,也算给常家卖了好,常满丁和朱雀自然也都不是不识相的人,有了西门竹这个大盗的尸体,李觅踪也算能向上面和镖局有个交代。

但始终都有一事梗在朱雀心头,那就是,常甲风根本不认得伏缨,常满丁为何说他们见了面,而且留下这一块包裹赃物的破布呢?

常家给常丁风举办了一场隆重的丧事,此时提出这件事,殊不合适。

常家的兄弟因为常岐山老爷子的大寿而相聚,这次却又因常丁风的丧事而回家。常家是名门望族,丧事办得自然要符合常家的气派,附近一百里内的和尚都被请了过来,为常丁风夫妇超度冤魂。

常家十几个兄弟,加上朱雀,又围在常岐山老爷子旁边,这次商量的是为常丁风以及公孙如云报仇之事。他们尚不知道公孙如云其实只是个妓女,朱雀和常满丁商量过,一定要隐瞒住此事,否则常家的脸面就全都丢光了

对于公孙如是的下落,他们都没有一点头绪,常戊风和常癸风虽然为官,而且官位不低,可是在此事上反而不如其他的几个兄弟能出得上力,常岐山心情抑邑,几人都怕老爷子气出病来,因此都宽慰他,说找到公孙如是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一定能让常丁风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话虽如此,可是谁心中都没有把握。

常满丁书房,朱雀和常满丁两人坐在椅子上,常满丁非常自责,他认为要不是自己多事,常丁风或者就不会死。朱雀摇了摇头,说道:“这公孙如是筹划已久,事情绝非因为你的参与而走到这一步,你若是不深入查探,你四哥之死,或者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常满丁听得心中一动,说道:“我知道了,这公孙如是不用我们去找,他自己就会回来。”

朱雀眉毛一扬,问道:“哦,凭什么这么说?”

常满丁说道:“我们能查到公孙如是,只是我个人的原因,而公孙如是自己并不知道,你想,他为何选择我四哥下手?我看,他并非是针对我们兄弟哪一个,而是想一个一个的想尽办法报那昔日之仇!而我四哥,则是我们兄弟中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对四哥有所顾忌,所以才用这卑鄙的方法,先害死了他,我看,不用我们去找他,他自然会回来找我们。”

朱雀说道:“就算是他先来找你们,你又有什么法子应对?他既然能够杀死你四哥,杀死西门竹,说明他的武功,不是你们兄弟几个所能应对的。”

常满丁说道:“他定然不会公然出手,只能在暗中,行使诡计,所以,我看要引他出来,只能用计。”

朱雀看不出来有什么计策能将他引出来,而且公孙如是的目的到底只是那些本来属于公孙家的珠宝字画,还是想要报仇,现在都很难说,常满丁的想法,未尝不是异想天开。

朱雀问道:“此事需要慢慢商量,我问你,你诓骗我那块破布之事,到底是何意?”

常满丁说道:“当时你既然不肯听我说这些事情,我不拿些东西来吸引你,你又如何肯跟我一起调查下去?我知你这人好奇心最强,对于这些事,偿若不拿出一点东西出来,怎么能劳动您的大驾呢?”

朱雀想起里李可卿,为了让自己对于官银失窃的案子继续调查下去,曾将自己扔进河里,相比之下,常满丁做得已经很温和了,不过他还是感到很不舒服,两人都是通过自己性格的弱点出手,自己便掉入他们的圈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相信朋友了?

朋友自然是应该相信的,他们虽然用了手段,但目的都是善意的,偿若他们想要自己的命的话,自己恐怕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常满丁说道:“你千万不要生气……你知道,我虽然兄弟众多,但朋友只有你一个。”

朱雀气哼哼地说道:“亏你还拿我当做朋友。你看,当晚,你四哥院子里发出的惨叫声是怎么回事?”

常满丁说道:“我看,应该就是他从密道中捉到的人,因为当时他根本没有出去过。”

朱雀说道:“不对,我曾看到有夜行人当晚出现在你家,只是后来不知所踪,这夜行人的目的地应该就是你四哥的院子。”

常满丁想了想,猜测到:“或者是西门竹的人?”

朱雀说道:“不会,西门竹当时和公孙如是还没有闹翻,你四哥站在西门如是的立场上,不会对西门竹的人动用私行。我看,你四哥下手的,很可能就是公岁如是的手下。”

常满丁问道:“何以见得?若是我四哥当时就和公孙如是不合,如何还能不防备公孙如是,最后竟然被他害死?”

朱雀推断道:“也许他太爱公孙如是了,虽然知道他起意不良,却还是原谅了他。”

常满丁说道:“你这猜测太恶心了,我四哥他……”

朱雀说道:“反正人也死了,咱们也不要再枉加猜测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公孙如是,你说公孙如是会主动前来,我猜他不会。守株待兔的法子太笨了,不是你这种人应该做的。”

常满丁说道:“咱们当然不能干等,得想些办法,他选择四哥,乃是因为四哥是我们兄弟里武功最高的一个,而四哥之后,武功最高的就是我十个常癸风,我看,咱么把重点放在我十哥常癸风上。”

朱雀对他的推论有些怀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非是公孙如是,又如何知道公孙如是的想法,我看他找上你四哥,可能只是巧合罢了,并非因为他武功最高,你想得太多了,首先,你不能肯定他会不会再来,其次他果真来了,会找谁下手,这个也难以测度,我看咱们要主动将此人找出来,而不是束手待毙。”

常满丁颓然道:“我那些兄弟们已经尽了全力去找了,只是他只要随便找个地方躲上一躲,我们就枉费了人力,也难以找到。”

朱雀说道:“想想他的父亲公孙胜,当年一躲几十年,确实难以找到,我看,不如从销赃的路子上找到他。他既然拿到了那批珍宝古董字画,一定要找地方卖出去……”

常满丁听得眼睛一亮,说道:“不错,这么多的东西,想要卖出去,能接手的人不多,若是分散去卖,更会增加他被发现的危险,所以,我们要去找白枭……”

枭是一种什么都吃的动物,白枭不是动物,是一个人。但他也像枭一样,什么都能吃下,无论是赃物也好,败家子抵押自己的传家物也好,甚至是人,不管是活的,还是死人,只要还有价值,他都可以买下。但是他的价也压得低,价值一百两的东西,他最多出六十两,可是钱虽然拿的少了,却绝对可以放心,他绝对不会出卖顾客。

这个信誉太重要了,江湖想要脱手的东西,大多是见不得光的,找到白枭,那就算是换成了银子了。

朱雀说道:“此人六亲不认,你我要是去找他,他绝不会告诉我们,公孙如是的线索。”

常满丁说道:“那我们就暗中跟踪白枭,只要公孙如是来找他,就不能让他跑掉。公孙如是已经比咱们早去了几天,偿若他要是已经见过白枭,又走了,就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朱雀说道:“放心,那批货价值这么高,公孙如是带着这么多东西赶路,又要躲避搜捕,一定比我们慢得多,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得要尽快出发。”

白枭住的地方,是在离洛阳两百多里地的郑州府,两人骑着常家挑选出来的骏马,早晨出发,傍晚就到了。

郑州府和其他的府城没有什么区别,有富人聚集的地方,也有穷人扎堆的地方。按理来说,像白枭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住在富人聚集的地方,但是,白枭还是喜欢和穷人待在一起。似乎他对人说过,他本人是穷人出身,虽然后来有钱了,可是他和那些有钱人处不来,说他们心机太多。

朱雀却认为,白枭做收脏的生意,那些富人估计是瞧不起他吧。而他人在穷人堆里,有着很高的声望,因为他经常对周围的穷人施些小恩小惠,每次官府想要来找他麻烦,都会有人提前通知他,所以,只是在安全上,他也会和穷人扎堆而住。

当朱雀和常满丁来到白枭所住的地方时,两人都不想直接去拜访他,而是在这条街上,找了一家餐馆,边吃边留意。吃到一半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来到二人身边,常满丁以为他是个小乞儿,因为这小男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常满丁随手摸出两枚铜板给他。

可是小男孩却不接,他对朱雀说道:“我家老爷有请两位过去,他说到了这里,为何不去他家中坐坐,反而在这小餐馆里吃?是不是瞧不起他?”

常满丁问道:“你家老爷是谁?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第十七章 一个半朋友

小男孩说道:“你可是常家的十四公子?你可是朱雀朱大侠?老爷既然这样说,那是不会错了,我家老爷姓白。”

两人恍然,他们两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恐怕早有人去通知白枭,而且白枭手下不乏交游广泛之人,当然能够认出二人的身份。只是能够认出他朱雀,这并不奇怪,朱雀本身就是朋友遍天下,可是能认出常满丁,那就十分了不起了。

常满丁既然知道这小男孩是白枭的人,那两枚铜板自然送不出去,他换了一锭银子,有十两左右,塞在小男孩手中,说道:“这个给你买糖吃,你带我们去吧。店家,结账。”

掌柜的走过来说道:“既然是白爷的客人,这饭自然不能算钱。”

两人看到白枭在这里的声望,想着问出公孙如是的事情,恐怕难以如愿,两人都是闷闷不乐,跟着小男孩来到一间破房子前面。

破房子前面又两个懒汉躺在门口,似乎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朱雀却看出这两人功夫不差,在这里,恐怕是给白枭看门的。只是白枭住在这么破的房子里,和他身份殊不相衬。两名懒汉见朱雀二人是有小男孩带过来的,连起身都不起身,更对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朱雀想到这小男孩八成就是专门给白枭带客人过来的,所以连身份都不用查了。

这破房子,从外面看来,就是像破落户住的屋子,可是进到里面,才发现里面的装饰之富丽堂皇,就连常满丁都惊叹不已。原来外面的破烂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里的一切事物,无不华美贵重,更是舒适无比,其中几件家具定是出自名家之手,也不知道是白枭花钱买来的,还是别人脱手卖给他的。

穿过这间屋子,来到后院,进入一间更大的厅堂,这里的装饰也是和前厅一样,充满了奢华之感。其中有一张宽大的椅子,竟然是用一整根金丝楠木雕刻出来的,不见一丝卯榫相接之处。这把椅子里做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身旁有两位妙龄女子,正在给他那瘦小的老骨头揉按。

这位瘦小的老人就是白枭了,他见到朱雀二人,说道:“你们来到我家门口,却不进来,是不是不将我白枭放在眼里?”

朱雀听说过关于他的事情,知道他最恨别人看不起他,虽然他不过是个收脏卖脏的人,可是他的财物,已经比他所能接触到的任何人都多,他的权力,和一派掌门相比也不差,他用钱雇来的高手,比徒弟对自己的师父还重要忠心。

朱雀也不想轻易地得罪他,说道:“正是因为我太尊重你了,所以没有来找你,省得你为难。”

白枭嗯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的规矩的,只要不破坏我的规矩,我愿意为你这样的人提供比别人更多的帮助。”

朱雀说道:“你我素不相识,这是为何?”

白枭说道:“只要以后别人在你面前提到我,你只要称呼我是你的朋友就行了。”

一句话,换白枭的倾力相助,偿若不答应,估计就会伤害到这老人的自尊,两人也会因此惹上无穷的麻烦。朱雀说道:“你既然拿我当朋友,我又岂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不过,我想看你是不是真正的朋友。”

白枭问道:“怎么说?朋友和真正的朋友有什么区别?”

朱雀说道:“朋友可以有无数个,但真正的朋友只有一个半。”

白枭问道:“一个半?难道相识满天下的朱雀,朋友也只有一个半?”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也许不到一个半,只有半个。”

白枭让本来给他按摩的两名女子出去,人从椅子上下来,他躺在那里时,已经显得瘦小,这一站在地上,更是矮小。人虽然矮小,却有一股颐指气使的气势。朱雀说道:“不知白老大是不是愿意听在下说个故事?”

白枭说道:“请讲!”若是别人要给他说故事,白枭早让人抓起来丢了出去,但朱雀所讲的故事,他却非要听听不可。

朱雀说道:“有一个人,他的儿子杀了人,官府全力捉拿,他只好去找朋友相帮。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平日和他关系不错,整日相见的朋友,大多都用各种理由推脱,说自己现在处境如何不妙,对其子杀人之事已无能为力。后来,他找到了其中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个人听说了此事后,将自己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送给他,说道,你拿这些钱,让你儿子跑路。”

白枭听到这里,说道:“这个朋友一定是一个朋友了,其他的朋友都只是半个朋友。”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朋友只算是半个朋友,其他的朋友都不算朋友。”

白枭:“哦。”他想不出那一个朋友会怎么去做。

朱雀接着说道:“这个人不想儿子整天逃亡,他最后去找的这个朋友主动过来找他,说道,你回家吧,事情我帮你解决了。”

白枭非常好奇,忍不住问道:“如何解决的?”

朱雀说道:“此人本不愿说,后来被问不过,才说道,我让自己的儿子去帮你的儿子顶罪,代你儿子去执行死罪。”

白枭一脸惊讶,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朱雀说道:“这个才是一个朋友。不过白老大,究竟想让我朱雀当你是我的什么朋友呢?”

白枭默然,只是朋友二字,说明不了什么,有的朋友,根本算不上朋友。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因为这些事我都做不到。”

朱雀说道:“不,你肯告诉我一个人的下落,我们至少还是半个朋友。”

现在摆在白枭面前的就是两个选择,一个是违背他自己的原则,告诉朱雀顾客的身份,一个是拒绝朱雀,两人形同陌路。

白枭权衡利弊,选择了后者。他的一切声望财富,都是建立在这个原则之上,这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

但是朱雀没有逼迫与他,他说道:“我并非让你告诉我他的人在何处,只要白老大能让我在附近自己找他,我就已经将白老大当成朋友了。”

白枭知道朱雀这是以退为进的方法,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有意和他作对了,他微微一笑,说道:“好吧,你既然是我的朋友了,向在我家附近待上几天,我又怎能拒绝?”他伸出手来,朱雀和他握了握。

接着朱雀拉着常满丁和白枭告辞,两人在附近的一间民房中安顿下来。他们选的这间屋子,是离白枭住所不远处的阁楼上,巧妙之处就在于,通过窗户,能将白枭门前附近的地方都尽收眼底。这样,他们只要静静等着,等公孙如是的出现就行了。

两人等了三天,这天,公孙如是终于过来,他叫人一担一担地向白枭家中挑着那些东西。看来,他带着东西过来,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走得比朱雀和常满丁慢了几天。

公孙如是来找白枭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因为此时公孙如是是白枭的顾客,等他出来时,就不同了,那时交易已经完成,他和白枭之间就没有关系了。

两人等了半日,估计白枭在估算东西的价值,而公孙如是从白枭家中出来的时候,没见到他手里拿着什么金子银子的,说明白枭和他结算的都是银票。

连个人见公孙如是出来,立刻从阁楼的窗子中跳了出来,两人一边一个,挡住了公孙如是的去路。

公孙如是见到是朱雀二人,脸色变得阵青阵红,他忽然抽身向白枭家门冲了进去,想借白枭来挡他们一挡。可是,这次,白枭门口的那两名懒汉伸手一拦,说道:“难道我家大爷少了你的银钱了么?”

公孙如是说道:“没有。”

两名懒汉说道:“既然没有,就不能进去了,你们要打架,请在外面打。”

公孙如是回过头来,对朱雀和常满丁说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拿回原本属于我家的东西,难道你们还要来找我麻烦?”

常满丁恨恨地说道:“若只是拿走那些东西,我们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追究,可是你好狠毒,竟然对我四哥下此毒手,枉他对你一片真心……”

公孙如是说道:“你爷爷杀了我父亲一家,我只是杀了你常丁风一人,已算是很便宜了。”

常满丁说道:“要是追究起来,还不是你爹先杀了我的叔父?你……”

公孙如是忽然出手,他看常满丁这边守得相对弱一些,便想从这边逃走。

然而他低估了常满丁的武功,就连朱雀也想不到常满丁的功夫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似乎比常丁风还要高,他在公孙如是冲过来的时候,一剑刺入公孙如是的小腹。公孙如是的一掌也打在常满丁的脸上,常满丁的一边脸肿了起来,他猛然抽出剑,随着鲜血的喷出,公孙如是倒了下去。

常满丁脸上中了公孙如是这一掌,面容显得狰狞,可是常满丁脸上却现出愉快轻松的神情。

常满丁伸手在公孙如是的怀中掏出了一叠带血的银票。朱雀蓦地想起,这一切罪恶的发生,都起始于公孙胜主动借给常岐伯的高利贷,而这一切的罪恶之源,都来源于人的贪念。

其实贪欲是人最普通的欲念,人人都有,困了贪睡,饿了贪吃,穷了贪财,还有贪权,贪名,贪色……只是这些贪念如果建立在自己辛勤劳作的基础上,那么所得来的享受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可是若是想走捷径,那么,这种贪的满足,往往伴随着各种各样恶行的发生。

常满丁忽然哈哈大笑,笑中带泪,失去的已经不可得,而活着的人,能做的,只是尽力去避免贪欲控制我们的身心。

朱雀去找白枭,要了一架马车,将公孙如是的尸体放了进去,常满丁坐在马车上和朱雀告别,他将带着公孙如是的尸体,去祭奠常丁风的在天之灵。

朱雀看着他的离去,只希望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这类事情的发生。

第一章 湖边垂钓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不想要的东西,也许就在你的手中,而你拼命想抓住的东西,又像手里的沙子,越想紧紧握住,越是溜走的更快。平时用不到的东西,就在你的眼前,当你想用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

感情,就是这样,你越不在乎,它越是粘着你,甩脱不掉,你越想得到,它反而渐行渐远。

朱雀闲来无事,就去了慕容寒山那里,想问问他武道的最终境界是什么。两人像参禅那样,一连谈论了十多天,都没有结果,期间无垢禅师来过一次,见二人话说得发痴,已将坠入魔道,可是二人不听劝阻,无垢禅师无奈离去,临走前,他丢下一句话:“两个疯子!”

也许是江湖中各种奇诡之事都见得多了,朱雀特别想清静一段时间,所以来和慕容寒山谈武,谈剑,谈这些形而上学的事情,这些事情都很玄,玄之又玄,奇妙难言。

谈得胡字也长了,谈得心力憔悴。这天早上,朱雀早起,来到万剑山庄后的洗剑池边,一名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原来这名少女就是慕容娇。自从上次白莲教夜闹王府一事之后,朱雀就再也没见过她。

朱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慕容娇反问:“你怎么在这里?”

朱雀感到好笑,说道:“我来找慕容寒山的,你呢?”

慕容娇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雀惊讶得合不拢嘴:“这里不是万剑山庄吗?似乎是慕容寒山,慕容……”

说道这里,他心中一动,问道:“你难道是慕容寒山的女儿?”

慕容娇说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

朱雀感到奇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可以说不可以说的?”

慕容娇说道:“慕容寒山都没有结婚,哪里会有女儿?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罢了。”

朱雀心中不知她在搞什么鬼,倒不好接口。她直呼慕容寒山之名,肯定是不将他当父亲了,可是她又说,慕容寒山没有结婚,所以才没有女儿,难道她是慕容寒山的私生女?她说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这是什么意思?她如此娇蛮,竟会说自己可怜?

慕容娇见朱雀神情变化,已知他的心思,说道:“慕容寒山有个有个哥哥,叫慕容岚月,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惜他生下了我,却不养我,将我扔给了他弟弟,跟着名动天下的慕容寒山也不错啊,可是他的眼里只有剑,没人关心我,我只好自己溜出去玩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你有个天下第一剑的师父,你不跟着学,偏偏要去跟无影剑去学剑。原来如此。”

慕容娇说道:“也不都是这样,慕容寒山说他的剑法只适合男人练,女人练不了。”

慕容娇说道这,似乎想起了什么事,说道:“我要走了,你要是见到慕容寒山,千万别说我来过,否则,他若是知道我来了,而没有去见他,他会打死我的。”

朱雀说道:“那你去见见他不就行了?”

慕容娇说道:“我才不要去见他……他一见我就生气,我一见他就难过,唉,还是不要见了,再见。”

慕容娇飞身上了墙,她站在墙上说道:“对了,我师姐约你在后天傍晚,太湖晓月见,说有事相告。”

说完人落在墙头外面,朱雀想再问她什么事,可是她已经走了。

她口中所说的师姐,自然是伊雪了,这么久没有见面,朱雀听到她的名字,还是心动不已,她为何约我见面?难道是因为……呸呸呸,你朱雀是什么东西,竟敢痴心妄想?朱雀自嘲了一会,又回去见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家的老仆说道:“主人出去了。”朱雀想着在万剑山庄待的也够久了,幸而这一段时间,和慕容寒山只是谈剑,而不是比剑,趁他不在,正好离去。于是他让老仆等慕容寒山回来后告诉他,自己有事,先走了,望恕不告而别之罪。

离开万剑山庄,途径十里杨堤,杨堤岸上自然种满了杨树,杨树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树,春夏之际,杨絮似漫天飞舞的羊毛,纷纷扬扬,惹人厌烦,但除此之外,杨树还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好处。

杨堤西面是一片天然的湖泊,叫做渔洋湖,湖边有位老人在垂钓,朱雀离开万剑山庄本来也是无事,和伊雪之约还有两日,他无所事事,就站在老人身后看老人钓鱼。

很快,一尾大鱼被钓了上来,老人捏住鱼身,将鱼投入身边的一个鱼篓,接着讲鱼线甩入湖中,即不下饵,也不看浮漂,很快又钓上来一条鱼,这次朱雀看清了,这老人用的鱼钩子,竟然是直的,就像是一根针,这样的鱼钩是如何将鱼钓上来的?何况这么大的鱼?

朱雀看老人甩动鱼竿的手法,灵动而巧妙,似乎那鱼竿不是一根鱼竿,而是一条活物,那钓鱼线也被赋予了生命,在老人手中随心所欲。就在这一刹那,朱雀明悟,这老人就是冀北鞭王百里曲直。朱雀猜不透他此刻在这里是何意,难道他想挑战慕容寒山不成?

朱雀见到鱼篓中已有五六条鱼,接着那老人鱼线抖动,似乎又有一条大鱼上钩,鱼线逐渐抖动得厉害,湖面被搅起了波涛。老人双手抓住鱼竿,向上提,看架势,是在和湖中的大鱼比耐力。能让冀北鞭王都要尽全力去拉的鱼,那得是多大一条?要不是在湖面上看了半柱香的时间,朱雀都要以为那湖里藏着一个人,在拉着鱼线搅动。

忽然,那被搅起的波涛被分成两片,一根钓鱼针在水中盘旋。哪里有什么鱼?可是朱雀看到鱼线的抖动,似乎那鱼还在那里,但钓鱼针上明明空空如也。原来这次根本就没有鱼,朱雀看到的鱼,全都是幻觉,是百里曲直用内力带动鱼线,表面看起来,就像是有条鱼在挣扎一般。这鱼竿长达一丈,鱼线又长达一丈,两丈长的距离,百里曲直的内力竟然如臂使指,幻出鱼的假象。

内力练到这一步,委实可叹可怖。那钓鱼针忽然像从强弓里射出的箭般,向朱雀袭来。朱雀冷不丁受此攻击,人却也并无惊慌,他早料到百里曲直在此拦截他,是不怀好意,刚才水破针出的那一刻,朱雀已经做好了相斗的准备。

鱼针虽快,朱雀的动作更快,他身子向后疾跃,腾云功展动,人就像被弹弓射出的石子,向后退出两丈,然后定住不动。那鱼竿带着鱼线鱼针,就在他鼻尖前一寸处停住,再也前进不得,这是百里曲直攻击距离的极限,朱雀早已算好。

百里曲直站起身来,收了鱼竿,对朱雀说道:“好胆量!好眼力!小女在阁下手中吃了个亏,我还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她就算再练上十年,也不是阁下的对手。”

说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颓然说道:“小女终生不是你的对手了。”

朱雀说道:“前辈谬赞了,百里雪将门虎女,只要肯苦练,总会有突破的一天。”

百里曲直叹了口气,说道:“对别人这么说,还可以,而小女……”

朱雀问道:“百里雪?她怎么了?”

百里曲直说道:“她做下偷袭,围攻,暗杀的丑事后,我断了她的一条右臂,希望她不再习武,能够安分生活。”

朱雀惊讶地说道:“这,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令千金所做之事,我也没有怪罪……”

百里曲直打断他的话:“我说的不只是她对你做下的事,还有别的事,我不能让人说我百里曲直不分是非,姑息养奸。”

朱雀见他并非向自己卖好,那么他来找自己之事,将更为严重,忍不住问道:“前辈此次来找我,不知何事,何不请直言?”

百里曲直说道:“好!朱少侠快人快语,我就坦然相告。别人给我脸上贴金,称我为鞭王,这个称号,我实在愧不敢当……”

朱雀听到这里,心中想到,这百里曲直应是老了,让他直言,他还是说这么多废话。

百里曲直接着说道:“可是我有一个兄弟,叫呼延刺日,人称枪王,以他的实力绝对当得上这个称号。可是我这呼延刺日兄弟前几日被人害死,他家中的那柄金尾梨花枪也跟着不知所踪。”

朱雀哦了一声,心道,难不成让我去帮着找出杀死呼延刺日的凶手,以及找回他的枪?传说那柄金尾梨花枪有着非凡的魔力,用枪的人,都能武功倍增,可是这只是传说而已,难道还真有此事?

但百里曲直所说的是另外一件事。百里曲直说道:“呼延刺日有一个儿子,在他被害的当晚失去了踪影。这孩子只有九岁,希望朱少侠能够帮我找到他。”

朱雀颇感奇怪:“为何让我去找?六扇门中尽有高手,又有手段,找个孩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百里曲直说道:“呼延刺日曾经做过一件错事,偿若是由六扇门里去查,我怕查出此事,对他的声名不好……”

朱雀问道:“不知他做过什么错事?”

百里曲直犹豫了一会,似乎想着还需要朱雀的帮忙,便说道:“他曾错杀一名义士,也是他的知交好友。”

朱雀动容道:“你说的难道是铁枪门的上一任掌门,芩破竹?”

百里曲直说道:“不错。”

朱雀喃喃地说道:“人说芩破竹死于非命,至今不知凶手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呼延刺日杀的,你说的误杀……”

百里曲直说道:“当时呼延刺日发现芩破竹似乎和他妻子有染,而且呼延刺日问他时,他也没有解释,呼延刺日一怒之下,便从他背后出枪,一枪毙命。可是他事后发现两人是清白的。”

朱雀说道:“芩破竹常做侠义之事,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记得此事在当时掀起了轩然大波,难道竟没人知道一点真相?”

百里曲直说道:“只有芩破竹的一名弟子,知道是呼延刺日所为,但是他知道此事的经过后,便替呼延刺日隐瞒了下来。”

朱雀问道:“你想,会不会是芩破竹的后人,发现了真相,然后前来报仇?”

百里曲直说道:“芩破竹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两个女儿业已远嫁,应该不会。铁枪门后来的掌门人曾一念,也和呼延刺日常有来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就是他知道真相,也不至于会痛下杀手,就算是曾一念所为,也没必要将他的儿子也掳去。”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那名知道真相的芩破竹的弟子,他叫什么名字?呼延刺日的儿子,又叫什么名字?”

百里曲直说道:“知道真相的芩破竹的弟子,名叫管啸月,呼延刺日的儿子名叫呼延格。怎么,你答应去帮忙找回呼延格了?”

朱雀说道:“这可能是我的缺点吧,我对这些没有头绪的事,很感兴趣,倒不是单单为了帮忙找回呼延格。”

百里曲直说道:“好,朱少侠快人快语,那咱们现在就去呼延家看看?”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不行,我后日与人有约,大后日咱们一起去呼延家。”朱雀望着渔洋湖的湖面,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伊雪的身影。

随后两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

第二章 狐假虎威

好不容易等到了后日傍晚,朱雀心情大好,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揽镜自照,颇有翩翩佳公子的风范。

朱雀来到二人约定之地,是一家酒楼,酒楼的名字就叫太湖晓月,此时华灯初上,正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韵味。

太湖晓月原来是一座塔,年久失修,酒楼的主人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将这塔修葺一番,挂上了太湖晓月的牌子,因为请了好厨师,酒楼的名声渐响,其中有几个拿手菜,颇能吸引一些饕餮之徒,从周边几十里的地方来到这里,体会大快朵颐的美妙。

朱雀虽不贪吃,想到这里的美味以及佳人有约,心中还是十分愉悦。

走进酒楼,举目望去,满座的桌子间,并无伊雪的踪影,朱雀并不感到失望,知道太湖晓月共有五层,每层都有席位,他沿着楼梯踱步而上,一直上到了三楼,才看到慕容娇,却没有见到伊雪,朱雀这才感到一股无由的失落。

他想问问慕容娇为何不见伊雪。这才发现慕容娇的周围,站着几名江湖人士,这几人服饰划一,看来不知是哪一帮哪一派的帮众。双方人马似乎并不融洽,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其中一人长得肥肥胖胖的,脸上的肉都往中间挤,一双半眯着的小眼睛露出凶光,对慕容娇说道:“我也不要你怎样,只要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见了我师父,你自己去跟他说。”

慕容娇此时已经见到从楼梯上来的朱雀,似乎胆子大了起来,她说道:“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你师父是你师父,不是我师父,你师父可以命令你,你师父命令不了我。哼,姑奶奶爱去不去,可不是别人能要胁得了的。”

这几人听到慕容娇如此说,脸色都变了。朱雀暗暗好笑,慕容娇刚才应该不是用这种口气在和他们说话,只是见到自己以后,有了靠山,口气才硬了起来。

果然,其中一名身材消瘦的人说道:“大师哥,还跟她啰嗦什么,我看她这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直接将她绑了,岂非胜过在这里磨嘴皮子。”

肥胖的大师兄说道:这里毕竟是闹市,这么做,传出去,对我们神针门名声不好。说到这里,他扬声说道:别以为我们不敢动手,惹急了我们,剥了你这小娘皮的衣服,让你赤条条地跟着走,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朱雀从未听过神针门,听到这个门派的名字,要是让他猜的话,他会以为是精于女工的人,善用绣花针一类的武器,而这一批人,都是长相各类的大汉,无论如何想不出会和神针扯上关系。不过,不论这些人是邪是正,朱雀总是站在慕容娇一方的。

朱雀听到肥胖的神针门大师兄这般说话,先是咳嗽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们这群老爷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威胁一个女子,算是怎么回事?还要不要脸?”

这些人这才发现朱雀,那身材瘦小的人说道:“不关别人的事,多管闲事,小心找揍。”

那肥胖大师兄也说道:“不错,这是我们的私事,阁下何人?”

这时候慕容娇站起身来,说道:“连名震天下的朱雀都不知道,我看你们,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那肥胖大师兄一脸疑惑:“朱雀?朱雀是谁?喂,你小子是不是一定要管闲事?”

朱雀心中想道,这神针门一定地处偏僻,平日很少出来走动,否则不会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过,而且看这些人的神情,不只一人没听过,他们都没有对朱雀的名字有何反应。

其中一人来到朱雀面前,喝道:“你小子找死!”一拳打出,朱雀和这些人无冤无仇,和他们敌对,仅仅是站在慕容娇的立场,并不想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因此只是闪避了一下,并没有还手。

可是此人却认为朱雀是怕了他们,反而更加嚣张,右臂横扫,向朱雀头脸击来,朱雀见偿若再不出手,这群夜郎,将会更加自大。便出手捉住他的手腕,然后向前送去,那大师兄一招托塔式,将此人接住,然后脸色一变,说道:“没想到阁下武功不错,是我们看走了眼,你想为这小娘皮出头是不是?”

朱雀拍了拍手,说道:“似乎不是我先动的手吧,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

这肥胖的大师兄缓缓地将他手中的师弟放在一边,原来就在朱雀拿住他手腕之时,已经封了他的穴道。这肥胖大师兄说道:“在下神针门黑齿印,请赐教!”

朱雀说道:“原来是黑兄……”

黑齿印说道:“错了,我复姓黑齿,并非姓黑。”

朱雀哦了一声,这个姓氏他倒是头一次听说,他问道:“黑齿兄,我看我们没有这个必要相斗吧,只要你们不去为难这位姑娘,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一定要争个胜负出来呢?”

黑齿印说道:“这个小……这位姑娘,她拿了我门下重要的东西,问她她不承认,所以我只能将她带回去,听由门主发落,朱兄弟,我敬佩你的武功,也不想和你相斗,可是,这东西非找回不可……”

慕容娇打断他的话:“谁说我拿了你们的东西?稀罕么?你一个小小教派,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拿的?”

黑齿印气呼呼地说道:“枉我们门主还好生招待于你,你前脚刚走,那东西便丢了,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拿的?”

慕容娇说道:“呸呸呸!你们能有什么好东西进得了本姑奶奶的法眼?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拿的?你看到了么?没有证据,就让我跟你走?你当我是什么人?”

慕容娇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可是朱雀却听出她的心虚,这神针门也不知是什么来头,门主邀请慕容娇做客,随着慕容娇的离去,他们门内的宝贝就此丢失。可是慕容娇说得却也在理,既然没人发现,强行带她回去,未免说不过去。

果然,这黑齿印脸色涨红,说道:“你……”一时无话可说,却又恼羞成怒,出掌便往慕容娇拍去,慕容娇对他的攻击理也不理,但朱雀却不能袖手旁观,他出掌拦下黑齿印的攻击,黑齿印只觉手上一麻,人退到一边,问道:你非要帮她是不是?

朱雀察觉出黑齿印作为大师兄的功力不过尔尔,说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不错,我不能让你们将她带走。”

黑齿印恨恨地说道:“好好好,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蛇鼠一窝……”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丰富,朱雀被他肥胖的脸上所作出的各种申请所吸引,忽然听到慕容娇叫道:小心!

朱雀听到一阵细微急促的声音,发觉对方在使暗器,连忙腾空而起,只听叮叮叮一阵细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朱雀来不及向后看,那些暗器击中了什么,人在空中时,就和身向黑齿印扑去。黑齿印见朱雀躲过了暗器,从袖子中滑出一根黑色的短棒状的事物,朱雀不知那是什么,只好先行退开,他人在空中本来无法使力,但朱雀何等样人,腾云功在空中一个转折,落在一边。

也不见黑齿印有什么动作,他手中的黑色短棒忽然冒出了浓浓的白烟,这白烟带着一股辛辣之味,朱雀被辣得眼泪直流,不消片刻,那白烟就充斥整间屋子,遮住了视线,这白烟比大雾还浓。朱雀怕他们趁机发射暗器,连忙护住头脸,人往窗边扑去。耳中听到慕容娇一声娇叱,一声呼叫,接着就是纷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这烟雾无形优质,看起来像雾,闻起来却比炒辣椒的味道要重得多,朱雀凭着印象向楼梯走去,楼下的人似乎搅攘一团,朱雀一直来到了后厨,找到水缸,用水洗了洗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等他想起慕容娇还在楼上,回到三楼时,慕容娇已经不知去向。

朱雀被这白烟辣出一肚子邪火,他一直来到太湖晓月的顶楼,五楼,从五楼的窗户向外看去,太湖上,有一艘小船,上面坐了不上人,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不知慕容娇在不在上面,总之慕容娇被掳去,是毫无疑问的了。

朱雀来不及等到第二日,当晚就去找了百里曲直,说明了暂时不能陪他去呼延家之事。百里曲直听他说了事情的经过,无奈之下,只能再约定时间。

朱雀问他可曾听说过一个叫神针门的门派?百里曲直摇了摇头,朱雀见连他都没听说过,可见这神针门是多么名不见经传,可是看那肥胖的大师兄,他们武功虽然不高,但手段高明,似乎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徒。

朱雀本想邀慕容寒山一起去寻找和搭救慕容娇,可是慕容寒山外出,始终没有回来,朱雀只得自己去查探。

苏州府内,要问谁对江湖之事了解的最多,那江南三老要称第二的话,绝无人敢自称第一。童梧凤便是如此,朱雀虽然只和他见过一次面,但却认为此人学士渊博,见识广泛,说不定能给自己指一条明路。

童梧凤名气很大,所以童府非常好找。朱雀以为像童梧凤这样的人,应该是出尘之人,居住在僻静之地,恰恰相反,童梧凤住在闹市之中。从他家门出来,就是一条吵闹的街道,街道两边,几乎可以买到生活上所用到的任何东西。朱雀向童府的看门童子报上了名号,指明要见童老。可是看门童子说道:“老爷不在家,去花街了。”

朱雀问道:“可知在花街哪一家?”

这童子摇了摇头,说道:“不一定,你自己去找吧。”

朱雀只好再赶去花街。花街是青楼林立的那条街的雅称,是童老正日流连之地,倒也不奇怪,只是那一条街上,有十多家青楼,朱雀只好一家一家去问。问到第二家时,老鸨是个热心肠的人,对朱雀说道:童老虽然哪家都有可能,但听说近水楼新来了一名歌妓,我们生意都被抢走不少,你不妨到那里去问问。

朱雀大是感激,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那老鸨。老鸨笑嘻嘻地接了过来,顺手在朱雀手背上捏了一下,说道:“我家的姑娘姿色也都不错,不比近水楼里的姑娘姿色差,小哥有空就来玩玩,像你这样漂亮的情哥哥,姑娘们一定会抢着来侍候你的……”

朱雀见这老鸨已经年愈六旬,脸上浓妆涂抹,却偏偏要做出那少女的姿态腔调,听得头皮发麻,连忙说道:“会的会的。”

转身快步离去,那老鸨在他身后哈哈大笑,朱雀只感到脸上发热。

来到近水楼,看到这里确实比别家气派,门口两个老妈子在招呼客人,朱雀知道这里的人虽然口甜面善,却只认一样东西,就是银子,因此,他话也不多说,一人赏了几分银子,说明了来意,童老果然在此,得了朱雀的银钱,两位老妈子伸手喊来一位小厮,让小厮带着他去找童老。

朱雀看着小厮,是名十多岁的男孩,忍不住问道:“为何在这里做事?赏银多是不是?”

这小厮一开口,朱雀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姑娘,只是故意打扮成男孩的模样。

第三章 神针门

朱雀问她为何打扮成这幅模样,小厮说道:“来到这里的人,总是动手动脚的,十分讨厌,我穿上男装后,就好多了。”

很快来到童梧凤的厢房,里面传来悦耳的古筝和一名女子的歌声,隐隐约约的也听不甚清。

那小厮把朱雀送到这里后,就要离去,朱雀摸出一两银子塞到她手里,那小厮对他甜甜一笑,这才去了。

朱雀敲了敲门,里面的歌声止歇,一名大汉拉开门,见到朱雀,问道:“什么事?”表情不善,似是在责怪朱雀打扰了童老听曲。

朱雀知道这是童梧凤的家仆,说道:“我来找童老,敢问……”

里面童梧凤的声音传来:“是朱少侠么?赶快进来。”

那大汉这才放朱雀进去。整个厢房内,除了那名家仆,就只有童梧凤和一名歌妓,朱雀忍不住先看了看歌妓,果然相貌不凡,加上歌艺超群,在近水楼一定大受欢迎。童老有钱有势,让这名当红歌妓来陪她,别人自然都没有什么话说。偿若童老不是以文著称,而是以武称强,这么留着一个这个歌妓在厢房,早就有不服气的人来找麻烦了,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但习武之人对于学文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尊重,轻易不会去招惹,否则就会被人瞧不起似的。

童老见到朱雀非常开心,让朱雀坐在他旁边,亲自给他湛了杯酒,朱雀接过来喝了,然后说道:“我此次前来,乃是……”

童老打断他的话,说道:“俗事等会再谈,咱们先听完灵儿的曲子。”

朱雀没有办法,只得客随主便。这首曲子刚才唱到一半,被朱雀打扰,此刻已经停下,童梧凤示意灵儿继续,这曲子才继续弹唱。朱雀耳中听来,灵儿声音清丽,古筝如杜甫所云,大珠小珠落玉盘,筝音快而不乱,缓而不绝,的确是音与乐相得益彰。只是他心中有事,没办法静心赏听,就如童老所说,心怀俗事,不闻悦耳知音,如同食不知味。

一曲唱罢,童老也看出朱雀心神不定,暗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晚的享受至此而终,他让家仆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赏给灵儿,并对她说道:“今日有事,不能安心聆听灵儿的新曲了,明日我再来……”

这灵儿似乎非常尊重童老,对童老福了一福,这才款款而去。

等灵儿出了门,童老就问到:“不知朱少侠找老夫何事?”

朱雀将慕容娇被人掳去一事坦诚相告,并问道:“不知童老可听说过这神针门的事?为何在下也算得上见识广博,却从未听闻关于这个门派的任何事?”

童老先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惊讶地说道:“原来慕容娇竟然是慕容寒山养女,你是听谁说的?”

朱雀说道:“这是慕容娇亲口所说,应该不会乱说吧,何况慕容娇乃是无影剑的徒弟……”

童老说道:“我和慕容寒山乃是同乡,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据我所知,他并没有这么一个养女。在碍于形势下,谁都会撒谎,你也不用在意。”

朱雀接着问道:“那他有个叫慕容岚月的哥哥吗?”

童老摇了摇头,说道:“慕容寒山乃是独子,哪里有什么哥哥?”

朱雀苦笑了一下,既然慕容娇在这件事上撒了谎,那么,她所说的伊雪约自己出来,也很可能就假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出头,帮他摆平神针门的事,可惜自己无能,还是让神针门将她掳走。此事不仅出乎自己的意料,恐怕慕容娇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朱雀面前被人绑走吧。偿若她不约朱雀前来,自己说不定有逃走的办法,自己前去之后,反而坏了事。

所以无论出于伊雪的面子,还是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义上,自己都要将她解救出来。

童老又问道:“那慕容寒山和嵇无忧比试了吗?谁输谁赢?”

朱雀着急问他神针门之事,只是见他问个不停,有不能不答,只好迅速说道:“两人比试,慕容寒山赢了,因为嵇无忧当时状态不好。”

童老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着急,微微一笑,说道:“我也不卖关子了,刚才不说神针门的事,算是对你破坏了我今晚听曲计划的小小惩罚。这个神针门,你没听说过并不奇怪,因为这个门派,其实算不上武林中人,他们本来是一家专门生产针的小作坊,他们手艺非常精湛,所做出来的针价格非常贵,普通人家也用不起,被称为神针。后来的有一位精通暗器的江湖人到他们那里定制一批钢针,等到付钱之时,这名江湖人却因为种种事情,钱不够付账的,这作坊的东家名叫是云照,为人精明,便让此人教他几手施发暗器的功夫,那剩下的钱便免了。”

童老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也许此人着急用这批暗器,便教了是云照几手发射钢针的手法,此后是云照勤加练习,竟然让他练出一些名堂。他的作坊后来才改成神针门的,算是半商半武。而且你听他是云照的名字很奇怪是不是?他们乃是滇人,这个姓氏就是那里的姓氏,据说整个门下的人极少来中原,所以你没有听说也正常。”

朱雀问道:“那黑齿是否也是滇人的姓?”

童老点了点头,说道:“黑齿是滇人有名的姓氏,以前有过黑齿部落,后来逐渐被汉人同化,部落逐渐消失,但复姓黑齿的人,在云贵一带,还是有着不少的人。”

朱雀问道:“不知童老可曾听说他们神针门里有什么宝贝?那黑齿印便说是慕容娇偷了他们门下的东西,所以才有的此事。”

童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难道是他们淬炼神针的秘密?还是是云照记录下来的暗器手法?我非是万事通,在此事上确实不知。”

朱雀感激地说道:“这已经能够让我明白事情的经过了,唉,事情太多,我又无法分身。”

童老说道:“这就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所做的事,恐怕都是你的名声地位能力,促使你遇到这些事,你真要是一个籍籍无名而且无能之人,别人如何会来找你呢?”

朱雀苦笑道:“这也说的是,你这不是在变相夸我吧。”

童老呵呵笑道:“你的名声还不够大吗?非要我写篇朱雀赞不成?”

朱雀慌忙说道:“这个就不用了,只是江湖上的事,能得到你们文人的肯定,就是我们的一种荣耀,何况向童老这种身份的人。”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朱雀又陪着童老喝了几杯酒,这才熏熏而去。

第二日一早,朱雀就快马加鞭,向西南行去。

第四章 紧追不舍

朱雀一连疾驰了一天一夜,都没有发现神针门的踪迹,他沿路打听,因为黑齿印的相貌很有特点,偿若有人见过他,定然记得,然而一路上的饭店旅馆,都没有听说谁曾见到此人。

那么这就有两种可能,一是神针门的徒众根本没有从这条路走,朱雀走的这条路是最便捷的一条路,从苏州去云贵方向,十停中有九成会这么走,除非绕路有事,神针门的人偿若走别的路就一定要绕路,他们本来就带着一个掳走的人,为了加快带慕容娇回去见门主,不应该绕路的,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

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神针门的门主根本不在云贵,而是和黑齿印他们一样来到中原,只是不知在什么地方。这种可能性很大,黑齿印说慕容娇偷走了他们门下一件贵重的东西,以慕容娇的性格,并非不可能,这件东西也许太贵重了,所以就连门主也亲自来找。

朱雀只好再返回苏州,找到了丐帮苏州分堂的堂主汤铉,朱雀和汤铉曾经打过两次交道,说不上交情多深,可是看在汪九成的面子上,他对朱雀还是言听计从。朱雀让他帮忙找寻黑齿印等人,偿若不知他们的落脚处,也要知道他们离开苏州以后的去向,并向汤铉描述了黑齿印的相貌。

汤铉说道:“朱少侠放心,难道你能将我们当做朋友,来找我们做事,我们一定尽力而为,最迟晚上就会有结果,不知到时候在那里告知朱少侠呢?”

朱雀因为着急慕容娇的去向,说道:“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汤铉点了点头,安排手下去通知各处的兄弟,帮忙查找这些人。丐帮人多做事方便,还没到傍晚,就陆续有人前来禀报他们的行踪:“这伙人向北而去,已经离开苏州府,昨日午时过了江,至于到了江北的行踪,我们已用飞鸽传书,通知江北的兄弟留意,朱兄到了那边,自然会有人告知。”

朱雀大为感激,客套的话也不多说,立刻上马疾驰而去,看样子他们的门主确实来到中原,而且在北方。黑齿印他们几人带着慕容娇行走不便,如果能赶在他们见到门主以前将她救下,尚有回旋的余地,偿若他们见到了门主,甚至动了私行,再想化解就困难了。

朱雀马快,一路不停歇,到了半夜,已经过了江,来到靖江。朱雀人困马乏,看来偿若继续赶路,就算是见到他们,也没有精力救人。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能先休息一晚,明早继续追踪。

胡乱找了个旅馆睡了,一夜无话。早上起来吃早饭时,一名花子来到身旁,说道:“朱少侠要找的人,已经到了淮安府盱眙县,现在盱眙住店等候,不知在等何人。”

朱雀既惊异于他们打听消息的迅速,有惊异他们认人的本领,因为他以前从没见过此人,他向这名花子道谢后,立刻起行,这名花子说道:“我们每个分堂都有好马,朱少侠要是不嫌弃我们马劣,可以随时换马,节省马力。”

朱雀点了点头,再次道谢,随后上了马,向西北行去。一路果然能够随时换下疲倦的马,到了傍晚,他已经到了淮安,按照丐帮兄弟的指点,他径直来到了他们的落脚之处,是离淮安府著名的铁山寺没有多远的一家名为还愿的客栈里。

铁山寺周围一共有十四座寺庙,僧侣有千人之多,走在路上,就能看到几名不知在何处出家的僧人。这客栈起名还愿,也主要是跟前来拜佛的外地人提供住宿之地。

朱雀进了客栈,找到掌柜,打听黑齿印住在哪间屋子。这掌柜的一开始不愿说,等朱雀将银子塞进他手中的时候,他详细地告诉了朱雀他们的房间,二楼的人字房,和字房,梅字房,三间屋子都被他们包了下来,他们自从入住以后,除了叫人送饭以外,都没怎么外出过。

朱雀来到二楼,找到人字房,拍了怕门,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谁?”

朱雀说道:“我是店家,刚才有人来打听你们的事。”

门咿呀一声开了,这人见到是朱雀,再想将门掩上,已经迟了,朱雀一脚把门踢开,四处看了一下,不见慕容娇,他又来到和字房,一脚踢开了门,慕容娇也不在。最后来到梅字房,不等他将门踹开,黑齿印已自里面将门打开,喝道:“又是你这小子。”

朱雀说道:“不错,我问你,慕容娇的人呢?”

黑齿印也不回答,向后跳开,别看他身材肥胖,这一跳却显得非常灵活,他跳回房间中,与朱雀相隔一丈多远,然后伸手入怀,掏摸出一把暗器,张手向朱雀洒来。朱雀站在门边,将两扇门一关,只听一阵细密的声响,应该是钢针暗器,全都钉在门板上的声音,接着听到慕容娇的惊呼声,和桌子翻到的声音,朱雀连忙打开门,屋中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扇窗户在一关一合地摇晃着。

开来黑齿印是带着慕容娇从窗户离去,朱雀跟着穿过窗户,外面是别人家的房顶。这里的人房屋大都只有一层,从客店二楼窗户出来,正好能从屋顶离去,朱雀跟着上了屋顶,四处查看,茫茫暮霭之下,一个肥胖的身影,带着瘦小的慕容娇在向铁山寺方向奔去。

朱雀展动腾云功自后赶来。眼看着就要追上,黑齿印带着慕容娇拐进一座寺庙的庙门。朱雀走上前去一看,匾上写着镜尘寺。铁山寺附近共有十四座寺庙,加上这山,有小九华之称。这镜尘寺名字就是出自唐初高僧慧能和尚的一首揭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

此时朱雀也无心去欣赏这首揭语,伸手便推开了庙门,门内是一个空荡荡的场地,中间放置一个四尺高的铜香炉,里面满是香灰。场地左右以及后面,都是佛殿禅房,却不见了黑齿印的踪影。黑齿印既然选择来到这座寺庙,其中一定有古怪。朱雀小心翼翼地查探。这里的房间不多,一间间地查看,也用不了多久。

朱雀先推开了左边三间房子中的一间,里面放满了杂物,并没有人来的痕迹,第二间屋子里,一个被他惊醒的和尚从床上坐起身来,茫然地看着他,也不像藏有黑齿印的样子,朱雀又来到第三间屋子门前,刚要敲门,直对着庙门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像是慕容娇在惊呼,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朱雀立刻向这间屋子扑去,推开门,一个铁塔般的弥勒佛佛像出现在眼前,佛像前面点着两盏油灯,地上摆着几个蒲团,朱雀围着佛像转了一圈,不见有人,但他听得没错,刚才声音明明是从这里发出的。

转到佛像后面,朱雀发现了古怪之处。这佛像,是弥勒佛,坐在一朵非常大的莲花台上,一般的佛像只有前边雕刻得精致,后面非常粗陋,这尊佛像前后都非常精致,这莲花底座尤其精美,一片片的莲花花瓣,不想是一起雕刻出来的,而是一瓣一瓣雕好了,然后拼装而成,所以莲花花瓣看起来更加真实。朱雀试着推动其中一片花瓣,这花瓣有些松动,却十分结实,推之不动。朱雀又将花瓣向上提了一下,身后传来轧轧的声响。

朱雀扭头看去,身后的墙壁向上升起了两尺高,露出一个洞口,刚好能容一个人进去,朱雀从这个洞口钻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情况,蓦地里面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黑暗之中,朱雀不知是何物袭向自己,不敢伸手去接去挡,只得翻身又从洞口跳出,洞口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朱雀来到弥勒佛前,拿着油灯过来查看,只见一块大石将那洞口封住,偿若这里本来是个通道的话,现在这个通道已经被堵死了。

朱雀来到庙外,凭着印象,找到了这间佛殿的后面,后面是一片山坡,并没有什么出入口,看来黑齿印带着慕容娇从这洞里进去后,已经从别的出口出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慕容娇,竟然还是没有将人救出,这在他来说,是从所未有之事。对方并非武功比他强,轻功比他高,偏偏将他耍得团团转。不过,朱雀心中也升起了一个疑问,一个从来没有到中原来过的人,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密道这等隐秘之事?

朱雀泱泱地回到了还愿客栈,人字房,和字房,梅字房全都人去屋空,这倒也在他预料之内。

掌柜的见到他以后,脸色黑沉沉的,他虽然收了朱雀的一小锭银子,可是却凭空少了三间房的客人,算来还是所失大于所得,难怪他神色难看。朱雀安慰他道:“这些人都是江洋大盗,他们走了倒好,省得你犯下一个慢藏诲盗的罪名。”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问道:“阁下是?”

朱雀信口胡诌道:“我是六扇门的李觅踪,专门来捉拿这伙江洋大盗的,不料竟然让他们跑了。”

掌柜的喃喃地说道:“怪不得这些人长相凶恶,我就猜他们不是好人……”

朱雀虽然心情败坏,可是也觉得好笑,他本着脸问道:“你既然猜到他们不是好人,为何不去报官?”

掌柜:“我……我……”

朱雀说道:“好了,我不怪罪你便是,给我安排一间上房,我要休息了。”

掌柜的点头哈腰,亲自过去给朱雀安排了天字号房,并说明,只算朱雀普通的房钱便了。朱雀知道他这是卖个乖,以后真要是有起事来,自己或者能帮他说上两句好话。不一会就有伙计送来洗脚水,湛上新茶,又送来一些点心,这天字号房的招待的确比其他房间要好得多。

早上起床之后,又有伙计送上早饭,是这里有名的龙虾灌汤水饺,加上一碗浓浓的老母鸡汤,吃得朱雀满身舒泰。朱雀吃饱饭后,漫步来到楼下,掌柜远远地就招呼着:“李大人,您早!”

朱雀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李大人是谁,看着掌柜眼睛盯着自己,这才蓦然想起,自己冒充李觅踪的字号,他向掌柜点了点头,来到掌柜身边,说道:“昨晚太晚了,我没有问你,现在我正有些问题,想要掌柜的能好好回答。”

掌柜的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小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大人请问。”

第五章 以死相逼

朱雀问道:“你可曾见到这些人住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过他们?”

掌柜的点了点头,说道:“来找他们的人,除了李大人您以外,还有一个小沙弥,这小沙弥和那肥胖的大盗,两人在角落里嘀咕着什么,他们故意说得非常小声,我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朱雀问道:“那你可认得这个小沙弥是那座寺庙的?”

掌柜的说道:“不认得,不过,我猜他就是铁山寺中的小和尚。”

朱雀道:“哦?何以见得?”

掌柜的说道:“这小沙弥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非常好闻,这附近的寺庙里,舍得点这种香的,只有铁山寺。其他寺院里的和尚也来过,都没有过这种香味。”

朱雀问道:“还记得这小沙弥长什么样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我认人都是从衣服和头饰方面来认,这小和尚穿着僧服,光着头顶,在我看来,这么大的小和尚,长相都差不多。”

朱雀问道:“那这小和尚多大了?”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有十三四岁吧。”

朱雀嗯了一声,心道,偿若掌柜的所言不错,那么和神针门也有来往的,就是这铁山寺了,为何昨夜黑齿印不去铁山寺,却进入了镜尘寺呢?应该是来不及了,自己差一点就追上了他。

想到这里,他对掌柜的说道:“你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偿若捉住了这些大盗,也要给你记上一功。”

掌柜的连连摆手,说道:“记功倒也不必,只要不给我安上个窝藏的罪名我就知足了。李大人似乎没有穿官府呢?”

朱雀知他起了疑心,冷冷地说道:“我是故意穿着便服出来查探的,偿若穿着官服,哪里还有人敢说真话?”

掌柜的说道:“是是是,李大人是否前去铁山寺?要不要我让伙计带着你前去?”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然后转身出门。

铁山寺规模宏伟,这几年朝廷拨了银子,要求好好修葺扩建,所以朱雀此时前来,正值铁山寺规模空前之时。

因为寺庙大了,和尚也相应地增多,整个铁山寺里有三百多名和尚,比起有一千多僧众的少林寺那是差得远了,可是要在这么大的寺庙中,找到当日和黑齿印传递消息的小沙弥,也是一件苦差事。

朱雀信步走在铁山寺中,看着来来往往许愿还愿的人,人们良好的愿望,借助神佛来实现,正是一种不满足世间事的一种排遣。几个和尚从后院匆匆出来,朱雀看他们的缁衣,和铁山寺的略有不同,心中一动,难道这些人都是镜尘寺的人?看他们出来的地方,应该是后院的方丈禅房方向。

朱雀来到后院,看到只有一间禅房的门是开着的,他走了进去,一名年老的和尚正在看一卷佛经,见到朱雀进来,微微一笑,说道:“朱施主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慕容娇一事?”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请大师指点。”

老和尚说道:“慕容娇取走的,是黑雾教留在他们门下的一本毒经,是云照和蓝景烟二人同在云贵一带,两人交好,据是云照所说,蓝景烟被害以前,曾将这本毒经放在这里,并说过,偿若他不过来取这本书,一年以后,就将这本书烧了。只是没想到一年之期没到,毒经却被慕容娇盗走了。”

朱雀想起蓝景烟乃是死于谢听雨的手中,蓝景烟乃是黑雾教的教主,自他死后,黑雾教逐渐销声匿迹,这对于整个武林来说,是一件好事。如今过去了这么久,他遗留下来的毒经竟然还存在于世上。

朱雀问道:“那神针门下可将这本毒经找回来了?”

老和尚说道:“据我所知,还没有,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之因为朱施主紧追不舍,所以他们决定暂时将慕容娇放了。”

朱雀心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肯定是故意将慕容娇先放了,然后暗中盯着她,一旦她去取这本书,他们便出面,否则以慕容娇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交出来的。

朱雀说道:“多谢大师指点,我这便去找慕容娇问问她拿走这本经书,到底为何?”

老和尚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朱雀告辞离去。

来到还愿客栈,慕容娇果然在这里等他。朱雀一见到她,就冷笑:“你做的好事,先是骗我说你是慕容寒山的养女,接着又骗我说什么伊雪约我出来,原来是拿我当挡箭牌。”

慕容娇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朱雀以为这么说了以后,她会一句一句的反驳,可是慕容娇却嘤嘤地哭了起来。朱雀最怕看到人哭,尤其是女人哭。手足无措间,朱雀说道:“好了好了,还没说你两句,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其实我才是该哭的那个人吧。”

哄了半天,慕容娇还是哭,客栈的掌柜走了过来,问道:“李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叱道:“回去看店去吧,这没你的事。”

等掌柜回去,慕容娇笑了一声:“你算什么李大人?接着又哭了起来。这般没完没了的哭,朱雀也开始感到腻歪。终于慕容娇止歇了哭,说道:我有一件事要找你帮忙,这次是真的,不是骗你。”

朱雀知道自己一旦答应下来,后患无穷,所以硬起心肠没有答应,说道:“你既然已被他们放了,就回济南府吧,毕竟你的师兄弟们都在哪里。”

慕容娇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要哭,朱雀扭头就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惊呼,朱雀转过身来,见到慕容娇抽出了剑,放在自己修长的脖颈上,说道:“连你都不帮我,我自己又做不到,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雀想看看她是真自刎还是假自刎,因此没有过去相劝,怕她这又是耍自己的手腕。可是慕容娇手上一用力,一道血痕出现,这下朱雀再也不能袖手不理,冲上前去,将她手里的剑多了下来,问道:“你还真想死?”

慕容娇雪白的脖子上一道剑痕,朱雀让客店的掌柜取出金疮药,给慕容娇包扎了伤口,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神色不善地望着朱雀,似乎都在猜测是不是朱雀三心二意,要抛弃这位姑娘,所以她才这般伤心欲绝。朱雀知道这事也解释不清,干脆不理会,他对慕容娇问了句:“什么事要我帮忙?你说罢。”

慕容娇破涕为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你放心,我师姐一定会嫁给你的。”

这话说得朱雀心中一动,强压下旖念,说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赶紧说,否则我就要走了,你再自刎我也不问了。”

慕容娇听他语气严厉,盯着他看了一会,想看看他说话的坚定程度,见朱雀不像开玩笑,这才说道:“我父亲名叫慕容岚月,这个没有骗你,不过他不是慕容寒山的兄弟。”

朱雀听她说了实话,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第六章 忍辱负重

朱雀见周围的人都向这边看,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两人来到一家酒楼,要了四样小菜,两人边吃边说。慕容娇说道:“我父亲慕容岚月曾和枪王呼延刺日进行过一场比试,我父亲不敌,被呼延刺日在腰中刺了一枪,从此他就落下了病根,武艺也一日不如一日,在我八岁那年他得病去世。我想他一定是不忿自己属于呼延刺日,所以年纪轻轻就得了怪病。”

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不过武林中人的事,总少不了打打杀杀,偿若慕容岚月的武功要比呼延刺日高的话,那么郁郁而终的就是呼延刺日了。

慕容娇接着说道:“我母亲后来改嫁,改嫁之前,把我托付给我后来的师父,无影剑,师父待我很好,可惜他也被人害死。”

朱雀问道:“所以你偷了毒经,就是要找呼延刺日报仇?”

慕容娇摇了摇头说道:“不,他和我父亲是在公平的比试下赢的,我不怪他,我母亲改嫁的那人,对我母亲非常不好,时常打骂于她,我想杀了他。”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你还是很明事理的,不过呼延刺日也被人害死,你就算想找他报仇,也报不了了。刚才我还怀疑,呼延刺日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慕容娇惊讶地问道:“他死了?”说着话时,心中带着说不清的遗憾。

朱雀问道:“你母亲改嫁到了谁家?”

慕容娇说道:“铁枪门下,她给铁枪门的一个弟子卢满月做了妾。”

朱雀心道,又会这么巧的。

慕容娇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事,说道:“我父亲也是用枪,他临死之前,都念念不忘,想要找到破枪王枪法的秘密,母亲为了他的遗愿,所以想方设法进入铁枪门,就是想得到铁枪门枪法的武功图谱,然后和我慕容家的枪法融合,或者能有破呼延刺日枪法的秘密。”

朱雀看着她不说话,慕容娇说道:“可惜铁枪门的枪法只传男不传女,这卢满月每次练枪时,都不准母亲在一旁观看,即使如此,母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下来偷偷地瞧着,也多多少少学到了不少铁枪门的枪法,后来他们掌门芩破竹被人害死以后,曾一念成了掌门,这卢满月和曾一念交好,两人成天在一起,商量门派的事,极少回家,母亲难以窥探铁枪门枪法的全貌,听说他们枪法的最后一招,才是整套枪法的精华所在,是最凌厉的枪法,可惜母亲始终没有见卢满月使出来过。”

朱雀问道:“即使如此,你也没必要杀了他啊。”

慕容娇说道:“此人是个畜生,他因为母亲嫁过人,所以对母亲比对待一个仆佣还要不如,甚至……”

说道这里,她说不下去了,朱雀知道或者其中有关于她母亲的名节,他也不再多问,转移过话题:“你那本毒经放在了万剑山庄了吧?”

慕容娇瞪大了双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朱雀说道:“那天我在万剑山庄洗剑池畔见到你,你慌慌张张的样子,应该是刚埋藏好了那本毒经,可是你却故意说什么自己是慕容寒山的女儿,让我来不及去想,还有伊雪的事,都是临时起意诓我的吧?”

慕容娇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说道:“我本来想你能替我打发了神针门的人,谁知道你这般无能。”

朱雀说道:“他们的暗器好生古怪,我看,说不定就是从毒经中找来的配方研制出来的。”

慕容娇点了点头:“我拿到毒经,正想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一下,结果他们阴魂不散,一直跟着,我只好先把毒经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朱雀想起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确实是安全到不能再安全了,自己曾到沙漠一行,带来的“宝藏”就送入了万剑山庄,这小妮子和自己想法一样,自己倒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当时,自己要是帮她把神针门的人打发走,她回头就会将这本毒经取走,然后去找母亲,说不定此时那卢满月已经被她毒死了。

两人边吃边谈,朱雀看到不远处的街道边,有两个人有意无意向这边窥探,朱雀知道他们是神针门的人,在暗中观察慕容娇,等慕容娇拿到毒经,便出面抢夺。

慕容娇顺着朱雀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两个人,柳眉微蹙,朱雀说道:“我看你还是把毒经还给他们吧,卢满月一事,毕竟是你们带着目的前去的,实在不行,我去找人所说,让卢满月休书一封,让你母亲离开那里。”

慕容娇身子一颤,说道:“不,我母亲没有学到他们枪法的最后一招,是不会走的,否则这么多年的苦都白受了。”

朱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慕容娇说道:“算了,我本来想让你陪我去取了那本毒经,然后去找卢满月的,现在我只求你帮我把那几人打发掉,我自己去做吧。”

朱雀想起了一事,说道:“偿若你把卢满月毒死了,你母亲还怎么偷学铁枪门的枪法?”

慕容娇低下头去,说道:“我要那本毒经,就是找一个不能将人毒死的方法,然后……”

朱雀见她心意不能更改,说道:“即使你母亲学到了枪法,也没办法和呼延刺日再比试了,呼延刺日已经死了啊。”

慕容娇说道:“这是我父亲的遗愿,母亲要做的只是找出破他枪法的招数。”

朱雀说道:“我前几日,遇到了鞭王百里曲直,他要我帮忙找到呼延刺日的儿子,呼延格,还有他的那把枪,我看你也不要去取毒经了,跟着我去呼延家,等到找到呼延被害的原因,或者就找到了破枪王枪法的秘密。”

慕容娇听得眼睛一亮,说道:“你真的愿意带我去?”

朱雀说道:“这有什么,不过你不能乱来。”

慕容娇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吃了饭,牵过马,继续向北而行。鞭王百里曲直和枪王呼延刺日都住在保定府附近,两人早起晚歇,两日后便到了保定府,那神针门的人果然如付骨之蛆,一直跟着二人,二人却假装不见,没有理会。

首先去拜访的就是冀北鞭王,百里曲直。两人来到百里曲直家中,开门的百里曲直的一名弟子,他的身上缠着一道软鞭,朱雀说明了来意,此人说道:“家师外出至今未归。”

朱雀问道:“那,你家小姐,百里雪在不在?”

慕容娇奇怪地看着朱雀,难道他只是借口找百里曲直,其实是来找他的女儿?

两人在此人的带领下,来到后院,见到了正在那里看书的百里雪。百里曲直没有骗他,百里雪的右臂齐腕而断,断开处的肌肤形象丑恶。朱雀心中升起了一股歉意。百里雪见到朱雀,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手里的书也掉到地上。

朱雀说道:“你……”

百里雪问道:“我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还不满足吗?非要找我算当日偷袭你的旧账?”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希望你令尊做下此事,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

百里雪说道:“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不希望你来可怜我。”

朱雀:“我……我……”话也说不出来,慕容娇拉着他向外走,说道:“我们还有事,告辞了。”

朱雀被慕容娇扯着,离开了百里曲直的家。百里雪在他们后面,流下了两行清泪,不知道是后悔的眼泪,还是自怜的眼泪。

离开百里家,朱雀和慕容娇的下一个地方,就是呼延家。两人来到呼延家的时候,前来凭吊呼延刺日的亲朋好友,还都在这里没有离去。

第七章 化解困境

呼延刺日的亲朋好友没有离去,并非他们和呼延刺日的感情深到必须要在这里守满三七五七的,而是呼延家遇到了麻烦。

铁枪门前任掌门芩破竹的亲属,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呼延刺日就是杀害芩破竹的凶手,因此,虽然呼延刺日已经死了,他们还是找上门来,这些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就是要呼延刺日的家人给个说法。他们在呼延刺日的灵堂外,又给芩破竹搭了个灵堂,算是围堵了呼延家的大门,不让凭吊的人离去。

呼延刺日只有一个独生子,呼延格,此时也被人掳去,呼延刺日的几个妻妾,除了哭哭啼啼以外,什么主意都拿不出来,而呼延刺日的亲朋好友也都做不了主,拿不出个什么正经主意,想出来的无非是让呼延刺日的妻妾去道个歉,或者是根本就不承认,这些人纷纷攘攘,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铁枪门的人来了不少,其中就有卢满月在内,慕容娇指了指卢满月,告诉朱雀就是他,不过卢满月并不认得慕容娇。朱雀点了点头,此次为芩破竹出头的,并没有现任掌门曾一念在内,他曾和呼延刺日交好,此次没有过来,怕就是这个原因。这对于呼延家,的确是一件棘手的事,加上呼延刺日刚刚被害,可以说得上是祸不单行。

朱雀和慕容娇进去的时候,铁枪门的人说道:“呼延家的门,准进不准出!”

朱雀冷笑道:“这么强横霸道?你们是官府的人么?”

其中一名好像铁枪门下的弟子,见朱雀说话冷嘲热讽,伸手推了过来,口中说道:“你小……”

话未说完,人就被朱雀扔进了呼延家的院子,呼延家的人向四周一躲,给此人留下了一片空地,这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迅速爬起,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受伤,不知道是朱雀手下留情,还以为自己运气好,又从院子里冲了出来,朱雀拦在门口,说道:“刚才你们不是说准进不准出么?难道你想食言?”此人站在门口,一时进退不得,僵在当地。

这时候,铁枪门的人才反应过来,朱雀是来找麻烦的,一群人将他和慕容娇围了起来。

呼延家前来凭吊的这么多人,三日以来都没人能够离去,可见铁枪门此次来人除了强横霸道以外,实力也不容轻辱,这些人将朱雀围住以后,从怀中掏出一捆三节鞭状的铁棍,迅速连接扭紧接驳在一起,变成一杆大枪。这是铁枪门独门的分体枪,平时分开便于携带,用的时候,只需要连在一起便可。

朱雀却根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看年龄,一名应是铁枪门的前辈的人站了出来,说道:“阁下似乎不是呼延家的亲戚朋友吧。”

朱雀“哦”了一声,心道,此人还算有些眼力,竟能看出我不是呼延刺日的亲友。

这人接着说道:“在下胡知节,乃芩破竹的师兄,我们此次前来,是问呼延家讨个说法,与旁人无关,尚请阁下不要多管闲事。”

朱雀“嗯”了一声并不说话,此人说得很有道理,朱雀一向不是不讲理的人,倒也难以反驳。

这时候,一名铁枪门的弟子见师叔好言相劝,而朱雀却爱理不理,早就看不下去,手中铁枪一抖,挽出三朵枪花,向朱雀刺来。朱雀见此招旨在吓唬自己,并无伤人的意思,因此一动不动,那枪花消失后,铁枪的枪尖离朱雀咽喉不过三寸。朱雀如此大胆,倒不是他不要命,而是此人一出手,他就知道这人的功力和自己差得远了。

铁枪门的这一招枪法实属寻常,有个名目,叫做七星聚义,也就是说,枪法高强的,可以一招挽出七朵枪花,次者也能挽出五朵枪花,此人只能挽出三朵枪花,那是初窥门径的级别,自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胡知节见朱雀定力惊人,越发客气:“若是不嫌弃我们铁枪门酒水差,何不过来喝一杯?”

朱雀问道:“你们是来找呼延刺日的麻烦,可是呼延刺日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以前的恩怨是非,都应该放在一边,你们不趁他活着的时候过来,是忌惮他枪王的身份吗?而等他死了再来找他孤儿寡母的麻烦,这是铁枪门的行事风格吗?”

围着朱雀的铁枪门众人听到这话,都纷扰起来,有的说道:“我们刚接到消息,什么等他死了才敢来?”

还有的说道:“什么孤儿寡母,没看到呼延家也是这么多人吗?”

还有的说道:“你什么东西,也来管我们的事……”等等不一而足。

朱雀听他们有的口出污言秽语,他涵养甚高,也不生气,那名叫胡知节的刚要开口,远远的就有人叫道:“竟然有人敢说朱雀是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这声音来得好快,刚开始说话时,似乎离这里还有半里地,两句话说完,人已来到众人之前。

朱雀不用扭头去看,也知道是鞭王百里曲直过来了。

铁枪门的人听说这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竟然是朱雀,有的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有的惊讶的合不拢嘴,胡知节转过头去,看到来人的模样,已知道来人的身份,同时知道他绝不会说谎。

百里曲直向胡知节说道:“陈年旧事,你们道听途书,就这么围堵我兄弟的家门,是不是不讲我百里曲直放在眼里?”

胡知节说道:“我有证人,证明我帮前任掌门确实是呼延刺日所害,所以明知鞭王是呼延刺日的好朋友,也顾不得了。”

朱雀问道:“我们江湖中人,有句话,叫祸不及家人,你们为何将呼延刺日的儿子呼延格掳走?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啊。”

胡知节脸色一变,说道:“朱少侠,你可莫要含血喷人,呼延刺日的儿子长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能谈得上将他掳走?”

百里曲直哼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他说道:“你们掌门曾一念呢?他怎么没来?”

胡知节说道:“我门掌门不方便出面。”

百里曲直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将呼延刺日的尸身拖出来鞭尸?”他是呼延刺日的好朋友,这样说,自然是反话。

胡知节说道:“难道我们先掌门就这么含冤而死么?”

百里曲直说道:“呼延刺日并非善终,焉知不是你们铁枪门暗中相害的?”

朱雀和百里曲直,一人摊派他铁枪门一个罪名,掳走呼延格,害死呼延刺日,这种倒打一耙的事,他们本来不屑于做,可是今日之事,如果不能好好解决,对于呼延家以后来说,始终会不得安宁。

胡知节说道:“我们来时,并不知呼延刺日已经身死,更别提前来相害了,鞭王,你不能乱安罪名在我铁枪门头上。”

百里曲直说道:“那你们将呼延家的人都围着,不让他们离去,难道他们都是凶手?偿若不是,你铁枪门凭的什么?凭你们铁枪门人多势众么?功夫高明么?”

胡知节一时说不出话,他们凭着一时的激愤,只为给芩破竹的冤死讨个公道,而这般不让他们离去的做法,确实说不通。他问道:“我们可以让他们离去,只希望鞭王不要徇私,让我们先掌门死不瞑目。”

百里曲直说道:“你可知道你们掌门曾一念今日怎么没来?因为他知道芩破竹的死因另有原因,呼延刺日和芩破竹当年乃是莫逆知交,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可是此事牵扯到几个人的声名与名节,我不能告诉你,你可以回去问问曾一念,偿若他要不说,你再来找我。还有,呼延刺日的儿子呼延格偿若是你们掳走的,我希望你们将他平安送来,否则,我神鞭门和你们铁枪门势不两立。”

胡知节脸色数变,再看着朱雀和百里曲直在此,知道今日再僵持下去,也讨不了好,只好带着人先回去了。

朱雀、慕容娇和百里曲直从大门进去的时候,呼延刺日的亲朋好友都过来道谢,朱雀谦逊了几句,给呼延刺日上了香,然后和百里曲直来到偏房僻静处,商量呼延格的事。

第八章 调虎离山

朱雀推测,从今日的争执来看,呼延格应该不是落入铁枪门的手中,而呼延刺日误杀芩破竹之事,也不知是谁捅了出来,惹了这摊子麻烦。

百里曲直同意他的话,甚至认为告诉铁枪门这间隐秘之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掳走呼延格的人,只是没有一点证据。

两人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领,这时,一名女婢过来,说道:“二奶奶有请两位,有事相告。”

女婢口中的二奶奶,就是呼延刺日最喜欢的小妾随云,当年呼延刺日误杀芩破竹,就是怀疑芩破竹和这名小妾有染,此时她喊二人过去,不知有何话说。二人互看了一眼,都站起身来,跟着女婢过去。

两人来到随云的屋子,一进屋,朱雀就闻到一股香味,这是一种奇怪的香味,似乎在那里闻到过,不过就是想不起来。随云穿着孝衣,脸上兀自挂着泪珠,朱雀见她长得果然秀美,虽在戴孝中,也难掩她的美貌。难怪呼延刺日这么着意她。她打发了婢女出去,让朱雀和百里曲直坐下了,这才开始说话。

随云说道:“刺日在被害前,曾交给我一样东西。”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百里曲直。

百里曲直拿在手中看了看了一会,不得其解,又递给了朱雀,朱雀接在手中,看到这个布袋非常奇怪,不是平常的布袋,而是一块布条卷了起来,缝合而成,布袋上布满了小孔,朱雀拿在左手中,随手捏了一下,忽然感到手中刺痛,伸开手来,发现手心被刺出一个针孔,针孔里流出的血是黑色的,而且针刺处逐渐麻木发痒,原来这布袋中藏有毒针。

朱雀连忙用右手封住了手腕处的太渊、大陵、神门、同里、内关等穴道,止住毒气上冲,认穴之准,可赞可叹,只可惜此时并非赞叹朱雀手法的时机。百里曲直立刻上前拿住随云的穴道,控制住了随云,说道:“拿解药来!”

随云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挣不动:“你干什么?”

朱雀勉力对百里曲直说道:“不是她藏的针……”

百里曲直这才放了随云,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柄小银刀,划开朱雀针刺的皮肤,放出毒血,可是血流虽缓,但能看出流出的黑色不变,也就是说,再放血也是无用。

百里曲直和朱雀面面相觑,能是谁下的毒呢?百里曲直问道:“是不是铁枪门?”

朱雀摇了摇头,望向随云,针虽然不是她藏在里面,但是这布包的来历她应该是知道的,百里曲直问道:“嫂嫂,刚才事急得罪莫怪,这布包到底是谁给你的?”

随云看到闯了祸,有些分神,定了定才说道:“这就是刺日给我的,他说他偿若遇害,这布包能说出一些线索,我,我没想到里面会有毒针。”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麻烦给我找一间僻静的房间,我运功排毒,幸好这毒被发现的及时,没有扩散。”

百里曲直问道:“这样行么?”

朱雀说道:“只是不能有人打扰,希望百里兄帮我把守,六个时辰下来,应该能把毒排净。”

随云给安排了后院的一间杂物房,这里极少有人来,整个呼延家就数这里最为僻静,虽然脏了点。百里曲直站在门外看守着,防止有意无意的人来干扰朱雀行功。

朱雀进了杂物房,关上了门,盘腿坐下,将全身功力都运在左臂处,内力到了他封了穴道的地方,就被阻住,朱雀一边运着内力,一边解开了穴道,一道黑气从穴道处上侵,但很快被朱雀用内力压制。随着他内力的加深,中毒处的黑气逐渐下降减弱,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比开始更黑,就像是一滴一滴的浓墨,黑得发亮。

朱雀知道运功排毒有了效果,他集聚了全身内力在左手手臂上,不敢有丝毫大意,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一阵吵杂声传来,朱雀逐渐听到外界的声音,他看了看受伤的毒,流出来的血已经变成了鲜红色,说明毒已经被排净。地上有一摊黑血,朱雀用脚驱了驱土,将毒血覆盖,然后来到门口向外张望,看了看天色时辰,自己本来估计要六个时辰才能将毒排出,如今应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外面的人应该不知道自己的毒已被排出。那么,此时过来骚扰自己的究竟会是谁呢?

从门缝中向外看出,几个身穿黑衣服的人在和百里曲直争吵,百里曲直忽然持鞭在手,和这几个黑衣人相斗了起来,这几人似乎不敌百里曲直,边斗边退,将百里曲直引开。

朱雀知道一旦百里曲直再走远一点,好戏就要登场了,他回到屋内,假装还在运功排毒,人却集中精神,留意四周的动静。

果然,杂物房的窗户被一点一点打开,偿若朱雀真的是在凝神排毒,就会听不到这些微的声音。朱雀假装全身的内力都被运在左臂,心无旁骛的样子,身后那人见朱雀没有反应,胆子打了起来,擎的一声轻响,应是此人拔出了兵刃。

兵刃破空之声传来时,朱雀侧身躲过,那人发现朱雀竟然能够躲避他的必中一击,人骇得不知如何是好,朱雀抓住此人的手腕,然后依照井边汲水,带着他的手腕一转一圈,将此人手中的利刃刺入他的大腿。

这人大叫一声,仰天便倒。朱雀不再故作姿态,站起身来,之间身后那人两手放在大腿被刺之处,脸上神情非常难看。朱雀肯定以前绝没见过此人,他以为对方神色难看,是因为大腿中刀,安慰他道:“兄弟,是你先对我下手的啊。”

这人狠下心来,将刺入大腿的匕首拔出,朱雀见他竟如此悍恶,正愕然间,此人将匕首向朱雀掷来,朱雀闪身避过,匕首钉入房门,朱雀正准备封了此人穴道,防止她暴起伤人,这才发现此人已经毙命。

朱雀一刀插入他的大腿,就算失血过多,也不至于立即便死。朱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大腿流出的血呈一种妖异的蓝紫色,才恍然,此人过来刺杀自己,匕首上淬了毒,结果自己却深受其害,以朱雀的性子,即使是来刺杀自己之人,朱雀也难以对其痛下杀手,结果是天假其手,真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可惜没有了活口用以质问背后主使之人。

这时候,杂物房的门又被推开,朱雀转身戒备,心中想着,难道这批人阴魂不散,非要置自己于死命不可?

门外那人已经高声喊道:“朱兄弟,你没事吧。”

原来是百里曲直,他出了呼延家门追赶那几名黑衣人没多远,就醒悟到这是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自己照看朱雀运功驱毒,怎能随意离开,这才回来,等他看到朱雀没事,屋中却多了个死人,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百里曲直问道:“朱兄弟,此人是谁?是你杀的吗?”

朱雀说道:“不错,是我杀的,他企图在我运功驱毒时背后伤人,哪知却丢了自己的小命。”

百里曲直说道:“你没事就好,你可问过此人,到底是谁指示他来杀你的?”

朱雀沉吟了一会,说道:“他说了几个字,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我慢慢领悟吧,百里鞭王不要介怀,这不是你的错。”

百里曲直老脸一红,说道:“你的毒都驱出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咱们到前厅去,我想接着问问随云这个布包的来历。”

第九章 发现奸情

两人来到前厅见到随云,随云见朱雀已经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朱雀问她:“那布包在呼延刺日叫给他以后,可曾给过别人?”

随云摇了摇头:“自从那晚他将这布包交给我以后,我就一直放在我首饰盒中,我屋子除了我和一个丫头以外,并无别人进来过。”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那请把那布包拿给我再看一下。”

随云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出来,脸色惊慌,说道:“那布包不见了,自从刺伤了朱少侠的手以后,我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还是放在首饰盒里,现在却不见了。”

朱雀和百里曲直一起来到她的闺房,那首饰盒里的首饰都被倒了出来,果然并无布包在内。朱雀问道:“可有贵重的首饰不见的?”

随云摇了摇头,说道:“首饰一件也不少。”

首饰没有少,布包却不见了,一定是有人专门进来将那布包取去,几人正在研究可能是谁取走了布包时,一个家丁在门外嚷嚷,几人出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丁说道:“在后院的井里,发现了翠儿的尸体,刚刚打捞上来。”

随云闻言身子软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朱雀不用问,也猜到,翠儿就是侍候她的丫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布包就是这名叫翠儿的丫头受人指使,偷了出来,交给了谁,但结果却被杀人灭口。

呼延刺日临死前不会将一个带着毒针的布包交给自己爱妾的,那毒针应是后来放进去的,很有可能就是这名叫翠儿的丫头,偷偷放了进去,至于是用来对付谁,朱雀不得而知,自己来到这里,很是偶然,是带慕容娇过来一起来找枪王的枪法破绽的,想到这里,忽然发现他又半天没见慕容娇了,自从他中了毒,慕容娇没有过来问候,当时事情紧急,自己没有想到,这时想起,立刻出门,在呼延家四处查找了一番,果然没见慕容娇。

百里曲直问他在找什么,朱雀说了和他同来的那位姑娘,百里曲直当时也有印象,两人在呼延家又搜寻了一番,还是没有看到慕容娇的身影。百里曲直喊来家丁仆佣,一个一个的打听,其中一人说道,似乎看到过慕容娇跟一个人一同出去了。至于那人的样貌,这人也没有看清。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慕容娇若是主动跟人离去,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她也不告诉自己一声,太也说不过去了。朱雀来到后院的井边,看那死在井中的丫鬟,身子并没有被浸泡多久,可见她死了没多长时间,就在朱雀运功驱毒之时,当时呼延家中一片混乱,加上百里曲直又被黑衣人支开,到底是谁杀死了翠儿,那是谁都没有看到。

朱雀粗略查探了一下翠儿的死因,是窒息而死,这种死法难以寻索杀人凶手的武功和身份,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朱雀让人把翠儿的尸身抬回她的屋子,然后让人看好。

安排好这些事情,朱雀和百里曲直回到屋中,仔细回想那个布包,包中藏有毒针,到底是为了杀谁呢?记得随云说过,呼延刺日将布包交给她时,说的话,偿若他出了事,这个布包能提供一些线索。到底是什么线索呢?

朱雀想起布包上的小孔,蓦地站起身来,他想到了,那布包上的小孔,本来就是用来放针用的,之所以做成布片,然后卷了起来,就是为了拿针时方便。谁会用到这么多针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将针随身携带,并且当做暗器来使的人,难道是神针门?

又怎么会这么巧的?也不一定,天下用针做暗器的人多了,并不一定是神针门,而且神针门用针做暗器,也还不是跟人学的?

那些小孔是用来放针无疑了。只是这枚毒针,应是后来的人放进去的,否则,这布包的所有人难道不怕伤着自己吗?可是做下此事的丫鬟已经没人灭了口,否则通过她就能得知背后主使之人。

朱雀脑中不断思索着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万剑山庄,慕容娇,百里曲直,呼延刺日,呼延格,神针门,毒经,针,毒针。

这中间似乎有根线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可是这线又似有似无,隐约之间有了关系,又似乎根本没有关联,想得头都大了时,朱雀站起身来,对百里曲直说道:“你在此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来到翠儿的房间,仔细看了看翠儿脖子上的掐痕,便走了回来,对百里曲直说道:“应该是神针门下的手,咱们去找他们去,我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百里曲直跟他一起向随云和其他呼延家的人告别,然后离开了呼延家。

离开呼延家有两三里地,朱雀回头看了看突然说道:“咱们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上再来。”

百里曲直奇怪地问道:“不是去找神针门吗?怎么不去了?”

朱雀说道:“那丫鬟翠儿只是个替死鬼,我故意这么说的,好让他们不防备,我看了看翠儿脖子上的掐痕,翠儿死后血脉下坠,掐痕显现,看那手印大小,下手相害的人应该是名女子。我暗中留意了呼延家的人,其他干粗活的女佣都是手脚粗大之人,呼延家能够有机会下手,而且相符合的,只有一个人。”

百里曲直说道:“你说的难道是随云?”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她说她那间屋子只有她和丫头能进去,别人都没有进去过,偿若是她自己做的,嫁祸给这丫头也能说得通。”

百里曲直说道:“那你说是神针门下的手什么的,都不是真的,而是骗她的?”

朱雀说道:“不错,所以咱们故意离开,晚上再回来,就是要看看这个随云在搞什么鬼,我怀疑那布包里的毒针,就是她放进去的,甚至那布包是不是呼延刺日给她的都不好说,她下手的目标就是你我两人,谁被毒死了都一样。”

百里曲直怔了怔,忽然说道:“既然如此,你说我那呼延兄弟,是不是被这婆娘所害?”

朱雀倒没想到这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等咱们晚上悄悄地过去看看再说吧。”

天黑下来以后,两人来到了随云的屋后,两人都是身手高明之辈,施展轻功行走之际,如同狸猫,悄无声息。百里曲直来到随云的窗户后面,朱雀却来到了屋顶,解开了一块瓦,向里张望。

这时已是晚膳之后,随云正在屋中整理东西。

两人都看到她从床底下拿出那个布包,想起她白天说的布包不见了,表情之真实,让人脊背发凉。忽然,有人啄啄的敲门,随云吓了一跳,接着,那敲门声很有韵律,随云将那布包随手一放,就去开了门,进门的是一个相貌不错的中年男人,随云见了他,立刻将门掩上,接着扑入此人怀中,说道:“你怎么这么大胆,竟在这时候过来,还敲门,莫非是要将我吓死不成?”

这人说道:“我实在是想你想得受不了,那死鬼既然真的成了死鬼,我还担心什么,哪还有不立刻就来之理?”

随云从他怀里出来,说道:“你不知道,今日那死鬼的好兄弟,百里曲直过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朱雀,两人都是手段高明之辈,偿若被他俩发现咱们……”

这中年男子打断她的话,说道:“这呼延家的枪法秘籍你找到了没有?找到了咱们就走,也省得你在这里提心吊胆的。”

随云摇了摇头,说道:“怕是和那把枪一起被人偷走了,你知道我现在戴着孝,可不能满屋子乱翻乱找的。大婆娘还在盯着呢。”

中年男子问道:“咦,你那丫鬟呢?怎么没见到她?”

随云说道:“死了。”

中年男子身子一震,问道:“怎么死的?”

随云说道:“我做的事怕泄露,栽在她身上,是我掐死了扔井里的。”

男子抬头看着随云,说道:“你……”

随云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你给我的那个布包,我交给了百里曲直和朱雀二人,没想到毒他们不死,我怕他们怀疑到我身上,所以将翠儿杀了,让他们以为是翠儿干的。”

这名男子说道:“不可能,这毒针是见血封喉,除了我的解药,谁能帮他解毒?”

随云说道:“好叫你得知这二人的厉害,朱雀中了毒针,然后自己把毒驱了出来。”

这名男子愣了愣,说道:“既然二人如此厉害,说不定会看出你我的事情,我看什么枪法秘籍要不要去找了,咱们这就走吧。”

随云脸显喜色,说道:“好,值钱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这就走。”

百里曲直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击破窗户扑了进来:“狗男女!我那呼延兄弟是你们害死的吗?”

这名男子带着随云想从门口出去,却发现朱雀挡在这边。

两人退回屋内,这名男子相貌堂堂,此时却似乎软了下来,说道:“不,呼延刺日不是我害死的,也不是小云害死的。”

第十一章 探讨因由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你师兄说得没毛病啊。”

曾一念说道:“可是呼延刺日心中邑邑,便让我师兄和他过过招,我师兄为了舒他心意,便陪他练了几招,结果呼延刺日在心情激荡之下,还是将芩师兄刺伤了。”

朱雀嗯了一声,心道,只是刺伤,难道呼延刺日又接着下了杀手了吗?

曾一念说道:“可是呼延刺日的枪上被人涂了毒药,芩师兄身上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伤口,可是却中毒很深,等到呼延刺日将芩师兄送过来的时候,我师兄只剩下一口气,这毒非常厉害,师兄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去世了。”

朱雀问道:“什么话?”

曾一念说道:“一是让我做了铁枪门的掌门,二是不要为他报仇……呼延刺日很是伤心,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并言明他的枪上从不会淬毒,也无需淬毒,这下毒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啊。”

朱雀点了点头,呼延刺日说得很合理,在枪法上,他能被称为枪王,想要杀人,光明磊落用枪刺死便是,何必做出这等肮脏之事,陡然坏了自己的名声。而他说的不要为他报仇,也许他心中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他不知道他这样说,会为他铁枪门埋下多大的隐患。

“那到底是谁下的毒呢?”朱雀问道。

曾一念说道:“始终没有查到,呼延刺日没跟大伙儿提芩破竹是怎么死的,只告诉了我一人,我推断此事不是他的本意,那么到底是谁在枪上涂抹的毒药,谁就是真正的凶手,为此,我记下了芩师兄死后的状态,并暗中寻找毒药的来源。同时,铁枪门下也在寻找这杀死芩掌门的凶手,由于我没有告诉他们真相,所以前几日有人写信告诉了他们芩破竹临死前的经过,他们便认定了呼延刺日就是凶手,群声荡荡,我没有理由阻拦。”

朱雀点了点头,这事放在谁身上,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曾一念接着说:“呼延家的一名亲戚在他们去呼延家之前,告诉我,呼延刺日被人害死,我虽然震惊,而且我和呼延刺日的关系不错,但因为铁枪门去呼延家找麻烦的缘故,更不能出面了,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朱雀蹙着眉说道:“可是你这番不去,你可知道你们铁枪门做出什么事?”

曾一念问道:“什么事?他们今日回来,我问过他们,他们所没有动手。”

“嘿。”朱雀冷笑道,“没有动手,却将呼延家围住了三日三夜,不让他们出门,不知道这种事对于铁枪门的声誉是好是坏?”

曾一念默然,朱雀本就不相信他会一点不知。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曾一念不会一点情况都没查出来,朱雀问他:“可曾查出来枪上的毒来自何处?”

曾一念点了点头:“是云南黑雾教中的毒,我仔细查探过他们毒死人后的症状,芩师兄所中的毒,和他们曾经使用过的一种叫做负心汉的毒非常相似,可是后来查到自从黑雾教教主蓝景烟死后,他们便树倒猢狲散,已没有什么专门用毒的高手还在江湖上兴风作浪。”

朱雀默念“负心汉”,这毒药的名字好古怪,听名字,还以为是被抛弃的女子对她的爱人又爱又恨的称呼。

曾一念接着说道:“查到这里,我就完全没有了线索,此事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还是被人重提,而我门下的弟子,对我芩师兄的报仇之心始终没有放弃过,所以一点得到信息,就想着去报仇之事。”

朱雀问道:“可知道是谁来报的信?”

曾一念说道:“这个你要去问我师侄,他是芩破竹的亲传弟子,名叫秦晓月,就住在我后面的一条街上,门上贴着关公战秦琼画像的就是。”

朱雀见在他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起身,说道:“曾兄不和我一起去吗?”

曾一念说道:“这件事上,我立场很尴尬,还是不去了为好。”说完,送朱雀出门。

两人向门口行去,朱雀忍不住问道:“这报信之人,怎么能知道谁才是你师兄的弟子呢?而不是随便找个铁枪门的门人,就将事说了出来。”

曾一念说道:“此事确实古怪,只是我也不知为何他能够知道这些。”

朱雀抱拳说道:“打扰了,偿若有需要,我还会再来拜访。”

曾一念笑道:“朱少侠何时光临,在下都扫榻恭候。”

转过曾家的这条街,到了后面的这条街上,据曾一念所说,秦晓月家就在这边,门上贴着年画,画上为关公战秦琼。很快他就找到了秦晓月的家,敲门之前,朱雀还曾担心秦晓月是中间这么重要的一个环节,莫让凶手杀人灭口了。朱雀常常遇到在调查某一件事时,拥有线索的人被人杀害,这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出乎意料的是,秦晓月在家中,活得好好的。

秦晓月家境一般,并没有什么人,朱雀敲了好一会才有人过来开门,而开门的正是秦晓月。白天朱雀为呼延家出头,将铁枪门的人赶走,所以秦晓月认得他,不仅认得他,一见他,反而神色不虞,问道:“你来干什么?”话中带着不想奉承的敌意。

朱雀说道:“为了寻找杀害你师父的真正凶手。”

秦晓月愣了一下,说道:“我师父难道不是呼延刺日所害?现在呼延刺日已死,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凶手?”

朱雀说道:“咱们就这样隔着这扇门说话吗?”

秦晓月脸色红了,虽在黑暗中,朱雀看不到,但秦晓月却感到自己脸上热辣辣的。他拉开门,让朱雀进来,然后拿起门闩销上了门,请朱雀进屋。

秦晓月估计已经睡下,又被朱雀喊醒的,因此屋内黑暗,秦晓月摸索着找到火石,将油灯点燃,这里是客厅,却颇为简陋。秦晓月赧然道:我家中只有我和一位老娘,所以粗糙些,请勿笑话我。

朱雀说道:“我时常睡在山野中,能有你这么一席之地,就已经会感到满意了,怎还会笑话你?”

秦晓月瞪大了双眼,似乎不能相信,大名鼎鼎的朱雀会睡在山野间,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这不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他问的是:“那你说说,杀害先师的人究竟是谁?”

朱雀说了芩破竹中毒而死之事,秦晓月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怎么知道,那毒不是他自己涂抹在上面的?”

朱雀本想说,枪王呼延刺日是何等样人,怎会做这样的事。不过他忽然醒悟,秦晓月既然怀疑呼延刺日是凶手,又怎会再尊重他?有怎能试图让他相信,呼延刺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确实不能讲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否则陡增秦晓月的反感,那他所问的话,他便不会说了。

秦晓月说道:“你没有证据说明不是他下的毒,只是从人品上猜想,这种猜想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朱雀没想到他能想得这么透彻,首次生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的想法,对于这种人,只有用最直接的方法,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朱雀说道:“我怀疑的是当年下毒之人,就是前来给你报信之人,也就是随云的姘头。”朱雀对于姘头的说法,已经是很文雅的表示奸夫的含义了。

秦晓月摇了摇头,说道:“难道随云的姘头是个糟老头?”

朱雀一愣,说道:“不是。”

秦晓月说道:“我不妨告诉你,前来报信的人,我根本就不认识,而且对于他所说的话,也只是抱着半信半疑的心去问问看,结果你们的表现,反而让我相信了这个糟老头的话。”

第十二章 再遇毒针

朱雀逐渐捉摸出了秦晓月的性格,他非常自负固执,同时又很敏感,也许是他这种人,师父死了,自己却无法为他报仇的憋屈导致的吧。

朱雀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为何没有娶妻?”

秦晓月怔了一下,说话有些不流利:“我?我没……,似乎朱雀大侠也没有娶妻吧。”

朱雀点了点头,承认:“我是没有娶妻,不过我并非什么大侠,我虽然没有娶妻,但是有了心上人,只是时地都不方便而已,不知秦兄是为了何事至今单身呢?”

说这话是,朱雀心中想到的是伊雪,想到她,心中还是感到甜丝丝的。

秦晓月见朱雀好不隐瞒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很好的解释,只是转过身子,表示不想谈论此事。

朱雀见转移话题已经成功,哪里还会真正关系他的事,他继续阐述他的观点:你师父被害时所中的毒,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毒?

秦晓月反问道:“我不知道,难道你却知道?”

朱雀点了点头,在这点上,曾一念并没有告诉秦晓月真相,他说道:“你师父中的毒,是一种很奇怪的毒,叫做负心汉。”

秦晓月低声念叨了几遍负心汉,忽然身子一震,说道:“朱大侠似乎话有所指?”

朱雀暗中苦笑,这种毒的名字本来就很奇怪,遇到这个敏感的人,自然就会想多了。朱雀还要再细细解说时,秦晓月的老娘似乎被他们的谈话惊醒,窸窸窣窣地穿衣下床声传来。朱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打扰老人家休息,并非他的本意,不过反正自己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他拱了拱手,说道:“卯夜打扰,甚是不安,这便告辞了。”

秦晓月点了点头,说道:“客气了,不送。”

在朱雀掩上他家的大门时,一个窈窕的人影来到秦晓月身后,看身姿相貌,最多只有十八九岁年纪,无论如何都做不了秦晓月的老娘。只听这名姑娘说道:“你说话时的自信还不够,此人奸似鬼,小心被他看出破绽。”

秦晓月回身将这女子揽入怀中,说道:“任他奸似鬼,还不是只配喝你的洗脚水?”

这名女子说道:“呸呸呸,他想要喝我洗脚水,我也不给他喝。”

秦晓月问道:“那你给谁喝?”

这名女子说道:“给你喝,让你喝个够。”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这名女子刚想大叫,念头一转,猜到此人是朱雀,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破绽,所以又杀了个回马枪。

可是门口的人影一声不吭,这名女子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了,她推了推抱着自己的秦晓月,示意他门口有人,秦晓月也猜是朱雀又回来了,他并不惊慌地回过头来,对着人影说道:“怎么?你还要纠缠不休么?”

门口的人影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纠缠不休,更不喜欢惹出麻烦。”

秦晓月惊呼:“是你?”

那人不再说什么,而是一扬手,两道破空之声袭向二人。

朱雀从秦晓月家中出来,越想越感到古怪,他明知秦晓月说话不尽不实,可是一时难以反驳,只能先离去。忽然朱雀听到秦晓月家中传来一阵短促的惨叫声,朱雀立刻回身向秦晓月家赶去,远远的,黑夜中,似乎有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夜行人,从秦晓月家离去。等朱雀来到秦晓月家门口时,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朱雀推开秦晓月家的门,门没有上闩,一推便开,来到秦晓月接待他的厅堂,之间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自然就是秦晓月,一个是名年轻的女子,两人眉心都插着一枚钢针,只有钢针的针脚露在外面,两人已经死透。朱雀想起那名黑衣人,等他来到房顶查看时,那名黑衣人已不知所踪。

朱雀回到厅堂,找了根结实的线,穿进二人眉心间,那根钢针的针脚,然后提着线,将钢针抽了出来,看钢针的形状,似乎就是让自己中毒的那种钢针,针上淬了毒,按照李枫晚所说,这种钢针都是他父亲李承恩所有,而李承恩的钢针则是从神针门那里订制的,所以杀死秦晓月二人的凶手,不出李承恩和神针门两方面的人。

而陪着秦晓月一起被害死的这名女孩是谁呢?为何自己刚才问他时他并不承认自己有了心上人呢?难道是因为这中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色很晚了,已经到了下半夜,而且朱雀身处嫌疑之地,偿若被人发现他在这里,手中还拿着凶器那两枚毒针,那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朱雀出了秦晓月的家门,找到一家旅馆休息,满拟再去呼延家找随云和百里曲直谈谈,可是事情又发生了转变。

在呼延家,朱雀只见到百里曲直,却没有见到随云。朱雀问百里曲直:“她人呢?”

百里曲直恨恨的说道:“肯定是连夜跑了,你我都太大意了,真的相信了那对狗男女所说的话。”

朱雀没有分辨,自己确实相信了他们的每一句话。他告诉百里曲直,铁枪门中,最开始得到呼延刺日为凶手的消息的人,被人害死在家中。

百里曲直说道:“定是那真正的凶手,防止你我找过去,所以杀人灭口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也并非全无线索,秦晓月说告诉他真相的乃是一名糟老头子。”

两人商量后,都开始怀疑李枫晚的父亲,李承恩就是糟老头子,他们杀死了秦晓月,如果是为了隐瞒身份的话,那么随云也就危险了。

他们找到呼延刺日的原配夫人,让她清点一下家中的财物,等到清点完毕,这个甚有涵养的夫人也动了真怒,她骂道:“臭婊子,骚狐狸,老爷一死,她就卷了家中大部分的钱财,跟男人跑了。”

朱雀问道:“夫人怎么知道她是跟男人跑的?我们根本连提都没提啊。”

原配夫人略带惊慌,说道:“我一猜就能猜到,否则要不是为了小白脸,她怎么会走得这么热切?”

朱雀和百里曲直面面相觑,偿若这些蹊跷连她都没有接触过而是仅凭着猜测,就能猜到,这说明她也并非像外面表明的那样有涵养,能忍耐,而是非常精明了。一个女人,要是被自己的男人忽略了,心中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不快。原配总会想道,自己已经给他生下了儿子了啊,为何他还要这么不知感恩,带着这狐狸精进了家门?

呼延刺日的原配名叫赵茉莉,一个规矩人家的好女儿,当初她嫁到呼延家的时候,呼延刺日还不过是个愣头小子。

第十三章 败家子

朱雀劝她不要动怒,好好寻思如何找回随云才是正事。

这句劝说起了作用,赵茉莉安静下来,三人来到厅堂上做好,朱雀问道:夫人可知,当初呼延刺日纳随云为妾时,她是否表现出不情不愿之色?

赵茉莉摇了摇头,说道:“她刚进门时,哪有什么不情愿的,整天脸上跟戴着花似的,把我家那死鬼迷得晕头转向,有本事的男人都有个三妻四妾的,这个我懂,反正我是正室,管他怎么对待小妾,也总是个偏房,何况,我们还有了孩子……”

朱雀见她再说下去,又是没完没了之局,只能打断她道:“咱们先不说这个,那个名叫李枫晚的男子你可认识?”

赵茉莉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经常来看她的表哥?”

朱雀和百里曲直你眼望我眼,心中都存了个疑问:“难道他们经常以表兄妹的身份厮混。”

朱雀问赵茉莉随云的表哥长什么样,赵茉莉说了,最后说道:“别看他长得好看,他眼神不正,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只是想着我就算说了,刺日也绝不会听,多半还会和我吵闹一场,因此我也懒得去说,惹这个麻烦。”

百里曲直问道:“那你可曾听他说起过他的来历?”

赵茉莉摇了摇头,说道:“刺日和他好像很说得来,两人外出过几次,不知去干什么。”

再说下去,无非是赵茉莉说着随云和她表哥的坏话,两人旁观者清,能听出她所说的,许多都是毫无根据的诋毁,主要是对于她将家中的钱财一卷而空表示愤怒。

两人见再也问不出别的,便借口去找呼延格,走了出来。

朱雀说道:“不知鞭王知不知道这李承恩的家在何处?”

百里曲直说道:“我虽然不知,但暗器名家漫天花雨李家,在江湖中也非籍籍无名之辈,想来应是容易打听,我去安排。”

两人回到了百里曲直家,百里曲直安排弟子去打听漫天花雨的家在何处,找到了李承恩,那他的儿子李枫晚的去向多半就能知道,有了李枫晚的去向,随云也就能找到了。

朱雀推测:“这几件事情,肯定有被我们忽略的地方,看似有着关联,又相互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让人恨不能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一个一个当面质问。”

百里曲直也是有这种感觉,两人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事情的起点,一点进展都没有,空自着急,金尾梨花枪的下落不见踪影,呼延格依然不知去向。

两人欲待仔细分析,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这时,百里雪提着一壶开水进来,她断了右臂,只能用左手提着开水,来到二人之间的茶几前,放下开水壶,用左手打开了他们茶水的盖子,才提起水壶给他们续了茶,这原本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简单的事情,百里雪因为右手残疾,只能一步一步来,不能同时去做。

只见她续好了两杯茶后,又放下了水壶,用左手去帮他们盖上杯盖,这才提着水壶离去。中间朱雀想要自己来,被百里雪用凌厉的眼色制止,她虽然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语,朱雀却觉得非常难堪。

百里雪是故意这么做的,而且非常明显,就是让他心生愧疚。百里曲直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他终于忍住没有说什么。

两人本来谈得甚是热闹,经过百里雪这么一打断,都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各自坐着,想着心事。

外出的弟子逐渐回来禀告,这漫天花雨李承恩的家就在左近不到一百里地的地方,并没有多远。

两人立刻起行,百里曲直家中好马很多,朱雀记得上次见到百里雪时,她骑的马就是名种,两人胡乱牵了两匹马,立刻向李承恩家赶去,心中都认为很快他们就能了解到真相了。

李承恩就在家中,没有出门,漫天花雨指的是李承恩发暗器的手法相当高超,按理说他家应该条件不错,家中应当佣仆侍候,家丁守门,有一方大豪的气派。百里曲直心中都拟好了见到李承恩时所说的话:“你我相邻,在下竟然从没拜访过李大侠,这次前来,不免有些唐突,希望李大侠莫怪。”而李承恩自然会客气起来:“哪里哪里,是我没有去拜访冀北鞭王才是……”

可是这一番提前预备好的腹稿,竟然全都用不上了。

李承恩家和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行动迟缓的老太太,朱雀道明了来意,这老太太耳朵不太灵,朱雀重复了几遍,她才听清,说道:“承恩就在里面,他要是知道有人来看他,一定会开心地不得了。”

百里曲直本来对于李承恩没有亲自出来迎接他有些不满,听到这话说得蹊跷,心下暗暗纳罕。两人跟着这个老太太来到屋内,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

朱雀心中顿时感到不妙,两人在里屋的床上见到了李承恩,原来李承恩在去年就已经中风了,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几人来到外面,怕说话声音太大,惊扰了李承恩。

朱雀问老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枫晚呢?”

老太太说道:“别跟我提这个逆子,承恩病成这样,都是他给气的,这一年多来,他也不过来看看他爹。”

朱雀忙问端的。老太天说道:“李枫晚喜欢赌钱,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拿去当了,承恩还没有病的时候,还为他说了一门亲事,结果给他准备的彩礼钱都被他输了个精光,承恩一气之下,臭骂了他一顿,你知道,承恩平时可不怎么说他,这次李枫晚做得太过分了,但他不知悔改,竟然顶撞承恩,两人大吵了一顿,李枫晚就摔门而去,承恩从那天开始,就有了心病。心病转为身子上的病,这都是这个忤逆子害的呀。”

两人看着家徒四壁的李家,哪里还有一点武林大豪的气概,败家子毁了一家人的事,他们也听得多了,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百里曲直还不死心,问道:“你可知李枫晚现在什么地方?”

老太太摇了摇头,最后说道:“还能在哪?有了钱的话,肯定在赌场,他不肯补贴一点家用,承恩又病得这么重,全凭我一个老婆子给人做些女工过活……”

两人暗中叹气,不过对于李枫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了解了个透彻。朱雀掏出一百多两银票递给老太太,说道:“你儿子有钱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们要钱了,这些钱,你拿去给李大侠买些药吃,我们走了,你保重。”

在老太太千恩万谢下,两人离开了李家,走了数里地,两人才似乎舒了一口气。

在呼延家看李枫晚相貌堂堂,说话还是挺有水平的,哪知却是这样的人,那随云也是瞎了眼,竟被他迷得颠三倒四,估计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两人推测李枫晚既然有了随云手里从呼延家卷走的钱财,偿若老太太推测没错,他一定要去赌,那么他会去哪里赌呢?

百里曲直对这周边的地方比较熟悉,他说道:“既然这个败家子有了这么多钱,肯定不会再去小赌场赌博,而附近三百里范围内,最大的赌场就是独眼所开的金胜赌场了,咱们到那边去碰碰运气。”

也没有别的线索,两人又骑着马,来到了金胜赌场。

金胜赌场的场主叫做独眼,并非他只有一只眼睛,而是很多人都说他是独眼狼,指他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也就是白眼狼的意思。独眼靠赌场发家,以前穷得叮当响,如今虽然发了财,可是对人,哪怕是他的知交好友甚至亲人依然比较吝啬,这也许就是暴发户的特点吧。

独眼并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他常常说道:“我穷的时候,谁曾给过我什么?嗯?有吗?现在我有钱了,倒一个个蹭上门来,希望我能接济他们一下,都当我是傻子吗?管他们怎么说,人只有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其他的全都他妈的是假的,是虚的。”

独眼虽然六亲不认,可是趋炎附势之心审时度势之情还是有的,他听说鞭王来到他家的金胜赌场,亲自跑了过来,说道:“难得会有像您这样的大人物光临,真是让我这小小赌场蓬荜生辉啊,鞭王是来玩玩的吗?”

百里曲直说道:“我向你打听个人。”

独眼听说他不是来赌钱的,略感失望,说道:“不知鞭王找谁?我记性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想起来。”

百里曲直掏出一张银票说道:“不知这个能不能让你记性变得好点?”

独眼仔细看看,百里曲直手中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虽然他绝不缺钱,但不知怎的,看到银票,还是抵挡不住钱财的吸引力,就像是吃饱了,但看到骨头依然会去疯抢的恶狗一般,说道:“鞭王请说,请说。”

百里曲直说道:“人称漫天花雨的李承恩有一个儿子,名叫李枫晚……”

独眼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我倒是记得。”

百里曲直看了他一眼,让他继续说。

第十四章 季布一诺

独眼又看了看百里曲直手中的银票,说道:“最近这小子不知在哪发了财,连续几日都来我这玩耍,可是在今日傍晚,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有一个时辰左右,他在这里玩够了,刚出门,就被人绑上了一架马车。”

说完,独眼便要去拿百里曲直手中的银票。

百里曲直手一缩,说道:“你这算什么线索?噢,他被人绑在马车上带走了?就这个?”

独眼恨恨地说道:“当然不止这些,你把钱给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百里曲直也不怕他耍赖,便将银票递给了他。独眼结果银票反复看了一下,折好放入怀中,这才说道:“据看门的打手所说,他们以前见过这辆马车,是铁枪门原掌门芩破竹的马车。”

朱雀一把抓起独眼的衣襟说道:“胡说八道,我们今日刚刚见过曾一念,怎么没见到什么马车?”他不知独眼说话真假,故意这么说,诈他一诈。

独眼嚷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你们问问我赌场的打手不就知道了?”

百里曲直冷冷地说道:“你家的打手还不是和你吃一块的,问他们,他们还不是说你说的都是对的?”

独眼连忙解释道:“咱们的说话他们又没有听到,怎知我说的什么?”

这时候,金胜赌场门口的打手们看到场主被人侵犯,纷纷跑了过来,向独眼说道:“怎么回事?”

独眼连忙双手一摆,说道:“没事没事?我和大哥说话……”

百里曲直呸了一声,说道:“谁是你这泼皮的大哥。”

独眼说道:“是,是,是,不是大哥,是我的爹,是我的爷,行了吧,你,你跟他所说,那个姓李的败家子,怎么离开这儿的。”他指着一个瘦竹竿似的打手说道,这位打手见独眼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傍晚,我吃了饭刚刚换了班,就看到李财主从这门内出来,刚拐到街上没走两部,一辆双马马车就在他身边停下,两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人架住李财主的一条胳膊,将他架上马车,然后开走了。”

朱雀问道:“你以前可曾见到过这辆马车?”

这瘦竹竿点了点头说道:“以前他们的芩帮主曾来对面的香锅酒家吃过饭,我见到过的。”

朱雀至此再无疑问,却想不通,曾一念绑走李枫晚干什么。

两人连告辞都不用,就这么直接上了马离去。独眼在后面等他二人走后,才狠狠地向墙角吐了口涂抹,似乎看不惯二人傲慢的态度。他转过身来,见到打手们还站着他身边,忍不住吼道:“看戏吗?还不去看场子去?”

两人来到曾一念家,曾一念并没有在家,问了他的家人,据说是去找他师兄胡知节喝酒去了。两人问明了胡知节的家,再向胡知节家赶去,到了胡府,曾一念正和胡知节喝酒,胡家的院子当中也没有这么一架马车。

百里曲直单刀直入问道:“你们铁枪门的那架马车呢?”

曾一念喝得醉醺醺地说道:“什么马车?”

朱雀说道:“就是你芩师兄曾经坐着去过香锅酒家的那架马车。”

曾一念说道:“哦,那架马车一直是他儿子在用。”

朱雀问道:“他儿子?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

曾一念听到他的问话,似乎有些醒酒,说道:“你找他干什么?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百里曲直哼了一声,反问道:“我们会有什么企图?”

曾一念说道:“你不会怀疑是我们铁枪门掳走了呼延格,想用他来交换吧。”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随云跟一个男人走了,而这个男人就是被这架马车带走的,我想找到此人,和你师兄的儿子没有关系。”

曾一念站着不动都还有些踉跄,他大着舌头说道:“我相信你,我师兄的儿子名叫芩芒,还住在我师兄家中,他家在城外的早市后面,大门上面挂着两个红灯笼的就是他家。”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相告,告辞了。”

出了门,两人看了看天色,奔波了许久,还没有吃饭,而街上的饭馆食铺都关了门,已经到了子时前后,两人在街上溜达着,寻找着可以吃饭的地方,在一个街角,有一个摊子,摊子上挂了一盏风灯,风灯上贴着混沌二字。

百里曲直说道:凑合着吃吧,吃完了找个地方休息,这芩芒的家,我看还是明天早起再去找吧。

卖混沌的事一位老人,一直弓着腰,似乎被生活的重担所压,一直都直不起身来。

朱雀和百里曲直找了个干净的凳子坐下,这老人说道:“客官来的真巧,老朽马上就要收摊了,再晚来一会就吃不到了。”

朱雀见老人确实已经收了桌子,他放好桌腿,将桌板放在桌腿上,左右晃了晃,并无晃动,这才坐下来等混沌。

老人随手抓住了一把混沌,解开一口锅,锅里的热汽立刻扑面而来,老人向锅里丢了两把混沌,又盖上了锅盖。

朱雀看了看老人抓住锅盖的手,心中一动,向老人问道:“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这老人冲他一笑,说道:“你看出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阁下就是铁掌震九州关师傅?”

这老头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还能叫上老朽的字号,我已经很久都没听人这么称呼过我了,大家都叫我馄饨关。”

这铁掌震九州关师傅名叫关天门,一手铁砂掌名震大江南北,曾做下过无数轰轰烈烈的事迹,只是在他老伴去世前,曾经劝说过他:“不要在江湖中厮混了,任你武功再高,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我走了以后,放心不下你,在那边也过得不安生,你答应我,以后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关天门含泪答应了,他老伴这才溘然长逝。别人都以为他的答应只是安慰即将离世的老伴之语,但关天门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有一项,怕老婆。哪怕是她已经去世了。

料理好他老伴的后事以后,他果然没有食言,宣布退出武林,以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都和他再没关系。他的一些亲朋好友有了事情,让他出面帮忙调理时,他都一概拒绝,被逼得急了,就离家出走。

一个江湖人,一旦退出江湖,生计就成了最大的问题,关天门也是这样,他除了铁砂掌以外,于别的事都不在行,他既然已经说了金盆洗手,江湖中挣钱的勾当,他都不能再做,只好做了个卖馄饨的摊子,靠着卖馄饨挣些微薄的小钱。

自从离家出走以来,他为了躲避亲朋好友,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家了,他也卖了十多年的馄饨,江湖中人逐渐知道了他的事,提起铁掌震九州,大家无不夸赞,夸赞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对妻子的一份承诺。武林中人最终承诺,但行事之际,多多少少都有些违背之处,似他这般季布一诺,纵览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

本以为武林中人下的馄饨味道不一定如何,但吃起来却相当不错,看来关天门做此事时做熟了的。

百里曲直问道:“关铁掌做此事,可惜了,可惜。”

关天门微微一笑,并不去争执,想来这种话他平日听得多了。

百里曲直接着说道:“我想请教关铁掌几件事,不知是否唐突?”

关天门也早猜到百里曲直的身份,说道:“鞭王客气了,不过,武林中事我是不再过问,别的倒都可以说。”

百里曲直点了点头,问道:“你这馄饨卖多少钱一碗?”

这句话并不涉及武林江湖,关天门回答道:“十文钱。”

百里曲直接着问道:“十文里能挣多少?”

关天门想了想说:“不一定,要看一天能卖出多少碗,偿若卖得多,挣得便多些,卖得少,挣得便少些。”

百里曲直说道:“偿若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百里曲直所住也没多远,直接过来找我便是,我不会强迫关铁掌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关天门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鞭王好意,我自然信得过鞭王为人。只是我一切很好,不需要人施舍帮主。”

百里曲直吃完后,放下碗,向关天门说道:“这馄饨很好吃。”他摸索出二十文钱,放在桌子上,和朱雀携手离去。

两人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朱雀趁机问道:“我还以为你要问的是关于铁枪门之事,没想到问的全不相干。”

百里曲直笑道:“你以为他卖了十几年馄饨是闹着玩的?这中间不知多少人来问他江湖中的事,而他依然在卖馄饨,说明你问了也是无用。但我这样的身份,偿若一句话不说,又说不过去,所以我故意去问他生计,就是表示我尊重他,偿若我也犯其忌讳,说不定暗中就得罪了他,那有什么好处?”

一席话听得朱雀对百里曲直大为改观,平日见其行事粗犷,哪里想到心思这般缜密。

第十五章 是云照

翌日一早,两人匆匆吃了豆浆油条,就骑马去芩家。两人在芩家见到了芩芒,也见到了那辆马车,朱雀不想拐弯抹角,互相介绍过后,直接问道:“李枫晚是不是在你这?”

芩芒年龄不大,可是人似乎很精明,说话间透露出成熟和圆滑:“你问的是那个漫天花雨的儿子,那个败家子?”

朱雀点了点头。

芩芒说道:“我昨日曾找他要过烂赌账,他爽快地给了,然后就离去了。”

百里曲直问道:“你也赌?”

芩芒说道:“偶尔也玩两把。”

朱雀接着问道:“可知此人后来去了何处?”

芩芒说道:“不知道。”

百里曲直看不出芩芒所说的话里又几分真假,只好问道:“最近铁枪门下弟子为了令尊之事,去找枪王呼延刺日家中讨要说法,为何未见芩公子跟着?”

芩芒脸色黯然下来,说道:“我知道不会有结果。我父亲死于中毒,我去找呼延干什么?”

两人见他难得这么明事理,说道:“你既然知道,如何不告诉铁枪门下,你师伯师叔们?”

芩芒说道:“他们其实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我爹去世后,他们一直想找到凶手,他们不是想替我爹报仇,只是为了维护铁枪门的声誉。”

朱雀问道:“此话怎讲?”

芩芒站起身来说道:“我爹是他们的掌门,掌门被害,他们找不到凶手的话,铁枪门在江湖中不免会惹人闲话,说这个门派的掌门被人害死,却不知是谁下的手?这样光彩么?他们恨不能随便杀死一个人,然后指着此人说,这就是凶手,所以他们大张旗鼓去呼延家,我明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不会参与。”

就连百里曲直这样的老江湖,都开始对芩芒另眼相看起来,很多人对于别人的事,或者能有大段的道理,往往到了自己身上,这些道理就忘了个干净,而芩芒显然不是这样的人。百里曲直谦虚地问道:“世侄,你可知李枫晚此刻在何处?他所用毒针上的毒,和令尊被害的所中的毒,或者就是一种毒药。”

芩芒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就知道,就是一种叫负心汉的毒,是什么毒不重要,重要的是谁下的毒呢?”

朱雀见芩芒听到此事并不激动,说道:“我们猜测,或者是一位女人。”

芩芒“哼”了一声,他父亲已死,偿若再起波澜,或者会对他的名声不好,所以芩芒并没有接口。

朱雀见他误会了,说道:“这下毒之人,或者未必是为了毒害令尊,目标应是另有其人,只是令尊适逢其会,所以……”

说道这里,他自己心中也是一动,如果不是针对芩破竹,那么,是针对谁的呢?难道就是李枫晚?难道是随云下的毒?

整件事如同一团迷雾,就在此时,一名少女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么多人在,又转身出去,但朱雀已看到,喊了一声:“慕容娇?”

那少女身子一震,转过身来,脸色苍白,不是慕容娇是谁?她自从呼延家和一个男人离去后,朱雀一直忙于追查李枫晚与毒针的事,完全忘了慕容娇会和谁离去,她怎么会出现在芩芒家中?

芩芒也喊住她:“娇娇,你过来,我给你介绍,这是人称冀北鞭王的百里曲直前辈,这位是……”

慕容娇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你不用说了。”说完她来到芩芒旁边,完全没有了昔日刁蛮的形象,看得朱雀莫名所以,又似乎恍然大悟。

朱雀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你能够帮我解释清楚。”

慕容娇咬着嘴唇说道:“我……我,求你不要问了。”

朱雀心中一动,说道:“你想得到破枪王枪法的秘密,并非为了你父亲的遗愿,而是为了他是不是?”他口中的他自然是芩芒了。

慕容娇立刻说道:“求求你,别问了,我的忙也不用你帮了。”

此刻就连芩芒都起了疑心:“原来你们认识,我倒不知道,为何你方才不说?”他问朱雀。

朱雀苦笑道:“我也不知她在你这里,她所做的一切,我不知是该夸她呢,还是怎的。”

慕容娇说道:我跟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虽然不说,可是我知道他心中想要为他父亲报仇,我去找你时,也不知道枪王已经被人害死,我,我做了许多错事,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

朱雀见她自认撒谎,一时倒拿她没有办法,总不能当着鞭王和芩芒的面臭骂她一顿,抑或揍她一顿,那更是想都不用去想了。

朱雀说道:看来你母亲之事,也是假的了?

慕容娇低下头去:我是个孤儿,被殷师父收留,根本就没有父母。

朱雀看着似明非明的芩芒说道: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对她,告辞了。

说着,不顾芩芒的挽留,和百里曲直出来。两人来到街上,朱雀兀自难以宁静,他被慕容娇愚弄已非头一次,什么慕容寒山是她养父,伊雪与他有约,她父亲慕容岚月母亲改嫁什么的。可是自己依然蠢得相信她后来所说的话,现在自然明白了都是鬼话。百里曲直问道:“怎么回事?你喜欢那女孩,她却骗了你?”

朱雀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鞭王饶了我吧,千万莫要胡乱猜测,我和她不过数面之缘……”

话未落音,一个人自街角向他二人走来,边走边说道:“有个么一个女人有何不可?朱少侠却一副嫌弃的模样?”

这人自街角而来,离他二人足足又四五十丈远,虽说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可是此人的耳目也是让人惊讶。

百里曲直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问道:“朋友何人?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人来到朱雀面前,说道:“我虽地处边疆,也知中原有朱雀这号人物,在下神针门是云照。”最后的自我介绍算是回答了百里曲直的问话。

朱雀上下打量此人,此人似乎在四五十岁之间,又似乎在三四十岁之间,并不能让人一眼就能猜到年龄,偿若从李枫晚的父亲李承恩去神针门订制毒针一事上算来,他至少有五十多岁,但一头黑发,脸上没有皱纹,说他三十岁,也没什么问题,相貌嘛,猛一看似乎很平常,但眼神却非常凌厉,给人一种绝不好惹的感觉。朱雀说道:“不知门主此时出现,是否有何玄机?”

是云照说道:“我为了找寻毒经,费劲了心机,门下的弟子又非常无能,不能替我分忧,只好亲自过来,听说朱大侠似乎和她非常亲密,不知能不能告诉我毒经在哪,在下取了毒经后,立刻回去,不再履中土。”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绝对会说到做到,偿若毒经在朱雀手里,绝对立马交给他,让他回去,可是慕容娇前边说过毒经藏在了万剑山庄,后面就自认她所说的都是谎言,他怎能保证毒经就是在那里呢?

百里曲直问道:“那你杀死秦晓月乃是何意?”

是云照一脸茫然地问道:“秦晓月是谁?”

朱雀见他脸色不似作伪,解释道:“他是铁枪门中的人,他和一名女子,死于毒针。”

是云照接着说道:“我曾为了钱财,按照毒经上的方法,制作了一批毒针,惹来许多麻烦,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那些毒针我全都交给了李承恩,而我神针门所用的针,全都没有淬毒,就是有鉴于此,所以,我如果能拿回毒经,绝不会重蹈覆辙。蓝景烟曾说过让我把毒经烧掉,但是我食言了,毒经上边除了毒药的制法以外,还有许多解毒的良方,如果烧了它,绝对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因此……”

朱雀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我去帮你找毒经,好在我和鞭王刚见过慕容娇,她就在距离此处没多远的芩家,咱们这就过去。”

可惜他们还是来迟一步,等他们三人来到芩家的时候,发现慕容娇已经死了,而芩芒却不知去向。

朱雀检查了一下慕容娇的死因,是中了毒针上的那种负心汉的毒,也就是他朱雀也曾中过的毒,她刚刚还和芩芒在一起,难道是他下的毒,然后畏罪逃走?毒经是在他的手中?慕容娇虽然时时在骗他,但是朱雀对于她的死,还是感到难过和愤慨。无论是谁,都不应该对一个女孩子下这种毒手的。

朱雀站起身来,问是云照:“当时李承恩从你这里订制毒针,有没有提起要用来对付谁?”

是云照点了点头:“他的一个仇家,名叫慕容寒山!”

朱雀和百里曲直你眼望我眼,他问是云照:“你知不知道慕容寒山是谁?”

是云照同样点了点头:“是你们中原的一位剑术名家,就是因为如此,他才需要用到毒针。”

慕容寒山何止是一位剑术名家?他已经是中原人心中的剑神!朱雀虽然不知李承恩因何事和慕容寒山结仇,可是也知道,他就算有了毒针,也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慕容寒山要是这么容易被杀死的,早不知会死多少次了。更何况李承恩如今已经中风,他的儿子李枫晚却拿着他的毒针,到处惹事,这慕容娇已是所知的第二个死于这种毒的人。

如今芩芒失去了踪影,同时找不到的还有李枫晚和随云,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了呢?

第十六章 金胜赌场

三人出了芩家大门,朱雀去棺材铺买了一副棺材,将慕容娇收敛,棺材就暂时放在芩家。

做好了这一切,朱雀心情非常恶劣,这不仅是因为慕容娇之死,也因为自己陷入这件事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本来只是简单的呼延刺日之死,呼延格和金尾梨花枪的失踪二事,如今牵扯到了太多,毒经的失窃;随云落井下石,卷走了呼延家的钱财;自己中毒;百里雪被父亲斩断手臂废了武功;李承恩与慕容寒山之间的仇恨;李枫晚的失踪,芩芒的失踪以及慕容娇之死。

三人商量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李枫晚最有可能去的金胜赌场。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是云照说道:“你们二人去那边就足够了,我去通知我门下的弟子,让他们四处打听一下。三人约定了见面的地点,朱雀和百里曲直两人向金胜赌场行去。”

这次来到金胜赌场,直接就找到了六亲不认的独眼。此时已时傍晚,正是赌场生意最红火的时候,独眼说道自从上次见过二人以后,就没再见过李枫晚。

二人非常失望,只得先离开,刚走出没几步,朱雀突然回身,正看到独眼没有来得及改变的一丝得意,朱雀禁不住起疑,说什么都要进入赌场去看看,独眼有些慌乱,想拦住二人,却又不敢。百里曲直当先进入了赌场。

和所有的赌场都没什么区别,里面乌烟瘴气,吆五喝六的呼声此起彼伏,中间穿插着一些端茶送水,卖瓜子的风尘女子,有的在喊四五六顺子,这是在赌色子的,有的在喊天一对,地一对,板凳一双,这是在赌牌九,还有赌大小,赌单双的各类赌法,等等不一而足。让从不赌博的朱雀打开眼界,两人在赌场转了一圈,果然没见李枫晚的踪影。

朱雀回过身来,正看到独眼在身后跟着,他见二人一无所获,脸上忍不住带着得色,说道:“二位已是熟客,何不坐下赌一把?”

朱雀心中一动,问道:“是否赌什么都可以?”

独眼说道:“这个自然,什么都可以赌,只要你说得上来的。”

朱雀问道:“那李枫晚的去向,可以赌吗?”

独眼说道:“这个……可以赌,只是赌消息,价格自然要高得多,不知阁下有没有带够银子?”

朱雀问道:“需要多少银子?”

独眼想了想,说道:“一万两银子。”

朱雀毫不犹豫地说道:“赌了!”

百里曲直奇怪地看着朱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雀从怀中摸出一把银票,看票面,有五百两的,有一千两的,这些银票估计有一两万两,足够赌这一把。

独眼见到朱雀手中的银票,眼睛亮了起来,问道:“不知阁下喜欢赌什么?赌色子还是赌牌九?”

朱雀连考虑都不用考虑:“赌色子。”

独眼叫人送来一副象牙雕刻的色子,和一个摇色子的钟,问道:“不知是赌点子,还是赌大小?”

朱雀拿起那钟,说道:“赌大小,是否场主场主亲自和在下赌呢?”

独眼说道:“有阁下这种豪客,当然是我亲自招待了,不知阁下喜欢怎生赌法?”

朱雀说道:“三颗色子,你摇一次,我摇一次,谁摇出的点子最小,谁算赢,我喜欢痛快点,咱们一把定输赢,我赢了你告诉我李枫晚的下落,我输了,这一万两一票就跪你。你是这儿的场主,你为庄家,你先摇。”

独眼就是靠赌博发的家,在摇色子上面,曾经练到想要几点就几点的地步,和鞭王一起来的,自然也是武林中人,一眼就能看出色子有没有作弊,色子要是动了手脚,比如里面灌水银,装铅粉,镶铁块等等手段,不一而足,很容易就能摇到自己想要的点数,但独眼不屑与此。因此,这次用的色子倒是可以放心的,这上面没有做什么手脚,对独眼来说,也没有这个必要。

独眼是庄家,这就已经占了便宜,两人即使摇出同样的点子,朱雀为闲家也是输,这点不存任何平手的可能。独眼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拿着钟,一把将桌子上的色子扫进钟内,然后摇动起来。

旁边的赌客见到独眼竟然亲自下场来赌,许多人都围过来观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整个赌场瞬间安静下来。摇色子最重要的就是听色子,听色子摇动时的声音,才能判断出哪一面在上,那一面在下,当独眼将钟扣在桌子上时,他几乎已经肯定自己赢定了。

钟打开,三粒色子都是通红的一点朝上,庄家三点,已经赢了,即使朱雀也摇出三点,依然是他赢,因此独眼在众位赌客的赞叹声中,伸手去拿朱雀手中的银票。

朱雀将银票向怀中一放,说道:“我还没有摇,你着什么急?”

其他的赌客轰然大笑,作为闲家的朱雀,还有需要摇什么呢?最多不过摇出三点罢了。

朱雀将钟反过来,把三颗象牙色子放进钟里,就看他笨拙的手法,就连不会赌博的人,也知道,朱雀只是个新手,就连最普通的用钟扫走色子都不会,独眼在旁边冷眼看着朱雀,想不出他还能摇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旁边的人见朱雀如此死皮赖脸的还要摇一次,都发出嘘声,他们佩服的可是愿赌服输的好汉。

朱雀开始摇起手中的钟,也未见有什么特殊的手法,只是摇动得快了点,甚至朱雀连听都不听,就连百里曲直都皱起了眉头,这等瞎摇一气胡摇一通,难道就能赢吗?

当钟重重地扣在桌子上时,围观的众人都等着看朱雀的笑话,一万两银子一次的豪赌,他们可不常见,何况还是摇色子,一把定输赢。他们现在看的,都不是朱雀摇出的结果,而是看朱雀肯不肯爽快地付赌账罢了。

朱雀缓缓地掀起钟,围观的人发出哦的惊讶语气,之间钟里的色子已经碎成了一堆粉末,朱雀盯着独眼问道:“不知是三点小,还是没有点子小?”

独眼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要知道色子之所以用象牙雕刻,除了材质的贵重以外,还因象牙坚硬,不易破碎,他固然能够指摘朱雀是在作弊,但是他已没有这个勇气,看不出此人年纪轻轻,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朱雀冷笑道:“既然我赢了,场主就要告诉我李枫晚的所在,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赌场,理由自然是藏污纳垢,窝藏杀人凶犯!”

独眼眼珠子乱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如果他说出李枫晚的所在,他这赌场的信誉未免会受到影响,而且谁知道李枫晚会不会来报复?此人虽然是个败家子,但是家传的暗器绝学,也非他能抵挡。可要是不说,面前二人,无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这位陪同鞭王过来的年轻人,似乎武功犹在鞭王之上。他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心中后悔刚才的邀赌,但此刻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他刚要说什么,赌场后面的一堵墙忽然缓缓移动,露出一道暗门,暗门后还是赌场,是为了赌场贵宾准备的赌博之地,李枫晚从中走了出来,说道:“我在这里,不用为难独眼了。”

朱雀点了点头,带着他离去,后面的赌客纷纷议论,刚才朱雀这种赌法是否为赢。

三人来到靠近城墙的僻静处,朱雀问李枫晚:“随云呢?”

李枫晚说道:“在我租住的地方。”

朱雀又问道:“那你为何杀死秦晓月以及慕容娇等人?”

李枫晚矢口否认:“我没有杀人,你说的人我都不认得。”

百里曲直说道:“你没有杀人?那他们全都死于你父亲的毒针,你怎么解释?”

李枫晚踟躇起来:“这……”

百里曲直用平淡的语调说道:“你要是敢不说,我才佩服你的勇气。”

李枫晚沉默了一会,才终于说道:“这毒针并非只有我有,铁枪门原掌门的儿子芩芒也有,他曾问我要过,我因为欠他赌账,只好拿着毒针做利息,缓上一缓,不过,你们可不能告诉他,是我说的。”

朱雀和百里曲直换了个眼神,都感到奇怪,芩芒为何杀死秦晓月,又害死慕容娇呢?

百里曲直问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李枫晚发了毒誓,自己所言非虚。朱雀又问他:“随云离家出走时,曾带走了呼延家的财物,一共有多少?”

李枫晚想了想,说道:“大约七八万两银子的价值吧,具体我也没有计算过,有银票,有金叶子,还有珠宝首饰等物。”

两人让他带着回到了住处,见到了随云,确认了他的说法,不过她死活都不愿再回去,对于她卷走了呼延家财产一事,她倒振振有词:“什么卷走了这么难听?我身为他的女人,难道不该拥有这些?还有他的大婆娘,呼延家的地契,房屋,和几家铺子,我何曾和她争抢过?我不过带走了应该属于我的这一份?我要是和她较起真来,我这拿的还算少了!她有什么好抱怨的?”

几句话说的朱雀哑口无言,这才知清官难断家务事,此言非虚。

他和百里曲直都没精力去过问这些私事,不过这倒间接证明了李枫晚的话,他既然在钱财一事上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在毒针上编造,而且芩芒手里有毒针,也合情合理,因为慕容娇死前,正是和他在一起。

朱雀问李枫晚:“芩芒经常会去哪里?”

李枫晚摇头表示不知道,二人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消息,只得离开。

第十七章 枪中秘密

如今芩芒才是最后的主谋,一切的发生,说不定都是他一个人在暗中搅风搅雨,朱雀和百里曲直商量,不如回到铁枪门去找找线索,毕竟他的父亲是原来的铁枪门掌门。

两人来到铁枪门,只见在曾一念的率领下,所有铁枪门的弟子全部齐集,似乎在准备对付将要到来的大敌。

朱雀和百里曲直感到奇怪,看这些人严阵以待的样子,似乎将有极厉害的敌人到来,难道是为了对付他们二人?

两人均是艺高人胆大之辈,毫不惧怕走了进来,曾一念见到二人脸上露出喜色,说道:“难得二位光临,快来。”

百里曲直问道:“曾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曾一念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们听人说慕容寒山将要来找我铁枪门的麻烦,所以……”

话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羞惭之色逐渐消退,也难怪,谁要是和慕容寒山为敌,无论多么严阵以待,都绝不为过,只不过有没有作用就不好说了。

朱雀问道:“难道你们一个小小的门派竟敢得罪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我看你曾掌门的胆子不小啊。”

曾一念愤愤地说道:“我怎么敢去得罪他?只是你不知道,外人都传慕容娇乃是他的养女,但慕容娇却是死于先掌门芩破竹的家中,不管是不是芩芒所为,这个保护不周的罪名是逃不过去了,听说慕容寒山就在左近,偿若他来找我们麻烦的话,嘿嘿,我们总不能丢了铁枪门的脸面,总之是要死战到底了。”

朱雀想起慕容娇临死之前说的话:我所说的都是骗你的。他一时分辨不出孰真孰假,难道她真是慕容寒山的养女?真是慕容岚月的女儿?

朱雀告诉曾一念慕容娇之语,以宽其心。但曾一念摇了摇头,说道:慕容岚月确实是用枪的名家,也曾伤于呼延刺日的手中,此事不假。这番话让朱雀更为糊涂了。

百里曲直说道:“呼延刺日和慕容寒山曾有过交往,盖因慕容寒山剑术既成,便想试试自己的剑法是不是只是剑中第一,是不是别的武器的对手,他想为剑作为兵器中的地位正名,向人正名唯有剑才是兵器榜上排名第一的武器,因此慕容寒山曾经挑战过刀君,棍王,也曾和枪王呼延刺日以及我这个鞭王比试过。事后我和呼延刺日都不得不承认,此人武功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别的人我不知道,我和呼延刺日那是输得一塌糊涂。”

朱雀点了点头,这点确实符合慕容寒山的性格,自古剑为武器中的君子,为十八般兵器之首,没人敢轻视一名用剑的高手,但是在慕容寒山之前,曾出现过不少绝世高手,传说这些高手到了飞花摘叶都可伤人的地步,和人相斗,往往不用武器,空手即可获胜,让练剑的人不免让人看得低了,不知是否巧合,在慕容寒山崛起之后,再无人敢认为世间又有谁能空手接下慕容寒山凌厉的一剑。

朱雀说道:“你和慕容寒山好好说明白不就行了?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会随便迁怒于人?”

曾一念摇了摇头:“对于别人之事,或者他能看得明白,可是事关他的养女,所为当局者迷,偿若他就是认定我们铁枪门为凶手,谁能证明我们的清白?对此,谁敢等闲视之?”

朱雀想起自己从苏州来到这里之前,慕容寒山离家出门,不知他此刻尚在何处,难道慕容娇没有向他撒谎,他真的是慕容寒山的养女?果真如此的话,他能阻止慕容寒山的暴怒吗?慕容寒山是从不为人左右的,他和嵇无忧一战就是如此。

就在此时,铁枪门外面传来了非常有节奏的敲门声,曾一念听到敲门声,似乎呆了一呆,这几声敲门声,对他来说,就像是催命符。

一名铁枪门的弟子前去开门,门后果然是慕容寒山,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孩童,百里曲直见到这名小孩,忍不住说道:“呼延格!”

原来失踪许久的呼延格,竟然被慕容寒山找到了。

在铁枪门的厅堂上,挂着一个匾额,上书“横扫九州”。扁下几人相对而坐,慕容寒山自然做了首座,呼延格也做在一个位子上,一名厮仆送上来点心,呼延格津津有味的吃着。

朱雀问慕容寒山:“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说道:“那日你在我家为客,我忽然离去,就是他来找我,我来不及和你说明,因此当时不告而别。”说到他时,慕容寒山的眼神自然落在呼延格身上。

别人都说呼延格是被人掳走,原来他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他去找慕容寒山,想来是找他为自己父亲报仇。

慕容寒山说道:“枪王之死,让我感到震惊,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又这个胆量,竟敢对他动手,没想到,此事查探下来,竟然牵扯到许多陈年旧案,中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也难说的很,我本来也不欲过问,可是,竟然有人想当着我的面,对这孩子下手,这孩子既然能够孤身一人千里迢迢的过来找我,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不管是谁,敢当着慕容寒山的面伤害一个丧父的孩童,无论此人是谁,估计都是瞎了狗眼。曾一念问道:“不知庄主可曾查到此人是谁?”庄主就是对于慕容寒山身为万剑山庄庄主的称呼。

慕容寒山说道:“此人用枪,乃是你们铁枪门的人!”

曾一念身子一颤,说道:“哦,应该不会把,我们铁枪门的人全都在此,庄主是否误解了。”

慕容寒山扔过来一枚枪头,落在曾一念身边的茶几上。曾一念拿起来看了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我铁枪门的枪尖,难道,这是从那人手中拿来的?”

慕容寒山说道:“此人已不能告诉我太多的消息,我本来不想杀他……”

朱雀忽然问道:“难道慕容娇真的是庄主的养女?”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她的死,也正是我来铁枪门的原因之一,曾掌门,你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曾一念也是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道:“这……”

百里曲直忍不住说道:“我看,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以曾掌门的行事,不至于此。”

曾一念感激地看了鞭王一眼,别看铁枪门做足了准备,但在慕容寒山面前,还是不敢逞强,他解释道:“慕容娇虽然死在我帮先掌门家中,但是她是死于中毒,并非我们铁枪门下的手。”

慕容寒山说道:“我知道不是你们下的手,可是那柄金尾梨花枪呢?”

朱雀纳闷,难道枪是被铁枪门取了去?看曾一念的神情,竟然真有可能如此。

曾一念叹了口气,说道:“枪在先掌门之子芩芒手中。”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呼延刺日多半也是死于芩芒手中,芩芒拿到这柄枪,乃是为了枪中的秘籍。”

曾一念问道:“你是说枪王的枪法秘籍就藏在枪中?我尚是头一次听说此事。”

慕容寒山说道:“这也是呼延格告诉我的,只是芩芒,他为何要杀慕容娇呢?”

朱雀心中一动,忍不住说道:“因为慕容娇也想要枪中的秘籍!”

既然慕容娇是慕容寒山养女一事是真的,那么她所说的其他话都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当时她当着芩芒的面,无法辩驳而已。

慕容寒山何等样人,经朱雀这一提点,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经过,朱雀向铁枪门中的主人看去,问道:“不知谁是卢满月?”

一名中年男子站了出来,说道:“在下就是卢满月。”

朱雀问道:“你那新娶的妾,是否慕容岚月的遗孀?”

卢满月点了点头:“此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知阁下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朱雀不答,反而问道:“那她人呢?现在何处?”

卢满月说道:“自己我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了她的企图,已经将她休了。她之后的去向,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铁枪门外又有一人走了进来,铁枪门自慕容寒山进来以后,大门就敞开着,而进来的这人正是随云,只见她双目红肿,似乎刚刚哭过。

随云蓦然见到这么多人在这,脚步停了下来,似乎便想离开,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

曾一念身为主人,问道:“不知姑娘前来找谁?”

随云说道:“我来找你们帮的芩芒,不知他在不在这里?”

几人听到又是来找芩芒的,都面面相觑,曾一念问道:“不知姑娘找他何事?”

随云说道:“我想他知道,他的好友李枫晚已经被人杀害了。”

曾一念忍不住问道:“李枫晚是谁?为何要告诉芩芒?”

这事只有朱雀和百里曲直明白,李枫晚狐朋狗友虽多,或者真正有本事能够帮他的只有芩芒一人。

朱雀说道:“我们都在找他,他不在这儿,不知李枫晚是怎么死的?”

随云说道:“是被人用毒针杀死的。”

又是毒针!难道真是芩芒所为?

朱雀想起了毒针的起源,偿若不是李承恩中风瘫痪在床上,他或者会认为是李承恩所为,他对这个忤逆子,已经没有了父子之情。

第十八章 空棺材

偿若李枫晚也是芩芒所害的话,那么他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他杀李枫晚,或者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毒针是他从李枫晚那里要来的,如今李枫晚一死,就没有人能够指证他了。

而芩芒既然做下了这些事,他应该远远地躲藏起来,想要找到他,可不容易。

朱雀看着慕容寒山,慕容寒山却神色平静,说道:无论如何,都要先将娇娇下葬,唉,可怜的孩子。

朱雀只得先向百里曲直和曾一念辞别,和慕容寒山一起带着呼延格来到芩芒家,那棺材还在芩芒家中,芩芒也果如所料的不在。

朱雀出去雇了架马车,准备将棺材抬入马车,然后拉回万剑山庄,这一路千里迢迢,赶车的人又觉得拉死人晦气,本来不愿,朱雀多出了两倍的银子,他才同意。

棺木厚重,慕容寒山说道:“朱雀儿,咱们一起将棺材抬上马车。”

朱雀点了点头,两人一人抬一边,向外走去,这棺材刚刚抬起,朱雀就感觉不对,他示意慕容寒山将棺材放下。这棺材是他亲自去买的,重量上他也掂过,习武之人,对重量拿捏最为准确,即使相差一两之微,也能有所觉,何况相差这么多。

慕容寒山不知朱雀何意,放下了棺材,看着朱雀,朱雀说道:“这棺材和我买来时的重量一模一样。”

慕容寒山“嗯”了一声,不知他说的何意。

朱雀说道:“既然和我买来时的重量一样,说明棺材是空的!”

慕容寒山这才反应过来,他因伤心慕容娇之死,变得有些恍惚,这是听说棺材是空的,神色变得古怪,难道是慕容娇没死?这棺材还没钉上钉子,朱雀掀起一边,向里一看,果然,棺材里空无一物,他亲自将慕容娇的尸体放进去的,难道这中间有谁将慕容娇的尸体偷走了?为的又是什么?

那赶车的在外面等得不耐烦起来,开始催促,朱雀出来给了他一两银子将他打发,回来对慕容寒山说道:“我曾查探过慕容娇的呼吸和血脉,她呼吸已停,血脉也停止流动,应该不会……”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会不会慕容娇所中之毒,只是让人进入假死的状态?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既然慕容娇的尸体不见了,那她就有可能没死,慕容寒山带着呼延格去了呼延家,由朱雀一人去查访这中间的古怪。

查探之事,人总是越多越好,朱雀来到铁枪门,喜幸他们都在,百里曲直也没离开,朱雀说了慕容娇尸体不见了一事,几人纷纷猜测,百里曲直是老江湖了,也想到了假死之事,偿若她是假死,她被关入棺材以后,又被人放了出来,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朱雀想了想,说道:“假如慕容娇是故意让我们以为她死了,那么她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她,而好从中行事,如果她即没死,她所说又都是真的话,我想,她下一步,就是去万剑山庄取出那本毒经!”

就在此时,神针门的门主是云照前来拜访。神针门虽然不如铁枪门的地头蛇便利,但由于他们认得慕容娇,又在有心查探之下,果然发现了古怪之事,是云照也是见到慕容娇被害的人,而他的手下来报慕容娇已经出城一事,他还感到可笑,现在自然知道她确为假死无疑,而她的假死所用的药,恐怕就是毒经中所载,据神针门的眼线所言,慕容娇此次乃是向南而行,跟她一起的还有一名年轻的男子和一名中年妇人。

百里曲直说道:“这名男子估计就是芩芒了,而那妇人则是慕容娇的母亲,慕容娇和芩芒两人我看是私奔的可能性最大。”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二人拿到毒经,否则恐怕他们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

万剑山庄,夜。

两道身影来到洗剑池畔,两人一言不发,直奔洗剑池边上的一座假山而去。

其中一道身影,伸手在假山的一个空隙中掏摸,掏摸了一会,拿出一个油布包裹,随手放入怀中。

得手后,两人刚要离去,忽然看到他们过来的路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两人立刻转身,想从别的地方离去,却发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人拦着,接着有人点起了灯笼,黑暗的池水边,登时亮了起来。

这两道人影正是慕容娇和芩芒,两人见已经被围住,离去不得,索性在假山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而这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阻住他二人的人,分别是慕容寒山,朱雀,百里曲直和是云照。

是云照先走了过来,对慕容娇说道:“被你拿去的毒经,可以归还于我了吗?”

这次慕容娇被拿了个人赃俱获,再也抵赖不得,只得从怀中掏出这本毒经交给了是云照。是云照接过收了起来,说道:“枉我那般对你,你却以怨报德,我想知道为什么?”

慕容娇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去找你,为的就是这本毒经,我要用这本毒经去做一些事。”

是云照点了点头,他恨恨地说道:“我之所以不愿万里来到中原,皆是因为你,这许多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嘿,既然有人能管得了你,我也不用多说什么了。”

他来到朱雀身边,说道:“我来到中原,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有空,可以到我那里去玩,在下扫榻恭候。”

朱雀点了点头,是云照带着神针门的人回去了。

慕容寒山看着这一切,始终没有说话,百里曲直问道:“我兄弟呼延刺日被人所害,到底是慕容姑娘呢,还是芩少爷呢?”

芩芒站起身来,说道:“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是我杀的,如何?你要来杀我报仇,就来呀!”

百里曲直摇了摇头,说道:“呼延兄弟是你杀的,我便不需要报仇了,我这里有一封他当年亲手所书的信,你拿去看一看。”

芩芒接过,有借着灯笼的灯光仔细将信看了一遍,看完后默然不语,忽然大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这信肯定是你假造的!”

说完他将这封信撕得粉碎。

朱雀问百里曲直这封信上写得什么,百里曲直说道:“我没看,但是呼延兄弟说了,如果他是死于芩破竹儿子之手,让我不要为他报仇。”

慕容娇过去抱住芩芒说道:“怎么了?他们不会找你麻烦了。”

芩芒痛哭起来,说道:“呼延……如果他信中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就是我做错了,我做错了!”

慕容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芩芒说道:“是我父亲对不起呼延刺日,被我父亲发现,他为了防备呼延刺日发现他做的事,他随身所带的枪上淬了毒,结果在他使出枪法最后一招时,被呼延刺日将枪绞回,这才刺中了父亲。原来,我父亲,是他对不起呼延刺日,而不是呼延刺日对不起他!”

儿子都崇拜父亲,一旦得知父亲并非想象中的这么完美,甚至是坏人时,都不愿接受这点,只是芩芒性子孤僻,人又聪明,能够判断出者中间的是非,他来到百里曲直面前,说道:“我知道你和呼延刺日是知交,现在你出手,杀了我吧。”

百里曲直说道:“杀了你又能怎样?逝去的人总是活转不过来了,希望你以后能够查探清楚,再决定是否应该取人性命,否则……唉,也不需我来说教,你自己想必现在比谁都明白这点,慕容庄主,呼延格由我带回去抚养,多多打扰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光只落在慕容娇身上,他温言问道:“你能告诉我,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十九章 失枪成谜

慕容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

芩芒说道:“娇娇所做的事,都是我让她去做的,不关她的事。”

慕容寒山哦了一声,问道:“那你都让她做了什么事呢?”

芩芒说道:“我,当时不明真相之时,我要为父亲报仇,又苦于并非呼延刺日的对手,因此便想用毒……”

朱雀说道:“所以你就让她去偷神针门的毒经?”

慕容娇站起身来说道:“毒经是我自己要去偷的,跟他没有关系。”

慕容寒山脸色变得难看,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神针门内有这本毒经的呢?”

慕容娇说道:“我……慕容娇一时想不出什么解释。”

芩芒说道:“是我告诉他的。慕容庄主,一切都是我做下的,这些罪孽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他手掌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反手向自己胸口要害刺去,朱雀早就听他语气不对,自从他知道自己错杀呼延刺日后,一直带着一股绝望的神情,这次见他自戮,立刻出手,将他拿着匕首的手给托起,因为事急,这一招使力大了,芩芒拿着匕首的手被朱雀撞起,他的手一松,匕首拿捏不住,“叮”的一声,匕首钉入房梁,深入半尺,足见这匕首去势之急。

这情形说明了芩芒死志坚决,而朱雀出手也凌厉无论,否则就不能阻住这一刺,芩芒惨然一笑:“难道我罪孽太深,你们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慕容娇似乎被骇得呆住了,这时才知道扑到芩芒身上,哭着说道:“你为什么要做傻事?你要离我而去吗?你要丢下我一个人?”

芩芒昂着头,但眼泪却流了出来。

慕容寒山见慕容娇对芩芒钟情已深,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朱雀问芩芒:“你对于慕容娇的感情都是为了复仇而欺骗她的吗?”

芩芒摇了摇头。

朱雀又说道:“难道她在世上,也不值得你为她活着?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的仇恨已成了过去,难道不该向前看看吗?这生命中有多少美好的事情,在等着你,那些临死之人,有多少想再多活一点而不可得,想想他们,你就应该知道生之可贵。”

其实芩芒刚才死志坚决,但被朱雀一阻之后,已不再这么坚定,只是他还要为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价。朱雀向慕容寒山问道:庄主,这……

慕容寒山也觉得为难,这孩子已经知道错了,难道还要逼迫于他?他不明真相,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为父报仇之事,出发点并没有恶意,偿若他要是抵了呼延刺日一命,而慕容娇又钟情于他,难保不会再出什么差池,就是为他殉情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问道:“呼延刺日的那柄金尾梨花枪呢?你拿出来,以后只要不再胡乱杀人,我就再也不去过问你的事了。”

慕容娇听到慕容寒山有原谅芩芒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但芩芒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见到那把枪。”

朱雀和慕容寒山四目相对,都感到奇怪,这把枪随着呼延刺日之死而不见,如果不是芩芒取走,那会是谁呢?

朱雀想起一事,问道:“那秦晓月,可是你杀的?”

芩芒问道:“你说的是铁枪门下的秦晓月?不是,我和他无冤无仇,干嘛去杀他?”

秦晓月就是被人告知芩破竹之死与呼延刺日有关,所有才有了铁枪门去呼延家讨要说法一事,如果不是芩芒所为,那么此事肯定和失枪一事脱不了干系。

他们之所以怀疑秦晓月是芩芒所害,都是因为秦晓月和一名女子,都是死于毒针,这毒针乃是李承恩订制,后为李枫晚偷了出来,给了芩芒一部分,他手里还有没有留下或者又给了别人就不知道了,如今李枫晚已死,难道此事就成了悬案不成?

想到这里,朱雀对百里曲直使了个眼色,说道:“我们还要去查探一下线索,慕容庄主,慕容娇和芩芒两人就交给你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只是天色已晚,当夜难以起行,两人在万剑山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朱雀和百里曲直就联袂出发,去李枫晚家,再去查探毒针的线索。

到了李枫晚家,发现他家家门紧闭,还上了锁,问了附近的邻居,他们都说没有在意,不知他们何时出门的。朱雀和百里曲直两人只好从后院翻墙进入。

屋内依然有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两人都怀疑,难道李枫晚已经病重去世了?但这数日之间,偿若他去世了的话,他的夫人应该给他办丧事,不应该离家而去,漫天花雨虽然久不再江湖走动,偿若他的死讯传出,附近的武林中人,都会过来凭吊一番,如今他们不辞而别,应当不是李枫晚死了。

两人在屋内查探了半天,百里曲直说道:“这里恐怕有些不对。”

朱雀问道:“什么不对?”

百里曲直说道:“你看地上的药渣,我虽然不懂医药,也觉得这似乎不是治疗中风的药,而是寻常治疗风寒的药草。还有,这药渣被熬成这样,都已经发黑了,这说明,煮药好像不是用来吃的。”

朱雀感到奇怪,如果煮药不是用来吃的,那会用来做什么?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说道:“难道他是在装病?煮药就是为了让家中充满药草味道,好让人以为他病重得不行。”

百里曲直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了,但他一个暗器名家,为何要做装病这样的事呢?”

朱雀猜测:“或者是为了掩饰他去做什么事,不让人怀疑到他,对了,秦晓月不是说过,告诉他杀害芩破竹的凶手是呼延刺日的那人,不就是以为老人吗?当时我还怀疑有可能是李枫晚,现在看来应该是李承恩了。”

百里曲直也觉得如此:“这样说来,那秦晓月也是他杀的了,他杀秦晓月,乃是因为只有他见过李承恩,他一死,就无人能够指正告诉铁枪门呼延刺日为凶手一事,是他所为。”

朱雀说道:“不错,咱们一直认为秦晓月是芩芒所害,就是因为他是死于毒针,而有毒针的,似乎只有芩芒一人,现在看来,当时中风在床上的李承恩也有毒针,只是没想到凶手会是他。你看,李枫晚之死,会不会也是他做的?”

百里曲直本来想说,虎毒不食子,李枫晚再对不起他,再不孝顺,李承恩也不可能杀了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百里雪,自己不是因为她的胡作非为,而斩断了她的手臂么?而李承恩心机很深,难以用常理测度,若说是他杀的李枫晚,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朱雀知他心思,不知如何劝慰,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看,那柄金尾梨花枪会不会也是他拿走的?否则他做事如此周密,为何要突然逃走?”

百里曲直说道:“他是用暗器的,要这把枪何用?”

朱雀说道:“听说呼延枪王的枪法秘籍就藏在枪柄之中,也许他在暗器一事上,并不得志,因此想换门武功,正好枪法和枪都有了,岂非正合他心意?”

百里曲直苦笑道:“难得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他得了这些东西,恐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鞭王之语一语成谶,此后他们果然没有见到过李承恩,此事就成了悬案,虽然朱雀认为自己的推断不会错,但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始终不能肯定,而呼延格在百里曲直的教导下,弃枪不用,改而练鞭,后来终于有了不小的成就。

至于芩芒和慕容娇,两人悔悟了自己所做之事,在慕容寒山的见证下,成了婚,婚后去了云南一带隐居,不再和江湖中人有何来往。

在他们成婚的这天,朱雀也来参加,朱雀忍不住问慕容娇:“既然你以前告诉我的话,都不是说谎,那你所说的你师姊约我一事……”

慕容娇心情不错,或者能够嫁给芩芒,所以感到满足,她对朱雀说道:“我师姊常常提起你,说你人不错,只是你们相遇的时机不对,而且你的心很野,不能总待在一个地方,不是理想的夫婿。”

朱雀自己知自己事,自己喜欢去探究江湖上的奇闻秘事,喜欢刺激,喜欢破解谜团后的满足,确如她们所说,难道他和伊雪真的有缘无分了吗?

慕容娇说道:“即使我师姊喜欢你,你也要主动去找她呀,难道你还要等着她倒来追你不成?”

朱雀见到慕容娇成婚时的喜悦,心中下定决心,一有时间,就去济南府找她,他向慕容娇说道:“祝愿你和你的芩郎百年和好,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而他心中对于伊雪的想念,再也不能抑制。

慕容寒山也在这日喝得大醉,朱雀和他相识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喝醉。

这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第二章 杂耍团

朱雀坚持道:“我不怕吃苦,伙食差点也没关系,我也会表演一些杂技,我试给你看看?”

老人盯着他看了半天,确认他不是开玩笑或者戏耍他们的,而是真心要来跟着他们,便问道:“你会什么?”

朱雀说道:“我会掷飞刀,会走钢丝,能劈开木板,能翻跟头,能跳高。”

老人说道:“你先试试飞刀吧。”说着递给他一把飞刀,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木桩,说道,“你试试将飞刀甩在上面。”

朱雀说道:“这太容易了,这样吧,你再给我几把飞刀,我一次甩过去。”说着,又从老人手里拿了四把飞刀。

朱雀又走得远些,离木桩有十丈远近,忽然转过身去,好像很随意地,将飞刀向后甩去,在杂技班几个人目瞪口呆之下,飞刀整齐地排在木桩上。

老人大感满意,说道:“成了,有这一手就足够了。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说了,老人也自我介绍,他姓孙,是这个杂技团的领班,让朱雀叫他老孙就行,刚才那个女孩是他女儿,叫红梅,还有孙五湖,孙四海,是他的两个侄儿,也是跟着一起表演的,还有两个同村过来的孙长林,刘富田,跟着搭台扛行李的,一个做饭的老婆子王大娘。

朱雀和他们一一照了面,就跟着将表演地东西都收拾好,干这行的,舍不得钱住旅店,而是出城,在一片空地上搭个帐篷,王大娘支锅造饭,捡来枯枝树叶烧了火,用白菜萝卜猪肉炖了一大锅,配着米饭,喝着清水,人人都吃了个饱。老孙还喝了点酒,招呼朱雀喝,朱雀拒绝了。

饭后,孙红梅抽了空,问他为什么跟着他们做这个。

朱雀说道:“就想四处走走,找点事做。”

孙红梅说道:“我知道你是个有身份的人,做这个肯定有原因,只是我想不出来。”

朱雀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孙红梅说道:“你穿的衣服都是那些富人家才穿的,想你这样的人哪里会跟我们跑江湖卖艺?看你这人有些魂不守舍,肯定有心事。”

朱雀想起了伊雪,心下伤痛,表面上却是勉强笑了笑:“那有什么心事,不要瞎猜了,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进城表演吗?”

孙红梅还想和他聊聊,看朱雀不想再说,便走开了。

晚上,朱雀和他们一起在帐篷里,盖着破被睡了一夜。破被难闻的气味折磨了他半宿,但终于使他对伊雪的想念少了点。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起在城里另外一个地方找了块地,搭了台子,开始表演。朱雀跟着耍了几回飞刀,每次表演完,都由孙红梅拿着盘子问人要赏钱。卖力地表演了半天,观众给的赏钱也没有多少,朱雀头一次知道,卖艺赚钱原来是这么辛苦的,而端着盘子向众人讨赏,听着众人对红梅的调笑,更让朱雀感到卖艺人地位的低微,反倒是红梅已经习惯了,还能和给赏钱的人说笑几句,惹来大家的哄笑。

下午又表演了两个时辰,已没有多少人再看。老孙决定明天到另外一个城镇去。

就这样,在半年内,朱雀跟着他们四处卖艺。

孙红梅是这个小小杂技班的台柱,她的表演经常博得满场喝彩,她会顶盘子,会柔术,走绳索,踩刀山,样样做得来。朱雀有时候会想,朱红梅也是位女子,为什么甘愿抛头露面,只为了挣这些许的银子?而这些事是伊雪宁死怕也不会去做的。这并不是说伊雪有多高傲,而是她从小就生活在富裕的生活中,两个人只是不同的环境,孙红梅是地上的梅花鹿,愿意生活在虽有泥泞但水草茂密的地方,伊雪是洁白的仙鹤,除了漂浮在干净得湖水上,就是飞翔在天空。

风餐露宿下,朱雀也变得和这些人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散发出同样的味道,原来闻着臭烘烘的被子,现在也不觉得什么。原来穿的衣服经过多次洗涤,也不再光鲜亮丽,脸上长满胡须,皮肤晒得黝黑,头发里衣服里也满是风尘之色。如此模样,恐怕原来的朋友见到自己也认不出来了。

有时候,朱雀也会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如此作践自己,难道就是想藉身体上的卑微,来和心里上的卑微达成一致吗?自己越是折磨自己,感觉和心中的伊雪,距离越远。伊雪的一切印象,开始朦胧起来,但在自己心里仿佛更加完美更加神圣。

这天来到一座大城,大城里的人都富足而优越,老孙满心欢喜,希望能在这里多赚些钱。几个人也更加卖力地表演。但孙红梅在表演地时候,忽然从高空掉了下来,崴了脚。

这本是一个痛苦的事,卖艺几乎有一半靠红梅,一旦她受了伤,表演的内容就少多了。但围观的人里,有几个纨绔子弟,不但大声叫好,更是口出秽言,孙五湖上去质问,被这几个人打了两个耳光,孙四海上前,也被踹了两脚,两人想反击,被老孙拦住,却要求他们向那几个纨绔子弟道歉。

朱雀看得心中怒火中烧,但又克制住自己,没有出手。但那几个人却依然没有离去的样子,听这几个人中一个下人模样的人说道:“你看知道他是谁?我家少爷是知府的大公子曹大少,你们还想打人?真是反了你们了。”

周围的观众听到是知府的少爷,立刻四散离去,怕出了什么事牵扯到自己身上。

这曹二少对着老孙说道:“今天你们让我丢了面子,这样吧,把这位姑娘接到我府上养伤,养好伤了再回去,放心,我也不会亏待她,好吃好喝,还会给她买几件新衣裳穿,怎么样?”

说罢回头对旁边一人笑道:“老子什么女人都玩过,就是这么柔的姑娘还没见过,真是让我心痒,嘿嘿……”

老孙自然不许,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冲上来,要将老孙拉开,去捉孙红梅。除了孙武湖,孙四海两兄弟,孙长林和刘福田都出来阻挡,但曹二少的手下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几人鼻青脸肿。曹大少看得哈哈大笑,肥胖的脸上带着油腻的得意。

朱雀终于忍不住,拉开打得最凶的一个,这人发了疯般,回头就往朱雀身上招呼,朱雀捉住他的手腕,顺手一甩,其他人还没看清这么回事,此人已越过众人头顶,摔在大街上,再也爬不起来。

第三章 奇怪的牢友

这下打人的几个人都住了手,将朱雀围了起来。包括曹大少,都想不到朱雀这么能打,曹大少也不再笑,招呼手下人,说道:“看这小子力气不小,你们几个下手轻点。”

几人不知曹大少何意,是打得重些,还是真的轻些。接着又听到曹大少说道:“别给我惹出人命,否则我爹那边也麻烦。”

围着朱雀的人哪还不知道他刚才说的是反话,一起向朱雀打来。

朱雀想着自己不用武功这么久,偏偏被这几人逼得没有办法,更是怒上加怒。用他们看都看不清的招数,一手一个,将这几人都丢到大街上,这几个狗仗人势的家伙,在跌下来之前,手腕都被折断,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朱雀走到吓得脸色发白的曹大少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提得离地而起,曹大少人在他手里,只吓得屎尿齐流,口中求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放过我吧。”

朱雀没想到他如此没有出息,本想使重手给他留点教训,又怕回头杂技班受到报复,只是扇了他两个嘴巴子,将他往地上一摔,脚踏在他身上,说道:“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小心你的狗命,滚!”

几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周围的百姓也受这批人欺负过,看到朱雀出手教训了他们,都纷纷叫好。

虽然朱雀打得痛快,老孙却是胆小怕事,说道:“这下麻烦大了,这批人吃了这个亏,哪能善罢甘休?”

红梅见他爹这么说,生气地说道:“又不是我们找事,朱雀也是不得已才出手,要是有人来找回头帐,咱们有难同当罢了。”

老孙也知道不怪朱雀,他要不出手,女儿就被捉走了,一时情急下,指着两个侄子大骂,说他们不能忍,不该找这瘟神理论。接着让众人赶紧收拾东西离开,怕那曹大少马上就会带人回来报复。

果然,他们刚刚收拾好东西,一队官兵赶到,将众人包围起来,说道:“聚众斗殴,殴打的还是知府的公子,简直无法无天,全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

四周的百姓见到官兵,都是敢怒不敢言,站得远远的,带着同情的神色往这边看来。

朱雀说道:“是我一个人动的手,和其他人没关系,你带我一个人走就可以了。”

这官兵头子说道:“你们不是一伙的吗?都脱不了干系,全都带走。”

朱雀知道,一旦给他们抓住,几个人进去,还不被折磨掉半条命。但若不乖乖就擒,就是公然抗法,朱雀不得已,只得亮出王府二公子的关系,说道:“我是王府的人,这里有信物。”

说完,从身上掏出王府二公子送给他的金牌。官兵接了金牌,领队拿过来看了一眼,竟将金牌直接放入怀里,说道:“全部带走,这王府令牌怎么会在一个卖艺的人手里,肯定不是偷的就是捡来的。”

朱雀大怒,想出手教训教训他,但想自己脱身不难,孙家的几个人可就麻烦了,当下也不反抗,说道:“不需要他们押着,我们会自己走。你叫什么名字?”

官兵里一个人喝道:“这是我们总旗焦大人,好好记住了。”

这焦大人向这个呼喊的人看了一眼,心中责他甚是鲁莽,偿若那令牌真是为他所有,自己被他知道了名字,可就麻烦了。

朱雀向杂技班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示意不要反抗,几个人便被带回了衙门,连他们表演杂技的道具,也被人一起拉走。

进了衙门,几人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狱里。本来聚众斗殴在衙门审判前,不需要这么严重的关押。估计是因为被打的人是知府的公子,所以被当成重犯看待。

晚上,有牢头给朱雀送来吃的,无非是发霉的米饭,上面铺点白菜,连盐都没有放,另有一碗清水。牢狱里气味极重,说不出的难闻。朱雀没有食欲,不吃也没人管他。只等第二天白天来审问。哪知半夜里,朱雀就被提审。

两个穿着官服的人来审的,这不合规矩,但朱雀也没理会这许多。

坐下来后,其中一个胖一点的人,拿着他的王府金牌问道:“这块金牌从哪里得来的?”

朱雀老实回答:“王府二公子亲自给我的。”

旁边瘦一点的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答了。

胖一点的人接着问道:“你在王府里是做什么的?二公子为什么给你这块金牌?”

朱雀说道:“我替他处理一些他不能亲自处理的事,给我金牌就是为了行事方便。”

这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胖一点的人冷笑道:“我看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偷拿王府令牌罪名可不小。”

朱雀笑道:“看来你们还是不信,你们可以到王府去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两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我们会查实的,不用你来教我们。你既然是王府的人,这么会和江湖上卖艺的人厮混在一起。”

这倒不好回答,朱雀只能编造,说道:“我奉二王爷之命,查个案子,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化妆成卖艺的。”

这理由虽然勉强,但二人也没证据戳穿他。

接着朱雀又被问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就被押了下去。朱雀想问下孙家杂技班的人怎么样了都没机会。

官府对他的态度非常奇怪,即不说审判结果,也不放人,就这么接着关了下去,朱雀曾问过看押他的牢头,准备对他如何处理,牢头告诉他还在审查,暂时只能待在这。

旬日后,朱雀被调换了间牢房,他平日里独自一人待惯了,在这也不觉得艰苦,但这次换的牢房却有个人和他作伴。

一大早,朱雀进了新牢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手脚都带着镣铐,坐在床板上。看到朱雀进来,也不抬头,也不言语。朱雀忍不住问他道:“这位兄台,是犯了什么罪被关在这里?”

此人冷哼一声,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没有搭理他。此人愈是一言不发,不知怎的,朱雀对他愈感兴趣。

朱雀又同他说了几句话,这大汉还是不理,后来不知是否觉得朱雀太聒噪,躺到床上,面朝里假装睡觉。

朱雀无法,只得消停了。邻近晌午,饭菜送了过来,这大汉接过便吃,吃完又躺下,看样子是不准备理会朱雀了。

傍晚的时候,来了两个人,将大汉拉出去审讯。朱雀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哪知一直审到半夜,朱雀快睡着了,方才回来。对着牢房里昏暗的油灯,朱雀看到此人全身伤痕,看来受到了严刑逼供,两个看监的人讲他往牢房里一丢,随即锁了门走了。

第四章 脱狱而出

朱雀见他受伤得厉害,便将扶上床,解开衣服一看,四肢都被打折了,他小心翼翼地帮他正了骨,看他奄奄一息命将不久的样子,心中起了怜悯之心,便伸掌按在他头顶百会穴,将内力缓缓地渡入他的体内。

这大汉得了朱雀的内力,人睁开了眼睛,喉咙嘶哑地说了句什么,朱雀也没听清,估计是多谢一类的。

朱雀又喂了他一些清水,此人在伤疲交加之际,昏睡了过去。

快凌晨的时候,这人发了烧,口中只叫着:“婉莹……婉莹……”

朱雀喊他,他也不答应,朱雀去叫牢头,可是空喊了半天,没来一人,幸而没过多久,这大汉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这大汉的状态好点了,吃了一点饭,但喝了许多水,连朱雀的水也喝完了。朱雀看他一时死不了,也就放下心来。托他的照料,这大汉的伤病足足过了十几天,方才痊愈。他虽然还是不跟朱雀说话,但看朱雀的时候,眼里还是有感激之意。

这天,两人正在牢房里闲着没事,朱雀问他道:“那天你叫着一位女子的名字,婉莹……”

这大汉瞪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在牢房唯一的窗户出,仿佛从那里就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良久,大汉都没有出声。朱雀以为他这次也不会搭理自己,哪知大汉突然说道:“婉莹是知县的小姐,我是个有罪之人,是配不上她的了。”

朱雀静静地听着,知道这大汉可能想着自己再也出不去了,所以,声音里带着绝望。朱雀再次问他:“你犯了什么罪?”

这大汉不答反问:“你呢?你为什么进来的?”

朱雀于是将殴打知府公子的事说了。这大汉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是打架的小事,不久就可以放出去。”

他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犯的是杀人罪。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在这里就是等死。”

朱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大汉说道:“我姓何,叫何东南。”

朱雀心中一惊,问道:“你可识识得何云手?”

何东南说道:“何云手正是我二叔,你认识他?”

朱雀说道:“不知你二叔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朱雀这个人?”

何东南说道:“自然说起过,他说朱雀朱大侠扶危济困,常救人于水火之中,只可惜缘悭一面,你为何在此时提起他?”

朱雀说道:“因为我就是朱雀。”

何东南伸着戴镣铐的手,指着他,脸上写满诧异之色,说道:“你,是朱雀?又怎么会在这?”

朱雀说道:“说来话长,你先给我说说你杀人的事。”

何东南下定决心,说道:“前几日,你用内功救了我,我就在猜你的身份,有这等内力的人,江湖上本就不多,却没敢想你就是朱雀。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何东南的父亲何云雀,叔父何云手,都是何家形意拳的传人。何家形意拳在大同府周围是最有名气的武功,所以招来曹锟这种人来拜师,甚至认了何云雀为干爹。

何家本来不想收他为弟子的,可是又怕得罪了官府,只好收了他为徒。认干爹的事,也是曹锟主动提出来的。刚开始曹锟本来想拜何家武功最高的何云手为师,怎奈何云手不收徒弟,曹锟无法,便跟着何云雀学。

几年下来,曹锟也学了不少何家形意拳精妙所在。

今年春天,何东南认了亲,对方是知县江疏影的小姐,江婉莹。江疏影是个穷苦出身,通过苦读做上了官,本来以他的才华,不应只做个知县的,可是他不懂逢迎之道,所以,官做到了知县,便再也升不上去。

好在他性情恬淡,对此也不甚在意。在衙门里,他执法公正严明,是个难得的好官,当地人都称他为江青天的。两人交换过生辰八字,准备好了立秋那天迎亲的。

何家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但几辈人里历来没有做官的,对于这门亲事,何云手不是很认可,认为他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可是何云雀却觉得江疏影人品很好,和他结了亲家,以后抱了孙子,有这般家世的人来教导,当会成为一个文物双全的人物。

哪知这禽兽不如的畜生曹锟,跟着何东南去相亲时见到江婉莹的美貌,不顾师兄弟人伦纲常,竟也强行到江家去提亲,因为江婉莹已经许配给何东南,自然不会答应他。他竟仗着他爹是知府的势力,诬告江疏影贪赃枉法,将江疏影下了狱。

几个德高望重的乡绅联名为江疏影申诉,又被曹锟找人在路上劫着给打了回去。

江婉莹无奈,只得去曹家求情,却被曹锟奸污。何云雀得知此事,父子二人去找曹锟算账。曹锟人不露面,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来和他们交涉,因话头不对,双方动起手来。

何云雀怕打伤了人惹出更多的麻烦,没有下重手,几个地痞流氓可不管这些,结果何云雀被打得不轻,何东南一时激愤下,失手打死了其中一个叫癞痢头的,这下惹出了麻烦,父子二人都被捉入了监牢。

何东南在牢里承认失手打死了瘌痢头之事,不过只是被迫动手。曹锟却唯恐刑部批不下死罪,便又栽赃他一件凶杀的要案。这个何东南当然不会认,衙门便对他用酷刑,逼他认罪。上次何东南差点被打死,就是为了此事。

朱雀只听得义愤填膺,要带着何东南逃狱出来,报此大仇。可是何东南说道:“我们何家在大同府家大业大,若是逃狱,恐会牵扯连累到亲人,何况我爹还在牢里,我怎能一个人出来。”

朱雀沉吟半晌,说道:“就恐怕你没有多少时日了,他们要诬陷,你认不认都是一样。若判了个秋后斩决,算算也没有几天了。我也不能再在这里干等,如果他们再来审问你,你就认罪,认下所有的罪,少受点折磨,否则等不到我回来救你,估计你就没命了。”

何东南问道:“但是你怎么出去呢?”

说罢,朱雀看着大牢里腰身粗细的小窗户,他想出去,随时都可以出去,只是不知出去如何,又会否连累杂耍班子?

这时因为对何云雀、何东南父子蒙冤一事,义愤填膺下,再顾不得这许多,心中下定决心,这次出去,就要把这两件事全都解决。

在何东南目瞪口呆中,朱雀一拳打破了牢房的窗户,人运起缩骨功,如燕子般穿窗而出。

身后的狱卒发现了动静,等他们追出去时,朱雀早去得远了。

第五章 大闹闲庭居

朱雀来到街上,看着自己身上穿的囚服,立刻脱了下来反过来穿着,防止路人看到他是囚犯而大惊小怪,引来衙役。只是囚服反穿后看起来依然不伦不类,他来到一个人少的巷子,从后墙翻入一户人家,小心来到一间寝室,拿了几件主人的衣服,换下了囚服。

这户人家家境不错,衣服的材质都是上好的料子,朱雀不敢把囚服留下,怕他们惹上无妄之灾,但身上自然一个子儿也没有,只好将身上的衣服不告而取。好在是在白天,寝室无人,朱雀悄悄离去,到了城墙根下,将囚服烧了。

看着囚服燃起的火焰,朱雀心中一片茫然,自己需要去做的事太多,反而不知从何入手为是。

何家的冤案需要他立刻去处理,但杂耍班子何尝不是着急这自己去处理?自已此番越狱,会给孙红梅他们带来什么结果还不好说,总之不会是好事。

想了想,朱雀还是决定先去找曹大少去撤案,毕竟打他一顿事,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仇恨,等放了杂技班的一干人等,他再去解决何家冤案,还来得及。

走在去找曹大少的路上,朱雀心中隐隐觉得这个曹大少有些耳熟,难不成就是何东南口中的曹锟?二人都姓曹,也都是知府的儿子,怕事情不会这么巧吧,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曹大少,似乎并不会什么武功。

应该不会是一个人,朱雀这么想着。自己恍惚来到这座城,没有去看这城是何地,找了个路人询问,才知这是太原府城。

曹家身为太原知府,在城中的住址非常好打听。毕竟是知府,所住的地方紧挨着府衙,有差役把守,想来是平日所做的亏心事太多,所以试试严密防范。

这曹家好不会享福,偌大的曹府占地宽广,阔气的大门前,一对石刻的狮子,狮子嘴巴里还有拳头大的石球,这石球乃是用来辟邪的,可是如果主人就是邪祟,这又怎么算呢?

朱雀直接上去敲门,被差役拦下,喝问:“你是何人?前来何事?”

朱雀说道:“我姓付,名叫付金,乃是曹大少的朋友,请问曹大少可在家?我昨日和他约定一起去花楼的。”

他胡诌个名字,付金,听起来就像阔少的名字,加上他从那家境不错的人家所偷来的上等材质的衣服,看起来,果然像个风流人物,这两名差役听说他是知府少爷的朋友,不敢再摆架子,躬身说道:“大少爷今早出去了,不知他和阁下约定的乃是什么时候?”

朱雀笑道:“就是忘了说时辰,我才来的早了,这样吧,你们告诉我曹大少人去了哪里,我自己过去找他。”

那名差役说道:“此刻曹大少该在闲庭居和人玩蛐蛐呢。”

朱雀又问道:“请告诉我闲庭居在何处,我这就去找他。”

那差役细细说了,朱雀立刻向闲庭居赶去。

闲庭居所在的一条街都是卖花卖鸟的,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山野之间,各种奇怪的鸟儿被关在笼子里,挂在屋檐下的横梁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故而自古以来,卖花卖鸟的都要聚在一起,要么就在偏僻人少之处,否则他们隔壁别的买卖也受不了这些吵闹。

来到闲庭居,里面有几堆人围在一起,口中叫着,上啊杀啊冲啊的。别看此处名字闲庭居三字附庸风雅,其实乃是聚众赌钱的地方,所赌的就是蛐蛐儿。赌博在律例中是被严厉禁止的,但是有了像曹大少这样的人的参与,谁又赶来冒犯查封呢?

朱雀直接来到曹大少身后,曹大少全神贯注盯着一只碗里的两只蛐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他手里拿着一根草棒,不断挑拨自己的蛐蛐去和对方相斗,他的蛐蛐身材高大,但似乎不是对方蛐蛐的对手,很快被咬得四处逃窜。

曹大少正在臭骂之时,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大少猛地回头,想看看是谁敢在这时打扰自己,等他看到了朱雀时,如同见了鬼一般,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咦?你,你不是被关在大牢里了吗?你,你怎么……”

朱雀哪里去理会他的问话,他一把抓住曹大少的衣领,说道:“老子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凭什么总是关着?我倒有话要问你。”

曹大少惊呼一声:“来人呐!”

几名泼皮冲了过来,去拉朱雀,口中还说道:“什么人?胆敢冒犯知府的少爷?”

其中一名泼皮更是出拳向朱雀打来,朱雀此时心中一股郁闷之气正没出发,一脚一个,将这群泼皮踢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混乱之中,早有一人出去搬救兵去了,朱雀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拦,他一手揪着曹大少的衣领,一手左右抽打着他的肥脸。

曹大少身宽体胖,换做别人也不容易将他拎起来,但朱雀是何人?别说只是一个胖子,就是一头几百斤的肥猪,也照样能一只手提起。他左右抽了曹大少十几巴掌,打得他脸颊红肿,面目全非,这才将他扔在地上,然后拉过一张椅子,自己坐在椅子上,伸脚踩在曹大少的胸口,曹大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奈朱雀的一只脚如同石柱子一般,压得他无能为力,就像一只翻过身来的乌龟。

这是朱雀已经能够肯定这曹大少不是曹锟了,因为此人完全不会武功,而曹锟既然学过何家的形意拳,虽然依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绝对不会这么窝囊。

这曹大少除了被自己打得眼泪鼻涕齐流,大呼救命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那些地痞无赖的手下,都远远地站着,不敢过来,整个闲庭居里,除了门外的鸟叫,就剩下曹大少的哀呼声。

很快,一群差役来到,带头的还是那天前来捉拿他的焦总旗。此人见到朱雀,上来就说道:“好小子,胆敢越狱,整个太原城都封了起来,你竟然还敢来此闹事?赶紧把曹公子放了乖乖跟我回去,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恕你的罪行!”

朱雀冷哼一声,脚上用力一踩,躺在地上的曹大少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朱雀说道:“先别说我放不放人的问题,我问你,我那块王府金牌呢?拿来给我!”

焦总旗怕朱雀再下毒手,立刻从怀中拿出金牌,扔了过来,朱雀伸手接住,说道:“今天我要把事情解决,否则,就让你家曹公子在这躺着吧。”

焦总旗投鼠忌器,问道:“你想怎样?偿若将曹公子弄出个好歹来,嘿嘿,我怕你承担不了后果。”

朱雀不理他的威胁说道:“那日你们捉去的杂技班的人,立刻放他们出城,同时给他们一人一张释放赦免的文书,然后咱们再来谈。”

这焦总旗喊过一名差役,低声吩咐了几句,这名差役听了匆匆离去,焦总旗说道:“此事好办,你先把曹公子放了,其他的事都好商量。”

朱雀说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没有这位曹大少在此,你们如何肯心甘情愿地去做这些事?”

焦总旗说道:“总要确保曹公子无碍,我们才能照你的话去做。”

朱雀见他说来说去总是这么几句,心下不禁起疑,难道他说得还不够明白,为何他还要在这里磨嘴皮子呢?难道他不怕曹大少事后生气他没照自己所说的去做,而让他多受罪吗?

他功运双耳,自己倾听周围的动静,果然,这闲庭居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这细微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中,朱雀知道来了高手,怪不得这位总旗大人在这里拖时间,原来是找了帮手过来。

朱雀假装不知,随口和焦总旗说着话,来来回回磨蹭着,身后的一扇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把剑破空向他刺来。

朱雀人从椅子上跃起,那剑刺了空,朱雀伸脚去踢来人的手腕,那人缩回了剑,跟着又是一剑刺出,朱雀落了下来,侧身避过来剑,然后挥手向那人手腕拿去,用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他落下来时,正好踩在曹大少的肚子上,这曹大少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人见曹大少不知死活,手里的剑挥舞地更急了,朱雀左闪右闭,脚下始终没有离开曹大少的身子,避过几剑之后,朱雀才有空打量来人是谁,只见和他相斗的,乃是一名道士模样的人,年纪不大,剑法却相当凌厉。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他刺得手忙脚乱,曹大少也会被人趁机救去,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朱雀,朱雀几次想去拿他的手里剑,都没有得手,若是他不因非要站在曹大少身上,早就将他剑夺了下来。

朱雀接着纵跃躲闪之机,又重重地踩了曹大少几脚,这使剑的道士见不是朱雀的对手,徒增曹大少的痛苦,终于收了剑,站在一边,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究竟是谁?”

朱雀冷哼道:“为虎作伥,帮助这些纨绔子弟欺辱别人,还不配问我的名字,喂,焦总旗,上次你夺了我的王府金牌,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如今曹大少在我手中,你还不照我所说的去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伸脚在曹大少头上虚悬,似乎随时都能将他踩死。

焦总旗这才慌张起来:“别,别,我现在就派人去放人,没有多大的事,千万别闹出人命来,大家都不好收场。”

朱雀说道:“是你不好收场吧。”

焦总旗不理他的讽刺,赶紧大声吩咐差役去放人,一切由他承担,等差役听令去了,他才转过身来:“求求你,千万别伤了曹公子的性命……”

第六章 何家形意拳

朱雀等着他们放人,实在不知道他们只是敷衍自己,还是怎的,他一直踩着曹大少,和他就这么僵持着。

曹大少躺在地上,自昏迷又醒来,迷糊中见到焦总旗,忍不住呻吟:“焦叔叔,快,快救我……”

焦总旗又是焦急又是无可奈何,说道:“你爹,你爹就要来了,待会把那群卖艺的放了,这,这位大侠就会放了你,你且再忍耐一会。”

朱雀踩着曹大少,人也无聊,忍不住向那剑法不错的少年道士问道:“你是何人?师父是谁?怎么会和官府的人厮混在一起?”

这年轻道人显然是和曹大少一路的,既然曹大少人在对方脚下,不敢不答:“我是松风观的第六代俗家弟子曹梦机,家师乃松风观观主清灵道长,在下和曹睿乃是堂兄弟,不知大侠尊姓大名,还希望大侠脚下留情。”

朱雀这才恍然,怪不得此人剑法不错,原来是清灵道长的弟子,听说清灵道长一向不问武林中事,每日只是炼丹问道,他既然收了曹梦机为弟子,想来也有与何家相同的想法,能够结交官府众人,对于自己的道观来说,也有了一定的靠山。他不回答曹梦机的话,只是在想何家蒙冤一事如何解决。

此刻既然知道曹大少的名字叫曹睿,已确认不是曹锟了。也当真凑巧,两个姓曹的纨绔子弟都是知府的儿子,只是他们仗着自己的身份,两人行事一个比一个更为恶劣。

朱雀不由想起以前学艺时师父教导过的话,无论是行善还是作恶,若是普通人,永远都做不了多大的善恶,只有有了一定的本领能力或者权力势力的人,在善恶一事上,才能做得更多,这话真的对极了,像曹睿是这种人,而曹锟更是这种人,他习练何家形意拳以后,做起恶来,当比常人更难约束,所以曹锟比起眼前的曹睿,更让人不能容忍。

不久曹知府匆匆赶来,看到爱子被朱雀踩着脚下,人直接奔了过来,说道:“那些人已经放了,快放了我孩儿。”

朱雀冷冷地看着他,说道:“着什么急?我被你们关了这许多日子,你们都不着急,这时候知道着急了,再等等。”

曹知府不知他是何意,朱雀却想着杂耍班子的人尚未走远,眼前这些人无可奈何自己,可是杂耍班的人随时可以被抓回来供他们出气。

曹知府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朱雀问道:“不知知府大人平日如何教导孩子的?当街强掳民女,还仗势欺人,你在这里可真是一手遮天呐,我看,国家律法你都不放在眼里了。”

曹知府叹了口气,没有接话,他对这个大儿子实在太过溺爱了,圣贤书没读多少,却整日和一帮闲散子弟四处游荡,到处惹事,这次不就招惹到了这个大魔头身上了吗。

朱雀接着说道:“这些也都是小事,我奉劝你对儿子也要约束着点,哪天遇到了脾气不像我这样好的人,你儿子给人宰了都不稀奇,我想知道,你小小一个知府,到底是仗了谁的势,竟将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曹知府心中一惊,顾不得问儿子之事,问道:“此话怎讲?”

朱雀将王府金牌掏了出来,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道:“根据律例,持有王府金牌者,各路官府都要便宜行事,而你手下的焦总旗竟然敢抢夺金牌,并将持此金牌之人押入大牢,嘿嘿,曹知府,你是想作反了吗?”

曹知府似乎不知此事,他扭头向焦总旗看去,焦总旗慌忙跪了下来,强辩道:“此人当时乃是和那些卖艺的人厮混在一起,小人是怕这金牌来历不明,因此……”

曹知府上去给了焦总旗两个巴掌,说道:“你真是胆大妄为,这样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有何权力调查持有金牌之人的身份?王府王爷要是责怪下来,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你也不冤。”

朱雀冷冷地看着他做戏,他将金牌收了起来,将曹大少也放了,问道:“我也没空在这里陪你胡闹,要是我得知你时候再去找那些杂耍团里人的麻烦,我随时回来取你儿子的狗命,谅你手下这些废物也拦我不住。”

说完,朱雀展开腾云功,翻上闲庭居的屋顶,然后遁去,留下面面相觑的曹氏父子。这是焦总旗才知道装模作样地去捉人,可是朱雀早已鸿飞冥冥,又到哪里去捉?

焦总旗回过身来问曹知府:“知府大人当真将那帮卖艺的给放了?”

曹知府恨恨地说道:“当然没有,真要放了我们手中一点把柄都没了。”

焦总旗吓了一跳:“大人偿若不放了他们,那魔头偿若再回来的话……”

曹知府沉吟了一会,说道:“立刻去请白云庵的静闲师太前来!”

焦总旗犹豫道:“静闲师太乃是出世之人,我用何理由去请他呢?”

曹知府说道:“就说她妹妹病了,需要她来运功相助。”

白云庵坐落在太原府城西南的天龙山,有“白云庵在白云间,缥缈来去皆是仙”的美称。因为里面住的皆是尼姑,凡夫俗子以为见到尼姑不祥,所以平时少有人去打扰,更增添了白云庵中的神秘。白云庵的住持为静园师太,这静闲师太乃是静园师太的师妹,据说静闲师太的武功更在静园师太之上,武林中人所敬仰。

静闲师太的俗家妹妹,乃是曹知府的原配夫人,这次他感到受到了威胁,儿子小命要紧,再也顾不得什么忌讳,立刻要请她回来挡灾,以朱雀的武功之高,他实在想不出除了静闲师太以外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焦总旗提议:“何必这么麻烦?我看不如将那帮人放了算啦。”

曹知府摇了摇头,他是自己知自己事,这件事绝不止是这帮杂耍团的事,不将朱雀这个心头大患除掉,他休想过得踏实。

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朱雀出了闲庭居,心怀大畅,即惩治了恶少,又救回了杂耍班子的人,真是一举两得,只是自己还要去帮何家洗脱冤情,自己暂时就不回那杂耍班了。

也许永远也不会回去了吧。

趁着傍晚城门未关,朱雀出了城,向大同府行去。因为普脱大牢,所以身上分文没有,他道上遇到马车,便搭个车,直到在阳曲县找到了一位朋友,借了马和银子,这才走得快了。

从太原到大同,过忻州,经原平县,代县,山阴县,代县,怀仁县之后就是大同,前后五百多里,朱雀走了两天就到了。

此时的大同府,乃是由徐达所建,城作四方之形,朱雀进城,走的是南门,也就是永和门。

何家形意拳乃是少林形意拳脱胎而来,少林形意拳则是由达摩老祖东来时所创的心意拳演化而来,历经千余年的演变,现在的形意拳和当时粗创的心意拳已没什么相通之处,所谓形,为十二形,分别为龙形、虎形、熊形、蛇形、骀形、猴形、马形、鸡形、燕形、鼍形、鹞形、鹰形,乃是从动物身上汲取符合人用来强身健体,攻击敌人以及守御的形态和动作。

当年华佗做五禽戏,虎鹿熊猿鸟,便是此意,后人常习之,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只是没有与人打斗的作用。也有五行拳,分别为龙形、虎形、豹形、蛇形、鹤形,却和五禽戏没什么关系了。

所谓意,则是阴阳五行演化之意,脚走意,拳打形,就是何家形意拳的基本道理了。

只是这种形意拳只是外门功夫,在江湖中只能算得上二三流的武功,乡野小民以为神奇,而在武林高手的眼中,很本就不放在眼里,何家能在江湖中数得着的,只有何云手一人,他除了自家的形意拳以外,还曾因一次其余,习练过上乘内功,有了上乘内功的辅佐,形意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曹锟自然没有这个能耐,只能学到形意拳的外门功夫,而学不了内功,可是仅仅习得这二三流外功的曹锟,却又不同,他用这二三流的武功去欺压百姓,那是绰绰有余的了。

朱雀向路人打听何家的所在,许多人都不知道,朱雀想起大同府有丐帮的分堂,他们乃是此处的地头蛇,何不去找他们问问?

每个城府,都有无数的乞丐,朱雀走了一条街,就看到三个,他找到一个正在捉虱子的年长乞丐,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名乞丐立刻站起来躬身道:“原来是朱少侠,不知有何事吩咐?”

朱雀问道:“本城有个何家形意拳,我想知道他住在哪里。”

这老丐说道:“我来带你去吧,这何家听说最近惹上了杀人的官司,现在很不好过呐。”

朱雀见这老丐消息灵通,忍不住问道:“这件事既然连你们都知道了,何家最厉害的何云手可有什么动静?”

老丐说道:“自从何云雀和何东南被抓走以后,何云手就不知所踪。”

第七章 二公子之怒

朱雀对此感到奇怪,照理说何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何云手不至于不管不问的。朱雀问道:“对于此案,你们丐帮怎么看呢?”

老丐说道:“我们堂主也曾关心过此事,可是何东南确实打死了人,不是冤案,既然如此,官府去判就得了,轮不到我们丐帮去理会。朱少侠此次前来,莫非因为找到了不是何东南打死人的证据?”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何东南的确打死了人,可是狱卒又将另外一件杀人案推给他,他自然不认,现在在里面遭着罪,对了,有一位姓江的,叫江疏影的知县,不知兄台知不知道?”

老丐说道:“江疏影?好像是左云县的知县,听说因为不敬犯上之罪,被下在牢里。唉,当官人的事,哪轮得到我们穷要饭的来过问呢?”

朱雀默默记住了江疏影原来是左云县的知县,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那老丐指着前方一个院子说道:“哪里就是形意拳何家了,老朽不方便进去,这便告辞了。”

朱雀多谢老丐的帮忙,忽然想起来一事,问道:“这大同府的知府可是姓曹?”

老丐摇了摇头,说道:“本地大同府的知府姓韩,不姓曹。”

朱雀心中疑惑,难道曹锟不是大同府知府的儿子?

老丐见他再无话问,摆了摆手,自行离去了。

朱雀来到何家,开门的是一位年轻人,相貌和何东南有几分相似,朱雀猜他肯定是何家的亲戚,年纪不大,约么二十五六岁。问起来,果然是何东南的堂兄何东朔,因为何家出了事,所以同族的人都过来帮忙。他见朱雀脸色陌生,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

朱雀回道:“在下乃是何东南的朋友。”

何东朔立刻让过身子,请朱雀进来。

厅堂之上,一群何家的族人或坐或站,争吵不休,似在为何云雀父子被捉,如何向省里递状子送礼而争执。

朱雀问何东朔:“可有安静些的地方,我有几件事相询。”

何东朔引他来到东房,这里是何云雀的书房,何家族人都聚在厅堂上,所以书房僻静些。朱雀问道:“为何不见你大伯何云手?”

何东朔闻言蹙眉道:“就是没有他在此主事,所以家中都乱成一团了,自从我叔父和东南被官差抓走后,他出了一趟门,就没有回来,当时大家以为他去找人说项,可是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不见踪影,我们忙于叔父的事,也没有精力去找他。”

朱雀问道:“何云雀和何东南都被抓了两个多月,为何今日你们还在商量上告的事?”

何东朔解释道:“唉,你不懂这官场里的事,对方乃是官府,我们的案子自然积压着不给审,昨日听说何东南又招了一件杀人案,本来不会被判死罪的,这下两个杀人案连在一起算,还不被判个秋后斩决?”

朱雀心道,这消息传得好快,自己两三日前,刚刚说了让何东南有何罪都先认了,省得他熬不过刑讯逼供,没想到今日消息已经从太原府传到了大同府。

朱雀又问道:“这曹锟到底是谁?为何会有这么大威风这么大的权力?”

何东朔说道:“这曹锟就是太原知府曹知府的干儿子,他本来不姓曹,姓连,叫连坤,后来认了曹知府为干爹以后,就连姓都改了。”

朱雀感到奇怪,问道:“认干爹何用连姓都改了呢?”

虽然二人周围没人,何东朔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家都传连坤的母亲与曹知府有私情,这连坤实则是他俩通奸生下的孽种,表面上是干父子,实际上乃是亲爷俩。”

朱雀这才恍然,前天在闲庭居揍了他大儿子曹睿一顿,这曹知府竟然不动声色,自己和何东南被关在一件牢房里,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越狱而出,他应该能够想到,自己已经知道了何东南的冤情,为何他连提都没提呢?

这曹知府家中的两个儿子,也真称得上是臭味相投,蛇鼠一窝,自己去教训教训他们不难,甚至将他二人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所难的是怎么帮助何家以及江知县江疏影两家洗脱冤情。偿若是在别的府衙,自己亮出王府金牌,他们早就该听自己的话,为自己提供人力物力以用查案,既然牵扯到他们自己,这金牌似乎也不被他放在眼里,他哪里来的这个胆子呢?

何东朔问道:“阁下在官府里可有什么熟人?能够起得上力的,就是让我们出些钱,也心甘情愿。”

朱雀点了点头:“认识到有认识的,可是我怕你们就是花钱也没有,这姓曹的一定在京城有着不小的背景,否则,他这般胆大妄为,早该惹出麻烦了。”

何东朔闻言脸色变了:“兄台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偿若他在京城有人的话,我们就是到省里去告,怕也没用,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何东朔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在厅堂中争执不休的族人。

朱雀拦住他道:“我去想想办法,这就告辞了。”

何东朔挽留道:“何不吃了饭再走?再商量商量我们如何搭救何东南和我叔父。”

朱雀本待推辞,何东朔硬拉着他,朱雀想着也许能从他们口中问明白江疏影如何被诬告入狱的事情,便也不再推辞。

何东朔向何家的几名长辈说了朱雀的推测,朱雀虽然没有证据,可也不是瞎说,区区一个知府,能够不把王府金牌放在眼中,若非在京里有极大的背景,是不会如此嚣张跋扈的。

这些人听了,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本来还在争执如何上告的事,这时都安静了下来。

吃饭时,何东朔向朱雀介绍上桌的这些人,除了何东朔以外,桌上做的都是何家云字辈的人,何云玉,何云飚,何云峰,何云正……朱雀一时也记不起这许多,他向一位能说会道的何云峰问道:“何东南和江家小姐江婉莹订婚一事到底如何?怎会让曹锟陪着他一起前去,以至惹出这些事端?”

何云峰叹了口气,说道:“曹锟这畜生,不知从哪得知江婉莹相貌出众,因此主动要去,当时云雀还说过,有官府的公子爷跟着,也有面子,哪知……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第二日也送了彩礼过去提亲。那江疏影人倒是好人,回他们,自己的女儿已经许了婚事,因此将曹锟拒绝了,曹锟回去告诉了他干爹,不知他们出的什么恶注意,竟污蔑江疏影贪赃枉法,将他关了起来。”

朱雀心道,原来是诬告贪赃枉法,以江疏影的生性,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是污蔑的多一点,至于证据吗,为官之人假造些证据出来,不算什么麻烦的。

何云峰接着说道:“他们暗中放出话来,除非江婉莹嫁给曹锟,否则江疏影就要在大牢里度过下半辈子了,江婉莹为了替父亲求情……”

朱雀打断他的话:“你不用说了,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

这顿饭,因为个人均担着极大的心事,因此人人都食不知味,朱雀匆匆吃罢,立即告辞,何家人也不甚挽留,朱雀就离开了何府。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些事的起因,全都是曹锟贪图江婉莹的美貌而起,自己还需要去找他,他问过何风朔,何风朔也不知曹锟住在何处,朱雀只能自己去打听。

如此冒失地去打听,肯定会引起曹锟的警觉,朱雀又去找了丐帮的朋友,很快问清了曹锟的住址,可是朱雀没有直接过去找他,而是骑着马离开了大同府。

朱雀来得很巧,王府二公子正在家中无事,见到朱雀自是一番欢喜,忙将朱雀请了进来,说道:“那官银失窃一事,我还没有多谢你高抬贵手呢。”

朱雀说道:“别忙说这个,我正被一堆事儿搅得头都大了,偏偏不是武林中事,而是官场上的事。”

二公子来了兴趣,问道:“哦?能让你朱大侠都头痛的事,我倒想听听,到底何事?”

两人分别坐定,朱雀喝了口茶,就开始说起了关于曹知府手下抢夺了王府金牌一事,二公子闻言勃然而怒:“竟然不将王府放在眼里,这曹知府叫什么名字?”

朱雀想了想,似乎一直都没有问过,只好回到:“只知是太原府的知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二公子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是太原的知府,就已经足够了,扶摇,你去将府里的孙师爷找来。”

扶摇乃是二公子的书童,闻言去了,王爷府中的孙师爷,朱雀也见过,知他对于官场上的人事研究的非常透彻,什么地方的官员叫什么名字,和谁是亲戚,和谁互相扶持,和谁不对付等等,无不知晓。

朱雀说道:“二公子也别慌着生气发怒,此人不敬王府,到还是小事,他的两个儿子所作所为,才够得上你打抱不平的。”

说着,就将前几日所发生之事都说了,曹睿曹大少仗势欺人,欺辱卖艺的,倒还是小事了,这曹锟淫人子女,不遵师长,诬告知县,那才是人神共愤,二公子听得怒火中烧,银牙咬碎,拍案而起:“真是反了他了,难道真的任他作威作福,无法无天了么?”

那孙师爷刚刚随着扶摇一脚踏进屋里,听了二公子这么一喊,吓得又退到屋外。

朱雀看到了,立刻说道:“孙师爷快请过来,我们正有事找你,二公子生气,可跟你绝不相干。”

第八章 大快人心

孙师爷这才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二公子看到他,直接问道:孙师爷,这个太原府的曹知府究竟是什么来头?

孙师爷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这太原府的知府名叫曹锦华,字知吾,原直隶高阳县人,十二年前中的进士,为知县后补,后补投闲了二年做了邯郸知县……三年前被提拔为太原知府……

二公子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问道:我问你他的来头,你扯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孙师爷说道:是,是,此人有个亲戚乃是东厂的曹公公,现在曹公公权势熏天,所以……

朱雀和二公子同时恍然,原来如此,宦官横行,下面趋炎附势的人竟然连王府都不放在眼里,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有点背景的人跟着狂妄起来,似乎什么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这曹锦华尤其可恶,非但自己飞扬跋扈,就连两个儿子也在他的庇荫下为非作歹。

二公子挥了挥手,对孙师爷说道:行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孙师爷出去后,二公子问朱雀:“我想去见见这位曹知府,看看他到底怎生不将王府放在眼里,嘿。”

朱雀劝他:像这种人,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二公子盯着朱雀看了一会,突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岂非正是想让我前去么?

朱雀微微一笑:我只想让你知道此事,并无别的意思。

二公子点了点头,说道:陪我到院子里练练拳脚吧,自从府里的武师调到外地去以后,也没人陪我练过,手脚都不免有些僵硬了。

二人来到院中,两人比试的只是拳脚,而非器械,二公子先进招,他练的是少林千叶手,以他的身份,使出来时潇洒飘逸,不带半分烟火气,看起来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朱雀却知道这千叶手的后招十分厉害,二公子所会的拳法不多,这千叶手却练得极精,比之练了多年的少林和尚也不遑多让。朱雀曾问过他这拳法是跟谁学的,二公子始终没说。

朱雀虽然满腹心事,但还是尽量克制住,强打精神,和二公子过招。朱雀先使出了少林长拳,想以拙胜巧,无奈少林长拳太过于简单,不是千叶手的对手,朱雀拳法一变,人变得灵动无端,一会像猴子,一会像螳螂,一会又手成虎爪,一会又双臂伸展,脚下金鸡独立成鹤姓,原来朱雀心中想着何家之事,竟不知不觉使出了形意拳。

虽然不是何家形意拳,而且其中夹杂了虎鹤双形,五形拳等等,也颇让二公子应付地手忙脚乱,但他心志坚定,无论朱雀变了什么拳法,他始终只用千叶手来对付。

千叶手从头至尾一共三十六招,二公子使完以后,换了一种拳法,这种拳法大开大合,朱雀没有见过,随手拆招,感觉这套拳法虽然变化少了,可是拳力凝聚,威力反而增强了。

朱雀在二公子一个直拳打来时,双手忽然绞上了他的手臂,接着双臂如蛇缠住了二公子的胳膊,朱雀趁出手去点二公子的肩井穴,一点肩井穴被点,二公子的手臂就会使不上力,非得认输不可。

可是朱雀这一指点去,二公子的肩井穴似乎滑了一滑,趁着他感到意外的一呆之下,二公子趁机抽回了手臂,然后后跃几步,说道:“如何?”

朱雀见自己没有点中他的肩井穴,讶然之下,随即醒悟:“你何时学会了移位换穴的高明功夫?”

二公子说道:“我整日在家,学会了这点功夫,也不算什么吧。”

朱雀看他假做谦虚的语气,其实感到很自傲,也不戳穿他,只问他:“刚才那套拳法也非常刚猛凌厉,叫什么名堂?我看教你拳法的这人,武功定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二公子对于教他那套拳法的人似乎很尊重,不再嬉笑,换成了严肃的表情说道:这是寒月寺的住持悯生大师所授的拳法,叫来去拳,拳法要旨不在拳而在内力与步法的配合之间,这套拳我还没有练熟,否则威力不知这些。

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他自己为了学这移位换穴和来去拳,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能让朱雀夸上一声,自己这功夫总算没白学。

朱雀也肃然起敬:原来是悯生大师,你能学到这套拳法可难能的紧,来去拳,这名字非常古怪。

二公子说:“拳法的名字有的听来唬人,实际并没有多大威力,什么伏虎拳,降龙掌,斩魔刀,雷鸣拳……也不过就这么回事,还不如他这来去拳名字听着舒坦,来去之间,一套拳便打完了,至于威力如何,怕只有对方才知道吧。”

朱雀哈哈一笑:“像你这么用功懂得上进的王公贵子,也算难得之极了。”是啊,出生于王府的人,哪里还需要自己辛辛苦苦地去习练武艺呢?何况是这么高深的功夫。

二公子问道:“如何?我这功夫随你出门闯荡,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吧。”

朱雀心道,原来你和我比试比试,原来目的还是在这儿,他本来就有邀他同去之意,见他主动要去,反而假意为难地想了一想,这才说道:“你要跟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按我说的做。”

二公子问道:“怎么做?”

朱雀道:“不经我的允许,你不可以透露你的身份,不能穿这么好的衣服,否则别人也容易从你的衣服猜到你的地位。”

二公子甚感有趣:“去找人麻烦,我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最好,我去换一身粗布衣服。”

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即使穿上粗布长衫,二公子颐气使指的气度还是掩饰不了,朱雀让他猥琐一点,二公子挤眉弄眼,更是做作,最后朱雀只得说:“算了,你还是自然些吧。”

两人骑马来到太原府,第一个去找的就是曹锟家。

曹锟的一个手下癞痢头虽然被何东南失手打死,可是他对这个小喽啰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担心的是何云手会来找他麻烦,因此现在他家中早请了一些二流的江湖人士,防止何云手忽然过来找他麻烦。

朱雀和二公子过来的时候,曹锟正在家中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见到朱雀和二公子都是脸生之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

朱雀说道:我是何东南的朋友,想找你谈谈。

曹锟听到何东南,脸色变得难看,他恶狠狠地问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与此同时,他院子里的几名江湖人士纷纷围了上来,曹锟一见自己这方人多,胆气一壮,说道:“何东南这小子,虽然是我师兄,但是打死了我的兄弟,我和他已断了师兄弟的情分,没什么好谈的了,咱们还是等着衙门的审判结果吧,听说他除了打死我那兄弟外,身上还背着别的人命,唉,这下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曹锟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丝毫没有羞愧之色,就连二公子都在暗骂,这样无耻之人,难道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二公子心中鄙夷,又不善作伪,冷笑了一声。

曹锟这才注意到这位看起来气势不凡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你又是谁?我所说的俱为事实,有何好笑?”

其实二公子何曾感到好笑,他淡淡地说道:“凭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我问你,那江婉莹此刻何在?”

曹锟听他提起江婉莹,脸上阵红阵白,接着对身后的人说道:“将这两个捣乱的家伙给我撵出去。”

两人等的就是曹锟这边先动手的时候,一名武师走上来推搡了二公子一把,说道:“我家公子说了,请你们滚出去。”

在滚出去前面还加了个请字,这样说话的人倒也少见。

二公子等他推了自己一把后,使出一招来去拳中的一招有去无回,曹锟眼前一花,那名武士已高高飞起,落在两三丈远的地方,再也爬不起来,其他被曹锟请来的人喝道:“好小子,竟敢动手,大伙一起上!”

在二公子和这些人打斗的同时,朱雀向曹锟扑了过去,这时和曹锟一起饮酒的狐朋狗友也都赶了过来,拦在曹锟身前,朱雀一拳一个,将他们打倒在地,曹锟眼看想转身逃走也来不及了,立刻摆出一招鹰击长空,身子一侧,双手做鹰爪形,向朱雀抓来,朱雀一边挡住了这招,一边说道:“你还有脸用何家形意拳?你这个畜生。”

这个畜生当然只会使畜生拳,他别的拳法也不会,怎会因朱雀一句话舍尔不用?他一招无功,立刻变招,一招雄鹰展翅,攻中代守守中带攻,是鹰形形意拳的佳作,出招虎虎生风,朱雀却更为何云雀感到悲哀,这曹锟的出手如此规整,说明何云雀并没有对曹锟藏私,而曹锟这畜生,竟然做出这种事。

想到愤慨处,朱雀不再和他缠斗,使出一招小擒拿的招数,扭住了曹锟双手的手腕,内力到处,曹锟腕骨被折断,接着朱雀腿下横扫,曹锟的双腿腿骨也被踢断。

曹锟惨叫着摔倒在地,这毫无人性的家伙,还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痛苦吧。

朱雀回过神来,二公子这边的战斗也刚刚结束,曹锟请来的江湖人士,如何会是二公子的对手呢?

早有家丁飞奔出去,去报告曹知府去了。

朱雀进了曹锟的厅堂,拿了两张椅子出来,和二公子一人一张椅子,两人就这么坐在院子中,听着曹锟的哭叫,等待曹锦华曹知府的到来。

第九章 静闲师太

两人绝没有想到,他们最先等来的不是曹锦华,而是一名女尼。

这名女尼来到曹锟家门口时,朱雀就看出了她的不凡,女尼一身缁衣,却点尘不沾,她既没坐马车而来,甚至没有骑马,更没有坐轿子,这一路行来,无论鞋子上还是衣服上,都没有灰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女尼的内力非常深厚,到了内力护体的地步,才能在衣服上不然纤尘。

一般的练武之人,武功到了这般地步,若是男子,绝不会把功力浪费在衣服不染灰尘上,比如宋朝武当派创始人张三丰道长,他就不修边幅,人称张邋遢,以他深厚的功力,足可以像这位女尼一样,保持干净,只是他觉得这样无谓罢了。

若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倒也不稀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年轻女子尤甚。而这名女尼看样子怕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却将内功也花在这上边,朱雀感到的却不是可笑,可是可怕,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来历。

白云庵在白云间,此人定然是白云庵的静闲师太。

朱雀拍了拍二公子,两人一起站了起来,谁敢对着静闲师太还能坐着岂非太也失礼?只不过,朱雀想不明白,她来此地干什么?

静闲师太走进院子,看到满院子都是倒在地上呻吟的武士和曹锟的朋友,而曹锟却因方才呼号的时间太长,现在喉咙已经喊哑了,只发出微弱的呼救。

静闲师太对曹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对朱雀说道:“你是来找麻烦的不是?”

朱雀苦笑了一下,已经能够猜到静闲师太是曹锦华找来的帮手,他不答反问:“师太不是在白云庵清修吗?怎么也来沾染这世俗之事?”

静闲师太神色不虞:“那轮得到你来管我的事?你叫朱雀是不是?好大的胆子,就连曹知府也不放在眼里,我想问问你凭得什么!”

朱雀苦笑道:“凭的是他们奸淫俘虏,而在下也不过是受害者罢了。”

静闲师太不信:“朱少侠在江湖中好大的声名,若说你是受害者,那可真是笑话了。”

朱雀忍不住说道:“在下奉公守法,一介草民,自然不是官老爷的对手……”

静闲师太摇了摇头,说道:“我受曹知府所托,前来听说你仗着武功高强,曾打伤了他的大公子曹睿,是也不是?”

朱雀只好承认:“是。”

静闲师太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出手吧。”

朱雀吓了一跳:“在下怎敢和前辈动手?”

静闲师太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不敢动手,那就滚出太原府,永远不要再来。”

听着二人的对答,二公子忍不住说道:“你这尼姑好不霸道,凭什么让我们离开太原府?我看你是和那狗官蛇鼠一……”话未说完,已被朱雀制止:你怎么能这样跟静闲师太说话?

可是他阻止二公子说话已经迟了,静闲师太柳眉倒竖,忽然不只从哪里拿出一根佛尘,佛尘一甩,已向二公子抽来,二公子不知厉害,竟想伸手去抓,朱雀拉着他向后一跃,同时架起胳膊挡在前面,只听呼地一声响过,朱雀的衣袖已被佛尘扫烂,他的胳膊上也留下了几丝血印,足见静闲师太这一击当中,已附着了她的独门内力。

二公子虽然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但他何等身份,并无惧色,反而喝骂:“蛮不讲理的恶尼,说打就打,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朱雀向二公子说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师太,这是我朋友,他不知师太的来历,请你不知者不罪。”

静闲师太说道:“好,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过我说过的话,从没有更改的,你们即刻离开太原府,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此事。”

二公子见朱雀似乎非常惧怕这老尼,心中猜测这次朱雀肯定答应下来,二人就要立刻离去,谁知朱雀单手合十说道:“师太,这曹锟所做的奸淫民女,欺师灭祖之事,我是非管不可,我不能离开太原府。”

静闲师太哦了一声,口气严厉下来,说道:“你当真非要纠缠不休?”

朱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要纠缠不休,可是这件事还牵扯到两户人家的冤情,在下不得不帮他们寻求一个公道。希望师太看在大家武林一脉的关系上,让在下将此事解决,之后在下自会亲上白云庵给师太磕头请罪。”

静闲师太侧过身子说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曹知府,岂能就这么罢休,你所说的奸淫民女,欺师灭祖之事,我也懒得过问,这样吧,你只要能接过我十招,我便就此离去,不再过问你的事,偿若接不住,还不肯离开,就不要怪贫尼心狠手辣了。”

朱雀在昆仑山学艺时,他的师父北斗先生就曾经告诫过他,这白云庵的女尼,平时不问世事,所以对于人世的是非观念看得很淡,可是她们武功却又因为心无旁骛,而到了极高的地步,所以轻易不要去招惹她们,偿若到了万不得已非要动手的地步,千万不要觉得他们会因为辈分高于你,而会有荣让之心。

若不是她如此蛮不讲理,朱雀实无和她动手之念。

正感为难间,静闲师太一声长笑,就要动手,可是这声长笑却一直笑了下去,没有停止,静闲师太一惊之下,听了下来,四周看了一下,向看看是谁接着她的笑声而笑了下去。原来静闲师太只笑了一声便即停止,后面的笑声是别人笑的,只因这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所以听起来才像一声长笑。

静闲师太自然知道后面的笑声不是自己所发,她手中佛尘在身边一挥,全神戒备起来。

朱雀此时已听出这笑声是何人所发,他忍不住惊呼出声:“汪大哥!”原来这声音竟然是丐帮帮主汪九成所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汪九成从门外迈步进来,笑声也停了下来,除了汪九成外,他身后也跟了一个中年男子,朱雀一见此人的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汪九成身后跟着的人,八成就是何云手,何家形意拳中功夫最高的一位,他的失踪原来是去找汪九成去了。

此事甚为棘手,他自忖之下,觉得自己也不是曹家的对手,所以去找了中原第一大帮的帮助汪九成过来。

静闲师太并不认得汪九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戏弄与我?”

江湖中人哪怕不认识丐帮汪帮主的,也都听说过他,更别说武功极高之人,那更是十之八九都和汪九成结识过的,就算没见过汪九成的,也能从他招牌紫竹棒和系在紫竹棒棒端的硕大酒葫芦而猜到他的身份。

哪知静闲师太平日就在天龙山白云庵中清修,此刻若非她因曹锦华诓骗她妹子生了重病,她也不会下山。

汪九成似乎对于这女尼不认得自己而感到奇怪,他问朱雀:“这蛮不讲理的师太到底是谁?”

朱雀还没回答,静闲师太已向汪九成攻来,汪九成说她蛮不讲理,那可犯了她的忌讳,这一招临时发动,却又声势不小,显然静闲师太的功力着实深厚。

汪九成见这一招来得猛恶,后跳一步,将紫竹棒向地上一插,双手交错来回,接着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一招突如其来,这一招招如其名,正是随手而发,却又内力猛恶的一招,和静闲师太攻向他的那招相差仿佛,静闲师太哪想到他一副叫花子的模样,功力竟然如此身后,她立刻将拂尘在身前转动,用她独门的招数化去汪九成刚猛的掌力。

朱雀这才来得及说道:“这位高尼,乃是白云庵的静闲师太,汪大哥不要鲁莽。”

汪九成听说她是白云庵的静闲,立即收手,静闲师太这才感到呼吸顺畅,心下骇然,这人好厉害的掌力,若非他主动收手,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可是静闲师太并不畏惧:“既然敢在我面前这么大胆,果然是有些鬼门道。”

朱雀帮汪九成介绍:“师太,我这位汪大哥乃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助汪九成,希望师太不要再为难我们。”

静闲师太虽然不通事务,但也不是傻子,见今日对方好手太多,她对朱雀所说的十招之约,自然不用提了,她说道:“此事可不能如此罢休,哼。”

说完,她向门口走去,挡在路上的何云手和汪九成忙不迭地给她让路,几人就这么看着她傲然离去,二公子在后面变色道:“这老尼好不讲理!什么师太?我看该是老妖怪!”

朱雀忙向二公子介绍了汪九成,也向汪九成介绍了二公子的身份,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果然就是何云手,朱雀的身份自然不用提了,而二公子,也正是他向找来帮忙却没有关系的人,他听说二公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曹锟一事,更是感激。

几人的目光都放在躺在地上的曹锟,他们奇怪,既然静闲师太是曹锦华曹知府请来的,为何不把曹锟救走?

第十章 魔高一丈

何云手颇为知道这中间的关系,说道:“这曹锦华的夫人和静闲师太乃是姊妹关系,曹锦华的夫人有了个儿子名曹睿,这曹锟是曹锦华的干儿子,坊间都盛传曹锟乃是曹锦华的私生子,那么静闲师太更不会救他,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呢,这样在曹锦华百年之后,就没人跟曹睿争夺家产了。”

众人都有茅塞顿开之感,对于如何惩治曹锟,众人都没个统一的意见,汪九成说道:“对于这样的畜生,由我一掌打死得了,省得看着就惹厌。”说着举起手来。

朱雀连忙阻止了他:“慢着,留着他的狗命还要救人。”

他把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曹锟给揪了起来,问道:“现在没人能来救你了,那江婉莹人在何处,可以说了吧。”

曹锟不敢不答,几人带着他来到后院的寝室,找到了正坐在屋中哭泣的江婉莹,她见到众人前来搭救她,也看到了被折断了手足的曹睿,她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也扑了过来,用指甲在曹睿脸上抓了几个血口子,然后欲抽剑自刎,被众人拦下。

朱雀劝慰道:“你爹还在大牢里呢?你要留着有用之身一起想办法救你爹,还有,何东南也在牢里,他还在关心着你。”

江婉莹听他提起何东南,更是哭得全身抽搐:“我,我配不上他了,我被这畜生糟蹋了……”说着她又踢了曹锟几脚。

朱雀说道:“何东南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必不会在意这些,何况他乃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哪个不是能够想得开的,这又不是你的错。”

何云手也担保何东南不会因此而看不起她。

江婉莹又哭了一会,才慢慢止住了哭声,说道:“小女子也没了主意,如何营救我爹,请各位大侠给小女子做主。”

说完就要跪下,又被汪九成扶了起来。

朱雀说道:“这静闲师太虽然不在乎曹锟的狗命,可是那曹锦华不该不闻不问啊,就算曹锟不是他的私生子,和他至少也是干爷俩的关系,为何到现在还没来呢?”

汪九成猜测:“他以为由静闲老尼出马,就能马到成功,既然静闲老尼都铩羽而归,他没有把握,如何敢前来?”

汪九成恨静闲师太蛮不讲理,所以提到她时,都是老尼老尼的称呼。

何云手猜到:“那他还能找到谁来对付我们呢?”

汪九成说道:“偿若他知道朱雀儿和我在此,一般的江湖中人就算来了也无用,所以,他要去请人帮忙,所请的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看未必,要救他儿子,只用低手也够了。”

何云手听了奇怪地问道:“什么低手?高手都不管用,低手怎么行呢?”

朱雀叹了口气道:“低手只要人多就行了,他是知府,又调动守城军的权力,我怕太原城的守备军,此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汪九成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还在这里等什么?赶紧走啊。”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此刻已经迟了。”

果然,既然架着曹锟来到院子中时,曹锦华带着一批军官赶到。

他看到朱雀,似乎以为自己有了必胜的实力,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又是你这小子在和我捣乱!”

尽管面对着外面不知多少兵马,朱雀依然不惧,调侃他道:“上次还叫我大侠,如今翻脸真比变天还快,这次就叫小子了,嘿,曹知府,你想要你这个王八蛋的命,就要好好听我的吩咐才是。”

曹锦华说道:“你敢动我儿子一下,我让人把你们射成刺猬砍成肉泥!”说着手一招,四面的墙头上出现无数弓箭兵,这么近的距离下,他们几人都难以躲过全部的利箭。

朱雀却知他们暂时不敢放箭,因为曹锟还在他们手中,此时放箭,难道不怕误伤曹锟么?

汪九成更是丝毫没将这些官兵放在眼里,说道:“曹知府,你信不信我们杀了你儿子后,我照样可以出去?”

曹锦华见他形貌奇怪,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

何云手说道:“你连天下第一大帮的汪帮主也不认识,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

曹锦华听说他是丐帮帮主,心中先自怯了,丐帮弟子满天下,偿若汪九成竟然没死,或者死了,而今日之事又传了出去,举国的丐帮弟子要为帮主报仇,他就是躲在团团围困的大军中,也难有活命的希望,他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是汪帮主,恕在下招呼不周。”

说完客气话,他又转向朱雀:“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朱雀问道:“什么交易?你把何云雀父子以及江疏影给放了?”

曹锦华摇了摇头,说道:“孙家的杂技班子,我用他们的命换犬子一命,你看如何?”

朱雀听了狠狠地说道:“原来你没有放了他们?你,你这个狗官……”

曹锦华继续问道:“如何?这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朱雀想了想,搭救何家父子和江疏影之事,尽可再想办法,他将手中的曹锟向前一丢,说道:“先将孙加班的杂技团给放了。”

几名官兵上来将曹锟抬了回去。

曹锦华一挥手,一队士兵押着孙家杂技班子的人过来,原来曹锦华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怕朱雀不答应,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难道真得无法奈他何?

朱雀将孙加班子的人都解了绑,问他们这些日子如何,孙老头垂头不语,孙红梅却怒视着曹知府,朱雀怕她遇到什么侮辱,问道:“他们可曾欺负过你们?”

孙红梅恨恨地说道:“这还能少了?他们的酷刑可多了,孙五湖和孙四海两人都给他们打了几十板子……”

朱雀听到只是挨了板子,忍不住说道:“那只是皮外伤,将养将养就好了,你们性命无碍就是万幸。”

曹锦华双手一拱说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了。”

说完领着官兵带着曹锟和一地被打伤的武师们回去了。这曹知府也会拽几句江湖俚语,倒真正想不到。

而孙家班子的人再也不敢在太原城多待下去,怕曹知府再回来报复他们。

可是朱雀还要留在太原府等着解救何家父子以及江疏影的事,他要不送他们出城离去又不放心,送他们离去吧,又耽搁时日,这对陪着他们的江婉莹没法交代。

汪九成见朱雀为难,说道:“这是交为我帮的弟子们去做好了。”

汪九成出门呼啸了一声,不一会,来了两名乞丐,见到汪九成,恭恭敬敬地问好,汪九成说道:“去,把太原分堂里武功高的几位叫过来,护送他们出城到别的城镇。”

这名乞丐领命去了。

孙红梅见自己虽然得到自由,但是马上就要和朱雀分手,她依依不舍地说道:“我早知道你不是平凡的人,我,唉,没什么了。”

朱雀何尝不知道她暗地里喜欢自己,只是自己已有了心上人,无法接受她罢了,幸而孙红梅没有将心事说出来,否则场面就够尴尬的了。

孙红梅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事,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在她转头的那一刻,滴落在地。

此次一别,是否就永远相忘于江湖了呢?不,她永远都忘不了朱雀那双清澈地眼睛,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麻雀,而朱雀则是飞在天上的凤凰,根本就没可能在一起的,一切只是自己可笑的奢望。

丐帮的弟子很快来到,护送这孙家班的杂技班子离去。

汪九成说道:“这女娃儿对你很有感情啊,你不会……”

朱雀喟然道:“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我和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汪九成说道:“我明明看到她哭了,唉,你不是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却又不吃了吧。啊?哈哈……哦。”

汪九成的笑声像被剪子剪断了,戛然而止,他和朱雀开玩笑开惯了,没想到江婉莹还在身边,他这样说,岂非是在江婉莹的伤口上撒盐吗?好在他发觉得快,立刻住嘴。

何云手问道:“如何救下我那兄弟和侄子呢?”

众人从刚才的思绪中转变过来,围在一起商量。

汪九成说道:“去劫狱?”

何云手摇了摇头:“且别说能不能成功,就算真的成功了,他们爷俩此生都别想洗清冤屈了。”

朱雀也不赞同:“你又不能管他们一辈子,否则犯了命案加越狱,定然是全国缉拿,难道让他们以后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汪九成挠了挠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把竹棒上的酒葫芦拿了下来,拔掉销子,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朱雀,朱雀也喝了一口,遇到烦心事时,汪九成就爱喝点酒,他又递给何云手,何云手摆了摆手表示不喝,汪九成又自己喝了一口,这才放下了葫芦。

朱雀说道:“我看只能从官府这边下手,这就要二公子帮忙了。”

二公子说道:“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朱雀说道:“既然曹公公现在权势熏天,我看我们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二公子问道:“计将安出?”

朱雀附在他耳边说出了主意。

第十一章 大闹诗书阁

二公子眼睛睁得铜铃,说道:“这,这行得通?”

朱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二公子说道:“好,我去找他们试试。”

汪九成走过来问道:“神神秘秘地说什么呢?”

朱雀解释道:“我想让王爷的二公子,去找几个人,帮助江疏影和何家父子脱罪。”

汪九成问道:“找谁?”

朱雀说道:“都是官场上的人,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到时候还要大哥帮忙。”

汪九成说道:“只要用得到的地方,你尽管吩咐就是,天下还有我们丐帮做不到的事吗?依我说,让我连夜将这狗官父子宰了,然后将人都救出来就是,那多痛快,你非要顾忌这顾忌那的。”

朱雀苦笑道:“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哪有大哥这么潇洒,二公子,有劳了,有了消息就来何家通知我们。”

二公子听了汪九成之言,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怪汪帮主有这种想法,就是有这种狗官存在,才有了官逼民反之事,好了,你们在此静候佳音便了。”

汪九成看着离去的二公子对朱雀说道:“此人虽然为王公贵子,难能可贵的是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你是如何结交到他的?”

朱雀说道:“臭味相投,何用论身份?他算什么啊,怎么都不能和名动天下的汪帮主相比吧,我不也是照样结交?”

汪九成听了他拍的马屁哈哈大笑:“行了,咱们先回何家。”

二公子去找人帮忙的时候,朱雀也没闲着,他和汪九成带着丐帮的弟子,四下威胁各个青楼和赌场,让他们最近一些日子不要开张营业,否则就是和丐帮过不去,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这些小小的地方赌场妓院如何敢跟丐帮过不去?纷纷关上了门,这些赌徒和好色之客无处可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各种说法都有,一时太原城中谣言四起。

但唯有一家名叫诗书阁的青楼还在开门营业,这家青楼背后的靠山就是曹氏父子,偿若丐帮也前去威胁的话,诗书阁虽然有官府做靠山,可依然不敢得罪丐帮,不过这是朱雀故意留着的。

诗书阁的老鸨见近几日生意兴隆,宾客几乎要踏平了门槛,她初时还不知怎么回事,等问清了客人,才知道别家的青楼都因各种原因歇业,她才乐呵呵地闷声发财,没有想及这其中的蹊跷。

而曹知府的两个纨绔儿子,正是吃喝嫖赌的老手,最近因为常去的几个地方都关了门,也只得到诗书阁去消遣,看着诗书阁里闹哄哄的场景,老鸨又许了多分些银子给他们,大少爷曹睿还为此感到高兴。

这天傍晚,曹睿饭后无事,又来到了诗书阁,他身后跟着几个养好了伤的登徒子,来到这里,不用说,自然就会点了诗书阁最红的阿姑明月,但这次老鸨却脸现为难:“明月现在有客,少爷要不找别的姑娘?”

反正是自己家照顾的青楼,曹睿也就没说什么。可是第二天他再来的时候,老鸨还是说明月有客。

曹睿这下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燃起,他淡淡地问道:“哦,今日的客人是谁?”

老鸨说道:“今日的客人也就是昨天那客人,他非常霸道,说只要明月相陪,要他陪着直到他走为止。”

曹睿点了点头,问道:“此人出手如何?阔绰不阔绰?”

老鸨苦着脸说道:“此人像只铁公鸡,除了应给明月的花银外,其他的赏钱一个没有。”

曹睿说道:“我呸,肯定是个穷鬼,也敢来找明月,我去会会他。”

老鸨拉住他:“且慢,我听说他爹是个当官的,莫惹错了人。”

曹睿哈哈大笑,傲然道:“就是王府的人我也不怕,他爹能是什么官?你可知我堂叔是谁?要是大方的客人也就算了,偏偏是个穷鬼,你莫拦我,让我去见识见识。”

老鸨也对着客人的小气颇有微词,见又曹睿出头,便也没有坚持阻拦。

曹睿带着他的那帮登徒子,来到楼上的一间屋子,屋里传来明月的笑声,和一男子的声音,也听不清说的什么。老鸨说道:“明月就在里面,大少爷,你可不要把事情闹大,咱们还要赚钱的。”

曹睿点了点头,让老鸨走开,然后用力拍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男子的声音喝道:“是谁?打扰老子的兴致?”

门外的曹睿冷笑一声说道:“是你爷爷,给我把门打开。”

里面传来一声明月的惊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门却没有打开,曹睿不耐烦,一脚把门踢开,一帮人鱼贯而入。

只见明月正拉着此人的袖子,似乎明月也听出来曹睿的声音,她知道曹睿的厉害,身子颤抖着说道:“大少爷,我……”

曹睿见那男子相貌颇为俊秀,比其他的肥头大耳,那是更容易招人喜欢,加上哪个青楼的阿姑不喜欢小白脸,曹睿一见之下更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但随着他越发的愤怒,他的脸色反而越平静,他讥刺道:“阁下好不自在,却连个赏钱都没有,就你这穷鬼,也想让我的明月来侍候你?”

跟着曹睿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越是平静,越是恼急了对方,对方这文文弱弱的小子,挨场暴揍,那是免不了的了。

这男子见曹睿带人来找事,非但不害怕,反而冷冷地发问:“阁下何人?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

明月见他不知危险,怕他被曹睿一怒之下伤了性命,忍不住劝说:“相公……”并去扯他衣袖,向让他忍让一步。

但这人完全不理她的好意,反而袖手甩开。

曹睿见到这一幕,更是红了眼,恶狠狠地说道:“你问我凭什么?老子凭得就是这个,给我打!”

这群追随曹睿的登徒子,等的就是他这一声号令,立刻向前,围着此人动手,却不料此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却颇懂拳脚,竟然将这几人打倒在地,口中还说着:“这么蛮横,敢来找小爷的麻烦,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完,提着拳头,向曹睿逼去,曹睿一惊之下,立刻转身就跑,身后那人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夹杂着他的那帮登徒子的惨叫,让曹睿又惊又怒,又是不甘,来到楼下,老鸨问道:“大少爷,没事吧?”

曹睿哼了一声,说道:“你给我看好了,别让此人跑了,我马上带人来,竟然敢打我的人……”

老鸨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忐忑不安,看到跟着曹睿的登徒子一瘸一拐地从那客人房中出来,这才知道那客人可不是好惹的,可是那人似乎并不怕事,没有逃走。

这曹睿此次离去,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去搬救兵了。

果然,前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队官差闯了进来,问道:“那打人行凶之人在何处?”

老鸨指了指,这批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冲到楼上去,曹睿在楼下冷笑,但又有些担心,怕此人竟会拘捕,那料此人并不反抗,被这群官兵用链子锁住,带了下来。

曹睿这才放心,来到此人身边说道:“你小子怎么不狂了?竟敢打我曹睿的人,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这人非常悍勇,虽然被捉,可是脸无惧色,问捉住他的差役:“你们知府呢?让他来见我!”

曹睿怒极反笑:“让我爹来见你?你他妈谁呀,哈哈,笑死人了,你们,把这个狂妄的小子给我押进大牢,等我在这里玩够了,再去找他。说完,掏出了一大锭银子递给为首的官差,说道,你们都辛苦了,将他安排好了,都去找个地方乐呵乐呵吧。”

这群官差点头道:“是,多谢大少爷赏赐。”

这些官差丝毫不理会这得罪了曹大少的人口中说什么,就这么将他押走。

曹睿像打了一场胜仗般得意,来到楼上,进了屋子,对明月说道:“来,让我看看,我和那小子到底谁能讨你喜欢……”

半夜里,另一群官兵过来,将诗书阁团团围困,然后问老鸨:“那个叫曹睿的,在哪里?”

老鸨见这次来的人更多,不知是哪方面的人,忍不住问道:“不知各位爷找曹大少何事?”

领头的一个巴掌打过去,随之抽出了腰刀,指着她说道:“老子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再啰嗦一句,我砍了你这龟婆!”

老鸨一边脸颊被打得高高肿起,又看到递到眼前明晃晃的刀子,只吓得魂飞魄散,她伸着发抖的手,指着楼上的一间屋子,还没说话,这批人就冲了上去,不一会,衣衫不整的曹睿就被这些人捆住捉拿了下来,看样子他也反抗过,脸上被揍得鼻青脸肿,在老鸨目瞪口呆中,被他们押走,一路惨叫的曹睿路过她身边时,还在喊着:“快去通知我爹,哎呦!”似乎又挨了一下。

老鸨吓得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喊过伙计,让他去通知曹知府。

第十二章 祸不单行

等曹锦华带着满城守备军赶过来的时候,曹睿已经被人捉走一个多时辰了,此时更是不知所踪。

曹锦华向老鸨细细问了个清楚,晓得了事情的经过,一切都是由于儿子何人争风吃醋一事所引起的,只不过对方身份神秘,竟然能带着官差出来嫖楼子,可是为何他被捉入大牢的时候,官差没有出来,反倒是后来将睿儿捉走?是了,一定是他们事先在外喝酒,等知道此事时,没有办法,只好将我儿捉走做个抵押,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他冷哼一声,不知是说给老鸨听,还是自我安慰地说道:“不用担心,那小子不是被捉到大牢里去了吗?只要找他他,也就知道睿儿的下落了。”

说完,他带着守备军又来到太原府唯一的监牢,准备将这小子提出来审问,可是,等他赶到的时候,那人却不在这里。

他气急败坏地责问:“今晚被捉来的那人呢?人去哪儿了?”

一名狱卒跑过来回答:“那人刚进来没多久,就有人拿着刑部的牌子,将人提走了。”

曹锦华问道:“什么牌子?怎么提走的?”

这狱卒回到:“小的验看过,是刑部侍郎的牌子,小人不敢不放。”

曹锦华呆了一呆,问道:“你没看错?是刑部侍郎的牌子?”

这狱卒肯定地回答:“小的不会看错,确实是刑部侍郎的牌子。”

曹锦华张着嘴巴,半晌没有闭上,过了一会,他才走了出去,连夜回到府衙,将平日为他出谋划策的一个师爷喊来,说道:“这得麻烦你进京一趟,去找一下曹公公。”

说着将今晚发生的事说给师爷听,师爷听完,问道:“既然是今天夜里的事,如今太原城城门关闭,他们带着少爷,怎么出城呢?我看,他们八成还在城里,要不,咱们先把大少爷救出来,得罪了刑部侍郎之子的事,找到大少爷以后再去找曹公公化解也不迟。”

一言提醒了曹锦华,他立刻喊人:“封堵城门,在找到大少爷以前,四道城门,许进不许出!”

接着,他又派出守备军,挨家挨户地搜寻,同时张贴告示,有见到曹知府的少爷曹睿的,汇报上来,找到曹睿后有赏,知情不报的,一律按同罪处理!

可是,一直找到天亮,再找到傍晚,还是没有曹睿的丝毫消息,倒像是这伙人插了翅膀飞走了。

聚集在城门口等着出城的人太多,曹知府的这条许进不许出,都快要弄出乱子来,承宣布政司和晋王府都遣人前来责问,到底怎么回事,曹锦华乃是有苦难言,无可奈何下,只得先让这些人出城,但进出之人,无不受到严格的搜查,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傍晚回来,曹锦华因为也跟着找了半天,真是又累又乏,可是他的夫人得知儿子被人捉走,又哭又闹,让他想办法,不要在家中干坐着,说什么他不关心儿子的死活,是不是有了干儿子就不要亲儿子了,越说下去,言语越是难听,曹锦华本来就心烦意乱,跟她顶了句嘴,哪知这可惹毛了这头母大虫,立刻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威胁他。

曹锦华又不能太得罪她,只得出来,再次来到府衙,喊来师爷:“这些人肯定已经出城了,但是守城的士兵也没有发现,城内也翻了一遍,真不知他们怎么走的怎么藏的。”

师爷说道:“这说明他们乃是有备而来,这年轻小子所带来的官差有刑部侍郎的牌子,说不定就是刑部侍郎之子,只能去找人说项了。”

曹锦华问道:“可是那狱卒也说不清,倒是是左侍郎的牌子,还是右侍郎的牌子,你让我去找谁?”

师爷沉吟了一会,说道:“说不得,我只好去京城一趟,找曹公公打听一下,不过……”

曹锦华问道:“不过什么?”

师爷反问道:“知府大人,您不觉得此时非常蹊跷吗?”

曹锦华问道:“有什么蹊跷?”

师爷说道:“这是会不会和前几日那前来找事的少年有关?”

曹锦华还没回答,一个泼皮急冲冲地闯进府衙,曹知府看他光棍汉的模样,竟敢闯到这里,正想喝骂,此人哭叫道:“大老爷,不好了,曹锟公子在赌场赌钱时和人起了冲突,被人捉走了!”

曹锦华霍地站了起来,一脚将跪趴在地的这个泼皮踢开,疾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曹锟被人捉走?何人这么大胆?”

这泼皮哭道:“小的也不认识,曹锟被捉走的时候,让我来找大老爷去救他。”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锦华和师爷面面相觑,他问道:“你刚才说的什么?”

师爷想了一下,说道:“以您看,此时会不会和当时在闲庭居找大少爷事的那小子有关?听说后来他还将干少爷的手足打折过,干少爷此刻伤都没痊愈,怎会去了赌场?”

曹锦华喝问那泼皮:“在哪个赌场?”

那泼皮说道:如今城中其他的赌场都关门了,只有这家如意赌场还在开着,曹公子就是,就是在那里被捉走的。

曹锦华这次连守备军都不带,和师爷一起,只喊了几个衙役,就让泼皮领头,一起骑马过去。

到了如意赌场,里面一片狼藉,用于赌点子和猜枚的瓷碗瓷杯碎了一地,桌椅倒翻,几个泼皮鼻青脸肿地坐在门前,曹锦华来回质问,可有人认得捉走曹锟的人,但所有的人都说不认得,脸孔生得很。

曹锦华耐着性子一一问完后,心口感到憋闷,接连发生这样的事,对他来说还是头一遭儿,平时都是他儿子去欺负别人,何曾让别人欺负过他呢?难道这都是报应?

他扭头看着师爷,师爷也是一脸茫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曹锦华长长吁出胸中的一口气,可是依然觉得闷得慌,他说道:“你说得应该没错,估计是和那个叫朱雀的人有关,此人好打抱不平,只是不是由他来出手,我们怎好直接找他呢?何况,也不知他在何处,又怎么个找法?”

师爷说道:“那日,这个名叫朱雀的,据说不是和丐帮汪帮主有关么?满街都是乞丐,我们找到一名乞丐,让他带我们去找他们帮主,顺藤摸瓜,中能找到朱雀这小子的。”

曹锦华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喊过差役,让门找一下这街上的乞丐,带过来见他,想到无论哪一个乞丐,听到知府相招,还不立即跑过来?

师爷伸手一拦,说道:“知府大人,我听说丐帮弟子颇有骨气,你喊他们前来,他们未必肯来,还是咱们亲自前去找他们为好。”

曹锦华脸色一变:“什么?让我去找这些叫花子?”

师爷苦着脸说道:“大人,这时候可不是端架子的时候,还是找人要紧。”

曹锦华呆了一呆,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走吧。”

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一名老丐坐在墙边,正从一个破碗中拿出一粒花生来吃,一边吃,一边眯着眼晒着太阳,好不自在。曹锦华来到他身边站定,由师爷来说:“这位前辈,我们是官家的人,这是我们知府大人,有事想找贵帮帮主,麻烦前辈给带个路。”

这老丐斜着眼看了二人一眼,又吃了两颗花生,这才慢斯条理地说道:“我帮帮主此刻不在太原城,我也不知帮主在何处,请了请了!”

说完继续吃他的花生,曹锦华再也忍耐不住,问道:“你们什么叫花帮?帮主都不知道在哪?你是故意装傻,还是知情不说?”

因他说话没有礼貌,老丐连理都懒得理她。

曹锦华刚要生气,被师爷劝住:“我看我们还是先回衙门。”

等回到衙门,师爷说道:“如果是那叫朱雀的小子将二位少爷绑走的,他自然有他的目的,我看,我们不如在这里等着,他自然会主动找我们来谈放人的条件。”

曹锦华一时失了分寸,脑子混乱,加上当局者迷,竟然没有想及这点,经师爷一提,这才想到此点,说道:“不错,是我太心急了,只不过,他要换的,肯定是何家父子以及江疏影三人的无罪释放,这,这江疏影贪赃枉法,已为定局,如何才能将他洗脱罪名?这何家的何云手可以放,但何东南却真真正正地打死了人,这样的杀人凶手,又如何能放?”

师爷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样脸现惊奇,曹锦华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说得不对?”

师爷叹了口气,说道:“他们三人都是小事,可以放。”

曹锦华一时没有明悟:“这……”

师爷说道:“这不是他们三人的问题,而是两位公子的问题,你就当是少爷们犯的事,前去调节,难道换做是少爷们犯了这些事,大人就没有办法了么?”

曹锦华叹了口气,说道:“办法是有,只是,用在别人身上,倒还没有试过,你看这样行得通吗?”

师爷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少爷作恶不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干少爷吗,我听说他趁人之危,奸淫了江疏影的千金江婉莹,这,就难说了。”

曹锦华想了一会,说道:“若只是朱雀的事,我想,事情也好办些,他们江湖中人说话算话,可是这次又牵扯到了刑部侍郎的公子,唉,我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十三章 玉版生宣纸

师爷说的没错,两人在衙门耽搁没多久,就有一位小孩子进来,看门的差役将这小孩领到曹锦华前说道:“这个小孩说有一封信要亲手交给老爷。”

曹锦华看了师爷一眼,然后问这名孩子:“信呢?”

看年龄,这孩子不过七八岁,看穿着,应是这附近平常人家的孩子,他说道:“给我信的这人说了,你们要给我十两银子,我才能给你们信。”

师爷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元宝,说道:“这块元宝就是十两的,信呢?”

小孩结果元宝,掂了掂,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师爷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准备和曹锦华一起看,这送信的小孩转身就走,师爷说道:“等会才能走。”

那带着孩子的差役伸手一拦,说道:“等我们老爷同意了你才能离开。”

这小孩有些害怕,但又没有办法,胆战心惊地看着曹锦华和师爷二人把信看完,这师爷把信放在桌子上,这才问这小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孩说道:“我叫铁虎。”

师爷接着问道:“你家住哪儿?”

铁虎回答:“就在街口。”

师爷又问道:“是谁让你送信过来的?”

铁虎回答:“是位和这个叔叔穿得差不多衣服的人,他说我送这信给知府大老爷,一定要先要了银子再给信,否则他会赖账。”

曹锦华哼了一声,师爷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他知道的也不能再多了,才说道:“你走吧。”说完然后转过身来,对曹锦华说道,“这孩子受人指使,只是送信的,不过这信中所写,言语上是很客气的,他知道知府大人和曹公公的关系,竟然还敢拿着大少爷不放,这,这,他真的不担心么?”

曹锦华说道:“唉,没想到真有刑部侍郎左凤秋的公子在内,你说说我这,他信中所说,让曹睿在他那里住几天,说得好听,还不是将睿儿囚禁了?不找曹公公看样子他们是不肯放人了。师爷,你……”

师爷说道:“我看老爷还是亲自去一趟,毕竟事关大少爷,我去的话,曹公公。”

曹锦华说道:“我如果去了,那锟儿……唉,一件事一件事的来吧,我去京城的这些日子,就劳烦师爷派人打听一下锟儿的下落,偿若真是朱雀那小子所为,他有什么要求,你都先答应着。”

师爷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曹锦华心中想到儿子在别人的囚禁之下,不知要吃多少苦,因此他不敢耽搁,立刻备马,带着几名得力的衙役立即出发。

不几日,曹锦华来到京城,找到了曹公公在宫外的一处院子,可是一连几日,曹公公都没有出宫,他正好在他家中等着,好不容易等到曹公公这日午后从宫里出来,他立刻跟他说起了此事:“这左凤秋实在是太过分了!明知我和曹公公的关系,竟然还敢扣着睿儿不妨,曹公公,你看这?”

曹公公外貌和曹锦华有些相似,只是要瘦上很多,他脸上光滑无须,并非剃过的那种无须,而是连胡子根都看不到,嗓门奸细,脸上露出嗔怒之色,说话时表情和动作都非常复杂:“这左凤秋只是个三品官员,是不敢得罪奴家的,我看他应该是仗着他的远房亲戚乃是皇上的宠妃,所以才如此大胆,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带着你去找他,谅他当着我的面,也不敢不放人。”

两人立刻坐着轿子,来到了左府,下人听说乃是曹公公前来,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便请他们进来,这才飞奔去找左凤秋。

左凤秋本来已经脱了官服,听说曹公公前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连忙又将官服穿上,来到厅上,他笑道:“呦,什么风把曹公公给吹来了?”

曹公公哼了一声说道:“曹睿乃是我的侄子,听说被左大人接到府上小住几日,我今日过来就是接他回去的。”

左凤秋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曹睿?公公的侄子?我什么时候接他过来的?”

曹锦华一看他的反应,心中一凉,但他兀自强作镇定,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他,说道:“难道这信不是你写的?”

左凤秋接过信来,自信看了一遍,说道:“这不是我写的,一定是谁假冒的,我即知这位名叫曹睿的乃是公公的侄子,又怎会将他扣押起来呢?”

曹公公看着曹锦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锦华无奈,只得将曹睿在青楼和人争风,将一名少年捉走,不久反过来一批差役将曹睿捉走一事说了。说完后他问左凤秋:“令公子当时可是在太原府?”

左凤秋说道:“此事一定是有人设下陷阱,在下确有一位犬子,如今在家中练字,已有半个多月没有出去过了。”

曹锦华本来对曹睿的下落并不十分担心,如今心中没了底子,人差点都没了站着的力气,他从左凤秋手中将信拿了过来,左凤秋递给他的时候,突然说道:“等一下。”

曹锦华和曹公公一愣,左凤秋将那封信拿着,然后反了过来,从信的后面看了一会,说道:“你们看,这张纸后面的纹路。”

两人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左凤秋回身进屋,一会出来,拿出一些纸张,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把这封信放在一起,这下,两人都看出了这纸张乃是同一种纸,曹锦华问道:“这纸是从何而来?”

左凤秋说道:“这中纸乃是宣称进贡的玉版生宣纸,周王府的二公子因字写得好,所以皇上赐给他一批这种纸,二公子和犬子私交不错,得知犬子也正在练字,所以也送给了犬子一些。”

曹锦华问道:“难道别的地方买不到这种纸吗?”

左凤秋说道:“这是作为贡品特制的玉版生宣纸,除了皇上所赐外,其他地方绝无。”

曹公公嗯了一声:“左大人,令公子最近真的没有出去过?”

左凤秋肯定地说道:“没有,我日日所见,整个府里的厮仆丫鬟全都可以证明。”

曹公公点了点头:“左大人既然如此说,我是相信你的,这么说,只有可能是周王爷的二公子所为了。”

左凤秋沉吟了一会,说道:“听说二公子结交甚广,是否会将这玉版生宣纸送给别人也不好说,毕竟他是王爷的二公子,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很难指责他。”

曹锦华双手一揖说道:“多谢左大人相告,曹公公,咱们回去再想办法。”

出了左凤秋的宅院,曹公公说道:“此事为何会牵扯到王府中的人呢?难道睿儿曾得罪过他们不成?”

曹锦华说了他属下焦总旗曾抢夺王府金牌一事,然后说道:“我已将焦总旗狠狠责罚过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揪住此事不放。”

曹公公喟然道:“我如今虽然在皇上面前能够说得上话,也只是顺着他的心思而已,你以为我真的能够为所欲为么?你做了太原知府,还不知约束手下,教育好儿子,竟然连王府中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别说此刻没有证据,就是拿实了证据,你想我怎样?去皇上前面哭诉?睿儿去青楼和人争风吃醋,这事也能登上大雅之堂么?”

曹锦华诚惶诚恐地问道:“那,这,我现在该怎么办呢?难道就任他们扣着睿儿不放么?”

曹公公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只要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当不会要了睿儿的性命,以至于不留退路,这中间必定又其他的原因,你也是心知肚明,等你遂了他们的意,他们自然会将睿儿放了。此次的事情,就当是对睿儿的教训好了,让他以后不再这么飞扬跋扈,以至做下你我都解决不了的事来,你先回去等着吧。”

曹锦华说道:“曹公公……”

曹公公不再搭理他,上了轿子,就直奔王宫而去。

曹锦华看着他离去,心中百般滋味在心头,曹公公人非常精明,猜到曹睿被掳走,肯定事出别因,乃是他的干儿子曹锟做下的好事,这事他如何能跟曹公公说得出口?

正彷徨无计,感到走投无路时,一名叫花子从他身旁走过,曹锦华定睛一看,仿佛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连忙回身跟了过去喊道:“汪帮主?”

此人正是汪九成,那日他和朱雀在一起,此时虽然独自一人,也没有拿着紫竹棒和酒葫芦,但这份气度,乃是别人所无的,因此曹锦华一眼就认出他来。

汪九成看到曹锦华,神情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问道:“原来是曹大人,你不在太原府享福,来到这里干什么?”

汪九成说话越是刻薄,曹锦华却越感到他知道儿子的内情,连忙说道:“他乡遇故知,我想请汪帮主喝酒去,不知汪帮主肯不肯赏脸?”

汪九成眼睛一转,笑道:“别人请我喝酒,我还真没有拒绝过,不过在下此刻有事,晚上你在闻香楼等我。”

曹锦华大喜:“在下恭候大驾便了。”

第十四章 淮阴五鬼

华灯初上,闻香楼远近闻名,未到晚饭时,桌子已经被预订完了,曹锦华幸而提前来此定下了位子,他选的是一张偏僻些的桌子,他要和汪帮主所谈的事,有几件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周围自然是人越少越好,酒菜铺陈,汪九成人却未到,曹锦华只好下了楼,来到门口等候。

可是这大名鼎鼎的丐帮汪帮主,在其他方面或者让人敬佩,在守时一事上定然做得不够好,让曹锦华等得焦躁不堪,店小二甚至以为他不吃了,问他是否结账,还有别的客人想要桌子,曹锦华气哼哼地道:“怎么不吃?怕我不给钱么?”

他说着掏出一锭银子,约有十两重,递给店小二:“桌子给我留着,拿手菜再做两样端上去。”

这店小二接了银子,这才不好再说什么。曹锦华一边等,一边暗自生气,这些日子来从太原到京城,奔波劳累,而且还要在酒楼门前等客人,以他知府的身份,如何沦落到这一步的呢?还不都是那两个胡作非为的儿子,近几年,他为了权势银钱,每日多与权贵名宿来往,忽略了对儿子的管教,竟让他生出这许多祸端来,此次事了,定要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如此下去,别说他的知府一职,恐怕他这条老命都会被他们折腾过去了

堪堪等了一个多时辰,汪九成终于迟迟然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少年,这少年十五六岁,肤色偏黑,相貌寻常,只有一双眼睛显得灵动聪慧,可并没有穿的破破烂烂,看来不是丐帮中人,曹锦华离得远远地就堆起笑容,向汪九成招呼:“汪帮主,快请,饭菜都要冷了。”他心中虽然埋怨汪九成的迟来,但脸面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汪九成也笑道:“让曹大人久等了,不过你偿若知道我去了何处,就不会怪鄙人迟来。”

曹锦华说道:“哦,那倒要听听,来,咱们边吃边谈。”

落了座,汪九成将手里的包裹放在桌边的地上,曹锦华湛了酒,和他先喝了几杯,汪九成对店小二喊道:“伙计,换个喝酒的大碗,用这杯子喝酒,太小家子气了。”

曹锦华道:“是是,不知汪帮主做了何处?”

汪九成不答,反而指着跟他过来的少年问他:“曹大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名少年名叫薛鹏举。”

曹锦华点了点头,对薛鹏举说道:“这么晚了,也饿了吧,你先吃着,汪帮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儿……”

汪九成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先不说这个,鹏举,你自先吃,不要等我们,曹大人,我先给你说说我今日为何来的迟了。”

薛鹏举听他二人说话说个不停,便不再理会他们,埋头吃了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晚了饭时,所以狼吞虎咽,也不顾什么吃相。而曹锦华见汪九成不提他两个孩子的事,只好耐着性子先听他说:“嗯,汪帮主请说。”

这是伙计拿了两个酒碗过来,汪九成递给曹锦华一个,曹锦华说道:“在下酒量浅,用酒杯就行了,汪帮主海量,请自便。”

汪九成嗯了一声,自己倒了碗酒喝了,然后说道:“不知曹大人身在庙堂之上,有没有听到过淮阴五鬼?”

曹锦华心中一动,说道:“汪帮主所说的就是烂赌鬼欧阳九,好色鬼丁老二,大头鬼诸葛聪,贪吃鬼唐弥勒和要命鬼吕勾魂?”

汪九成说道:“不错,就是这五个人,不,五个鬼,他们当中以唐弥勒和欧阳九二人的危害还算小些,其他三人都是无恶不作,人人痛恨的武林败类。”

曹锦华干笑一声:“我听说两大门派都曾派人去追杀过这几人,但都无功而返,不知汪帮主为何此时谈起这几个人?难道和汪帮主的迟来有关?”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今日就是因为查探到了诸葛聪和丁老二两人的下落,为了寻找他们,所以来的吃了。”

曹锦华忍不住说道:“以汪帮主的本领,这二人自然是逃不出汪帮主的手掌心了。”

汪九成哈哈一笑,为曹锦华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一扬脖子,将酒喝得涓滴不存,他放下酒碗对曹锦华说道:“江湖中最不耻的就是坏那女子贞洁的淫贼,相比起来,绿林中劫夺商旅财货的草寇都比他们名声好些,所以,丁老二此人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曹大人要是遇到此人,将会如何?”

曹锦华不知他是否指桑骂槐,暗暗点明他的干儿子曹锟便是此类人,他嗫嚅道:“若是我遇到,自然会将他捉拿归案,严加惩处。”

汪九成嘿嘿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曹锦华问道:“不知汪帮主如何对付的他们?”

汪九成眼睛有意无意向桌边的包裹扫了一眼,曹锦华看那包裹圆滚滚的,里面像是装了个西瓜,他猛然想起一事,心中惊出一身冷汗,他问道:“这包裹里难道就是……”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曹大人说得没错,就是你想的,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用说出来。”

曹锦华呆了一呆,他料到这包裹里装的,不是好色鬼丁老二就是大头鬼诸葛聪的人头!

汪九成忽然问道:“不知曹大人请我喝酒,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的?”

曹锦华自酌自饮了一杯酒,说道:“汪帮主,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那两个犬子做了不堪之事,我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保证他再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请汪帮主大人有大量,将我儿放回。”

汪九成问道:“你说你儿子被我捉去了?嘿,曹大人,我说话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儿子不是我捉走的。”

曹锦华问道:“那,那是谁?”

汪九成说道:“曹锟犯下的事,不用我多说了吧,可是曹大人自己的所作所为呢?”

曹锦华结结巴巴地说道:“在下,在下做了什么?”

第十五章 手心手背

汪九成眼皮一翻,眼中似乎射出一道精光,直抵曹锦华心底,曹锦华不敢和他对视,眼睛低了下来,汪九成说道:“你陷害忠良,不分是非,纵容恶子作恶不加惩治,反而为虎作伥,为奇遮掩,我是个粗鲁汉子,不知道你们朝堂的规矩,曹大人,这些罪名不是我诬陷你的吧?”

曹锦华默然,汪九成接着说道:“你两个儿子虽然不是我捉走的,但是我倒知道其中一人的所在,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你去找他如何?”

曹锦华问道:“何事?”

汪九成说道:“你将自己的罪名写一封认罪书,交给刑部左凤秋左侍郎,他要是帮你遮掩,算你运气,如果不帮你遮掩,算你倒霉。”

曹锦华心中一震,刚刚端起的酒杯洒了一袖子,他恳求道:“汪帮主,你,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汪九成只是盯着他看,过了一会汪九成说道:“你写还是不写?不写,我担心你再也见不到你儿子了。”

曹锦华脸上阵红阵白,内心天人交战,过了一会他说道:“我不写,汪帮主,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倏地站起身来,就要离去。

汪九成拉回他做下,说道:“饭都没吃完,你怎么着急着走了?凡事都可以商量,你不愿意写认罪书,也可以,两个儿子如果只能回来一个,你希望他们哪个或者回来?”

曹锦华说道:“汪帮主,你这,我两个儿子都要。”

汪九成摇了摇头:“我看,他俩只能回来一个,另一个就活不成了,趁你还有选择,赶紧选一个,否则两个都回不来,岂不糟糕?”

曹锦华脑中浮现出两个儿子,他在心中相互比较,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终于下定不了决心。

汪九成问道:“曹锟毕竟是你干儿子啊,怎么都比不上曹睿吧,这有什么难选的?我来帮你选,曹睿生,曹锟死!何况曹锟做了这么多十恶不赦的事,两相比较,他比曹睿更为可恶。”

曹锦华终是个决断快的人,他说道:“不!……汪帮主,我……我选曹锟。”

就在此时,楼梯口上来几人,曹锦华一见之下,失声喊道:“夫……夫人,你,你怎么在这?”

他心中忐忑不安,希望他夫人没有听到他刚才所说,可是一看她脸上的神色,便知愿望落空。他的夫人名叫谢兰芝,乃是原五品户部郎中谢宗堂的女儿,他当上知府虽然脱不了曹公公的出力,但其中也有谢宗堂的影响力,他能巴结到曹公公,凭得就是谢宗堂的穿针引线,可说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谢兰芝起了很大的作用,平日在家,曹锦华就非常怕她,长久威逼之下,他已把谢兰芝当成了他的上司那般看待,敬而远之。

后来曹锦华在外有了小,和谢兰芝的严管也不无关系,他不敢娶妾,只好在外胡来,这才有了曹锟。

相比之下,在外的小可就温柔多了,对他是言听计从,长相又颇美貌,让他体会到了身为男人的乐趣,他想到,如果曹锟死了,这小定然不依不饶,说不定就此不再理会他,他可舍不得,而家中母老虎则可有可无,有了这一层加持,他心中慌乱之下,选择了曹锟,然而偏偏却让她夫人听到了。

这一定是汪九成安排下的诡计,他走到谢兰芝身前说道:“夫人,你听我……”

啪的一声,谢兰芝打了他一巴掌,接着扑到他身上又抓又挠,说道:“要没有我,你哪来的今天?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竟然想着我们的儿子取死?我跟你拼了!”

任凭曹锦华如何说,她就是像发了疯似的,在他脸上抓了几个血口子,曹锦华又不敢大力反抗,显得异常狼狈。

汪九成走过来,随手点在谢兰芝的背上穴道,谢兰芝忽然双手无力,曹锦华这才从她的虎爪下脱身,谢兰芝呼呼喘气,显然余怒未消。

刚刚以为事情告一段落的曹锦华,忽然看到曹睿也从楼梯口走了出来,他原来已经被放了,曹锦华狂喜之下,顾不得谢兰芝从后面的纠缠,上来要拉他的手,问他到底被谁捉去的,可是曹睿的手心里却都是鲜血,曹锦华这才仔细看了看他,原来自己激动之下,没有看出他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他骇然问道:“睿儿,你受伤了?”

曹睿却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他们周围看热闹的人饭都不吃了,都扭过头来围观。

曹睿轻轻地说道:“父亲,我那位干弟弟难道真的比我这个亲儿子还重要么?”

曹锦华说道:“我,不是,我是……”

平时能牙利齿的他面对着他的儿子,竟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怎能当众说出曹锟也是他的亲儿子呢?

就在这时,一群差役上了楼,其中一人指着曹睿说道:“就是他!”

这群差役立刻冲上来捉拿曹睿,而曹睿也并不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锁了起来,曹锦华问道:“你们是谁?干什么捉他?”

一名差役说道:“他刚刚杀了人,我们是来捉拿他的,你又是谁?我们办案,哪轮得到你来插嘴?”

曹锦华不得不表明身份,期颐他们能看自己的面子,告诉自己事情的经过:“在下太原府知府曹锦华,你们捉拿的是我儿子,我想知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差役在京城办事,眼高于顶,对地方官根本不放在眼里,虽然曹锦华官职不低,可是管不到他们,其中一名说道:“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在京城杀了人,都要捉拿审办!有什么问题,你到衙门去问吧。”

说完就要押着曹睿离去,曹锦华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惶急中也没空去数又多少,他将银票递给那领头的官差说道:“在下和宫里的曹公公乃是莫逆,请看在曹公公的面子上……”

这名官差老实不客气,将他递过来的银票接过向怀中一塞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闻香楼楼下有人杀人,许多人都是看到的,天子脚下,竟做出这等事,就算是王府的人,属下也不敢擅自做主,知府大人,我看你还是到刑部去问个明白吧,这里人多,说话不方便,曹公公的朋友嘛,我们自然不会硬来,告辞了。”拿了银子,这些人说话也客气了些。

说完,这些人押着曹睿去了,谢兰芝虽然被汪九成点了要穴,身子不能动,可是口耳无碍,差役的话她听得一字不漏,口中刚喊了几声作孽,人就晕了过去,曹锦华回身将她扶起,放在椅子上,人眼中像是燃了火,对汪九成说道:“汪帮主,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九成也感到莫名其妙,他今日所说的话,乃是事先计划好的,那是没错,可是曹睿杀人,却不在他们的计划内,他说道:“何不先去看看令公子杀的到底是谁?”

围观的食客听说楼下杀了人,早一窝蜂涌了下去看热闹,曹锦华和汪九成反而走在了后面。

第十六章 巧妙安排

二人来到楼下,一名仵作正蹲在一具趴在地上的尸体旁边检查着,曹锦华心中砰砰乱跳,他怕这被杀之人就是曹锟,他凑过去将尸体翻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曹锟。

汪九成一见这尸体之后忍不住咦了一声,原来此人他是认得的,正是淮阴五鬼里的大头鬼诸葛聪,且不说他武功这么高,如何能被曹睿所杀,只是在这饭店中,这么多人的围观之下,曹睿和他有何仇恨,竟做出此事?两人根本是风马牛也及不上。

两人问了围观中的人,说道本来是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那杀人凶手不知为何(自然指的是曹睿了),将和他一起吃饭的这人刺死,由于他死时还是坐着的,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发生了命案,等店伙计上菜时,这才发现不对,回去和掌柜一说,二人出去悄悄报了官。等官兵来到,说道杀了人,大家这才知道出了命案,一通混乱下,都顾不得吃饭,围观起来,而本来和这两人一起吃饭的,也趁乱逃走了。

再问下去,再也没有别的内容可说,酒楼当众杀人,行为甚是恶劣,众人对于和他二人一起吃饭的那人都没有印象,记不得长什么样子,就连店小二都说,那人相貌寻常,没什么特点,三十多岁,是个男的,别的就记不得了。

随着尸体被移走,酒楼中纷纷议论的食客也都结账离去,谁能对着刚刚出过命案的地方吃饭呢?曹锦华的夫人也从楼上下来,汪九成点的穴道本来就不深,很快就自己解了,谢兰芝流着泪说道:“曹锦华!你在外面有人,有私生子,我都不来管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儿子,否则,否则我和你没完!”

曹锦华此时头大如斗,他对汪九成说道:“汪帮主,此事,你可知情?你不是说我两个儿子只能活一个,应该都在你的掌控下,为何他突然出现在此地?”

汪帮主摇了摇头,说道:“对于令公子杀人一事,我和你一样也是刚刚知晓,看来是令公子被放以后,不知如何,竟和淮阴五鬼起了冲突,经做此当中行凶之事。”

曹锦华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一团混乱,汪帮主,我那干儿子曹锟偿若在你那里,麻烦你将他放了,以后你们有何差遣,我无有不遵。”

汪帮主点了点头,说道:“曹大人,你知我找你何事,那江疏影以及何家父子被你关了起来,我需要你的手谕将先他们释放,另外再让太原府衙门昭告他们无罪。”

曹锦华道:“这,那何东南犯得乃是杀人之罪……”

汪帮主打断他的话:“一个地痞无赖,以你的身份,此事应不难解决”

曹锦华犹豫了一会,说道:“好,我希望汪帮主言而有信,将曹锟放了,以后不要再去找他麻烦。”

曹锦华问掌柜要了纸和笔,写好了手谕和信交给汪九成,汪九成接过,说道:“等他们几人被放了以后,曹锟就会回家,曹知府,以后当管教好他们,偿若他们再做出什么荒唐之举,以至于惹出麻烦,可就跟我无关了。”

曹锦华默然,目送这他带着那名叫薛鹏举的孩子一同离开,转过身来对谢兰芝说道:“夫人,此时可不是算旧账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睿儿搭救出来。”

谢兰芝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要去找我爹商量一下。”

曹锦华知道谢兰芝的父亲虽然致事乞身,但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他说道:“被他杀死的那人乃是淮阴五鬼中的人物,此人名声极差,虽然也是该死,但睿儿杀了他,总是麻烦,我去找曹公公想想办法,看看花些银子,能不能让行凶杀人改为不得已而杀人,下手理直者,罪名可以减二等,然后发配回原籍地受审,到了太原府,那就好办了。”

谢兰芝也没别的办法,在刑罚一事上,她什么都不懂,只得千叮万嘱,一定让儿子没事才行,曹锦华安慰了她半日,这才分别去找曹公公。

京城有太原的钱庄分行,曹锦华去取了一万多银票,大事当前,可不是省钱的时候,他来到曹公公的府上,曹公公刚要出门,说道:“我现在就要回宫,睿儿的事可有消息了?”

曹锦华连忙将曹睿酒楼杀人一事跟他说了,曹公公沉吟了一会,说道:“此事非常古怪,待我想想办法,你在这里等我。”

曹锦华将刚刚取出的银票都递给曹公公,说道:“请曹公公居中打点。”

曹公公也不拒绝,拿了银票就走,曹锦华只得在这里等候,他喊过从太原府跟他过来的差役,让他即刻回太原,让师爷带着账房上的银子立刻赶来,至于太原府衙,交给执事过问,他目送着差役离去,这才忐忑不安地在曹公公府中等候消息。

且说汪九成带着薛鹏举离开闻香楼后,七拐八拐,走过几条街,来到一间民宿,拍门进去,给他二人开门的正是朱雀和二公子等人。

汪九成笑道:“那大头鬼死不瞑目,就算曹锦华想尽办法将曹睿救出,我看以后其他三鬼也不会放过他,你这一手做得漂亮,难得的是在酒楼中,这么多人看着,他就是向狡辩也不行了。”

朱雀说道:“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带他们二人过去的时候,也没想着那曹睿真敢杀死诸葛聪,这脓包在我的威胁之下,什么都不顾忌了,当我把刀递给他的时候,他一刀就将诸葛聪捅死。”

汪九成笑道:“这诸葛聪被这么多正派人士追杀,都没有结果,却死在这小子手中,当真让人料想不到。”

二公子似乎也是刚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曹睿杀人了?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这才告诉他,原来两人分头行事,二公子负责将曹锦华骗到京城来,那曹睿和曹锟两人被捉,自然都是他们做的事了,他们让太原府所有的青楼和赌场歇业几日,却偏偏留下一间青楼一间赌场,曹睿好色,曹锟即好赌又好色,两人无处可去,自然非去这两个地方不可,将他二人捉走,再运出太原城,对他们来说自然只是举手之劳,可笑曹锦华还真以为两人是被刑部侍郎的公子拿去,慌忙来京城找曹公公,这是他唯一的凭藉了。

第十七章 救命恩人

刑部左侍郎左凤秋一向佩服二公子的为人,和他一起演了一出好戏,让曹锦华以为他和此事没有关系,让曹公公有力没处使,而曹锦华只得在京城耽搁,他在太原是知府,权倾当地,可是来到京城后,在别人眼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闻香楼上,汪九成故意说起曹睿和曹锟只能有一人能活下来,又故意安排他夫人谢兰芝在下面偷听,让她知道曹锟乃是他的私生子一事,那么她就不会去找白云庵的静闲为之出力,白云庵要是出头的话,就连汪九成也很难不卖他面子,而朱雀因为师父北斗先生和她相识,更是不能把事做得太过分。

正愁如何算计曹睿,那淮阴五鬼正好送上门来,汪九成和朱雀二人,一人对付一个,汪九成去对付好色鬼丁老二,而朱雀去对付大头鬼诸葛聪。好色鬼丁老二这次也是倒霉,前几日在一户人家踩好了点,都落在汪九成眼里,今日准备行事,这户人家的小姐没遇到,却碰到了丐帮帮主,丁老二轻功不凡,若非汪九成提前埋伏好,也不易将之诛灭,他手里的包裹中装的就是丁老二的人头。他办了此事,去闻香楼已然晚了,但曹锦华为了相救儿子,等了他许久。

说道这里,汪九成拿出曹锦华的信来,说起了这封信的内容,交给二公子,二公子喊过一名亲信,让他立刻去太原府妥善办理。

至于汪九成所带的孩子薛鹏举,乃是曹公公所害的一个清官薛崇明儿子,薛崇明被害后,薛鹏举知道其中的秘密,被曹公公所派的人追杀,刑部一干人等早就对曹公公的阉党有所不满,只是苦无证据,而他们打听出薛鹏举的下落后,将之收留,准备用来扳倒曹公公,可是曹公公势力庞大,谁都不敢担保薛鹏举的性命无忧,所以由汪九成亲自带着他,那么无论谁想伤害薛鹏举,都要先过了丐帮帮主这一关。

二公子说道:“薛鹏举,你当时候见到审问你的人,你害不害怕?”

薛鹏举说道:“我不怕,他们害死了我爹地,我要为爹报仇。”

朱雀问道:“为何不让他现在去呢,再等下去岂非夜长梦多?”

二公子说道:“现在还未到时候,还有几件事正在调查,只凭这一件事,难以将其扳倒,若无一定的把握,反而会害了他。”

汪九成接着问道:“那曹睿如何将大头鬼诸葛聪杀害的?”

朱雀说道:“我易容后,带着谢兰芝和他二人来到闻香楼,听到你说起二人只能活一人时,就放了谢兰芝上楼,在你们争吵时,我对曹睿说若不杀此人,我便杀了他,曹睿胆小怕死,自然只能杀死大头鬼了。”

汪九成问道:“那大头鬼想来是被你点了穴道,否则曹睿要杀他,哪有这么容易?”

朱雀笑道:“这个自然,他杀了人以后,我便告诉他你和曹锟二人只能活一个,但他爹却选了曹锟,他还不信,上楼质问去了,我趁机离开。这小子虽然杀了人,我看有曹公公在背后出力,他应当会被曹锦华带回太原,虽然是他儿子杀人行凶,刑审应该避嫌,可是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事应该不难,听说淮阴五鬼人品虽然不好,可是几人感情深厚,定然会为大头鬼报仇,曹睿要倒霉了。”

几人哈哈大笑,此事办得甚是痛快,即解决了江疏影冤案一事,又救出了何家父子,同时给曹睿留下一个教训,以后估计都不敢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了,而在淮阴五鬼的报复下,能不能活着都很难说。

几日后,曹睿在曹公公的打点下,果然被发配太原行刑,可是薛鹏举却出了问题,他整日在汪九成的看护下足不出户,这天他闷得发慌,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人在表演杂耍,忍不住偷偷溜了出来,结果再也没有了消息,汪九成派出全京城的丐帮弟子寻找多日,都没有一丝消息。

朱雀听到此事后,也过来寻找,却没有答案,这天,朱雀受到一封信,看署名写着:安幽谷。朱雀立刻想起了当时他调查官银失窃一案时,她曾搭救过他一命,此时来信,难道是想告诉他薛鹏举是被她掳走的吗?而安幽谷的母亲所嫁的太监,岂非正是姓曹?

但安幽谷说过,刺杀朱雀乃是她最后一次为曹公公效劳,此时应该不是她所为,或者她知道一些消息也说不定。

安幽谷约他道城外的法华庵相见,朱雀和汪九成说起此事,汪九成说道:“当时安幽谷救你,其他人都是看到的,说不定这是曹公公为了对付你而设下的陷阱,为了稳妥,我和你一起去。”

朱雀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同意了汪九成在暗中跟着。

法华庵在城南外三四里地的一片山丘上,虽然和白云庵相比无论规模还是江湖上的名声都差得远了,但是环境优美,小桥流水的映衬下,法华庵给人一种宁静致远的感觉。

在法华庵庵后,有一片桃林,此时已是深秋,时节不对,桃树上既没有桃花,也没有桃子,朱雀来到这里,远远地就看到一名女子的背影,正是安幽谷。

朱雀轻轻喊了她一声,安幽谷转过身来,朱雀走上前去,说道:“常常想起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无以报答,我……”

走进了,朱雀才看到安幽谷脸上一脸惊恐的神色,朱雀心中一凛,问道:“怎么了?”

无数暗器从埋伏处射来,朱雀抱着安幽谷着地滚开,暗器落了空,但是又是一波暗器袭来,武功不错的安幽谷身子却似乎动不了,朱雀知道她被点了穴道,来不及询问她何处穴道被点,抱着她躲避暗器的同时,手掌贴着她的背后,一股内力输入,在安幽谷的几处穴道游走,遇到阻碍处,便将之冲开,当他两人躲避了第二波暗器之后,安幽谷已然能够自己行动,这时桃林中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朱雀不用看,也知道是跟在他后面的汪九成过去动手。

安幽谷说道:“我的义父曹公公,他要治你于死地,你,你要小心,我是被他捉了过来的。”

朱雀听她说话声音中气不足,问道:“你受伤了?”

安幽谷身子有些摇晃,朱雀连忙扶住她,这是,他才骇然发现安幽谷腰上中了一枚袖箭,伤口处流出的血是紫色的,看来暗器上还淬了毒,朱雀说道:“你,你中了毒,我带你去找大夫。”

安幽谷点了点头,朱雀将她身上的暗器拔掉,抱着她向法华庵行去,庵中就算没有人懂得医理,也当能找到一匹马,好带着安幽谷回城医治,至于汪九成和那些头放暗器之人的打斗,他是顾不得去问,为了救治安幽谷,就算汪九成责怪他不讲义气也顾不得了,何况他了解情况以后,也不会怪他救人要紧。

进了法华庵,几名青衣女尼正要责问他为何擅闯佛门之地,见到他怀中之人,立刻回去禀告住持。

第十八章 钩吻之毒

法华庵的住持法名清逸,人称三绝师太,除了武功和诗画以外,医道正是为其所长,她本在房中看一本汉朝名医张仲景的《伤寒卒病论》,一时看得出神,忽见弟子匆匆赶来说道:“禀告住持,外面有人受伤,前来求医。”

清逸心中奇怪:“受伤求医不去医馆,来这里干什么?”

顾不得她多想,几步就来到院中,正看到朱雀怀中抱着中了淬毒暗器的安幽谷。

清逸立刻向前拿起安幽谷的手腕,然后眼睛落在她中了暗器的伤口,她问朱雀:暗器呢?

朱雀说道:“暗器丢掉了。”

清逸问道:“快把她送到屋里,我先给他服药,克制住毒性,只是需知此毒的毒性才能解毒,不知能否找到那枚暗器。”

朱雀点了点头,快步将安幽谷送进屋内,在清逸的指点下,朱雀把安幽谷放在一张床上,清逸解开安幽谷的衣服,对朱雀说道:“你去吧。”

朱雀看着安幽谷,安幽谷此事已陷入昏迷状态,只是喃喃自语,口中含糊不清,朱雀只听到阿娘两个字,想来她是想起了母亲,想到她的母亲嫁给了曹公公,受苦遭难,恐怕没能享什么福就去世了,安幽谷恐怕一直感到内疚,因为若非为了她,她母亲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朱雀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但毕竟不敢耽搁,匆匆出了法华庵,来到庵后的桃林,打斗已经结束,可是这些暗中伤人的人和汪九成都不见了去向,汪九成智勇双全,朱雀并不担心他的安危。

他在桃林中寻找那枚袖箭,天色渐晚,视线逐渐难以及远,但朱雀凭着记忆,终于找到了那枚暗器。袖箭自然只有箭簇淬了毒,朱雀小心捏住箭尾,立刻赶回法华庵。

天色黑暗,庵中点起油灯,其他屋里都是暗淡昏黄,唯独清逸住持的屋中特别明亮,朱雀来到门外,看到安幽谷躺在床上,床边搬过来的一张桌子上点了五盏油灯,怪不得如此明亮。

安幽谷依然处于昏迷中,朱雀心道这样也好,昏睡过去以后,暂时就不会被疼痛所折磨,这个苦难的姑娘,除了暗器造成的身上疼痛以外,还有心中无法化解的痛苦。

朱雀将袖箭放在桌上,清逸也是捏住箭尾,将袖箭放在油灯前仔细看着,又将箭簇放在鼻子下闻了一闻,过了一会,她说道:“这应是岭南黄半仙门下所用的暗器,听说他们一般行迹不出两广范围,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岭南黄半仙,朱雀也是有所耳闻,所谓黄半仙只是清逸师太不忍恶言相向的一个尊称,江湖中人背地里都称之为黄鼠狼门下,黄鼠狼有个有个绝招,就是防毒,用来指他们所用的淬毒暗器,听到此言,朱雀问道:“请问师太,可有解毒的方子?”

清逸本来坐在床边照顾安幽谷的,此刻站起身来,她一身缁衣,显得庄重肃穆,清逸面无表情,朱雀从中也看不出安幽谷的吉凶,耳听清逸说道:“我给她服用了用雪莲,黄连,以及佛座小红莲所炼制的三连解毒丹,只能暂时缓解她的毒性,使她不知剧毒攻心,而黄半仙这袖箭的毒里主要一味毒药就是钩吻之毒。”

朱雀随口说道:“钩吻?那是什么?”

清逸说道:“钩吻也就是断肠草。”

朱雀吓了一跳,问道:“那,这种毒可有解毒的方子?”

他问过心似乎被提了起来,高高悬着,就等清逸告诉他结果,才能知道将心何处置放。

清逸点了点头,说道:“偿若毒性浅的话,可用黄芩、黄连、黄柏、甘草等煎服,我已让一名弟子下山去买药,可是这位女施主中毒部位在腰上,毒性随着血液已经进入腹脏,解起毒来非常麻烦,需要先将她伤口处的毒吸出一部分,然后需要内力阳刚之人,运功助她逼毒,等她身上的毒去了大半,再服那些药便可。”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在下来试试。”

清逸说道:“驱毒,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力为辅佐,否则毒液驱不出来,反而容易逆行攻入心脏,那是便毒发无救了,施主你的内力如何?”

朱雀不敢妄自菲薄,他先问道:“请问师太上下?”

清逸说道:“贫尼清逸,不要叫我师太,直呼贫尼的法名即可。”

朱雀点了点头:“多谢清逸相救之恩,在下贱名朱雀,内力尚可,请清逸师太告诉我怎样行功。”

前半句还能只呼清逸,后面仍不敢造次,清逸后又多了师太二字。

清逸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雀,倒叫贫尼小看了,以你的内力想来够用了,你先给帮她把毒吸出来,切记不要有一丝吞咽。”

朱雀掀开盖在安幽谷身上的杯子,看到她的肌肤,脸上一红,有些失措,清逸说道:“救人之时,怎可心存男女之妨?一切只是皮囊。”

朱雀说道:“多谢指点。”他定了定神,看到安幽谷的伤口已经腐烂发黑,流出的血也是黑色,他俯身用嘴对准安幽谷的伤口,用力一吸,一股腥臭味传来,朱雀扭头要将血水吐在地上,清逸已端起来一个盆子接住,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如此,朱雀吸一口吐一口,很快,从伤口里流出的血色渐红,清逸说道:行了,你去院中用井水漱漱口,回来我再教你如何帮她驱毒。

驱毒时,双掌和安幽谷背上穴道之间不能有衣服阻隔,清逸将安幽谷扶起,背后的衣服掀开,朱雀自己内力先在周身要穴运转三圈,然后将内力聚集在掌心,对准安幽谷的穴道,将内力渡入,自背到腰间,中间只有几个穴道,但安幽谷体内的毒性已经散开,朱雀要把她身前身后数十个穴道全部游走一边,然后将毒从伤口处逼出。

只见安幽谷伤口处流出的血先是红色,接着是黑色,不久再次转为红色,如此三次以后,再无黑血流出,清逸说道:“行了,她体内的毒已被驱除得七七八八,只要再服几次解毒药,当可痊愈,至于腰间的伤口,也不过是普通的创口,敷些金疮药就行了。”

这次驱毒,内力消耗得非常厉害,似乎和数个高手打斗了一般,朱雀从床上下来,看到安幽谷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脸色红润,看来吸毒驱毒的效果出来了。

朱雀问道:“好些了吗?还疼吗?”

安幽谷摇了摇头,将身上的衣服放下,朱雀见她耳根脖子都红了,问道:“清逸师太,你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清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到了门外。

朱雀奇怪她怎么不回答,安幽谷这时轻轻说道:“你如此待我,我,我……”

朱雀说道:“你不是也救过我吗,何用说这些客气话?”

安幽谷低下头说道:“不,那是不一样的,这次你……”

话未说完,买药回来的一名女尼走了进来,说道:“那几味药都买到了,这瓶金疮药你先给她敷上。”

朱雀接过金疮药怔怔地出神,刚才为安幽谷吸毒驱毒,自己都当她是昏迷中,此时再掀开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敷药,不免有些难为情,正想法子让这女尼来做,正好一声轻啸传来,朱雀说道:“是丐帮汪帮主,我要去看一下,小师父,麻烦你来给她敷一下药。”

说着对安幽谷说道:“汪帮主当时帮咱们挡住了那些偷袭的人,我去看看他现在如何?”

安幽谷长长吁出一口气,说道:“你去吧。”

朱雀连忙逃也似的出了法华庵,天上一弯明月,静静地照在大地上,出了法华庵不远,汪九成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朱雀心中一热,喊道:“汪大哥。”一边走上前去问道,“你去了何处?我刚才来找你,见你已经离开了,这些人很难对付么?你没什么吧。”

汪九成淡淡地说道:“这些暗中伤人之辈,都上不得台面,要是连他们都对付不了,我这帮主也就白当了。”

朱雀笑道:“是,是我说错了,大哥一出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我故意放他们离去,然后再跟着看看他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被派过来对付我们的。”

朱雀问道:“可有了结果?”

汪九成神色一黯:“没有,他们全都死了。”

朱雀吃了一惊:“是否他们发现了你在后面跟踪,所以你将他们全都杀死了?”

汪九成说道:“不是,我跟着他们来到京城的一处普通民宅中,看着他们进了院子,我准备记号这个地方,先回来找你,可是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进了院子进了屋,可是天色已经昏暗,而这些人却没有掌灯,屋内还是黑乎乎的,总不能他们进了屋子,就躺下睡觉了吧。”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很是细心,他们到底为何没有点灯?”

汪九成说道:“我在旁边等了很久,院子里即没有人说话,屋内也没有人点灯,我想他们或者从别的地方离去了,所以我就翻过墙头进去看看他们是否还在,果然,这几人都在,不点灯,是因为他们以后都不需要再点灯了。”

朱雀心中一寒:“他们难道全都死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朱雀虽然刚才就听汪九成说起他们都死了,还以为是汪九成所杀,可是他们如此诡异的死法,还是让朱雀感到诧异:“他们是自杀的?”

汪九成说道:“应该不是,他们进去的时候,屋内应该有人,此人发觉他们被我跟走,怕他们透露出什么,所以将他们全都杀死,用的应该是劈空掌一类的功夫,震碎了他们的内脏,外表却看不出来。”

第十九章 得罪莫怪

朱雀思索着江湖中谁有这种掌力,想来想去,能够对着几个人这么快下手,而对方却没有反抗的余地,江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那就是他眼前之人,丐帮帮主汪九成。

心有所思,神有所表,汪九成又岂能不知朱雀在想什么,他说道:“若不是我确认自己没有动手,而是换做别人,见到他们的死法,十有八九会认为是我出手所杀。”

朱雀问道:“可是我已经通过安幽谷得知背后的主使是曹公公,他们再如此欲盖弥彰又有何用?”

朱雀曾在无锡与常州交界处的马蹄桥遇袭,而为安幽谷所救一事告诉过汪九成,故而汪九成一听就明,他问道:“难道这位姑娘的养父就是这个曹公公不成?哪有这么巧的?我离去之前,曾见到她似乎受了伤,此刻应该无碍了吧。”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无碍了,大哥怎么猜到她已无碍的?”

汪九成说道:“看你一脸轻松的表情,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偿若伤势加重,你哪能笑得出来。”

朱雀说道:“咱们到城中去吃饭喝酒,胜于在这佛门尼庵前站着说话。”

汪九成奇怪:“你不去照顾你的救命恩人?怎么能私自去饮酒?”

朱雀说道:“这中间实有些难以言传的事情,我还是避开了为好,咱们边走边说。”

接着他跟汪九成说了刚才帮安幽谷吸毒驱毒一事,说道:“我和她略有肌肤相接之地,也是为了救他性命而迫不得已,不过我看她已好了多半,剩下的由那些师太来照顾就可以了,我一个大男人,在尼庵中面对一名女子,实在太过古怪,难道还要清逸师太赶我出来吗?”

汪九成失笑道:“留宿男客,事在紧急,并没有什么好避嫌的,清逸师太也非不通情理之人,我看还是你自己心虚,所以才想离开。”

朱雀兀自嘴硬:“我心中坦荡荡的,有何要心虚的?”

汪九成肯定地说道:“你自然是怕她因此对你生情。”

朱雀被他说中了心事,一时难以辩解:“就算是我怕她因此生情,那也是她的事,不是我的事啊。”

汪九成乃是旁观者清:“你担心她对你生情,还不是你的事?我也见到那姑娘了,相貌不错,又重情义,还曾救过你的性命,你为何不愿意接受呢?难道你眼光太高了?你算什么东西啊,人家偿若真的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还躲躲闪闪的。”

朱雀被他说得老脸通红,只好坦白:“小弟心中早已有了别人,难以容下她,为了不耽误她,我才如此。”

汪九成听他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致:“是哪家美貌的姑娘,能得入得了你的法眼?像你这样武功高强,人又颇有侠义之心,即英俊又潇洒的少年郎都为之倾倒,定然不是普通女子。”

朱雀听他前边还说自己是什么东西,转过话头又将自己夸了一顿,哭笑不得,但他刚想说出伊雪来,蓦然想起伊雪已经嫁人,心中发堵,半晌无言,最后说道:“先不说这些不着影的事了,咱们还是先看眼前,到底要对付咱们的人是谁呢?”

汪九成想了想,说道:“这就难猜了,就像你说的,咱们已经通过安幽谷知道了曹公公一事,那么他们为何还要杀人灭口呢?这似乎就说明了凶手的幕后主使偏偏不是曹公公呢?似乎,似乎也不能这么说。”

朱雀说道:“据清逸师太所言,这批人里,刺伤安幽谷的暗器,用的是岭南黄鼠狼门下的袖箭,谁能调动他们来对付我们呢?”

汪九成问道:“难道是曹睿的老子太原知府曹锦华收买的他们?这种人向来都是只看实利,不为声名着想的人。”

朱雀说道:“他现在自顾不暇,大儿子还在监牢里,而淮阴五鬼剩下的三鬼也想找他报仇,他的干儿子也被我们毒打过,指不定正在养伤,他就算有这个本事,又哪有这份心情来做此事?我看不像是曹锦华所为。”

汪九成摇了摇头:“这就难猜了,也不知这些人是一起行事,还是单独出来行事,偿若能捉住他们同伙质问一下就能弄清楚。最近两年,江湖中逐渐形成了一种趋势,黑道中操行德性为人所不齿的,逐渐都和官府有了来往,不再像以前江湖是江湖,朝堂是朝堂,这对正派之人是一种魔长道消的不利趋势。”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京城之外,城门已经关闭,但这又怎能难道轻功高强的两位高手,但二人还没去翻城墙,城门外一个卖混沌的摊子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朱雀定睛一看说道:“是铁砂掌关天门关师傅。”

汪九成心中一动,想起那些被阳刚掌力击毙的几人,这关天门也能做到,只是他隐居已久,不应是下手之人。

两人来到摊子前,朱雀是他见过的,而汪九成相貌特出,也被他一眼看出,他问道:“汪帮主,朱小侠,两位可是来光顾我馄饨关的生意来了?”

朱雀看了汪九成一眼,说道:“不错,下两碗馄饨,关老爷子,你这里可有酒?汪帮主是无酒不欢,没有酒,他八成都吃不下你的馄饨。”

关天门拉开馄饨摊子的一个柜子门,从里面摸出半壶酒,掷了过来:“就剩这么多了,汪帮主省着点喝吧。”

不消片刻,那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端了过来,关天门放下碗,正要离去,汪九成一把抓住他的手,关天门问道:“干什么?”

若是平时决斗,关天门绝不会被汪九成一招之下就拿住手腕,但正因为没有想到,汪九成出其不意地出手,正好将他手捉住,内力透过关天门手腕大陵、太渊二穴透体而入,关天门登时全身无力,他连呼:“你干什么?”心中却在想,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么?他即使身为丐帮帮主,也不该这般对人。

汪九成拿着他的手掌在风灯下一照,对着他的掌心仔细看了看,又拿过他的另一只手,仔细看过掌心,这才撒手放开,同时人站起身来,双拳一抱,说道:“关铁掌,得罪莫怪。”

关天门惊疑不定,问道:“不知汪帮主刚才何意?”

汪九成说道:“今日我在一所宅子内,看到五个人身中重手掌击碎了内脏而死,纵览整个武林,放眼整个江湖,能有此掌力的人也不多,有我汪九成一个,也有你关铁掌一个。”

关天门这才明白他的目的,冷哼道:“你是怀疑是我下的手?汪帮主,老夫洗手十多年,这十多年里,你可听说过我与人动过手?”

汪九成摇了摇头:“我再次给你赔礼了,只是你此时出现在着,未免有些太巧了,而出了你我二人,我还真不知道谁有这种掌力,难道是我孤陋寡闻,有了以掌力闻名的高手,而我去不知?”

关天门直到现在,脸色还是不虞,他嘲弄道:“若说连丐帮帮主也会孤陋寡闻,那江湖中人更无人敢说自己知道江湖上的事了。”

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乃是所有门派里面人数最多的帮派,可以说其他门派的人数总和,也未必有丐帮人多,人多的好处除了体现在武力方面,在打听消息一事上,更是无处其右者,而此时莫名多出一个用掌的高手,汪九成却不知道,那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两碗馄饨吃完,半壶酒喝完,两人起身要走,朱雀又回身结账,关天门也不客气:“小本买卖,至亲好友,概不赊欠,两碗馄饨一共二十文钱。”

朱雀问道:“那酒呢?”

关天门说道:“那酒就算我请汪老大喝了,他这么凶,我怎敢再问他要酒钱?”

朱雀也不敢多给,付了二十文钱,就向汪九成追去,刚才关天门的这一番言语,语含讥讽,以汪九成的耳力应该可以听到,但偏偏他充耳不闻。

两人走开了一段距离,朱雀问道:“汪大哥,你不回城了么?”

汪九成说道:“不回城了,我丐帮在这附近有个分堂,咱们到那里去歇歇算了,爬城门住旅店,可不是我们丐帮的行事风格,你没听关铁掌说吗?他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逾越之事。”

朱雀笑道:“刚才的话我以为你没听到。”

汪九成叹了口气:“我看过他的手,铁砂掌用过的二十多个时辰里,掌心红色不退,他肤色一如平时,自然不是他行凶,唉,被害人是无耻之徒,你我却还要为他们找到凶手,这都什么事啊。”

朱雀问道:“吃饭之前,汪大哥突然提出,江湖中黑道中为人所不齿的人都纷纷和官府结交,这说明了什么?”

汪九成说道:“说明官府要对付江湖中人了,他们要是窝里斗,你这个正四品来斗我这个从三品,又何用得上江湖上的人呢?他们那些官场中的尔虞我诈,岂非更胜于名刀明抢的动手?反而容易落人把柄。”

朱雀点了点头:“官府所对付的必然都是正派中人,邪道上的人有武林中相生相克的法则,哪轮到他们来管。”

汪九成说道:“是啊,武林中的正派人士,向少林方丈,武当掌门这些名门正派的大人物咱们先不说,就拿那些想郑年这种人,像每个地方都有的德高望重的侠义中人,他们的存在,应当多多少少地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明着不敢来,便暗中下手,铲掉这个阻挡他们吸取民脂民膏的绊脚石。”

第二十章 大手印

朱雀闻言默然,偿若真的如此,别说是在江湖中,就是在整个天下,偿若没有了正气,人人都活在以权为尊的社会中,那些处在最底层的百姓,还不都成了他们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吗?即使不是最底层的,只要他们觉得你妨碍了他们,他们也是能抓就抓,能杀就杀,何曾讲究过什么规矩呢?

汪九成接着说道:“不要以为这些浮游在江湖之上的正气,就是那几个门派的功劳,没有每个人心中固有的正气,他们的行事又有什么依凭呢?谁来拥戴他们呢?”

朱雀说道:“你是说,一旦那些官府中的贪官污吏和邪魔外道的武林中人相结合,就会从他们所说的黑白两道相勾结,能够判刑的判刑,不能判刑的,也有人能够解决你。”

汪九成说道:“谁说不是呢?今日你受到的偷袭,恐怕就是这样出来的,要是纯粹的江湖中人,怎会用这种不齿于人的手段进行暗杀?”

朱雀想起受伤中毒的安幽谷,身上流下一条冷汗:“这些人不喜下毒偷袭,完全不讲究江湖规矩,所以为起恶来,更是让人难以防备,我个人的恩怨情仇都是小事,怎么才能化解这些事的发生呢?”

汪九成没有回答,指着前面的一座破庙,和几间建议的泥墙草顶的屋子说道:“我们丐帮分堂到了,这些话,咱们明日再说。”

丐帮的分堂自然极为简陋,这群叫花子大部分已经睡下了,守夜的一名老丐见到帮主前来,要喊其他的丐帮帮众出来迎接,汪九成阻止了他,说道:“我们就在这里过一夜,也没有别的事,就不要吵醒他们了,一切明早再说。”

老丐点了点头,两人在破庙中,随便找了个空地谁了,乞丐堆里又岂能没有味道?但朱雀在孙家杂耍班待过一段时日,也不以为苦。

第二日,众丐起床后,发现帮主竟然就睡在他们当中,自然感到非常奇怪,汪九成把分堂堂主吴忠生喊来,问他最近京城中可有什么惹眼的人出现。

吴忠生说道:“江湖中人惹眼的没有见到几个,却见到几名西域胡人进出京城,行事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和这几名胡人在一起的还有几名喇嘛,也就是西域的和尚。”

汪九成听得眼睛一亮,和朱雀交换了眼神,接着问道:“他们在京城何处落脚?”

吴忠生说道:“喇嘛们是在城里妙应寺中歇宿,而胡人住的是客栈。”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住的是哪家客栈?”

吴忠生说道:“靠近妙应寺不远的鸿升客栈,帮主,那客栈里的回回比较多,我看那些胡人跟他们的关系不错,帮主偿若前去,需要小心他们。”

汪九成说道:“知道了,你做得不错。”

吴忠生说道:“多谢帮主夸奖。”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似乎对于能得帮主一赞,胜于什么似的。

汪九成站起身来,对大伙说道:“最近江湖风波不止,大伙都要小心在意些,尽量不要与人争斗,大家讨饭时,最好不要相隔太远,外出讨饭的人也尽量不要单独行事,千万小心在意。”

众丐帮弟子一起躬身回答:“是,多谢帮主关心。”

汪九成说道:“好了,我还有事,有时间再来看你们。”说完,对朱雀说道,“走吧。”

两人离开丐帮分堂,朱雀忍不住问道:“汪大哥似乎有了线索。”

汪九成点了点头:“在中原,掌力如我,如关天门二人的,几乎没有,而在西域却有一个名为大手印的门派,掌力堪可与中原练掌法的一较长短。”

朱雀从没听说过这个门派,他跟着念叨了一句:“大手印?连我也没听说过。”

汪九成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用的是剑,天下学拳的,所关注的基本都是谁谁拳法最好,什么拳法最为有名,练剑的不也是如此么?天下使剑的名家名门,你不知道的恐怕不多吧,但我要问你几个练双环的,练九节鞭的,你也不一定知道。这大手印在西域也很神秘,我曾和他们的人交过一次手,这才知道。”

朱雀点了点头:“能和汪大哥一较掌力的人,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汪九成问道:“关键是他们为何来到这里?又为何打死了这几个人?此时做得如此娴熟,又如此心狠手辣,应当不是头一次出手。我们要找幕后指使的人,就要先找到他们。”

朱雀嗯了一声:“那就要去鸿升客栈了。”

鸿升客栈是个三层小楼,最底下一层乃是回民做饭的地方,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羊肉的膻味,几名回回正在一旁剥羊,二楼三楼才是客栈的房间。汪九成来到掌柜的桌子旁边问道:“我那几位来自西方的朋友是不是住在这里?”

掌柜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起了疑心:“你说的是谁?我不知道。”

朱雀知道打听消息,没有比银子更好使的,他摸出一块约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说道:“我们的朋友乃是从波斯过来的,请告诉我们他们住在哪里,我们自己上去找他们。”

要是换做别的地方,掌柜的早就见钱眼开,拿了银子告诉他们,可是这掌柜的脑袋似乎不会转弯,依然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这里也没有什么波斯人,既然两位不是来吃饭也不是来住店的,阁下的钱还请阁下拿走的好。”

朱雀说道:“我们是不住店,但我们在这吃饭总可以吧。”

两人找了个位子做了下来,要了手抓羊肉和馕等几样吃的,汪九成又要了他们一坛酒,两人边吃喝便看着楼梯口,想着他们总要出来,或者从外面回来,这掌柜的自然也就管不着了。

哪知两人吃到吃不下时,还是没有见到吴忠生所说的胡人,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想到了一点,人从鸿升客栈出来,围着客栈走了一圈,边走边向上面看,果然,在鸿升客栈的后院,还有一道楼梯用来进出,恐怕再两人吃饭以前,他们就听到了汪九成在找他们,早就从后门溜了。

出了鸿升客栈,除了一肚子的羊肉和酒,他们几乎一无所获,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妙应寺走去。

找不到胡人,找到喇嘛也是一样。

妙应寺地方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个殿中,菩萨神仙的泥塑都有。

妙应寺的院子中,有几位闲看庭前的和尚,正坐在一张石桌边的石凳上品茶说话,见到汪九成和朱雀二人,人人都露出不虞的神色。虽然妙应寺是人人可来许愿上香的地方,但毕竟只有有钱人才会出香火钱,这叫花子进来难道是许愿讨钱多讨到一些?

第二十一章 宦官之祸

一般的人都趋炎附势,嫌贫爱富,二人只是没想到和尚也是如此,看来这里的和尚并不是那些修习佛法为主的和尚。二人假装四处观赏那些泥塑的五彩神仙,暗中却留神喇嘛的所在,可是却一无所获,两人来到后院,这里已是和尚起居的地方,一名肥胖的和尚拦住二人说道:“你们找什么?不知道这里是闲人免进的么?”

朱雀摸出一块银子,说道:“这是我二人给贵寺的香火钱,我想请教大师,最近来的那几名喇嘛是在何处?”

这肥胖的和尚接过银子,塞入袖子里说道:“喇嘛在这里挂单住了几日,今晨已经离去了。”

朱雀问道:“大师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肥胖的和尚露出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这个……”

朱雀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这胖和尚为难的脸色不见,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两位施主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干嘛非要去找喇嘛呢?我们妙应寺里的神仙许愿也很灵。”啰嗦了一会,还是说了,“我听他们说要去什么曹公公家里住几日,至于曹公公家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得了消息,立刻就走,那肥胖和尚在后面将银子一抛一抛的,肥脸上的笑容泛着油光,口中喃喃地说道:“晚上如何找个理由出去?得了银子还不要享受享受?”

猛听到身后一名老和尚说道:“圆业,你又在骗施主的银钱了不是?”

圆业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见到是住持,手中的银子也隐瞒不掉,只好上前交给住持,说道:“这二人在打听喇嘛的事,我岂有不趁机捞点油水的道理?银子嘛,自然还是要拿出来的,我骗他们说喇嘛们去了曹公公那里。”

住持点了点头,说道:“这二人看来来者不善,你赶紧去通知汪公公,好让他有所准备。”

圆业点了点头,他一边向外走一边暗自庆幸,自己袖子里的一块银子还在,那么又能名正言顺地出来吃喝,心中得意,竟哼起了小曲。

朱雀和汪九成出了妙应寺,两人找了几名丐帮弟子打听到曹公公平日所住的宅院,来到这里,只见宅院上挂着曹府的牌子,大门却紧紧关着,两人上去拍门,半天也没人应门。

朱雀说道:“这门又没上锁,肯定是从里面闩住了,喊了这么久的门也没人应,我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汪九成说道:“这里人来人往,你这么进去太惹人注意,咱们从后院进去吧。”

两人翻墙进来,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汪九成心悬了起来,立刻冲进屋里,还好,屋内虽有几具尸体,却没有薛鹏举的尸体在内。这些人不是那大手印的所杀,而是死于刀剑,血流了一地,其中一人被捆在椅子上,应该是在临死前遭人逼问。

这些尸体都是男尸,虽然死了,但依然能够看出身体强壮,应都是武林中人,既然是武林中人,怎么会死在一个太监的家里呢?两人在屋内查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地方,正要再细细搜寻时,外面传来的拍门声,两人立刻悄悄地又从后院翻墙出来,绕过院子,想看看敲门的人是谁,等两人来到前门时,那敲门的人已经走了,街上都是人,倒看不出刚才拍门的人是谁。

两人找不到薛鹏举,又是一肚子的疑问,正要找个茶馆酒楼歇歇脚,身后一名女子的声音传来:“喂!”

二人回头一看,喊住他们的正是安幽谷,朱雀连忙来到她身边问道:“你伤好了?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安幽谷满心委屈:“你把我一个人扔在尼姑庵里,我,我找你不到,便想来这里看看。”

朱雀想起曹公公乃是她的养父,叹了口气,说道:“我和汪帮主脚也走得累了,肚子也饿瘪了,咱们找个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说罢。”

在一家饭店里坐下,朱雀说起用暗器伤了她的人都已经死了,安幽谷听得惊讶,还带着脸红,朱雀知道她误会了,以为自己是为了给她报仇而杀的,他说道:“这些人是被一种至刚至强的掌力震伤内脏而死,我和汪帮主都猜测他们的死因是被人杀人灭口,因此想找到幕后主使,就要先找到这行凶之人。”

安幽谷这才知道误会了他,低下头去问道:“可有了结果?”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正要问你,你写信让我到法华庵相见,没想到恩人之约,却变成了杀人的陷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幽谷说道:“我想告诉你关于薛鹏举的事,没想到却被他们发现,我被他们点了穴道,在那里作为陷阱准备杀你。”

朱雀听得一头雾水,但总算知道她已知薛鹏举的下落,他还是先问了他们是谁。

安幽谷说道:“他们是汪公公的人。”

朱雀和汪九成更摸不着头脑,问道:“汪公公又是谁?”

安幽谷说道:“我养父曹公公现在在宫里的势力大不如前,现在汪公公靠着拍马逢迎,已逐渐开始取代他的位置,并且暗中想害他,他给我来信,向让我再帮帮他,我,我狠不下心就过来了,没想到遇到了你。”

汪九成嘿了一声,朱雀知道他的意思,曹公公也非什么好人,两个宦官相斗,在他眼里如同狗咬狗一样,无需理会。

朱雀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呢,他问道:“那薛鹏举呢?现在何处?”

安幽谷说道:“薛鹏举被曹公公带到宫里去了……”

朱雀和汪九成面面相觑:“这薛鹏举的父亲被他害死,他为何带他入宫?”

安幽谷解释道:“其实害死薛崇明的不是我养父,而是汪公公,薛鹏举已知其中之事,我养父现在把他带到宫里,是为了保护他不被汪公公所害,然后等待机会,扳倒汪公公。”

两人听得甚奇,原来在薛鹏举一事上,他们想左了,以为曹公公是千方百计要害他的人,却原来是为了保护他。

见两人有些不信,安幽谷说道:“我养父早就着人四处打探薛鹏举的下落,那日薛鹏举出来玩,被汪公公的人抓走,我养父手下的人拼死将他救了回来,他不知将薛鹏举安置何处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思来想去,还是冒险把他送到宫里,化妆成一个小太监,这样,任汪公公想破脑袋,就是将京城的地皮挖出三尺来,也找不到他了。”

朱雀点了点头,提起曹公公的家中,有几具尸体一事,安幽谷仔细问了他这几人的相貌,最后断定:“这些人就是救了薛鹏举的那几名江湖人,他们将薛鹏举交给我养父后,我养父立刻带着薛鹏举进宫,这汪公公的人找不到薛鹏举,便杀了他们泄愤。”

朱雀想起一事,暗道不好,他问道:“曹公公带薛鹏举进宫一事,这几人可曾知道?”

安幽谷点了点头:“我养父曾和我们几人说起过,只有把薛鹏举送进宫才安全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

朱雀说起曹公公家里其中一人被绑在椅子上审问过,难保不会将此事说出来,这样一来,以汪公公在宫里的势力,要害死薛鹏举岂非轻而易举?

安幽谷说道:“不用担心,汪公公毕竟是新得皇上恩宠,宫里的太监们大都是我养父这边的人,若要保护好他,应该没有问题,我养父说,这汪公公正在培植自己的势力,笼络了一些声名不好的绿林中人,兀自不足,还托人给西域的大手印送去了一份龙树手书的一本《大智度论》,他们很承汪公公的情,因此派出门下高手来帮汪公公争权夺势。”

朱雀和汪九成至此才明白,尽管曹公公为人所不齿,可是在薛鹏举一事上,他们必须要站在同一阵地,一同对付汪公公,这样即为了拯救薛鹏举,也为了给他父亲薛崇明报仇。

汪九成问道:“可是为何朝野都在盛传薛崇明为曹公公所害呢?这件事弄不明白,他很难相信安幽谷的话,也就不用再提他要和曹公公一起保护好薛鹏举了。”

安幽谷说道:“薛崇明曾经给皇上递过一份折子,大意是先皇曾有严令,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刻着这字的铁牌至今还挂在宫门里,如今宦官权大,以之结党立派,终将成为祸患,望皇上能够及早铲除毒瘤,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当时我养父的权力算是宦官里最大的,这份折子基本就是指向他,但他并没有看到这份折子,而是被汪公公看到,折子上没有署名指谁,汪公公正要得宠之际,怕皇上真的会听从建议,褫夺了他已有的权力,于是在他的安排下,找了几名邪道人士将薛崇明杀害。”

汪九成问道:“那为何都传是曹公公相害的呢?”

安幽谷说道:“当时杀人的人故意说他们乃是奉了曹公公之命前来行凶,而且薛鹏举能得以活命,就是他们故意为之,用来陷害我养父的,我养父见到薛鹏举时,指出了那几名杀死薛崇明的人,他们的相貌特征,正是汪公公的手下,薛鹏举这才相信,据说薛鹏举手里还有一份汪公公害死其他官员的证据。”

汪九成这才相信,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夺下汪公公手里的刀,真没想到这阉人如此龌龊,坏事做绝,却还和老子一个姓。”

朱雀忍住笑道:“这事汪大哥倒不用介怀,咱们要去夺他手里的刀,就要做好准备,既然大手印的功夫这么厉害,我看只有你能对付的了。”

第二十二章 拼命三郎

汪九成说道:“大手印能够练到这种程度的,最多只有一人,要是人人都有这种水准,哪还有其他什么人的事,我怀疑有这个功力的,就是大手印的掌门嘉措无畴。”

朱雀问道:“嘉措无畴,这名字好古怪,似乎是扶桑人的名字。”

汪九成摇了摇头:“嘉措是西域人的姓氏,意为大海,无畴大约就是无分彼此,他名字的意思若用汉语来翻译,那就是海纳百川之意,嘿,这么不要脸的名字,倒也少见。”

朱雀听了哈哈大笑,这时旁边一张桌子传来“啪”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接着听到有人说道:“竟然连嘉措宗师都不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目中无人。”

汪九成本不欲理会,可是此人起身向两人走来,当走到他们桌前时,此人已变得前倨后恭:“原来是汪帮主,恕小的瞎了狗眼,有眼不识泰山!”

汪九成冷笑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祁连一匹狼,无人能抵挡的拼命三郎温胜泰,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朱雀看着温胜泰相貌让人一见难忘,狭长的脸颊配上细长的眼睛,给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

温胜泰在他们桌上坐了下来,自斟自酌了一杯酒后,说道:“若是别人说出对嘉措宗师无礼的话来,我非打断他的门牙不可,但汪帮主并非别人,这话你说起来,无论如何都让我没脾气。”

汪九成淡淡地说道:“你就是要打断我的门牙,也可以试试。”

温胜泰苦笑道:“算我说错话了,汪帮主,你为何会提起他呢?他可没有得罪你啊。”

朱雀醒悟这温胜泰也是西域人,而嘉措无畴则是西域第一门派的门主,身份之高,地位之超然,如同他们中原的少林方丈一般,他温胜泰听到此言,当然要为之说话。

汪九成说道:“他最近到了中原来了吗?”

温胜泰愣了一下问道:“汪帮主见过他了吗?嘉措宗师很少离开家乡,更不会到中原来。”

汪九成和朱雀对望了一眼,心中都在想着,难道汪九成估计错误?那些黄半仙门下的人不是他所杀,而是别人?

温胜泰看二人的神色,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出了什么事?”

朱雀问道:“大手印门下出了嘉措无畴以外,还有谁的掌力能与之接近的?”

温胜泰想了想,说道:“没有,大手印门下的弟子都和嘉措无畴相差太远,倒不是因为他教弟子们掌法时有所藏私,他们门下的掌门都承接了原掌门的内力,所以掌门的内力是最高的,大手印的功夫全凭掌力的刚猛,所以,纵然是极有天分的弟子,也无法练到甚至他一半的功力。”

汪九成问道:“或者不是大手印门下?但又怎能为那阉人卖命呢?”

温胜泰见两人所说的话,自己完全听不懂,忍不住问道:“除了汪帮主外,难道还有掌力上能和嘉措宗师向匹敌的吗?”

汪九成点了点头,说起岭南黄半仙门下的人遇害一事,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凶手不仅将他们全部杀死,而且没有发出什么异常的声音,并从容遁走。

温胜泰说道:“像这样的手法,确实像只有嘉措宗师的功力才能做到,但要只要我来安排一下,我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汪九成不信:“难道拼命三郎最近练起了掌法?”

温胜泰摇了摇头:“掌法不像剑法,是需要深厚的内力来运行,这不是可以一蹴而成的,我是说,如果是我来做出这种结果,只需要将这些人迷倒,然后将他们锤杀,也可以造成这种结果。”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汪九成站起身来,说道:“你说得不错,刚才我言语中有得罪嘉措无畴之处,在此为他道歉。”

他本非背后言人之过的人,刚才提起嘉措无畴,那是因为怀疑是他杀死了黄鼠狼门下的人才这样的说的,如今既然有了别的可能,他又是心胸开阔之人,立刻为之前说过的话道歉。

温胜泰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说道:“汪帮主乃是真汉子,我本来心中还有些不太服气的,如今是心服口服了。汪帮主,你有什么需要在下去办的,只管说好了。”

看来嘉措无畴在西域武人中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只因汪九成一句道歉,他似乎都可以为之卖命。

汪九成本想说不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坐了下来,对温胜泰说道:“你也坐下吧,我正好真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温胜泰也坐了下来,说道:“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汪九成问道:“你既然来自西域,可知除了大手印外,还有什么门派是和喇嘛相厮混的?”

温胜泰想了想,说道:“几乎所有的门派或多或少都和喇嘛有些关系,就像你们的门派很多都是出自少林门下,或者和少林派多少有些关系,你们的谚语是天下武功出少林,而我们西域则是说天下武功出自佛门。”

朱雀已知汪九成话中含义,这些西域武人和喇嘛一起,来到中土,任由汪公公差遣,为其卖命,则汪公公也会给其相应的价值作为交换,只是他们的协议自己不知道而已。而看温胜泰似乎对他们有些隐瞒,而他们三人所谈论之事也不能跟他说明,一时陷入无话可说的地步,几人默默喝酒,气氛有些尴尬。

温胜泰见汪九成始终没有介绍朱雀和安幽谷的身份,知道他对自己还是有些防备的,便说道:“今日能见到汪帮主,已是在下的运气,他日有缘,我再请汪帮主喝酒,在下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去结了账,人洒然而去。

等温胜泰离去,朱雀问安幽谷:“你说汪公公给了大手印一份龙树所书的手抄经书,所以大手印的门人来中原帮他之事,难道消息有误?还是温胜泰在撒谎?”

安幽谷沉思了一会,说道:“此事是由汪公公安排的一名侍卫去办的,这名侍卫曾为我养父做过事,因此跟他提过,应该不假,只是经书给的或者不一定是嘉措无畴……”

汪九成想了想,问道:“在西域,除了大手印,还有什么人会被汪公公所收买呢?”

安幽谷想了想,说道:“我想起来了,西域有一个叫密宗门的佛教旁支,他的门下即有喇嘛,也有俗家人,只是这个密宗门行踪诡秘,专门进行刺杀和破坏活动,并非什么门派,不知是否和汪帮主所行之事有关呢?”

两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三人出了酒楼,朱雀问汪九成:“这温胜泰人也不错啊,为何在江湖中声誉并不好?”

汪九成说道:“其中或者又两个原因,一是中原武人的排他性,咱们自然认为中原的武林才是正道,西域武林在咱们眼中基本就是邪魔外道,这也是西域魔教横行给咱们留下的印象,而是此人性格亦正亦邪,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极恶之事,但也属好人有限的范围。”

朱雀问二人有什么打算,汪九成说道:“我让我帮的弟子们继续打听这些人的下落,西域人想来中原搅风搅雨,我丐帮责无旁贷,当然要在他们还没有兴风作浪以前,将他们撵走。”

朱雀笑道:“这是他们的荣幸了,在天下第一大帮的驱赶之下,他们想不走也不行。”接着他又问安幽谷,“你呢?”

安幽谷说道:“此事有关于我养父的安危,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有等他安全了,我才能离去。”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为了太原曹知府一家的恶行,向找你养父的麻烦的,既然你在此,我自然不能这样做了,这次事情了结后,我也希望他不要再为虎作伥,为那些像曹锦华这种人进行庇护。”

安幽谷说道:“谢谢你,我也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你为了我做此违心之事,我很高兴。”

两人说到这儿,汪九成说道:“看来你们还有很多话要说,我先走了。”

朱雀说道:“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汪九成说道:“我要去安排我的丐帮弟子做事,你跟着干什么?何况这位姑娘的伤还没好,还需要你来照顾。”

朱雀见他说的有理,可是不知怎的,他有些不敢和安幽谷单独相处,想起为她吸毒驱毒时的肌肤相接,虽然不得已而为之,总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暧昧在里面。

朱雀歉然说道:“你要去哪里?你看我这粗心的样子,要不是汪大哥提醒,我都差点忘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安幽谷说道:“我得去把养父屋里的尸体处理了,京城中出了人命,总是很麻烦的事。”

朱雀说道:“这等粗活还是让我来做吧,我先找个客栈让你休息好,然后去处理那些尸体,处理完尸体,我再回来找你。”

安幽谷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一家名叫及第客栈的地方,听名字,是要吸引外地书生前来歇宿,及第自然是榜上有名的好彩头了。朱雀要了两间上房,他先将安幽谷安顿好,然后要出去,安幽谷在后面说道:“你小心些,我养父的这些手下武功都不低,可是都被轻易杀死,说明对方很可怕。”

朱雀点了点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匆匆去了。

第二十三章 密宗门下

来到曹府,却发现一批刑部的差役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不知是谁报的官,里面的一具具的尸体逐一被拖走,周围都是围观的百姓,朱雀见已然事发,已无需自己再去过问此事,便回了及第客栈。

他先来到安幽谷的房间,想告诉她此事,可是她的房间中却没有人,里面的一张椅子跌倒在地,床上的被子非常凌乱,床下还有一双安幽谷的鞋子,朱雀心中登时感到一凉,难道安幽谷被人掳走了?上次他就是被人掳走威胁自己去法华庵后和她见面,看来汪公公已经知道安幽谷乃是曹公公的得力帮手,自然不能饶了他,自己怎的没有想到这点呢?

他来到楼下,问掌柜的,可曾看到和他一起来的姑娘从这里离开?

掌柜的似乎对于安幽谷的美貌印象深刻,说道:“我看到两个人扶着她从这离去,我还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其中一人回答她生了病,我们是送她去看大夫,我也没有多心。”

朱雀问道:“这两人有什么特点?”

掌柜的想了想说道:两人头发有些蜷曲,他们说的话口音很怪,不是咱们本地人的口音,但相貌我就没什么印象了,长得很普通,但是那姑娘似乎是晕了过去,脸色发白,确实是生了病的模样。

朱雀点了点头,知道安幽谷一定是被人点了穴道,否则,她怎会不反抗?他立刻出了客栈的门,站在门口左右张望,看到外面不远处有一名乞丐坐在路边,他立刻跑过去问道:“这位兄弟,你还记得我吗?”

这乞丐点了点头,说道:“记得,你是和我们帮主在一起的那人。”

朱雀见他记得自己,连忙问道:“这个客栈里,有两个人带着一名女子出来,你可曾看到?”

这乞丐说道:那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了,他们上了一架黑色的马车,马车车厢的帘子都遮得严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三人上了马车,向东去了。

朱雀道了谢,立刻向东边追去,途中一路问起丐帮的人马车的去向,幸而这个时辰黑色马车并不多常见,他跟着一路来到靠近城门的一处大宅院,宅院的门紧闭着,朱雀来到门口,从门缝中向里看去,院子里果然停着一架黑色的马车,他推门进去,门发出吱哑一声,院子尽头的一间厅堂里立刻走出几名头发蜷曲的西域人士,这些人并无他印象中的高鼻深目,蓝眼红发,相貌和他们中土人士长得差不多。

看到他们,朱雀心里踏实了些,看来安幽谷就是他们掳走的,这些人问道:“什么人,干什么的?”

听到他们的说话,和客栈掌柜所说的差不多,口音奇怪,他问道:“被你们捉走的人呢?赶紧交出来,否则……”

那些人还没说话,一个应该是头目的人从里面出来,看到朱雀,说道:“此人就是汪公公要找的人,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大伙一起将他捉住,汪公公肯定大大的有赏!”

这些胡人听了向朱雀冲来,朱雀想起安幽谷有伤在身,需得赶紧将她带走,还不知她有没有受到什么折磨,这批人都是亡命之徒,此时可不能恋战,他立刻拔出剑,一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杀招。

可是这些人武功怪异,朱雀以为必中的一些招数,竟然都被他们躲过去了,然而他们和朱雀的武功相差太远,虽然让朱雀多花费了些功夫,但这些人还是都被他刺伤在地,那名头目冲进屋里,将安幽谷拉在身前,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放在安幽谷的脖子旁边,说道:“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朱雀见安幽谷性命无碍,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先放下了一半心事,他说道:“你是密宗门下的吧,怎么尽做这些下三滥的事呢?要不然这样,你放了她,和我比试一场,如果你能接住我三招,我就任你离去,如何?”

哪知此人并不受激,反而狞笑道:“你消息倒也灵通,知道我的来历,我就是一招也接不下来又如何?你把剑放下,然后让我离去,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朱雀无奈,只得扔下剑,他空着双手拍了拍,说道:“我已照你说的做了,你将她放了,我不伤害你就是。”

这人摇头道:“我不相信你,你让开,我带着她一起走,她是我的附身符,我怎么能将她放了?”

朱雀说道:“你将她带走,嘿,我怎知她性命不会伤在你的手中?我不能让你离开。”

这人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你不让开,我现在就杀了她!”说着,他的匕首已抵在安幽谷的脖子上,她的脖子立刻被划开一道血痕,朱雀连忙说道:“好,你不要伤害她,我让你带她走就是。”

当此情形,朱雀心中再愤怒,也不能不听他的话,他闪身让在一边,决定回头再找汪九成,让丐帮的人打听他们的去向,找到此人后,再要他的好看。

这人见朱雀让开来,他让倒在地上被朱雀刺伤的人爬起来去架马车,其他的人也都跟着爬进车厢,然后他才扶着安幽谷也跟着上了马车,朱雀目送他们坐着马车来到门口,他立刻跟了上来,怎能看着他们带走安幽谷而无动于衷呢?

马车刚出了这宅院的大门,马车忽然整个被掀了起来,朱雀立刻展动腾云功来到车厢后,车厢倒翻,里面的人都被甩了出来,跌倒在院子中,安幽谷也跟着倒在一旁,朱雀忙跑过去将她扶起,心中还没想到是谁在帮自己。

那名头目还想冲过来继续劫夺安幽谷当做人质,当他看到安幽谷已在朱雀怀中时,立刻向门口蹿去,要趁机逃走,但一阵掌风从门外扑来,这名头目见掌风猛恶,掌力笼罩范围太广,已经躲避不及,立刻蹲下马步,双手伸出,想要挡住此掌,外面那人和他掌风相对,这名头目忽然被定住般的一动不动,接着软软地倒了下来,似乎全身的骨骼都被震碎,人也成了一摊烂泥般。

朱雀又惊又喜,喊道:“汪大哥!”有这种掌力的人,除了汪九成还有谁?

那人并不回头,反而出掌接着将其余受伤的人一掌一个,全都击毙,朱雀这才看到他不是汪九成!

这人刻意避开面孔,不让朱雀看到,他一身黑衣,身材也和汪九成差不多高大,等他杀死这些人后,立刻离去,轻功也是相当高明。

朱雀见此人杀人手法举重若轻,掌力浑厚,一掌一个,杀人如斩瓜切菜般轻松,立刻想起了黄鼠狼门下的那些人,看来他们和温胜泰所推测的事都不对,这人的掌力确实能和汪九成相提并论,但他到底是谁呢?

怀中的安幽谷此刻还在昏迷中,她脖颈上的伤口只是擦破了点皮,朱雀在她体内输入了一股内力,发现她是被点了昏睡穴,为她解开穴道后,安幽谷悠悠醒转,见到自己躺在朱雀怀中,“嘤咛”一声起身,看到自己所在之地,一脸茫然。

朱雀问她怎么回事,怎么被这些人捉走的。

安幽谷说道:“你去我养父家不久,这些人就过来逼问我薛鹏举的下落,我自然不说,他们就动手,手法非常怪异,我若不是受了伤,也不会被他们点了穴道……之后我被他们解了穴道,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屋子里,他们接着逼问我,我始终没说,他们说我养父曹公公命不久矣,让我识时务,说出薛鹏举的下落,就可以放我一条生路,甚至可以跟着汪公公享尽荣华富贵,这些人并不知我和养父的关系,以为我只是他找来的江湖人。直到我听到你的声音,他们又点了我的穴道,你能来救我,我,我很开心。”

朱雀问道:“他们说你养父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

安幽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肯定不是直接对我养父动手,而是向皇上状告我养父的事,这样他们才能既除掉我养父,又好接收他的权力。”

朱雀心下有些明白,曹公公以前所做的恶事太多,或者被汪公公找到了证据,真如汪九成所言,他们相斗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实在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从安幽谷的角度,不得不帮他。

安幽谷又怎能不知他的想法,她说道:“你要是感到没有帮他的理由,可以不帮,我自己去。”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朱雀又怎能袖手旁观?他说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帮他?还是我去吧,我先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去汪公公那里打听,看看他是不是手里有了什么关于你养父的把柄。”

安幽谷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关心我,我的伤不要紧,我要跟你一起去。”朱雀和她一起来到门口,安幽谷看到倒在地上的密宗门的人,问道:这几人就是到客栈找我的人,怎么,都被你杀死了?

朱雀摇了摇头,心中却在想,这人是谁?掌力如此深厚,竟能和汪九成不相上下。

他没有跟安幽谷说,而是将马车车厢里的尸体都拉了出来,他让安幽谷坐上马车,自己架着马,向丐帮分堂行去。

第二十四章 莲花阵

汪九成正在丐帮分堂,那座破庙中,一边喝酒,一边等待着弟子们的消息,忽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向这边奔来,驾车之人正是朱雀。

朱雀下了马车,和安幽谷一起来到庙中,三人在庙中拾捡三个相对干净的蒲团围坐在一起,朱雀说了那黑衣人掌力刚猛绝伦,汪九成低头沉思,半晌没有结论,掌力如朱雀所说,似乎江湖中除了他丐帮汪九成,铁掌关天门,大手印嘉措无畴三人外,还有一人可以与他们相匹敌,而他却从没听说过,这倒是一件怪事。

汪九成思之不解,先问安幽谷:“他们除了问你薛鹏举一事,可曾问了别的?”

安幽谷想了想,说道:“他们也问过我朱雀的身份,我没有说。”

朱雀说道:“大哥你说此人接连杀死黄鼠狼门下,以及密宗门下,目的是什么呢?如果他和这些人都是汪公公的手下,就不应只是事后过来杀人灭口,偿若是他亲自出手,或者想要我的命,说不定早就得手了,何苦费这些力气呢?”

汪九成点了点头,也是想不通,他说道:“你说过的要去帮曹公公去找他的把柄,准备从何入手呢?”

朱雀说道:“我想在天黑的时候,到这阉人的家中去打探打探,若有什么物证,我便顺手牵羊拿来便是。”

汪九成问道:“你可知他手下有多少能人异士?若有如此重要的东西,有怎会随便乱放?你这么贸然前去,恐怕过于危险。”

朱雀又岂能不知,只是实在也没别的办法,偿若让汪公公凭此将安幽谷的养父曹公公扳倒,那么留在宫中的薛鹏举也就危险了。他对汪九成说道:“不用担心,危险倒不至于,一旦被他们发现了动静,我脱身应没有什么问题。”说道这里,他对安幽谷说道,“对了,你养父家中的尸体已被人发现,我想你养父恐怕有了麻烦了。”

安幽谷问明了情况,说道:“这段日子,我养父一直在宫中当差,他即使受到牵连,也应问题不大。”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一名乞丐进来说道:“汪帮主,外面有人求见。”

汪九成出来时,朱雀和安幽谷也跟着过来,外面是一位高鼻深目的西域人,这人见到汪九成,问道:“你是就丐帮帮主?”

言语间甚是傲慢无礼,汪九成说道:“不错,阁下是?”

这人说道:“我是密宗门的绒波礼,我想请教汪帮主一件事。”

汪九成问道:“什么事?”

绒波礼说道:“我门下的弟子如何得罪了汪帮主,以至汪帮主痛下杀手?”

汪九成说道:“你门下的弟子?不是我杀的。”他听朱雀说过此事,知道密宗门的人死于刚猛掌力之下,哪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赶来了。

绒波礼问道:“是么?如果不是你,还有谁有这样的掌力?”

汪九成摇了摇头:“人不是我杀的,阁下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的好,至于谁有这样的掌力,天下这么大,能人奇士在所多有,阁下这样问,到把我问倒了。”

绒波礼说道:“我看凶手就是你,汪帮主,听说你们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怎会做出敢做不敢当的事?停在这里的马车就是我那几名弟子的,你再行狡辩复有何益?”

朱雀听他说话纠缠不清,心下感到奇怪,从此人话语中听来,此人应是密宗门的掌门,怎会说话如此没有分寸?朱雀纵身跃上破庙的庙顶,接着恍然,一群人已将这里围了起来,他跳下破庙,对绒波礼说道:“阁下将这里包围起来,是什么意思?”

绒波礼说道:“是不是汪帮主对我弟子下的手,我希望汪帮主能够跟我的衙门去说一说。”

汪九成冷哼一声喝道:“好胆!向凭着人多对我丐帮下手?你是奉了谁的命令?”

说完不等绒波礼回答,呼的一掌向绒波礼拍去,绒波礼还了一掌,他故作从容,又高估了自己,一掌对一掌,想挡住汪九成的掌力,但双掌相交,他立刻知道低估了对方,汪九成的掌力之强,迫得他他连退数歩,这才停下,想要说话,却发现一时话都说不出来,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汪九成不等他缓过神来,又是一掌拍出,这次绒波礼不敢硬接,向后纵跃了几步,就这样,汪九成连拍数掌,绒波礼后退了十多丈,朱雀和安幽谷两人跟在他身后,渐渐到了包围圈旁边,朱雀看到包围着他们的人有的是刑部差役,有的穿着不类中原武人,看来他们是勾结了官府,想要一举将汪九成拿下,只是没想到他们武功强大到出乎意料,眼看着汪九成再向前几步,就会脱离了包围,旁边几个西域武人围了过来,说道:“干什么么的?”竟想向汪九成围攻,准备以多胜少。

朱雀拔出剑来,欺身上前,向那几名西域人士刺去,这几人口中呼喝着朱雀听不懂的话,不再向汪九成攻去,而是将朱雀围了起来,他们也拔出剑,向朱雀攻来,朱雀一见他们出手的姿势和方向,就知道这些人的武功和他差得远了,他伸剑去格其中一人的剑,就在此时,左右两边的剑刺了过来,正是朱雀出手时露出的空档。

原来这些人并非是单独使出什么剑法,而是组成了一个剑阵,攻守趋避之际,颇有法度,朱雀只好先将左右两间格开,但对面的一柄剑又趁机攻来,如果是只对付其中两三人,朱雀早就将他们刺倒在地,但这个剑阵,攻者只攻,不管朱雀招呼到他身上的兵器,但朱雀却无法将一招剑法使完,就要应付其他方位的刺向他的剑,他出剑越来越快,将每个人的剑都格挡住,但前边刚挡过,后面的剑跟着刺来,如此不死不休,让朱雀内力快速消耗。

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朱雀再挡过一轮剑后,突然纵身跃起,从这剑阵中跳了出去,人在半空中时,这几人的剑从下面攻来,朱雀一剑斩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柄剑上,借势翻身,落到地上时,人已出了剑阵的圈子。

这几人立刻再往他身边围来,口中大呼小叫,似乎对于朱雀能从他们剑阵中逃出来感到惊讶,要再次围攻上来。

但朱雀怎能再让他们展开剑阵,在他们还没有形成阵法时,立刻使出一招精妙绝伦的剑招,繁星点点,剑尖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又变八,在这些人的神驰目眩中,一剑刺伤一人的手腕,七剑就刺伤七个人的手腕,手腕受伤,手里剑掉在地上,再也组不成什么剑阵了。

这些人捂着手腕上的伤口退开了几步,怕朱雀趁机攻来。

朱雀回头再看绒波礼,和汪九成相斗得极是狼狈,也无暇去看那几人对付朱雀结果怎么样了,绒波礼口中呼喝道:“大家一起上!”

这些人西域武人和衙门官差有五六十人,他们闻言一起围了上来,朱雀和安幽谷还有两名丐帮弟子都拔出剑来准备迎敌,眼看一张大战势不可免,汪九成再拍出一掌,将绒波礼击退后几步后说道:“众位弟子听令,结莲花阵!”

朱雀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一百多人在远处回答:“是!”

原来丐帮弟子不知已经回来了,只是朱雀没有注意到,而汪九成虽然和绒波礼相斗,但他武功高出绒波礼太多,看到弟子纷纷赶来,心中踏实了许多,他若要走,这些人原也阻拦不住,朱雀要走,凭着腾云功也没有问题,只是安幽谷和剩下的丐帮弟子就难以幸免,这时从外面赶回来的丐帮弟子人数还要多余绒波礼所带来的人。

第二十五章 容貌被毁

莲花阵乃是丐帮对付强敌时所用的阵法,他们将这些人分开围了起来,十多人围住七八人,这样一来,形势登时逆转,绒波礼这是才从汪九成的掌力下回复过来,他喊道:“且慢!汪帮主,你这是准备造反么?”

汪九成说道:“不敢,只是我们丐帮也不是任人欺负而不敢还手之人。”

绒波礼看今日讨不了好去,说道:“好,汪帮主是不是杀人凶手,我自会查明,你让他们放了我的人,我这就离去。”

汪九成想了想,还是挥了挥手,让丐帮弟子让开莲花阵,放他们走,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帮主,就这么任他们离去?”

汪九成淡淡的说道:“只是一场误会,他们不过是受人指使,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们穷要饭的也没必要真和官府过不去,让他们走。”

绒波礼向汪九成点了点头,带人狼狈离去。

朱雀走上来对汪九成说道:“此事有些古怪,他们搞这么一趟的目的,我看不像是捉拿你回去,反倒是在敷衍了事,做给人看,我看绒波礼此人似乎明知捉不到你,偏偏还演了这场戏。”

汪九成说道:“不错,难道是因为他奉了汪公公之命,不得不如此做作一番?”

朱雀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说道:“还是我去汪公公哪里查探查探再说。”

他让安幽谷留在丐帮分堂,这里比较安全,虽然肮脏了点,但胜于被人从客栈劫走为好,安幽谷本来不同意,想跟着朱雀一起行事,汪九成说道:“朱雀自己前去,若有了事情还好脱身,你跟着,只会拖累于他。”

安幽谷这才不再坚持,她说道:“你要是又机会就到我养父家中去看看他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你问问他可知汪公公手里会有他什么把柄,他或者知道也说不定。”

朱雀点了点头,向丐帮弟子问明了路径,这就起身去了。

在一家饭馆吃了晚饭,朱雀趁着天黑,来到汪公公的宅院,看气派和曹公公的曹府也不相上下,朱雀来到后院,趁着周围没人,翻身越过墙头,落在院内,接着月光,看到他所在之地为后花园,后花园中有一个凉亭,他穿过凉亭,来到前院,前院里有几栋屋子,朱雀不知汪公公在不在这里,只好一间一间地寻找。

来到一座石基灰砖的大屋子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娇笑的声音,朱雀来到后窗,看到这间屋子里隐隐有着灯光,他接着窗户的缝隙向里看,一名西域武士在和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调笑。

这女子说道:“你说话规矩些,要是被老爷听到了,小心要了你的狗命。”

这西域武士说道:“他就是听到了,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难道他还有这个能力么?”

这女子说道:“你难道就有这个能力了?我可不信。”话语中带着娇媚的味儿,朱雀想起安幽谷的母亲就是嫁给了曹公公,这名女子恐怕也是如此,看来汪公公不在这儿,否则这二人怎敢如此大胆地偷情?

两人调情亲热的声音不断传来,朱雀猜测他们所处之处应是卧室,而汪公公如果有了什么信笺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放在书房才对,他蹑手蹑脚地再去其他屋子,最后找到一间上了锁的房间,不知是不是书房,还是什么,这间屋子既然上了锁,就说明里面放着重要的东西,他轻易地打开了锁,人闪身进入,又轻轻将门掩上。

朱雀掏出火折子晃亮,又用手掩住,这屋内除了有几口箱子以外,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看来秘密就在这几口箱子里。他正要去开箱子,忽然听到外面无数的脚步声传来,朱雀赶紧将火折子吹熄,心中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一个阴柔的声音问道:“人可在里面?”

一名口音古怪的人回答:“在里面,你瞧,这锁都被打开了。”

朱雀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也跟着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他们故意说出手里有曹公公的把柄,然后骗得他过来偷,至于这许多人,自然是早就提前埋伏好的,朱雀暗自责怪自己大意,来之前汪九成虽然提醒过他,但毕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一个人说道:“屋里的人听着,不管你是谁,我想都应是曹公公那边的人,门外我们已经将弓箭对准了门,现在我只要你在里面好生待着。”

朱雀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人影幢幢,情知此人所言不假,不知他说的让自己在屋里待着是什么意思,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门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原来他们又把门锁给锁了起来,朱雀心中冷笑:这区区的一把锁岂能将我困住?只是此时出去,势将陷入包围,不如等他们大意下,人都撤走,我再出去。他一声不吭,思索着脱身之道。

就在这时,从窗户外面射进来几支火箭,朱雀奇怪他们难道要烧死自己?屋内没有什么家具,只有那几口箱子,怎么能烧得起来?他接过几支火箭,伸脚踏灭,然后担心外面射进来的火箭会越来越多,他打开一口箱子,想以之为阻挡,可是刚刚打开一条缝隙,他立刻又给关上,心中同时醒悟了敌人的恶计:原来箱子中放的都是火药!

这时朱雀已知刚才说话,就是防止自己出来,然后锁住门,让自己无处可逃,这才让人放火箭,企图用这几箱子火箭炸死自己!

好狠毒的恶计,朱雀推了推这几口箱子,都非常沉重,看来里面放的都是火药,而屋子里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抵挡,随着他这一耽搁,外面又射进来几支火箭,但没多久就熄灭了,朱雀向门冲去,却赫然发现这门乃是铁门,自己进来的时候还没有发觉,他去推了推窗户,窗户也被封死,就在这一会的功夫,外面不断地射进火箭进来,又几支已经钉在盛放火药的箱子上,开始燃烧起来,虽然还没有爆炸,但能看得出只是迟早的问题。

朱雀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外面的人想要怎样折磨他,他都无法逃避。

生死一瞬,朱雀抬头看到梁上,这屋子的房梁和别的屋子没什么不同,总不能他们将梁上也订了铁板吧,真是这样的话,他就无计可施了。他不敢稍作犹豫,人跃上横梁,伸手将屋顶的板子折断几块,上面的瓦片掉落下来,跌在地上,摔成粉碎,透过这瓦片的洞口向外看,外边是布满繁星的夜空,朱雀伸手将屋顶的瓦片又抽出来几块,人悄悄上了房顶,就在此时,屋内的火药被点燃,一声巨响传来,朱雀被高高掀起,巨大的气浪将他抛向半空,一股灼热的火焰在他身上燎过。

火灼的疼痛立刻传来,生死关头,朱雀硬忍着痛苦,人接着爆炸的气浪向外翻过半个身子,保持好平衡,他被冲到另一座房子的外墙,朱雀一脚撑在墙上,再反身落到地上,他从屋顶逃出生天的情形已被包围着屋子的人看到,几个人大呼:“他在那里!”

随着这些呼声,一阵箭雨向朱雀这边射来,更有不知多少人向这里赶来。

朱雀不敢停留,感到脖子、脸上和手上,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火辣辣地疼痛,他顾不得查看伤口,提起内力,展动腾云功,几个纵跃,来到汪府的墙外,接着急速离去,将从汪府出来追赶他的人都远远地甩在后面。

脸上的疼痛不止,朱雀也不知何处有大夫,心中猛然一动,想起了清逸师太,自己受了火药的灼伤,她应该能够有法子对自己施救,想到这里,他立刻向法华庵赶去。

等到了法华庵,朱雀不及大门,从外墙跳了进去,口中喊道:“清逸师太!救我!”

喊完这些话,他就仰天倒下,人昏迷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天亮,他是被自己脸上的伤口疼醒的,清逸师太就在一旁坐着,看他醒来,说道:“要不是听出了你的声音,我看猜不到你是谁呢。”

朱雀听了这话,一时不知何意,清逸师太说道:“你在哪里受到的烧伤?怎的如此厉害?”

朱雀说了自己被人用火药灼伤之事,但没有说是在哪里,他问道:“师太,我的伤没有事吧。”

清逸说道:“性命是无碍,可是,可是……”

朱雀说道:“可是什么?你说好了,我都能接受。”

清逸说道:“你脸上的皮肤被火烧得不成样子,恐怕你的容貌就此被毁了。”

朱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那也没什么,只要别的地方无碍就行。”

清逸说道:“你容貌损毁的太厉害,恐怕别人都认不得你,这……”

朱雀伸手摸了摸脸上,只摸到敷得厚厚的草药,阵阵的清凉从药草中传来,可是还是克制不了脸上热辣辣的感觉,但总归舒服了些。

他说道:“多谢师太救命之恩,我,我……”

不知怎的,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伊雪,唉,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又如何?反正她已经嫁人了。

第二十六章 万念俱灰

朱雀受到汪公公暗算一事,除了他们的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就连汪九成也派出了所有的丐帮弟子四处寻找他的下落,都没有结果,安幽谷也在找他,她和汪九成商量,朱雀此次的失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谁都不知朱雀在法华庵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清逸师太每日亲自给他换药,伤势虽然渐愈,可是烧伤的伤疤在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起初几日,清逸师太将屋里的铜镜都收了起来,朱雀也无法看到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什么样子,但他从自己手上的伤痕也能略知一二,受伤被灼烧过的肌肤,重新长出来的都是白色的,而没有烧掉的皮肤,确实一种不正常的红色,看起来非常难看。

随着疼痛渐止,朱雀心中越来越想念伊雪,而对于汪公公的仇恨虽然难以忘却,但已经不是这么强烈了。

这日,清逸师太过来给他换过药,对他说道:“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敷草药了。”

朱雀心中感激,忍不住说道:“多谢师太,我,我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清逸说道:“你能来到这里,就是缘分,我们救你也是缘,不需要报答,你偿若能够心中宁静,就算是报答好了。”

朱雀说道:“师太,你告诉我,我的样子现在是不是很可怕?”

清逸说道:“相貌在我佛门眼中,和人不分贵贱一样,相貌不分美丑,都只不过是具皮囊而已,譬如钟馗,相貌何等可怕吓人,可大家都愿意把他的画像贴在门上,朱雀少侠,你平时多作侠义之事,受人尊重,难道在此事上还是看不开吗?”

朱雀苦笑道:“我并非你们佛门弟子,对于丑美一事有些执着也是难免,清逸师太,你既然这样劝我,看来我的相貌已经可以想到,那是惨不忍睹了。”

想到这里,朱雀忽然忍不住流下泪来,泪水冲开了一些草药,伤口遇到眼泪,非常疼痛,但脸上的疼痛,有怎有他心中的痛苦为深?

他心中不能理解,自己一生行侠仗义,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是老天爷瞎了眼了么?他容貌被毁,去见伊雪的心情却更加强烈,虽然她已嫁人,再见到她,与情与理不合,可是受伤之下,朱雀的心态与平时大异,这时候想到,我去见见她又如何?假如她见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永远都会厌恶我,我也会好过些。

他自伤自怜,心中充满了绝望的感觉。

清逸知道他受伤后,定力不及平时,想法容易变得偏激,此时如果不引导他,一个正直的人,甚至会走上邪路。

她轻轻地念起了《金刚经》:“……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朱雀听她声音低沉,虽不知她所念的经语为何意,但语调中夹杂着对自己无尽的关心,他心中一些偏颇的想法渐渐消散,逐渐变得宁和,一阵倦意袭来,人昏昏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黑,屋外却非常明亮,朱雀下了床,来到法华庵的院子中,不远处的一座佛殿中,传来众尼念经的声音,隔得远了,也听不清她们念的什么经,只觉得非常庄严,外面这么亮乃是因为天上的一轮明月照耀下来,有如白昼,虽在晚上,房顶的砖瓦,树上的枝丫,都看得很清楚,朱雀想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十五了,我不知时日,这些日子可算过得浑浑噩噩的。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朱雀去打了一桶水上来,借着水桶里水面的反光,朱雀将自己脸上的草药剥掉,一张被火烧过,变得红一块白一块的不忍卒视的脸,让朱雀呆在那里,他的手一抖,手中的水桶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做晚课的尼姑们,她们念经的声音听了下来,清逸师太从佛殿中走出,见到朱雀身子发抖,看到地上打翻的水桶,立刻醒悟发生了什么事。

她喊道:“朱雀!”

朱雀回过头来,他说道:“师太,我的伤已经好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有时间再来相谢。”说完他展开轻功,飞也似的离开了法华庵。

清逸师太见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念了几遍佛号,心中祈祷,希望他能看开这些。

朱雀来到京城外,一时想不起该先去找谁,该先找汪公公去报仇呢,还是先去找安幽谷,问问她这几日事情有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先去找汪九成?

他去找汪公公府里的证据时,安幽谷就在丐帮的分堂里,和汪九成在一起,隔了这么多天,还不知她还在不在,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去找汪九成。

来到丐帮分堂,除了守夜的丐帮弟子,其他人都已经休息,朱雀不想这名丐帮弟子看到自己脸上的怪模怪样,他展开腾云功,避开了他们,来到破庙里,刚进庙门,汪九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

朱雀说道:“是我,朱雀,汪大哥,你出来一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汪九成从草席上一跃而起,来到门外,他忽然看到朱雀脸上的烧伤,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被烧成这样?”

朱雀说道:“先别管我的事,安幽谷呢?她去了哪里?”

汪九成盯着朱雀脸上有些吓人的伤疤看了一会,说道:“她去了她养父哪里,她没事,曹公公在汪太监的压力下,准备荣休,告老还乡,汪太监见状,也不准备再对付他了,而安幽谷则陪着他回去,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雀说起他在汪府中的遭遇,汪九成的脸色沉重,说道:“这阉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你能逃出生天,已经是运气了,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哥哥我陪你一起去找他算账!”

朱雀摇了摇头:“既然安幽谷的事已经解决,这汪公公对我的所作所为,唉,就这么算了吧。我也不想去找他麻烦了,也没时间去做这些。”

汪九成问道:“难道真就这么算了不成?你……”

朱雀转过身去,说道:“找他报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结党营私,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我,我要去找一个女人,汪大哥,我变成了这样,你是不是感到我很可怜?”

汪九成虽然心中有这种想法,但是他却说道:“你要是个女子,相貌变成这样,我才会觉得可怜,咱们男人要的是有才能,有侠义心,谁在乎长相啊,老子最他妈讨厌小白脸。”

朱雀嗯了一声:“密宗门还有没有再来找丐帮兄弟们的麻烦?”

汪九成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事,你何曾听说过我们丐帮吃过别人亏的?”

朱雀又问道:“那掌力刚猛之人,可曾找出是谁?”

汪九成摇了摇头,他看到朱雀背对着他,又补了一句:“没有,不过似乎他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敌意,他所杀的,也都是汪太监的手下。”

朱雀说道:“既然如此,大哥还是要小心为是,这里的事我便不去过问了,我要去山东一趟。”

汪九成说道:“你何时去?”

朱雀说道:“现在就走。”

汪九成说道:“这么晚了,你在这休息一下,明日再起行也不迟。”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等不了了,汪大哥,能交到你这个大哥,是我的荣幸,再见了!”

他心中想的,却是见过伊雪以后,自己便找个远离江湖没有人烟的地方,了此残生算了。

第二十七章 金九灵

汪九成还要再说什么,朱雀已展开轻功,迅速离去,黑暗中,守夜的丐帮弟子喝道:“是谁?”

汪九成说道:“是好朋友,不要阻拦。”

他想着朱雀离开前的那些绝望的语调,心中受到感染,对汪公公所做的事感到极度地愤怒,无论朱雀是怎么打算的,他都要让他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离开京城,朱雀一路往南,他怕受伤后吓人的脸让人看着害怕,自己看到别人的眼神又会难过,他在保定城买了一张面具带着,又买了一匹马,向济阳县行去。

这日来到徒骇河附近,朱雀突然想起了一事,伊雪既然说自己已经嫁人,为何还会住在自己的家中呢?难道不应该住在她夫家么?难道她说已经嫁人是骗自己的?若是如此,她为的又是什么?

不管怎样,见到她总会有个答案,他准备见她一面,了却了心事,就去隐居山野,或者浪迹天涯,让人们忘记他,忘记江湖上曾有过朱雀这个人。

徒骇河的河风依旧温柔,可是朱雀却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来到伊雪家门前,他因心中有了决定,所以也没有犹豫,直接敲门,门院里传来一位老人的声音:“谁?”

朱雀问道:“我找伊雪,不知她在不在家?”

随着门的打开,一位老人出现在朱雀面前,这人看到朱雀脸上的面具,忍不住问道:“阁下是谁?找她何事?”

朱雀说道:“我叫朱雀,我想问她几句话。”

老人听到他自报姓名,似乎感到激动,他平复了一些情绪,说道:“她不在家,你想问她什么事,我或者可以回答,不过,你为何戴着这个古怪的面具?难道大名鼎鼎的朱雀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朱雀说道:“我脸上受了伤,怕吓着人,所以戴着面具,请前辈恕在下无礼了,我想问伊雪的话,只能问她自己,我想知道的事,你也回答不了。”

老人说道:“一个人在别人的印象中所留下的,乃是他的为人,是他所做的事,可不是他的相貌,古时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有几人是因为相貌而名垂千古的?你到说说看?”

朱雀垂首说道:“是,是我自己想不开,前辈,请你告诉我伊雪何在……”

这老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先进来坐,老婆子,家里来客人了,给烧壶茶。”

朱雀跟着他进了院子,来到厅堂坐下,老人说道:“我不能告诉你雪儿此刻的所在,不过你前来的目的,可否让我猜上一猜?”

朱雀说道:“但说无妨。”

老人说道:“你是来问问雪儿有没有对你产生过情意,她心中有没有你这个人。”

朱雀一震之下,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在老人的一句话面前,他仿佛被人揭穿了心事,又像自己感到藏得很深的秘密,却毫无遮掩地袒露在外。

老人见他不说话,说道:“看来我是猜对了,我也知道答案,只是你想要知道答案,就必须摘掉面具听我说。”

这时,一名老妇人端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过来,替他二人沏好了茶,又转身离去。

朱雀的心刚才似乎停止了跳动,这时却又嘭嘭地跳个不停,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只希望不要吓着你。”

老人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是慈祥,朱雀将面具摘下,他那张丑陋的脸又暴露在空气中,而老人看到他被火烧得丑陋的脸,神色没有一点变化,只是说道:“伤口不能捂,常常带着面具也不好。容貌是被火烧坏了,可是在我眼中,却只是烧去了你一分轻浮,一分骄傲,一分自大,剩下来的本质没有改变。”

朱雀笑道:“这是我受伤以来,听到的最好的安慰,前辈,你我以前是否见过?否则怎知我原来是什么样的人?”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要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未必要见过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也许更为真实,你这些年,所做的侠义之事,多不胜数,让人钦佩,虽然大家都不知你的来历,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并未给北斗先生丢人。”

朱雀忍不住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朱雀恭恭敬敬地说道:“正要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老人说道:“老夫并非江湖中人,差幸在医道上薄有微名,我姓金,名九灵。”

朱雀讶然道:“原来前辈就是人称医仙的金神医,那,前辈和伊雪?”

老人说道:“我是她的姑丈。”

朱雀问道:“前辈可知我要问的问题的答案?还有,伊雪她真的嫁人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她没有嫁人,那日你前来找她,她是骗你的,而她正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不能和你在一起。”

朱雀更是奇怪:“什么叫做喜欢我,所以不能和我在一起?”

老人说道:“伊雪是天生的石女。”

朱雀问道:“什么是石女?”

老人回答:“石女,就是不能生育的女子,她觉得自己不能生育,如若嫁给了你……”

朱雀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原来如此,一时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问道:“金前辈,请你告诉我,伊雪在何处,我要去找她。”

老人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似要从他的眼里看出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朱雀和他对视,没有一丝心虚,老人最后说道:“她在一处风景绝佳的地方,你是否要去找她?”

朱雀点了点头,老人说道:“你不怕你自己的相貌吓坏了她?”

朱雀颓然道:“我带着面具便是,可是,你不是说,看人只看他的内心么?伊雪她,她……”

老人微笑道:“如果你去找她,何不等你的相貌恢复了再去?”

朱雀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老人说道:“皮肉之伤,只属小道,恢复你原来的容貌,虽然不可能,可是让你肌肤恢复常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朱雀又惊又喜,心中不敢相信,他突然给老人跪下,说道:“若我能以正常人的相貌去见伊雪,前辈之恩,如同再造!”

老人说道:“你先起来,要想治好你的肌肤,还需要一种名为豹麟的畜生的皮,将你脸上被烧毁的皮肤揭掉,将豹麟的皮肤覆上,不出一个月,豹麟的皮就会和你的脸长在一起,只是其后的容貌和以前颇为不同。”

朱雀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这才深信不假,他问道:“豹麟是什么?在什么地方有?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人说道:“这是一种非常稀有的动物,难以捕捉,幸好我这里还有一只别人送给我的,正好拿来给你用,不过只够你脸上的肌肤,你手上的烫伤,则无法替换了。”

朱雀连忙点头,心下有些不忍:“为了我的容貌,要杀死这只豹麟,会不会太残忍了?”

老人说道:“送给我豹麟的那人,不知道豹麟必须一对才能养活,这一只已经奄奄一息了,你心肠倒好,这时候还能想着那只牲畜。看来伊雪没有喜欢错人。”

尽管豹麟已经奄奄一息,朱雀还是等到它寿终正寝,这才准备让老人给他实施换皮之术。

在随着老人的刀划过他受伤的脸,朱雀感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在逐渐离他远去,拥有一副新的面孔,他决定重新踏入江湖,为自己,也为了道长魔消……

第一章 欧阳九

一间赌场里,几名赌客正围在赌桌前盯着碗里转动的骰子,口中大声呼喊自己想要的点子,似乎他们喊得声音越大,骰子便能听他们的话,随他们的心意,停在相应的点子上。

可惜,十赌九输,且不说赌场中各种手段,只是赌徒间互赌的抽成,也会让赌客的口袋越来越瘪。

其中一名赌客下注很凶,一锭金子掷在赌桌上,说道:“四五六,我买大!”

庄家待各人赌资下定,这才将三枚骰子扔进碗里,他扔骰子的手法很特殊,就像江湖上的暗器高手抛出暗器那样,骰子在碗里滴溜溜地转着,等到停下来时,点子停在一二三上,小,庄家先吃了输家的赌注,再赔给赢家。

这名赌得很凶的赌客脸色不变,待庄家赔好银子,他接着掏出一锭金子,接着买大。

可是今日的骰子似乎见了鬼,已经连开十七把小了,此人也接连输了十七锭金子,许多赌客一路看过来,跟着他买相反的小,也赢了不少。

这把开出来,还是小。

这名赌客伸手到怀中一模,金子已经没了,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连开十八把小,我看这骰子里一定有鬼。”

那掷骰子的庄家乃是赌场中的人,听到他的话,勃然变色,说道:“输不起就别来赌,我们可是最规矩的赌场,胡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这名赌客伸手捏起一枚骰子,这骰子使用兽骨雕刻,极为坚硬,此人双手微一用力,那骰子竟然被他捏碎,里面一滴水银滴落在桌子上,这人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烂赌场,一点赌品都没有,你们骗了赌客这么多钱,要不是碰到了我烂赌鬼,你们不知还要坑害多少人!”

旁边的赌客见状,纷纷叫嚷,让赌场陪他们输掉的钱,正闹得不可开交时,从赌场后门进来一名身如铁塔般的大汉,他皮色黝黑,满脸横肉,一双小眼睛里带着让人害怕的凶光,跟在他身后的是十几个小喽啰,只听这大汉吼道:“吵什么吵?是谁在捣乱?”

许多赌客都认得这大汉乃是这赌场的场主熊一拳,都闭上了嘴,熊一拳遇到麻烦,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而且通常只要一拳就能把问题解决,因此人称熊一拳,整天来赌场的人,谁不知道他的脾气?

那名赌场的庄家见到熊一拳,似乎也跟着壮起了胆子,他指着这名豪赌的赌客说道:“就是他,就是他来捣乱。”

可是这名自称烂赌鬼的赌客却没将熊一拳放在眼里,他甚至说道:“难道你们作弊出千,恼羞成怒下,还想放狗咬人不成?”

这句话已经是骂在熊一拳的脸上了,熊一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此人说的什么意思,他由于相貌凶恶,从小别人对他都是一向客客气气,自打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过话,他要想一想才能明白此人在骂他,他提起醋钵大的拳头,恶狠狠地来到此人面前,想和往常一样,一拳将问题解决,可是这次他的一拳没有解决问题,他又用了第二拳,第三拳,直到十多拳打空后,他才后退一步,看出来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他一伸手,向后面跟过来的手下喊道:“上!”

可惜既然他都不是此人的对手,后面的这些人又如何能在此人手下走过两招?

这自称烂赌鬼的人,正是淮阴五鬼中的欧阳九,自从淮阴五鬼中的两人被杀后,淮阴五鬼变成了三鬼,甚至连五鬼的老大,大头鬼诸葛聪都被人杀死,他四处打听,得知两人,好色鬼丁老二乃是被丐帮帮主汪九成所杀,汪九成武功高强不说,帮内弟子满天下,想找他报仇的想法,那是提也不用提了,可是大头鬼诸葛聪确实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叫曹睿的所害,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找他去报。

他从江南锦绣之地向西北行去,这天途径开封府,天色已晚,便在一家客栈打了尖,要了酒菜,饭饱酒足后出来闲逛,路过这家赌场,脚步说什么也迈不动,便决定进来赌两手,哪知遇到了邪事,骰子连续十八把都掷了小,欧阳九何等样人,既然能被称为烂赌鬼,赌技如何先不说,这赌场里的门道那可是比谁都要清楚,因此便当场揭露了他们的名堂。

也合该赌场倒霉,以及赌场伙计做庄家时的贪心,他若是隔几把掷出一个大来,也不会惹得欧阳九疑心,偏偏把把都是开小,欧阳九就是小孩子,也当能觉察不对劲了。

这时赌场里的人都被欧阳九打倒在地,那熊一拳也怂了下来,他跪在地上求饶:“是小的瞎了狗眼,不识好汉,请饶过在下一次,大侠输了多少金子,我都让他们赔给你就是了,哦不,加倍地赔……”

欧阳九呸了一声,将熊一拳踢了个跟头,让伙计赔了他两倍的金子,他这才不再说什么,只是喃喃地说道:“一场赌兴都被你们这些烂人搅和了,晦气!”

正准备离开时,赌场门口出现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这名少年微笑道:“既然这里没人值得你来赌,不如让我来陪你赌几把如何?”

欧阳九见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话语中透露出一股豪迈之气,让他觉得此人很有些意思,他生性好赌,但只喜欢和赌品好的人赌,这赌场乌烟瘴气,他正觉得赌隐未杀,有人凑趣,正合他心意,他忍不住问道:“不知阁下身上可带了赌本?”

这少年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扔了过来,欧阳九伸手接过,耳听少年说道:“这一颗夜明珠,当得了百金,你怀中有多少金子?咱们不妨一把分胜负。”

欧阳九将这颗夜明珠拿起来看了看,心中一震,这颗夜明珠何止价值百金,这少年好阔的气派,他将珠子还给少年说道:“这珠子可比我身上的金子贵重多了,你这样的赌法,会吃亏的。”

烂赌鬼虽然烂赌,可是人品尚还可以,他不欲占这少年便宜,他身后的那些赌客纷纷议论,这人是不是傻,别人给他便宜,他都不知道占。

这少年淡淡地说道:“不要紧,输了,这颗夜明珠你只管拿去便了,你会赌什么?”

欧阳九听他问自己会赌什么,那简直在问孔夫子认识多少字,慕容寒山会几招剑法那样可笑,他哈哈大笑,说道:“赌什么都可以,你来选,我不会赌的赌法倒还不多。”对于赌,欧阳九实在不必谦虚,他从五岁开始和人赌以来,至今已经足有四十年了,大大小小,无论什么复杂的还是简单的赌具,都没有他没接触过的。

但最常赌的还是骰子和牌九,他心中猜到,这少年八成是赌这两样。

果然这少年说道:“咱们赌骰子。”

欧阳九说道:“好,是赌大小,还是赌点子?”

这少年说道:“我说的赌骰子可能和你说的赌法不一样,咱们一人十只骰子,然后在十丈外放上十盏油灯,咱们赌谁能用骰子打灭的油灯数量多,谁为赢。”

欧阳九心道,原来是要跟我比暗器,他由于掷骰子时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掷出相应的点数,所以有一段时间专门练过暗器,这少年不知是谁家弟子,不知道自己练过,想讨自己便宜,却不知暗器正是自己所长。他心想如果答应地太痛快,反而惹他起疑,他假装犹豫了一会,说道:“好,既然你要这般赌法,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若是都打灭了十盏油灯,那怎么算?”

这少年倒也痛快,说道:“偿若你我都打灭了十盏油灯的话,你是庄家,算我闲家输了就是。”

欧阳九说道:“好,送上骰子来!”

赌场里拿出二十枚骰子太容易不过,二十盏油灯也没费什么力气,许多赌客见他们赌得稀奇,都站在二人身后围观。

这名少年说道:“我先说下规矩,除了可以用骰子射灯以外,还可以打下对方的暗器,不让对方击中自己的油灯。”

欧阳九心道,难道你已经练成了用暗器击打暗器的功夫?他当下答应,对面一人十盏油灯,两人开始向自己的油灯弹出骰子,每人两只骰子,各自打灭了两盏油灯。

待欧阳九打出第三颗骰子的时候,这名少年的骰子向他急如流星般的骰子射去,将欧阳九的骰子击落,然后反弹射向自己前面的油灯,这样少年就已经打灭了三盏油灯。

欧阳九暗哼了一声,这次他让少年先打出骰子,他准备有样学样,可是少年打出的骰子先慢后快,等欧阳九的骰子追来的时候,少年的骰子突然加速,他的骰子落了空,反而将少年前面的一盏油灯打灭,如此一来,少年已经打灭了五盏油灯,而欧阳九只打灭了两盏,他手中只剩下了六枚骰子。

可是欧阳九并不慌张,他接连打出两枚骰子,这两枚骰子直直向前,这次少年没有出手,看着这两枚骰子打灭了两盏油灯后,忽然从左右又绕了回来,回头又打灭了两盏油灯后,这才落了下来。

这下欧阳九打灭了六盏油灯,照他这种打法,再用两枚骰子,就可以将剩下的油灯全都打灭,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防止骰子被少年击落。

可是只要他防备好,这少年未必能打落他手里的骰子,他再射出骰子的时候,便用上了特殊的手法,不是旋转着画个弧形过去,就是借助其他方向的反弹,三枚骰子过后,欧阳九前面的油灯全部被打灭,这少年输了。

欧阳九哈哈大笑,心下想着,这少年还是稚嫩,虽然身手也算相当不错,但毕竟姜是老的辣,他一小小少年,怎会是自己的对手呢?他笑吟吟地看着少年,不知他会不会耍赖。

这少年赌品果然可以,他面不改色地掏出那颗夜明珠交给欧阳九,说道:“不错,这一把是你赢了,可是这第二把,你却非输不可了。”

欧阳九接过这颗夜明珠放入怀中问道:“你还要赌?你拿什么赌?”

这少年又从怀中掏出两颗夜明珠来问道:“这次怎么赌,还是在下说了算么?”

欧阳九见他年纪轻轻,却带了三颗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出来,恐怕还不止,一时摸不透他的身份,但他有赌就忘了别的,何况这少年赌品这么好,他也想接着赌,他说道:“不错,还是你说了算,这次又是什么奇怪的赌法?”

这少年说道:“这次赌简单点,咱们赌牌九,还是一把定输赢。”

欧阳九盯着少年看了一会,佩服他的豪气,他说道:“好,拿牌九来!”

第二章 少年的赌注

赌场伙计立刻送上一副牌九,这少年洗了一遍牌,说道:“你来掷,掷完咱们拿牌,一人两张牌,赌小牌九,一把定输赢。”

欧阳九随手掷出了两枚骰子,出了点数,一个一,一个五,一共是六,从第六张牌开始拿牌,这少年说道:“等一下,我加二,从第八张牌开始拿牌。”

掷完骰子,可以随便加减,以防作弊,这是正常的事,欧阳九也不以为意,就从第八叠牌开始拿了两张,少年也跟着拿了两张。

欧阳九不用看牌面,用手指在牌面上一抹,已知牌是几点,他的两张牌都是十二点,放在一起,成了一对十二,牌九中可不叫对十二,这叫天对。按照大小,除了丁三二四的至尊宝以外,就数天一对最大,往下是地对,人对,和对,梅花一对,长三以及板凳。而杂牌不成对的,就比点数。除非这少年手中拿到的是万中无一的至尊宝,否则他就赢定了。

既然已经赢了九成九,欧阳九也不故作神秘,他将牌直接亮了出来,在中赌徒的惊叹声中,欧阳九得意洋洋地盯着少年,让他亮牌。这少年连摸牌都不用,直接用手指头两张牌掀开,第一张牌是一点白两点红的丁三,欧阳九的心开始砰砰乱跳,难道这少年真的拿到了至尊宝?

第二张牌也被掀开,果然,二点白四点红,两张牌放在一起,正是牌九中顶顶大的至尊宝。

欧阳九只觉得心一下被掏空了,他倒不是舍不得这怀中的夜明珠和那些阿堵物,只是那种输光后的空虚感油然而生。这少年赌得痛快,他也不能装孙子,他将夜明珠和金子都拿出来放在赌桌上,这少年收回了那一颗夜明珠,接着将金子都用一块桌布包了起来,但他还留了一块,丢给熊一拳,说道:“这是抽成,赌场的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熊一拳战战兢兢地接过,说了声:“多谢!”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这少年来到赌场门口,停了一停,他又回过头来,说道:“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陪你再赌最后一把。”

欧阳九苦笑着说道:“你赌品不错,我也想和你再赌一把,无奈现在我是囊中空空,一文钱也没有,没有赌本,怎么和你赌?”

这少年说道:“我赌你这个人,如果你赢了,我怀中的珠宝金子都给了你,如果你输了,你就跟我走,帮我做一件事。”

欧阳九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提议很有趣,只可惜我还有事再身,若在平时,不妨就跟你赌一把,看看你要我去做什么事。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年说道:“你要是不赌的话,名字我不能告诉你,难道你认为自己必输吗?偿若赢了的话,这些金银财宝都归你,你有什么事,到时再去做也无妨。”

欧阳九心中扪心自问,难道我一定会输么?为什么我没想着赢呢?可是,这少年如此古怪,万一输了又如何?他犹豫了一会,始终下不定决心。

这是旁边围观的赌徒们都跟着起哄:“跟他赌!跟他赌!”

欧阳九寻思了一会,想着去找知府儿子报仇,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不妨就跟他赌了,大不了输了后替他做一件事,其后再去找曹睿报仇也行,君子报仇十年都不嫌晚,我就等一段时日又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他一咬牙,说道:“好!赌了,这次你准备和我赌什么?”

少年说道:“这次赌得更简单,咱们比试一场,赌的乃是武功。”

欧阳九收起了大意之心,看少年年纪不大,心机却深,难不成他真有什么奇遇,习得一身好武功?否则就算是从娘胎开始练起,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这样想来,还是他的胜算大,他说道:“好,在那里比?”

少年说道:“就在这里!”说完他一脚踢开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牌九洒了一地,欧阳九也跟着踢开一张赌桌,来回几下,就在赌场里腾出一片空地。在他们踢桌子的时候,其他的赌徒怕殃及池鱼,纷纷躲开。

欧阳九摆了一个起手式,对少年说道:“还不出手?”

他倒不是自大,而是他摸不清这少年的底细,只好让他先出手,自己再寻隙反击。

这少年似乎能看出他的心思,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右手出拳,打到中途却已变成左手出拳,接着又换成右手,双手交错,一招使到一半,已化成数十道拳影,欧阳九心中一惊,这是少林寺的罗汉拳,这少年会使也不奇怪,少林武功流传天下,罗汉拳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外门功夫,可是这少年的出拳如此之快,打出这么多拳影,这是除了少林嫡传的心法外,别的习武之人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对方出拳太快,欧阳九不敢硬接,他侧身避过,还了一招黑虎掏心,这也是寻常的功夫,只是附着他身后的内力,使这一拳变得刚猛无方。少年双手一收一劈,已变招为当头棒喝,欧阳九闪身让开此招,足下一脚踢去,少年双手交错下压,按在他的脚上,人借力上跃,双脚在空中连环踢出。

就这样两人拳来脚往,不片晌已各自使出四五十招。

欧阳九略感焦躁,他以淮阴五鬼的身份成名以来,虽然名声不太好听,可是武功上却一直不敢搁下,江湖中声名不佳之人,偿若不是每日勤修武艺,迟早会栽在别人手中,欧阳九有一套自创的武功,平时不怎么使出来,和这少年比试,也未想到他的功夫高出自己所料,此时若再等闲视之,只怕还会立刻落败,落败后就需要去帮他做一件自己不情愿的事。

既然如此,我还要再隐藏什么?欧阳九想到这里,双手一变,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他左手在上,手心向下,右手在下,手心却向上,人歪着头,好像赌鬼在一点点地看着手中叠加的两张牌九,少年没见过这种奇怪的功夫,只能出拳向他左肋露出的空门,横踢一脚。

可是欧阳九的这一招,正是引诱对方攻他左肋,他早拟好了后招,双手一圈,有些像太极拳中的怀抱太极一般,却又不尽相同,他双手不知怎的一转,已抓住了少年踢过来的一只脚,然后拿住少年的脚抡了一圈,接着双手一松,将少年向旁边的墙上掷去。

众赌徒看两人打得得惊心动魄,心想这少年被欧阳九这么用力地扔到墙上,还不得撞得骨折肉碎?

眼看少年就要撞在墙上,他身子在空中一转,一只脚在墙上一点,被点的墙砖都凹进去了一些,借此力气,人已如飞向欧阳九攻至,同时他的双手结罗汉手型,一招大罗汉掌向欧阳九拍去,欧阳九觑准来势,双掌对双掌,向少年双手击去,这少年人在空中,没有借力之处,论掌力,无论如何都不如欧阳九,欧阳九甚至想好了后招,双掌将少年推开,接着再使一招浮光掠影,人跟上前去,趁他立足未定,将之击倒在地。

可是他想好的后着全都用不上了,他双手拍出以后,那少年看似来势汹汹的双掌忽然变招,大罗汉掌变成了擒拿,双手已抓住自己送上门来的欧阳九的手腕,欧阳九手腕穴道一麻,双手变的无力,他抬脚向上踢,一招谭腿的冲天脚,企图败中求胜,可少年却拿着他的双腕翻身到了他的背后,欧阳九再感到背上穴道一麻,人全身都没了力气。

这少年来到他面前,问道:“怎样?是我赢了吧。”

欧阳九虽然身子动不了,但还能说话,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是少林的空性吗?是空无还是空远?”

少年摇了摇头,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说道:“不要猜了,走吧,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来到赌场外面,欧阳九跟着他来到他下榻的客栈,少年说道:“你收拾一下东西,咱们连夜走。”

欧阳九奇怪这少年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又要自己去帮他做什么事,他不及多问,自己答应了去帮他办事,等到了地方,自然也就明白了。

他算了房钱,和少年一起来到城外,少年出钱在骡马行雇了一架马车,还有一名车夫帮着赶车,两人上了马车车厢,少年说道:“我们就在路上休息吧。”

欧阳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可以说了吧。”

这名少年说道:“我姓刘,叫刘苏儿。”

欧阳九听了这名字是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他问道:“以你的这身武功,应该早就年少成名才是,为何我从未听到过你的名字呢?”

刘苏儿说道:“因为我很少在江湖中走动,你没听到过我很正常。”

欧阳九问道:“你是少林门下?”

刘苏儿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欧阳九嗯了一声,心想,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是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哦,说不定他本来是少林寺的弟子,后来被赶出门墙,所以说是与不是之间。不对,如果他是少林寺的弃徒,就不应是少林门下了,他到底是何人?

夜晚中,马车逐渐向西南行去,两人在黑暗中的马车车厢里半躺着,刘苏儿说道:“你猜不出我的来历的,不用费神了。”

欧阳九问道:“不知你要带我去做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苏儿说道:“我要带你去救一个人。”

欧阳九问道:“救一个人?救谁?”

刘苏儿说道:“朱雀!”

欧阳九半晌不语,黑暗的车厢中,刘苏儿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他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欧阳九说道:“朱雀深陷峨嵋一事早已哄传江湖,我又怎能不知,听说还是为了一个女人,可是你不知道么,我淮阴五鬼,和他有着不多不少的仇怨,这,这……”

刘苏儿说道:“你想食言?”

欧阳九说道:“这倒不是,不过我虽然自大,我觉得就算加上你,也无法和整个峨嵋向对抗将他救出,你可知,他是在什么地方?”

刘苏儿说道:“我怎能不知道,他在峨嵋金顶下的九曲地牢里。”

欧阳九苦笑道:“你既然知道,也当知我们两人过去,不过以卵击石,徒送性命在峨嵋派手中而已。”

刘苏儿说道:“去救他的人,当然不止我们两个,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现在先休息吧,养好精神,明天还要赶路呢。”

第三章 自陷囹圄

第二天一早,马车停在一处食肆,两人下了马车,匆匆吃了饭,刘苏儿结了马车钱,打发了车夫,又去集市上买了两匹马,两人骑着向峨嵋赶去。

此后十多天,两人夜里坐马车,白天骑马,不一日来到四川境内一个名为猫儿岭的地方,此地距离峨嵋不过三百多里地。

猫儿岭上有一处山坳,当地人称猫爪沟,传说是神仙所养的猫儿用爪子抓出来的。刘苏儿带着欧阳九来到猫爪沟,转过山腰,欧阳九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没有多大地方的猫爪沟里,满满的都是人,少说也有上千人,服饰各异,身上带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显然都是江湖中人。见到二人过来,有认得欧阳九的纷纷嘀咕,怎么带了他过来。

刘苏儿向这些人介绍过欧阳九,并说道:“这次营救朱雀大侠,大家应放下各自的仇怨,一心以大事为重,希望诸位不要在此时此地去提那些昔日的小小过节,否则坏了营救朱雀的大计,那就是跟我们大伙为敌。我听说丐帮的汪帮主已经先去了峨嵋,希望凭借自己的面子,能说服峨嵋放人,偿若真能如此轻巧了解事,那是最好,否则咱们就攻进峨嵋金顶,强行将朱大侠救出。”

众人纷纷叫好,山坳中一人说道:“朱大侠是怎么被峨嵋派囚禁的,我和拐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让知道的人给咱们说说,别让咱家老是糊里糊涂的。”

欧阳九见此人说我和拐子,这是湖北的口音,表示我和兄弟之意,看说话人的形貌,倒像鄂北阮家的人,不意也来到此处,不知他和朱雀是什么关系。

欧阳九猜得没错,此人正是鄂北双雄之一的阮天争,他的哥哥叫阮天养,两人肤色都比常人黑得多,许多人背地里都叫他兄弟俩鄂北双熊。一次兄弟二人得罪了武当派的一名弟子,武当派便派出两名护法前来找他兄弟二人讨要说法,话语不对,便打了起来,他兄弟二人如何能是武当护法的对手,很快被打倒在地,可是兄弟二人口硬,硬是不服输,还说有种就杀了他俩,死在武当手里也是死得其所。

武当护法的脾气也不好,差点就遂了他的愿,正好朱雀路过,两方劝说,化解了这场矛盾,双方都很承朱雀的情,因此这次前来的人里,除了鄂北双雄外,还有武当派的弟子,几人是联袂而来。

听了鄂北双雄的话,刘苏儿对一名高瘦的人说道:“红缨公子,你和朱大侠关系最好,所知最多,你给大伙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此人竟然是人称红缨公子的独行大盗伏缨,欧阳九对于这山谷中的人越来越感到惊奇,见伏缨相貌平平,服饰却非常精美,倒像个富家子弟,看不出来是夜盗千户的强盗,怪不得人称为强盗中的公子。只听伏缨说道:“朱大侠虽然是侠义心肠的大英雄,可是英雄毕竟难过美人关,他的意中人本是无影剑的徒弟,名叫伊雪……”

接着他讲起了伊雪之事。原来自从那日,朱雀前去找她,她便知道朱雀暗中喜欢自己,可是自己是石女,不能生育,尽管她也喜欢朱雀,但因为自己的问题,她不想耽误朱雀去寻找他的幸福,因此骗了朱雀离去,以为朱雀从此以后便会对自己死心,可是她低估了朱雀对她的用情之深,朱雀一时意志消沉,甚至跟随一个杂耍班子去卖艺,后来若非遇到了不平之事,他说不定就此一蹶不振。

拒绝了朱雀后,她自怜自苦,他的姑姑和姑丈两人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说不定能忘了朱雀,伊雪于是离开了家,去那些风景优美之地,她不断南行,这日来到峨嵋,峨嵋派乃武林中仅次于少林和武当的一大门派,派中之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所在之地更是风景幽绝的所在,她托人给家里写了封信,大意是自己走累了,不想再走,不如就在峨嵋山上落发为尼,了此残生,她不知道彼时朱雀就在她家,接受金九灵的治疗烧伤。

等朱雀伤势痊愈,对着镜子一看,就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虽然不算丑陋,可是面目陌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朱雀和金九灵说了自己的心事,他非常喜欢伊雪,不在乎她是石女。金九灵见他一片痴心,也为之感动,便告诉了他伊雪现在的所在。

朱雀也接受了伊雪姑丈的建议,先化用别的名字和伊雪相识,等到情浓时,再告诉她真相,或者她到时候体谅朱雀的一份痴心,就能够接受他也说不定。

朱雀于是千里迢迢地来到峨嵋,怎奈伊雪已经成了峨嵋座下的弟子,出了家,朱雀伤心之下,每日都来找她,希望能见到她,劝得她还俗,这份痴心不可谓不专,可是峨眉派的人又怎容许一个男子天天来找自己座下的女弟子,偿若传言出去,峨眉派的名声都会让他给毁了。

峨眉派的一名老尼问朱雀:“你叫什么名字,何以如此大胆妄为,行此有辱佛门之事?”

朱雀想起自己不能用朱雀的名字,便胡诌了一个名字说道:“在下姓吴,名叫陵光,敢问师太上下?”《太上元始天尊说北帝伏魔神咒妙经》中有言:左青龙,名孟章;右白虎,名监兵;前朱雀,名陵光;后玄武,名执明。陵光二字,其实还是意指其为朱雀,只是若非知道伏魔神咒妙经之人,也想不到这点。

这名老尼说道:“贫尼文兰,吴施主,峨嵋派乃佛门清静之地,容不得你每日前来捣乱,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此地了。”

朱雀说道:“文兰师太,在下只是希望找到伊雪,或者见上她一面也是好的。”

文兰师太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此言乃是亵渎了神佛,请施主速速离去。”

朱雀笑道:“人之情爱,就是神仙也有的,玉皇大帝不是也娶了王母娘娘吗,我说师太,你就念在我一片痴心,让我见见她。”

文兰师太说道:“这里没有你说的伊雪,你再不离去,我可要不客气了。”

可是任凭文兰师太怎么说,这次朱雀就是定了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伊雪为止,几名峨眉派的弟子对朱雀喝骂,朱雀也不生气,终于她们对朱雀动了手,希望能够将他撵出去。

可是峨眉派的几名小小弟子,又怎会是朱雀的对手,朱雀没用几招,就将她们都点了穴道,文兰本来劝说他已经劝得心中急躁,待见他动上了手,哪还客气,不再顾忌佛门中不得与人争斗的戒律,施展出峨嵋绵里针的功夫与其相斗,朱雀心想如果再将文兰师太击败,事情可就闹得大了,自己想见见伊雪的事恐怕更为渺茫,因此对文兰师太的进攻只是防守,并没有反击,他越是不反击,文兰师太越是恼怒,再出几招无功后,一声轻啸,喊来了与她同一辈分的女尼,一起组成了金顶阵,将朱雀捉了起来。

她们奉劝朱雀以后不得再来骚扰,则可以将他放了,如果再来的话,就将他囚禁,每日听讲佛法,等到把他心中的情欲化解之后再行释放。

朱雀笑道:“偿若真能将我心中的各种俗虑化解,倒未尝不是一件美事,文兰师太,何用等我下次再来,今日就将我囚禁了吧,否则我会一直过来。”

文兰大怒:“吴施主,你如此不识好歹,可别怪我们峨嵋不讲道理,文梅师姊,你看如何处置这位登徒浪子?”

一名比文兰年纪还要大的女尼,自然就是文兰师太口中的师姊文梅了,文梅师太说道:“阿弥陀佛,我们这里又非官家狴犴,哪有什么地方用来关人呢?”

文兰说道:“咱们金顶下不是有个九幽思过堂么?就将他关在那里,每日佛法熏陶,总会让他有自悟的一天。”

朱雀之所以俯首就擒,乃是想着人在峨眉派内,见到伊雪的可能就大得多了,但他不知那九幽思过堂是个什么名堂,既然是在峨嵋金顶之下,峨嵋金顶乃是峨嵋每日行早晚课的地方,所有的弟子都要在那里念经,自己见到伊雪的可能就更大了。想到这里,他掩饰住内心的喜悦,说道:“是啊,赶快将我关起来吧,否则我天天来找人,你们也不安宁。”

文梅师太听说他自己要被囚禁,略感奇怪,她问道:“施主可是有什么事想不开,那里确实是聆听佛法的好地方,只怕施主耐不住寂寞,你不是佛门弟子,按理说不应让你强行听我们的佛法的。”

朱雀说道:“师太心肠很好,可是我却是一根筋转不过来,听听佛法,或者能让我大彻大悟。”

文兰师太气哼哼地说道:“你看看,这小子既然如此说话,师姊,你还等什么。”

文梅叹了口气,怎能想到朱雀自甘被囚禁,乃是为了见见伊雪呢?文梅师太最后问他:“你真的是为了聆听佛法?不会后悔?”

朱雀说道:“绝不后悔。”

文梅说道:“九幽思过堂不轻易打开,若要进去,最少要待一年才可以出来,你可要想好了。”

朱雀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想好了,越久越好。”

文梅再无话可说,她点了点头,一招手,过来几名年轻的弟子,文梅让她们带着他去了九幽思过堂。

第四章 峨嵋内功

朱雀忍不住满心欢喜,来到了思过堂,一见之下,立刻后悔不迭,这里虽在峨嵋金顶下,说是思过堂,只是说得好听,却是一个山洞,离金顶颇有一段高度,山洞的石壁被人为打磨得非常光滑,只是他想不通这个山洞这么高,离金顶这么远,怎么会听到上面的念经声?在他正在思索之时,几名峨嵋弟子将他推进了山洞,锁上了铁门,铁门重重,尚且不只一道,想要从里面打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朱雀回转过身,趁着峨嵋弟子还没走远,他大喊道:“喂,我,我要出去!我不要被关在这!”江湖中人都说朱雀乃是季布一言,可低万金,别说朱雀,就是寻常江湖弟子,也没有这么快说话不算话的,此事偿若说出去,认得朱雀之人一定认为不可能。可是朱雀见到自己所被囚禁之地,和自己心中所想的颇不一样,在这里如何能见到伊雪呢?因此他大叫大嚷,希望这些人赶紧把自己放出去。

可是那几名峨嵋弟子理也不理他,锁好了最后一道门,人便一起出去了。

朱雀站在这思过堂中,心中明白为何这里叫做九幽思过堂,九幽者,幽冥也,九乃数之极,早就说了是在很深的地方,山洞里干干净净的,除了一个木盘,一个便壶,其他别无他物,朱雀心道有人送饭时,我便让她喊来文兰师太,说明自己不愿在这里待,自己在这山洞里,如何能够见到伊雪呢?连面都见不到,而俘获其芳心什么的,更是不用提了。

闲着没事,朱雀打量这个山洞,呈一个可以做瓢的葫芦状,而且这葫芦还是倒置的,头顶一个地方有一个通气孔,隐约透着光亮,朱雀忽然醒悟为何上面声音能够被他听到,乃是因为这山洞的特殊形状,一个漏斗的轮廓,能够将上面的声音聚拢传下,而自己发出的声音越向上越发散,难以凝聚,所以无论自己怎么大喊大叫,上面的人都听不到。

他苦笑了一声,自己真是作茧自缚了,在这里待上一会已经觉得气闷,要是待上一年,还不要了他的命。

来到铁门处,朱雀静静地等待着送饭给他的人过来,他好让她去喊文兰师太,自己要检讨自己的鲁莽,还要给她陪个不是,只要自己能够出去,自己再想别的办法见到伊雪吧。

朱雀的两手抓住铁门的栏杆,目光落在自己被灼伤的手上,又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心道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伊雪见了肯定认不出自己就是朱雀,自己以吴陵光的名字对她死缠烂打,她是否能够想起自己呢?自己是否会成为自己的情敌?想到好笑处,他便哈哈大笑起来,反正这里也没人能够看到他,也没人能够听到他,自己爱笑便笑,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

天色渐黑,从头顶的那个通气孔也能感到此时已到了傍晚,给自己送饭的人就要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务必要和她好好说说。

谁知出乎他意料的,饭是送来了,但不是从铁门处送来,而是从上面的通风孔,用绳子坠下来的,朱雀见绳子一端系着一个木桶,光线昏暗,也看不很清楚,想来木桶中放的就是饭菜,他顾不得去拿饭菜,人对着通风孔喊道:“喂,请你去找一下文兰师太,我有话说。”

可是上面的人似乎没有听到,那绳子提了一提,示意他拿里面的饭吃,朱雀拉着绳子抖了一下,顺着绳子高喊:“烦请这位师傅,帮我喊一下文兰师太,我要出去!你听到没有?我要出去!”

隔了一会,听不到声音,似乎那人已经离去,山洞中逐渐变得更黑,朱雀感到一种绝望的孤独感油然而生,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愤怒,哭笑不得下,暗骂自己自投罗网,自陷牢笼,就像他初见伊雪,他的心其实已经陷入,无法自拔,现在身心都不得自由,他大笑了几声,笑声逐渐变得难听。

头顶忽然传来念经的声音,想来是峨嵋女尼的晚课时辰到了,一群女尼一起诵读《妙法莲华经》:“……我等今日、闻佛音教,欢喜踊跃,得未曾有。佛说声闻,当得作佛,无上宝聚,不求自得。譬如童子,幼稚无识,舍父逃逝,远到他土……”

朱雀知道这是摩诃迦叶所说的偈言,旨在劝说人所有经历都是虚幻的,只有信了佛才能感到真正的欢喜,头顶经声嗡嗡传来,朱雀渐渐听而不闻,在上面声音的映衬下,更是感到自己所在之处无边无际的孤独,在黑暗的牢笼中,看不清事物,也看不清自己,似乎斗室的黑暗延绵极远,在一个极大的空间中,只有他自己。

那是什么感觉?是一个人深陷夜的沙漠,不,是黑暗的水底,虽然知道在这之外有无数的人,但自己被剥离在世间以外,深深的寂寞充塞心间。

可是再寂寞的感觉,也驱不走身体上的饥饿感,朱雀从这个木桶里摸到一大碗米饭,一盘青菜,一碗清水,饿的时候,感觉这虽然是素菜,可是味道却还不差,峨嵋派的人虽然没有滋味,斋饭却好。

吃完了之后,朱雀找个地方倚着睡了一觉,希望明天可以见到送饭之人,让她去喊文兰师太,总不成自己真的被关在这里一年。

半夜里,由于在这里睡得不舒服,朱雀半睡半醒,一会又做了噩梦,感到自己似乎从高空坠落,身子落在石头上,硌得皮肉疼,醒来后四处黑漆漆的,一时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等他清醒了些,才逐渐想起自己乃是在九幽思过堂,什么思过堂,应该叫九幽大牢笼才是。自己被关在这里,除了峨嵋派的尼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深陷此地,偿若自己不能想办法出去的话,他的好友们就算想找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自己失踪一年,有谁会记得自己呢?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早饭时候,上面果然过来送饭之人,那人先将他昨晚吃过的晚饭提走,接着又送来早饭,他大喊大叫,希望那人去找来文兰师太,也不知她是听不到,还是听到了不加理会,送下饭菜后,便走了。

朱雀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自己距离伊雪没有多远,可是自己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离得近和离得远又有什么分别?他大喊大叫,希望能惹起别人的注意,可是他连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过来,他开始感到不妙,用饭盘敲铁门,但是仿佛世上只有他自己那样,外界于他的反应无声无息。

头顶的早课又开始传来,群尼念经的声音传到朱雀的耳朵里,仿佛是一种讽刺,朱雀趁着山洞中还比较光亮,四处寻找查看有无能够出去的机关什么的,但半个时辰后,他就放弃了,这里是为了让犯错的峨嵋弟子思过之处,八成是天然的石穴又加上人为的修整所成,怎会有什么机关呢?

此刻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闲着无事,朱雀练了一会功夫,身上微微出了些汗,这一番动作之后,不久就感到饥饿,可是却没有午饭送来,几日后,朱雀才知道每天只有早饭和晚饭,反正也出不去,他便想办法度过每个难熬的日子,要想尽办法适应这里,不知是否头顶的念经真的起到了作用,头几日朱雀心中感到委屈和愤怒,但几天之后,他的心火渐消,百无聊赖之下,开始听峨嵋弟子们念经,发现她们每天念的经虽然都不同,但十几天后,一本佛经又会重读一边。

一个月后,朱雀已经听了两遍《妙法莲华经》。

经中一些语句他也渐渐不自然地跟着念了起来,自己一念起来,朱雀就醒悟,然后强行自己不要去记,难道自己是想出家吗?是要求佛吗?读这些劳什子干什么?但穷极无聊,还是跟着念了多次,朱雀却从中发现峨嵋练功的秘密来。

常人说一句话,随着呼吸,中间必有停顿,好让呼吸继续,但峨眉派的人念经时,往往相隔一大段字才停顿一下,这种练气的法子虽然简单笨拙,但久而久成,必能有惊人的成就,这峨眉派能在武林中,和少林武当鼎足而三,自有其道理。

朱雀也跟着尝试,一句经文只念到峨嵋弟子一半的长度,便觉得憋闷,不得不停下来,他心中骇然,自己内功自从得到蓬莱四仙的输入以后,可说独步武林,难道竟然连一名普通的峨嵋弟子也不及吗?那怎么可能,一定是中间有什么关窍自己不知道的,他仔细琢磨她们运气的法门,心有所思之下,渐渐忘了身处囹圄。

峨嵋弟子念经时有一种奇异的韵律,朱雀天资聪颖,加上内功深厚,很快找出了其中的规律,以及他们行功的方法,原来这些人并非功力比他深,只是将内力运用到呼吸间,长久训练便能做到。

随着朱雀跟着习练念经,两个多月来,不仅念熟了两本经书,而且内力也跟着又进一步。他心中对于伊雪的思念未消,却已不那么强烈,人逐渐接受现状,想到一年便可出去,如今还有九个月,每日心思放在练功上,倒也不是这么难熬。

有时候他也在心中想象,自己如果见了伊雪,该怎么说,现在伊雪都不叫伊雪了吧,她应该有了自己的法号,定然是拜了文字辈的师太为师,她的辈分就该为妙字辈,难道是叫妙雪?入了佛门,应该去掉俗家姓名,叫妙雪也不可能,该叫什么名字呢?

朱雀这样想着,逐渐发了痴,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人在这里,外面却早已为他闹翻了天。

第五章 夜探金顶

峨眉派的俗家弟子传出来的消息:一名叫吴陵光的男子来找伊雪,却被关入峨嵋金顶下的九幽思过堂,她是当个笑话来讲的,但发生在峨嵋的事,容易为人传播,此事很快传到金九灵耳朵里,他略一思索,就知道这个吴陵光就是朱雀,朱雀前去峨嵋,不知怎么,竟然被关了起来,他立刻通知朱雀的好友,转达了此事,希望他能找人说情,让峨眉派把朱雀放了出来。

这人误解了金九灵的话,加上话转话,事情逐渐便了味,因为金九灵不想说出朱雀暗恋伊雪一事,因此话语说得比较含糊,传话之人便将自己想象的经过加在其中,说朱雀和峨嵋派的人打了起来,不敌之下,被峨嵋囚禁。

至于原因吗,自然是和峨嵋的一名美貌弟子有关,若非如此,峨嵋也算名门正派,朱雀怎会和其产生冲突呢?

朱雀在江湖上声名一向很好,加上朋友众多,许多人受过他的恩惠,受他帮助过的人,其人的亲朋好友都前来帮忙,不到半个月,竟在这猫爪沟聚集了上千人,伏缨说起因由,是和已故的无影剑的徒儿伊雪有关。

刘苏儿说道:“峨嵋派也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而且实力不可轻辱,我们是先礼后兵,现在汪帮主已经前去,我和他约定再峨眉山脚下相见,到时候,偿若汪帮主说和失败的话,我们就要冲击峨嵋金顶,此事甚为不易,希望先和大家协商一个计策出来,到时候不要乱了套,胡乱伤人,那就违背了我们去救朱雀大侠的本意。”

一名壮士说道:“到时候大伙聚在一起,不要分散了,到了那九幽牢笼,打开放了朱大侠,咱们就撤出来。”

一名精瘦的男子说道:“我听说那九幽监牢前面有三道铁门,铁门一锁,没有钥匙也打不开啊。”

一名书生模样的人站起身来说道:“我手中这口青虹剑,颇有斩金断玉的锋锐,到时候就用这把剑将铁门破开便了。”

另有一人也站起身来说道:“我这里也有把斩铁宝刀,也能将就着用。”

刘苏儿见这许多好汉都不吝起宝刀宝剑,不惜和峨嵋发生冲突,相去营救朱雀,可见朱雀平日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刘苏儿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声望呢?有这许多江湖中人为我卖命,就算死了也都值了。

伏缨站起身来说道:“大伙这就出发吧,前边经过蒲江县,还能赶上吃顿午饭,晚上到了峨眉山下休息一夜,和汪帮主见上一面,偿若朱雀大侠没有被放出来,咱们明日一早就上峨嵋。”

大伙轰然叫好,商量停当,众人纷纷出了猫爪坳,各自向浦江县赶去。

烂赌鬼欧阳九至此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身为淮阴五鬼,不怎么受人待见,若是平时他早发脾气离去了,而这次,不知是受到这许多人的影响,还是被朱雀的为人所感动,也糊里糊涂地跟着刘苏儿出了山谷,两人上了马,一言不发地向南行去。

浦江县并非大县,县中蓦然前来这么多外地江湖中人前来吃饭,许多饭店都爆满,大多数人也没有饮酒,只要了米饭和下饭菜,吃饱了继续出发。

到了傍晚,众人十之八九都到了峨眉山下的夹江县,这里已是嘉定州的范围,刘苏儿等人和汪九成约定的碰头地点是在夹江县的望江楼客栈,众人来到这里,而彼时汪九成还没有到来,望江楼的掌柜见到外面来了这么多随身携带兵器的人,还以为附近山上的强盗都出来洗劫县城了,白白担忧了半日后才知道不是。

见不到汪九成,几名脾气暴躁的江湖人都嚷嚷着直接去峨嵋算了,也不用等汪九成有没有说和,到了峨嵋一看便知,若是朱大侠还在那里,咱们破门进去救人不久得了。

刘苏儿说道:“咱们再等汪帮主一夜,明天一早吃过早饭,咱们在县城西城门外集合,现在大伙各自先去吃饭住店。”

众人除了一些在望江楼吃饭的人留下,其余的人见这里坐不下,都散了以后,烂赌鬼欧阳九对刘苏儿说道:“这事有些不大对劲啊,丐帮帮主一向是个守信之人,既然约定了你在这里等候,即使他不能亲自赶来,也该当让弟子过来说一声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丐帮弟子满天下,今日来到夹江县城后,我就见到许多丐帮弟子,只是没想着汪帮主不在这里。”

伏缨这时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听到二人的谈话,对刘苏儿说道:“你过来一下,咱们商量商量下面的行事。”

两人来到一个偏僻的巷子,伏缨说道:“这么多人去峨嵋,不管我们能不能将朱雀救出,总会惹起江湖上的一个大风波,我看不如我们今晚先去一趟峨嵋派,打探一下上面情况。”

刘苏儿说道:“不错,不过这么多人前来,还不都是你通知的么?”

伏缨摇了摇头:“我只通知了数十人,想着要去峨嵋要人,只有几人前来,也不会被她们放在眼里,哪知消息一传出来,竟然来了这么多人,完全出乎我的预料,只怪朱雀平日广交朋友,人人听到他被囚禁,都自愿赶来,为他出力。”

刘苏儿苦笑道:“原来人脉太好,也有这方面的缺点,行,我去跟欧阳九说一声,偿若我们再失陷在里面,这些人群龙无首,指不定会和峨嵋派的人起多大的冲突,我让欧阳九告诉他们,偿若等不到咱们俩,不可轻举妄动。”

两人来到欧阳九身边跟他说了此事,欧阳九说道:“你最好再跟武当派的那几人说一遍,我怕我说出来的话,他们未必肯听。”

武当派这次来的人里,身份最高的就是韩劲松,是武当派松柏双秀之一,刘苏儿也跟他说了一遍,韩劲松说道:“你放心,我明日若是不见你们回来,尽量约束他们就是。”

夹江县距离峨嵋山上的峨嵋派足有三十多里,刘苏儿和伏缨两人骑了马,来到上峨嵋派的山道上,再往上已经难以姓马,两人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展开轻功向峨嵋派行去。

伏缨身为独行大盗,轻功自然为其所长,可是刘苏儿紧跟在后,竟然也没有落后,从他的呼吸听来,更是大有余力,他甚感惊奇,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接着站在当地,刘苏儿见他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停下,回头问道:“怎么,发现什么情况了么?”

伏缨摇了摇头,问道:“你轻功是跟谁学的?这已是第一流的功夫了,我平时所见,能达到你这种功夫的,没有几人。”

刘苏儿见他这当口还有暇问到此事,他说道:“我轻功是跟少林学的,只是遇到一些事,功力跟着提高,所以才跑得快罢了,这也没什么,事情说来太长,咱们先去办正事要紧,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说。”

伏缨点了点头,这刘苏儿年纪轻轻,却已作出几件轰动江湖的事,而且他和朱雀关系并不太熟,却如此热心肠地救人,不知暗地里打得什么鬼主意,这次前来峨嵋要人的千余人里,也有许多人是不请自来,万一要是和峨嵋派起了冲突,绝非武林之福。

峨嵋派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座山的山峰上,无数佛堂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山腰上,而山峰峰顶一座佛塔出现在夜空下,像是一个站在山顶的巨人,两人偿若不被人发现地到达那里,一定不能直接穿过峨嵋派的房舍屋宇,数百年来,峨嵋派中沉淀了许多高手,虽然在江湖中极少露面,可是谁都不敢小觑了她们。

刘苏儿何曾看不出此点,他对伏缨说道:“咱们这些人大张旗鼓地点来救人,峨嵋派岂能一点消息也不知?可是却没见她们有什么动静,所以我猜测她们是外松内紧,特别是九曲监牢那边,看守得更是严密。”

伏缨说道:“说得不错,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到那里去看看,我看还是从她们住所之侧绕过去,直奔金顶。”

刘苏儿也同意,两人从峨嵋派的左侧向山上行去,山林中没有道路,但当然难不倒两位轻功高强的人,两人来到金顶之下,向上是一道峭壁,高约数十丈,难以攀爬,刘苏儿说道:“这里就是金顶之西,这片崖上也无树木,只能绕到前边去了。”

伏缨说道:“那也不用,来此之前,岂能没有准备?”说着,他从怀中拿出几块皮子做的碗状的东西。

刘苏儿问道:“这是什么?”

伏缨说道:“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可以用来爬墙,爬高的地方,叫做皮碗,我来教你怎么用。”

他将这个叫皮碗的东西倒扣在山石上,然后用力一压,这东西便吸在石头上,刘苏儿拉了拉,尽可承受住他的重量,再加上壁虎游墙功,上这道悬崖,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了。伏缨在皮碗的边沿上一捏,便能将皮碗从石头上取下。

刘苏儿说道:“果然是好东西,不愧是红缨公子,果真名不虚传。”

伏缨笑了笑,递给他一对皮碗,两人慢慢地向崖顶爬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来到峨嵋金顶所在的山头上,金顶上有一座巨大的石刻的菩萨,是普贤菩萨,虽然这个菩萨雕刻精美,而且形象宏伟,但是两人哪里有闲暇去欣赏。

第六章 得脱牢笼

普贤菩萨身后乃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两人惊讶于这里并没有什么峨嵋弟子在次守御,他们悄悄地来到普贤菩萨边上,向下面一看,这才知道,峨嵋弟子都把守在上金顶的山道上,由于她们想不到二人能够借助伏缨的工具从峭壁这里爬上来,所以金顶上的防备没有这么严密。

两人来到宫殿前,伏缨压低声音说道:“这九曲监牢的入口在何处,你可知道?”

刘苏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来找一找不就知道了,这里地方也没有多大,找到入口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因为是在夜晚,大殿里并没有人在这里,两人尽管明目张胆地点着灯寻找,可是大殿中每一处地方都找遍了,却没有九曲监牢的入口。两人出了宫殿,殿外都是山石,光秃秃的一眼可看到全貌,更没有什么洞口,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感到奇怪,难道九曲监牢的入口不在山顶上?

刘苏儿说道:“听传话那人说道,九曲什么思过堂,就在金顶之下,既然这里没有入口,那入口难道是在山腰上?”

伏缨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很可能是对的,可是山腰上的范围就广了,而且我看入口八成就在他们屋宇间,就是大白天他们不来阻挠,也要找上好半天,何况在这漆黑的晚上,又是在他们严守之下?”

刘苏儿也觉得泄气,下山的路被峨嵋弟子把守着,两人只好从悬崖峭壁那边原路返回。

来到山腰上,峨嵋派居住的屋宇里到处都是灯光,他们想要人不知鬼不觉从里面过一趟而不被发觉,都已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伏缨说道:“我看还是先回去吧,明个咱们要是还见不到汪帮主,就从峨嵋派的大门光明正大地进去。”

白跑了这一趟,刘苏儿也觉得气闷,便同意了:“只好如此了。”

两人向回走去,谁能想到他们连洞口都没有找到,就要打道回府?回去说起来,说不定还会惹得群豪讪笑,两人决定对谁都不提此事。刚刚走了没有几步,峨嵋派一处宫殿的殿顶有两道人影飘过,刘苏儿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但是伏缨也看到了那两道人影,在屋顶行走,从这个屋顶到了另外一个屋顶,落地时轻飘飘地,肯定是为了不惊动下面的人,这种落地无声的轻功,在峨嵋施展,有这个功夫和胆量的,天下间还没有几人。

伏缨说道:“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是跟咱们目的一样,希望找到朱雀的人。”

刘苏儿说道:“咱们俩的轻功也算不相伯仲,跟那两人似乎有些差距,偿若咱们一个不甚,惊动了旁人,岂非坏了他二人的事?”

伏缨有些不服气:“这两人只是胆大些而已,轻功就算比我们高些,也属有限。”

话虽这么说,两人终究没有过去,夜闯峨嵋,乃是非常犯忌讳的事,若惊动了峨嵋派的文字辈的师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两人也不想这么就此离去,想看看在峨嵋派房顶跳来蹦去的二人有什么结果,黑夜里月光下,这两人如同一对狸猫,在屋顶来去,几乎没有一刻停留。

看了一会,伏缨说道:“不对,这二人绝非是寻找朱雀的人,大家都知道朱雀被关在九曲监牢里,九曲监牢乃是峨嵋金顶下的一处山洞,你看着二人,却只在房中寻找,不知他们在找什么。”

刘苏儿经他提醒,也看出这二人和他俩目的不同,他们想要干什么呢?

忽然,一道人影从地下跃起,上了房顶,一声呼喝,到处都亮起了灯火,看来两人还是被人发现了,从地下跳到房顶的那人身材瘦小,轻功却好,应是峨嵋文字辈的高手,她也在房顶纵跃向两人追去,这两人见行踪暴露,没有停留,直接向山下跑去,伏缨说道:“走,我们去山下等着,看看这二人到底是谁,来到峨嵋目的为何?”

刘苏儿和他一起来到峨嵋派下山必经之路等候,不多时,那两名在峨嵋房顶纵跃来去的人匆匆跑了过来,伏缨上前拦在二人身前说道:“何方人士,竟敢如此大胆,去峨嵋派找事?”

那二人奔行之际,没想到前方有人阻拦,其中一人抬手就是一掌,掌力非同小可,伏缨不敢硬接,闪身躲在一旁,另一人双脚虚踢,忽然高高跃起,从比伏缨头顶还高的空中飘过,缓缓地向山下落去,一看到这手轻功,伏缨忍不住大声喊道:“朱雀?是你?”

这一招漂亮的腾云功,正是朱雀的拿手轻功。

那人本来已经奔过去数丈远,听到声音又回过头来问道:“你是伏缨?”听声音果然就是朱雀。

这人走了过来,拉下面巾,却是一张陌生的脸,伏缨一时不敢相认,跟他一起的那人也拉下面巾,赫然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

伏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说道:“现在来不及说了,咱们赶紧下山,否则被峨嵋师太捉住可不是闹着玩的。”

伏缨听他声音明明就是朱雀,可是面目却绝非自己所认识的朱雀,心知其中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反正一会到了山下就能知道,四人立刻向山下狼狈逃去。到了刘苏儿和伏缨下马之地,解开拴在树上的马缰,他们二人一匹马骑着向夹江县行去,离开峨嵋有二十多里,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下了马,慢慢向前走去。

一边走,伏缨一边问朱雀:“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怪模样?是否戴了什么面具?”

朱雀说道:“说来话长,这脸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若非有人帮我治好,半夜三更的,你看到我的样子一定会吓得够呛。”

刘苏儿说道:“朱雀大侠原来自己已经逃出来了,亏我们还邀了这许多人准备搭救你呢。”

朱雀说道:“不是我自己逃出来的,是汪帮主的功劳,他跟峨嵋掌门谈了半天,这才把我放了。”

伏缨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下山?半夜三经地你在峨嵋找什么?难道真是为了那名女子?”

朱雀叹了口气,说道:“可惜还没找到她就被发现了。”这么说的意思就是承认了。

汪九成跟着说道:“刘苏儿,我本来要提前下山告诉你们结果的,无奈被他拉着去找一位峨嵋的女弟子,我想着你们晚上也不会过来,就陪他在峨眉山上发了一会疯,也不知文菊师太有没有认出我俩,偿若闹得峨嵋派和丐帮有了嫌隙,那就不美了。”

朱雀歉然道:“都是我任性,到没有想及这些,对了伏缨,你们为何此时来到这里?”

伏缨说道:“没见到汪帮主,我们向先来看看情况,没想到里面守御这么严,我也真佩服你们的胆量。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看赶紧让那些赶来救你的人都散了吧,这些人聚在一起,我看可不大妙。”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刘苏儿,你先骑着马,去回去通知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担心,更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随后就到。”

刘苏儿点了点头,上马而去。看着刘苏儿离去的背影,汪九成问朱雀:“这少年的来历你可知道?”

朱雀摇了摇头:“我从没见过这名少年,没想到他对于营救我一事这么热心,他的身份虽然神秘,但是内力上却绝对是正宗的少林功夫,这个可掺不了假,但我却从未在少林寺中见过他,非常奇怪。”

伏缨说道:“没什么奇怪的,中间有些事他告诉过我,不过还是到时候让他自己跟你说的好。”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嗯,对了,你们说好多朋友前来救我,都有那些人?”

伏缨回答:“哪些人?一共有一千多人,我哪能给你说得过来,反正认识的少,不认识的多,大伙都一腔热血,想着汪帮主要是没有说好让她们放了你,大伙就决定硬闯峨嵋,将你救出,幸亏你出来了,否则还不知会惹出多大乱子来。”

朱雀嗯了一声,心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而且我被关在这里,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消息呢?他化名吴陵光被捉,从来没想过会有人能因此想起他是朱雀来,没想到自己在里面待了不到三个月就出来了。

几人来到夹江县,天色已近中夜,到处都关了门,他们在街上转了几圈,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饭店进去吃饭,虽然这么晚了,可是里面还有不少人,汪九成要了酒菜,几人边吃边聊。

伏缨说道:“闲着没事,你跟我说说,这中间到底怎么回事?你看看你手被烧成这样,到底所谓何事?”

朱雀说道:“这些就别提了,已经过去了,上次从苏州分手以后,我又经历了各种怪事,后来无影剑殷无形被害之后,我曾见过伊雪几次面,她……反正最后她入了峨嵋就是,我来这里找她,因之被囚禁,乃是我心甘情愿的。”

伏缨一下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笑道:“你认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你想被关在峨嵋派中,好能接近伊雪,那你为何出来呢?还害得我们这许多人不愿千里前来救你。”

朱雀苦笑道:“我怎知被关的地方能是他们的九幽思过堂?在那里被囚禁,自然见不到伊雪,可是我又出不来,你们赶来救我,我很承你们的情。”

伏缨喝了杯酒说道:“这就是了,你被放了出来,但是还不死心,因此缠着汪帮主陪你夜探峨嵋,企图找到伊雪?”

朱雀点了点头:“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事情本来就很简单。”

汪九成说道:“我们被文菊师太发现后,一路仓惶而逃,那也不必提了,看到路中间竟然有人埋伏,还是男子,因此我便出手,摆脱纠缠,没想到你功夫也不差,竟被你躲了过去。”

第七章 围攻比斗

伏缨听他夸奖自己微笑道:“我说呢,有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峨嵋派的屋顶上跑来跑去,除了你俩以外,江湖中也难以找到第三人,汪帮主,你那一掌果然厉害,我要是接了,只怕会像只蚊子被你拍死,只能无可奈何地闪在一旁,你的夸奖我可不敢承受。”

朱雀和汪九成听他说得夸张,都哈哈大笑,伏缨说道:“来,喝了这一杯酒,我看那伊雪总能体会到你的一颗痴心,会回心转意过来找你的。”

朱雀说道:“但愿如此。”

三人喝了酒,伏缨说道:“明日一早,最重要的是,你先出头让这些人回去,在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朱雀说道:“我是准备在这里寻找机会见一见她,总不能就这么走了。”

汪九成说道:“文菊师太跟我说好了,放了你的条件就是你不得每日再去骚扰佛门清修之地,偿若再被捉了,我看,我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朱雀想到被关在九幽思过堂里的情形,心中也是发憷,他说道:“是,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吃了饭,他们来到望江楼客栈,刘苏儿对朱雀说道:“大伙得知你已被放了出来,都很高兴,其他客栈里的人来不及通知,但都约好了明早在城西会和,到时候你亲自去跟他们说吧。”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走,你带我去见见他们。”

别的人也就算了,汪九成看到欧阳九时的情形比较尴尬,汪九成杀死了他们淮阴五鬼里的好色鬼丁老二,欧阳九想为他报仇也没有可能,汪九成说道:“欧阳九,你名声不算太坏,干什么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他们罪该万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欧阳九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和他们性子不甚相投,但毕竟有了感情,我也劝说过他们,但是他们也不听,唉,你杀了丁老二,我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朱雀居中说道:“他是恶贯满盈,不过你也跟着前来救我,我很承你的情,对于要命鬼吕勾魂,我答应你,偿若他要是能够改过自新,不再做那些残忍的滥杀之事,对于以前的恶事,我保证汪帮主也不再找他清算如何?”

欧阳九人是直肠子,说道:“朱大侠,老实说,前来救你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赌输了才跟着来的,你该谢的应是刘苏儿这小子。”说着,他把自己如何赌输的一事毫不遮掩地说了出来。

汪九成说道:“你倒也坦白,朱雀说得不错,你回去好好劝劝吕勾魂,我本来准备找他算账的,如果他能在你的劝说之下改过自新,我就不再找他麻烦。”

欧阳九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汪九成要是铁了心去找吕勾魂,他这条命丢掉是迟早的事,不过他心里想好了,无论如何都得要去找那叫曹睿的人算账。他不敢对汪九成口出恶言,但道谢却也省了。

翌日清晨,朱雀和众人在望江楼下吃了早饭,带着这些人来到县城城西,却见到准备在这里集合前去峨嵋营救自己的人只有四五百人,远没有伏缨所说的上千人,朱雀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伏缨也感到奇怪,难道这些人都嘴上说得好听,却在半夜里溜走了不成?

对于这四五百人,朱雀一一相谢,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在此还有别的事,他们纷纷说道:“别说你曾经帮过我们的忙,救过我们的性命,就是没有此事,冲着你朱雀的为人,我们也会过来,这都不算什么。”

见到朱雀没事了,众人纷纷打道回去,留下来的只有朱雀,汪九成,伏缨和刘苏儿四个人。

朱雀说道:“其他的那些人去向不明,我怀疑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问题。这些人你都认识么?”他问伏缨。

伏缨说道:“这么多人,我哪里都能记得,但是他们说是为了救你,受过你的好处,所以前来帮忙,我也没有疑心。”

汪九成说道:“他们打着这个幌子来到这里,这许多人偿若有什么阴谋,在这峨嵋山山脚下,能够说得出的目标,就只有峨嵋派了。”

几人将目光放在峨嵋山上,难道这些人企图要对峨嵋不利?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朱雀问道:“我想知道的是,我被囚禁在峨嵋,此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伏缨说道:“听说乃是峨嵋派的一名俗家弟子,无意中说出来的,接着此事越传越广,而推测出来吴陵光就是你朱雀化名的,却是金九灵,这中间有什么问题吗?”

朱雀说道:“峨嵋弟子绝不会无意中将我被囚一事说出来,我看此事颇有疑点,一定是觊觎峨嵋派里什么东西的人,而峨嵋派中也有了内奸,所以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好让这些人在此集结之事不那么惹人耳目。而这些人如此处心积虑,想要谋夺峨嵋派中什么东西呢?峨嵋派里有什么宝物,汪大哥,你可清楚?”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应是峨嵋派的隐秘才是,峨嵋派听说一向清贫,哪里有什么宝物?若说宝物的话,峨嵋派的武功心法倒是真正的宝物,难道他们这些人都是冲着峨嵋派的武功秘笈去的?”

朱雀也不敢断定,他说道:“既然认定他们是冲着峨嵋而去,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汪大哥,这次你需得再陪我去一趟。”

汪九成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朱雀有些赧然,汪九成问道:“你不会假公济私,名为峨嵋,暗下却只是为了峨嵋派的一名弟子吧?”

朱雀老着脸说道:“我朱雀岂是不知好歹之人?岂是不识大体之人?”

汪九成一脸不信,但也没说什么,伏缨却说道:“我相信你。”

朱雀感激地道:“陈酒最香,故友最真,还是你知我心。”

伏缨忍着笑道:“我相信你是趁机去找伊雪。”

朱雀脸一红,怒道:“你……”伸脚要来踢他,伏缨转过脸去,不信他会真踢,朱雀只是脚抬了一下,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又将脚放了下来,说道:“我要真的踢了你,倒真让你抓了把柄,说我恼羞成怒,嘿嘿,我岂会上当。”

汪九成也不去理会这两个活宝,他转身问刘苏儿:“刘小侠可要跟着一起去?”

刘苏儿连忙回道:“这是自然,我甘附骥尾。”

汪九成瞥了他几眼说道:“既然如此,咱们立刻出发,偿若那些人要去对付峨嵋,咱们需赶在头里。”

四人骑着马赶到峨嵋山下的时候,还没到晌午,汪九成心下疑惑:“咱们这一路也没有看到这些人,难道他们不是想来峨嵋?”

朱雀说道:“这里没有别的只得他们数百人用尽计谋赶来对付,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上山了,咱们快去。”

几人到了不能骑马之地,都下了马,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展开轻功向峨嵋派赶去,四人俱为轻功高绝之人,不片晌就来到峨嵋派的大门前,只见峨嵋派的门户大门半关未关,里面传来兵器地碰撞声,以及呼喝声。

四人眼见果然峨嵋遭到袭击,立刻赶了过去,峨嵋派的前院地上有几摊血迹,和几人的尸体,不过都不是峨嵋女尼的尸体。

穿过两栋观音堂和弥勒殿两处佛堂,四人来到后面的宅院中,只见后院的一片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围城了一个圈子,圈子内是席地而坐的两百多名女尼,这些人就是那天在猫儿沟猫爪坳里,打着相救朱雀名义的人,有许多都是刘苏儿和伏缨见过了面的,这时见这些人的目的果然是峨嵋派,都心下凛然,这群人为首之人到底是谁呢?此人好深的心机,好大的势力。

几人挤过人群,来到圈内,被他们挤开的人似乎对同伴也不是很熟,见他们四人既非女人,更非尼姑,以为四人也是前来一起围攻峨嵋派的人,便也没有在意。

朱雀见除了坐在地下的女尼外,人群中间的空地上,只有一位师太再和一名长胡子的人相斗,朱雀认得她是文梅师太,文梅师太乃是峨嵋四大高尼里武功最高的一位,峨嵋派用的是剑,文梅虽然年过五旬,但剑法之清灵飘逸,比年轻的剑客更胜一筹。而和文梅师太相斗的乃是一位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手持两柄短棍,颌下一缕三寸长须,随着他身法变幻胡须也跟着飘扬,这人短棍似是精钢所铸,并不怕文梅师太手中利剑,两柄短棍一攻一守,攻守之际,颇为沉稳,文梅师太连出数招凌厉的剑法,都没有欺进他的防守圈内。

这人竟然能和文梅师太打个平手,朱雀看他脸生,江湖中用短棍的人本来不多,也不怎么出名,哪知此人武功却是如此高明,朱雀对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了更深的理解。

文梅师太虽然一时难以取胜,但这名使双棍的男子也腾不出空来反击,二人相斗已成胶着之势,朱雀且不看二人的相斗,而是朝地上坐着的二百多名女尼看去,希望看清哪名女尼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伊雪。

虽然剃光了头发又都穿着缁衣的女尼看起来都差不多,分辨困难,但朱雀还是从女尼人丛中找到了伊雪,见到她低眉垂目,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朱雀心中砰砰乱跳,可怜他痴心一片,今日老天终于让他见到了她。

第八章 混一帮

他盯着伊雪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神中透露出又是爱怜,又是欣慰,又是炽热的眼色,那是再也掩饰不了的,他以为自己只看了她一瞬,其实时间过去了很久,伏缨忽然碰了碰他,朱雀从凝视中惊醒过来,伏缨说道:“别发痴了,这些人好不讲江湖规矩,竟然对文梅师太进行车轮战,你赶紧上去帮忙,在心上人面前表现的时候到了。”

朱雀这才望向中间的空地,和文梅师太比试的人变成了一个拿刀的男子,那以双棍为兵器的长须男手捂着肩膀退在一旁,捂着肩膀的手指缝里渗出血来,原来他不知在何时被文梅师太所刺伤,不过似乎他并不甘心,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

朱雀心想,他为何会有这种不服气的神情呢?难道他武功精髓还没使完就受伤了?还是怎的。

他看着此人身后的两人,心头涌起明悟,这人原来的兵器并非双棍,他为了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一次换了武器,那么他本来用的武器是什么呢?应该和双棍兴致差不多,对了,是双剑!想到这里,朱雀知道为何此人不服气了,双剑换成双棍,自然难以发挥剑法所长,他使双棍时,双棍一攻一守,那么使双剑,双剑同时可以攻守的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还在思索的时候,伏缨又说了一遍:“文梅师太的内力要不济了,你再不出手,她恐怕要受伤。”

朱雀见文梅师太果然先出疲惫的势态,他抽剑纵身跃入两人间,抬起剑尖就像这用刀之人刺去,同时口中说道:“用车轮战,好不要脸!”

文梅师太见已男子过来,以为是敌人想要以多击少,正要说话,忽然听出了此人的声音,再见他乃是帮着自己对付敌人,暗中松了一口气,说道:“原来是吴施主。”

朱雀化名吴陵光,文梅师太不知他真正的身份,所以如此称呼。

朱雀来不及解释,他一剑驱退了对方,这才说道:“文梅师太请先歇会,让我来会会这群不要脸的人。”

这人手里的刀摆出一字防守的架势,向朱雀问道:“阁下是谁?和峨嵋派是什么关系?”

朱雀说道:“也没什么关系,就是看不惯诸位这种不要脸的打法,想要教训教训你。”

这是围在四周的人闻言喝骂道:“哪里跑出来的野种,敢坏大伙儿的事?”

还有人说道:“就凭这小子,有什么能耐来管我们的事?”

有人喝道:“喂,小子,不要多管闲事,赶紧滚蛋!”

更有人说道:“什么东西?咱们先一起出手将他宰了,再来对付峨嵋女尼。”

朱雀说道:“诸位究竟是哪路神仙?这般明目张胆地围攻峨嵋,难道竟不将天下武林中人放在眼里了吗?”

文梅师太说道:“吴施主,你不知这帮人的邪恶,他们自称混一帮,乃是三教九流的江湖小门派组成的混而为一的一个大帮,这里面多有无脸见人的武林败类,你跟他们说也是白说。”

那使刀之人朱雀以前似乎曾见过一面的,但印象不深,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此人说道:“这是我们混一帮和峨嵋之间的事情,希望阁下好自为之,不要插手。”

听了他的第二句话,想起他是谁来,此人乃是人称川南快刀的养天川,和柳刀门的冯一川是老相识,朱雀在某位江湖前辈的寿宴上,见过他一次面,自从冯一川横死大漠以后,朱雀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见过此人的行迹,听说已经金盆洗手,急流勇退了,原来竟是加入了什么混一帮。这古怪的帮派名字倒还是初次听到。他要想一想才能想起他是谁,朱雀若非毁容,也早已被他认出,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朱雀扭头看了汪九成一眼,奇怪他为何能隐忍至今都没有出手,却见到汪九成正在人群中观察,试图找出为首之人。

养天川见朱雀对他的说话并不理睬,还去看别人,那是相当瞧不起自己了,若在平时,他早就冲上来和其相斗了,但在如今的局面下,他们又占了上风,他实不愿招来别的麻烦,此人对自己如此轻视,说不定他有惊人异业,他继续劝说道:“阁下叫什么名字?是否非要前来送死呢?”

朱雀回过头来说道:“我叫吴陵光,养天川,我听人说你似乎已经金盆洗手了,为何又出来和人争长短呢?君不闻江湖风雨多飘摇,腥风血雨谁能逃?你这次出山所做之事,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养天川听他一口叫出自己的字号,而对方明明脸色陌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曾金盆洗手,可是洗手后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正所谓人穷志短,便当以前说过的话都当作了放屁,没有抵受住混一帮的高价收买,跟着混一帮开始胡作非为。

养天川虽然愣住,但刚才使短棍的那人却在叫嚣:“天川兄,去跟他打啊,我们这么多人在此,绝容不得他伤害于你。”

朱雀扭过头去,对着他说道:“双刀关兴桐,你原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汉子,怎么换了兵器,做起藏头遮面之人?”

关兴桐讶然问道:“阁下是谁?吴陵光的名字也是假的吧,咱们彼此彼此。你能认出我来,倒是有份好眼力,但不知你的功夫是不是只在嘴上,不敢动手?不敢动手就滚蛋,别妨碍大伙办事。”

其他人跟着起哄,似乎就要群起而攻之。

朱雀说道:“藏头露尾的人,也配这样说?文梅师太,他们将你们围住,目的是什么?”

文梅师太说道:“他们让我峨嵋派让出我们的居所给他们住,嘿嘿,他们又不敢直接同我们动手,竟在我们的饮水之中下了毒,若非如此,我们怎会轻易落入他们的包围?”

一名手拿短刀的人趁朱雀和文梅说话,想偷偷地从后面了结朱雀,朱雀早就发现了他,但他假做不知,这人以为朱雀没有发觉,心中暗道,我让你猖狂!手中的刀子已经对着朱雀刺了过去。

朱雀似乎还在懵然不觉之中,旁边一人一掌拍来,这人反过手来想将匕首向旁边袭击他的人刺去,但想法只是想法,他刚转过身来,那攻向他的那只手掌已经拍到了自己胸腹,一股他此生从未见到过的猛烈掌力传来,他啊的大叫一声,人已顺着掌力的方向飞了出去,尚在半空中时,便已殒命。

出手的自然是汪九成,围观的人见他衣衫破烂,还没想到他便是丐帮的帮主,等到被他一掌击飞的那人,一直飞过众人头顶,飞出了十几丈的距离,这才纷纷倒抽一口气,这么远,别说让人击飞过去,普通人扔块石头,也最多就这么远。

跟多人都叫了出来:“是汪九成!丐帮帮主!”

汪九成这一掌是故意使得这么刚猛的,好让这群人不敢轻举妄动,他见众人里有许多人都认出了他,也哈哈一笑,走过去站在朱雀旁边,说道:“不错,我就是汪九成,你们什么混一帮,也没有被我丐帮放在眼里,一群幺麽小丑,又能闯出什么名堂?再加上你们竟然做出下迷药,围攻,打车轮战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出来,更让人不齿,想对付吴陵光和这里的一众师太,就要先过我这一关。”

伏缨这时也走进圈子,说道:“还有我!我叫伏缨,大家想必知道我的名号,我虽然为独行盗,可是盗亦有道,你们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我也是不屑于为之的。”

这二人都是赫赫有名之人,但偏偏最先出来的吴陵光,他们全没听过。

就算三人武功再高,他们有几百人,似乎也不用担心,但不知怎的,很多人都感到心中生出了一股虚怯的感觉。

这还没完,刘苏儿这时也走了过来,说道:“也算我刘苏儿一个。”

知道刘苏儿也几乎和知道吴陵光的人差不多,几乎没有。

朱雀这时说道:总算你们没有对文梅师太以多击少,可是你们企图强行将这些女尼从峨嵋佛地驱逐出去,想要鸠占鹊巢,武林中从无此规矩,依我看,你们只好死了这条心。

这些人见到丐帮参与进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目光都放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这人一脸肃穆,身架不高,在那里一站,却有种渊亭岳寺的宗师之感,汪九成刚才在人群中注意到他,感到他即使不是这群人的帮主,也一定是这群人的领头人,向他这种气势,应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这人站了出来,说道:“汪帮主,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真得想和我们混一帮为敌?闹将起来,我们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我看,你丐帮和峨嵋也扯不上什么关系,不如卖我一个人情,让我们之间有个余地?”

汪九成说道:“峨嵋男士武林中的名门正派,我丐帮一向对之敬仰,怎会说没有关系?阁下何人?来此强要峨嵋派众人搬出峨嵋山,又有何目的?”

这人说道:“我姓朱,名字恕我暂不能告诉你,你可以叫我朱二,既然你如此民顽不灵,看来是仗着这身武功了?”

汪九成说道:“不,我汪九成虽然也不会谦虚,但这次我来管此事,依仗的倒不是武功,而是堂堂正气,不允许你这妖魔歪道、江湖宵小倒行逆施。”

朱二说道:“汪帮主,我也不喜欢以多欺少,这样吧,我和你比试一下,偿若我赢了,你不要再过问这里的事了,偿若我输了,我就带着人暂时下山去,你说如何?”

汪九成心想,我是这些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个,偿若我不是此人的对手,那么余人更非其对手了,走不走都是一样,并不吃亏,想通此节,他说道:“好,我答应你比试一场,以定胜负。”他见此人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丐帮帮主,依然敢向他叫阵,看来此人武功绝不可小觑。他整了整衣服,正要上来比试时,朱雀强选走了过来,说道:“慢着!”

朱二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朱雀点了点头:“比斗我是没意见,只是,此次比试由我来和你比!”

第九章 奇招退敌

朱二说道:“也好,不过听你说话绝非初出茅庐之人,但吴陵光这个名字,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倒也是件怪事。”

朱雀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的混一帮和你这朱二的名字,在下今日也是第一次听到,不更奇怪么?天下奇人异事本来就非常多,也不见得你各个都听说过。”

朱二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我以前曾经打听过各地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无论是在世还是隐居的高手,因此天下鲜有我不知道的人,好了,既然有你来和我比试,废话就不多说了,动手吧!”

朱雀问道:“我用剑,你用什么兵器?”

朱二傲然说道:“我不用兵器,我的手脚就是兵器。”

朱雀说道:“好,既然你如此自负,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完,朱雀缓缓地拔出了腰间悬挂的一把剑,朱雀曾陪慕容寒山练过剑,受他的影响,他所用之剑也只是寻常铁剑,因为慕容寒山常说,剑法高不高明,绝不在于你用的什么剑,而是在于人的气势,以及在于人所使出的剑招,否则总有神兵利器在手,人若剑法低劣,也不能被称之为剑法高手,若是领悟了剑道之人,手中用的是什么剑根本没有什么分别,甚至有没有剑,也都一样。

朱雀自然没有到领悟剑道的地步,所以他要出手,手里还需有剑才行。

他心中想起了慕容寒山,当剑从鞘中拔出来后,他的整个人也不自觉地在模仿慕容寒山的姿势和气魄,一股凌厉的杀气,从朱雀身上散发开来。

朱二见到朱雀的气势,心中感到他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自己绝不想见到的人,不禁略感悔意,自己空手与之相斗,就是看在他年纪轻轻的份上,自己是否过于托大了呢?

在二人相斗的周围,有六七百人在看他们拼斗,可是人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朱雀抽出剑后,心中突然想到,伊雪此刻是否也在看着自己?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到她依然垂首低目,似乎两人的比斗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禁略感失望,本来凌厉的杀气,立刻减弱了不少。朱雀知道此时绝不能分心,他在此将目光凝注在朱二身上,一招跟慕容寒山学过的剑法使出,剑尖向朱二身上刺去。

朱二见他动上了手,人忽然向前冲了一步,普通人和人比试,看到对方剑刺来,不是想办法将剑架开,就是闪身躲避,绝无这种反而前冲的道理,可是他朱二不是普通人,朱雀出手本来就快,再加上他向前冲,人与剑的距离迅速减少,朱雀见到他的古怪打法,知道此人武功极高,这种动作冲来,一定有厉害的后招,但是他决不能在此刻将剑抽回变招,只能在出剑的方向上改变,本来刺向对方胸前的一剑,忽然向下一摆,指向了他的小腹。

可是他的这种变化,早在朱二的意料之中,他见朱雀剑刺的方向变低,可是更为凶险,在剑堪堪要刺倒他衣服的那一瞬间,他右手的两根手指忽然伸出,夹住了朱雀的剑身。

朱雀的剑并不停留,继续前刺,他绝不相信有人能只有两根手指就让自己的剑停住不动,而朱二也确实不能夹住朱雀的剑而让剑定住,可是毕竟将剑阻了一阻,就趁着朱雀的剑速减缓的时候,他的手带着剑向又一偏,同时左手出掌,向朱雀面门拍去。

朱雀的剑在他指间划过,但由于被朱二将剑带偏了,所以继续前刺,也最多只能刺破他的肌肤,要不了他的命,但如果要不了他的命,他左手拍过来的一掌就会要了自己的命!无奈之下,朱雀只能向后跃开,同时将剑抽回变招。

此人好高明的眼力和指力,朱雀抽回剑后,身子半蹲,一剑继续斜指对方的小腹,同时打定注意,一旦对方再企图夹住自己的剑,自己就将剑转动一下,竖起的剑身变成横着,他便无法夹住自己的剑了,那时他慌乱变招之时,就是自己取胜之时。

可是朱二的高明不至于此,他此后再不用手指去夹朱雀的剑,而是改夹为拍,朱雀的剑无论怎么变化,凡是向他身上刺去的剑,他都能伸手拍在剑身上,让剑改变方向,只是朱雀出剑极快,他也无法寻隙反击,此时朱雀已经使玩了七十二招剑法,剑之所向,没有一次是刺正的,每次都是到了中途就被此人的手改变了方位。

两人翻滚比斗的时候,众人看的大多是他们的安危,只有刘苏儿心中一直在思索朱雀的剑法,为何这一剑要刺向这里,为何那一剑要刺向那里,用的是什么身法与之配合,好像一个徒弟在看师父舞剑给他看一样,细意揣摩,领悟了不少剑中的道理。

其中汪九成看得最是紧张,按理说以他这么高的功夫,定力也高才是,其实他心中是为峨嵋派而感到紧张,一旦朱雀输给此人,峨嵋派必须要按照约定,将他们的居所让出来给这个什么混一帮,一旦峨嵋离开自己的山门,那么武林中人对其将会再也瞧不起,峨嵋一派就会自此没落,应是可想而知。

朱雀何曾没有情同此心之意?他不禁是为了峨嵋比斗,也是为了让伊雪看到,一个为峨嵋出过力的人,在她的眼中,当有不同于别人处。想到这里,不知是否因伊雪而鼓起了斗志,他连续三剑,逼退了朱二,并将剑受到两眼之间正了正眼睛,然后说道:“朱帮主,我将下手不再留情,小心了。”

朱二和他相斗了一百余招,都没有占到上风,而若因此人所说,他还是手下留情的话,那么再打下去,自己决不能讨得了好,他缓缓地将双手在胸前抱圆,说道:“巧的是,刚才我也没有用尽全力,既然如此,就让咱们继续见分晓吧。”

朱雀点了点头,将手高高举过头顶,剑尖对着天空,这奇怪的起手式,似乎将全身的空门都卖给对方,可是千一百多招始终抢攻的朱二这次却没有冲到朱雀身边,众人见他的目光盯着朱雀的剑尖若有所思,朱雀一剑向他劈来,两人本来相距一丈远近,但等到剑落下来时,剑刃已到朱二的头顶。

这神乎其技的一招剑法,武功高明的人都能想到,这是在剑劈下来的同时,脚下展开了缩地成寸的轻功步法,相得益彰的配合下,才能产生这种近乎神迹的效果。

但缩地成寸的轻功,必须要全力施展才行,一般人绝难以做到同时手里还使出剑法,而且这招似乎力劈华山的剑招也高明的异常,剑尖在遵循一个美妙的轨迹落下,似乎遵循着一定的规律,但剑落下的速度又忽快忽慢,又似无迹可寻,若用一个此语来描述,当为妙法天成。

朱二见到这一招剑法,人如鬼如魅地向后飘去,朱雀一剑落空,如若追击的话,因变劈下来的剑为前刺,继续追击,已他缩地成寸的轻功想配合的话,他进朱二退,朱二能否躲过此剑还很难说,但朱雀却提着剑,盯着朱二没有说话。

两人一停了下来,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喝了声采,两人相斗时,围观的人对于二人的快招看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尽管招招都很精彩,却人人不发一言,直到此刻二人停下,才敢出声称赞。

众人以为两人会继续拼杀,没想到朱二拱了拱手,说道:“原来是故人之徒,你不是吴陵光,你是……”

朱雀手一伸,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知我是谁,也不用当众说出来。”

朱二点了点头,说道:“看在北斗先生的面子上,这次我们回去,只是我们非要峨嵋派离开峨嵋山不可,下次还会再来,你不肯能赖在峨嵋待着不走吧。”

朱雀听到他公然说还会再来,对于此人的死缠烂打感到奇怪,以他的武功而论,不应是这种生性之人,他忍不住好奇,问道:“阁下非要峨嵋的山门,到底为何?天下这么大,哪里找不到落脚处呢?”

朱二叹了口气,说道:“此中之事,不足与外人道也,我只是告诉你们我们的绝心,当会再来,后会有期,告辞了!”

此人说走就走,带着四五百混一帮的弟子突然离去,山上只剩下峨嵋派众尼,和朱雀等四人。

第十章 峨嵋隐秘

峨嵋派掌门文竹师太走过来,对朱雀说道:“多谢吴施主援手。”

文梅师太说道:“师妹,刚才那人说了,他不是吴陵光,喂,小子,你到底是谁?此次前来还是为了她么?”

朱雀说道:“为了她只是目的之一,我和汪帮主推测到这些人要对峨嵋不利,因此才匆匆赶来,师太可知这些人为何要霸占峨嵋山呢?”

文梅师太问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问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藏头遮脸的,不肯告诉我们你的身份?”

朱雀知道自己若是不坦白的话,只会惹得峨嵋派众人疑窦,甚至会觉得自己出手帮助他们,乃是包藏祸心。

朱雀低头凑到文梅师太耳边低声说道:“在下乃是朱雀,北斗先生的弟子。”

文梅师太听了,心中一震,问道:“你真是……”

朱雀说道:“不错,在下的确就是朱雀,汪帮主可以证明。”

文梅师太望向汪九成,汪九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化名为吴陵光,乃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文梅师太眼睛向伊雪那边看了一眼,对汪九成迫不得已的愿意颇感怀疑,朱雀的脸却无由地红了,他问道:“这些事我回头可以向你坦白,混一帮所用的迷药何解,还需好好研究一下才是。”

文竹师太说道:“这是让人内力暂时消退的寻常迷药,过几个时辰就没事了,只要多饮水,无需说明解药,到让吴施主费心了。”

以文竹师太的功力,不会听不到刚才朱雀的说话,但他依然喊其为吴施主,想来是出于对他的尊重一节。

朱雀闻言说道:“既然如此,这其间的种种,还需和诸位商讨个对策才是,听这名叫朱二的人所言,他还要再来……”

文竹点了点头,对着一名年轻的女尼说道:“妙应,你带着各个迷药中的浅显的,扶着中迷药重的弟子先回房休息,然后着人多烧些开水,让众人大量饮用。”

妙应答应了,文竹对朱雀,汪九成等人说道:“你们跟我来。”

朱雀,汪九成,伏缨和刘苏儿四人跟着她和文梅、文兰、文菊四人向外走去,朱雀忍不住又向伊雪看了几眼,这一次伊雪也向他看来,朱雀连忙扭过头去,两人只有一刹那的四目相对,不知她对自己是否还有印象?他不知道,伊雪此刻想的果然是如此:这人是谁?看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倒像是那人的身形,唉,我想起他便心也不能宁静,菩萨得知,定会怪罪,阿弥陀佛。

八人来到前院的一间屋子,屋子里桌椅具备,文竹招呼众人坐下:“多谢各位前来施以援手,贫尼非常感激,若非你们及时赶到,江湖上是否还有我们峨嵋一派,都很难说。”

朱雀问道:“难道师太对于他们为何要霸占峨嵋的地方,难道一点头绪都看不出来么?”

文菊师太似乎欲言又止,文兰师太说道:“不知和吴施主,汪帮主一起过来的这二位是?”

朱雀说道:“我忘了说了,这位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这位是江湖中的新起之秀,名叫刘苏儿。”

文兰师太说道:“红缨公子的名字,贫尼也是听说过的,这位刘施主……”

刘苏儿说道:“在下和少林寺颇有些渊源,我一身武功,皆是少林寺高僧所传,只是我现在的来历尚不能告知诸位。”

文兰师太点了点头,说道:“若是阁下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告诉我们你的来历,有些话,倒不便说了。”

刘苏儿站起身来说道:“如此,我在外面等候诸位便是。”

说完他径自走了出去,他知道峨嵋的师太将要和朱雀所说之事非常隐秘,既然对自己有疑心,他若不出来,他们也不会继续说下去,所以他出来让他们说个明白,这叫做识时务。

见刘苏儿走开,文兰说道:“这里的茶水暂时不要喝,里面估计就有那混一帮的迷药,等我弟子换上新茶,再供各位饮用。”

汪九成说道:“不要客气,师太,难道他们的企图峨嵋派知道?”

文兰说道:“不错,我们峨嵋山有一处无名山峰,在这无名山峰的山腰上有一处洞穴,里面是我们峨嵋历代掌门,以及对本派有重大贡献弟子的安放骨灰所在。”

朱雀和伏缨知道她们接下来所说的,就是混一帮企图霸占她们门户的重大秘密,因此无不留神倾听。

文兰说道:“之所以选择在那里安葬,是因为哪里比较干燥,里面除了峨嵋派重要人物的骨灰以外,她们临死前的一切随身物品也都放在那里,其中颇有一些在世俗中人看来很珍贵的东西,也许是这个让他们起了觊觎之心。”

汪九成问道:“难道里面有他们非要拿到手的东西?”

文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峨嵋弟子都是学佛之人,对这些身外之物本来也不放在眼里,因此那里有什么,大家都不清楚。”

朱雀问道:“那他们派出高手前去偷盗不就行了,何必要大张旗鼓地霸占这里呢?”

文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那个地方乃是我们峨嵋的禁地,除了安放前辈掌门骨灰等物品的下一任掌门以外其余人等都不得靠近,而且那里除了机关以外,还有我的几位师叔在附近看守,上山的唯一通道,就是必须要经过我们峨嵋派的所在,他们想去偷盗,除非将我们峨嵋派的人全都杀死。”

朱雀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不过有一件事,我想现在告诉诸位师太,我怀疑你们峨嵋派中有了奸细。”

文兰问道:“怎么说?”

朱雀于是将自己被囚禁在九幽思过堂之后,外人听说了次事后前来营救他,这些人里却混入了混一帮的人说了出来。

文竹掌门说道:“你说是一位俗家弟子,将消息传出去的?”

朱雀说道:“传言就是如此。”

文竹掌门说道:“多谢吴施主相告,我会彻查此事。”

文兰师太忍不住问道:“吴施主是性情中人,对于伊雪之事,我看阁下最好熄了此心,否则尽管你对我派有大恩,佛祖也不能容你胡来。”

朱雀说道:“文兰师太,能否让我和伊雪单独见上一面?若是我不能说动她跟我下山,那么我此后都不再前来骚扰此处。”

文兰师太说道:“这?”她眼睛望着掌门文竹,文竹思量了一会,说道,“峨嵋佛门之地,决不允许你们在内做此有辱菩萨之事。”

朱雀听了甚是难过,这些师太不愧是出家人,心肠如此刚硬。

哪知文竹又接着说道:“但在佛门以外的地方,我们就管不着了,吴施主,从峨嵋派大门向山下行去,山腰间有座凉亭,明日傍晚你到那里去,我让她过去见你一次便了,唉,偿若她要真被你拐走,我佛门又少了一位有慧根之人。”

朱雀大喜,说道:“多谢师太。”

文兰站起身来,说道:“我今日和你们所说之事,你们切莫告诉他们,否则人人都知道我峨嵋派有这么一个地方,以后峨嵋就难以清静了。”

朱雀,汪九成和伏缨都跟着站起身来,说道:“是,请师太放心。”

文梅师太对三人说道:“峨嵋山的风景别有一番风致,诸位要是无事,可以在别院中住上几晚,领略领略一下其中的风光。”

伏缨刚想拒绝,汪九成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那就多谢了,不知别院中有酒没有?”

文梅师太笑着说道:“别院乃是给俗家弟子亲人探望时所用,里面有酒,但汪帮主也切莫贪杯,酒对我们修身养性多有不利。”

汪九成抱拳道:“多谢师太关心,我们这便去了。”

几人出了峨嵋派主院,见到不远处站着的刘苏儿,喊过他,几人一起来到不远处的别院,伏缨对朱雀说道:“你小子真是走了桃花运了,现在一脸春色。”

朱雀笑道:“你尽管羡慕吧,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说个媳妇定定心了。”

伏缨呸了一声,说道:“你和伊雪八字还没一撇,就这充当起先生来了?我看你真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对了,汪帮主,我本来不想在这住的,这里怎么都不如山下自在,我想着这些信佛的人在旁边,心里就感到有很大的压力。”

汪九成说道:“现在峨嵋派弟子们的迷药还没有完全解掉,师太所言,其实还是想借助我们的帮护,只是没有明说而已,你怎么这么不识趣,难道要她们跪下来求你吗?”

伏缨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倒没有想这么多,汪帮主,你猜他们今天晚上会不会再来?”

汪九成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会,朱雀也没走,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来,但看他们的神情,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朱雀跟着问道:“汪大哥,你可看出了那朱二的来历,他的功夫可不坏啊。”

跟在他们三人身后的刘苏儿突然说道:“我看他的功夫很眼熟。”

朱雀问道:“哦,你知道他的武功像是何门何派的?”

第十一章 夜半敲门

刘苏儿说道:“那人是一名宫中的侍卫,我曾和他交过手,两人出手的轮廓有些仿佛,只是那人功力上和朱二没法比。”

朱雀说道:“宫内的侍卫?此人自称朱二,朱二绝非他的真名字,姓朱行二,又能调动三山五岳这么多好汉,成立一个什么混一帮,那么此人应该是谁呢?一个侍卫可不能让这么多人成为他的手下,特别是川南快刀养天川,双刀关兴桐这样桀骜不驯的人,似乎都甘愿为其卖命。”

汪九成说道:“是啊,朱乃国姓,和你朱雀之朱,那是不一样的,若非绝不可能,我会猜他就是当今天子,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刘苏儿问道:“为何他是天子就能说得通了?”

汪九成说道:“贵为天子,那他的武功和一名侍卫相近,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侍卫和天子久在一起,作为天子练武的对手,习武时也免不了互受影响,甚至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师父所传授的,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份,才能调动这许多互不统属的门派和江湖好汉为他卖命,而最最重要的是,峨嵋派中自从出了内奸以后,这种种阴谋诡计,也只有皇上身边的谋士,才能做得如此不着痕迹,蓦然动手,若非我们猜到他们会向峨嵋下手的话,恐怕他们此刻已经得偿所愿了。”

朱雀说道:“不错,他又和我师尊北斗先生相识,而师尊一向不轻易出山,能够识得他武功的人不多,而此人一招之间便看出了我的师承,说明他和师尊有一段时间的相处,我师尊也确实认得当今天子。”

伏缨此刻接口说道:“要是皇上亲临,绝不会这样出场,带着这些江湖人士,而是出动数万大军,将山一围,这两百多位峨嵋弟子,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朱雀说道:“不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只要下一道御旨,什么事都可以在做到,何用以身犯险亲自来此呢?”

汪九成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他就是天子,这么大张旗鼓地围剿峨嵋,那对于皇室的威严也是有损害的,并非他想怎样便怎样,一言一行,也不能寒了士子的心。”

但是这话只是他聊以**而已,天子想要峨嵋,就是将其铲平,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只是让峨眉派的人搬出去呢?

既然不可能是他,还有可能是谁呢?几人思之不通,汪九成在这处峨眉别院里找到了几坛酒,倒出来让众人喝,刘苏儿没喝,朱雀和伏缨陪着他连喝了几大碗酒,伏缨问道:“汪帮主来过此地?”

汪九成摇了摇头:“这地方有什么好来的?”

伏缨问道:“然则这酒,你好像知道放在那里的。”

汪九成说道:“嘿嘿,这就是本事,这酒只要是在这个院子中,不论放在何处,我都可以一下子就把它找出来。”

伏缨欣羡地说道:“汪帮主果然厉害,我这个独行大盗都不敢说一定能找到,你是如何做到的?”

汪九成说道:“此乃不传之秘。”

越是这样说,越把伏缨勾得心痒痒的,他身为大盗,偿若能够知道一件东西放在一栋房子的何处,那偷起来就要简单得多了,作为一个梁上君子,还有比这项本领更诱人的吗?

汪九成见他猴急猴撩的,便不再耍他,说道:“你喝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这个简单,伏缨自然乖乖地喝了个涓滴不剩。

汪九成这才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靠的是这个,我喜欢喝酒,只要是有酒的地方,我自然可以闻到酒在何处,哪怕埋在地下三尺,我知道方位,自然很容易就能挖出来,不过必须要功聚迎**才行,怎么,你也是此道中人?”

伏缨这才知道被他耍了,他焉能看不出自己是想举一反三?他笑骂了一句奶奶的,然后不再说什么,自己倒了杯酒喝了。

汪九成又喝了两杯,然后说道:“夜已深了,关于那朱二和混一帮之事,咱们明天再谈,我回屋了。”

别院中房间甚多,四人一人住一间房子,汪九成和伏缨很快睡下了,朱雀也正准备入睡,外面的月光如水,朱雀想起在无影剑殷府自己夜遇佳人一事,如今佳人已经成为了尼姑,自己又跟着来到了峨嵋山,如今躺在峨嵋派别院的床上,感觉这中间的时光如同做梦一般。

何时才是梦醒的时刻呢?

辗转反侧,时喜时忧,正在难以入眠的时刻,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朱雀立刻警觉起来,听这声音来人轻功高绝,这一声脚步声也是突然传来,应是不小心踏上了什么东西,别人都不可能半夜前来,莫非是混一帮的朱二?此刻前来想暗中加害自己?

想到这里,朱雀立刻警觉起来,他的剑放在床头的凳子上,随时可以抽出,对方若以为自己熟睡没有知觉,那就太小瞧自己了。

可是这种种想法,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而变得可笑,他问道:“谁?”

门外传来刘苏儿的声音:“是我,朱大侠,我有事要和你相商。”

朱雀下床打开了门闩让他进来,随着刘苏儿一起进来的,是门外如银的月光,月光将刘苏儿的影子投在地上,就像是窗户上的剪影。

朱雀问道:“此时前来,找我是否有什么急事?”

刘苏儿说道:“打扰了朱大侠的休息,我有一事想和你单独说,白天不方便。”

朱雀嗯了一声,回身将油灯点亮,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刘苏儿身材不高,虽然月光下的影子很长,说明他习武之时,年龄尚幼,练武后抽筋劈腿,会影响身高,否则若是武林中人,从十五岁以后开始练拉伸功夫的话,随着武功渐深,身高有时更比寻常人为高。

油灯点亮,刘苏儿又去将门掩上,说道:“朱大侠,我有事相请你帮忙。”

朱雀说道:“请说。”

刘苏儿忽然对着他跪了下来,身子抽搐,显然非常激动,朱雀连忙把他扶起,问道:“到底是什么事?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冲着你今趟前来救我一事,我也不能袖手不问。”

刘苏儿这才抹了抹眼泪说道:“我相请朱大侠所办之事,甚为危险,本来不想找你的,可是江湖中,我思来想去,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朱雀说道:“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苏儿说道:“我想请你去做的事非常复杂,只有你陪我前去时,我方能给你说个明白,况且峨嵋派现在有事,你又走不开。”

朱雀神色不虞:“你是否信不过我?怎的说话吞吞吐吐的?既然你能找到我,说明我是你非常看重的人,若是不信任我,岂非是你对自己也不信任了?”

刘苏儿说道:“是,朱大侠教训得对,只是此事太过重大,我不得不小心。”

朱雀更是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别再卖关子了。

刘苏儿惶然道:不敢,请问朱大侠可认得少林寺的方丈,空正大师?

朱雀问道:“难道你所要说的事和空正方丈有关?”

刘苏儿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如今在少林寺中的那位方丈空正,他,他是假的!”

朱雀讶然道:“你说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苏儿说道:“此事乃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经历,绝不敢欺骗朱大侠。”

朱雀问道:“那你究竟是谁?此事若是真的,少林寺这么多高僧怎会没有发觉?又怎会让你知道?”

刘苏儿半晌不言,过了一会,见朱雀脸上开始有了见疑之色,这才不得不回答:“我身世曲折,不知朱大侠有没有时间听在下啰嗦?”

朱雀说道:“长夜漫漫,反正横竖也没有别的事,何妨细细说来听听?”

刘苏儿说道:“那,那我就说了,你这里可有茶水?”

朱雀拿起桌上的茶壶,觉得沉甸甸的,打开茶壶盖一看,里面是清水,没有茶叶,他找来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清水,喝了一口,说道:“茶水到没有,只有凉开水。”

刘苏儿搬过一张椅子,又让朱雀坐在床上,这才开始说出自己的经历:“我本是个孤儿……”

第十二章 一块玉佩

是年,河南大旱,信阳刘家村的刘苏儿跟着父母逃难。路上父母染上恶疾,相继去世,刘苏儿踩着满路的饿殍,沿路行乞,一路挣扎到了郑州,居然没有饿死。

这年刘苏儿十一岁,因路途的颠沛流离,显得比寻常孩子要成熟些,只见他浓眉大眼,笑容讨喜,要不是身上肮脏,衣服破烂,也算得上是气宇轩昂。

刘苏儿在郑州举目无亲,各处的商行食肆都不缺人手,便只得继续乞讨为生。

一日,刘苏儿正在郑州颇有名气的悦来酒家对面的街角行乞。悦来酒家有出了名的烧羊头,米粉肉,东坡肘子等拿手菜,以及自己酿造的清泉杂粮酒,颇能吸引一些饕餮之徒。只是酒尊肉贵,能来这里吃饭的,都是些达官贵人以及富商巨贾。而这些人,一般都不会发善心,施舍刘苏儿,可是他们带来的妻妾,看到他,往往出手大方,除了铜板之外,有时还会丢些碎银子。

可是这天时运不济,一上午除了路过的行人,吃饭的人都仿佛没有看到他。

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刘苏儿眯着眼,听着面前破碗里偶然响起的铜板声,喃喃道几声谢谢。不多时全身都被晒得懒洋洋的,几乎就要睡着了。

忽然,一群食客从悦来酒家涌出,四散奔逃,一个形貌猥琐的中年汉子从酒楼上跳了下来,跌倒在自己身边。接着几个人从酒楼的大门冲出,向这个汉子追过来。

这汉子挣扎着爬起,转过街角匆匆跑开,后面的几个人也追了上去。

“呸!”刘苏儿吐了一口吐沫,“晦气!这场架一打,哪还会有人再有心施舍自己?”刘苏儿从腰间掏出一个口袋,将破碗和着里面的几个铜板一起丢进去,正要离开,忽然,在墙根下,发现一块玉坠,好像是酒楼上跳下来的那人掉落的,刘苏儿四处一张,无人看见,默默地将那玉坠捡起,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照样丢入口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将口袋往衣服里一揣,离开了这里。

本来想去其他地方接着乞讨的,因得了这个玉坠,刘苏儿加紧脚步,直接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地方--跃马桥桥底。

一路小心翼翼,留神着无人跟踪自己。刘苏儿赶紧将那块玉坠拿出来,只见是一块玉板做的坠子,这玉板通体洁白,晶莹玉润,隐约能通过玉板看到后面的手指,除此以外,倒也别无异常。刘苏儿又将玉板迎着阳光看了一下,忽然看到玉板里似乎有一个淡淡的模糊的影子,这个影子在极速晃动,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在里面出不来,四处冲撞,影子的速度太快,快到无法分辨影子的外形。要不是对着阳光,几乎看不出来。再细细看了一会,刘苏儿感到一阵头晕,忙闭了眼,心中只想,那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玉板的价值几何,可是刘苏儿知道此物非凡,估计今天酒楼打架的几人很可能就是为了这物件。可是如何才能将这玉坠变成白花花的银子?有了银子,才可以穿上干净的衣服,可以吃上悦来酒家的饭菜,甚至买栋屋子,种些地,娶上媳妇儿……又怕这玉坠值不了几个钱,又担心被别人找回,心里忽喜忽忧,竞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刘苏儿是被一阵马蹄声惊醒的,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突然想起那玉坠,手里一紧,那玉板正在手里硌得手指隐隐作痛,心中登时笃定。为了防止玉坠丢失,刘苏儿绰了火,找到一根结实的油绳,将玉坠系好,套在脖子上。刚刚套好,一阵脚步声往这边奔来……

刘苏儿大惊失色,躲在桥底的一角,往来人看去,只见日间被人追赶的猥琐汉子,身上五花大绑,后面十几个人押着,几个人手持火把,正向他这边走来,想是看到这边的火光光亮,便过来搜索,刘苏儿想着脖子上的玉坠,知道被人找来了,忙悄悄爬上跃马桥,准备从别的地方溜走,哪知他自以为做得悄无声息,还是被一个警觉的人发现了,那人大喊一声:“别动!快停下!”

刘苏儿哪会听他的,看着人在桥头下,连忙向桥的另一端跑去,可是跑到桥中间才发现桥的另一端也有人在寻找,听到声音,往他这边迫来。

这时候身在桥中间,两边都是人,更倒霉的是那猥琐汉子一眼就认出了他,指着他道:“就是他,今天在悦来酒家门口的那乞儿!”刘苏儿正想自认晦气,把玉坠掏出来还给他,就在这时,领头追来的一人,刷得拔出了剑,一个腾跃,向刘苏儿这边扑了过来!

刘苏儿在一瞬间福至心灵,蓦地知道,这些人不只要拿走玉坠,还会杀了自己灭口!防止自己说出玉坠的下落!趁那人身在半空,剑指自己的当儿,忽然翻过桥栏杆,向桥下滚滚而过的汴河投去,那人也当真了得,见刘苏儿跳河,忽然撒剑伸爪,如一只大鹰般向他加速扑来,同时身子急使千斤坠,终于在一刹那间抓住了已翻过桥的刘苏儿背脊上的衣物,刘苏儿心中一凉,暗道自己要小命不保,哪知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虽然被抓住了衣服,可是衣服抵挡不住刘苏儿下坠的冲力,只听得“嘶啦”一声,刘苏儿如一块大石般掉入滚滚流淌的汴河中。

那人在桥边看着手里的破布片,愣了一会,一招手,连同其余人一起奔到桥头翻身上马,沿河追去……

幸亏得天色昏暗,刘苏儿在河底被急流冲到几十丈外,仗着幼时学会的游泳,一路向下游游去。汴河两岸隐隐传来追踪他的马嘶人叫。冰凉的河水仿佛一个没有尽头的梦魇,直通城外,在一处河流改道的急弯处,刘苏儿一头撞在石头上,登时昏晕过去,身子顺水在沿河处漂流,河边长满了芦苇和长草,在黑夜的掩映下,竟没被那群人发觉。

不知过了多久,刘苏儿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的草丛里,天上骄阳照得眼花,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年和尚蹲在自己身边,向自己微微一笑,说道:“你醒了。”刘苏儿看着这老僧满脸橘皮般的皱纹,心中受到惊吓,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在床上,举目四望,房间空空荡荡,唯只墙上挂着一串佛珠,地上放着一个蒲团,看来是在一间禅房里,估计就是那吓人的老和尚的房间。

在床上躺了良久,后脑勺依然隐隐作痛,刘苏儿想起了之前的经过,头上的疼痛是在河里的石头上撞的,忽然想起了那块玉坠,伸手在脖子上一摸,空空如也,不禁暗暗叫苦,那玉坠不知到了哪里,是在河水中失落,还是被谁取去,一时茫然记不起来。

这时一个小沙弥端了一碗热粥进来,闻着热粥的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来,饿了一日一夜,看到食物,刘苏儿也不客气,接过来,忍着烫,几口就喝光,只觉得粥里有股中药的苦味,喝到肚子里暖烘烘的。向那小沙弥问道还有吗?再帮我盛一碗来。那小沙弥微微一笑,转身又出去盛了一碗,刘苏儿连喝了四碗。饱食后甚感舒适,这才有空仔细地看了看这小沙弥,但觉这小沙弥眉清目秀,皮肤白腻,好像位小姑娘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小沙弥问道。

刘苏儿说了,也问了他的名字。

这小沙弥法名慧真,是服侍那个救了刘苏儿的老和尚的,老和尚是看管经书的藏经阁长老渡劫禅师,在寺庙里辈分极高,是空正方丈的师叔。

说到这儿,刘苏儿打断他问道:“藏经阁长老?这里难道是少林寺?”

慧真说道:“当然,难道你还不知道?”

刘苏儿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他年少见识少,可是从小也听说了不少少林派的传言,少林和尚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想象中,少林弟子应该个个是高大威猛的样子,可如今见的两个少林和尚,一个老得已经一脚踏进棺材里,一个像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哪里像闻名天下的少林和尚的样子?

刘苏儿心中一动,问慧真:“你可曾在我身上看到一个玉坠?”

慧真问道:“什么玉坠?”

刘苏儿一听此言,只道慧真也不知道,看来是在河里被水冲走了,心里直叹倒霉,随口胡诌道:“我妈妈小时候留给我的玉坠,方的,是个遗物……”

本以为慧真也不晓得,哪知他如此狡黠,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来,问道:“可是这块?我在你身边发现的。”

刘苏儿大喜,立即伸手夺了过来,细细一看,正是这块玉,上面自以为结实的油绳不见了,想来是磨断了。

正要再和慧真再聊几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重而急促的钟声,慧真说道:“方丈在招我们全寺僧人集合,你在这安心待着,千万不要乱跑!”言罢急匆匆地去了。

刘苏儿等慧真走开,立刻下了床,想悄悄跟着过去看看。转身看见床尾挂着一件僧袍,大小似乎正是慧真的,虽然陈旧了些,已经远比自己行乞时穿的衣服要体面得多,于是穿在外面,脚上还是穿上自己的破草鞋,这鞋的鞋底依然潮乎乎湿腻腻的,好不难受,却也顾不上这许多,将玉好生放在怀里,紧跟着追了出去。

出了禅房,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那沙弥慧真已经走得不见踪影,刘苏儿看着密密麻麻的院落,一时不知何去何从,但听得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那钟声不时远远传来,心道,我且循着钟声过去,终能碰到准备集合的和尚,再跟着过去。

一路磕磕跘跘,走了老半天,终于到了一个广场边上,探头望去,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和尚,怕没有数千之多,全部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地上。这广场好大,约么有几十亩大小,地上平平整整的,刘苏儿不知这是少林寺的练武场。广场尽头有座平台,平台上有几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并没有看到救了自己的渡劫和尚在内。

过了片刻,随着一阵脚步声,寺门方向来了一群人,由几个中年和尚带领着,往台子方向走来,刘苏儿向后面的人群一张望,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正是昨夜里追杀自己的那些人。

只听得几声阿弥陀佛,领头的一位中年和尚说道:“合寺僧人都在这里了,可有皇帝要找的人?”说话的估计便是少林方丈大师空正了。

果然那些人说道:“这里先谢过方丈及众位高僧,我们实是皇命在身,身不由己,随后自然会依照皇制随喜。”方丈哼了一声。原来皇制的随喜相当隆重,会给寺里新建庙宇以及重塑菩萨等,算是皇帝给少林寺的补偿。

第十三章 洞中奇遇

那些人细细看过每个俗家弟子,并不去看落了发的出家人。找了几个都不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刘苏儿看到找出来的几个都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知道他们在找自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不明白自己怎么成为皇上要找的人,他躲在一间屋子后面,悄悄地向后挪步,落脚极轻,生怕踩到树枝树叶发出半点声响,这般走了二十几丈,离得广场远了,这才转过身来,向少林寺后跑去。

刚跑过几栋建筑,忽听到有人叫道:“在这里了,这小子在这里!”

原来除了召集到广场上的人以外,另有一群人从后门进入少林寺,一起在寺里偷偷寻找自己。

刘苏儿此时已如吓破胆的老鼠,四处乱跑,浑没注意这些搜索自己的人。听到自己被人发现,刘苏儿加快脚步,向那偏僻处跑去,顾不得东南西北,也不知走到何处,见到眼前一片树林,其间长着密密的灌木,忙钻了进去,连滚带爬,向灌木丛深处跑去。

蓦地,一脚踏空,掉进了一个洞里,刚想大叫一声,立时醒悟不能让外面的人发觉,硬生生把叫喊吞进肚里,还没来得及转个念头,双脚已经着地,听得咔嚓一声,双腿似乎断了,剧痛之下,刘苏儿只闷哼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刘苏儿被腿上的折断痛醒,头顶的洞口一片漆黑,洞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想来已经是晚上,虽然摔断了腿,可是毕竟躲过了外面的人的寻找。刘苏儿痛得几乎认为自己就要死了,咬着牙,寻思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不用等到追杀自己的人找到,就得先被痛死饿死。

好在自己平日里忍饥挨饿惯了,受的苦也够多,疼痛和饥饿并没有让他太过萎靡。

刘苏儿定了定神,用双手爬着去探索这洞,发现有一条通道可以离开这里,便沿着这通道慢慢往前爬,通道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地上凸凹不平,爬了一段路后。感觉这通道有点往下去,少林寺是依山而建,照这个方向,少停就要走到山中间了,不过留在这里也是死,硬是打起精神,接着往前爬。

这山洞曲曲折折,不知爬了多久,由于腿上剧烈的疼痛,刘苏儿已经无法判断爬了有多远,忽然看到前方有着淡淡的光亮,要不是眼睛在黑暗中待久了,恐怕还不易发觉。

看到光亮后,刘苏儿精神大振,爬起来的速度也快多了,不多会便到了光亮处,原来是一道门,只不知门后面是什么。

刘苏儿勉力用肩膀将那门推开,只见门内是一间屋子,可并不是寻常的屋子,应该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有人工修葺的痕迹,石屋里放着一个大铁笼,铁笼里关着一个中年和尚,在石屋子的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

借着昏暗的灯光,但见那和尚一脸愤慨无奈屈辱之色,相貌却是非常眼熟。刘苏儿仔细看了看,赫然发觉此人然就是少林方丈空正!

难道方丈因为窝藏自己,已经被捉住,而囚禁在这?那就真的太对不住了。这方丈看到刘苏儿,立刻大骂起来:“妖魔鬼怪,就是再将老衲关上一年,也别想知道那玄玉石的所在!阿弥陀佛……”

刘苏儿一怔,难道方丈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那些人寻找的人,忙走上前去,问道,你是方丈?

这和尚呸了一声:“明知故问!这三个多月以来,你们不是每天来逼问我吗?胡言乱语复有何益?”

刘苏儿吃了一惊,心中一阵糊涂,方丈已经被关了三个多月了,而今天在广场上见到的,难道是……想到这里心中一寒。

要知道,少林乃当今中州武林的泰山北斗,和武当一起,领袖武林中的各门各派。要是少林方丈被囚禁的事已经传了出来,江湖上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了,可是现在武林中并无消息传出,显然外面有那个假冒的方丈在主持,只不知如何隐瞒了这么久而没有被发觉。

“方丈大师,我如何才能救你出去?”刘苏儿知道一时也分辨不清。

方丈转过脸去,对他不理不睬。

刘苏儿注意到那铁笼子是被锁住的,仔细看去,惊恐地发现空正的两个琵琶骨被一条细细的铁链穿过,和整个铁笼连在一起。刘苏儿听人说过,如果琵琶骨被洞穿,不仅两臂力气使不出来,内力在璇玑穴受阻,两腿踢出也是无力,一身武艺便算是废了,平时使力,连常人尚自不如。

刘苏儿心中难过,忍着断腿处的疼痛,在铁笼外寻思,知道要取信于方丈很是不易,也就不先费心,他爬着在屋子里找到了几块木棍,也不知原来是何用的,又在僧袍上撕下几块布条,胡乱将短腿处扎紧了,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只痛得满头是汗。

空正眼见这少年自己驳接断腿,手法生疏,显然不是身有武艺的模样,但想敌人诡计层出不穷,焉知不是他们故意做作的苦肉计?

看这少年胡乱接了断腿,然后对自己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昨天中午我还好好的在悦来酒家门口讨饭,结果现在却到了这里,腿也断了,又碰到你这半疯不疯的人,真是倒霉……”

接着原原本本的将这两日所遭遇的经过说了出来,一半是自言自语,一半是说给空正听的,刘苏儿没上过私塾,整个过程说得并不精彩,有些地方说得词不达意,然而正是如此,空正反而已相信了几分,他又问了刘苏儿一些细节,比如刘苏儿如何逃难到郑州,以及那玉坠的模样,慧真和渡劫的长相等,刘苏儿一一回答,到这时空正已然信了十足十。

空正寻思这玉坠和寺里那物件一定差不多,都是玄玉石的一部分,玄玉石乃是唐末的一个名叫苍黄门的门派最后遗留下来的宝物,据说这门派中每个掌门在临死之时都将自己一生所修炼的内力渡入其中,可是在隋唐动乱时期,苍黄门门下的弟子被诛戮殆尽,这块玄玉石也随之丢失,后来被隋朝杨素所得,杨素又将之给了儿子杨玄感,后来杨玄感伙同李密造反,兵败后,这块玄玉石在抄家时被一名隋兵带走,中间几经磨难,玄玉石后来被摔碎成三块,一块落在峨嵋派中,一块被人送给了少林寺,还有一块听说被杨广带到了坟墓里。

听说这三块玄玉石偿若放在一起,用特殊的手法,能够将里面蕴藏的内力提取出来,有增加功力,还有起死回生之功效,空正一直认为这些都是荒诞怪谈,内力如何渡入石头里,让他思之不通,玉石破碎以后,里面的内力是随着石头的破碎而消失,还是一份为三?至于起死回生,更是离奇了。

这些传说过于隐秘,自然是刘苏儿这个少年所不知道的,空正看着眼前的少年,想着那些人的残忍卑鄙手段,心中暗自栗栗,他听刘苏儿说道此事和宫里的人有关,不知是哪个有权有势的王爷所做,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皇上自己,否则其他人怎有这样的胆量和能力?

自己如今已近成为一个废人,若然让刘苏儿去通知寺里僧众,自己被囚禁于此,一则这少年跌断了腿,无法出去,即使出去了,所说的话也难以让人信服,二者宫里派来的人还在外面,以及全寺的人都在找他,这少年出去后,恐怕性命难保。心下踌躇,一时难以计较。

刘苏儿察言观色,问道:“方丈可是有什么事让我去做?”

空正下定决心,准备先试探一下这少年人品,说道:“少年人,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现在讲给你听。”

刘苏儿心下纳闷,这个当儿,这和尚还有心情讲故事,莫不是真的疯了?且听他说说,是什么故事。

第十四章 鱼的比喻

刘苏儿所讲之事越来越奇,朱雀见他说的这些事不像编造出来的,而且他确实身负少林内功以及少林武功,这是丝毫假冒不来的,他对于刘苏儿的遭遇又是感慨,又被其中绝处逢生的情节所吸引,两人将水壶里的水都喝完了,朱雀又去外面的井里打了半桶水过来,刘苏儿一口气喝了三碗水,又开始接着说出他的遭遇……

空正所讲的故事,原来是佛经上的一个譬喻,说的是佛祖释迦摩尼带着弟子,走在路途,烈日当空,所带的水都喝光了,师徒几人都口渴异常。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水坑,水坑里只有浅浅的一点水,有一尾鱼在水中奄奄一息。

释迦牟尼停了下来,看着潜水里的鱼,问他的一个弟子优波离:“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应该怎么做?”

优波离回答:“虽然我们很渴,但不能取了这条鱼的水喝,否则鱼儿离了水,就会死,我们所做的即是杀生。”佛祖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空正说到这,看着刘苏儿,问道:“如果是你,你该怎么做?”

刘苏儿想着,好你个大和尚,考教我来着,当下细细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说道:“如果是我,应将鱼和水都带走,到那有河水的地方再把鱼放了……”

空正听了他的回答心下大喜,心中不住念着我佛慈悲,脸上却不见笑容,说道:“嗯,遇到这种情况,你能如此想,很是难能,为什么你会这样做?”

刘苏儿脸现哀色,说道:“我娘临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教育我的,做人一是不能伤害别人,来满足自己,二是遇到自己有能力帮助的人,就要去帮助别人,我想佛祖所说的鱼,就是我们要帮助的人。”

空正说道:“你娘说得对,少年,你愿意跟我学习武艺,然后出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吗?”

刘苏儿得方丈的夸奖,心里很感动,又想着若能学到一身武功,就再不怕受人欺辱,至少不用再去做乞丐了,自然是大愿特愿。然则怕自己表现得太过热切,方丈反而认为自己居心不良,故意说道:“方丈大师,且别说出去帮助别人的事,咱们想个办法,让你先离开这里……学武的事慢慢说不迟。而且我学了你的武功,即使学到和你一样,也不过会给别人关起来罢了,会不会武功和去不去帮助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空正难得地留出微笑:“真是孩子话,会了武功,就会变得强大,自己强大了,才有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至于我被关在这里,并不是敌人的武功胜过我,而是他们用毒药下毒,我不曾察觉,所以着了道,不过这毒药无色无味,当真难以提防……闲话少说,你到底愿不愿意?”

说到这里,刘苏儿哪还会拒绝,拖着断腿给空正磕了几个头。

空正虽然身体受损,然内力不失,远远就听到有人走来,算算时间,应该是给自己送饭来了,忙让刘苏儿去门后躲了起来。等送饭的人离去,招呼刘苏儿一起吃,刘苏儿见是粗米饭,上面铺着青菜豆腐,菜虽不多,米饭却不少,另外还有一坛清水,自己本来就饿了,也不客气,忙跟着方丈一起吃了。

吃罢,空正着刘苏儿将断腿处的包扎解开,指点他如何把断骨对齐,如何用木棍将断腿处扎紧,让他将伤处重新包扎了。刘苏儿痛得都麻木了,想着空正要教自己武艺,怎么都要等断腿痊愈了才开始,哪知等他把腿包扎好,空正立刻开始传他吐纳养气的内功功夫。

自此,刘苏儿每日勤练不辍。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然而跟着空正学习了正宗的佛门内功,已经可以运气在体内流转,因势导利,内力助血脉的疏通颇多,断腿在一个月后,已经没有大碍,可以行走自如了。

每当送饭人过来,或者来人逼问方丈那事物的下落时,刘苏儿便躲入当时掉落的地方,竞没有被人看出端倪。

刘苏儿在学武方面很有天分,加上能吃苦,有毅力,在这没有外人打扰的山洞里,武功进境甚快,从基本的少林长拳到达摩拳,再一步降龙伏虎拳,以及剑法刀法,都学得甚是扎实。虽然只是空正口述,刘苏儿依然学得一丝不苟,两人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是在一个教一个练,日子虽然寂寞孤独,但二人丝毫不以为苦。其间方正又向他讲解了江湖上的一些门派的派别,行走江湖行事的规矩,武林中陈年旧事等等。

在空正的教导下,刘苏儿也逐渐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乞丐,变得成熟起来。

刘苏儿跟空正时间久了,不仅是师徒的感情,而且有了亲人如父子般的感觉,空正也有这种感觉,在这被囚禁的山洞里,虽然并不表达出来,心底也将对方当做依持。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刘苏儿跟着空正学武,已经三年有余,其间经历三次四季交替,幸而两人都已内功深厚,不畏寒暑。

这日,空正说道:“苏儿,我少林的武功,除了一些外门的拳技,练功的法门你都已学的差不多了,所差者,不过是功力深浅的问题,平日练习,日久自见效果,不能总让你在这陪我,你也该出去历练一番,再查探一下敌人的诡计,不会只在我少林一方下手,若能联合各门各派一起对付这批贼人最好,如若不能,也好让别人有个防备。”

刘苏儿说道:“那么师傅你呢?要不要弟子联络寺里其他人,把师傅救出来,一起主持大事?”

空正说道:“这些年,我把事情前后都推究了一番,隐隐觉得,这些人如此作恶,不是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背后恐怕有更大的阴谋,寺里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没有动静。”说到这里,他自嘲了一番,“也是我生性孤僻,不太和同门的师徒接触,前几年太醉心于武功,经常闭关练武,若非如此,也不能让人如此轻易的得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无一人发觉啊,这里面肯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因由,因此我不能轻易出去,寺里面肯定有了内奸!所以,我在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如果在不知道谁是内奸的情况下,你出去一说明,我恐有性命之忧……不若你到江湖上查访明白,时机到了,再来搭救为师。”

刘苏儿心中伤痛,说道:“可是,弟子不在这里,难保那些贼人奸徒不会伤害师傅。”

空正苦笑道:“你在不在这里已没有什么分别,他们一天得不到玄玉石的碎片,一天不会害我,我所庆幸的,就是这三年来,那玄玉石还没被他们找到,否则,他们早就杀人灭口了!”

刘苏儿默然,心知实情必是如此,无可奈何下,只得加紧练功。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经过这几年的练功,刘苏儿的身手已然不凡。一天夜里,他别了空正,从当时掉落的山洞爬了出来,站在山腰上,看着满天星斗,想着地下被囚禁的师傅,真正恍如隔世。

他怕被魔教或者皇家的人发觉,偷偷的从少林寺后的小路下山。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些年来,他的相貌已然大改,从当时乞讨的瘦弱少年,已变成气宇轩昂的男儿汉。

来到少室山的山脚下,刘苏儿一时不知何去何从。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虽然天色逐渐炎热,然而看着身上几乎衣不蔽体的破烂僧袍,还是决定先去找些衣物来穿。于是施展轻功,来到郑州城外,在一户大户人家后院,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拿了几件衣服,又顺手取了一些银子,方才出来。

在城外一条河边,刘苏儿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四野顾盼,颇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之感。月在中天,刘苏儿在一棵树上休息了一晚。天亮后,信步来到郑州城里,口袋里有了银子,首先想到要去的地方,自然便是那悦来酒家,只是这几年囚居山洞,脸上长出了不少乱糟糟的胡子,他先去打铁铺买了一把锋利的剑,用剑把胡子剃光,这才赶到悦来酒家。

店小二亲热招呼上座,哪里还记得这少年便是几年前在街对面乞讨的孩子。刘苏儿少时贫苦,长这么大都没去过酒家,一时有些无措,只让店小二把店里的招牌菜都上来,决心大吃大喝一顿。

店小二问道:“客官可还有别的客人?”

刘苏儿见他问得奇怪,说道:“没有,就我一人,你为何这样问?”

店小二说道:“客官点的菜太多,我怕客官吃不完。”

刘苏儿从怀里掏出银子,丢在桌上,说道:“不是怕我钱不够吧!”

那店小二不敢再说,拿了银子唯唯诺诺地去了。

不到一会的功夫,饭菜便陆续端了上来,刘苏儿和空正在山洞里被囚禁了三年,天天跟着空正和尚吃的都是素食,还不如以前乞讨时偶尔能吃顿肉,这时看到满桌的菜肴,立时老实不客气,大吃起来。

正吃得开心,忽然听道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师哥,你看那人,好像饭桶一样,一个人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

第四十六章 书生意气

韩铁律说道:“在我能够遇到的这么多人里,你们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一批,只可惜还是棋差一招,所以我希望你们继续未竟之事,你说得不错,我是要救路小千出来,不过原因嘛,却不能告诉你,我原本不想知道你们的身份,一任你们离开,可是现在我对你们的身份不得不有所怀疑了,你和你受伤的这位朋友究竟是谁?以你们的身手,当不是无名之辈。”

刘苏儿心中佩服韩尚书的推测,毕竟身为尚书之人,绝不会是易于之辈,他苦笑道:“你看人很准,我们的确不是会轻易放弃之人,我们不过是江湖上的两名寻常之人,和路小千也没什么关系,救他也只是为了路达远朋友的所托,并无其他关系,韩大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并没什么好处。”

韩铁律不说他和路小千的关系,刘苏儿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谈话一度陷入尴尬之地,不过韩铁律相信了刘苏儿的话,也没有逼迫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跟刘苏儿解释自己和四大凶徒的关系:“坏书生本姓康,名叫康长恨,说来你也许不信,我原本不知他是四大凶徒之人,那一年我出京办理一件公事,身穿便服,在一座名为寻花楼的酒楼遇到康长恨,彼时他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我想邀他喝酒,他反而请我喝了酒,我和他天南海北地聊起各种事情,他的言语中充满一股愤懑之情,我问他为何这般愤世嫉俗,他说这是他小时候的遇到的一段极惨的遭遇所致,我大感同情,两人渐生知己之意,我尤其记得他说出那句人生长恨水长东之语,心中充满了难言的惆怅。”

刘苏儿知道韩铁律出身平平,后来能够平步青云,做到尚书之位,凭借的乃是他本身的才华,而有才华之人遇到有才华之人,才会有惺惺相惜之感,可是坏书生名声太差,很难想象韩铁律能引他为知己,不过以韩铁律的身份,又完全没有必要撒一个漫天大谎来诓骗自己,他问道:“后来呢?”

韩铁律说道:“后来我们就此作别,直到我回京时又遇到了他,当时他似乎遇到了什么仇敌,几个人拦住他要取他性命,我见他孤身一人,而我又身为刑部官员,不能见事不理,便冲上前去,斥责那些人目无王法,可是那几人咬定我和康长恨乃是同伙,不由分说便上来袭击我,我虽为刑部官员,却不会武功,那些人的刀子就要招呼道我身上时,康长恨跟着出手,三招两式就将这几人杀了,我这才知道他身负绝诣,我一番担心算是白担心了,康长恨杀了这些人后,对我说道,想不到你虽然不会武功,却挺讲义气。”

刘苏儿说道:“看来韩大人的确很有勇气,只不过救错了人。”

韩铁律装作听不懂,接着说道:“我说道这些人欲对你行凶,你可以格杀勿论,虽然无罪,但还是要上报官府,禀明事实为是,我可以为你证明此事,否则此事之后便不好说清了。我这般说,乃是最正常不过的话,哪知康长恨愕然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我熟知律法,可是在那一瞬间,我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否哪里说错了,康长恨看了我一会后问我是不是官府之人,我实话跟他说了,他说道,并非所有的事,都非要经官不可,这事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又非他去杀别人,何必为了别人杀他的事,再给自己惹麻烦呢?偿若官府找上了他,就让官府来找好了,我听他这么说,竟然无言以对,当此时,我总不能强逼于他,我还怕他杀人杀红了眼,我逼他急了,他将我也杀了呢。”

刘苏儿听韩铁律说起这段经历,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目睹,但能够想象出一个庙堂上的官员对于一名凶名在外之人的维护,也许康长恨毕生都没有遇到过这种舍身为己之人,所以难免会受到感动,后来韩铁律劝坏书生去官府说明情况,那真是鸡同鸭讲了,康长恨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这么做。韩铁律四大凶徒之首去衙门解释,那不是一场笑话么?只看康长恨的名字便知此人行事极端,长恨,长恨,那是对什么长久地怀恨在心呢?

只是当时韩铁律并不知道康长恨的身份,有那种想法也怪他不得。

韩铁律接着说道:“我虽然没有帮上什么忙,可是康长恨却说道,以后我若有什么用得上他的地方,就给他修书一封,他必定前来助我一臂之力,接着他告诉了我一个地址,我原想有生之年都不会用到他,因为此人杀人时没什么感触,显然是平时杀人杀惯了的,可是想不到我还是有求于他之时,只不过这时我依然不知他便是四大凶徒之首。”

刘苏儿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韩铁律说道:“是他自己跟我说的,他说他在京城一事已经暴露,不想连累于我,他答应了我的事还会去办,我这才知道他的身份,此事偿若被传扬出去,自然对我影响不好,所以我也没有挽留他,只是跟他说若是办不成就算了。”

刘苏儿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说,韩铁律也知道,刘苏儿是想问自己和路小千的关系,自己说了不会告诉他,所以他假做不知。

说到这里,一名尚书府上的家丁来报,六扇门的李觅踪求见。

韩铁律和刘苏儿两人同时一惊,韩铁律惊讶是因为李觅踪是因为什么此时登门造访?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而刘苏儿吃惊地则是,他不想韩铁律知道自己和李觅踪之间的关系,只不过两人只要一见面,难保李觅踪不会露出吃惊的神色,由此露馅。

好在韩铁律也有所顾忌,对刘苏儿说道:“我有同僚相见,请你暂避一下如何?”

刘苏儿是巴不得的,他对韩铁律说道:“我去看看我那朋友的伤势,等韩大人客人走后,咱们再谈。”

韩铁律点了点头,喊过一名家丁,带着刘苏儿去看赵红袍去了,等刘苏儿走了,韩铁律这才过去招呼李觅踪。

刘苏儿随着韩府家丁来到后院,见到已经敷上金疮药的赵红袍,此时的他精神已经恢复了些,他见到刘苏儿时还以为刘苏儿也是被困在这里,他对刘苏儿说道:“你……”虽然刘苏儿脸上敷了粉,但赵红袍还是一眼看出这是田中禾田副堂主给他化的妆,不过此时两人都身在尚书府,他也没有揭破。

刘苏儿知他意思,对他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你伤怎样了?”

赵红袍骂了句:“奶奶的,新伤加上旧伤,差点要了我的命,不过刚才大夫来看过,上了药包扎后好多了。”

刘苏儿问道:“你怎么被他们发现的?”

赵红袍说道:“你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打扫,我以为真是来打扫的,因此躲在床下没动,谁想到是他们早就发现了咱们的踪迹,只不过他们动手时你恰好出去了而已,我见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便出来和他们相斗,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可是我伤没好透,在他们一群人围攻下,我寡不敌众,就被他们捉住了,奶奶的,我当时还想糟了,这刘兄弟一来,岂非就要陷入重围,还好你没事,发生了什么事?”

刘苏儿看了看旁边韩府家丁一脸尴尬神色,对赵红袍说道:“没什么事,我看他们也非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刚和韩尚书谈论了一通,现在过来看看你,一会我再去跟他说。”刘苏儿说得很隐晦,碍着家丁在此,没有多说,赵红袍也明白这点,也没有追问。

看着赵红袍脸上恢复了点血色,刘苏儿伸出双手给他体内注入了一些内力,赵红袍也没有拒绝,过了一会,一名家丁过来喊刘苏儿:“我家老爷来喊公子前去说话。”

刘苏儿问道:“客人已经走了么?”

家丁:“客人走了。”

刘苏儿随着他去见韩尚书,留下赵红袍运功慢慢消化刘苏儿输给他的真气。

第四十七章 相由心生

回到厅堂,李觅踪果然离去,只有韩铁律一人坐在大厅正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刘苏儿见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他见过李觅踪后是喜是忧,心中好奇,但他深知自己绝不可问起此事,否则一定会惹出韩铁律对自己和李觅踪的疑心。

不过他没有问,韩铁律却主动提了起来:“好叫你得知,刚才来找我的人乃是六扇门的统领,李觅踪,不知你听说过此人没有?”

刘苏儿故作惊讶:“哦?李觅踪此人我倒听说过一点,不过没有见过面,我听说此人擅长处理江湖奇案,办事还算公正。”

韩铁律点了点头,没有怀疑他和李觅踪之间的关系,而是说道:“我们官家能够和你们江湖中人联系频繁的,就数六扇门了,他虽属于刑部,但又独立于刑部之外,虽然权力也不小,可是权力虽大却多是在地方,而不是京城。”

刘苏儿不知他意所何指,问道:“可是他和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韩铁律说道:“我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觉得还是希望你能知道一些路小千的事,可是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可以托付之人。”

刘苏儿苦笑道:“这种事情怎么验证呢?又非是可以自证的,谁会说自己是不值得信任,不值得托付的呢?”

韩铁律说道:“相由心生,我虽然不能看出你是不是值得信任之人,但有一个人能看出来,不知道你肯不肯接受?”

刘苏儿问心无愧,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怎么知道此人看得对不对?我本是好人,此人若是硬说我是坏人,那我岂非冤枉?”

韩铁律说道:“此人被称为京城第一神相,绝不会乱说。”

刘苏儿可不相信什么神相不神相的,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假托鬼神,骗些钱财为生,可是不答应又会惹韩铁律怀疑,只能姑且试之,他说道:“看来我若是说不肯,更会惹你怀疑了,还是让此人来看看吧,若是他看错了我,我至少能够为你看出此人是否有真本领。”

韩铁律失笑道:“你多虑了,对了,你贵姓?”

刘苏儿说道:“免贵姓刘,文刀刘。”这点上他倒没有胡说,韩铁律也并非是想通过姓氏来查清他的身份,只是为了好称呼他而已。

韩铁律喊过一名家丁,对他说道:“去请夫人。”

家丁道:“是。”然后匆匆去了。

刘苏儿更感惊讶,原来这位京城第一神相是个女的,不仅是个女的,而且是韩铁律的夫人,既然是韩尚书的夫人,那么此人胡说八道的可能就小得多了。

不消片刻,便有一位端庄慈目的老太太在一名丫鬟的陪同下过来,见到韩铁律问道:“你叫我?”

刘苏儿见到她就连忙起身,以示尊重。

韩铁律说道:“不错,今有一事,真要麻烦夫人。”

这老太太看了看刘苏儿说道:“不是问吉凶吧?这位年轻人额头饱满,面相端正,眼光有神,是少有的青鸾之相,自然是吉人之兆,只是已经婚娶过,也就不是来问姻缘了,难道是问前程?”

刘苏儿愕然,想不到这老太太只不过眼睛扫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事,看来这面相一学的确有其道理,只不过集市上的骗子太多,让人误解罢了。

韩铁律拱手说道:“多谢夫人告知,没事了。”既然已经知道刘苏儿面向端正,则不是奸诈之辈,他就可以放心了。

韩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没事就会折腾我。”

竟这么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回去了。

韩铁律此时再无怀疑,对刘苏儿说道:“既然刘少侠是值得相信之人,我也就不瞒你了,这路小千不是路达远的亲生儿子,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

刘苏儿只想到这会是一个秘密,却没想到竟会这么离谱,这路小千若非是路达远的亲生儿子,那么他真正的身份又是谁呢?

韩铁律似乎看出刘苏儿心中的疑惑,接下来他更是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路小千其实是秦王爷的嫡长孙,却被世子争宠的妃子在一出生时就给掉了包,送出了秦王府,路小千本应姓朱,如今秦王薨,应该继承秦王爷之位的应是路小千!”

刘苏儿讶然:“什么?秦王?”

建朝之初,太祖大封自己孩儿为各路藩王,其中镇守西北一路的秦王乃是个藩王之首,其权势之大,自是不言而喻,秦王多子,在蕃地为子嗣一共建立了十座郡王府。

多子多福本是好事,可是妻妾太多,不免出现争风吃醋的情况,也成了每代秦王的负担,据悉,秦王爷世子的正室去世后,世子便把他喜欢的一名宠妾立为正室,这件事遭到了多人的反对,包括秦王爷在内,但世子固执己见,秦王爷又十分喜欢他,便默认了,秦王爷既然不反对,旁人倒也不好说什么,但世子此举却惹得其他妾室嫉妒,以至于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世子正室原本有一个儿子,本是嫡孙的命,奈何福薄,从小体弱多病,未到成年便已夭折,这路小千是他第二个儿子,原本有成为王爷的命,可惜刚生下来时就被人偷偷换成了女婴。

世子十五岁上继承了王位,但却贪恋床笫之欢,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被换成女儿,此后再无子嗣,多半和他不知禁欲有关,世子的身子被掏空,到了二十岁那年便被阎王收了去,明面上世子没有儿子,王位便由其兄弟继承,自此路小千再无成为王爷的可能。

刘苏儿问道:“如今路小千多大了?”

韩铁律说道:“十五岁了吧。”

刘苏儿说道:“可是他又怎的成了路达远的儿子?”

韩铁律说道:“路达远收了路小千为义子,恐怕他也不知路小千的真正身份,我也是辗转找了多人才查到此事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但对此事还是有所怀疑:“既然路小千已经没有成为秦王的可能,为何韩大人还要费救他出来不可呢?”

韩铁律叹了口气:“因为那名后来被立为正室成为王妃的,就是我的女儿韩月儿,世子死后不久,韩月儿便出家为尼,临出家前,嘱托我为他找到当年被掉包的外孙。”

刘苏儿愕然:“想不到令爱竟然知道此事,为何在秦王死后才去找呢?”这点有些说不通,若是韩铁律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恐怕难以让他置信。

韩铁律说道:“因为月儿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知是她失了秦王的依仗,还是妾室发了慈悲之心,便告知了她,她也是因为这点而感到心灰意冷,勘破世情,你想想,偿若路小千世袭了秦王之位,月儿又何用至此呢?”

刘苏儿想了想,忽然说道:“多半是这名世子的妾室在王府也失了权力,甚至是后悔了,偿若路小千做了秦王,她也能够成为秦王的姨娘……”

韩铁律身子一震,点头道:“多半如此,你是旁观者清,唉,当年她和月儿因宠生仇,既害了月儿,她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这便是损人不利己了吧。”

刘苏儿叹道:“而且若是秦王在世知道了此事,那还不得要了她的性命,如今时过境迁,再说已经无妨,只是苦了令爱,我原以为你救出路小千是准备亲手杀了他,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韩铁律悲不自胜道:“他是我的亲外孙,我杀他干什么?”

刘苏儿最后问道:“你确认路小千就是当年被掉包的孩子没错么?”这是问题的关键,若是认错了人,那么一切徒劳都会变得可笑而没有意义。

韩铁律带着他来到书房,刘苏儿想起自己那天夜探尚书府,曾和赵红袍一起来过,不知道他带自己过来是否为的那事。

果不出所料,韩铁律从书桌上的机关暗格里拿出了那张信笺递给刘苏儿,刘苏儿接过,他看了一眼,就是那晚他已经看到的那张发黄的信:路漫漫兮其修远,小心驶得万年船,千夫所指心不悔,为君消得人憔悴,尔虞我诈多思量,子夏悬鹑为情殇。下面是一组数字,三六九廿一五三,以及落款的梨花。

相隔多日,刘苏儿终于能够知道这纸上的秘密了,这秘密多半是和路小千的身世有关。

第四十八章 生辰八字

刘苏儿记得当时赵红袍还给他解释了子夏悬鹑的故事,不过两人自然想不通这信上的秘密,他假装是第一次见到这封信,问韩铁律:“这信上所写乃是何意?”

韩铁律说道:“这封信便是当年那名妾室给我女儿留下的藏头诗,那名世子妾室的名字里有一个梨字,所以月儿一见便知。”

即知是藏头诗,那么诗的本意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刘苏儿按照每句诗的头一个字念了下去:“路小千为尔子,路小千为尔子,原来如此,不过这后面的数字又是什么意义呢?”

韩铁律说道:“后面的数字是路小千的生辰八字,只是用数字来代替,三六,指的是己亥年,九月指的是乙亥月,廿一指的是丁卯日,五三指的是丙卯时,路小千的生辰八字就是己亥乙亥丁卯丙卯,这个时辰和她临盆的时辰一样,路小千是那名被掉包的孩子无疑。”

刘苏儿这才恍然大悟,并且对此事也没有了什么怀疑,若说韩铁律为了骗他,故意找来这么一张做旧的信笺放在书房的暗格中,那倒真是匪夷所思了,韩铁律若是知道自己会偷偷地留进书房,找到这个暗格,那他简直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韩铁律接着说道:“我之前并不知道路小千是谁,直到路达远起事到兵败,我才查到路小千原来是反贼路达远之子。”

刘苏儿说道:“所以你就找来了康长恨去救他出来?”

韩铁律点了点头:“别说我不知道康长恨乃是四大凶徒,就算知道,我说不定也会让他帮我,这是月儿在这世上托我办的最后一件事,除非是我死了,否则我一定不惜代价为她办到,哪怕是让我身败名裂。”

刘苏儿叹了口气,他说道:“好在康长恨为了不连累你,已经搬了出来,否则你还真难解释清楚。”

韩铁律带着恳求的样子,原本面目有些可憎的年老京官,此时却变成了一位失去了亲人的老人,韩月儿虽然只是出家,但也已和尘世间的一切都了断了,说他失去亲人,也不过分,韩铁律说道:“你能帮我将路小千救出来么?反贼的罪名牵连九族,他关在监牢中迟早要被判死罪。”

刘苏儿点了点头:“就算没有韩大人这个关系,我原本也是打算救路小千出来的,我答应你,会尽力而为。”

韩铁律说道:“你需要我什么帮助,尽管说出来,东厂的展仓里,此人心机深沉,不容易对付,不过他对我还算有点忌惮,我可以在你们动手的时候将他绊住。”

刘苏儿说道:“不用,若是你和路小千的关系暴露出来,伤害到的人太多,恐怕秦王都会受到牵连,韩大人自己更不用说了,现在我知道了韩尚书的立场,再行动起来,便没有了这么多顾忌,这次除非我不出手,出手定当要将路小千救出。”

韩铁律点了点头:“你将他救出来后,先不要告诉他我和他的关系,这事到时候由我自己去说,偿若你能够劝劝他,不要追随他养父路达远步上造反的后尘……”

刘苏儿说道:“这件事得看他自己了,现在还有一帮路达远的旧部在等着他。”

韩铁律叹了口气说道:“无论如何,只要能将他救出来,老夫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那朋友已经无碍,我带他离开这里吧,毕竟搭救路小千的事,还需要他来出谋划策。”

韩铁律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你的朋友当然也可以随你离开,可是现在东厂在京城查探得这么严,你们在外面反而不如在我这里安全。”

刘苏儿摇了摇头:“好在东厂也不知道我们的相貌,在哪都一样,若是在韩大人这里龟缩不出,怎么策划如何营救路小千?”

韩铁律点了点头:“你们小心点,待会天黑下来后,我让人送你们从后门离去,你朋友身上的伤都是刀兵之伤,若是被东厂的人查到很难解释,在痊愈之前,尽量少出来露面。”韩铁律毕竟是刑部官员,知道这些关键。

刘苏儿答应了,然后来到赵红袍所在的房间,韩铁律对他没了疑心,家丁也不需留在他们身旁,以防刘苏儿心中感到韩府还在提防他们。

赵红袍服了草药后睡着了,刘苏儿在一旁陪着他,对韩铁律所说的话不断回思,想起路小千的身世,既有感慨,又生同情,原本该成为秦王,风光一世,却落到反贼之子,关押水牢的命运。

他对于上次没有及时宰了展仓里更是悔之莫及,没有他居中使诈,路小千说不定早就被救出来了。

到了傍晚,赵红袍悠悠醒来,看到刘苏儿问道:“他们没有问难你吧?”

刘苏儿摇了摇头:“没有,咱们随时可以离开这里。”

赵红袍讶然,不知道刘苏儿和他们说了什么,韩铁律又是如何被说服,让他们平安离去,看到他疑惑的样子,刘苏儿说道:“一言难尽,回去我再跟你说吧,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还能走得了路么?”

赵红袍试着站起身来,说道:“走路没什么问题,动手就不大行了,只是……”

刘苏儿问道:“只是什么?”

赵红袍说道:“只是肚子饿得厉害。”

刘苏儿哈哈大笑:“看来赵大哥的伤问题不大,只要能吃,伤就好得快了。”

他走到屋外,喊来尚书府的家丁,让他给送来晚饭,家丁早奉了韩铁律的命令,对他是言听计从,给两人准备了一份丰盛的晚宴,饭饱酒足后,赵红袍精神大振,两人从后门出了尚书府,乘坐尚书府给他们备好的马车,离开了这里。

为了不让韩铁律知道他们的身份,两人在距离丐帮分堂还有两条街的地方下了车,让马车回去,然后两人徒步回了分堂。

丐帮分堂的人一直在担心赵红袍的安危,见到堂主安然归来,无不大喜若狂,赵红袍说道:“大家莫要太兴奋,我来的时候还有狗腿子在外面盯着,咱们要和平常一样。”

丐帮弟子纷纷答应,可是脸上高兴的神色依然不见,显然他们是真心为赵红袍的回来感到欢喜。

副堂主田中禾过来和刘苏儿一起架着赵红袍回屋休息,在房间里,刘苏儿好不隐瞒地将韩铁律和路小千的关系说了,赵红袍也是一副恍然之感,唯有田中禾有些不大相信:“这会不会是韩铁律的什么阴谋诡计,故意这么说骗刘兄弟的?”

赵红袍倒是信之不疑,他问道:“韩铁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那封信笺我也见到了,绝非是伪造出来的。”

刘苏儿说道:“本来去就路小千之事只要尽力而为,做到做不到都无所谓,如今受了韩铁律之托,加上他对咱们既往不咎之情,似乎不将路小千救出都不行了。”

赵红袍点了点头:“咱们恩怨分明,韩铁律没有将我扭送给东厂,还好吃好喝招呼了咱们一顿,救出路小千就算还他人情吧,只是再出手,就必须要十拿九稳,否则再无下次机会了。”

田中禾说道:“这几日咱们丐帮的兄弟们也没有松懈,不是我说丧气的话,水牢现在守御之严,如同铁桶一般,咱们这次也不像有什么机会。”

刘苏儿沉吟不语,最后说道:“依我看,若想救出路小千,最大的障碍就是东厂,而东厂里最大的障碍就是展仓里,这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了展仓里身上,赵大哥,你先在这里安心养伤,营救路小千的事也并非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让我先向法子宰了展仓里再说,只要此人一去,东厂就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而彼时再救路小千就会又把握得多。”

赵红袍劝道:“展仓里经过上次之事,岂能没有防备?想杀他,我看和救路小千的难度差不多,偿若你再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再拿什么去救人呢?”

刘苏儿说道:“等我明日去找李觅踪商量商量再说,你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只要有机会,就给他来个新仇旧恨一起算。”

赵红袍也想到了当晚死去的十名丐帮弟子,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刘苏儿说道:“赵大哥身上有伤,早些休息,有田副堂主在此,我可以变成其他样子,安全上也没什么问题,你能早些养好伤,我也不至于势单力孤。”

这当然是督促赵红袍安心养伤的话,赵红袍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尽力睡去。

田中禾和刘苏儿两人来到院子里,寒风出来,满天繁星,两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第四十九章 行刺计划

一夜无话,早上赵红袍精神好多了,在丐帮分堂里受到的照顾好,刘苏儿也放下了心事。

田中禾副堂主又给刘苏儿用面粉改变了一些相貌,然后刘苏儿离开了丐帮分堂,去顺天府外等李觅踪。

依然是在早点铺,这次李觅踪再见到刘苏儿异样的相貌也不再感到惊奇,他问道:“这次又有何事?”

刘苏儿说道:“我和赵红袍躲在刑部尚书府中养伤,被他们发觉了。”

李觅踪吓了一跳,上下看了看刘苏儿:“你没事吧?赵红袍呢?”

刘苏儿说道:“我们都没事,现在已经和韩铁律说好了,我们现在已经在同一条船上。”

李觅踪问道:“什么意思?”

刘苏儿考虑要不要将韩铁律和路小千的关系告诉他,想了想,还是先瞒住他,毕竟人心隔肚皮,李觅踪是六扇门的人,和刑部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清楚,偿若他为了一些私仇拿这个做文章,不免有点对不住韩铁律了,他说道:“韩铁律也支持我宰了展仓里,不过他不好插手,怎么对付他,我看还是李大人能帮我出些主意。”

李觅踪脸带疑惑:“韩铁律身为刑部尚书,和展仓里之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为何他也要对付展仓里呢?”

刘苏儿若不说出路小千的事便无法自圆其说,他含糊其辞道:“多半是因为水牢之事,东厂现在把责任都退到刑部头上,韩铁律心生怨念了吧。”

李觅踪看着刘苏儿一会然后说道:“你小子说话现在有些不尽不实,多半是不相信我,不过交往嘛也就这样,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关系自然铁铁的,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便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刘苏儿怒道:“李觅踪,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难道我要宰了展仓里,还不是因为你?”

李觅踪说道:“固然是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可是那也只是因为咱们之间的交易罢了,我借给你六扇门的腰牌,你非但给我用了,而且还让东厂的人拿个现行,差点害得我无法翻身,这是你欠我的人情,算不得什么交情。”

刘苏儿无言可说,他毕竟不是伶牙俐齿之人,而且李觅踪所说是实,句句又都说到了他心坎,他除非口是心非,否则又能说什么呢?刘苏儿颓然道:“算你说得对吧,不过我有事绝非有心瞒你,只是为了大局着想罢了。”

李觅踪愕然:“看来你是真的有事在瞒着我,咱们什么关系,刚才我不过是故意激你才说的这种话,不过你虽有事瞒着我,可是你底气却足,并非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刘苏儿若非有求于他,此刻该当拍案而起,拂袖而去:“还说咱们什么关系,你这一进一退地试探于我,也叫有什么交情?”

李觅踪歉然道:“是我不好行了吧,你消消气,就算是我和你这种关系,你也得允许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发发脾气难道你也接受不了吗?”

刘苏儿悻悻地说道:“你发脾气的方式未免太过份了点吧。”

李觅踪说道:“别抓住我不放了,我都给你道歉了,对了,你准备怎么对付展仓里?”

刘苏儿想了想然后说道:“还是你给我提供展仓里的行踪,我在他所经之处埋伏,然后亲自动手击杀。”

李觅踪问道:“就你一个人?”

刘苏儿说道:“自然是我一人,刺杀这种事人多了反而容易为他发觉,而且人多了,未必济得什么事。”

李觅踪叹道:“现在的展仓里每次出门,身旁都有二十名贴身侍卫,你们上次对付他让他逃走,现在的他如同惊弓之鸟,再想杀他,仅凭你一人之力,恐怕没有什么可能。”

顺天府外的早点铺,进出吃早点的人很多,可是两人受到特殊照顾,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也不虞被别人发现,李觅踪身穿官服,刘苏儿则是平常百姓服饰,谁也想不到两人在谈论的,竟是刺杀东厂官员的事。

刘苏儿说道:“什么事都有可能,事在人为,你只要给我提供展仓里的行踪便可以。”

李觅踪说道:“在对方这奸贼方面,我和你是站在同一立场,我比你还要希望此人消失,我希望你再多考虑考虑,至少要等近日劫牢的风波过去以后再动手,到时候说不定他也会放松警惕。”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等不及了,那天晚上死的十位兄弟全都是丐帮的弟子,说到底,他们都是为了我的事才丢了性命的,这个仇如扎在我心头的一根刺,越早拔出来越好。”

李觅踪看他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便跟他说道:“他的行踪依然固定,回头我让人将行径的路线给你送过去,是否送到丐帮分堂?”

刘苏儿点了点头。

李觅踪说道:“不是我给你增加压力,这次你一定要得手,否则这两次他的行踪路线泄露,他一定会追究原因,这是其一,其二他吸收教训以后,恐怕从此再不会有这种固定的路线可寻,再想刺杀他更是难比登天。”

刘苏儿答应下来,和李觅踪告辞离去。

当天下午,李觅踪差人将展仓里每日经由的路线送了过来,刘苏儿和赵红袍一起研究,赵红袍对京城各处街道熟悉,他仔细看过几遍后,指着其中一段路说道:“这里有条丈许宽的小河,河边有片不大的杏子林,整条路线就数这里人烟最少,要下手,最好从这里出手。”

刘苏儿点了点头:“赵大哥说这里,那就在这里,可是这周围似乎一览无余,我若是对付他,提前躲在哪里为是?”

赵红袍又看了看地图,最后说道:“桥底下藏身最为理想,只是桥底下距离桥面有点曲折,等到他从这经过的时候,你如何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出来?偿若你从桥下出来的速度慢,他们有了警觉,那么刺杀就会成为一场笑话。”

刘苏儿想了想,记起以前朱雀跟他聊天,说起他曾在常州马蹄桥遭遇刺杀一事,他问道:“假如我化妆成一名渔夫,乘坐一条小舟从河面经过呢?”当时朱雀马蹄桥遇到围攻,乘坐小舟的安幽谷是救下朱雀的人,而非参与刺杀的人,但刘苏儿反其道行之,多半也大有可为。

赵红袍依然否定了此举:“只要他们看到有人,总会提前进入戒备状态,你从河中小舟里跳上桥头,似乎有些过于显眼,而且小舟在河中晃荡,并不如在地面纵跃来得爽利,而桥为拱桥,若是不能一跃而上……”

尽管两人是在讨论刺杀这种严肃的事,但刘苏儿想到那种情形,还是失笑出声:“赵大哥看来是对小弟的轻功有点怀疑,不过你说得不错,河面上有一人一舟,离得很远就能看到,的确有些突兀,还是在桥下埋伏吧,这座拱桥是什么桥?河面只有一丈多宽,不会是石桥吧?”

赵红袍随口说道:“木桥!”说完他看着刘苏儿,眼睛发出光亮来。

第五十章 桥底袭杀

第二日午后,天阴无雨。

展仓里照常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自从上次他遭遇劫难,至今心中郁郁,他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好在人没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后再勒索财物时,定要多要些珍玩珠宝,唉,那些损失不知何时才能填补上。

足足数十万两银子的财宝,更有许多奇珍,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展仓里心中简直在滴血。

二十多名东厂高手贴身保护着他,再想对付他的人,就算调动一支百人的军队,也不能再伤害自己,所以展仓里十分放心,这二十多人分散在自己周围,他本人还时不时看看路旁的树枝墙头上有没有什么具有威胁的刺客,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对付他,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走在河边,展仓里想起京城有一名叫做温轻书的户部官员,他瞒着上面,私下敛了不少油水,自己非但要将他私藏的钱财全部掳走,还要让他自己再出些财物免罪,他问身旁的一名亲信:“温轻书的家世如何?”

这名亲信说道:“据察,他是浙江温家的六公子,温家在江浙一带十分富有,不过没什么背景,这温轻书已算得上温家中官职最高的人。”

展仓里满心欢心,喃喃地说道:“那就好,没什么势力,那就没什么后患……”

一边说着,一行人已经走到了桥上,展仓里盘算着如何向温轻书点明他的罪行,如何恐吓得他魂不附体,如何让他主动送上银子财物,这叫做破财免灾,没什么势力,敢在京中为官,还敢贪污受贿,对东厂的人来说,简直是一块肥得不能再肥的肥肉了,展仓里心中想着好事,浑然没有想到他罪恶的一生将要走到尽头。

当展仓里走到拱桥最高处时,他的随身护卫不是在前就是在后,四周混无一人带有威胁。

威胁来自脚下,展仓里脚踏之处桥板忽然断裂塌陷,若是旁人遇到这种突变,自然是顺着断裂的桥板掉了下去,可是展仓里毕竟身负武功,他右脚踏空,左脚用力一点,准备借力跳过断开的桥板。

这想法是好的,可惜他左脚正要用力,这才骇然发现左脚下的桥板也是虚的,非但没有借到力,反而加速坠落。

展仓里前边的人还在往前走,浑然不知身后发生的变故,而展仓里后面的人开始还以为是桥板陈年腐朽,眼见主子掉下,连忙冲上来,要将展仓里拉上来,只可惜就连最近的侍卫来到展仓里身边时,也一样迟了一步。

展仓里绝望的双手希望能够抓住些什么,但他的身子忽然加速下坠,他知道这是有人在拉着他的脚踝往下拽的结果,他惨呼一声,被拉入桥下的河水中。

站在桥上的侍卫透过断开的桥板向下看去,只看到展仓里落水前的身影以及落到水里后溅起的水花,水花中已经带着一点不祥的红色。

这些贴身侍卫不敢怠慢,纷纷跳下河,准备将展仓里救上来,到此时为止,这些侍卫还没有想到这是一场针对展仓里的刺杀陷阱。

展仓里落水之后沉入河中不起,侍卫七手八脚地在水里掏摸他的身子,没想到在远离拱桥十多丈的地方,展仓里才浮出河面,一群人连忙游了过去,可惜他们找到的只有展仓里的尸体。

一个人从落水到被救出,需要多久才能毙命?这些侍卫们不知道,可是展仓里死得也太快了些。

等到他们将展仓里拖上岸准备施救时,才发现展仓里的胸口有一道狭窄的伤口,伤口不宽,却深,从这个部位刺入的兵刃会直达心脏,展仓里已经死得透了,胸口的血不多,那是因为经过了河水的洗刷。

侍卫们慌了起来,再去寻找刺杀展仓里的刺客时,才发现自始至终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展仓里身上,刺客早趁着他们拖展仓里上岸施救的时候从河底遁走了。

东厂役头展仓里展公公之死,不仅在东厂之中,甚至是在整个京城里都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厂主曹公公更是大发雷霆,将贴身保护展仓里的二十多人全都杖责,惩罚自己的人,当然不能令曹公公怒气平息,他联合锦衣卫,一起查探凶手,又向刑部和守城军施压,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刺客!

丐帮分堂,刘苏儿将身上穿过的衣服全都脱下,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精神。

赵红袍伤已好得多了,他从床上下来,见到刘苏儿笑道:“想不到真能让你得手,更难得的是你毫发未伤,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刘苏儿也笑道:“这还是赵大哥计议得好,若非想到这个过河拆桥的法子,要杀他恐怕还要多费一番手脚。”

赵红袍连连表示谦虚道:“这么精彩的事,你再跟我说说。”

刘苏儿说道:“赵大哥伤未痊愈,请先做好,听我跟你说说……”

李觅踪送来的路线图上表明展仓里每日午后会经过断水桥,头天晚上,刘苏儿就潜入桥下,将其中三块桥板用剑砍断了一半,使得桥板虽然还能用,但已经变得不太结实。

今日吃晌午饭时,街上人少,刘苏儿趁机溜到桥下等候,他双腿架在一根龙骨上,双手可以自由行动,没过多久,展仓里便带着一种手下经过,透过桥板的缝隙,刘苏儿见得分明,正是那晚绑住的展仓里,认清正主后,刘苏儿就开始行动,他将断了一半的桥板用内力拗断,却依然用手在下面托着,从这里经过的护卫谁都没有对桥下有什么怀疑。

随着展仓里问起身旁之人温轻书的事,他本人也慢慢地走了过来,展仓里左脚踩下的木板也是断了的,但刘苏儿却没有放开,直到展仓里右脚跟着落下时,刘苏儿才放开他右脚踩过的桥板,展仓里右脚踏空,左脚刚刚抬起,不过他临危不乱,左脚练忙撤回,准备从他刚刚踩过没事的桥板上借力站稳身子。

只可惜展仓里此刻做梦都想不到他先前踩到没问题的桥板,此时也跟着变空,展仓里无处着力,跟着掉了下去,刘苏儿知道他掉落一半时,双手还能撑住桥面,不至于一直落下去,为了防止展仓里这么做,刘苏儿躲在桥底伸手连点他身上的穴道,使得展仓里双手无力直接掉了下去,刘苏儿随他一起落入水中,彼时的展仓里穴道被封,在水里只能任人宰割,刘苏儿动手时想到那些随自己前去水牢救人的丐帮弟子,心中涌出强烈的恨意,不知何时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入展仓里的胸口。

展仓里的侍卫跳入河中时,刘苏儿内力凝聚双脚,带着展仓里的尸体在水中走了一段路,然后放开他的尸首,自己从水底闭气离去,竟然无人发觉。

赵红袍叹服:“刘兄弟是智勇双全,才能将此次刺杀做得尽善尽美,展仓里是恶贯满盈,你也不用为他感到内疚,他口中说的那位温轻书若是知道你为他除去这么一个大麻烦,还不知该怎么感激你呢。”

刘苏儿笑道:“可惜此事他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了。”

第五十一章 代罪羔羊

展仓里的死使京城中暗暗涌动的激流变成了风波,光天化日下,在天子脚下出现刺杀朝廷命官一案简直是骇人听闻,就连皇上都感到震怒,下旨严查此事,东厂的注意力终于从城西水牢中的路小千转到了展仓里之死上,所有东厂能够调动的力量都被用在寻找刺客上。

据当日在场的侍卫所描述,他们很快查明了刺客行凶的过程,断开的桥板有一半十分齐整,显然事先刺客做足了准备,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而袭击者只有一人,若是两人的话,侍卫不会没有发觉。

再根据刺客提前潜伏在桥下,而展仓里死前毫无反击之力推断展仓里死前被封闭了穴道,这点也经过了仵作的证实,展仓里身上十多处要穴死后出现青紫变化,说明穴道处有内力淤积,是典型的点穴手法,再加上刺入展仓里胸口的那一刀干净利落,不用第二刀来看,杀手手法娴熟,武功高明,是一名武林高手。

协调庙堂和江湖的六扇门,再次被委以重任,调查在京的江湖豪客。

事后,李觅踪见到刘苏儿,跟他大诉苦水:“我自从进入六扇门以来,所有经手的案子,哪个不是查得清楚明白?偏偏你这个案子,我是有苦说不出。”

刘苏儿则回他:“这事对李大人来说有何难的?随便找个积案中的重犯,想方设法让他认了罪,有了替罪羔羊不就一了百了了么?若说起来,你还算得上是幕后指使者和策划者,难不成你要将自己捉起来?”

李觅踪白了他一眼:“若是平常的案子,这法子倒也使得,关键是现在整个京城的眼睛都放在这案子上面,若出现一点纰漏,我这个六扇门的统领也不要做了,好了,不提此事了,我想法子去结案便是,如今展仓里已死,你是不是又要打路小千的主意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路小千身份尊重,当然得救,既然查找展仓里凶手的重担落到了你的肩上,那么如今李大人在京城那可是属螃蟹的了。”

李觅踪问道:“什么意思?”

刘苏儿说道:“属螃蟹的,自然是能够横着走了。”

李觅踪啐了一声:“你小子现在还来消遣我。”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以李大人如今打着查找刺客的幌子,权力可不容小觑,甚至要查探起来,东厂的人都要靠边,他们让你查的,总不能自食其言。”

李觅踪带着怀疑的神色:“你不是让我协助你劫牢吧?我身上已经麻烦不断了,若是再惹上这个麻烦,我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你去劫牢我也不来拦你,你可别拖我下水。”

刘苏儿狐狸尾巴漏了出来:“李大人,你这可就有些不讲义气了,亏你上次还说得义盖云天,即便我宰了展仓里是还你的人情,如今两清,但看在以前咱们交情的份上,难道你就不能帮帮我么?四大凶徒中的两人被杀的功劳,我都拱手相送,这次你可不能富了就忘穷兄弟。”

李觅踪刚想斥责他,听到他提起四大凶徒来,他灵光一闪,对刘苏儿说道:“有了,现在坏书生既然在逃,这宰杀展仓里的锅不如让他来被,反正他有理也说不清,等到那天他真的恶贯满盈,被那位豪侠顺手宰了,这案子不就跟着破了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原来你的心思还是放在这上面,你这人也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的事,那路小千的事呢?还有,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这展仓里暗中和四大凶徒应有一腿,这个关系不知道东厂有没有人知道,你忘了,那晚我们劫掠展仓里时,四大凶徒还曾为他出头,否则我们哪来的机会杀了千面婆和索命坤道?”

李觅踪却不这么想:“这展仓里又不是傻子,这种和四大凶徒勾结之事他如何会告诉别人?就算有一两个他的亲信知道此事,最多也是只知道一星半抓,说不定此刻他们也在疑神疑鬼,展仓里和坏书生等人结交多半是利益上的关系,这种关系常因分赃不均或者各种情况而中断,因利益产生勾结再因利益产生冲突,正可以让人信之不疑。”

刘苏儿说道:“随你吧,这事不大好圆吧,展仓里是猫,四大凶徒是老鼠,老鼠和猫能有什么勾结?”

李觅踪说道:“你的比喻也太不妥当,岂不闻展仓里手中积累下的那些珠宝吗?这事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包括东厂厂主在内,只不过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如今展仓里一死,我就算不提,也终会有人想到那些珠宝上去,他的珠宝被劫,想来不会告诉别人,我就拿这个做文章,说坏书生为了他的珠宝才杀的人,岂非正是合情合理?”

刘苏儿点了点头,心道这样也好,这么一来伏缨劫走的那批赈灾的珠宝便没有人去查了,这坏书生反正身上的案子已经够多,也不差多这一个,难道他还能公然站出来说自己是清白的吗?想到这里,刘苏儿忍不住笑道:“恐怕你这么做,比让他吞个死苍蝇还难受,他既没有得到展仓里的东西,却还要背上杀他的罪名,坏书生康长恨武艺高强,正是袭杀他的理想刺客。”

李觅踪也笑道:“不错,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除了身手高明的坏书生,旁人武功不到,想被这个锅也没有这个本事,若说恶心他,呸,若非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来恶心我们六扇门在先,平白无故,我又怎会让他做替罪羔羊?”

刘苏儿说道:“这事就这么说了,我准备今晚就去救路小千出来,你给我想办法查清路小千在哪间牢房,除了水牢原本的看守,其他人你都想办法调走。”

李觅踪想了想,觉得怎都拒绝不掉他,只好拖延道:“今晚不行,你给我几天时间,容我想想办法,再说了,我只是负责查探展仓里一案,暂时有点权力,也没有你说的能调动东厂的权力。”

刘苏儿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此后的三天,京城中逐渐传出刺杀东厂役头展仓里的人正是四大凶徒中的坏书生,刘苏儿和赵红袍提起此事,两人无不感到痛快,赵红袍的伤势大好,他大笑道:“这么一来,坏书生恐怕也不敢入京了,没有了千面婆,他自己又不懂易容,现在的京城,还没有比他更炙手可热的人。”

刘苏儿跟着笑道:“如今刑部已经发出悬赏,据说凡是能够活捉坏书生的,赏金一万两,就算是死尸,能够证明是坏书生本尊的,也能得到五千两的赏金,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赵红袍说道:“赏金只是六扇门做给外人看的,谁不知道若是能够宰了四大凶徒的人,在江湖中立刻可以声名鹊起,区区几千两银子算得了什么,坏书生若是这么容易被宰了,也不会活到现在。”

刘苏儿点了点头:“只希望他不要于近日现身,打乱了咱们的计划就行,对了,可有李觅踪送来的消息?”

赵红袍摇了摇头:“我看他暂时不想咱们去救路小千,所以还在拖延罢了。”

刘苏儿愤愤地说道:“好小子,送他功劳的时候他倒是老实不客气,用得着他的时候他就是推三阻四的,这小子是将他六扇门的统领身份看得太重了,对了,我去找一下韩铁律。”

赵红袍问道:“你去找他干什么?现在咱们又没有救出路小千,此时找他岂非给他增添麻烦?”

刘苏儿说道:“路小千毕竟是他亲外孙,咱们力有不逮,让他帮点忙不是应该的么?”

赵红袍无言可答,只能说:“让田中禾给你化好妆,你到时候还是从后门进去吧,毕竟现在刑部受人盯梢,太过张扬还是会惹人疑心。”

刘苏儿点头答应,他忽然想起一事:“这几日可还有人在窥探咱们丐帮分堂?”

赵红袍摇了摇头:“窥探丐帮分堂的人,都是展仓里的人,自他死后,便再也没有人在周围出现,这事还要多谢你呢,这是宰了展仓里后多出来的好处。”

刘苏儿客气几句后,就去找田中禾,让他给自己换了副妆容,然后离开丐帮分堂,向韩铁律的尚书府行去。

在此前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里,京城出现了盗窃六扇门半成品的腰牌,袭杀狱卒,劫牢,刺杀展仓里等等事端,京城百姓不免有些人心惶惶,街上的行人比起往日少了一半,很多人都是抱着外面不大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这样也好,一旦有起事来,在外面也更不容易误伤无辜。

来到尚书府,询问府上的家丁得知韩铁律进了宫,不知何时回来,那名家丁见过刘苏儿,问他:“刘爷是留在府上等候,还是留个信给我家老爷?”

刘苏儿想着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便说道:“我在这等着好了。”

想不到这一等,却等到了傍晚,韩铁律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来,不过他虽然感到疲惫,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可是听说刘苏儿到来,他连忙去见刘苏儿。

韩铁律一见到刘苏儿,便露出愕然神色,刘苏儿连忙解释道:“为了避免麻烦,在下这番相貌是经过化妆的。”韩铁律这才释然:“若是冒然见到,的确难以认出来。”

刘苏儿向他施礼后,韩铁律挥退下人,对他说道:“原来放你走时,我不过相信你八成,如今我是对你十二分的信任了,刘少侠,你此刻虽然还没有救出路小千,但宰了展仓里,便算是让此事成功了一半。”

第五十二章 错认陈七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原本想饶了他一命的,奈何要救出令孙,他是最大的障碍,只能顺手除之。”

韩铁律说道:“刘少侠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老夫却知道展仓里绝不是容易对付之人,也知道了刘少侠在准备营救我外孙一事上已经尽力而为,老夫在此先谢过了。”

刘苏儿说道:“韩大人客气了,此次前来,我正有事相求。”

韩铁律:“但说无妨,只要老夫力所能及,无有不允。”

刘苏儿说道:“这两日我打算再次劫牢,如今展仓里已死,东厂乱作一团,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还望韩大人到时候予以支持。”

韩铁律点了点头:“此事原本就是我个人的事,你说,需要我怎么做。”

刘苏儿说道:“这次偿若不将路小千救出,此后定然再无机会,我希望在我行动之前,韩大人能够调动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在水牢附近的街道严加看守,防止其他人前来阻挠,事后再威逼利诱牢头等看守,不要将路小千被劫一事说出去。”

韩铁律说道:“我派人守在附近,阻拦所有过去之人,这点倒没有问题,可是如何能瞒天过海,不让牢头说出去?”

刘苏儿淡淡地说道:“事后只要放出消息,路小千已死,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韩铁律打了个寒噤:“什么?”

刘苏儿说道:“水牢中自有和令孙身材相仿的囚犯,就算身材有些差别,谁又能分辨得出?只要杀了一名死囚,换上路小千的囚服,再毁了容貌,然后对外宣称路小千已被杀死,事后便无人再行追究,而劫牢一案最终会落到六扇门的手中,我有朋友和六扇门的李觅踪相熟,到时候托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劫牢一事不就彻底解决了么?”

韩铁律怔怔地说道:“此计倒也行得,唯有一点不妥。”

刘苏儿问道:“什么地方不妥?”

韩铁律说道:“李觅踪身为六扇门的统领,虽是我刑部之人,可是我深知他性子执拗,你朋友和他相熟,也未必能够说得通,若是不能说服他,这件劫案非会被他查个底朝天不可。”

刘苏儿肚子里暗暗好笑,想不到李觅踪在官场的声名如此刚正不阿,他为了打消韩铁律的疑惑,断然道:“我这朋友和李觅踪的关系非比寻常,乃是过命的交情,一定能说服他。”

韩铁律也不再纠结:“既然如此,我就静候刘少侠的通知,到时候我会派出京城中一般的官差将周围的街道守得水泄不通。”

刘苏儿放下心来,和韩铁律辞别。

离开尚书府,刘苏儿不禁感到有些茫然,自己在京城这一番筹谋,到底为的是什么,好像所有的方面都有要他这么做的理由,仿佛是了正义,但似乎又为了别的,让人糊涂,他叹了口气,准备先回丐帮分堂再说。

田中禾的化妆之妙,在于能将一个人化妆成一副陌生的面孔,虽不似千面婆那种想变成谁就变成谁的神奇,但刘苏儿走在大街上,就算是相熟之人,也难以分辨他的身份,刘苏儿在化妆后也照过镜子,确实很难看出本来面貌,这么说来,刘苏儿对于京城来说,是第一次以这种相貌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有人认得他。

凡事都有例外,刘苏儿流连在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忽然有人盯着他不妨,刘苏儿向此人看去,完全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刘苏儿心道,此人定是认错了人,说不定田中禾副堂主再给我化的这个妆容,和某人有些相似,所以被人错人,也就不足为奇。

既然是认错了人,刘苏儿也不想多惹麻烦,本想避开便是,但那人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来到刘苏儿身前数尺的距离,脸上神色变得复杂,此人一副老实人的模样,方脸盘,浓眉大眼,看起来不像是奸诈之辈,他对刘苏儿说道:“果真是你,我方才还在想,可别认错了人。”

刘苏儿暗暗叹了口气,此人已经认错了人,偏偏还要这么说,他对这人说道:“阁下觉得我是谁?”这问题问得十分别扭。

这人说道:“你当然是陈七了,还能是谁?别开玩笑了。”

刘苏儿当然不认得陈七是谁,他失笑道:“看来是我和陈七长得很像而已,可惜的是我不是陈七,也不认得你。”

这人说道:“陈七你捣什么鬼?你不认得我?咱们可是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的交情了,你若不认得我周兴海,除非你脑子被驴踢了,我知道你现在欠了很多人的钱,不想别人认出你来,可是你化妆画得太也简单,虽然你故意改变走路的姿势,别人一眼看不出,我还能看不出么?你就别躲躲闪闪了,咱们快走,还有一件急事等着咱们去处理呢。”说着他拉住了刘苏儿的手。

刘苏儿见他夹缠不清,问他:“你叫周兴海?”

周兴海说道:“你还装模作样什么?我自然是周兴海。”

刘苏儿说道:“周兴海,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不是陈七,你也不要问我是谁,你真的认错人了。”

周兴海放开拉着刘苏儿的手,脸上露出同情,不齿,难过,失望等各种情绪。

刘苏儿心中忽然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伤感,他拍了拍周兴海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只是一次误会,他心知肚明。

身后的周兴海忽然说道:“陈七,难道你连你老婆孩子的命都不要了么?”

刘苏儿转过身来讶然问道:“你说什么?”

周兴海说道:“你欠李屠户的二十两银子一直不还,他将你老婆和孩子扣下,让你去找他,就算你没钱,咱们也要去要人,去跟他讲明什么时候能还得上,你这一走了之,李屠户又非善茬,他岂能放过你妻子和孩子?”

刘苏儿心中犹豫起来,不管这陈七是谁,他现在都已经摊上了麻烦,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二十两银子的事,他本不想理会,但事有凑巧,他相貌和陈七相似,再加上事关两条人命,他又怎能袖手不理?

我辈学武所为何来?空正方丈的音容相貌仿佛出现在眼前,刘苏儿从身上掏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说道:“我真不是陈七,这里有二十两银票,劳烦你去将陈七的妻子和孩子赎回来。”

周兴海不解:“二十两是本金,如今这么长时间,利息有多少我也不清楚,陈七,我看你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如今你有了这二十两银子,李屠户总会消消怒气的。”这周兴海真是认定了他就是陈七,刘苏儿欲辨无门。

此事因为两人的争执,街上已有几人围观,刘苏儿不想惹上麻烦,又感觉自己不能见死不救,只得对周兴海说道:“走,你带我去见李屠户。”

周兴海转怒为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只要你来,那李屠户也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

刘苏儿哭笑不得,跟在周兴海后向前走去,反正自己现在也没什么着急的事,便随他救了陈七的妻儿再说,别说此事让自己遇到了,就算是自己听到有这种事情发生,自己也不会置之不理,只是自己被认作是什么陈七而感到有点别扭。

周兴海对这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带着刘苏儿穿巷子过胡同,七拐八绕下来,刘苏儿对自己所在何处已经有些迷糊,他问道:“还有多远才能到?”

周兴海指着前面说道:“快了,再转过前面那个胡同就到了。”

刘苏儿放眼一看,已经快到城墙这边了,通常住在这么偏僻地方的人,家境都不太好,这也符合陈七和李屠户两人的身份,刘苏儿也没有起意,屠户若非住在靠近城墙的地方还能住在哪里?总不能住在繁华之地吧。

周兴海一边说着到了到了,一边带着刘苏儿来到一户破落的院子里,刘苏儿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

看到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刘苏儿忍不住问道:“人呢?李屠户呢?”

就在这时候,一道锐风从背后袭来,刘苏儿知道自己受到了偷袭,人连忙向前扑去,只觉自己背后皮肤一凉,虽然没有受伤,但背后的衣服被划破,真是险至毫厘。

刘苏儿知道自己中了计,他想不明白,谁会对自己下手?明明自己已经变成了陌生的面孔,他倏地转过身来,那自称周兴海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他偷袭为中,一脸诧异,就连继续出手都忘了,刘苏儿恨他欺骗自己,一招狂风骤雨掌,将他打得向后飞退,就连身后的一堵土墙都被他撞塌了。

就在他出手的同时,数十名穿着官府的人从周围冲了出来,刘苏儿一见这些人的服饰便知道他们都是东厂的人。

紫竹棒留在丐帮分堂没有携带,刘苏儿双手摆出戒备的架势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这么对付我?”

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对刘苏儿说道:“我们是谁?你连我们东厂的官服都看不出来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你们虽然穿着东厂的衣服,但绝不是东厂的人,你们究竟是谁?”刘苏儿只是感到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因此他先这么说,然后再在心底反问自己,为何他们不是东厂的人?我为什么这么觉得?

对方狞笑道:“想不到竟能被你看出来,为了让你死个明白,我不妨告诉你,我们是秦王爷派来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刘苏儿想明白了因由,一定是韩铁律的尚书府中除了内奸,所以自己才会中计落入重围。

第五十三章 蜈蚣爬痕

定下这计策的人,定然对人性非常熟悉,才能利用刘苏儿想要为所谓的陈七妻儿出手而设下陷阱,同时,若无韩铁律尚书府内的内奸指引,也不会有人识得他刘苏儿就是准备劫牢救出路小千的人。

但刘苏儿当时和韩铁律说话时,韩铁律已经将家丁挥退,是谁在附近偷听,然后将自己出卖了的呢?

显然,现在还不是谈论此时的好时机,刘苏儿对为首的那人说道:“多谢相告,原来如此,只是我有一事感到奇怪,既然路小千已经没有了做回秦王爷的可能,为何他的族叔还要盯着他不放,非要这位至亲骨肉的性命不可?”

这人说道:“此事你只好去问阎王爷了,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刘公子,得罪莫怪,上!”

刘苏儿知道这些人将他诱至附近才动手,就是看中了这里人烟稀少,怕是自己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自己唯一的途径就是逃走,可是围攻自己的人实在太多,所有的去路都有人向自己攻来,刘苏儿想起汪九成在教自己狂风骤雨掌时曾说过的话,敌人攻击最强处,也就是最弱处,只要能够把握住,便有一击制敌的机会。

想到这里,刘苏儿审时度势,常人遇到围攻若想逃脱,一般都是向为首之人相反的方向逃走,因为在常理中,为首之人的武功既高,在他周围的人又多,冲过去恐怕只会陷入重围,刘苏儿偏偏反其道而行,最强的地方就是敌人最弱的地方。

刘苏儿猛地向这群人为首之人冲去,果然,在此人身旁有四个人冲了出来,其中一人口中喝道:“找死!”四人全都亮出兵器,向刘苏儿冲来,刘苏儿双足一点,人凌空跳起,在半空中,刘苏儿施展出凌空点穴的手法,对方四人还没有看其刘苏儿的指意,便纷纷向两旁中指抛跌。

为首之人显然没有想到刘苏儿武功强横至此,甚至刘苏儿的手指都没有点到身上,人就如同中了邪法受伤,而刘苏儿还未落地,显然已将自己当成最主要的目标,此人大骇之下,连连后退,在他身后的人也都被他疾退给撞得立足不稳,就像再给刘苏儿开了一条路,刘苏儿心中叫妙,口中却喝道:“看指!”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他的双手连续极快地向四周虚点,凡是他手指所向,前方的人便会先一步避开,刘苏儿这次却只是虚张声势,凌空出指,若能这么迅捷,还能具有杀伤力的话,那他也没有必要落荒而逃了,只要站着不动,四周一点,岂非就会点到一片?

凌空指法需要深厚的内力辅佐,刘苏儿内力再强,连出四指击倒四人后点苍指意难以为继,可是对方却不这么认为,等他落到地上时,在他前面已经没有几个阻拦他的人,而他身后冲杀过来的人离他足足还有三四丈远,刘苏儿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次跃上半空,这次他没有出指,而是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一招风雨将至,这一招掌法意在招前,面对刘苏儿这猛恶掌力的逼迫,凡是被刘苏儿眼神扫到的人,无不感到自己若是中了这一掌,必将骨折肉裂,哪里还敢抵抗?纷纷向两旁闪去。

为首之人知道自己是最后一道防线,只要自己将刘苏儿拦下一拦,围攻他的人就会蜂拥而至,刘苏儿再也不会有逃走的机会,若是自己挡不得刘苏儿一下,刘苏儿便如同一条从沙滩跃入大海的鱼儿,那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番筹谋化作流水了。

形势严峻,容不得他多想,为首之人扎稳了马步,刀子也不用,双手鼓足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向刘苏儿推来,企图拼着受伤,也要让刘苏儿停一停。

可是随着刘苏儿双掌越来越近,掌风呼啸,逼迫得他气也喘不过来,就在两人四掌相交前的一刻,此人知道若是硬接刘苏儿这一招,那不是受伤而是毙命,就在最后一瞬,为首之人终于放弃阻拦,向旁边避开。

刘苏儿从此人身边闪身而过,头也不回地急速离去。

在他身后是数十道目瞪口呆的面孔,想不到刘苏儿在他们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依然能够毫发无伤地从容离去,都泛起了无法与抗的颓唐之感。

这次通过缜密筹谋,将刘苏儿诱到这里,才有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此次失手,他们都心知此后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刘苏儿逃走之后,来到人群稠密些的街道上,这才敢放松下来,心中暗道侥幸,他暂时也不去丐帮分堂,而是再回到了尚书府,这次他连后门也不去,直接去了正门。

看守宅院的家丁见到他,连通报都不用,直接放他进去,刘苏儿径直来到厅堂,见到了正在喝茶的韩铁律。

韩铁律见他去而复返,感到讶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脸色变得如此苍白?”

刘苏儿恨恨地说道:“我现在还能活着见到韩大人,那真是老天爷保佑。”

这句话听得韩铁律更是莫名其妙,不过他似乎也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刘苏儿问道:“刚才我和韩大人谈过话后,有谁找了借口离府?”

韩铁律乃是久经人事之人,他立刻想到了刘苏儿是受到了袭击,而受到了袭击的原因,自然是他府上有人做了内应,告诉袭击刘苏儿之人他的衣着相貌,否则以刘苏儿这副面孔,谁人能认得出来?他断然说道:“你先冷静一下,将事情的经过跟我说说。”

刘苏儿匆匆将刚才受到诓骗和围攻的事跟他说了,韩铁律对站在门外的两名家丁说道:“张黑子,李福禄,立刻让人关上韩府的大门,将全府的人都给我召集过来,一个也不能少!”

两名家丁应了,接着匆匆过去办理。

韩铁律阴沉着脸来到厅堂外,厅堂外是一片很大的院子,刘苏儿也跟着出来,他知道因为府中出了内奸,韩铁律动了真怒,而且此事与其他事情不同,这名内奸所勾结的人,还是秦王府的人,此处虽是京城,但秦王爷权倾一方,若是让他抓住了把柄,就算他贵为二品大员,也一样动辄就能让他家破人亡,韩铁律知道事情的严重,因此对于此事也不敢等闲视之。

而从刘苏儿的角度来看,若不找出这名内奸出来,今晚或者明晚去劫牢的计划,很有可能被此人通风报信,导致功败垂成,因此从他的角度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不问。

尚书府的家丁和下人共有一百多人,韩铁律让留在后院洗衣做饭扫地的奴仆相互自证后,让他们离开,然后再查刘苏儿和韩铁律谈话时,在大门和后院负责值守之人,这些人相互印证后,也全都回到值守的地方去,再排除当时不在府中,以及在其他地方做事的人后,还剩十二人无人能够证明自己当时的位置以及去向。

韩铁律留下这十二人,然后沉着脸问道:“今天上午你们有谁出去过?”

曾离府的有五人,这点倒可以通过看门的家丁得到印证,剩下的七人一整日都没有出去过。

韩铁律正准备让七名没有出去过的家丁也回去,刘苏儿拦住了他们:“请等会再走。”

刘苏儿来到曾离府的五人面前问道:“都说说你们今日是为何出去的?”

这五人分别给出了自己的原因,虽都不是府中的安排,可是全都有其合理的原因,刘苏儿仔细查看了他们的神情,想起不知是谁曾说过的,心中无鬼说话时眸子便正,由此他推断这五人都没有嫌疑。

这五人都没有嫌疑,那么嫌疑就在剩下的七人身上。

韩铁律身为刑部的尚书,原本也有断案的本事,只是关心则乱,一时有些糊涂罢了,直到刘苏儿断定这五人没有嫌疑,他才猛地想起这些断案的技巧来,他也同意这五人没有嫌疑,然后对剩下的七人说道:“你们当中曾有人离开过尚书府,是谁出去过,主动站出来,我也不会不讲情面,若是被我查出来,可就是两码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七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

韩铁律气得身子发抖:“好!好!好!那么就别怪我不讲主仆之情!”

刘苏儿问道:“你们都报一下自己的祖籍。”

七人分别说了,有两人是京城本地人,有一人是北直隶的,有一人河南的,有一人山东的,还有两名是陕西人。

韩铁律也明白了刘苏儿的意思,这些人中若有内奸和秦王爷勾结,多半是陕西于河南的,因为同乡更容易取得信任。

于是韩铁律让其他人都离去,留下两名陕西人和那名河南人。

内奸就在三人当中,韩铁律冷冷地说道:“此事承认也还不迟,难道非要找出来么?”

三人都垂下了头,不敢和带着怒气的主人对视,韩铁律见三人不说话,接着问道:“王求贵,孙人杰,赵丰年,到底是谁?再不说,我将你们三人一起拖出去宰了!”三人吓得同时跪下,可是三人却依然嘴硬不说。

刘苏儿在旁仔细观察三人,忽然指着其中一人说道:“是你,孙人杰!”

孙人杰大呼:“冤枉啊老爷!不是我,我不是内奸!”

韩铁律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说道:“我给过你机会,可惜你自己白白错过了,刘兄弟,你怎知是他?”韩尚书心中放松下来,对刘苏儿的称呼也变得亲热起来。

刘苏儿抓住孙人杰的衣襟说道:“韩大人请看他的脖子!”

韩铁律眯着眼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对刘苏儿说道:“除了一道红印子外,我看不出有什么能证明他是内奸的东西。”

刘苏儿指着他脖子上的一道划痕说道:“孙人杰,你说你不是内奸,这道红印子是怎么回事?”

孙人杰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是……这可能是我自己挠的,小人也记不得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这是蜈蚣爬过后留下的痕迹,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这道爬痕是怎么来的吧。”

第五十四章 宝刀断山

孙人杰的确是不知道这道蜈蚣爬痕是怎么来的,不过他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内奸,他嗫嚅道:“我的确不知道这蜈蚣爬痕是怎么来的,这是蜈蚣爬过的痕迹么?我都不清楚,就算真是蜈蚣爬痕,也说不定是在我睡梦中留下的,老爷,仅凭这个,又怎能认定我是内奸?冤枉啊老爷!”

韩尚书也觉得刘苏儿仅凭这个就断定孙人杰是内奸不免有些太草率了,刘苏儿察言观色,知道他们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就相信自己,就连一向十分信任他的韩铁律也露出疑惑的神色。

刘苏儿冷笑道:“单凭这个蜈蚣爬痕,当然不能说明什么,孙人杰,你说是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蜈蚣爬过,不过我看你一脸红光,昨晚当是在窑子里过的,你指甲整洁干净,以你的小心在意,睡觉之处怎么可能出现蜈蚣?我看到你外面虽然穿的是韩府家丁的衣服,可是你里面衣服的料子,恐怕是连我都舍不得用的绸缎,你一个月饷银有限,怎能买得起这样贵重的亵衣?你的手虽然内缩,可是依然藏不住你手上那枚镶着汉白玉的戒指,嘿,综合这么多不合理的事情,孙人杰,你还不清楚那道蜈蚣爬痕怎么来的么?”

孙人杰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但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来的?”

刘苏儿断然道:“这是你从韩府狗洞钻出去时被蜈蚣爬过留下的,只是你当时心中着急,所以完全没有察觉罢了,若是在别处你脖子上被蜈蚣爬过,你又怎能不知?孙人杰,你还有何狡辩?”

孙人杰先是怔了怔,接着大叫冤枉,他跪在韩铁律身旁,向韩铁律猛磕头道:“老爷,你知道我人杰跟了你多年,绝不会干出背叛老爷的事……”

韩铁律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你跟了我多年,所以我才知道你买不起这些东西,孙人杰,到了此时,你还不肯招了么?”

孙人杰依然死不承认,韩铁律喊过其他家丁,让他们去查韩府的狗洞,看看近日有没有人怕过的痕迹,狗洞周围有没有蜈蚣。

看来孙人杰的确跟着韩铁律不少日子,韩铁律又是重情重义之人,不愿冤枉任何一个人,非要拿到铁证不可,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身为刑部官员,所养成的习惯罢了。

趁着家丁过去查看的时候,韩铁律看着刘苏儿,心中奇怪他怎能知道狗洞蜈蚣这些东西,殊不知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刘苏儿以前身为乞儿时,曾多次遭遇过钻狗洞的事,对这种事乃是从小知之,已是渗入他的记忆了。

过了不久,前去查探的家丁匆匆赶回,向韩铁律报告:“韩府周围共有四个狗洞,只有一个大小能够钻过人,的确有人新近钻过的痕迹,两边的草刚刚折断,狗洞阴潮,确有几条蜈蚣。”

韩铁律叹了口气,孙人杰知道终于瞒不住,人像骨头酥了般瘫软在地。

解决了韩府内奸的事,韩铁律依旧愁眉不展,刘苏儿问道:“韩大人似乎还有什么担心的?”

韩铁律点了点头:“当然,据你所说,那批围攻你的人偿若是来自秦王府,而且买通了我韩府的下人,那就说明他们知道了什么,否则怎会这么巧的?最少他们知道是我要去救路小千出来,我怕他们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刘苏儿说道:“我一直在怀疑这点,偿若这批人真是来自秦王府,又怎会自报他们的身份?所以我怀疑未必是他们,不过无论他们是谁,这是的确都有些不大妙,我看今晚就得行动,迟了的话,路小千恐怕有性命之忧。”

韩铁律神色凝重说道:“虽然仓促了点,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就今晚动手,我去安排人手,到时候将附近的街道封锁,给你们制造条件,刘少侠,此事就拜托你了,这次出手千万要将路小千救出!”

刘苏儿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尽力为之便是。”

离开尚书府之前,刘苏儿将脸上化妆的米粉去掉了些,又换了一套衣服,像是变了一个人,这次他大模大样地从韩府大门出来,再无人注意到他身上。

来到丐帮分堂,刘苏儿找到赵红袍,跟他说了今日之事。

赵红袍也同样疑惑不解:“围攻你的人若不是秦王爷派来的人,究竟会是哪方面的人呢?”

刘苏儿说道:“我只是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赵大哥似乎能够确定他们不是秦王爷的人。”

赵红袍点了点头:“若真是秦王爷派人动手,何用躲躲闪闪的呢?秦王历来都是皇上最器重之人,别说杀个平民百姓,就算是杀一百人,也不用这么躲躲闪闪,难道皇上还会因为你和他决裂不成?他们自然是假冒的。”

刘苏儿深以为然,不过他心中又糊涂起来,若不是秦王派来的人,那么有理由必须杀死他不可的,只有东厂知道他是杀死展仓里的刺客之人,可是展仓里之死,东厂的人绝不会知道谁下的手,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的确想要路小千死的人才会这么做。

这样一来,就将厂卫派出在外,因为厂卫若想置路小千于死地,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也不会是那批陕西人,难道真是另一帮义军单勤王?

想不通干脆不再去想,刘苏儿说道:“今晚就要救出路小千,韩铁律准备全力配合,不会再出现上次忽然涌出埋伏的事。”

赵红袍的伤势未能痊愈,不过已经好了八九成,何人动手已经没有问题,只是发挥不了全部的功力罢了,他说道:“再有李觅踪的帮忙,依我看将路小千救出来已经不成问题,如今的问题是路小千被救出以后的去向,总不能让他暂时去韩府,因为现在已经有人知道了韩铁律和路小千的关系,偿若有人举报,只会害了韩铁律,而且路小千到时候也会被围困在府中,走投无路。”

刘苏儿点了点头:“丐帮分堂又是受到怀疑的地方,路小千一旦被救出来,恐怕丐帮分堂也会受到强行搜查,让他来丐帮分堂也不大合适。”

这话正是赵红袍的意思,只是他不好自己说出来罢了,听刘苏儿这么说,他说道:“路小千身为反贼之子,又被囚禁在京城重地,水牢近几日接连出事,若是路小千再被咱们救出,恐怕路小千在城中任何地方都不安全,我看只能连夜送出城,只要将他送到宣化自己人手中,他方能平安大吉。”

刘苏儿断然道:“就这么办,我再去研究一下到时候离城的路线,救出他的确已经不难,难在带他离去,既然有人想要他的命,就绝不会袖手旁观,任由咱们将他平安送走,城内固然不太平,城外恐怕也会遭到阻拦。”

赵红袍说道:“这个交给我,我们丐帮立帮数百年,还没有人敢这么轻视,京城内的丐帮弟子加上周边的兄弟,虽然不多,也有上千人,其中一半都是会些武功之人,也就是五百多人,我现在就让他们提前在西城门外集合,除非他们调动大军,否则想要对付路小千的人就得好好思量思量了。”之所以在西城门外集合,自然是考虑到刘苏儿要带着路小千去宣化,不是从北门出去就是从东门出去,而北城门靠近皇城,自然不是佳选,所以赵红袍直接说西城门。

刘苏儿大喜:“有赵大哥住持此事,我看那是万无一失了。”

赵红袍当即去安排此事,刘苏儿也趁机出去找李觅踪打听消息,同时查看逃走路线。

等刘苏儿和李觅踪见过面,说了今晚动手之事,李觅踪也表示全力配合,并告诉他路小千如今关在城西水牢的戊字号牢房,刘苏儿心中踏实起来,如今万事俱备,就连东风都不欠了。

回到丐帮分堂,刘苏儿见到几日未曾有过消息的莫谷儿又来了,刘苏儿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迟不早刚刚好。”

莫谷儿讶然:“看来你心情不错,就差唱出来了,我虽从丐帮这里得知了今晚去救路小千出来,可是却没什么把握,为何你一副势在必得的高兴样儿?”

刘苏儿说道:“若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还就不出路小千,我看咱们都只有回乡下种田的料了,现在刑部和六扇门都决定全力协助我们,动手的有我和丐帮的高手,出门有丐帮数百弟子相送,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为的。”

莫谷儿点了点头:“如今再加上我,又多了一份力量,便多了一份把握。”

刘苏儿笑道:“不错。”他走进屋子,看到赵红袍正拿着一把刀来回看着,见到刘苏儿过来,将刀递给刘苏儿。

刘苏儿伸手接过,手却向下一沉,他脱口而出:“这把刀好沉重!”

赵红袍说道:“何止是沉重而已?这把刀名叫断山,咱们今晚行事就要靠它来打开牢房的大门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看先问狱卒要钥匙,若是拿不到钥匙,再用宝刀劈开牢门。”

赵红袍说道:“水牢几次出事都是因为路小千,所以我认定今晚狱卒定然没有路小千牢房的钥匙,钥匙多半是在厂卫的手中。”说着,一名丐帮弟子送来一根手腕粗细的铁棍过来。

刘苏儿问道:“这……”

赵红袍结果铁棍,拿在左手中,又手提起断山刀,缓缓提起,对着铁棍轻轻一挥,只听嗤的一声轻响,这根手腕粗细的铁棍从中断开,断开处光滑平整,闪闪发亮,刘苏儿和莫谷儿都忍不住喝彩。

刘苏儿说道:“这把刀如此锋锐,的确罕见,不知赵大哥从何处得来?”

赵红袍笑道:“这是京城六合刀的镇派之宝,我曾帮六合刀的掌门岳千山做过一次和事佬,冲着上次的人情,他将这把断山刀借给我用两天,虽然借了,可是他还是千叮万嘱,千万不要损了,我也担心着呢,如今看来,用这把刀救出路小千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刘苏儿说道:“咱们何时动手?”

赵红袍说道:“初更,太早了容易出乱子,太晚了又怕你们来不及逃走。”

刘苏儿和莫谷儿对视一眼,都觉得赵红袍思虑周全,两人也同意下来,并分别将这个时辰通知到了韩铁律和李觅踪。

准备动手的人在吃过午饭后都沉下心来休息,准备养足精神,好在夜里行事。

第五十九章 粥厂厂主

三人离开小王村继续向西南行去,这日来到大同府,已经能够见到三三两两的灾民,据说朔州以西的地方都受了灾,秋天绝收后,农人连种子都不敢撒了,怕长不出来,这些出来逃难的人,都是连种子都吃了,再留在老家唯有等死,因此他们只能出来逃难。

刘苏儿见到灾民心生怜悯,往往买些饼给他们,但不过是杯水车薪,灾民千恩万谢,不断说遇上了菩萨,刘苏儿苦笑,如今的菩萨也容易当得很,几块干饼就能换来。

问起灾情,一位逃荒的人说道:“土地都干得裂出车辙宽的缝,河底的淤泥也都干成了土,河见底的时候,附近的人还能捉到泥鳅吃,现在只能吃观音土,死了很多人,留下来的人,除了大户人家和官家的人都得饿死,出来还有条活路。”

刘苏儿听他说得可怜,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如此这般的经历,他心道难怪路达远和单勤王等人会起兵作反,而兵败未必都是朝廷能征善战之故,这些瘦骨如柴的百姓,怎能和吃喝无忧的官兵相搏斗?

他想问问单勤王的情况,又怕惹出麻烦,只得作罢。

三人在饭馆吃饭时,饭馆里谈论的都是这场史无前例的灾情,一名食客说到现如今天下一半的地方受了灾,逃荒的人迟早会闹出乱子,必定吃饱的人都会防着他们。

另一人说道:“哪里还有吃饱的人呢?产粮之地增了赋税,都说是赈灾所用,若这些粮食真用到赈灾上,也不至于闹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同桌的人叱道:“悄声,这些话是能说得的?”

刘苏儿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三人匆匆吃了饭,他们在吃饭时听说大同府设了粥厂,三人身上还有点银子,想着给哪个灾民,不如直接给了粥厂,粥厂能多施舍些粥饭,也能多救几个人。

有了这个想法,三人沿路打听,来到了靠近西城门的粥厂,排队端碗等着粥饭的人排了一里地远,看着这些灾民虚弱的样子,他们都怀疑排在后面的人能不能撑到前面。

三人来到粥厂,有两名差役看守着,见到三人立刻喝道:“到后面去排队!”

刘苏儿说道:“我们不是来要饭的,我问你,是谁负责粥厂的事务?”

差役见到刘苏儿衣着不像灾民,且具非凡气度,还以为是什么微服私访的官员,连忙说道:“我们厂主不在,请问阁下有何事,告诉小人也是一样。”

刘苏儿正要说自己要给粥厂捐钱,一瞥之间,看到煮粥的大铁桶中的粥寡淡如水,而每名灾民所能领到的一个馒头还不如鸡蛋大,愕然问道:“不是施舍粥饭么?”

那名差役点头说道:“是啊,怎么?”

刘苏儿问道:“粥呢?我怎么看桶里稀得跟水似的?”

差役愣了一下,然后苦笑道:“粥厂想来如此,毕竟还有些面粉在里面。”

刘苏儿摇了摇头,他年幼受灾时,好歹遇到的粥厂还称得上是粥,有米有菜,馒头至少也有拳头大,只要能排得上,总能吃一顿饱的,如今粥厂只有这点东西,怎够人吃?刘苏儿说道:“粥厂不是有标准的么?怎的如今克扣这么多?”

这名差役连忙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说什么克扣?上面送来的粮食本就不多,再加上我们这些人的工钱,老爷们的红钱,各种孝敬,不是清水已经不错了。”这时他把刘苏儿当成了某个官员,所以才说得这么客气,若是他知道刘苏儿身份不过是一介平民,早就骂开了。

刘苏儿正要继续询问,一个挺着像怀胎数月的大肚子的矮胖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人未到先传来一阵浓烈的酒气,还没走到几人跟前,他已经昂着头喝问差役:“什么事?”

差役小声说了句:“这便是我们厂主,负责粥厂事宜,阁下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吧。”说完,他对这位矮胖子说道,“厂主,这三位公子说是有事找您。”

粥厂厂主点了点头,对刘苏儿等人问道:“你们找本官什么事?”

刘苏儿一见他满脑肥肠的样子,心中就来气,粥厂的钱粮定然都是被他这种人克扣盘剥去了,否则面对这么多骨瘦如柴的灾民,他一个粥厂厂主怎能吃得这么胖?刘苏儿冷冷地说道:“不错,我找厂主有事,只是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说话。”

这厂主见到刘苏儿说话时底气十足,和寻常百姓不同,不由心中起疑,他看了一眼差役,差役胡乱给他使了个眼色,表明此人很有来头,厂主装作恍然的样子说道:“不错不错,这里人多嘴杂,咱们借一步说话,请。”

刘苏儿三人随着他来到粥厂后面的城墙根下,这里人迹罕至,厂主的酒意又清醒了几分,他眯着眼问道:“不知诸位怎么称呼?”明着问称呼,暗地里的意思是想知道对方的身份。

刘苏儿不答反问:“不知厂主贵姓?”

厂主说道:“撇姓周,非粥厂之粥,而是周瑜之周。”这周厂主被自己的风趣逗笑了,一张肥脸几乎要淌下油膏来。

刘苏儿先是随他笑了笑,接着一把抓起他的衣领问道:“还周瑜之周,我看你是周扒皮之周,朝廷让你设立粥厂赈灾,你倒好,粥汤稀如水,馒头还没有鸡蛋大,外头饿死灾民无数,你却吃得肥猪一般,既然你身上有这么多油水,我看不如熬成肉粥以救百姓!”

周厂主见势头不对,想要反抗,但刘苏儿一股内力使出,周厂主如何还能动弹一下?他喊道:“开什么玩笑?”

刘苏儿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对他说道:“谁跟你开玩笑?西北灾民都饿到人吃人的地步,只可惜他们就算吃人,也不过吃得是皮包骨头的灾民,哪有你这肥头大耳的吃起来香?”

周厂主将他亮出明晃晃的匕首,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求饶:“义士!我错了,不要杀我,我回头就把家中的粮食拿出来,不够的……不够的我再去买,别……别杀我!我……我臭得很,一点也不香,那些灾民不会……不会吃我的肉……”想到对方会杀了自己做成肉粥,他吓得屎尿齐流,果真是臭的。

刘苏儿嫌他贪公济私,正要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时路小千忽然出手拦住了他:“别冲动,你现在杀了他,明日那些灾民就连稀粥也喝不到了。”

刘苏儿一想也是,但是他不甘就此放了这贪官,他拿着匕首在周厂主的脸上刻了个歹字,刻字的时候,这周厂主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以为对方要杀死自己,幸亏这里是他自己选的城墙下无人之地,任他喊破喉咙也没人理睬,否则早就有人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在杀猪。

刻完后,刘苏儿对他说道:“今天就饶了你,回去给我好生安排灾民的粥食,若是再敢克扣赈灾银粮,我就在这个歹字后面加个匕首的匕字,你说那是什么字?”

周厂主战战兢兢地回到:“回好汉,那是个死字。”

刘苏儿笑道:“你这贪官倒也识字,我会在暗中查看,若是发觉你口不对心,我绝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好说话,你也不要有别的心思,老子若要杀你,任你千军万马也拦不住我!”说罢,他为了震慑住周厂主,让他不敢生出异心,人轻飘飘地纵身上了城墙,这城墙有两丈多高,刘苏儿说上去就上去,接着又纵身跳下,正好落到他刚才的位置,仿佛没有动弹过,但周厂主却已经知道刘苏儿所言不虚,连忙点头,赌咒发誓会照他说得办。

见到他贪生怕死的样子,刘苏儿谅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才和路小千及莫谷儿施施然离去,身后的周厂主早吓得瘫软在地。

离开粥厂,刘苏儿虽然做了件痛快的事,可是他心中还是高兴不起来,路小千见他如此,连忙劝慰:“这肥猪贪官答应自掏腰包为灾民加添粮食,咱们本想捐给粥厂的银子也剩下来了,不是好事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这朝廷设立的粥厂,本来每日就只有一顿,这些狗官还如此克扣,简直是将百姓的性命当儿戏,这天下已经朽了,我虽迫得姓周的不得不好好对待灾民,可怎能迫得天下贪官都能尽职尽责?粥厂已是灾民最后活命的希望,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原不如何支持造反的,如今看来,没有造反便没有活路,造反之人绝非罪人,有罪的倒是官家。”

路小千听他提到了父亲,心中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莫谷儿在一旁说道:“大同府有一位师父的朋友,路师弟,咱们要不要去见见他?”

路小千被莫谷儿分了心神,难过之情稍抑,他问刘苏儿:“刘大侠怎么说?要不要去问问这里有没有坏书生的消息?”

刘苏儿点了点头道:“也好,令师的这位朋友也是武林中人吧。”

路小千点了点头:“当然,他可是大同府一带最有名的三节棍名家。”

刘苏儿说道:“既是武林同道,即使他不知道坏书生的去向,也敢当前去拜访一下,这为前辈尊姓大名?”

莫谷儿抢着说道:“他名叫左轻语,是北派三节棍的当家人物。“

路小千叱道:“左伯伯的名字可不是随便说的。”莫谷儿虽是师兄,但路小千责备他时,他还是说了声是。

刘苏儿说道:“我也听人提起过左前辈,一直心向往之,今日有缘,合该前去拜见拜见。”

三人随即向左轻语家行去。

第六十章 莲开并蒂

出乎刘苏儿意料的,像左轻语这般豪杰,所住之处十分简陋,并不像一般江湖名家的铺张炫耀,简简单单的一个院子,院子里是三合院的样式,北面正中为堂屋,左右分别为厨房偏厅和粮仓,与一般农户家的格局仿佛,若非是院子里有一个兵器架,真让人看不出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左轻语住处。

三人来的凑巧,左轻语正好在家,这几日他经常出去,在家的日子很少。

见到路小千和莫谷儿前来,他显得非常高兴,请三人进屋,直到此时路小千方才想起来左轻语家中没有带些东西,不禁显得有些尴尬和坐立不安,不过左轻语却不在乎这些小节,问起了刘苏儿,刘苏儿报了姓名,并表达了敬仰之情。

左轻语十分谦逊温和,他说道:“看到刘兄弟神光内敛,当知刘兄弟身有惊人艺业。”

刘苏儿连忙客气,他仔细看着这个以三节棍这种奇门兵器成名的老人,见他身穿灰布长袍,长袍上还打着两个不定,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锋芒尽敛,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制霸一方的人,若非他胸肩挺括,双臂粗壮,看起来道像是一位农夫。

左轻语招呼几人坐下后,问起莫谷儿他们师父如何,莫谷儿说道:“师父常跟我们提起左伯伯,说左伯伯是他最想见的人,只可惜师父的一套武功还没有修炼完成,否则必会前来和左伯伯相会,他嘱托我,偿若见到了左伯伯,让您抽空去见我师父一趟。”

左轻语笑骂道:“好个老东西,他不想长途跋涉,偏偏说什么在修炼武功,难道我就愿意走这么远的路了么?”他时常这样调侃这位朋友,路小千和莫谷儿都是听惯了的,不过这次刘苏儿在场,左轻语还是对刘苏儿解释了句:“我时常这么说话,并非真的责怪什么,留兄弟莫怪。”

刘苏儿笑道:“好说。”

左轻语的妻子给几人上了茶后又出去了,之后左轻语正色道:“两位贤侄我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才来找老夫,有话请直说了吧,咱们都不是外人,不必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的。”

莫谷儿脸色微红,点头道:“是,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左伯伯,这两日可曾听闻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从此地经过?”

左轻语听到坏书生几个字,眼中闪过冷冷的光芒,他摇了摇头:“未曾听说,难道他来大同府了?”

莫谷儿说道:“路师弟的一二十名同乡都被坏书生所杀,我们一路打听过来,希望能够找到他为路师弟的同乡们报仇,至于他有没有来过大同府,我们也只是推测。”

左轻语说道:“你们想对坏书生动手?”

莫谷儿点了点头。

左轻语说道:“你们两人道行还浅,即便找到他,也只不过是送命,你们凭什么报仇?你们师父最宝贵你们两人,你们可别做出什么傻事,伤了他的心。”

路小千望向刘苏儿:“凭得就是刘大侠,我们也知道不是他的对手。”

左轻语看向刘苏儿,口中说道:“哦?这位刘兄弟可曾和坏书生康长恨交过手?”

刘苏儿说道:“交过手,所以我知道他的虚实。”

左轻语说道:“此事我可以帮你们打听一下,坏书生若真的来过大同府,凭我的交情还是能够打听出一点端倪的,只是此事开不得玩笑,动辄遭遇生死危机,刘兄弟,事关我这两位师侄,我不敢等闲视之,望你能够谅解。”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晓得。”

左轻语忽地站起身来,对刘苏儿说道:“既然如此,请出手吧!”

刘苏儿想不到他要和自己动手,不过他转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不是坏书生的对手,因此向试探试探自己,前不久在京城,丐帮分堂堂主赵红袍就试探过自己一次,想不到来到这大同府,又遭遇了此事,为了宽左轻语的心,他还是答应下来。

两人来到院子里,左轻语从屋檐下的兵器架上拿出三节棍,刘苏儿从背上抽出紫竹棒,两人相隔两丈,各自做出准备出手的架势。

路小千和莫谷儿没有见过刘苏儿武功的真正实力,两人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

刘苏儿知道左轻语自重前辈和主人身份,不会抢先出手,所以他说了声:“得罪了!”然后挥舞着紫竹棒,使出一招莲花棍法中的莲叶田田,向左轻侯劈去。

左轻语双手各执三节棍首位,见刘苏儿棍法巧妙,连忙使出一招盘龙升天,三节棍在他周身舞动,守得滴水不漏,三节棍是一种攻守兼备的兵器,招式分为劈、抡、摔、打、盖、扫、截等,比之双棍还要多出一棍来守,远比别的武器多有优势,三节棍分为北派三节棍和南派三节棍,北派重守,棍意为守中带攻,先护己再攻敌,而南派重攻,以攻代守,两派各有所长。

相比之下,北派三节棍更注重先立于不败之地,刘苏儿一招莲叶田田,只不过是用了五成功力,两人只不过是切磋并非搏命,所以他的出手只是为了让左轻侯注意到自己的招式,莲叶田田的招式繁复,一招之中紫竹棒分打对方身上几处要害,可是盘龙升天守势之严密也到了泼水难进的地步,刘苏儿出手无功下,连忙变招使出风摇花动,这次用上了六成功力。

左轻语见他招数巧妙,但功力却不够身后,正想反击,却见刘苏儿变招极快,他像抢攻也来不及,只得再次采取守势,两人棒棍相交,左轻侯惊讶地发现这一招比上一招的内力更猛了些,不过他依然挡得住。

此后刘苏儿一招比一招迅捷,一招比一招力大,左轻语虽是重守不重攻,但一连十多招都来不及反攻,那真是从所未有之事,他也逐渐明白刘苏儿没有用尽全力和他相斗之故。

毕竟是自己要试探他,总是处在挨打的地步也不好看,左轻语再挡住刘苏儿一招莲花棍法后,使出他压箱底的招式,双龙夺珠,这一招他手拿三节棍的两端,如使双棍,从两旁向刘苏儿攻去,刘苏儿一招藕断丝连直指其中宫,左轻语不理不睬,北派三节棍名之为天地人三棍,天棍和人棍虽然同时出手,可还留有地棍用来防守,左轻语和刘苏儿抢攻,就是因为自己还留了一招守势,地棍挡住刘苏儿的进攻,而刘苏儿则不免受到天人两棍的夹击。

若是一般使单棍的人遇到这招,定会变攻为守,因为这一招下来,显然自己攻不到左轻语,只能落到挨打的地步。

可是莲花棍法何等精妙,面对各种兵器,都有其破法,对付这一招双龙夺珠,莲花棍法里有一招莲开并蒂,专破双刀双剑双棍,三节棍虽不是双棍,但刘苏儿以此招破之,也合要旨,只见刘苏儿紧握紫竹棒中间,左右开弓,和左轻语对攻,这一次他使出了十成力道,紫竹棒在他内力的贯注下,竟泛起莹莹紫光。

只听啪啪啪三声响过,左轻语一手拿着一根双节棍茫然不语。

何以刘苏儿使出莲开并蒂,左轻语的三节棍变成了两副双节棍?原来刘苏儿内力贯注紫竹棒,将左轻语天棍和人棍全都打断,随后紫竹棒直点,又将左轻语中间一段地棍点断,只不过他出手极有分寸,点断地棍以后,人就向后跃开,同时说道:“得罪了,左前辈。”

左轻语不惊反喜,他抛下手中的短棍,哈哈笑道:“是我输了,我原本见你年纪轻轻,想不到你武功到了如此地步,真是英雄出少年……这个你也不是少年了吧?”

一旁的路小千和莫谷儿闻言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第六十一章 晚归之因

刘苏儿也忍俊不禁,想不到这左轻语说话十分有趣,他笑道:“左前辈武功也很高啊,晚辈侥幸胜了一招半式算不得什么。”

左轻语颔首道:“武功到了这等地步,依然能够不骄不躁,真是了不起,小千,谷儿,你们都要跟着学着点。”

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连忙点头称是。

左轻语话头转到正事上:“有这位刘兄弟跟着你们,我也就不用担心啦,这坏书生是否来过大同府,抑或现在还在大同府,我前去打听一下便知,你们在这里等我。”

刘苏儿说道:“我跟左前辈一起前去。”

左轻语说道:“不用,我去找这里的地头蛇,他们见到你脸相陌生,怕是会生戒心。”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想去找丐帮的弟子打听打听,我和丐帮有点渊源,他们会不会知道点什么线索呢?”

左轻语恍然道:“我见你棍法似乎在哪见过,原来是丐帮的莲花棍法,如此说来,你和他们何止是有些渊源而已,走吧,丐帮分堂和我去的地方正好顺道。”

两人离开了院子,留路小千和莫谷儿在家。

出了门,刘苏儿说道:“以左前辈的身份地位,为何却过得这么简朴么?”

左轻语说道:“若是在生活上过得奢靡了,人就容易生出懒惰之心,我们习武之人没必要去住什么广厦百间,也没必要山珍海味,只要过得舒坦便足够了,我吃的粮食都是自己种出来的,相比官府或者大户人家或者有所不足,可是比起受灾的难民来,我已经十分满足了,当年我跟着师父学艺时,师父曾说什么叫做行侠仗义,刘兄弟,你说什么叫做行侠仗义呢?“

刘苏儿想了想,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困济危,救人于水火之间,想来就是行侠仗义吧。”

左轻语说道:“这些都太大而化之了,寻常生活,哪有这么多不平?哪有这么多冤屈好让你伸手相助呢?平日里,你若是生活奢靡,就算是通过自己本事赚来的,偿若是周围的人都过着贫穷的生活,你心中又怎能安心?一直到你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资助给那些需要的人,而自己和他们生活等同,不用一丝一毫的武功,也可称得上是行侠,也可称得上是仗义。”

这话让刘苏儿感到有些惭愧,他倒没有想这么多,只是他也不能完全认可,也许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吧。

左轻语说道:“师父告诉我,你所见之事,能够做到视之心安,便足够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一家宅院,左轻语说道:“我到了,从这里再往前走两个街口,然后左转,就能遇到很多乞丐,丐帮分堂大约就在那附近,你一问便知。”

刘苏儿和他作别,向丐帮分堂行去。

从大同府往西,多地受灾,逃荒至此的人很多,看起来和叫花子没什么分别,不过刘苏儿知道这些人不是丐帮的人,一路打听,他来到丐帮分堂,分堂所在,是一处简陋的棚子,周围用木板做墙,仅仅能够遮风挡雨而已,刘苏儿报上名字,丐帮大同分堂的堂主秦有缺亲自过来迎接了他。

秦有缺身材瘦俏,看起来却极有精神,和其他丐帮分堂的堂主不同,秦有缺予人一种异常灵活的感觉,他手足颀长,行动轻便,行走时如同足不沾地,刘苏儿感到若他跟一只猴子在一起,定然会将猴子灵动的感觉比下去。

在丐帮分堂里,刘苏儿说明了来意,秦有缺说道:“坏书生像这个方向来了?我们丐帮却没有受到消息。”

刘苏儿感到有些失望,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秦堂主留意些,若是有了他的行踪,传个消息到左轻语那边,我在那里等着。”

秦有缺说道:“没问题,不过为何要将消息送到那边?刘少侠和我们帮主交好,何不就在我们分堂等着,咱们初次见面,总要一醉方休的好。”

此人说话也很热情,但刘苏儿总感觉有种他并非真心如此的印象,便谢绝了他的好意,秦有缺果然也没有多做挽留,刘苏儿心道,毕竟丐帮这么大,弟子遍天下,并非所有的丐帮堂主都会这么热情。

离开丐帮分堂,刘苏儿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想到,以坏书生康长恨的相貌,只要他没有做出什么恶事,外人也很难分辨出他就是那个四大凶徒之首,想到坏书生作恶时随时可以出现,不作恶时隐在人群中,这种凶徒为祸最深,如何将他找出来呢?

刘苏儿心中抑抑,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左轻语的家中,路小千和莫谷儿正等候的不耐烦,见到刘苏儿回来,纷纷从椅子上跳下来,两人来到刘苏儿身旁问道:“可有那奸贼的消息?”

看到二人殷勤的面容,刘苏儿颓然摇头,两人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刘苏儿说道:“所谓捉贼坐赃捉奸着床,咱们就算现在找到了坏书生,如果他不承认是杀害那些陕西豪杰的凶手,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是官府断案,没有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也不能直指其非。”

路小千显然一时没有想到这点,他喃喃地说道:“坏书生不至于自己做过的事不承认吧?”

刘苏儿叹道:“问题就在这里,万一真的不是他做的呢?”

莫谷儿断然道:“就算不是他杀死的那些陕西豪杰,他身为四大凶徒之首,坏事做尽,咱们也要将他诛除。”

刘苏儿点了点头,默然无语,左轻语的夫人这时送来一些点心,三人道谢后吃了,刘苏儿从左夫人走路的姿势上看出她不会武功,想不通像左轻语这样的武林豪杰,为何会娶一名不是江湖上的人,一般人讲究门当户对,江湖上的人一般也会和江湖上的人成亲,就像朱雀和伊雪,就像他和梅嫽,像伏缨和唐轩儿这种,也算是少有的了。

等候左轻语回来的时间好像变得十分漫长,直到天黑了,他还没回来。

路小千和莫谷儿坐不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刘苏儿也坐不住了,走出来说道:“打听消息无论如何用不了这么长时间,我看有些不大对劲,我去瞧瞧去。”

路小千和莫谷儿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刘苏儿摇了摇头:“不过去迎个人罢了,去这么多人干什么,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就行了。”

就在刘苏儿刚要离开的时候,大门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听到敲门声,刘苏儿心中忽然有股不祥之感,这每一声敲门声都仿佛敲在他们心头,左家的大门根本没有上闩,来人为何不进来呢?

左轻语的夫人前去开门,一名家仆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对她说道:“不好了,左爷发了急病,晕倒了!”

听到这话,左轻语的夫人身子一晃,向旁边倒去,莫谷儿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使得她不至于倒在地上,莫谷儿查看左夫人,只见她眼睛紧闭,已经昏晕了过去。

刘苏儿抢上前去问道:“什么时候发的病?在哪里发的病?”他心中奇怪,左轻语乃是习武之人,习武之人身体想来健壮,怎会忽发什么急病?而且今日他和自己还交过手,并没有什么病症的先兆。

来人说道:“就在晚饭前发的病,人忽然昏迷了过去,就在我们家里。”

这时左夫人悠悠醒来,颤抖着问道:“轻语怎么样了?”

刘苏儿说道:“不用担心,左前辈身子硬朗,就算有点小病也没有什么大碍,我去看看,路小千,莫谷儿,你们在家里照顾好左夫人。”

路小千关心左轻语,他说道:“让莫师兄留下来照顾伯母,我跟你一起去。”

刘苏儿点了点头,跟着来人出了门,门外有一驾马车,来人让刘苏儿和路小千先上了马车,他自己也随后上来,三人做好后,车夫一甩马鞭,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驶去。

路上,刘苏儿问道:“可请了大夫?”

这人说道:“我们人分几路,有的去请大夫,我被派来通知左家一声。”

那就是不知道了,刘苏儿心急如焚,心中涌出很多可能,加入左轻语没有发病,那么他是遭遇了什么?中了毒?还是中了什么暗算?

马车前去的方向,正是左轻语口中那位大同府地头蛇的地方。

路小千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此人说道:“我家主人就是左爷的好友,姓方,人称方铁扇的便是。”

刘苏儿和路小千都没听说过什么方铁扇,看来此人既是大同府的地头蛇,仅在大同府一带有些名声而已,尽管如此,路小千还是说了句久仰。

马车很快就来到方府,刘苏儿和路小千都十分着急,马车刚刚停稳,他们就从车厢中跳了出来。

此时冷月在天,方府门外早有家丁在等着他们,见到他们过来,做出邀请的姿势,路小千心急,跳上门台阶问道:“左爷人呢?”

家丁说道:“在方爷的房间里。”

路小千也不等他来引路,匆匆向里面跑去,刘苏儿也急急地跟在后面,这左轻语为人风趣爽朗,他并不希望他有什么事。

第六十二章 勾心斗角

在方铁扇的寝室外,有一群在等候的家丁,看来方铁扇虽为地头蛇,可是有这么多人跟着他办事,此人摆的谱也不小。

路小千当先走过去,却被两人伸手拦住,问道:“你是何人?”

还没等路小千说话,刘苏儿走了过来说道:“我们是左爷的亲戚,请问左爷可是在里面?”

一名家丁点了点头,两人站开,其他家丁也都让开,让两人进了屋子。

刘苏儿见事情古怪,心生警惕,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两人进了屋子,方铁扇的寝室很宽敞,已经有十多人在里面,其中有一位老者坐在床头,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左轻语把脉,应是刚刚请来的郎中,路小千不敢大声发问,怕打搅了郎中的查探,但是他的忧急之色尽显脸上,刘苏儿见到床上躺着的正是左轻语,心中放下了一些心事,心道也许是自己多虑了,身为地头蛇的方铁扇平时可能就是这种排场。

他暗暗观察房间中的十几人,有七八个人脸色肃然,没有露出一丝高兴或者担忧的神色,显得有些别扭,刘苏儿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看他们太阳穴隆起,便知道这些人的外功已经练到十分高明的地步。

除了这些人,还有三个人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可是在刘苏儿的眼中看来,这些人的紧张似乎并不是为了左轻语的安危,而是为了别的事。

这么多人中,最显眼的还是一名穿着缎子面夹袄的人,此人脸色极白,似乎比女人的皮肤还要白些,虽在冬季,可是他的手中却一直拿着一把扇子,扇面张开,在此人的手中轻轻扇动,刘苏儿见他用的扇子扇骨都是精铁做成,立刻猜到此人就是这里的主人,地头蛇方铁扇,想不到他是这副酒色过度的世家子弟般的形象。

老郎中终于站起身来,路小千抢先问道:“怎么样?”

郎中看了他一眼,却向方铁扇说道:“左爷的病十分古怪,恕老夫无能,诊断不出病因来。”

刘苏儿仔细看他神情,感到他目光闪烁,所言不实,可是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质问他。

方铁扇叹了口气说道:“辛苦了,来人,送大夫回去,再奉上诊金十两银子。”

老郎中连忙推辞:“无功不受禄,不敢当不敢当,不用人送,我自己就能回去。”说罢逃也似的匆匆去了。

路小千这才先向方铁扇做了个揖,然后问道:“请问方爷,我左伯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铁扇说道:“他今日来找我,谈起什么四大凶徒之事,你也知道,我在多年前已经金盆洗手,绿林中的事情我已经不再过问,左兄这么问我,我也十分尴尬,于是就派人去查,晚上我请左兄喝杯水酒再走,左兄推辞了几下也就答应了,我见左兄如此赏脸,还请了几位好友前来作陪,算是给足了左兄面子,但乐极生悲,祸兮福所倚,谁能想到,粗宴刚刚摆好,他便发了急病昏迷了过去,我心中着急,又怕嫂子在家中担心左兄的情况,因此一边延请郎中,一边通知左府,事情便是如此,这些朋友也都是亲眼所见。”说到这里,方铁扇合上铁扇,然后一摆,示意屋中的这些人当时都在场。

随着方铁扇的这一说,屋内的人纷纷点头,表示实情就是如此。

路小千遇事处理的经验不足,见到左轻语昏迷不醒,只知道趴在床头,拉着左轻语的手喊着他:“左伯伯,左伯伯……”

刘苏儿问方铁扇:“左前辈刚过晌午便来了贵府,可是却在刚才陷入昏迷,我想知道,中间这段时间,方兄去帮左前辈打听坏书生的事,可有了什么结果?”

方铁扇不知刘苏儿的身份,先听他对左轻语唤左前辈,便认定他是左轻语的晚辈,谁知却又称呼自己为方兄,这么一来,自己岂非也成了左轻语的晚辈?他心中发怒,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直到刘苏儿话说完,他才感到惊讶,刘苏儿不关心左轻语的安危,先问起四大凶徒的事,他心中暗暗纳罕,此人是谁?他心中有所怀疑,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派人去打听了,却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刘苏儿嗯了一声,也不再发问,而是来到左轻语身旁,拉起他的手,一股真气沿着左轻语的手臂传入他的体内,真气沿着左轻语的经脉,极快地运行了一周,他心中有了些主意,对方铁扇说道:“我恰好认识一位有名的郎中,既然方兄治不了左前辈的急病,不妨有我带他去诊治。”

方铁扇愕然道:“既然有郎中在此,何不请他前来?左兄身子不妥,如何还要亲自前去呢?”

刘苏儿随口说道:“这位郎中性情古怪,不愿出诊。”

方铁扇越发觉得看不透刘苏儿,可是有人能治左轻语,总不能霸着不让离去,他只得说道:“那好吧,我去安排马车。”

刘苏儿说道:“不用,我背着左前辈离开就行。”

路小千跟着他,不知刘苏儿打得是什么主意,而且他也知道刘苏儿是初次来到大同府,什么有名的郎中,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他和刘苏儿一路,信任刘苏儿,便没有插嘴。

刘苏儿来到床边,刚要准备背着左轻语离去,此时方铁扇给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这人马上站了出来说道:“慢着!”

刘苏儿转过身来问道:“怎么?”

此人说道:“左兄在方爷家中得了急病,若不由我们方爷诊治好,别人还会说我们方爷的不是,你这么就将人带走,似乎不大合规矩吧。”他称呼左轻语为左兄,却称呼方铁扇为方爷,显然是在反击刘苏儿刚才的称呼。

刘苏儿心道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刚才他用真气在左轻语身上游走一遍后,已经隐隐感到左轻语并非什么急病,倒有点像是中了什么毒,只可惜刘苏儿自从中了山浆阴毒后百毒不侵,已经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毒,当然,有的病看起来像中毒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刘苏儿也无法断定必当是中毒,所以要带左轻语离去,不过是试探之语,这一试探,果然试出了问题,若他们心中无鬼,有没有办法救治左轻语,说什么为了面子不让他获救,理由简直荒唐。

路小千不知情由,怒道:“到底是我左伯伯性命要紧,还是方爷的名声要紧?”

方铁扇将铁扇在掌心拍了拍,说道:“丁兄说的话也有道理,左兄的性命当然更重要,这就有些两难了。”

刘苏儿说道:“这有何难,我看当然是方兄的面子为重了。”

方铁扇知道他在说反话,不过他故作不懂,反而打蛇随棍上地说道:“我方某在大同府,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望,左兄今日能找我来帮他办事,说明在左兄眼中也是信任我的,如今他在我家中出了事,若我不能处理好,以后恐怕大同府的朋友们便瞧不起我,咱们混口饭吃的,当知名节比命看得还重,唉,其实知道我的人都明白,在大同府没有我方某不认识的人,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有名郎中我没有听说过的,或者此人声名不显,这位小兄弟请不动他,我方某却有信心让大同府任何哪个人连夜过来,就算是知府,也要给我方某几分薄面,不知小兄弟信也不信?”

刘苏儿听他不着边际地说了一通,又称呼自己小兄弟,显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话语中的意思隐隐带着威胁,就连知府他都能请到,显然若有什么知名郎中,他方铁扇一请必到,说到这个份上,刘苏儿若执意不答应,倒显得他理亏了。

路小千无话可答,盯着刘苏儿看,刘苏儿说道:“那好,也不用方兄去请,我舍却这张老脸前去一次便是,路小千,你在这里等着我。”

路小千点了点头,刘苏儿大踏步走了出去。

大同府当然没有什么他认识的名医,说是去请名医,不过是一个借口,离开方府后,刘苏儿径直去了丐帮分堂,他要渡过这次危机,非要找人帮忙不可。

出了方府,刘苏儿就感到有人在后面尾随,刘苏儿猜不透方铁扇为何对左轻语下手,总不成方铁扇和坏书生有什么勾结?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像坏书生这种臭名昭着的凶徒,谁都不会和他结交,更不会维护于他,刘苏儿想不通原因,却因左轻语而产生了同仇敌忾之心,他故意走得很快,让尾随他的人也加快了脚步。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明月当空,刘苏儿转过一个路口后便不见了,后面的那人四处查看,想不明白刘苏儿怎能凭空消失,就在这时,跟踪刘苏儿的人感到头顶一痛,接着整个人昏迷了过去。

刘苏儿从房顶跳了下来,确定后面再没人跟踪,展开轻功来到了丐帮分堂,好在方铁扇的家和丐帮分堂并没有多远。

半夜三更,秦有缺见到刘苏儿匆匆赶来,脸上掩饰不住诧异之色,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刘苏儿二话不说,一招排山倒海的狂风骤雨掌使出,掌力猛恶如海浪,向秦有缺袭去。

秦有缺大惊失色,心中不明白刘苏儿为何一见自己便使出如此凶猛的掌力,这是狂风骤雨掌没错,刘苏儿身份自然也不会错,难道是因为自己日间招呼他招呼得不够真诚,所以他报复来了?危急之际容不得他多想,连忙使出一招风消雨歇来抵挡,只是刘苏儿出掌在先,掌力中又挟带雄浑的掌力,能不能抵挡得住,还很难说。

周围的丐帮弟子见刘苏儿一见面就动手,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两人的掌力就已经交接在一起,出乎意料地,两人四掌相交,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其后刘苏儿向后纵身,对秦有缺说道:“得罪了秦堂主,你武功高明,我来不及跟你解释,请帮我去办一件事。”

秦有缺苦笑道:“你想知道我武功如何,直接问便是,何用动手?”话这么说,他还是喊上了四名丐帮弟子随他一起,跟着刘苏儿出了门。

路上刘苏儿简单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左轻语失陷在方铁扇的府上一事,找秦有缺前去主要是为了保证左轻语和路小千的安全,偿若动起手来,他无法保证这点。

秦有缺和左轻语同在大同府,相互闻名,却没有什么交往,他愕然问道:“听说左轻语和方铁扇颇有些交情,怎的两人交恶了?”

刘苏儿说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左轻语性命难保,非要将他先救出方铁扇的巢穴中才行。”

秦有缺问道:“刘兄弟可有什么打算?”

刘苏儿说道:“你假扮郎中,带左轻语和路小千先走,我留在后面殿后。”

秦有缺苦笑道:“这方铁扇见过我,让我假扮郎中,一眼就会被他识破。”

刘苏儿想了想说道:“那你就说丐帮有什么独门秘籍,什么蛇胆秘药能够救左轻语的性命,无论如何,先将他带走再说。”

第六十三章 巧计救人

一行人来到地头蛇方府,把门的家丁见过刘苏儿,没有留难,直接让他进去,刘苏儿带着秦有缺直接来到方铁扇的寝室,寝室外的家丁让四名丐帮弟子流下,只让秦有缺和刘苏儿进去,秦有缺倒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进了门,方铁扇见刘苏儿带来的人并不是什么郎中,而是丐帮分堂的堂主,不禁愕然。

旁边的一名方铁扇的星恋的好友也认得秦有缺,此人忍不住问道:“秦堂主,你放着好好的丐帮堂主不做,怎么坐起郎中来了?”

秦有缺对此人眨了眨眼说道:“连兄难道不知,眼下四处闹旱灾,百姓都吃不饱,我们做叫花子的更是讨不到饭,若不改行,兄弟们都要饿死了。”他说得合情合理,只不过之前的眨眼有些让这位连兄莫名其妙。

见秦有缺这么说,方铁扇倒不好说什么,他说道:“既然如此,还请秦大夫来看看,左兄到底是得了什么急症。”他不称呼秦有缺为堂主,而成为秦大夫,言语中透露出一股嘲讽之意。

秦有缺早得刘苏儿嘱托,心中有数,左轻语乃是中了什么毒药而非生病,所以他假意来到床头,帮左轻语把脉,他拿过左轻语的手腕,脸上眉头紧皱,看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一种十多人带着紧张的神色看着他,见他眉头一蹙一展,都不知他会有什么结论,方铁扇等人更是暗中提高了警惕,心道只要这叫花子说一声是中毒,自己立马动手,以防事情败露。

过了一会,秦有缺放下左轻语的手腕,对方铁扇说道:“左兄乃是急火攻心,以至于灵台死守,甚至糊涂,继而昏迷过去。”

方铁扇放下心事,问秦有缺:“既然如此,秦大夫可有治疗之法?”

秦有缺说道:“治倒是能治,只不过……”说到过字,他的声音拖得很长。

方铁扇问道:“只不过什么?”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手中合拢的铁扇又缓缓打开,轻轻地扇动,刘苏儿通过这个小动作,感到他心中的紧张。

秦有缺说道:“只不过能不能治好,只是一半一半的机会,即便治好了,我怕左兄对这两年的事恐怕也记不清了。”

方铁扇心中暗喜,不过脸上当然流露出一股遗憾之意,他说道:“虽然如此,也比这半死不活地好,还请秦大夫赶快动手吧。”

秦有缺摇了摇头:“这个病在这里不行,须将人带到我那里,用我帮不传之秘,合七名懂得秘术的弟子,组成七星聚会来治疗。”

方铁扇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秦有缺问道:“怎么,方兄似乎有些不愿意。”

方铁扇连忙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现在左兄病得这么厉害,秦大夫何不让人来这里帮他治,而是非要带走呢?”

这句话说得也有道理,刘苏儿一时也想不到怎么回答,反倒秦有缺处乱不惊地说道:“我都说了,七星聚会是我帮的秘术,施展之时,也须有我帮弟子在旁压阵才行,方兄,我当然可以让弟子过来,只不过我若是让百十名弟子来到这里,似乎对方兄府上……,方兄若是不在乎,我又怎会不客随主便?”

话未说完,但人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上百名丐帮弟子来到这里,方铁扇家中即便不是臭气冲天,也是让跳蚤等物爬满府院,试想,谁肯让这么多叫花子来自己家中?方铁扇一时拿不定注意,但他生性爱洁,又觉得左轻语既然治好了也会忘记之前的事,治不好更是万事皆休,便点头说道:“我倒没想到需要这么多人,既然如此,秦大夫就请将他带走吧,不过我有一点要事先声明,左兄在我家中得了急病,可是人却还好,若是到了你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望秦大夫不要将事情都推到我方铁扇身上。”

秦有缺欲擒故纵地说道:“方兄,你说着话我就不爱听了,世间哪有必然之事?你听说过哪个郎中能说自己保证治好?你说着话,摆明不愿承担责任,既是如此,我又何必招惹这个麻烦上身呢?”

方铁扇一时语塞。

这是路小千说道:“无论治好治坏总得要治啊,秦大夫别犹豫了,我愿承担这个治不好的罪名。”

秦有缺斜着眼看着方铁扇问道:“方兄怎么说?”

方铁扇就坡下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人么,总要治的,请吧,请吧!”

秦有缺点了点头,对门外的四名弟子说道:“来人,把病人带回去。”

四名弟子进来,其中一名个子高的,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将左轻语背起,秦有缺对方铁扇说道:“方兄等我的消息吧,不过这诊金……”

方铁扇笑骂:“你奶奶的,还真不忘了这事,来人,给秦大夫封一百两银子!”

秦有缺拿着银子,这才笑眯眯地去了,路小千怕有些不放心,也跟着后面离去,刘苏儿自然和他随行。

来到外面的街道上,四周除了方府外,四处都无什么灯火,冬天百姓本来就睡得早,唯有月光照路,一行人来到另一条街上的时候,刘苏儿说道:“秦堂主先带左前辈回去,至紧要先护住心脉,再用解毒的药给他服下,等我回来用内力帮他驱毒。”

秦有缺讶然:“难道刘兄弟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么?”

刘苏儿说道:“我要回方府去探探,若能知道左前辈是中的什么毒最好,就算不知道,我也要探听探听,这方铁扇和坏书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有缺点了点头:“一切小心,方铁扇为人很辣,方有今日成就,若是被发觉,就赶紧逃走,以你的轻功,他们必然追之不及。”

刘苏儿谢过他的关心,对路小千说道:“你虽秦堂主回去吧,或者你先回左前辈家中报个平安也好,你莫师兄和左夫人还在家担惊受怕的呢。”

路小千点了点头:“刘大侠,你,你一定要小心。”

看着秦有缺和路小千等人带着左轻语回丐帮分堂,刘苏儿本想直接去方铁扇家中开门见山地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秦有缺既然认定方铁扇武功不俗,再加上他府上人数众多,自己这么贸然进去,说不定会中了暗算,思量着不如从后院悄悄溜进去为是。

刚想动身,刘苏儿忽然见到十多人从方府大门外涌出,看方向,这是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人人穿着黑衣带着兵器,从他们走路的姿势来看,他们此行的杀气颇重,刘苏儿感到方铁扇应是还不放心,怕自己对左轻语下毒一事泄露,准备杀人灭口了。

这次虽然有丐帮分堂的堂主秦有缺在场,可是出去昏迷不醒的左轻语,以及需要照顾左轻语的人外,自己这边并没有多少人,而方铁扇又不知他六色入的虚实,因此认定十多人就能将他们全部击杀。

这些人全都穿着黑衣带着黑面巾,看不清相貌,刘苏儿也不知道方铁扇本人在不在其中,他心中疑惑,对左轻语来说,既然选择到方铁扇家中去打听消息,可方铁扇为何非要置左轻语于死地?难道左轻语过来时,正撞见坏书生和他进行什么密谋?

这些人来势汹汹,若是让他们追上了秦有缺等人,左轻语得不到救治,再受到围攻,恐怕凶多吉少,刘苏儿也向秦有缺的方向行去。

他展开轻功,追了三条街,看着走在前面的秦有缺等人的背影,他停了下来,在这个路口等候。

那边秦有缺渐行渐远,浑然不知身后的凶手正慢慢逼近。

等到这十多名黑衣人来到刘苏儿隐藏着的街口时,刘苏儿忽然现身,拦在这些黑衣人面前。

十多名黑衣人万万想不到刘苏儿会出现在这里阻截他们,双方你望我我望你,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刘苏儿打破沉默:“半夜三更,月既不黑,风也不高,不是杀人的好时机,我好言奉劝各位,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现在还为时不晚!”

一名黑衣人狞笑道:“就凭你三言两语就让我们回去?笑死人了,大伙儿一起上,先将这小子剁成肉泥再说!”

刘苏儿浑然不惧,从背后拿出紫竹棒,故作遗憾地说道:“各位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我只能当头棒喝了,来吧!”他语带双关,手里紧紧握着紫竹棒,心中涌出强大无比的自信。

黑衣人纷纷抽出兵器,大喝着向刘苏儿扑了过来。

为首的人手中的兵器是两把短枪,只比寻常刀剑长上一半,约五尺左右,这对短枪有个名目,叫做双龙枪,枪本长兵器,但改短了以后虽没有了长枪的猛烈,但在灵敏上却增加几倍,双枪既可以一攻一守,也可以双攻双守,实是犀利无比的兵器。

双龙枪虽然厉害,但枪无论长短,都是以戳刺为主,提起戳刺,此人的功夫比起坏书生的索命刺差得远了,刘苏儿紫竹棒向下一压,接着向上弹起,化作一条毒龙般向黑衣人攻去……

莲花棍法本就擅长以寡敌众,这次为了自保,刘苏儿全力施展,一根紫竹棒劈点戳刺挑扫挥,硬是将黑衣人逼迫在一丈开外,近不得身,很快,一名黑衣人被紫竹棒扫断了腿骨,倒在地上滚离刘苏儿,靠着一堵墙不断呻吟。

为首那人双龙枪使尽绝招,依然攻不进刘苏儿的防守圈,自己方面已经有两人受伤,急得哇哇大叫,他们此次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杀人灭口,准备在秦有缺回到丐帮分堂前将人拦下击杀,等到秦有缺回到丐帮分堂后,他们便没有了机会,若想去丐帮分堂杀丐帮堂主,别说十多人,就算一百多人他们也没有把握,如今他们被刘苏儿纠缠住,而秦有缺已经带着左轻语走得远了,是否还能赶在他们回到分堂前拦住,谁都没有把握,所以他们心知已经杀不了秦有缺,怒气便都撒在刘苏儿身上。

刘苏儿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对方人手太多,再加上这些黑衣人身手都还不错,所以他虽然自保有余,但想将人全部击退也是有所不能,但见他棍随人走,在周身舞动出无数棍影,紫竹棒本就有些发紫黑色,在黑夜中舞动,更像手中无物,但谁都明白,这是刘苏儿将棍子舞动太快所致。

这种打法本极耗内力,十多人打定主意,使出车轮战,希望刘苏儿将内力损耗得差不多,再进行一举击杀,只可惜他们想不到刘苏儿身上内力深厚,就这么舞动一夜也未必能够将内力损耗殆尽,反而他们自己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使双龙枪的为首之人更是骇然,大同府也不是什么小地方,怎的忽然冒出这么一个高手出来?

刘苏儿已经能够肯定方铁扇不在其中,否则他的招牌兵器,那把铁扇子不会不用,派出这些人出来准备袭杀丐帮堂主秦有缺,就是已经想好了退路,万一让秦有缺跑掉,他方铁扇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再斗了一盏茶时分,刘苏儿认定秦有缺和路小千等人已经带着左轻语回到了丐帮分堂,哪里还有闲情和他们纠缠不休,他哈哈大笑,忽然收了棍子,使出拈花指法,凌空点到了三四个人,这些黑衣人见他出手犹如魔法,手指一点便倒下一人,见多识广的知道他是在使凌空点穴的功夫,只要刘苏儿手指点来,便挥舞兵器挡住。

刘苏儿见他们有了防备,再无兴趣和他们缠斗,大喝一声:“请诸位转告方铁扇,此事老子跟他没完!”说完人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棵树,接着从树上跳到了旁边的屋顶,在十多名黑衣人的愕然注视下,刘苏儿迅速远去,他们自己知自己事,从刘苏儿离去的速度来看,他们的轻功身法都不是对手,追也追不上,又何必再白费力气?

更何况就算勉强追到了又如何?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一行人颓然而返。

刘苏儿当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绕了一条街,杀了个回马枪,人来到方府的后院墙外,他轻轻地翻过墙头,进入方府。

第六十四章 偷听真相

等他悄悄穿过后院来到前院的隐秘处躲起来时,那十多名黑衣人也刚刚回来,其中有六七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们互相搀扶着,带着呻吟回来,人未到,声音先到。

这结果显然大出方铁扇的意料,他当先从厅堂中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受伤的样子,还以为是被秦有缺拼死反抗打伤的,他愕然问道:“秦有缺的武功这么厉害么?怎么这么多人受了伤?”

为首那人苦笑道:“不是秦有缺,我们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是先来找左轻语的两人之一。”

方铁扇更感到惊讶:“你们怎么和他动上了手?他带了多少人,竟能将你们赶回来?”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多少人?救他自己,这小子武功高得出奇,方兄,先别问这么多了,先让受伤的朋友进去再说。”

方铁扇表情呆滞地闪身站在一旁,脸上虽无表情,可是他心中却充满了疑问,这小子究竟是谁?武功竟然高到这种地步,前去追杀秦有缺的十多名好手,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等到安排好受伤之人,没有受伤的黑衣人脱下外面的黑衣,露出原来的相貌,正是在方铁扇寝室长的那些人,他们留下两人照顾伤者,又派出家丁去请郎中,剩下的人则随着方铁扇去了厅堂。

刘苏儿本潜藏在黑影中,见到他们进了厅堂,知道他们要商量正事,趁着方府中的人乱作一团,他悄悄来到厅堂后面,接着屋后花木的遮掩,他用手做听筒状,仔细倾听屋内的谈话。

一开始他们都是默然不语,唯听到茶盏磕碰的声音,想来是在喝茶压惊,终于方铁扇打破沉默,先开了口:“你们和那小子动手,可曾看出他的武功路数来?”方铁扇口中的那小子,刘苏儿也不必客气,指的自然是区区自己了。

为首之人的声音传来:“我连三江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武功这么高的年轻人,他用的兵器不过一根竹棒,使得似乎是丐帮的当家棍法莲花棍法,不知我连某人有没有看错,褚兄,你当时也在场,你看呢?”

这个被他成为褚兄的人点头道:“不是似乎是,而是一定是莲花棍法,听说莲花棍法是丐帮绝诣,绝不会外传,难道这小子是丐帮的?”

另一人的声音传来:“不是丐帮的,丐帮数百年来的规矩,身上一定要穿带补丁的衣服,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不似丐帮弟子那种肮脏的样子,而且他出了莲花棍法外,竟还会点苍指的凌空点穴,哦不,不是点苍指,公孙兄,你对指法所知比我多,那是什么指法?”

公孙兄的声音传来:“那是少林的拈花指法。”说完不再多说。

其他人倒抽了一口气,纷纷议论:“这小子身负少林丐帮两大门派的绝学,到底什么来头?”

连三江说道:“我看他不止会这两种功夫,只是时间很短,咱们暂时也看不出来,方兄,此事我看咱们可有些不大妙。”

方铁扇叹了口气:“咱们也是无可奈何,你们以为我想这么做么?还不是那人逼迫的?”

连三江说道:“此公武功既然这么高,为何不自己出手?咱们这些人既然不是对手,我看不如方兄跟他说说,饶过我们吧。”刘苏儿在墙后听得莫名其妙,连三江口中的此公到底是谁?难道就是坏书生?

方铁扇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你们怎么说?”

其他人纷纷说道:“连兄说得没错,方兄,你也看到了,今天晚上咱们这么多兄弟受了伤,庞老弟的腿还被打断了,我……”

方铁扇打断他们的话头:“这事我也做不得主,你们何不自己去跟他说?”

连三江语带惊恐地说道:“康……康兄、康爷也在此处?”

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刘苏儿对这脚步声感到十分熟悉,立刻想到了坏书生康长恨,果然,坏书生的声音传来:“看来你们对帮我办事感到很勉强,既然如此,强扭的瓜据说也不甜,我也用不到你们这些废物帮我了。”

连三江说道:“如此,我们也不敢打搅方兄,这……这边告辞了。”

刘苏儿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方铁扇会和坏书生勾结,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传来,听声音正是连三江发出来的,公孙兄的声音传来:“康爷饶命!”

坏书生说道:“既然是废物,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死了算了。”声音中充满了无情,刘苏儿想不到坏书生对自己说话时客客气气,对刑部韩尚书说话时犹如一名饱学才子,对付这些不愿帮他办事的武林好手说话又是这么狠辣无情,这康长恨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方铁扇干咳一声道:“现在咱们都是一套绳上的蚂蚱,想要就此离去的,就会惹康兄不高兴,惹康兄不高兴就是这种下场,还有没有谁想要离开的?”

又是一阵沉默,刘苏儿忽然名表了,这坏书生估计是认为自己一人行事势单力薄,所以用武力挟制这些人为自己办事,之所以选上方铁扇,八成是看上了他地头蛇的性子,欺软怕硬,消息灵通,人脉广泛。

坏书生康长恨又开了口:“这次让你们去对付左轻语和秦有缺,就是为了你们的声名着想,你们难道想不明白么?只要左轻语醒来,就会告诉别人方铁扇和你们一干人等于我四大凶徒有勾结,这么一来,你们也容易遭到江湖中人的仇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只不过没想到你们遇到了刘苏儿那小子,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也不会怪你们。”

方铁扇说道:“康爷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康爷在武林中的名声太响,想要康爷命的,各个门派的人都有,丐帮的,少林的,武当的,那个不想对付康爷,以博名声?可是康爷这么多年来不依旧逍遥快活么?所以大家也不要被丐帮的名头吓到,跟着康爷肯定没错,如今天下灾祸连连,朝廷又羸弱无能,我看天下即将大乱,想要保平安,绝非独善其身,必须依附像康爷这样的人才行,我方铁扇家业这么大,都愿意甘附骥尾,你们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其他人迫于坏书生的淫威,只好随声附和。

坏书生桀桀怪笑道:“这才对嘛,不过你们也不用害怕,我这几日就要离开大同,我交代你们的事只要做得好,我康某人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视丐帮分堂如龙潭虎穴,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群叫花子的聚集之地罢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杀了左轻语,好去了诸位的后顾之忧。”

方铁扇关心地说道:“刘苏儿那小子武功极高,康爷还要小心才是。”

坏书生说道:“我昨日见他并没有留在丐帮分堂,只要他不在,我就好行事,若是他在的话,唉,此事便有些不好办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显然坏书生也自承不是刘苏儿的对手,刘苏儿在屋外听得心中忍不住生出自豪之心。

方铁扇问道:“康爷给的那种毒粉,我下在了左轻语的茶水中,这种毒难不成真会被秦有缺解了?”看来左轻语果真是中了毒,而且这毒还是由坏书生给的。

坏书生说道:“这种毒就连我都没有解药,我不相信秦有缺能解,不过什么事都怕万一,我过去看看再说。“

接着,坏书生的脚步声传来,看来是准备去丐帮分堂诛杀左轻语,刘苏儿再留下来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便也悄悄地离开方府,向丐帮分堂的方向赶去。

第六十五章 运功驱毒

在冬夜疾驰,寒风扑面犹如刀子划过脸庞,刘苏儿若不运功抵抗都忍受不住,他一边飞奔一边想着,既然左轻语中的毒无药可解,只能由自己帮他驱毒,中毒后越早解毒越好,否则容易损伤身体,除此之外,坏书生还想斩草除根,要救左轻语,还要先杀了或者取走坏书生,不知还能不能赶得上,念及于此,他将轻功施展到了极致。

转过前面一个街口就会到丐帮分堂,刘苏儿正要足部停留地转过去,就在此时,他忽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危险,连忙减速,同时从背后抽出紫竹棒,以应付眼前的危机。

但他预感到有危险时已经来不及停住脚步,只能尽量放慢了速度,黑夜中,前方的路口像是一个随时能将人吞噬的巨口,本来去丐帮分堂是左转,他却偏偏折而往右一些,因为一时停不下来,他只能将紫竹棒在身前挥舞护住前身,就这么冲了过去,果然,只听叮得一声,刘苏儿被一下偷袭击中紫竹棒,人前冲的去势被抵消,终于停了下来。

躲在拐角处偷袭他的人显然因为想不到刘苏儿会提前猜到他而感到惊讶,忍不住“咦”了一声。

刘苏儿从这声咦中听出了对方就是坏书生,他不知如何,虽然先走一步,竟然没有到丐帮分堂,反而得知自己会走这条路,提前埋伏在此,若非刘苏儿警觉,说不定已经中了暗算,他喝道:“暗中偷袭,算什么好汉?”

刚才那叮的一声,正是坏书生的索命刺刺中他紫竹棒的声音,刘苏儿渗出一身冷汗,若不是自己鬼使神差地预感到会有人偷袭自己,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坏书生桀桀怪笑道:“我是四大凶徒,不是什么好汉,偷袭你又怎的?谁让你阴魂不散,几次坏了我的好事?”

刘苏儿说道:“凶徒就是凶徒,只会做卑鄙无耻的事,左轻语和你有何仇恨,你非要置他于死地?”

坏书生心思机敏,因刘苏儿这句话,立刻猜出他和方铁扇在厅堂所说的话都被他偷听了去,他说道:“我行事卑鄙?你躲在屋后偷听,和小毛贼有何区别?咱们大哥就别说二哥了吧!”

刘苏儿本就不擅长口舌之利,坏书生一句话说得他难以辩驳,他怒道:“别光嘴上说得好听,今夜你遇到小爷算你倒霉,四大凶徒已去其二,今晚正是第三个恶贯满盈之日,纳命来吧!”刘苏儿说完,便挥动紫竹棒,施展出莲花棍法,向他攻去。

坏书生这是第二次和他相斗,上次不知道刘苏儿乃是受了伤,所以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这次他使出绝招,反而想要刘苏儿的命。

黑暗中,一人使索命刺,一人使紫竹棒,两人都拼尽了力气想置对方于死地,刘苏儿莲花棍法尽拣攻势凌厉的招数使,坏书生则尽挑招数毒辣的使,两人十多招内谁都奈何不了谁,黑暗中,一根紫竹棒挥动得呼呼有风,而坏书生的索命刺则无声无息,忽然从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刺来,两人都是越打越谨慎。

刘苏儿的紫竹棒舞动之际容易让对方听到声音而进行躲避,而坏书生故意使出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的招数,却依然都不过刘苏儿,而刘苏儿却感到坏书生的招数忽隐忽现,难以闪避,两人的攻势渐渐减弱,守势则逐渐增加。

又斗了十多招,坏书生忽然醒悟自己绝不是刘苏儿的对手,这种想法一旦生出,他的气势再减轻一分,心中生出恐惧,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不顾自己生死地猛攻几招,这几招无不是带着同归于尽的狠辣,刘苏儿自然不想和他同归于尽,退开两步,准备重整攻势,可是坏书生早就算好了他会退开,趁着两人距离拉开,坏书生忽然转身向丐帮分堂飞奔而去。

刘苏儿喝道:“哪里走?”人随后跟来。

来到丐帮分堂外,有两名值守的丐帮弟子见到一前一后两道人影向这边疾驰而来,连忙出来阻拦,坏书生向后一指:“他是四大凶徒的人,要杀我,快拦住他!”

黑暗中看不清楚,趁着两名丐帮弟子错愕之际,坏书生从两人之间冲了过去,接着一个纵身,跳过丐帮分堂的院墙,消失在墙后。

刘苏儿追过来的时候,两名丐帮弟子早做好了拦截准备,刘苏儿知道事情紧急,没时间跟两人解释,竟一言不发,展开轻功也是纵身而起,从两人头顶跃过,再一个纵身,也跳过丐帮分堂的院墙,这两名丐帮弟子讶然回首,两人都消失在墙后,他们赶紧往回跑,要通知里面的丐帮弟子。

在丐帮分堂的院内,刘苏儿又遭遇了一场误会的拦截,一群丐帮弟子见他进来,纷纷拿着兵器将他围住,却不见了坏书生。

刘苏儿大声说道:“是我刘苏儿,刚才进来的人呢?”

一名认得他的丐帮弟子看清了来人的确是刘苏儿后,这才说道:“原来是刘兄弟,刚才那人是谁?进来后一句话也不说,提着兵器就刺伤了我们两名兄弟,接着从后墙跑了。”

刘苏儿叹了口气,知道就是这么一耽搁,再也追不上坏书生了,他问道:“两名兄弟伤得重不重?”

就在这时,负责值守门户的两名丐帮弟子才冲进来,对一干丐帮弟子喊道:“有人来了!”

其他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早就知道了,等你过来告诉我们,岂非迟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他们都知道来人武功高处二人太多,所以也没有真个责怪他俩。

刘苏儿大致看过受伤的两名弟子,坏书生因为时间紧促,所以两名丐帮弟子伤得都不是要害,没有性命之忧。

坏书生怕刘苏儿追上,所以选择从丐帮分堂这边逃走,正合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来到丐帮分堂的院子里,一言不发直接刺伤两人然后从后墙逃走,等刘苏儿再跳进来时,丐帮弟子因忽然有人过来伤人,吵嚷之下,已经做好了应敌准备,正好将匆匆追来的刘苏儿拦住,让他有充分的时间离去,此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做出这么果断的决定,实是一个奇才,只可惜他的才能没有用到正道上。

这时,在屋内的堂主秦有缺听到动静,匆匆走了出来,见到是刘苏儿,松了一口气,等他问起情由,刘苏儿说了,秦有缺恨恨地说道:“好个坏书生,竟将我丐帮分堂视若无人之地,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哼,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这就去方铁扇那边去兴师问罪!”

刘苏儿赶紧拦住他:“要去问罪也不急于一时,如今左前辈中毒不浅,若不赶紧给他驱毒疗伤,时间长了,怕他有性命之忧。”

秦有缺点了点头:“既然是坏书生的毒粉,又没有解药,当真不可轻视,刘兄弟可有把握将毒驱出?”

刘苏儿说道:“试试看吧,既然左前辈暂时只是昏迷,看来就不是最厉害最要命的毒药,我帮他驱毒时不得有人打扰,还请秦堂主帮我守着,若是坏书生再回来的话……”

秦有缺说道:“他偿若再敢来,我就让兄弟们结莲花大阵,让他来得去不得!”

刘苏儿放下心来,随他进了屋去看左轻语,路小千没有去左府,还在这里,他陪在左轻语床头,脸上流露出伤心的表情。

见到刘苏儿进来,路小千站了起来:“刘大侠,可拿到了解药?左伯伯的脉搏越来越虚弱,我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刘苏儿说道:“你和秦堂主先出去,我用内力帮他驱毒试试。”

事情紧急,他将昏迷中的左轻语扶起来,摆成盘腿坐着的姿势,然后自己来到左轻语身后,伸出左掌搭在他背后的神道、至阳和灵台三处大穴上,一股浑厚的沛然莫当的内力从掌心吐出,分成三路注入左轻语的体内,沿着他的经脉一点点地探索中毒部位的所在,但三道内力因得不到左轻语的回应,行进得太慢,刘苏儿又伸出右掌,抵在他腰间的脊中,悬枢和命门三处穴道,同样是一股内力化成三道,从这三处要穴中注入。

一旁的秦有缺知道驱毒时最忌打搅,拉着路小千悄悄地走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刘苏儿今晚来回奔波于方铁扇和丐帮分堂之间,又和坏书生康长恨相斗一场,内力损耗了不少,这次全力施为,感到有些虚弱,不过他想起左轻语风趣的为人,慷慨的性子,心中涌起必救他不可的信念,内力源源不绝地自丹田升起,来到双臂间,然后毫无保留地注入左轻语体内。

内力在左轻语身体中缓缓前行,遇到阻碍,刘苏儿便竭力将之打通,慢慢地,他内力已经疏通了左轻语身上大部分的穴道,可是在左轻语头脸上的穴道却遇到了更大的阻碍。

左轻语至今昏迷不醒,所中的乃是坏书生从深山中铺捉到的血蟾蜍,从血蟾蜍背上提取的毒液混以毒蛛草之毒炼成的毒粉,原本坏书生是想用这两种剧毒之物提炼出更毒的毒粉,却不料两种毒性相互克制,虽然混合后的毒粉无色无味,但是人服用之后,两种毒性相抵消,却会让人陷入昏迷,十二个时辰后,因为昏迷所引起的麻痹就会让人心脏停止跳动,血脉停止流动,进而一命呜呼。

如今虽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可是刘苏儿却感到这种毒已经侵犯到了左轻语的脑子,一般习武之人若是被他人内力注入体内将会有两种反应,一是自然而然地抵触,将其他人的内力排出体外或者加以化解,二是将进入体内的内力加以引导,为己所用,而左轻语至今没有一点反应,就说明他的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身上即便有些毒,也都被刘苏儿驱出,唯有头脸上的穴道中了毒,被封住了神智,才会这样。

而脑袋上的要穴,却又是最复杂的地方,稍微不甚,不但驱不了毒,反而会伤了对方的性命,故而刘苏儿有所犹豫。

到底是勉强一试,还是怎的?

第六十六章 莲花大阵

偿若自己就此罢手,除了坏书生,谁也不知道左轻语的命运如何,只看他脉搏越来越虚弱,便知道不妙,而且坏书生自己也承认了此毒没有解药,若是自己怕医坏了他就此打住,恐怕左轻语性命一样不保。

既然如此,左右都是个死,不如尽力一搏,刘苏儿咬了咬牙,驱使着真气内力缓缓地向左轻语脑袋上的穴道冲去,他像一个从未做过菜的厨师拿起了铲勺,又像一个笨手笨脚的丫头准备绣一幅精美的图画,更似一个不会写字的人,开始临摹王羲之的书法,他战战兢兢地却又全神贯注地将内力运送过去。

在刘苏儿全身心地为左轻语驱毒之时,他忘记了身外的一切,也没有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喝骂声和打斗声……

人后脑到头顶的穴道分别为哑门,天柱,风府,脑户,玉枕,强间,后顶,洛却以至百会,到了百会穴,那是到了尽头,所谓百穴相会,亦是人最高处,位于两耳耳尖与头顶七寸交汇处,又名三阳五穴,是人身上最脆弱的穴道,刘苏儿如履薄冰,将左轻语的身上的毒缓缓运到百会穴,然后从此处向上慢慢驱出,将毒粉化作无形,则左轻语就会醒来。

这种考究的驱毒最考验人的耐性,如同铁锅烙饼,必须将火候掌握好,火大了会焦,火小了又不能熟透,刘苏儿就出在这种两难之间,他怕内力用过了,使左轻语百会穴受伤,轻则使他瘫痪,重则使他丧命,若是内力用得不够,则无法将毒驱出,刘苏儿小心翼翼维持着内力地力度,到了心无旁骛的地步。

在刘苏儿和左轻语驱毒之时,秦有缺带着分堂的一百多名弟子在周围守候,路小千心中默默祈祷左轻语能够安然无恙。

秦有缺想着坏书生竟然没将丐帮分堂放在眼里,气得心中难以宁静,他暗自盘锁着,明日如何带着丐帮的兄弟前去找方铁扇,如何在外面埋伏,如何先礼后兵,这方铁扇不过是大同府的一条地头蛇而已,竟然敢和坏书生这样的凶徒进行勾结,那是杀了他也不怨了,若是他认错悔过还好说,偿若他抵死不认,自己就给他来个翻脸不认人,大家一拍两散,丐帮岂能是好欺负的?

路小千问道:“你说刘大侠能够治好左……我左伯伯的毒么?”

秦有缺说道:“当然,刘兄弟深得我们帮主的真传,且是少林弟子,内力非凡,当然能够治好你伯伯的病,别多想了。”话是这么说,多半都是在安慰路小千,其实刘苏儿能不能帮左轻语将毒驱出,他也没有把握。

就在两人为左轻语一个明里一个暗里担心的时候,那坏书生忽然又回来了,秦有缺没见过坏书生,原本不认得他,可是坏书生今晚逃走之际曾来过丐帮分堂的院子,被丐帮弟子认出,连忙告诉了秦有缺:“是坏书生,就是他刺伤的我们两名兄弟!”

秦有缺怕刘苏儿帮左轻语驱毒之时受到打扰,一见到坏书生便喝道:“结莲花大阵!”他想不明白,既然他知道不是刘苏儿的对手,而丐帮分堂又有这么多弟子,此人怎还敢再来?难道他是真的没有将丐帮放在眼里么?

坏书生逃走之后,来到方铁扇家中,他左思右想,想不通刘苏儿得知左轻语中了自己的毒粉,为何要急匆匆地赶到丐帮分堂去,此毒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解药,刘苏儿更没有,那么他回去干什么呢?很快,他醒悟道,刘苏儿定是想凭借着他深厚的内力为左轻语驱毒。

习武之人都知道,用内力帮人驱毒时最是受不得打扰,而且必然会消耗极多的内力,若是如此,他今晚便有了报仇的机会,这个机会难得,可遇不可求,作为四大凶徒之首,他行事向来大胆妄为,因此他和方铁扇提出自己的想法。

方铁扇被他吓了一跳:“我的康爷,你是说咱们今晚去对付丐帮分堂?丐帮大同分堂至少有数百人,咱们凭什么将他们挑了?”

坏书生说道:“就算大同府有数百名丐帮弟子,也不会全都在他们分堂里,我今日从那边经过,看他们分堂中最多只有百十名叫花子而已。”

方铁扇连忙奉劝道:“百十名臭叫花子还不够多?他们堂主秦有缺和副堂主陶敬神二人都算得上一流好手,况且还有那名叫刘苏儿的魔头在那,咱们势单力薄,我怕前去只会自取其辱。”

坏书生对方铁扇的胆小怯懦本来不喜,若非要他帮忙,换做别事,他早将这个不听话的同伙宰了,此时有求于人,只得解释道:“刘苏儿此刻正帮左轻语驱毒,方铁扇,你也不想想,偿若左轻语的毒被驱走,他清醒过来,难道还不知道是你下的毒?左轻语朋友众多,再加上有丐帮和刘苏儿帮他撑腰,左轻语岂不要将你撕成碎片?咱们今晚正是千载难逢地良机,你带着所有能动手的人在一旁等候,我先去探探情况,若刘苏儿没有帮左轻语驱毒,咱们什么都不做,马上回来,如若他当真在帮左轻语驱毒,你带人纠缠住丐帮弟子,我进去杀了刘苏儿和左轻语以除后患,至于什么秦有缺和陶敬神,嘿,一个两个丐帮的堂主还不被我坏书生放在眼里,你既然在大同府不敢招惹他们,我便顺手为你除去如何?”

一番话说得方铁扇怦然心动,坏书生说得没错,如果刘苏儿真帮左轻语把毒驱出,他方铁扇也在大同府待不住了,他家大业大,混到今天这个成就可不容易,当然不愿就此放弃,而有坏书生主持此事,正是自己在大同府扬威之时,而坏书生很快就走,错过了这个机会便再难有了,他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我去找人!”

方铁扇在大同府是地头蛇,人头熟络,这次他将所有能招来的人都找到,也凑了百十人,由坏书生带领着,浩浩荡荡地向丐帮分堂赶去。

坏书生故意露面让秦有缺看到,如果刘苏儿此刻忽然出现,他扭头就走,此时他最怕的就是刘苏儿,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

而刘苏儿若是不出来,那么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刘苏儿不在丐帮分堂,二是刘苏儿在帮左轻语驱毒,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决定要血洗丐帮分堂,以舒心中的一口闷气。

坏书生心思缜密,他几乎什么都料到了,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他低估了丐帮弟子的实力。

见到刘苏儿没有出现,坏书生杀心大起,他发出了让方铁扇带人过来的信号后,自己当先冲进丐帮弟子中,像尽快解决几名丐帮弟子,然后由方铁扇等人纠缠住他们,自己去对付刘苏儿。

只可惜他打得如意算盘立时落空,等他跳入丐帮弟子包围当中,丐帮弟子的莲花大阵已然结成,坏书生怎都没有想到丐帮竟还有这一手,他从想掌控全局,变成了自投罗网。

秦有缺冷笑道:“想不到你还敢回来,今日就让我们丐帮为民除害,除掉你这个祸害!”

坏书生问道:“刘苏儿呢?你让他出来!”

秦有缺理也不在理他,此人坏到极致,跟他啰嗦纯粹是耽误功夫,秦有缺一声令下,包围着坏书生的丐帮弟子发动莲花大阵向坏书生攻去,与此同时,方铁扇也带着他的人马从外围攻来,这莲花大阵分为内莲花和外莲花,如同莲花盛开时有向内蜷曲的花瓣,也有向外舒张的花瓣一般,内莲花负责攻击包围中的敌人,外莲花负责对付外围的敌人。

坏书生深陷莲花大阵当中,他见每名丐帮弟子武功都是平平,可是在阵法的推动下,数名丐帮弟子如同一人,有攻有守,竟将他的攻击挡住还能反击,坏书生气得哇哇大叫,却又无可奈克。

而屋内,刘苏儿对左轻语的驱毒也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再有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将左轻语身上的毒全部驱出。

屋内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屋外的人已经厮杀得不可开交,而屋内却安静得像在深山之中。

秦有缺知道刘苏儿正在救命,受不得打搅,否则功亏一篑,左轻语身上的毒还有可能反噬,到时候,不但左轻语毒发无救,刘苏儿也会中毒,其实刘苏儿早已百毒不侵,秦有缺却不知道这点,无论如何,他都要尽歼来犯之敌,就算不能杀死敌人,也要困到刘苏儿出来。

坏书生在莲花大阵中左右冲突,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出口,他知道刘苏儿多半就在旁边的屋内,可是收到丐帮弟子阵法的阻拦,明明只要闯出这个大阵,他就有机会冲进屋内杀了刘苏儿和左轻语,偏偏他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莲花大阵乃是丐帮的镇派大阵,白十年前,丐帮遭受劫难,他们和魔教结仇,双方互相厮杀,身为护教长老或者分堂堂主的丐帮高手凭借着高超的武功,当然能够不受伤害,可是武功平平的丐帮弟子却经常受到了袭击,为了保命,丐帮合数十名高手心力,创制出这套莲花阵法,用以护帮,这套阵法只要四名丐帮弟子就能起始运用,两人护内,两人对外,人数愈多,威力越强。

一旦达到一定的人数,到了攻守兼备的大阵时,便能够做到阵内的敌人被困死,阵外的敌人攻不进来。

坏书生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着急,他眼睛乱转,在思索着破解阵法之道。

第六十七章 背后伤人

这个莲花阵法自从创制以来,从没有个以一人之力破上百人组成的莲花大阵的经历,就算在外围有上百人接应也不行。

方铁扇不知道阵法的厉害,见到坏书生在阵中左右纵横,还以为他在中间大占上风,掌控着阵法呢,因此在阵外的方铁扇虽然伤了十多人,依旧拼命向丐帮弟子冲杀。

坏书生越打越是心惊,他感到若不能出奇制胜,只凭武功,无论如何都冲脱不出,可坏书生身为四大凶徒之首,什么风浪都见识过,什么危险都遇到过,这次处境虽糟,但依然没有让他绝望,寻正当途径无法脱身,他便用下作的办法。

可是此时的秦有缺却不知道坏书生的想法,他亲自上阵,奈何坏书生的武功太高,手中所用兵器索命刺又是他从没见过的武器,因此两相拼斗,开始谁都奈何不了谁,一时成僵持之态,但这种僵持对丐帮是有利的,时间一长,坏书生的内力必然损耗过多,而丐帮弟子的阵法是轮流出手,每个人都能得到喘息之机,几乎没有内力的损耗,所以僵持下来,对发动阵法的丐帮弟子最为有利。

阵法推动,原本可以很快击败坏书生,但秦有缺不想冒着弟子受伤之险,因此并不冒进,这便给了坏书生可乘之机。

坏书生一招索命刺的松涛阵阵,将索命刺在全身舞动一周,迫得周围的丐帮弟子回守,接着坏书生忽然纵身而起,这一招大大出乎秦有缺的意料,被围攻之际,忽然跳起来,这种打法乃从所未有,盖因人在空中难以借力,且将自己下身的要害都暴露出来,这招使出,那是将自己送上绝路了。

可是坏书生为何要自寻绝路呢?

时间容不得人仔细思索,周围的丐帮弟子见坏书生轻功高明,一跃极高,按照阵法推动,他们全都凑过来,拿着兵器从下往上围攻坏书生,秦有缺有些见识,他叫道:“大家退后!”

可是还没等丐帮弟子回过神来,人在半空的坏书生忽然从怀中抓出一把毒粉向四周抛撒而出,凡是离得近的丐帮弟子,无不中了他的暗算,十多名丐帮弟子中毒之后失去了攻击之力,一时惨呼连连,人停止进攻向后退却,而后面向前攻击的弟子又被中毒的弟子阻拦住,一时乱作一团,这本也怪不得他们,莲花阵法从未遇到过毒粉破阵的经历,丐帮弟子虽然阵法操纵熟练,但毕竟是由人来推动,而中毒之人,行为难以自控。

坏书生暗叫一声侥幸,他身上毒粉只有这么多,若是有了足够多的毒粉,真能挑了丐帮分堂也不好说,趁着这个一闪即逝的时机,坏书生并不趁机逃走,反而向屋中冲去,他算定了刘苏儿必然是在屋内给左轻语驱毒,不趁此难逢的机会杀了他,此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此人不除,自己也是寝食难安。

门是虚掩的,丐帮分堂的屋子又怎会上锁?即便有锁,又岂能阻拦得住像坏书生这样的高手?

坏书生狞笑着推开门,屋内连油灯都没点,朦朦胧胧中,坏书生看到床上有两个坐着的人影,后面的一个自然就是刘苏儿了,坏书生哪还犹豫,趁着丐帮弟子还没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他挺起索命刺,直接向刘苏儿刺去。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门外一名丐帮弟子拼着性命冲了进来,坏书生不理不睬,准备拼着受伤也要先宰了刘苏儿,索命刺轻轻地刺入刘苏儿后背,身后那名丐帮弟子眼见事急,冲上来抱着坏书生的腿,坏书生抬脚要将他踢开,同时手中索命刺还是毫不留情地刺了出去,就在这时,坏书生感到腿上一痛,他低头看去,这名丐帮弟子竟然张口朝他腿上咬了下去,坏书生的手一抖,这一刺他还是刺入了刘苏儿的身体,从刘苏儿后背刺入,前胸透出,只不过因为腿疼刺偏了一点。

坏书生也痛得怒吼一声,随手将索命刺从刘苏儿身上抽出,反手刺入这名丐帮弟子的脑袋,这名丐帮弟子扑地倒毙,坏书生无暇查看腿上被咬处的伤口,因为外面的丐帮弟子开始向屋内冲来,坏书生已经没有时间去杀左轻语,他一眼瞥到窗户,人纵身过去,撞开窗户逃脱,毕竟腿上伤口受伤不轻,来到屋后的坏书生忍着剧痛,又翻过院墙,一瘸一拐地展开轻功溜走了。

在他身后,十多名丐帮弟子冲进屋内,七手八脚地点燃油灯查看,只见窗户破碎,坏书生踪迹已无,几名丐帮弟子要去追击,被秦有缺喝住:“站住!坏书生的武功极高,你们追过去也不过是送死,不要去追了!”

接着他查看屋内的情形,屋内的惨状让秦有缺目呲欲裂,倒在地上的丐帮弟子正是副堂主陶敬神,他的脑袋上有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冒血,人已经死得透了,在他的口中还衔着一块血淋淋的肉,这肉自然从是坏书生腿上咬下来的,只不过陶敬神双目圆瞪,显然死不瞑目。

秦有缺回过头来再看床上的情形,只见刘苏儿身前身后都在流血,人昏迷着歪倒在一旁不知死活,而在他身前,左轻语刚缓缓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情况,浑然记不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他看到周围一群带着兵器的叫花子,慢慢醒悟这些人都是丐帮的人,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里?”声音沙哑,显示出他的虚弱。

丐帮弟子无暇回答他,对秦有缺说道:“堂主,外面那些人也跟着逃走了,咱们要不要去追杀他们?”

秦有缺看着屋中的惨状说道:“先别追了,咱们有十多人中了毒,你们快去请大夫进行救治,陶副堂主刚刚被害,刘兄弟又不知死活,我们现在一团糟,先整治好分堂的事,再计议报仇之事!”

一帮丐帮弟子答应着出去办了。

这时在外和丐帮弟子一起与方铁扇等人厮杀的路小千也来到屋内,见到左轻语已经清醒,忍不住来到他身旁叫道:“左伯伯!你没事了?”

左轻语倒还记得他,冲他点了点头:“我没事了。”

路小千这才看到受伤昏迷的刘苏儿,不知他是如何受的伤,悲喜交加下,人望着秦有缺,等他示下。

秦有缺对刚刚苏醒的左轻语说道:“左兄,你可还记得昏迷前的事?”他不过是随口问着,人却来到刘苏儿身旁,一探刘苏儿鼻息,还好呼吸虽然微弱,但始终没有断绝。

左轻语一阵茫然,他虽然清醒了,但昏迷前的事情暂时还是一团糊涂浆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从床上下来,茫然地看着床上受伤的刘苏儿,忽然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刘兄弟怎的被人刺伤了?”

丐帮分堂虽有金疮药,秦有缺给刘苏儿伤口敷上,但很快被血冲开,左轻语出手连点刘苏儿受伤周围的几处穴道,再敷金疮药时才渐渐止住了血,秦有缺将刘苏儿侧着身子放好,油灯照映下,刘苏儿脸如金纸,牙关咬紧,眼睛紧闭,显然尽管是在昏迷当中,伤口处依然疼痛得厉害。

秦有缺让所有的丐帮弟子先出去,只留下一个年长的照顾着他,左轻语和路小千也被他喊了出来,生怕打扰到了昏迷中的刘苏儿。

来到院子里,秦有缺一番安排,又派出去十多名弟子去整个大同府请郎中,无论远近,一定要将人请来。

弟子们答应着纷纷跑着出去,丐帮大同分堂原本有一匹马,只可惜被打探灾情的弟子骑走了,这些丐帮弟子只能跑着去办理。

直到这时,秦有缺才有时间跟左轻语说话,他连自己中毒的弟子都来不及过问,第一句话就是问道:“左兄可知附近哪个郎中的医术最为高明?”

左轻语说道:“大同府的郎中全都医术平平,治疗寻常疾病还可,若是遇到重症的,多半都是束手无策,我倒知道一个人,虽然不在外行医,可是医术的确高明,有妙手回春之能。”

秦有缺问道:“他是何人?住在何处?”

左轻语说道:“她是恒山清净庵的净心师太。”

秦有缺愕然:“是她?”恒山清净庵乃是现今能和白云庵并驾齐驱的佛家圣地,净心师太武功高强,只是不怎么过问武林中事,所以并不如白云庵的静闲师太名气大,世人碍于世俗之见,对僧尼,特别是尼姑有着一定的成见,秦有缺虽为丐帮堂主,住得也近,却也不能免俗,想不到她医术高明,这还是秦有缺头一次听说。

左轻语点了点头:“这还是拙荆告诉我的,错不了,她年幼之时曾双目失明,被送到清净庵准备当个尼姑,结果眼睛被净心师太给医治好了,再也没有出过问题,世上又有几个郎中能治好眼疾的?所以净心师太的医道自然是相当高明,相当高明的。”

秦有缺点了点头,心中却犯了难,他虽身为丐帮堂主,可是和净心师太没有一点交情,如何请得动她来帮刘苏儿医治?而刘苏儿受伤极重,又受不得颠簸,如何能到恒山去请她医治?

左轻语看出秦有缺的为难,点头道:“净心师太医道虽然高明,却有些不问世事,常人前去很难能请得动她,据说她已经数十年都没有下过山了,对了,刘兄弟是怎么受的伤?他的武功如此高明,谁人又能伤得了他?”

第六十八章 生死不明

秦有缺本不想让他心中愧疚的,可是刘苏儿如今生死不明,他也不再隐瞒,连忙将左轻语在方铁扇家中中了毒,刘苏儿托丐帮将他带回来,然后刘苏儿给他用内力驱毒,却又被坏书生带着方铁扇等人趁机前来袭击,终于坏书生使用毒粉伤了十多名丐帮弟子,冲进屋内,刺伤刘苏儿,副帮主为了阻止坏书生,结果丧命的经过,跟左轻语说了。

左轻语想不到刘苏儿原来是救为了自己才受的伤,他怔了片刻,对秦有缺说道:“秦堂主,丐帮对我的大恩大义,仓促之间我也无以为报,而对刘苏儿兄弟为我做的,我更是肝脑涂地也无法报答,眼下便由我去恒山清净庵一趟,去请净心师太过来救刘兄弟一命。”

秦有缺问道:“可是左兄可有把握将净心师太请来?”

左轻语断然道:“她若不来,我大不了舍了这张老脸给她跪下就是,再不行,我就舍了这条老命,在她面前自尽,总之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她请来!事情紧急,我这便去!”

路小千喊道:“左伯伯,我跟你一起去……”

左轻语打断他的话:“你回去跟你伯母说一声,莫要让她担心!”

路小千愕然止步,看着左轻语极快地离去,晚上大同府城门关闭,不过自然难不倒像左轻语这样的高手,恒山清净庵离这里有七八十里地,左轻语晚上找不到马,自然会全城展开轻功过去,这一来一回,可要费不少内力,左轻语刚刚被解了毒,还不知精气恢复了没有,只是他感念刘苏儿救他之恩,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凭着一口气,全力以赴。

秦有缺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对路小千说道:“左兄说得没错,你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你先回去报个平安再说。”

路小千施礼后离去,秦有缺依然先不去探看自己帮内中毒的弟子,而是回屋去看刘苏儿,那名老丐正蹲在床前看着。

秦有缺问道:“怎样?可有什么动静?”

老丐点了点头:“刚才呻吟了两声,此后再没什么,不过,刘兄弟已经开始起烧了。”

秦有缺心中更是着急,受刀兵之伤后起烧最是凶险,偏偏他又帮不上什么忙,刘苏儿受伤极重,坏书生那一刺,从后背到前胸刺了个对穿,能不死已是万幸,多半还是副堂主陶敬神临死前阻拦了一下,不然刘苏儿定然无幸。

想起陶敬神之死,秦有缺的眼睛变得模糊起来,他不愿被老丐看到,对他说道:“好生看着,若有什么变化,立刻通知我。”不等老丐回答,他又走了出去。

这时丐帮分堂外面忽然吵杂起来,原来是出去请大夫的丐帮弟子回来,这夜半三更的,这些郎中都不情愿出诊,可是丐帮遭遇大难,有人受伤有人中毒,这些丐帮弟子多半是恩威并重,将这些郎中“请”来,他们当然要抱怨了。

秦有缺走了出来,见到刚刚到来的两名郎中还在挣扎,捉着他们的丐帮弟子都有帮规所限,不能伤害这些不会武功的百姓,可是他们若不出手救人,那些中毒的弟子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秦有缺不愿在此事上耽搁,他走了过去,对那人问道:“先生贵姓?”

这名郎中一边企图挣脱一边说道:“你们这不是强盗行径么?干净把我放开,不然,我去官府告你们!”

秦有缺本想好言相劝,闻言大怒,他心中本就因为丐帮遭逢劫难而生气,郎中的话不啻点燃了他暴怒的引线,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打手一掌打得这名郎中半边脸肿了起来,接着秦有缺拔出身旁一名弟子身上的腰刀指着这名郎中说道:“治病乃医者本分,哪有这许多推脱的?再不老实去看病,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这名郎中凭借着一点医术,博得周围相邻的尊重,长这么大也未曾遭奉过这种待遇,吓得连话都不敢多说,立刻陪着丐帮弟子去诊治中毒的弟子去了,另一名郎中比较乖觉,不用秦有缺再行威吓,自觉地前去诊治。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堂主,为何不让这些郎中去看看刘兄弟的伤呢?”

秦有缺叹了口气:“刘兄弟伤势太重,他们也治不了,只能等真正懂医术的高手前来,我怕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刘兄弟的性命!”

其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七八名郎中,大部分都是苦着脸过来,寒冬之际,将他们从温暖的被窝中拖出来看病,他们自然是要不乐意了,不过经过秦有缺的恐吓,他们都乖乖地去医治。

中毒的丐帮弟子经过诊断,几名郎中又在一起研讨,最后都一直认定他们中的是腐筋散,一种取自腐烂的毒草提炼的毒粉,毒性十分厉害,嗅之能让人瘫痪,并无特别的解药,只能服用些寻常解毒之物进行调理,慢慢调养,约么旬日能够痊愈,接着他们给开出了几种解毒的方子,让他们天亮后到药铺去取。

原来坏书生当时事急,若想从丐帮的莲花大阵中脱身,唯有这包腐筋散,腐筋散几乎算不上毒药,而应归入麻药之属,其他毒药虽然更毒,但一来量少,二来都是装在瓷瓶之中,唯有这腐筋散是用纸包着,因此能够随手拈来,脱手撒出,这毒药原本是用于他被正派人士追杀时逃脱只用,如今用来对付莲花大阵,竟也大派用场,也幸得如此,这些中毒的丐帮弟子方才性命无忧,否则坏书生所用的其他剧毒,又岂是这些庸医所能诊治得了的?

秦有缺收了药方,又给每名郎中一点诊金,让人送他们回去。

这些郎中见自己是在叫花子窝里,而且给的诊金不过一些铜板,大多数郎中都没有接,也不让人送,就这么匆匆离去,也有两人怕不收诊金会得罪他们,便收下的。

弟子们既然无碍,秦有缺也就放下心来,安慰了他们几句,让没中毒的弟子在四周戒备,防止方铁扇等人去而复返,这才又回到屋中去看刘苏儿。

刘苏儿高烧越来越厉害,烧得头脸身子发烫,秦有缺坐立不安,不断去看天色,来回数次,心中几乎要骂娘,平时不知不觉一夜便过去了,如今有了急事,时间却仿佛变慢了许多。

终于,在慢慢的煎熬中,东方的天空由黑变蓝,由蓝变白,天亮了。

刚刚天亮,秦有缺便来到丐帮分堂外,刘苏儿的伤势一点没好,不知道他能撑多久,幸而刘苏儿平时内功深湛,若是别人受了他这么重的伤,多半也熬不过这一夜,但看来也撑不了多久,秦有缺来到分堂外面的大街上,不断向左轻语可能过来的方向看着,心中祈祷着盼望着,希望他赶紧出现。

或者老天听到了秦有缺的祈愿,左轻语竟然真从街口走了过来,在他旁边还有一位全身黑衣的老尼,一名年轻的女子,秦有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确认自己看得没错。

秦有缺连忙迎了过去。

那老尼看起来冷冰冰地,问道:“刘苏儿人在哪里?”

秦有缺连忙带着三人来到丐帮分堂,恭请老尼进入屋子,这老尼看起来一副年老力衰的样子,行动却十分敏捷,不过显然跟着她和左轻语一起来的年轻女子身手更为敏捷,她抢先来到床前,掀开被子,讶然道:“竟然受伤这么重,衣服上都是血!”

老尼也来到床边,看了两眼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全都出去!”

那名年轻的女子问道:“我也要出去么?”

老尼就从口中吐出两个字:“出去。”此外便无别的话。

几人只好退出了屋子,来到外面的院子,秦有缺对左轻语说道:“左兄,你可让我等得心焦了,好在你终于将净心师太请来……”

左轻语摇了摇头:“她不是净心师太,而是净禅师太。”

秦有缺愕然问道:“净禅师太?是净心师太的师姊妹么?”

左轻语使了个眼色,表示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秦有缺只好将疑问闷在肚子里,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子,问左轻语:“这位是?”

左轻语说道:“这位姑娘名叫唐轩儿,幸亏她认得刘苏儿,否则我还请不动师太前来诊治。”

秦有缺对唐轩儿施礼道:“多谢姑娘。”

唐轩儿愁容满面,对秦有缺说道:“你谢我干什么,我是帮刘苏儿啊。”

左轻语说道:“秦堂主可知这位唐姑娘乃是何人?”

秦有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左轻语说道:“她便是红缨公子伏缨的夫人。”

秦有缺“啊”了一声,仿佛不能相信。

唐轩儿再给秦有缺福了一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有缺心神不属地大致跟她说了经过,他的心思一直放在屋内,奈何屋内净禅师太给刘苏儿治伤无声无息的,也听不出是好是坏,心中焦急不已,唐轩儿安慰他道:“你放心吧,净禅师太的医术高明,定然能治好刘苏儿的伤,唉,若是梅嫽知道刘苏儿伤成这样,定然要难过死啦。”

秦有缺随口问道:“梅嫽又是谁?”

唐轩儿说道:“梅嫽就是刘苏儿的妻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秦有缺摇了摇头:“刘兄弟没跟我说过,唉,但愿他安然无恙才好,否则让我如何跟汪帮主交代?”

左轻语也在一旁暗暗祝愿,同时心中涌起了对坏书生和方铁扇等人无边的愤恨,这个仇他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六十九章 高手云集

一直过了两个多时辰,快到晌午时,净禅师太方从屋内出来,人显得极为疲惫,秦有缺和左轻语等人早就等得坐立不安,饭也没吃,一见到净禅师太就冲上去问道:“师太,刘苏儿怎么样了?”

净禅说道:“幸亏他底子深厚,否则难以撑过这道关口,如今没事了,轩儿,咱们回去吧。”

秦有缺心中感激,连忙劝道:“多谢师太救命之恩,何不吃顿素斋休息一番再走?”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唐轩儿扶着他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唐轩儿回过头来对左轻语说道:“不要告诉刘苏儿我来过。”

左轻语不敢忤逆她,点了点头,两人目送她们离去后,左轻语说道:“刚来的时候,净禅师太精神奕奕,治好刘苏儿的伤后,她倒显得萎靡起来,当可推之他给刘苏儿治伤耗费了不少内力修为。”

秦有缺说道:“老师太施恩不望报的心态才更让人尊重,真不告诉刘苏儿唐轩儿的事么?”

左轻语点了点头:“当然,答应过她的事怎能食言?咱们先去看看刘苏儿怎样了吧。”

两人进入屋内去看刘苏儿的伤势,只见刘苏儿已经清醒过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房梁,不知在想着什么,他的浑身都是汗水,里衣都湿了一半,却恍若未觉,秦有缺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感到他的烧已经退了,他对刘苏儿说道:“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刘苏儿摇了摇头,抬头看到了左轻语,他不先问自己伤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去的,反而先关心左轻语:“左前辈现在身上的毒可全都化解了?”

左轻语感激地说道:“承蒙刘少侠不惜损耗自身内力来帮我驱毒,已经完全好了,想不到方铁扇此人如此卑鄙无耻,亏我平时还待他不薄,我这便去找他报仇去!”

言罢,左轻语就要离去,被刘苏儿拦住:“且慢!”

左轻语回过头来:“请问刘少侠还有何吩咐?”

刘苏儿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暂时别去,等我伤口痊愈了,我陪你一起去,如今方铁扇和坏书生狼狈为奸,左前辈不是他们的对手,千万别贸然前去,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左轻语说道:“这狗贼害得我几乎丧命,我死了倒也没什么,偏偏还害得刘少侠九死一生,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要溅上他一身鲜血!”

刘苏儿还想说话,只是伤口疼痛,不禁皱起了眉头。

秦有缺也在一旁相劝:“左兄千万不要冲动,你不在乎生死,可还要在乎刘兄弟的安危呀,他为了救你落到这种地步,你倒好,轻轻易易地将性命送了,岂非辜负了刘兄弟救你的美意?”

左轻语怔了怔,接着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不甘,他对秦有缺说道:“秦堂主,我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在大同府的朋友也多,我多邀些人去便是。”

秦有缺问道:“你能招来的人,会是坏书生的对手么?大同府周围的江湖好汉我也多有相熟的,这些朋友没有一个是坏书生的对手,只能等刘兄弟伤好了后再去找回场子,否则不单是你左兄会白白送了性命,恐怕你找来的好朋友也不能全身而退。”

左轻语说不出话来,但恨意还是挂在脸上。

秦有缺又劝道:“左兄不过是自己受到一点小小的挫折罢了,我丐帮大同分堂自从设立以来,也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若非这坏书生的目标是刘兄弟而非我丐帮分堂,恐怕我们分堂已经被他们给挑了,遭逢这般大难,我丐帮自然也不能善罢甘休,只是报仇之事,若无十拿九稳的把握,前去只会自寻屈辱,徒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左轻语颓然坐下,打消了这就去复仇的打算,他说道:“只怕方铁扇这小子知道不妙,已经和坏书生一起逃遁了,这么一来,等刘少侠伤势痊愈,又往哪里去寻他们?”

秦有缺说道:“论找人,天下只怕还没有多少我们丐帮找不到的,左兄且请宽心,像坏书生和方铁扇这等人物岂甘蛰伏?迟早他们会出来做尽坏事,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迟早会有恶贯满盈的一日!”

刘苏儿听他们谈论了一会,他方才知道丐帮也受到劫难,他给左轻语疗伤之时心无旁骛,不知外界发生的事,这时关心地问道:“丐帮兄弟伤亡如何?我这伤口可是拜坏书生康长恨所赐?刚才又是谁不惜消耗自身功力为我疗伤?”

秦有缺说道:“兄弟们只有十多人中了毒,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刘兄弟还是专心静养为是,不用担心我们,你如何受的伤,难道你自己竟然不知?”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全力为左前辈驱毒,外界发生的一切我都毫无觉察。”

秦有缺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否则坏书生有何本事伤了你?”当下他将如何在刘苏儿为左轻语疗毒,如何在外面看守,如何坏书生出现被他们困入莲花大阵,如何坏书生通过毒粉制造混乱,趁机闯进屋来刺伤了他说了,唯有副堂主陶敬神之死暂时瞒过了他,怕他会因为内疚引发伤势。

刘苏儿静静地听着,然后问道:“那后来是谁帮我疗的伤?我感到自己浑身发烫,来人用阴柔的内力帮我将烧压了下去,又用极为深厚的精气弥补了我受伤后丧失的内力,等我醒来就看到你们进来,却没有看到谁曾出去过。”

秦有缺说道:“帮你疗伤的乃是恒山清净庵的净禅师太,是左兄昨夜连夜赶去,将她请来的,我还没有机会问他,如何劝得净禅师太甘心过来为你治伤的,还请左兄予以教我,以后我若有了三长两短,也有了找师太救命的准备。”

左轻语不想居功,只是淡淡地回答:“这净禅师太慈悲为怀,听说有人是被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所伤,立刻答应前来医治,别的便没什么了。”他谨守信诺,没有将唐轩儿在一旁帮他说情的事说出来。

刘苏儿感激地说道:“原来是位出家的师太,唉,这么一来,我可欠了她的大恩了,而师太身在佛门清修,恐怕我也没有报恩的机会了。”

左轻语说道:“净禅师太清静无为,并非施恩望报之人,刘少侠且莫放在心上。”

刘苏儿叹道:“救命之恩,她不图回报,我却得要……”说到这里,他猛然醒悟,自己对左轻语也有救命之恩,这么说岂非让他无地自容,他立刻转过话题,“你们看,那坏书生现在是否还在大同府?”

秦有缺说道:“坏书生或者在或者不在,那方铁扇一时却未必走得了,就算他走了,他还有家业在此,金银细软能够拿走,店铺房舍田产他如何拿的走?这就是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了。”

左轻语和秦有缺都是常年在大同府生活的人,只是他和方铁扇交往得多些,更了解他些罢了,他说道:“方铁扇此人十分自私,他又知道咱们的为人,找不到正主,绝不会去为难他们的妻儿老小,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我猜方铁扇这般对我,心中无论有没有愧疚,他都会忌惮我找他麻烦,至少会出去躲一段时间,至于他的亲人家业么,放在这里又跑不了,而方府家丁又多,咱们不屑于去他家里闹,小毛贼想偷盗也不能,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有缺点了点头:“在这方面左兄比我懂得多。”

左轻语苦笑一下:“原本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来找我,为他们的同乡豪杰报仇,去对付坏书生,我试探了一下,刘少侠的武功出乎我意料的高明,四大凶徒已去其二,淫和尚又不经常和他们走在一路,坏书生多半行单只影,有刘少侠在一旁照应,原本不会出什么岔子,却不曾想坏书生竟懂得勾结当地的势力,唉,我和方铁扇原本也有些交情,想不到他竟会为了坏书生来对付我,现在看来,以前的交往不过流于浮面,只不过是酒肉朋友罢了。”

秦有缺看他失落的样子安慰道:“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方铁扇也定不是那种自感堕落的人,他由一无赖子逐渐混成大同府响当当的人物,听说当年行事也挺讲究,所以有这么多朋友帮他,只是家大业大后耽于安逸,有钱人远比穷人更怕死,方铁扇不再是当年的方铁扇,坏是有点,绝非坏到透顶,坏书生想来对他以性命相要挟,方铁扇被逼无奈下,方才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来。”

左轻语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也不能拿我的性命来保全他自己啊。”

秦有缺想了想,问道:“你去找他时定然有什么让他起了杀心的误会吧,还是你撞见了他和坏书生在一起?”

左轻语连坏书生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说道:“我昨日去他家时,他正和几个朋友在厅堂说话,方铁扇交游广阔,朋友众多,他家中若是没有朋友才是怪事,我也没有怎么在意,哦,对了,当时他神情有些尴尬,像是想不到我会来,他伸手要跟我介绍在座的朋友,被我打断,直接表明来意,问他有没有四大凶徒之首坏书生的消息……”

秦有缺恍然:“当时坏书生若是在场,那方铁扇岂非吓了一跳?”

左轻语回思了一会,然后说道:“那定然是方铁扇涵养较深了,他并没有被吓一跳,只是脸色变了,这也难怪,谁听到四大凶徒的事时脸色都不会好看,方铁扇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招呼下人上茶,然后将我介绍给在座的几人,这些人我也不认识,所以没加注意,等到我喝了那茶后,便不省人事了,经你这么一提醒,那坏书生即便不在当场,也在隔壁,否则一个家丁怎明白在谁的茶中下毒?”

秦有缺说道:“再去追究这些已经迟了,左兄,为今之计,你不妨先回家去,确保家人无事,防止方铁扇或者坏书生拿左兄家人撒气,要是左兄觉得家中不安全,可以先来我这里暂避,等到事情解决,再搬回去也不迟。”

左轻语摇了摇头:“我原有一女,早几年就嫁到外面去了,如今家中就我和我老伴两人,方铁扇再蠢,也不会先动手,何况我昨日中毒不过是在没有防备下,如今知道了事情原委,又怎能再让他得逞?他方铁扇在大同府亲朋众多,我左轻语的交往比他还多,这点倒不劳秦堂主担心。”

秦有缺想起路小千和莫谷儿还在他家,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左轻语接着说道:“当然,我还要回去一趟,让我那些朋友帮我盯着点,若方铁扇有什么举动,我也能提前得知,未雨绸缪总胜过临时抱佛脚,刘少侠,你好好养伤,我先去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看着秦有缺送他出了门。

不多时,秦有缺送走左轻语又回屋来看刘苏儿,刘苏儿说道:“昨晚秦堂主也没有休息好,先去睡一觉吧,我这里又不需要照顾。”

秦有缺说道:“一时也睡不着,丐帮受到袭击一事已经飞鸽传书到其他分堂,对付四大凶徒决不能掉以轻心,此人数年来在江湖上随心所欲,多少正派之人想要对付他都不可得,说明此人自有保命之道,偿若这次再奈何他不得,不但会让死于他手之人得不到安息,而且以后再想对付他就更加困难。”

刘苏儿点了点头,想着四大凶徒未获江湖,却在多年里无人能够奈他们何,可千面婆和索命坤道二人却命丧己手,想想也觉得骄傲,如今丐帮分堂受到冲击,秦有缺向其他分堂告急,要不了几日,丐帮高手便会齐聚大同府,还有丐帮帮主汪九成会不会来呢?想起汪九成,刘苏儿感到血也热了。

果然,当天下午,就陆陆续续有丐帮高手前来,到了第二日,来到这里的丐帮高手已有二十多人,其他接到消息的还在赶来,只是路途远的,不能说到就到,援手到来以后,秦有缺也不让他们出去,就在分堂大吃大喝,刘苏儿知道,在秦有缺的眼里,这些人武功虽然不低,但依然不是坏书生的对手,他们还要等。

他们等的不仅仅是高手的到来,还有消息,无数丐帮弟子在大同府以及周围寻找坏书生和方铁扇的踪迹,可是两人以及那晚参与袭击丐帮分堂的人,却全都像凭空消失了般,一点踪影也无,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第七十章 静极思动

这两日过来的丐帮弟子有不少是刘苏儿相熟的,他们见到刘苏儿受了伤,凡是身上带有灵丹伤药的都送给他服用,所以刘苏儿的伤好得特别快,到了第三日傍晚,刘苏儿感到伤势好了六七成,便下来走动走动,来到另一间屋子,看到屋里摆着灵堂,忍不住问道:“这是谁的灵位?我怎的不知?”

此时秦有缺出门迎接人去了,留下来的丐帮堂主因不知道情由,便告诉了他:“是大同分堂副堂主陶敬神,难道……难道你竟然没有听说?”

刘苏儿茫然地摇了摇头:“陶副堂主?他是怎么死的?在外面遇到了坏书生他们么?”

这名堂主摇了摇头:“他就是那晚分堂遭受袭击时死的,就死在你养伤的屋内,难道刘兄弟毫不知情?”

刘苏儿如遭雷击,他说道:“这不可能,我问过秦有缺秦堂主,他说那晚无人伤亡……啊,我知道了,他是怕我知道了以后影响我的伤势,他是怎么死的?”

这名堂主猛然醒悟自己多嘴说错了话,他嗫嚅道:“我……我也不清楚。”

刘苏儿来到院子里,找到照顾自己的老丐问道:“陶副堂主是怎么死的?”

老丐原本不想说,但刘苏儿缠着他不妨,他只得说了陶敬神为了阻止坏书生杀他,因而抱住了坏书生的腿,还从他腿上咬下一块肉来,以至于被坏书生杀死。

刘苏儿怔怔地站在当地,心中涌起无尽地难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几日没见到陶敬神,秦有缺还骗他说副堂主出去打探消息去了,他们都不想据恩示惠,所以分堂上下全都瞒过了他,若非陶敬神舍命相救,坏书生从背后袭击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又怎会杀之不死?不知何时,刘苏儿感到脸上已经被泪水打湿,他和陶敬神接触不多,想不到他竟如此有情有义。

老丐劝道:“刘小兄也别难过了,咱们总要找到凶手将他宰了,以告慰陶敬神的在天之灵。”

刘苏儿转身冲到陶敬神的灵堂前给他的牌位磕了三个头,磕头之际,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手刃坏书生,将他剥腹剜心,拿来祭祀,好让陶副堂主死得瞑目。

他从灵堂中走出来后,依然难过得无以复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的角落里,谁都不想搭理,只想静静地待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刘苏儿,你伤可好了?怎的自己走出来了?”

听到这浑厚而熟悉的声音,刘苏儿知道是汪九成来了,他抹了抹眼泪,来到汪九成身前施礼,可是心中激动,又悲又喜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汪九成笑道:“就算伤口疼得厉害,也用不着哭啊。”这话自然是玩笑话,就是想分散他的心神。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陶副堂主为了救我而死,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他声音嘶哑,差点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喉咙因为伤心抽搐而肿了。

汪九成笑容敛去,冷然道:“不错,坏书生坏事做绝,只因他原来没有惹到我丐帮头上,所以我也没有竭尽力去对付他,这恶贼,那是死到临头尤不自知了。”

秦有缺在一旁说道:“汪帮主,刘兄弟,咱们进屋里谈。”他刚才说出去迎人,刘苏儿没有在意,能够让堂主出去迎接的,自然只有帮主这种尊贵的身份了。

进了屋子,汪九成问起事情的经过,秦有缺已经告诉了他大致的经过,刘苏儿又将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跟他说了,汪九成听说他和伏缨联手杀了千面婆和索命坤道,露出赞许之意,当他听到刘苏儿为了追杀坏书生不惜从京城待着路小千和莫谷儿前来,他打断了刘苏儿的话:“这路小千就是路达远的儿子?”

刘苏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

汪九成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刘苏儿说道:“这路达远是路小千的养父,路小千的生父乃是秦王府已经过世的王爷,而路小千的母亲则是刑部韩尚书的女儿,不过路小千暂时只认他母亲娘家的人以及路达远这个养父。”

汪九成要好好想想才能明白他说得关系,然后讶然道:“想不到这路小千竟出身如此富贵人家,让他跟着路达远,也真有点委屈他了。”

刘苏儿问道:“汪帮主可是认得这路达远?”

汪九成点了点头:“曾经见过两次,此人乃是少有的磊落汉子,为人极是仗义,故而能够服众,领兵做出一番事业。”

刘苏儿说道:“那些曾经追随路达远的好汉就是为了路小千方才遭受坏书生的毒手,我敢肯定凶手八成就是坏书生,汪帮主,新仇旧恨算起来,这坏书生死上十次百次都不足惜,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汪九成看着门外,若有所思,闻言转过头来:“坏书生此人滑入油浸泥鳅,想要抓住他可不容易,你伤怎么样了,能和人动手么?”

刘苏儿说道:“总也得在三四天后才行,如今动作大了都会扯得伤口疼。”

汪九成说道:“有伤在身,就别喝酒了,你静静养伤,我出去见见丐帮的孩儿们,回头再来看你。”

帮主驾到,整个丐帮大同分堂都快要沸腾起来,院子里支起了十多张桌子,依旧不够坐,很多丐帮弟子坐在门槛上,断木上,人人发誓要为陶敬神副堂主,以及被坏书生毒害的弟子们报仇血恨,推杯换盏之间,气氛一度被推上高潮。

吃完丐帮弟子送进屋子的饭菜,刘苏儿躺回床上,想着这些时日的经历,猛然想到,如今天下即将陷入大乱,这么多地方发生天灾,已呈乱世之相,可是像他们这种为了一名凶徒不断奔波之士,为了一人或者数人的血仇,而陷入不断地奔波之中,到底有何意义呢?真正杀死更多人的祸害是天灾,是人祸,可是这些都不是能够凭借着一己之力所能消弭的。

想着家中妻儿,刘苏儿心中充满温柔蜜意,想起为救自己而身死的陶敬神副堂主,他的心中又充满了悲哀,悲欢交替的情绪,再加上他伤势未愈,很快便陷入困顿当中。

汪九成在外面和一众弟子喝得熏熏然后进屋看了看刘苏儿,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便没有打搅他,出来继续和弟子痛饮。

翌日清晨,刘苏儿醒来,看到外面静悄悄的,他以为昨夜丐帮弟子都喝得多了,还没有起床,谁知等他起来查看,发现大多数丐帮弟子,包括帮主汪九成和一众赶来援手的堂主高手等人全都不在,他问过一名丐帮弟子:“帮主他们人呢?”

这名弟子说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去方铁扇家中找他麻烦去了。”

刘苏儿想不到他们去得这么早,他问道:“有方铁扇的消息了么?”

这名丐帮弟子摇了摇头:“有没有他的消息,咱们都不能放过他,他领头袭击咱们分堂,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刘苏儿心道,不是什么祸不及家人么?怎的明知方铁扇不敢现身,还要去他家中?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当然不会说出来,他说道:“我过去看看。”

这名丐帮弟子连忙拦住他:“帮主交代了,你伤没好,让你不要出去。”

刘苏儿若是强行离去,这名弟子自然拦不住他,可是对方不但是受了帮主之命,而且是一番好意,所以他当然不能不识好歹,只好说道:“我去了也不是说非要动手不可,我只是去看看热闹。”

可是这名丐帮弟子十分固执,任凭刘苏儿怎么说,他就是不肯,刘苏儿说得口干舌燥心头火发,几乎就要动手,可是这名丐帮弟子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帮主就会做到,刘大侠,你就别说了,你若真要走,我也知道拦不住你,我对不住帮主,死在这里以报帮主和丐帮便是,只请你到时候告诉汪帮主,不是弟子不听他老人家的命令,实是弟子无能……”

刘苏儿吓了一跳,连忙妥协:“行了,你别要挟我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哪是让我养伤?你们这是在养猪,非要圈着才行!”

这名丐帮弟子傻笑着故作不懂,口中说道:“只要您不走,我就不会死,我还没谢过刘大侠的救命之恩呢。”

刘苏儿气得哼了一声,又回到屋里,自从他受了这贯体之伤后,他在床上躺得也够气闷的了,他曾用内力自察了伤势,幸亏坏书生用的兵器是索命刺,说白了就是一根细铁棍,若是普通长剑,剑刃宽,早要了他的性命了,这一剑堪堪错开了他的心肺要害,当然,这并非他运气好,而是陶敬神拼死阻拦的结果,想到陶敬神副堂主因他而死,他坐立不安,不知做什么才好。

原本打坐练起对伤口有好处,但气浮气躁时十分忌讳强行修炼,容易走火入魔,刘苏儿拉开衣服,看到伤口已经结了疤,想起恒山清净庵的师太耗费真力驳接了他断了的血脉,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惶恐,这救命之恩,他该如何报答呢?

晌午,丐帮弟子给他送来了饭菜,刘苏儿接过来,对送菜的丐帮弟子说道:“你们这是囚禁我了?”

送饭菜的弟子不敢多说什么,傻笑一下就走了,刘苏儿吃得毫无滋味,他喊过一名丐帮弟子说道:“不是有酒么?给我送一壶来。”

这名丐帮弟子说道:“您身上有伤,喝不得酒。”

刘苏儿愈加郁闷,吃过饭,他躺在床上无聊,正准备收摄心神,运气一番,这是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左轻语来了,刘大侠要不要见见他?”

刘苏儿连忙从床上跳下来,说道:“见,当然要见,再没人陪我说话,我闷也要闷死了。”

这次路小千也陪同左轻语一起前来,刘苏儿无聊之际见到二人,好似见到了亲人一般,连忙请他们进屋说话。

左轻语先问了刘苏儿的伤势,又谢过一遍刘苏儿的救命之恩,这才说道:“今日丐帮大举前去方铁扇家中报仇,真是大块人心,老夫听说刘少侠没有陪同一起前去,想到刘少侠必定是在这里养伤,故而过来看看。”

刘苏儿问道:“快跟我说说,方铁扇家发生了什么事。”他心痒难搔,恨不能亲自出去看看热闹。

左轻语见他静极思动的样子,微微一笑:“那方铁扇果然不在家,汪帮主带着一帮叫花子直接闯了进去,扬言方铁扇欠他们一百万两银子,若不还钱,他们就先在方府住下,并放出话来,不见方铁扇回来,他们不走。开始时方府家丁还不知道汪帮主的来历,以为这些人不过是逃难过来的臭要饭的,说什么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讹诈!上来便打,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丐帮这次来的高手众多,数十名家丁被打趴在地,若不是汪帮主吩咐过了,不可以对妇孺老幼动手,恐怕方府没有一个人还能站着,他们赶又赶不走,只能偷偷地溜出去报官。”

刘苏儿听得津津有味,知道还有后文,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第七十一章 丐帮金牌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原本和官府一些人沆瀣一气,来了十多名官差,不过来了就走了。”

刘苏儿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左轻语说道:“因为其中一名丐帮弟子带着一块金牌,乃是当年太祖皇帝所赐,丐帮行事可以不受官府制约,这府衙的几名官差见到这块金牌,齐刷刷地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再也不见官府的人前来。”

刘苏儿讶然:“丐帮手中竟有什么金牌?还是太祖皇帝所赐,这又是怎么回事?”

左轻语说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太祖皇帝本名重八,当年也是丐帮中人,还是丐帮的一位堂主,只不过他觉得此事不甚光彩,没有说出来罢了,他是濠州分堂的堂主,当年起事,就是在丐帮弟子的拥戴下才打败了张士诚,不过当上皇帝后,他也曾经说过,就连皇帝也有几门穷亲戚,指的就是此事,也还算有些良心,太祖身兼丐帮堂主和白莲教舵主两个职位,在当年,若没有这两大帮教的支持,他何以能够身登大宝?”

刘苏儿恍然:“我知道了,原来民间流传的太祖皇帝以前做过乞丐竟然是真的,真想不到,这金牌定是他开国后送给丐帮的?”

左轻语点了点头:“这是为了不让丐帮弟子说出他的出身来历,特意赐给的,也好堵住那些说他过河拆桥人的嘴,听说原本也要给白莲教一块的,后来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太祖和白莲教反目成仇,所以天下有这块金牌的门派,唯有丐帮一家,丐帮能成为天下第一大帮,绝非幸至。”

刘苏儿说道:“官府奈何丐帮不得,狐朋狗友又不是丐帮的对手,那他们该怎么办?”

左轻语笑道:“这也是方铁扇的失策之处,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到了丐帮头上,如今汪帮主乃是数万丐帮弟子的首脑,亲自光临他府上,这是何等荣耀之事,要知道,武林中能有这等荣耀的世家可不多,少林寺威不威风?丐帮帮主从不给少林面子,就是不去,如今却偏偏去了方府,这定是方铁扇祖坟冒青烟了,你说是不是?”

刘苏儿哈哈大笑道:“说得不错,丐帮帮主身份何等尊贵?这小子给脸不要脸,胆敢避而不见,那是不给丐帮面子,我看呐,这方府要么存粮够多,多少人去也吃不完,否则方铁扇迟早要现身。”

左轻语微微一笑道:“丐帮现在将方府据为己有,和方家有亲缘关系的妻妾儿女,一个都不需离去,只准两三个家丁出去采买东西,丐帮这是故意让他们放出风声,我看方铁扇是不得不现身了,他打得如意算盘,什么祸不及家人的江湖规矩,呸,丐帮帮主需要跟他讲规矩?他算老几。”

刘苏儿放下心事,有汪九成在,坏书生当时不敢现身了,方铁扇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时狠下心来,再不问家中之事,任他的家人自生自灭,不过丐帮帮主光临他方府一事定然很快遍传江湖,他方铁扇除非铁了心不要脸面了,否则千夫所指,他在江湖上也是难以立足,第二条路就是主动回来,向丐帮低头,承认自己的错误,表明自己是被坏书生逼迫所为,祈求丐帮帮主的原谅,因他主动过来认错,再加上他非首恶,所以汪九成势必不会不给他留个活路。

如果选第一条路,方铁扇那些狐朋狗友未必会再跟他来往,因为这事表明了和丐帮过不去,如果选第二条路,那么方铁扇只能祈求坏书生尽快恶贯满盈,否则以坏书生康长恨的为人,怎会由得方铁扇这种背叛行径?

刘苏儿说道:“姜毕竟是老的辣,汪帮主行事看似鲁莽,实则早就思量周全了,我也不用费神去想这些事,专心养伤,到时候好能助他一臂之力。”

左轻语点了点头:“你这样想就对了,方铁扇偿若受不住丐帮的施压而赶回来,就算丐帮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若没有你,我这条老命早就送在他手里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方铁扇这次迫于丐帮的逼迫而回来认罪,等事情过去,他还不知道要兴起什么浪来,不给他来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是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

一旁听二人说话的路小千忽然问道:“若是他一直不回来,丐帮就在他方府一直住下去不成?假如方府的存粮真被吃光了,丐帮若不自己掏钱,就要将方府上下饿死不成?”

刘苏儿看着左轻语,也问道:“是啊,这么一来,丐帮岂非很容易从有理的一方变成无理,若方铁扇一时回不来,或者等丐帮走后再来……”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家产雄厚,哪有这么容易吃光?上百名丐帮帮众就是吃上一年半载也吃不完,不过贤侄说得也没错,待久了有理也会变成没理,所以这就要消息迅速传开,丐帮在这方面最是出色当行,不出我所料,两日之内,消息就会遍传天下,那是方铁扇还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他感到有些疲倦,想回屋打坐一会,左轻语看出他伤势未愈,也不再多行打扰,起身告辞。

路小千临走时又流露出关切之意,刘苏儿说道:“我的伤每过一日便好上一分,不用担心,等我伤大好了,我再陪你去找坏书生报仇。”

等左轻语和路小千离去后,刘苏儿回到屋内床上盘腿做好,然后潜运内力,缓缓地在伤口处疏通,除了前胸后背这道贯体之伤外,其他地方真气都是畅行无阻,偏偏来到伤口处便受到阻碍,刘苏儿知道是受伤处的血脉断开之故,所以他也不着急,只慢慢地将伤口附近的真气慢慢靠拢,这样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不知不觉,行功已过一百零八周天,刘苏儿清醒过来,额头都是汗水,他擦了擦汗水,感到伤口大好,若无以外,明日差不多就能痊愈,晚上没事再行一遍功法,明天早晨就能离开这里了。

下了床他才发觉不知何时丐帮弟子给他送来的午饭放在桌上,已经凉透,其中一盘鱼的鱼汤更是结了冻,刘苏儿不好再招呼丐帮弟子帮他热一下,便将凉透的饭菜胡乱吃了一些,走出屋子,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刘苏儿见那名非要拦着自己不可的丐帮弟子不在,好像顽童被父母先生逼迫在家读书,忽然顽童发觉父母先生都不在一样,刘苏儿心中窃喜,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出了丐帮分堂。

走在大街上,久违的清凉新鲜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下一瞬却又让他感到一阵落寞,自己伤已好了八九成,何人动手都没有多大问题,可是自己现在要去干什么呢?方府暂时是去不了了,有汪九成带着一帮弟子在那,自己去了多半还要受到一阵说落,想了想,刘苏儿决定先去左轻语家中看看。

路上刘苏儿所遇,都是匆匆赶回家的人,冬日天黑得早,这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百姓,此刻心中都在想着自己那个温暖的家,而自己却是有家不能回,比起他们,自己幸耶?不幸耶?这可难说得很了。

来到左轻语家外,刘苏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斗之声,刘苏儿心道不好,难道方铁扇等人因为自己家回不去,来到左轻语家中撒气?他连忙推门进去,那门并未上闩,一推开门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刘苏儿就放下了心事,是他多虑了,院子里,左轻语正拿着三节棍和路小千比试,两人都瞥见了刘苏儿进来,立刻收了手,向他迎来。

路小千喜道:“这才不过一日的功夫,刘大侠的伤已经好透了?”

刘苏儿笑道:“好了八九成,天天在屋里待着也待得气闷了,你们在切磋?”

路小千点了点头:“遇到坏书生和刘大侠后,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习武之人要想安身立命,只能不断练习,不断做出突破,方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刘苏儿愕然:“以你的身份,想要出人头地,那不是信手拈来么?何用这么辛苦呢?”

路小千摇了摇头:“你是说我继承父亲造反的大业,我志不在此,只想凭一把剑,江湖逍遥。”

很多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不能勉强,有人希望雄图霸业,有人希望快活一世,有人苟且为乐,有人希望成为富家翁,有人为了着书立说,更有人为了爱情甘愿只做个平凡的人,凡此种种,刘苏儿从不试图改变他们的想法,而是选择尊重,他点了点头:“逍遥江湖有时候不仅仅是凭借着高人一等的武功,还需要智谋和交情,你想练到慕容寒山那种独步天下的剑法,就没有时间再去逍遥了,若没有智谋傍身,也在江湖中走不长远,江湖中很多阴谋诡计都能伤人于无形,靠得未必是武功,而在为人交往方面更不用我多说了吧,眼前的例子,坏书生这般人品,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即使他武功再高,智谋再多,也终会恶贯满盈,遗臭万年。”

路小千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刘大侠指教,不过我不喜欢应酬之事,所以才打算在江湖中逍遥快活,若是需要这么麻烦,岂非活得很累?”

刘苏儿说道:“有人就喜欢追求这些东西,自然不会再觉得麻烦,若想你这么惫懒,想要逍遥江湖,只有一个办法。”

路小千喜道:“什么办法?”

刘苏儿说道:“莫想着出人头地,遇事忍让三分就行了。”

路小千颓然道:“那不是教我做缩头乌龟么?”

刘苏儿失笑道:“又不想努力,又想享受只有努力才能取得的结果,哪有这么好的事?”

左轻语在一旁说道:“路小千生性孤僻,也许和他习武的经历有关,他师父就是一个喜欢清静的人,身处深山老林,不喜人间纷争,独自一人在江湖闯荡,还想独善其身,这本就是两种矛盾的事,但凡有些名气的武林高手,哪个背后不是有一群人在后面默默支持着呢?”

莫谷儿说道:“路师弟是看唐人传奇看得多了,羡慕虬髯客那种独来独往又身负本事之人,其实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人?既有这样的人,便不会有这样的性格,我听说身为独行大盗的红缨公子,其实也是交游广阔,至少和朱雀大侠交情便极深。”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错,但是你执着于武功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努力吧少年,左前辈,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方铁扇那边的事,可有什么变化?”

左轻语听他谈起正事,让莫谷儿和路小千两人继续在院子里比试,然后带着刘苏儿进屋说话。

第七十六章 天灾人祸

朱月影穿得衣服也邋遢,失意两个字简直就挂在身上,他虽然喝了酒,但依然谨记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胡诌道:“我没了家人,四处游荡,这里的酒好,我便在这里住下了,房兄虽没有多大本事,却极有胆识,这是我挺佩服你的,若是我没有恰好路过,房兄恐怕命已经不在了,可是我见房兄却没有露出什么惧色,感到有些奇怪,另外就算那些被杀的人房兄都不认识,可是失落了几十两银子,房兄似乎也没有放在眼里。”

房承梁大有深意地笑了笑,见朱月影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他,便说道:“我怕说出来,朱兄弟也不相信,就算朱兄弟不在那里,我也自有保命之道,所以我并不害怕,而几十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因此结交到了朱兄弟这样的人中豪杰,高兴之情多过失财之意,自然不会苦着脸了。”

朱月影给房承梁倒酒,房承梁酒量浅,只陪着他喝了几口,朱月影自己倒连喝了三碗,他又喝了一碗酒后,长吁了一口气,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怎的,朱月影直言道:“兄弟我直肠直肚,说话冲撞了你,你也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说了半天话,我感到都是云里雾里,我有苦衷,所以不能说出自己的事,房兄若没有这个顾忌,不妨说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有在匪徒中保命之道?偿若不说个清楚明白,我这酒喝得也没有滋味。”

房承梁说道:“阁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相信朱兄弟的为人,不妨跟你实说了吧,我是延绥驻军的一名军司,平日经常随大军和鞑靼人相斗,我虽然不会什么武功,可是大场面见多了,只要我说出身份,那些劫匪未必敢动我,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钱财,偿若动了边防驻军的人,他们将会受到驻军的追捕,要知道,劫匪未必怕官差,却怕当兵的。”

朱月影恍然:“原来如此,是我错怪房兄了,原来房兄常和鞑靼人打仗,见惯了大场面,所以遇到十几名匪徒,才能这般气定神闲。”

房承梁说道:“我见朱兄弟一表人才,却又过得不甚如意,便有了亲近之情,不过我不明白,朱兄弟原本错怪我什么了?”

朱月影一咬牙,将自己曾经打抱不平错手杀了有功名之人的事跟房承梁说了,他这是在赌一把,赌自己看对了人,坦然自己的事换来一个朋友,若是看错了人,便认了。

房承梁说道:“这事也怪不得你,而你行侠仗义,本意也是好的,既然你来此是为了避祸,又这么信任我,这样吧,你随我去军中,我跟你推荐一个人,而你行凶之事,这人也能将你的案子销了,从此自由自在,再不用东躲西藏,岂不是好?”

朱月影简直不相信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好事,托此人之福,朱月影随他入伍,跟在周帷幄军中,此后从一名普通的兵,逐渐晋升为周帷幄的贴身侍卫。

这就是朱月影的出身。

讲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朱月影对他遇到房承梁一事讲得十分详尽,甚至到了啰嗦的地步,足见这件改变了朱月影的经历让他印象极为深刻,而刘苏儿和汪九成自然也不好打断他的话,只是他说了半天,依然没有说道他为何和坏书生康长恨走在一路,又是奉了周帷幄的命去做什么事,只是朱月影讲的是他亲身经历,而且颇有趣味,所以两人都没有表现得不耐烦。

丐帮弟子送来酒菜,汪九成招呼朱月影一起吃,朱月影也不客气,他手臂虽然断折,但喝酒夹菜还是没有问题,此人看起来不是那种强壮之人,想不到喝起酒来却和汪九成不相上下,汪九成叹道:“只从你喝酒的痛快上就能看出,你是个磊落之人,不意遭遇竟然如此坎坷,后来呢?后来你怎的又和坏书生走上一路了?”

汪九成借着喝酒之机,还是忍不住将话问了出来。

朱月影说道:“你不听我将前因后果说出来,恐怕你也不明白这中间的事。”

他喝了一大碗酒,又接着说起后来的事,只不过他也知道刘苏儿和汪九成想听的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因此只捡重要的说,尽管如此,还是显得有些啰嗦。

朱月影自从跟着周帷幄以后,在西北一带和鞑子打仗,一年大大小小的仗有几十次,有一年仗打得少,周帷幄去了京城一次,回来后就大发脾气,说那些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文官们,个个肥头大耳,腆着肚子跟他说话,语气冷嘲热讽,浑不知边疆战士之苦。

房承梁在一旁安慰他,这种事情在所多有,只要习惯也就好了。

周帷幄原本希望问朝廷多要些财物给驻军的,结果两手空空回来,他将怨气都放在了那些文官头上,认定是他们在其中作祟,此后周帷幄一直耿耿于怀,但苦于没事不能擅自回京,所以他也只能发发闷气罢了。

在朱月影眼中,周帷幄是个好官,而且武官很对他这种江湖人的脾气,两人虽有上下职责之分,可周帷幄却将朱月影看得十分亲近,当然,这也许只是朱月影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周帷幄对属下的所有人都很好。

朱月影刚刚入伍的时候,周帷幄是一位正三品的都指挥佥事,后来仗打得虽少了,可是西北低垂的天空却不断出现异象,房承梁说那是灾祸之相,开始时大家谁都没有在意,果然没过两年,便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旱灾。

那一日,周帷幄和朱月影等几人正在军营中说话,朱月影戏言:“仗打得少了,是因为咱们总打胜仗,鞑靼人不敢来犯,所以咱们的待遇也差,我看咱们不如故意打几场败仗,向京城告急,把情况说得严重些,搞到朝野震动,那军饷还不得加急主动送来?”

周帷幄却肃然道:“身为朝廷命官,此事怎能儿戏?更何况打仗的指挥权都在都督手中,他们也不能肆意妄为,何况打了败仗,不仅官兵折损,后退之际,百姓也会跟着遭殃。”

朱月影倒有些不以为然:“鞑靼人就算是打了败仗,也一样劫掠百姓,我看没什么不同,眼下到了灾年,咱们军中的土地也欠收成,士兵们都吃不饱,照这样下去,还怎么打胜仗?周将军,咱们要长远思量。”

周帷幄不以朱月影的话冲撞他而不虞,反而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是,咱们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一事终于落空,因为他们驻军的屯田所受的灾比起百姓贫瘠的土地受灾情况相比,要小得多,一场大灾难倏然来临,整个陕西都被这场旱灾晒得要冒出了烟,天灾之下,就连鞑子都不再来犯,因为土地干旱到连草都长不出来,鞑子以骑兵为主,没有草,他们的马便没有吃食,可是相比于鞑子,粮食和水才是最要命的。

彼时的都督管从容甚至有了退兵避灾的打算。

也就在这艰苦的环境下,路达远带着府谷的百姓揭竿而起。

第七十七章 路达远

叛军刚起,朝廷军并没有将这些泥腿子放在眼里,但似乎在一夜之间,百姓如蚁附膻,路达远的势力忽然大振,身为都督的管从容立刻向京中告急,几万朝中派出些援军来支援他们。

对于朝廷来说,派出援军支援,就需要大量的国库储备,然而西北旱灾,已经使得国库空虚,况且派出援军去攻打反叛的百姓,无异于饮鸩止渴,只是治标不治本的下下之策,当然,这只是不想派出援军的借口,若是国库充盈,早派出大军去风光剿匪了。

即便没有援军,满朝文武官员还是认为应该杀鸡儆猴,只要路达远一军惨败,其他想造反之人听到风声后便不敢再起不臣之心。

也有寥寥几名大臣认为直接予以打压似乎不甚妥当,因为百姓不过是因为因灾起事,造反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并非有什么野心,只要大施皇恩,对叛军进行感化,他们自然会土崩瓦解。

可是这种看法很快就被其他声音淹没,因为所谓的大施皇恩,也需要钱粮,现在朝廷最缺的就是钱粮,所以他们也没有用来感化叛军的资本,商量来去,最后还是决定让镇守边疆的驻军前去剿匪,这已是代价最低的解决办法。

这是一殿大臣商量的结果,皇帝心中却有些不喜,在他心中,即使是叛军,也是他的子民,是他的百姓,朝廷上的文武百官闭塞了他的耳目,他却有自己的手腕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他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灾民之所以造反,乃是因为赈灾之粮在路上被劫夺,西北赤地千里,为了活命,百姓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骇人之闻,这是何等的凄惨,又怎能责怪他们为了活命而造反呢?

皇帝是个性子阴柔之人,即使面对自己的臣子,也不忍心当面顶撞,他表面上同意了剿匪的提议,暗中却在想别的办法,在皇帝心中,最可恶的就是那些克扣赈灾钱粮和劫夺钱粮之人,然而若要对付他们,驻军就无法去对付叛军,其实他的心中尽管直到叛军无辜,也担忧叛军势大,事在两难下,皇帝便陷入了如何能两全其美的困惑当中。

没有援兵也没有振奋军心的粮饷,边疆驻军打仗也提不起劲来,如同朱月影所期盼的,叛军在路达远的领导之下竟然连打了几个胜仗,朝廷军节节败退,当然叛军大胜仗的原因很复杂,牵扯到很多因素,比如朝廷军一向打的都是犯我国土的鞑子,如今却是面对自己守卫的百姓,不免心生怜悯,就算打赢了,也成不了英雄,反而会被骂上一句刽子手,而且打仗和不打仗时粮饷都是一样,谁还愿拼着命去厮杀呢?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都督的管从容便成了最无辜的人,吃了败仗,下面的人都没什么,身为统帅的管从容便成了众矢之的,京城那些养尊处优的大臣们趁机指摘管从容的不是,什么管从容不能为君分忧,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装备粮草全都不缺,竟打不过饿着肚子的老百姓,要他何用?那些平素和管从容有嫌隙之人,更是大肆诋毁管从容的能力,说他没有一点才干,却身居其位,若是任这种人当都督,那些叛军迟早会打倒京师来。

很多人跟着附和,皇帝不得已罢免了管从容,然后提拔了周帷幄为都督。

皇帝犹豫多时,也在这一刻下定决心,他发出密诏给周帷幄,让他以安抚为主,围剿为辅,只不过这种对策和朝中大臣策略相左,故而周帷幄秘密行事,不得宣扬。

周帷幄本也没有以攻打叛军为荣,他知道自己做了都督,此后若是立了大功便罢,偿若发生了什么小差失,自己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如今有了皇帝的密诏,他心中踏实多了,于是乎他派出了身手高强的朱月影去见路达远,希望能用军中粮饷换取他们的退兵,然后想办法和平解决此事,将一场造反的大罪孽消于无形,对大家都有好处。

叛军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粮食,有了粮食渡过灾年,他们自然不会再生反叛之意,至少斗志会因此逐渐瓦解,而表面上,他们还要互相攻伐,但只是假打,用以封堵文武大臣的悠悠之口。

朱月影说到这里,问汪九成和刘苏儿道:“你们觉得这种解决方法如何?”

刘苏儿对官场的勾心斗角不甚了了,只觉这是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他点头道:“想不到周帷幄是这种顾全大局的人,更想不到皇帝原来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道皇帝又什么想法,不能直接说出来么?”

汪九成则说道:“事情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尊贵如一国之主,也会受到各种求情况的掣肘,皇帝说什么,总会被大臣们进行探讨,什么事都经不住这种议论,议论得多了,皇帝自己都会对自己的主意心生怀疑,而且就算皇帝坚持己见也没什么好处,因为一旦做出错误的决定,还会受到责备,虽无人敢直接指责皇帝,但皇帝自己心知肚明,再加上朝堂之上,在臣子们眼光灼灼下,皇帝便难免心生愧疚,而且做对了也不会有人夸皇上英明,所以皇帝一道,多数决定都是让臣子去做,皇帝做甩手掌柜,自己毕竟是一人,文武百官多数人商量之后,总不会错到哪儿去,你不闻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么?”

刘苏儿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想着,原来汪九成身为丐帮帮主,却很少过问丐帮的事,除非丐帮发生了重大变故,在这一点上,位高权重之人都有相通之处,怪不得汪九成对皇帝的想法能认识的这么透彻。

朱月影点了点头:“汪帮主果然有治人治世之大才,丐帮有如今兴旺局面绝非幸至。”

汪九成叹了口气问道:“丐帮兴旺有什么好?我倒认为何时天下没有了乞丐,没有了叫花子,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呢。”

朱月影愕然,他原本以为汪九成会想着丐帮弟子越多越好,因为丐帮弟子越多,丐帮的实力才越大,想不到汪九成心中悲天悯人之心已经超过了门派之间,他忍不住赞道:“似汪帮主这种人,才真正配得上真英雄的称号。”

汪九成笑骂:“你这家伙少拍马屁,我问你,后来怎样了?为何却闹到了这种地步?”他心中知道,这种解决叛军之道虽然对双方均有好处,但一定出了什么重大变故,以至于路达远战败身死,而朱月影也沦落到和坏书生康长恨相勾结的地步。

朱月影神色变得黯然,他说道:“还是从我去见路达远的事说起吧。”

奉周帷幄之命,朱月影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来到了叛军所在之地,彼时路达远的叛军已经攻陷了多个城镇,河曲,偏关,神池等地都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且兵临朔州,可以说朔州府已经危在旦夕,朱月影直接快马加鞭地来到路达远的营地,一路上他遇到了许多投靠叛军的百姓,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耙子,还有的扛着棍子,不断向朔州赶去,足见路达远的威望之高。

来到叛军驻扎的大营,对面的朔州城早已城门紧闭,路达远正在大营中商量着如何攻城,听到朱月影身为朝廷军的使者前来拜见,他竟亲自出来迎接。

一见到路达远,朱月影就明白为何他会受到这么多百姓的拥戴,因为抛开他的本事不谈,单看他本人,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魄,一种并不让人疏远的亲切之意,一种真正豪杰才有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路达远并非那种相貌霸道之人,尽管这种相貌人更容易让人生出敬畏之心,可是作为百姓来说,路达远这种气度更能聚拢人心。

路达远相貌平凡中带着不凡,眼神中有迷茫也有睿智,狮头鼻虽不挺翘,配合他温暖的笑容,会让人心生踏实之感,每当路达远笑起来,都仿佛在无声地说着:“放心,由我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朱月影一见到路达远便施礼:“路统领!”

路达远笑问:“是周帷幄派你来的?”

朱月影点了点头,路达远说道:“你跟我来,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方便说话的地方,就是两人说话时无人打搅的地方,路达远要和朱月影单独说话,他手下的一人说道:“路兄,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随你一起去。”

路达远笑着拒绝了那人的好意:“放心吧,此人是周帷幄派来的,周帷幄不会做这种刺杀的下作之事。”

朱月影因之对路达远的好感更强烈了,如果有人用性命表示对你活着你尊重之人的好感,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此人呢?

很久以后,朱月影才知道那个说防人之心不可无的人,就是沙忠利。

路达远毫无架子,带着他来到一片荒地之前,对朱月影说道:“说罢,周帷幄让你跟我说什么。”

朱月影说道:“我们都督让我带来一个建议。”

第七十八章 不速之客

路达远先是说道:“请说!”接着又说道,“慢着,且先让我猜上一猜……”

朱月影想不到路达远在这个时候会说这种话,忍不住愕然:“这种事也能猜到?”

路达远说道:“看你身手矫捷,当时周帷幄极之信任之人,多半你是他的贴身随从,你此行毫无敌意,那么便有劝和之心,而此刻我兵力正盛,想要劝和我,自然是要有好处的,不知我猜得对也不对?”

朱月影佩服地说道:“路统领果然是人中之杰,猜对了大半。”

路达远笑得令朱月影心情也好上不少,他心想路达远好没城府,自己夸赞他两句,他便笑逐颜开,不过在朱月影心中,对这种人更有好感,不但有种不忍欺瞒他什么之心,更感到若是用奸计对付此人是一种罪过。

说到这里,朱月影对汪九成和刘苏儿说道:“我嘴笨,有时候词不达意,说话啰里啰嗦,你们莫怪,只是初次见到路达远印象深刻,所以才说了这么多,唉……”他最后一声长叹,脸色变得悲哀起来,汪九成和刘苏儿都知道后来路达远战败身死,让朱月影心中难过,这路达远究竟真有这么好?那为何沙忠利还会叛变他呢?

朱月影收拾了一下情绪,有继续讲着后面的事。

在朔州城外干旱到连草都不生的荒地上,路达远说道:“既然我都猜对了大半,那么周都督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处?”

朱月影说道:“粮食,我们周都督愿意将军粮分给你们一半,解决百姓饥荒问题。”

路达远点了点头:“那好得很啊,当初若是有这种好事,我们也没有造反的理由了,可是我们已经到了如今这等地步,为了你们一半的粮食就此散了,也说不过去啊,还有,这是你们周都督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朱月影也受到他那种带着玩世不恭情绪的影响,跟着说道:“这便是路统领没有猜到的一小半,朝中百官商议的结果是让我们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叛军扑灭,但皇上却给我们周都督下了道密旨,暗中授意周都督以笼络你们为主,以围剿为辅,毕竟你们也都是百姓出身,都是皇上的子民。”

路达远闻言脸上的笑容罕见地消失,他先有些感动,接着埋怨地说道:“都是陛下的子民,为何有的人过着奢靡的生活,有的人却连吃饱饭都做不到?都是皇帝的子民,天下大旱时,他又在哪里?”

朱月影说道:“你我都心知肚明,这都不是皇上的过错,灾荒之初,皇上下令调集江浙一带的赋税钱粮过来赈灾,只可惜赈灾之粮经过种种叛国劫掠,送到百姓手中的,十成中不过一二成,因此酿成大祸,皇上高高在上,本没有错,错在下面的人阴奉阳违,况且一切灾祸之始,都是由天灾而起,难道天灾是圣上所愿么?”

路达远摇了摇头:“那些层层盘剥的官员,岂不是皇上自己任命的?他虽无直接过错,总有间接过失,唉,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说,你们驻军屯田自给自足,如今旱灾之下,我也未见你们军饷增加,分给我们一半,你们又怎么办?而且我们吃饱了一顿饭,吃饱了一个月的饭,也依然撑不过灾年,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朱月影说道:“我们都督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是让叛军就此散了,而是在表面上,咱们依然在打仗,我们驻军粮食虽然不多,但尽够吃的,分给你们一半,也还饿不死,只要仗一直打下去,那军粮总会送来,旱灾不会持续多久,到时候田里能生出庄稼时,就是我们驻军彻底大胜仗之时,路统领可还满意吗?”

一席话说得路达远心动不已,他几乎就要立刻答应下来,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跟手下交代的事,他领导百姓造反的初衷,不过只是想让大伙吃饱饭,能活下去而已,如今周帷幄给了他不用打仗的理由,他又没有野心,只要百姓能活下来,谁愿意拼上性命去厮杀不休呢?

路达远说道:“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请你先回去禀告周都督,我会和手下好好商量,并慎重考虑此建议,这提议不过是个大概,就算我答应了,咱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细节问题,周都督既然要仗打下去,本意无外乎做戏给京城那帮官员看,当然不能让人瞧破,否则我怕事情反而闹得更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朱月影听他意思,明白他基本已经答应了,只等着更详细的筹划,而且现如今叛军兵临朔州城下,为了不使人生疑,当然要好好筹谋一番才行。

回来后,朱月影如实跟周帷幄汇报了此行经过,并对路达远赞不绝口,周帷幄说道:“路达远当然有他的气度,否则怎能领导住这么叛军?听你这么说,我都想见见此人,咱们的提议对双方都好,他路达远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朱月影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周都督想见一见路达远,到时候不妨由我来陪你去。”

周帷幄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暂时还是不要见了吧,否则此事传出去,咱们的计策就不灵光了,此后有的是机会,关于咱们驻军的粮食问题,我还要好好和各部商量好才行,否则骤然让他们少一半的粮食,他们不得闹将起来才怪。”

朱月影也感到此事有些为难,他说道:“此事可有些不大好办。”

周帷幄却没怎么当回事,他说道:“话只要说透了,没什么不好办的,比起打仗生死难料外,饿点肚子却一定能活难道不是更好么?”

可是周帷幄的计谋终于没能够实现。

因为在周帷幄正着手实施此事时,一名本该在山海关镇守的将领,忽然被朝廷送来做他的副将,这位不速之客便是谭豹。

同朝为官,尽管两人因为职责不同,从未见过一面,但大家都是兵部的人,所有相互之间都有耳闻,谭豹原本是和周帷幄平起平坐之人,不知何故竟万里迢迢地赶到西北助他对付叛军,这在谭豹来说,那是降级了,兵部之人若无重大过失,极少有这种安排,而谭豹又是出了名的直性子,所以周帷幄推测他得罪了人。

谭豹是否得罪了人,抑或是得罪了谁,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唯令周帷幄感到棘手的是,谭豹的行事是按照京城文武百官的意思,要对叛军加以围剿歼灭,而周帷幄又不能将皇上的密旨告诉他,所以表面上不得不虚与委蛇,希望将他应付过去。

此事朱月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原本已经不用靠打仗就能解决的事,因为谭豹的到来,而变得复杂起来。

朝中明面上的军令还是要剿匪,所以谭豹上来就要带兵去支援朔州,对付正攻打朔州的叛军,周帷幄对此又喜又忧,喜的是此人可以离去,自己实施和路达远的约定便容易些,忧的是谭豹到了朔州,就会和路达远真个进行战斗,自己答应他的假打,便无从谈起。

最后,在周帷幄的安排下,谭豹带走了三分之一的驻军,临走前,周帷幄千叮万嘱:“没有我的命令,你只能守,不能出城攻击,否则军法处置!”

谭豹虽然对这道军令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答应下来,转身离去。

说起谭豹,原本也不是什么非要打仗立功之人,只因驻军之地苦寒,生活条件不好,谭豹又是贪图享乐惯了的,他要支援朔州城,带着一般假公济私的想法,朔州毕竟是一座大城,城中应有尽有,守城之余,还能到城中花天酒地,何乐不为?

这是朝廷军的突发的麻烦,在叛军当中,同样并非一帆风顺,路达远回去将朝廷之意说出来,立刻引起了争论,有的人认为朝廷军的提议很好,深得民心,有的人则认为朝廷的话不可信,现在义军攻城掠地,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何必乞讨似的问他们要粮食吃?难道叛军肚子饿了,不会自己将粮食抢来吃么?

眼前就是朔州,只要攻下这座城,城中的粮食足够他们吃上一年半载,他们以此为根基,创立一番不朽大业,荣华富贵似乎就在眼前,若遂了朝廷之意,他们之后也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家种田,受官府苛捐重税的盘剥,与其饥一顿饱一顿,不如行个险,赢了就做开国功臣,败了也大不了一死而已。

其中不愿意与朝廷军议和的,竟然占了大多数,甚至平时和路达远交好的沙忠利,这时也站在了路达远的反面。

路达远苦口婆心跟他们分析他们起兵的本意,并说道:“咱们不过是打了朝廷军一个措手不及,并非咱们真有多大的本事,咱们造反不过是为了活命,如今朝廷给了咱们活路咱们不走,难道非要自寻死路不可么?”

沙忠利却有另一种想法,他说道:“路兄,你想想,若非朝廷军不是咱们的对手,他们何用这种招降的办法呢?朝廷军真要有本事,直接将咱们灭了就是,还省下一半的粮食给咱们,一看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他们有这个好心?我说路兄,你可千万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咱们这一撤兵,他们若是趁势打过来,咱们岂不是沦为羔羊任人宰割?”

沙忠利的话,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同,路达远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第七十九章 阴差阳错

毕竟路达远是首领,经过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几日下来,大部分人已经明白了他的苦心,只有一些心中充满野心,决心靠此一战博取功名富贵之徒,才心中不满,只不过碍于路达远是统领,不敢当面顶撞罢了。

这也为此后沙忠利的反叛埋下了伏笔。

话说这边周帷幄正和路达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送粮,签订叛军以后归属的问题,毕竟这些百姓起了反意之后,有不少人已经难以心平气和地再去种地,一些做了百户长千户长等职位的头目,更是一心难以割舍眼下的权力,周帷幄也答应招募他们入伍量才施用,以绝后患。

与此同时,带兵入朔州的谭豹在城中名曰援守,实则整日价花天酒地,他一人花销,堪比一支百人队的粮饷,周帷幄虽然心中不满,也一时顾不得他,反而派人给他送来一些银钱,期颐他在朔州城中多待些时日,等他回来后,路达远的叛军说不定已经在谈判中风流云散。

谭豹此人颇有些才能,并非完全的草包,他借机在朔州城中逍遥快活,也多半是因为心中不满自己被调到这鸟不拉屎之地,且被降了级,按照他的本意,他想调回京城,可是这个想法终究难以实现,他犹记得自己在离开京城时,自己给好友仇万年留下的一封秘密书信,只要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就让仇万年拿着这封秘密书信去告御状,以为他沉冤昭雪。

这件事其实也是谭豹无意中得知的一个秘密,只因他怀疑自己被调到陕西来,就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自己若是在这陌生之地忽然横死,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是想杀人灭口的人。

来朔州城,谭豹既有花天酒地之意,也有自保之意,每次出门他都要带上上百名侍卫,他在青楼花差,侍卫就在楼下等候,这种情形,朔州城从所未见,再加上城外叛军兵临城下,许多当地老者都纷纷斥责荒唐。

可是天天去青楼也不是办法,偶尔谭豹也会带兵到城楼上去看看叛军的情况,只见城外路达远带领着叛军安营扎寨,似乎真有攻城之意,按照兵法,趁敌军立足未稳,此时出城攻击,当可取得奇效,只是谭豹临来朔州城时,周帷幄曾千叮万嘱,不得擅自出兵,否则军法处置,所以谭豹空有制胜之机,却只能眼睁睁地错过。

再次到城楼巡防视察,已是半个月后,谭豹第二次来到城楼处,看到叛军军营已经安扎完毕,却没有攻城前的那种紧急之感,谭豹感到奇怪,问属下:“不是四处闹灾荒么?这些叛军的粮食从何而来?”

一名城防官兵说道:“叛军的粮草每日夜里从外面运来,不知他们从何而来,属下曾派人前去查探,希望阻住粮草的运送,却差点中了他们的埋伏。”

谭豹思之不通,他常年在辽东领兵,颇懂兵法,与攻城和城防很有心得,他见叛军并没有准备攻城的器械,更是思之不通,越是想不通的事越是感到高深莫测,他想起临来时周帷幄跟他说的不许出城攻击的话,此刻心中却感到另一种解释,那就是路达远早就在诱他们出城袭击,好落入他们的埋伏,周帷幄不让他们出战乃是高瞻远瞩一番好意。

想到这里,谭豹不觉有些心灰意冷,回去找知州饮酒,将心中的推测跟他说了,这知州名叫解伯庸,是个只懂纸上谈兵的文官,他见叛军势大,起先吓得紧闭城门,又派出官兵四处求援,等到谭豹来后,他自觉有了依仗,逐渐放下心来,这时听到谭豹大赞叛军英明,又不禁发起愁来。

知州解伯庸说道:“我家累世在京为官,而我当年来朔州做知州,原本是不想搅入京城倾轧之风,想着在这里逍遥快活,谁也管不着,却不曾想天灾之威转为人祸,叛军目无王法,竟敢聚众反叛,这……谭将军可有退敌之道?”

谭豹安慰他:“你放心,这叛军虽然狡狯,但其一举一动,目的如何,全都在周都督的预料当中,叛军所有的兵器极为简陋,且从未经受过训练,只要我们驻军一加冲击,必然四散而逃,周都督现在不动手,我猜想他是准备将叛军一网打尽,以防他们四散而逃后死灰复燃。”

解伯庸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来,咱们喝酒,喝酒!”

此后几日,谭豹每日来城楼观看敌情,渐渐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叛军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城之意,反倒有种气定神闲之感,里外进出的叛军说说笑笑,完全不是那种准备生死厮杀时的紧张,感觉不对劲的谭豹决定先回驻军问问情况。

说到这里,朱月影叹了口气,显然谭豹这次回来带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刘苏儿趁机问道:“我有一句话想问,不知是否得罪。”

朱月影毫不介意他打断了自己的手臂,说道:“请说。”

刘苏儿问道:“我想问问,这谭豹所思所想,朱兄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问题汪九成也想知道,毕竟朱月影所言都是他自己一家之言,而且很多都是无法得到证明之事。

朱月影干咳一声,解释道:“谭豹来我们军中时,乃是孤身一人,他从军中带走三分之一的官兵去朔州城支援,并从中选出一百人作为自己的贴身侍卫,这这些官兵,远都是周都督的属下,所以事后一问便知,而且有几人都是受到我们特意嘱托,暗中观察谭豹,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周都督的掌握之中。”

汪九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此事天色已晚,酒也将尽,可是两人听朱月影的事听得入神,竟丝毫不觉得困倦。

朱月影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谭豹带兵回来时,好巧不巧,正值沙忠利不服路达远和周帷幄做出的协议,因此竟准备将路达远出卖,好谋求自己的富贵,而此时也到了周帷幄和路达远商议的最后阶段,只不过此时出了点状况。

这个状况指的就是单勤王在另一地起兵造反,以壮路达远声势,此事原本轮不到周帷幄来管,可路达远说道:“那单勤王于我向来交好,只要有解决之道,我愿意前去说服他,让他和驻军首领谈一谈,找到一个解决之道,胜于搏命厮杀。”

周帷幄原本也有些担心,自己解决了路达远的叛军之后,京城不知究竟,定会再派他去剿灭单勤王,可是他一军之力如何能拿得出这么多粮草来供叛军百姓活命,此事只能和其他军队商量,至于他军会不会愿意拿出自己的粮食接济百姓还不好说,如有路达远前去劝降,那便好得多,只不过其中细节还需要仔细商榷,因此和路达远的协约也跟着拖了下来,否则路达远的叛军已经要散了。

谭豹回到营地,没有见到周帷幄,倒先见到了前来谋求富贵的沙忠利,沙忠利愿意以路达远连同反叛匪首的性命,换来自己的平安,若是朝廷能够给他一个官职,那就更妙了。

跟着谭豹身边的人得知了此事,立刻偷偷汇报给周帷幄,周帷幄心道不好,匆匆赶来后,见到沙忠利已经跟谭豹商量妥当,谭豹送沙忠利离去,然后对周帷幄说道:“一场大功劳就在眼前,周都督该如何谢我?”

周帷幄问道:“什么大功劳?”

谭豹笑道:“自然是路达远以及为首几人的性命,周都督,不是我谭豹狂妄,自从我来到此地之后,叛军非但没有一人伤亡,反而逐渐成了气候,这么下去不行啊,所以这次我准备亲自领兵去对付他们!”

周帷幄说道:“谭副将切莫轻举妄动,我自有对付叛军的办法,可以兵不血刃地分化他们,你若是打草惊蛇,坏了我的大计,我可饶不了你。”

谭豹根本不信周帷幄的话,可是此人也不再表面上反驳周帷幄,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回到营帐,谭豹便破口大骂,说是周帷幄想私吞功劳,不给他谭豹一点机会,这话传入周帷幄的耳中,周帷幄一笑了之,也没当回事,可是当晚就出了事。

原来沙忠利见谭豹官大,所以几句关键的话只告诉谭豹一人,就连谭豹身旁的侍卫都不知道,那就是路达远今晚带着一部分人前去单勤王那里,准备和他商议如何同朝廷军周旋的事,毕竟大家起兵作反的原因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既然有了和平解决的办法,也不用和朝廷作对,过着朝不保夕惶惶恐恐地生活。

而沙忠利用以谋求富贵的消息,就是路达远以及他所带领的一些叛军头目的行径路线和时间,只要路达远一去,其他人自然是树倒猢狲散,不堪一击了,谭豹将此事瞒过周帷幄,当天晚上他便带着三分之一的驻军前去袭击路达远。

有人将此事悄悄禀报了周帷幄,周帷幄以为谭豹会朔州城,并没有多加在意,后半夜噩耗传来,路达远以及十多名叛军首脑被谭豹围攻杀死,并趁机冲击了叛军答应,没有了路达远的叛军毫无抵抗力,大伙四散而逃,此战一直持续到天亮,叛军伤亡近半,其余的人也都被打散了,再也成不了势,此战可说胜得再漂亮也没有了。

可是周帷幄自己心中发苦却无处倾诉,他不仅对不住路达远,对不住那些相信他的叛军首脑,甚至就连圣上亲自下的密旨,让他以劝和为主,剿杀为辅的心意也全都违背了。

第八十章 事出有因

谭豹得意洋洋地向周帷幄表功,周帷幄见他浴血奋战了一夜,更何况圣上的密旨又不能透露出去,只得违背心意,假意恭喜他立下了这等功劳,谭豹得意洋洋:“升迁富贵什么的功劳也都算了,我只想调回京城,还望周都督在上面帮我美言几句。”

周帷幄何尝不想让他离开这里,他干笑道:“这个我自然会禀报上去的。”

路达远兵败一事传回京城,朝野欢动,若非单勤王也起兵造反,恐怕这些人更会得意忘形,一殿之臣都认定这次速战速决策略妥当,唯有圣上心下不喜,且派出人来调查此事。

而谭豹听沙忠利说起路达远还有一子,为防止路达远之子报复,谭豹还暗中派人准备置路小千于死地。

说到这里,刘苏儿猛地记起自己曾在京城遇到一批冒充厂卫之人,故意将自己误认为陈七,还自称周兴海的人,准备诱杀他,他曾猜测这批人是单勤王派来的,如今看来,这些人和谭豹肯定脱不了关系。

刘苏儿提出此事,问朱月影:“谭豹可曾派出军中高手到京城办事?”

出乎意料的,朱月影摇了摇头:“没有,驻军中的高手和周都督关系都不错,若是有什么高手回京,我与周都督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汪九成忽然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从朔州城中找来的人?”

朱月影想了想,点头说道:“极有可能,朔州知州解伯庸虽是文官,却喜欢结交习武之人,他常说习武之人身上有着文人所没有的义气,且说到做到,因之结交了一批会武功的人,说不定在谭豹的要求下,这些人随他去京城办过什么事也说不定。”

刘苏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朱月影接着说道:“路达远一死,在西北产生了很恶劣的影响,很多人都知道朝廷军在和义军商量和解之事,却忽然出了此事,使得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大降,而单勤王则成了最大的得益者,他打着为路达远报仇,为百姓求粮活命的口号,势力激增……”

而皇帝知道这种后果,自然是将这些全都怪罪到了周帷幄的头上,而周帷幄也是有苦说不出,因此派出朱月影前去找沙忠利的下落,他恨极了此人,比之路小千对他的恨还要深些。

让周帷幄感到讽刺的是,因为他立了这场大功,朝廷上下文武百官一致决定委派他去对付单勤王,并加封征逆大将军,周帷幄欲待不受也不可得,而他上书请求将谭豹调回京城一事更是被驳回,说是叛逆未平,谭豹辅佐有功,此时回京不妥。

如此一来,谭豹也和周帷幄心生嫌隙,虽不至于抗命决裂,但总归不和,和单勤王之战,已经败多于胜。

汪九成闻言唏嘘不已,恐怕这么一来,朝廷军和叛军再无和的可能,因为现在单勤王根本就不相信朝廷军的任何承诺。

刘苏儿却问道:“那为何朱兄后来又和坏书生走在一路了呢?”

朱月影说道:“这都和沙忠利有关,沙忠利此人虽然为人所不齿,但偏偏他有一个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发小,就是人称无情剑客的萧别离,想必两位也该听说过。”

汪九成“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

刘苏儿却未听过他的名字,忍不住问道:“萧别离是谁?”

汪九成说道:“萧别离此人剑法高绝,为人低调,朋友不多,杀起人来,从不讲什么情面,人在亦正亦邪之间,听说他一向独来独往,声名不差,想不到却和沙忠利这种人是发小,正真想不到。”

朱月影点了点头:“据说是孩童时期的交情,那时候人可不分好歹,我奉周都督之命去追查沙忠利的下落,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要给圣上一个交代,圣上眷顾,对周都督信任有加方才下了密旨,谁知道被谭豹坏了大事,此事唯有沙忠利能够说得清楚,否则这件事总会横亘在圣上心中难以消解,周都督的家眷都在京城,皇上要是想要找周都督的麻烦,哪还不简单?只不过现在需要他领兵打仗,所以才没有轻易下手罢了,偿若战事一过,皇上追究起来,周都督还不是难逃大罪?因此他让我无论如何在叛军被歼灭前,找到沙忠利,送到京城去。”

汪九成说道:“此人在事后没有被谭豹宰了,也是异事。”

朱月影说道:“谭豹这个人怕是还想用同样的办法策反单勤王的人,怎能不装作言之有信的形象,他不仅没有在事后宰了沙忠利,反而如约给了他一大笔钱财,只不过官职一事,是沙忠利自己拒绝的,他说做官太惹眼,现在他遍地仇家,不能公然露面,因此准备拿着这些钱财隐姓埋名,安安分分地渡过下半生。我一路追查,却没有找到半点他的踪迹,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我听说他和萧别离乃是从小认识,说不定沙忠利为了自保,回去找萧别离。”

刘苏儿点了点头:“萧别离武功虽高,可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朋友又不多,难以维护沙忠利这叛徒的周全。”

朱月影说道:“我虽然得知沙忠利很有可能去找萧别离,可是萧别离的去向也极不好找,就在那一天,我遇到了坏书生康长恨。”

汪九成和刘苏儿对望一眼,心道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那一日,朱月影来到宣化,在城外正遇到章百川等人,朱月影和他们错身而过,隐约听到他们谈话中提起了沙忠利,朱月影最近一直在想沙忠利的事,因此一听之下便留上了神,他悄悄地跟在章百川等人身后,想看看他们是否知道沙忠利的下落。

可是在一处偏僻的小路上,追踪章百川等人的朱月影只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这些人全都被一种奇怪的兵器所杀,而朱月影顺着凶手的脚步,再加上他自己独门的追人之术,竟真让他找到了坏书生。

初见坏书生,朱月影怎都想不到这个一身秀才气度的人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更不知他是四大凶徒之首。

坏书生康长恨武功高绝,很快发现了朱月影在注意他,主动找上来问他的身份,朱月影自然没有明说,两人打哑谜似的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细,终于,坏书生得知朱月影对自己并没什么敌意,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寻找萧别离而已。

坏书生说道:“你幸亏是遇到了我,因为萧别离如今的所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跟我走吧。”

朱月影正对萧别离没有丝毫头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随他向西而去。

第八十一章 为民除害

此时的朱月影根本不知身旁这人便是坏书生,为了找到萧别离更为了找到沙忠利,他还是跟着他走了。

说到这里,朱月影对汪九成和刘苏儿说道:“我并不是在为自己辩解,开始时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很快就知道了。”

四大凶徒之首的凶名虽然让人闻之生惧,但和康长恨在一起的那几天,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坏书生的凶残,只觉他是一位失意的书生,他是一位落魄的剑客,是一个普通的人,在路边见到不孝子在辱骂老人,他也会出手教训这个不孝子。

头两日朱月影并没有和坏书生有过什么交谈,坏书生康长恨似乎有着什么心事,有些闷闷不乐,这一日,两人来到怀安,正坐在一家酒楼吃饭歇脚,有两个江湖人见到朱月影这张桌子,忽然吓得匆匆跑走,朱月影甚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也不认得这两人,怎的见到自己跟见了鬼似的?

他转过头去看坏书生时,见他脸色平常,忍不住问道:“相处两人,我还为请教阁下姓名,不知能否见告?”

坏书生淡淡地说道:“我姓康。”别的也不再说。

朱月影笑道:“原来是康兄,不知康兄是如何得知萧别离的下落?”他的意思是如果坏书生能够告诉他萧别离的所在,他大可以自己快马加鞭地赶过去,这般慢慢悠悠地行路,怕是等到他们到了,萧别离又去了别的地方,那边白白辛苦这一趟了。

坏书生没有说,只是自顾喝酒,朱月影自讨没趣,只得换过话题:“看康兄一身书卷气,想必当年也读过不少,我出身不好,最羡慕那些读过很多书的秀才。”

坏书生这次说话了,他问道:“做秀才有什么好?”

朱月影愣了一下,他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随口说道:“读书可以知书达礼,可以懂得做人的道理。”

坏书生嗤笑道:“知书达礼有什么好?读书真能懂得做人的道理?”

朱月影本就不擅长辩论,如今更是难以回答,他说道:“若是读书不好,为何这么多人都要尽力去多读些书呢?”

坏书生说道:“读书多了可以让人更懂得如何道貌岸然,这世上有很多伪君子,若不读书如何作伪?若不伪装一下,又如何成为君子呢?”

朱月影想不到他的想法如此邪祟,他说道:“照康兄这么说,这世上就没有君子了?”

坏书生说道:“真正的君子当然有,不过只是很少很少罢了,是不是君子,和读书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读书在其中起到相反的作用,你看那些考取功名的人,当了一职半官,便开始搜刮民脂民膏为己所用,这些人可配称得上君子?和读书又有什么关系了?”

朱月影语塞,想到如今天下天灾人祸横行,朝廷的官员中,十个倒有九个贪,他强词夺理道:“也不能一概而论,总是有好官,有好人的。”

坏书生也不去跟他辩论此事,而是说道:“相比之下,没有读过多少书的人,倒有不少让人看得顺眼的,比如你朱月影,也算得上一位。”

朱月影从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不知他是如何得知,他讶然道:“康兄如何……”

坏书生此时刚刚喝完一杯酒,他将酒杯往桌上一顿,说道:“先别说这些,有人找麻烦来了。”

二人饮酒谈话之地乃是酒楼二楼临窗的位子,朱月影听到他这么说,连忙向街上看去,只见刚才匆匆离去两名江湖人带着十多名手持兵器的人,向酒楼这边赶来。

朱月影愕然:“这些人是否认错人了呢?刚才他们看了咱们桌子一眼就回去,可是在下却不认得他们,康兄可认识他们?”

坏书生摇了摇头:“我也不认得他们,想来他们认得我,不过我又岂是怕麻烦的人?这两日我正穷极无聊,难得他们自己送点乐子给我。”朱月影不明所以,手却放在了兵器上。

正说着,这些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酒楼上,其他食客见到这些人手拿兵器来势汹汹的样子,无不感到害怕,纷纷下楼结账离去,也有几人胆子大的,站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看热闹。

领头的一人用刀指着坏书生说道:“你便是坏书生?”

朱月影听此人这么问,心中还曾疑惑这些人是否认错了人,坏书生乃是四大凶徒之首,他也有所耳闻,想象中此人应该是一脸奸诈狡狯,狠辣歹毒的形象,可是坏书生却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感觉。

没想到坏书生似乎对他们不屑一顾,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康长恨,你们找我何事?”

这人冷哼一声:“何事?坏书生,你身为四大凶徒之首,坏事做尽,我们身为武林中人,岂能饶恕你?今日前来自然是为民除害来了,难道你连这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么?”

坏书生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偿若待会给你们失手杀了,我怕我会死不瞑目。”

这人愣了愣,他和这些匆匆赶来的帮手曾经说好,只要确认了身份,一上来就下杀手,可是此人并没有那种穷凶极恶的味儿,倒不好直接出手,他问道:“你有何事不明?”

坏书生说道:“我想知道,我所谓的坏事做尽,意所何指?我曾经做过什么坏事,怎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们倒好像知道得清楚明白?”

这人说道:“你身为四大凶徒之首,坏事做得还少了?自然是杀人放火,奸淫俘虏无恶不作了,还用说么?”

坏书生神色不改:“哦,是么?那么请说说我杀了谁?又放火烧过谁的屋子?至于奸淫俘虏,那就更加无稽了。”

这人脸色一僵,喃喃地说道:“你杀了谁,你……你杀得人太多了,数也数不过来,今日再狡辩又有何用?纳命来吧!”

坏书生眼皮一翻,似有一道寒光从他眼中闪过,他冷冷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连我做过什么坏事都说不出来,你们凭什么充正人君子,又凭什么说为民除害?”

这人刚想措辞说些什么以壮声势,他身后跟着的一名拿棍的老者说道:“江西凤鸣剑伍司晨岂非丧命你手?你手中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清了吧?伍司晨乃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别的不说,单只杀他一个人,拿你性命来赔也不够!”

坏书生在这名老者说话时好整以暇地倒了杯酒喝下,老者说完,他也刚好放下杯子,他点头承认道:“没错,伍司晨是我杀的。”

这些人登时叫嚷着要动手:“还跟他啰嗦什么,他自己都承认了!”

朱月影也想不到坏书生既然自称此事,干什么还要和他们啰嗦半天?

可是坏书生忽然伸手虚推道:“慢着!”

这些人见坏书生手一动,几人吓得后退两步,为首之人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坏书生说道:“我杀伍司晨,是因为他该死,他奸淫邻人妻子,事后还杀人灭口,企图遮掩过去,这种人难道不该杀?”

那老者说道:“血口喷人,你无凭无据,杀了人还要诋毁他?”

坏书生说道:“伍司晨将证据销毁,的确是无凭无据,可是我知道是他做的,他自己也承认了,我康长恨生平杀了就杀了,绝不会说半句虚言,更不会为你们几个撒这漫天大谎,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这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一人说道:“你身为四大凶徒之首没错吧,难道天下人都会冤枉你不成?”

坏书生看着他:“冤枉了又怎样?”

那名老者忽然又开口说话:“既便伍司晨该杀,可是后来伍司晨的几位好友要为他讨个公道,这些人也都命丧你手,此事可是有的?”

坏书生又点头承认。

老者说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坏书生说道:“这些人和伍司晨蛇鼠一窝,不分是非,不论青红皂白,更不讲武林规矩而围攻我,其中一人更是先偷袭,偷袭不成更用淬毒暗器射我,唉,我是想饶他们的性命也找不到理由,便和如今你们前来找我麻烦一样,我不是怕了你们而给你们说这么多,我只是想你们知道,是非这两个字,原本就难说得很。”

在坏书生说话之际,这十多人中有一名穿着华贵服饰的人偷偷地将手锁在袖子里,随着他一声大喊:“跟他啰嗦这么多干什么?杀了他咱们大伙今日全都会扬名立万,一起动手!”言罢,从他袖中飞出七枚蓝汪汪的钢针,向坏书生电射而来。

坏书生在和他们说话时始终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和他们相隔又近,暗器射来的速度又快,看来坏书生必然难以躲闪,与此同时,这十多人再不多谈,挥舞刀剑向坏书生杀来。

朱月影想不到他们说的好好的,说动手就动手,尽管坏书生凶名在外,可是一来他还要坏书生带着他去找萧别离,二来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坏书生所作所为都是事出有因,未必都是他的错,毕竟同行为伴,他怎都要助坏书生一把,可是暗器之猝不及防,他也来不及阻挡,只能拔出双戟伺机而动。

就在暗器射出的同时,坐在朱月影对面的坏书生忽然不见了,这七枚蓝汪汪的毒针咄咄咄咄地钉在桌子椅子上。

坏书生当然不会凭空消失,他不过是在暗器发出的同时,人翻身跳出了酒楼的窗户,只是他动作太快,仿佛就在倏忽之间不见了。

一行人正准备到窗口去看看坏书生是否从大街上遁走时,一道灰影又从窗外卷了进来,随着这道灰影撞入十多人之间,朱月影才看到这道灰影就是坏书生,只见他手中拿着一把奇怪的兵器不断戳刺扫动,凡是被他兵器击中的,无不顷刻毙命,坏书生出手之狠辣,实是罕见罕闻,奉出手必是至敌死命的招数,朱月影提着双戟,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第八十二章 是非善恶

坏书生在这帮江湖中人来回穿插,如同蝴蝶在花丛间飞舞,既悦目又残忍,朱月影感到坏书生之所以能够排在四大凶徒之首,多半就是因为这种杀人无情的狠辣。

等到坏书生再次坐回他的座位时,整个酒楼上除了朱月影外,再无一个站着的人,而这十多人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准备宰了坏书生,如今却全都横尸就地,坏书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倒了杯酒喝了,他问朱月影:“你怎的不喝?吃饱了么?”

朱月影瞥见自己酒杯中溅了几滴血迹,心中泛起恶心的感觉,他勉强点了点头,坏书生说道:“既然吃饱了,咱们就走吧。”

两人走下楼时,看到两人的人纷纷躲闪,好像离他们近一点都会被杀了一般。

就连掌柜都躲在了柜台下面不敢出来,两人走到酒楼门口,坏书生说道:“吃饭还没给钱呢,那和无赖又有什么分别?”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向后一扔,正好落在柜台上,坏书生这才当先走了出去。

两人均心知肚明,光天化日下酒楼中发生这么惨烈的命案,定然是麻烦不断,两人直接出了城。

到了城外人烟稀少的地方,朱月影问道:“康兄好辣的出手。”

坏书生笑道:“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朱月影摇了摇头:“不是对与不对的问题,有些事没必要下杀手,那可是十多天性命啊。”

坏书生笑容敛去:“这只能怪他们自己,他们要杀我在先,又用歹毒暗器先行偷袭,我常若不杀他们,就要死在他们手里,你明知道这些,却还能怪到我身上,我对你的看法可就有些改变了。”

朱月影说道:“以康兄的武功,想要制服他们乃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何非要杀了他们不可?”

坏书生说道:“这可真是笑话奇谈了,他们想要我的命,我还要心生怜悯?制服他们?为的什么?为的他们明知没有我作恶的证据,还要非杀我不可?为的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对我感恩戴德?我原本以为你也是个痛快人,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我可就要对你失望了。”

朱月影无言可答,坏书生说得没错,只不过他自己接受不了罢了,他将这事放在一边,问坏书生:“那个什么叫做伍司晨的,奸淫邻人妻子,可是真的?”

康长恨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何曾见我说过谎?”

朱月影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他死了也是活该。”

康长恨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死了活该,那那些想要为他报仇血恨之人呢?”

朱月影一时回答不出,内心感到回答该死也不对,不该死也不对,只好闭口不答。

康长恨说道:“人无论做什么事,总会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同,我不喜欢找理由,今日酒楼中这些人要杀我,那么被我杀了他们也是活该,不过其他人不知真相,自然会将这次我为了自保的所作所为当做滥杀无辜。”

朱月影点了点头,自己认为他出手过于狠辣,可是世人认定他是滥杀无辜却也不妥,坏书生是个极有魅力的人,自己和他相处时间长了,对于是非观念就变得有些模糊了,他不禁想起自己,自从入伍跟着周帷幄一来,所杀的都是侵犯国土的鞑子,他们据说是为了水草,为了活命,为了和上国通商贸易,甚至可以说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带兵来犯,他们何尝不是有着正当的理由?即使仅仅为了侵略,也不过是极少数人的想法,大部分底层的士兵不过是在服从命令而已,又何其无辜?

不不不,他们屠杀百姓自然不对,朱月影心道,战争带来的只会是灾难,受苦的只会是百姓,可是他们驻军所作所为就一定是对的么?路达远率领叛军反叛,谭豹奉命前来剿匪,许诺沙忠利种种好处,得知了路达远的下落,然后将其杀死,将叛军击败,对于朝廷来说,谭豹非但无罪而且有功,但路达远就该死?

是非,什么才是是非呢?

朱月影越想越是糊涂,如果沙忠利认定他们叛军和朝廷军谈和之后,朝廷军会卸磨杀驴,偷偷地将这些匪首再捉来杀死,或者用苛捐杂税折磨他们,那么他的背叛又能说他是错?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活命而已。

坏书生似乎有种魔力,再将朱月影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一旦掉落,就会彻底迷失。

说到这里,朱月影问汪九成:“汪帮主,丐帮一向以行侠仗义着称,你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汪九成说道:“沙忠利所做所为自然是错的,毫无以为,他为了一己之私,出卖害死了自己的好友,放弃了做人最基本的立场,这种人我见一个杀一个,难道做贼的说一句我不偷东西就会饿死就无罪了么?难道拦路劫匪说一句为了更好的生活就可以杀害无辜么?当一个人将自己凌驾于他人之上,不考虑他人生死,只想着为自己谋利,这叫做损人利己,自然是不对的,小是小非鸡毛蒜皮当然不必多说,大是大非之间有着我们共同遵守的界限,既有道德,更有礼法。”

朱月影倏然而惊,他点头道:“汪帮主说得不错,只是我跟着坏书生时间一长,不免有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其实刘苏儿在听着他的诉说,心中也渐生疑惑,这时汪九成的话让他如当头棒喝,心中凛然。

汪九成问道:“这坏书生西去的目的可曾跟你说了没有?”

朱月影摇了摇头:“这应是他的一个大秘密,他对我始终守口如瓶,我问过他几次,他让我不要多过问他的事,只要帮我找到萧别离就行。”

汪九成问道:“可曾找到萧别离?”

朱月影说道:“萧别离是见到了,可是此人极为义气,不肯说出沙忠利的下落,任凭坏书生对他痛加折磨,他也坚不吐实。”

刘苏儿讶然:“坏书生竟真带你找到了他?我还以为他是在利用你,因此骗你的。”

朱月影摇了摇头:“坏书生名声虽不好,却真的没有说谎,他要么直接说做不到,要么说到做到。”

刘苏儿叹道:“此人既然言而有信,说明本质还不坏,可惜走上了歪路。”

汪九成则说道:“对我们来说,他自然是走错了路,可是对他自己来说走的是否歪路,还很难说,这种人最是固执,对于自己所作所为深信不疑,且会一直坚持下去,为善则会成为大善人,为恶则会成为大恶人。”

朱月影说道:“坏书生跟我说,既然萧别离不愿意说出沙忠利的下落,不如直接宰了,再想别的办法。我虽失望,可是对萧别离却大感同情,同时我想杀了不如放了,萧别离迟早会去找沙忠利,只要我们跟着他,说不定还有找到沙忠利的一线之机。事情到了这一步,坏书生康长恨便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事你想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咱们暂且别过,我一想这怎么成,且不说我欠他这个天大人情无法偿还,而且我心中有许多疑问尚不明白,怎肯就这么和他分手?”

汪九成和刘苏儿对望一眼,心中都道朱月影真是不知好歹,对这凶徒又讲究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和他分开那还不是求之不得?你自己执意要和他在一起,恐怕只会害了自己。

朱月影看着两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已经猜到了十之七八,他说道:“我今日沦落到这等田地,落入二人手中,算起来虽拜坏书生所赐,可是我并不后悔……”

当下坏书生要和朱月影作别,朱月影却说道:“倏然分别,太过突然,我想请问康兄几件事。”

坏书生说道:“你尽管问,我却没有非要回答你的必要,首先你想问的,多半是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

朱月影点了点头。

坏书生说道:“我不但知道你叫朱月影,还知道你是周帷幄的贴身侍卫,是他极之信任之人,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现下我还不能说,你若是非要追究到底,只能等我将事情办完,不过眼下你要去跟踪萧别离,而我有自己的事去做,咱们只能分道扬镳,那便有缘见面再说吧。”

朱月影见他越是不肯说,心中疑惑越甚,他甚至猜测坏书生是企图对周帷幄不利,相对于寻找沙忠利来说,眼下坏书生才是急事,为了打听清楚,他说道:“我看萧别离多半已经将沙忠利处置稳妥,他心思机敏,也会防着我们追踪他,所以循着他的路子去找人未必会有结果,不如先回陕西再说,何况康兄帮了我这个忙,我心中过意不去,康兄若是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出上一份力。”

坏书生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我是恶人,所做的自然是恶事,你也愿意帮我?”

朱月影犹豫了一下,然后断然道:“是否恶事,我自有断定,如康兄所说,他人眼中的恶未必为恶。”

坏书生哈哈大笑:“那好,你跟我走吧。”

第八十三章 不知好歹

坏书生这朱月影逐渐向西行去,周帷幄部的驻军也在坏书生前去的方向,这更让朱月影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的,比起沙忠利来说,周帷幄的性命更为重要,必要之时,自己不是坏书生的对手,便以死以报周帷幄知遇之恩吧。

这日两人来打大同府,朱月影看着天色将晚,猜到两人必定会在大同落脚,便要去寻酒楼客栈,吃饭歇息,可是坏书生却说道:“大同府有一人是我旧相识,吃饭住宿都不用花钱,咱们去叨扰叨扰。”

朱月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用打扰别人么?咱们又不是没钱,何必去欠那份人情?”他心中的意思是不想让坏书生去找什么朋友,一个坏书生已是难当,再邀集几个同伙,那还了得?

坏书生笑道:“无妨,此人巴不得我去他家住上几日呢,你想想,如今我康长恨是什么身份,一般人请也请不动的大人物,我去他家吃饭那是给他面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说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朱月影听他口气,并不是他的什么好友,反倒是此人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中,他此行不过是去打秋风,这坏书生在吃饭住店时主动结账,朱月影见过他怀中的银票,怕不有十多万两,身怀巨资,却还非要去吃白食,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他不是去邀什么帮手,那么前去一趟也无妨,他点头说道:“康兄既然这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坏书生哈哈一笑,带着他来到大同府内一处华宅,华宅大门上大书方府二字,这自然就是方铁扇家了。

方铁扇见到坏书生那是又惊又喜,当晚极尽所能,摆了一场奢华的晚宴,宴席上有着不少方铁扇的至交在场,朱月影见坏书生说得果然没错,这方铁扇竟以和坏书生相识为荣,而坏书生乃是四大凶徒之首,那么当可推断这方铁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彼时的朱月影自然不知道方铁扇的身份,乃是横行大同的地头蛇,看排场,朱月影还以为他是大同府的什么达官贵人,抑或豪门富商,宴席上,方铁扇起先并没有告知陪客坏书生的身份,想来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在场的人中,有和方铁扇交情不错的名叫袁中求,酒过三巡,他忍不住打趣道:“方兄,这位爷到底是什么来头,你何不跟我们说说?这般让我们闷在肚子里,喝酒都变得没有滋味了。”

方铁扇先看了坏书生一眼,见他对此毫无介怀之意,哈哈大笑道:“这位康爷的来历既高,说出来只怕吓坏了你。”

袁中求闻言嬉笑道:“别跟兄弟开玩笑,兄弟别号铁胆追影,这追影嘛虽有几分吹嘘,可是铁胆两字可不是瞎说,你倒说说看,这位康爷究竟是谁,能吓坏了我?”

方铁扇看了看坏书生,只见他嘴角带着冷笑,他又看了一眼和坏书生同来的朱月影,朱月影正自顾自地吃喝,方铁扇为了好好招待坏书生,所呈都是好酒,正中朱月影下怀,他也不管什么酒桌上的规矩,一碗随着一碗,喝得心怀大畅,方铁扇见两人的样子,误以为两人是来立威的,当下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向一桌十多名朋友介绍道:“这位康爷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大凶徒之首,人称坏书生的便是。”

此言一出,满桌人尽皆色变。

坏书生冲他们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可是这酒桌上偏偏有一人不识好歹,此人名叫胡映月,虽是方铁扇的好友,却始终自认为是正派人士,听到坏书生的名头,忍不住也跟着站起来:“方兄此言当真?此人真是那凶名昭着的坏书生?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方铁扇说道:“映月兄,这种事其实开得了玩笑的?诸位何曾见我方铁扇服过人?偏偏对康爷我是心服口服,可以说若是没有康爷的提携,小弟也没有今日的成就,在下今日拥有的这些广厦豪宅,店铺良田,妻妾朋友,若没有康爷,那根本就是无从提起。”

此言一出,就连朱月影都停下了喝酒,简直不能相信,坏书生竟帮此人做了这么多事,坏书生为何要对他这么好呢?他扭头看了看坏书生,只见他面无表情,既没有否定也没有承认,只不过眼睛冷冷地看着胡映月。

刚才还试图打听坏书生身份的袁中求,此刻眼睛都不敢向坏书生直视,刚才他还自称铁胆,如今铁胆变成了没胆,坏书生在江湖上的恶名虽然说起来大家都不觉得什么,可是真要是坐在身边,常人又会有另一番滋味。

胡映月忽然从桌子旁跳将出来,看他这一下提纵,似乎轻功还不错,只见胡映月先是呸了一声,似乎不屑跟坏书生同桌吃饭,接着他拔出腰间的宝剑,指着坏书生说道:“此人乃是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众位朋友,咱们都是武林中有血性之人,岂能容忍这种人坐在眼前而无动于衷?是好朋友的跟我一起出手将坏书生宰了,江湖上谁不说咱们做得好?方铁扇方兄,今日兄弟有所得罪,还请莫怪,改日我再登门赔罪!”

方铁扇愕然:“胡兄莫不是疯了?这康爷是我最尊重的人,不劳他老人家动手,你想对付他,得先过了我这一关,胡兄,康爷的身份非同小可,我劝你有自知之明,不要做那蜻蜓撼柱的蠢事!”

胡映月手中剑挥舞了一圈,然后说道:“好,你既然维护这个凶徒,方兄,咱们的交情从此一刀两断,连兄,周兄,欧阳兄,你们难道能够无动于衷么?”此人色厉内荏,见方铁扇维护于坏书生,怕自己势单力孤,先打着以多攻少的主意。

只可惜他口中的什么连兄,什么周兄欧阳兄都仿佛是聋子,听不到他说的话。

朱月影斜眼看了坏书生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仿佛见惯了这种事,竟然无动于衷,还随口夹了一口菜吃,又饮了一杯酒,砸了咂,对方铁扇说道:“这酒滋味不坏。”竟是没有将胡映月放在眼里,朱月影见胡映月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中都替他感到难过。

胡映月之所以敢向坏书生挑战,一者是以名门正派自居,二者他认定桌上这些人和自己交情不错,多半会和自己联手对付坏书生,三者若能就此杀了坏书生,他胡映月的名声将在武林中鹊起,别人说起他,自然都会翘着大拇指说上一声“为民除害的好汉子!”,这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荣耀。

只可惜他一腔热血随即被同桌“好友”给浇个凉透,胡映月见说不动他们,便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诸位,你们若是不和在下一起动手,今日你们和坏书生同桌共饮一事偿若传扬出去,武林中人会怎么想?若是将诸位看成坏书生的同伙,大家以后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杀了坏书生,且不说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单是官府也要给诸位颁发牌匾,这不是光宗耀祖之事么?大家还犹豫什么呢?”

这些人犹豫的自然是不管杀死坏书生有多少好处,不论胡映月说得多么动听,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耀富贵无不得活着才能享受到,除了胡映月以外,谁不是心知肚明,自己绝不会是坏书生的对手,就算大伙儿一起上能有一丝胜算,可是在座的这么多人,至少有一半心向着方铁扇,这么一来,他们那里还有宰了坏书生的希望?只怕是将性命送在坏书生手中,因此在座的诸位,对于胡映月的话竟没有一人回应。

胡映月手提长剑,对着坏书生,是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情形尴尬万分,再加上坏书生故意不去瞧他,更让胡映月脸上下不来。

而方铁扇此时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同舟共济,既然和康爷一桌喝酒吃饭,又有谁会说出去呢?大家不必担心!”

此话让胡映月更加难堪,因为方铁扇这话并不是跟他说的,而是跟桌上在座说的。

胡映月脸色涨得比猪肝还红,他一咬牙一跺脚,挺着长剑向坏书生刺去,想攻其一个出其不意,他心中还存着一线希望,桌上这些人都是迫于坏书生的威名不敢动手,自己只要刺死了坏书生,生米煮成熟饭,这些人还会过来巴结自己,那时候自己的面子也就回来了。

这一剑好不凌厉,剑光闪动好似湖波映月,忽闪忽现间倏忽而至,坏书生端坐不动,但桌上已有四人拔剑将这一招拦了下来。

胡映月愕然:“钱兄,韦兄……你们,你们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说道:“康爷乃是方兄的贵客,你这么不知好歹,主人虽不责怪,我们这做客人的可不能袖手不理。”这人就是胡映月口中的韦兄,本名韦当百,他和其他三人一样,都像给坏书生卖个好,故而出手拦下了胡映月。

只可惜坏书生却不领情,反而仰天笑道:“老子纵横江湖,想不到竟然几只猫儿狗儿帮我挡剑,真是可笑。”

这么一来,韦当百等四人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方铁扇见状连忙打圆场道:“韦兄,钱兄,周兄和吴兄,康爷不喜欢别人帮他出手,这样只会减少他老人家动手的乐趣,四位朋友的好意,我方铁扇心领了。”

韦当百等人有了方铁扇这个台阶下,纷纷收了剑,可是心中不无在大骂坏书生十八代祖宗。

第八十四章 恩怨分明

胡映月原本被四人四把剑挡住,正有些不知所措,见到他们四人收了剑,而坏书生依然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他也在肚子里骂了一句,不过此时也正是他再次出手之机,他顾不得什么偷袭不偷袭的江湖规矩,再次挺剑向坏书生刺来。

这次没有了同桌人的相助,胡映月感到自己一剑多半能够建功,他心中还在想着既然你自己如此自大,也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徒,杀了你只会人人拍手称快,大家决计无人计较我是否偷袭。

眼看这一剑就要刺入坏书生的后背,但胡映月只觉眼前一花,自己一剑便刺了空,他茫然失措,脑中昏黑,眼前之间一双筷子夹住了剑尖,还没明白坏书生是怎么避开这一剑的,他便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喉头鲜血飞溅,伴随着一桌之人的惊呼,胡映月翻身倒毙。

原来就在胡映月满心以为自己将会得手之际,坏书生人坐在椅子上连人带椅向后滑开,同时用筷子夹住了胡映月的剑,然后拉着他的剑将他向前带去,随后用他自己的剑割破了他的喉咙,胡映月鲜血喷溅,洒满了整桌酒菜,更有不少鲜血染上这些刚刚还与他同桌共饮之人,引得这些人失声惊呼。

方铁扇见到胡映月死状之惨,也是心中凄然,胡映月虽然行事鲁莽,可毕竟是他请来的客人,如今死在自己家中,倒是有些麻烦,他心中有些责怪坏书生出手毒辣,只要教训教训胡映月一下便是,怎能出手如此绝情?不过他心中所想,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对坏书生说了句:“康爷好高明的身手。”

坏书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好说,只可惜这一桌好酒菜,都被弄脏了。”

方铁扇说道:“康爷若是没有吃饱,我在让人重新整治一桌便是。”

坏书生问朱月影:“你吃饱了没有?”

朱月影苦笑道:“吃没吃饱都没有什么胃口了,只是酒瘾未能尽杀。”

坏书生对方铁扇说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麻烦了,送两坛好酒和几盘下酒菜到我这位兄弟屋里就行。”

方铁扇连忙答应,且喊过家丁,带着二人去客房歇息。

坏书生和朱月影对那些陪客之人毫不理睬,连招呼也没打,就这么施施然离去,剩下一个烂摊子供方铁扇收拾。

回到客房,早有下人安顿好,坏书生对朱月影说道:“走了一天的路,我先休息了,你喝了酒也早点睡。”

朱月影问道:“不知康兄和这位方铁扇是什么关系?怎的你会帮他做这么多事?”

坏书生笑道:“我何曾帮他做过什么事呢?”

朱月影讶然:“若康兄没有帮他做过什么,他为何要说什么他的一切都拜康兄所赐?”

坏书生说道:“他和人争财,差点被人杀死,我顺手救了他一命,他得了那些财物后多半以此发家,再说了,当时我若不救他,他早死了,如何能有今日的一切,怕他的意思就是从这上面来的。”

朱月影恍然:“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康兄帮他做过什么事,赚得许多钱。”

坏书生说道:“我哪有什么功夫帮他做这个?今晚我宰了那个什么叫做胡映月的,你不会又在心中认为我狠辣歹毒吧?”

朱月影想了想说道:“狠辣有之,歹毒则谈不上,毕竟是此人先对你动的手,以你的原则,别人杀你不得,你要了他的命,也是公平,没有什么歹毒不歹毒的。”其实他还是认为坏书生明明可以只是将胡映月制服便可,未必定要出手伤人。

坏书生说道:“此人要取我的性命,并非单纯的因为我是什么四大凶徒,而且他还抱着杀了我之后能够扬名立万,光宗耀祖,老子的命是给这种人做踏脚石的么?他有这种心思,那就该死。”

朱月影说不出话来,因为坏书生似乎有一套他的歪理,在这种歪理下,他已经将这种行为视为寻常,自己改变不了他,多说也是无益,何止他改变不了坏书生,天下也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此时下人将酒菜送到朱月影的屋子,坏书生便回了自己屋子休息。

翌日,坏书生正准备让方铁扇帮他去找一个人,连名字还没说出,左轻语便匆匆找上门来,质问方铁扇可曾听到坏书生的消息,方铁扇一脸尴尬,在坏书生的授意下,他用茶水将左轻语毒倒,方铁扇以为左轻语已经死了,对坏书生说道:“这左轻语乃是大同武林有头有脸的人,他死在我这,可有些麻烦。”

坏书生说道:“他没死,只是昏迷了过去,此人能找上我,必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有人找他帮忙,所以咱们要用他做饵,将后面的人找出来。”

说到这里,朱月影对刘苏儿说道:“此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丐帮堂主秦有缺帮你将人带走,坏书生挑唆方铁扇聚集人手袭击丐帮分堂等事就是这么来的,他腿上被丐帮弟子咬伤,这对坏书生来说是从所未有之事,伤好之后,坏书生恼恨之下,便让我随他将丐帮分堂挑了,以报此仇和立威,想不到刘苏儿兄弟没死,反而将我捉住在这里跟你们讲了一夜的故事。”

朱月影说讲了一夜故事所言非虚,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光亮,可是刘苏儿和汪九成心头还是有着不少的疑问。

刘苏儿问道:“可是关键的问题你都没说,比如那方铁扇躲在什么地方,你们自从上次袭击丐帮分堂后又去了哪里,那坏书生如今又会去哪里,他让方铁扇去帮他找的人又是谁等等。”

朱月影说道:“有些事非是我不跟你们说,而是连我也不知道,那方铁扇自从带人袭击丐帮分堂无果后,便和我以及坏书生分道扬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丐帮汪帮主带人去了他家一事已经传遍江湖,坏书生认定刘兄弟已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因此才有带着我回来准备报仇泄恨,也准备借此立威,那方铁扇的死活和他家的事,他才懒得理会呢,他找上方铁扇,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汪九成问道:“那你们之前躲在什么地方?我们一众弟子竟然没有你们的一点线索。”

朱月影说道:“我们出了城,就躲在一户农人家中,坏书生身上有的是钱,花钱让这户人家遮掩,这户农人本也乖巧,又懂得些医术,他得了银子,购买了不少珍贵草药,每日好生侍候着,坏书生的伤没几日就好了,临来之前,坏书生想将农人杀了灭口,被我拦下,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终于没有出手。”

刘苏儿愕然:“这坏书生康长恨不是恩怨分明么?这农人既没有准备杀他,也没有得罪他,反而好生侍候他,他为何要将他杀了?这似乎不是他行事的风格。”

朱月影解释道:“我们临走之前的一晚上,这农人起了贪念,他见我和坏书生行事鬼鬼祟祟,怀疑我们不是什么好人,想要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官府,就是因为此时,坏书生才起了杀意,我见那农人愚蠢,又不会武功,不是江湖中人,便不忍他白白送命。”

汪九成点了点头,心中一些疑惑得到了解释,却又有一些疑问涌上心头。

第八十五章 欲擒故纵

朱月影受伤被俘,双臂断折,虽被汪九成驳接,却又喝了一夜酒,讲了一夜故事,早已疲惫不堪,汪九成安排弟子给他找了个地方休息,他和刘苏儿两人虽然也困倦不堪,但心中困扰,一时也睡不着。

刘苏儿见朱月影休息的屋子门外有几名弟子看守,他问道:“看来汪帮主并不尽信他的话。”

汪九成点了点头:“咱们同他初次见面,对他的话自然不能全信,尽管此人说得事事细致入微,而且合情合理,但咱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先去打听一下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刘苏儿问道:“怎么打听?”

汪九成说道:“他说得城外那户农家不难查到,我马上派人过去打听一下,同时再验证一下他说得其他方面的事,唉,真正的撒谎高手,十句话中有九句话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便会让人深信不疑。”

刘苏儿点了点头:“还要想办法打听一下坏书生的过去,他要找的人是谁,方铁扇去了哪里,既然两人没在一起,说不定方铁扇还会回到方府,或者求饶,或者是找人说情什么的,我就不信一个人能够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家人孩子什么的都能置之不理。”

汪九成点了点头:“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去安排。”

刘苏儿一夜也跟着喝了不少酒,头昏昏沉沉的,来到屋内寻了一张干净的床,脱了鞋子,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得人事不知。

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一名丐帮弟子站在旁边一直看着他,却没有叫醒他,刘苏儿睡得精神饱满,只是肚子饿得厉害,他问这名丐帮弟子:“有什么事吗?”

丐帮弟子点了点头:“外面有人找你。”

刘苏儿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问道:“谁找我?”

丐帮弟子说道:“是左轻语和两名年轻人。”

刘苏儿问道:“人在哪里,来多久了?”

丐帮弟子答道:“人在院子里坐着,来了有一盏茶功夫了,我看刘少侠睡得香,没忍心喊你起床。”

刘苏儿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出了屋门,一看到左轻语,他便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向他拱手,刘苏儿笑道:“干嘛这么客气?”

左轻语说道:“现在事情僵持,我们在此恐怕只会拖累了你们,所以我们商量后决定先去他们师父那里。”

刘苏儿想起路小千要去问师父关于他身份的真相,他点了点头,同意道:“你们先避开大同府的浑水也好,毕竟凶徒不除,方铁扇下落不明,若把他们逼急了,还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路小千过来要给刘苏儿磕头,以谢他相助之情,刘苏儿连忙将他拦下:“份当所为,不必行此大礼,对了,你们准备从什么地方走?”

左轻语说道:“路上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多谢刘少侠关心了,我有些话要跟刘少侠单独说,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

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连忙答应。

刘苏儿带着他进了屋,他问左轻语:“左前辈这次匆匆离去,是否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左轻语因被方铁扇陷害中毒,可说是被朋友背叛,而且此举差点让他送了命,这个仇左轻语曾发誓一定要报,可是如今忽然要离去,多半有其他原因。

果然,左轻语点了点头:“我收到了路小千师父的来信,他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因此不想他两名宝贝弟子身处危地,想劳烦我送他们回去,我怎能拒绝?路小千又是千金之躯,岂能和村野匹夫争长短?我思来想去,毕竟自己报仇泄愤事小,所以才这么急匆匆地要走,且不能让路小千和莫谷儿知道,若是两人心生叛逆,非要给那些路达远旧属报了仇才走,再想劝说怕就无用了。”

刘苏儿说道:“原来如此,然则你是怎么跟路小千两人说的?”

左轻语说道:“我谎称体内余毒未清,唯有他们师父能将我体内余毒肃清,所以我对他们说的,是让二人护送我过去,两人都是侠义之辈,自然应允下来。”

刘苏儿说道:“即便如此,你们此行也要小心了,坏书生和方铁扇现在都是行踪不明,三位若是回去的路不太平,不妨绕远些走。”

见到左轻语欲言又止的样子,刘苏儿忍不住说道:“左前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几日相处,前辈还不明白晚辈的为人么?”

左轻语叹了口气说道:“方铁扇和我交情匪浅,他如何识得坏书生我原本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被他下毒,这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你怕你起见疑之心,如今我见刘少侠乃磊落之人,所以我也不想再瞒着。”

刘苏儿道:“哦,我囫囵听过此事,说什么坏书生曾救过方铁扇一次,具体情况却不甚了了,前辈若能见告,自然是再好不过。”

左轻语抬头看着房梁,房梁上有一只老鼠在慢悠悠地走过,左轻语衣袖一挥,一股劲风拂过,那只老鼠立足不定,掉了下来,左轻语伸脚轻轻踩死,刘苏儿笑道:“丐帮住的地方若没有这些东西陪伴,那才寂寞么呢。”

左轻语叹了口气:“那一年我和方铁扇都不过二十多岁,我刚跟一个师傅学了一身武艺,自以为不可一世,而方铁扇则不过是个街头无赖罢了,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十分瞧他不起,可是有一次我帮一个朋友出手教训一个恶徒,错手杀了他,正好被方铁扇看到,我原本以为他会以此要挟我,或者指正我,没想到后来官府追查此事时,方铁扇被他们带着指正,他却直接说不是我,由此我欠了他一个人情,年少时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我便对他多留意了些,每次遇到他,他都绝口不提此事,我忍不住主动提起,他却说一句话的事,让我没必要记着这个情,他越是这般说,我越是感到亏欠于他,因此一直在想着怎么将这个人情还掉。”

刘苏儿想不到方铁扇原来心机这么深,这种欲擒故纵,正是拿捏像左轻语这种人的最好手段。

左轻语看着刘苏儿说道:“至今想起此事,我依旧感到方铁扇此人不简单,否则他怎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成为大同府最有势力的人,就连知府都要看他脸色行事?”

刘苏儿问道:“后来呢?”

左轻语说道:“那一日我见到方铁扇,见他一脸愁苦,忍不住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偿若是我力所能及的,绝不会推辞,他却说道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要和一个人谈谈,只不过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也不希望拖我下水,我一见他这么说,更是主动请缨,非要帮他不可,这便落入他的下怀。”

刘苏儿叹道:“此人有事需要你来帮忙,却反而让你主动去求他,这种人也真是将你摸透了,将你玩弄在指掌之间。”

左轻语苦笑道:“谁说不是呢,等到我听他说了什么事,方才明白有些不妥,可是此时再说推辞的话已经迟了,我感到自己被一只无形的人拿捏住,动弹不得,只能答应下来。”

刘苏儿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我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左轻语点了点头:“方铁扇说他跟人劫了一趟镖,还杀了两个走镖的,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主谋劫镖的人跑了个无影无踪,连镖银也给卷走了,现在人家找到他,要么赔钱要么赔命,他说他现在一来无钱,二来不想将命送出去,因之愁苦不堪。我问他对方找了谁来,他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江湖上颇有头脸的人物,江湖上颇有头脸之人,手底下也都有几下子,我既然答应了帮他,此时再说退却的话当然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到了人家跟他约定的日子,我陪他去见见对方就是,我当时心中想的,若是不敌,就将命送给了他便是。唉,当时也是年轻冲动,不讲究后果,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带着两名平时要好的朋友,准备去会会他们,我提前跟朋友说了,到时候若是动起手来,不敌对方,就让他们两人先逃,毕竟是我欠方铁扇的人情,和他们两人没关系,可是这两位朋友对我却是极有义气,说到时候同生共死罢了。”

虽然已是过去的事,而且左轻语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显然没有遭遇什么杀身之祸,可是刘苏儿还是听得十分紧张。

左轻语接着说道:“方铁扇倒只是孤身一人,除了我们三人外,并没有什么人陪着,那时候方铁扇还没有混出模样,大同的人又势利,除了我,还有谁肯帮他这个落魄之人呢?我们约定在大同府城外,对方来了十七个人,除了镖局的人外,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他们先是责骂了方铁扇一顿,方铁扇也不反驳,只静静地听着,我看不过去,便说道,要打便打,别啰里啰嗦得像个娘们。”

刘苏儿叹了口气,想左轻语如今的声望,却不料年轻时竟如此冲动,也许正是经历了此事之后,人才变成如今这样。

第八十七章 北岳恒山

此后几日,丐帮对于朱月影所说过的很多内容都进行了核实,结果都证明他说得是对的,可是是这也不能证明他说得一起都是真的,诚如汪九成所言,说谎高手往往十句话里有九句是真的,一句话是假的,这种谎言往往最难发觉。

在这几日的时间里,朱月影的断骨逐渐愈合,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日,习武之人好得又快些,也需要一个多月,平时他行动已经没有问题,只是不能太过用力,朱月影还是每日喝酒,其他就是和汪九成以及刘苏儿闲聊,希望借助丐帮的力量寻找到沙忠利,其实丐帮弟子早就拜刘苏儿所托去找了,可是在朱月影前却故意没说此事,只说所有的弟子都在尽力追寻坏书生的下落。

朱月影说道:“不错,坏书生的下落也很重要,他既然有着不肯吃亏的性子,又是报复心极重,他在丐帮手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不来找回场子?唉,你们不要怪我,我既不想他来找丐帮的麻烦,有有些希望他来找你们的麻烦。”

汪九成脸色不虞:“哦?这却是为何?”

朱月影说道:“坏书生如果来找你们的麻烦,那就说明我家周都督是安全的,坏书生一时还没时间去对付我家都督。”

汪九成哼了一声说道:“他若是肯来,我更是求之不得。”

这几日丐帮大同分堂堂主秦有缺在方府过得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方府上下对他们这群瘟神毕恭毕敬,报官不行,找人驱赶他们更是无从谈起,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生活,好在丐帮来人虽多,除了让他们不准离去外,也不会过多干涉他们,这是因为丐帮约束弟子极严,不让他们离去,只不过是为了等方铁扇回来,并不会骚扰他们。

只不过丐帮弟子乃是武林中最不拘小节的门派中人,也不讲究什么干净不干净,多日下来,早将方府弄得一团遭,院子里污秽不堪,一些地方还臭气冲天,谁让方府的茅厕为他们这帮丐帮英雄准备的不足呢?即使是豪门大院,名门正派,丐帮都未必会这么大张旗鼓地前去拜访,这方府的人若是还有什么怨言,那真是分不清好歹了。

方府的下人每日出去采购粮食蔬菜,有时也会找一找方铁扇的朋友亲戚,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方铁扇的下落,让他赶紧回来处理这场乱子,只可惜这些人都不知道方铁扇的下落,这些亲戚朋友得知他们得罪的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派的人,也都不敢过来劝说,以防自己也被扣下,一时间方府的事在周围一带的武林中闹得沸沸扬扬。

天气越来越冷,这一晚竟下起了大雪,大同原在北方,大雪比江南来得早些,似乎在一夜之间,天地变成了银装素裹,将大地上无论美好的还是污秽的全都掩盖起来。

早上起来,汪九成对刘苏儿说道:“若是大雪下的面积大,西北的旱灾便能得到一些缓解,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刘苏儿为他悲天悯人的胸怀所感,对他说道:“只可惜雪下得大了,那些逃荒的人就更不好过了,无家可归的那些人不知道要被冻死多少。”

关于这一点,汪九成深以为然,他说道:“外人只看到我们丐帮风光处,其实我们丐帮不过是由一些可怜之人聚集起来以求活命罢了,丐帮创立之初,天下叫花子纷纷加入,可是大部分人的生活依旧没有什么保障,创帮之人洪元英为了让丐帮弟子不至在冬天露宿街头而被冻死,便教会了大家一套简单的拳法,用以强身健体,这套拳法简单粗陋,更谈不上什么精妙可言,但练过一套之后,全身都会觉得暖烘烘的,习练得久了,身子也会变得强健起来,这便是当年流传天下的五步拳,又被人称为叫花子拳,和太祖长拳并驾齐驱,但后来多数丐帮弟子通过各种办法习得了更精妙的武功,这套五步拳便渐渐没多少人去练了。”

说罢,汪九成来到雪地里,双手一张,使出了这套五步拳,这套拳法来而往复,向前踢腿出拳走了四步,第五步则是一招回旋踢,正好又转过身来,就这么每五步就转个身,一连五趟,共是二十五招,二十五招一套使完,又可以再来一遍。

刘苏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套拳法,招数果然简单而且没有什么难度,可是在汪九成这种武功层次的人手底下使出来,每一招都显得十分凝重,使得招数简而不陋,朴实无华,一套拳法练完,汪九成收了功,站在雪地里,脸上微微潮红,的确能抵御寒冷,刘苏儿喊了声:“好!”

在周围观看的丐帮弟子也纷纷喝彩,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若是能将这套五步拳传给那些逃荒的人……”

话未说完,就在此时分堂院墙外扑棱棱地飞进一只白鸽来,一名负责信鸽的丐帮弟子伸手让信鸽落在他手臂上,从信鸽腿上拿出一张信笺,看也不看,直接递给汪九成。

汪九成取开一看,对刘苏儿说道:“有坏书生的踪迹了。”

刘苏儿问道:“他在哪里?”

汪九成说道:“就在立此不远的恒山,具体的则没说,咱们过去看看。”

刘苏儿点了点头:“要带多少人去?”

汪九成说道:“恒山乃是道教圣地,全真教的所在,恒山清净庵的师太们更是不喜吵闹,咱们一群叫花子前去成和体统?就你我和四名武功过得去的堂主前去便可。”

刘苏儿听他提到清净庵,立刻想起自己小命垂危,多亏清净庵的净心师太不惜耗费功力帮他救治,这次前去,若是顺利,必然要拐个弯过去向净心师太当面相谢救命之恩,他问道:“朱月影呢?带不带他去?”

汪九成摇了摇头道:“朱月影便让他留在这里,雪下这么大,他臂伤又未痊愈,跟着去干什么?”

刘苏儿点了点头,和汪九成一起吃了顿饱饭,然后带着四名丐帮堂主向恒山赶去。

大雪纷纷扬扬中,六个人冲锋冒雪出了城,虽然几人都带了斗笠穿了蓑衣,可是还有不少雪花落入衣襟,顷刻融化,丝丝凉意侵来,若非几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定然抵挡不住这份苦楚。

来到这座五岳之一的北岳恒山山脚,四周的树木道路全都被大雪覆盖,遥望山腰上一些黑点,汪九成给刘苏儿指点:“那里是全真教的道观群,往东走上二三里路就是清净庵,此外还有三家道观在。”

上山的路全被大雪覆盖,也分辨不出哪里是路,不过幸好没走多远,在附近搜寻守候的丐帮弟子便过来向汪九成施礼。

汪九成问道:“在哪里发现的他的踪迹?”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坏书生康长恨了。

这名弟子在山林中待了很长时间,人冻得瑟瑟发抖,他指着上山的路上说道:“我们看到了他的背影,他循着上山的路过去的,我们知道他本领高强,没敢在后面跟着,怕他发觉,立刻放出飞鸽给分堂。”

汪九成说道:“你们做得很好,辛苦啦,除了你,还有谁在这里?”

丐帮弟子说道:“还有一位年轻的兄弟,不过他发了高烧,在林子里倚着。”

汪九成立刻让他带着找到了那名发了高烧的弟子,立刻不惜真气给他们驱走风寒,这两名弟子得了汪九成纯阳内力,很快全身变得暖洋洋起来,只是毕竟冻出了病,人还是虚弱,汪九成当机立断,让两名堂主带他们下山,找郎中延治,这两名堂主跟着汪九成来到此处,原本不想就这么回去,想助汪九成一臂之力,只不过心中不想,却不敢违拗帮主之命,只得带着两人下山去了。

刘苏儿说道:“雪下得这么大,将这凶徒的脚印都给盖住了。”

汪九成说道:“不要紧,从这里上山能去的地方不多,此人既然来这里,多半不是赏雪看风景,而是找人,咱们上去查查,多半会将他插翅难逃。”

言罢四人循着看不出来的山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向上走去,山路被雪覆盖,变得湿滑无比,就连常走这条道的山民也不敢于此时上下山,但四人都是轻功不俗之人,还是逐渐上了山。

恒山的主峰为天峰岭和翠屏山,两座山峰组成了北岳的宏伟气势,恒山有北国万山之宗的诚誉便从这两座山峰而来,翠屏山上更有闻名天下的悬空寺,只可惜刘苏儿近日无缘得睹这天下奇观,他们上的山为天峰岭,全真教和几处尼姑庵道观都建在这座山上。

虽然山路难以分辨,但是几人还是从两旁的树木隐约看出小路的位置,纵使四人轻功不凡,走在这山路上也感难行,大雪已经齐膝深,树上如穿上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有风吹来,承受不住雪重的竹枝低垂,便将积雪兜头兜脑地向他们洒来,如此难行的山路,汪九成和刘苏儿都忍不住在想,这坏书生难不成脑子坏了,为何非要在这大雪封山之时前来?

抑或是丐帮弟子看错了人?

带着疑惑,几人奋力前行,终于来到全真教的道观前,只见这座名震天下的道观大门已经关闭,虽是在白天,里面的道长也认定了不会有人上山,这门便没开,宏伟的大门上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全真二字篆文,黑底金色极具气派,匾额也被风雪遮掩了一部分,却遮不住全真教的气概,全真教道观宏伟,内有重阳宫,三清宫等殿宇,九重院落房间有数百间,里面有井水有柴火有粮食,所以这大雪天,他们也没必要非出来不可。

汪九成和刘苏儿虽然猜测坏书生不会来此,但为防万一,汪九成还是走了过去,用力拍响了大门。

第八十八章 雪山寻踪

若在平日,即使大门关闭,有人敲门,全真教的道人也会很快将门打开,可是大雪却绝不因全真教在道教中的地位而不敢落雪,道观内外必然都是大雪过膝,即便里面的守门人听到敲门声,也需要慢慢踏雪过来开门。

汪九成以掌力见长,所以将门拍得震天响也不觉得手疼。

终于,在拍了十多下后,两名年轻的道童放了门闩,缓缓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看着门外陌生的四人,一名道童忍不住带着怨气问道:“你们拍门何事?”

汪九成身为丐帮帮主,以之在江湖中的地位而言,他若自报山门,全真教的掌教非要亲自前来迎接不可,但此时不欲多生事端,因此便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只问道:“你们道观方才可有人前来?”

这名道童见他所穿衣服虽然褴褛,但一身气度却让人心生折服,他本含怨气前来开门,连靴子也都在雪里弄湿了,如今见到汪九成不怒自威的模样,咽回了要骂人的话,讪讪地说道:“除了你们几位,今日一天都没人过来。”

汪九成双手一拱:“叨扰了。”

说完转身就此离去,刘苏儿给两位道童递过来一个饱含歉意的目光,然后和两名丐帮堂主跟着汪九成匆匆离去。

对于这座道家圣地,全真教的道观,刘苏儿连门都没进,不过他并不觉得遗憾,毕竟此时他的心神全都放在追踪坏书生身上,汪九成似乎胸有成竹地沿着一条看不出路的方向行去。

刘苏儿问道:“汪帮主这是去什么地方?”

汪九成说道:“离这里最近的便是清净庵了,不过坏书生多半不敢去,清净庵虽然只是女尼参禅之所,可是里面的净禅师太,净心师太等人都是武林中人所共知的高手,坏书生若去那里打扰她们的清修,岂非自寻死路?”

刘苏儿点了点头:“然则咱们此行是去什么地方?”

汪九成说道:“无为观。”

刘苏儿对此观闻所未闻,他问道:“想不到全真教名气这么大,还有人在附近设立道观,怎会有人来无为观学道?附近的百姓前来许愿,也不会舍全真教而去无为观吧。”

汪九成笑道:“全真教供奉的是太上老君,无为观供奉的是王母娘娘,且无为观中都是女道人,和全真教全不相干,当然,全真教中也有女道人,不过却以男道人为主,而附近乡民有时为了祈求生子,还会去无为观,所以无为观虽然不大,香火却盛。恒山除了这两座道观外,还有玉真观,供奉玉帝,还有太乙观,供奉真武大帝,还有两座小庙宇,大家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刘苏儿经他一番剖析,立刻明白了原因,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应是和此事有关,却偏偏在一时想不起来,他说道:“无为观里都是女道人,咱们过去是不是不太方便。”他自己说到女道人时,身子一震,想到了自己要说的话。

汪九成踏着雪毫不停留,随口说道:“无为观又不是女尼,道中女道人有很多都是嫁了人的,并不忌讳男子前来上香扣头。”

刘苏儿接着问道:“四大凶徒中的索命坤道岂非就是女道人?难道坏书生冒雪前来是和她有关?”

汪九成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过去一问便知,索命坤道出身何处,江湖中人知道的不多,是否来自无为观也不好说。”

几人转上一道斜向上的山路,虽然看不到有路,可是汪九成曾来过此地,对于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他带领三人凭着当年的印象向前奏曲。

终于,又经过一番艰辛的跋涉,四人来到无为观外,和全真教不同的是,无为观虽然不大,却大门敞开,几名女道人站在道观里一座殿宇前的屋檐下看雪,院子里和门口的积雪比别处要少些,显然这些女道人原清扫过,只不过雪一直下个不停,她们扫去的积雪赶不上落的雪多,便放弃了清扫。

尽管大门敞开,汪九成还是站在门外向内施礼,请求进去,里面几位赏雪的女道人想不到这种下雪天还会有人前来,互相咬耳朵说话,一位年长的女道人扬声道:“请进来吧,外面雪大,进来说话。”

四人鱼贯而入,来到几名女道人站立之处,将头上的斗笠拿下来,拍打着上面的积雪,刘苏儿看到这间像是殿宇的屋子,里面有一座异常高大的王母娘娘的泥像,殿宇外的牌匾上写着“西灵圣母”四个字,西灵圣母指的就是王母娘娘,无论是无为观的匾额还是这四个字的匾额,比起全真教道观的宏伟来说,要小得多,却多了几分秀气。

这名年纪大些的女道人问道:“看几位居士的样子,并非是来祭拜王母娘娘的,不知所为何事?”

汪九成问道:“我们来找一个人,有人看到此人上了恒山,故而前来打听。”

这名女道人说道:“我们无为观是小观,你们要找人该去全真教那边找去。”刘苏儿听了女道人的话,心中感到此人好不啰嗦,不直接说有没有人来过,却偏偏先提全真教。

汪九成耐着性子说道:“我们刚从全真道观过来,这人并未去那里,请问道长,今日除了我们还有谁来过?”

女道人说道:“除了你们,只有一位来自清净庵的法师,她给我们送表纸,此外便没有别人来过。”

汪九成一脸失望,却不忘施礼道:“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他转身要走,刘苏儿却忍不住问道:“不知在下能否向道长打听一件事,若有冒犯还请莫怪。”

女道人说道:“居士请说,不必客气。”

刘苏儿委婉地问道:“贵观可有什么武功不错的道人离开此处,在武林中横行无忌的?”

女道人摇了摇头:“我不明白居士的意思,还请居士说得明白些。”

刘苏儿只好直接说道:“请问师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索命坤道是否出身贵观?”

女道人脸色一变,略有些不快地说道:“你说的所命坤道可是四大凶徒中人?”

刘苏儿点了点头。

女道人摇了摇头:“我们道观中所有弟子皆心地良善,怎会和这么歹毒的人扯上关系?居士说笑了。”

刘苏儿连忙致歉,还想说什么,女道人冷冷地说道:“雪天路滑,居士小心走路,不送了!”

刘苏儿被堵得说不出话,又不能和这说话难听的女道人急眼,只得怏怏地跟着汪九成先离开了这里。

出了无为观,汪九成笑道:“你这么问话当然会得罪人,索命坤道臭名昭着,好比你端个屎盆子问这道婆,这是你们的么?他们肯承认才怪,就算索命坤道来自她们这里,她们当然也不会承认的。”

刘苏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没想这么多,既然她这么说,肯定是不接这个屎盆子,反而说她那里香得很了?”

汪九成哈哈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不过话虽如此,从她们悠然赏雪的情形来看,坏书生也必定没有去过哪里,否则他们怎能如此气定神闲?”

刘苏儿说道:“那也说的是,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汪九成说道:“玉真观和太乙观。”

四人在此分别去了玉真观和太乙观,却都没有见到坏书生来过的迹象,四人站在一块峭壁上向山下张望,皑皑白雪间也没有上下山的人影,这说明无论坏书生去了哪里,应当还在那里没有离去。

刘苏儿说道:“这鬼天气下,他还能跑到哪儿去?”

汪九成叹了口气:“看来咱们刚开始就猜错了,咱们认定他不会去清净庵,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个地方咱们没有去过了。”

刘苏儿愕然:“既然如此,咱们赶紧过去,坏书生狠辣无情,别伤了庵中的师太们。”

汪九成说道:“放心,庵中师太们的武功绝对出乎你的预料,坏书生若是不怀好意,定然讨不了好去。”

他虽这么安慰刘苏儿,可是心中也是没底,立刻带着刘苏儿等人折而向清净庵赶去。

大雪渐渐停了,可是山路依然难行,几人脱下斗笠挂在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恒山之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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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至善至恶

在江湖上,能与白云庵并驾齐驱的恒山清净庵当真庵如其名,整个清净庵的院落都坐落在一座清静的小山谷中,尽管一切都被大雪覆盖,可是穿过庵前的溪水、小桥、松柏、竹亭等物,还是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只不过在这祥和的气氛下,是坏书生有可能躲在其中的担忧,如同一股在平静海面涌动的暗流,让汪九成和刘苏儿等人都心生忧虑,清净庵中的几名德高望重的师太极少过问江湖中事,她们为人十分温善,且心中极具慈悲之心,往往宁可自己省吃俭用,用来资助周围的穷苦百姓,这种人若是受到伤害,更容易让人气愤南平。

几人不敢耽搁,匆匆向山谷中赶去。

清净庵院落的大门常年敞开,以示普度众生之意,且庵中女尼武艺不凡,也不担心会有人打这里的注意,汪九成想要在门外的积雪中看看是否有人进出的痕迹,可是大雪刚停不久,而他们兜兜转转又耽搁了许多时间,若是坏书生来到这里,脚印也早该被大雪覆盖,什么都看不出来。

刘苏儿来到清净庵门口时侧耳倾听,庵内并无打斗之声,他心中稍微感到踏实些。

尼姑庵和道观不同,佛家讲究持戒,就像少林寺不许女子入寺的规矩仿佛,一般的尼姑庵里也不许男子进入,几人遵守武林规矩,并没有擅自进入,而是由汪九成轻啸一声:“敢问净禅师太,净心师太,净庵师太可在庵中?丐帮汪九成前来拜访!”

汪九成运足中气,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整座庵中的每个角落都应该能听得清清楚楚,山坡上一些浮雪也被震得松动滚落,汪九成此举并非是想炫耀武功,而他虽然自报姓名,却没有以帮主自称,而是如果坏书生就在清净庵中,当会受到警示,不敢再做什么过分的事。

山谷中不断传出回响:汪九成前来拜访……前来拜访……拜访……

回音未绝,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丐帮汪帮主,恕老尼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还请见谅!”这几句话也是用内力远远传来,并非刻意大声叫喊,只如身旁之人以平常语气说话,足见说话之人功力也十分深湛精纯,更让人佩服的是,这句话从开始说时,相隔上百丈,到了第二句时已经近了几十丈,等到话音刚落,从一座茅屋后转过三位身穿缁衣的年长女尼。

看到这三位师太同时前来,刘苏儿和汪九成更是感到佩服,因为他们从女尼前来的速度如此判断,来人轻功极高,多半不是净禅师太就是净心师太,想不到三人同至,这三人正是净禅、精心和净庵三人。

刘苏儿见她们三人安然无恙,心中倒放下了大半心事。

三名师太中,以净心师太年纪最大,不过她却性子孤僻,不喜和人多言,有什么话都是让净禅去说,净禅是她师妹,平日里经常和她在一起,所以也知道她的心意,而净庵则是此庵的住持,性子沉稳,汪九成拜访时她们三人正好在一起,否则又怎会这么巧的,同时到来?净禅师太看到跟汪九成前来的刘苏儿,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然后问汪九成:“不知汪帮主前来有何要事?”

汪九成在这三名深居浅出的师太直言无忌:“我们此次来恒山,乃是为了找一个人。”

净禅师太问道:“找谁?”

汪九成说道:“康长恨,我们见他进了恒山,便找遍了恒山所有的道观寺庙都没有见到踪影,所以我只好冒昧前来询问一下,那凶徒是否到了这里,诸位师太都是潜心修佛之人,恐怕不知这些凶徒的险恶,因此着了他的道儿。”

净禅师太行了个佛礼,对汪九成说道:“多谢汪帮主关心了,那凶徒康长恨的确是来到了清净庵,不过汪帮主也不用担心,我们并不担心他会暴起伤人,想要在清净庵作恶,他还不够资格。”

汪九成想不到她如此直接地说出康长恨在此,忍不住愕然:“既然这样,能否让我们见他一面?”

净禅师太叹了口气:“汪帮主,我敬你是一帮之主,也希望你能同样尊重我们清净庵,现在坏书生是我们的客人,按照江湖规矩,除非你汪帮主瞧不起我们,否则在我们的地方就只能按我们的规矩来,是不是?”

汪九成脸色变了:“难道师太竟要维护这十恶不赦的凶徒么?”

净禅师太叹了口气,没有回答他,竟给他来了个默认。

汪九成自然不能跟她动手,他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整个丐帮的形象,不能行差所失肆意妄为,即便他汪九成不是丐帮帮主,以他的为人,也不能同三位德高望重的师太动手,他叹了口气:“师太如此维护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能否跟我说说?”

净禅师太望着净庵师太,请她示下,净禅虽然是净庵的师姊,但因为净庵为住持,所以大事上还需住持决断。

净庵说道:“不过一些陈年旧事罢了,汪帮主真要寻根究底么?”

汪九成断然道:“此人坏事做尽,更且杀我分堂副堂主,毒害我帮十多名弟子,丐帮的规矩,想来是血债血偿,师太,非是我汪九成不给清净庵面子,而是事已至此,我身为帮主不得不这么做,尚请诸位师太体谅。”

净庵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再说什么,尽管她不惧任何人,可是不能不讲道理,她决断极快,见汪九成不肯善罢甘休,只得对净禅师太说道:“关于康长恨的事,你可以跟他说,但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动手,佛门之地,容不得亵渎。”

净禅师太点头道:“是。”

净庵师太随即带着净心师太离去,只留下净禅师太一人招呼他们。

净禅师太说道:“隆冬寒雪,几位施主请跟贫尼到旁边说话。”

汪九成对清净庵如此维护坏书生,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种人,何止不是同一种人,简直可说是武林中善恶的两个极端,清净庵给人的感觉是至善之楷模,而坏书生则是极恶之典范,完全是两类人,这中间必然有十分隐秘的原因,否则根本就说不通。

净禅师太领着四人来到清净庵西首一间屋子里,这屋子虽然简陋,但生了一只火炉,火炉中木炭透着暗红的光,给这件屋子带了十分温暖的感觉,从屋外走进屋内,像是从冬天走到了春天,清净庵并不忌讳让男子进来,这点上她们做得比之少林寺的心胸还要宽广些。

汪九成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刘苏儿打断,他忽然向净禅师太跪了下来,叩头说道:“多谢师太救命之恩!”

净禅师太想将他扶起来,可是刘苏儿非要给她磕够三个头不可,因此竟运用内力坚持着把头磕完,这才站起身来,净禅师太在他磕头之时竟然没有将他拦住,对这位年轻人的深厚功力也感到惊讶,她对汪九成说道:“康长恨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我们也略有耳闻,汪帮主定然是在心中责怪我们不分是非了。”

汪九成叹道:“岂敢,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更想不明白,我原本以为你们不知道他的恶行,看来你们也不是不知。”

净禅师太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康长恨的来历,所以对我们的行为感到不能理解,其实我们也有不得以的苦衷。”

汪九成:“哦?”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苦衷,能让她们维护一个恶人,恶到四大凶徒之首,她们也不惜维护的地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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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话中有话

净禅师太拗不过刘苏儿非要给她磕头谢恩,脸上带这些责备,她拿着一个空铁壶出去,装了一些冰雪,回来将铁壶放在铁炉上慢慢烧着,净禅师太看着炉上的铁壶说道:“康长恨的出身来历,唉,我不知道告诉你们此事是福是祸,汪帮主,若你听完我的话后,还要执意去杀他,我们绝对不会再阻拦你。”

汪九成问道:“康长恨的父亲或者师父究竟是谁?”他心中感到惊骇,因为以他丐帮帮主之尊,在净禅师太眼中依然得罪不起,或者不敢得罪他,那此人的身份……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道:“康长恨并无你想象中的有何身份,而我们之所以维护他,是为了我们的师父。”

汪九成更是难以相信,重复了一句:“你们的师父?难道是青莲师太?”

净禅师太点了点头:“不错,先师虽已赴西天极乐净土,可是因为她出家之前,俗家姓名也是姓康,和康长恨的父亲原本是亲兄妹,她临终遗言就是让我们照顾好她兄长的家人,汪帮主,你身负血仇,那是非报不可,我们阻拦你自然是不对,可是我们答应了师父的事,也不能言而无信,这便有些两难,所以你可以去将他杀了,我保证没人拦你,只是他若是死了,还死在了清净庵,那自然是我们照顾不周,我们几把老骨头只能以死相报师父,更无别的办法。”

原来这群老尼竟以自己性命为要挟,汪九成就算和坏书生有天大仇恨,此时又怎能前去动手呢?

炉子上铁壶里的冰雪在炉火的灼烧下早已经化成了水,化成了雾气从茶壶盖的缝隙中溢出。

汪九成沉默了一会,忽然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身旁的一名堂主以为汪九成要不顾这些有道高尼的性命,执意去杀坏书生,忍不住劝道:“帮主……”

汪九成摆了摆手:“也罢,既然有清净庵的诸位和坏书生有这层关系,那我们只能先回去,反正他康长恨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不出来,偿若我在别的地方杀了他,师太不会责怪吧?”

净禅师太说道:“汪帮主有这个本事,为武林除去这个祸胎,我们钦佩还来不及,又怎敢责怪?”

汪九成对刘苏儿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无可奈何,只能先放过他这一次,咱们走!”

净禅师太说道:“汪帮主身份尊贵,乃是我们清净庵多年来最尊贵的客人,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勿要责怪,水已经烧开,诸位何不留下喝杯热茶再走?”

汪九成说道:“多谢师太好意,只是冷水喝惯了,喝不得热茶,叨扰了。”

净禅师太大有深意地看了汪九成一眼,也没有再行相劝。

刘苏儿再次跟净禅师太道谢,净禅师太原本想告诉他,自己是看在唐轩儿的份上救的他,可是刘苏儿匆匆跟着汪九成离去,她竟没时间分说,两名丐帮堂主也跟净禅师太拱手作别,净禅师太合十回礼。

离开清净庵,刘苏儿感到一阵茫然,这清净庵里既有不惜耗损自身修为救他性命的师太,又有杀人如麻的魔头,且这个魔头和自己还有着深仇大恨,他知道汪九成是想等坏书生离开这里后再对他动手,可是他依然感到心中愤然难平,感到世事之不公。

其中一名丐帮堂主说道:“帮主,咱们是守在山下还是怎的?这些愚孝的师太让咱们进退不得,但咱们在清净庵中动不了手,等到了恒山山脚下,她们便管不了这么多了吧,咱们紧守着下山的路,还怕他插翅飞上天去不成?”

汪九成在清净庵外来回走动几步,脚下的雪都被他踏成了冰,他思索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对两名堂主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和刘苏儿在这里再做些事。”

一名堂主说道:“帮主,这里离清净庵太近,我怕那些师太依旧会不依不饶,咱们不如在山下守株待兔。”

汪九成摇了摇头:“我自有分寸,你们回去吧,回分堂等我。”

两名堂主不敢违拗,只得答应下来:“是,帮主,刘少侠,你们……你们千万要小心。”这个小心加重了语气,并不只是担心两人的安危,还担心两人若是和清净庵撕破了脸,以后落人口舌。

看着两名堂主下山,刘苏儿也以为汪九成准备在清净庵外等候坏书生的出现,他说道:“咱们就在这等着?”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咱们绕过清净庵,到后面去。”

刘苏儿吓了一跳:“汪帮主的意思,莫不是咱们偷偷地溜进去?”

汪九成说道:“小声点,咱们边走边说。”

两人绕过清净庵,踏雪走入山林,这里不虞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汪九成说道:“你相信净禅师太的话吗?”

刘苏儿说道:“净禅师太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能怀疑她?”

汪九成说道:“她是不得不这么做的,且暗示了我们她们有其他的原因,什么她们的师父和康长恨的师父是亲兄妹,这样的话只好去骗小孩子。”

刘苏儿愕然:“汪帮主在说什么?还恕小弟听不明白。”

汪九成说道:“你想,我在庵外纵声喊门,又自报了姓名,可说整个清净庵中应是无人不知,如果康长恨也庵中听到的话,他自然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即逃走,因为他知道你没死,所以他知道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不敢过来和咱们相见,二是做一只缩头乌龟,让庵中师太出面将咱们拦下,若是康长恨逃走了,净禅师太直接告诉我们他不在庵中岂不一了百了?而她偏偏这么说,又逼迫我们离开,绝非是什么好主意。”

刘苏儿说道:“若是第二种情况呢?”

汪九成说道:“康长恨此人号称坏书生,人虽然坏,可是却坏得有骨气,所以我猜以他的为人,绝不会让几名尼姑替他出头。”

刘苏儿说道:“既然都不是,那是什么缘故?”

汪九成说道:“那就是尽管我声音洪亮,他康长恨却没有听到。”

刘苏儿脑中还浮现出了汪九成自报家门希望见到师太们的情形,他肯定地说道:“汪帮主中气充沛,清净庵中不会有人听不到的。”

汪九成说道:“听不到我的话有几种可能,一种是他昏迷了过去,昏迷中的人自然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还有什么可能?”

汪九成说道:“这里可是恒山,山石嶙峋,尽管是在清净庵中,我想也会有别人不知道的山洞石穴,偿若康长恨躲在山洞里,未必能够听到我说话。”

听到这里刘苏儿才算有些明白:“这么说汪帮主带着我回来,是准备验证一下他遭遇了什么?”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错,马上就到清净庵的后院了,咱们小心进去查看,千万别让人发觉了,否则江湖传扬出去,我堂堂一位丐帮帮主,竟翻墙偷进尼姑庵,说出去,我们丐帮上下都要没脸见人了。”

刘苏儿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道:“是,就算有人发觉,汪帮主直接遁走便是,由我来顶缸,我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人家说什么。”

两人商量好后,来到清净庵后院的围墙外,刘苏儿仔细倾听院内的声音,断定没有人后,两人才纵身越墙而入,清净庵的师太们武功高绝,他们自然要分外小心行事才行。

院子里也都被大雪覆盖,后院没有几间屋子,也分不出这院子是干什么用的,两人轻轻踩着积雪,慢慢向前行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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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庵中怪事

刚刚下过雪的清净庵后院除了两人的足迹外,并没有其他的足迹,刘苏儿看到后尴尬地说道:“只要有哪位师太过来一趟,就能知道有人翻墙过来。”

汪九成说道:“等她们见到的时候,咱们已经离开这里了,别说话,咱们到前面看看去。”

前院还好些,雪停后清净庵的女尼虽然还没有来得及将雪扫去,但足印已经采出来几条路,这让刘苏儿和汪九成方便多了,走在这里不会留下痕迹,但光天化日,只要有人向他们这边看一看,他们便无所遁形,此刻刚过午时,离天黑还有好一段时间,汪九成心中也有些后悔,应该在外面耐心等到天黑后再来的。

走到前院之前,汪九成凝聚功力于双耳,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很快发觉了异样之处,按照清净庵的屋宇规模,住在这里的尼姑应当有七八十人,可是汪九成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就是他们若是搜遍整个清净庵,决不能找到这么多人,最多三四十人,当然,他估计未必正确,但绝不会相差这么多,那么其余的尼姑都去了何处?

两人沿着有人走过的小路在几件屋子里查看,从屋内床上的被褥来看,这里显然都是有人居住的,清净庵前后共有大小四进院落,前两个院落都是拜佛念经之所,后两个院子则是她们生活作息的地方,因此第三进院子里的房舍大都是寝室,就连住持的屋子也在这边,院子里还有水井,厨房和茅厕也都在这里,而最后一进院子,也就是两人进来的地方,多半是用来放杂物的地方。

两人躲在一处角落里,尽管四周没人,汪九成还是压低了声音,他说道:“这个院子里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刘苏儿同意:“也许清净庵的师太们都十分勤奋,现在在前边参禅念经呢。”

汪九成说道:“怎会全部都不在,好生奇怪,咱们再向前去小心查探查探。”

两人再向前走,出乎意料的,前面的院子里也没有人在来回走动,这座院落里有着十多间放着佛像的屋子,两人小心翼翼,发现每间屋子都空着,两人心中惊讶多过被发现的恐惧,带着好奇和疑惑两人又来到了第一进院子,也就是他们来时净禅师太接待他们的院子,偿若人也不在这里,那么清净庵中就空无一人了。

这进院落有三座坐北朝南的大殿和东西两侧相对的十八间屋子组成,是庵中女尼平时做功课念经的地方,显然清净庵的人都在这里,数十人集中在中间的那座大殿中不断念经,虽然每人念经的声音都不大,但一起发出,还是传来低沉的听不清的声音。

两人根本不必担心有人发现他们,因为庵中人都集中在殿宇中专注念经,人人低眉垂目,没有一人会注意他们。

汪九成连话都不敢多说,一个纵身上了屋顶,但立刻又落了下来,刘苏儿带着惊讶的眼光看着他,仿佛在问,难道有人躲在屋顶?汪九成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的雪,表示屋顶全都是雪,无法停足。

刘苏儿点头表示明白,两人见西首的一间屋子门户窄小,两人都多了进去,这间屋子陈设十分简单,墙上挂着一幅观音图,一张供奉观音的案台,案台上摆着香炉,炉中有三根快要燃完的香,香烟在空中渺渺飘散。

汪九成说道:“你看,这些人念经的方向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的,好生令人难以索解。”

刘苏儿透过窗户看过去,果然,在大殿中的女尼虽然都背对着门外,可是却坐成一个弧形,人人脸朝殿中的一处空地,刘苏儿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殿中的空地上若有一尊佛像,抑或有人坐着,便没有什么奇怪的,否则为何他们全都对着一片空无念经呢?刘苏儿问道:“她们好像不是在念经,而是在超度什么,仔细看看,又不大像。”

汪九成说道:“奇怪的地方不止如此,如果说清净庵中就只有这些人,那么人数也太少了,如果不止这些人,那么其他的人都去了哪里?”

刘苏儿仔细看了看,相比起这么大的庵寺来说,这些人的确少了不少,且第三进院子中的屋子床铺也不止这么多,他想不明白,跟着重复了一句:“其他人都去哪儿了?难道出去了?”

汪九成说道:“今日大雪,上山时咱们又没有遇到别人,自然不会是他们下山去了,而其他的地方也没有人去过的痕迹,还有咱们要找的坏书生,似乎也不在这里,他又去了哪里?”

刘苏儿身子一震,说道:“不错,净禅师太既然承认康长恨在此,那么他的人呢?总不会被宰了埋了,这些师太们都在超度他吧?”

汪九成摇了摇头:“佛家之人戒杀生,何况是在这些佛祖之前?当然不会,对了,你能看出这些人中有没有净心师太,净庵师太又或者净禅师太么?”

刘苏儿看到这些盘坐在蒲团上的女尼都背对门外,人人头上都带了僧帽,而且身上全都是灰黑色的袍子,实在难以分辨三位师太有没有夹在其中,刘苏儿说道:“看不出来,难道他们都不在里面么?”

汪九成说道:“这些女尼虽然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还是有所不同,坐在这里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尼姑,像净禅师太这种年纪的女尼只有两位。”

刘苏儿得他提醒,再仔细看去,果然分辨出两位年长的师太,两人即使坐着,身形较之其他年轻女尼的挺拔而略显佝偻,因之能够分辨出来,可是别的净字辈人不提,单净心、净庵和净禅就是三名年长的师太,那剩下的一个人又去了哪里?两人思之不通,只好潜心窥视。

终于,这群人念经结束,但是却没有人离去,就在两人惊疑不定,思索着离开还是躲起来时,大殿中忽然出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原本众人围坐盯着看的空地上,却像一块板子缓缓地反转过来,露出下面的一个洞口,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远远的看轮廓,就是静心,净庵和净禅三人,以及不少年轻的女尼。

汪九成和刘苏儿你眼望我眼,都想不到在清净庵的大殿下,竟有这么一个隐秘的所在。

只见这些人从下面出来后,似乎说了些什么,两人与他们相隔很远,也听不清楚,说完后,这些原本坐着的尼姑们纷纷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汪九成了刘苏儿想不到她们说出来就出来,为了防止被她们看到,两人在屋内寻找躲藏之地,可是这间屋子本来就小,若想找到能够藏身之地并不容易,汪九成指着案台说道:“下面!”

这案台上铺着一块幔帐,正好将案子下面遮住,两人掀开幔帐钻了进去,从大殿中出来的女尼散开离去,有的去了自己的屋子,有的去了各处诵经,也有两名女尼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屋子。

案台下空间狭窄,刘苏儿和汪九成两人躲在里面,运起缩骨功,屏住呼吸,甚至连身上散发的真气都收敛起来,以防被发觉。

进屋的两名女尼果然没有发觉有人躲在里面,两人给案台上的香炉换上了三根新的香,一名女尼说道:“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化解,师妹,你觉得呢?”

另一名被称为师妹的女尼说道:“住持不是说了,总要七日的光景么?今天才第一日,你着什么急?”

方才那名女尼说道:“不是我着急,只不过我觉得师伯们有些小题大做了,真不知为的是什么,何况住持说的七日是最少的时间,我看不止需要七日,说不定十日,二十日。”

师妹说道:“山中岁月漫漫,就算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又算得了什么,咱们不在那里诵经,总还要做功课的。”

那名女尼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咱们庵中修行的都是女人,他一个男人在这里,我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师妹说道:“师父师伯们都不怕人笑话,你反倒顾忌这许多!住持不是说了么,此人特殊,为他化解邪祟乃是功德无量的事,别人纵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名女尼叹道:“别人若是知道究竟,自然不会说什么,就怕个一知半解,再加油添醋地一传,咱们清清白白的声誉怕就给毁了。”

师妹说道:“咱们都是出家人了,还在乎什么声誉不声誉的?等到修为够了,什么都会觉得无所谓了。”

那名女尼笑道:“吆,原来是我修行不够,师妹的修行倒够了?”

师妹连忙说道:“我修行差得远了,只不过我是这么想的,师父不也是这么教的么?”

那名女尼说道:“既然修为不够,难道你就不担心么?”

师妹半晌不语,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是担心的,但清净庵地处偏僻,想来不会有人知道吧。”

那名女尼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担心,大雪方停,就有人来询问,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了,咱们看经,若是不好好记诵,师父还要责骂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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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山中人语

两名女尼安静下来,很快传来两人翻书的声音。

藏在案台下面的汪九成和刘苏儿暗暗叫苦,这两人若是留在屋中看书,那要看到何时?同时两人心中都是疑惑不解,两人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坏书生,而所谓的化解邪祟又是指的什么?此处若非佛家圣地,而是道观倒容易明白,因为若是有人中了邪,找道士驱邪还说得过去,可是她们又在化解什么?

两人心中疑惑,苦于又动弹不得,若是被这里的人发觉,刘苏儿还好些,他汪九成的脸以及丐帮的脸面都不要要了。

幸好两名女尼看经书没多久,就有一名尼姑来到门口,对二人说道:“师父让你们两人过去一下。”

这两名女尼放下了经书,随此人出去。

案台下的汪九成和刘苏儿这才如释重负,等到屋内没人时,两人从案台下出来,他们不敢从正门出去,看到房间后墙上有一扇窗户,两人推开窗户,次第溜了出去。

两人落在屋后的雪地中,汪九成小心将窗户关好,两人看到屋后就是院墙,从这里离去当不会被人发觉,可是两人心存一肚子疑问,事情没有查清楚,都不想就这么走了,汪九成对刘苏儿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前去看看。”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身份尊崇,被发现了可就大事不妙了,不如让我过去看看,就算被人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汪九成想了想,对他说道:“也好,不过不是现在,咱们先离开这里,等晚上再来。”

两人纵身翻过院墙,离开清净庵,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片树林,树枝挡住了不少积雪,所以树林间的雪比其他地方的雪要薄很多,两人准备先藏起来,等到天黑由刘苏儿一人过来查看。

从早上两人吃过一顿饭后,到现在两人都没有进食,不过两人功力深厚,也尽能忍耐得住。

两人来到林子里,想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可是即使是在山林间,依然到处都是积雪,两人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林子外面,从林子外面向外看去,天地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模糊起来,汪九成指着远处山腰上的一处地方说道:“那里有一团黑色物事,想必是一块岩石挡住了大雪,所以那边没有积雪,咱们到那边候着,等天黑后再来。”

刘苏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一块黑影,若是平时不一定能够看出来,可是现在万物都被大雪覆盖,整片大地上都是皑皑之色,那块黑影便显得十分惹眼,两人虽然都是功力深厚之辈,但总不能一直在大雪中站着,所以两人同时向那处黑影走去。

走到近处,两人才发觉这里不是什么岩石挡住积雪,而是一处山洞,洞口不大,堪堪能容一人进去,汪九成说道:“冬季的山洞中多有野兽躲在其中,说不定能捉到一只用来果腹。”

说着他搓了搓手,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让刘苏儿感到有些发噱,两人不敢在山洞外点燃火把,以防被人看出烟火,两人扒开雪堆,找出底下掩埋的几根松枝,然后进入了山洞,这山洞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倒还宽敞,汪九成摸出火折子,从身上撕下一块破布点燃,然后引燃了火把,两人拿着火把在山洞里搜索,可是视线所及,并没有什么进来避雪的野兽,汪九成略感失望,不过山洞里比起外面要暖和得多。

没有野兽就没有东西吃,汪九成来到洞口抓了几把雪放在嘴里解渴,他转过身来对刘苏儿说道:“若非大雪将大部分的枯枝败叶都打湿了,咱们在山洞中烤烤火倒也不错,外面也当看不出来。”

刘苏儿拿着火把打量着山洞中的情形,随口说道:“即便是在这里生一堆火,冒出的烟也会飘出去,外面的人还是会看到,若想没有烟,只能用木炭,哈,我是否想得太多了,如果有木炭,就会像烧鸡,有了烧鸡又会想美酒……”

汪九成听到烧鸡美酒几个字,干咽了几口馋涎,对刘苏儿说道:“人心苦不足,永远也不会满足的,咱们就在这里等到天黑,那坏书生身上也不知得了什么疾症,竟需要清净庵的尼姑来念经化解。”

刘苏儿也想不通,他举着火把打量过了整个山洞,除了一些禽兽的粪便外,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好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着,他顺手将火把插在一旁石头的缝隙中,转身对汪九成说道:“若是连汪帮主都想不明白,我更想不出……”

说到这里,山洞中忽然一暗,汪九成应变极快,本来是坐着的,立刻跳将起来,喝道:“谁?”

刘苏儿也跟着吓了一跳,接着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对汪九成说道:“是我的火把熄灭了。”

汪九成拿着他手中的火把过来查看,却发觉刘苏儿的火把不是熄灭了,而是不见了,刘苏儿原本将火把插在山石的缝隙中,为何会不见了?刘苏儿仔细看了后说道:“是掉在是窟窿里了。”

说着,他接过火把向里面照了照,通过这个缝隙,看到里面极深,不知道里面有多大,汪九成四处查看了一番说道:“这是个空洞,被你坐着的这块石头盖住了,这石头好像不是和其他的石头连在一起的,咱们看看能不能将它推开。”

这块石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有一丈左右长,四尺多宽,厚也有四五尺,并不规则,刘苏儿估计这块石头得有上千斤,不过以两人的功力,也说不定能推开,刘苏儿将火把放在一旁,这次他看得分明,火把没有再消失,之后他便和汪九成两人一人站在石块的一端,然后向石块推去。

刘苏儿估计得不准,这块石头若是只有上千斤,两人全力推动,早将它推开了,可是合两人之力,这块石头纹丝不动。

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这块石头怕得有七八千斤,要么就是石头下面生了根,否则咱们推动下,怎会丝毫没有动静?”

刘苏儿也放弃了将其推开的打算,他说道:“原本就饿着肚子,再干些力气活,等天黑了就没力气去清净庵查看了,我看算啦。”

可是汪九成却没有放弃,他拿着火把左照右照,最后说道:“咱们再试试,这次咱们在一起推,别一人推一边,以至力道分散了。”

刘苏儿无奈,只能再陪他站在石头的一端和他一起推动,这次两人的目的不是将之推开,而是想要试试能不能挪动一端,两人都是铆足了劲,同时大喝一声,这块石头竟真的被两人推开尺许,不过此后便再也推不动了。

汪九成住了手,拿起火把前来照看,只见石头下果然有一道天然的缝隙,缝隙深约两丈多,底下赫然有着刘苏儿刚才掉落的火把,已经熄灭了,还有些余烬冒着青烟,汪九成将火把递给刘苏儿,然后说道:“你帮我照着,我下去看看。”

刘苏儿看着下面黑乎乎的,像是什么怪物的嘴巴一般,不知如何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安,他说道:“你小心一点。”

汪九成问道:“怎么?你怕下面有什么东西吃了我?”

刘苏儿说道:“不是,只是咱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所以感到担心罢了。”

汪九成说道:“无妨,里面纵使没有烧鸡美酒,能有些珍宝美石也是好的。”

这当然是在说笑,不过刘苏儿想起自己曾在嵩山少林寺后进入山中甬道,自己就是在里面中了山浆阴毒,他说道:“里面若是有什么吃的喝的,汪帮主千万不要去碰。”

汪九成说道:“哪有这许多啰嗦,我下去了。”

这道天然的缝隙宽窄不定,汪九成双手撑在石壁上,缓缓地向下落去,很快他便到了底,可是这道缝隙显然没有就此终止,汪九成将那根熄灭的火把又重新点燃,然后在里面一照,忽然对刘苏儿说道:“你也下来吧,这里有个通道。”

刘苏儿不想下去,可是他担心汪九成的安危,只得将火把放在外面,然后学着汪九成下去的样子,缓缓地进入缝隙,到了底下他才发现,原来这道缝隙极长,就像是整座山峰裂开形成的缝隙,汪九成说道:“你看着通道的方向,竟是清净庵的方向,咱们顺着这个通道向前走,说不定能来到清净庵下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苏儿说道:“清净庵的大殿中有古怪,而古怪处就是来自底下,这里说不定真能通到那边,咱们试试看。”

从这里到清净庵几乎有两里地远近,两人只不过是说着万儿,谁都没有指望从这里能到清净庵,只不过人都有好奇之心,都有查探未知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汪九成拿着火把向前慢慢走去,刘苏儿则在后面跟着。

缝隙忽而斜斜向下,两人须得溜着走,忽而折而向上,没多久又转而向下,两人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到尽头,那火把却已快烧到了一半,这么一来,就连汪九成都觉得该回去了,再看下去也没有多少意义,等火把熄灭透了,就不好上去了。

刘苏儿说道:“向前走一段再回去,说不定前面就到尽头了,好歹有个有始有终。”

汪九成其实也有中想一探究竟的心态,便没有拒绝,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接着又抱着同样的想法向前走了一段路,就这么不知走了多远,刘苏儿也感到永无尽头,便妥协道:“回去吧。”

可是汪九成却忽然说道:“你听,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

山隙中极为安静,有一点动静都能被两人听到,刘苏儿静下心来仔细倾听,果然,在前方很远处,似乎传来非常轻微的说话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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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无名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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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山中人语,两人都是又惊又喜,喜的是难道他们真的循着山中裂缝来到了清净庵下面?因为这个方向,正是清净庵的方向!惊的是怎会这么巧的,两人素来不信鬼神之说,此刻心中都升起了鬼领路的想法。

汪九成手中的火把仅余一尺多长,可是两人都再无回去之心。

刘苏儿小声说道:“难道前边真是清净庵?”

汪九成说道:“我看多半就是,咱们熄了火把,轻轻走过去,千万莫让里面的人先看到咱们。”

刘苏儿点了点头,汪九成将火把在石头上按熄,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当中,两人在黑暗中,循着声音的方向,蹑手蹑脚地向前行去,在黑暗的恒山山隙中爬行,两人都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这种香味十分诡异,在饥饿的人闻来,这香味就是各种美食的味道,在贪酒人闻来,这香味又化为醇香的美酒,在色中饿鬼闻来,这香味又会幻化成少女身上的气味,总之这种香味之古怪,仿佛在引诱者人向前行去,就像老鼠闻到了陷阱中的气味,明知会有危险,也会控制不住地向前行去。

汪九成久历江湖,知道这其中的险恶,他收摄心神,紧守灵台的一片清明,很快那香味便不能再影响到他了,原来刚才他感到腹中饥饿,这香味幻化成了烧鹅和汾酒的味道,汪九成嘴里的口水都快留了下来,他压低声音对刘苏儿说道:“你闻到这味道了么?”

刘苏儿说道:“闻到了,好臭,难道前面是个粪坑?”

汪九成说道:“明明是香味,你怎的闻起来是臭的?”

刘苏儿说道:“明明臭得让我作呕,汪帮主,你……你莫非是在叫花堆里待久了……所谓久入鲍鱼之肆……”

汪九成低声笑骂:“你奶奶的,香臭我还分不清么?咱们两人一个人闻着香,一个人闻着臭,这里面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你闻到臭味,脑中想到的都是什么?”

刘苏儿说道:“还能有什么好?自然都是恶臭的东西了,怎么了?”

汪九成停下了爬行,人潜心思索,他忽然恍然道:“这味道应是一种失传已久的毒物,你身上有着山浆阴毒,所以不怕毒物的侵扰,这里怎会有这种毒物呢?古怪,古怪。”

刘苏儿说道:“若是此处在清净庵之下,又是坏书生所在之地,那么这种毒物是否和化解坏书生的邪祟有关呢?”

汪九成说道:“我不知道,这种事是我从所为遇到过的,咱们非要万分小心不可。”

两人继续前行,这味道还时有时无地传来,只不过汪九成守住了心神,不再受影响,而刘苏儿不怕此毒,所以更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股恶臭闻起来十分不舒服而已。

俗语还是说得极有道理的,身处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闻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太受不了。

山体缝隙中的黑,是黑到了什么都看不到的地步,就算两人功聚双眼也是什么都看不到,也静到了极处,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甚至是身子里微弱的声响都能听到,因此他们才能听到极远处的声音,这种声音若是在外面,也许只有在身旁才能听见,但山中微弱的人语,听起来似乎很近,两人却走了很远,才逐渐找到地方。

前面忽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光,正是因为在黑暗中待久了,所以两人才能看到,香味和臭味对于汪九成和刘苏儿来说是越来越浓,声音也逐渐分辨清楚,正是坏书生的声音,不过此时听来,他的声音中夹杂了痛苦和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里面。

听到恶人发出痛苦的声音,刘苏儿和汪九成心中都有种快慰的感觉,更认定了他是活该如此。

两人越是接近,就越加小心,终于,两人来到有光的地方,不过这地方却让两人失望不已,原来山中缝隙到这里逐渐收窄,透光的地方不过只有数寸宽,长倒是挺长,两人可以借助这道狭长的缝隙看到对面的情况,人却钻不过去。

不过,这对两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人屏住呼吸,向里面看去,缝隙的对面是一处极大的洞穴,洞穴四周的墙壁上挂了不少油灯,坏书生康长恨身上只穿着一条裤子,精赤着上身,双手张开成一个大字,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拉扯在半空,不断挣动,口中发出嗬嗬惨叫,显得痛苦不堪,在他身前,有三个香炉,香炉中点着手指粗细的香,他们闻到的古怪味道,八成九成从这三根怪香发出来的,两人初闻坏书生的惨叫,还以为他受到了非人的折磨,然而如今看过去,又并没有人在对他施以酷刑,何以他如此痛苦不堪?

偌大的山洞中,只有怪书生一人被吊在半空惨叫,显得十分诡异,这么一来,两人一时也不用担心会被发现,何况就算被人发现,双方隔着一道狭长的缝隙,对方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刘苏儿先开口道:“汪帮主,他……他在干什么?”

汪九成也思索了半天,却没有什么结果,他说道:“看起来倒像是清净庵的师太对他施加的什么酷刑,不过,不过我却看不出来,难道他们点了坏书生的麻筋痛穴?不,看起来也不像。”

刘苏儿说道:“多半就是那三炉香的缘故,咱们闻起来没有什么,坏书生却抵受不住,是否因为他心中有了恶念,所以才会感到痛苦呢?”

汪九成说道:“如果有恶念闻这怪香就受不了,那天下间只要遍燃此香,恶人岂非无所遁形了?这也太过于玄乎。”

刘苏儿还要再猜其他的可能,就在这时,汪九成一手按住了他的嘴巴,刘苏儿立刻闭嘴,两人看到两名年长的师太从上面踩着石阶缓缓地走了下来,刘苏儿等看清两人的相貌,几乎又要惊呼出声来,这两名年长的师太赫然就是净心师太和净庵师太。

坏书生虽在铁链锁住下惨叫挣扎,仿佛在抵御什么苦楚,但他也看到了两名师太过来,竭力忍住了痛苦,惨叫声变成了压抑的呻吟,可是给人的痛苦感觉却没有减弱。

净心师太说道:“还要继续下去么?”

坏书生说道:“师太,你……你杀了我罢!”他一开口说话,声音差点吓了刘苏儿和汪九成一跳,只听他声音嘶哑破裂,显然是他刚才不断地嘶喊吼叫导致。

净心师太说道:“我杀了你,你就自承失败了,康长恨,我们佛家弟子不杀生,你要是忍受不住,只消说一声放弃了,我们立刻放你下来。”

康长恨脸上汗水如雨低落,他脸上露出矛盾挣扎的神色,然后露出坚定的目光,对净心师太说道:“我还能坚持下去,我不会放弃的。”

净庵师太说道:“你可知道,这些痛苦每过一天就会增加一倍,到时候说不定你会发狂而死,你不后悔么?”

坏书生声音是哭还是笑都分辨不清,他说道:“我不后悔,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二位师太请离去,难道你们想看我抵受痛苦的丑态么?”

两名师太不再说什么,只净心师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不再理会他,和净庵师太一起转身离去。

两人刚走,坏书生痛苦地喊叫声又传了过来。

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听得莫名其妙,两人一直以为是清净庵将坏书生主动囚禁,如今听他们的语气,倒像是坏书生自己要求这样的,难道此人疯了,非要来受这段折磨不可?

坏书生身子平静了一会,接着又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地挣扎起来,看样子是想借助这种挣扎,来抵受所受到的痛苦,而他身上除了汗水外,实在是连一条伤痕都看不到。

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外面天色已黑,两人又是近乎一天没有吃东西,再躲在这里看到这种怪异的事情,两人都是疲倦不堪,只不过此事太也古怪,所以两人谁都没有兴起要离开的意思,都想弄明白坏书生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们视线所及,除了痛苦呼叫的坏书生外,并没有别人,就连离去的净心师太和净庵师太也没有再返回,刘苏儿说道:“铁链拴住坏书生手脚的地方已经磨出血来,他被吊在这里至少一天多的时间了,难道夜里睡觉也不将他放下来么?”

汪九成说道:“看来不会,若是没有人和他说话,咱们就没有办法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议论了半天,没有结果,其后又有人过来,不用汪九成阻拦,刘苏儿主动安静下来,这次来的人却不是年长的师太,甚至不是师太,而是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这位老婆婆端着一个食盒,原来是给坏书生送饭来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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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根本烦恼

老婆婆来到坏书生身前不远处,对他的痛苦挣扎仿佛没有一点惊讶,她缓缓地打开食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碟青菜,一盘馒头,五个堆栈在一起,还有一壶清水,尽管是素茶淡饭,但饿了一天的汪九成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吐沫。

汪九成说道:“这老婆婆是聋哑之人。”

刘苏儿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很快他就验证了汪九成说得话,坏书生见到这些食物,却没有一点食欲,他大喊大叫:“拿走,我不吃!”

果然这老婆婆听而不闻,还是将饭菜送到他身前,坏书生双手双脚都被吊起来,自己吃不了饭,这老婆婆便拿着馒头准备喂他,坏书生紧闭嘴巴表示不吃,老婆婆伸出一根手指,表示吃一个,两人就此僵持了半天,坏书生终于拗不过她,三下两下吃完了一个馒头,老婆婆喂他青菜吃时他便不肯再吃,再给他馒头他也不吃,只将一户水喝了个干净,老婆婆见他不肯再吃,将剩下的食物和盘子碗碟又都放回食盒,转身离去。

刘苏儿见状佩服地说道:“这老婆婆果然是聋哑人,不知汪帮主是怎么看出来的?”

汪九成说道:“她对坏书生的惨叫无动于衷,有悖于常人,再加上她嘴型奇怪,那是多年没有开口说话的形状。”

坏书生吃了一个馒头又喝了些水,恢复了些精力,不再惨叫嘶吼,而是低声呻吟起来,刘苏儿和汪九成见香炉里的香快要燃尽时,又有年轻的女尼过来换过香,等换香的女尼走后不久,坏书生又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

这次换过的香闻起来和之前的香不同,换过香不久,一阵低沉的诵经声传来,两人既然知道这里是清净庵大殿的下面,所以知道是女尼们的晚课时间到了,她们又在一起诵经,准备化解坏书生身上看不到的邪祟。

汪九成说道:“这是。”

刘苏儿听汪九成说话声音有异,转过身来,透过缝隙中传来的微弱灯光,只见汪九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来,脸上也都是痛苦的神色,刘苏儿吓了一跳,怕汪九成变成和坏书生那样痛苦的样子,连忙拉着他向回走去。

汪九成也不反抗,两人抹黑向回爬走,这段路其实没有多远,来时只因漆黑中不明白情况,走得极慢,心中又特别压抑,所以感到路途很长,其实不过二三里地罢了。

来到几乎闻不到怪香气味的地方,汪九成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有点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只不过这事的原因还想不到。”

刘苏儿讶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此处还能若有若无地闻到那种怪香的味道,汪九成显然也受到了怪香的影响,此处不宜久留,在刘苏儿的劝说下,两人来到了他们开始时的山洞中,汪九成出来后,抓了几把雪在脸上蹭着,外面天色果然黑了,雪地反射着暗蓝的光,天上晴空中星光闪烁,透过这夜光,刘苏儿发现汪九成的眼角竟然挂着泪珠,不过汪九成很快用雪擦去了。

汪九成故作镇定地说道:“肚子饿了一天了,咱们下山去吃点东西去。”

刘苏儿带着一肚子疑问,不过他也饿了,便没有多说什么,随着他向山下行去。

路过全真教和其他道观寺庙时,两人原可以以汪九成的丐帮帮主身份进去吃喝一顿,但汪九成知道自己若是两名身份,少不得要有繁琐的排场,他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宁可绕远了去别的地方去吃。

来到山下,两人发现天色已晚,又加上四处都是大雪积雪,因此城外一些酒肆已经打烊,两人找到一户猎户家中,刘苏儿掏出银钱,让猎户给他们拿出吃食。

猎户本因天色太晚,积雪覆盖之际还有人出现而对二人保持着戒心,但见到银钱后,他的戒心也逐渐放下,将墙上风干的烤肉拿下来做给两人吃,更妙的是猎户家还有一坛陈年的酒,酒虽一般,但因为年份有些长,所以在开坛的一刻,酒香扑面而来,只把汪九成馋得两眼放光。

据猎户所言,这坛酒本要留待女儿出嫁时拿出来喝的,不成想在他女儿八岁那年夭折了,他的女人整日以泪洗面,最后也不辞而别,离开了这处伤心地。

听到猎户凄惨的经历,刘苏儿心中难过,给了他十两银子,猎户千推万辞不肯接受,刘苏儿说道:“你若是嫌少,我就再拿出来些便是。”

猎户见他心诚,这才收了,他拿着一口铁锅,用外面的积雪擦洗过后,又盛了一锅雪回来,燃旺了火炉,将雪烧化,然后将烤肉丢入锅中,加了点盐对两人说道:“等水开了,你们坐在炉子边上吃,我就不帮你们盛出来了。”

刘苏儿说道:“这也使得。”不多会,锅中肉香弥漫开来,两人都感到饥火升腾,巴不得水赶紧烧开。

汪九成连喝了三大碗酒,对猎户说道:“你去睡吧,我们说话。”

猎户知机地说道:“雪夜正好去猎些獐子,你们慢慢吃,若是肉不够,墙上挂着的你们取来放在锅里煮一煮就能吃,盐巴放在罐子里。”

汪九成道谢过后,猎户披上袍子带着弓箭出去了。

刘苏儿问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不诡异。”他虽然没有说那里是那里,但汪九成自然明白是坏书生所在的地底山洞。

汪九成又喝光了一碗酒,这才说道:“佛家将人的烦恼分为十种根本烦恼,分别为贪、嗔、痴、慢、疑,以及五不见,分别是身见、边见、邪见、见取见、戒禁取见,有人将五不见归而唯一,又称为六根本烦恼,你出身少林,定当听说过这些事吧。”

刘苏儿心道难道汪九成心智糊涂了,又或喝多了酒?怎的答非所问?自己问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到说起佛法来,他心中这么想,但脸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他摇了摇头,说道:“小弟愚鲁,从没想过出家的事,对于佛法上的道理,更是避之则吉,以前在少林寺做出家弟子,也从未和出家弟子谈论过这方面的事,所以闻所未闻。”

汪九成说道:“我所知也不多,但故老相传,佛家有六种迷香,能够将人的六大根本烦恼引诱出来,这六大烦恼名为烦恼,实则是六大罪恶,偿若能够克制住,自然只会是烦恼而已,一旦身体力行,将事情做出来,就会变成罪恶,这种诱惑在抵御之际十分痛苦,所以我猜清净庵给坏书生所施加的酷刑,就是将他锁住,然后给他用这六种迷香,让他自己体会克制之苦,等到他能够克制住这些烦恼,他便不会再施恶行。”

水开了一会了,刘苏儿忙不迭地夹起一块肉来吃,他边吃边说道:“这是好事啊,清净庵那些师太为何不跟咱们明说。”

汪九成说道:“这点我也想不通,我猜佛家禁止杀生,对于罪恶多想化解,他是不想咱们宰了坏书生,而是想将他感化吧。”

肉虽然烫,刘苏儿还是边吹着气,边三下五除二吃掉一块,他随口说道:“我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里面定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否则坏书生为何自己巴巴地赶过去受苦?哪有人会自陷这种折磨里?那净心师太不是劝他随时可以放弃么?坏书生是自己甘愿受苦的。”

汪九成也捞了一块肉吃着,他说道:“这里面古怪的事不止这些,坏书生和清净庵定然有着什么瓜葛,否则清净庵怎会容许他这种人进去?你别忘了,咱们这种身份都可说是被拒之门外。”

刘苏儿说道:“我才不想管他们之间的事,我只想宰了他了事,只是清净庵的师太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不能强来。”

汪九成问道:“偿若坏书生因此番酷刑而变成了好人,你是否还要非杀他报仇不可?”

刘苏儿说道:“这怎么可能?何况就算他洗心革面,难道他犯过的罪孽就不算了么?若是这样,那些监狱中关押的囚犯,只要以后不要再做恶事,就不用承担刑罚了么?这仇当然要报,除了路达远那些下属陶百川等人的血仇外,还有副堂主陶敬神的仇,即使他偷袭我的仇不算,杀了他都不够给他们抵命的,这仇当然要报!否则怎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汪九成沉默不语,其实他何尝不是对坏书生恨之入骨?不过他也在想,若是坏书生真正的洗心革面,那代表这四大恶人之首将不复存在,活着的可以说是好人康长恨,那么自己若是杀了他,岂不是在杀死一个好人?刘苏儿却不会想这么多,只单纯地想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将锅里的肉胡吃海塞得一干二净,汪九成又从墙上拿下一块肉放在锅里,刘苏儿愕然:“难道你还没吃饱么?”

汪九成说道:“尽量多吃些,否则到时候还是容易饿。”

刘苏儿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咱们再回去?”

汪九成点了点头:“有很多事都没有弄明白,不回去怎么行?”

刘苏儿只好继续吃着,过了一会,他忽然问道:“那小尼姑换过香后,怎的以汪帮主的功力,好像都抵受不住?”

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谁也不能做到七情六欲全都摒除,否则就可以出家了,那三根新换过的香,忽然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

看着刘苏儿盯着自己的目光,汪九成眼望他处,他又喝完一碗酒,这才说道:“那是我年轻时候的事,是和一位女子有关……”

第九十五章 山夜鬼哭

听到汪九成说他年轻的时候,和一名女子有关系,顿时来了兴趣,他端正做好,准备听一听汪九成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哪知汪九成见他这个样子,笑骂道:“今天就不说这事了,咱们正事要紧,总之强言徒自乱,往事不堪寻。那怪香就是让我想起了那段伤心过往,想来坏书生也是同样的感受。”

刘苏儿闻言顿感失望,同时心中诧异,想不到汪九成这外貌粗豪的汉子,竟能说出往事不堪寻这等文雅的话来,他说道:“照这么说,六种香代表六种根本烦恼,那清净庵的师太们可算是在换着花样折磨他了。”

汪九成说道:“是折磨,也是种修炼,咱们在那张观音案台下听到那两名尼姑说什么化解邪祟,看来指的就是这个。”

刘苏儿问道:“那她们对着坏书生念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真能降服坏书生的心魔不成?”

汪九成说道:“佛经中有股难以言喻的魔力,对信者有着极大的精神力,对坏书生抵御心中邪念也算有很大的帮助。”

刘苏儿叹道:“可是这一切究竟是否值得?”

汪九成说道:“让人改过向善,是佛祖一直追寻的终极目的,他所阐述的一切要旨,所写的一切佛经,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你说值不值得?坏书生作为四大凶徒之首,说不定对清净庵来说奇货可居,若能将他的恶化解,那天下还有什么恶出不去?我只奇怪坏书生竟然如此配合。”

刘苏儿说道:“看来其中的原因只有再回去打听了,清净庵耗费这么大的心力,怕也不止这么简单的原因,若说坏书生之前和清净庵没有牵扯,怕是鬼都不信。”

汪九成直将一坛酒喝了个涓滴不存,酒坛子被他反过来倾倒完后,他意犹未尽地说道:“别看这猎户家中简陋,这坛女儿红倒是让人回味无穷,哦,我只顾自己喝,也忘了让你尝尝。”

此时再说这话已经迟了,刘苏儿笑道:“事情了结,我陪汪帮主到酒楼中一醉方休,今晚还要去打探,若是酒气被那些不茹酒肉的师太们闻到,也是麻烦。”

两人吃了七八斤肉,外加汪九成喝光了这坛十斤的酒,两人都有种精力尽复的感觉,这时猎户也回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只黄羊,汪九成赞道:“朋友真个好本事,出去一趟就有收获。”

猎户笑道:“咱家就靠这点手艺吃饭,若是打不到东西,岂不要饿死?”

刘苏儿说道:“吃了你这许多肉,这银子你也拿着吧。”说着,又递给他一块银锭。

猎户这回坚决不收:“方才你给的已经够多了……”

这回汪九成也说道:“你收着吧,我们还要借你一些东西。”

猎户问道:“什么东西?只要我家里有的,你们都可以拿去用。”

汪九成说道:“我们需要几个火把,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一根麻绳,这熟肉嘛,再给我们带些。”

猎户说道:“这些都不值几个钱,你们拿去就是。”

话是这么说,刘苏儿还是将银子硬塞给了他。

两人拿着东西,连夜向恒山清净庵行去,满天星辰下,积雪反射着幽蓝的光,远近景物的轮廓都能看得清楚,却看不清是什么,影影绰绰的树林,看来就像是一群人在远方站着,走在其中,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汪九成说道:“等会我在山洞中等你,你再过去探探,偿若你若是闻到那些香不对劲,就立刻退出来,千万别硬撑。”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且请宽心,你们闻起来的香味,对我来说臭不可当,什么六根本烦恼,我连一样烦恼也感受不到。”

汪九成又说道:“如果你看到坏书生抵受不住,偿若逃脱了铁链,就立刻回来,咱们从正门进去。”

刘苏儿问道:“你是说他敢在清净庵发狂作恶?”

汪九成说道:“我也不知道,以防万一罢了,清净庵的师太们偿若夜里都睡了没有防备,说不定真会让他做出什么祸事来。”

刘苏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两人脚步极快,很快来到了山腰上,他们顺着来时的脚印走去,汪九成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刘苏儿跟着停下,问道:“怎么了?”

汪九成指着地上的脚印说道:“你看。”

此时虽在夜里,但积雪上面十分光滑,再加上白天午后光景大雪便停了,所以留下的脚印都特别清楚,他们来时和离去时留下的两人的脚印,都能分辨出来,但如今这些脚印旁却又多了一串脚印,看脚尖的方向,和他们下山时的方向相反,刘苏儿问道:“是谁留下的脚印?”

汪九成说道:“我不清楚,不过你看着脚印不大,应是女子留下的,难道是清净庵的师太发现了我们在窥视她们,所以过来瞧瞧?”

刘苏儿说道:“多半如此,不过为何只有一人?”

汪九成说道:“也许此人艺高人胆大,亦或者只想看看咱们发现了什么,你看,这里只有过去的脚印而没有回来的脚印,如果此人是跟着咱们来时的地方找寻过去的,此刻应该已经进入咱们去过的山洞,多半还发现了那道通往清净庵大殿底下的缝隙。”

刘苏儿说道:“不管是谁,咱俩在一起,想必此人无论有多厉害,咱们自保都没有问题,只是需防对方的暗算。”

汪九成讶然:“如果此人是清净庵的师太,她们又怎会暗算咱们?难道你心中觉得不是她们?”

刘苏儿疑惑地说道:“经你提醒我才想到这点,我是有种担心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半夜三更的,清净庵的师太们不在庵中做功课或者睡觉,为何出来顺着咱们的脚印找过去呢?”

汪九成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咱们要小心才是,偿若脚印真是到了山洞外,而山洞里又没人的话,你就先别进去,咱们在洞中守着,否则若是进了山隙中,对方发出暗器,躲都没有地方躲。”

刘苏儿答应下来,他绝不是那种为了逞能而甘愿冒上生命危险之人。

两人顺着脚印很快来到山洞外,那个追寻他们的脚印也的确到了山洞就截止了,这说明此人不管是谁,都是进去之后再没有出来过。

汪九成用手圈成筒装,靠在洞外的石头上,然后凑耳倾听,过了良久,汪九成方才说道:“山洞里没人。”

山洞里没人,那就说明此人已经进了山隙中,坏书生所在的大殿地底,很快就会被此人发现。

刘苏儿要点了火把进去,汪九成说道:“别点火把,此人在里面视线极黑,有一点光亮怕都会惊动此人。”

正说着,洞内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从山隙里面正爬出来。

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屏住呼吸,在洞外守候,想等此人出来看看,究竟是谁。

然而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先传出来一阵伤心欲绝的哭泣声,是女子的哭泣声,而且女子的年纪不大,并非他们所猜测的艺高人胆大的师太们,但女子年纪也不年轻,总也在三十多岁的样子。刘苏儿和汪九成两人面面相觑,第一个念头都是此人定然是闻了那六根本烦恼香,否则为何哭泣?

而夜半的山洞中,这女子的哭声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若非他们提前得知有人进去,蓦然听到的话,定会被吓个半死。

尽管如此,事情依然显得十分诡异,刘苏儿听了一会这哭声,也已经能够肯定绝非净心、净庵又或者净禅等人的声音,这不单是因为三人的声音苍老,而且声调也不对。

两人本以为此人对他们不怀好意,如今看来这个怀疑虽然还没有消除,但听到这名女子凄惨的哭泣,两人心中都生出怜悯之意,感到就算这名女子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自己也不忍心对她下手,因为她哭得实在太过伤心,哭得让人感到绝望。

就在两人心中都受到影响时,山洞中的女子忽然从里面跑了出来,山洞狭窄,但这名女子跑动似乎不受影响,说明她轻功绝妙。

见到她出来,刘苏儿和汪九成都本能地上前阻拦住她。

这名女子也显然没想到会有人守在洞口,所以她见到两人要阻拦,本能地向前冲去,此女的轻功果然高明,在雪地上奔行犹如足不点地地滑动一般,正是轻功里十分难练的踏雪无痕,靠着雪地上淡淡的反光,刘苏儿看到这名女子虽然青春不在,但身子纤细,身形婀娜,头上戴着一顶毡帽,看不出是否清净庵中的女尼,只看背影,刘苏儿就认定此女必定容貌过人。

汪九成喝道:“站住!”

那女子充耳不闻,继续前行,汪九成紧随其后,总是差着一步远近,他恼怒之下喊了声“看招”,忽然一掌向那名女子拍去,此女若是不回身接住这一掌,也需得向旁边闪避,偿若方向不变继续前行的话,背后中了这一掌可不是说着玩的。

刘苏儿想不到汪九成平时带人十分和善,怎的忽然对这名女子下重手?

第九十六章 有情长恨

这名女子听到掌风凌厉,知道不好惹,果然回身双掌并拢来接着一招,就在女子回转身子的一瞬,刘苏儿被她的相貌震惊得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着,汪九成似乎也被女子容貌所惊,他使出这一掌只为了阻止女子逃走,并非刻意伤人,因此掌风并没有夹带多少内劲,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如今震惊之下,掌中内劲早就散了七八成,剩下的两三成也伤不到这名女子,这名女子双掌和汪九成掌力相交,接着这股力道,她人如随风飘远的纸鸢,远远地展开轻功离去,只见雪地上一道白色的人影渐行渐远。

刘苏儿和汪九成此时若是奋力急追,未必不能追上,只可惜两人谁都没有追过去。

这名女子让他们感到震惊的容貌,并非绝色之美,而是骇人之丑,其丑并非因为天生,而是她的脸上被横七竖八地划出了几道很深的刀痕,脸上皮肉翻开,惨不忍睹。

想不到背影看起来如此美妙的女子,脸上竟然这么丑恶。

刘苏儿犹记得这张丑恶的脸庞上挂着的泪痕,他被女子惨烈的相貌所震惊,心中至今没有平复,汪九成问道:“她是谁?”这句话也正是刘苏儿想要问的。

两人发觉这女子离去的方向正是清净庵的方向,这么一来,两人就有了前去清净庵的理由,不过如今是在半夜,前去打扰似乎有些不妥,两人决定等到清晨再去拜访。

刘苏儿说道:“咱们还去不去山隙中查探?”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用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坏书生来清净庵,多半和这名女子有关。”

刘苏儿愕然:“你是说……”

汪九成打断他的话:“我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猜猜而已,咱们到山洞中睡上一觉,否则明日没有精神。”

刘苏儿依然没有平静下来,他说道:“你看她那脸上的伤疤,若非亲眼所见,真不信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着,害她之人定然是嫉妒她的美貌,下手的也必然是个女子。”

汪九成问道:“你怎知她受伤前必定美貌?难道相貌丑陋的人就不会受伤么?”

刘苏儿肯定地说道:“你看她身形气质,唉,不管是谁对她下的毒手,都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

汪九成点头同意:“这点我倒相信,不过也未必是女人下的手,男的因爱生恨,也会做出这种事。”

刘苏儿忽然想起一事,他身子一震,脱口而出道:“莫非……莫非这女子脸上的伤是坏书生留下的?他听到坏书生在里面受罪,所以喜极而泣?还是想起自己的身世所以哭泣?”

汪九成说道:“我看她还是闻到了那怪香而哭的可能性大些,先别想这么多了,明日若能见到她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两人进入山洞,汪九成说道:“我去翻些柴火,如今这里已经泄露,会不会被人发觉已经不重要了,咱们生个火堆,睡着也舒服。”

这一夜,两人就在山洞中,靠着一堆火睡了一觉,初时刘苏儿还担心那名女子去而复返,又或是别人看到这里的火光寻找过来,可是他没等担心多久,便抵受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刘苏儿首先醒来,洞中的火堆已经燃尽,成了一堆白灰,外面阳光明媚,洞外雪地反射的阳光一片耀眼,汪九成也跟着醒来,两人来到洞外,一阵北风吹过,兀自让人感到寒冷。

汪九成又在外从雪地中翻出来一些柴火,虽然大雪积压,但地下的雪并没有融化,深一些的枯枝败叶还没被雪水打湿,汪九成带回洞内,燃起了一堆火,两人将熟肉烤热了,吃了个饱,这才在雪地中擦干净油腻的手,然后不约而同地向清净庵行去。

清净庵门内门外,早就扫出了空地,庵中的女尼早睡早起,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扫雪,有年轻些的女尼童心未泯,将扫成堆的雪堆成了雪人,众人嘻嘻哈哈一阵,感到十分有趣,直到她们看到站在清净庵大门外的刘苏儿和汪九成,这才收敛了笑容,进去报告给净字辈的师太们。

不一会,净禅师太一个人走了出来,见到汪九成和刘苏儿,脸上露出不虞之色,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责问为何两人纠缠不休,而是拇指挂着佛珠,合十为礼问道:“不知汪帮主此次前来又有何事?”说到又字时忍不住加重了语气,毕竟心中的不耐烦不能尽掩。

汪九成说道:“有两件事,师太请勿责怪,这两件事若是我弄不明白,那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的。“

净禅师太笑道:“哦,我倒想听听是哪两件事,能惹得汪帮主寝室难安。”

汪九成说道:“请借一步说话。”

净禅师太带着两人来到昨日和他们相见的屋中,汪九成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知贵庵可有以为脸上都是刀疤的弟子?”

净禅师太身子一震,不答反问道:“你找她干什么?”这句话一说,无异于承认了有这么一人。

汪九成说道:“我找她自然有事,师太若能请她跟我见上一面,在下自当赶紧不尽。”

净禅师太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过了一会,她竟然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拒绝,而是避开不答,先问道:“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什么?”

汪九成说道:“自然还是和康长恨有关。”

净禅师太脸上再次露出不耐烦的神态:“康施主的事,昨天不是说过了么?汪帮主身份尊崇,怎的还要来纠缠不休?”

汪九成说道:“这次我不是要见他的人,更非要找他报仇,清净庵乃佛门之地,在下既然是一帮之主,又怎能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他听净禅师太提起他帮主的身份,他也以至辩解。

净禅师太的脸上神色缓和起来:“既便如此,你想见他,他却不想见你,也是无用。”

汪九成说道:“见不见他都是一样,我只想问问康长恨和贵庵之间的关系,希望师太能跟我说说,也好让我不至于生出误会。”

净禅师太盯着汪九成看,似乎想要看到他内心深处,看出他真正的来意如何,汪九成心中无愧,并不避开她的目光,良久,净禅师太说道:“汪帮主眼中纯净,问这个问题并无私心,也无狡诈,这让我如何是好?”

汪九成歉然道:“让师太为难了。”

净禅师太原本一直坐着,这时却像站累了,来到椅子旁坐了下来,她身旁放着一杯凉茶,她端起来一饮而尽,将茶杯放下后,她终于说道:“你们想知道的还是康长恨的事,关于他,我的确知道很多,只不过都是极其凄惨的悲剧,令人思之神伤魂断,我也不知该说不该说,可是若是不说,你们终会纠缠不休,惹出种种误会来,那便和我们的初衷相悖了。”

汪九成说道:“人活着总要经历一些悲惨的事,只不过有的人经历的多,有的人经历的少罢了,谁也逃不掉,所以谁也不用可怜谁,谁也不用谁来怜悯,我们想知道的,只是真相罢了。”

净禅师太说道:“汪帮主此言大有禅意,可惜我一时领悟不了,好吧,我就将他的事以及你问过的那脸上有伤的女子之事一并告诉了你罢。”说着,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刘苏儿,刘苏儿连忙露出恭敬感激的神色,净禅师太的眼睛一扫而过,然后缓缓地说起以前的故事。

在十多年前的江湖上,根本没有四大凶徒,因为这时的四人还都不是凶恶之辈,为首的康长恨,彼时不过是一位希望考取功名的书生,那时他并没有学过什么武功,心中所想都是通过读书来出人头地。

那一年,康长恨自觉已经饱读诗书,准备赶考,在赶考的路上,他借宿一家种果树为生的人家,这家人见他寒窗苦读,说不定此去赶考,一朝得志,被封个什么官儿回来,因此对他热情招待,且不收他分文,康长恨感激不尽,这户人家姓宫,男主人名叫宫丰厚,原本是个朴实的人,朴实的名字,宫丰厚有一女儿,名叫宫有情,年芳十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整日待在果园和家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听说家里住了一位书生,便偷偷过来瞧瞧。

年轻时的康长恨相貌儒雅,谈吐大方,行事彬彬有礼,十分惹人好感,兼且他饱读诗书,正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宫小青一见之下,便心生爱慕,只可惜两人身份天差地远,一个是即将平步青云的才子,一个是没有读过书的乡下丫头,婚姻讲究门当户对,她爹宫丰厚心知此点,便连一点奢望的念想都没起过。

乡下人不避男女之嫌,吃饭时康长恨和宫有情同坐一桌,宫有情不敢直视康长恨的目光,话也几乎说不出来,宫丰厚说落她:“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么?怎么今天变成了哑巴?”

康长恨一见宫有情,便心中大震,有时候倾心一个人,并不需要看对方的身份,也不需看对方的家世,心中便有了无尽的牵念,佛说的有缘便是如此,宫丰厚说女儿没规矩,康长恨却赞她“无邪”二字。

原本只在宫丰厚家住一日的康长恨,又找了理由多住了两天,就是在这两天里,两人私定了终身,不过宫有情却深怕父亲不答应两人的事,而康长恨则自卑身世,他对宫有情说道:“等我前去考中了,我便来给你家下聘礼,下定书,八抬大轿来娶你过门。”

年轻的恋人定下了时日,康长恨带着一番满足辞别了宫丰厚,宫有情有父亲在场,依旧不敢直视康长恨。

按照康长恨的约定,他这次前去考试,不论中与不中,三个月准能回来。

悲剧就发生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

第九十七章 人面桃花

唐朝诗人崔护曾作过一首诗,其中两句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说得就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的故事,而发生在康长恨和宫小青身上的事用这两句诗来形容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话说当时世道不靖,康长恨离开宫家后,孤身一人背着行囊前行,读书人不知路途险恶,入住了一家黑店,这家黑店和别家黑店不同,并非强行劫财,而是设套让人落入陷阱再进行勒索。

那天晚上,康长恨来到这家名为月未客店的地方打尖,这个月未客栈的月未二字,大有苏轼把酒问青天,明月几时有的气概,很得他这种读书人的心,他认为开店之人必定是个有学问的人,且在入住之前,他事先问明了掌柜,单人房间房价并不贵,所以打算在这里歇息一夜,明晨再行赶路。

不料,到了后半夜,店中忽然传来吵闹呼喊声,康长恨觉得出门在外要小心行事,并没有加以理会,正准备继续睡觉,震天响的拍门声传来,既然事情找上了门,康长恨无奈起床开门,只见门外是七八名相貌狠恶的汉子,其中一人一把抓住康长恨的手臂,指着他对其他人说道:“就是他!没错,就是他!”

康长恨一介书生,手上几乎连缚鸡之力都没有,被那恶汉抓住后挣脱不掉,他既感莫名其妙又感愤怒,他叫道:“干什么?我又不认得你!”

这恶汉说道:“你以为老子认得你?”

康长恨问道:“既然你不认得我,你抓住我干什么?”

这恶汉说道:“我就住在你隔壁,方才我见到一个人影从我窗户外溜走,我起床一看,他妈的,老子的行李被人偷走了。”

康长恨心中感到不妙,不过他未做亏心事,敲门心不惊,他说道:“你这不是开玩笑么,你的行李被人偷走,关我什么事了?我一直睡在床上没有起来,怎会知道谁偷走了你的东西?”

恶汉说道:“那贼人和你身材仿佛,所穿衣服也几乎一样,你我两人的窗户又是连着的,奶奶的,不是你偷的还是谁?”此人粗鲁不堪,话语中总带着不文雅的字眼。

其他跟着他过来的人纷纷嚷道:“有没有偷,让我们进去搜一搜不就知道了?在这里多说又有什么用?”

康长恨点了点头,觉得这办法再简单没有了,等到大家发现自己屋内并没有此人的行李时,也有人做个见证,他说道:“这些人说得没错,你把手放开,你们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恶汉讪讪地放开了手,他仿佛又觉得康长恨说话底气十足,因此有些犹豫,并露出尴尬的笑容:“偿若我错怪了你,就给相公磕头赔罪,若是……”

康长恨打断他的话道:“我屋中若是有你的行李,随你处置便了,快点看过,我还要继续休息,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说罢,康长恨闪身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众人鱼贯而入,康长恨忽然感到有些不妙,难道这些人是假装寻找什么行李,而趁机偷摸自己的东西?世上常有贼喊捉贼的故事,想到这里,康长恨说道:“慢着,不是我怀疑诸位,只是咱们都不过除此见面,我想请问一下诸位的身份。”

这些人纷纷自我介绍,有的是这家月未客栈的伙计,有的是住在这里的房客,康长恨点了点头:“那就好,还请诸位站在一旁,劳烦这两位店里的伙计来搜。”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点头答应,康长恨说道:“既然如此,请吧。”

这两名店家伙计开始搜索起来,恶汉在一旁不住地说道:“我的行李是一个灰布包裹,上面绣着两只捕食的鹰儿,那是我娘绣给我的……”

康长恨心中说道:这种什么包裹,真是闻所未闻,不过看此人的样子,又不像是在作假,唉,别人丢了行李自然担心着急。他对寻找的两人说道:“没有找到吧,赶紧到别处看看,他说的这种包裹,我连听都……”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是因为他只见其中一名伙计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灰布包裹出来,瞧模样,和恶汉所说的包裹有几分仿佛,他心中一团糊涂,包裹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的床底下呢?

其他几人见到伙计从他床底找到包裹,登时哗然,那伙计对其他人说道:“是这个了,这里岂非正有两只鹰儿?”

那恶汉一把抓住康长恨的衣襟问道:“你说没有见过,然则我的行李怎会在你这儿?你这不要脸的狗贼,跟我去见官吧!”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康长恨猛地醒悟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只是伙计从他床底下搜出,也是他亲眼所见,难道是他在入住这间房间之前放下的?他分辨道:“不是我,不是我拿的,我一直睡在屋里,我也不知道这包裹怎会跑到我的床下,定然……定然是有人在陷害我!”

那恶汉说道:“你现在再狡辩还有什么用?难道还会指望着别人会相信你胡言乱语么?”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康长恨,表示他们都能证明这包裹是在他床下找到的。

康长恨兀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是有凑巧,恶汉的包裹和这个不知谁遗留下来的包裹正好一样,如果里面的东西不同,那么便能洗脱他是贼的嫌疑,他问道:“请……请问,这个包裹如果是你的,里面有什么东西?”

那恶汉说道:“里面有银票三百两!碎银子十多两,一身换洗的衣服,两双袜子,其中一个破了洞,打了补丁,此外还有一把长命锁,那是我准备买给我兄弟的孩子的,锁上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店伙计当着众人的面,将包裹打开,里面的东西摊开,正和恶汉所说分毫不差,这么一来,康长恨就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如同身在噩梦当中,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恶汉的包裹又怎会跑到他的床下,他哀求道:“我……我不过是一个赶考的书生,身家清白,决计不会做出偷鸡摸狗的勾当,诸位……诸位朋友,一定是有人偷了放在我的床下,请各位朋友明鉴!”

其中一名大汉呸了一声道:“谁是你这狗贼的朋友,你是赶考的书生?嘿,我还是县老爷呢,哄谁呢?干脆送官得了,跟这狗贼啰嗦什么?”

康长恨一听送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若是官差来了,自己就算有一百张嘴巴也是分辨不清,自己一旦被关入监牢,别说赶考,自己这一生也就给毁了,他看着这些咄咄逼人的大汉,双腿一软,给他们跪了下来:“求各位放我一马,我真是赶考的学子,可怜我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过了乡试中举,偿若送了官,我此生……此生再也没有考举的机会了,求各位高抬贵手,小人感激不尽!”说罢连连磕头。

这些人见他说得可怜,全都默不作声,屋内只听到康长恨磕头的砰砰声响。

过了一会,一名店伙计说道:“你说你是去赶考,可有什么证据?”

康长恨说道:“在下此行前去洛阳府进行会试,生藉还在包袱里,诸位一见便知,除此以外,我还有孝廉的籍册在身,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搞错了。”

一名大汉翻看康长恨的包袱,康长恨此时也不敢阻拦,大汉翻找到几两银子,顺手装入自己怀中,康长恨盘缠不多,想要阻止,这大汉喃喃地说道:“多半这也是偷来的。”听到这话,康长恨想要阻止他的手又放了下来,大汉接着翻出康长恨用以参加会试的生藉,翻开看了看,忽然两手一分,给他撕了,这么一来康长恨再也忍耐不住,冲上来想要反抗,屋内众人一起上前拉住了他,将他拳打脚踢地暴打了一顿,可怜康长恨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只觉全身无处不是剧痛,很快便人事不知昏迷了过去。

醒过来后,天已经亮了,康长恨只希望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噩梦醒来,他还要去洛阳赶考,只可惜包括店伙计在内的七八人还是围在他身旁商量着报官的事,康长恨感觉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他用微弱的声音恳求:“别报官……求求你们……”生藉被撕,他回去补办,就算来不及,三年后还能重新考取,偿若被送入监牢被当成盗贼,那么此生再无考取的希望。

其中一人好言跟他说道:“若要我们不报官也行,只是你得依我们一件事。”

康长恨虽然全身剧痛,但还是心中升起了希望:“什么事?请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做。”

这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捉了个贼,送到官府,衙门还会给我们奖赏,让我们白白放了你,凭什么?所以,你须得给我们一些补偿才行。”

康长恨近乎哀求地问道:“补偿多少?”

那人笑容里仿佛带着无尽地毒意:“我们有八个人,每个人一百两银子,也得八百两,这位房客丢的银子,怎么着也得多赔一些,你就拿出来一千两银子,我们就放了你,你看如何?”

第九十八章 月未肥羊

康长恨绝望地呻吟出来:“我……我不过是个穷举人,何来这么多银子?你们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啊,求求你们,我真的没有……”

那人脸色变了:“别在这跟我们哭穷,你可以让家里人给你们送来,我们可以好心帮你通知家里人,你只消跟家里写一封信就行了,没有银子?可以让你家人去借,嘿嘿,你做的丑事,我们只要这点银子还是便宜了你!若不识相,就别怪我们没给过你机会,马上报官,你就等着吃牢房饭吧!”

康长恨家中贫寒,所结识的也都是寒窗苦读的学子,这笔巨款如何能够借的到?他表示自己就连借也是借不到的,并且坚决不肯给家中写信,他家中还有一名年迈的母亲,母亲偿若知道他在外面的事,定会气得一病不起,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他的心里忽然想起了宫小青,这些丑陋的事端和她在自己心中美好的印象,正像两个永远也遇不到的两个极端,然而偏偏都让自己遇到了。

那名恶汉见他坚决不肯写家书,反而嘴角含笑,和其他几个人交换了眼色,又对他拳打脚踢起来,康长恨哪能经得起这种殴打,很快便又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何地,四周一片昏黑,他脑中更加糊涂,在无边的黑暗中,似有一盏明灯在指引着他,他想向明灯行去,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他没有屈服放弃,爬也要爬过去,等他爬到再也爬不过去的地方,他才发现他和那盏明灯之间隔着一道栏杆,见到这道栏杆,他心中顿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经过,他醒悟自己是被关入了牢房,而自己眼前所见的那盏明灯,其实不过是挂在牢房外墙上的油灯。

在这一刻,无比绝望的感觉涌来,他又昏迷了过去。

就这样,他昏迷了数次,全身疼痛不说,还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有人撬开了他的嘴,给他灌了一些水,天可怜见,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康长恨,还是活了下来,每日都有狱卒送来酸臭不堪的饭菜,开始时他想不通,并不吃这牢房饭,心中还有着一点清高,认为自己只要吃了,那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然而一天之后,他终于抵御不住饥饿,还是吃了,饥火中烧的情况下,觉得也并非难吃得吃不下去,和他一起关在牢房中的似乎还有别人,只是他完全没有精力去关心这些,吃了些东西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康长恨的精神已经好了些,他清醒之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扑到栏杆旁想要喊冤,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偷人财物的人证物证俱在,何来证明自己的冤情呢?绝望之余,连喊冤都放弃了。

昏暗的牢房中,失去了信念的康长恨有了精力,想起自己再无希望的将来,心中万念俱灰,他忽然凝聚起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脑袋向旁边的墙上撞去,与其活着受罪,不如一死了之。

牢房虽然简陋且肮脏污秽,但十分坚固,牢房的墙都是用石头砌成,康长恨这拼死一撞,也足够结束自己这悲惨的一生。

这是他能够选择的唯一的路子的,在临死前的一瞬间,宫小青的微笑又在他脑海中浮现,他闭上了眼睛,眼泪洒出,准备受死,然而他连这个选择也在忽然间没有了希望,他的脑袋并没有撞在冷冰冰的石墙上,而是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不硬的所在,这一撞他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尽管所撞并非坚硬的石墙,也因为激荡而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后,他昏昏沉沉,喃喃地说道:“我这是死了么?这里就是阿鼻地狱么?”

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你没死,小伙子,你犯了什么罪?为何非要寻死不可?”

康长恨这才发觉自己依然在牢房中,竟然连死都不可得,他伤心欲绝下,眼泪忍不住如雨落下。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你连死都不怕,还哭个什么劲?”

康长恨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哭了一会,伤心的情绪渐渐随着哭泣而消减,他问道:“是你救了我么?”

苍老的声音说道:“不错,一个人活着,总会误认为自己的这条命就是自己的,想不要就能不要,可是自己一死一身轻,活着的人可就要整日伤心面对了,小伙子,这世上再无一人是你所牵挂,活着牵挂着你的人了么?”

康长恨摇了摇头,忽然又怕此人不能理解,他说道:“世上由我牵挂的人,也有牵挂着我的人,可是我蒙受千古奇冤,前途尽毁,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的好。”

苍老的声音不去关心他的千古奇冤,反而问道:“你牵挂的人都有谁?牵挂你的人又都有谁?能否跟我说说?”

不知怎的,康长恨从此人毫无语调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关切的意味,他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渐渐跟此人谈起了他的母亲,他的朋友,甚至连宫小青的事都絮絮叨叨地跟此人说了,那人始终都在倾听,说着说着,康长恨赴死之心渐去,他心中关切之意既起,怎都不甘就此死了,让那些关心他的人伤心难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适应了监牢囚笼里的昏暗,看清了身旁之人披着一头散发,让他吓了一跳的是,这人面容苍老,带给他生的希望之人,却是只有上半身的人,他的双腿齐根断了,康长恨看着此人的模样,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还够活着,他见到这人的惨状,忽然觉得自己所遭受的毒打和冤屈都算不得什么了,他问道:“你……你的腿呢?”

这人惨然一笑道:“被人陷害后砍断啦,否则这里怎能关得住我?”

康长恨这才发觉他的双手都被镣铐锁住,而每只手上的镣铐还都有铁链子连住,两根铁链子一直延伸到石墙上,原来此人不仅双腿被砍断,而且双手自由活动的区域也不大,自己本觉自己遭遇之惨天下无双,此刻却觉得算不得什么。

这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康长恨说了,然后问道:“恩人尊姓大名?”

这人喃喃地说道:“人生长恨水长东,你这名字取得不好,命中该由此一劫,老夫姓万,名古流,你当听说过老夫的名字吧。”说完脸上充斥着一股傲慢之气,仿佛让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非要大吃一惊不可。

康长恨摇了摇头:“万古流?恕小生见识浅窄,没有听说过。”

万古流一脸失望,不过此人善于改善自己的情绪,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定是一个读死书的书呆子,完全不知道武林中的事,所以才没有听过老夫的名头。”

康长恨连忙说道:“不错,我就是种人,我从未学过武功,所以不知道什么武林中的事,岂非正常?前辈万古流,这名字好,定然取自万古流芳了。”

万古流苦笑一声道:“是万古流芳还是万古流臭,还难说得很,对了你是遭受了什么冤屈,被定成什么罪送进来的?”

康长恨刚想跟他好好说说此事,过来三名差役,见到康长恨后说道:“他醒了,带他去审讯!”

康长恨刚升起了求生念头,听到这话,心中的绝望又充斥起来。

万古流说道:“去吧,他们怎么说,你怎么认,这样能少受些罪。”

康长恨不知道他说这话何意,牢门打开,两个凶狠的差役拖着他去审问。

……

等到康长恨再回到牢房后,万古流见到他的模样竟然笑了,康长恨怒道:“我受了一顿严刑拷打,伤成这样,前辈却感到好笑?”

万古流说道:“你定然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所以才会遭罪,你没有在认罪书上签字吧?”

康长恨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是被冤枉的,怎能签字?那岂非代表我承认罪行了?”

万古流摇了摇头:“你早晚都要认罪的,早点认罪岂不就能少受点罪?这叫做长痛不如短痛。”

康长恨说道:“我真是被冤枉的,为何还要认罪?”

万古流不跟他解释,而是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你的冤屈吧。”

康长恨于是将他如何住在月未客栈,如何隔壁房客的行李被人偷走,如何被偷走的行李被人发现在自己床下,自己如何遭人毒打,被人所要钱财等等事无巨细地跟他说了。

万古流听完后,断然说道:“你上当了,你住的是一家黑店,这伙人目的就是为了勒索钱财。”

康长恨恨恨地说道:“就算他们是在勒索我,我也没有证据啊,亏这家客栈的名字还起得如此有学问,月未,我真恨不能一把火烧了它个透顶。”

万古流带着可怜的神色看着他,康长恨不明所以,问道:“怎么,我说错了么?”

万古流说道:“你是读书人,我问你,未字做何解?”

康长恨说道:“未有不和无的意思,也作十二时辰,乃是十二地支之一。”

万古流问道:“还有呢?”

康长恨想了想,有了一丝醒悟:“还有十二生肖的未羊。”

万古流说道:“而月字乃是肥字的一半,那家月未客栈,已经摆明了是请肥羊入住的客栈,也就是黑店,偏偏你这个有学问的人还看不出来。”

康长恨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月未还有这个解释。

第九十九章 血债血偿

话说康长恨听得到那月未客栈原摆明了是等肥羊自己送上门,可笑自己还强行解释,月未,乃月亮未出现之意,更牵强附会地认定和苏轼的明月几时有,自己如此蠢笨,难怪自己会主动送上门了。

他问道:“那么在万前辈看来,小生真是被冤枉的了?”

万古流点了点头:“这个自然,难道你还没有想明白么?”

听到万古流的话,康长恨扑到栏杆上大喊冤枉,万古流劝他住口他也不听,他凄厉的喊叫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传开,很快惹得两名狱卒走过来,两人手中各自拿着一根木棍,向康长恨敲来,口中同时喝道:“嚷嚷什么嚷嚷?”

康长恨带着哭腔对两人说道:“麻烦两位老爷去跟衙门说一声,小人是被冤枉的,是冤枉的……”

一名狱卒闻言非但没有去帮他伸冤,反而将手中木棒隔着栏杆向康长恨夹头夹脑地打来,同时口中喝道:“冤枉你奶奶的熊!这里人个个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难道衙门不会差吗?喊什么喊?再喊就送你去水牢待着!”

康长恨还是在喊冤枉,那狱卒恼了,就要开门拿他出来,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万古流终于开了口:“行了,不要做得太过分!”

这两名狱卒对他似乎甚是忌惮,用眼睛恶狠狠地瞧着康长恨说道:“再敢胡说八道,就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

言罢,这才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康长恨见申冤无门,忽然想起一事,他来到万古流身旁扑地跪倒在地:“前辈见多识广,小生被冤枉一事如何解决,还请前辈教教我,在下感激不尽!”

万古流苦笑道:“若是我双腿未断之时,帮你伸冤自然不成问题,如今……唉,你起来吧。”

康长恨依然跪着不起,反而砰砰砰地给他磕起头来。

万古流见他跪着不肯起,而自己又不方便过去扶他,脸上露出不虞之色道:“你欺我不能阻止你磕头么?我不喜人这样,起来吧。”

康长恨心想也是,他身有残疾,自己不能用磕头挟制他,见他脸色不善,便站了起来,想起自己含冤下狱,他来到牢房角落里,一个人伤心地哭着。

万古流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刚才为何我不让你跟那些狱卒喊冤?”

康长恨听他肯跟自己说话,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为什么?”

万古流说道:“一者这些人才不会管你这些犯人的死活,他们饷银都是固定的,何必为你惹麻烦?你没有好处孝敬他们,他们凭什么听你差遣?二者,这些人和月未客栈的那些强盗多半是蛇鼠一窝,好处均分坐地分赃的,他们收了人家的好处,又怎肯再理会你?三者你没有平反的证据,空口无凭,他们才不会管你这档子闲事。”

康长恨说道:“这在他们来说虽是闲事,可是在小生来说却是一生都难以摆脱的大事,我要去洛阳参加会试,偿若有了罪名在身,终身都是考取无望了。”

万古流说道:“考不了不考便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考不了不考便是,康长恨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他十多年寒窗苦读,等的就是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一声坚信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若无这场没由来的灾祸,他坚信就是如此,宫小青凭什么看上他?还不是看上他满腹诗书才华?偿若不去参加考试,那么他做这些事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更何况,他除了读书做学问,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养家糊口?他喃喃地说道:“若不考试,我又能做什么呢?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我除了读书外什么都不会,养家糊口尚且不能,又谈什么富贵荣华?”

万古流问道:“富贵荣华有什么好?”

康长恨说道:“富贵荣华当然好,这还用说么?可以锦衣玉食,可以过上人人欣羡的生活,可以风风光光地娶上自己喜欢的女子,可以不受人欺凌,可以不用去起早贪黑地过活……”

万古流说道:“原来你追求的是这些,唉,人各有志,我也不好说什么。”

康长恨问道:“还请前辈给我指点一条明路……我……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好绝望,觉得活着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觉得活着不知还能为了什么,难道要一直受苦么?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万古流半天没有说话。

康长恨又道:“可怜我家中还有年迈的老娘,还有小青姑娘,我不能行孝,也不能守义,我好惨!”

万古流忽然问道:“你怎的尽谈自己的事,难道那些害你如此的人,你对他们一点恨意都没有么?”

康长恨苦笑了一下,摊开双手说道:“你看看,我这一身没几两重的身子骨,人常说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多半就是我这种读书人,那些人又都是悍恶之辈,那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就算是恨他们入骨又有何用?徒给自己增添烦恼罢了,难道我自己的麻烦还不够多么?”

万古流冷笑着说道:“人人都像你这样,才让那些人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偿若你有通天本事,能够将他们全都杀了报仇,你会去杀了他们么?”

康长恨见他说起杀人如同杀鸡,连忙说道:“我……我想不会罢,他们……他们也并非罪该至死,偿若我能洗脱冤屈,就算饶了他们又何妨?我想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也会受到老天爷的惩罚的。”

万古流呸了一声:“善恶到头终有报?谁来报?我且问你,你终究做了什么恶事,才受到这场牢狱之灾的惩罚?”

康长恨不知他这么问是何意,怔怔地说道:“我?我何曾做过什么恶事?小生一生连鸡鸭之属也未曾杀过,奸淫俘虏偷盗,更是连念头都没起过,我如何会受到这场牢狱之灾?自然是因为不幸遇到了恶人。”

万古流冷笑道:“照啊,你既然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却受到这种遭遇,这算得上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么?”

康长恨说不出话来。

万古流说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康长恨走上前几部,昏暗的油灯照耀下,康长恨见他长发掩映下,脸上满是皱纹,眼中带着红光,就像是一头恶兽,这头恶兽虽然断了两腿,但双目中的凶光始终未曾消退,似乎在择人而噬,他打了个冷战,竟不敢直视万古流的眼睛。

万古流说道:“你再走近些,离这么远,我看不清。”

康长恨心中带着希望,慢慢凑到他身前,万古流伸出两条如同枯枝般的双手抓住了他,然后双手捏住他的臂膀一路向下摸去,康长恨吓了一跳,口中说道:“你干什么?”想要挣脱,奈何万古流手中力气奇大,他挣也挣不脱,任由万古流从上到下,摸完了双臂又被他捏过了双腿,这才放过了他,康长恨吓了一跳,见他摸自己时的神色,如同菜场上人摸牲畜时的神态,立刻退开几步。

万古流任由他走开,口中失望地说道:“你竟然丝毫没有学过武功。”

康长恨说道:“小生从懂事起就认字读书,哪有功夫去学什么武功?我自然是没有学过。”

万古流不管他的解释,反而问道:“人学武的最好的时光是五到十五岁,你今年多大了?”

康长恨说道:“小生碌碌无为至今,说来惭愧,今年二十三岁了。”

万古流叹道:“二十三岁,可有些难办,我再问你一句,偿若你有了机会,能够手刃那些害你的人,你敢动手么?”

康长恨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思索半晌,心中恨意渐生,他说道:“怎会有这样的机会呢?偿若有,我连死都不怕,害怕杀死坏人么?我敢动手!”

万古流问道:“你敢直视他们的眼睛,给他们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么?”

康长恨想起那些恶汉凶狠的眼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他低眼看看如今的惨状,一咬牙道:“跟他们拼了就是!”

万古流又说道:“偿若宫小青等候你不至,你和她的约定是你失约,她总不能一直守身如玉,定会嫁给别人,这是谁给你造成的恶果?”

康长恨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月未客栈那些奸贼!”

万古流似乎怕他心念还是不够坚定,再说道:“偿若你年迈的母亲,因为你的失踪而一病不起,导致含恨而逝,让你无法在身边尽孝,又是谁的给你造成的?”

康长恨口中发出嗬嗬地吼叫声,他大声说道:“是他们,偿若我有机会宰了他们,我定当不会手下留情!”

万古流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就对了,谁害的你,你去找谁报仇,这才是血性汉子!”

康长恨听到这里,顿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绝望,万古流这么问他,那是间接地告诉了他,他是难以离开这座监牢了,至少在宫小青嫁人之前,母亲百年之前,他都没有机会出去,想到这里,他又流下泪来。

万古流不屑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得像个娘们似的总是哭哭泣泣,就算有泪也要在暗中流,此后人前只能流血,不能流泪!否则我便不教你离开这里的法子了!”

康长恨闻言又惊又喜,他扑到万古流身前,此时也不再觉得他神情可怕,脱口问道:“我能离开这里?”

万古流点了点头:“能,若是你分毫不差地听我的话,听我的教导,那么三年后你便可以出去了。”

康长恨顿感失望透顶,他说道:“三年后?万前辈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不过犯了盗窃的小罪名,用不到三年,他们也会将我放了……”

万古流冷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件囚室为何连个窗户都没有?”

第一百章 半只烧鸡

康长恨倒没有观察这么仔细,听他一说这才四处打量,果然感到这里阴森森的,而且也没有其他囚犯在左近,他心中升起不祥之感,颤抖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万古流说道:“这是活死人地牢,也就是说,除了死刑犯外,关在这里的,都是关到死方休,所以被关在这里的人都被人称为活死人,我说三年能够出去,还要看你的造化。”

康长恨倒抽一口凉气问道:“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这里?”

万古流说道:“我怎么知道?多半他们看你无名无籍,又没有什么亲人,也没有势力,养着你等哪天某个贵介公子犯了死罪,拿你来顶罪。”

康长恨呻吟一声,一股无尽的绝望感涌来:“我……”喉头酸楚,竟再也说不下去。

万古流安慰他道:“你拜了我为师,我教你一身本事,让你出去报仇雪恨,让你纵横江湖,做自己想做的事,岂不快哉?”

康长恨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认为这短腿之人不过是要指点他一条离去的办法,没想到他却是要教自己武功,他说道:“什么?”

万古流笑道:“难道你刚才跟我磕的头能白磕么?”

康长恨说道:“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了?学武最好的年纪是在五到十五岁,小生如今二十三岁了,我怕再学也是枉然。”

万古流说道:“五到十五岁乃是习武最好的年纪没错,但错过了也不是不能练,小时候学到的动作容易根深固蒂,长大的过程中便不会受到错误动作的引导,不至于误入歧途,刚才我摸了你的骨,你有一件好处,就是从没有习练过武功,所以受到哪些二三流武师错误的指点便也不多,加上你常年读书,并没有做过太多激烈的动作,所以身子还有可塑性,再加上你虽错过了习武最好的年月,但遇到了我,自然就会有所不同。”说到后来,他言语中还是不能掩盖这股傲然之意。

康长恨大喜,心道三年虽然长久,但总归胜过一辈子出不来,到时候宫小青虽然会嫁给别人,会考也必定赶不及甚至不能再参加,但向母亲尽孝还是有希望的,以他母亲现在的身子,活过三年自然不成问题,万古流见识多,本事大,他说的话必定不是虚言,可是以他这身本事,怎会沦落到双腿断掉,被送入活死人地牢呢?他带着疑问问道:“不知前辈……”

万古流脸色一变:“你还叫我前辈?”

康长恨立刻醒悟过来,改口道:“师父!”

万古流这才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进了我这一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康长恨说道:“师父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可是缘何会……”

万古流打断他的话:“我跟你说过了,我是被人陷害,而且陷害我的人我原本还当他是最好的兄弟,所以没有地方,着了道儿,此事我暂时不跟你说,等你学够了本领,能够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再跟你详细说说。”

康长恨点了点头,此时拜了万古流为师后,有种感同身受的难过。

万古流说道:“你入我门下,就是我门内的人,咱们门派的名称你不可不知,你记好了,咱们的门派叫做十一派。”

康长恨讶然道:“十一派?”他虽没有习练过武功,可是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少林武当峨嵋之流,除了这些宗师级门派外,还有什么三才剑,四象刀,八卦门,又或者五虎断门刀,五郎八卦棍等等,这十一派又算得上什么名字?难道门派中有十一个人么?

万古流说道:“咱们门派叫做十一,有好几种意思,其中一种就是自谦,说咱们门派中的人乃是十里挑一,也有种意思是指咱们的兵器,形状像是十一,当然,真正的意思是当年创派祖师创立十一派的时候,他的儿子那年刚好十一岁。”

康长恨:“哦。”心道这给门派起名太也随意了,他问道,“那创派祖师的儿子后来成了掌门了么?”

万古流摇了摇头,一脸哀戚状:“没有,创派祖师的儿子后来死了,不说这些闲话了,咱们时间不多,我先说要紧的吧。”

活死人地牢中岁月漫漫,何意万古流说时间不多了?他问道:“什么时间?”

万古流说道:“就是他们再来审问你的时间,我看他们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再来提审你,这次你不要反抗,他们给你的诉状,你尽管签字画押便是。”

康长恨说道:“你……师父让我签字画押?”

万古流点了点头:“这是为你好,你签了,他们以后便不会来烦你了,三天两头地过来提审,你签了后,他们便任你在这里自生自灭,除非需要,否则不会再来理会你,前几年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小伙子,宁死不屈,就是不愿签字画押,硬着脖子说自己是冤枉的,后来熬不过酷刑,不到一年就死了,我可不想你刚拜入我门下,就被折磨死。”

康长恨若非见万古流双腿断折,言真意切,定会认定他是和官府衙门一伙的,诓骗自己认罪,即便到了现在,他心中还是有所疑虑,他熟读圣贤之书,对偷盗罪名十分反感,内心一股执念仿佛在对自己说,一旦签了诉状,自己就是罪人了,受到冤枉时,他自己心中总明白自己是冤枉的,可是签了字花了押,那就是自己承认了罪状,再也硬气不起来了。

万古流察言观色,猜测到他的心思,他说道:“你想凭借正当渠道翻案申冤已是毫无机会,难道你还不相信为师么?”

康长恨看着万古流期待的眼光,心中思量一番后,断然道:“弟子当然相信师父,师父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做就是了。”

果不其然,很快两名差役便拖着康长恨去审讯了。

良久,他们又押着康长恨回来,这次他身上没有刑讯的伤痕,脸上带着认命般的坦然,万古流脸带微笑,看着他再被送进囚牢。

万古流问道:“你认罪了?”

康长恨点了点头,忽然又跪了下来:“弟子生死全凭师父决断,此后弟子便是十一派的人,之前磕头并非为了拜师,师父请再受弟子一拜。”说罢他便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半只烧鸡出来,“弟子所处非地,拜师之礼甚是粗陋,还请师父莫怪。”

万古流见到烧鸡,忍不住愕然:“你从哪里得来的?”

康长恨眼中涌出泪花,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他反而强笑道:“他们想让我痛快认罪,这叫做漫天要价,我自然要就地还钱,我说让他们给我一只烧鸡吃,我就认,这些狗贼二话不说,出去就给我买了烧鸡,不过只有半只,弟子没舍得吃,拿来孝敬师父。”

万古流双手颤抖着接过,他说道:“啊,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吃过荤食了,这烧鸡真他妈的香,长恨,你,你也来吃些。”说到后来,言语激动,眼中流出泪来,他不让康长恨流泪,自己却忍不住掉下眼泪,他原本是一条昂藏大汉,自从短腿残疾,被人投入大牢后,心中便有些自甘堕落起来,昔日豪情壮志,早就如过眼云烟,苦苦支撑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如今新得了一名弟子,再得这半只烧鸡,一事恍惚,如在梦中。

康长恨说道:“我不吃,师父吃,快吃吧,冷了滋味就差了。”

万古流吃得又急又缓,急着,是因为对他来说这半只烧鸡实在是太好吃了,缓者,又有种不舍得立刻吃完的感觉,仿佛他吃得越慢,这种美味的愉悦感受停留得便久。

他连骨头都咬碎吃下,很快,半只烧鸡便入了肚。

此后两年时间里,他便悉心教导康长恨武功,不单教他武功,更将他年轻时那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性子慢慢都传授给他,康长恨原本一颗想靠读书入仕之心,一个靠考试博取功名的想法渐渐淡了,他心中恶念渐生。

这一日,竟有一人过来探监,探的自然不是康长恨,而是万古流,万古流平日说话行事还算平稳,谁料他一见到此人,竟失去了理智般癫狂起来,而前来探监的那人在康长恨看来自然是坏到透顶,多半就是害得万古流到今天这等地步的好兄弟,此人见到万古流疯癫起来,却逃不脱受伤的锁链,竟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起来:“古流,你当年多么不可一世,谁能料到今日竟会沦落到比我家狗都不如的地步,哈哈,哈哈哈哈!”

万古流怒骂:“单不修!你这狗娘养的,老子当年那般对你,你竟如此害我,老天有眼,定然不会让你善终,你等着吧,总有一日,你单家要血流成河,全家活物死绝!”

单不修听他咒骂地恶毒,又讽刺挖苦了万古流几句后,匆匆走了,康长恨见这位叫做单不修的人偷偷塞给了狱卒和牢头几块金子,想不到竟有这种人,以别人的痛苦为欢乐,竟不惜花费金银。

这么一来,康长恨对于万古流的过往更感兴趣了,可惜万古流依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只是在其后的一年多的时间里,督促他习武更为严厉了,以前他还会跟康长恨说说江湖上的一些事,此后他说的话越来越少,只在督促康长恨艰苦习练时才会说上几句。

康长恨也不负万古流的期望,三年寒暑更替的时间里,康长恨丝毫没有懈怠,拼尽了一身的精力用在练武上,终于有所成就。

第一百零一章 因妒生恨

十一派的武功繁杂,所用到的兵器约有刀,剑,短枪和索命刺,其中短枪和索命刺的招数相仿佛,所以算成一种武功,只是刀剑招数太过复杂,而万古流和康长恨的时间有限,因此只能择一种兵器习练。

万古流说道:“兵器谱中,剑为君子刀为王,又有人说剑为百兵之首,刀为百兵之王,枪为百兵之祖,三年时间,你只能练一种,这一种兵器能不能学有所成,就看你的造化了,你想学哪个?”

康长恨说道:“那种学来最快?”

万古流答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练刀最快,但刀法虽最易上手,却并不容易练精,江湖上用刀的人最多,所以克制刀法的武功也最多。”

康长恨又问:“哪种兵器杀人最利索?”

万古流笑道:“所有的兵器杀人都利索,你既然为了复仇,那就学索命刺吧,地牢中条件所限,咱们也没有刀剑来练,索命刺么,随便折断这栏杆上的一根铁棍就可以用,只不过在练索命刺之前,你须得先跟我练三个月的内功,三个月的轻功,有了内功和轻功为底子,才好学习如何用兵器。”

练武时的残酷就不必说了,习武之人人人尽知,只不过康长恨所下的苦功夫比起常人要多出两倍而已,所吃的苦比别人多十倍而已。

康长恨后来跟净禅师太说起这段经历,用到在地狱里熬炼来形容,只不是他心中逐渐升腾的仇恨之火在支撑,他根本撑不下去,十一派的索命刺功夫又带着很重的邪性,随着康长恨本事的越来越强,他的性子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三个月的内力和三个月的轻功略有小成后,万古流便让他从地牢栏杆不起眼的地方拗断一根铁棍当兵器,习练索命刺的招数,万古流双腿齐根而断,双臂又被铁索锁住,他无法跟康长恨演示招术,只能出口指点,好在康长恨悟性极高,学来也没有多少困难。

在学习索命刺招数时,康长恨忽然问道:“我不过学了三个月的内功,就能拗断铁棍,师父内力强过我千百倍,为何不将手臂上的锁链拉断,好得自由?”

万古流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锁住我的铁链非是寻常铁链,而是用陨石玄铁混以精钢打就,若是能够拉断,我早就出去了,还会在这里遇到你?”

康长恨这才恍然,他心中起誓,自己若能够从这里逃出去,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万古流救出来。

地牢中无日月,不过是困极了累积了方才休息一会睡上一会,凡是清醒的时候,他都在刻苦练武,他的脑中除了武功的招式,就是母亲逐渐老去的情形,就是宫小青迫于无奈嫁给他人的情景。

那是股要将仇人全都杀光也不能泯灭的恨意呀!

活死人囚笼中的伙食不好,但万古流为了这个弟子,常常将自己的饭菜分给康长恨一半,若在以前,康长恨每顿饭多吃这么多,身材也会渐渐丰腴,可是他练武练得太艰辛,食物全都化作汗水和力气挥洒而出,人仍旧是一副清瘦的书生模样,只是此时的书生亦非昔日的书生。

三年过后,康长恨越练越觉武功之道,无边无涯,恐怕就算在地牢中再练三年,也是不够,三年之后,他心中充满了矛盾,既想着再练一段时间,出去后手刃仇人更有把握,又想立刻出去,去见见母亲和宫小青,然后去报仇。

万古流看出他两难的境地,这天他对康长恨说道:“索命刺的招数你全部已经学会,所谓精深与否熟练与否,在这里还是在外面习练都没有多少区别,在你离开之前,我有些事不得不跟你说。”

三年的时光,让康长恨对这位身负残疾的师父有了亲如父子的感情,三年的时间里,万古流对他悉心教导,没有一点私藏,别说是全心教导自己的师父,就算是没有感情的两个陌生人,在一间牢房中相处三年,也会有着比他人产生更深厚的情谊,康长恨说道:“师父,我……我要再留下来多陪陪你,若是我走了,留你一人在此,岂非让师父更加寂寞,更加孤单?”

万古流眼中涌出了泪花,他侧过脸庞不让康长恨看到,语气故作冰冷地说道:“傻孩子,你在这里陪我有何用?你还要为你母亲尽孝,还要去找你心爱的姑娘,你陪我在这地牢中腐烂么?等你在外面报了仇,混出名堂,再来救我出去也不迟!”

康长恨摇了摇头:“偿若我一个人逃走,他们定然会折磨你,我……我在外面又怎能安心?”

万古流坚定地说道:“你不要想这么多了,你从前学的那些孔孟之道,统统都给我忘了吧,你只要谨记为师的话,心肠刚硬些,别生那妇人之仁,我在这里便能踏实,我这次要跟你谈的就是我自己的事,你听过后,望能引以为戒。”

康长恨见万古流语气不容再说,只得含泪说道:“师父请说。”

万古流说道:“你刚来的时候,我不跟你说我的事,是怕你知道后,对习武不利,会因此分心,现在你学有所成,我也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一年前,有一位名叫单不修的人来看我,想来你也能想到,我如今落到这般地步,都是拜他所赐。”

康长恨点了点头:“师父,此人如此奸恶,等弟子出去后,我想办法帮你杀了他!”

万古流摇了摇头:“你才多大道行?想杀他?你有你自己的事,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告诉你不是想让你为我报仇,而是希望你引以为诫!”其实他刚开始教康长恨时,是希望让康长恨去为他复仇的,可是三年下来,他对康长恨也生出了亲过父子的师徒之情,此时感到离别在即,竟然不忍心让他冒险,所以便不让他再去对付单不修。

康长恨点了点头:“是,师父。”

万古流说道:“这单不修在害我成这样之前,我们其实已经结拜,算得上是八拜生死之交,我来自十一派,而他出身崆峒派,我们虽非师兄弟,但我待他比之师兄弟还要亲厚,他家境不好,我时常会在银钱上帮助他。”

康长恨愕然:“既然当年关系这么好,可是为何我从他来探监的时候,看不到一丝一毫?”

万古流说道:“你听我说下去,别打岔。”

康长恨道:“是。”

万古流接着说道:“崆峒派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这是他引以为傲之处,他生性自卑,对于能够炫耀之处,常常挂在嘴边,我虽然觉得这点不好,可是拜把兄弟之间我从没说过他,怕他心存芥蒂,我虽出身籍籍无名的十一派,但每次两人较量武艺,他都不是我的对手,后来我仔细思索为何他会这般恨我,多半就是从他嫉妒我开始,他家境不如我,我父母虽然早亡,可是却给我留下了丰厚的家产,他虽然出身名门,武功比起我来,却同样有所不如,他样貌不如我,气度不如我,又时时和我一起出入各处青楼饭局,两人在一起,别人总是忽略他而同我攀谈,且每次都是我来结账,时日久了,他心中怕是逐渐起了异样的心思。“

说到这里,万古流沉默了一会,康长恨答应不打岔,所以也不敢插嘴,只能静静等候。

隔了一会,万古流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江湖人中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们起了一点冲突,就是关于女人,所以说,江湖言语多不足信,可笑那个女人还是位青楼女子,当时我和他一起找来女子为我们歌舞,那歌舞伎频繁向我示好,以至于单不修大发雷霆,当时我还纳闷,我们之间至于么?青楼上争吵后,其实我将那名女子让给他陪夜,他却气呼呼地拒绝了,说那名女子狗眼看人低,不知他是崆峒派的,直骂得那名女子哭哭啼啼地离去,我见他有些不可理喻,心中也有点生气,两人当天不欢而散。但是这点不快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几乎第二天就给淡忘了,若非后来的事,我几乎想不起来。”

说到这里,万古流又停顿了一下,康长恨忍不住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万古流说道:“此后不久,有一天单不修来找我,说崆峒派有一武功秘笈,被崆峒派的前辈放在一处隐秘之地,秘笈中记载着崆峒派最高深的武功,希望我能陪他去取,若是能够拿到秘笈,他答应让我一齐观看。我不是崆峒派的弟子,也没有崆峒派武功的底子,学来也是无用,而他所说的取,其实是偷,何况那时我十一派的武功我还没有练到最精深处,又怎会贪他崆峒派的什么功夫?因此被我拒绝了,说这是他崆峒派的门派中事,我一个别派之人不好参与其中,若是被别人知道,怕会引起门派纷争。单不修却竭力劝我不会有人发现,就当是让我为了他而做,因为秘笈所放之地有危险,他一个人怕是不成,所以让我来帮他,我再三推辞,他可怜兮兮地说道除了我,他再无信任之人,我被他缠不过,这才无奈答应了下来。”说到这里,万古流的言语变得激动起来,康长恨心道,两人之间的仇恨,怕就是从偷得这本秘笈而来。

康长恨见万古流身子颤抖,抓住他的手以示安慰,过了一会,万古流才逐渐恢复平静,显然那件事尽管过去了很久,在他心中引起的波澜依然存在,只是变成了一股暗流,暗自隐忍,一旦回忆起来,还是难掩不平之意。

万古流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我怎都想不到,我的好兄弟求我帮他一个忙,竟然成为我踏入地狱的引子!”

第一百零二章 以恶治恶

康长恨骇然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单不修在拿到秘笈后竟对师父下了毒手?”

万古流呸了一声,一口吐沫吐在一旁,显示自己心中的不屑与愤怒:“哪里有什么秘笈?根本全是他对付我的幌子,他带我去了崆峒派门户的后山,那里有一个天然的石洞,我问道,记载着崆峒派的最高深武功的秘笈,怎会被他的前辈放在这里?他说这是崆峒派历代掌门临死时坐化之地,崆峒派失传已久的绝学《跗骨指》的秘笈多半就在某一位过失的掌门身上,只要找到秘笈,他就能成为崆峒派的第一人,甚至接掌崆峒派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心道,偿若我的结拜兄弟能当上崆峒派的掌门,我的脸上也有光彩,因此我竟蠢到没有一丝怀疑这是个陷阱,就跟着他走进了石洞。”

康长恨问道:“什么陷阱?”

万古流说道:“所以我让你不要对人想得太好,要知道,最好的兄弟,也有可能成为害你最深之人,单不修没有告诉我,这崆峒派历代掌门埋骨之所,其实是他们门派的禁地,别说我这个外来之人,就算他们本门中人,那也是触犯不得,我在毫不知情下,冒冒失失地走了进去,那单不修对我说道,他去外面点个火把照看,我见这个石洞洞门虽然宽敞,但里面狭窄,越往里走越是黑暗,当下也没有多想,便让他去做火把,我在洞内等他。”

康长恨虽然是在听万古流诉说往事,但心中自然为万古流感到担心,听到这里,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妥,他刚才听万古流说根本没有什么秘笈,那么单不修……

果然,万古流恨恨地说道:“单不修这恶徒,打着去做火把的幌子,实则喊来了崆峒派的十多名高手,说是看到有人闯入了他们的禁地,我正好被他们堵在洞中,那些人让我出去,我兀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他们崆峒派的一名老者说出这里是禁地时,我依然没有想到这是单不修的奸计,反而以为他是被人发觉了,不得不将我供认出来,我还好心提醒单不修快逃,哪知这家伙竟然假惺惺地说什么原来偷入他们门派禁地的竟然是他的好兄弟,不过就算是和他有八拜之交的我,他也不能徇私枉庇,只能按他们崆峒派的门规处置,我听到这话好像人在云里雾里,懵然不明所以。”

康长恨听到这里,一拳锤在床板上,怒道:“天下竟有这种恶徒!”

万古流咬着牙说道:“我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陷害我,我竭力想要自证清白,单不修却说道,他已经将这里是崆峒派禁地告诉了我,可我依然来此,定然不怀好意,不是想偷盗崆峒派前辈的兵器,就是想找什么珠宝或者武功秘笈。在他的挑唆下,崆峒派的高手向我群起而攻之,我奋力反抗,终于双拳难敌四手,被他们击倒,然后晕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我被双腿传来的剧痛惊醒过来,等我醒来我才骇然发现我的双腿被人砍断,那一刻,我连死的心都有了,我伤心欲绝,心中万念俱灰,原本大好前途的我,双腿被人砍断,成了一个废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可惜那段时间里,我连死都做不到,长恨,我双腿被人砍断,定然难活,你猜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康长恨听到师父凄惨的经历,感同身受,心中怒意,恨意,不甘,伤心,难过等等情绪涌来,双目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万古流问他的话,他一时竟然没有听到,直到万古流又问了一遍,他这才听清,强忍着心中各种各样的情绪说道:“难道有什么人来救了师父?”

万古流摇了摇头:“是单不修救的我。”

康长恨脱口而出:“什么?”

万古流说道:“像他这种恶徒的心思,你是猜不到的,他和我在一起一直处在下风,他所以恨我也就在此,我既然成了残废,又成了任他鱼肉的废物,他何必再要我的性命?他依然站在了我的头上,可以向我炫耀,他的武功不再比不上我,就算他和我在一起,也不会再有人只巴结我只和我说话,他目的达到了,这么荣耀的事,他不找个人分享怎么行?而这个人就是我,他想让我自己醒悟我为了会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康长恨说道:“好无人性的东西。”

万古流苦笑道:“你怎能这么说他?嫉妒也是人性之一,险恶也是人性之一!”

康长恨说道:“单不修简直禽兽不如,他怎能做的出来?”

万古流说道:“我被他救活后,想不通他为何这么对我,我想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偏偏不说,我以为我双腿断了,已经够惨了,还是我太天真了,他怕我找到我其他的朋友,将他的丑事说出来,又将我送入官府,下入大牢,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间活死人囚房,他还贿赂了狱卒,不要让我死了,我生病了他们还给我送药,让我体会生不如死的感受,这根铁链罕见难寻,也能被他找来锁住我的双手,让我无法逃离,真难为他了。”万古流的声音虽然平静,但还是透露出了一股无尽的恨意。

康长恨问道:“师父是何时醒悟他害你的原因呢?”

万古流说道:“头一年,我在这里恍恍惚惚地过着,我虽然残疾了,但一股复仇的恨意驱使着,我竟活了下来,在你来这地牢之前,他几乎每一两年就来看我一次,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带着那名在青楼中向我示好的歌女,他虽然依然没有告诉我他还我的原因,但我却豁然醒悟。”

康长恨怒道:“好可恶的家伙。”

万古流说道:“可恨的还在后面,第二次他来的时候,他偷偷地告诉我,我的那些家产,都被他接收了过去,以前我和他天天在一起,因此谁都没有疑心,他害我在此,用的还都是我的钱财。”

康长恨连骂单不修的话都说不出,因为他已经对这种人词穷了,即使是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似乎也不足以形容单不修的所作所为,他说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为师父报仇!”

万古流说道:“对付像他这样的恶人,你是不行的,你受到孔孟伪君子那一套的影响,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不要想着去为我复仇,真要为我复仇也不是不行,却要做到一点。”

康长恨忙问道:“哪一点?”

万古流说道:“想要对付恶人,能够对付得了恶人的,只有比他更恶的人,所以,只有当你成为最恶的人的时候,你才可以动手,那时候他才不是你的对手,你想想,一只羊再怎么拼命,又怎是狼的对手?只有变成比狼更可怕的东西,才能杀死狼!”说到这里,万古流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康长恨被这道亮光所慑,身子向后一缩,万古流哈哈大笑起来:“天下像我这样的师父罕见罕闻,不让徒儿做好人,而是教唆他做恶人,哈哈哈哈……”他笑得欢畅,但笑声里却带着哭音。

康长恨见万古流有些疯癫,连忙跪下来磕头:“若是能为师父报仇雪恨,我就算成为天下第一恶人也没关系!”

万古流脸上老泪纵横,他说道:“你起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康长恨站起身来。

万古流说道:“我被单不修陷害之前,曾有一名弟子名叫叶孤芳,算不得是正式弟子,但也得到我的三成功夫,你可以找她给你帮忙。”说着将叶孤芳的住址和样貌告诉了他。

那叶孤芳就是后来的索命坤道,只是当时康长恨还没见过她罢了,后来为了找她,康长恨花了很多功夫。

康长恨说道:“师父遭遇如此之惨,我此时再离去,更让师父伤心,我再这里多陪陪师父几年。”

万古流摇了摇头:“不用,而且就算我想留你,怕是你也在这里待不长久了。”

康长恨问道:“为什么?”

万古流说道:“你以为这些官府的人为何这么好心,白白养活你?自然是因为你可以用来做死刑犯的替身,如今时候到了,你就要被逼着在死罪诉状上签字画押了。”

康长恨此刻已然具备了逃脱这地牢的本事,可是他从未和人动过手,心中也没有多大把握,但他还是有点难以相信:“师父怎么知道他们要我做替死鬼?”

万古流说道:“你武功虽学得不错,但可惜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三年时间,内力你还欠缺,一旦内力到了,就能够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我在你睡觉的时候,听到了远处狱卒的交谈,因此知道,长恨,我跟你说了三年的话,我的心意你想必也都能够知道,你也应当知道师父想要你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千万别辜负了我,遇到事情,心肠刚硬些,我也就放心了。”

康长恨含泪答应。

万古流说道:“你过来,我教你听远处声音的法子!”

康长恨毫无防备地走到他身边,万古流忽然出手,左手拍向他头顶的百会穴,右手一掌拍在他的气海丹田处,康长恨别说毫无防备,这么短的距离下,就算他竭尽全力地防备也是防备不了,他只觉头顶和小腹一阵剧痛,脑中一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人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物是人非

等到他悠悠醒来时,一时不知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又为何在此,等他逐渐清醒过来,他立刻想到了昏迷前,是师父万古流将自己击晕,至于他为何这么做,康长恨想不明白,他躺在地上,这时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站起身来,双腿一用力,人竟然来到牢房之顶,他骇然下身子一坠,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脑中糊涂,何以他忽然一跃之下能够跳这么高,他不敢再用蛮力起身,缓缓地站起身来,只觉全身鼓荡,真气在体内流转,声声不息,正是万古流告诉他内力到达极高境界才会有的感受。

康长恨顾不得心中惊喜,连忙去看万古流,只见万古流奄奄一息,头发胡子全都白如雪,一个人,不,是半个人,仿佛老了几十岁,他吓得想要扑过去,又担心万古流再对自己动手,他问道:“师……师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万古流虽然看来虚弱不堪,但他还是勉强笑道:“傻孩子,你还想不明白么?”

康长恨见到他脸上流露出罕见的仁慈之相,再也不怕他伤害自己,来到他身旁跪着问道:“明白什么?”

万古流说道:“我身有残疾,可是我心中有恨,所以在这地牢中苟且活着,这十多年来,我每日勤练内力,因为我没有双腿,所以内力只需在上半身流转,哈,虽然比起常人修炼来的内力有所不足,但更加集中,再加上我之前集聚的内力,如今一股脑全都转到了你的体内,你一会再试试,以前做起来有些勉强的招式,现在应该能够轻轻巧巧地做到了。”

康长恨怔怔地看着万古流,双颊泪落如倾:“师父……师父你为何这么做?”

万古流说道:“遇到你也许是我命中注定,我在此苟且活着,怕就是为了等候你这位弟子,你已知道我的遭遇,又学了我的武功,得了我的内力,我这身臭皮囊早就该扔掉了,长恨,你此后就是我的化身,也是十一派最后一名弟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就再无任何遗憾了。”

康长恨哭道:“不,师父,我不走了,我在这里陪你,你别想不开!”

万古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幽冥峡谷中有种花叫做长生花,它可以……他们来了,你就打破牢笼冲出去,此外就是你的天地了……”

康长恨泪眼模糊中,万古流身子歪倒,就在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不知怎的,康长恨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四名狱卒在向这边走来,他心知这时万古流将内力传给他以后,自己的耳力提升之故,他撒下一把眼泪,缓缓地转过身,正看到四名狱卒准备拉着他出去,让他去认别人的罪。

在这一刻,康长恨再也不是当年任人冤枉欺辱的书生康长恨,而是满怀恨意的复仇恶魔!

四名狱卒惨叫着向四周抛跌,康长恨狠下心肠没有回头,在他身后,是他再也不想看到的过去,此后,他手上的鲜血,似乎再也没有洗清过。

恒山的雪夜虽然寒冷,但依然抵不过康长恨的心寒,净禅师太说道这里,忽然问汪九成和刘苏儿:“你们觉得康长恨该杀么?”

刘苏儿回答不出来。

汪九成说道:“即便他遭遇极惨,可是也不该杀害无辜,以博四大凶徒之名啊。”

净禅师太问道:“谁无辜?”

汪九成似乎能够脱口而出,但仔细想想,自己对康长恨的了解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多,他是有一说一之人,了解不多的事,没有把握的事,他不肯胡乱猜测。

净禅师太说道:“我所知之人,遭遇之惨,无逾万古流和康长恨师徒二人的。”

汪九成说道:“后来的事又如何了?”

净禅师太说道:“我去给你们烧壶热茶,回来再跟你们说。”

等净禅师太出去后,刘苏儿说道:“看来后来还有不少变故,至少净禅师太还没有说到那满脸伤疤的女子。”

汪九成也想到了这点,他说道:“那满脸伤疤的女子,我猜极有可能是宫小青,难道康长恨逃出活死人地牢后见她嫁了人,因爱生恨,所以将她面目毁了?”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猜测恐怕八九不离十,如果真是这样,那宫小青此次前来,多半是为了找康长恨报仇来着。”

两人讨论了几句,净禅师太提着一壶雪进来煮茶,在汪九成的催促下,净禅师太又继续跟他们讲起后来的事,两人这才知道,他们所猜测的,离真相简直天差地远。

康长恨杀了几名狱卒后逃了出来,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复仇。

阳光刺眼,他在地牢中虽然还点着油灯,外面却是大白天,康长恨一头糟乱的头发,一脸三年未剃的胡须,再加上一身污秽,着实无法见人。

他跑到一户人家中偷了衣服换过,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容貌,带着偷走的几块银两,这才去了城中洗浴更衣,换洗之后,他揽镜自照,自己的容貌三年多并无多大改变,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可是他心中再也不是三年前的他,他饱餐一顿,又去了兵器铺子,买了一根铁棍,让铁匠加上把手,打制成一把粗陋的索命刺,他试了试,轻重合手,这便去月未客栈准备复仇。

他普脱牢笼,该当去看望母亲,可是月未客栈就在左近,他实在等不及回来再去报仇,提着索命刺就去找当年陷害他的人,只可惜等他赶到后才发觉,月未客栈早就换了人,据说当年开黑店的人,因为不小心惹上了一位绿林好汉,所以四散而逃,月未客栈做的伤天害理之事传扬开来,当年陷害冤枉康长恨的人已经隐匿起来。

康长恨无奈,只能先回去看母亲,路过宫家的果园,康长恨竟不敢进去打听,他心道,等他先见过母亲,再来打听宫小青的事。

等到他回到家,才发现家门已经破败不堪,他问起左近的邻居,邻居见到他回来,都戳着他的鼻子问道:“这几年你去了哪里?你母亲一人艰难生活,你失踪后,她天天痛哭不已,不到一年,眼睛就瞎了……她瞎了后,没了生活来源,除了邻居帮衬,她平时就到外面乞讨,后来就死在了外面……你这个不孝之子……”

康长恨全身如遭雷击,原来他还是来迟了,母亲眼瞎了!母亲去世了!临死前还过得如此不堪!

都是那些开黑店的人害的呀!

康长恨心中的怒火要将他的身子都要点燃了。

他发疯了似的一路狂奔,完全没有目的。

他跑到了山上,跑到了山下,跑到了河边,又跑到了空旷无人的荒野,他大声喊叫,他想要报仇,却又不知仇人在何处,那种用尽了全力,准备出拳,却不知拳要击向何处的失落,他茫然失措,一直到天黑下来,他才渐渐恢复冷静,冷静下来后,他想到,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报仇!

母亲死了,他又想到了宫小青,他不敢再直接去见,怕见到的又是失望,可是对于母亲和宫小青,他已经等了三年,即便不敢去见,还是得去,这两人都是自己对不起的人,一个没有尽孝,一个失信于人,若没有那群天杀的开黑店的,自己多半已经高中归来,娶了宫小青,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然而一切都被毁了。

三年前,宫小青年方二八,三年后的今天,已经十九岁了,康长恨虽然只和她相处了三日,但在他从前枯燥的读书生涯来说,三日的欢愉,如同久旱逢甘露,已胜过他一生的欢乐,宫小青就像他遇到的幸福的稻草,让他在尘世的沉溺中抓到了一丝希望。

但,这丝希望还存在吗?

康长恨偷偷地来到宫家,这里的果园依旧,却已经物是人非,康长恨敲开了宫家的院门,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老头,见到康长恨问道:“客人来找谁?”

康长恨讶然:“你是谁?那宫丰厚呢?”

这老头说道:“宫丰厚女儿嫁给了财主做妾,后来财主觉得让岳丈种果树于他名声不好,因此让他将果园卖给了我,他则搬去跟财主去住了。”

康长恨心中如遭锤击,他呆呆地问道:“那个财主?”

老头见他脸色不善,有些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康长恨总不能说自己是和宫小青私定终身的人,他胡诌道:“我是宫小青的远房表哥,好多年没见了。”

这老头疑心去了,便跟他说了:“这个财主可有钱了,就是镇上的胡盘山,大家都称他为胡大财主的便是。”

康长恨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又回过头来问道:“请问宫小青是何时嫁给胡大财主的?”

老头说道:“这丫头是去年出嫁的,唉,女大不中留,听说她本来有个相好是个书生,她在等书生登科以后过来娶她,她等了两年,想来不是那位书生考中后成了负心汉,就一定是书读得不怎么样,没有考中,一直没来,这件事几乎成了附近相邻的笑柄,否则她清白女子,怎会轻易给人做妾?”听到这话,康长恨更是伤心透顶,原来宫小青还是等了自己两年,怕是她自己也熬不过别人异样的眼光,最后终于选择了出嫁,是自己害了她呀。

第一百零四章 自毁容颜

老头见他脸色不对,招呼他进去歇息,康长恨谢绝了老头,脚下毫不停留地向镇上行去,他形如枯槁,心中麻木,完全不明白宫小青已经嫁了人,自己还要去找她干什么。

也许是因为宫小青原本可以嫁给自己做正室,如今却做了什么财主家的小妾吧,他在心中责怪自己,若非自己,或者宫小青不会这么草草地嫁人,本应有更好的前途,可是那短暂的恋情,终如镜花水月,忽然破灭,让他心如死灰,他给自己找借口,无非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罢了,如果她过得好,自己就彻底断了这个念想,从此再无牵挂,然后只身步入江湖,去找到那些仇人一一报复,去找到叶孤芳,带着他去宰了单不修,为师父报仇雪恨。

然而到了镇子外,他忽然又有些萎缩,自己若是真见到了宫小青,要怎么跟她说起自己的经历呢?

自己如实奉告了吧,她知道自己不是有意失信于她,便会觉得好过些。

不不不,偿若她过得幸福美满,自己偿若跟她这么一解释,岂非让她的生活再起波澜?无法改变的事,又何必再去破坏?宫小青毕竟是自己的所爱,她原谅自己是次要的,她过得好才是真。

想通了这些,他准备晚上过去偷偷瞧瞧,他在镇子外的树林中等待天黑,等候之际,他掏出索命刺,拼命习练,他或者虽然如同行尸走肉,但还要活着,为了让那些死去的人安心,为了让恶有恶报。

他一边腾挪跳跃着习练索命刺的招数,心中思绪万千,有时竟突发奇想,偿若自己当时路过月未客栈,没有进去投宿又会怎样?那样自己就能过去赶考,此生也不会随之产生这么大的变故!

偿若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

然而一切都不过是空想而已,他越是幻想越是后悔,索命刺在手中变幻无端,忽然一刺竟刺穿了身旁的一棵大树的树干,功力到了这种地步,康长恨心中却连一点欣喜之情都没有。

天黑以后,康长恨找到了胡大财主的家,他偷偷地从后院溜进去,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宫小青。

胡盘山财力之盛为整个镇子之首,所以他出了发妻之外,一共纳了四房妾室,这宫小青是他第三房小妾,刚娶回来时还曾爱怜过几日,可是娶了新人后,正如司马相如在《长门赋》中所言: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宫小青早被冷落一旁,康长恨见到她时,她正孤独地坐在自己屋子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月发呆。

康长恨一见到她,便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不顾一切地走了过去,两人相见,已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

宫小青眼中既没有恨也没有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在家中日日等你,等了你两年。”

康长恨满腹言语,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告诉她自己的凄惨遭遇,又怕她再念旧情,影响了新的生活,他张口结舌:“我……我……”除了几个我字,竟什么也没有说。

宫小青叹了口气:“你走吧,不管怎样,你始终都是我爱过的男人,只可惜你来晚了,你也不用告诉我原因,因为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我是否能够原谅你,这命运总是更改不了了。”

康长恨点头道:“是,只是,你过得好么?”

宫小青欲言又止,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过得很好,遇到你的那三天,是我此生最快乐的三天,只可惜太短暂了,你快走吧,一会让人看到你在这就糟了。”

康长恨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女人,就像溺水之人手中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他任由命运的河水将他覆顶淹没,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然而这一幕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说到这里,净禅师太长长地叹了口气,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已将一壶茶喝完,两人由人推己,净禅师太又讲得十分详细,两人都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心中都不好受。

刘苏儿问道:“那后来呢?宫小青的脸怎的变成了那副模样?”他认定了那脸上都是伤痕的女子就是宫小青。

净禅师太没有否认,她问道:“你觉得她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刘苏儿猜到:“师太刚才说,康长恨和她见面之事,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难道……难道是胡盘山下的毒手?”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不是,宫小青脸上的伤痕是她自己划的。”

听到净禅师太的话,汪九成和刘苏儿都忍不住啊了一声。

净禅师太说道:“胡盘山知道了康长恨和宫小青两人会面之事,此人城府极深,并没有先来为难宫小青,反而派人去打听康长恨的来历,从而得知了康长恨被下狱又逃狱之事,胡盘山得意洋洋,将此事告诉了宫小青,希望她听到此事后,对康长恨彻底死了心,胡盘山说道,一个敢杀死数名狱卒逃狱之人,定当是穷凶极恶之徒,就算你们以前相识,以后还是少来往些的好,若是被官府知道了,恐怕会一身麻烦,咱们是大户人家,不能让人说一句闲话。他这一番劝慰不说还好,说了后,宫小青反而因之明白了一切,只是她一位弱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胡盘山虽然大度地没有追究她的事,但此事还是传了开来,宫小青在胡家待不住了,只能离去。”

刘苏儿忽然问道:“敢问师太是如何得知宫小青的这些事的呢?”

净禅师太说道:“这些都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净禅师太接着说道:“宫小青要走,可是胡盘山不愿意她离去,他说道,你是我花了多少钱娶过来的,你说走就走?我看你是被那穷酸才将魂都勾走了,你莫忘了你还有你父亲都在我这,你能走到哪里去?我胡盘山还没有经历过这种窝囊事呢!胡盘山不肯放宫小青走,而胡家的上下人见了宫小青无不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妇道,没过几天,宫小青就明白了,自己要走绝没有可能,除非让胡盘山自己放她离去,否则胡盘山也不会放过她的父亲,她思量许久,认为自己身子已经先给了胡盘山,就算离开他,自己也是不能和康长恨在一起了,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孤零零地陪着父亲到老吧,反正或者都是命苦,女人家的贞洁被她看得比命还重要,胡家对她的指指点点,让她恨不能死去,所以她便用刀划破了自己的面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十分可怖,胡盘山迫于无奈,终于一纸休书将她逐出了胡家。”

刘苏儿和汪九成对望一眼,他的眼中闪过一句话:我早就说了她原来定是位美人儿。这个眼色只有汪九成能懂,他也承认这点,宫小青原本相貌若是不好,又怎会被胡盘山看上?胡盘山又怎会不愿她离开?

净禅师太说道:“让宫小青想不到的是,她的离开不但没有换到父亲的安慰,反而惹来一顿臭骂,说她不守妇道,将胡盘山给得罪了,还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再嫁人也没可能了。此话若是别人说她,宫小青也不会感到绝望,偏偏这么说她的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原来她父亲宫丰厚还是个勤快的人,一人打理一座果园,将宫小青拉扯到大,但他自从到了胡家后,逐渐变得好吃懒做起来,胡家财势雄厚,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过得十分滋润,这么被胡盘山赶出家门后,他再想过这样的日子已不可得,因此他臭骂宫小青一顿,宫小青自艾自怜下,便寻了短见,只不过她却没有死,被从旁经过的净心师太救起。”

刘苏儿问道:“那宫小青现在就在清净庵中?”

净禅师太点了点头:“她自毁容貌后,相貌太过骇人,净心收她为徒后,多方开导,她才暂时放下了这段心结,放下尘世中的痛苦,潜心向佛。”

汪九成说道:“看来我们第一次过来时,你所说的什么康长恨乃是你们师父兄长的孩子,看来都是诓我们的了?”

净禅师太露出歉意的神色:“不错,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两位的目的,所以未曾明言。”

汪九成问道:“那师太现在为何又肯告诉我们了呢?”

净禅师太叹道:“那是因为宫小青回来告诉了我们,你们已经发现了她和康长恨两人,我们再隐瞒下去,恐怕就要惹出乱子来,何况我们清净庵并未作出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只是不想你们打扰到他们罢了。”

刘苏儿因净禅师太救过自己的性命,他才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欺骗自己,他问道:“那么康长恨和宫小青两人都已经知道对方在这里了?”

净禅师太点了点头。

刘苏儿又问:“那么两人可曾说过此后如何?康长恨可愿意还和宫小青在一起了?”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两人虽然知道对方在这里,但是两人都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存在,所以两人根本未曾谋面,而且宫小青已是出家人,又怎能再有尘事的情感?”

刘苏儿想不到净禅师太竟会这么绝情,看来她的修为到了很高的地步,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姻缘情感都看得淡薄了。

汪九成问道:“那康长恨又是怎么找到宫小青的?又是因何来此?”此事关乎康长恨何时离开这里,关乎他能不能为丐帮副帮主报了仇,所以他非要问个明白不可。

净禅师太为此又跟他们说起康长恨踏上复仇之路后的事。

第一百零五章 改过自新

母亲已死,宫小青嫁人,康长恨算是彻底没了牵挂,此后的岁月,他不断寻找仇人和叶孤芳,在闲暇之余也不断地刻苦练习武功,当年在月未客栈陷害他的八个人中,已被他找到了五人。

这五个人都已经成家立业,康长恨当着他们家人的面,手刃了仇人,因为他没有说出自己杀他们的目的,而且杀人时的冷酷无情,杀人时的残酷,和他书生形象恰好相反,使他渐渐被人在背后称为坏书生,他杀死的仇人亲友为了找他报仇,自然将他的恶行添油加醋,凶徒之名渐渐远播。

他没有找到叶孤芳,倒是叶孤芳自己找上了他,因为叶孤芳听说坏书生所用的兵器正是索命刺,便主动找他想问问他的来历,两人头一次见面后还打了一场,叶孤芳发觉他的内力和她出自同源,罢手询问下,康长恨才知道这个和自己相斗一场的人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叶孤芳。

叶孤芳向他问起师父的下落,康长恨将结识万古流,并被他收为关门弟子的事告诉了她,两人因为万古流之故,对单不修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便一起去寻找单不修的下落,与此同时,叶孤芳在江湖上结识的千面婆因为仇家的追杀,也和他二人厮混在一起,三人在一起后,康长恨又找到了剩下三名当年在月未客栈陷害他的人并报了仇,三名凶徒杀人不眨呀的消息传开,不知情的人将他们三人和淫僧一起称作四大凶徒。

康长恨因为杀人最多,被人称作四大凶徒之首,而淫和尚并非和他们三人一路,只因淫恶之名太盛,而许多正派中人又摸不到他的影踪,所以和康长恨等人划归为一类。

当年还未做上刑部尚书的韩铁律遇到三人,就是在三人去寻找单不修的路上。

那单不修听说万古流已死,而和他关在一件牢房中的人却破牢而出,他立刻醒悟了万古流要假手康长恨找他报仇之意,不等康长恨来找他,他便已经躲了起来,崆峒派还为此事产生过一段纠纷。

当然,康长恨并不因为杀人复仇而可以称作善人,很多得罪他的人,都被他无情杀害,他视人命如草芥,因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会去顾忌别人,而叶孤芳和千面婆也曾杀过不少无辜之人,随着他们凶名愈盛,想杀了他们而扬名立万的人愈多,死在坏书生手中的人也越多。

康长恨的手上可说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其中自然不乏许多无辜之人,就像丐帮的副堂主陶敬神等。

唯一可堪拿得出的,就是康长恨并不主动去招惹别人,除非别人先惹到他头上,他下手狠辣无情,往往一出手便致人死命,一方面是他想立威,以防更多的人效仿,震慑那些不自量力的人,而来他心中的确充满怨毒,心性也随之扭曲起来。

比如他和宫小青见过面,知道此生再无缘分后,他四处徘徊,消遣心中愤恨,无意中遇到了方铁扇被镖局的人围攻,这些人向他喝骂,甚至准备向他动手,结果纷纷死在他的手中,这些人说起来还是比较冤枉的,这些事一件件积累起来,已使康长恨积重难返,再难以常理行事。

他路上偶遇朱月影,却愿意帮他寻找萧别离的下落,他遇到韩铁律,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他遇到那些陕西人对他喝骂,他便出手杀了他们,凡此种种,让他变得忽正忽邪,行为错乱,也许这些在别人看来他时好时坏的不正常,在他自己看来,却再正常不过了。

单不修终究也没有逃过他和索命坤道叶孤芳以及千面婆的追杀,由此和崆峒派结了仇,可是康长恨却毫不在乎。

他记得万古流临死前曾教导他,若想对付坏人,就要将自己变成比坏人更坏的人,以恶制恶,他以四大凶徒之首的恶名,早已和天下人为敌,又怎会在乎区区一个崆峒派?

为万古流报了这场大仇后,康长恨心情终于暂时得到了缓解,正好韩铁律有事找他帮忙,他便带着索命坤道和千面婆进京,三人已经商量过,如今大事已了,帮韩铁律从水牢中救出路小千,算是三人最后一次在一起做事,此后天南海北,人各一方,互相之间再不用联系。

哪想得到索命坤道叶孤芳和千面婆竟送命在京城,而康长恨也迫不得已的落荒而逃。

后来他得知路小千已被救出,感到自己再无牵挂。

然而命运总会在关键的时刻开出天大的玩笑,他无意中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宫小青竟被胡大财主胡盘山给休了,他要找到她,企图再续前缘,他不知道宫小青已经自毁容貌,更不知她已经出了家。

康长恨找到宫丰厚,宫丰厚也不知道宫小青的下落,并为此埋怨了她一番,康长恨也因此得知宫小青被休,完全是因为上次自己见她一面之故,这么一来,他对宫小青的爱怜中,又掺杂了自责,宫丰厚不想说出是自己害得女儿离去,因此连她自毁容貌的事都没说。

宫丰厚说道:“胡大财主是什么人,嫁给她那是她的造化,她不知珍惜,以至于铸此大错,而果园又卖掉了,最近天灾又多,让我拿什么生活?这不孝的女儿!”

康长恨因从那些陕西人怀中得到了近十万两银票,分给了他一部分,宫丰厚感激涕零,差点给他跪下磕头,他女儿容颜已毁的事,他更是无法说出口,康长恨自然不能让这位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岳丈的人给自己磕头,客气了几句便失望地离去。

他得知自己救起的方铁扇,如今已经混得风生水起,人脉极广,便找上门去,让他帮忙寻找宫小青。

康长恨的话,方铁扇不敢不遵从,于是有了遇到左轻语,他怕自己还没找到宫小青,自己就要被刘苏儿等人找上自己,便想借此设计将刘苏儿杀死,他几乎成功了,只可惜杀人时被丐帮副堂主陶敬神阻拦了一下,还在腿上咬了一口,他杀了陶敬神,算是报了仇,他一心以为刘苏儿已死,自己便能纵横陕西,却又万万没想到清净庵的净禅师太会不惜耗费功力,将濒死的刘苏儿救活。

方铁扇的家被丐帮守着,康长恨认定方铁扇到了这一步,都是自己所害,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恩也要报恩,便奇袭丐帮分堂,企图让丐帮大吃一惊,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大吃一惊的不是丐帮,而是他康长恨。

方铁扇回不了家,却还是通过了各种途径将宫小青的下落打听出来,他得知康长恨十分喜欢宫小青,因此也没有告诉他宫小青容貌被毁之事,只告诉他宫小青在清净庵出了家。

康长恨悔恨交加,冒着大雪来到了清净庵,希望自己能够见一见宫小青,劝他还俗。

净心师太脾气不好,见到冒雪来庵中的人不仅不拜佛,反而要亵渎佛祖,便想除魔卫道,还好被净禅师太拦住,说道:“看来坏书生有心向善,佛祖说过,佛门广大只渡有缘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又常言,浪子回头金不换,这里是佛门之地,不得枉动杀心,咱们若能让他恶性出去,也算得上一件大功德。”

净心师太闻言愣住了:“咱们庵中可是只收女弟子,就算他削发为僧,也该去庙中,咱们受了他岂非会变成一场笑话?”

净禅师太叱道:“改过向善,也不是非出家不可,他心有所系,本已有向善之机,咱们难道要错过这化解六根本烦恼的机会么?”

净心师太听到这里不再反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生出淫邪污秽之意,偿若他能化解六根本烦恼,那么其后就算让他见上宫小青一面又有何妨?只不知他自己愿不愿意。”

两人争执之时,康长恨就在一旁听着,他听到要见宫小青一面,还有一线之机,他心中恶念顿消,给两人跪了下来:“我愿意!弟子一生经历极惨,杀人并非自己所愿,只不过弟子心中有股去不掉化不开的恨意,偿若能化解六根本烦恼,见上宫小青一面,在下愿听师太安排!”

这便是康长恨来到清净庵的原因。

说到这里,净禅师太问他们:“等他心中各种欲念烦恼都被化解后,他便会改过自新,成为一个好人,你们还不肯放过他么?”

汪九成不正面回答,他避开回答问道:“师太认为人能化解了六根本烦恼么?”

这话问得净禅愣住了,她想了想,然后说道:“从未有人化解,不过既然有化解的办法,何妨一试?若能化解掉天下第一凶徒的恨恶,那不是功德无量之事么?”刘苏儿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在净禅师太看来,恐怕她也不敢认定能够成功。

汪九成说道:“化解六根本烦恼乃是逆天行事,我担心即使表面上成功了,也未必是真的成功,人的六根本烦恼,只能压抑和克制,想要化解,我看没什么希望。”

净禅师太叹了口气:“若是不能化解,那康长恨自己怕也不会干休,这中间实在是矛盾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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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夜探全真

汪九成想着自己在山隙中看到的康长恨,心底下也暗暗佩服他的勇气,他甘愿自缚,受偌大苦楚,偿若清净庵对他不怀好意,要为民除害,那么他算是自投罗网了,他问道:“师太心善,准备化解他的戾气和邪祟,然则若是失败了又怎么办?”

净禅师太说道:“我佛虽然慈悲,偿若此举再行之不同,我们便只能尽一份江湖责任了。”言下之意,若是不能化解他的恶行,便将他除去,以防为祸武林。

汪九成点了点头:“若是如此,我们杀不杀他都是一样,经此一劫,坏书生便和死了无异。”

刘苏儿知道他话中意思,偿若他改过自新,坏书生能够变成好书生,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不能改过自新,便宰了他,那么他以往做过的恶事,便都烟消云散了,自己也能跟路小千等人一个交代,汪九成也能给丐帮一个交代,陶敬神的仇便由此了解。

以恶制恶,从来都不是化解仇怨的最好办法。

净禅师太说道:“雪夜道滑路远,庵中留宿男客身为不便,两位不如在附近的全真道观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去,汪帮主身份尊崇,他们必不会怠慢。”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康长恨的事如此了解最好,他们二人已知事情的经过,对于康长恨和宫小青能否有情人终成眷属,则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事了,两人同时站起,汪九成抱拳道:“如此我们就告辞了,师太还请小心,以防恶徒反噬。”

净禅师太点了点头:“多谢关心,我们对此早有防备。”

刘苏儿再谢过救命之恩,然后也跟着告辞离去。

看着两人离开清净庵的背影,净禅师太在后面念了声:阿弥陀佛。

离开清净庵,两人站在恒山上,头顶星光漫天,身下是被大雪覆盖的整片大地,刘苏儿问道:“咱们真要去全真教借宿一宿?”他知道汪九成不喜欢张扬,宁可下山会大同府,又或者去山洞中对付一夜,又或者下山到猎户中喝酒。

哪知汪九成点了点头:“去。”看到刘苏儿惊讶的表情,他笑道,“我怀疑净禅师太让咱们去全真观另有深意,而不是借宿这么简单,咱们两个堂堂汉子,难道连过夜都不懂还要她来安排么?她这么说,只怕是指点咱们去找她没有说出的秘密。”

刘苏儿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恒山这么多道观寺庙,她为何单单指点咱们去全真教。”

汪九成说道:“走吧,今晚恐怕未必能够安稳睡上一觉呢。”

来到全真教,汪九成却并没有表明自己丐帮帮主的身份,只用了化名武乞金,而刘苏儿名字未变,两位看门的道人给他们开了门问道:“什么事?”

汪九成说道:“今日我们去山上寺院还愿,回来时摔了一跤,行李物品都掉入山谷中去了,我们找到现在也没找到,如今天也黑了,道滑路远回去不得,还望贵观留宿一宿,感激不尽。”

那道人看两人都不似奸人之相,汪九成身上衣服虽然带着补丁,但其时天下百姓生活困顿,衣服上带着补丁乃是正常之事,谁都没有怀疑他是丐帮中人,更没有想到他身为丐帮帮主身份,道人心地良善,闻言说道:“原来如此,快请进来,昨日一场大雪,雪夜寒冷刺骨,住一夜那是小事。”

两人道了谢,一名道人带着他们来到道观专门接待客人用的客房,全真教道观屋宇重重,甚是宏伟,客房所在,乃是单独的一个院子,道人领着他们来到一间空房,带着歉意说道:“今日客人多,只余这一件房间空着,两位居士凑合着睡一夜,客院厨房在东南角,两位若要用热水,可以自己烧,厨房里自有柴火,但千万要记得烧完水将火熄了,以防惹出火灾。”

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道了谢,道人正要离去,汪九成随口问道:“不知这大雪天,怎有这么多人在这里留宿?”

道人说道:“是远来的客人,晚上回不去,便在这里歇息,那些客人脾气不太好,两位若没什么事,万万不要招惹他们。”

汪九成点了点头,怕再问下去惹起他的疑心,便就此打住,道人随即离去。

等道人走开,刘苏儿说道:“全真教气势这么盛,好像并不怎么参与江湖之事。”

汪九成说道:“全真教在本朝之前,曾和鞑靼人有过来往,朝廷对此很是忌讳,为防止他们重蹈覆辙,所以在开朝之初,对他们提防很严,而全真教则有自知之明,为了不惹起朝廷关注,所以他们行事低调得很。”

刘苏儿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堂堂中原第一道教,竟和鞑靼人有来往,真是古怪。”

汪九成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鞑靼人军功了得,灭了宋朝并大肆肆虐中原,在那种情况下,鞑靼人的大汗,也就是他们的皇帝想要长生不老,便派人请了全真教的丘处机前去教他养生之道,说请不过是面子上好听些,实则是以武力威胁他去,全真教在江湖上声誉虽隆,但又怎是手握天下军马的鞑靼人的对手?为了防止他们趁机灭了全真教,丘处机不得已带着弟子前去。”

刘苏儿天真的问道:“全真教真有长生不老的本领么?”

汪九成失笑道:“当然没有,这不过是身为皇帝的一个梦而已,从始皇帝统一天下一来,历朝历代均有君主做着这个荒唐的梦,却没有一个人真的能长生不老。”

刘苏儿替古人担忧:“那丘处机此去既然不能为鞑靼人的皇帝做事,岂非糟了?”

汪九成肃然道:“恰恰相反,鞑靼大汗十分欣赏丘处机的才华,依照他所教导的饮食养气习练,也算是得享高龄,丘处机为人敦厚质朴,他劝鞑靼大汗少杀人,因此为大汗所不喜,由于丘处机不断禁言,大汗最后都被他劝得烦了,便将他赶了回来,只看杀人不眨眼的大汗魔头竟没有杀了丘处机,当可知道丘处机的劝言起了不少作用,在他的劝诫下,大汗也果真少杀了不少中原百姓,因此全真教对汉人来说,实是有功无过,朝廷对全真教提防,却也没有下令铲除,就是因为他们也知道全真教很得民心。”

刘苏儿肃然起敬:“原来全真教竟做过这般好事,那丘处机称得上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只不过如今全真教是否还能秉承先志还难说得很。”

刘苏儿问道:“怎么说?”

汪九成说道:“全真教随着朝廷的监视下,却真正能做到毫无作为,并且这两百年来隐忍不出,这道观却依旧兴旺,这难道不蹊跷么?如今的全真教行事诡秘莫测,天下旱灾洪灾闹得沸沸扬扬,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如果当年丘处机在世,岂能置若罔闻?他们行事越低调,我越感觉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苏儿说道:“净禅师太指点咱们来此,说不定其中就有让咱们找出全真教秘密的初衷,咱们一会出去探探?”

汪九成点了点头:“全真教卧虎藏龙,虽然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可是这里面的高手当可和少林寺相比肩。”

刘苏儿吓了一跳:“汪帮主是否过于高估了他们?”

汪九成摇了摇头,问道:“咱们去清净庵的目的是什么?”

刘苏儿不知他所问何意,回答道:“为了找坏书生。”

汪九成又问道:“为什么去找坏书生?”

刘苏儿回答:“因为咱们原来以为他是四大凶徒之首,是无恶不作的大恶人,咱们找他是为了报仇和为民除害。”

汪九成说道:“不错,咱们去清净庵找凶徒,净禅师太却指点咱们来这里,这其中的禅意大有玄机。”

刘苏儿说道:“你是说在净禅师太看来,坏书生不是凶徒,全真教中才有人是凶徒?”

汪九成说道:“我可没这么说,净禅师太也没这么说,全真教中若有人是凶徒,不过小事,什么门派到了一定的地步都会出现几个败类,清理门户便是,也不会损害门派威名,我担忧的是全真教才是凶徒。”

刘苏儿骇然道:“你是说……”

汪九成说道:“一人为祸再深也是有限,一群人作恶才可怕,你在这屋中等着,我出去探探。”

刘苏儿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偿若全真教中高手不亚于少林寺,这里必然是处处荆棘,步步设防,偿若他们在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那防守则更加严密,你一个人出去没有照应怎么行?”

汪九成傲然道:“你放心,我汪某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在打探上出过篓子,你若是跟来,房间中没了人,定会惹起他们的疑心。”

说到这里,汪九成忽然失笑道:“全真教现在是好是坏,全都是咱们的猜测,说不定咱们是瞎担心呢,你留在这里,偿若有人来问,就说我出去上茅厕了。”

刘苏儿答应了,看着汪九成出了门,忽然一个纵身上了房顶,然后头顶传来轻微远去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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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踏雪归来

汪九成离去后,刘苏儿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为他担心,他来回走动,生怕全真教道观的其他院子忽然传来吵闹喧哗声,那就说明汪九成行踪暴露,他坐立不安,走过去关上了门,又觉得关门显得有些心虚,便又打开了门,可是看着外面的积雪,他又觉得冬夜敞开大门不合常理,乃是欲盖弥彰,又再次关上了门。

所谓关心则乱,汪九成说过这里卧虎藏龙,高手如云,所以刘苏儿才这么担心,也是汪九成没想这么多,若是他知道刘苏儿这般沉不住气,早就诓骗他说全真教都是低手了。

雪夜清寂,刘苏儿忽然想起,自己跟着道人来到这座客院时,其他客房似乎都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这就说明有三种可能,一是客房中都有人住,这些人睡得早,此时还是戊时,此刻睡觉未免有点早,但寒冬之际,早睡并没有什么不妥,二是客房中虽然都有人住,但这些客人还没有回房,此时此刻他们不在道观的可能性不大,若在道观中,又都去了哪里?第三种可能性则是道人撒谎,并没有多少客人住在这里,不过这种可能性最低,因为道人又不认得他们,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一个人在等待之时,思绪容易纷飞,刘苏儿又想起道人说的住在客院的客人脾气都不好,脾气不好,又怎会得道观热情招待又留宿在此?全真教中高手众多,并没有不敢招惹谁的顾忌,道人又说客人远来,能有多远?难道远到鞑靼人的地方?

汪九成出去明明还没有多久,刘苏儿却感觉过了很长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担心越来越重,若不是汪九成提前交代要他留在这里,他肯定会出去看看。

外面的客房中真的没有人在内?真的全都黑灯瞎火?刘苏儿又有些疑惑起来,他来到门旁,想从门缝中向外瞧瞧,却忽然从门缝中看到一个人,准确的说是看到一个人的衣服的一条缝,这个人就站在门外触手可及远近的距离,刘苏儿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他心神不属神游物外,竟然没有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其实就算他没有神游物外,也很难听到此人的脚步声,因为此人轻功极高,几乎到了落地无声的地步。

此人站在门口干什么呢?就在刘苏儿暗自猜测之际,那人敲了敲门,刘苏儿只能去开门,打开门,一个穿着鹅黄色道袍的中年道人站在门外,刘苏儿问道:“什么事?”

道人变法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水壶,笑着说道:“我是这里的典造道士,刚刚听说晚来有客借宿,想着寒屋凄冷,因此给客人送壶热水,可以沏茶也可以净手。”

刘苏儿接过水壶说道:“多谢道长关怀。”他的手一碰到壶把手时,忽然感到把手上传来一股灼热的内力,刘苏儿想着自己身在险地,不能表露自己的武功,当下假装拿不住,哎呦一声松开了手,那水壶向下掉落,道人伸手接过说道:“小心了,这水刚烧开,别烫着了。”

借此机会,道人提着水壶给他送进了屋子,放在桌子上,他四处看了下,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居士呢?”

刘苏儿心道,你来送热水果然不是这么单纯,这是来试探我们了,幸好汪九成早就料到了这点,他也装作随口答道:“他肚子不舒服,找茅厕去了。”

道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起疑心:“那我就不打扰了,居士请早些歇息吧。”

看着此人离去,刘苏儿松了口气,在这道人离开时,刘苏儿还从门缝中看了看,此人落地无声,院子里虽有积雪,但早就扫出了一条路,此人非但落地无声,偶然踩到雪上,也几乎没有痕迹。

这道人自称典造道人,典造道人在道观中属于八大执事之一,负责伙食,此人身负绝诣,怎会只做个典造呢?还是说全真观中真个卧虎藏龙,个个都是高手?看待自己进来的知客道人,又似乎不像。

这么一来,刘苏儿对汪九成的安危更是担心了。

又等了一会,汪九成还是没有回来,算了算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就算全真教屋宇重重,汪九成也该当走了个遍,正猜测汪九成会不会除了是什么事时,外面传来说话声走动声,人多口杂,离得又远,刘苏儿并没有听出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口音古怪,他从门缝中向外看,只见一群人从客院门外走进来,相互之间说着刘苏儿听不懂的话,这些人虽然身穿汉人服饰,但刘苏儿却能肯定他们定然是异域胡人,至于是哪里的胡人,他就看不出来了。

这些人见到刘苏儿屋内点着灯,其中两人低语了两句,向他屋子走来。

刘苏儿吓了一跳,这些人找他干什么?正当他想去吹熄油灯时,门已经被推开,这两人来得好快!

进门的是两名身材高大的汉子,脸上胡须盘结,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味儿,若是站在谁家门口,定会以为是两尊门神。

其中一人开了口,说的竟然是汉话,只不过有些不太标准,他问道:“你是谁?”

刘苏儿说道:“我是去山上拜佛的百姓,晚上回不了家,在这里借宿。”

那人哈哈大笑,用不标准的话嘲弄道:“此人行为怪异,去庙里拜佛,却在道观里借宿。”

刘苏儿想不到这胡人倒还知道释道之别,也跟着笑道:“和尚和道士虽然信奉不同,但心地都很好。”

两人见他年纪轻轻,身上除了一根竹棒儿,连刀剑也没有,并没有起来什么疑心,反而彬彬有礼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搅了,冒昧过来,尚请原宥。”

刘苏儿说道:“没事。”

这两人走了出去,还顺便帮他关上了门,接着门外传来叽叽呱呱的说话声,反正刘苏儿也听不懂,他们说了几句,一群人大声笑了起来,仿佛是在嘲笑刘苏儿,刘苏儿心下恼怒,却当然隐忍住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刘苏儿再去开门,走过去开门的时候他的心中还在想,一夜数次有人来打扰,看来这全真教的客院可比菜场还要热闹,门开,站在外面的还是那典造道人,他说道:“刚才那些客人可曾骚扰到居士?”

刘苏儿摇了摇头,知道他此来意不在此,而是想要查看汪九成在不在这,果然,典造道人问道:“你那朋友上茅厕回来了么?”

此时距离这道人上次过来送热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汪九成就算身子不适,也早该回来了,刘苏儿一时找不到理由解释,正想说他又去了一趟茅厕时,汪九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早回来了,多谢道长关心。”

原来不知何时,汪九成已经回来,就连刘苏儿都没有发觉,典造道人见他在屋内,连忙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贫道就不打扰了,我去跟其他客人说说,让他们安静些,不要扰了你们休息。”

汪九成说道:“没事,不打扰,多谢道长关心。”

目送这道人离开后,刘苏儿过去关上了门,回来问汪九成:“汪帮主何时回来的,这般神不知鬼不觉,我都没有发现。”

汪九成说道:“我刚回来,就在你过去开门的时候,我从窗户翻进来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可曾打听出什么情况?”

汪九成脸上变得有些难看:“打听出了他们的一些秘密,不过我担心我刚才所听到的,只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咱们还要再来探探。”

刘苏儿问道:“阴谋?什么阴谋?”

汪九成忽然给刘苏儿使了个眼色,然后故意扬声道:“今日在庙里吃得青菜豆腐怕是没洗干净,到现在我肚子还不舒服。”

刘苏儿会意,知道汪九成定然发现了外面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他说道:“怕不是他们没洗干净,是你吃得太多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和尚的饭菜虽然清淡了些,烹饪手段还不错。”

有人在外,两人不能畅所欲言,只能胡乱说了几句不相干的,然后各自睡下。

翌日醒来,太阳初升,看来又是一个晴好天气,屋顶积雪融化,滴下来的水在屋檐下挂起了一排冰棱,反射着阳光,甚是刺目,两人起了床,在道观里吃了顿早斋,然后告辞离去。

刘苏儿以为汪九成会折而复返,哪知他径直向山下行去,刘苏儿跟在他身后问道:“不是说再来探探么?”

汪九成说道:“昨日我在屋顶探听他们说话,因屋顶积雪太厚,差点被他们发现,这几天积雪未融,那些女真人不会即刻离去,咱们回去商议商议再来。”

刘苏儿说道:“原来那些胡人竟是女真人,我还以为是鞑靼人呢,汪帮主,你说的阴谋,到底是什么阴谋?”

汪九成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两人踏着积雪回到了大同府丐帮分堂,见到帮主回来,众位丐帮弟子十分高兴,汪九成问道:“秦有缺等人还在方铁扇家中住着么?方铁扇可有什么消息?”

一名丐帮弟子上前说道:“正要跟帮主禀告,那方铁扇回来了。”

汪九成和刘苏儿对望了一样,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问了一遍:“他回来了?方铁扇回来了?”

丐帮弟子点头答道:“回来了,如今被秦堂主扣在方府。”

汪九成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丐帮弟子说道:“就在帮主前去恒山后的当天晚上。”

汪九成又问道:“他带了多少人回来的?可曾起了争执?”

丐帮弟子答道:“就他一个人回来,并没有发生争执,他好像知道咱们的高手都在,所以也没有反抗。”

汪九成点了点头,对刘苏儿说道:“走,咱们去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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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活罪难逃

来到方府,一群丐帮弟子正把守着大门,见到汪九成前来,纷纷施礼,汪九成问道:“人呢?”

丐帮弟子异口同声地答道:“在里面。”

汪九成直接走了进去,刘苏儿跟在后面,院子里也都是丐帮弟子,有的在晒太阳打盹,有的在聊天,有的在互相捉着对方身上的虱子,他们见到汪九成进来也纷纷站起身来,汪九成问道:“秦堂主在哪?”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秦堂主在内院方铁扇门口亲自看守,以防他再逃走。”

汪九成微一点头,立刻就有四名丐帮弟子带完汪九成向前一进院子走去,来到方铁扇门外,果见秦有缺坐在一张板凳上,守在门口,见到汪九成到来,这才站起身来说道:“点子就在里面。”说着,他向屋里喊道,“方铁扇,我们帮主驾到,你出来吧!”

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很快,方铁扇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外面一群丐帮中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汪九成,来到汪九成身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地上的积雪虽然已经扫去,但地上还是湿淋淋的,他这一跪,裤子自膝盖一下全都湿了,但此时他哪还估计的了这许多。

汪九成身子向旁边一让,表示不受他这一跪,同时口中说道:“不敢当!”

方铁扇浑没了往日的潇洒模样,见汪九成不受他这一跪,却也不起来,口中求饶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是被坏书生康长恨所迫,所以得罪了贵帮,也是小人没有宁死不屈,被他挟制着铸成大错,汪帮主要如何责罚,要打要杀,小人绝不皱一下眉头,这次小人给汪帮主跪下,并非为了谢罪,而是多谢丐帮弟子没有以武力折磨小的家人,还请汪帮主在杀了我之后,不要再为难他们,小人这里先谢过了。”说罢,他又砰砰砰地连磕了三个响头,等他抬起头时,额头上鲜血和泥水混在一起,顺着他清瘦的脸颊向下流去。

刘苏儿见他不脱地头蛇本色,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秦有缺身为丐帮大同分堂堂主,因伤心副堂主陶敬神之死,怕汪九成心软之下饶了他的性命,抢先骂道:“若非你和坏书生同流合污,带人袭击我丐帮,我丐帮陶副堂主又怎会因此被惨杀?我帮刘苏儿兄弟更是因此差点丧命,方铁扇,你纳命来吧,你这条狗命原也不足以给我们副堂主抵命,还有什么脸跟我们谈条件?”

汪九成岂能不知秦有缺的意思,丐帮规矩甚严,有帮主在场,不得帮主许可,哪有堂主说话的份?他这么做,自然是怕自己心软下饶恕了他,此人当然不能饶,若在他去恒山之前,不用秦有缺相劝,自己早一掌打死了他,如今他心下已有了些变化,既然恒山的师太们都能饶恕坏书生,他身为丐帮帮主,气量上又怎肯输给她们一群尼姑?可是秦有缺这么将仇摆出来,自己势必饶恕不了他。

正当他要说几句场面话,什么你安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保证丐帮弟子不会为难他们之类,屋内忽然冲出来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拉着一名七八岁的女孩,一名年轻些的怀中抱着一个两岁的那娃,这两名女子秦有缺都知道,是方铁扇的妻妾,他心道不好,汪帮主最是见不得女人痛哭求饶,而这两名女子二话不说,直接跪在方铁扇身后,也并不为方铁扇求饶,方铁扇之妻说道:“汪帮主要杀了我男人,就连我一起杀了吧,反正他要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方铁扇之妾也跟着说道:“方家两个孩儿没了父母,以后说不定也得沦落到讨饭的地步,到时候还请汪帮主不要因为他们父亲的过错而对他们有所偏见!”

秦有缺对方铁扇怒道:“方铁扇,你也是堂堂男儿,难道要让女人为你求饶么?”

方铁扇扭头对他的妻妾说道:“你们干什么?是想让我死了都不瞑目么?赶紧回屋去!听话的,我承认你们是方家人,不听话的,我死前先休了你们!”

面对这场闹剧,汪九成也不禁头疼起来。

刘苏儿身为丐帮之外的人,更是不好相劝不要为他们副堂主陶敬神报仇,更何况陶敬神还是为了救自己才命丧坏书生之手,他原本对于这种事情就不擅长,只能在一旁安静地瞧着。

方铁扇之妻对汪九成说道:“你是帮主,当该讲讲道理,方铁扇虽然带人去骚扰贵帮,可是杀死贵帮副堂主的,并非方铁扇本人,汪帮主,我家男人有罪,但罪不至死呀。”

秦有缺恨恨地说道:“若非你男人带着一百多人将我们纠缠住,他区区一个坏书生何能闯进我们分堂?难道还不算害死副堂主之人?到了此刻,你再狡辩复又何益?”

方铁扇站起身来,断然道:“不错,我方铁扇没有辩解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阿芳,你若不带着莲儿进去,我就先杀了咱们的孩子再死!而你们就是令我方铁扇绝后的罪人!”

方铁扇妻妾哭哭啼啼,眼见无法相劝,不得已只能牵着抱着孩子进了屋。

进屋前,那名七八岁的女孩还喊了声:“爹!”

方铁扇没有搭理她,等到她们都进了屋,方铁扇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铁扇,他甩手将铁扇打开,只见扇面外沿一场锋锐,他说了声:“汪帮主,在下一名抵一命,我给贵帮陶副堂主赔命便是,希望咱们之间恩怨到此了结!”

汪九成见他真有赴死之意,却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冷眼瞧着,并没有搭话,方铁扇扇子一挥,向自己咽喉削去,就在铁扇距离他咽喉一寸许,汪九成忽然出手拦住了他,但方铁扇力道颇大,汪九成又是仓促出手,铁扇还是在他脖子划了一道,鲜血登时迸现。

方铁扇问道:“怎么?难道我一死不够,汪帮主还要再折磨折磨我方某一顿不可?”

汪九成说道:“我帮副堂主陶敬神因你而死,你是最大的帮凶,却不是直接下手之人,并且你带人冲击我丐帮分堂,我无论如何都饶不了你,可是要了你一命又有什么好处了?”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秦有缺说得,秦有缺急道:“帮主,自然是要他的狗命以慰陶副堂主的在天之灵!”

汪九成说道:“你别担心,我不会饶了他,方铁扇,你偿若能够答应我两件事,我便饶了你的狗命!”

方铁扇问道:“什么事?”

汪九成说道:“我听说你方家如今家财万贯,财力雄厚,如今天灾人祸横行,我要你拿出十万两白银赈灾,这是第一件,你能答应么?”

比起性命来,钱财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十万两银子即便是对方铁扇来说也不是少数,可是他卖掉一些铺子和良田,再加上一些积蓄,还是能拿的出来的,他点了点头:“没有问题,第二件事呢?”

汪九成说道:“自古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今日偿若饶了你,江湖上的人不免将我们丐帮瞧得轻了,以后再有胆敢得罪我丐帮的事,一些人怕是也因此有了胆量,所以这个仇我们还是要报,你死罪可恕,但活罪难逃,我要废了你身上的武功,留你一命,去陪你家人过普通人的日子,你答应是不答应?”

秦有缺听说汪九成要饶方铁扇一命,本来心中不乐意,但听到这里,却又松了口气,一个习武之人,终身修为被废,以后也不能再行修炼,这与要了他半条命无益。

方铁扇也在犹豫,废了他的武功,此后他再也不能和人动手,在此之前自己多年辛苦习练的武艺,就将化为无有,他四周看了看,心中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逃不过此劫,若是不答应,恐怕就要命丧当场,答应了还有一线生机,他咬了咬牙说道:“我答应!”

汪九成在他三个字说完,双手凝聚掌力,然后向他丹田要穴轰去,方铁扇只觉耳中嗡地一声巨响,眼前一黑,全身传来剧烈疼痛,人直挺挺地向后晕倒,还没倒地,就被刘苏儿扶着。

痛苦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方铁扇又苏醒过来,他感到自己浑身无力,知道自己一身武功尽去,他脸色惨白,对汪帮主说道:“多谢汪帮主不杀之恩。”

汪九成点了点头:“赈灾用的十万两银子,就不劳你亲自送到灾民手上,准备好后,送到我分堂就行,你也知道我们分堂的地方。”

方铁扇木然地点了点头。

汪九成见此事已了,且解决得十分合意,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手一招:“大伙儿跟我一起回去!”

一众丐帮弟子轰然答应。

回到丐帮分堂,汪九成亲自去给陶敬神的灵堂上上了香,并对着灵堂说道:“陶兄弟,你的大仇我们已经为你报了!害你之人方铁扇被废了全身武功,害你之人坏书生已死,陶兄弟,你可以瞑目了!”

说罢,他将一碗酒泼在灵台前的地上。

汪九成身后的一众丐帮弟子听说坏书生已死,此事他们还是首次听说,无不又惊又喜,他们全都以为是汪九成杀了坏书生,都盼着汪九成跟他们说说诛杀坏书生的经过。

哪知汪九成给陶敬神上完香后,浑没有跟众人说起此事的打算,而是说道:“我有话要跟刘兄弟私下里说,大伙在外面守着,莫让人过来打扰。”

丐帮弟子鱼贯而出,心中无不存着老大的疑问,汪九成也是无奈,总不能告诉他们坏书生已死,康长恨还活着吧?只能这么说来安他们的心,否则陶敬神之死没有人偿命,他们总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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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莫谈国事

刘苏儿知道汪九成是要单独跟他说在全真教中的所见所闻,先开口道:“关于坏书生之事,就这么告诉他们不会出岔子吧?若是他们在路上遇到坏书生该怎么办?”

汪九成苦笑道:“那咱们就去劝劝他康长恨,让他少出门。”

刘苏儿说道:“他怎肯听咱们的话?”

汪九成说道:“我觉得康长恨的下场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没有经过考验化解凶念邪祟,而被清净庵的师太们诛除,另一种就是他经去除了六根本烦恼,最终得以和宫小青见面,偿若他真的化解了六根本烦恼,那么他对宫小青的相貌则不会在意,而只在意她的内心,若是他在意宫小青损毁的容貌,则说明他的根本烦恼没有尽去,还要被诛除,他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和宫小青在一起,可是宫小青相貌已毁,坏书生又臭名昭着,两人定然不会再到城镇中生活,而会选择一处世外隐蔽处厮守,这么一来,我丐帮弟子又如何能够遇到他们?”

刘苏儿说道:“只怕人算不如天算,此事回头再说,对了汪帮主,你在全真教听到什么事?”

汪九成说道:“咱们井中窥天,只道义军只有路达远和单勤王,其实现在西北,西南,东南等地,共有义军七起,可说烽烟四起,就在这中原即将陷入大乱的时刻,女真人又蠢蠢欲动,想要对我汉室不利。”

刘苏儿讶然:“这全真派好歹也算得上名门正派,难道还想作反不成?”

汪九成叹道:“这倒不是,若是,这事情倒也简单了。”

刘苏儿愕然:“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九成说道:“我伏在他们屋后,听一位道士语出惊人,他说他通过占星卜卦得知,汉人将遭受一场大劫难,天灾连着人祸,天下将成女真人的天下,什么全真教虽为汉人教派,却不想逆天行事,可是公然和汉人作对,却又是大逆不道,对全真教来说极有可能会惹来灭顶之灾,两难之下,他们至今没有商量个结果出来。”

刘苏儿感到这种什么卜卦,都不过是骗人的东西,原本为一些人谋生的手段,信与不信都无伤大雅,但要是以至用来推断国运,未免太过儿戏,他问道:“汪帮主相信这道人的话么?”

汪九成说道:“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刘苏儿错愕不已,汪九成也是那种不信鬼神之人,怎的这回却变得这么优柔寡断起来?

汪九成看出刘苏儿的疑惑,他说道:“若是别人这么说,我只当他是在放屁,可是这位道人却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历代全真掌教都是极有玄通之人,这甄始一虽然名不传于江湖,可是我却知道他绝非大言炎炎,所以我才感到难以决断。”

刘苏儿这才明白,他心念一转,说道:“不好,照汪帮主所言,这全真教卧虎藏龙,高手人才济济,偿若他们帮着女真人对付汉人,那么汉人岂非要遭受内外交攻?”

汪九成说道:“这点你可以放心,全真教乃是道家中最遵守清规戒律的,为了让全真教为他们女真人办事,女真人也许诺了种种好处,比如大事若成,必将全真教封为天下第一教派等等,甄始一却始终没有答应。”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看他是否口是心非,还是在讨要更多的好处?全真教若不会帮主异族对付汉人,又为何将这群女真人封为座上宾?”

汪九成说道:“女真人所要的未必是全真教的武功,多半是想借助全真教的影响力,全真教虽不能号令武林,但在周围百姓的心中,如同神仙一般存在,假如全真教向女真人示好,那么多数百姓也会盲从。”

刘苏儿忧心地说道:“这可糟了。”

汪九成颓然道:“所以咱们还要再去一次。”

身为丐帮帮主,汪九成从未感到像这次事情这般棘手,对于此次全真教和异族勾结,他似乎打也不是,劝更无从劝起,其实就算全真教有谋反之心,他都会觉得情有可原,自本朝立朝以来,全真教便一直受到朝廷官府的监护和排挤,心存不满也是有的,官府打压贤良,宦官执政为祸庙堂,改朝换代也不无可,只是中原义军多起,全真教随便支持那一路义军,也是在帮汉人,我所不能理解的,是他们为何偏偏要跟女真人勾结?”

刘苏儿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只能再去探听才能知道原因了,这几日在恒山待得好不辛苦,汪帮主,我请你出去吃酒。”

汪九成想起了猎户家的那坛女儿红,咽了咽口水,对刘苏儿说道:“现在不行,我都不能跟丐帮的兄弟毫不交代就再出去?等我跟他们说说话咱们再去。”

这也是人之常理,刘苏儿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转转?”

汪九成说道:“一起来吧,我让人去买些酒来,就在分堂吃,吃完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刘苏儿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跟一众丐帮弟子围坐在院子中吃了顿饭,吃饭时汪九成避重就轻,将自己在恒山的一些见闻跟他们说了,至于坏书生,汪九成之含糊地说他死于师太们手中,别的没有多说,对于发现女真人图谋不轨倒是大肆宣扬了一番,只瞒过全真教的事,以防他们走漏了风声,捅出篓子。

秦有缺说道:“女真人有不臣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偏偏朝廷却对其所做所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真是令人感到愤慨!”

汪九成说道:“女真人舍得花费,贿赂了不少京中重臣,让他们在皇帝耳边说好话,蒙蔽上听,以至于朝廷很多人还以为女真人是好人,对了,我听说现在各处已经有了七路义军,究竟怎么回事?”

秦有缺答道:“还不是因为现在灾祸严重?百姓们吃不上饭,焉能不起来作反?不过除了西北的单勤王和西南的张献忠外,其余大多不成什么气候,除了这几股义军之外,听说朝廷不少军中也起了哗变。”

汪九成端着一碗酒愕然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有缺说道:“当然是因为当兵的粮饷被上面克扣,下面的人吃不饱饭,所以起来反抗,帮主,你看咱们是不是要选择一路人马予以支持?”

汪九成喝了手中这碗酒,沉思一会说道:“先静观其变吧,这些造反的有没有大志向还不知道,偿若领兵之人作反的目的只是为了中饱私囊,满足一己之欲,咱们支持他们,不过是将老百姓从一个火坑推到另一个火坑罢了。”

秦有缺说道:“是。”丐帮谈起这种有关国运的大事,帮主有绝对的权威,绝不允许他们私自做出什么主张。

汪九成说道:“大家伙喝酒,别因为我在这就不好意思喝,你们帮主贪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既然都喝,难道还会拦着你们么?”

在场的弟子闻言全都脸带笑容轰然应诺,相互之间吆五喝六地喝了起来,其中一名为了对付方铁扇而赶来的丐帮高手孙不应跟汪九成说话,他本是洛阳分堂的副堂主,自从堂主魏青衣遇害后,他便升为堂主,为了这个堂主名副其实,他这几年勤加苦练武功,如今已是帮中少有的高手,他说道:“现在百姓造反,外族又在北方虎视眈眈,咱们丐帮帮着义军对付朝廷不是,不对付他们也不是,对付他们,就会让鞑靼人和女真人有机可乘,不对付,却又有不少造反的百姓死于他们之手,事在两难啊。”

汪九成说道:“咱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维持帮派中立,不要偏向任何势力,也不要向任何势力的威逼利诱动摇,以防丐帮陷入灭顶之灾。”他口中说着,心中想的却是全真教的摇摆不定。

孙不应讶然:“帮主所言是否言重了呢?咱们丐帮立帮数百年,经历多少朝代,每当朝代兴替,都是咱们丐帮中兴之机,一代代下来,丐帮只会越来越强大,怎会有灭顶之祸?”除了孙不应外,其他丐帮弟子听到汪九成的话,也渐渐减少了谈笑,专心听他说话。

汪九成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危言耸听,咱们丐帮是由叫花子乞丐组成,朝代交替之际,往往都是百姓流离失所之时,咱们之所以能够吸纳新的弟子入门,也全都得益于此,但这些弟子都是汉人,偿若由异族执掌朝政,咱们丐帮就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势必有覆亡之祸,就算没有覆灭,然则处处受到掣肘,咱们丐帮也就名存实亡了。”

孙不应不知他意所何指,现在天下虽然陷入纷争,朝廷腐败,百姓民不聊生,外族人在北方虎视眈眈,可是还不至于到民族存亡之险地,为何汪九成却对未来感到如此悲观呢?

见到这些丐帮弟子目瞪口呆的样子,汪九成失笑道:“来来来,我和诸位难得在一起吃饭,咱们喝酒,今日莫谈国事!”说着他举起了一碗酒。

众人全都举杯和帮主共饮,但刚才那种热烈的气氛却化为了无有。

在座的人中,除了汪九成外,只有刘苏儿知道他话中的含义。

第一百一十章 行踪败露

此后的三日,汪九成和刘苏儿就留在丐帮分堂喝酒说话,等待化雪后再去恒山,除了第一日汪九成说了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后,此后他再也没提过那些事,偶有弟子提起,汪九成总是将话头岔开去,在他心中,也许也感到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毕竟全真教还没有做出决定,况且,就算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本事通天,真有卜卦前途的本领,难道就不会出错么?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汪九成安慰自己的想法而已,在他内心深处,隐隐有着一种恐惧,那就是他觉得甄始一不会没有来地这般说,更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出错。

在这三天里,方铁扇也派人过来,送过来十万两的银票,这是他答应了汪九成为了恕罪,用来赈灾的银两,他本人则没有出现,不过他来不来都是一样,他武功被废,银子也出了,丐帮和他之间的仇恨算是了结了。

方铁扇的事了结,可是坏书生的事还有手尾未收,左轻语和路小千等人那边没有给个交代,周帷幄和路小千等人急于寻找的沙忠利现在还没有踪影,刘苏儿想着在京城等候消息的李觅踪,对于谭豹的去向,是否跟着周帷幄继续对付单勤王,还是怎的,都尚没有结果。

其实到了这等地步,天下烽烟四起,皇帝是否还有必要用怀柔招安之策,尚不明确,不过对于周帷幄来说,总是违背君意,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三天后,积雪已经融化了一半,屋顶的积雪已经无影无踪,这日白天天气晴朗,傍晚天又阴了下来,可以推测晚上必是月黑风高的情形,正是前去全真教道观打探的好时机。

汪九成和刘苏儿做好了准备,两人提早上了恒山,在一处无人的山石后等候,汪九成来时还背着一个大红色的酒葫芦,看葫芦大小,里面怕不盛着一二十斤酒,两人闲着无聊,便喝酒御寒,喝了几口,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大块狗肉,刘苏儿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带着这个,见到狗肉感到十分惊奇。

汪九成笑道:“天下旱灾,百姓们连粮食都吃不上,咱们在这里吃到的,比起他们来说,真是山珍海味还不如,不过这些酒肉若是送给那些官老爷们,他们又未必看得上眼,这种差距,你说他们能不作反么?”说到这里不禁忧心忡忡。

刘苏儿点了点头:“无论最后乱世会有个什么结果,受苦的都是百姓罢了,在这场大灾祸之前的十多年前,河南就遭逢一次极大的旱灾,我就是那时从家中逃难出来的,甚至逃荒之苦,汪帮主,你知道几岁的孩子踩着死尸逃难是什么滋味么?何止是吃不上粮食,就算是地上的嫩草,牛羊都不吃的那些草,也被拔起来用水煮了吃了,到后来水都没有,就直接吃草,很多人吃草中毒死去,还有观音土,我也曾吃过一些,现在回想,我能活下来也算是罕见罕闻之事。”他想起若非是爹娘将吃的东西都留给自己,一个孩子怎能独活?想到这里,心中伤心起难过来。

两人各有心事,狗肉吃起来浑没滋味,酒倒喝了不少,眼见天色昏黑,两人有等了一会,感到过了晚饭时间之后,汪九成才站起身来,将酒葫芦扔掉,背着一根紫竹棒,对刘苏儿说道:“走吧。”

这根紫竹棒就是从湖州分堂取来的,和刘苏儿这根紫竹棒原本就是一根。

两人来到全真教道观的后面,积雪消融,两人轻轻巧巧地翻墙进来,冬夜本就睡得早,此时晚来俱寂,偶有远方传来的几声狗吠,和一些不知名的声音,全真教道观后院放着几块倒着的石碑,两人自然无暇观看,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汪九成早在高处看清了全真教中的情形,他在前面带路,走在黑暗的阴影当中,带着刘苏儿向前行去。

据汪九成所说,女真人和全真教掌教商量要事的地方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大殿当中,大殿中生有暖炉,屋内明亮屋外黑暗,从明亮处看黑暗,便不容易分辨,从黑暗处看明亮处,则纤毫毕现,上次汪九成是在屋后躲着听他们说话,这次他们决定从屋顶探听,若能掀开瓦片,更能看出这些人的模样。

不出所料,这次他们前来,女真人和甄始一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两人从旁边的大殿上了屋顶,然后轻轻地走到这些人所在的屋顶,两人的鞋底都缝有一层软垫,所以落地无声。

天色阴沉,夜晚的天空更是星月无光,两人来到房脊上,听到身下传来如蝇虫之声的说话声,也听不到在说什么,汪九成用一块破布包着瓦片轻轻提起,屋顶露出一道缝隙,说话的声音瞬间清晰起来。

一名显然是女真人的人用汉话说道:“多谢道长抬爱,只是道长若怜悯苍生,当知以战止战速战速决,乃是杀戮最少之事,若是道长登高一呼,信奉者岂不即刻望风景从?还请道长深思。”

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透过屋顶的缝隙向下看去,只见一位年长的道士坐在主位上,此人下颌几缕胡须,再加上一身道袍,看起来颇有除尘之意,不用汪九成指点,刘苏儿也知道此人必定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此人眼光炯炯,即便是在屋中油灯的映衬下,也让人觉得极是灵动,只听他说道:“老道若是小门小户,而此事若是也只为天下苍生,此刻也不用为难了,如今我们全真教弟子遍布中原,第二十三代弟子更是有数千人众,焉能没有感情,恕老道道行不够,还不能做到舍己为众生的地步。”两人听到全真教弟子遍布天下,竟有数千弟子,都敢惊讶。

原本以为全真教在立朝之初一直隐忍,哪知在暗地里却做到了这等地步,若说全真教没有什么图谋,那真是傻子也不会相信了。

女真人说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无牺牲,又怎能换的更多人的安宁,舍小为大,岂非份当所为?”

甄始一沉默下来,仿佛在思考其中的关窍,其时大殿中一片安静,女真人甚至屏住了呼吸,等候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大殿呈南北长方状,北边是主人和尊客并列的首位,东西四排座椅延伸开来,每边两排,坐在东首的有十多名道人,还有几名女真人,坐在西首的则全都是女真人,显然客座的座椅不够,一些本该坐在西首的女真人分坐在东首,这些人能够参与此事,当然都是双方的重要人物,女真人外功厉害,太阳穴全都微微鼓起,而那些道人则神光内敛,说明内力修为极深。

甄始一手中拿着两枚玉石做的玉胆,寻常武林中人所把玩的都是铁胆,甄始一身为全真掌教,用的是玉胆,不但显示他的与众不同,同时也说明了他的奢华,恒山所产的玉硬度不够,做不了玉胆,而他手中的玉胆,显然来自西北,那里盛产玉石,价格不菲,像他手中这么通透的两枚玉胆,价值自然不菲,甄始一把玩了一会,忽然说道:“此事乃是为了天下苍生,原本也无不可,只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们最担心的事,是全真教能否保存,而全真教的安危则在于此事会否泄露。”

那名女真人说道:“这点道长可以放心,我们女真人想来用性命担保,绝对守口如瓶,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人泄露,我们这些人,愿用所用人的性命赔罪,只要诸位道长守口如瓶,又有何人会知道咱们的事?”

甄始一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汉人有句古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譬如此刻,咱们所谈就有人在屋顶探听!”

汪九成和刘苏儿听到这里,同时心道一声不好,两人正要就此逃走,与此同时,甄始一的两枚玉胆向屋顶电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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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陷重围

只听“轰”地一声响,两枚玉胆神乎其神地击破房顶,向隐伏在屋顶的刘苏儿和汪九成准确地射来,幸亏两人早有准备,提前避开,再加上两人身手确实是江湖上罕见的功夫,所以双双避开这一击。

玉胆冲破屋顶后又旋转着上升了一丈有余,接着又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两枚玉胆原路抛回,甄始一伸手接过,对于两枚玉胆的射失,颇出他的意料,他衣袖一振,人已从殿门晃身而出。

屋顶的汪九成和刘苏儿眼见行踪败露,连忙沿着屋顶向其他地方跑去,大殿中的道人和女真人见屋顶真有人在探听,无不哗然,纷纷冲出大殿,要捉拿这偷听之人。

来到大殿外的院子里,众人只见甄始一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忽然一声轻啸从他口中远远传出,这是全真教召集教众的啸声,霎时间,整个道观群中的道士纷纷从各处涌出,一些人见到屋顶迅速逃走的汪九成和刘苏儿,纷纷指着他们追赶,一时间两人陷入重围。

和城中房屋连绵不同,全真教的屋宇基本上都是独立的殿宇,两人来到大殿的一端,这里离另一处屋顶还有十多丈的距离,恐怕只有飞鸟才能凌空越过这么远,而大殿下面则围满了道士,他们进退不得,被困在了屋顶。

刘苏儿指着一处人少的地方说道:“咱们从这里冲出去。”

汪九成摇了摇头,默默地从身上撕下两块破布,递给刘苏儿一块,两人将脸蒙住,以防被道士们看清他们的相貌,偿若此事传扬出去,说丐帮帮主夜探全真教,偷听掌教谈话,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两人掩住面貌,汪九成告诉刘苏儿不从哪里逃走的原因:“那边人数虽少,却都是高手,只从他们气定神闲的样子就能看出。”

是夜,天气阴沉,星月无光,离得远些就看不清面貌,但身形气度的轮廓还是能够看出来,经汪九成提点,刘苏儿果然看出这些人身手不凡,其他道人不和他们站在一起,多半是因为他们辈分很高,想到这里,刘苏儿暗责自己的鲁莽,偿若从那边向外闯,被纠缠住数招,其他道人就会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困。

正在两人考虑怎么脱困时,甄始一也来到殿下,对两人冷冷地说道:“贵客远来,贫道未能远迎,还请原宥,屋顶风大,咱们何不下来说话?”

甄始一的声音并没有可以扬声,声音却远远地传开,仿佛在人耳边说话,声音低沉,显示出极高的内力,道观中几个挂在檐角的铜铃,都跟着嗡嗡作响,两人听得心中凛然,暗道只要下面的人里,再有两三个这种水准的道士,两人便再无脱身的希望。

汪九成见自己僵持着又不言语也不是办法,他故意压低嗓子说道:“道长言重了,在下贪杯,多喝了两杯酒,不知怎的竟走到这里来了,多有得罪,还请莫怪,道长有心,不如让开一条路让我们离去,异日还有见面的缘分。”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屋顶的,除了汪九成也没有别人了。

其他道士听到汪九成这么说,无不愤然,有的指着两人大骂出来。

甄始一性子沉稳,并不因此动怒,他说道:“两位若只是吃醉了酒,那倒是小事,瞥观内正有解酒的丹药,两位不如下来吃了丹药再走,否则别人会说我们全真教照顾不周了。”他见到两人能够躲开玉胆,便据此推测出两人身手高明,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汪九成故作恼怒:“这么说来,你们是不肯让我们离去了?你们又非官府,有什么资格捉拿我们?赶快让开,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一名道人喊道:“你们擅闯全真教,窥探全真隐私,嘿,就算是送官你们也无话好说,赶紧束手就擒,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汪九成四处查看形势,对这名道人的话充耳不闻。

一名女真人用不标准的汉话喊道:“奶奶的,跟着毛贼啰嗦什么?让我来!”在其他道人愕然的注视下,十多名女真人齐刷刷地从背后拿出弓箭,并极快地搭弓射箭,十多支箭雨如同流星般向刘苏儿和汪九成射来。

女真人骑射本事传自鞑靼人,并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这十多支箭射出,真称得上是风驰电掣,晃眼间就来到两人要害,不知两人武功厉害的道士,都认定二人会被射成刺猬掉落下来。

可是两人随手拨动,十多支箭就像变戏法似的落入两人手中,不过两人并不向将事情闹僵,只将箭矢放在屋顶,并没有反击,否则那些射箭的女真人必定不能幸免。

十多名女真人见两人举重若轻地接下了他们的箭矢,无不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继续射去。

甄始一也感到有些为难,任由这两人在屋顶这么站着,他全真教的脸面就要尽失了,他这个掌教的脸上也没有光彩,若无这些女真人在场还好些,如今再不断然决定,只会让这些女真人瞧不起自己。

他一双道袍原本下垂,此刻却忽然鼓胀起来,众人见到掌教动了真怒,准备亲自动手,无不感到骇然,原来在全真教,掌教武功虽然极高,但绝大多数的全真弟子都没有见过掌教动手,如今为了全真的颜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石破天惊,沛然难当的招数。

汪九成和刘苏儿见他真气鼓胀,又怎能不知道甄始一的意思,汪九成压低声音对刘苏儿说道:“等他冲上来之际,咱们就踩破屋顶下去,然后再想办法!”

刘苏儿还没来得及回答,甄始一已经如一只大鹰,冉冉升起,向屋顶两人扑来,甄始一的道袍翩翩,真有平地飞升的神仙之状,从低跃高,寻常习武之人必须跳得越快,方能跃得更高,如今甄始一升起之缓,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真是非内外功俱臻化境而不可得,观者无不赞叹,但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却没有这个眼福,不管甄始一轻功有多佳妙,两人毕竟还是以自己的性命要紧。

就在甄始一展开轻功扑过来时,汪九成脚下用力,屋瓦登时碎成数块,刘苏儿依样画葫芦,也踩破屋顶,两人在甄始一扑上来一半时,双双从踩出的破洞中坠了下去,一干全真教弟子为了围堵二人,全都站在大殿外面,想不到两人却逃进了殿中,这一来大出所有人预料,一时竟想不到要冲进大殿中捉拿二人。

而向上提纵的甄始一见两人破坏道观,心下恚怒,急切间也没有办法,人加速上了屋顶,从屋顶的破洞中看去,大殿中灯火昏暗,他只看到两个人影向窗户扑去,他来不及警告下面的道士,自己跟着从一个破洞中向下跳去。

这件大殿名为老君殿,里面供奉的是太上老君的神像,甄始一每日供奉太上老君,不敢亵渎他的神像,人落在神像旁边,正好被巨大的神像挡住了视线,一时看不清两人的去向,不过他在上面早看得分明,知道两人企图从窗户那边逃走,因此他毫不迟疑地向窗户那边赶去,不过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刚出了神像的背后,从神像背后转过汪九成的竹棒,一棒舞出十多根棒影,分打甄始一背后十多处要穴,这一下算是偷袭,以汪九成的身份,原本不该做出此等事,但事出无奈,不这么做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僵。

甄始一虽被人看做神仙般的人物,可是毕竟不是神仙,再加上从背后袭击他的人是汪九成,甄始一觉察到棒风后企图闪避,他也当真了得,一共闪开汪九成的十二棒,到第十三棒上终于闪避不了,被点中背后魂门穴,全身无力,扑地倒了,汪九成怕他解穴功夫高明,又用紫竹棒再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这才放松下来。

被偷袭的甄始一心中恼怒到了极点,他背上穴道被制,头还能活动,他仰头向窗户看去,正看刘苏儿用紫竹棒挑着一块布幔走了过来,甄始一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他从屋顶破洞向下看去,看到的两个人影实则只是刘苏儿一个人,点中昏暗,急切间看不清楚,因此竟上了这么简单的当。

刘苏儿跟汪九成使了个眼色,两人决定用甄始一做人质,好离开这里,可是此举对于全真教来说甚是不敬,偿若汪九成身份泄露,全真教不将丐帮视为仇敌才怪,因此汪九成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他粗声粗气地说道:“掌教身份尊崇,躺在地上算是怎么回事?咱们请道长坐到椅子中,咱们抬着椅子出去!”

甄始一心中疑惑,这两人到底是何人,为何对自己这么尊重呢?他瞥见汪九成身上带着补丁,兵器乃是一根紫竹棒,虽然蒙着脸,但一身凌然正气却掩饰不掉,他心中一震,立刻想起一个人来,只是他想不通,以对方的身份,为何要来窥探他们全真教呢?难道是他得到了女真人来全真教的消息?

刘苏儿隐约猜到汪九成的想法,和他一起将甄始一架上一把椅子,两人一人抬着一边的把手,准备向外行去。

这时全真教的一些高手已经冲了进来,见到甄始一落入他们手中,都是既感惊讶又感愤怒,脾气不好的道人已经骂开了:“快放开我们掌教!否则我们一拥而上,将你们砍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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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插翅难逃

既有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在此,汪九成自然不怕他们,他低声喝道:“让开!否则老子给你们掌教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伙儿一起同归于尽!”

全真教的几名高手面面相觑,一时进退不得。

坐在椅子上的甄始一忽然开了口:“你们让开,让他们出去。”

有了掌教的命令,这些全真道人只得退开,给两人让出一条路。

汪九成和刘苏儿一边抬着甄始一向外走,一边留神戒备,两人来到老君殿门外,院子里黑压压一群全真教的弟子围住他们,这次甄始一没有开口,所以这些人也都没有让路。

甄始一对眼前事恍如不见,他心中沉思,偿若前来窥探全真教的人真是丐帮帮主汪九成,那么女真人来全真教一事,恐怕已经泄露,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全真教上下不免都要背负通敌的罪名,朝廷偿若加以剿杀,全真教恐怕会有灭顶之灾。

全真教原本是道家最大的教派,但自本朝一来,朝廷对全真教起了戒心,虽然也尊重道教,却将正一教摆上台面,和全真教相抗衡,在朝廷的扶持下,正一教隐隐有超过全真教的苗头,当然,武当派另说,因为武当更注重武功而轻道教。

汪九成沉声说道:“诸位当知眼下形势,你们给我二人让出一条路来,出了你们的山门,我们就将掌教放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如若不然,哼!”这最后一声哼,带着无尽的威胁意味。

听到他的话,全真教的弟子全都不知所措地望着甄始一,这是自全真教开宗立派以来,第一次遭遇掌教被人当众挟持的情况,一名道人怒气冲冲地冲了出来,剑指汪九成道:“狗贼,有种露出你的真面目来,像这种挟持人质的事,那是最下三滥的行为!你可知道我们全真教有多少弟子?就算你走到天边,我们也会将你找出来!”

刘苏儿暗笑此人不会说话,前面让汪九成露出真面目,后面又说全真教弟子众多,偿若汪九成真是不怀好意,听到这种话,又如何肯将真面目示人?

汪九成笑道:“全真教弟子众多,那我更不该摘下面罩了,你们究竟让是不让?不让我立刻宰了你们掌教,本人说话,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就在这时,让两人感到惊悚的一幕发生了,原本被他们挟持着坐在椅子中的甄始一忽然语带轻松地说道:“你说话当然一是一二是二了,丐帮汪帮主说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

汪九成听他叫破身份,虎躯一震下,脑子竟没转过弯来,没想到为何甄始一敢如此大胆揭破自己身份,只想着他是如何瞧破自己的,难道是因为自己从他背后袭击的那十多招莲花棍法泄露了他的身世?

就在他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刘苏儿首先反应过来,他暗道不妙,看情形这老道多半已经自解了穴道,想到这里,他放下椅子,拿出身上的紫竹棒,向甄始一要害点去,刘苏儿猜得没错,全真教有一招自解被封闭穴道的内功,极难修炼,但身为掌教,又岂能不会?甄始一配合汪九成的挟制,暗地里却一直暗运内力冲穴,此刻被封闭的穴道已经尽解,刘苏儿反应过来准备出手,却已经迟了一步。

只见甄始一大袖飘飘,似乎并没有怎么借力,人就跳到了半空中,左足踢开刘苏儿挥过来的紫竹棒,右手一招重阳碧空掌向汪九成拍去,汪九成反应虽然迟了一步,但遭遇袭击时,武功连想都不用想就会使出,他来不及取出背上的紫竹棒,便使出狂风骤雨掌接下这一掌,两人双掌相交,甄始一借助这反弹之力,早就远远地飘开。

狂风骤雨掌乃阴阳兼备的掌法,威力无畴自不必多言,那重阳碧空掌更是由全真教创教之人王喆所创,王喆本名王重阳,因此掌法中有重阳二字,碧空掌原为闭空掌,意指将相斗两人之间的空隙封闭,达到凌空伤人的目的,端的是厉害无比,只因闭空不如碧空意象深远,便改做了碧空掌。

天下间两大最厉害的掌法相击,发出轰然声响,在甄始一飘开的同时,汪九成感到脸上蒙着的破布啵地一声轻响,碎成几块,露出他的面容。

这双掌相交,自是汪九成落了下风,不过这并非是说狂风骤雨掌不如重阳碧空掌,只不过甄始一坐在椅子上早就在暗中蓄力,而汪九成仓促接招,一进一退下,便略有不及,汪九成放下椅子,准备重整声势时,早就围在周边的全真教弟子将他们两人重重围困,那甄始一反而在围困的圈子之外。

这些全真教弟子看似随意将二人困在其中,实则他们来回走动,暗合北斗星象,此去彼来,来回皆有章法可寻,虽然这些全真弟子尚未出手,但守御之严密,已到了罕见罕闻的地步,汪九成心中叫糟,这阵法多半就是全真教的护教阵法,北斗七星阵,据说这个阵法可由七人组成,也可由八人九人十人组成,阵法中每增加一人,阵法威力都会增加一倍,而此刻围在他们周围的,有一百多名全真弟子,阵法威力可说可怖至极,两人就算本事通天,也难以破除阵法脱身。

一名道人拔出利剑,周边几人同时跟着拔出剑来,一柄柄青光剑,在暗夜中也能看出锋锐,正当他们准备出手时,甄始一从阵外喊道:“且慢动手!”

这些人手中的剑立刻停了下来,但却依旧摆出随时可以出击的姿势。

汪九成和刘苏儿早就拿出紫竹棒,背靠着背准备厮杀一场,听到甄始一喊停,心中悲喜交集,悲的是他身为丐帮帮主,如今却落到此等地步,这张老脸早就没地方放了,喜的是甄始一权衡利弊,以自己的身份,他绝不敢轻辱,偿若他绕过自己,自己虽然苟且偷生,但如此一来,丐帮从此要低全真教一等了。

甄始一让众人让出一道缝隙,他缓缓走到两人身旁,竟不再担心两人向他偷袭,他如此有恃无恐,当然是有所凭藉了,甄始一对汪九成说道:“汪帮主?”

汪九成抱了抱拳:“甄道长,幸会!”这么一来,相当于汪九成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其他全真教弟子见他承认自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无不议论纷纷。

甄始一说道:“承蒙汪帮主刚才没有对我进行羞辱,反而用椅子抬出来,如此厚爱,贫道这里谢过了。”

汪九成苦笑道:“好说,好说。”

甄始一说道:“贫道有几件事不大明白,还请汪帮主赐教。”

汪九成说道:“有何不明,在下若是知道的,定当指点,不过在下学问不多,不如甄道长博览群籍,有些话不用我来回答,道长只要自己看看周围,或者回思一想,多半就会明白。”汪九成话中有话,更是语出讥讽,他料到甄始一想要问他为何夜探全真,所以暗指他全真教和女真人相勾结。

世人之大胆,能在对方重重围困下依然不改面容的,舍汪九成外更有何人?

甄始一也佩服他的胆量,不过他虽然还没有和女真人商量出个什么结果,但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全真教的声誉将会尽毁,他脸色一变,问道:“你知道什么?片言只字只会让人以讹传讹,汪帮主,咱们全真教和你们丐帮向来没有仇怨,你做出此等事来,就算我肯相饶,我这一种弟子也不会罢休,唉,阁下大好男儿,只可惜行差踏错,可惜呀可惜。”

汪九成听他的意思,是准备灭口了,他夷然不惧,只是略觉不甘而已,一旁的刘苏儿冷笑道:“说得好听,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丑事罢了,道长就别贼喊捉贼了吧。”

甄始一眼睛斜望着刘苏儿问道:“此人是谁?”

刘苏儿刚想说话,汪九成抢先说道:“此人便是人称绝命郎君的刘公子,甄道长既然决定了动手,还啰嗦什么?且看全真教围攻我丐帮一人,不过还请道长放心,以后我们丐帮弟子不会找你们寻仇的。”

甄始一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么?你丐帮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帮,可是我全真教又岂是好惹的?汪帮主,听说你行事向来勇敢决绝,今天怎的啰嗦个不休?难道是怕死了不成?”说到这里,已有几名全真弟子嬉笑起来。

汪九成脸色一变,江湖上的好汉讲究命可送,但不可辱,他大喝一声,声如霹雳:“放屁!动手就动手,我只是希望道长能饶过我这位绝命郎君小兄弟,如今看来是奢望了,且让我看看全真教的北斗七星阵到底怎么个厉害法!”这段话夹杂着他浑厚的内力喊出,震得他周围几名全真弟子耳际嗡嗡直响,眼前发黑,站立不稳。

说罢他竟抢先出手,紫竹棒一招莲花盛世,更兼棒中夹掌,一棍扫到了几名刚才被他大喝震得昏昏沉沉的全真弟子,甄始一听到他的话就暗道不好,汪九成临死拼命,也能拉不少点背的,他亲自上阵,夹在北斗七星阵中,阵法威力登时大增,几名全真弟子倒地后,阵法本来少有凌乱,但掌教的加入,很快又带领着众弟子踏着北斗星图运转起来,那些受伤倒地的弟子自然有人将他们拖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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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阳碧空

汪九成见阵法使开,果然威力无穷,一瞬间眼前七柄剑刺到,这和高手对阵时一剑化七剑不同,一剑化七剑,毕竟还只是一剑,但这七柄剑是真的七柄剑,绝不掺假,剑指他七处要穴,当汪九成使开莲花棍法连消带打时,又会有七柄剑从前面几人的背后刺出,将他的紫竹棒挡住,如此一来,汪九成便落在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地步,一套威力无边的莲花棍法被阵法困得束手束脚。

这边刘苏儿也好不到哪去,两人联手对阵七星北斗阵,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照顾自己身后,但以二人之力对阵上百人,内力消耗极快,不到一百招,两人就已经落在了绝对的下风。

全真教和丐帮平日并无什么仇怨,只因汪九成窥探到了女真人在全真道观,这一众全真弟子誓要将两人杀人灭口,以防消息走路,两人竭力抵挡,渐渐身上见了彩。

汪九成对刘苏儿低喝道:“我来挡住他们,你趁机冲出去!”

刘苏儿一则见敌人重重围困,无论如何逃脱不出,而来他又则能丢下汪九成一人逃脱?即便有机会,他也不愿独生,否则此后他如何还有脸去面对丐帮弟子?

汪九成猛使一招莲花棍法中的莲叶田田,棍法中夹杂这狂风骤雨掌中的一招惊涛拍岸,这两招齐施,登时打得四名全真教的弟子向后抛跌,但这四人的空缺很快便被其他四名弟子补上。

刘苏儿边打边说道:“我不走,你身份尊崇,我拼死拦得他们他们一拦,你趁机逃走,只要你能走脱,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他因说话分神,手臂上再添一道划痕,鲜血迸溅,好在伤口并不深,他还能坚持得住。

汪九成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也挂了几处彩,随着他如被困蛟龙般腾挪打斗,鲜血点点散开,落在全真弟子身上,汪九成本是果敢有决断之人,听到刘苏儿的话也不禁犹豫起来。

甄始一也佩服二人的骨气,只不过形势所逼,不得不对二人痛下杀手,否则倒霉的就将是他全真教,他进退趋避,配合着弟子们组成的北斗七星阵,并没有凭着自己高出弟子们许多的武功而擅自改变阵势,他听到两人谈话,冷笑道:“我看你们就心生妄想了,实话告诉你们,今夜你们谁都走不脱!如若两位知机地愿意束手就擒,我以全真掌教之名答应你们,给尔等留个全尸如何?”

汪九成感到内力不断消耗,闻言怒从心头起,他呸的一声,一口带血的浓痰向甄始一吐去,甄始一侧身避开,这口痰便让他的弟子生受了,只不过甄始一这一趋避,两名弟子也跟着受了伤退下,接着又有两名弟子补上。

刘苏儿忽然将紫竹棒幻出漫天棒影,将眼前几名全真弟子击得向后退开一步,借着这一步之遥,刘苏儿凌空虚点,正是他融汇了点苍指后的拈花指,三名全真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刘苏儿点中要害,向后摔倒,只不过全真教弟子人数太多,刘苏儿和汪九成两人那是打都打不过来,一百多招后,两人虽然击倒了对方十多名弟子,但对方总有生力军补上,而被击倒的弟子得以喘息之机,很快又会恢复过来,跃跃欲试,准备再战。

两人顿时感到沮丧万分,对方的阵法犹如潮水送波,没有一刻停歇,两人就算能坚持一百招两百招不败,三百招五百招不败,那一千招呢?两千招又如何?这种迟早落败的心情涌出来,两人都是越打越没有信心,然则全真弟子却似乎约战精神越抖擞,谁能杀得了汪九成,那么此后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在话下。

当然,敢杀汪九成的,未必有这个胆量承认。

汪九成越打身上伤口越多,他一掌击退了两名全真弟子,口中喝道:“全真弟子,无耻之尤,以多欺少,好不要脸,不用你们动手,老子的性命老子自己解决!”

话虽这么说,但全真弟子的攻击并不因此而迟疑,汪九成又骂道:“奶奶的,你们这些牛鼻子,连老子自尽都不让,嘿,且看老子临死前能拉几个垫背的!”

哀兵未必必胜,但拼命之际,总会发挥出比平时更高的水准,但北斗七星阵作为全真教的护教阵法,又岂是非同小可,汪九成拼命舞动紫竹棒,也只不过让阵法变得更大些而已,随后,这些全真教弟子又缩小了包围,刘苏儿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冲,北斗七星阵跟着冲,他退,北斗七星阵跟着退,前进后退任凭他如何冲突,总是脱不出包围。

甄始一见汪九成已经坚持了三百多招,依旧没有内力衰竭之状,他既是丐帮帮主,由此本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这位年轻人,被汪九成称为什么绝命郎君刘公子的人,却似乎比之汪九成内力更为深厚,这让他大感诧异,不过他也能看出两人已到了强弓之末,他大喝一声:“本道让你们十招之内大败亏输!”说着他忽然一个人跳了起来,他原本所在的天枢位在他高高跃起后由一名弟子主动填补,七星北斗阵依旧圆满。

汪九成闻言大喝一声:“痴心妄想!”

言罢将紫竹棒放在背后,接着同样高高跃起,刘苏儿留在北斗七星阵中感到一松一紧,松的是北斗七星阵中没有了甄始一,紧的是汪九成离开了阵的包围,刘苏儿所遭受的压力跟着增加。

这两人一前一后从空中跃起,甄始一虽然先跳起来,但汪九成上升速度却快,两人顿时来到众人头顶,甄始一双掌同时重阳碧空掌中的绝招:烈日炎炎!

他双掌掌心同时发出纯阳内力,每一掌中似乎都包含着他全身的功力,竟是一分为二却没有丝毫分散,仿佛两位甄始一同时出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原来甄始一在跳起之际,早在左掌将内力凝结,人高高跃起之时,只要再凝聚右掌内力,便能造成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威力,当然,这一招烈日炎炎道理说起来简单,甄始一却练了足足有三十年方有所成。

汪九成不甘落后,他拼尽全身力气,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一招风雨兼程,左手阴柔,右手阳刚,阴阳并济龙虎交汇,威力也是沛然难当,当世两大最强掌力在空中相击,发出震耳发聩的轰然声响,声响过后,汪九成向后抛飞,而甄始一则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直直地掉落,让人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种古怪的情形,唯有刘苏儿明白是怎么回事,汪九成的风雨兼程这一招阴阳兼备,柔劲中带着吸力,阳刚劲力中带着推力,一吸一推相互抵消,所以才使得甄始一没有向后退却。

刘苏儿关心的不是这古怪地情形,他关心汪九成的伤势,却又被七星北斗阵死死纠缠住,脱身不得,他越是心急,越是连遇险招,可是汪九成对他来说已是为数不多的在世的亲人,他焉能不关心?

甄始一虽然一招烈日炎炎将汪九成击得倒飞出去,可是他自己也绝不好受,汪九成不愧是领袖丐帮数万人的帮主,阴阳兼备的一招,让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几乎扭曲,他强自压下涌到喉头的一口血,心中骇异,自己这一招,可说以自己两倍的内力击敌,他一直自诩当世无人能够接下这一招,但刚才汪九成所表现出来的功力,似乎和自己不相伯仲,汪九成吃亏就吃亏在已在北斗七星阵下拼杀了三百多招,内力消耗过半,否则谁胜谁败还不好说。

望着汪九成倒地不醒,脸如金纸不知死活的样子,他暗骂了几句活该,谁让他来窥探全真教的隐秘呢?

刘苏儿尚在困兽犹斗,甄始一想要提起一股内力,一举将这两个祸患铲除,可是他不动内力还好,这一提振,丹田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强压下的这口血再也压不住,张口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一些在后面的全真弟子连忙围了过来,问掌教如何了,这尚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甄始一受伤。

甄始一吐出这口淤血,气也顺了些,他指着倒在地上的汪九成道:“给我将他乱剑刺死!”

全真教弟子异口同声地说道:“是!”

言罢,除了围攻刘苏儿的十多人外,其余人纷纷提着剑向汪九成围了过去。

刘苏儿见状忽然狂性大发,口中喊道:“不要伤害汪帮主!”他一边挥舞着莲花棍法,一边向汪九成的方向冲去,但七星北斗阵只随着他微微挪动了丈余,便将他拦住,刘苏儿冲突不出,不再顾忌刺向自己的剑,而是直接向汪九成冲去,全力对付他和汪九成之间的全真弟子,这边是七星北斗阵中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星位,也就是斗勺中的四名弟子,这四名弟子见他发了狂,便准备合力将他拦住,等到后面几人冲过来,便能将他刺死。

以北斗大阵对付两人,竟斗到三四百招,这对全真教的弟子们来说,着实是件耻辱之事,他们都想将战斗速速解决,如今大好机会在前,无不感到兴奋,七八柄剑在刘苏儿身后刺来,誓要将他刺个对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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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权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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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阻拦在刘苏儿身前的四人还是小看了刘苏儿,四柄剑齐出,刘苏儿却如同一只大鹰从上方越过,这是莲花棍法中的一招雨打荷花,一棒变四棒,在四名女真人头顶点过,接着他毫不停留地向躺在地上的汪九成扑去。

身后四名全真弟子被点中头顶百会要穴,四人眼前一黑,人事不知,再后面的七八柄准备袭击刘苏儿背后的剑,见到刘苏儿忽然离去,剑前唯有四名自己的同门,纷纷收剑,若在甄始一让众人去杀汪九成之前,刘苏儿这番挣扎也是徒劳,因为他不过从七星北斗阵的一面跳入另一面,也可说从一个七星北斗阵跳入另一个七星北斗阵,他还是逃脱不了阵法的包围,但此时人人想着杀了汪九成可以名扬四海,所以对刘苏儿的围攻不免懈怠,以至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这是甄始一始料未及的。

刘苏儿越过一众全真弟子,抢先扑到汪九成身上,与此同时,全真弟子也全都围了过来,人人手中一柄长剑指在两人要害,此时刘苏儿见汪九成生死不明,也放弃了反抗,他扭头对甄始一说道:“你这老道,你杀了汪帮主,你们全真教杀了丐帮帮主,此事休想善罢甘休!”

甄始一冷哼以对,他不再搭理刘苏儿,决定痛下决心,将两人先宰了,此后的麻烦此后再说。

众人未得甄始一杀刘苏儿之命,全都盯着他等待他的命令。

甄始一咬了咬牙,缓缓抬起了手,只要他的手一落下,趴在汪九成身上的刘苏儿以及汪九成本人,两人都要被几十把剑刺成筛子。

刘苏儿缓缓地闭上眼睛,他读书少,心劲却硬,明知必死无疑,也不再祈求,只可惜以汪帮主之尊,也要丧身恒山全真教,这些剑刺下,多半会一剑洞穿两人的身子,那也无所谓了。

甄始一的手倏然落下!

蓦地,刘苏儿只听到周围十多声痛呼传来,众人纷纷议论:“什么人!”

“有人偷袭!”

“不好!这是淬毒金针!”

“我的眼睛!”

“……”

十多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刘苏儿也听不分明,他睁开眼睛,只见围在自己周围的道人全都七倒八歪地推在一旁,甄始一也双手架在中门,做出防备的姿势,看着旁边老君殿的屋顶。

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刘苏儿猜测此人八成是全真弟子全力围攻刘苏儿和汪九成之时上的屋顶,否则以全真教之济济人才,不会没有发觉。

刘苏儿见群道的目光都放在此人身上,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俯身抱起陷入昏迷中的汪九成,鼓起全身力气纵身上了房顶,相斗多时,若非他身居玄玉石的内力,早就连自己一个人纵身上房都难,何况还怀抱一名像汪九成这样的大汉?

甄始一怒喝:“哪里走!”人向刘苏儿扑去。

黑衣人从屋顶跃下,手中拿着一把奇怪的兵器,向甄始一刺来,他和刘苏儿擦身而过的时候说道:“你们先走!”

刘苏儿感到声音极为耳熟,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两人空中交错不过一瞬,哪容他细细回思,人就带着汪九成到了大殿的屋顶,而追击他们的甄始一则被黑衣人毒辣的招数拦截,两人同时落在地上,一众全真教的弟子又组成了七星北斗阵将黑衣人围在其中。

在房顶上,刘苏儿抱着汪九成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带着黑面巾,看不清相貌,但他手中的兵器,却让刘苏儿全身一震,几乎要将怀中的汪九成松落,此人用的兵器正是索命刺!

难道此人是坏书生康长恨?

不管此人是谁,为了救自己一命而深陷重围,自己无论如何不能独自逃生,这是刘苏儿的原则,他正要将汪九成放在屋顶,跳下去帮黑衣人时,怀中的汪九成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听到这呻吟声,刘苏儿想起汪九成和康长恨两人之间,毕竟以汪九成为主,救了汪九成,再来对付全真教才是正道,若是为了救黑衣人,三人都死在这里,只为一腔热血复有何益?

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叛的心情,不再犹豫,抱着汪九成从殿后跳下,然后足不停步地认准一个方向逃去。

黑暗中,他也不管东南西北,只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

汪九成断断续续的呼吸,显示出他受伤极重,他所走之地,幸而都有全真教弟子将雪扫走,否则他离开时必会留下足印,全真弟子会很快追上他们。

不知穿过多少间房屋,身后隐隐传来追逐他们的声音,但声音分散,且相距很远,刘苏儿将轻功施展到极致,终于来到全真教道观的围墙处,他抱着汪九成直接跃过围墙,围墙外积雪皑皑,刘苏儿落在围墙外一个趔趄,差点将汪九成衰落,他调匀了呼吸,全力向山下奔去。

以汪九成受伤之重,他原本想要去清净庵找净禅师太为他疗伤,但是又怕全真弟子顺着两人洒落的血迹找上门去,那就会给清净庵惹来无穷麻烦。

他一路狂奔,心中又惦记着那黑衣人的生死,很快走得连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又奔行一阵,他已脱离了道路,在山间积雪中前行,前方遇到一片树林,刘苏儿暗喜,这遭有救了,山林中积雪不多,足印不深,不容易被人跟踪追捕,冲进山林,四周更是黑暗,刘苏儿七拐八绕,也摸不清何处是山林边缘,他感到一时半会全真教的人也追不到这里,便将汪九成放在一块干燥的平地上,让他盘腿做好,自己则双掌按在他背后大穴,将自己身上的内力源源不绝地向他体内狂输,以助他疗伤。

内力深入汪九成体内,刘苏儿方才知道汪九成受伤多重,他和甄始一拼掌力时,他身上的内力在七星北斗阵中消耗了不止一半,若非掌法精妙,甄始一那一掌早将他打得骨折筋碎,饶是如此,汪九成还是受到了极深的内伤,他的五脏全都被震出了血,若无刘苏儿内力续命,汪九成只怕连一个时辰都挨不过。

寒山凄寂,刘苏儿一直给汪九成输送内力,直到自己感到有些气力不济这才停手,此时汪九成的呼吸平稳了些,只是还未苏醒,刘苏儿留了些内力,倒不是他不想给汪九成全都注入,而是还要留一些内力用来应付追敌,寻找养伤之所,毕竟此时在恒山山腰,积雪覆盖,还要背负一个人前行。

这般纯以内力疗伤,治标不治本,还需药石方行,寒冬深夜,恒山山林之中,刘苏儿竟不知去何处寻觅郎中,他想起山下那位猎户,就算猎户不懂医道,他是当地人,也该知道去哪里寻找郎中路途最近,除了回大同,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帮助,而此时回大同的路,定然是全真弟子追踪他们的主要路途,此时他们万万冒不得一点风险。

刘苏儿背着汪九成,又将他用衣带系住,以防跌落,同时也能省点力气,他继续前行,是不是纵身上了树,再从另一边跳下,还不停绕个圈子再走,这是防止全真教的弟子万一真的顺着自己的脚印寻来,这么几下,也能迷惑一下对方。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积雪中,刘苏儿踉踉跄跄地来到山下,一道溪水也结了冰,刘苏儿沿着结冰之地来到猎户家前,这样就算全真教的弟子再厉害,也摸不清自己的方向了。

猎户正在家中睡觉,刘苏儿敲开他门的时候,他还拎着一把柴刀,保持着警惕之心,直到看清两人是前晚给自己拿了几十两银子的财神爷,这才赶忙请两人进屋,猎户点上油灯,见到两人浑身是血,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遭了山贼么?”

刘苏儿怕此人和全真教有什么渊源,汪九成的伤便找不到人医治,所以也没跟猎户说实话:“遇到逃荒的人抢劫,将我们两人打成这样。”

猎户骂了几句逃荒的人,然后说道:“我这里正好有金疮药,赶紧给你们敷上。”

两人合力将汪九成抬上床,汪九成身上的血沾了猎户床上被子上都是,猎户也不在乎,毕竟一床被子才值几个钱?刘苏儿一出手,那就是几百床被子的钱。

果然,刘苏儿勉强笑道:“那些逃荒的虽然将我们打成这样,但也算他们倒霉,遇到了我们,一文钱也没被他们抢走。”说着,刘苏儿又拿出一块银元宝来递给猎户,猎户说道:“这时候我还收你们的钱,我还算人吗?赶紧收起来。”

刘苏儿说道:“我这大哥受伤很重,只有金疮药恐怕不行,请问猎户大哥,这附近可有医术高明些的郎中,半夜请郎中前来,银子多花些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治好我大哥的伤。”

猎户闻言深受感动:“你这小兄弟受伤也不轻,却只顾着你大哥,这样吧,银子我拿着,离我这四五里地处有一位姓李的郎中,医术极高,只不过不是本地人,他不肯给治,几年来,我送给他的猎物也不少,好歹他会卖我个面子,你就说你和这位大哥都是我远方的亲戚,他就不好不给医治,再加上这块银两,他更是赶着要来了。”

刘苏儿谢道:“那就麻烦大哥了,你将金疮药留下我来给大哥涂上,还请大哥速去速回。”

猎户答应了,正要走开,刘苏儿又喊住了他:“莫要忘了让李郎中带着治疗刀伤的药草。”

猎户点了点头,推开门出去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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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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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苏儿从里屋炉子上提来一个水壶,又找出猎户的铁盆,兑了一盆温水,给汪九成擦洗伤口,一路逃到这里,汪九成身上一些伤口处的血已经干了,和衣服黏在一起,刘苏儿不敢将衣服硬撕开,只能用温水将干了的血给融化了,这才将衣服揭开,擦洗了伤口后,他再倒上金疮药。

这一顿折腾下来,刘苏儿数了数汪九成身上遭受的大小剑上共有二十九处,剑伤虽多,却全都不在要害,这当然不是全真教弟子手下留情,而是汪九成在关键时刻避开了要害之故。

汪九成身上最重的伤自然是内伤了,刘苏儿注入到他体内的内力,如同一股平静的湖水,托着汪九成受伤的身体,让他不至倾覆。

刘苏儿见汪九成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不得,他在屋里翻找,找到猎户一身换洗的衣服,幸而猎户身材高大,衣服穿在汪九成身上也算合适。

在等待猎户带着郎中回来的过程中,刘苏儿看着炉子里的火苗发呆,他忽然站起身来,提着水壶又灌满了水,放在火炉上,他想着那位救了自己和汪九成的黑衣人,他究竟是谁?若说他是坏书生康长恨,那真有些匪夷所思了。

康长恨乃是四大凶徒之首,如今应该正在清净庵大殿下的地穴中受那六根本烦恼香的折磨,想到这里,刘苏儿身子一震,差点跳将起来,他想到,康长恨乃是为了去除心中的凶念才去的清净庵,如此说来,清净庵的一番努力成功了?康长恨真的改邪归正了?如若不然,何以解释他会忽然出现救了他们?

仔细想下去,刘苏儿忽然又颓然坐下,那人只不过是兵器和康长恨有些相似罢了,多半此人并非康长恨,当时黑衣人从屋顶跳下,帮他们拦截追赶他们的甄始一,而刘苏儿正好抱着汪九成向屋顶跳去,两人交错的一瞬,黑衣人曾说了句:“你们先走!”

这四个字在刘苏儿脑中仿佛带着回音,良久不绝,这声音极为耳熟,究竟是谁呢?而且此人被人发现之前,先抛撒出毒针,方才解了自己之围,这一手先声夺人的淬毒暗器,也正是坏书生的拿手好戏,但天下用淬毒暗器的人何止成千成万?单凭这点,似乎也不能认定那人就是康长恨。

此人若非康长恨,又该是谁?他的声音听来耳熟,可是声音却十分沙哑,和刘苏儿所认识的人说话都有很大的不同,可是既然有很大的不同,为何自己还觉得他话音熟悉?

刚刚坐下的刘苏儿此刻又站起身来,他想到了此人是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人向这边走来的声音,一人脚步沉重,显然不会武功,而另一人却步履轻盈,落地只留下轻轻的声响,刘苏儿心中生出警惕,难道是甄始一又找上门来?此人竟能神通广大至此?

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脚步声一步步走来,若此处只有刘苏儿自己一人,他自然是夷然不惧,但有一个身受重伤的汪九成在此,他下意识地为他生死感到担忧。

刘苏儿刚想站起身来做出防范,敲门声已经传来。

刘苏儿问道:“谁?”

门外传来李猎户的声音:“是我,猎户,李郎中来了。”

刘苏儿放下心来,将门打开,外面是身材高大的猎户,旁边一位身形清瘦的中年男人,身穿灰布长衫,肩背一个木箱,面孔平常,唯独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显示此人不凡,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草药味,想必就是李郎中了,原来刚才脚步声轻盈的是他,而刘苏儿疑神疑鬼,以为是全真教的什么高手追踪过来,想不到这恒山下一位小小的郎中,都身负绝诣,怪不得全真教里人才济济,藏龙卧虎。

这位李郎中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到刘苏儿和汪九成两人问猎户:“你说的两位病人就是这两位?”

猎户说道:“不错,这位是我远方的堂兄,这位是我的堂弟,道遇逃荒人抢劫,被打成这样,还望李郎中悉心救治。”

李郎中来到床边,先给汪九成把了把脉,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猎户问道:“怎么,伤得很严重么?”

刘苏儿的心也揪了起来,生怕他说一声没救了。

李郎中眼中带着疑惑,说道:“如果他是被逃荒的流民所伤,那么这位流民的武功可高明得很呐!这伤势似乎是被全真教的拳力所伤,难道全真教的弟子落魄到打劫为生的地步?”

刘苏儿想不到他医道高明至此,只不过打伤汪九成的却不是全真教的弟子,而是全真教的掌教,此时此地,他当然不能明说,否则这李郎中还给不给医治都很难说。

李郎中又把了会脉,然后在刘苏儿和猎户两人的紧盯下,从画中掏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竹筒,竹筒用塞子塞紧,李郎中想要打开塞子,想了想,两指轻轻一捏,将竹筒捏破,从里面掉出一棵猩红色的丹药,李郎中捏住汪九成双颊,使他张开了嘴,然后将这颗猩红色的丹药送入汪九成口中,汪九成伤重,不知吞咽,李郎中在汪九成耳旁的上下关双穴以及颊车雪连续点了几点,汪九成这才缓缓地将丹药吞下。

刘苏儿见他轻轻巧巧地将竹子捏破,这一手指力上的功夫,出了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指外,还没听说什么武功会有这样的捏合力,虽说李郎中捏破竹筒,乃是因为竹筒中只剩下这一枚药丸,但这种不经意流露出的本领,才更让人细想下感到佩服,而他用手指两点汪九成脸上穴道,更是显示出了李郎中认穴之准,内劲之收放自如。

李郎中站起身来,对猎户说道:“这两人无论是相貌还是骨骼,和你绝无亲缘关系,你诓我来此,不怀好意!”

猎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想不到李郎中说话如此直接不留情面,他讪讪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刘苏儿给李郎中作了个揖,然后问道:“请问李先生,我这大哥的伤势如何?”

李郎中说道:“他受伤极重,好在受伤之后有人给他体内注入了极多的内力,这内力之深厚只纯粹,我从医二十多年,尚是首次遇到,请问这位给他注入内力之人是谁?”

刘苏儿说道:“不敢当先生谬赞,便是区区在下。”

李郎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伸手抓过刘苏儿的手腕,刘苏儿下意识地想往后撤,忽然醒悟他是要给自己把脉,不但没有后撤,反而坦然将手腕递了过去,江湖上这么将要害递过去,直入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对方手里,刘苏儿还指望他救治汪九成,若是见疑,怕他救治不力反而糟糕。

李郎中搭了搭刘苏儿的脉搏后说道:“你小子定是有什么古怪的遭遇,你身上的内力非是自己修炼而来,这番造化,真让人羡慕,你外伤不过一些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以你身体条件而言,内力恢复过来,皮外伤也就好得差不多了,药都无需再用,只不过疲乏了些,尽量休息便行。”

刘苏儿不敢多言,点头道:“是!”

李郎中这才说起汪九成,他指着床上的汪九成道:“他就不同了,他五脏全都破裂,我给他吃了一枚九胆丸,这是治疗内伤的圣药,他性命暂时无忧,只是想要恢复却非易事……”说到这里,他沉吟起来。

刘苏儿问道:“请问先生,有什么为难之处?”

李郎中说道:“实不相瞒,我能看出你们的伤势绝非什么逃荒流民所伤,而是全真教高手所伤,你们和全真教的过节,我也不想多问,我只想告诉你为难处,得罪了全真教,他们势必不会罢休,方圆百里内,你们躲在何处,两三日间他们也能将你们找出来,若在别的季节,你们还好躲藏些,如今四处积雪,可藏身之处不多,但这位伤者又须一个月的静养,每日用内力帮他驳接断了的经脉,丝毫不能受人惊扰,否则伤势反复,未痊愈的伤口再度破裂,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他不得了……这就有些为难了。”

刘苏儿想着若是全真教全力搜寻他们,必定不会放过大同分堂,即使丐帮弟子合力抵御,双方大战一场倒是小事,但藏身分堂中,若说不受到惊扰,那简直不能想象,他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地方我倒能找到一处,只不过如何给他治疗,还望先生予以教我。”

李郎中说道:“那好,我再给你开些通络化瘀的药,你每日如此这般……”说着告诉了他如何每日用内力帮他疗伤,何时服药,药量多少,都告诉了他。

刘苏儿道了谢,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给他,李郎中也不推辞,伸手接了。

见到李郎中的一举一动都不似有武功的样子,可是他的内力却这么深湛,刘苏儿感到好奇,忍不住问了起来。

李郎中说道:“我常年行医,遍阅各种古籍,得到一张培气凝神的方子,照之炼丹服用,内力便逐渐深厚起来,你靠造化我靠丹药,咱们都是殊途同归。”

刘苏儿这才恍然,不过全凭丹药能使内力达到此等地步,也的确是罕见罕闻,李郎中没有说出那张配气凝神的方子,他和猎户自然也不好多问。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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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洗心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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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李郎中后,猎户说道:“原来你们是和全真教结了梁子,唉,这可为难了。”

刘苏儿问道:“有何为难?”

猎户道:“我能在这里安身立命,自是因为全真教的默许,偿若他们知道我收留两位的话……”

不等他说完,刘苏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真是抱歉,给大哥带来麻烦了,全真教迟早会找到这里来,我们这就走,不敢再行拖累,等我们走后,我们脱下来的血衣等物,大哥全都烧掉,这样全真教就算找到这里,也没什么证据。”

猎户歉然道:“这深更半夜,外面又都是积雪,不如明日再走,我不是要赶你们走,只是怕全真教找过来你们麻烦。”

刘苏儿说道:“我理解,大哥不必再解释,你再给我找出一套衣服我换上,他们说不定一会就来,早走一步,对大家都好。”

猎户又找出一身衣服给刘苏儿换上,刘苏儿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猎户,猎户这次终于没收,刘苏儿也没时间跟他啰嗦,他背起汪九成就走,猎户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刘苏儿说道:“猎户大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猎户知机地没有再问,目送二人消失在黑夜里。

刘苏儿所想到的能给汪九成提供疗伤的地方自然就是清净庵大殿下的地穴,那里十分安静,如果坏书生康长恨已经出来,那边就是空着的,正是疗伤的绝佳之所,他原来不敢去哪里,是怕给清净庵带来麻烦,如今为了汪九成的性命,只能行险为之,困难的是如何过去,却又不留下痕迹。

寒冬山上到处都是积雪,刘苏儿背着汪九成向山林中行去,远远的,他看到一行火线从山上蜿蜒而下,刘苏儿奇怪,难道山上着火了?他定神仔细一看,这才明白,哪里是什么火线,而是全真教的弟子一人拿着一个火把,正在山林间搜寻他们,刘苏儿赶紧投入林中,以防被他们发现,然后尽拣没雪的地方落脚,就这么躲躲闪闪地来到清净庵附近,好在没有人看到他们。

刘苏儿正要去拍门,求见净禅师太,清净庵中传出一阵争吵声,刘苏儿听争吵的声音有些耳熟,然后他想起此人曾在全真教中和他相斗之前说过话,原来全真教还是找上了清净庵,他心道好险,若是来得再早些,只怕会和他们遇个正着,如今自己并没有去清净庵,这全真教依旧没有放过这里,全真教在恒山以及周遭当是好不霸道。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争吵声平息,全真教的人走了出来,向全真教的方向行去,一名道人口中还在说道:“我早说了他们不在这里,中间根本没有两名小贼的脚印,偏偏还要和这些尼姑争执,真是晦气!”

另一名道人说道:“若不搜索过一遍,回去如何跟掌教交代?你就别埋怨了,找不到二人,咱们都要跟着麻烦……”

一群道人一遍说着埋怨着一边远去。

刘苏儿见他们走远,这才背着汪九成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来到清净庵门前敲门,清净庵原本不闭门的,被全真教一番搅攘,竟然关上了门。

两名女尼气愤愤将门打开,同时口中埋怨:“你们还有完没完?咦!”听言下之意,自然是将他们二人当成了去而复返的全真教弟子,直到看清两人,才讶然失声呼叫。

刘苏儿苦笑道:“我不是那天杀的全真教弟子,劳烦两位去通知一下净禅师太。”

净禅师太走过来后,刘苏儿看到她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惊讶之色,反而平静地说道:“快进来吧,莫让全真教的人看到你们。”

等到两人进去后,净禅师太才问道:“如何伤成这样?”

刘苏儿简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在他说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净禅师太将全真教的事告诉他们的初衷,怕是清净庵早就知道了全真教和女真人有勾结的事,而她们自己不好出手,所以希望丐帮的汪九成能去查探查探,只是没想到两人落到这等田地罢了。

净禅师太听说刘苏儿想要大殿下的地穴让汪九成疗伤,她痛快地答应下来:“就算你们不提,我也希望你们到那边去躲一躲,全真教实在是太过霸道,我们清净庵也阻拦不住他们,若是被他们发现你们在此,恐不会善罢甘休。”

刘苏儿讶然道:“如此说来,康长恨果然是脱胎换骨,经过了考验,消除了凶性?”

净禅师太笑道:“不错,不过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汪帮主伤势很重,咱们先将他安顿下来再说。”

由净禅师太带着两人从大殿的一道暗门下去,刘苏儿背着汪九成,走在一排斜斜向下的石阶上,来到下边,他虽从山隙中窥视过这里,如今身处其中,又有一种不同的滋味,这处石穴当然是天然形成,而后人加以修饰,修建了石梯,凿平了一些地面,洞穴中的铁链还在,可是康长恨却已经改过自新,离开了这里。

安顿好汪九成,刘苏儿借着石穴油灯的照耀,看着汪九成虽然还未苏醒,但因服用了九胆丸,所以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了些,便放下了心,他将李郎中所开的药方交给净禅师太,净禅师太看过后说道:“这些草药庵中都有储备,我让人熬好后送来给汪帮主服用。”

刘苏儿到了此刻方才彻底放松下来,就在他进庵之前,还在思索若是两人被拒之门外,又该何去何从,这一放松下来,顿时觉得全身酸软,伤口处传来阵阵疼痛,差点呻吟出声。

净禅师太说道:“看来你是饥疲交迫,内力损耗过多,我让人给你送些食物和水,你好好休息休息,其余的事,咱们回头再谈。”

刘苏儿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净禅师太,但身子实在是太过疲乏,只得答应下来。

净禅师太走出去后,不久便有弟子送来米饭豆腐青菜和温水,刘苏儿饱食一顿后,见到旁边还有一张床,他什么都顾不得,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刘苏儿感到精力恢复了过半,他连忙向汪九成方向看去,只见汪九成身旁放着一个空碗,一股草药味传来,看来他已经服过药了,更让他苦笑不得的是药碗旁边还有一个空的酒坛子,想不到汪九成此时还要饮酒,更想不到清净庵中藏有几坛酒。

地穴除了两人外并无旁人,刘苏儿见到旁边一处石台上放着食盒,他打开后看到里面放着饭菜,还没有凉透,正好肚子又饿了,他三下五除二吃了个饱,闲来无事,便坐在床上打坐,修炼内力,以期赶快恢复过来。

修炼内力时,他更是对外物不闻不问,若在别处,他自然不会这么全身心地去修炼,定会有所防备,但在这清净庵的地底,他竟能全身放松下来,内力的修炼也有种事半功倍的效果。

等刘苏儿再从内力修炼中清醒过来后发现,汪九成已经醒了,他大喜之下扑了过去,问汪九成:“汪帮主,汪大哥,你感觉如何?”

汪九成说道:“咱们这是在清净庵中不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

汪九成说道:“不用担心,我刚才用真气内窥了一番,虽然受伤严重,但一者我身上有你注入的充沛内力,而来似乎有人给我服用了灵丹妙药,所以死不了啦,奶奶的,全真教的甄始一倒真有本事,我汪九成自从学会狂风骤雨掌后,还是首次遇到掌法这么强横之人,哼,等我痊愈了,还要再找这老道比试一番。”

刘苏儿听他说话中气十足,知道他没了大碍,而养伤又不是一会半会之事,他说道:“汪大哥好好休息吧,先别想着打打杀杀之事,全真教倒行逆施,咱们迟早要揭破他们的假面孔!”

汪九成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伤势沉重,说了一会话,便觉得有些不适,不过即使如此,他想起了一事,忽又睁开眼睛笑道:“清净庵什么都好,就是这酒的滋味有些淡了。”

刘苏儿笑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我知道了,等到积雪消融,我从山上给你带烈酒来,那些全真教的弟子没有见过我的面目,我给你送酒,他们看不出来。”

好生安慰了他一通,汪九成这才又闭上眼睛休息,刘苏儿则按照李郎中的指点,用内力助汪九成疗伤,很快,汪九成便沉沉睡去。

洞中不知天地,也不知这会是白天还是晚上,等清净庵的女弟子送来饭食,刘苏儿这才知道现在是午时,他侍候汪九成吃了饭,自己也吃过,这才作罢,正要继续修炼内力,这名女道人对刘苏儿说道:“且慢打坐,我师父净禅道长一会下来跟阁下说话。”

刘苏儿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再有一日夜的功夫便能尽复,现在和人动手都没有问题,当然,遇到甄始一怕还是不行,不过甄始一在和汪九成对掌时,他也受了内伤,没有几日的功夫,怕也不能痊愈。

胡思乱想着,净禅师太下来,刘苏儿迎了上去,净禅师太问起汪九成的伤势,刘苏儿摇了摇头,表示一切无碍。

净禅师太说道:“咱们到一边说话,别打扰了汪帮主。”

来到洞穴的一个角落,净禅师太说道:“你问我康长恨的事,我跟你说说……”

原来康长恨在他们两人过来的当天晌午,已经经历过了六根本烦恼的折磨和考验,脱胎换骨的康长恨不仅凶性被克制,而且功力也跟着提升了不少,清净庵的几名师太见状也放下了戒备,将康长恨放了下来。

康长恨从铁链中下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几名师太叩头,并向几名师太诉说自己所做过的每件凶残之事,师太们安慰他:“事情都过去了,你既已改过自新,那么不妨多做些善事,以弥补自己以前的罪孽,获得心中的安宁。”

康长恨自然答应下来,他问道:“还请师太们垂怜,让我见见宫小青。”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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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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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小青的容貌被毁一事,清净庵的几名师太一直瞒着他,本想着等他改过自新后再告诉他,可是如今见他真的改过自新,几名师太却有种不忍告诉他真相的感觉,原本她们面对的是一位穷凶极恶之徒,如今她们所要面对的却是一位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好人。

仿佛告诉他宫小青的事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有时真相既是残忍的直视。

看到这些师太们欲言又止的样子,康长恨几乎认定宫小青已经死了,他声音颤抖着问道:“她是否……”

净禅师太说道:“她现在就在庵中,只不过……只不过她是不是愿意见到你,我们还要问问她的意思,唉,佛门之地,谈这些尘世男女之情,不免有些亵渎佛祖了。”

听到净禅师太的回答,康长恨长舒一口气,他微笑道:“那就有劳师太了。”康长恨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一定要跟她好好赔不是,他大仇得报,唯一的牵挂便是宫小青,他欠她的,尽管这并非他的错,他回思往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甚感汗颜,偿若宫小青答应陪自己度过余生,那么自己一定要多作善事,以积善果。

净禅师太让两名子弟去喊宫小青前来,却没有让弟子说明是什么事。

两人相见,会发生什么事呢?净禅师太,净心师太以及净庵师太等人都不敢想下去。

人世间的孽缘为何总是这般沉重?

去喊宫小青的弟子匆匆去了,宫小青因为面目被毁,不喜和人居住在一起,因此她的屋子在清净庵的最北边,是一间孤零零的房间,两名弟子此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应该带着宫小青回来。

等待宫小青的时间里,康长恨再次向这些德高望重的师太们致谢,康长恨说道:“经过那炼狱一般的折磨后,在下有了种在世为人的感觉,多谢师太们赐予我重生的机会。”

净庵师太一向话不多,她看着康长恨,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她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康施主是自己做到的改恶向善,这是你自己用历练换来的,我们不过是提供了一种办法而已。”

康长恨说道:“总而言之,不论师太们怎么说,在下总是发自肺腑地感激,也会铭记于心,以后……”

说到这里,前去喊宫小青前来的两名弟子匆匆返回,康长恨见到两人身后并没有跟着宫小青,而其中一名女尼手中却拿着一封信,他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感发虚发软,他虽有预料,但想不到真会面对这种情形,那就是宫小青不愿见他,而且不辞而别,自己想要跟她致歉却连机会也没有。

净禅师太接过信封,见封皮上写着字谕康君几个字样,她便随手将信递给了康长恨。

康长恨木然地接过来,抽出信笺一看,果不其然,自己所料不差,上面写着:世事变幻,犹如沧海桑田,我这副躯壳早已败坏,再不敢提当年誓言,无论君负我也罢,我负君也好,总是有缘无分,妾已斩断尘根,此后青灯古佛,日日为君祈祷,愿君一世安好,勿以贫尼为念,此后尘世净土,如参商隔河,唯愿君安好。

话中一股故作斩断情丝,实则心系康长恨的感觉跃然纸上,上面先是自称妾,接着改口贫尼,两句愿君安好,又似欲盖弥彰,但决绝之意,却也流露无疑,康长恨想起当年初见宫小青时,为她神魂颠倒的时刻,再看着眼前这张信笺,仿佛前世今生,不知何时,他的眼泪打湿了信纸,这无语凝噎,让几名师太心中慈爱之心流露。

净禅师太虽然没有看到信上的内容,但总能猜到个**不离十,她安慰道:“康施主且莫悲伤,人世所有情感,都不过是梦幻泡影罢了,见也好,不见也好,都是虚幻,还请施主看开些。”

康长恨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叠好放入怀中,他给几位师太作揖施礼,想说几句感激的话,然而喉头酸楚,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扭头便冲了出去。

一众女尼看着他疯癫了一般离去的背影,无不为他感到担心。

至于信笺上所书,那两名前去喊宫小青的弟子已经看过,后来告知了几位师太们,所以她们能够得知。

康长恨离开清净庵后,到了傍晚,一名出门归来的弟子说道:“有一名男子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痴痴地看着远处,寒冬腊月,山风疾劲,真不怕冻坏了他。”

众人都知道那名男子自然就是康长恨了,她们劝无可劝,此事只能等他自己逐渐接受,她们所担心的,只是怕康长恨因此发了狂,那么连日来他们对康长恨所做的去除根本烦恼之事都将变成徒劳了。

显然她们多虑了,因为当天夜里,就有一名黑衣人救下了被全真弟子围攻的汪九成和刘苏儿,而这名黑衣人十之**就是康长恨。

刘苏儿听到这里,失声说道:“黑衣人绝对就是他,呀!不好!那群牛鼻子道人当真不好惹,连我和汪帮主两人联手都冲突不出,康长恨前去,岂非自寻死路?”

净禅师太说道:“如果真是他所为,说明此人已经不计较和你们之间的仇恨,那是真心向善了,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定会保佑康施主的。”

刘苏儿受的伤都是皮肉之伤,他内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他对净禅师太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情况,康长恨既然救了我们,我们对他又则能袖手不问?”

净禅师太摇了摇头:“就算他被全真教的人捉拿,你一个人孤身前去,又济得什么事?”

刘苏儿说道:“康长恨不顾自己生死去救我们,我刘苏儿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偿若有机会救他而我无动于衷,只怕此后我良心也会不安。”

净禅师太说道:“康长恨前天夜里救的你们,他若是已经被全真教弟子围攻而死,你去了也是白去,若是无碍,那么也非一时半会会有什么变化,这里汪帮主内伤眼中,如何用内力助他疗伤,又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走了,汪帮主又如何?”

刘苏儿一听也是,他性子原本就优柔寡断,尽管康长恨改邪归正,又救过他们的性命,但是他和汪九成两相比较起来,毕竟以汪九成的性命最为重要,自己此去全真教,虽不说是必死无疑,但大有可能会深陷其中,自己若是逃脱不得,那么汪九成也自必伤重难愈。

净禅师太见他打消了前去全真教的打算,温言说道:“你和汪帮主两人再这缓缓养伤,对全真教的查探只能徐图,不能着急,否则只怕会将事情弄得更糟,我会着人按时给你们送饭送药。”

刘苏儿点头答应了,净禅师太跟着出去。

不久便有一名女尼过来送药,汪九成服了药后,却莫名地发起高烧来,这是重伤在治疗期间必定会经过的凶险阶段,李郎中也跟刘苏儿提起过,所以刘苏儿也并不惊慌,而是用内力帮汪九成疏通经脉,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汪九成这才沉沉睡去,刘苏儿连日给汪九成注入内力,自己也感到内力损耗的厉害,一有闲暇,便打坐练功,要将损耗的内力弥补回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这一日,汪九成精神已见大好,刘苏儿再要给他输送内力的时候,汪九成拒绝了:“现在我已经能够自己提起内力疗伤,我熟悉自己伤势,比起你强行注入我体内的内力来说,更容易些,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这两日你好好休养休养,将内力补足。”

刘苏儿见他伤势还没好上一半,便没有告诉他康长恨的事,以防扰乱他的心神,让他疗伤的进度变得缓慢。

看到汪九成已经自己疗伤,他欣慰之余,在一旁运起气来。

两日后,刘苏儿忽然感到胸腹间一阵鼓胀,他怕惊扰汪九成,便强自忍耐,不料他越是忍耐,胸腹之间越好像鼓足了气的鱼泡一般,似要炸裂开来,终于他忍不住长啸出声,以舒心中闷气,啸声如虎啸,如龙吟,良久不绝,石穴四周的油灯火光在他的啸声中晃动不已,若非他人在地下,声音定当远远传开,整个恒山都能听到。

汪九成原本在闭目养神,运气疗伤,听到刘苏儿的啸声,先是全身一震,接着听到啸声如此持久高昂,心中惊讶,不意短短几日的功夫,刘苏儿的内力又有所精进突破,他在骇然之余,也为刘苏儿感到高兴。

内力到达一定的地步,人往往地会不自觉地呼啸起来,这种事他早有耳闻,百十年前的大儒王阳明便因修炼内力到了一定的地步,而在军中呼啸,据说声震数里,闻着无不色变。

几乎过了一盏茶的时分,刘苏儿的啸声才逐渐低沉,然后停止,刘苏儿恢复清明,见到汪九成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怎的,忽然憋不住要呼喊出来才觉得痛快,否则胸中一股真气就要鼓胀炸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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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坠入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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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九成笑道:“这是好事,是你内力又有了进步,真是异数。”接着他跟刘苏儿讲了关于内力到此地步的必然经历,只是他也想不通刘苏儿为何在疗伤期间,内力还能有如此精进。

刘苏儿想了想,然后说道:“自从那晚在全真教对阵他们七星北斗阵后,我一直感到内力衰竭,为了汪大哥的内伤,我又将剩下的内力给汪大哥体内注入一些,然后背着汪大哥来到这里,此后每日用内力帮汪大哥疗伤,我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茶杯,茶杯中的茶水喝完,然后再倒入,再喝完,再倒入,不知怎的,茶杯好像越来越大了。”

汪九成说道:“你这个比喻怕是不大贴切,当以深井来形容,每当你把警钟的井水打光,很快井中便又自动涌入不少水,用的越多,井水补充得越快,到得后来,不再大睡,而井水却源源不断地注入,终于从井口喷薄而出,这就是你为何啸叫的原因,看来你的伤势不仅大好,而且功力更胜从前。”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的确有这种感觉,不但身子感到更加轻盈,而且眼中似乎有一道光,原本瞧这洞穴黑漆漆的,现在看来却明亮了许多。”

说到这里,刘苏儿提着紫竹棒,来到洞穴一处平坦之地,他挥舞这紫竹棒,使开莲花棍法,果然,功力大增并非他的错觉,而是真的功力增加,原本一招莲花棍法中的雨打荷花,他能纵跃一丈六七尺的高度,现在能够轻轻松松地跃上两丈高,且毫不费力,原本一招小荷露角,紫竹棒能挽出七八个棍花,如今却能挽出十七八个棍花出来,刘苏儿尽兴使了一套莲花棍法,然后收棍站在当地,汪九成几乎看得呆了,这套棍法虽然是他交给刘苏儿的,但是他做梦都没想到这套棍法竟能练到这种地步。

刘苏儿说道:“偿若再遇到甄始一,我也有信心将他击败,只不过若是七星北斗阵,恐怕还是不行。”

汪九成从沉思感慨中回过神来,闻言笑道:“你就是功力再增一倍,也不是七星北斗阵的对手,那毕竟是阵法,不是一个人之力能够破解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被他们围住,在他们组成阵法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来不及组阵,又或者见到他们的阵法,你立刻脚底抹油,逃之夭夭,以你如今的功力,全力展开轻功,恐怕能够追上你的人不多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这才将那晚是康长恨救了他们一事说了出来。

康长恨曾杀了丐帮的副堂主陶敬神,丐帮弟子无不想着杀他报仇,就连汪九成也要准备拿他祭奠陶敬神的在天之灵,哪知他改过自新在前,相救两人性命在后,一时心头百感交集。

刘苏儿说道:“汪帮主也说过,坏书生已经死了,活着的可算是好人康长恨,既然是好人康长恨,又对咱们有救命之恩,他在全真教下落如何,我势必得要去看看。”

汪九成乃是恩怨分明之人,他断然道:“不错,不过你为何还不前去?这么多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恐怕都已经迟了。”

刘苏儿解释道:“净禅师太也是这般说,不过她不让我去是因为当时我伤势未愈,而且……总之,我现在就要去了,汪大哥留在这里好好养伤,如康长恨只是被他们捉住囚禁,我便想办法将他救出来便是。”

汪九成知道他未说完的话,自然是要留下来为自己疗伤,他宁可性命不要,也不想欠康长恨的人情,只是人情已经欠下,只能想办法偿还,他叮嘱道:“你也要小心些,甄始一此人的厉害绝不仅仅在他的武功,见到情况不妙,便紧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此君既然和宫小青两情相悦,咱们若有机会,便让两人见上一面,若能言归于好,咱们便算是还了他的人情,陶敬神的账,便不跟他计较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辞别了汪九成,向石穴上面走去。

净禅师太听说他要去,也不再阻拦,她也听到了刘苏儿从地底传来的隐隐啸叫,知他此时功力大增,虽不是全真教这许多弟子的对手,但遇到危险,逃走还是不成文问题的,不过她还是说道:“你就算要去全真教打探,这光天化日下如何行事?总要等到天黑下来才好行事。”

刘苏儿这才知道外面是白天,他在洞中不知时辰,这次出来,阳光格外刺眼,这么多日子来,当日大雪在风吹日晒下,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不过恒山的冬季,积雪消融后,也无春秋之景,到处一片萧索之意。

问起宫小青的下落,净禅师太说道:“自从她留书离开这里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想来她是为了躲避康长恨,可是康长恨这么痴情,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刘苏儿叹了口气,心道康长恨如何,还要他能在全真教手下生还才行,他和宫小青两人的坎坷遭遇,令人唏嘘。

净禅师太让刘苏儿饱餐一顿,又休息了半日,终于等到天黑,刘苏儿换上庵中给他准备好的一身黑衣,背上紫竹棒,这便抹黑前去全真教。

刘苏儿和汪九成曾两次进入全真教查探,只不过那两次都是大雪覆盖,看不清道观真容,如今虽在夜晚,但月光皎洁,还是能看出全真教的宏伟,殿宇重重,全都是琉璃瓦做顶,除了老君殿,还有重阳宫,大王殿,老子殿等几处较大的殿宇,和无数尊奉历代全真祖师的小殿宇,以及观中道人寝食之所,房屋之多,不亚于少林寺的规模。

道观分为七重,每一重都堪堪比得上清净庵的大小,全真教创教近五百年,五百年累积,已是不可轻辱的一股势力,除了恒山全真根本外,中原还有几处全真教的分支,以甄始一所言,全真弟子遍布天下,足有数千名之多,绝非虚言。

刘苏儿来到道观一处围墙外,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寻到无人处,这才翻墙而过。

有了上次刘苏儿和汪九成夜闯全真教的经历,全真弟子对道观的守御进行了加强,夜间巡逻之人也多了起来,刘苏儿不知从何处寻找,想起他对这道观最为熟悉的还是客院,不妨先去探探那些女真人走了没有。

一路躲躲闪闪地来到客院围墙外,还没有进去,就听到立面传来打斗声,刘苏儿心道,难道出了自己,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探听全真教的隐秘?若说是康长恨自那晚一直打到现在,那更是离奇了,此时距离他们夜探全真教至少过了十日,自然不可能是康长恨了。

刘苏儿悄悄地爬上院墙旁的一棵大树,然后探头向院内窥探,这一看之下,方知自己误会了,哪里是什么人和全真教弟子打架?不过是几名辈分较低的全真弟子在和女真人进行切磋罢了,原来女真人还没有离去。

女真人和全真教弟子打斗的并不高明,并没有什么看头,而且也打听不出当日康长恨的结果,刘苏儿从树上悄悄地溜了下来,在全真教中其他地方继续寻找,时不时会有四名全真弟子巡逻而过,刘苏儿便藏身在黑暗中,以他此时的功力,自然能够做到精力内敛,毫无声息的地步。

来到全真教道观一处偏僻之所,一名全真教的弟子出来便溺,刘苏儿心道机会来了,他来到这名弟子附近,等他便溺结束,正在提裤子的时候,自己悄无声息地将他一掌打晕,然后背着他离开了道观。

在离全真道观不远处的一处大石之后,刘苏儿先将脸蒙上,然后将这名弟子唤醒,这名全真弟子迷迷糊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刘苏儿说道:“你被我捉住,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回答得对我就放你,回答错了,你的道行只好到阴曹地府去接着修炼了。”

这名全真弟子见到刘苏儿蒙着脸,先是啊地惊呼一声,接着问道:“你……你是谁?啊,我知道了,你是那晚偷窥我们全真教的人!”

刘苏儿点头承认:“不错,你眼力倒好,那晚就是老子过来查探你们做的好事,什么偷窥?说得这般难听,我问你,那晚后来过来的黑衣人去了哪里?”

这名全真教的弟子还想硬着骨头不说,只冷笑一声以对,刘苏儿拿起他的一只手放在一旁,随手点了他的哑穴,然后拿起一块石头,毫不犹豫地敲断了他的一根手指,这名本想表现自己硬气的全真弟子叫也叫不出,痛得嗬嗬两声,然后昏迷了过去。

等刘苏儿再将他喊醒后,这名全真教的弟子不再隐瞒,为了其他手指的安危,只得将那晚后来的事情告诉了他。

黑衣人虽然被北斗七星阵给围住,但是此人毒针厉害,所以并不能对他形成合围,被他冲开了一道血路,全真教的弟子怕他毒针厉害,只是远远地将他围住,唯有甄始一和一帮全真教的高手才不惧他的毒针,向他猛攻。

康长恨边打边逃,竟被他冲出了全真教,但全真教的高手紧追不舍,一直将康长恨迫到一处悬崖边,由甄始一亲自出掌,所使的自然是他的绝技重阳碧空掌,将康长恨打落悬崖。

全真教的弟子都知道,这处悬崖下并没有河流,掉落到悬崖下,只有死路一条,当晚星月无光,他们也没有下去查探,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康长恨再无生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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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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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长恨身为四大凶徒之首,他坠崖身死一事若是传出,不知多少人会拍手称快,但刘苏儿心中却生出莫名的悲哀,这不单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和汪九成,更因为他已经洗心革面,而且遭遇极惨,纵观其一生,总会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同情和怜悯。

刘苏儿再问这名道人其中各种事情的细节,确认他没有说谎,虽然无力救出康长恨,但总是有了个结果,他又问了那晚之后的事。

这名道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当晚两人逃走后,黑衣人又被打落悬崖,掌教甄始一便发动道观一半的人出去寻找他们,务必要将二人捉拿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原本他们想着两人都受了伤,恒山又被积雪覆盖,要追捕到二人岂非轻而易举之事?哪知找了半夜,他们踏遍恒山,找遍了天珠峰、翠屏山以及大小山头,甚至连清净庵这种尼姑庵也找了,却连两人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天亮后,全真教又让另一半弟子下山寻找,如此这般来回交替,一连找了四五日,他们这才认定两人逃远了,既然有黑衣人前来搭救他们,那么也说不定有人在附近接应。

刘苏儿想了想,忽然问道:“既然你们找遍了恒山周遭,可曾在崖下见到黑衣人的尸首?”

这名道人摇了摇头:“没有,有道崖下查看的弟子说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恒山有牲畜出没,他的尸首说不定早被野兽拖走了,至于拖到哪个山洞里,谁能知道?”

刘苏儿说道:“即便是尸首不见了,那总会有血迹留下来吧?”

道人苦笑道:“几日来,大雪消融,崖下积雪都化成了水,就算有血迹,也早被冲刷干净,哪里还有什么痕迹?我说这位好汉,你若是跟全真教有仇,就该到道观中去找我们掌教,小道不过是新入全真教,什么都不知道,大侠冤有头债有主……”

刘苏儿听他祈求得浑没志气,本想解了穴,让他回去算了,既然康长恨不在道观中,自己不如到此人所说的山崖下再去找找,即使只能找到尸首,也能尽尽人事,将尸骨掩埋,等以后找到了宫小青,她也能有个祭奠之地。

可是他忽然想起那群女真人,便问道:“你们掌教现在和女真人谈的怎么样了?”

道人说道:“这个小道就不大清楚了,掌教没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敢多问。”

刘苏儿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道人有些糊涂了,只听他说道:“小道赵筑基,不敢请教大侠尊姓大名?”

刘苏儿说道:“我叫你爷爷!”随手点了他的昏睡穴,赵筑基呆呆地看着刘苏儿,然后缓缓地歪倒。

看着赵筑基昏睡过去,刘苏儿将他外面的道袍脱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又将他头上的道冠取下来戴上,此刻若有面镜子,镜中的自己当时一名年轻的道士,刘苏儿见赵筑基脸色比自己还要黑些,便从地上抓了些泥抹在自己脸上,天黑视线不明,若非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的面貌。

刘苏儿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少说话,以这副模样进入到全真教道观中,未必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穿着道袍行走在道观中打听秘密自然方便得多。

看着陷入昏迷的赵筑基,刘苏儿怕他冻死,将他拖到一处避风的山石之后,又找了些枯草将他身子盖住,幸而现在积雪已经全部消融,否则即便如此,这名真正的赵筑基也会被冻个半死。

刘苏儿穿着道袍,却也不敢从大门进入,而是翻墙进去,他想起汪九成两次探听到消息,都是在老君殿附近的一座殿宇中,他凭着印象,摸索着过去,途中遇到几名道士和他擦肩而过,无人怀疑他的身份。

原来他们上次听到甄始一和女真人讨论大事的殿宇叫做论道堂,看名字,论道堂本是全真教论道的场所,如今却用来做掌教和异族人讨论国事的地方,刘苏儿甚感不平和无奈,心道偿若当年的丘处机在世,抑或创教之人王重阳重生,定会对甄始一所作所为感到不满!

论道堂中灯火通明,看来今晚甄始一和女真人还在议论,刘苏儿假装路过,觑准没人,忽然闪身来到论道堂的殿后,潜身藏在一处花丛下,此时乃是冬季,花丛只剩下干枯的花枝,但这里乃是灯火照不到的地方,除非有人走近,否则不会有人发觉。

最让他担心的还是论道堂中的甄始一,上次两人在屋顶探听,不知如何竟被他发觉,甄始一若非低估了两人的武功,他的两枚玉胆可不是闹着玩的。

静夜之中,刘苏儿内力聚集到双耳,仔细倾听,屋内的说话声逐渐清晰起来。

只听甄始一的声音说道:“商量至今,我看也就这么决定吧,我们全真教派出十二位道长前去,若是被人知晓,已属大逆不道的重罪,我可以安排他们将全真教的悟道剑以及基本的心法传授给你们,那七星北斗阵乃是我们护教阵法,不是我不答应,而是教规如此,还请你们回去以后禀告上人我们的苦衷,这已是我们全真教能做的极限,唉,行此离经叛道之为,尚不知是福是祸。”

一名女真人的声音传来:“自古只有顺天行事才能成就大事,逆天而行只会自取灭亡,全真教乃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自然是福不是祸了。”

甄始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另一名女真人说道:“说来说去,掌教对我们还是心存戒备,否则号令乡民一事又不费什么人力物力,道长为何始终不肯答应呢?”

甄始一说道:“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全真教毕竟是汉人的教派,咱们私下里说说还行,偿若此时传扬出去,彼时就算你们统领天下,全真教汉奸二字那是抹不掉了,此后全真教还如何在中原立足?就算新朝廷将撇教立为护国神教,若吸纳不得汉人弟子,只收你们女真人为徒,那还成什么话?这是原则问题,老道不想再说第三遍。”

论道堂中一时沉默下来。

之前的那名女真人又说道:“你这般推脱,上人定会认为掌教起意不诚,将来起兵之后,怕是会对全真弟子有所不满。”这是语带威胁了。

甄始一说道:“前些日子,丐帮帮主和另一名号称绝命郎君的刘公子已经偷听了咱们的一些谈话,还不知他们听去了多少,若是此事事泄,全真教是否能够等到你们掌控中原,奉全真教为国教的那一日还不好说,阁下若再言出不逊,全真教只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这名女真人陪笑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掌教不要误会,唉,天色已经很晚了,既然没有商量出个结果,不如我们先回去讨论讨论,咱们明日继续商量如何?”

甄始一说道:“你们就算在这里商量个一年半载,全真教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夜了,贵客早些歇息吧。”

刘苏儿见再也听不出别的,便打算悄悄离开。

就在这时,甄始一断然喝道:“什么人?”

刘苏儿暗道,难道自己躲在这里都能被他发觉?这甄始一究竟是怎么发觉自己的?自己明明已经神光内敛,呼吸低至微不可闻的地步,他正要出来和甄始一拼斗几招,然后趁七星北斗阵合围之前逃走,但他很快发觉,这一次甄始一追击的方向并非是他藏身的方向,而是前面,殿前也传来呼喝声,刘苏儿放松下来,原来他发觉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正要趁乱逃走,刘苏儿回思一想,难不成是汪九成担心他的安危,所以过来帮他?汪九成伤势未愈,若是他前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护着他逃出去。

刘苏儿壮着胆子从花丛中出来,跟着逐渐向论道堂前面聚集的全真弟子走了过去,来到论道堂外,几名道人围着一个身形消瘦,个子不高的黑衣人,此人头上带着一个斗笠,脸上蒙着黑面巾,就算在灯光照耀下,此人的一双眼睛也陷在黑影中,看不出此人的一点形貌。

见到此人已经落入全真弟子的包围,甄始一问道:“阁下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鬼鬼祟祟地来我全真教何事?”

让刘苏儿甚或甄始一都感到奇怪的是,此人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只听此人淡淡地说道:“我来找一个人。”声音清脆,原来此人是一名女子。

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刘苏儿如遭雷殛,他在恒山石穴外听过这个声音,她是宫小青!

既然知道她是宫小青,那么她来此的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她来找的自然是康长恨,不知她从什么地方打听到康长恨去了全真教,想来她也能够明白康长恨来到全真教,定然是凶多吉少,刘苏儿心中为她感到难过,因为在场的人里,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康长恨已经被甄始一一掌击落悬崖,有死无生!

甄始一说道:“哦?不知姑娘此次前来所要找的人是谁?”

宫小青说道:“康长恨!”

甄始一直到将坏书生击落悬崖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愕然道:“康长恨是谁?我们道观中并无此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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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黑衣女子

宫小青说道:“康长恨便是人称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十天前的一个晚上,你们围攻丐帮帮主等人时,前来救他们逃走的就是康长恨,若是他被你们捉住,还请诸位道长慈悲为怀,他已经改过自新,希望道长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他做的事,将他放了。”

甄始一厉声问道:“原来他是四大凶徒之首的康长恨,姑娘又是谁?”

宫小青说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甄始一说道:“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怎知你所言是真是假?”

宫小青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以坏书生康长恨的声名,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和他有什么牵连呢?”

甄始一还是有些不信,他说道:“即便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们都是修道之人,难道姑娘不敢以真面目现身,就是怕我们有人认得你,揭破你的谎言么?”

宫小青摇了摇头:“我容貌已毁,形象骇人,道长既是有道高人,就别让我为难了,我以性命发誓,我所言句句是真!”

甄始一闻言犹豫起来,他逐渐相信了宫小青所说,但相信归相信,如何打发她倒是个问题,偿若直接跟他说康长恨已死,只怕她必定要死要活闹个不休,他思索片刻,对宫小青说道:“我相信姑娘的话,不过你所说的坏书生康长恨不在这里。”

宫小青问道:“真的?”

甄始一肯定地说道:“修道之人不打诳语。”

宫小青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问道:“偿若不在这里,他又会去了哪里?”

一名年长的道人终于忍耐不住,站出来叱责道:“他去了哪里鬼才知道,我们又非官府,偿若有人不见了就来找我们全真教,我们这里成什么了?你速速离去,莫要再胡搅蛮缠,我们掌教脾气好,难道我们都要跟着和你啰嗦个没完不成?”刘苏儿听了他的话,心道无意中说出的话往往会吐露真相,康长恨的去向,多半只有鬼才知道了,只可惜宫小青并没有想这么多。

宫小青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位道长所言差矣,并非我胡搅蛮缠,既然你们承认他曾来过,他何时走的,又去了什么方向,难道你们半点不知?还请可怜我一个弱女子,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甄始一刚想告诉她坏书生已被自己打死,让她死了这条心,别再纠缠不休,更何况四大凶徒之首被自己所杀,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登时改了主意,偿若她听到康长恨之死,一头撞死在这,全真教的清誉就跟着丢光了,他耐着性子说道:“当晚康长恨的确来过,不过后来他又走了,黑夜之中,他去了何处我们也不知道,还望姑娘到别处去找找,这深更半夜,姑娘孤身来此寻夫,难道不为自己的声名着想么?”

宫小青抬头看了看天,今晚天气晴朗,月朗星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酸楚,沉默片刻后,她终于说道:“既然道长说他不再这里,多半他就不再这里了,民女来得冒昧,还请几位道长见谅。”说罢,她盈盈一福,转身就离去。

见到她主动离去,甄始一反而又有些后悔,但他总不能公然留下一名女子,这种事偿若传出去,自然更加难听,他待宫小青走出去以后,对几名弟子说道:“你们跟过去瞧瞧,偷偷地跟在她后面,不要被她发现了,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会跟什么人联络,还有,明天继续到悬崖下去查找一番,那黑衣人的尸首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偿若黑衣人真是坏书生,全真教诛除此子,于咱们声誉也有益。”

半夜出去跟踪一名女子,许多全真弟子都不太乐意,刘苏儿化身赵筑基夹在跟踪宫小青的弟子里,黑夜中,谁都没有怀疑。

出了全真教大门,众人四下张望,星月之下,只见一道黑影正向山上行去,刘苏儿见她既不是下山,也不是前去清净庵的方向,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但容不得他多想,其他几名全真教弟子纷纷说道:“她在那里,咱们跟过去。”

另一名全真弟子说道:“掌教让咱们小心行事,莫要被她发觉,看看她是否受人指使,又是受何人指使。”

刚才那名全真叫弟子说道:“跟远了又怕跟丢了,跟近了又怕被她发觉,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咱们且看看她这么晚上山究竟去找谁。”

刘苏儿陪着几人悄悄地跟在宫小青后面,走了两三里山路,刘苏儿见她折而向那日刘苏儿和汪九成去过的山洞,不知她是否前去查看有没有什么康长恨留下的踪迹,还是什么,不过她明知康长恨不再那里,为何还要去呢?他心中一动,想起如今汪九成还在石穴养伤,自己和他曾谈起康长恨的行踪,宫小青说不定就是从这里偷听到自己和汪九成,又或者自己和净禅师太的谈话,才找上全真教的。

自己再抓住赵筑基之前,也不知道康长恨被击落悬崖,唉,这两人都是生来不幸,也许死对他们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寒风吹拂,宫小青的身影果然投向这个山洞,刘苏儿心道,若是让全真教得知这里,怕是以后清净庵有什么秘密,都会被全真教听到,今晚过后,自己定要想办法通知净禅师太等人,将这个山洞堵死,以防万一。

一名全真弟子低声说道:“那女子进了山洞,咱们在洞外偷听,说不定她是在和人私通,未婚男人死了,她正好便宜了奸夫,嘿嘿。”

刘苏儿听他说话污秽,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次跟着宫小青的,除了刘苏儿外,还有四名全真弟子,他们一共五人,来到山洞外,左右分别站着两名弟子把风,一名叫做李筑峰的弟子偷偷进去瞧瞧,几人之前商量,既然这女子私下和人幽会,就算他们发现了自己,恐怕也不敢声张出去。

几人商议时,刘苏儿自然闷不吭声,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李筑峰慢慢走了进去,人消失在洞中的黑暗当中,恒山上虽然也是黑夜,但好歹有些星光,山洞中更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刘苏儿猜测宫小青已经进入了山隙,那道山隙若无火把照耀,黑暗中李筑峰肯定摸索不到,只不过几人若是见到宫小青在山洞中消失了,定然不肯罢休,自己要如何才能将几人打发走呢?

正想着,进洞的李筑峰忽然传来一声惨呼,几人被李筑峰的惨叫声吓了一跳,包括刘苏儿在内,四人全都向后退开一步。

一名叫做刘筑根的全真弟子向洞内喊道:“筑峰!发生了什么事?”

几人都不敢贸然进去查看,不过他们都知道,李筑峰定是遭到了洞内人的伏击,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洞内除了李筑峰和宫小青外,是否尚有他人,他们更不清楚,就连刘苏儿都有些怀疑洞里还有别人。

就在这时,李筑峰的惨呼声戛然而止,接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被从洞里扔了出来,刘筑根扑过去一看,正是李筑峰的尸首,刘筑根平日和他交好,想不到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一把抽出长剑,正要冲进去,被另一名全真教弟子拦住:“别冲动!要冷静!”

洞内传来宫小青的声音:“此人进来后欲对我图谋不轨,被我杀了,你们谁要是再敢进来,别怪本姑娘辣手无情!”

众人当然知道这只是宫小青找的借口,李筑峰进去后还没有片刻,什么都看不清,说什么图谋不轨?简直是胡说八道!

刘筑根来到附近,找到一根枯树枝,点着了当火把,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提着长剑,当先向洞中闯去。

其他两名全真弟子见阻拦不得,也纷纷抽出长剑,准备陪刘筑根一起冲进去。

刘苏儿见状,故意扬声说道:“半夜三更,一名女子在里面,咱们这么冲进去,只怕对全真教的名声不好!”

一名全真弟子转过头来对刘苏儿说道:“筑基,你胡说什么?”

刘苏儿还要再提醒里面的宫小青小心,这名全真弟子离刘苏儿很近,忽然怪叫一声说道:“你……你不是赵筑基,你究竟是谁?”

刘苏儿见身份泄露,使出拈花指法,随手点倒了他,另一名全真弟子正要回身,也被刘苏儿顺手点倒,虽刘苏儿前来跟踪宫小青的几名全真弟子,除了刘筑根外,其他的全都倒在地上,刘苏儿正要跟进去将刘筑根也点倒,洞中的火光忽然熄灭,刘筑根的惨呼声也跟着传来,刘苏儿正要进去和宫小青说话,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从洞中刺出,直指刘苏儿面门。

而剑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杀了李筑峰和刘筑根的宫小青。

刘苏儿伸出手掌拍在剑身上,对宫小青说道:“且慢动手,我不是全真弟子!”

宫小青不信,她一言不发剑光点点,接着向刘苏儿身上点来,刘苏儿一边闪避,一边说道:“那天晚上,咱们在洞口见过面,是我,我叫刘苏儿!”

刘苏儿一边躲闪着她的攻击,一边脱掉了身上的道袍,摘掉了道冠,露出本来面目,宫小青仔细看清了他的面容,这才收了剑,问道:“你怎么在这?”

刘苏儿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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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苦命鸳鸯

眼下还有全真弟子在场,刘苏儿当然不能无所顾忌地跟她叙说详情,正考虑着怎么对付这几名全真弟子时,宫小青早提着全真弟子的剑,将这四名全真弟子一剑一个给结果了,她下手甚快,刘苏儿还没反应过来,这几位筑字辈的全真弟子登时了账。

刘苏儿见她下手毒辣无情,心中起了戒备之意。

宫小青说道:“现在没其他人在这,你可以好好说说了。”

刘苏儿说道:“这里离清净庵不远,你杀了全真教的弟子,小心给那些师太们惹出祸端。”

宫小青说道:“回头咱们把这四具尸体拖入洞中,然后将洞口封住,不就没人知道了?你不会跟那些牛鼻子告状去吧?”

寻常人杀人之后不免会惊慌失措,心慌不安,但宫小青说来,好像一件平常之事,刘苏儿心中暗叹,多半宫小青是杀人杀惯了才会如此,世事变幻,以她和康长恨二人来说,宫小青原本是果园农家女子,却因种种变故,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而四大凶徒之首的康长恨却改过自新,变成一个好人。

世人常说的沧海桑田,怕也不过如此。

刘苏儿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位奇女子,不过这些道人只是奉命行事,罪不至死,这么杀了他们,他们师长亲友定会悲痛不已,以己度人将心比心,希望姑娘以后切莫轻易取一个人的性命。”他称宫小青为姑娘,是因为她满头青丝,看来并未在清净庵出家。

宫小青带着面巾,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她柳眉倒竖,冷哼道:“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刘苏儿说道:“不敢。”

宫小青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穿着道袍,混在全真教弟子中,意欲何为?”

刘苏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有感而发地说道:“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有自己爱着的关心着的人,活着是有值得自己去爱去关心的人或事物,你看着恒山,看这山下的水,看天下有多少山水多少美好的事,我嘴笨,也说不出来这些大道理,但我总相信,人不管经历了什么,都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宫小青怒道:“你是在讽刺我自毁容貌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小的时候,我父母双亡,那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然而我依然想尽办法活了下来,然后遇到了更多只得我爱和关心的人和事,我是说……嗯,你明白么?”

宫小青身子发抖,她指着刘苏儿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苏儿说道:“康长恨他,他被人打落悬崖,下落不明……”

话未说完,宫小青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刘苏儿赶紧冲过去将她扶着,让她挨着一块石头坐下,过了良久,宫小青才悠悠醒来,她双目通红,眼泪涌出,将遮盖面容的黑面巾都打湿了,湿透的黑面巾覆盖下露出她凸凹不平满是伤痕的脸的轮廓,显得极其丑恶,尽管丑恶,刘苏儿还是明白她自毁容貌的来由,心中又感敬佩又感同情,他安慰道:“全真教并未在崖下找到他的尸首,他是生是死还不可知,你莫要太过伤心。”

这句话其实不过是谎话,在刘苏儿的内心里,康长恨也是有死无生,只不过此时此地,他又怎忍心将实情说出来呢?

宫小青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相信刘苏儿的话还是自怜身世,哭了一会,她想起自己还在刘苏儿怀中,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星夜,又过了一会,她才停止哭泣,问道:“是谁将他打落悬崖的?”

刘苏儿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吗?”一掌击得康长恨掉落悬崖的,乃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刘苏儿自然不能告诉她,否则她要是去找甄始一报仇,岂非是自寻死路?

宫小青说道:“康郎若是活着,自然无所谓,康郎若是死了,我自然要为他报仇!”还没等刘苏儿说什么,她摇了摇头,又改了口:“不不不,康郎若是死了,自然无所谓,若是活着,我才要给他报仇!”

这两句话听着前后矛盾,虽说宫小青伤心康长恨的遭遇而有些神志不清,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一股让刘苏儿感到心酸的绝望之感,他细细体会,明白了她为何改口,偿若康长恨死了,她也会随他而去,那么什么仇怨都无所谓了。

刘苏儿想再安慰她两句,却感到无从提起,他说道:“无论如何,不管他的生死,总要以先找到康长恨才好做决定。”人陡闻噩耗,总是难以做出理智的决定,刘苏儿认为若能让她在寻找康长恨尸首的过程中冷静下来,或者自己再让清净庵的师太们从旁劝说,或者能让她重燃新的生望。

全真教这么多弟子都没有在崖下找到康长恨的一点踪迹,宫小青自然也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听到刘苏儿的话,宫小青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道:“康郎是在何处坠崖的,请你带我过去一下,我去看看。”

刘苏儿击得赵筑基跟自己提过的地方,他和宫小青像将全真教四名弟子的尸首拖进山洞,然后两人找来一些大石头,将山洞堵死,从外面看来,若非有心之人,定然看不出这里曾有个山洞。

宫小青又将地上的血迹小心地擦去,擦不掉的,边用剑刮掉,显示出了她细心的一面。

做完这一切,刘苏儿便带着她连夜去了天峰岭上的一处绝壁,这里危崖耸立,若说在来之前,刘苏儿心中也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康长恨还活着,可是来到这里后,他看到悬崖之高之险,心中对康长恨的一丝侥幸也不存在了。

宫小青站在悬崖边上默然不语,山风吹来,她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刘苏儿说道:“小心!”

以宫小青的武功,他并不担心意外,他担心的是怕她想不开。

宫小青没有理会刘苏儿,她独自站立了许久,这才从悬崖边退了回来,她对刘苏儿说道:“这处悬崖叫做舍身崖,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刘苏儿不知她话中何意,他劝说道:“难道你不去看看收留了你的净庵师太,净心师太们么?”

宫小青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回去吧,汪帮主还受着伤,剩下的事我自己去做。”

刘苏儿立刻醒悟,她毕竟还是在石洞的山隙内偷听到自己的谈话,否则她怎么知道汪九成受的伤呢?他忽然想起一事,对宫小青说道:“对了,全真弟子明日也会在悬崖下搜寻康长恨的下落,你小心一些,莫要和他们起了冲突,以至误了大事。”

宫小青说道:“这么说来,将康郎打落悬崖的是全真教的人了?否则他们怎会知道这些?又怎会有这个好心?你不肯告诉我是谁,那么看来此人当时全真教中的高手,你怕我不自量力前去寻仇,所以不肯告诉我,依我看,此人多半就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

刘苏儿对她思维之敏捷感到佩服,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一句:“小心行事!”便告辞离去,和宫小青在一起,他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压力,也许是她身上所发生过的凄惨经历,让人心生无可奈何吧。

离开舍身崖很远,刘苏儿回过头来,看到夜空下,宫小青还站在悬崖上痴痴地站着。

回到清净庵,刘苏儿径直去了大殿下的石穴,汪九成已经睡了,但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一点声响就会将他惊醒,他醒来见到刘苏儿,问道:“打听得怎么样了?”

刘苏儿将康长恨掉落悬崖,宫小青前去寻夫,甄始一和女真人上没有定论,但已经决定派出弟子去女真人那边等种种事情跟他说了。

宫小青和康长恨的事就是一场悲剧,任谁听了都绝不会感到舒服,汪九成默然不语,他问道:“你相信康长恨还活着么?”

刘苏儿怔住了,然后摇了摇头。

汪九成长叹一声后说道:“我汪九成向来恩怨分明,可是对于康长恨,去不能分明地对待,他杀我丐帮兄弟,又救了我,唉,这笔糊涂账该怎么算?好在他已经死了,宫小青算是他的家人,不过两人只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咱们对康长恨的恩,都算到她头上吧,她有什么心愿咱们尽全力去帮她。”

刘苏儿没好气地道:“她现在唯一的愿望,恐怕就是让康长恨活转过来,死人又怎能复生?”

汪九成讶然看着他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对她有什么意见?”

刘苏儿说道:“你是没见她杀全真教弟子的利索劲,她身世固然可怜,又加上她和康长恨的关系,咱们自然要尽力帮她,但绝非所有的事,她偿若要泄愤杀人,难道咱们也要尽力帮她不成?”

汪九成点头道:“这个自然,还用多说?”

刘苏儿问道:“汪帮主伤势如何?我正心里不舒服,内力膨胀,发泄了也是浪费,不如用来帮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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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性命空悬

汪九成笑道:“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我承你的情,行,你来帮我疗伤吧,正好我刚服了药,由你内力辅佐,药力也能吸收得快些。”

帮汪九成疗完伤后,刘苏儿吃了些冷饭,饭后疲惫不堪,沉沉睡去,醒过来时,已快到第二日午时,刘苏儿想起宫小青的事,对汪九成说道:“我还是放心不下她,还是去看看的好。”

汪九成说道:“吃了午饭再去,另外小心些,尽量别和那些全真弟子缠斗。”

刘苏儿自然答应了,饭后净禅师太过来看过他们以此,她听说康长恨坠落悬崖,也是唏嘘一番,刘苏儿很想问她,对于康长恨本人来说,是作为恶人活着的好,还是作为好人死了的好?但思量再三,总认为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便没有问。

这次离开清净庵时,刘苏儿分外小心,并不从大门出去,而是翻墙而出,为的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他和清净庵的关系,否则之后若是自己被全真教发现了他的身份,又由此推之他和清净庵的关系,那便给清净庵带来麻烦了。

来到舍身崖附近,刘苏儿在山腰向下看,崖下果然有不少全真弟子在仔细搜寻康长恨的尸体,亦或可说是在寻找康长恨的残肢断体,看他们的样子,自然是还没搜寻到什么结果,否则早就鸣金收兵了,刘苏儿仔细看过,并没有看到宫小青的踪迹,不知她是隐藏在什么地方,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还是在等全真教的人走后,再现身寻找。

既然没有宫小青的踪迹,也就说明她至少不会和全真弟子发生正面冲突,这让他放下了一些心事,刘苏儿躲在暗处看了一会,正想离去,他忽然想起康长恨随身携带的索命刺,偿若当日积雪康长恨坠崖,他的尸身被野兽叼走,绝不可能连随身兵器也叼走,禽兽自然不会对一根铁棍子感兴趣。

想到这里,刘苏儿来到舍身崖对岸的翠屏山,从那里可以看到舍身崖上下全部的情形,翠屏山的山腰上建有一座悬空寺,悬空寺建在山腰悬崖出,其寺之险峻雄伟天下知名,便不再细说,刘苏儿来到寺中凭栏观看,这里游人香客不少,置身其间向对面观看,并不惹眼。

他俯身向下看,此时阳光和煦,索命刺若是在附近,说不定会有反光,可是他仔细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刘苏儿安慰自己,说不定索命刺掉在了石头缝里,又或荆棘丛中,自己离得又远,自然是看不到。

但全真弟子受到甄始一的严令,仔细搜寻,每块石头都不放过,试图找到康长恨坠落悬崖后的蛛丝马迹,很显然,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什么,舍身崖高约百丈,掉落下来,任你武功再高,也必定摔得尸骨不全,崖下怪石嶙峋,依照常理来说,康长恨掉落其中,即使有积雪,也必定摔得骨折肉裂,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而甄始一将他打落悬崖,范围不会有多远,就算每块石头翻过,此时也该有个结果,但事实偏偏相反。

刘苏儿想起净禅师太所言,康长恨经过根本烦恼香的历练,内力也得以增加,若是从悬崖坠落,而崖底又没有痕迹,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也是极不可能的可能,也就是康长恨虽然从悬崖上坠落,却并没有掉到崖底,他又非飞鸟,这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留在了峭壁上。

想到这里,刘苏儿放眼看去,舍身崖的峭壁虽然十分陡峭,但绝壁处也生长着崖柏,这种生命力顽强的树木,从石头缝里伸出枝干,就像绝不向命运低头的人,从牢笼中伸出的手,在追求可贵的自由。

有几株崖柏似有折断的迹象,但又似乎是天生这种怪状,为了活下去,崖柏为了适应艰苦的坏境,会长成各种奇怪的样子,一如这世上的人,为了生活,会变成各种绝不相同的性子,刘苏儿竭力分辨哪些崖柏是否断折,因为那象征这康长恨还有生的希望。

就在他看得入神时,一名悬空寺的小沙弥来到他身旁,对他说道:“这位施主,我们方丈有情!”

刘苏儿感到奇怪,自己尚是头一次来到悬空寺,绝不会认得方丈,他为何来找自己呢?他问小沙弥:“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小沙弥摇了摇头。

刘苏儿笑道:“那你怎知方丈要来找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小沙弥说道:“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七八天了,方丈说如果有人望着舍身崖超过一炷香,就带此人前去见他,你是这些天来唯一的一位看着舍身崖这么久的施主。”

刘苏儿心中一震,他点头道:“方丈要找的是我,没错,快带我去见他。”

悬空寺的方丈室也是临空而建,小沙弥年纪虽然不大,且不会什么武功,但也许是在悬空寺待久了,沿着下面都是悬崖的栏杆行走,也并不感到害怕,一直将刘苏儿带到方丈室门口,这才合十行礼而去。

刘苏儿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请进来。”

刘苏儿推门而入,只见房间内十分整洁,一道帘子将方丈室一分为二,看不到帘子后面的情形,帘子前面只有两个蒲团,一座香炉,香炉中一股闻起来让人浑身舒泰的渺渺香烟蜿蜒升起四散,一位年老的僧人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这老僧自然就是方丈了。

见到方丈,刘苏儿也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向方丈行了佛礼,然后开口问道:“我就是方丈要找的人,不知方丈找我何事?”他言语中带着激动,只盼从他口中听到康长恨还活着的消息。

从方丈的神情上也看不出悲喜,只听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施主此来,是否可为从崖上掉落的那人而来?”

刘苏儿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脱口而出道:“不错,方丈可知他现在在那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方丈摇了摇头,刘苏儿心中一凉,不过方丈又接着说道:“人虽没死,但却受了极重的伤,我竭尽全力救治,也仅仅保他一命,而且他清醒着时,对过去的事,全都想不起来,唯在昏迷中,呼唤着一个名叫小青的人的名字,言语中千肠百转荡气回肠,想来必定是位女子,我想此人无论是谁,若是知道了他的遭遇,定会过来看看,如今看来,施主绝非他口中念叨的小青,你可知道小青是谁?”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方丈说道:“他时时陷入昏迷,危在旦夕,老衲心想,若能找到小青,或者会对他的伤势有些帮助。”

刘苏儿问道:“请问方丈是在何处找到的他?”

方丈反问道:“这个问题很重要么?”

刘苏儿只好改口:“他现在哪里?”

方丈说道:“就在帘子后面。”

刘苏儿也顾不得有礼无礼,立刻从蒲团上起身,来到帘子旁伸手掀开了帘子,帘子后有一张床,许久不见的康长恨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刘苏儿看不到他的身子,不知他伤势如何,只看到他的脸色极其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似乎也消瘦了许多。

见到康长恨这副生死不知的情形,刘苏儿第一个念头就是要用内力助他疗伤,他刚伸出手,方丈犹如枯枝一般的手掌从旁伸出拦住了他,刘苏儿愕然看去,方丈说道:“我已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你偿若再用内力注入,激起他体内内力的反击,心脉不稳下,性命也就危险了。”

刘苏儿吓得生出一身冷汗,如果自己鲁莽下害了康长恨的性命,自己此后定然心中再难安宁,他伫立床边,看了康长恨一会,心中百感交集,终于,他回过神来,断然道:“我现在就去找宫小青!此人还请方丈照看,有劳了!”

说罢,刘苏儿就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方丈的声音:“原来她姓宫,阿弥陀佛!”

这位方丈年纪虽老,人却并不迂腐,对于男女之别也不如少林寺看得这么重,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老和尚,但刘苏儿哪有心情跟他多说什么,他快步离开悬空寺,要尽全力找到宫小青,尽快将她带过来。

康长恨伤势垂危,晚了就会造成难以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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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走为上策

舍身崖下,全真弟子已经散了一半多,但还有数十人在地上翻翻找找,来此游玩的游人见状无不指指点点,感到非常奇怪,有人甚至以为他们在翻找什么宝贝,也跟着翻动石头找了一圈,石头下不过是些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哪有什么宝贝?

刘苏儿将紫竹棒藏在一旁,然后假装游客夹在其中,全真弟子也不认得他,并没有在意,刘苏儿知道既然全真弟子在此,宫小青是不会现身了,但她也一定在周围,不会离得太远,而是在等待机会,或者是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这一切,和全真弟子一样,希望发现康长恨的踪迹。

是生还是死,总要有个结果。

宫小青面貌被毁,不论何时,她都会带着一个面巾,和常人不同,原本是很容易发现,可是就是因为容易发现,所以她藏身之地也一定非常隐蔽,会在什么地方呢?

刘苏儿身在崖底,周围打量,他的身旁四周都是人,有游人有全真弟子,远处也有不少人,但肯定都不是她。

那么宫小青会在哪里?刘苏儿想起昨夜她身处悬崖边上的情景,他似有所悟,人向舍身崖上赶去,刘苏儿心中着急,所以上山之时展开了轻功,他以为不会有人留意自己,殊不知他上崖的情形都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舍身崖靠近峭壁之地,是一块巨大的寸草不生的光溜溜的大石头,三面悬空,再往后则是如同枯草般的荆棘丛,和大大小小的树,树与树之间是嶙峋的山石,刘苏儿认定宫小青就藏身于附近的山石后,看着崖底的人会不会搜寻出个结果来,这里占尽了居高临下的地势,同时又能缅怀多半已经身死的康长恨。

山石有的高达三四丈,有的不过一人多高,刘苏儿不敢大声呼喊,以防被全真弟子觉察,只能慢慢找寻,他更希望宫小青能看到自己,主动出来,自己好带着她去悬空寺见康长恨。

就在他找得焦头烂额也没找到宫小青后,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或者宫小青并没有在这里,是自己猜错了,蓦地,崖下发出一阵吵闹声,刘苏儿来到一块靠近峭壁的石头旁,探头向下看,只见一群全真弟子围在一起,在观看什么东西,若非刘苏儿在悬空寺见到身受重伤的康长恨,一定认为他们找到了康长恨留下的什么踪迹。

既然康长恨被悬空寺的和尚所救,那么他们找到了什么呢?刘苏儿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有种感觉,这是个阴谋陷阱,至于是什么阴谋,他脑子迟钝,一时还想不出来。

就在他潜心思索时,一道熟悉的人影从不远处扑出,向这崖底的方向冲去,看背影,正是宫小青无疑,他恍然明白,自己虽然知道康长恨没死,但宫小青却不知道,他们故作找到了什么,宫小青关心康长恨,自然要冲过去看个明白。

既然知道是诡计陷阱,刘苏儿自然不能不问,他连忙向宫小青冲去,同时口中喊道:“等一下!”

宫小青似乎没有听见,刘苏儿向她冲去,经过一块山石时,刘苏儿加快了脚步,突然,山石后一只手掌在电光火石间向他袭来,刘苏儿怎都想不到在这里还有人埋伏自己,他展开轻功之际,下盘空虚,这一掌又来得十分猛恶,刘苏儿不敢硬接,而闪避又来不及,只能功聚背心,用后背硬接这一掌!

随着刘苏儿的一声痛呼,他本在向前疾奔,再加上这一掌的助力,人如同一只纸鸢,远远地飘向前方,尚未落地,人在空中已吐出一蓬血花,前面那人听到刘苏儿的痛呼,转过身来,只见此人脸上带着面巾,正是宫小青。

刘苏儿落下来时,人距离宫小青已不过数歩,宫小青见到是他,不禁一怔,刘苏儿来不及跟她说康长恨的事,他落地之后便转过身来,背后传来剧烈疼痛,他要看看躲在山石后偷袭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只见那人气度不凡,人虽苍老了些,但一身大家风范,正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刘苏儿想不到他会如此卑鄙,躲在石头后面偷袭自己,他怒道:“堂堂全真教掌教,竟能做出偷袭这种卑鄙下流之事,也不怕人齿寒!”他背后中掌时,人正向前疾奔,甄始一掌力虽然厉害,却也被他趁机化解了大半,否则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

甄始一原本打算一掌打死了他,那么就算他的行为为人所不齿,也不会有人泄露出去,等到他再宰了宫小青,别人只会认为他是和刘苏儿正常比拼下将他杀死的,绝不会有人怀疑他暗中偷袭,因此刚才他掌心凝聚重阳碧空掌的掌力,在刘苏儿经过时忽然拍出,谁知刘苏儿虽然中了掌,但显然并无大碍,他脸上一红,强自辩解道:“你和坏书生以及他的女人走在一道,那就是和他们同流合污了,对付你这种凶徒,人人都要得而诛之,以你们的身份,也配谈什么江湖规矩?我奉劝你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全真教的名声担保,我们只废了你的武功,而饶了你一条性命,若是企图反抗,就别怪本道降魔除妖了!”

宫小青在刘苏儿身后呸了一声,她说道:“康长恨早就改过自新了,即便是从前,他也绝不会做这种背后偷袭的卑鄙无耻之事,你身为武林名宿,再怎么砌词狡辩,也掩盖不了你下三滥的本性!”

甄始一脸色由红转黑,他恼羞成怒地说道:“贼妮子伶牙俐齿胡说八道,本道昨晚饶了你一命,我看你非但不知感激,反而好像中山狼一般蛇蝎心肠,带我宰了这小子,便取你性命!”

宫小青还欲和他争辩,刘苏儿拦住她,压低声音悄悄跟她说道:“别跟他斗嘴了,康长恨没死,人在悬空寺方丈室,他身受重伤,你赶紧过去瞧瞧!”

听到刘苏儿的话,宫小青身子晃了晃,她得知康长恨未死,心中涌出狂喜,又得知他身受重伤,心中又感难过,情绪激动下,差点站立不住,她说道:“你在这……”

刘苏儿说道:“我没事,我拦住他,你快去,小心别让其他全真教的人看出你的去向,下面的人故意做作,乃是骗你的。”

宫小青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心些!”说罢就向山下赶去。

甄始一怎能让她就此离去,他一边向宫小青冲去,一边口中喝道:“孽障!哪里走?”

刘苏儿闪身将他拦住,一招狂风骤雨掌中的风吹雨打,掌掌斜斜拍出,掌力雄浑,让甄始一不得不停止追赶宫小青而留下来全力应付。

甄始一在全真教道观中曾见识过刘苏儿的武功,刘苏儿和他原本不相上下,幸而他先偷袭了刘苏儿一掌,尽管刘苏儿并无大碍,可是武功毕竟也会受到影响,而他又是做足了准备,一进一退下,他认定刘苏儿必定不是他的对手。

哪知他重阳碧空掌使出,和刘苏儿掌心相碰,竟打了个旗鼓相当,他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刘苏儿在短短几日时间内,因为给汪九成运功疗伤而使得功力大增,因此尽管刘苏儿受了伤,却依然没有落在下风。

刘苏儿笑道:“别追了,等你打倒我再追,她早就走了个无影无踪,你全真教掌教偷袭后辈之事,定然很快会名扬天下!”

甄始一心中一怒,心神一分,刘苏儿趁着这个机会,忽然使出风雨兼程的绝招,甄始一仓惶应对,但那一招烈日炎炎须得事先酝酿,不能说出便出,仓促之间,他以另一招后羿射日应对,双掌交迸,甄始一竟被这一掌击得退开数歩,而刘苏儿则站在当地一步未退,这一掌比拼,显然刘苏儿占尽了上风。

甄始一糅身再上,两人各使绝技,翻腾扑斗在一起,重阳碧空掌招招刚烈,足见当年王重阳的内劲是专走阳刚的路子,而狂风骤雨掌则是刚柔并济,双方你来我往数十招,谁都奈何不了谁,只不过刘苏儿受了伤,时间一久,对他不利。

刘苏儿边斗边说:“全真教和女真人相勾结,岂能对得起你们创派祖师?岂能对得起当年一言止杀的丘处机道长?”

甄始一则回道:“你小子懂得什么?尔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又道顺应天命,既寿永昌么?”

刘苏儿一招惊涛拍岸将他击退,然后说道:“顺应天命?嘿,难道要以汉人百姓的性命为代价?难道要伙同异族牟图中原为代价?我虽然不懂什么民族大义,却也知道忠义廉耻几个字是怎么写的。”

甄始一说道:“你小子不知本道的打算,在这胡言乱语,胡乱猜测,对我们全真教的声誉影响不小,本道本想饶你一命,奈何你自寻死路,别怪老道辣手无情!”

说罢,甄始一暗自酝酿内力与左掌,准备全力使出烈日炎炎这一招,一举将刘苏儿击毙。

刘苏儿也看出他必定不会放过自己,他猜测宫小青此时已经到了翠屏山,已到了去悬空寺的山路上,全真教弟子已经被她摆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指着甄始一背后说道:“康长恨!”

甄始一大惊失色下,刚刚凝聚的一股内力登时泄了,他全神戒备着回过头来,只见背后乱石嶙峋,视野之内空无一人,他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再转过身来时,只看到刘苏儿迅速离去的背影,甄始一气得胡子头发都快冒出了烟,哪里还顾得上一派宗主的气度,连忙不顾形象地全力向刘苏儿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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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树之恩

刚刚使出诡计,引得宫小青现身的一帮全真弟子见到舍身崖上果然有人中计现身,纷纷向那边赶去,数十名全真弟子刚走到山腰上,就看到他们的掌教恼羞成怒地在一名年轻人后紧追不舍,无不瞧得呆了。

一名全真弟子说道:“是掌教!咱们过去拦住那小子!”

全真弟子轰然应诺,一群人散开成扇形,向刘苏儿为过去。

刘苏儿的轻功比之甄始一不过在伯仲间,但他先走了一步,便占了一步之优势,甄始一在他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刘苏儿一边落荒而逃,一边查看周遭的形势,见到全真教群弟子准备围堵自己,他不惊反喜,喜的是既然这些全真弟子过来对付自己,那么宫小青自然是安然离去。

不过这么冲下去,遇得全真弟子稍微阻拦一下,甄始一便能追上自己,刘苏儿站在被追的角度,逐渐转变方向,逃走的线路变成一个弧形,甄始一自然是跟着他跑出一个弧形,刘苏儿绕了一圈,不向山下逃走,反而折而向山上奔去,这么一来,准备上山围堵他的全真弟子便扑了个空。

刘苏儿虽然暂时摆脱了被追上的危机,但也自陷险地,恒山天峰岭越往上走山头越小,只要全真弟子将山头围住,刘苏儿便下不得山,会被活活困住。

果然,甄始一见他绕了一圈,反而向山上行去,便不再紧追不舍,而是轻啸一声,同时脚步慢了下来,甄始一这声啸声乃是呼唤道观中的弟子聚集,然后对刘苏儿进行合围,虽然宫小青逃走,但只要能将刘苏儿困住,也能稍抑他心中的怒火。

刘苏儿这小子的武功更是让甄始一感到不安,更让他有所顾忌的是,刘苏儿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这般成就,假以时日,他的功力自会只增不减,到时候全真教上下又有谁人是他的对手?此人对全真教已经有了成见,此时不除,徒留后患。

全真教的弟子听到掌教的呼唤,纷纷从道观中涌出,甄始一快步冲过去和他们汇合,将刘苏儿被困在山上之事告诉了他们,并分别安排他们把手上下山的路,同时在没有山路的地方也派人盯守,一旦发现刘苏儿的踪影,便相互通知附近的弟子,将他围困住,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便下手诛除。

一众弟子自然是一体禀遵,并立刻四散开来,按照既定的安排开始向山头围拢,然后向上搜寻。

从山腰到山顶的路共有六条,其余的便都是山林峭壁,全真教弟子的围拢可说相互之间能够看到对方,包围严密,绝不会让刘苏儿有漏网之虞,包括甄始一在内,一共两百多名全真教弟子参与了围捕,他们越是向山上行去,相互之间的距离越小,全真弟子越是密集。

甄始一是第一个冲上山头之人,他脚步快捷,身子轻盈,道袍飘飘,冲上山头之姿犹如仙人飞升,惹来全真弟子的一致喝彩。

但甄始一到了山头向下俯视,却只见漫山遍野全都是自己教中弟子,不见刘苏儿的踪影,就在从山腰到山头的这段距离内,刘苏儿凭空消失了!

很快,六道山路上的弟子也都次第爬上了山顶,纷纷向掌教汇报并无所见,就连刘苏儿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若非看到刘苏儿上山的有甄始一和数十名全真弟子,他们几乎都会认定这定然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甄始一站在山头上,看着远处的翠屏山,以及更远处的天空田野,心中兀自想不通,刘苏儿究竟去了哪里。

其实刘苏儿在折而上山时,就预料到全真弟子会围山搜索自己,他一直在想办法逃脱,若不是甄始一卑鄙地偷袭了自己一掌,他定然会直接冲下去,此刻这种念头却只能想想,一旦被纠缠住,其他全真弟子就会围攻过来,自己再想逃走便难如登天。

刘苏儿原本被甄始一吊在身后,但甄始一为了呼唤弟子过来,脚步放缓,刘苏儿趁机逃出了他的视线之外,他冲进山林,仔细寻找藏身之地,天峰岭上除了一些松柏还是青色之外,其他树木都抵受不住寒冬之凌冽,只剩下枝桠横空,山上树木不易采伐,很多大树都是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树,虽然垂垂老矣,但依旧活着,向世间展现它们的不屈不挠,刘苏儿见到山腰上全真弟子已成合围之势,他几乎就要放弃了。

然则蝼蚁尚且尽力偷生,何况人乎?更何况曾经历多次九死一生的刘苏儿乎?

他一边在山林中奔走,一边希望能够找到一处山洞,最好是能够通往山下的山洞,那么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他极快地搜索了一通,山头上并没有这么一个山洞,刘苏儿绝望之余,忍不住心生幻想,若是自己能够变成一只鸟儿,就能从这里逃离,为什么要化身为鸟儿呢?自然是因为鸟儿生有双翅,能够凌空飞走。

为什么要是鸟儿呢?

能够腾空飞走的绝不止鸟儿,还有龙,还有蝙蝠,还有蚊蝇甲虫知了螳螂,为何是鸟儿呢?自己第一个想法里是否有什么玄机呢?

刘苏儿不断问自己,他蓦然想通了,因为鸟儿不只能够振翅飞走,还因为鸟儿善于躲藏,一些鸟儿不喜筑巢,而是住在树洞里。

想到树洞,刘苏儿一拍自己的脑袋,他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因为全真教的弟子很快便会找过来。

恒山上尽是数百年的老树,一些老树中空,可是外面却又能一眼看穿的,自然不是良选,刘苏儿找了几十棵树,才找到一棵外面看不出里面腐朽,实则里面已经中空的大树,这棵树的树干足有几人合抱粗细,却只剩下一层一尺多厚的外壳,刘苏儿一掌将外壳击破,自己钻了进去后,又用破开的树皮将破洞处堵住,只想着找人的全真弟子从这棵大树旁边经过都没有发觉。

当然,若非刘苏儿内力深湛,能够使得精气内敛,呼吸转缓,还是免不了会被全真弟子发现。

一无所获后,甄始一在山顶大发雷霆,不过此人刚愎自用,既然找到山头都不见刘苏儿,他便认定刘苏儿已经逃下山了,他颓然率领弟子返回全真教道观,心中盘算着如何将他和宫小青两人找出来,以防他们的秘密外泄。

回到道观,甄始一立刻让人放出信鸽,召集周围三百里范围内所有的全真弟子回恒山。

而刘苏儿这边,他一直等到天黑下来以后,这才从树洞中出来,天黑后若想围山搜捕向他这种高手,简直是笑话奇谈,刘苏儿对这棵救了自己性命的老树作揖谢道:“多谢救命之恩,我将你击破,你却以德报怨,比之世上绝大多数的人品都要好上许多,此后若有机会,定当再来相谢!”

夜风吹过,没剩下几片枯叶的老树枝闻风而动,仿佛在向他表示这不算什么。

下了天峰岭,刘苏儿便径直去了翠屏山,沿着陡峭转折的山路,刘苏儿足不停留地来到了悬空寺。

来到悬空寺,刘苏儿最怕听到的就是宫小青绝望的哭声,因为那代表着康长恨伤重难治,可是寺里静悄悄的,几乎没有一点声息,仔细听去,才能听到几乎低不可闻的人语声。

刘苏儿不用沙弥引路,直接来到方丈室,方丈室内燃着灯,刘苏儿上前敲了敲门。

门打开,给他开门的正是宫小青,刘苏儿见她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但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的,刘苏儿刚想问康长恨的吉凶,宫小青做了个安静的姿势,然后带着他进了屋,复又关了门。

有两道人影映在分隔方丈室的帘子上,见到这两个相对盘坐的四掌贴合在一起的人影,不用宫小青解释,刘苏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那自然是有人再给康长恨用内力疗伤,而这位不惜消耗自己真力救治康长恨的人,多半就是方丈了。

两人一动不动,影子也是不动,刘苏儿推测油灯必是靠墙放着,否则不会将影子映在帘子上,他扭头看着宫小青,只见宫小青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在默默地为康长恨祈愿,她脸上的黑面巾依然戴着,刘苏儿蓦地想起方丈的话,康长恨伤重难治,必须要宫小青前来才行,宫小青和康长恨肯定是见过了面,否则方丈就算内力深厚,也无法可施,而康长恨见过宫小青后,生机焕发,这才有了如今这种情形。

看来康长恨并未因为宫小青的容貌被毁而嫌弃她。

那么他是真正地改过自新了,刘苏儿不知是否受到两人之间深情所感,也相信起鬼神来,他在另一个蒲团上跪下,也默默地为康长恨祈祷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里的两道人影才分开,垂垂老矣的方丈站起身来,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留下康长恨一个人盘坐着,慢慢消化方丈注入到他体内的真气。

宫小青怕打扰了康长恨,只以眼色询问方丈情况如何。

方丈笑道:“死不了啦,放心吧,只不过康施主受伤过重,若想痊愈,只怕得一年的时间,要想恢复他受伤前的功力,至少要三年光景。”

宫小青感激无地,立刻给方丈磕头谢恩,方丈并不相扶,仿佛觉得他的付出值得她这一拜。

而刘苏儿却看出方丈内力损耗过度,已无力去扶宫小青起来,他连忙起身,扶着方丈缓缓坐到了蒲团上,方丈向他微微一笑,以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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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衍剑法

一时帘子内外,康长恨和方丈两人全都盘腿而坐,闭目修炼内力,整个方丈室中静至落针可闻的地步,刘苏儿想说什么,又怕打扰到两人,便住了口。

整个悬空寺也安静得异常,刘苏儿感到背后中了甄始一掌击处隐隐作痛,也跟着坐下来运气,要将淤塞处打通,除了宫小青外,三人都进入了对身外事不闻不问的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刘苏儿第一个醒来,他受伤处血脉顺畅后,外伤已经痊愈,再加上内力在周身运转了一百零八周天,虽然天还没亮,他依然感到神清气爽,说不出的满足,突然,他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和喝骂声,刘苏儿四下一看,宫小青不在房内,方丈室中只剩下方丈和康长恨两人在帘子两边继续潜修。

想起外面的打斗声,刘苏儿暗道一声不好,他冲出方丈室,只见在进寺的关隘处,宫小青手持长剑在浴血奋战,悬空寺依靠悬崖峭壁而建,进寺的途径也只有一条沿着峭壁过来的狭窄的山路,山路一边靠着山壁,一边临着悬崖,靠近悬崖这边有着用桩子和麻绳做的栏杆,整条山路险峻无比,惧高之人走在这条路上都会两腿发软,不敢向下看,实是凶险难行,也正因为如此,进寺的关隘处便成了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局势。

刘苏儿冲过去,星月下,只见山路上站满了人,却因为这条临着悬崖的狭窄山路不能并行两人,所以无法形成以多攻少的战术,宫小青拼命死死守着,来人左冲右突,已伤了宫小青身上数处,却始终冲不进来。

来人自然是全真教的人,为首之人,和宫小青缠斗,试图冲出一条路的正是甄始一,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但刘苏儿却知道,偿若让他带着全真教一众弟子冲过来,康长恨和宫小青两人必定有死无生,就连自己恐怕也是不能幸免,更何况悬空寺方丈为了给康长恨疗伤,此时已到了内力不济的地步,正在培植内力,受不得打扰,宫小青就是知道这点,方才拼了命地不让全真教的人冲过来。

刘苏儿冲过去后,心中暗暗后悔没有将紫竹棒带过来,他对宫小青说道:“你先退下,我来对付他们!”

宫小青听到他的声音,想抽身而出,可是她实在是伤得太厉害,再加上她阻拦了甄始一这么久,甄始一早怒火冲天,一柄剑耍得晃人眼,将宫小青圈在剑法的范围内,不让她退开,他知道再用不了几招,宫小青就会死在她的剑下,他又怎能错失这个机会?

刘苏儿见状从旁练出数指拈花指法,凌空向甄始一点去,虽然指力无影无踪,但以甄始一这种高手自然能从破空声中分辨出拈花指的方位,他挥剑将这无形有质的指力拦住,趁着甄始一回剑防守,宫小青这才脱出他的剑法笼罩。

宫小青和甄始一的武功相差太多,她为了康长恨,为了刘苏儿和方丈,全凭着一股不怕死的拼劲,方才阻拦到现在,这是一退出比斗,人晃了晃,坐倒在一旁,身上十多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人再无力气站起来。

刘苏儿怒道:“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竟然对女人下这么毒的手,真是不要脸之至!”他一边说着,一边使动狂风骤雨掌向甄始一拍去,只要守住这个路口,甄始一过不来,他身后的全真弟子自然也过不来。

生力军的加入,让甄始一措手不及,他本想杀了宫小青后,就以七星北斗阵法对付悬空寺上下,非要将康长恨等人宰了不可,康长恨乃是四大凶徒之首,悬空寺包庇于他,自己率众攻打悬空寺,江湖上的人自然不会怪罪自己,反而会说自己深明大义,哪知明明重了自己一记重掌袭击的刘苏儿,竟然神完气足地出现,他心中生出了气馁之意,功力不禁大打折扣,而刘苏儿则是恨他为人卑鄙,偷袭自己,同时对宫小青下杀招,所以凭着一股怒气支撑,功力远超平时。

刘苏儿自从在清净庵的石**功力大增后,武功已比甄始一为高,虽然甄始一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剑,但这么一进一退,甄始一非但不能逼开刘苏儿,反而被刘苏儿几掌打得倒退几步。

甄始一一边打一边口中说道:“刘公子,看你的武功路数,也是出自名门正派,你又何必为了一名恶名传遍江湖的凶徒而和我斗?这么一来,江湖上的人岂非要将你跟他看做一路之人?偿若天下人认定你和他同流合污,天下虽大,必将陷入人人喊打的地步!”这时两人打斗中常用的攻心之法,一旦拼斗中的一人分了神,出手的威力自然会减低不少。

刘苏儿手中使出狂风骤雨掌,闻言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加重了掌力,他一边打一边说道:“呸,康长恨的人品比你高得多,你卑鄙无耻,出卖汉室,还敢说什么同流合污?老子若是跟你在一起才叫同流合污!快快给老子滚下山去,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甄始一想要扰乱刘苏儿的心神,却反被刘苏儿气得全身发抖,剑法微乱,差点被刘苏儿掌力击中要害,即使如此,他的左手手指还是被掌风扫过,隐隐作痛,好在他右手使剑,剑法并未收到多少影响。

刘苏儿心存正气,越打越勇猛,而甄始一则边打边退,他身后的全真弟子也跟着向后退,由于他身后的弟子人数众多,后面的不知前面的情形,很快在山路转弯处挤作一团,前面的弟子还在后退,被挤得无法动弹的一名全真弟子身不由己地悬空起来,刘苏儿一招风调雨顺使出,甄始一再向后退一大步,他身后的弟子被他撞得猛地向后一撞,那名悬空的弟子惨呼一声,从山路临崖的栏杆上翻落下去。

听到此人惨呼声迅速下坠,下面的全真弟子才知道不对,开始向山下逃去,这才缓解了中间山路拥挤的窘境。

甄始一听到弟子的惨呼,心中焦躁起来,他见刘苏儿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跟他多说,闷声使出大衍剑法。

大衍术数乃是出自《周易·系辞》种的一句话,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后世之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各不相同,最有名的便是: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大衍之说也就是万物由一衍生而出,这和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王重阳当年自创出这套一共七七四十九招的剑法,便用了大衍为名,表示剑法之复杂和简朴归而为一,更有不断衍生之意。

刘苏儿原本占尽上风,他虽然空着双手,但狂风骤雨掌并不惧对方携带兵器,否则每次比斗之前,都要要求对方空手相对,岂非成了笑话?而掌法中更融入了空手入白刃的基本技巧,掌风呼啸,刘苏儿正准备将一干全真弟子驱赶下山,哪知甄始一剑法一变,忽而古朴雄浑,忽而复杂繁复,刘苏儿蓦然遇到这种掌法,登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他身后是要他保护的康长恨、宫小青以及悬空寺方丈等人,刘苏儿不断变幻狂风骤雨掌,甚至在掌法中夹杂了拈花指法,这才将甄始一堪堪敌住。

见到甄始一功夫如此厉害,刘苏儿更是佩服刚才宫小青守住关隘,没有让他们冲进悬空寺,否则他们几人全身贯注地修炼内力,若被打扰袭击,他们定然会陷入走火入魔的地步,想起宫小青受伤之惨重,刘苏儿咬紧牙关,一掌重过一掌,掌风叠加起来,如一波接一波涌来的海浪,向甄始一袭去。

甄始一见到自己使出这套大衍剑法兀自不能使刘苏儿退开一步,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他心中萌生了退意,一招混沌初分,剑身化作一道电光,向刘苏儿中门斩去,这道混沌初分之后,便是剑刺左右,使出一招乾坤颠倒,让刘苏儿左右都闪避不开,但混沌初分这一招使到中途,被刘苏儿的掌风带得向山壁砍去,甄始一连忙向相反的方向用力,哪知刘苏儿早就预料到他这一招,他使出风吹雨打,斜斜的一记掌法,顺着甄始一自己的力气,将宝剑向悬崖击去。

自己挣扎的力气再加上刘苏儿的掌力,甄始一手中的这把宝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向悬崖下面掉去,甄始一自从艺成以来,这是首次被人打落手中兵器,他骇然之下,向后连退三步,凝聚掌力,使出烈日炎炎,方才抵挡住刘苏儿的后招。

失去了兵器的甄始一顿感颓然,他知道今晚再打下去,非但不能如愿地杀死康长恨和宫小青以及眼前的刘苏儿,甚至可能命丧这悬空寺外,他能屈能伸,自认为大丈夫,借着刘苏儿的掌力再退开几步,这才喝道:“住手!既然刘公子冥顽不灵,非要和那凶徒联手未获江湖,嘿,武林中自有公道,也并非老道亲自出手不可!今晚就饶过你们,再让我遇到,可就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

刘苏儿当然知道他口中说得好听,实则是知道打不过自己,心怯了,他不管什么场面话,什么要留一份余地,他毫不留情地叱责道:“打不过就想逃?哪有这么容易?”刘苏儿气从丹田升腾而起,双手提起,正要扑过去再同他厮杀,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刘苏儿讶然回身,正看到悬空寺方丈站在寺门看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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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情相悦

甄始一指着方丈说道:“悬空寺收留康长恨,自甘堕落,成为藏污纳垢之地,嘿嘿,玄厄方丈,你可要想清楚了!”

原来悬空寺的方丈名叫玄厄,刘苏儿听到甄始一的指责说道:“悬空寺藏污纳垢?甄始一,亏你有脸说出,你全真教中那些外族女真人……”

玄厄方丈打断刘苏儿的话:“刘施主,莫要同他再行争执,甄掌教,咱们同在恒山,只因道家佛家之别,老衲一直无缘拜见甄道长,难道咱们初次见面就非要呈口舌之利么?佳客前来,老衲有失远迎,徜若不嫌弃,便请进来喝杯清茶如何?”刘苏儿闻言喃喃地说道:“佳客?狗屁佳客。”

甄始一充耳不闻,只是刚才他一心想要进寺,如今见玄厄方丈主动邀请自己进寺,又不禁犹豫起来,他心下盘算,玄厄武功深不可测,看他模样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寺中说不定安排了什么埋伏,我才不会上这个当呢,而且刘苏儿武功之高,大出自己预料,今晚是讨不了好去了,想到这里,他说道:“天色太晚,老道改日再登门拜访吧,玄厄方丈还请好自为之,告辞!”

刘苏儿还要冲过去对付他,被玄厄喝住:“刘施主,老衲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方丈这么说,刘苏儿无法不听,只得恨恨而返,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偿若打下山去,全真弟子摆出七星北斗阵,他刘苏儿也讨不了好去。

他看着甄始一带着全真弟子败兴而归,心中盘算如何阻止他日后报复悬空寺,玄厄方丈说道:“回去吧,阿弥陀佛。”

刘苏儿回过神来,随玄厄回到寺中,悬空寺内大小和尚都被打斗声惊醒,站在院子里听候差遣,刘苏儿大致数了数,如果悬空寺内所有的和尚都在这里,也不过四五十人,比起全真教,实力差得远了。

玄厄说道:“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这些和尚答应着返回各自的屋内,唯有两名小沙弥跟在两人身后,玄厄也没有说什么。

去方丈室的途中,刘苏儿并没有见到宫小青,只见到地上斑斑血迹,看来她应得到了救治,性命无碍。

刘苏儿和玄厄方丈一起进了方丈室,两名小沙弥留在了门外,等候差遣,让刘苏儿感到惊喜的是,康长恨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只不过身子虚弱至极,见到刘苏儿,话都说不出,只能勉强一笑。

刘苏儿说道:“你重伤在身,先别说话。”

康长恨低下头来,看着怀中之人,宫小青和他四目相对,脸上面巾依然没有取下,不知是他的主意,还是她的要求。

刘苏儿问宫小青:“你怎么样了?”

宫小青没有回答,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康长恨,沉浸在和他历经生死后重逢的喜悦当中。

刘苏儿识趣地没有追问,而是问玄厄方丈:“方丈什么时候醒来的?内力可曾恢复了?”

玄厄方丈说道:“阿弥陀佛,多谢刘施主关心,老衲内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未请教刘施主的身份,又是缘何同全真教结了仇?”

刘苏儿说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眼下这二人都身受重伤,咱们先给他们进行救治再说。”

玄厄失笑道:“是老衲糊涂,迷途,你去将我禅房中的药箱取来。”门口一名小沙弥应声而去,这名小沙弥就是带着刘苏儿去方丈室的那名小和尚,原来他名叫迷途,刘苏儿此刻方知。

很快,迷途去而复返,双手捧着一个药箱,玄厄接过放在一旁,然后说道:“你们也去睡吧,有事我再喊你们。”

迷途跟方丈以及刘苏儿行了礼后,退出方丈室,和门外另一名小沙弥走开了。

玄厄打开药箱,对康长恨和宫小青说道:“我这里有盒玉蟾芙蓉膏,治疗刀兵之伤颇有灵妙,康施主给这位姑娘敷上吧。”

康长恨点了点头,也没有道谢,接过这盒药,和宫小青相互搀扶着去了帘子后面,这里唯有康长恨能给宫小青敷药,不用在乎男女之别,刘苏儿随玄厄走出了屋子,又反手关上了门。

看着天上闪烁不断的星空,玄厄叹道:“佛法讲究因果,可是有时未必尽然,好人行善未必会善终,恶人作恶也未必都会遭到业报,佛法便说那是前世之因,前生后世,都不过是让人心安理得的措辞罢了。”

刘苏儿想不到他身为悬空寺的方丈,竟然对佛法生出旨意,他问道:“偿若不信因果,那么学佛还有什么意义呢?”

玄厄方丈说道:“佛法除了因果,还有浩如大海的内容,而且我身为一位和尚,不学佛岂非显得名不符实?”

刘苏儿笑了起来,心道玄厄说话果然有趣,同时也对这老和尚生出敬意,正是因为他所知所想比别人高出太多,所以他才这么深入浅出地和人说话,他想起康长恨,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屋内那对同命鸳鸯,身世可怜,其中康长恨之前行事狠辣无情,被人称作四大凶徒之首,如今改过自新,却又为了我和另一人受伤至此,唉,希望他能康复,他所受的罪,我情愿代他受过。”

玄厄方丈说道:“我身在悬空寺,也听到过四大凶徒的名头,刘小友若是无事,何不跟我说说?”

刘苏儿听他原来称呼自己为刘施主,如今称呼自己为刘小友,显然是因为自己力拒甄始一而让他对自己感到更亲近了些,他说道:“方丈若是不嫌我啰嗦,我便跟方丈说说。”

接着刘苏儿从匪首路达远之子路小千被厂卫捉入京城水牢一事开始说起,一直说道康长恨为救他和汪九成为止,此后的事玄厄方丈也都知道了,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刘苏儿不知怎的,十分信任玄厄方丈的为人,因此不管什么隐秘都没有瞒他,一直说到太阳升起,说到不少和尚起床扫地,说到有人喊他们吃饭。

从悬空寺内看朝阳,也是一大奇景,玄厄是位很好的倾听者,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断刘苏儿的话,直到刘苏儿说完。

玄厄听完后说道:“这件事倒挺曲折,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商量怎么解决,屋内那二位现在也该醒来了,唉,苦命的人儿,阿弥陀佛。”

化为落音,方丈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康长恨出现在门口,精神已经好多了,他说道:“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刘苏儿说道:“千万别这么说,我还要谢你救了我和汪九成呢,对了,宫小青怎么样了?”

康长恨脸色出现哀容,就在刘苏儿以为宫小青伤重无救时,康长恨叹了口气说道:“她性命无碍,只是她自惭容貌,不愿跟我在一起,我怎么劝说都不行。”

刘苏儿听说她性命无碍,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他说道:“你们乃是倾心相爱,你都不在乎,她为何这么在乎?”

康长恨一语道破玄机:“她是在乎我,所以在乎她自己。”

刘苏儿立刻恍然,俗语云女为悦己者容,宫小青定是害怕自己这副丑恶的样子,影响了自己在康长恨心中眼里的形象,宁可不留在他身旁。

玄厄方丈说道:“人的肉身不过是具臭皮囊而已,百年之后,无论美丑都会化为泥尘,我去跟她说说。”

一个学佛的老和尚,竟要为一对恋人说情,这让康长恨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刘苏儿通过和玄厄的说话,明白了他的为人,反倒并不怎么惊奇,康长恨说道:“这种事怕是外人劝说,她也听不进去,只能凭她自悟。”

刘苏儿心中蓦地想起一件事,他脸露微笑道:“不错,这种事方丈能看得开,一位姑娘心系心上人,自然容易钻入死胡同,我去跟她说,保证一说就通。”

玄厄方丈和康长恨想不到此刻刘苏儿还能笑出来,更想不通他有什么办法能够说服宫小青,在两人目瞪口呆中,刘苏儿推开方丈室的门,进入屋内。

过了不久,宫小青真的随着刘苏儿走出方丈室,她昨夜受伤虽重,但此刻心情大好,一股喜悦之情支持着她走了出来,径直来到康长恨身旁,对康长恨说道:“有一件事我要你陪我去做,此后天涯海角,我都愿随你同去,只愿你不要厌烦才好。”

看着宫小青前后判若两人,言语中又透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就连玄厄方丈都长大了嘴巴,望着刘苏儿,脸上写着:你究竟跟她说了什么?

刘苏儿卖了个关子,对康长恨说道:“此地不宜久留,甄始一既然知道你们在这,便不会放过这里,你们两人要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养伤,养好了伤便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姓埋名,别再踏入江湖。”

康长恨给刘苏儿做了个揖,他也是因为宫小青之故心情大好,对刘苏儿说道:“退出江湖,和宫小青共度余生,正是小生可望而不可求之事,如今我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涯,只要能够安居下来,你们就算逼着我出来,我也是不愿意的。”

刘苏儿点了点头:“白天走,定会落入全真教的耳目当中,而且你们现在伤势严重,今天晚上咱们去你消除根本烦恼的地方,你们在那里养好伤再走,如何?”康长恨消除根本烦恼之地,指的自然就是清净庵大殿下面的石穴,刘苏儿并非刻意隐瞒玄厄方丈,只是不想再给他增添麻烦。

康长恨点了点头,和宫小青相对一笑,两人又相互扶携着回了屋子。

刘苏儿见到玄厄眼中的疑问,和他一起去吃斋饭,路上他告诉玄厄:“宫小青容貌虽然尽毁,但有一人能够将她容貌修复过来,就算不能恢复原来的模样,至少不会这么丑恶。”

玄厄方丈愕然:“谁人会有这般本事?”

刘苏儿于是将大侠朱雀当年曾经受到大火毁伤了容貌,后找人将烧毁的容貌修复过来一事说了,帮助朱雀修复容貌之人,便是伊雪的姑丈金九灵,既然被完全烧毁的脸庞他都能修复,宫小青的容貌自然也不在话下,容貌有了希望,宫小青大受鼓舞,和康长恨之间没有了障碍,自然能够两情相悦了。

玄厄点头道:“原来如此,两人此后归隐山林倒也是最好的结果了,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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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二统领

当天晚上,刘苏儿陪着康长恨和宫小青跟玄厄方丈辞别,准备向清净庵行去,康长恨和宫小青经过这一日夜的疗伤,和人动手虽不能够,但走路爬山还能勉强为之。

临别之时,刘苏儿对玄厄说道:“方丈宅心仁厚,一定要小心甄始一,此人武功强横,行事不择手段,对其一定要严加防范,若是真被他们冲进寺来,方丈不妨委屈些,让他们在这里找上一找,他们见不到我们三人,行事也就不会做得太绝。”

玄厄方丈微笑道:“刘小友放心,我自有防他之法,你们路上倒要小心才是,路途坎坷,老衲就不远送了,阿弥陀佛!”

刘苏儿见他如此笃定,也放下了些心事。

三人下了翠屏山,往天峰岭行去,几人都知道全真弟子定然在周围监视,因此三人并不依寻常上山之路行走,而是穿过山林,专捡那人迹罕至荆棘丛生之地行走,虽然走得慢些,但却安全了许多,三人全都是闷不吭声,以防被人发觉,刘苏儿听康长恨行走之际气喘吁吁,爬这座山,别说习武之人,就是寻常百姓也不会这么喘息,这自然是康长恨内伤未愈之故,刘苏儿二话不说,将康长恨背在身上。

康长恨心中感激万分,但嘴上却没说,他从舍身崖上掉落时,身子撞在突出的崖柏上,当时就昏死过去,五脏受到了严重的内伤,若非被悬空寺的方丈看到,指使弟子设法将他救回,就算全真弟子追不到他,他也会因为伤重而死。

从清净庵出来时,康长恨原本就已经抑制住了心中的凶念,对以往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和羞愧,这次经玄厄方丈所救,以及刘苏儿的不计前嫌,康长恨心中更是愧疚万分,他伏在刘苏儿背上,心中暗暗发誓,等他伤愈,此生一定要多作善事,以弥补自己以往的罪孽。

宫小青在两人后面推着康长恨,怕他从刘苏儿背上滑下,三人仔细分辨途径,慢慢向清净庵的方向行去。

万籁俱寂下,忽然传来一股隆隆之声,此时若是在盛夏,这声音自然不奇怪,多半会是雷声,但此刻三九隆冬,又怎会有隐隐雷声传来?

三人愕然止步,向山下看去,只见远处一道火线正向恒山涌来,这道火线是由无数的人拿着火把组成,只因离得远了,看过去那些火把如同一条连在一起的火线,而那隆隆之声,原来是这些人一起行走时的脚步声,看人数,多半有一两万人。

恒山下,怎会忽然出现这么多人?

宫小青说道:“难道是朝廷的大军?他们为何晚上行军?”

刘苏儿想起全真教道观中的女真人,心中打鼓,总不成现在女真人已经起事作反了吧?就算女真人造反,他们身处东北,怎会千里迢迢地来到西北?难道自己耳目闭塞至此,京城已经陷落,而自己却不知道?

事情当然不是刘苏儿想的那样,等这些人来到恒山山脚下时,大部分人都留在山下,只有一百多人蜿蜒向山上行来,透过他们手持的火把,刘苏儿看清这些人的服饰,全都是逃荒百姓那样破破烂烂,立刻醒悟这些人是义军,他喃喃地说道:“不是朝廷的人马,这些人是叛军,难道是单勤王的部署?”

三人谁都想不到这些人来恒山何事,刘苏儿想着反正事不关己,他说道:“咱们走,现在咱们也没有能力去询问他们的事。”

宫小青点了点头,三人迈步前行,除了远处那些人的火把光芒外,他们身处之地十分昏暗,影影绰绰只能看清树木人物的轮廓,这里离清净庵不过三四里远近,康长恨伏在刘苏儿身上原本一动不动,此刻忽然挣扎着要下来,刘苏儿问道:“怎么?”

康长恨说道:“你看!”

刘苏儿扭头向山下看去,原本一百多人向天峰岭醒来,可是和山下等候的人汇合后,却一起折而向翠屏山行去,刘苏儿手脚发冷,因为他和康长恨一样,明白了这些人的目的。

他们的目标是悬空寺!

甄始一带人准备到悬空寺中捉拿康长恨等人,却因受到宫小青和刘苏儿的阻拦无果,而且他们不除,甄始一始终难以安睡,因此竟勾结了叛军,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来铲除他们,已解决这个心腹大患。

刘苏儿猜到他们的目的,玄厄方丈可说是康长恨和宫小青两人的救命恩人,如今恩人有难,两人又怎能坐视不理?但康长恨和宫小青又都身受重伤,就连走路都困难,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即便如此,康长恨和宫小青还是深情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说道:“大不了死在一块罢了。”

刘苏儿喂两人义气所感,连忙拦住他们:“你们两人在这等着,你们去了只会给玄厄方丈带来麻烦,让他们分心照顾你们,更何况你们历经磨难,好不容易能团聚,连一天单独在一起的生活也没过,你们好好在这待着,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们活着,对了,康长恨,你知道清净庵的位置,你和宫小青两人过去,现在全真教的注意力都放在悬空寺,正好这里防守松弛,我一个人去,要打要逃都方便得多。”

康长恨低头不语,刘苏儿说得没错,以两人重伤之躯,前去不过是给几人带来麻烦,成为他们的拖累,他断然道:“好,刘少侠去吧,你若遭遇不幸,我必全力对付全真教弟子。”他说话并没有咬牙切齿,而是缓缓说来,更让人体会到他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坚定。

刘苏儿在不多言,立刻向山下赶去。

在翠屏山下,这些叛军留下大部分人守在山下,防止有人走脱,另有数千人浩浩荡荡地向悬空寺行去。

刘苏儿在山下隐秘处取回了紫竹棒,这时一阵寒风吹过,原本晴朗的夜空忽然被一片乌云取代,刘苏儿只感到脸上一凉,几片稀稀疏疏的雪花落下,下雪了,雪并不大,就连叛军们手中的火把都浇不灭,雪花在火把上空便融化,成为一阵蒙蒙的水气。

刘苏儿从翠屏山另一侧上山,他展开轻功,避开叛军的注意,攀援绝壁,抢先一步来到悬空寺,悬空寺从上之下,全都听到了叛军围山的消息,无不来到峭壁的围栏处凭栏向下张望,议论纷纷,玄厄仍旧一副安详的神态,并没有露出丝毫惶恐。

见到刘苏儿到来,玄厄问道:“康长恨和宫小青二人都已经走了吧。”

刘苏儿点了点头说道:“方丈,他们人多,咱们不如避一避。”

玄厄摇了摇头:“刘小友最好也离开这里,他们的目标是你们,不管他们来了多少人,只要找不到你们三人的下落,他们终究会退去。”

刘苏儿知道这只是玄厄不想他跟着受到牵连,才这么说的,且不说甄始一乃是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便是他找来的这群叛军,也都是由穷苦百姓组成,这些人岂会同玄厄方丈讲什么道理呢?这座千年古刹说不定都会在他们找不到人,恼羞成怒下一把火给焚烧掉。

刘苏儿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我留在这里跟方丈共同进退罢了。”

玄厄终于露出着急的神色:“刘小友莫要让老衲为难,阿弥陀佛,你留在这,只会害了我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苏儿不走也是不行,他四处看了看,看到悬空寺的匾额长一丈宽数尺,挂在门梁上,正是藏身的好地方,他说道:“我先在这里躲起来,若是这些人对寺里高僧客客气气的便罢,若是他们无礼,我再出来!”

说罢,刘苏儿也不等玄厄拒绝,他一个纵身,来到悬空寺的牌匾之后,人在宽大的门梁上躺下,若非提前知道有人躲在上面,下面决计看不到一点。

玄厄见到刘苏儿执意如此,无可奈何下,只能接受这个折中的办法。

刘苏儿刚刚藏好不久,甄始一便和一名叛军的首领走了过来。

这次没人阻拦,除了甄始一和叛军首领二人外,还有几十名全真弟子和数十位叛军中颇有身份之人进了悬空寺,悬空寺院子不大,被他们挤得满满的。

刘苏儿从横梁上悄悄向下看去,玄厄方丈缓步走到他们跟前说道:“阿弥陀佛,甄掌教,昨日一别,你说不日便来赐教,想不到来得这么快,这位施主是谁?”

甄始一还没有说话,那叛军首领主动介绍自己:“老子从不给和尚尼姑施舍,所以也不是什么施主,我姓王,排行老二,大家都称我为王二统领。”

刘苏儿在梁上见他形象粗豪,出言不逊,忍不住眉头大皱,叛军首领,自是受到旱灾或者水灾的百姓,没读过什么书,不懂规矩,这可以理解,但看他一副狂傲的态度,便知这是品行问题,非关学问。

玄厄对王二的无礼也不以为意,他淡淡地说道:“原来是王二统领,不知卯夜前来,有何贵干?”既然对方不信佛,他连常挂在嘴边的阿弥陀佛都省下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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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生共死

王二说道:“我是个粗人,说话直接,还请老和尚不要见怪,我听说有一名凶徒连同他的亲属等人被尔等私藏在寺院里,不知可有这么一回事?”

听到王二的话,甄始一一副看你怎么说的神态。

玄厄说道:“悬空寺里除了你们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僧人,并无王二统领所说的什么凶徒。”

甄始一冷笑道:“佛家讲究不打诳语,方丈可要想清楚再说,以免佛祖怪罪。”

玄厄说道:“悬空寺不禁游人,或者什么游客身世并不清白,只不过我们添为悬空寺的主人,并非官府衙门,没有查探游客来历的义务,如今天黑了,所有游客都已离去,别说什么凶徒,就连一个外人也没有,老衲不打诳语。”

甄始一说道:“今日我们全真教弟子在山下守着,并未见到昨晚那姓刘的小子和那女子以及康长恨离开,玄厄方丈,既然你这么说,可敢让我们搜上一搜?”

玄厄问道:“我们不是官府,甄掌教更不是官府,有什么权力搜寺?咱们都是修行之人,需知头顶三尺有明镜!阿弥陀佛!”

王二说道:“你这老秃贼,开口闭口就是官府,你可知老子是谁?老子就是要攻打官府,为百姓请命之人,等我王某大事一定,我就是官府,官府就是我,你寺中若没有窝藏凶徒,何以要推三阻四?难道和尚庙里还养着什么大姑娘不成?”

此言一出,跟在他身后的叛军无不哄笑起来,而悬空寺的和尚们则无不露出愤然之色,藏身大梁上的刘苏儿听他出言不逊,也是勃然大怒,若非怕坏了大事,定会跳下来教训教训他。

玄厄涵养极深,或者说能够审时度势,他并没有动气,反而说道:“王二统领说笑了,我们参佛之人有十诫,首戒杀生,第二条便是严戒淫邪,倒是全真教的朋友不忌婚嫁,或者有亲眷在道观内,另外,王二统领若想大事谋定,恐怕只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王二怒道:“你说什么?”他一怒之下就要动手,刀子拔出一半,却被甄始一拦住,王二虽是叛军统领,但武功上毕竟还是和甄始一差远了,这一刀没有拔出来,王二哼了一声,借坡下驴,将刀锵地一声送回鞘内。

甄始一直视玄厄说道:“不知方丈凭什么这么说?”

玄厄说道:“我听人说,全真教最近来了一批客人,乃是虎视中原的女真人,甄掌教之所以将他们封为座上宾,难道不是因为你推断汉人国土将会落入他们的铁骑之下?既然甄掌教由此推断,那么最后改朝换代,身登大宝的乃是女真人,和王二统领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王二眼中带着疑惑之色看着甄始一问道:“真有此事?”

甄始一矢口否认:“莫听这老和尚胡说八道,他这是在挑拨离间!”

王二回过头来,对玄厄说道:“不错,老和尚不怀好意,你到底让不让我们搜寺?今晚你是让也得搜,不让也得搜!”

玄厄木立片晌,稀落的雪花在他周围散落,竟没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这是玄厄内功深湛,将原本会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全都弹开之故,他说道:“悬空寺伫立千年,不能因老衲而受到损毁,王二统领,你若是不信老衲之言,可以去搜,但请莫要毁了这座千年古刹,否则你我都将成为千古罪人,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言罢玄厄闪身一旁。

王二看到玄厄方丈年纪虽老,但身上似乎笼罩着一股圣光,让人不敢轻辱,他干笑了两声道:“放心,咱们可是最讲道理的人,我们只不过是搜索凶徒,损毁寺庙又有什么用?”

他一招手,二十名叛军首领来到他身前听后差遣,王二说道:“你们小心在意,莫要碰到什么佛像香炉,更不得对寺里的和尚无礼,咱们只找人,不找事!”

眼看这些粗人就要在寺里搜寻,那是对这座佛家圣地的玷污和羞辱,悬空寺的僧人无不感到愤慨。

就在这时,悬空寺下的一万多名叛军忽然乱了起来,王二来到栏杆处向下望,并问道:“他妈的,什么事?”

甄始一来到他身旁探头向下一看,他内功深厚,眼力比王二高明,只见在叛军的一堆火把的围拢下,一男一女两个人相互扶携着,向他们这边举起了双手。

王二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也隐约看到两个人,他问道:“这两人是谁?”

甄始一寒着脸说道:“是康长恨和他的女人!”

王二愕然:“原来他们不在寺里而在山下。”

这时他的一名手下问道:“统领,我们还要不要搜寺?”

王二骂道:“人都找到了,还搜个屁?咱们下去看看!”

临走之前,王二来到玄厄身前,合十说道:“对不住了老和尚,人不在你们寺里,打搅了!”王二虽然粗鲁,但性子还算直爽,知道自己错怪了方丈,还道了歉。

而甄始一一派宗师级的人物,竟然连王二都不如,他连招呼都不打,便带着一众全真弟子向山下行去,毕竟无凭无据,他不能硬指派玄厄方丈以及悬空寺的不是,何况悬空寺在江湖中声望颇高,自己没由来地对付他们,对全真教的声誉也不好,只能就此放过他们。

玄厄见到康长恨还是回来了,虽然保得悬空寺免受叛军的骚扰,但两人看来即将不妙,脸上的皱纹皱得更深了。

王二带着叛军以及甄始一带着全真弟子离开悬空寺后,刘苏儿从牌匾后跳了下来,他对玄厄说道:“是康长恨和宫小青?”

玄厄点了点头。

刘苏儿断然道:“我去看看!”

玄厄说道:“两人就算没有负伤,你也救他们不得,何况两人现在重伤至此,你下去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搭上一条命罢了。”

刘苏儿说道:“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去死而无动于衷?他们好不容易才得以团聚,若是这么就被甄始一害了,我心中定然难安,大不了陪他们一起死了罢了!”

说罢,他再不听玄厄劝阻,人飞一般向山下冲去。

玄厄见他不顾一切,如同飞蛾扑火,带着没有一丝指望的可能,为了他那虚无缥缈的义气或者说是侠义之心,陪康长恨等人慷慨赴死,感动之余也觉得无谓和愚昧,他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再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二受甄始一所邀,这次带来的叛军足足有两万之众,再加上上千名全真弟子,别说康长恨身受重伤,就算是他真气圆满,神完气足之时也难以逃出生天,康长恨知道悬空寺定然逃不过这场劫难,他此次前来,已经抱着有死无生的打算,倒也并不惧怕。

男儿汉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向来如此。

康长恨的仇家都已经杀得差不多了,恩该报的也大都报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实现曾经给宫小青许下的誓言,不过两人至死不渝,此刻尚能在一起,已经十分满足了。

就算是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的注视下,两人也丝毫不惧世俗眼光,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在生命仅余的时间,两人的眼里都只有对方。

有的人厮守一辈子,未必有两人在这一刻的感情丰厚,哪知无须多言,一切都在不言中的情感在两人之间传递,他们忽然间有了心有灵犀的感受,康长恨说道:“无论你成为什么样子,我都爱你,偿若这次咱们能够侥幸不死,你也不要去找人修复你的容貌,咱们两人找个无人存在的山谷,终老一生,你说好么?”

宫小青眼睛里孕育着喜悦之情,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要是不嫌弃,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我听你的。”

在两人你侬我侬之际,甄始一的声音传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真是让人不齿,康长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康长恨和宫小青对甄始一的话充耳不闻,因为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两人的耳中只有对方的话。

甄始一见两人到了这种地步,依然敢如此怠慢他,如此悍恶狂傲之辈,他从所未见,他恼羞成怒下,手里的两枚玉胆脱手而出,要将两人打得骨折筋碎,打得魂飞魄散,以防夜长梦多,也能让他松了一口气。

康长恨和宫小青对这两枚电射而来的玉胆,对着两颗能要他们性命的致命之物,也是看也不去看一眼,两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能够死在一起,对于这两个历经生之苦难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不能陪伴在对方身边更长一些。

两人缓缓的闭上眼睛……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犹如飞将军,落在玉胆和两人只见,一根如同传说中的如意金箍棒的紫竹棒,扫出一团棒影,将两枚玉胆反射出去,来人自然是刘苏儿。

刘苏儿从悬空寺下来,来到山下一处陡壁,见到甄始一已经来到两人不远处,还指望他能多说些话,甚至多指责一下康长恨做过的恶事,哪知道他话没说上两句,便突下杀手,刘苏儿来不及从山路下来,只能直接从数丈高的地方跳下,正好挡住了玉胆,若是他犹豫一下,迟来一弹指,这对苦命鸳鸯便已经同赴极乐。

甄始一见到刘苏儿,怒道:“好小子,又是你,我正要找你,现下你自投罗网,正好省了道爷的麻烦!一起受死吧!”

刘苏儿大喝一声:“慢着!”

原本准备冲上去的一众全真弟子闻言怔了一怔,甄始一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刘苏儿说道:“亏你也是一派掌门,我只想问问,我们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让你这位全真教掌教一见面便要非下杀手不可?”

甄始一登时语塞,难道他能说自己的秘密被他偷听去了么?尤其是在王二统领之前,他不能这么说,他狞笑道:“你和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走在一路,又处处维护于他,你们同流合污,自然是该死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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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重身份

刘苏儿说道:“原来如此。”

甄始一问道:“原来如此什么?”

刘苏儿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和康长恨在一起就是同流合污,就是该死,哈哈哈哈……”

在刘苏儿的大笑声中,甄始一双掌齐施,一招烈日炎炎,以他自身双倍的内力向刘苏儿袭去,刘苏儿虽然在和他说话,但暗地里早在防备他突然出手,此人为了杀死自己不惜从后偷袭,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他见这一招掌力猛恶,而自己又不能闪避,因为康长恨和宫小青就在两人身后,所以他也不能后退,只能全力应付这一招,以攻对攻。

甄始一早就算到了这点,所以双掌攻势一往无前,看着刘苏儿虽然能够左闪右避,实则如同被困在一个角落里,他甚至不用防守,因为刘苏儿非要接过这一招不可,故而掌力更是勇猛。

能拦得住这一招烈日炎炎的,自然只有狂风骤雨掌中的风雨兼程,上次汪九成用刚柔并济的内力,左手阴柔右手阳刚,放在在掌法上和甄始一斗个旗鼓相当,甄始一乃是武学上的奇才,所以才能将全真教的武功练到此等境界,他一见刘苏儿应对他烈日炎炎的起手式,便知道这是汪九成那招刚柔兼并的掌法,他心下冷笑:故技重施,那就是黔驴技穷了!

他知道刘苏儿乃是左手阴柔右手阳刚,他若是以阳刚对阳刚,以阴柔对阴柔,则应该是左手阳刚对刘苏儿右手阳刚,右手阴柔对刘苏儿左手阴柔,但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要以自己的阳刚硬对刘苏儿的阴柔,又用左手阴柔克制刘苏儿的阳刚之力,因此他提前变招,双掌和刘苏儿的双掌相碰,四掌撞击在一起时引起的冲击力,让二人左右几人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甄始一和刘苏儿双掌相交,就立刻知道自己预料错误,他的五脏仿佛移了位,立刻受到了不轻的内伤。

原来狂风骤雨掌掌法中这最后一招风雨兼程,乃是整套掌法中的绝诣,是掌法的精华所在,狂风骤雨掌者,风雨也,风柔而雨刚,实是一套可刚可柔的掌法,风雨兼程这一招既可以左柔右刚,又可以右柔左刚,更可以双掌同时阴柔亦或同时阳刚,而刘苏儿为了不使甄始一这一招对掌波及到身后的康长恨二人,因此双掌同时阳刚掌力,如此一来,大出甄始一的预料。

甄始一估料错误,又受到了和当日一样的内伤,他冷哼一声,后退几步,准备重整声势,再决定如何对付他。

全真弟子见师父脸色不对,显然吃了个暗亏,他们纷纷抽出剑,准备组成七星北斗阵,将刘苏儿围困在阵法中,哪知王二忽然伸手虚拦:“慢着,甄掌教何等身份?对付一名狂妄的年轻人,还要得了你们来帮手?”

这些全真弟子愕然进退不得,目光全都望向甄始一,请他示下。

原来甄始一邀请王二这支叛军来协助自己时,全都是从大义凌然的角度指派康长恨等人的不是,让王二帮他阻止其他反对的人,王二为人粗鲁,没有学问,但生性秉志,对于一些武林规矩还是知道的,在他眼中,甄始一身为全真叫掌教,身份崇高,当然不能和其他人合力围攻一名年轻人。

甄始一在肚子里暗骂王二多事,但表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宗师的模样,他对一众弟子点了点头,说道:“王二统领说得是,看本道如何降魔除妖,尔等在一旁看着!”

他趁着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暗中顺了顺内息,从腰袢抽出剑来,他知道自己的内力不是刘苏儿的对手,而掌法比拼又已内力为主,自己不用剑都不过他,他抽出剑后,还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说道:“亮出你的兵器,咱们一决生死!”

刘苏儿对康长恨和宫小青说道:“你们在旁边看着,我知你们今晚将遭不幸,不过若能在临死前看到将你们二人伤成这样的人面兽心之人除掉,想必心中也感快意!”

康长恨知道刘苏儿如今出现在这,都是为了他们二人,他勉强一笑道:“多谢了!”

宫小青和他相互扶持着来到一旁,围观之人早给刘苏儿和甄始一的比斗让开一大片空地,这时见到这对奄奄一息的两人,虽然明知两人臭名昭着,但不知怎的,人人都觉得两人身上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辉,谁都不敢轻辱,因此都没有向两人下手。

刘苏儿缓缓地抽出紫竹棒,摆开架势,口中说道:“武林中的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不清楚,如今看来,不过是强者是而弱者非,甄掌教,今晚我若不幸丧身在此,我希望此后全真教能以汉人为重,能以江湖道义为重,那小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他故意当中这么说,甄始一闻言冷哼一声道:“别光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却和人人所不齿的凶徒勾结在一起,动手吧!”

甄始一将长剑举过头顶,这是大衍剑法的起始式:一分为二。

大衍剑法乃是以道家旨意为根基,第一招便阐明宗旨,混沌初开,太极分成两仪,长剑向下劈砍,一柄剑便化作了两道剑影,向刘苏儿左右两侧袭来。

刘苏儿紫竹棒前指,自下而上,反其道而行,这是一招莲花棍法的起手式:花开见佛!同样一根棒影一晃为二,再晃变成四道棍影,两人剑棒相交,接着翻滚缠斗起来。

王二既然说了甄始一要自重身份,别人不能同他联手对付刘苏儿,他手下两万多人,全真弟子势力差得远了,因此在他的注视下,谁都不敢违拗。

不片晌,两人已经交手二十多招,甄始一大衍剑法的确是道家剑法中的极致,和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并驾齐驱,只不过两派剑法走的路子也不同,太极剑法的要旨在于以柔克刚,而大衍剑法则偏重招数和内力,只可惜这次大衍剑法遇到的是莲花棍法,莲花棍法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流传数百年,招数上更是奇巧繁复,正好和大衍剑法斗了个旗鼓相当。

甄始一越打越是焦躁,对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什么绝命郎君刘公子,而自己乃是道家领袖全真教的掌教,自己和他相斗,本就有以大欺小之嫌,若是再和他打个不相上下,陡叫王二小瞧了自己,他剑走偏锋,招招行险,企图险中求胜,但刘苏儿却在心中盘算,我此刻就算是胜了甄始一,此后的事情又如何处理?

他原本是一个没有决断力的人,既然不知道如何处理打胜之后的事,便下意识地要拖延下去,莲花棍法稳扎稳打,并不躁进,对甄始一几次诱敌的险招视而不见,先立足于不败之地,而甄始一见他并不中自己的诱敌之计,还以为对方看透了他的招数,心慌之下变得气馁起来,这一来,又是十多招过去,两人谁都没有占到上风,打了个势均力敌。

恒山天峰岭的山脚下,小雪下下停停,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但这雪花连叛军手中的火把也浇不熄,火焰在寒风中来回晃动,人人注视这场中两人的比试,谁都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场中除了两人剑棒交迸时的声音时时传来,四周安静到了极处。

正因为四周安静到了极处,所以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才显得格外刺耳。

王二久经沙场,从脚步声判断出来人不过百十人,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连扭头去看上一眼都懒得看。

这群脚步声来得好快,倏忽间便从一两里地外来到了他们百丈外,而他们又非骑马,王二终于转过身子去看,其他人也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纷纷回头去看,场上唯有刘苏儿和甄始一专心相斗,没空去搭理来者是谁。

忽然王二失声道:“是你!”

来人中一名年轻的声音回答道:“是我,王叔叔,我听说你受人蛊惑,插手武林中事,怕你分不清是非,因此连夜赶来。”

王二笑道:“大人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别听人瞎说。”

一个年长的声音说道:“他也不是孩子了,事情的起始经过,我们都有所耳闻,咱们何不坐下来谈谈?胜过打打杀杀的,若是打赢的就是对的,那么咱们所作所为的意义又在何处?”

王二的声音接着传来:“是你……”

年长的声音说道:“是我,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在王二统领和来人说话之时,场中甄始一和刘苏儿又交手了数十招,谁都奈何不了谁,两人已经交手上百招,看得出来,就算再斗上一百招,也未必能够分出胜负,刘苏儿是不想胜,而甄始一是想胜却不可得,来来回回,倒变成了甄始一死缠烂打似的。

甄始一越打越感脸上无光,他全副身心都在和刘苏儿的比斗中,对于来人以及来人和王二统领的谈话,竟然毫不知情。

又是一招剑棒相交,甄始一逼得刘苏儿后退一步,他也借机向后纵跃,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甄始一喝道:“且住!”

刘苏儿将紫竹棒搂在怀中,且看他要说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幕后首脑

离开清净庵,刘苏儿顿感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去丐帮大同分堂,去找汪九成商量商量再说。

刘苏儿来到大同府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出乎他意料的是,汪九成一夜都没回来,随他出去的几千名丐帮弟子也没有回来,分堂之留下十多名丐帮弟子在守着,刘苏儿猜测汪九成是和王二统领在外面喝了一夜的酒,义军两万人再加上丐帮数千人,若是浩浩荡荡地进大同府,大同知府不得被吓得全城戒备?

数日的折腾,再加上一夜未眠,刘苏儿感到疲惫不堪,跟丐帮弟子打了招呼,就回屋睡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到日暮时分方才醒来,醒过来时,刘苏儿看到阳光穿过破旧的窗棱,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生机,外面人声吵闹,听起来十分安详,有种生活本就如此的坦然之感,他起了床,肚子里传来咕咕声响,却是饿得五脏都开始抗议了,刘苏儿自嘲地笑了笑,来到门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院子里是汪九成坐在一群丐帮弟子中间在说些什么,见到他醒来,冲他笑了笑,接着跟弟子说道:“丐帮向来做的这些扶危济困之事,本想着让天下穷人越来越少,怎料老天爷跟咱们对着干,咱们做得越起劲,穷苦百姓就越多,再这么下去,整个天下都是叫花子,咱们丐帮可就成了唯一的帮派了。”

一名丐帮弟子哄笑道:“那不是很好么?到时候帮主想做帮主做帮主,想做皇帝做皇帝,岂非天下为汪帮主独尊?”

其他丐帮弟子听到此人的话,无不跟着嬉笑,还有人说道:“孙老狗,咱们帮主要是做了皇帝,你这拥戴之功可不小,至少得封你为将军才行。”

丐帮弟子嘻嘻哈哈,显得很是快活。

汪九成从一个酒葫芦里倒了一口酒在嘴里,他正色道:“做皇帝我可不敢,尔等不闻做了三年穷要饭,给个皇帝也不换?老子至少做了三十年的乞丐,区区一个皇帝,难道就被老子放在眼里么?更何况,你们都知道老子连管你们这些王八羔子都嫌烦,若是让老子去做皇帝,管理天下人,那还不把老子烦死?孙老狗,我看你是希望老子死得快,才这么提议的吧?”

其他丐帮弟子纷纷打趣孙老狗,丐帮众人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刘苏儿刚开始还以为丐帮也准备参与造反之事,还想看看是否和王二联手,听到后来才知道,他们不过是在开玩笑,汪九成其后所讲的,便是让丐帮弟子如何到西北受灾一带,阻止一些饥民做出违逆人伦的惨事,比如杀人劫夺,人吃人,卖子求生等事,因为灾民为了活命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所以丐帮弟子务必要几人在一起,不能单独外出行事,凡此等等,做了很多切合实际的安排。

丐帮弟子当然一体并尊,他们说笑归说笑,对帮主的安排无不奉行不违。

刘苏儿见他们说得起劲,自己倒厨房里找了些冷饭吃了,吃饱后来到院子里,这群丐帮弟子都已经散了,只剩下汪九成和几名分堂的弟子。

汪九成见到他,对他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回头有话跟你说。”

刘苏儿点了点头,回屋里等他,汪九成在外面又交代了他们一些帮内的事,这才回屋。

一见汪九成的面,刘苏儿就拉过他的手,将内力源源不绝地给他体内注入,汪九成倒也不客气,他知道刘苏儿现在内力恢复得快,坦然而受,然后将刘苏儿的内力加以引导,去冲击自己受阻的关隘,过了许久,他才主动撤回了手,说道:“好了,你内力虽然深厚,也不能这么没有节制。”

刘苏儿见他昨夜和刚才全都表现得与常人无异,以为他的伤已经痊愈,哪知刚才给他输入内力时查探,发觉他伤势依然十分严重,他说道:“汪大哥,你伤成这样,怎的还不休息?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汪九成无所谓地笑了笑:“现在正是关键之时,我们丐帮若没有我去支撑,大伙办起事来也提不起劲,你知道,我好酒贪杯,奶奶的,这内伤和酒又有些冲突,因此伤势有些反复,也没什么大碍,对了,你昨晚离去后,是否去了清净庵?”

刘苏儿点了点头。

汪九成说道:“清净庵那些看似不问世事的师太们,实则十分关心百姓疾苦,我在那里养伤之际,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太跟我提起现下席卷中原的天灾人祸,言语间充满悲天悯人之慨,我汪九成虽然是大老粗一个,也知道她们跟我说话的目的,是想我们遍布中原的上万名弟子能够为百姓做些什么,这天下原本是由高高在上的朝廷,和散落在江湖的各个门派一起管辖,现今朝廷腐败无能,只能靠我们全力维持,你可知道昨夜王二跟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

刘苏儿试探地说道:“说的最多的话……难道是来,咱们干了这一碗酒?”

汪九成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俯后仰,似乎牵动了伤口,这才停止了笑声说道:“不错,是我说错了,他说的最多的话自然是这一句,说的第二多的便是让我助他攻城略地,将朝廷推翻,推举有德之人取而代之,重制天下规矩。”

刘苏儿刚才当然是在开玩笑,他说道:“他这是在痴心妄想。”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错,以他的才能,绝不是争天下的料子,可是我拒绝他,却不是因为他才能不够,历史上很多皇帝也并非本身有什么才能,就像本朝开国皇帝,宋代开国皇帝,都不是聪颖过人亦或才华出众之辈,可是却能统领风骚数百年,你道是什么缘故?”

刘苏儿自然想不出来,他问道:“是什么缘故?”

汪九成说道:“他们懂得知人善用,心胸宽广,而这八个字,王二一点都没有,昨夜一席长谈,他所料想的当上皇帝的生活,是多么奢华,多么享受,这和如今皇帝没什么不同,且还有所不如,即使让他坐上了皇帝,通过榨取百姓的苦难来供他一人挥霍,又有什么好了?”

刘苏儿说道:“想不到他竟是这种人,我以为王二也是穷苦百姓出身,若是身登大宝,以后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多为百姓考虑。”

汪九成说道:“所以说他是心胸狭隘,自私自利之辈,成不了大事,我委婉地跟他拒绝,也跟他表示即使和他走不到一路,也不会给他扯后腿,这种人,即便成不了朋友,也不能成为敌人,否则他在背后咬你一口,就得不偿失了。”

刘苏儿说道:“然则我听说的七路义军,都是这般没有前途之人?”

汪九成说道:“当然不是,在这些此起彼伏的反叛里,最终会有一人能力挽逛澜,带领百姓将朝廷推翻,拥护新的秩序,这是历史必然,只不过咱们此刻当然不知他是谁。”

刘苏儿想起甄始一通过星卜占卦算出最后能够统治中原的,不是任何一路义军,而是女真人,便没有汪九成这么乐观的想法,他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经过昨晚一事,女真人也会认识到留在这里的危险,不得不和全真教妥协,那么按照甄始一最后给出的条件,全真教会派出十二名弟子去支持女真人,教他们一套武功,帮他们宣传全真教义,咱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汪九成说道:“你猜得没错,今天你睡觉的时候,我就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些女真人连带十多名全真教弟子已经上路,他们全都穿着汉人百姓服饰以比人耳目,那自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在里面,这也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刘苏儿问道:“什么目的?”

汪九成说道:“此时此刻,我身受重伤,而我帮下的弟子又不能群起阻拦他们,因为那等于直接告诉武林中的人,我丐帮和全真教撕破了脸,所以只能拜托你去对付他们。”

刘苏儿想不到他这么看得起自己,他说道:“是否要将他们一一宰了?”

汪九成说道:“若只是杀人,我要你去干什么?丐帮高手们只要将他们杀得一个不剩,也就没人知道是我们下的手,我要你暗中跟着他们,看看女真人背后是谁在进行这一桩桩渗透瓦解中原江湖势力的头脑,你打听出是谁后,不要打草惊蛇,回来跟我说一声便行。”

刘苏儿问道:“一桩桩?难道出了全真教以外,还有别的门派也投向他们了?”

汪九成说道:“当然,从多年前开始他们便开始布局,企图分化中原武林中的势力,据我所知的阴谋已有十多起,我不知道的恐怕更多,他们暗中行事,我们发现的只是偶然,这次全真教被他们蛊惑,若没有清净庵的师太们提醒,咱们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所以,女真人背后这个指使之人,当是一个极其了不得的人,若想中原大地不落入胡虏之手,就必须将此人诛除!”

刘苏儿说道:“我若查探到此人是谁,我顺手宰了他便是,杀鸡焉用汪大哥这把牛刀?”

汪九成断然道:“万万不可!此人如此深谋远虑,当不是易于之辈,身边定已喽啰了无数高手为他卖命,你若是准备坏了大事,你就鲁莽出手,此后也别再认我这个大哥。”

刘苏儿听他说得严重,这才惶恐地说道:“我听汪大哥所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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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名跟班

汪九成这才放下心来,当下告诉他女真人以及十二名全真弟子离去的路线,路上有丐帮弟子接应,不过大部分丐帮弟子都不认得刘苏儿,偿若一一跟他们解释,又太耽误时间,汪九成便交给他一根竹节,和寻常竹节不同,这根竹节只有一节,而且颜色做金色,像这么华贵的竹子,刘苏儿还是首次见到。

他问道:“这根金色的竹节是干什么用的?”

汪九成说道:“这是我们丐帮至高无上的圣物金竹令,其来历颇有一番波折,现下也没时间跟你细说,总之,凡是丐帮弟子,见到这根金色的竹节,如见帮主,你吩咐他们什么,他们没有不遵循的,原本丐帮上下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也用不着,可是不少化了妆的弟子认不得你,你也认不得他们,路上就会耽误事,你将金竹令挂在胸前,他们便会主动过来跟你攀谈。”

刘苏儿接过,找了根结实的油绳将金竹令仔细缠好,然后打了个结,套在脖子上,竹子寓意吉祥,有节节攀升之意又有节节高的内涵,所以当做饰物,也不会感到突兀。

临别之前,刘苏儿又问道:“昨晚那许多丐帮兄弟都走了?”

汪九成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说道:“大部分都被我安排到受灾之地帮助穷苦人去了,还有数百名弟子散在大同府周围随时候命,你放心吧,以全真教想要对付我,还不够资格,我尽皆能应付得来。”

刘苏儿知道他从不打诳语,说是能应付得了就一定不会担心他们,他忽又想起一事,问道:“那康长恨和宫小青两人的尸首……”

汪九成说道:“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我让风水先生寻了一块山清水秀之地,寻黄道吉日给他们合葬,唉,两人之死怪不得他们,也怪不得别人,只不过世事所造就,对了,弟子们给康长恨换上寿衣时,从他身上发现了十万两左右的银票,你不是说这些银票是康长恨从那群陕西人手中得来的么?要不要拿去还给路小千他们?”

刘苏儿摇了摇头:“就麻烦丐帮的兄弟在赈灾时用来接济那些穷人吧,路小千把这些银票交给章百川等人时,也是这个意思,如今章百川已死,路小千又未必懂得如何赈灾,反正此事也没有违背他的本意。”

汪九成是洒脱之人,不再纠结这些小事,他对刘苏儿说道:“想不到我汪九成生平结交这么多人,到最后倒是和你才最有缘,咱们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到时候你汪大哥再和你推心置腹地说说我的过去。”

刘苏儿心中激动,跟汪九成含泪作别,汪九成又千吩咐万叮嘱,让他路上千万要小心为是。

离开大同府,刘苏儿感到这些时日恍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和康长恨的生死纠缠,与方铁扇的勾心斗角,以及维护左轻语,路小千和自己经历生死,这一刻,他仿佛脱胎换骨,心中所在意的,再非一两人的吉凶,而是无数受苦受难之人的将来。

只可惜这场乱世之梦,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醒来。

出了大同府,刘苏儿一路向东而行,现在不仅是西北,而是整个西部都在灾祸当中,不是旱灾就是洪涝,越是向东,天灾越少,人们的生活也就相对稳定些。

离开大同没多远,刘苏儿就遇到了路小千,他和莫谷儿两人骑在马上,似乎在这里专程等候他的经过,左轻语以及他们的师父楚界南都没有跟来,表示两人在此并没有什么敌意。

刘苏儿对两人的出现生出感慨,说到底,前晚康长恨以及宫小青二人之死和路小千脱不了关系,然则因为章百川等人之死,路小千和康长恨有着深仇大恨,他要杀了康长恨,原本也怪他不得。

路小千和莫谷儿一起下了马,两人来到刘苏儿身旁,刘苏儿木然地看着二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路小千忽然给他跪下,刘苏儿连忙将他扶起道:“你这是干什么?”

路小千说道:“我对不住刘大侠,你待我恩重如山,且不说对我救出水牢,一路将我护送过来之恩,但是救了我世伯左轻语之命,我都不该在前晚说那些话,我知道刘大侠希望救下康长恨,可是我因为章百川等人之死,不得不杀了他为他们报仇雪恨,此事不免对不住刘大侠……”

刘苏儿说道:“恩恩怨怨,谁又能说得清呢?大家都没有错,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我从没有怪罪过你。”

路小千有些不信,他问道:“真的?”

刘苏儿说道:“自然是真的,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师父,还是等等想要维护你的人,都是十分了不起的人,我想你在他们的影响下,将来的成就也不会比他们差。”

路小千听他如此夸赞自己,喜道:“这么说来,刘大侠是原谅我了,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了?”

刘苏儿愕然:“什么跟我在一起?我几时这么说过?”

路小千说道:“刘大侠既然不再怪罪于我,我和莫师兄两人便辞别了师父,要跟随刘大侠去历练一番,师父也是同意了的。”

刘苏儿见他和莫谷儿两人一副欢欣雀跃的神态,他很喜欢这两个年轻人,自己若非要跟随全真教弟子深入女真险地,自己也是愿意带着两人行走江湖历练一番的,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原谅了你们,而且我也十分喜欢你们两人……”

两人听到这里,几乎就要跳将起来,可是刘苏儿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水浇熄了两人的指望:“……只可惜我这次身有要事,不能带你们两人同行,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带你们历练历练吧。”

说到这里,刘苏儿不欲再理会他们,他要去找出女真人背后的主谋,自然是轻身前行为好,多一个人便多了一分被发现的可能。

原以为他的决绝会让两人就此离去,但路小千却说道:“我知道刘大侠此去何处,刘大侠带着我们必定没错。”

刘苏儿讶然,他要去女真人那里,此事唯有汪九成和他两人知道,这两人又知道什么?他问道:“哦,你知道我此去何处?”

路小千说道:“自然是女真人那里。”

刘苏儿想不到他一语中的,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虽是句问话,同时也无异于肯定了路小千的话。

路小千说道:“这是我师父推测而来,前天晚上丐帮的汪九成帮主指责全真教和女真人有勾结,现在汪帮主一来受了不轻的内伤,而来他身为丐帮帮主有多少事情要做,因此他想要调查女真人之事,只能委托他信任的而且身手极其高明之人,因为要深入险地,身手差些的无法承担重任,满足这两者的,自然只有刘大侠您了,否则我们两人为何别的地方不去,偏偏在这里等候刘大侠呢?”

刘苏儿想不到路小千的师父楚界南平时隐居深谷不出,推测事情来有如神助,他想起楚界南的外号藏剑卧龙,这才恍然,藏剑二字是指他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武林中事,而卧龙二字定是将他比喻成诸葛卧龙了,他佩服地说道:“令师真乃天人,他说得一点没错,不过,连他都说了,我此行凶险无比,所以你们既然知道此点,也当会理解为何我不能带你们一同前行。”

路小千摇了摇头:“你可知道我们师傅最擅长的是什么?我们随着刘大侠前去女真之地为的又是什么?”

刘苏儿问道:“不知道,是什么?”

路小千说道:“我们师父最擅长的一是女真语,而是易容术,我们师父说了,你们两人此次前去,刘苏……刘大侠定然会断然拒绝,那是因为你们两人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和拖累,偿若你们两人将这两件本事拿出来,那就不是拖累,而是助臂了。”

刘苏儿怀疑地问道:“你路小千跟你师父学艺不过短短几年,难道真会说女真语,真会易容?”

路小千无奈地道出实情:“我莫师兄精于这两点,我不过是沾了莫师兄的光。”

刘苏儿说道:“照啊,即使我非要带着一个助臂,只要带你莫师兄一人便可以了,为何还要带着你?”

路小千露出可怜之相:“所以说刘大侠不知我们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我们找遍了中原各地,都不见沙忠利那害死我父亲的叛徒的身影,所以我们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沙忠利有没有躲到女真人当中。”

刘苏儿这才想起沙忠利的事尚未解决,他欲拒又有些不忍,正在犹豫时,路小千说道:“我们可以将刘大侠化妆成皮货贩子,而皮货贩子一般都会带着两个跟班,刘大侠带着我们俩,绝不会担心被人认出,那些女真人也是化了妆的,若是追失了他们刘大侠岂非白跑一趟?而我们莫师兄还有一项本领,就是能够分辨出化妆后的人,只不过莫师兄和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不愿带我前去,他也不会去,你偿若带上他,就一定得带上我。”

听到他恩胁并济的话,刘苏儿失笑道:“这么看来,带你们一起是好处多多,不带你们一起,就是我的损失了?”

路小千尴尬地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刘苏儿稍作犹豫,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去吧,不过路上行事一定要听我安排,若是你们两人擅自行事,我随时可以让你们滚蛋。”

路小千听到他答应下来,剩下的话都没听完,就和莫谷儿两人欢呼起来。

刘苏儿唯有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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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客栈见闻

此后三人便一路同行,到了前方的城镇,莫谷儿买了材料衣服,给三人化妆成饱经风霜的皮货商人模样,又给刘苏儿买了匹马,三人都在马背上堆了些皮料,看起来倒真像这么回事。

刘苏儿见莫谷儿话不多,做起事来却十分爽利,心下对他十分喜欢,他说道:“莫谷儿,你那把薄铁片一般的兵器扔了,我给你换一把精钢打制的宝剑如何?”

莫谷儿谢过他的好意,但却拒绝了,他说道:“宝剑容易惹来是非,我带着这把不起眼的兵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砍柴的,便不会对我挑衅,咱们所到之处也会太平许多。”

一席话说得刘苏儿竟无言以对,心想他比路小千早入门多年,说不定性子更随楚界南,不喜张扬,隐忍为主。

行走在路上,每每遇到丐帮弟子,都会主动上来跟刘苏儿提供他们一行人的行踪,由于女真人和全真十二名弟子的行踪都在算计内,他们的目的就是辽东女真人所居的浑河一带,目的明确,再加上沿途又有丐帮弟子帮他们提前盯梢,所以他们并没有紧紧追赶,而是随着他们走走停停。

路小千见刘苏儿有时并不认得路途中的丐帮弟子,而这些丐帮弟子却主动前来打招呼,并行同参见帮主时一般的大礼,忍不住好奇,他问刘苏儿:“刘大侠,这些丐帮弟子以前都见过你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没有,何况咱们又化了妆,就算他们见过我,现在也认不出来了吧。”

路小千问道:“那他们是怎样分辨出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偿若他们认错了人,误将别人当成了你,坏了大事,岂非糟糕?”

刘苏儿神秘地笑笑,并没有告诉他金竹令的事,只说道:“丐帮自然有识人认人的本事,否则岂非贻笑大方?”

路小千认定这些丐帮弟子一见刘苏儿就上来招呼,刘苏儿身上定有什么记认,于是他潜心观察,终于像寻到宝似的对刘苏儿说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和你胸前挂的这个金黄色的竹棒儿有关。”

刘苏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看你似乎把此行的重点放错了位置,你看看你师兄莫谷儿多么沉稳,你该多向他学习学习。”

此时莫谷儿正走在两人身后,路小千故意用能让莫谷儿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别看他一脸正经,其实肚子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

刘苏儿问道:“哦,你知道?”

路小千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没见他一见到黄花大闺女,眼睛就直了……”

莫谷儿气得破口大骂:“路小千,闭上你的鸟嘴!”

路小千立即闭口不言,其实脸上那副憋住笑的样子,也让人忍俊不禁。

刘苏儿知道路小千为他父亲的旧属,那帮陕西人报了大仇,所以心下开朗,尽管还有沙忠利这个仇人没有找到,可这名抑郁的少年能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他也为之感到欣慰,暗中决定,一旦有机会,自己也会帮他找到沙忠利,让他了却这件血海深仇,然后开启属于他自己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背负着仇恨,始终都会让人负重前行。

这天晚上,他们投宿在怀安卫,怀安卫属万全都指挥司,是京城以西的一座军事重镇,也是京城抵御胡虏来犯的最后一道屏障,过了万全都指挥司,就可以直面京城,所以自开朝以来,这里就一直驻有重兵把守,所以怀安卫的治安要比别处好的多,夜行毛贼也不敢在这里犯禁,因为当兵的对待犯人比起官差衙役来说还要严厉。

凡事都有两面,怀安卫的治安虽好,可官兵却又不免有些飞扬跋扈,欺辱百姓的事情时有发生,身为百姓,自然只有敢怒不敢言了,好在此处临近京城,他们虽然有骚扰百姓之事,却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百姓忍一忍就过去了。

怀安的丐帮弟子人数不多,主要职责是打探消息以及监视过往之人的行踪,因为治安良好,所以平时也轮不到他们做什么行侠仗义之事,在其他地方,丐帮弟子若遇到官兵欺辱百姓,还会劝阻一番,在这里他们不足与官兵为抗,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很多见不惯官兵欺负人的弟子都离开了这里,所以丐帮在此地的人数比其他地方少得多,相比其他地方丐帮弟子的志气也逊色许多。

他们打尖的地方是一家名叫醉乡的客栈,这里管吃管住,来往的都是进出京城之人,大多都是路过的客商。

乱世行商,经常会在野外遭遇劫匪,做的乃是刀头舔血的买卖,因此他们极少单独出来,都是成群结队,有钱的客商还带着刀客做护卫,甚至一些客商本人也会些武功。

客栈的就餐之地,他们通常一伙人围坐一桌,吆五喝六,大吃大喝,钱来得虽然担着风险,利润却大,所以他们在吃喝上也不吝啬,万一遇到了凶狠劫匪,不是被劫了钱,就是送了命,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吃到自己肚里划算。

三人来到醉乡客栈门外,将马交给伙计牵走打理,门口有一名叫花子,见到刘苏儿竟然不理不睬,刘苏儿认定此人虽然讨饭为生,但绝不是丐帮弟子,因为丐帮弟子绝无见到金竹令而不过来参见的。

刘苏儿对此事也不在意,三人要了三间上房,搁置了行李后,也来到楼下餐厅据桌而坐,要了两斤卤牛肉,两盘炒菜,一盘白面馒头,三人都没有饮酒,一边吃着,一边听旁边一桌采参客大声议论着他们行商途中的所见所闻。

一名年老的采参客说道:“现在途中也不好走啦,劫匪多过以前几倍,这两趟我总有些不安,盘算着干完这一趟就回乡下买两亩地,不跟你们跑了,你们以后也要小心些,别贪图赚钱而晚上赶路。”

一名中年采参客说道:“奶奶的,老子上趟就遇到一伙人打劫,只不过这些人个个瘦得皮包骨头,还想抢我的干粮人参当饭吃,幸亏我跑得快,他们追不上,这才摆脱了他们,唉,那些人看着真是可怜。”

一名年轻些的采参客天真地说道:“我听说西北一带粮食价比黄金,比咱们采参的利息还大,还不如在这一带贩了粮食过去卖。”

年老的采参客说道:“你是想钱想疯啦?拉粮食去闹荒地方去卖?别说粮食,恐怕你的人都会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官粮他们都敢抢,何况你又算老几?你要贩卖粮食,除非有千军万马保着你,话又说回来,有千军万马保着你,你还赚什么钱?赔也赔死你了。”

三人听着他们说起受灾之地的惨状,心中都感不好受,过了一会,路小千压低声音说道:“在这里吃饭的人,你知道如何看他们是准备进京,还是准备出京么?”

刘苏儿仔细看了看在座的几桌吃饭的客人,摇了摇头问道:“那有什么区别?”

路小千说道:“当然有区别,凡是准备进京的,行李中带的都是货物,他们虽然脸上风尘仆仆,眼里却带着满足,凡是准备出京的,行李中带的都是银子,他们则是一身干净的衣服,但眼里却带着彷徨,因为不知此行能否平安。”

刘苏儿说道:“受教了,想不到你小子年纪轻轻,江湖阅历却也不少。”

路小千笑了笑,脸色转为悲哀,因为他想起告诉他这些知识的路达远,如今和他已经阴阳相隔。

三人很快吃饱了,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休息,莫谷儿说道:“有桌人不大说话,看他们的样子却又像贩皮货的,我推断他们是刚刚离京,其中一人结账时,手伸进怀中半天才摸出银子来结账,说明他们也知道钱不露白的江湖道理,因此他掏钱时没有将荷包从怀中掏出,所以掏钱时才这么慢,可怜他们如此小心谨慎,却还是成了肥羊。”

刘苏儿问道:“什么肥羊?”

莫谷儿说道:“角落里有一桌人佯装谈论货物,眼神却一直向这一桌贩皮货的偷瞄,铁定是不怀好意,这家客栈落脚的都是行商,不是黑店,所以那伙人应当不会在客栈动手,多半会在明晨离开这里后跟上他们,杀人劫财。”

路小千说道:“莫师兄是否想多了呢?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人认识,所以多看几眼。”

莫谷儿笑了笑,没有分辨,入屋关了门休息去了,留下刘苏儿和路小千两人面面相觑。

路小千说道:“莫师兄如果说得没错,咱们……”

刘苏儿说道:“咱们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我辈学武所为何来?何况就算做了此事,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更何况咱们现在也是皮货商打扮,同行有难,自不能袖手旁观。”

路小千点了点头:“咱们明早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商量停当后,两人也分别回去休息。

翌日天还没亮,那群皮货商就起来准备离开,早饭还没做好,他们胡乱吃了些冷馒头,喝了几碗开水,这便上路向西而行,莫谷儿猜得没错,他们果然是离京而非进京,身上多半是带了不少去收购皮料的现银。

奇怪的是,莫谷儿所猜测的准备尾随劫夺他们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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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名高手

刘苏儿和路小千两人起床,准备跟在皮货商后面看看,两人昨晚见莫谷儿神态冷漠,以为他不想多管闲事,便准备跟他打个招呼,让他在客栈等着。

哪知莫谷儿早就做好了准备,自然不肯留在客栈了。

三人顶着发白的晨曦,一直跟着这伙人出了怀安,他们骑在马上,却并没有疾驰,冷风如刀,快马疾奔眼睛也会受不住,刘苏儿等人因骑马动静太大,所以都是徒步而行,三人轻功不弱,跟在后面颇有余力。

又向西走了十多里,都没见有什么人准备打劫他们,刘苏儿都有些怀疑莫谷儿的推测,这群皮货商有十一个人,都是年轻力壮之辈,偿若有人准备劫财,人数要么比他们多,要么劫匪武功高强,不怕他们拼命反抗。

行商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钱,自然会为钱拼命。

就连路小千都说道:“我看咱们多半白跑一趟,太阳就快出来了,难道还会有人在光天化日下抢钱杀人不成?”

莫谷儿却始终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刘苏儿和路小千只好随着他继续向西走。

前面是一片落了叶的杨树林,杨树林旁边是一个池塘,池塘上结着厚厚的冰,而官道从这片杨树林后折而向西北,十多名皮货商骑着马,转过杨树林,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路小千再也忍不住说道:“看来是莫师兄多心了,咱们回去吧,这些皮货商都吃过饭了,咱们却要饿着肚子保护他们……”

一句话没有说完,杨树林后面忽然传来两声惨呼,三人一惊之下,立刻展开轻功扑了过去。

三人转过杨树林,眼前的情形让两人顿感不妙,他们听到惨呼时扑过去,以刘苏儿身先士卒的轻功,速度之快,恐怕能超过他的没有几人,而在这期间,刘苏儿脑中想象出了这些皮货商已经有几人被偷袭残杀的情形,另有几人在旁边施暴,刘苏儿感到自己偿若晚到一会,这几名皮货商就会多死几人。

然而等他到了以后,却忽然发现这些皮货商并无一人伤亡,此时的他还没有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声问道:“怎么了?有人劫掠么?”

这些皮货商早已下了马,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随后赶到,刘苏儿见到皮货商纷纷从马鞍中抽出剑,立刻明白中了计,他喊道:“上当了!咱们走!”

可是当他们回过身来,才发现杨树林中又冲出十多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刘苏儿见对方不过二十多人,原本也没什么担心,正想喝问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立刻发现根本不用再问,因为这些人忽然摆出七星北斗阵的架势,那自然是全真教甄始一派来的人。

莫谷儿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对刘苏儿说道:“都是我的错,否则咱们也不会陷入重围,刘大侠,我和路师弟两人拦住他们,你先走,到了怀安去搬救兵!”

且别说刘苏儿能不能走得脱,就算他能逃出重围,又怎能一人独生?莫谷儿让他去怀安搬救兵云云,不过是虚言恫吓,恐怕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而且就算真有救兵可搬,等刘苏儿带人回来时,两人焉有生理?

刘苏儿说道:“别多说了,咱们生死以共!”接着刘苏儿向这些人喊道,“就你们这些人想要留下我们,是否太不自量力了呢?”

其中一名假冒采参客的人狞笑道:“能不能留下你们,咱们一试便知,这里行人稀少,就算有人也不敢从这里经过,你拖延时间又有何用?”说罢,此人手中长剑一振,一声长长的嗡嗡声良久方绝,刘苏儿见他露了这一手,心中登时感到凛然,此人好深厚的内力,虽然和自己相差不少,但围攻他们的这些人若水准差不多,再加上他们组成的七星北斗阵,他们休想逃离生天。

即使刘苏儿一人能够逃脱,路小千和莫谷儿也势必惨遭杀害,他自己也做不出这种事。

那人见刘苏儿露出惧色,嚣张地仰天狂笑起来。

莫谷儿抽出他那把无剑萼的薄铁片,刘苏儿抽出紫竹棒,唯有路小千有些无动于衷,刘苏儿甚至疑心他是被吓呆了。

可是路小千却是三人中最为冷静的一人,他问道:“我想不明白,你们全真教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呢?”

那人冷笑了几声道:“这个问题等你到了阎罗殿再问吧,别跟他们啰嗦了,咱们上!”

刘苏儿对路小千和莫谷儿说道:“咱们跟他们拼了,你们二人和我背靠着,掩护我后面,跟着我试试能不能冲出去!”

然则这只不过是刘苏儿一厢情愿而已,七星北斗阵作为全真教的护教阵法,在全真教高手手中使出,威力何止倍增,当时他和汪九成两人在一起都冲不出去,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加在一块也不如汪九成,又怎有冲出去的可能?

以那名采参客为首的十多人已经执剑冲了过来,就在这时,一个异物从天而降,挂在为首之人的剑上,为首之人愕然止步,定睛一看,剑上挂着一个啃得差不多的鸡架,一群人都跟着停下脚步,仰头向天上望去。

他们身旁有一棵粗大的杨树,杨树的枝丫上坐着一个人,此人手中还拿着一个鸡腿,见到下面的人看到了他,他三两口啃完鸡腿,将鸡骨头向全真弟子为首之人掷来,鸡骨头虽轻,却带着呼啸之声,显然掷来的力道十足。

为首之人抽剑抖落剑上的鸡架,然后一剑劈开向他射来的鸡腿骨,他手中宝剑锋利,鸡腿骨被削为两断,但他的手臂也被震得隐隐发麻,他又惊又怒,剑指树枝上的那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戏弄于我?”

刘苏儿也不认得此人,不过看此人的举动,此人是友非敌,他心知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若是陷入七星北斗阵有死无生,这人和他们毫无干系,何必让他白白送了性命,他扬声说道:“这些人都是全真教的高手,阁下和此事无关,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那人笑道:“你们三人被人围攻之际,你还能关心我的安危,是真正的侠义中人,我又怎忍心让你们送命?喂,你们这么多人围攻他们三人,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一名全真弟子骂道:“他妈的,你是什么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人从树上直直坠落下来,寻常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会些轻功的,都知道落地要越缓越好,这样才能减低落下时的反震之力,但此人明明武功不低,落下来时却如同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唯一的好处就是下来的非常快,此人落下来后,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都被他猜出两个坑,他落下后毫不停留,来到那名骂他的全真弟子面前左右开弓,给了那人两巴掌,接着又退了回来。

这名全真弟子想要挥剑阻拦,但脸上两巴掌早着,一张雪白的脸颊登时红肿鼓胀起来。

这人一出手,立刻震慑住在场的所有全真弟子,此人武功竟高到如此地步,被打的那名全真弟子武功不低,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此人看起来相貌平常,没想到出手不见影子,来去之际如鬼如魅如电如风,犹如被机括弹簧发出的机关,浑不似活人,即使他掌掴这名全真弟子不留情面,实则已经手下留情,否则以此人的武功,早要了这位全真弟子的性命。

这名全真弟子似乎被打蒙了,一手执剑一手捂着高高肿起的脸,自知和对方武功相差太多,一时进退不得。

为首的全真弟子大喝一声:“摆阵!”

前后二十多名全真弟子组成三组七星北斗阵,将四人围在其中。

刘苏儿向此人相谢援手之德,问道:“前辈好高明的身手,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此人头发胡须黑白参半,看起来四五十岁,但刘苏儿从此人眼中露出的清澈的眼光中能够看出,此人内力已经练到练神返虚的境界,年纪不会像表面上看来的这么年轻,至少得有六七十岁。

这人说道:“我的名字待会再告诉你,若是说出来,他们回去宣扬,就会说我以大欺小了。”

此时一组七星北斗阵的全真弟子见他们身在包围中依旧有说有笑,全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一声呼啸,七人七柄剑齐齐地向四人刺了过来。

刘苏儿正要挥舞紫竹棒反击,只见眼前一花,一阵呛啷啷的声音传来,原本出剑攻向他们的七人手中全都空空如也,七柄长剑全都被此人夺过丢在地上,七名全真弟子失了剑,就连剑怎么失去的都没有看清,无不大惊失色,同时后退。

其余两组七星北斗阵的十多名全真弟子为此人武功所慑,手中长剑竟全都不敢递出去。

就连刘苏儿都被此人这手功夫感到骇服,他生平所见,除了慕容寒山外,就以此人武功为高,甚至慕容寒山似乎都有所不如。

为首的全真弟子双手一张,让其余人收回兵器,向此人抱拳道:“既有高人在此,我们认栽,不敢请教阁下大名!”

这人呸了一声说道:“凭你也配来问老子的姓名?让你师祖来问还差不多,赶紧给我滚!”

为首之人不敢再说什么,地上的几柄剑也不敢去捡,一行人落荒而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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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美酒烧鸡

全真一众弟子离开后,刘苏儿上前拜谢此人的援手之德,并问起他的尊姓大名。

此人说道:“我的名字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千万不可说出去。”

刘苏儿,路小千和莫谷儿三人同时答应下来。

这人说道:“我姓王,名元极。”

刘苏儿和路小千等人面面相觑,王元极,这名字他们听来并非如雷贯耳的那种,恰恰相反,他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路小千和莫谷儿也就罢了,两人跟着楚界南隐居山林,对江湖典故所知不是很多,而刘苏儿这几年来走遍天南海北,稍微有些名气的武林中人,不论是在世的还是荣休的,即使没有见过,也听说过,可是以王元极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惊世骇俗的武功,自己竟然首次听闻这个名字,因此连久仰二字都谈不上。

王元极怒道:“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过老夫的名字么?”

三人见他忽然发怒都吓了一跳,路小千结结巴巴地说道:“似乎……没有听过。”

莫谷儿淡淡的说道:“我知道的武林中人本来就不多,没有听过前辈的名字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王元极转向刘苏儿问道:“那你小子呢?”

刘苏儿肯定地回答:“小子也没有听过前辈的名字,真是奇怪,奇怪极了。”

王元极怒气不减,问他:“什么奇怪,又有什么奇怪极了?”

刘苏儿说道:“以前辈之武功,据晚辈浅薄的见识来看,足以独步武林,笑傲江湖,但晚辈却偏偏没有听说过,这岂非奇怪?而武功给前辈提鞋也不配的一些人,却得享大名,这岂非奇怪极了?”

王元极脸上怒气忽然消失,他放声大笑,将油腻腻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然后说道:“你们三人很好,不会说些口不对心的违心之语,有的人自称听过老子的名头,但是等老子问他听过我什么事的时候,这些人又说不出来,那不是当面撒谎吗?这种人老子见了就讨厌,要一拳打掉他们几颗门牙的。”

刘苏儿说道:“是是是,前辈乃是真性情,我们三人原该陪前辈多说些话的,只可惜我们此事还有事情要做,这便告辞了,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难忘。”他见王元极喜怒无常,怕留在他身旁再多说几句万一得罪了他那就不大妙了。

王元极听过他的话后怒道:“不准走!”

刘苏儿愕然怔住。

王元极说道:“今日之事莫名其妙,老子正在树上吃着烧鸡喝着美酒,被你们一通捣乱,酒也没喝过瘾,鸡肉也没吃饱,他们滚蛋了,你们偿若不将事情说个明白,我岂能甘心?”

刘苏儿笑道:“这是小事,向东没多远就是怀安,前辈若不嫌麻烦,不如让晚辈做个小东道,请前辈过去吃喝一顿,算作晚辈的赔罪如何?”

满以为这么说,王元极自然会答应下来,谁知他的头摇得像破浪鼓:“我不去。”

刘苏儿问道:“这却又是为何?”

王元极也不解释,只是顽固地说道:“不去就是不去,没有为什么。”

刘苏儿见他不愿去怀安,说不定有其他原因,自己也不好多问,他喃喃地说道:“前辈不愿进城,这可有些为难了。”

路小千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他叱责道:“你这老头,我们好心请你吃酒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面对路小千的疾声厉色,刘苏儿和莫谷儿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哪知王元极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说道:“你可知道我刚才吃的是什么鸡?喝的又是什么酒?别说怀安城中没有,你就是走遍天下也买不到,你们偿若陪我再找这么一只鸡,再取到这么一壶酒,然后告诉我你们为何打架,我就算啦。”

刘苏儿听他用语,不是买到这么一只鸡,不是买来一壶酒,而是找鸡取酒,心想世外高人总有别人理解不了的怪脾气,他说道:“前辈且说说看,是什么鸡,什么酒?”

王元极傲然说道:“鸡么,倒还好办,不过就是这山林中的野鸡,唯一不同的是,我烧这只鸡之前,让这只鸡连吃了一百零八条蜈蚣,又饿了它三天,让蜈蚣被它完全消化掉,然后用桂花陈皮麻椒葱姜等二十余味烧制而成,虽然难得,却还属人为之物,那酒却是百果酒,那是山间野猴采集数十种果子,穷三年之功,放才能够酿制出来,为了这一壶酒,我费了诺大工夫,觑准时机,等猴群多数外出之际,带着酒壶冲过去灌了一壶,还差点受到猴子们的围攻,我又不忍伤害这些天生的酒保,所以只得这么一壶,你倒说说看,那怀安城中能买得到么?”

刘苏儿等人听他说得离奇,也不知真假,而且那壶酒他明明已经喝光,酒壶还挂在树上,只不过一句喝得不过瘾罢了,就这般无赖,和他高明的武功正成鲜明的对比,路小千正要再喝骂他所言无稽,刘苏儿拦住了他,然后毕恭毕敬地说道:“这么难寻的鸡肉和百果酒,晚辈是找不来,不知前辈可否让我们用别的东西来换呢?”

王元极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们也找不到,这样吧,你们先说说为何和那帮全真弟子打了起来?”

刘苏儿见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并不想拿世俗之事去烦扰他,便说道:“他们要我们的命,晚辈不愿给,因此就打了起来。”

王元极不依不饶:“那他们为何想要你们的命呢?我怎么看不出你们的命有什么好来,你别说话只说一半,我要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当我是三岁孩子这么容易骗么?”

路小千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你当然不是三岁孩子,三岁孩子哪像你这么无赖?”

王元极哈哈一笑,笑声又陡然定下,他说道:“我就是无赖,你有能拿我怎么办?”

路小千瞠目结舌,他何尝不知此人武功高强至极,甚至比他们的师父楚界南还要高出许多,听他这么说,竟无言以对。

王元极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拿我没办法,还不乖乖地听话?”

刘苏儿啼笑皆非,只好将全真教甄始一和女真人相互勾结一事说了,最后他说道:“甄始一不想我们将此事说出去,影响全真教的声誉,因此想杀我们灭口,就是这么一回事,前辈满意了吗?”

王元极一脸平静地听完,三人也看不出他是喜是忧是高兴还是愤怒,过了一会,他说道:“全真教所仰仗的,不过一套大衍剑法,一套重阳碧空掌,一套七星北斗阵罢了,又有什么声誉可言?更别说维护声誉了,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刘苏儿将三人姓名告诉了他。

王元极指着刘苏儿说道:“你小子武功还算不错,我教你一套破七星北斗阵的功夫,以后你再遇到他们就不用怕了。”

刘苏儿惶恐地说道:“这如何使得?晚辈打扰了前辈喝酒吃鸡的兴致,赔罪还来不及,又怎好再得前辈指点?”

王元极说道:“我就是看不惯这些全真教的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你如学了这套武功,能够替我教训教训他们,我心中也高兴,那只鸡那壶酒,也就算啦,偿若你要是不肯学,那好,你赔我鸡来,赔我酒来。”说着,他伸出双手,做讨要的样子。

刘苏儿此时此刻又去哪里给他找鸡找酒?他想不到自己竟会遇到这么不通事务之人,原本跟着他学武,乃是求之不得之事,而所学又是破七星北斗阵的武功,更是他欲求而不可得的事,此事若在平时,他立刻会留下来跟着学,但此刻他身负汪九成所托,有大事要做,一套武功短则学上几日,多则学上几个月,再去追踪女真人就来不及了,岂非有负汪九成所托?因此他说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我们……”

这次还是路小千比较机灵,他抢着说道:“只是我们不能都陪着前辈学武,而且我们两人底子差,也领悟不了高深的武功,不如让刘大哥跟着前辈学,我们还有事要做,等有时间再想前辈讨教如何?”他当着王元极的面不好再称刘苏儿为刘大侠,便改成了刘大哥。

王元极对他们两人本没怎么在意,正想答应,一瞥眼看到莫谷儿腰上悬着的那把薄铁片,便伸手拿来,莫谷儿想要阻住,可是手刚动,兵器已经落入王元极的手中,王元极看了看这把简陋的兵器,问道:“你是江风月的弟子不是?”

莫谷儿闻言肃然道:“不是,江风月是我师公,我是他老人家大弟子楚师父的徒儿,前辈莫非认得我师公?”

王元极问道:“原来是你师公,唉,过得真快,你师公他人呢?”

莫谷儿说道:“师公他老人家在九年前已经坐化仙去了。”

王元极脸上露出落寞至极颓唐至极的表情,他说道:“又有一人走啦,唉,这世上当年和我叱咤江湖的人已经没有几人了……你叫莫谷儿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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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偷酒之功

莫谷儿点了点头。

王元极问道:“那你的斩苍剑学到了几成?”

莫谷儿说道:“晚辈资质平平,又十分愚鲁,所学到的不过二三成。”

王元极点了点头说道:“我曾见你师公使过一次这套剑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记得清,我演示一遍,你好好看着!”

显然王元极和江风月乃是同辈之人,有他演示斩苍剑对莫谷儿来说犹如师公亲自施为,若能因之领悟到更多的剑法要旨,那真是飞来之福了,他和路小千两人师出同门,两人都瞪大了眼睛,专注地看着王元极。

王元极来到一处空地,缓缓地将剑法使出,这套剑法多似刀法而非剑法,因此剑名中就有个斩字,劈砍的招数多于戳刺,特别是自下而上的招数极多,刘苏儿见到王元极展示别派武功,本该避嫌,但一见王元极展动身形就被他所吸引,再加上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对此都没有在意,所以他一招又一招地看了下去,更明白斩苍之意,多半是这些自下而上的撩剑势居多,有种斩破苍穹的意味,所以取名为斩苍剑。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套剑法在王元极使出来时极其缓慢,这固然是他为了让莫谷儿和路小千等人看得明白,其中又似乎隐含了以慢制快的至理,再看又似乎不是,因为这么慢的剑法在和人比斗时因为太慢而没有一点杀伤力。

刘苏儿看得似明非明,王元极一套五十六招的斩苍剑法使完,问莫谷儿:“怎么样?”

莫谷儿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惊喜之色,对王元极扑地跪下说道:“多谢前辈指点,让晚辈获益良多。”

刘苏儿再看路小千,只见他神色茫然,看来他和莫谷儿的武功还有很大的差距,领悟不了其中的妙处。

王元极将薄铁片还给莫谷儿说道:“你若是能够领悟,也不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演示一番,你们走吧。”

莫谷儿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对刘苏儿说道:“我们先去跟踪他们,我会在沿途路过的树上留下我谷字的箭头,箭头所指,就是我们追踪的方向。”

刘苏儿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些,莫要被他们再追摄上你们。”

莫谷儿答应了:“我们回去会再改变形貌的,刘大哥放心。”

等路小千和莫谷儿离去后,王元极说道:“走吧。”

刘苏儿问道:“去哪里?”

王元极说道:“自然是我家,还能是哪里?”

说完,他不等刘苏儿再次发问,人纵身上了一棵树,然后双足似乎毫不费力地一点,便从这棵树到了另一棵树上,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分勉强,就像是在树上行走惯了的,比之猴子还要灵活。

刘苏儿好胜心起,也跟着纵身上了树,跟在王元极身后向另一棵树纵跃过去,然则很多事情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难度,一旦自己做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落在另一棵树的树枝上时,落足时力道稍重,这根树枝便断开,刘苏儿差点掉了下去,他伸手攀住旁边的一根树枝,翻身上去,然后继续前行,他调整纵跃的姿势,又挑拣粗些的树枝落脚,磕磕绊绊下,勉强跟上,他看到王元极落足之处并不挑拣树枝粗细大小,似乎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枝他也能借力纵跃到另一棵树上,中间毫不停顿,如履平地,一股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他们所行之处,是在一座山的山脚下,王元极带着他向山中深处行去,两人一前一后,过了两个山头来到一片山谷,山谷中松柏环绕,中间一片空地,空地上有一座简陋的茅屋,屋前一条小溪潺潺流过,隆冬之际,溪水竟然没有结冰,给人一种宁静祥和远离尘世的隐居之感。

刘苏儿读书不多,但其中一句“采菊东南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怡然自得的感觉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等到刘苏儿来到茅屋前,王元极已经等候他多时,他对于刘苏儿的表现颇为不满,他问道:“你小子身上的内力都是偷来的么?怎的运用起来如此生涩?”

刘苏儿对王元极的眼力大为叹服,他说道:“前辈眼力高明,我小子身上的内力虽不是偷来的,却也不是我自己辛苦修炼得来,而是从玄玉石中汲取过来的,所以运用起来不免有些生涩。”

王元极点了点头,他说道:“空山寂寂,我龟缩在此已经三十多年了,今日不知为何,见到你感到十分亲切,你也且莫得意,每回我有这种亲切的感觉时,总会伴随着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我邀你来此,传授给你一套武功,多少总有些用处。”

刘苏儿听他语出不详,不过他也没想太多,他问道:“前辈和全真教似乎有什么渊源?”

王元极点了点头,坦然承认:“全真教的掌教如今是甄始一?我是他的太师父。”

刘苏儿闻言差点跳了起来,王元极虽然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也最多不过六七十岁而已,而且刚才他穿林而过时显示出的精力堪比一个小伙子,甄始一的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那么王元极作为他的太师父,岂非老得更多?

王元极像是能够看透他的想法似的,带着像是骗过刘苏儿般得意的笑容问道:“你倒是猜猜看,我有多大了?”

刘苏儿尝试着多说些:“前辈难道有……八十多岁了?”

王元极说道:“我一百零二岁了,偿若我没有记错,甄始一也有……六十……嗯,六十三岁了。”

刘苏儿呆呆地看着王元极,怎都难以相信他是年过百龄的老人。

王元极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先去弄些吃的来。”

刘苏儿问道:“去哪里弄?”

王元极说道:“靠山吃山,当然是山里,你跟我来。”

刘苏儿跟在他后面向山林中行去,走了没多远,王元极就拍手叫道:“妙极!你来看!”

刘苏儿跟过去一看,只见两棵树的中间有一个简陋的捕兽夹,捕兽夹中有一只死去的山羊,天寒地冻,山羊虽然死去,但并没有腐烂,王元极让刘苏儿背着,两人回到了山谷中。

在王元极的指点下,刘苏儿在小溪边将山羊剥了皮,然后将血洗干净,天气晴好,王元极将茅屋里的一张桌子搬出来,将山羊肉切好,然后支锅煮肉,刘苏儿帮他捡了不少柴火,王元极不相信刘苏儿的烹饪手段,亲自上阵,他放了极多的佐料,很多佐料刘苏儿都叫不上名字,大火熊熊下,锅中很快沸腾起来,羊肉和佐料在汤中起伏不断,一股极为浓烈的香味在山谷间弥漫开来。

羊肉煮好后,王元极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刘苏儿见他不禁肉食和酒,和道教养生之道并不相似,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得享如此高龄,看来世人相传的延年益寿之道并不怎么靠谱。

吃饭时,王元极又问了他如何从玄玉石中汲取的内力,尽管王元极自身内力高处刘苏儿不少,对他的这种不劳而获,依然啧啧欣羡,刘苏儿见他喝酒吃肉,问道:“前辈这不是骗人么?又说只有一壶百果酒,你现在喝的是什么?”

刘苏儿现在已经知道他的性子,对他说话越是不尊重他,他反而越是欢喜,因此直言不讳,果然,王元极并未因他指责自己为骗子而生气,反而解释道:“这酒却不是那浑然天成的百果酒,这是我自己酿的山葡萄酒,和百果酒差远了,你尝尝。”

刘苏儿接过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若是百果酒比这酒还要好喝,那真是无价之宝了。”

他这是间接赞美这山葡萄酒的美味,王元极非常高兴,说道:“有你在此,等会你再陪我去偷些酒来,两个人应该更好偷,咱们给它们来个声东击西。”

刘苏儿想不到他对什么百果酒如此念念不忘,只好答应下来。

吃完饭后,刘苏儿说道:“咱们去吧。”

王元极说道:“不急,别失败了让猴儿们有了防备,下回就不容易上当了,我先教教你一些躲避它们的法子。”

刘苏儿本想说:“躲避一只畜生还不容易么?”但又不想触怒王元极,便忍住没说。

王元极教了他一些轻身腾跃的技巧,没什么套路,也和一般的轻功法门有所区别,刘苏儿一边按照他的指点学着一边问道:“这是全真教的轻功么?”

王元极摇了摇头:“全真教的武功不能外泄,这是我在山林隐居时摸索出来的技巧,偿若不教给你,只怕这套轻身功夫只能带入土里了。”

刘苏儿原本还有些抵触,听他说得可怜,便认真学了起来。

一旦深入其中,刘苏儿才体会到这道轻功的绝妙之处,这套轻功正是在教他上次从树上行走时和王元极从树上行走时的差距,不仅仅是在呼吸之间以及调匀内息方面,还有转折之间的技巧,这是王元极动作流畅连贯的基础,人在落地与纵跃之间,本能地会有一个停顿,以为下次行动做好准备,而王元极则将这停顿消去,不仅如此,他还将前一个动作的余力吸收,当做下一个动作的起始,这么一来,纵跃之间就不像是一个个单独的动作,而像一串连在一起的一个动作,浑然天成。

如上所言,万事都是知易行难,刘苏儿为了摆脱固有的行为习惯,吃尽了苦头,王元极也不是一个多有耐性的人,一见刘苏儿做得不好,不是打就是骂,好在刘苏儿骨子里有一股不达成不放弃的韧性,这才在天黑以前练得有些模样。

刘苏儿顾不得休息,还惦记着王元极的百果酒,他歉然道:“咱们摸黑去偷吧。”

王元极没好气地说道:“天黑后猴子都回家啦,还偷个屁,明天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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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功告成

翌日一早,清晨的山里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分,王元极就开始喊刘苏儿起床出发,刘苏儿睡眼惺忪,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晨光忍不住抱怨:“山里猴子起这么早么?”

王元极说道:“那是自然,快起床,咱们早些去,还要隐藏等候呢,去得晚了,容易引起它们的警觉。”

刘苏儿无可奈何地穿衣起床,连早饭都没吃,就陪着他向山中行去。

猴儿们聚集的地方是在一块陡峭的山崖旁,峭壁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石洞内外有不少猴子在进进出出,峭壁上自上而下生满了无数山藤,一些柏木从峭壁斜斜伸出,正好成为它们攀援的台阶,猴子们是天生的攀爬高手,或上到山顶,或溜到崖下,比常人走路还要利索,而峭壁石穴又是天然的屏障,能够抵御其他猛兽的侵袭,以使强壮的公猴出去觅食后,老弱病残的猴儿能在山洞中高枕无忧。

刘苏儿原本以为猴儿们都是生活在树上,没想到却是生活在悬崖峭壁,一时不知如何去偷。

王元极指着猴子聚集的旁边的一个小洞说道:“百果酒就在那边,待会等大部分成年猴子外出后,我去吸引剩下猴儿们的主意,你就趁机沿着藤蔓过去偷酒,酒在那小山洞的一个池子里,千万别贪心,盛一壶就出来,这么一来,下次再偷它们也不会发觉。”

那峭壁虽说不上平滑如镜,总是陡峭笔直,就算现在轻身功夫有了进步,攀爬起来也十分麻烦,刘苏儿说道:“若不然我向绕到悬崖上去,然后从上面溜下来?”

王元极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成年的猴子有许多喜欢在崖顶晒太阳,相互捉虱子,你如果上去,必会被它们发觉。”

刘苏儿闻言只觉口中发苦,此处到峭壁石洞足有七八十丈,沿着藤蔓攀上去,对刘苏儿来说也不甚为难,为难的是如何不使藤蔓晃动,引起洞中猴子警觉,否则一旦猴子嗬嗬大呼小叫起来,这些猴子群起而攻之,可非说笑的,峭壁上,任你轻功再高,也未必有猴子灵活,再加上猴子居高临下,偿若怒极下将藤蔓用石头隔断,那才叫倒霉呢。

王元极说道:“昨日我教你的轻功腾挪的法门,偿若你知而善用,当可轻易地攀上去而不被发觉,再加上我在一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偿若再能失手,那也不用跟我学什么破七星北斗阵的武功了。”

刘苏儿受他所激,仰头看着上方,眼中露出坚定的神采,他说道:“好,请前辈放心,我一定能将酒偷到。”

王元极笑道:“这才是了,咱们耐心等候吧。”

在朝阳升起的时候,正是猴儿出洞的时机,王元极多次观察,早就摸清了他们的习性,不过他在群猴出洞后又多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招呼刘苏儿:“走吧!”

峭壁面相东面,有百果酒的小山洞在猴子栖息之地的北边,王元极从南边向上攀援,不会引起群猴对他偷酒的怀疑,刘苏儿则同时从背面攀援而上,那些从崖顶垂下来的藤条有儿臂粗细,尽可承得住他的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尽量不使藤条晃动,此时已是冬季,藤条枯黄,上面的叶子尽落,但藤条依旧柔韧,数百条藤条相互纠缠,一条藤条摆动幅度大了,其他藤条也会跟着晃动。

刘苏儿在攀援的时候正好将昨日王元极教给他的轻功加以运用,有时一条藤蔓爬到一定的高度就和其他藤条纠缠在一起,刘苏儿只能再换一条藤蔓接着爬,这就要用到如同行云流水般的转折,方能不使藤条晃动,也不至在换过藤条时忽然向下滑落,他心中暗暗想到,王元极让他陪着他一起来偷酒,目的未必真是为了酒,而是让他将所学的轻功更熟练的运用,当然,他只能自己这么想想,偿若偷不到酒,王元极的脸色定然十分难看。

爬到中途,刘苏儿向王元极方向看了一眼,发现他速度还是比自己快上许多,这说明他对轻功的运用还是差了不少火候,他奋力攀爬,终于来到有酒石洞下方两丈远近,而他放眼望去,王元极已经来到石洞同样高度的地方等着他,刘苏儿跟王元极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了一丈有余,此时离小山洞不过一人高的距离。

就在这时,山洞中一只母猴来到洞口眯着眼向朝阳看着,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刘苏儿见它离自己这么近,心中砰砰乱跳,就算面对江湖上的凶恶之徒,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只觉手心里逐渐渗出冷汗。

王元极也怕刘苏儿暴露,忽然干咳一声,母猴转身向王元极的方向看去,王元极故意不去看它,反而用两腿缠住两条藤蔓,面相峭壁相反的方向,又似在表现他高明的身手,又似在故作从容,表示并非为了猴子们而来。

可是母猴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喉中发出吼吼的低沉叫声,刘苏儿暗觉好笑,连忙趁此机会向上攀爬,终于来到小石洞的附近,他探头向里面一看,小石头中呈锥形,下面是一个石窝窝,石窝窝里有着一摊粘稠的淡黄色液体,散发出浓烈的酒香,刘苏儿抬头向上看去,奇怪这百果酒从何而来,上面是一掌呈漏斗形的石台,石台上堆满腐烂的各种果实,果实腐烂发酵后,沿着一个小小的缝隙向下低落,正好落在石窝窝里,现在是冬天,石台上大多只剩下一些果核,刘苏儿想到,应是这些猴子将坏了的果实丢到石台上,无意中酿出了酒,否则猴子若能主动酿酒,那真是奇闻怪谈了。

刘苏儿从怀中掏出酒壶,正准备去灌酒,他无意间向王元极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吓了一跳——若是他能跳的话,只见他和王元极之间的山洞洞口处,挤满了十多只猴子,全都望着王元极的方向,十多只黑乎乎毛茸茸的猴子挤在一起,蔚为奇观,而王元极此刻双手正拿着一块帕子,似乎在变戏法,刘苏儿也看不真切,总之王元极成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刘苏儿赶紧掀开酒壶的盖子,到石窝窝里盛了满满一壶酒,他又将酒壶盖子盖好,正欣慰大功告成之际,一只小猴子挤在十多只大猴子身后,因为它个子矮小,看不到王元极的表演,急得一颗小脑袋左摇右晃,竟在无意间看到了刘苏儿,一旦看到了刘苏儿,小猴儿的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刘苏儿将酒壶放入怀中,然后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出禁声的动作,并“嘘”了一声,也许这只小猴子并不了解刘苏儿的意思,即使理解,也不会听他的话,那小猴儿发现刘苏儿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拉扯着身旁的猴子向刘苏儿方向指来,口中呜呜叫着。

刘苏儿不敢停留,连忙顺着藤蔓向下溜去,这一着急,那藤蔓晃动幅度大了,引起了几只猴子的注意,王元极拼尽全力卖力表演以图吸引他们的注意,但发现刘苏儿的猴子越来越多,口中叽叽喳喳地对刘苏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刘苏儿倒不是头一次偷东西,他偷过别人家的衣服,小时候还偷过别人的吃食,但偷猴子的东西,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头一遭,因此心中难免惊慌,那藤蔓晃动得更厉害了。

也许猴子们感到了刘苏儿的不怀好意,在一只年长猴子的带领下,猴子们拿起洞中的石块木头之类的东西向刘苏儿扔去。

刘苏儿肚子里大叫倒霉,好在他溜下去的速度很快,很多攻击他的东西都落了空,猴子们见到扔不到他,更是生气,将洞中什么骨头,果实,以及一些不知从哪里捡到的烂锄头,石块等物纷纷向他砸去,刘苏儿在下面左闪右避,从这根藤蔓扑到另一根藤蔓上,来回躲避,却还是被一个石块打中了肩膀,痛得他惨呼一声,那群猴子好像颇有良心,见到击中了他纷纷欢呼,却也停止了对他的攻击。

好不容易溜到崖底,刘苏儿不敢停留,赶紧向来路跑去,身后一个人的声音气呼呼地问道:“酒可偷到了?怎的被它们发觉了?”

原来是王元极不知何时也已经从上面下来。

刘苏儿边跑边解释:“酒是偷到了,被发现这事也不能怪我,一只小猴子看到了我,告诉了其他猴子,你以为我想被它们发觉么?”

两人一副被人追着的样子,展开轻功落荒而逃,很快回到了山谷中,回头望去,身后哪有什么人或者猴子跟着?王元极和刘苏儿镇定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刘苏儿肩膀疼痛,笑中带泪,指着王元极说道:“想不到前辈还有变戏法的本事,唬得那些猴子一愣一愣的。”

王元极像个孩子般得意洋洋,说道:“若非如此,怎能将它们这群蠢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把酒给我。”说完他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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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武功套路

刘苏儿连忙伸手入怀去掏酒壶,忽然看到胸前的衣服湿了一片,一股熏熏然之意传入鼻端,刚才他身陷紧张当中,竟然没有发觉,如今见到酒洒了,更是暗叫糟糕,他掏出酒壶,心中放下一半心事,原来这只酒壶是用锡皮打制的,不过是瘪了一些,壶中还剩下大半壶酒。

王元极接过来,掂了掂,感到十分满意,他说道:“还好酒偷到了,下次再去偷不知什么时候才行,最少要等到它们放松了警惕之后。”

刘苏儿见他只闻了闻,已经像是成了仙般的满足,他问道:“你怎么不喝?”

王元极说道:“这种酒怎能空口喝?一定要配上美味珍馐才值得喝,我先去存起来。”

进了屋,王元极将酒倒入一个瓷瓶中,其小心翼翼处,像是对待什么珍宝珠丸,又比珍宝珠丸更要珍惜,仿佛洒出一滴都是遗憾,倒完后,他又用塞子封住,这才和刘苏儿一起吃了早饭,而此时已经快到午时。

吃过饭后,王元极便开始教刘苏儿破解七星北斗阵的诀窍。

说是诀窍,其实是王元极自己创制的一套武功,山中岁月无穷,王元极身为甄始一的师祖,在这数十年里,一直以练武自娱,加上他心思单纯,每日潜心思索下,武功逐渐突破了全真教武功的范畴。

王元极说道:“若想破七星北斗阵,就要向明白七星北斗阵的阵法原理,七星北斗阵是参照北斗星宿而来的一种阵法,并非全真教首创,远在千余年前的三国混战时期,就由诸葛孔明将阵法运用在军队当中,只不过当时的阵法不但粗陋,而且推动阵法所需要的人数也多,用在江湖对阵上殊不合适,因此我先祖王重阳便费尽心血,将这个阵法简化,使之最少七人便可推动……”

说到这里,刘苏儿叹道:“原来前辈祖上是王重阳,怪不得武功修为这么高。”

王元极说道:“我武功高不高和祖上是王重阳又有什么关系了?王侯将相都宁有种乎,何况练武一道?我不过是比别人练得勤奋些罢了,你别打岔,继续听我说下去。”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再插嘴。

王元极接着说道:“七星北斗阵阵法既然是以北斗七星为根基,则可推之七人的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星所在的方位,七数在道家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因此很多方面都用气来囊括,比如七报和七伤,又比如天象中的金木水火土等星辰加上日月二主,正好是七曜星数,很多道家的武功都为七七四十九招,也非是偶然。”

说到这里王元极停顿了一下,刘苏儿又忍不住说道:“不错,甄始一所使的大衍剑法正是七七四十九招。”

王元极这次没有责怪他打断自己的话,他点头道:“大衍剑法的四十九来源于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的说法,不过其用有四十九,也是七的互乘之数,但七星北斗阵还不止如此,这个阵法之所以复杂难破,除了其中隐含道家七字至理外,还包含四象的推衍在内,世人常说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这个七星北斗阵也在阵法中将此点加以运用,当人破其七数时,阵法又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阵法相混,虚虚实实,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捉摸,因此偿若坠入阵中,极难逃脱,甚至至死方休,如今既已知道了七星北斗阵的原理,要破起来,其实也并不难。”

刘苏儿听他将阵法说得如此繁杂,听得头都大了时,猛然听到这句要破起来并不难,简直如闻伦音,喜不自胜。

王元极说道:“说了这么多,想必你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究竟,咱们吃饱饭后久坐也不好,不如到屋外我给你演示一番。”

刘苏儿随他出了屋,王元极随手折了一根种在屋旁的竹子,然后去掉枝叶,折断成一把剑的长短,他来到屋外的空地,说道:“全真教的武功不能泄露外人,所以我就不教你七星北斗阵怎么推动,我只跟你演示一下他们出手的方位,你体会一下。”

说罢,王元极以竹为剑,一人仿佛化作七人,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个方位处来回变换位置,每变幻一个位置,他就将这个方位上的人出剑收剑攻击和防守等所需的剑招使出一遍,他一连使出七个人的招数之后,方才停了下来,问刘苏儿:“看明白了么?”

刘苏儿若非三次被七星北斗阵围攻,对这个阵法有了一定的认识,恐怕也看不明白王元极所使的招数,他有悟于心,但更感阵法臻于攻防的极致,实在看不出如何破解,而且王元极一人分使七人的招数,本就难以表现出阵法的威力,诚如他自己所说,阵法中还带着四象的变化,随着阵法的变动,将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他说道:“看是看明白了,但是似乎越明白,越觉得此阵法根本就没有破解的可能,除非是同别人联手,那自然另说。”

王元极笑道:“你看明白了阵法,那就好办得多了,来,我先不说如何破解,你先跟我学一套武功。”

刘苏儿来到他身旁,王元极说道:“这套武功是我在山谷中自己领悟出来的,和天下所有的武功都有些区别,如果用剑,便可以成为剑法,用刀则可以称为刀法,用棍则是棍法,以此推衍,一般主流兵器都可使得,即使空手也行。”

一席话说得刘苏儿心痒难搔,他几乎不相信会有这种武功,包含这么多的兵器,他问道:“那这套武功岂非非常繁复?”

王元极傲然道:“说繁复,自然是繁复至极,说简单,却又非常简单,只要你能将基本动作做完,这套武功在你眼中也就没什么神奇的了。”

刘苏儿看着王元极说完后连续做了八个动作,他看得目瞪口呆,倒不是这八个动作如何复杂,而是太过简单了。

等王元极停下来后问道:“如何?”

刘苏儿不想说违心之语,他说道:“这……这似乎在我刚学武功时就已经会的基本功夫。”

王元极神秘地一笑道:“是么?那我来跟你说说这其中的关键。”

这八个动作非别为弓步出拳,回身掣肘,翻身踢腿,左右旋转出拳出腿,纵身踢腿出拳,铁板桥出拳以及最后一招双臂回旋,这八招是每个习武之人都要习练的基本动作,在这些基本动作中,你空手也罢,手中拿着兵器也罢,都可以组成一套相应的武功,譬如太祖长拳,譬如少林罗汉拳,以至施展的剑法则有最基本的鸡鸣剑,三尺剑等近乎强身健体的剑法,当然,高深的武功也不脱这些招数组成,只不过在克敌防守方面,每套武功都有相应的变化罢了。

王元极说道:“比如这弓步出拳,自然可以出剑出刀,如枪出棍都是一样,可是这一招既然这么简单,你来破我这一招试试。”

刘苏儿至少会二十多种武功破弓步出拳,他随手一掌拍出,说道:“得罪!”一掌拍出另一掌跟上,双掌重叠,掌力加倍,对付王元极这种高手,他自然无需保留实力,更不必担心会伤到他。

王元极见掌力非凡,喝道:“好掌法!”他果然只以这一招弓步出拳应对,一枚醋钵大小的拳头向他掌力最凝聚之处轰来,刘苏儿原本胜券在握的叠掌,仿佛狂风吹过大树,狂猛的掌风忽然被破开,这枚拳头蓦地出现在刘苏儿眼前,但刘苏儿和人比试经验丰富,临危不乱,他立刻化叠掌为侧掌,想从一旁将王元极的手臂推开化解,以他的功力,偿若击中王元极的手臂,也会产生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将这一拳推开,接着施以反击,这是武功最基本的套路。

然则刘苏儿刚想变招,那拳头竟忽然变得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无论刘苏儿想如何破解都来不及,他应变也快,放弃了变招,向后疾退,而王元极如影随形,更兼刘苏儿退王元极进,刘苏儿更是避不开这一招,他连忙举手认输,王元极这才停了下来,得意洋洋地问刘苏儿:“如何?”

刘苏儿问道:“这一拳明明势头已尽,如强弓之末,又怎能做到继续出击,且快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王元极说道:“这一招的诀窍不在拳,而在腿功,你看我弓步出拳,拳已到尽头,实则在我弓步开始,我就做好了一拳打出一丈远的准备,所以弓步要在出拳之前,做出前冲的准备。”

这诀窍说来简单,不外乎使出缩地成寸的轻功,王元极在山谷中的一棵树上挂上一根布条,让刘苏儿离布条一丈远,然后对刘苏儿说道:“弓步出拳,要一拳击中布条。”

刘苏儿弓步出拳之前,右脚箭步蹬地,出拳的同时,人如同一支射出的箭矢,一拳就打到了布条,刘苏儿得意洋洋地回过头来,仿佛在问王元极这一招使得如何?这一招虽有诀窍,但只要把握住,那便变得非常简单。

本想着王元极会夸奖一番,哪知王元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你这个蠢材,将劲力都用到腿上,你冲到布条前拳头软绵无力,你冲过去是给对方搔痒么?还是伸着脸让别人去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杀四方

原来看似简单的一招弓步出拳,就有这么多难以做到的方面,刘苏儿拼命练习,然而若是将功力都放在腿上,拳上便没有多少力量,而将功力都放在拳上,腿上力道不够便不能跃出这么远的距离。

偿若将力量分开,腿上和拳上的力道又都不足,刘苏儿为了练好这一招,人都快崩溃了,却还是没有摸到一点门道。

王元极喝道:“蠢材,难道我叫你的轻功法门便只能运用到轻功上么?”

刘苏儿如遭当头棒喝,心中涌出明悟,原来力量的使用是分先后的,腿先而拳后,即使很多动作看起来似乎同时发出,其实也是有先有后,就像施展轻功时动作的衔接,从前一个动作衔接到后一个动作,靠得就是力道的转折。

想通了这点,刘苏儿弓步出拳,人一下冲出了一丈远,一拳向布条轰去,软绵绵垂着的布条在他这一拳下,竟如刀砍一般断了,武功之道在于以柔克刚,而刚到了一定的层次也能克柔,这是功力的问题。

刘苏儿不仅醒悟了弓步出拳时腿功在前拳功在后的要诀,更将轻功上转折前后内力的回收与叠加也运用到这一招上,在弓步弹腿冲击之际,他还把腿上的力量转移到拳头上,更增出拳的威力。

王元极说道:“这一拳倒还似模似样,不过想要运用自如还得多加练习,每日练上一百遍,练上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刘苏儿难掩得色:“偿若我每日练上三百遍,是否只要练上一年就行了?”

王元极嗤笑道:“偿若你只学这一招,一年时间自然是够了,可是咱们还有七个基本动作没练呢……”

学这套武功最难的便在第一遍的领悟,其他基本招式虽然各有各的窍诀,但万变不离其宗,一法通而万法明,余下的招数就简单得多,说是简单,但刘苏儿还是足足将这些基本功练了三日。

其中也不乏一些招式比较难练的,比如旋转出拳出腿,因除了涉及到拳腿之外,还有腰和肩的配合,身体的平衡,这本是一招平平无奇的旋风腿功夫,要做到王元极的要求,就必须让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称为内力转折的桥梁,不仅仅是在动作上行云流水,更要在真气运转之间做到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三日功夫,只够刘苏儿学个大概,要想做到出手时不假思索,还要不知多久的辛苦练习。

王元极表面上虽然没说,心中却对刘苏儿的表现暗中有所肯定,刘苏儿也显然明白了这点,因为王元极骂他蠢材的次数越来越少。

三日过后,王元极开始将一套他自己创立的四方拳教给了刘苏儿,四方拳之所以名为四方,并非名字上那样简单地兼顾前后左右四方,更非东南西北四方,称为四象也许更贴合些,但王元极认为,四方二字有打杀四方之意,听起来便很有威力,刘苏儿不敢苟同,但也觉不会蠢得反驳。

四方者,除了指明四个方位外,最主要的还是全力运用人的四肢,人有双拳双腿,这是四方,就步法而言,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也是四方,这四方更成了一种上承两仪,下接八卦的承上启下作用,实是重要无比,刘苏儿跟着学这套拳法时,也顿悟了用这套武功破七星北斗阵的道理,因为七星北斗阵除了以星宿方位为根基,还以四象为基础,要破四象,八卦太繁,两仪太简,以四象破四象,正正相当。

有了那八个武功动作为根基,四方拳更像是一首将一个个曲调练成的曲谱,刘苏儿有习武的经验,因此这套拳法学起来很快,不到两日便已经练得熟练起来,只是想要练到像狂风骤雨掌或者莲花棍法这样和敌人打斗时不假思索,还要不知再练上多久。

武功一道,不过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刘苏儿既然已经会了,便没有再留下来的意义,由会到精,他自己有时间刻苦习练便是,他还要去追踪女真人,因此便打算向王元极告辞:“多谢前辈这几日来的教导,让小子我获益匪浅,晚辈这便告辞,有空便来山谷中陪前辈……”

王元极不理他说的什么,反而问道:“你觉得自己是学会了么?”

刘苏儿愣了愣,自然不敢称学会,但是说不会,似乎也不对。

王元极又问道:“我且问你,偿若你遇到了七星北斗阵,能用这套四方拳破解他们的阵法么?”

刘苏儿更是回答不出来,他似乎在这五日内学会了很多,但对于一人破七星北斗阵,似乎还没有摸到边儿。

王元极冷笑道:“既然不能,那你来我这干什么来了?稀里糊涂学了套拳法就走么?”

刘苏儿说道:“前辈不是说用这套武功就能破七星北斗阵么?”

王元极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这么说的。”

刘苏儿放下心来,说道:“或者是晚辈练习的不够熟练,此后我一有闲暇便苦练,终有熟极而流的一日。”

王元极冷笑着看着他不语。

刘苏儿摸不透他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前辈可是说我还没有学会这套武功?”

王元极说道:“差得远了,差得远了。”

刘苏儿问道:“差在何处?”

王元极说道:“你再看我给你演示一遍四方拳。”

说罢,王元极又练了一遍四方拳,让刘苏儿桥舌不下的是,这一次王元极所使的四方拳,和他刚刚学会的四方拳之间,竟然没有一招是相同的,刘苏儿木立当场,王元极练完后,带着狡黠的神色问道:“现在你还觉得你是学会了么?”

刘苏儿问道:“怎会这样?这两套武功招式没有一招相同,但晚辈能够看出这的确是四方拳无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元极说道:“你再看我给你演示一遍。”说完,王元极又表演了一遍,这一遍使出来,非但和第一遍刘苏儿苦苦习练的四方拳不同,甚至和刚才他刚练过的一套四方拳也无一招相同。

练完后,王元极收了势子问道:“你明白了么?”

刘苏儿若有所悟,他说道:“前辈这套四方拳似乎没有固定的招数,注重的是拳意而非拳招,当然,这套武功还是以那把套基本动作为基础,只不过出手之时天马行空,随意为之。”

王元极点了点头:“不错,你能体会到这点,也算是有点意思了,你要记住,这套四方拳并无定式,无定招,遇到相应的武功就做出相应的招数应对,就算没有招数,只不过抬抬腿伸伸拳能将对方击败你就只需抬抬腿伸伸拳,无需一定要拘泥于摆好姿势的招数。”

刘苏儿木立半晌,终于有悟于心,对王元极说道:“我懂啦,只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套武功虽然厉害,但似乎还是不足以对付七星北斗阵……”

王元极说道:“只要你练得足够熟练就足以对付七星北斗阵,你要谨记天机不可泄,琥珀动瑶光。”

刘苏儿跟着念了一遍:“天机不可泄,琥珀动瑶光……”两句话的字面意思明明白白,可隐藏的意思却一点也不懂了,不过王元极既然说了天机不可泄,看来也不会再跟自己细说。

果然,王元极说道:“你既然已经领悟了四方拳乃是拳意并非拳招的要旨,现下可以走啦。”

刘苏儿糊里糊涂地再次向王元极告辞,好像自己在这前后学到了很多,又似乎根本没什么变化,不过他心念路小千和莫谷儿,还是匆匆离开山谷,找到大路,足不停步地向东行去。

离开这座山谷,刘苏儿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山谷的名称,他途中遇到一名砍柴的山民问起来,这山民说道:“这山叫做寿桃山,传说以前山上生着不少桃树,大家都去采,后来山里猴子多了,经常有人因为桃子和猴子打架,进山的人就少得多了,山谷哪里有什么名字?就是有,也就叫猴儿谷。”

刘苏儿道了谢,那山民走开了。

继续往东的路上,刘苏儿一直在想那两句“天机不可泄,琥珀动瑶光。”的含义,他本来读书就少,让他去猜字谜,那更是为难了,好在刘苏儿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想不通的事绝不钻牛角尖,暂时放在一边,他的心神都放在这套四方拳上,四方拳说是拳法当然可以,偿若手中持剑,便成了四方剑法,偿若手中持棍,变成了四方棍法。

刘苏儿在打尖时,在房间里还在想,躺在床上也在想,他在想如何将棍法和四方拳融合无间,他买了匹马代步,骑在马上时也在想,越想越觉得这套武功妙用无穷,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刘苏儿还会下马挥舞着紫竹棒练上一会,随着他不断地思索和习练,对这套武功的理解也越多。

出了怀安向东,由于那帮女真人自然不敢从京城经过,路小千和莫谷儿留下的记号也折而向北,然后继续向东,两人比刘苏儿早了五日的路程,刘苏儿每日除了赶路就是在想那套武功,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人烟稀少的大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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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草原奇遇

来到草原后,看到广袤的天地,刘苏儿心情放开,只不过现在正值冬季,草原上的牧民进入了休牧的季节,到处堆着秋天囤积起来的草堆,牲畜们也乖觉地留在牧民的帐篷附近,并不远去。

刘苏儿用银子跟牧民交换了食物,就这么沿着路小千的指引继续往东,莫谷儿留下的谷字正好像箭头一样,指引着刘苏儿的方向。

这一日,刘苏儿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庄并没有什么名字,虽然村庄不大,可是在这到处都是牧民的草原上,依然显得非常突兀,刘苏儿来到村庄,见到村庄虽小,但旅店饭馆杂货铺等一应俱全,看来是给牧民进行交易的地方,有的牧民家中牛羊死了,肉留下来吃,皮就拿过来交换生活用品,小小的村庄,来往的人倒还不少,显得十分热闹。

刘苏儿牵着马来到一家餐馆,这里的菜品基本都是大块的牛羊肉,蔬菜反而比肉还贵,刘苏儿问起原因,伙计解释:“这菜都是从南方用骡马拉过来的,当地人种的少,但牛肉羊肉随处可见,所以青菜比肉贵,头一次来的客人,都会觉得稀奇。”

吃饱了饭,刘苏儿上马继续东行,然后离开村庄后他却忽然发现路小千和莫谷儿留下的记号就此戛然而止,出了村庄后便再也没有记号的踪迹,刘苏儿还以为自己找错了方向,他分别向南向东向北三个方向找过一遍,也都没有,看来不是他没找到,而是路小千两人再没离开过村庄。

没有离开村庄,要么说明女真人和路小千等人都留在了村庄里没有离去,要么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出了什么变故,刘苏儿经过那座小村庄时,并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人,看来两人遇到什么意外的可能性大些,想到这里,刘苏儿又拨转马头,返回了小村庄。

酒馆茶肆都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刘苏儿来到小酒馆里,几个牧民正在喝酒,刘苏儿喊来伙计,摸了一块碎银子给他,然后问道:“前两日这个村庄里可曾出现过什么打斗之事?”

酒馆伙计老实不客气地将银子收了,然后摇了摇头:“来这里的人都很和气,打架的事,有个把月没有出现过了。”

刘苏儿又问道:“那你可曾见到过一群道士之类的从这里经过?”

伙计摇了摇头:“近几日也没见过什么和尚道士的。”

刘苏儿想起他们很有可能穿上普通人的衣服,所以伙计也分辨不出来,他最后问道:“那么可曾见过成群结队的女真人?”

伙计哈哈大笑:“我们这个村子里有一半以上都是女真人,你这么一问,倒把我问住了。”

刘苏儿愕然:“一半以上都是女真人?那么你呢?”

伙计说道:“我也是女真人,怎么,你难道还不知道?这里虽然还属朝廷管辖,但实际上是我们女真人的天下。”

刘苏儿想不到一个酒馆的伙计这么大胆子,竟能说出这种近乎大逆不道的话,他说道:“小心祸从口出,你难道不怕官差么?要是被他们听到你说这话,岂非要将你送入大牢?”

伙计左右看了看刘苏儿,仿佛在看他是否生了什么病。

刘苏儿问道:“怎么?”

伙计叹道:“看来你不是傻了,而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负责我们这一片的官差都是我们女真人,他们又怎会怪我说什么话不说什么话?在这里喝酒的人,十个人里有八个是女真人,我看你这么说话才称得上胆大,我劝你快快走吧,否则得罪了喝多了酒的女真人,有你好果子吃。”

刘苏儿这才明白原委,他当然不怕什么喝多了酒的女真人,但如果在这里糊里糊涂地和人起了争执,毕竟对他寻找路小千和莫谷儿的下落不利,他讪讪地起身离开,又去了一家茶馆,这次他学了乖,不再问什么汉人女真人的事,而是问起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的人来此,茶馆的掌柜是位年迈的老头,也没什么伙计,只他一人招呼着茶馆,刘苏儿进来的时候,连一个客人也无。

老人得了刘苏儿的银子,对他说道:“你问的话,在两天前,也有两名年轻人问过,你要找的若是这两人,我倒是见过。”

刘苏儿问起这两人的相貌,老人说了,刘苏儿听出这二人正是路小千和莫谷儿,怎的两人来到这里后就不知所踪?难道在这座小小的村庄里遇到了什么埋伏?刘苏儿顺口问道:“老人家可知这二人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老人说道:“这两人在村子里住了一晚,昨天一早就匆匆离去,看方向是往西去了。”

刘苏儿听到两人离开了这里,心中稍稍放下了心事。

老人问道:“客官要不要喝碗茶?今日没什么生意,这奶茶煮得又浓又香,寒冬腊月的,喝到肚子里全身都暖和。”

刘苏儿本要离去,听到他这么一说,感到不喝杯奶茶都会伤了老人的心,他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来一碗。”

老人一只手从炉子上拎起一只极大的铁壶,另一只手从案台上摸出一个碗放在刘苏儿面前,只见老人手中的铁壶一点头,一碗奶茶倾入碗中,正好齐碗沿而止,刘苏儿暗中喝了个采,看来这老人卖茶久了,这手倒茶的绝活是熟能生巧了,他读书虽然不多,但也听过卖油翁的故事,说得正是熟极而流的典故。

刘苏儿端起这碗奶茶,既然想到了熟极而流,便又想起自己跟着王元极学会的四方拳,他心中暗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做到熟极而流,可见这个熟字和武功高低无关,和天分无关,需要的只是勤加习练。

他又想起自己离开那座寿桃山猴儿谷已经有八九天了,自己短了路小千等人五日路程,偿若自己赶路的速度比他们快一倍,那就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能追上他们,老人说路小千前日到来,昨天清晨离去,时间上倒也对的上,只是他们为何不继续向东走,反而折回西边,那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们追失了人?

正想得出神之际,老人在一旁劝说:“这奶茶趁热喝最好,冷了就有腥味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端起碗要喝,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这老人倒完奶茶后,手中的大铁壶并没有放回炉子上,还拎在手中,这么大的铁壶,即便里面只有半壶奶茶,拎在手中这么久,就算是不会武功的壮汉,也该感到手酸,但这老人却毫无感觉,显然他若非天然臂力惊人,就是身负武功。

一个卖茶的老人,又怎会身负武功?

刘苏儿既起了疑心,很快发觉这茶馆里虽然只有他和老人两人,但暗中似乎还有人在向他这里窥探,刘苏儿假做不知,心中醒悟这奶茶中定然有古怪,刘苏儿自从误饮了千年山浆后,已经百毒不侵,但百毒不侵是百毒不侵,想这么明知奶茶中有毒,还是难以喝下去,只不过老人在旁边盯着,刘苏儿像偷偷地将奶茶泼掉也没机会。

本想一语揭破这茶中古怪,可是他转念一想,偿若老人真是打算对付他,那么路小千和莫谷儿未必如他所言的向来路折返,说不定也是中了毒,被他们关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与其揭破,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是谁,又在搞什么鬼,想到这里,刘苏儿硬着头皮,将碗中的奶茶一饮而尽,然后将碗放回桌子上。

老人笑道:“今日客人少,你付一碗的钱,我再多送你一碗,喝饱了好上路。”

说着又给刘苏儿碗中倒满了奶茶。

刘苏儿听他语带双关,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诡计被揭破,这样更好,就算奶茶里有古怪,一碗也是喝,两碗也是喝,对第二碗刘苏儿再没什么顾忌,又是一饮而尽,诚如老人所说,奶茶还是趁热喝的好。

他喝完后,老人不再相劝,刘苏儿仔细品砸口中余味,这奶茶若是下了毒,定然是无色无味的毒,因为他并没有尝出什么古怪的味道出来,也许奶茶本身味道就有些古怪,将毒药的味道遮盖住了,牧民常喝的奶茶通常都是将茶叶放在羊奶中煮沸了,这种喝茶的方式中土的茶道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老人将茶壶放回了炉子上,然后坐得里刘苏儿远些,眼睛却一直盯着他不放。

刘苏儿抹了抹嘴,忽然故作皱起了眉头的样子问道:“老人家,你这奶茶是否有问题?”

老人难掩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得色,用无辜的语气问道:“有什么问题?”

刘苏儿捂着肚子说道:“怎么我肚子有些不对劲?”

老人说道:“肚子不对劲?是否你了什么冷食吃坏了肚子?何不趴在桌上休息一会?”

刘苏儿又故意说道:“怎……怎会是吃坏了肚子?吃坏了肚子……为何我的头这么晕?”

老人说道:“你累啦,睡一会就好啦,睡吧……睡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让人昏昏欲睡的魔力,刘苏儿身子晃了晃,终于趴在桌子上昏迷过去,昏迷之前,他将桌上的那个空碗都给扫到了地上,好在地上并没有铺石板,而是柔软的泥土,碗并没有打碎。

随着刘苏儿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茶馆门外以及后面的帘子后走进来十多人,见到刘苏儿这个样子,无不发出轻视的嘲笑:“好小子,竟能跟着我们来到这里,嘿,还是江湖经验不足啊!奶奶的,那天晚上这小子让我吃了多少苦头,如今可不是报应来了?”

刘苏儿假做昏迷,眼睛闭上,虽然看不到来人的相貌,但说话之人的声音十分熟悉,刘苏儿立刻认出来他就是赵筑基,刘苏儿那晚潜入全真道观后掳走的那人,这么看来,这伙人正是全真教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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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袭反击

一名全真弟子说道:“若非掌教要留下他的性命,我现在就想宰了他,咱们全真教的声誉竟拿捏在这小子手中,真让人气愤难平。”

另一名全真弟子说道:“这小子知道多少咱们的秘密,又是否告诉了别人,谁也不知,若不问个清楚,咱们全真教恐怕会栽个莫名其妙的跟头,你说能轻易杀死他吗?”

先一名全真弟子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若不斩下他一手一脚,难泄心头之恨!”刘苏儿假做昏迷,听到这里不禁暗暗叫苦,若是他们真要斩断自己手脚,自己这戏就再也演不下去了。

幸好那名假扮茶馆掌故的老头说道:“不可,偿若因你的折磨,此人见自己已经残废,万念俱灰下自戮而死,那就得不偿失了,只要咱们带着他见过掌教,之后是杀是剐随你心意便了,此刻却是不行!”

看来这老头在全真教中的辈分很高,那名全真弟子不敢再说什么。

赵筑基说道:“这小子别看年纪轻,武功可不弱,师叔的迷药能让他昏迷多久?”

那老头笑道:“至少让他十二个时辰内醒不了,不过筑基说得对,咱们不能大意,咱们再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绳子捆好,那这一路上就没有问题了。”

赵筑基得他赞同很是得意:“就依师叔所言,不知这村庄里有没有马车,若能将他放在马车车厢里拉回恒山,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老头说道:“这里是草原,马车有的是,只是太过简陋,你们先凑合着用,等到了大集市再换一辆便是,还有那两个小子也要好好招呼,别让他们走脱了,那路小千据传还是王爷之子,掌教拿了他另有用处。”

赵筑基说道:“师叔放心,他们此刻就在外面的草料车上,外面盖着草料,谁都想不到草下面藏着人。”

老头点了点头:“你们几个记清了么?为何出来十二位道人,却只有八位到了那边?”

一名道人说道:“记得了,就说四人得了病,在中途延治,等到痊愈了再来。”

老头说道:“你们都要记清了!千万别说秃噜嘴,若让女真人小瞧咱们全真教,那么你们此行千里迢迢来到东北还有什么意义?”

几名道人立刻俯身听命。

老头又说道:“我和筑基,筑守,筑深和筑严四人押着他们三人回去,你们也要小心,别落了单,草原上马贼猖獗,咱们虽然不怕他们,却没有必要惹上麻烦。”

安排好了之后,这老头来到刘苏儿身旁,随手点了他身上几处要穴,刘苏儿放松身体,收敛真气,以防内力反弹,那就容易让人看出他是在假装昏迷。

被封了穴道后,又有两名弟子将刘苏儿的手脚捆住,然后一番搅攘后,有人出去,有人收拾东西,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车隆隆之声,看来准备拉着刘苏儿回去的马车到来,两名全真弟子抬着刘苏儿,将他丢在马车上,他的紫竹棒也没被人当回事,随着他扔在了扯上。这架马车只是一块车板加上两个车轱辘,又有一名全真弟子拿来一块毛毡劈头盖脸地将刘苏儿盖住,以防路人看到之后大惊小怪。

刘苏儿感到头上一黑,这才睁开眼来,看到自己身上盖着块毛毡,他穴道被封,手脚被捆,这自然难不倒他,刘苏儿潜运内力,一点点地冲击被封的穴道,穴道虽然被重手点中,但刘苏儿内力深厚,不遗余力地去冲击,很快就让他一一冲开。

筑字辈的四名全真弟子两人驾着一架马车向回程赶去,那被成为师叔的全真教老头名叫范始途,他骑在马上在一旁守护。

刘苏儿冲开穴道后,又要试图睁开手脚上的捆缚,但捆缚他手脚的不知何物,十分坚韧,刘苏儿本是少林弟子,学过一些缩骨功,他将两手手腕并拢,用力收缩筋肉,但捆缚手腕上的似乎是牛皮筋糅以金丝,还带着弹性,刘苏儿缩骨功使出,那绳子也跟着变紧,竟然抽脱不出,刘苏儿心中叫苦,自己想要将计就计,莫要作茧自缚了。

他又怕自己动静太大,被全真弟子发觉,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牛皮筋捆得很紧,他使用缩骨功想要抽出固然不行,想要双手用力撑开一些趁机抽出手来,也是做不到,刘苏儿简直要发疯,他随手在车板上摸索,企图找到些东西将手上的捆缚割断,但全真弟子既然如此小心翼翼地将他捉住,又怎会大意到留下一把刀什么的在他旁边?

不过他也并没有绝望,因为他很快摸到了一块钉车板的钉子,这钉子敲得很紧,没有工具一般难以起出来,但刘苏儿是何等样人,他的拈花指法已经有了极深的造诣,他用手指小心地将钉子四周的木板扣烂,然后捏住钉帽,将钉子一点点地抽出来,他的双手是被捆在身后,刘苏儿抽钉子的时候又在毡布下,马车颠簸,刘苏儿身子有些晃动,并没有引起全真教弟子的警觉。

抽出钉子后,刘苏儿用手指夹住钉子慢慢地将手上的牛皮筋磨断,双手得脱后,他又缓缓地将手伸到脚踝,将捆缚双脚的绳子也给磨断,这么一来,他便获得了自由,已可忽然出手,攻全真弟子一个措手不及。

但他不知道路小千和莫谷儿的情况,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将两人救出,全真弟子便率先发觉,拿二人当人质,刘苏儿耐下性子,等待着有力的时机。

到了晌午,全真弟子押着他们来到一座帐篷外,范始途说道:“在这户人家打个尖再走。”

四名全真弟子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刘苏儿感到马车停了下来,五人跟一名牧民交谈,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给煮些饭来吃,牧民收了银子,给他们几人炖了一锅羊肉,香味传开,刘苏儿暗骂,原来这些道人还吃肉,定然不是真心修道之辈。他不知道道家人不禁荤食,还以为和僧人一样。

等他们坐下来吃喝时,正是刘苏儿出来救人的好时机,他慢慢掀开盖在身上的毡布,将紫竹棒拎在手中,趁着五人都没有向这边看过来,他来到马车的另一边,然后弓着身子向另一驾马车走去,另一驾马车上堆满了干枯的草料,牧民在冬季都会储存极多的草,因此有人拉着草料,绝不会引人怀疑。

刘苏儿扒开草料,果然见到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被埋在其中,只不过两人双目紧闭,陷入昏迷,显然不是被人点了昏睡穴,就是中了迷药,刘苏儿在路小千几处昏睡穴上点了点,见他混没反应,想起自己所喝的奶茶,他推测两人的遭遇也差不多如此,只不过他自己虽然百毒不侵,却分辨不出这迷药是一定时间后自然醒来还是需要解药,他听范始途说过服用迷药的人会昏迷十二个时辰,也不知现在过了多少时辰了,更不知醒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思索再三,刘苏儿决定将这几名全真弟子先制服,然后逼问范始途迷药的事。

刘苏儿来到拉着自己的马车旁,又悄悄回到马车上,用毡布盖好,耐心等候。

吃过饭后,两名全真弟子毫不知情地来到刘苏儿身旁查看,其中一人将毛毡掀起来后,骇然发现刘苏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刚想大喊大叫,刘苏儿手中紫竹棒快如闪电,一下点在此人的咽喉处,此人哼都每哼出来,就已毙命。

另一名全真弟子还没有发觉这里的变故,正背对着刘苏儿整理着马缰,刘苏儿从车板上一跃而起,紫竹棒毫不留情地击在他后脑勺上,此人也扑地毙命。

这时范始途和赵筑基以及周筑深二人刚从帐篷中出来,见到刘苏儿醒来,无不感到愕然,范始途虽知刘苏儿的厉害,但他认定刘苏儿不过是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穴道也刚刚被冲开,手脚定然不灵活,因此他也没有细想刘苏儿怎么脱困的,抽出长剑就疾扑过来,此人和掌教甄始一乃是同辈分的高手,一剑刺来,比寻常全真弟子果然高处许多。

但刘苏儿连甄始一都不惧,又怎会怕他,刘苏儿紫竹棒挥舞开来,使出的正是这几日他朝思夜想的四方拳法,只不过此刻他手中有紫竹棒,四方拳法变成了四方棍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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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垂云道观

范始途见自己和他相距一丈有余,因此并未将剑力凝聚到顶点,他算计好了,剑势会随着两人的接近而越来越强,到了两人兵器交迸时,正是他剑力所能达到的巅峰。

但他显然料错了,刘苏儿棍子挥出时还在一丈开外,等棍子落下后,已经来到他身前三尺处,范始途一招料错,再想变招已然不及,只得向后退开,想要拉开距离,重整阵脚,但刘苏儿随着他的变招而变招,一霎眼的功夫,却比他后发先至,竟来到范始途身后,紫竹棒杀了个回马枪,范始途再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他急速后退,却变成了将自己背后要害卖给刘苏儿,就像紫竹棒早就在他身后等着,他偏偏自己凑上去。

范始途只觉背心一麻,人像见到了鬼似的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人缓缓倒下,帐篷里的牧民正准备出来,见到外面打了起来,人人手中拿着兵器,吓得他又缩回了帐篷,再也没有出来。

刘苏儿想不到自己只用两招,就击败了全真教始字辈的高手,他心中充满了身为绝顶高手的兴奋和喜悦之情,范始途中招倒下还是他手下留情,想要逼问他迷药的事,否则自己刚才就能要了他的命。

在他面前和范始途身后,是赵筑基以及周筑深二人,两人的剑刚抽出一半,这边他们的师叔便被击倒,这等武功,他们非但没有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过,两人全都愣在当地。

刘苏儿紫竹棒指着赵筑基说道:“你们还要动手么?”

赵筑基手中的剑因害怕而拿捏不住,呛啷一声掉在地上。

周筑深却是极有志气,他虎吼一声为自己壮胆,竟不怕死地抽出剑冲了过来,他不怕死却来找死,刘苏儿自然一招就遂了他的心愿,送他上了西天。

刘苏儿原本不是嗜杀之人,只不过全真教所作所为太让他失望,极度恼怒下,出手自是毫不留情了。

那边赵筑基双腿一软,竟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对刘苏儿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刘苏儿知道有范始途在听着,自己问他什么事,他未必会老实回答,因此先一棍将范始途击晕,然后来到赵筑基身旁问道:“我想知道,邀请你们去女真人处的主使者是谁。”

赵筑基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小道小道辈分不高,只知道听命行事,跟着大师哥钱筑梦前来,这事……这事除了带头的大师哥外,恐怕只有我那范始途师叔知道……”

刘苏儿本想就此问出女真人的幕后主脑,那么现在就能回去向汪九成交差,听到这话,他心生失望,又问道:“那你们此次向东,目的何在?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赵筑基这次倒回答得很快:“知道,是建州左卫。”

刘苏儿问道:“建州左卫何处?”

赵筑基支吾了半天这才说道:“是建州左卫的垂云观。”

如今建州卫落在努尔哈赤手中,原本四分五裂的几大部落都被他武力统一。

在他之前,建州卫共有三座城池,分别为建州卫、建州左卫以及建州右卫,最大的建州卫是在酋长王杲的统治下,后因不肯臣服朝廷,不愿向朝廷进贡,而被筑边朝廷将领李成梁攻下,王杲被杀,王杲的儿子阿台为父报仇,也被杀,努尔哈赤的父亲便是死于此役。

这本是正常的攻伐之战,没什么好怪罪的,但李成梁攻打王杲时,是女真部落中的一个小酋长觉昌安的背叛做向导,才使得王杲兵败如山倒,后来觉昌安虽然在李成梁率军围剿阿台之时被朝廷误杀而死,但李成梁后来之所以能够这么容易击败阿台,又是另一名女真酋长见利忘义作为李成梁的向导而至,此人便是尼堪外兰。

这两场战役下来,建州卫已经落到了汉人手中,但汉人不善管理女真人,所以还要推举一位女真人作为建州三卫的首领,而建州三卫的首领,隐隐便是建州女真人的首领,因为尼堪外兰带领李成梁攻打阿台有功,自然成为头号人选。

在努尔哈赤的眼中,这尼堪外兰犹如在路小千眼中的沙忠利,和沙忠利不同的是,沙忠利在背叛路达远得了朝廷的奖赏以后便隐姓埋名,不知所踪,而尼堪外兰则野心勃勃,企图通过天国朝廷的支持,坐上女真人的王位。

这对努尔哈赤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开始时努尔哈赤实力薄弱,但他认为父仇滔天,竟大着胆子向边吏喊冤,声称父亲枉死,要惩治叛徒,李成梁自然对其嗤之以鼻,但随着努尔哈赤锲而不舍的质问,他不堪其烦,又或者自觉理亏,便将已经死了的觉昌安等人的尸体给了他,还给了他三十匹马,并将他封为建州右卫的城主。

可是努尔哈赤依旧不满足,还想要叛徒尼堪外兰的命,朝廷自然不答应,此后努尔哈赤便起兵自己对付尼堪外兰,战争打了多年,他不但凭着过人的军事才华将尼堪外兰歼灭,同时也将散乱成一团的女真人各个部落统一起来,成为当然的建州三卫的君主。

而此刻,赵筑基所言的垂云观,正是建州卫城中唯一的一座道观,和中原各地道观的遗世独立不同,垂云观里住着的都是女真人各个部落的首领以及首领的亲人,之所以取名垂云观,乃是引用庄子《逍遥游》中的一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里已经暗指女真人有鲲鹏之志,要做垂天之云,要迁徙到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在女真人的心中,天池者,自然是天国也。

这些浅显直白的隐喻,表示出了女真人将有不臣之心,汉人自然都嘲笑女真人的自不量力,只有刘苏儿从甄始一哪里偷听到的什么天机,让女真人的野心忽然有了实现的可能。

而全真弟子去了垂云观,在汉人眼中,已经是赤裸裸的通敌卖国了,赵筑基也知道这点,因此说到垂云观时,脸上竟难得的有些红了。

刘苏儿不知垂云观有这种隐喻在里面,但他通过赵筑基支支吾吾的表情却能猜到那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赵筑基依然在战战兢兢地请求刘苏儿饶命。

刘苏儿只是淡淡地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说罢一棍子送他去见了真武大帝。

这边范始途呻吟着似乎要醒过来,刘苏儿心道,你醒来的倒及时,他一把揪住范始途,一个巴掌将他打得清醒过来,然后问道:“我那两位朋友可是中了你的迷药?”

范始途和他几个窝囊的师侄不同,他听到刘苏儿的问话,只是冷笑两声,并露出什么都不愿意说的坚定神色。

刘苏儿见他油盐不进,一时也想不出对付他的办法,正犹豫要不要将他直接宰了时,草堆里传来一声呻吟,是莫谷儿的声音,他竟然醒了过来,这大出刘苏儿的意料,不过他更是感到欣喜,因为莫谷儿的醒来正表示迷药到了一定的时间自己就会清醒,不需要解药。

第一百四十五章 毒药解药

刘苏儿转过身来去看路小千,路小千人还在昏迷中,看来莫谷尔是因为功力深厚些,所以醒来的也早些,他问道:“你感觉怎么样?”偿若他醒来后没事,那么也就不必再逼问范始途的解药。

莫谷尔刚从昏迷中醒来,神志还有些不太清醒,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我怎么在这里?”

刘苏儿说道:“你难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你昏迷前……”

话未说完,只见莫谷尔看着他的身后,同时喝道:“小心!”

刘苏儿感到身后传来一声破空的锐声,来不及分辨是什么声音所发,人向前疾扑出去,他背后的衣服被刺破,刘苏儿大骇之下来不及转身,又着地滚开,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腾身而起,这才看到原来是范始途趁他不备,准备从背后偷袭他,若非莫谷尔及时提醒,范始途这一剑定会将他刺个透心凉。

范始途虽被刘苏儿封住了穴道,但全真教冲解穴道的功夫天下无双,甄始一就靠着冲解穴道逃脱一次,刘苏儿受了一次教训,这次又大意起来,差点被范始途偷袭得手,他惊怒之下,恐怕此后再也不会如此大意了。范始途解开穴道后见刘苏儿背对自己,趁着他和莫谷尔说话之机,偷偷地拿起剑,却不料此举被莫谷尔看到,以至于功亏一篑,他恼羞成怒,顾不得什么形象,向刘苏儿接着刺来。

刘苏儿恼他身为名门正派,经做出这种无耻行径,他出手再不留情,一棒将他手中长剑挑开,然后紫竹棒连续两棒将他腿骨打折,如此一来,范始途手中没了兵器,双腿又断,无论是再想偷袭,还是逃走,都已不能。

范始途颓然坐倒,说道:“你杀了我吧。”

刘苏儿说道:“我不喜欢杀人,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你离去,你看如何?”

范始途摇了摇头:“我范始途技不如人,栽在阁下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要我受你逼问,那是休想!”

刘苏儿冷笑道:“凭你的所作所为,杀了你也不冤枉,你就少给我装什么有骨气的样子,我若动气刑来,咱们脸上需都不好看,我且问你,你给他们两人下的是什么迷药?”

范始途低下头闭口不答。

刘苏儿站起身来,做出威胁的姿势又问道:“和你们在建州卫接头之人又是谁?”

范始途还是一言不发,刘苏儿用紫竹棒戳了戳他的身子,正要再恐吓他两句,却没想到随着他这轻轻一戳,范始途仰天倒下,刘苏儿这一戳自然戳不死他,难道他是在装死?

刘苏儿走上前去,伸手在他鼻下一探,已经没有了呼吸,再按了按他的胸膛,就连心跳也没有了,刘苏儿拉开他的衣襟,看到他脖颈处透出青紫色,这才明白他已经自绝经脉而死。

想不到此人宁死都不开口。

刘苏儿叹了口气,回身将莫谷尔从草料车中扶了出来,又将陆小千抱出,这时范始途等人打尖的帐篷后面忽然有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准备逃走,刘苏儿看出那人正是这帐篷的主人,也就是牧民,显然牧民见他杀了人,心中害怕,准备逃走,刘苏儿喊道:“慢走!”

牧民回过身来,抖抖索索地说道:“好汉饶命!不关我的事!”

刘苏儿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杀你干什么?这几人都是江洋大盗,杀了他们有功无罪,我有两个朋友受了他们的暗算,你过来帮帮忙,我还有好处给你。”

牧民说道:“好处倒不敢要,好汉只要绕过就行。”

他不敢逃走,大着胆子来到莫谷尔身旁扶着他,刘苏儿抱着路小千,四人一起进入了帐篷,牧民给几人冲了奶茶,刘苏儿说道:“去倒杯水来。”

牧民家中哪有什么杯子,他找了一个碗,盛了一碗水端过来,刘苏儿说道:“不是给我,是给他。”

莫谷尔接过来一口喝光,又让他舀了两碗喝下,这才清醒过来,对刘苏儿说道:“还好,这迷药虽然厉害,却只是迷药,只是有些虚弱,看来休息休息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又舀了水给路小千灌下,路小千内力不深,迷迷糊糊中喝了水后依然没醒,但显然问题也不大。

刘苏儿掏出一块银子递给牧民,牧民不敢接,刘苏儿说道:“拿着,给我们准备些吃的。”

牧民还是不敢接,人却去洗锅煮肉去了,刘苏儿将银子放在他帐篷里,然后走了出来。

外面青天白日,幸而冬季很多人都窝在帐篷里没有出来,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若被人看到范始途等人的五具尸体,定然会大惊小鬼,刘苏儿从牧民那里借了个铲子,就地挖了个坑,将几具尸首推入坑中,范始途是最后一个推下去的。

刘苏儿铲了一铲子土准备将坑填上,见到坑中范始途的尸体,心中一动,也跟着跳了下去,他伸手在范始途怀中摸索,零零碎碎从他怀中摸出一些银票,看面额,都是几百上千两的,加在一起足有四千多两,还有一个女人用的发簪,几块碎银子,两个小瓷瓶,一个是蓝色的,一个是土黄色,瓶上并没有标签,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除此之外还有两张信笺。

刘苏儿将银票和碎银子老实不客气地放入怀中,发簪不知是那个女人的,范始途已经这么老了,刘苏儿猜发簪的主人,或者是范始途准备赠送的人,定然年纪也不小了,刘苏儿将发簪也扔到了坑里为范始途陪葬,至于两个瓷瓶和两封信笺,他来不及看,先放在坑边,人跃出土坑,接着一铲一铲地将坑填平。

干完这些,刘苏儿又从别处铲来些干土覆盖在上面,让人看不出这里有动土的痕迹,等到明年开春,这里长满了青草,谁也不知下面埋葬了无名全真弟子。

拿着瓷瓶和信笺回到帐篷中,刘苏儿见到路小千已经悠悠醒转,只不过十分虚弱,见到刘苏儿连招呼也不知道打,刘苏儿让莫谷尔多喂他几碗水喝,自己来到一旁,研究起瓷瓶中的东西。

这两个瓷瓶里装的都是枯黄色的粉末,至于是毒药还是解药,自然不好分辨,刘苏儿想,蓝色一般看着像毒药,土黄色看起来像解药,但也不好说,谁知道范始途是怎么想的,万一弄错了,岂非害人害己?刘苏儿又肯定不会找个人来试试,他脑筋本就没有多灵光,低头继续沉思起来。

莫谷尔见他神态古怪,问他怎么回事。

刘苏儿将这两瓶粉末从范始途怀中找到的跟他说了,然后他说道:“这两个我猜一是毒药,一是解药,只可惜瓶子上并没有标注,所以实在难以分辨。”

莫谷尔说道:“这位牧民大哥外面圈养着不少牛羊,何不用牲畜来试一下?”

刘苏儿说道:“即便是牛羊,也是性命啊?怎么忍心拿它们来试验?”

莫谷尔苦笑道:“我说刘大侠,这些牛羊就算你不毒死,迟早也要被宰掉吃了,对它们这些畜生来说,怎么死还不是一样?难道被人放血宰了死得更舒服么?”

刘苏儿讪讪地一笑:“或者我跟寺里的师兄弟们待久了,沾染上了他们不杀生的习气,你说的不错,咱们去试试。”

说着,刘苏儿从怀中掏出银票,挑出一张一百两的递给牧民:“你将两头年老力衰的羊卖给我,这银票就算补偿你的损失。”

其时一头羊不过二三两银子,两头羊哪用得了这许多?牧民坚持不收,刘苏儿坚持让他收了,闹到牧民不敢不收的地步,他这才去牵羊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野人女真

羊牵来了,刘苏儿问莫谷儿:“怎么喂?是否将药洒在草料中,让羊吃下去?”

莫谷儿见刘苏儿武功高强,行事又十分天真,忍不住笑道:“全真教的高手你都能制得住,一头羊你还担心它能怎样?它偿若不吃呢?咱们自然是掰开它们的嘴,一只羊喂上一瓶中的药,是解药还是毒药,岂非立等可知?”

刘苏儿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还是你聪明。”

两只可怜的绵羊就这么别他和莫谷儿两人分别喂下了其中一瓶的药粉,两个瓷瓶本就不大,药粉也没有多少,两人因此只给它们喂下了一丁点儿。

莫谷儿甚至说道:“太少了会不会不够分量?”

刘苏儿摇头表示不知,羊虽然是牲畜,但如此对待也甚是残忍,怪不得人们常用待宰的羔羊来形容它,刘苏儿正唏嘘间,变故已生,其中一头羊忽然从耳鼻中流出黑血,之后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而另一头羊则摇摇晃晃,忽然一跤跌倒,也是站不起来,但显然没有毙命,只是昏迷了过去,以为从它身上还能看出呼吸起伏,只不过变得微弱起来而已,那牧民见到这毒药如此厉害,吓得桥舌不下,对刘苏儿和莫谷儿更是唯命是从。

两人想不到两瓶药粉没有一瓶是解药,一瓶蓝色的是剧毒之物,另一瓶土黄色的则是迷药,刘苏儿暗暗庆幸,幸好是先用羊来尝试,偿若放在人身上,那岂非害了人命?

刘苏儿恨恨地道:“全真门下,身上竟然带着这种歹毒的药,看来你和路小千两人中的就是这种迷药,唉,想不到,世风日下,让人好生失望,名门正派都堕落至此,怎有脸再去指摘他人?”

莫谷儿点了点头:“不错,只可惜大部分人还将他们当做好人,谁知道私下里他们龌蹉至此。”

刘苏儿说道:“但愿这种人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吧,这两瓶既然都是毒药,咱们找个每人的地方将其深埋起来,以防再毒害他人。”

莫谷儿伸手阻拦道:“先不要这么做,咱们就要去建州卫,相当于深入虎狼之地,对付虎狼之人,之用君子之道,未必有用,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也可以以毒攻毒,说不定能收到奇效。”

刘苏儿说道:“你的这种想法,已经有些魔道了,四大凶徒之首的坏书生康长恨岂非就是这种想法?他所杀也非好人,所做亦非穷凶极恶,可是在世人眼中,他已和杀人恶魔没什么区别,咱们堂堂正正做人,痛痛快快恩仇,不必用这种歹毒办法,否则和他们又有什么两样?也许在他们的眼中,咱们也是坏人,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这番话说得正气凌然,莫谷儿躬身受教,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只将那瓶杀人毒药埋了,土黄色的迷药却要留着,毕竟迷药不伤人性命,还有挽回的余地,刘苏儿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

那边牧民已经煮好了肉,却不敢打扰两人说话。

莫谷儿对他说道:“牧民大哥不需害怕我们,我们都是好人,你也看到了,这瓶毒药是从那死人身上搜来的,可知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一会我就将毒药处理掉,以免再害别人。”

牧民还是战战兢兢,显然对他是好人的话未敢尽信。

吃饱了饭,莫谷儿精神好多了,就连路小千也能够起身走路,正常的行为已经没问题,只不过暂时不能和人动手罢了。

刘苏儿见牧民因为他们在此,一直胆战心惊地害怕,刘苏儿从怀中又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说道:“给我们找三匹带鞍子的马,这一百两银票虽然未必够,但门外的两架马车也归你了,该抵得上了吧?我们这就走,只希望牧民大哥对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以防那几名江洋大盗的同伙找上你门来。”

牧民说道:“不敢说不敢说,马我去找,银子是万万不敢收了。”

刘苏儿说道:“怎么?你嫌钱少?”

牧民连忙接过了银票,给他们找来三匹马,牧民本就以养马牧羊为生,三匹马轻易就给备齐。

刘苏儿连同莫谷儿以及路小千三人上了马,折而向东而去,牧民见到这三个瘟神离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副死里逃生的侥幸样儿。

离开牧民的帐篷走了没多远,刘苏儿就问莫谷儿:“你们跟着他们到了那个村庄,怎的被他们发觉,还中了他们的手脚?”

莫谷儿叹道:“我们在茶馆喝茶,谁承想那老掌柜竟是全真教的人,估计是我们二人的谈话被他偷听了去,所以将我师兄弟二人药倒,刘大侠现在赶来,看来是学会了破七星北斗阵的武功?”

刘苏儿说道:“算是吧,不过之后还没有遇到过全真弟子的围攻,这套武功是否灵光,还不知道。”

莫谷儿欣羡地说道:“能以一人之力破全真教的护教阵法,那得有多痛快,若是我有这等本事,定要去全真教道观中去让他们好看。”

刘苏儿说道:“我学了这套武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又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第一个教自己武功的师父空正方丈,当时空正方丈在地穴教了他三年武功,并非因为他资质多高,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唉,为何这世上偏偏会有着这么多人不断做出损人利己之事?

正想得出神,莫谷儿问道:“咱们失了他们的踪迹,再去女真人的地方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刘大侠已经知道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刘苏儿点了点头:“是建州卫,垂云观!”

路小千听到垂云观三个字,忍不住插口道:“垂云观?这么说来全真教是真的打算卖祖求荣了?”

刘苏儿说道:“全真教愿意将他们的一套武功相授,愿意派出十二人去他们那里,已经等同卖祖求荣了,你不会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问题吧?”

路小千摇了摇头:“全真教自从王重阳创立以来,已经近五百年,就这么大的一个门派,竟沦落到这等地步,若是丘处机在世,恐怕都要被他们再气死一次。”

刘苏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路小千的话虽然刻薄,但却点明了全真教背离初衷的事实。

莫谷儿说道:“此后咱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落入它们的圈套,这次有刘大侠来救我们,偿若咱们三人一起被……又有谁来救咱们呢?”

路小千说道:“莫师哥,请闭上你的乌鸦嘴,有刘大侠在此,咱们还怕谁来?”他虽用了个请字,但毕竟口出不逊,刘苏儿忍俊不禁说道:“此去建州卫,我想咱们分头行事,到了前边,还是让莫谷儿去买衣服材料,将咱们打扮成商人的模样,否则咱们三人在一起太过扎眼。”

莫谷儿点了点头:“我们虽没去过建州卫,但是我听师父提起过,建州卫对来往的商人十分尊重,因为正是他们将汉人的货物带来,又将他们的皮货人参等物带出建州,给他们带来了财富。”

刘苏儿奇道:“难道女真人不知道来往的商人从他们身上赚了很多钱么?此事若是放在中原,大家对商人常常冠以奸商,他们怎的还会欢迎他们?”

莫谷儿说道:“女真人性子直爽,对自己卖掉的东西绝不会在意别人拿去再买多少钱,更何况来往建州的汉人商人需要冒着多大的风险,才能赚些钱?他们不善妒,以前他们追逐茂盛的水草居无定所,如今能在建州卫落脚,已经十分满足了。”

刘苏儿说道:“想不到你对女真人这么了解,你真会说女真语?”

莫谷儿点了点头:“我的祖上就是女真人,不过不是建州女真人,而是野人女真,师父当年就是游历建州时将我从这边带回去的。”

野人女真其后不敌建州女真,被努尔哈赤击败并归纳到建州女真的统辖,怪不得莫谷儿这名字有些奇怪,原来是从女真人的名字中变化过来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宿部落

同是女真人,野人女真常年生活在靠近东海的地方,所以也被人称作东海女真,在被建州女真人吞并的过程中,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过数十场,莫谷儿的父母和家人就是死在其中一场战争中,所以莫谷儿和建州女真人之间非但没有什么感情,反而有着说不清的仇恨。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莫谷儿将汉人视为自己人,而且莫谷儿随身带着一块薄铁片,并不用华丽的剑,其实就是野人女真的习惯,他的师父楚界南叫他讲一口流利的女真语也是不希望他忘了自己的出身来历而已。

莫谷儿将自己的身世坦诚相告,刘苏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路过村庄,莫谷儿买够了材料,将三人化妆成商人的样子,莫谷儿将三人的面容抹黑,因为行商长年累月地在外跋涉,皮肤通常都晒得很黑。

他们又去了一趟村庄里的茶馆,茶馆已经人去屋空,也没在见到其他的全真教的人。

三人在此休息了一番,路小千的精神也已经恢复,刘苏儿决定继续前行。

越往东走,天气越冷,几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而在这苦寒之地,能够见到的说汉话的牧民越来越少,牧民不再单独为生,绝大多数牧民都聚集在一起,既像一个大的家庭,又像一个小的村庄,莫谷儿说这些牧民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在一起,一个部落就是一个姓氏,他们相互独立,却又受到其他人的威胁,常常被人侵犯领地,掠夺牲畜,对方要是人多,便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对方若是人数差不多,为了保护财产,双方就会进行一场惨烈的厮杀。

侵犯者为了食物往往会十分残暴,出手狠辣无情,以震慑其他人,而保护自己财产的部落更是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和子女奋力反击,每次战斗,几乎都以一方成年男子死绝为止。

而饶了不杀的女人和孩子,则成为活着的人的眷属,极少有女人会为了男人殉情而死,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天下,对小部落的人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

从这种角度看来,草原各个部落统一起来,就成了各种人的愿望,势力弱小的部落有此希望,势力强大的部落也不想每日出去劫掠,并且惶惶不安,毕竟谁都难言自己势力是最强大的,在劫掠别人的同时,也在防止别人的劫掠,所以若能有人将各个部落融合,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就成了水到渠成的趋势,在这种趋势里,不断出现企图统治草原的霸主,却很快被别人替代,甚至是汉人的朝廷也想从中分一杯羹,希望草原的霸主能向天国臣服,并年年进贡。

因此在努尔哈赤之前,以建州卫为中心,方圆数千里的土地上,不断上演着皇帝轮流做,实际并没有被统一下来的局面。

努尔哈赤乃一代人杰,他不但以建州女真的身份将海西女真以及野人女真全都统一起来,更将其他大小无数势力和部落全都制服,让混乱的浑河流域变得安宁下来。

在此之前,建州女真人和海西女真人全都向汉人朝贡,每年送来大量的牛羊,皮货以及人参,就连靠近东海,物产贫瘠的野人女真人也三年朝贡一次,朝廷因势导利,则采取分化的策略,让女真人之间征伐不休,再无心侵犯汉土,但在努尔哈赤将他们混为一统之后,朝贡便停了,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偿若不是中原大地突如其来的天灾,以及天灾延伸出来的人祸,让朝廷自顾不暇,他们对女真人的统一定然会有所警觉,并派兵阻挠,支持被吞并的女真人,让他们继续陷入苦战不休的混乱中,只可惜汉人之地自己都陷入混乱中,哪还管的了他们?

所以努尔哈赤的崛起,乃是天时地利人和使然。

偿若女真人的统一还是无心为之,以全真教为代表的汉人自己前去支持他们,那就是卖主求荣了,至于甄始一假以天道,也是说不过去的。

路过一个部落,三人在此歇息,牧民所说的话,刘苏儿和路小千全都听不到,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由莫谷儿前去交涉,部落里的孩子们都穿着简陋却不失保暖的皮毛做的冬衣,在一起玩耍,其童真处,和汉人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却别,刘苏儿却知道,等他们长大成人,免不了就会和长大成人的孩子进行一番厮杀。

尽管此时他们自己都想不到。

人们将粮食、土地、珠宝等各种财产资源做赌注,以性命为筹码,以时间为赌具,以天地之间无休止的征战为赌局,何时方休?

牧民给三人拿来食物和清水,女真人明知他们是汉人,却并没有什么敌意,刘苏儿甚至有一种女真人中的百姓也是好的,汉人中未必都是好人的想法,这个想法刚一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吃饱了饭,刘苏儿就嚷嚷着要走,莫谷儿去跟他们道别,回来后对刘苏儿说道:“这个部落的人非常好客,他们说现在天晚了,夜晚草原上极冷,不如让咱们在这里过了夜,明天再走。”

此时已到申时末酉时初,太阳已落到了大地的边缘,值此冬季,草原上全都是枯黄色,此时前行,走到夜里必定只能在荒野过夜,即使生火也未必好挨,对于牧民的建议,刘苏儿委实有些心动,只不过他对女真人还是有些敌意,心道,难道他们看自己一副商人的打扮,想要留自己在这,晚上谋财害命?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怕他们,他点了点头,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莫谷儿道:“那就留在这里过夜便是,也不好白拿他们的东西,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多拿些吃的。”

莫谷儿摇了摇头:“不必,给钱不好,他们是好客,偿若现在给他们银子,是对他们的一种侮辱,会适得其反,要给也是走的时候再给还好些。”

刘苏儿想不到女真人竟有这种古怪的规矩,只好作罢。

汉人冬天大多留在屋里不出去,应酬也少得多,但女真人刚好相反,越是寒冷,他们越是高兴,家家都像过了年似的载歌载舞,一个部落的人在一起联欢,每一家人都拿出吃的放在一起,人人兴高采烈地聚集到部落最大的帐篷里欢闹,刘苏儿问起莫谷儿缘故,莫谷儿说:“牧民们辛苦了一年,冬天时才能放松一下,不用到处迁徙,不像中土,平时也能这么清闲,何况今年大大小小的部落都被统一起来,大家相互之间再也不用担心男人死在战争中,以后看来战争也会少得多,所以他们才特别高兴。”

刘苏儿说道:“原来如此,咱们汉人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这么高兴,再也不用担心战争的事呢?”

当天晚上,部落的首领邀请刘苏儿等人也和他们一起去欢闹饮酒,刘苏儿盛情难却,便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肉,喝酒喝到高兴处,刘苏儿将防备他们之心全都卸下,看着这些朴实的牧民唱歌跳舞,一直闹到夜半方休。

第二天早上醒来,刘苏儿感到自己睡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身上盖着熊皮被子,暖暖和和的十分舒服,他见自己的衣服挂在旁边,不知是谁帮他脱的,昨晚的酒喝多了,到最后什么都记不得,刘苏儿起了床,看到自己是在一个挺大的帐篷中,他穿上衣服,伸手一摸,那些银票包括碎银子在内都在怀中,什么都没有少,他心中十分愧疚,感到不该对这么淳朴的牧民生出怀疑。

起床吃了饭,刘苏儿这才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同牧民告别,临别前,刘苏儿拿出五百两银票送给他们,牧民自然是谢绝,但刘苏儿最后还是将银票塞到他们手里方离开,仿佛他们不受,自己就亏欠了他们什么似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道观观主

经过几天在草原上艰辛的跋涉,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建州卫。

建州卫就是伫立在草原上一座大城,这座大城自从建立之初就饱经战事的风雨,不知换了多少任城主,大部分都是女真人,但几乎每一任城主都不得善终,不是死于下一任城主的攻击中,就是死于中原朝廷的剿杀,最近一任城主,自然就是努尔哈赤了。

谁也不知道努尔哈赤是否能将这座城当成永世的基业,但是从他统一女真人以及这么多部落的功勋来看,他多半不会这么轻易被人击败或者赶出城去。

化妆成商人的刘苏儿三人缴纳了入城的人头税,轻易就进了城,女真人的守城官兵似乎也不在乎进城的人中有没有天国派来的探子,因为他们打仗并没有多少花招技巧,所以也不担心他们的什么策略或者布置泄露出去。

而真正商议国策之地,又非外人所能接近。

三人带着一身疲惫,找了一家旅店住着,放下了行李安排好了马匹之后,三人就去吃饭,这里和他们路过的无名村庄一样,也是蔬菜价钱贵于肉,三人饱餐一顿后就回了客店休息。

天黑后,三人起床商量着先去垂云观探探情况,中原的道观多建在山上,以示超然于世,不受尘世打扰,可建州卫城中无山,道观却是建在一条河边,这条河流经建州卫,作为整座城的饮水源泉,可说是城的命脉所在,挨着命脉的一座宏伟的建筑群,便是建州的衙门,也是城主府,和南方衙署精致不同,这个住着城主的地方城墙高大且厚,四角还标有哨楼,是建州卫的城中城,让人感到尽管建州卫城破,里面的人依然能够据之顽抗。

除了高墙黑瓦外,最令人瞩目的便是中间一座宏伟的大门,让人感到这里民风的粗犷。

垂云观和城主府紧紧挨着,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道观和城主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事实也是如此,各大部落相继被努尔哈赤吞并后,每个部落都派出首脑来到建州卫,入住垂云观,这颇有些将他们视为质子的意味,实际上,努尔哈赤让他们住在这边,除了防止他们反叛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和他们商讨机密要事,逼迫他们按照规模,每个部落都推出一些壮丁,加入他的军队,好让他的野心能够得逞。

这些部落当然不愿意让自己的人随着努尔哈赤出去厮杀,这相当于他们卖命,却让努尔哈赤以及他的亲信和从属得到好处。

为了安抚他们,努尔哈赤努力化解各个部落之间的隔阂,努力打造出一个大部落,一个王国的形象,答应此后按功劳分配,并将所有部落的人,按照远近之分,分成红白黄蓝四旗统一管辖,再无分彼此。

刘苏儿等人来到的时候,正是他就要将次大事完成之际。

汪九成认定女真人野心勃勃,其后定有一位了不起的人在幕后操纵指挥这一切,相当于为努尔哈赤此后向南进兵,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个人多半就在垂云观中。

天黑之后,建州城中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并不比中原大城来得冷清,除了晚上的销金之地青楼外,不少酒楼饭馆依旧开张,以供城中达官贵人,部落首领以及来建州的汉人在此以酒会友。

刘苏儿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来到垂云观外,隔河相望,道观外有不少女真人的侍卫在周围防守,这更让刘苏儿认定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人物,里面若只有一些道士,何用这么大阵仗呢?

这里虽冷,城中何却没有结冰,三人看道观守卫晚上如此严密,三人观察良久,一致认定难以不被发觉地偷偷潜入。

徒劳无功后,刘苏儿说道:“既是道观,必定会让人进去拜祭,咱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路小千和莫谷儿为他马首是瞻,三人洋洋而返。

回到旅店,三人回到房间中,刘苏儿让莫谷儿喊来店小二,给他拿出一个大元宝,问他垂云观的事。

旅店伙计虽是女真人,却会说汉话,原来来旅店住宿的多是中土过来的商人,掌柜的为了揽客,所以让店中伙计都学会了汉话,不用莫谷儿翻译,刘苏儿就能直接和他沟通。

他问道:“我们是初次来到这里,不知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店伙计会错了意,促狭地说道:“三位远道而来,定是从江南花花之地过来,几位客观别看我们地处偏僻,又十分寒冷,我们这里的青楼却绝不比中土的青楼差,只要几位肯花钱,一定能享受到以前享受不到的快活,那里面常年生着火盆,一年到头都暖和和的,当然,姑娘们的被窝里更是又香又暖……”

刘苏儿打断了他兴致勃勃的谈话:“我们不好这口,我喜欢游山玩水,然则这里既没有山也没有水,可是连个庙宇什么的都没有么?”他故意说庙宇不提道观,就是防止伙计多想。

果然,店伙计没有一点怀疑,他说道:“庙宇我们这里就没有了,这里都是女真人,没人信佛,信道的倒有不少人,城中有一座垂云观,倒是值得一去,只不过……”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

刘苏儿问道:“只不过什么?”

店伙计眼睛向那块元宝看了看,他接着说道:“只不过垂云观不让你们汉人进去,只让女真人进去,或者是里面的道士道行不够,怕你们说什么吧。”

刘苏儿说道:“不让汉人进?还有什么原因?”

他看出这店伙计说话吞吞吐吐,定然有不利于汉人的言语,他不敢说。

店伙计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因为垂云观的观主是位身份高贵的女子,她不喜欢汉人的男人,所以……”

刘苏儿奇道:“道观观主是女人?”

店伙计点了点头,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汉人的道观不也有女道人么?”

刘苏儿问道:“即便如此,汉人有女道人的道观,也没有禁止男人进入的规矩啊。”

店伙计说道:“不是禁止男人,只是禁止汉人的男人罢了。”

刘苏儿说道:“难道进去送个香火也不成?”

店伙计说道:“不行,道观外有官兵把守,客官人在外面,还是少生事端为是。”店伙计说的话虽不好听,但还是能听出他是为刘苏儿等人着想。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贩子乌苏

刘苏儿说道:“你是本地人,当有带汉人进去的法子,难道汉人来到这里后就没有进去的?”在中土行事,一般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要能找到这中间的关系,一些严令都可以被当做形同虚设的幌子。

店伙计又犹豫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法子倒是有,而且有三种,只是……”说到这里,伙计住口不言。

刘苏儿当然知道他为何住口不言,他又拿出一块十两重的银元宝放在旁边的桌上说道:“只要法子切实可行,这银子就归你了,偿若你法子不行,那也不用多说。”他想不到原本没有可能的事,这小小一个店小二竟然会有三种办法。

这店伙计看到银元宝,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连忙说道:“可行的,可行的,只不过每个方法都有些风险,别说小的没有提前告知。”

刘苏儿点了点头:“冒些风险原也正常,快说,别啰嗦。”

店伙计说道:“第一种办法最为稳妥,只不过要花费些时日,诸位客官不缺金银,可以天天到同一家青楼去戏耍,趁机结交到那里找乐子的达官贵人,一旦和他们相熟,便可以让他们带着几位进去,那些侍卫拦的都是普通的汉人男子,自然不敢拦他们的顶头上司。”

刘苏儿说道:“这法子虽好,只可惜太费时日,我们未必能在这里待多久,偿若我们听说哪里有了大买卖,就要即刻离开,这法子是不错,只可惜我们用不上,第二种法子呢?”

店伙计说道:“第二种法子就是几位换上女真人的服饰,冒充女真族的男子,只不知几位女真语说得如何,偿若女真话说得和本地人一般无二,也能混进去,只不过万一被发现了,那就麻烦了,定会被侍卫拿入大牢。”

三个人里只有莫谷儿会说女真语,且说得地道不地道,还很难说,这个方法看来只能暂且搁置,刘苏儿又问道:“第三种办法呢?”

店伙计说道:“第三种办法就是去找这里的贩子,这里的贩子几乎无所不能,客官就算想要见一见哪个部落的公主,他都能办到,三位只不过想要去道观一游,又算得了什么事?只是贩子贪心,索价极高,几位只是游玩一番,花费这许多,恐怕有些得不偿失,不过只要找上他们,他们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能稳稳妥妥的办到,这点大可以放心,因为他们极重信誉。”

刘苏儿心道,这里的贩子,看来就如中原的地头蛇,地头蛇结交广阔,基本上当地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他暗中盘算,唯有找贩子才行,他问道:“这里最大的贩子是谁?怎么找到他?”

店伙计说道:“哪里有什么最大的最小的贩子?前后一共只有一个贩子,他姓乌苏,要找他十分容易,因为他每日都要去同一家饭店去吃那里的牛肉,三位客官只要去了,就一定能见到他。”

刘苏儿最后问道:“他长什么样?”

店伙计说道:“不要问他长什么样,只要你们到了那家店,一眼就能认出他来。”接着,他将饭店的名称位置告诉了他们。

刘苏儿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拿着银子递给了他说道:“很好,你说的办法可行,银子拿去,你可以下去了,有事我再喊你,还有我们今天的说话,你不要告诉他人,否则这些银子非但要还我,还要贴上利钱。”

店伙计发誓不会说出去,他接过银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刘苏儿问道:“怎么说?”

莫谷儿说道:“咱们就算找到了贩子乌苏,又怎么跟他说呢?”

刘苏儿说道:“随机应变吧,这种人唯利是图,只要咱们给够了银子,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事,他都肯干,只不过一定要让他把嘴巴放严些,偿若打草惊蛇,咱们的目的便难以达成了。”

莫谷儿点了点头:“这个由我去说,只要他答应下来,就没有问题,他不是很注重声誉的吗?”

建州卫的格局和中原城镇的格局并没什么不同,也分为有钱人聚集之地和穷人扎堆之处,贩子乌苏居住在城西富人和穷人交汇处,摆明了他的出身和向往。

这家叫做不二牛肉的饭店,让人一见店名就会联想到饭店的掌柜定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甚至店里饭菜的标价都是说一不二的价格,但是这里的常客却知道,不二牛肉的意思是指他家牛肉的品质始终如一,这才是不二的本意,小本买卖,伺候的都是常客,而这里最大的常客就是贩子乌苏。

刘苏儿等三人一进不二牛肉馆,就看到了店中满满的食客,即使是这么多人,三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居中而坐的贩子乌苏,店伙计说得没错,这贩子乌苏就像是一群职位低下的官员团团围着一位钦差大臣那样显眼,乌苏的个子不高,却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乌苏每日在这里吃牛肉,也许就是喜欢这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主子来对待。

到了达官显贵之地,这种情形恐怕就会易位,乌苏就会变成那个巴结别人的人。

人如果说分了阶层,乌苏实际上就是出于上层和下层之间,受下层百姓的尊重,同时又被上层的人看不起,乌苏独自一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两名打手分站在他身后两旁,打手对他来说就是下人,是没有资格和他同桌吃饭的。

乌苏相貌平凡,却带着一种不平凡的气度,从相理上来看,像他这种面相之人,不甘居人下,却永远也达不到高居众人之上的层次,越是这种人,越喜欢摆谱,他一人吃饭独霸一张桌子也就算了,面前却摆了六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放着牛身上不同部位做成的美味,有牛头肉,牛腰子,牛脊肉,牛胸肉,牛鞭以及牛尾,都被切成薄片,却不混淆,甚至次序都是按照牛身上的顺序摆好。

这些牛肉不过都是白切肉,也就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清水煮熟的肉。

在这些牛肉之后,有一个酱油碟子,乌苏每吃一片牛肉,都先用筷子夹住,然后在碟子里沾上一沾,吃法和周围胡吃海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十分斯文。

而斯文,在自己家里可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不免显得有些可笑,就像一个卷着裤腿带着一身泥的长工,偏偏要在集市上拿着一本《孔夫子》故作有学问的样子一般。

据乌苏所言,这种吃牛肉的法子,才是贵人显要吃牛肉的方式,他每吃一片牛肉后,都要抿一口酒,酒肉嚼在一起吃下,他吃得极慢,又似乎极其享受,来这里吃饭的人都知道乌苏的身份,谁都不敢打扰他。

刘苏儿径直来到他桌子的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乌苏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两人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你坐的地方么?”说的竟是汉话,看来打手也是乌苏特意找来,汉人女真人都通吃的角色。

刘苏儿笑道:“我的狗在家里,而且没有瞎,这里既然有张空椅子,我为什么不能坐?你又乱吠什么?”

乌苏放下了筷子,冷冷地看着刘苏儿,嘴巴里嚼着一块牛肉,一言不发,他身后的打手听到他说话难听,起来就要动手,被乌苏一摆手又退了回去。

刘苏儿问道:“你就是贩子乌苏?”

乌苏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不喜欢人当众叫他贩子,他喜欢大家称他为乌苏爷,但刘苏儿可不问这些,乌苏冷冷地问道:“不错,我就是乌苏,你是何人?”

第一百五十章 自投罗网

夏弥烟烟视媚行地走进了屋,随着她进来的,是一阵非常好闻的清香,伏缨在她身后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朱雀白了他一眼,无奈之下只能让她进屋坐下,偿若她不是一位美貌女子,而是一位粗豪大汉,朱雀早就饱以老拳,以报自己被关进大铁缸里的憋闷。

她坐下来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朱雀这边挨了挨,朱雀眉头大皱,问道:“你这般自投罗网,那是最好不过,省得我到处去找你。”

夏弥烟故作可怜状,不回应他的威胁,反问道:“你是否真的这么讨厌人家?”

朱雀冷笑道:“像你这种蛇蝎女子,难道还要我怜花惜玉不成?”

夏弥烟忽然娇笑道:“既然如此,你怎的还不动手?你若现在动手,我绝不还手。”

朱雀盯着她看了一会,自问难以忽然向一位不肯还手的美貌女子动粗。他想了想,最后说道:“我现在懒得动手,想过一会动手成不成?”

夏弥烟微微一笑:“我看你还是怜惜人家,昨夜我不过请你洗了个热水澡,你不领情便罢了,还记恨于我,这又算怎么回事?”

朱雀恨恨地说道:“热水澡?见鬼的热水澡,你是想活活将我煮熟了吧?好,就算那是热水澡,后来的那些穿着夜行衣的人过来杀我又算怎么回事?是洗完澡以后的捶背敲腿么?”

伏缨听到朱雀说到见鬼,忍不住嘟囔道:“朱雀儿,对姑娘家要斯文些。”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朱雀喝道:“闭上你的鸟嘴!被煮的不是你,你当然不明白我的恼怒!”

夏弥烟咯咯一笑,说道:“洗完澡以后的捶背敲腿?亏你想的出来,当然不是,这些臭男人是喜欢我,看到我对你这么好,故而吃醋罢了,你知道男人要是吃起醋来,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朱雀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暗道若论脸皮之厚,自己所见的人里,无逾于此人,夏弥烟这么一说,自己竟真的乏言以对,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既然你对我这么好,这次前来,又所谓何事?昨夜你弄得我屋子里满是狼烟,今趟又想搞什么鬼?”

夏弥烟神色忽然变得黯然:“这些吃醋的臭男人虽然臭,可是毕竟喜欢过我,我不想他们死后都没人收敛……”

朱雀和伏缨对望了一眼,心道说到点子上了,她这次前来,果然是为了这些黑衣人的尸体,朱雀说有人来收尸,没想到会是夏弥烟主动前来。

伏缨问道:“就你自己前来的么?这长安城毕竟不是你家,你带着这么多尸体出门,恐怕很快就会有人通知官府。”

夏弥烟点了点头:“我只是收敛他们的尸体,又不是拉走,怎么会被人看见呢?”

朱雀不知她说得何意,难道她要在院子里挖个大坑,将这些黑衣人都埋在院子里么?他问道:“你来刺杀我一事,先放在一旁不说,最近武林中发生的那些收人钱财,帮他们杀人之事,是不是都是你们蝴蝶教所为?”

夏弥烟点了点头,竟直接承认了,她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长白山下有多贫穷,我们蝴蝶教吃不饱饭,只好来中原挣些辛苦钱,可是我们除了用毒,又没有别的本事,除了杀人,我们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朱雀听她能将杀人一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原因归结于穷,他仰天长笑,笑了一会,笑声忽然停止:“你们为了钱财,做出这种狠辣心毒之事,竟说得好像不知杀人需要偿命一样,此事既然让我朱雀遇到,自不能容你们蝴蝶教胡作非为!你们教主是谁?我要见见他。”

这段话说得正气凌然,叶不凡听了暗暗佩服,可是夏弥烟却不以为意:“你说我们需要偿命?我问你,江湖中人哪个杀人不是为了利益?可都偿命了么?就算不是江湖中人,为了争权夺利,每日害死之人又少了?真正为被他们害死之人偿命的究竟有几个?你现在在我这里冒充好人了,我问你,江湖中人手上没有沾过鲜血的能有几人?”

朱雀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这么能一样?”

夏弥烟说道:“怎么不一样了?江湖中天天上演着两个帮派为了争夺地盘,争夺生意,每日杀人的还少了?你怎么不去管?他们为的不是钱财?兄弟之间争夺女人,争夺家产,皇子之间争夺王位,官场之人争夺官位,帮派里争夺帮主长老之位,因之杀死的人还少了?还有,用阴谋诡计杀人就不是杀人?如果是,那和我用毒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朱雀说道:“不管你口若悬河,口吐莲花,说得再好听,我都不会容忍你们为了钱财去杀一个和你们无冤无仇之人,别人用阴谋诡计杀人,一样也会得到报应,我们江湖中人手上是沾满了鲜血,有的是为了自保而杀人,有的所杀便是你们这种恶人而沾染上的鲜血,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最起码我不会为了钱去杀人,我行为可昭日月,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夏弥烟似被朱雀话中那深信不疑的信念所震慑,竟无话可说。

伏缨虽然为夏弥烟的美貌所迷,可是对她的诡辩也听不下去了,听到朱雀一番慷慨陈词,也忍不住赞道:“说得好!”

朱雀接着问道:“你们蝴蝶教的教主究竟是谁?”

夏弥烟垂下头去,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来轻轻说道:“我就是蝴蝶教的教主。”

言语虽轻,可是却让朱雀和伏缨浑身一震,蝴蝶教种种恶毒杀人的传说涌上心头,伏缨有些怀疑地问道:“蝴蝶教就是仙蛾教,在长白山一带成名数十年,就从年纪上看,你也似乎……”

夏弥烟脸现悲色:“原来的教主是我爹夏东言,他已于前年仙逝,我便接手了蝴蝶教,我见教中弟子生活困苦,因此便想来中原,我们蝴蝶教的事回头再说好吗?我想先去看看被你们害死的我教中人。”

朱雀听说这些黑衣人之死,被算在他头上,而她所言又不尽不实,不知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难以令人相信,他本想反驳,但看到夏弥烟忽然流下泪来,对于她忽笑忽哭的善变表情,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伏缨此时说道:“好,等处理完了那些尸体,再和你谈谈你们做杀人买卖之事。”

四人来到春风客栈的后院,奇怪的是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似乎不管不问,至今没有什么动静。

朱雀想看看她带了多少人来拉尸体,他暗暗数了数,有三十二具尸体,要全部搬走,怎都要雇几辆大车才行。

夏弥烟将这些黑衣人脸上的一一面巾拉下,一边看着他们死后绝不好看的脸容,一边垂泪,朱雀也分不清她的哭是真哭还是假哭,但面对这些手下的时候,流露的感情多半是真的吧。

等到她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后,忽然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出来,这匕首反射着早晨的阳光,刀刃上光芒流转,看得出锋利至极,伏缨喝道:“住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痛饮毒茶

乌苏脸色数变,最终颓然坐下,其实到了此刻,他外恭内倨,还想用其他的方法对付三人,但他蓦然醒悟,自己的方法在三人面前实是未知数,偿若一击不中,那么像如今能和对方坐下来谈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人来到堂屋内,乌苏不敢坐居中的首座,而让给了刘苏儿,刘苏儿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坐下,乌苏和他的手下等人以及路小千、莫谷儿分左右坐好。

乌苏招呼家丁上茶,家丁向乌苏使眼色,想询问送什么茶,是好茶还是毒茶,乌苏喝道:“我喝什么茶,就给这位吴大侠喝什么茶,还问个屁!”

家丁知道了他的意思,其他人也不敢再问。

刘苏儿笑道:“相比其他茶来说,我更喜欢喝毒茶,你们不曾喝过,毒茶有着一股寻常的茶说没有的先苦后甜的味,我喝过几次,偿若乌苏能给我一杯毒茶喝,我是求之不得。”

乌苏苦笑道:“岂敢岂敢,吴大侠说笑了。”

刘苏儿知道自己越是行事颠倒,他越是不敢行使什么诡计,他一拍桌子,脸色故作阴沉地说道:“你看我是像和你在说笑么?”

乌苏和一众手下不知刘苏儿何意,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路小千已经知道刘苏儿百毒不侵之事,他说道:“不知乌苏你这里可以有什么毒药?砒霜也好,鹤顶红也好,断肠草也好,总之只要是毒药就行,越毒越好。”

乌苏说道:“鹤顶红倒是有一些,只不过……”

路小千说道:“什么只不过,你尽管拿上来便是。”

乌苏不明白他们的意思,怕他们拿来毒药是毒害自己,自己这些人可不是他的毒手,但他转念一想,若是刘苏儿等人想要杀死他们,也根本没必要用毒,想清楚了这点后,他还是让人将鹤顶红取来。

盛着鹤顶红的瓷瓶也一如其名,是一只漆了红漆的锡瓶,用一只木塞子塞住,刘苏儿接过来,拿在手中把玩,并不打开。

乌苏等人心想,他果然不是自己服用。之所以用到果然二字,那是在称赞自己的先见之明。

鹤顶红拿来之后,家丁也将上好的西湖龙井呈送上来,既然刘苏儿等人叫破了他们会用毒,别说他们原本就没有下毒的打算,就算有,现在也会打消这个念头。

刘苏儿当着乌苏等人的面,揭开茶杯盖,然后打开锡瓶,将半瓶鹤顶红的毒药倾倒茶水中,见到刘苏儿果然将毒药倒入茶杯,脸色都是一变,盖因他们不知道这杯茶要给谁喝。

刘苏儿端起茶杯,晃了晃,然后吹走上面的茶叶,接着一口一口地喝光,一边喝一边赞道:“果然毒茶都是好茶,喝起来又苦又甜,甜中带苦,苦中带甜。”他最后甚至连茶杯里茶叶也都倒在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乌苏等人见状,又惊又喜又怕,惊的是他真敢喝下毒茶,喜的是刘苏儿这个魔头说不定很快就要被毒死,怕的是毒他不死,偿若发起狂来,谁又能制得住?

在场的人,除了刘苏儿三人外,无不暗中警惕。

但刘苏儿非但没有别人喝了鹤顶红之后脸色发黑,口鼻流血的状况,反而面不改色,对提着茶壶看傻了眼的家丁说道:“难得有这么好喝的茶,主人家何其吝啬,怎的不再冲一杯?”

家丁战战兢兢地又给他倒满了茶,只是倒第二杯的时候远不如第一杯那般从容,手抖得厉害,洒出来不少,刘苏儿笑道:“又不是让你喝,你何用这么害怕?”

家丁吓得后退两三步,像看着一个疯子一般看着他。

刘苏儿又将剩下的鹤顶红也都倒入茶杯,然后扔掉空瓶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等到刘苏儿将茶杯放下后,乌苏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小人服了,吴大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我乌苏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去做,也不用吴大侠出什么钱了。”

刘苏儿笑道:“不行,我不能坏了乌苏的规矩,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偿若乌苏不受我的钱,我倒有些怀疑乌苏的诚意了。”

乌苏连忙说道:“不敢,不知三位有何要求,何不说来听听?”

刘苏儿看着堂屋内乌苏的家丁后,垂下眼光不语。

乌苏会意,让家丁全都下去,只留下两名心腹在此,他说道:“好了,这两位都是我的亲信,吴大侠可以说了。”

刘苏儿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要进垂云观一趟,碍于我们汉人的身份,不免有些麻烦,我知乌苏你无所不能,想来带我们进去游玩一番,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吧。”

乌苏闻言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刘苏儿愕然:“怎么,难道乌苏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乌苏苦笑道:“我怀疑吴大侠是在耍我,偿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何用搞得这么大阵仗呢?吴大侠直接说一声便是。”他当然不相信刘苏儿只会提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定有更大更难办的事还没说出来。

刘苏儿说道:“我们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以我吴某人的身份,又怎会耍你,只不过我们开始想直说的,只不过乌苏你却一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呀!”

乌苏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苏儿问道:“一句话,你能不能做到?我要在垂云观里好好游玩一趟,不得有什么官兵打扰。”

乌苏连忙点头:“小事一件小事一件,别说没有官兵打扰,就算让几名官差陪同三位游玩也不成问题。”

刘苏儿说道:“那就好,陪同就不用了,好了,既然买卖谈到这里了,你开个口吧,要多少钱?”

乌苏连忙摆手:“怎敢收吴大侠的钱?就当咱们交个朋友,带朋友到垂云观去游玩一同,岂非理所应当?”

刘苏儿摇了摇头:“做朋友是做朋友,买卖是买卖,做完这趟买卖,咱们再成为朋友不迟,快说,多少钱!”

乌苏见他语气严厉,和亲信交换了个眼色,然后试探着说道:“我贩子乌苏还没有做过这么小的买卖,这么着吧,吴大侠既然一定要给钱,那我就算三位一人一两银子好了,三个人,三两银子,我再搭上三个手下陪同,吴大侠看可好?若是嫌价钱高,咱们尽可以再商量。”

刘苏儿一拍桌子,假作生气地说道:“怎么?瞧不起人是不是?三两银子?我不是让你带三条狗,是带我们三位在中原大有身份的人,三两不行,万万不行,至少要三百两才行!”

乌苏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刘苏儿怒道:“什么不敢当?你要当我们是三条狗?”

乌苏头摇得像波浪鼓:“不是不是,你看我这张臭嘴,三百两就三百两,吴大侠怎么说就怎么做!”他心道此人若非是疯子,就应当是想在人面前摆摆面子,自己拿了他三百两,事后说不定自己还要吐出六百两出来,到时候就当破财免灾了。

在刘苏儿的要求下,两人签了份契约:兹收吴老子大侠三百两银子,有乌苏作保,护送三人进入垂云观随处参观游玩,银钱先付,偿若乌苏做不到,赔偿十倍银钱!

刘苏儿摇了摇头,说道:“老子又不差钱,我要你十倍银钱干什么?改成偿若乌苏做不到,拿命相抵!”

乌苏咬了咬牙,重新起草了一份契约,写上那名相抵,刘苏儿看后这才感到满意,双方签字画押,一式两份。

刘苏儿拿过一份,和乌苏约定好了第二日一早的时间,然后告辞离去。

背后是乌苏等一干人面面相觑的惊愕神态。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道观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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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三人起床后吃了个饱,这才来到约定之处,乌苏早带着几名手下在那里恭敬地等候。

刘苏儿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说道:“是乌苏亲自带我们进去?”

乌苏摇了摇头:“我不适宜直接露面,这三人都是我最亲信的手下,由他们带你进去就行,垂云观那边我都招呼好了,不会有人留难。”

刘苏儿说道:“怎么都是一样,咱们走吧。”

乌苏忽然喊住他们。

刘苏儿回过身来问道:“怎么?”

乌苏来到刘苏儿身旁压低声音问道:“吴大侠这么心心念念地要进垂云观,不是要刺杀什么要人吧?”

刘苏儿反问道:“里面有什么要人值得我进去刺杀?就算我要进去刺杀某个人,何用找你?随便哪个夜黑风高的时辰,我自己进去,要取谁的脑袋取不了?又怎么光天化日下自陷重围?”

乌苏陪笑道:“那也说的是,那也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刘苏儿冷哼一声,随着乌苏的三名亲信离去。

这三人自我介绍,一名叫做辉罗,一名叫做通吉,一名叫做温都,这三个名字在女真族里其实只是姓氏,他们的名字说起来很长,汉人一般很难记住,因此在汉人面前,他们便以名字为姓,便于区分。

三个人里,辉罗和温都两人话都不多,给人一种沉稳踏实的感觉,通吉正好相反,他兴致勃勃地跟刘苏儿等人说道:“你找我们主子乌苏办这种小事,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那是杀鸡焉用牛刀。”

刘苏儿笑道:“哦?那他还能做什么事?”

通吉说道:“我们主子能耐大了去了,若是你在建州卫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只要我们主子出面,什么麻烦都将不成麻烦。”

刘苏儿笑道:“我连你主子这个麻烦都能解决,还担心什么麻烦呢?”

通吉并不因刘苏儿贬低乌苏而生气,依然笑嘻嘻地说道:“吴大侠说的是,我是说以吴大侠的身份不值得亲自出手的事,比如哪位青楼里的姑娘,吴大侠英雄爱美人,美人却不知道……”

刘苏儿听他越说越不堪,连忙打断他的话,他问道:“垂云观身为道观,怎的还不许汉人男人进去?难道汉人女人就可以进出自如?”

通吉说道:“你看看整个建州卫,哪里有什么汉人女人?不让汉人男人进去,那就是不让汉人进了,其实这是因为道馆里现在住着各个部落的首领,城主一来怕他们和汉人相勾结,威胁城主努尔哈赤的地位,说的好听是住着,说得不好听,那些部落的首领其实都是被关押起来的,他们的家眷也在里面,如果使我们女真人自己人,进去当然不敢冒犯,就怕汉人男人不知道我们个个部落的规矩,偿若冒犯了他们的家眷,容易引起各个部落的不满。”

刘苏儿这才恍然,当然,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止如此,只不过身为女真人所能知道的也就这些罢了,他问道:“似乎除了这些原因外,还因为垂云观的观主是名女子,他不喜欢汉人男人,可有这回事?”

通吉嗫嚅道:“也许吧,也许是她的男人嫉妒心太重,怕汉人男人将她引诱走吧。”

刘苏儿哈哈大笑,想不到通吉这个人很有幽默感。

但一旁的辉罗却一脸严肃地呵斥他:“少胡说八道,被人听到,小心你的脑袋。”

刘苏儿讶然,看来女观主的男人身份肯定不低,他问道:“那她的男人究竟是谁?”

通吉不再如此肆无忌惮,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看来你真是头一次来建州,她的男人人人都知道是谁,就是努尔哈赤。”

刘苏儿大讶:“努尔哈赤怎会让他的女人出家做道姑?”

通吉说道:“做道姑也不是出家,只不过是她喜欢道家的文化罢了,否则她为何千里迢迢地从中原找来找么多有名的道人?”

刘苏儿说道:“她从中原找来道人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通吉说道:“大家都知道。”

刘苏儿问道:“既然如此,中原来的道人难道不是男人?难道不是汉人?为何他们能进去,我们就不行?”

通吉说道:“那自然不同了,这些从中原过来的道人进了垂云观后都被努尔哈赤赐以女真人的名字,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法名而已,其实他们既然永不再回中原,自然就相当于是女真人了,既然是女真人,也就不再禁止之列。”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通吉接着说道:“你们进去后,千万要记得,由我们带着,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唯独观主的屋子不能去,否则连累我们都要大祸临头,别说我没有警告你们,你们既然知道了她是努尔哈赤的女人,自然明白为什么。”

刘苏儿答应了,他又问道:“这个观主究竟叫什么名字?怎的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努尔哈赤也不怎么过问她的事似的?”

通吉说道:“谁说努尔哈赤不问她的事?很多打仗方面的事,努尔哈赤都要先问过她才行,我们也只知道她姓叶赫那拉,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说着说着,几人来到垂云观外,通吉知机地闭嘴,在垂云观外有几名官兵专门负责查探进出之人的身份,当然主要是进,出来的人他们都不怎么过问,通吉当先走过去,跟为首的官兵说了几句话,他们便被直接放了进去。

刘苏儿心道,关于关匪勾结,不只是汉人如此,就连女真人也不能幸免,乌苏不过是个贩子,相当于地头蛇,说白了,就是中原的绿林中人,想不到这样的人,也能有这么大的权利,权利二字,让古今多少豪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自然有其迷人的魅力。

垂云观可说是建州卫最特殊的一处所在,不同于其他建筑的粗狂朴实,道观里几处殿宇和一座五层的宝塔,都构筑地十分精致,和中原知名的道观虽无法相比,但在这东北苦寒之地蓦然见到,还是让人感到惊喜。

道观一进门,就是一片宽阔的空地,空地上效仿中原种着几簇竹林,只不过这里的天气严寒,又值寒冬,竹子上没有竹叶,而且非常细,显得有些小气,间中有几名执事道人在扫地,地上已经十分干净了,不过他们依然照例清扫,几名道人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

刘苏儿仔细查看他们,道人的打扮都是一样,着实分辨不出他们是从全真教过来的道人,还是本地道人,不过想来从外地来到道人,至少不会受到这种待遇。

通吉领着他们前行,正面是一座大殿,殿中立着一尊老子的塑像,依稀和中原老子的塑像没什么不同,刘苏儿见到的老子塑像不多,也记不清楚,看起来都差不多罢。

刘苏儿一边听着通吉的介绍,一边心不在焉地四处查看,老子殿中并无什么异样的地方,只有几名老道坐在蒲团上,手中捧着佛尘,微闭着眼,仿佛在神游物外。

老子殿后面是真武殿,再往后是太上老君殿,老君殿后面是一个单独的院落,院落里伫立着一座五层宝塔,里面香烟缭绕,看来有道人在里面,通吉带着他们一直上到第五层,却只见几名道人,稀稀落落的,和这座宝塔十分不趁,通吉连说古怪。

刘苏儿问道:“有何古怪?”

通吉说道:“我之前来过垂云观,塔中的道士可多了,除了道士外,还有不少部落的首领聚集在这里说话,十分热闹,今日是怎的,前后也没见几个人。”

刘苏儿说道:“是否天气寒冷,他们都待在屋里没有出来。”

几人站在宝塔的最高层向后看去,后面还有一座有殿宇的院子,再往后便是一片低矮的屋子,屋子十分多,不用通吉介绍,刘苏儿也知道那是道人以及部落首领等人栖居之所。

通吉指着后面一进院子里的殿宇说道:“那里是论道堂,里面十分宏伟,每到谈论道法之时,全道观的道士都聚集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这些道人既然不在这里,我看多半去了那里。”

刘苏儿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下去看看。”

通吉点了点头,下去之前,他指着一处侧殿说道:“那里就是观主的屋子,是整个道观中唯一不能进去的地方。”

刘苏儿表示知道了,正要下塔,忽然通吉伸手拦住了他们道:“等……等一下!”

刘苏儿问道:“怎么?”

通吉指着垂云观大门处说道:“你们看,有重要的人来了!”

刘苏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垂云观大门向内敞开,两队侍卫首先跑了进来,位列两旁,接着一个人在数十人的簇拥下进了道观。

通吉看到为首之人,低呼道:“是努尔哈赤!怪不得那些道人都去了论道堂……”

刘苏儿仔细看去,努尔哈赤人长得十分高大,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一头,他昂首阔步,身上自带一副俾睨天下之感,怪不得这么多部落沉浮于他,只看外形,此人却有着过人的魅力。

刘苏儿问道:“努尔哈赤经常过来么?”他心想既然他的女人为道观的观主,他自然会常常过来。

哪知通吉却摇了摇头:“他不经常来,观主要想见他,就到城主府去,只有什么大事才能值得他过来一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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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四旗之分

刘苏儿想起此人便是女真人的首领,以后若和汉人开战,此人的才能定会成为杀害汉人的助臂,如果此时能将他刺杀,那么以后汉人就少了一位有能力的敌军首脑,想到这里,他心中充满了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他对通吉等人说道:“我下去看看!”

通吉吓了一跳:“千万不要!努尔哈赤身边有十二力神时刻不离地陪在他身边,这十二力神是他从天下各处搜罗而来的武功高手,再加上垂云观中有不少武林好手,你身为汉人,一旦被发现,定会被认作是刺客,到时候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刘苏儿说道:“什么十二力神,定然不是什么正真的高手。”他知道真正的武林高手大都自重声名,不会作为什么人的贴身护卫,自降身份。

通吉说道:“这却不然,努尔哈赤为了笼络真正的高手在身边护卫,采取的是竞争手段,他剌封自己身边的护卫为十二力神,十二力神不仅待遇尊崇,而且在女真习武之人的眼里也至高无上的荣耀,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让想要成为十二力神之人和原来十二力神进行比试,输的就会当场被剥夺名号,赢者便成为新的十二力神,经过多年的竞争,现在留在他身边的已经有近乎一年没有输过,全都是真正的好手,其中有四人是汉人过来的高手,有八人是女真人中的高手,即便吴大侠是此道高手,也委实轻视不得。”

刘苏儿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努尔哈赤绝非好糊弄的人,不像汉人中一些财主请来的护卫,很多都是招摇撞骗之辈,这些人不到正真的关头,都看不出来他们是在滥竽充数,而努尔哈赤乃是一代人杰,自然会用手段将真正的好手留在身旁。

再加上垂云观中“请”来的汉人有道之士,其中不乏真正的好手,自己此刻前去刺杀努尔哈赤,多半是九死一生,即便是九死一生,若能将这个汉人的心头之患除去,在刘苏儿心中也是感到值得的,只是自己陷落无妨,可是随自己一起来的路小千和莫谷儿不免受到牵连,他暗中叹了口气,只好放弃这次机会。

通吉见他这么满不在乎地想要去见努尔哈赤,想起他来此的目的可能并非单纯地游玩,心中猜到了这可怕的一点,他眼神中带着惶恐,偿若刘苏儿不怕死,前去刺杀努尔哈赤,那么自己作为带他进来之人,很有可能会株连九族,想到这里,他的脸都白了,他时刻紧盯着刘苏儿,怕他忽然冲下去,做出石破天惊之事,其实刘苏儿若是想要冲下去,他又岂能阻拦得住?

刘苏儿也看出他的担心,他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出这等蠢事来,我两个兄弟在此,我不怕连累他们么?我只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小千,小谷,你们两人在这等我,以防这三位不大放心。”

路小千和莫谷儿点了点头,都跟着嘱咐道:“小心些。”

刘苏儿在通吉、辉罗和温都三人担惊受怕的眼神中下了塔。

垂云观中戒备森严,除了大门口罗列两队的侍卫外,还有十多人在观中来回走动戒备,刘苏儿在高处早就看好了侍卫经过的路线,下来的时候正好沿着侍卫看不到的地方向论道堂走去。

四周的道人几乎一个也看不到,看来他们都到了论道堂中听令,除了道人,也见不到部落首领以及首领的家人,想来也都进去去见努尔哈赤。

隔得远远的,刘苏儿就看到论道堂门外戒备森严,数十名守卫将大门守得十分严密,若想从前门接近偷听他们在谈什么而不被发现,根本就没有可能,刘苏儿只能从一旁的长廊后来到论道堂的后面,论道堂后面一进院子便是道士,部落首领等人的起居之地,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刘苏儿来到论道堂的大殿之后,一个纵身,上了旁边的一棵树,然后从树上轻轻落在大殿的琉璃瓦上。

刘苏儿四周查看了一番,没有人看到自己,南边的五层宝塔上的人也因为自己是在殿顶人字檐的北面,所以从塔上也看不到他,刘苏儿轻轻地揭开一片琉璃瓦,然后探头向下看去。

瓦下是殿中纵横的房梁,房梁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通吉说得没错,这殿宇外面看起来其貌不扬,想不到里面这般宏伟,这么多人济济一堂怕不有上千人,但也并不显得局促,他们席地而坐,坐南朝北,看着大殿北边一个人嗡嗡地说话,谁都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刘苏儿听到说话之人立刻猜到就是努尔哈赤,他所在的地方被大梁挡住,看不清他是站着是坐着,总之,他声音高亢,一人说话,整个大殿里所有的人包括潜伏在大殿顶上的刘苏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刘苏儿听得清楚是清楚,却在心下叫苦不迭,原来努尔哈赤说的话全都是用的女真语,自己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干听他叽里咕噜地说着,像听天书,若是莫谷儿在此就好了,可是此时再去喊他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努尔哈赤的话虽然听不懂,然则他阴阳顿挫的带着强大自信的语调却能听出,此人是个善于蛊惑人心之人,话中带着不容怀疑的口吻,定然是他在颁布什么规矩,这个规矩对他有利,对在场所有的人都有利。

等到努尔哈赤说完,他身旁一位相貌精明的人忽然用汉语说道:“这里有不少汉人有道之士在此,我再用汉语跟他们说一下……”

刘苏儿听得又惊又喜,原来有汉人道士在此,还有这般好处。

只听此人说道:“如今整个浑河流域大小部落终于结束了相互争夺打仗的混战局面,此后大家再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也不用担心东西不够吃不够穿的,因为大家所有的东西全都集中在一起分配,为了便于此后大家相互之间的融合,再不以姓氏,不以之前的部落为隔阂,兹决定将女真人以及在这片草地上生活着的部落分为黄白赤蓝四旗,以后四旗尽归努尔哈赤统领,努尔哈赤将带领大伙继续向南,开垦更多的草原,以供大家放牛牧马!努尔哈赤首领在此以自己的声誉做担保,十年内,定会让所有人的收成增加一倍!”

努尔哈赤的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是一段尴尬的沉默,沉默之后,部落首领们之间议论纷纷,其实在浑河流域,最大的部落就是女真人的三大种族,其他的部落再大也和他们难以匹敌,如今努尔哈赤的提议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表示赞同,就是因为努尔哈赤的提议太好了,他们不敢相信他会真的如此,还是他的什么诡计。

一名部落首领忽然站起来问道:“请问大家混在一起分成黄白赤蓝四旗后,四旗的地位是否相等?”这句问话自然也是用女真语说出来的,但努尔哈赤身旁的人又将这句话翻译成了汉语,以示对汉人道士并无隐瞒歧视之意。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答道:“当然不同,四旗中以黄旗为尊,白旗次之,红旗再次之,蓝旗最末,但起先的分配并无高低贵贱,谁会被分到哪个旗此后不问出身来历,而已战功论赏罚,这么说,不知大伙满意与否?”这话也被翻译成了汉话。

接着又有人问道:“我们都是没什么意见的,不知道此后虽然划分四旗,但仗是我们打,功劳却由你们来领呢?”

这句话问的有些无礼,但却代表了大多数部落首领的想法,众人听到他自己想要问的话问了出来,无不安静下来,等待着努尔哈赤如何作答。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二力神

努尔哈赤说道:“如果我有这种想法,还有多此一举地划分四旗么?现在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按照咱们草原上的规矩,你们都可以说是我的奴隶,但我却不像以奴隶来对待各位,诸位要是怀疑我的诚意,大可以把我的名字刻在刀上,偿若我言行不一,你们可以用刻着我名字的刀刺入我的胸膛,我无话可说,我在此立誓,咱们所有人全都平等对待,以军功论赏罚,是因为咱们不想养懒汉,坐等吃喝,除此之外,再无分别,就连老弱妇孺,全都一视同仁!”努尔哈赤甘愿让大伙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刀上,那是让大家一起监视他的所作所为,这是他胸襟开阔的方面,唯有让众人信他,才能心甘情愿地跟随他,为他卖命!

努尔哈赤的话刚落音,一众部落首领全都站起来,纷纷喊着支持努尔哈赤的话语!努尔哈赤十分高兴,对大伙儿说道:“此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福祸与共,一致对外,自己人再不许起纷争,更不能互相倾轧,愿我们世世代代皆能富足安康!”

接下来,便是努尔哈赤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划分四旗的事,当然,虽然此后按照军功来绝对谁入哪个旗,但在当下,大家谁不想进入地位最高的黄旗旗?众人因此争执不休,有的都争得面红耳赤。

刘苏儿伏在殿顶,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他们在互相争取着要加入黄旗,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他要看看为努尔哈赤出主意,提前在中原进行布置的那人是谁。

看着大殿中有些近乎失控的局面,努尔哈赤抬起了手说道:“大家安静,听我说!”

部落首领们这才渐渐停止了争执,努尔哈赤说道:“咱们不用争了,怎么争都会有人不服气,咱们抓阄决定,这法子最是公平,怎么样?”

听到抓阄,大殿上先是安静到了极点,接着众人一致同意抓阄,因为若论战功,黄旗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们,他们大部分人所争的不过是白旗,如今抓阄,那就有了进入红旗的机会,就算运气差,那也是天命而已,怨不得别人,大家全都同意,于是众人开始决定怎么抓阄。

正商议间,十二名身穿带着黄边的蓝衫服饰的人围在努尔哈赤身边说着什么话,刘苏儿只能看到十二人走到前面,却看不到他们干什么。

刘苏儿仔细观察大殿中的道人,隐隐能够看出那些道士分成两方,其中一方为汉人道士,另一方为女真人道士,双方还是相互存在警惕之心,毕竟出身不同,他正猜测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些,那十二名蓝衫人已经走出了大殿,同时还带着七八名道士,刘苏儿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但也没有在意,他心中在盘算,是否要换个位置去窥探,最好位置是在努尔哈赤的头顶,这样就能看到和他最为亲近的人是谁,最精明狡诈的人又是谁。

就在他准备行动时,一阵破空之声向他背后袭来,刘苏儿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侧身滚开,一根铁箭贴着他的身子从他身边掠过,原来是有人发现了他!

刘苏儿往殿后一看,原来刚才出来的十二名身穿蓝衫之人就是因为发现了他才出来的,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张铁弓,看来这支铁箭就是由他所发,幸而自己躲避得及时,否则定是铁箭贯体之厄,刘苏儿想起通吉所说的十二力神,看来就是这十二人了,而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八名道士,隐隐组成了七星北斗阵,看来就是从全真教过来的汉人道士。

他暗暗纳闷,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明明自己已经克制了呼吸,压抑住了真气,难道十二力神真的这么厉害?他向自己掀开琉璃瓦的地方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自己大意的地方,他掀开了琉璃瓦,自己趴在上面向里看还好一点,自己一点离开,外面明亮,殿内昏暗,殿中的人立刻就发觉了殿顶有人。

十二力神之中的一人指着刘苏儿说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偷听?还不下来束手就擒?”

刘苏儿可不在乎他是否力神,还是什么,他现在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还在宝塔上的路小千等人,他飞快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形式,断然做出决定,他非但没有向房檐下行去,反而几个纵身来到了檐顶,然后向着宝塔方向挥手,示意让他们速速离去。

站在宝塔上的通吉等人本就在担心刘苏儿会不会被发现,而路小千和莫谷儿则在关心刘苏儿的安危,这时他们蓦地见到刘苏儿现身殿顶,立刻知道他行踪被发现,通吉和辉罗以及温都三人当下立刻决定离开垂云观,以防被刘苏儿牵连,而这这时刘苏儿所希望的,但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却不这么想,他们既然认定了刘苏儿深陷重围,无论如何都要和他有难同当。

五人无论是要立刻离开垂云观也好,还是要去营救刘苏儿也好,全都一起向塔下冲去。

此时站在论道堂殿前的守卫们也看到了大殿顶上的刘苏儿,纷纷大呼小叫地将论道堂围了起来,他们负责守卫论道堂,没想到人却来到了头顶上却懵然不知,若是怪罪下来,他们谁都不能得免,此时无不卖力捉拿,以期将功赎罪。

刘苏儿做完手势让他们离去后,已经有六名力神跳上了殿顶,向刘苏儿围拢过来,刘苏儿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拿出紫竹棒,打算将这些人就缠住,好让路小千等人离去,自己最后再突围而出,至于能不能突围出去,他现在可管不了这么多。

六名力神拔出兵器,看起来偿若不能将刘苏儿活捉,也要将他当场格杀。

就在论道堂殿顶的战斗一触即发时,通吉、辉罗以及温都三人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两人全都来到了塔下,五人将要分做两路离开,通吉见到路小千和莫谷儿要去搭救刘苏儿,连忙劝阻道:“这么多人围着,你们上去只能白白送死,不如跟我们离开这里,尚有一线生机。”

莫谷儿呸了一声说道:“你们走吧,我们可不能这么不讲义气!”说着和路小千两人再不理会通吉等人,向论道堂扑去。

通吉见两人这么不识时务,也没时间再行劝说,连忙和辉罗以及温都三人向大门仓皇逃去。

论道堂殿顶,六名力神大喝一声,向刘苏儿扑去,刘苏儿在殿顶棒打四方,逼退四人,他向塔下张望,立时气得心都沉了下去,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竟不离去,反而向这里冲来,自己就算能够冲出重围,然则两人若是落入敌人手中,自己又怎能独自逃生?不过他心中也暗暗夸赞两人人品,不会在自己落入重围时丢弃自己不顾。

可是这时再想及此事又有何益?刘苏儿见一名力神拿着一对熟铜金瓜锤,想自己交错着砸来,刘苏儿紫竹棒一点,正中熟铜金瓜锤的锤顶,但此人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刘苏儿反而感到一股大力反弹回来,他怕这莽汉将紫竹棒锤断了,所以没敢硬拼,而是借机向后飞退,紫竹棒倒舞出去,向背后围着自己的人出其不意地攻去。

和这几名力神一交上手,刘苏儿就知道通吉所言,十二力神作为努尔哈赤的贴身护卫,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尽管每个人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十多人加在一起,以及在旁边虎视眈眈地准备对付他的全真弟子,刘苏儿知道这次真是陷入大麻烦了。若没有路小千和莫谷儿自陷重围,自己还能放手一搏,现在就算将这些人全都驱退,只要路小千和莫谷儿被他们捉住,自己拼命冲杀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论道堂前,路小千和莫谷儿已经冲杀过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孤军奋战

在论道堂殿顶孤军奋战的刘苏儿很快就无暇分神去看路小千和莫谷儿的情况,十二力神中的六人纠缠住刘苏儿,让他全力应付尚且不暇,忽然,又一支铁箭觑准时机,一箭破空而来,角度刁钻,让刘苏儿几乎无法躲避过去!

危机之中,刘苏儿连使两招四方棍法,动作忽然加快,堪堪避开铁箭,又险至毫厘地避开中门几乎让他开膛破肚的凶险一剑!

在以往作为努尔哈赤的护卫经历中,十二力神从无六人联手对付一人,还有一人从旁射出铁箭相助,连斗二十多招,对方却毫发无伤,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一种耻辱!为了十二力神的荣誉,这六人疯狂围攻刘苏儿,殿顶琉璃瓦虽然光滑,但七人都是轻功好手,围攻打斗都是如履平地。

在刘苏儿和六个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剩下的六人也纷纷纵身上了殿顶,十二人围攻一人,若是再收拾不下一个人,那真是会把脸都丢光了!

八名全真教弟子则在殿后摆出七星北斗阵严阵以待,以防刘苏儿从这边逃走,也许他们自重身份,也许七星北斗阵在殿顶无法施展,所以他们并没有上殿顶的意图。

十二力神联手,比起六人来说威力何止倍增,但刘苏儿使出四方棍法随机应变,竟不因人数多上一倍而很快落入下风,反而有种遇强愈强之感,十二力神久攻不下,大感没有面子,无不使出生平绝技,希望能让刘苏儿折在自己手里,好巩固自己在十二力神中的地位。

在这些对手当中,有的武功精巧细腻,有的武功大开大合,最让刘苏儿应付吃力的并非那些以招数见长的中原武人,反而是那位使一对熟铜金瓜锤的仁兄,此人招数变化不多,有些类似唐宋英雄程咬金的三板斧,来回就这么几招,却都是硬拼硬的招数,刘苏儿身形被其他几人禁锢住,遇到此人的金瓜锤只能硬抗,十多招硬拼下来,刘苏儿被震得手臂隐隐发麻。

刘苏儿心下寻思,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内力就算再深厚也经受不住,因此他在其后的打斗中不免刻意避开此人,其实他感到不妥,那使金瓜锤的仁兄心中更是骇异,原来他的锤法共有八招,教他锤法的师父就是见他天生力大的禀异,所以也没有教他别的武功,只让他熟练运用这八招锤法,便足以纵横草原,这叫做术业有专攻。

而他也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凭着一段锤法成为努尔哈赤的十二力神之一,他艺成出师之前,师父曾告诫过他,能接下他八招锤法的人不多,万一两轮锤法使完,对方依旧无动于衷,那么便不可再使第三遍,因为对方既然不怕他的力大,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力气不输于他,若他勉强为之,反震之力就会伤及自身。

自他艺成以来,还没有遇到有谁能硬拼他两套锤法,也就是十六招锤法之人,就连能接下他八招锤法的人也寥寥无几,可如今他的锤法已经使出了十五招,显然对方就是那个比他气力还大的人,何况对方还在其他十一名力神的围攻之下,偿若此人专心对付自己,他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住的,心念及此,他出手不免缓了下来。

此人的懈怠让刘苏儿顿觉压力一轻,他将莲花棍法融入四方棍法,力压群豪,他全身心沉浸在打斗之中,浑然不知身外殿下发生的事。

十二力神越打越感心惊,人人都拼劲了全力,然则刘苏儿的棍法实在精妙,而且刘苏儿的内力仿佛无穷无尽,丝毫没有衰竭之像,一名使镔铁棍的力神一招识得过老,反而背上中了刘苏儿一棒,痛得他再也不敢冒进,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又势不能不做出卖力厮杀的样子,只是暗中守多攻少,其他人同生此心,此消彼长下,刘苏儿更是气势如虹,只不过一时也冲不出这些人的围攻罢了。

就在这时,一声“住手!”从殿下传来,十二力神认得是主子的声音,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同时罢手退开,刘苏儿不认得说话之人是谁,正想趁机冲脱而出,逃之夭夭,可是他行动之前想下面一看,立刻放下了逃走的打算。

论道堂前,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身上数处负伤,被几个人押着,并被兵刃加身,看来两人经过一番浴血奋战,终于负伤被擒,若无二人这鲁莽冲动之举,自己说不定已经冲出重围而去,刘苏儿本来心生愤怒,但看到两人可怜兮兮的样子,想起他们此举也都是为了自己,只好按捺下了满腔怒火,转而带以笑容安慰二人。

路小千和莫谷儿似乎还不知道此举让刘苏儿陷入被动的局面,脸上带着一股与他同生共死的骄傲神情。

殿下的努尔哈赤向刘苏儿说道:“这位好汉之神勇,本统领从所未见,本统领也是识英雄重英雄之人,英雄何不下来说话?”旁边一人立时将话翻译成了汉语。

刘苏儿看到努尔哈赤脸上露出求贤若渴的神情,心中冷笑,我若是被你花言巧语收拢过去,此后就要对自己的同胞下手了,他一边查看努尔哈赤身边的人,企图找出他进攻中原的幕后之人,一边拖延道:“你拿住了我的两名小兄弟,就是这么重英雄识英雄的?让我下去,是否要仗着底下人多,也这么拿我?”

现在努尔哈赤旁边的,有替他将女真语和汉语来回翻译的一条精明汉子,以此人和努尔哈赤之间亲近的关系,看来倒有些像是在幕后操纵指挥中原之事的人,但看此人对努尔哈赤毕恭毕敬的样子,又有些不像,因为幕后之人必能有自己的主张,方能在中原肆意妄为,若像此人事事都必须向努尔哈赤汇报,一来努尔哈赤没有这么大的精力去管这些琐事,二来有很多事也不会这么及时做到,任何汇报给别人的事都会存在延误的问题,而中原事态瞬息万变,须得有极大的掌控力方可,这么一来,就将这位精明的汉子否定了。

而努尔哈赤身旁其他的人又都因各种原因不似那努尔哈赤的得力助臂。

努尔哈赤听到刘苏儿的话后哑然失笑道:“我原来并不知道这两位年轻人是阁下的小兄弟,所有有所得罪,女真人哪个不知我努尔哈赤求贤如渴?阁下只须看看这里有多少汉人位居高位,便知我的真心,难道咱们非要殿上地下这么隔空说话么?请阁下下来,我保证这些属下不会主动像阁下出手!”

刘苏儿一连在心中否认了十多人,直到眼睛落在努尔哈赤身旁一名女子身上,他心头剧震,隐隐感到这名女子就是通吉口中所说的叶赫那拉,也就是垂云观的观主。

此女相貌美艳动人,和努尔哈赤的俾睨天下的气概正好相匹配,除此之外,她的眼中更有着一般人所没有的神采,这个神采像是带着一种穿透力,能够透过人的眼睛直接看到人的心底,刘苏儿只和她对视一眼就连忙避开了视线,以防被她看穿了心意,他一直感到在中原为努尔哈赤做先行军的必然是个男人,现在看来这个想法需要纠正过来了,他目的已达,对努尔哈赤说道:“好,我相信你是一位言出必行的真豪杰,我来了!”

他来到殿檐一边,十二力神闪身让开,并没有阻拦,刘苏儿轻轻地跳将下来。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在刘苏儿下来后第一句话就问道:“以你的身手,要想从我这么多人中逃脱也不是没有可能,为何非要蛇足得找这两人来接应你呢?这不是拖累么?”

他身旁之人将话翻译成汉话,路小千和莫谷儿闻言,原本带着骄傲神色的表情立刻变了,变得非常难看!

刘苏儿不忍去看两人的表情,毕竟无论如何两人都是一番好意,他淡淡地回答道:“我这两名小兄弟对我情深义重,他们这么做,重的是过程而非结果,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留赌约

努尔哈赤仔细玩为了一番“士为知己者死”几个字,他点了点头道:“说得好,人来,将这两名情深义重的小兄弟放了。”

被捉拿起来的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立刻被放开,努尔哈赤对两人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精明汉子将话翻译成汉话,莫谷儿听了后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问道:“那他呢?”他指的自然是刘苏儿。

努尔哈赤说道:“他?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没有你们在此,他说不定早就离开了,你们看不出来他是为了你们才留下来的么?”

莫谷儿还想说什么,刘苏儿苦笑道:“你们若不想害得我被他们控制起来,就赶快离开,算是我多谢你们了,你们不在,我尚有一拼之力,你们留下,我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都知道刘苏儿所说的是事实,何况就连敌人都这么说,那还能有假?两人深深后悔这次看似重情重义实则鲁莽之举,不仅没能救刘苏儿出来,反而自己成为他逃脱的障碍,两人不再说什么,跟刘苏儿洒泪而别。

刘苏儿直到他们走远,这才对努尔哈赤说道:“我本想以你为要挟换取我们三人的离开,然则你这么对我们,我真的下不了手,你让你的手下一起上吧,我是汉人,不能因为你的欣赏就卖国求荣,这里也多谢你的赏识了。”

早有那精明的翻译将此语翻译成女真语,努尔哈赤闻言大怒,他心道我放了你的两名小兄弟,而你此刻也是插翅难逃,竟然还是如此不识抬举,他是一代枭雄,对人才可说是真正的求贤若渴,在刘苏儿之前,他用手段招揽来十二力神,以为天下武功高手尽在他身旁,哪知直到他见到刘苏儿惊世骇俗的身手后,才知道自己在武功上的所知不过如同井底之蛙,不知天地之大,他对刘苏儿那是不惜用千军万马只要能够换来的绝世高手,他沉吟一番,放了他终归不行,那等于放虎归山,而且听刘苏儿的口气,他是不可能为自己效力,勉力为之,只会能巧成拙,而杀了他,又心有不舍,面对他这样的人才,杀了他那是焚琴煮鹤之举,他犹豫良久,难以定夺。

一旁的叶赫那拉乃是他的枕边人,从努尔哈赤的神色中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努尔哈赤愁眉稍展,对刘苏儿说道:“你知道,我努尔哈赤是什么人,我勒令手下,从来都是赏罚分明,凡事按照律法行事,不敢稍有偏袒,以防属下说我不公,你在论道堂殿顶偷听,按照女真律法该当凌迟处死,但我又不忍心像你这样的人才就此陨落,这样吧,我的从属中也有一些是汉人,咱们也不讲究什么武林规矩,对你这种高手来说,偿若按照汉人一对一的比试也配不上你的身手,咱们不妨打个赌,我让他们八人对付你一人,偿若你赢了,我就放你离开,偿若你输了,你此后便听我的号令如何?”

刘苏儿摇了摇头,尽管他有很大的获胜把握,但他还是说道:“我赢了固然不会为你效力,输了也不会为你效力,我劝阁下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汉人,就算我死了,也是汉鬼,绝不会和你一道对付我的同胞!”

一番话说得慷慨决绝,翻译成女真语后,那些女真人无不鼓噪起来,纷纷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如此跟我们首领说话?”“直接宰了得了,这小子好不嚣张!”“让我来杀了他……”

努尔哈赤听过他的话,对他说道:“想当年鞑靼人统治中原时,成吉思汗也曾召见过你们的汉人英雄丘处机,而丘处机不远万里,慨然前去,并创下一言止杀的美名,你既然身为汉人,不会没有听说过此事,你此后偿若能留在我身旁,我也不让你参与打仗,我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少杀汉人,你我君臣相互扶持,岂非成就另一番美谈?”这是不能强求便以利许,只要刘苏儿意动,以后长久相处,自己自然有时间来说服他参与他的大计。

刘苏儿闻言果然心动,丘处机当年在成吉思汗身边劝他少杀汉人,不知救了多少汉人的性命,成为汉人眼中的活菩萨,有道之士,自己若能效仿他当年之举,别人也不会将他看成汉奸之属。

那身为翻译的精明汉子见刘苏儿有些意动,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道:“是啊,何况如今中原朝廷毕竟势大,就算我们和汉人起了冲突,我们也是羸弱的一方,又不让你直接参与打仗,只要守护好我们主子的安危便可,只看我们主子刚才轻易放走你的两位小兄弟,当知他胸襟之广阔,绝非残忍暴虐之人,你刚才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们主子正是一位真正懂你欣赏你的知己者,不是么?”

刘苏儿左右看了看,围在他周围的人足有上千人,偿若自己强行向外逃走,那是绝无可能,况且还有十二力神以及全真教弟子这样的高手,要想逃脱那是难比登天,然而就此留在努尔哈赤身边当做他的贴身护卫他又心有不甘,然则丘处机之事又珠玉在前,让他委实心动,思索良久,他断然说道:“好!我就依你之言,和八名汉人高手相斗,偿若我赢了,你就放我离去,我依然感激你绕我之命,偿若我输了,便留下来!”

努尔哈赤闻言大喜,好像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他知道刘苏儿这种人是直性子,除非是不肯答应,否则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会办到,何况刘苏儿就算万一打赢了,也会记得自己饶命之恩,自己以后也不用担惊受怕地防备他来刺杀自己,而他之所以用八名汉人来和他比试,乃是叶赫那拉的主意,叶赫那拉告诉他全真教有一个护教阵法,叫做七星北斗阵,八人发动阵法,任他武功再高,也绝难逃出,努尔哈赤对这位爱妻之言一向信之不移,他说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请全真教的几名道长前来!”

全真教的八名弟子早就认出他就是大闹全真道观的刘苏儿,想不到在这东北边陲之地依然能够遇到他,几人都知道刘苏儿知道全真教和女真人相勾结的秘密,早就想将他除去,恨无机会,这次正好趁着比试之机将他宰了,以绝后患。

在他们本教,刘苏儿曾逃脱过他们一次七人的阵法,这次他们却毫不担心,因为刘苏儿在努尔哈赤这里的赌约是输赢,逃离他们阵法的包围可不算他赢,所以只要将他困在阵中,便能耗到他力竭,到时候再杀他,那还不是举手之劳?

当下八名全真弟子来到刘苏儿身旁,趁他还没有开始发动,已经先组成七星北斗阵将他包围起来,让他就算想趁着阵法未稳时动手也不可得。

七星北斗阵组成之后,八名全真弟子的心都落了下来。

而刘苏儿早有预料,努尔哈赤会让这八名全真弟子来对付自己,他对七星北斗阵并没有多少把握,只能暗暗祈祷四方拳真能将七星北斗阵破掉,自己也就不用后半生混迹在女真人当中。

努尔哈赤一招手,上千人立刻退开数十步,给他们让出一片极大的空间,努尔哈赤知道高手对决,剑气纵横,容易误伤旁人,再加上这阵法玄奥无比,万一被刘苏儿牵制住,也能有回旋的余地。

这八名全真弟子中为首一人叫做郭始源,只听郭始源叫道:“亮出你的兵器!”心想他总不能空手破他们的七星北斗阵。

刘苏儿缓缓从背后抽出紫竹棒,围观的女真人里见他的兵器不过是一根毫不起眼的竹棒儿,无不讪笑嘲讽。

第一百五十七章 破阵法门

郭始源首先推动阵型向刘苏儿攻去,他站在七星北斗阵的摇光之位,带动整个阵法,七柄剑同时向刘苏儿刺去,还有一柄剑在旁边押阵,刘苏儿无暇细想,连忙举棒阻挡,并连施三招,试图反守为攻,但七星北斗阵瞬间变成四攻四守,刘苏儿只能立刻化攻为守。

刘苏儿刚习四方拳法不久,再将棍法融入其中化为四方棍法,更是感到别扭,毕竟运用不纯熟,他下意识地还是使出莲花棍法相抗衡,很快便和八人打得不可开交,陷入胶着的混战当中。

不只是刘苏儿,就连在一旁观看的努尔哈赤等人,也能看出刘苏儿陷入阵法中,只能苦战不止,虽然一时不至落败,但也休想获胜,江湖有云,双拳难敌四手。刘苏儿就算内力再强,因为得不到喘息之机,时间一久,身在阵法中的全真弟子能后轮流得到休息,让内力得以慢慢恢复,长久定然会对刘苏儿不利。

而等到刘苏儿内力衰竭之时,便是他落败之时,这一点,在场的人中就连不会武功的人都能看出,努尔哈赤不禁抚须微笑,他向爱妻看了一眼,眼中带着赞许之色,表示她的计策十分有用,叶赫那拉尽管统帅垂云观,威风凛凛,但毕竟也是名女人,得到男人的夸赞,甚感高兴,她也向努尔哈赤报以甜甜微笑回应。

围观的人中不乏女真人中的武学高手,他们指指点点,对刘苏儿的武功加以评判,一直认定他的棍法已经是中原棍法中的极致,然而被困在阵中依旧难以脱身,可见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时而穷。而努尔哈赤手下一些官兵将领则主要观看全真教的七星北斗阵,想从中看出阵法的奥妙,然后再运用到打仗当中,必能无往不利,然则七星北斗阵何其奥妙,更是七星阵和四象阵相结合的阵法,他们越看越感觉糊涂,只得作罢,想要以后直接去问这些全真道士阵法的奥妙,然则这是全真教的护教阵法,全真弟子再不肖,也不会将阵法的秘诀告诉他们。

原本在殿顶的十二力神也不知何时从殿顶下来,他们仔细观看刘苏儿的武功,想从中寻找破解之道,他们合十二人之力,尚且不是刘苏儿的对手,已经感到颜面扫地,这是见到全真弟子围攻刘苏儿,偿若刘苏儿获胜,他们方能挽回一些颜面,也有了一些交代,不是我们不行,而是这小子太过厉害,然而如果刘苏儿获胜,他便能就此离去,努尔哈赤便颜面全无,而偿若全真弟子获胜,这就表明了八名全真弟子胜过了他们十二力神,那么在大家的眼中,他们十二力神再不是草原上最厉害的十二人了,这对他们的声望有着极大的影响,所以到底他们是希望刘苏儿胜还是希望刘苏儿败,恐怕他们自己心中都矛盾不已。

其中一人甚至想要掏出铁弓,一箭射出,以助全真弟子获胜,这样一来,就不算全真弟子打赢的刘苏儿,而是借助他们十二力神之力,那么就能两全其美,既留下刘苏儿,努尔哈赤得一人才,又不让全真弟子独享战胜刘苏儿的荣耀,但此举被努尔哈赤喊停,他说道:“我们和此人的赌约是八名汉人和他相斗,偿若你参与进来,他就算输了,也不算输了赌注,陡给他留下籍口!我们要胜,自然就要胜得让他心服口服!”

这名力神得到努尔哈赤的一顿训斥,只得怏怏地放下铁弓,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实努尔哈赤此举主要还是因为刘苏儿现在落入了下风,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他满心欢喜,在心中盘算刘苏儿归入他的麾下,如何一点点地感化他,送他金银美女,让他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办事,这么厉害的一位绝顶高手,让他清闲着,那不是浪费么?他极为知人善用,更明白好钢要用到刀刃上的道理,以后除了保护自己的任务外,还要他刺杀敌对势力的首脑,那是不费吹灰之力,想到得意处,努尔哈赤的脸上浮现出志得意满的微笑。

何止是努尔哈赤,其他人也能看出来刘苏儿陷入苦战不休的局面,这么下去,刘苏儿落败乃是迟早的事,只看努尔哈赤对他的看重,以后定然会将他视为心腹,此后对他定要恭恭敬敬,很多人都打定了要拉拢他的心思。

叶赫那拉是努尔哈赤的第三个女人,名叫孟古姐姐,汉语的意思为白银,努尔哈赤在汉语中的意思是黄金,当年叶赫部的贝勒杨吉砮见到努尔哈赤,对他十分欣赏,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以结上这份姻亲,努尔哈赤当时笑道:“贝勒既有此心,何用空头许诺?我听说你的大女儿已经十六岁,何不现在就让她嫁给我?”

杨吉砮回答道:“不是我不答应,我的二女儿孟古姐姐人更贤惠也更有本事,正好能辅佐你干下一番事业。”

就这样,叶赫那拉孟古姐姐在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果然如约嫁给了努尔哈赤,也真正成为努尔哈赤的得力助臂。

如今叶赫那拉看着自己一手为努尔哈赤找来过来的汉人有才之士,正为能够为努尔哈赤效力而拼个你死我活,心中的得意那就不用说了,只是她此刻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她为之费劲心血的男人,两年后就会和她的族人,和她的部落反目成仇,丝毫不顾及和她的夫妻之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刘苏儿身在七星北斗阵中,仿佛陷入蛛网的黄蜂,任他左右冲突,始终冲脱不出这道网,他早已看出这套阵法中,以郭始源的武功最高,他毕竟是和甄始一同一辈分之人,其他七人则都是筑字辈的弟子,武功虽然平平,但放在阵法当中,便能起到相互助力的作用,你攻我守,你守我攻,连绵不绝。

郭始源心中也略感焦躁,刘苏儿的内力之深厚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急于在努尔哈赤面前立功,好使他们这些全真弟子能够受到努尔哈赤更多的敬重,此后待在建州的生活也会随之更加优渥,他不断领导着阵法进行四象变幻,以图尽快将刘苏儿斩于剑下,然而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

刘苏儿通过他阵法的变幻,猛然想起王元极说过的那句话:“天机不可泄,琥珀动摇光!”他身在阵法中,猛然醒悟天机并非字面上的天机之意,而是七星北斗阵的天玑方位,想通了这点,摇光二字自然也就更容易明白乃是阵法中的摇光方位,自己何其蠢笨,王元极明明已经告诉了自己破阵的方法,而自己却弃之不理,他暗责自己的同时,不断观察着阵法上的天玑和摇光两个方位的变化。

天玑和摇光乃是七星北斗的斗勺起始和斗柄末尾的星宿,就是这两个方位上的全真弟子才是破阵的关键,摇光身为斗柄之首,起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乃是整个阵法的中心,而天玑则是最外面的方位,也是跑动最大的方位,刘苏儿通过观察,早已知道郭始源占据摇光之位乃是阵法的核心,是推动整个阵法的基础,而站在天玑方位的全真弟子轻功是这几名筑字辈中轻功最好的一位,所以让他执掌天玑方位。

知道了破阵关键所在,还要知道如何破阵才行。

这还要从这两句“天机不可泄,琥珀动摇光。”中来领悟,天机不可泄,应当理解为天玑不可懈,是懈怠之懈,这就说明天玑位上的弟子必须随时随着阵法变动而转换方位,否则阵法便不成型,但琥珀动摇光又是和解?刘苏儿一边和全真弟子全力拼斗,一边苦苦思索。

蓦地,他心中一动,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他心中喊道:我懂了!我懂了!原来如此!

琥珀其实不过是音同的二字,四方拳法中有一招月动湖光和一招推波助澜,琥珀指的当是湖波,也就是月动湖光以及推波助澜两招,他想通了破解阵法的要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郭始源见到刘苏儿脸露微笑,不禁心中凛然,他暗忖这小子明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为何还能笑得出来?他为何发笑?难道是他想到了破解阵法的法子?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然而越是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刘苏儿一招拈花指法凌空向天玑位上的弟子点去,那名弟子见刘苏儿虚空点来,连忙用剑护住周身,将他的无形之力挡下,这么一来,他脚下的变动不免受到影响,慢了半拍,其实半拍之差也无大碍,他随时可以跟上,但刘苏儿一指点过之后,忽然舞动着紫竹棒,一招月动湖光,全力向郭始源攻去,郭始源见他攻势猛恶,立刻反转阵法,在他身旁的几名弟子立刻递出长剑,准备拦截刘苏儿的这一招。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杯毒酒

但刘苏儿在发招之初,早就运用四方棍法的精髓,人忽然快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郭始源来不及靠身旁的人阻拦,只能自己无奈提剑防守,否则先别说能否让刘苏儿被困在阵中,自己首先就要身受重伤,他这么一出剑防守,其他弟子以他为根基,见他变招,整个阵法也跟着变动,处于天玑位置的全真弟子此刻刚抬足踏出刚才差失的半步,正好和阵法错开,再想回来已经整整错开了一步。

别看这一步之微,整个阵法已然错乱,该防守的弟子因为郭始源的防守而转为攻击,七星北斗阵已经变得混乱起来,偿若此时他们能够不顾自己安危,重新整理好阵法,尚有一线挽回的余地,然则刘苏儿早就准备好了下一招,月动湖光使到一半,忽然变为推波助澜。

这么极快地出招,极快地变招,正是四方拳法的要旨所在,郭始源一剑横在身前,准备拦截刘苏儿迅疾的一棒,却见他忽然变招,让他的防守防了个空,他心叫不妙,却已经无法挽回,原来就在这一瞬间,刘苏儿的推波助澜以攻对攻,立刻击断了四名刺向他的全真弟子的手腕,四人剧痛之下,惨叫着向后退开,刘苏儿更不停留,将另外三名筑字辈的手腕接着敲断,七人手中的剑全都拿捏不住,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人则退开到一旁,以防刘苏儿乘胜追击!

如此一来,七星北斗阵被破了个干干净净,唯有郭始源一人举着剑面对刘苏儿。

看着刘苏儿得意洋洋的样子,郭始源知道自己和他单打独斗那是差得远了,他至今仍感到莫名其妙,怎的刘苏儿在一瞬间就将严密无比的七星北斗阵破掉,甚至如何破的,他都感到莫名其妙,他长叹了一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剑,转身对努尔哈赤说道:“贫道无能,输了本次比试!”

努尔哈赤心中又惊又怒,他原本想责怪一番这八名全真弟子,然而转念一想,自己还有事需要用得到他们,努尔哈赤本是心胸开阔之辈,他虽然心中感到极度的失落,但他很快又克制住了情绪,他勉强笑道:“不碍事,不是你们无能,是他太过厉害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刘苏儿面对努尔哈赤,那吴老子的假名字不知如何,怎都说不出口,他实话实说道:“我叫刘苏儿,如何?此次比试算我赢了吧?我可以走了吗?”

努尔哈赤拿得起放的下,他哈哈大笑:“刘苏儿刘苏儿,好名字,我知道中原汉人中有你这么一位武功高手,虽不能为我所用,但我也不希望咱们成为敌人,你可以走了。”

刘苏儿大有深意地说道:“会不会成为敌人,不在我而在阁下,多谢你言而有信,再会!”

说罢,刘苏儿迈开大步向垂云观大门走去,他所到之处,围着的人跟他留出一个通道来。

努尔哈赤见他离去,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叶赫那拉见自己的计谋落空,心中也不是滋味,她忽然叫道:“等一下!”

刘苏儿回过头来,见喊自己等一下的竟是这名心机深沉的女子,心中生出警惕,他问道:“什么事?”

叶赫那拉娇笑着说道:“似你这般英雄,难得又是这么年轻,我们从所未见,像你这样的英雄,若不和你喝杯酒,别人定会说我们不尊重真正有本事的人,人来,给我送上延年益寿酒来,我和首领敬这位英雄一杯!”

刘苏儿听她只是招呼自己喝酒,放下了戒备之心,他笑道:“多谢观主赐酒!”

酒由下人端着盘子呈上来,盘子里放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酒壶,酒壶上镶满了珠宝美玉,看得出来这酒壶本身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种酒壶中所装的,自然不会是劣酒,叶赫那拉亲自倒了三杯酒,递给刘苏儿一杯。

刘苏儿双手接过,叶赫那拉递给努尔哈赤一杯,自己也端起一杯酒,对刘苏儿说道:“请!”

刘苏儿也举杯道:“请!”

三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旁边看着的十二力神以及每位自承英雄之辈,无不感到一股酸意袭来,原来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还没有过叶赫那拉和努尔哈赤同时敬酒的经历,如今这小子甚至不是自己人,竟受到这种待遇。

他们哪里知道,叶赫那拉此举乃是不怀好意,这壶所谓的延年益寿酒中含有剧毒,酒壶也是特制的,酒壶上一颗宝石便是机关,一旦按下倒酒,倒出来的就是毒酒,松开机关倒出的便是无毒的酒,这酒壶如此精美,为的就是让人感到酒壶中的酒定是珍品极品,让人放松警惕,如何着的道儿恐怕都不知道,而叶赫那拉和努尔哈赤两人陪他喝的又是同一壶中倒出的酒,更是让人放下戒备,防不胜防。

叶赫那拉自然不知道刘苏儿因为误饮千年山浆后早已百毒不侵,她原本打算用毒药控制住刘苏儿,偿若他不肯,便不给他解药,现在她的目的自然落空了。

刘苏儿喝完了酒,将酒杯放回盘子上,又对叶赫那拉道了谢,这才转身离去。

叶赫那拉看着他丝毫没有中毒之象,心中惊讶万分,和努尔哈赤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骇,努尔哈赤和她夫妻同体,自然知道这延年益寿酒的机关把戏,叶赫那拉赐酒时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但他却没有阻止,因为他也想靠这卑鄙的法子将他留下,胜过将他送还给汉人,他怎想不到刘苏儿竟然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不过此时再想用其他法子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也陡然让他在众人之间显得心胸狭窄,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刘苏儿就这么离去。

离开垂云观,刘苏儿不知道那杯酒中有毒,心中还十分钦佩努尔哈赤的为人,此人说话还算讲信用,说到做到,否则的话,他一声令下,上千人一拥而上,自己绝不能生离此地。

他心中更是感激王元极,若没有他的教导,自己绝对破不了七星北斗阵,而是陷入力战身亡的局面,自己以后若是用空,当带着梅嫽和孩子到山谷中去陪陪他,想到妻儿,刘苏儿对自己侥幸逃脱大难更是心生无数感激。

回到客栈,刘苏儿见到了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身上已经敷上了金疮药,正在房中养伤,见到刘苏儿无恙归来,都是感到十分激动,两人走了过来,刘苏儿见他们眼中带着眼泪,可见他们对自己的关心乃是情真意切,他说道:“男儿汉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们奋不顾身地留下来救我,我才应该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路小千摇了摇头:“都是我们不好,不知好歹,因为担心你,所以不自量力做出冲动之事,害得刘大侠差点回不来……”

刘苏儿打断他的话:“无论如何,我都感激你们冒死相救之恩,不过这种蠢事以后不要再做了,知道么?”

路小千和莫谷儿听他称呼他们的行为为蠢事,都是哭笑不得,连忙答应下来。

莫谷儿问道:“不知刘大侠的事可有什么眉目没有?”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已经见到正主儿了,咱们可以回去跟汪帮主回话了,对了,你们在这里可曾打听到沙忠利的下落?”他忽然想起路小千陪她千里迢迢地来到建州苦寒之地,不仅是为了帮自己找到幕后之人,也是为了找到害死他父亲路达远的叛徒沙忠利。

路小千摇了摇头:“还没有时间去打听。”

刘苏儿想了想,忽然说道:“对了,咱们找要找到何时?何况沙忠利若是知道咱们在找他,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咱们也不知道,不如再去找贩子乌苏,他人头熟,只要他肯帮忙,就一定能找得到。”

路小千为难地问道:“怎么才能让他真正卖力去打听呢?偿若他敷衍了事,随便找一下,然后说道没有此人,咱们也是无可奈何。”

莫谷儿说道:“他若不尽力帮忙,我宰了他便是。”

刘苏儿见他浑身伤痕累累,竟然还说这话,他摇了摇头:“这么做不妥,我看找他办事无外乎还是威逼利诱,威逼的滋味他已经尝过了,咱们还可以利诱,我这里还有不少银票,看在银票的份上,他不能不卖力,毕竟他做的就是这个买卖。”

路小千惭愧地说道:“我的事,怎好再让刘大侠出钱?”

刘苏儿说道:“别说见外的话,我的事,你们二人都能出命,我出点钱又算得了什么,何况这些钱也都是从别人手中拿来的不义之财,只要靠着这些钱能找到沙忠利,那还是值得的。”

三人坐言起行,立刻起身去城西乌苏的地盘去找他。

乌苏见到三人过来,表情变得十分不自然,他对刘苏儿说道:“你闯下了天大的祸事,怎么还敢公然露面?连我都差点儿被你害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伙计寻人

刘苏儿笑道:“你这不是没死么?对了,废话少说,我这次过来,还是找你做买卖来啦。”

乌苏露出一脸绝望的神色说道:“我的爷,还要做买卖?再做买卖的话,我这条小命就要送在你手里了!”

刘苏儿说道:“别大惊小怪的,这次找你来做的是帮我找个人,一个汉人,价钱你说,上次买卖是个意外,算我不对,这次你看找人需要多少银两,我多付你一些便是,但你务必要全力对待,不能敷衍了事。”

乌苏听他说是找个人,先放下了一半的心事,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不知你要找的是谁?不会是身在大牢或者受到通缉的犯人吧?”

刘苏儿摇了摇头:“不是,是个有钱的主,我先问你,这买卖你接还是不接?”

乌苏连忙点头:“接,怎能不接?小的可就是靠这个糊口混口饭吃,您先说说,你们要找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又是说得哪里的口音?”

路小千将沙忠利的样子以及其他信息告诉了乌苏,乌苏说道:“他是否一定在建州卫?”

刘苏儿说道:“那也未必,也可能再建州左卫或者建州右卫,亦或者在这草原某处隐居着。”

贩子乌苏闻言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刘苏儿问道:“怎么?有什么为难的么?”

其实无论简单的买卖还是困难的买卖,乌苏听过后都会皱起眉头,表示事情难办,这是做生意的窍门,偿若他一脸轻松,让人认为事情很容易做到,谁还会出大价钱呢?但是对于刘苏儿,他却不敢这么做,他实话实说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找人么?主要是收买信息,发动人手,偿若你们不着急,我慢慢找,一年半载下来,也能有个结果,偿若你们着急找人,我就要派出大量人手,一起去打听,那费用……”

刘苏儿直言道:“我们着急找人,你说吧,最短需要多长时间,又需要花费多少?”

乌苏犹豫了一会,这才试探着说道:“若是十天八天有个结果,至少嘛……至少得八百两银子……不过你们是熟客了,也能便宜些……”

八百两银子,只为找个人,这价钱自然是高得很了,但刘苏儿不以为意,他说道:“越快越好,我也不要你便宜,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拿去,给我卖力去找,找到后不要打草惊蛇,直接告诉我们人在哪里就行,偿若找到得早,我还有赏钱,偿若你敷衍了事,乌苏,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是不是?”刘苏儿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了他。

乌苏接过银票说道:“是是是,一定卖力,一定拼尽全力去办!”

刘苏儿点了点头,感到十分满意,便要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离去。

乌苏又问道:“找到了人该去哪里通知你们?”

刘苏儿跟他说了客栈的名字,乌苏又说道:“只要这个叫沙忠利的在建州卫附近方圆三百里范围内,我就一定能将他找出来,偿若他不在这里,那我也就没有办法了。”

刘苏儿说道:“那是,能够确认他不在这里,也是个结果。”

乌苏点了点头,恭送三人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路小千说道:“像他这种贪财之人,办事靠不靠谱?”

刘苏儿说道:“他就是吃这行饭的,别的未必靠谱,找个人若是还做不到,还有脸称贩子么?你放心,他不敢不全力去办。”

三人回到客栈,那名指点他们去找贩子乌苏的伙计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游玩得痛快吧?”

刘苏儿笑道:“的确痛快,你推荐的人很好,很对路,这是给你的赏钱。”刘苏儿摸出一块碎银子随手赏给了他,伙计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连连道谢。

回到房间后,这名伙计还过来大献殷勤,问刘苏儿等人要不要喝酒吃肉,洗脚换衣服。

刘苏儿说道:“天都快黑了,我换什么衣服?换衣服干什么去?”

店伙计哈哈笑道:“客官是真不懂,还是在逗我玩?”

刘苏儿奇道:“什么真不懂?什么逗你玩?”

这次轮到店伙计惊讶地说道:“看来你真是雏儿,真不懂,你们汉人不是常说兄弟如手足,女真如衣服么?在这里说换衣服,其实就是帮贵客找个女人暖暖被窝。”

刘苏儿摇了摇头,不是他非要装正人君子,而是他这两日正在想念家中娇妻梅嫽,再加上建州卫的天气实在太过寒冷,他连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谢绝了店伙计的好意:“不用啦,多谢你的招呼。”

尽管客栈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人,店伙计还是压低声音说道:“不知客官是否那方面不行?小人这里又祖传的圣药……”

刘苏儿笑骂:“去你的,老子在那方面当然是天下少有的行,只可惜你是个男的,否则我立马让你体会一下。”

店伙计连忙摆手:“这倒不用,这倒不用。”

刘苏儿见店伙计又机灵又有趣,十分喜欢他,他心中忽然一动,问道:“建州卫向你们这样的客栈有多少家?”

店伙计说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总有二十多家,三十家不到,还有不少家中房屋多的也拿出来供人住宿,但比起我们来,招呼上就差得远了,只不过价钱低,也有不少手头拮据的人去住。”

刘苏儿本想着这偏僻荒凉,鸟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荒凉之地,不会有几家客栈,想不到竟有二三十家,那么偿若沙忠利进城住店,打听起来就麻烦得多。

店伙计察言观色,问道:“客官这么问,是否在找什么人?”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错,我在找一名汉人,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来过建州,更不知道他住在那家客栈,所以能否找到此人,十分渺茫。”

店伙计说道:“客官有心,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只要客官告诉我那人相貌和来建州大约的时间,除非他不在建州住店,否则我总能问出个谱来。”

刘苏儿想不到他还有这本事,他说道:“你怕不是吹牛皮吧,你有什么本事找到他?偿若你真能给我找出个结果来,老子给你一百两银子的赏钱。”

店伙计说道:“成,有您这句话就成,您这一百两银子我赚定了。”

刘苏儿见他信心十足,便将沙忠利的相貌告诉了他,至于他何时可能来建州,刘苏儿通过他背叛路达远之后,又去见了无情剑客萧别离,然后再躲躲闪闪向这里赶来,前后不出半年,也就是说,沙忠利若来建州,只可能在最近几个月内。刘苏儿没有见过沙忠利,他对沙忠利相貌的描述,都是转述路小千告诉贩子乌苏的描述。

店伙计听说半年时间的跨度,有些为难:“半年……客官能否再精确些……”

这时门外传来路小千的声音,他边推开门进来边说道:“五个月前到三个月前的两个月内他可能来过这里,这样够精确的了吧?”刘苏儿早就听到路小千走过来的脚步声,想不到他能把握得这么精准,不知道他凭得是什么。

店伙计听到路小千的话,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望着刘苏儿。

刘苏儿说道:“他的话就代表我的话,两个月内应该没有问题吧?”

店伙计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三个月到五个月之前,正是汉人过中秋节前后,出远门的汉人少了,所以来建州的汉人定然不会有多少,去查起来相对容易些,客官要是住在这里不走,就等着小人的好消息吧。”

刘苏儿说道:“旬日之内我们都不走,你尽快去打听吧,偿若打听到了,也切莫让人知道我们在找他,行了,你去吧,对了,一会给我送壶热水来,我要洗脚。”

店伙计点头答应着离开。

路小千在屋内坐下,眼睛里流露着希望之光和坚定的神色,却一言不发,刘苏儿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路小千说道:“天杀的女真人在我后背划了一刀,躺着伤口疼,睡不着,便来看看,这店伙计有办法找人?”

刘苏儿说道:“我也不知道,姑且一试吧,对了,你怎么知道沙忠利是在那两个月会来建州的?”

路小千说道:“这三个月来,单勤王叔叔派人找遍整个中原,都不见这狗贼的踪影,所以我断定他至少是在三个月之前就来了,否则他不会在这三个月间赶路千里,却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而他和萧别离见面的时候虽然是在五个多月以前,但那是在陕北,从陕北到此地,总要二三十日,我所以我推断他要是来建州卫,至少是在五个月以内进的城。”

刘苏儿点了点头:“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然则这都是以他来到这里为基础,偿若他没有来过这边,咱们一切徒劳,也都无功了。”

路小千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这狗贼的心肝剜出来,以祭父亲在天之灵!”

第一百六十章 漠古部落

刘苏儿叹了口气,此事无可安慰,只能默然,一时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到路小千呼呼喘息之声,想来他心中十分不平静,刘苏儿忽然问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要是不高兴,就当我没说,别往心里去。”

路小千说道:“刘大侠尽管说,我怎会怪你?”

刘苏儿说道:“以令尊路达远公当时的实力,落败于朝廷大军几乎是早晚的事,若是令尊没有死在叛徒沙忠利的背叛下,而是被朝廷大军击杀,那么你是否会对朝廷将领如此痛恨呢?是否还要尽力刺杀朝廷将领来为令尊报仇呢?”

路小千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朝廷大军和义军势同水火,正常的战争,先父落败身亡,实属正常,朝廷将领也不过奉命行事,并没有什么过错,我不会去刺杀他们。”

刘苏儿说道:“照啊,他们用反间计策反了沙忠利,也不过是战争的手段之一,实则令尊还是死在朝廷手中。”

路小千说道:“那自然是不同的,若没有沙忠利,我父亲就算兵败身亡,也是战士当然的结局,是大家心中的英雄,但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别人便会说他不辨忠奸,被朋友出卖,总是最让人痛心的,我想先父就算在天有灵,也是心有不甘,对沙忠利痛恨不已。”

刘苏儿点了点头,再无话可说,场面陷入尴尬的地步,幸而此时外面脚步声传来,是店伙计送来了洗脚水,路小千也跟刘苏儿作别,回自己屋中休息去了。

此后几日,三人基本上就留在客栈中等候消息,他们极少出门,以防遇到努尔哈赤等人,多惹事端,然而五天下来,还是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这天晚上,路小千在客栈待得气闷不过,便要出去走走,刘苏儿怕他有失,和莫谷儿一起陪着他出去走走。

建州城的冬夜更是让人感到彻骨的寒冷,三人都是内力深厚之辈,方才能抵御,三人都觉得一般人若不待在有火炉的屋内,定然受不了。

然而他们想错了,此地土生土长的人,并没有什么内力,却依然能够抵御这种严寒,看来他们是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早已经适应习惯了,刘苏儿见当地人大都皮厚肉糙,看来这里的人多食肉,身上就像长了一层天然的厚厚肉垫子,能够像熊一样保存体温,不怕寒冷。

三人经过一家酒楼,这里灯火通明,路小千提议到里面喝两杯,刘苏儿说道:“努尔哈赤正恼咱们,里面说不定有他的人,你们两人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咱们就别节外生枝了。”

莫谷儿说道:“我们的伤本就是皮外伤,这几日已经没什么大碍,遇到他们的人正好,上次被他们围攻,正憋得一肚子火,遇到他们,就先收回点上回出血的利钱。”

刘苏儿拗不过他们,只得随他们的意,进去喝两杯。

里面果然几乎满座,女真人好饮,天寒地冻时节偿若不喝上几杯,恐怕他们觉都睡不踏实,刘苏儿等人一进来就放心了大半,在这里喝酒的并没有穿官兵服饰的人,大多都是女真百姓,三人寻了个座,店小二凑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路小千说道:“熟牛肉切一斤,羊肉切一斤,下水来一盘,再打一斤酒来。”

店小二愕然:“你们三人只点这些,似乎不大够吃的……”

偿若是在中原,路小千所点的菜相对于三个人来说非但不少,而且有些多了,但在这里,这些酒菜也仅够一个人吃的,刘苏儿看其他人桌上都是摆满了几大盘熟肉,酒则论坛,他连忙说道:“他点的是他一个人的量,这样吧,你一起给上五斤牛肉,三斤羊肉,羊头一份,羊蝎子炖一盆,酒么?挑好酒先送一坛过来。”

店小二记号菜单,这才笑眯眯地去了。

路小千咋舌道:“点这么多,就咱们三个人吃岂不浪费?”

刘苏儿笑道:“浪费就浪费,你没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吃,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才痛快豪爽。”

牛肉羊肉都是现成煮熟了的,很快酒菜送上来,三人开始大快朵颐,肉的滋味还不错,这是家老店,熟肉都是炖上一天的,所以特别入味,唯独这酒的滋味有些差了,尽管刘苏儿交代上好酒,可这酒非但比之中原美酒的醇厚差得远了,就连一般的酒似乎也比不上,入口就辣嗓子,路小千喝了一口就吐出来,呼呼直喘:“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冲?”

刘苏儿勉强喝了半碗,对他说道:“这是北方的烧刀子,不过比烧刀子还要烈,应该是喝了就会感到暖和的,你喝不惯就少喝点。”

这时店小二捧着一盆羊头送上来,刘苏儿问他:“这是什么酒?是你店里最好的酒么?”

店小二肯定地说道:“当然,这酒叫做扳倒井,是我们店里最出名的酒,外人刚开始喝可能有些喝不惯,只要两碗酒下肚,这酒中的滋味就出来了,你也就会发觉这酒的妙处所在,比较起来,你们以前喝过的酒都不算酒,不过是白开水罢了。”

刘苏儿将信将疑,忍着辣嗓子的难过劲儿连喝了两碗,果然,喝到第三碗时,也不再觉得酒辣,反而觉得这酒十分凛冽又带着几分甘甜,配着大块的羊肉落肚,一种神仙也不如的感受油然而生,酒如其名,喝到几分醉时,说不定真有将井都给扳倒的错觉。

其实扳倒井的意思是喝多了走不成路,醉倒在井边,天旋地转之际,那井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便分辨不清,就好像将井扳倒了似的。

莫谷儿一声不出,倒也跟着喝了几碗,醉醺醺的感觉一上来,他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我是野人女真族的人,那叶赫部也是野人女真族的人,可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真是不公平……”

刘苏儿怕他酒后失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惹出麻烦,他连忙劝阻道:“这些话咱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莫谷儿摇了摇头,他说道:“我才不怕呢,我什么都不怕,现在在野人女真族里,除了叶赫部,其他部落都被努尔哈赤吞并,我还怀疑是不是他们出卖的我们,原来他们已经结为姻亲,怪不得呀怪不得,嘿,我要是个美人,说不定也能嫁给努尔哈赤,这样我的亲戚们也就不用惨死了……”说着说着,他竟哭了起来。

刘苏儿听他公然谈论努尔哈赤和叶赫那拉氏,口不择言,他连忙四周看了看,幸好没有几人注意到这里,这么晚了在这里喝酒的大都是酒鬼,都在用女真语高谈阔论,刘苏儿知道莫谷儿平时话不多,很多心事都积压在心中,现在借着酒劲,将心中的不满和愤慨一吐为快,平时话多的路小千反倒没怎么说上几句。

路小千也在一旁跟着劝慰道:“我说莫师兄,咱们毕竟不是在中原,是在建州,出门在外,咱们谨记祸从口出。”路小千有父仇在身,所以总会尽量克制自己,而莫谷儿虽然背负族人的血仇,却知道这是部落之间正常的兼并,自己想要报仇,除非杀光几个部落的人,这当然不可能,所以莫谷儿的仇无处可报,平时便只能深埋在心底。

刘苏儿见莫谷儿不听劝,便对路小千说道:“别管他,随他吧,偿若他喝多了酒还不让他说个痛快,只怕这些话这些苦憋在心里迟早会将他憋坏。”

莫谷儿没人阻拦,更是说起了自己的过去,扳倒井越喝越多,刘苏儿从他前后颠倒的话语中也断断续续得知了他的童年经历。

在十多年以前,莫谷儿是野人女真族一个小小的名为漠古部落的孩子,野人女真大都生活在靠近大海的地方,他们所居是在海的西边,因此很多人又将他们称为海西女真,莫谷儿的童年就是在海边无忧无虑的度过的,他们部落的人都以打渔为生,生活虽然艰辛,但过得还算富足,除了下海捕鱼外,他们还打捞珍珠,只不过打捞珍珠风险很大,不是为了进贡,他们根本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莫谷儿小的时候,除了建州女真,东海女真对野人女真的财富有觊觎之心外,野人女真本身的大小部落之间也经常发生劫掠攻击之事,在莫谷儿的印象当中,每年到了收成年份,大小战争少则四五起,多则十几起,总之可说战乱不停,部落里的人有的死了,有的成为保护部落的英雄,莫谷儿小时候也曾崇拜过一名就走阿骨打的英雄,可惜后来他也死了。

那天他出去玩耍,想不到竟因此躲过一劫,至于躲过这一劫是福是祸,那还不好说,因为背负着沉重的压力活着,未必比死了更算是福,等到莫谷儿傍晚肚子饿了,准备回家吃饭时,他才发现整个部落陷入火海,他们这个以漠古为姓氏的部落除了他一人以外,其他无一人存活。

莫谷儿见状又悲又恨又怕,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了很久,一直哭到第三天,人都饿得没有力气站起来,哭的时候也没有眼泪,若非被路过的楚界南搭救,小小年纪的莫谷儿定然活不了。

楚界南带他吃饱了饭,问清了他部落的遭遇,根据他漠古氏的姓氏改成汉人的名字,莫谷儿。

此后莫谷儿便跟着楚界南去了中原,这次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故地重游,怎能不心生波澜?

第十章 连夜拜访

他称呼随云为小云,可见二人关系着实亲密,朱雀施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说道:“你们为何要下毒害我们呢?此事不是假的吧。”

随云说道:“百里大侠,朱少侠,你听我跟你们解释……”

百里曲直咆哮道:“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朱雀伸手在百里曲直眼前虚拦了一下,说道:“我倒想听听他们的说法。”

随云见走不了,竟然坐了下来,那男子站着没有动。随云说道:“他叫李枫晚,和我乃是青梅竹马,我们本来已经有了婚约,可是呼延刺日看上了我,他身为枪王,我父母不敢不允,只好退了我和李枫晚的婚事,我寻死觅活都不同意,但我母亲用她的命来要挟,我无奈之下只得嫁入呼延家做小。”

朱雀望向李枫晚,看到李枫晚眼中有些湿润,知道随云所说应该不假。

随云接着说道:“我嫁了过来,本该安分守己,何况刺日对我还算不错,我渐渐对李枫晚死了心。那天晚上,刺日过来找我,说他今日心情不宁,怕要出事,他曾误杀了芩破竹,心中一直过意不去。我不知道他此事重提乃是何意,便没有接口,刺日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最终没说,哪知道当天夜里他便被人害死了。”

“他被人害死之事,百里大侠都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总之不是我杀的,呼延刺日一死,李枫晚便来找我,原来他至今未娶。既然呼延刺日已经死了,我也算是恢复了自有之身,我跟着李枫晚离去,又有什么不妥?”

她这般说,到让百里曲直无言可答。朱雀却看出她的话中有问题,他问道:“那你为何在布袋中藏有毒针?想来这枚毒针应该不是对付我,而是对付鞭王的吧。”

随云脸色变得苍白,她冷冷地说道:“不错,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百里曲直问道:“我哪里得罪过你?你要这样对我?”

随云说道:“我怕你阻拦我离去,你和刺日是好友,而我……”

朱雀沉默不语,心中只想着一件事,为何是毒针?而且毒性这般猛烈,他猛然想起童老说过的话,曾有人到神针门是云照哪里定制过一批钢针,难道这钢针就是那时候做出来的?而这个布包,看来就像是常用于发射暗器的暗器囊。

朱雀向李枫晚问道:“请问阁下和神针门是云照是何关系?”

李枫晚随即摇了摇头,说道:“是云照是谁?我不认识。”

朱雀问道:“那这枚毒针,你是从何从得来?”

李枫晚知道此刻不能说谎,否则就更不易脱身,若是犹豫,肯定会被怀疑,因此他迅速答道:“这是我从家父哪里取得的一枚毒针,家父乃漫天花雨李承恩。”

朱雀点了点头,恍然醒悟那批毒针应是他父亲李承恩从神针门那边定制的,而且定制的时候就要求是淬了毒的,否则漫天花雨的手法,用什么钢针都可以,没有千里迢迢跑到云贵一带去买针的道理,何况他为了取得毒针,更是教了是云照几招发射暗器的手法,武功随便传给外人,这在哪里都是大忌。想通了此点,就知道李枫晚没有撒谎,至于李承恩要那些毒针干什么,他也没有心思去关心。

随云问道:“你要问的,我们都告诉你们了,可以放我们离去了么?”

百里曲直还没说话,朱雀却摇了摇头,随云尖声问道:“为什么?”

朱雀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算要和他私奔,也要守完呼延刺日的孝才能走啊,何况呼延格就算不是你亲生的,你和他多少也得有些感情吧,他的失踪,大家都脱不了嫌疑,你此时走了,岂非更让人认为你的嫌疑最大了?”

随云的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根。李枫晚见事已至此,和随云约定,等呼延格平安回来以后再走,随云无奈,只得答应了。

百里曲直和朱雀二人从随云屋子中走了出来,百里曲直问朱雀:“这婆娘和他奸夫所说的话,你都相信了?”

朱雀苦笑着说道:“相不相信都无关紧要了,她既不是在我中毒时过来害我的人,也不是掳走呼延格的人,把精力放在她身上,只是浪费时间。”

百里曲直说道:“可是我见到她在我兄弟刚死,这边就要改嫁的着急样子就感到生气。”

朱雀像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反而问道:“今日铁枪门曾一念没来,你怎么看?”

百里曲直说道:“哦?他或者因为知道呼延兄弟当时误杀芩破竹中间有蹊跷,所以没有过来?”

朱雀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这么想,加入他知道真相,他就会劝阻铁枪门的人不要来闹事,他身为帮主,铁枪门下弟子几乎全都过来,他要是不知,除非他是瞎子聋子。”

百里曲直说道:“或者他到外地办事去了?”

朱雀说道:“再大的事都要拖延了,呼延刺日和他半师半友,没有不关心的道理,我看他今日是故意这么做的。”

百里曲直问道:“那他为何如此呢?”

朱雀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需要去铁枪门走一趟了。”

其实他心中对随云还是有怀疑的,她和李枫晚二人所说,虽然让人信之不疑,可是漫天花雨李承恩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低啊,虽然比不上枪王,但随云的父母不敢拒绝呼延刺日,却轻易对李承恩和李枫晚悔婚,这中间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他让百里曲直在呼延家守着,防止再有别人侵犯他们,自己则前去铁枪门中去找曾一念。百里曲直想跟着一起去,但是如朱雀所说,防止有人半夜过来捣乱,有他在此坐镇,就没有问题了,他告诉了朱雀曾一念的住址,朱雀立刻就和他告别出了门。

铁枪门离呼延家没有多远,虽然是在晚上,可是等他到了曾一念家的时候,曾一念还没有睡下。朱雀见到了曾一念,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朱雀的声名一向很好,所以曾一念也没有防备之心,便请他进了门。

曾一念亲自给朱雀泡了杯茶,两人坐在曾一念的书房,朱雀提起芩破竹之事。曾一念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感到憋屈,他说道:“我和芩师兄在铁枪门中关系最好,他的枪法深得师父教导的重意不重招,所以他才能继承了铁枪门的掌门,师父本来希望铁枪门能在他手中发扬光大的。”

曾一念说道这里有些哽咽,朱雀想起芩破竹如今身死如灯灭,什么凌云壮志,那都不消去提了。

曾一念喝了口茶,定了定情绪,接着说道:“可惜铁枪门外出了个呼延刺日这个枪王,呼延刺日的枪法乃是祖传,他天赋秉异而且勤于练功,枪法确实在芩师兄之上,芩师兄对此也是心服口服的。当时芩师兄第一次去呼延家,其实乃是怀有挑战之意,芩师兄时时牢记师父所说的光大本门,而偿若能打败枪王,则铁枪门的声誉自然不言而喻。”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江湖中成名不易,不过若是有真本事,还是有一条捷径,那就是挑战你所习练的相应武功的知名高手,一旦获胜,那么你的大名立刻就会被人广为传播。可是这世上往往欺世盗名的人多,有真本事的人少,也有些夜郎自大之辈,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而去贸然前去挑战,丢人现眼倒在其次,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伤残,由此产生仇恨。

芩破竹应和呼延刺日比过枪法,而且输给了呼延刺日。呼延刺日应该也是手下留情,所以后来二人成了好友。这都是朱雀推测出来的。

而曾一念也这般说:“他们比试过一次,虽然是闭门比试,可是芩师兄还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后来芩师兄发现自己在枪法上很难有什么突破,即使有了突破,也难以胜过呼延刺日,所以转而去做一些行侠仗义的事,这也是光大我铁枪门的一种方法。”

芩破竹被人称为义士,就是源于此。武功不在于高低,而在于是否用在了正确的地方,武功高的常做坏事,不会有人去夸奖,武功低微,却常做好事,也会千古留名。

朱雀终于问道:“那为什么呼延刺日后来杀死了芩破竹呢?”

曾一念说道:“大家都盛传是我芩师兄和他一名叫随云的小妾有染,结果呼延刺日大怒之下,失手伤了芩师兄……”

朱雀问道:“难道不是?”

曾一念说道:“不是。和呼延刺日小妾随云有染的另有其人,呼延刺日确实动了真怒,他要将这对狗男女杀了,以洗此辱,当时芩师兄在场,苦苦相劝,说道,你呼延兄家大业大,还有了孩子,不要惹出了人命难以收场,这小妾既然做此背德之事,你休了便是,何必让自己陷入麻烦呢?你此刻杀了他们,一旦传扬出去,于你声名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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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卖唱的女孩

在慕容娇和芩芒的婚事办完之后,朱雀来到了济南府,殷无形的家。

可是伊雪并不在这里,朱雀和殷天云聊起了陈年往事,以及猜测谢听雨的下落,他甚至在殷家住了几日。

这一日,朱雀终于忍不住问了伊雪的下落,殷天云说自从他起身前去忘忧谷之后,她便离开了这里,除了逢年过节,会托人送些东西,给殷无形上柱香以外,再没有来过。

朱雀克制不住心事,终于问起了伊雪的住址,殷天云盯着他看了一会,虽不知他此问何意,但还是告诉了他。伊雪住的地方离这里没有多远,在济南府以北的济阳县徒骇河边。

朱雀默默记住了具体的位置,济阳县是一座古城,徒骇河更是一条古老的河流。在这座古城里,古河边上,却有一位姑娘让他魂牵梦绕。

只是刚问到伊雪的住址,朱雀脸皮再厚,也不能立刻就离开,他心神不属地和殷天云又谈论起了武林中的人事,就连殷天云也看出朱雀心神不定,联想起他问伊雪的家,哪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只是作为主人,总不能将朱雀撵走,不过两人话不投机,渐渐地连话也不说。

终于,殷天云对朱雀说道:“朱雀,你我相逢恨晚,兄弟很想留你在家多住几日,无奈我还有事,要不然你在我家里住着,等我回来咱们再聊?”

说完,他假意要离去。朱雀还不知他是故意如此,以为自己的心事没有被发觉,心道你走得正好,他满心欢喜,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个,我住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打扰了,我也有事去办,只是不忍和兄弟分开……”

两人各自说了不少客套话,终于,朱雀离开了殷府。却见殷天云又关上了门,他哪里有什么事呢?朱雀这才明白他的好意,真是羞得脸都红了。

不过想起伊雪,这件尴尬很快就被他淡忘了。

骑着马,自济南府城而去济阳县,路途之中,风也轻,云也淡,朱雀想起慕容娇,觉得见到伊雪总算是有个话题,不至于两人相视尴尬,一路想着,一路走着,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终于找到了伊雪的家。

她的家在徒骇河北岸,徒骇河是大禹治水后分出的九水之一,这条河流经了几千年岁月,依然不急不慢地缓缓流动。朱雀牵着马,站在徒骇河边上,心中思索,这河水为何没有流完的这一天呢?似乎再这么流下去,在无穷的岁月之后,它依然会这么流淌。

胡思乱想只为他还是没有胆量去找她的借口,从午后到夕阳西下,朱雀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原来是伊雪看到了他,过来打个招呼:“你怎么在这?”她问道。

朱雀干咳了一声,说道:“嗯,我不是路过,我是专程来找你的。”伶牙俐齿的朱雀,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伊雪脸现诧异:“找我?找我什么事?”

朱雀不知她是假做吃惊,还是根本从没对自己在意过,慢慢说道:“你师妹慕容娇结婚了,你知道么?”

伊雪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不过,我也结婚了,你知道么?”

朱雀脑中轰然一响,他感头有些眩晕,他张口结舌地说道:“你……你嫁人了?”

伊雪点了点头。

朱雀问道:“夫家是谁?”他感到自己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伊雪说道:“他是一介书生,不是武林中人,就是说了,你也不认识。”

朱雀点了点头:“那,恭喜了,恭喜!”他从怀里掏摸着,把怀中所有的银票都掏了出来,然后拉过伊雪的手,把银票放在她手里,说道:“我不知道你结婚了,所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些银子算是我上的礼钱吧。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这些,朱雀转身跨上了马,向回走去。

伊雪在后面喊他:“哎……”

但朱雀没有回头,就这么骑着马狂奔而去。

伊雪看着迅速远去的朱雀,似乎呆住了,她的眼睛逐渐变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朱雀来找她的心意,她怎能不知?

一名年过花甲的老人走了过来,说道:“你这么骗得他离去,又是何苦?”

伊雪终于流下泪来,摇着头说道:“他应该去找个更好的姑娘,我,我配不上他。”

老人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陪着她叹气。

夕阳终于落下了山。

朱雀一路向南疾驰,不知走了多远,这马跑得累了,忽然一个踉跄,将朱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朱雀起身接着走,连马也不要了,只觉得应该离她更远一些,否则自己对已经结了婚的她就是一种亵渎。

他茫然地走着,完全没有目的,又走了一日一夜,终于精疲力尽。

这日傍晚,朱雀来到一座城里,也无暇去分辨是何城,进了城,找了家酒馆,要了一坛酒喝着,酒味低劣,他哪里还能分辨得出好坏,只要能喝醉便行。

此后数日,朱雀日日醉酒,想借酒消愁,但眼前全都是伊雪的影子。伊雪拦在他身前的记忆一直像一把刀般伤害着他。这是喝多少酒都不能忍受的痛,酒馆里的酒保都怕他喝坏了身子,劝他少喝点,朱雀却一拍桌子,让他继续舔酒。

一天早上,朱雀又在酒馆喝酒,一位带着孙女的卖场老人在他身边唱歌,唱完后,朱雀摸了摸怀中仅有的一些碎银子,分了一点作为赏钱,那小女孩却劝朱雀道:“大哥哥,少喝点酒,喝坏了身子,家里人会担心的。”

朱雀说道:“不会的,因为我现在没有家人了。”

小女孩说道:“难道你自己不关系自己的身体吗?你要是烦恼,我唱歌给你听,不要你钱。”

说着,小女孩唱了起来。

朱雀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有人关心的滋味,心中沉重,小女孩唱的什么内容,他完全没有注意,只觉得稚嫩的声音里,都是对自己的安慰,他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不待小女孩唱完,他将自己身上剩下的银子都掏了出来,递给小女孩说道:“谢谢你,小妹妹,我听了你的歌后,人好多了,这酒也不喝了,钱都给你。”

小女孩微笑起来,推辞道:“我说了唱这首歌不要你的钱。”

朱雀将银子强行都放在她爷爷的手里,转身出了酒馆。

从阴暗的酒馆里出来,已是午间,正午的骄阳刺得他眼睛发疼。站在路边,四顾茫然,连续几日都是在醉乡度过,忽然不喝酒,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做些什么。

朱雀眼前浮现出伊雪对他说过的话:“他是一介书生,不是武林中人……”他又想起慕容娇说的,自己实非佳婿,整日浪迹江湖,如何能让伊雪放心。而现在再纠结这些复有何益?

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江湖人,一个浪子,假如他抛去这一身武功的话,他还剩下什么?无非就是傲慢,自以为是,以及一些小聪明而已。他不会那些风花雪月的手段,没有吟诗作对的爱好,甚至没有其他的一门手艺。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忽然到前面围着一群人,不时发出喝彩声。原来是几个人在表演杂技,朱雀行尸走肉般也跟着挤入人群观看。这些人虽然杂技表演得很惊险,但明显都不会武功,朱雀一直等到表演结束,人群都散了,还站在当地。

一个刚刚表演过节目的女孩说道:“你还想看吗?今天太晚了,要看明天再来吧。”

朱雀忽然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表演?”

这个女孩看着他,有些不能相信。旁边一个领班模样的老人走了过来,对朱雀说道:“大爷就别开玩笑了,我们做这个就是糊口饭吃,像您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做这种下九流的行业。”

朱雀说道:“我是真心的想跟着你们表演,四处走走,我不要工钱,你们只管吃就行。”

老人说道:“我们这个行业很辛苦,早起晚归的,还要每天练习自己的绝技,伙食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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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客栈遇袭

刘苏儿也听得唏嘘不已,为他的坎坷遭遇又浮一大白,他自己的遭遇又何尝不坎坷了?

莫谷儿接着说道:“我师父本领这么大,当年我族人受到袭击时,他定然有所发现,我曾问过师父,到底是哪个部落袭击的我家,师父说哪个部落还不是一样?草原上无外乎大的部落吞并小的部落,这是草原的规律,就像旭日东升,夕阳西落,莫谷儿,你所应该做的,不是铭记仇恨,而是放眼将来。”

刘苏儿说道:“你师父说得没错,袭击你部落的人是谁都没什么分别,或许早就被努尔哈赤帮你报了仇,再纠结过去没有意义,以后你不妨就在中原落足,娶妻生子,过好自己的生活。”

莫谷儿一拳锤在桌子上,酒碗都跳了起来,他说道:“我心有不甘啊,其实我也有点印象,记得部落被袭击的前几日,我听到大人们在商量,叶赫部咄咄逼人,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如联络其他部落来一起反对他们什么的,我一直怀疑叶赫部就是袭击我家的凶手。”

刘苏儿愕然:“叶赫部不也是野人女真,和你们不是一个族的吗?”

莫谷儿苦笑道:“除了部落里的人是族人,其他哪有什么族人?有些部落壮年男子多,又不想劳作,便靠着抢夺别人的粮食财富为生,唉,我何尝不知,如今努尔哈赤去了叶赫那拉孟古姐姐,整个女真族都是他们两家的啦,我这个仇自然得搁在一旁,这贱人又笼络了我们不少汉人习武之人,也不知她……”

莫谷儿说得起劲,身旁一桌人忽然一拍桌子,用并不流利的汉语喝道:“敢骂我们叶赫部的格格为贱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一桌吃饭的人共有八人,其他八人并不会说汉话,看到此人站起来,也都跟着站起身,并用女真语询问怎么回事。

此人用女真语叽里咕噜一阵,同桌的人哇呀呀地怒骂着,同时抽出刀子,一人用刀子指着莫谷儿,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莫谷儿也听不懂,会汉语的那人说道:“你小子这么狂,看来是有狂的资格了,让我们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这么说!”

说罢,一刀向莫谷儿砍去。

莫谷儿和路小千自从上次在垂云观被努尔哈赤捉住之后,两人的兵器便被收缴,这几日也无暇到兵器铺子去买趁手的兵器,所以两人都是空着手,见到刀砍过来,正要躲避,刘苏儿凌空一指,一道无形有质的真气点在此人手腕处的神门穴,这人手腕剧痛,手上无力,手中的刀子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但此人的手臂还是挥舞了下来,莫谷儿抬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此人向后狼狈滚开,接连撞翻了三八椅子。

其余人不知刘苏儿使得什么邪术,打掉了他的兵器,纷纷怒吼着扑了上来,就在这时,一人忽然出现在这个混乱的战场上,伸手阻止了双方的战斗,口中先用女真语,然后用汉语各自喊了一遍:“要打请到外面打去,我这里还有客人要吃饭!”

刘苏儿看此人一副养尊处优的大汉模样,想不到轻功这么高明,就连自己都差点看走了眼,旁人轻功高明,大都天生,比如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夜盗千户,需要的就是极高的轻功,但伏缨身材瘦长,让人一见便知是修炼轻身功夫的好身板,但这人身材犹如铁塔一般,不知他是怎么将轻身功夫练到这等地步的。

这时店小二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他对众人说道:“这是我们饭馆的东家纳兰贝勒,大家有话好好说,尽量不要动手,要动手也请出去动手,这是我们小店的规矩!”

那名会说汉话的女真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店小二的话,忍不住吼道:“我要是就在这里动手呢?你们知道老子是谁么?你们管得着么?”说着,此人爬起来,捡起刀,又要向莫谷儿冲来。

饭馆的东家纳兰贝勒忽然出手,一把抓住了此人背后的一块肉,就像抓住了一条狗的后脊背,然后甩手扔出了饭馆,从纳兰到饭馆的门口还有两丈远近的距离,想不到此人一甩手就将人扔出这么远,刘苏儿心想,此人好大的力气。

门外传来啪的一声轻响,看来是被扔出去的人掉在地上的声音。

纳兰脸露微笑,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用女真语问其他人:“你们还想动手么?”

其他人见纳兰的武功太高,几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相互看了一眼后,纷纷向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在叫嚷着:“你给我们等着!”

纳兰伸手抓住身旁的一个人,那人尖叫道:“你干什么?”

纳兰冷冷地说道:“你们点了这么多菜,帐还没结就想走?想吃白食那你可来错地方了!”

这人自知理亏,又加上害怕,不敢再多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宝递给纳兰,然后转身就想走!

纳兰喝道:“等等!”

这人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他的同伴全都走得一干二净,就剩他一人在这里担惊受怕,他颤颤巍巍地问道:“钱不是给你了么?还要怎的?”

纳兰说道:“你给多了!”

这人说道:“不用……不用找了……”

纳兰摇了摇头:“那可不行,该多少就是多少,伙计,这顿饭他们吃了多少钱?”

店小二说道:“四两五钱银子。”

纳兰点了点头,他手中的银元宝是十两银子,纳兰将银元宝在手中搓成银条,然后用食中二指做剪刀,在中间夹手一剪,银条断成两截,纳兰将其中一截递给店小二,剩下一截递还给那人,那人被纳兰的指力手力震惊地无以复加,茫然失措地接过银子,这才连滚带爬地慌忙跑了出去。

纳兰在后面哈哈大笑:“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

双方说话用的都是女真语,刘苏儿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表情也能猜出个一二,他惊讶于纳兰的武功,因为纳兰这一手功夫分明像是中土少林武功里的金刚指,刘苏儿由于没有练过,也不能肯定,他对纳兰施礼道:“多谢援手!”

纳兰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用汉语说道:“你武功高出他们太多,根本用不着我出手,有什么好谢的?我出手只是不想他们打烂我饭馆的家伙而已,用不着谢。”说着此人慢慢走到一旁的包房中去。

刘苏儿点了点头,想不到此人如此特立独行,武功这般高强,却在建州这苦寒之地开着饭馆,这大约就是人各有志吧。

一场架下来,三人都没有了吃饭的兴致,特别是牛肉冷了后牛油变成了一层油脂,味道也差,三人酒也喝得差不多,又不想多生事端,这便结账离去。

出了门,路小千说道:“空着手总觉得不对劲,等明个一定去买两把兵器回来。”

莫谷儿虽然喝得醉醺醺的,可是还在惦记着刚才打架之事,他说道:“这家店的东家虽然武功厉害,但还是得要防范小人使坏,他出手得罪了那些人,我怕那些人回头再报复他。”

刘苏儿说道:“你放心吧,这饭馆的东家叫什么纳兰贝勒,既是贝勒,身份岂同等闲?再加上此人武功极高,用不着咱们替他操心。”

莫谷儿始终放心不下,毕竟打架是由他招惹起来的,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咱们先回去,明天再来,偿若那些人不来便罢,若来了,定让他们一次性地吃够教训,再也不敢前来生事。”

晚上出来,打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三人都觉得十分荒唐,莫谷儿酒醒了三分,话又少多了,反而路小千的话又像平时一样啰嗦,他问刘苏儿:“刘大侠,你看那饭馆东家纳兰的武功很高么?”

刘苏儿说道:“随随便便就能将银元宝捏成银条,有几人能够做到?而用两根手指将银条剪断,更是匪夷所思,此人武功之高,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路小千咋舌道:“刘大侠是否太高估了他?”

刘苏儿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到客栈房间里,路小千拿出一个银元宝,用力搓捏,但银元宝只是微微变形,想要像那人这么随意地捏成银条,还来还差得远,路小千叹了口气,将银元宝放在一旁,明白武功一道,功力不够勉强是勉强不来的。

正要洗洗脚睡下,莫谷儿屋内忽然传来惊呼声,路小千将刚脱下的一只鞋又穿上,然后冲了出去,踢开莫谷儿的房门,只见莫谷儿一手捂着肩膀,他的肩膀上正滴着血,显然受了伤,只不过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伤他的人呢?

路小千四下一看,窗户向外大开,他两忙扑了过去,从窗口看到两道人影正快速地离去,路小千正要翻窗户出去追,莫谷儿喊住他:“不要去!刘大侠已经追过去了!”

路小千两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伤的你?”

第一百六十二章 美人清韵

莫谷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此人武功好高,幸而刘大侠来得快,否则我这条小命恐怕就要送到此人手里!”

路小千骇然,他知道莫谷儿的武功比他高得多,想不到他似乎连还手之力也没有,他过来查看莫谷儿的伤势,只见他的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好在他们前几日受伤后买了很多金疮药,路小千取来一边给他敷药,一边问他:“伤你的人可是那饭馆的东家纳兰?”

他这么猜测,之因他们最近所见到的高手中,以纳兰的武功最高,是以他的嫌疑也最大。

莫谷儿摇了摇头:“纳兰的身材高大,而此人身材瘦小,绝不是他,更何况他行事磊落,又怎会做出这种入室刺杀的事?”

尽管此时绝不适合发笑,可是路小千还是为莫谷儿对纳兰的评价感到忍俊不禁,他说道:“人不过帮你将那几名女真人赶走,他在你心中就成了行事磊落的人了?你见到他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你怎知他是怎样的人?”

莫谷儿也觉得好笑,路小千给他包扎伤口时紧了点,他的笑脸变成痛苦之色,不过他忍着没有叫出声来,而是轻轻地对路小千说道:“你轻点,有些人你见一面也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正所谓诚于中者形于外,你看他的样子便知他是怎样的人了。”

路小千说道:“算你吧,你受了伤,我也不和你争执,不是他就行,想不到这小小的建州城,现在成了卧虎藏龙的风云之地,等我找到了沙忠利,咱们宰了他立刻就走,这地方真不是好待的。”

莫谷儿失血有些多,他倒了杯水喝了,来到窗户前向外看,没有理会路小千的话,而是关心的问道:“你说刘大侠这么冒然追出去,会不会落入敌人的圈套中?”

路小千立刻想起在垂云观中的遭遇,他说道:“又有什么圈套能困得住他呢?我说咱们也不要瞎担心,他定会没事,咱们也要坐得住,别像垂云观中那次,咱们自己白赔了一身伤,非但没有起到什么帮助,反而差点拖累了刘大侠。”

莫谷儿叹了口气:“怪只怪咱们太也无能,刘大侠似乎比咱们也大不了多少,咱们和他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等回去我定要跟师傅再好好练练。”

两人的师父都是同一人,楚界南,路小千听他提起师父,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

话分两头,客栈里路小千和莫谷儿为刘苏儿感到担心,却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时,刘苏儿正在建州房顶御风而行,眼前一名黑衣人正在房顶急奔,而刘苏儿在后紧紧跟随,他非是不能立刻追上此人,他是故意和此人保持一段距离,想看看此人的落脚之处。

今晚他感慨良多,在房间中左右也睡不着,正站在窗前发呆,想起莫谷儿酒后哭诉他凄惨的遭遇,又跟着想起自己的过往,窗户打开,寒风涌进来吹熄了油灯他也没有理会,天上一轮明月,不分彼此地照耀着芸芸众生,也亏得刘苏儿离窗口近,他才能在莫谷儿发出惊呼时立刻冲出窗户,又从莫谷儿窗户冲了进去,救下他的一条小命。

黑衣人见到刘苏儿,放下立刻就能杀死的莫谷儿,将手中一把三寸来长的分水刺转向刘苏儿刺去,刘苏儿紫竹棒放在了自己屋内的床头,这是见对方来势凌厉,便以一招四方拳以攻对攻,来人想不到刘苏儿武功高到这种地步,两人一瞬间交手三招,黑衣人知道自己不是刘苏儿的对手,一个鱼跃,从窗户跳了出去,刘苏儿见莫谷儿伤势不在要害,一时性命无碍,也跟着纵身从窗户翻出,向黑衣人追去。

冬夜寒风呼啸,黑衣人仓皇逃窜,刘苏儿算定自己紧追不舍下,此人定会将自己带入他们的老窝,让后对自己群起而攻之,这样自己就能知道他们的来历,胜过严刑拷问,自从他用四方棍法破了全真教的七星北斗阵后,对和别人动手信心大增,也不惧对方人多势众,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一直来到建州城的城墙脚下,一招上天梯,双脚次第在城墙上点过,人已上了城墙上,接着一个翻身,落在城墙后,刘苏儿艺高人胆大,也不惧他龙潭虎穴,人也跟着上了城墙。

建州城和中原大城规格差不多,城墙外便是护城河,和中原护城河不同之处在于这里天气极寒,护城河上早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刘苏儿站在城墙上,见到那黑衣人正在冰上急奔,这人身形瘦小,在冰面上像是在滑动一般,迅速离去,刘苏儿跟着纵身跃下城墙,自后紧紧追去。

出城向东,黑衣人遇林穿林,遇水过水,这里的河道十九都结了冰,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奔出了二十多里地。

前方的黑衣人忽然来到一个小小的山岗上,这个低矮的山岗上并没有什么树木,光秃秃的,黑衣人来到山岗上后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刘苏儿。

刘苏儿心道,难道此人知道跑不掉,所以要和自己拼死一搏?自己好歹也要问出此人的来历。

他纵身来到山岗上,和黑衣人相视而立,他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对我们下手?”

黑衣人凝视他良久,什么都没说,就在刘苏儿等得不耐烦时,黑衣人忽然拉下自己脸上的黑面巾,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刘苏儿眼前。

月光下,这张绝美的脸就像一块黯淡无光的石头忽然发出明亮的光,将周围都映照得明亮起来。

刘苏儿心中一震,想不到这黑衣人竟是名女子,而且是一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这女子年纪不会有多大,绝不会超过双十年华,尽管刘苏儿有了梅嫽这位贤惠的妻子,但在这一刻,他仍克制不住地怦然心动。

这名女子用十分清丽的声音说道:“你们侮辱我们部落的格格,还打伤了我们的人,我是来找回场子的,我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我就杀好了。”她说得汉语并不流利,带着女真语的习惯,然则就是这份生涩,让刘苏儿却感到异样的动听,他心中隐隐生出对梅嫽的歉意,因为自己对这位绝世美女忍不住生出爱慕之意。

刘苏儿说道:“原来你是叶赫部的人。”他立刻明白了这女子的身份,她是今晚在饭馆里吃饭时遇到的那群女真人找来的高手,准备报仇的。

女子点了点头。

刘苏儿带着不屑的口气说道:“就算是来找回场子,至少也找个男人出来,找个女人过来算什么意思?”

女子柳眉一蹙道:“我是我们部落里武功最高的人,男人女人又有什么不同了?你这人真奇怪,要打就打,不打我就走了。”

刘苏儿叹了口气,一股斗志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怎能忍心对这名女子动手?那就像对一副名画进行涂改,对一尊精美的瓷瓶进行敲打那般,他说道:“在我们汉人那里,男人的事都由男人来解决,从没有让女人出头的,在我们那里……女人都是被用来疼惜的,又怎舍得让她们去做这种打打杀杀的事?”

女子惊愕了半晌,忽然掩嘴笑了起来,她这一笑不要紧,更让刘苏儿有种忽然春风来之感,他心道原来漂亮女人的魅力竟然这么大,比之什么绝世武功都让人内力消失得更快,都让人斗志全无,女子说道:“我们草原上的女子可没有你们这么多规矩,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的不好么?让男人护着又算什么本事?”

刘苏儿茫然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妻子梅嫽也是武林中人,只不过自己绝不会让她为自己出头罢了,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了他一会,然后说道:“我叫叶赫那拉清韵,你呢?”

刘苏儿说道:“我叫刘苏儿。”不知为什么,他对这名叫做叶赫那拉清韵的女子全无抵抗力,兴不起一丁点隐瞒她的意思。

清韵说道:“你叫刘苏儿?你不是姓吴么?那吴老子是假名字了?”

刘苏儿心道吴老子这三个字自己只在贩子乌苏身前提起过,难道是这小子出卖了自己?否则她怎会找到自己下榻的客栈?想到这里,刘苏儿对乌苏充满了矛盾的心情,之所以矛盾,是因为他出卖了自己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使得莫谷儿被刺受伤,而乌苏却因此让自己结识了这名女子,又不禁隐隐带着些感激。他笑道:“吴老子是我骗人用的假名字,我的真名字就是刘苏儿。”

清韵说道:“原来你是骗乌苏的,若非我斩断他的双脚,他还不肯说出你们的下落呢,你骗了他,他却死命维护你,真让人想不明白。”

刘苏儿跟她说话,脑子总有种跟不上她所说的感觉,想来都是被她的绝美容貌分了神,他须得想上一想,才能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一者,乌苏原来并非心肝情愿的出卖自己,而是被她砍断了双脚,这可怜的人,因为双脚断了的缘故,自己也不必再去找他的麻烦;二者,这女子相貌这么美,想不到下手这么毒辣,她的美貌和她的行事恰好像是两个极端,刘苏儿喃喃地问道:“你砍断了他的双脚?”

清韵说道:“不错,他要是早说,我也不至于向他逼问了,行啦,该问的事你都问完了吧?你要是不想杀我,我就走啦。”

刘苏儿伸手说道:“慢着!”

清韵缓缓地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你真要杀我?”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下不了手,我只想问你,你以后还会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清韵咯咯一笑说道:“当然不会,你武功这么高,我不是你的对手。”

刘苏儿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失望。

清韵对他甜甜一笑道:“那我走啦!”

说完,清韵再次带上黑面巾,人跃下山岗,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一阵北风吹过,大地又似乎陷入深冬的严寒当中。

刘苏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因为放走了清韵,心中竟对梅嫽生出一股愧疚之感。

第一百六十三章 楼名拱月

回到建州城客栈中,路小千和莫谷儿见刘苏儿无恙归来,都感到十分高兴,路小千说道:“我就说了,以刘大侠的武功,绝不会又什么闪失。”

刘苏儿至今仍有些失魂落魄的,他问莫谷儿:“你伤口怎么样了?”

莫谷儿说道:“没事,那刺客……”

刘苏儿不好说自己因为刺客貌美而将她放走了,而是说道:“那刺客是个女子,我逼问出她的性命来历,便让她走了,她此后不会再来袭击我们。”

路小千问道:“是个女人?真想不到,她是谁?为何要对付我们?”

刘苏儿说道:“她叫做叶赫那拉清韵,你们听到她的姓氏,难道还不明白她为何来找咱们的麻烦吗?”

路小千愕然:“难道竟是因为在饭店里的事?”

刘苏儿点了点头。

莫谷儿歉然道:“都怪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口不择言,惹来这场麻烦事。”

刘苏儿说道:“不怪你,你好好养伤,不要内疚了,这名女子行事狠辣,若非我不愿对女人下手,定然会宰了她为你报仇。”这当然是瞎话,他怎舍得对她动手呢?

路小千说道:“她是怎么知道咱们住在这里的?”

刘苏儿苦笑道:“她以为我名字叫做吴老子,你猜她是从谁那里得知的?”

路小千立刻醒悟,他恨恨地说道:“是贩子乌苏!我早知道这家伙不是好人,这次又出卖了咱们,明早咱们就找他去!”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看算了吧,这女刺客为了从他口中逼问出咱们的落脚处,他的双脚都被砍了,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他能为了咱们失去了双脚,对这种人来说已是罕见的义气了,何况寻找沙忠利,还得需要他的帮助,咱们还得安慰安慰他才行。”

路小千可没有刘苏儿这么容易谅解他,他说道:“两只脚的代价就想让咱们送命?”

莫谷儿连忙打断他的话:“他也是迫不得已,我看算了吧。”

三人又说了会不相干的话,然后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睡在床上,刘苏儿想着叶赫那拉清韵的绝世容颜,又想到在家中看着孩子,跟自己举案齐眉的梅嫽,心中时而感到甜蜜,时而感到烦乱不已,他暗中告诫自己,清韵不过是女真人里叶赫部的女子,而且是个狠辣的女子,别说自己已经有了妻室,就算没有妻室,这种女子也是碰不得的。

然而他又忍不住

住想起她,又忍不住在心中想,自己若没有结婚,难道真是碰不得么?

心中一股莫名的渴望和世俗的枷锁,让他在危险的边缘进退不得,矛盾不已。

第二天一早,店伙计给三人送来早饭,刘苏儿问店伙计:“让你打听的事可以眉目了?”

店伙计说道:“城中的二十八家客栈我已经问过二十一家了,剩下的七家这两天就会有结果,您就放心好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又赏了他一两银子,店伙计心满意足地离去。

吃过早饭,三人正要出门去找乌苏问问情况,想不到乌苏的手下先来找上了他们,刘苏儿问道:“乌苏怎么样了?”

来人连带愧疚地说道:“幸而三位大爷都没有大碍,我们主子都要愧疚死了,他现在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口中还在询问三位大爷的安危,你们不知道,昨晚他出的事,来人下手也真狠,用短刀将我们主子的双脚砍断,血流一地,七八名郎中都束手无策,还好一位和主人有交情的汉人武师将主子断腿处扎紧,又用蜂蜜混了金疮药将伤口糊住才不止继续流血,否则他身上的血都要流光了。”

路小千丝毫不同情乌苏的遭遇,反而说道:“他内疚?我看他是怕我们去找他的麻烦吧,他见我们活得好好的,八成是失望多过高兴才对。”

来人连忙说道:“不敢不敢。”

路小千还要说些什么讽刺的话,被莫谷儿拦住。

刘苏儿说道:“那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过去看望看望乌苏。”

来人答应了,带着三人来到乌苏在建州城中的另一处宅子,像他这种人,就好比狡兔,就算有三窟也是正常,刘苏儿知道他是怕清韵再来找他,所以暂时先躲了起来,而他既敢带人来此,也说明他不担心自己,又在向自己表示他没有防备自己。

在这种地方能成为贩子的人,在识人方面自然有一手,他是看准了自己不会对他痛下杀手的那种人,只是对清韵,想必他才是看走了眼,否则以他的精明,怎会被砍断了双脚?

此刻乌苏正躺在内屋的床上,房间里燃烧着三个火炉,一屋子里都暖烘烘的,但乌苏还是疼得冷汗直流,旁边一名妇人不断给他擦拭脸上的汗珠,他见到刘苏儿等人进来,连忙装作要起来的样子,其实他的双脚已断,又怎能站得起来?不过是他在表明对刘苏儿等人的欢迎而已。

刘苏儿说道:“您呐还是乖乖地躺着吧。”

乌苏颓然坐倒,身子震动牵扯到了伤口,又痛得他咬牙切齿起来。

刘苏儿怕清韵和乌苏两人联手使诈,江湖风云波诡,谁说得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掀开乌苏的被子看了看,乌苏自脚踝以下全都不见了,虽然被包扎着,也能看出他的双脚的确被砍断,像他这种人物,正是人生最辉煌的时刻,断了双脚就成为残废,真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刘苏儿若非亲眼所见,真难相信她下手会这么毒辣。

乌苏苦笑着说道:“你遇到这狠心残忍的女子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

乌苏说道:“她的武功虽高,但是比起吴大侠来,还是差得远了,否则我宁死也不会说出你们的所在。”

刘苏儿对他出卖自己现在已经毫不介怀,反而有些同情他的遭遇,他说道:“你认得她?”

乌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虽然不认得,可也听说过,她在野人女真里名声很响,人家都称作她为努卡依哈,也就是带刺的花之意,她武功高强,任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凡敢招惹她的人,残肢断体都算好的,她动起手来,可算是绝不留余地,若非吴大侠武功高强,也制服她不得。”

刘苏儿见他的惨状以及他难得的真诚,歉然道:“我不姓吴,我姓刘。”

乌苏强忍着痛苦说道:“是刘大侠。”

刘苏儿说道:“关于这个女子,你还知道些什么?”

乌苏说道:“这女子是叶赫部的人,名叫叶赫那拉清韵,乃是叶赫多目的女儿,她家在叶赫部里算不上有什么地位,但是后来她不知如何,拜了以为中原武人为师,学了一身本事,为人虽然狠辣,但十分维护自己的族人,所以在叶赫部声望很高,以前还有些小伙子觊觎她的美貌,前去撩拨她,都被她打得抱头鼠窜,后来她出手越来越狠辣,敢于招惹她的人已经没有了,所以她至今未嫁,这小贼娘怕是也没人敢娶她,呸!”

说到后来,他还是忍不住骂了出来,刘苏儿心中感到好笑,又带着些感激,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下落而失去双脚的,只是这时这么说,不免更让他受到打击。

刘苏儿问道:“这小贼娘长相如何你见到了?”

乌苏摇了摇头:“叶赫部多出美人,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她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没人敢娶?”

刘苏儿不再多问,他已经知道了清韵的事,现下他要问问沙忠利的事了,这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

虽然心有不忍,但他还是问道:“不知我让乌苏去找的人,现在可有什么结果了?”

乌苏说道:“还有几处地方没有打听到,就快了,这两三日间就会有个结果,还请吴大侠哦不,是刘大侠放心。”

刘苏儿心道他和那店伙计都要两三日才有结果,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说道:“既然乌苏这么上心,我也就放心了,乌苏身子有伤,我来得匆忙,没有给乌苏买什么东西,这一百两银子还请乌苏拿着,买些人参灵芝什么的补补,我就不打扰了。”

乌苏感激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事情还没办成……”

路小千和莫谷儿对乌苏没什么好感,早就走到了门外,刘苏儿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努卡依哈伤了我的兄弟,她的事你也顺便帮我打听打听,说不定我能帮你报了这个仇。”

在乌苏瞠目结舌中,刘苏儿扬长而去。

刚回到客栈,还没坐下啦休息,店伙计就冲进来对刘苏儿说道:“恭喜客官,您让我找的人有眉目了!”

刘苏儿大喜之下几乎跳了起来,他问道:“人在何处?”他声音激动,想不到这件如此渺茫之事,竟会让一个客栈的伙计给找到。

店伙计说道:“他人早走了,我只是查到他曾在拱月楼住过三晚。”

刘苏儿问道:“拱月楼?”

店伙计点了点头:“拱月楼虽也是客栈,但同时也是一家青楼,两相结合,所以生意特别好,客官您懂的。”

刘苏儿不以为意,问道:“可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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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伙计说道:“听说他出手阔绰,来到就包下了拱月楼的当红阿姑银月,那沙忠利的去向,说不定银月知道,只是银月此人十分看重银子,客官不如直接去问她的好。”

刘苏儿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做得很好!”他掏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店伙计又问道,“没人知道你在打听他吧?”

店伙计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客官吩咐下来的事,我岂能不记得?”他结果银票,仔细看了看,这才谢过刘苏儿,喜滋滋地去了。

刘苏儿喊来路小千和莫谷儿,路小千还不知刘苏儿让店伙计找人的事,刘苏儿说道:“沙忠利的确来过建州,不过又走了。”

路小千听得热血沸腾,他问道:“他去了何处?”

刘苏儿说道:“他去了何处,可能只有一个人能告诉咱们,咱们现在就去找她。”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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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完颜锋芒

离开客栈,路过一家兵器铺,路小千和莫谷儿进去各自挑了一把趁手的兵器,女真族各部落常年不靖,尽管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各部落,但多数人走在街上还是带着兵器,以防万一,不像中原,只有习武之人才常常带着兵器,这里只要是成年男子,人手一把利刃,所以兵器铺的生意特别好。

路小千挑了一把青钢剑,店家告诉他们:“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把剑是从中原有名的铸剑高手手中收购来的,端的是吹毛短发,锋利无比,平时杀猪宰羊,刃也不会卷。”

刘苏儿想到这里人常常要宰杀牲畜,看来他们携带刀子宝剑,不仅仅是为了防身,更有实用的价值,路小千笑问:“宰猪宰牛刃都不卷?”

店家:“绝不会卷,这把刀可是捶打了上千次才得到的铁精。”

路小千问道:“那杀人会不会卷?”

店家笑道:“莫开玩笑,剑是好剑,客官是否真心要买?”

路小千问道:“多少钱?”

店家说道:“一百两,不议价。”

刘苏儿连剑带鞘拿在手里掂了掂,这种货色的青钢剑在中原最多只要二十两,想不到在这里竟要买到一百两,所谓杀猪宰牛都不会卷,那更是吹牛皮了,店家定是看他们不会在这里长待,所以也不怕他们找回,路小千刚要要讨价还价,刘苏儿拦住他,替他付了钱,路小千将剑拿起来,这把剑虽然和他在垂云观被收走的那把剑无法相比,但轻重长短也都差不多,只能将就着用了,等回到中原再去寻一把好剑。

店家见路小千买剑这么爽快,等莫谷儿来问的时候,他更是拿出了另一把差不多的青钢剑,却将这把剑夸上了天,要价三百两。

莫谷儿冷冷地看着他问道:“你当我们是肥羊么?你这里最便宜的剑是哪一把?”

店家拿出一把连剑鞘都没有还锈迹斑斑的剑说道:“呶,这一把剑你要不要?只要一两银子,你再看看那一把,这剑呐,本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他话没说完,莫谷儿就拿起这把锈剑,又用路小千那柄价值百两的青钢剑将锈剑的护手削去,看起来和他原来用的那把薄铁片便有三分相似,他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满意,然后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家:“我就要

要这一把了。”

店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离去,口中喃喃地说道:“真是怪人,好剑不要要破剑,我看他八成也不懂怎么使剑!”

三人来到拱月楼的时候,还没到晌午,不过不要紧,这里的规矩不像中原,非倒日落才开始营业,老鸨还是欢欢喜喜地将三人迎了进去。

刘苏儿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银月的姑娘?”

老鸨笑道:“不错,银月姑娘虽好,我们还有明月姑娘和秀月姑娘都不错,你们三人……”

刘苏儿说道:“我们只找银月姑娘。”

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

刘苏儿这时也顾不得多了少了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说道:“我们是非银月姑娘不可,可是有什么为难的?”

天下哪有老鸨不贪财的?何况刘苏儿一出手就是百两银票,这么大的手笔,在她拱月楼可不常见,但她却偏偏没有接,而是为难地说道:“银月姑娘……银月姑娘身子有恙,暂时接不了客,不如……”

刘苏儿立刻听出这是她的借口,便打断她的话道:“胡说,你老实说来,她现在什么地方?”

老鸨看了看四周,一些客人正想他们这里投来关注的目光,老鸨压低声音道:“银月姑娘这几日被完颜千夫长包下了,你们若是非要银月不可,何不等上几日再说?”

路小千想着沙忠利的下落就近在眼前,心中如火如荼,他刚要推开老鸨进去找,被刘苏儿拦下,刘苏儿将银票硬塞到老鸨手中,然后说道:“原来是完颜千夫长,你不早说?我们是全真教的人,和完颜千夫长有过几面之缘,你带我去找他,我跟他打个招呼就行,至于是不是让银月来陪,那是我和万夫长之间的事,和鸨母无干。”

老鸨有些将信将疑,她哪里知道什么全真教不全真教的,她说道:“既然如此,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完颜千夫长向来起床起得晚,怕人打扰,唯有老奴唤他方可无碍。”

刘苏儿拉着她的手,将一百两银票塞在她手中,然后说道:“麻烦鸨母了,我们跟你一起去,你去喊他,我们在门口等,你放心,就算完颜千夫长察觉,我们也会说使我们要求如此,他不会怪罪你的。”

老鸨紧紧

攥住银票,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吧,不过你们在门口千万不可出声,直到他喊你们进去,若是他生起气来,那是要杀人的。”

刘苏儿安慰她:“你放心,他见到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上次我送给他的一串金珠,他曾说此后只要我来找他,他必倒履相迎。”他信口胡诌,只为让鸨母更加相信真有其事。

老鸨心道他那是看上了你,他是看上你的金子,她放下心来,带着三人来到后院的二楼,二楼最大的一间房就在东南角,这间房子是上方,既能得早晨和晌午的阳光,又能看到街上的景致,来到门口,老鸨手中捏着一块手帕反手去敲门,刘苏儿忽然出手击在老鸨的后脑勺上,这老鸨哪里挨得住刘苏儿这一掌,哼都没哼出来,就缓缓地倒了下去,刘苏儿连忙将她扶住,以防她倒在地上发出声响。

然而完颜千夫长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喝问道:“是谁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路小千想起沙忠利的线索就在眼前,哪里还能忍耐得住,飞起一脚将门踹开,刘苏儿怕声响过大引人围观,提着老鸨进了屋,莫谷儿随后进去,将门反手关上。

完颜千夫长本命完颜锋芒,祖上是金朝有名的将领,承祖上福荫,令努尔哈赤对他高看一眼,当然,完颜锋芒自己也很争气,将祖传的武功练得强爷胜祖,虽然敌不过十二力神,然则在官兵当中,已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见到有人闯进来,放下正穿着一半的衣服,连忙将倚在床头的一杆铁枪拿在手中,同时他也看到了昏迷过去的老鸨,以为三人是过来刺杀自己的人,他口中高呼:“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说着,完颜锋芒将铁枪一摆,在身前做出防守戒备的姿势,在他身后的床上,原本有一名**的女子面朝里躺着,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到完颜锋芒呵斥,这才转过身来,见到三人带着昏迷的老鸨,就要尖声呼叫起来,这名女妓自然就是银月了。

刘苏儿一看事情紧急,放下手中老鸨,一招四方拳使出,人赶在银月尖叫之前一掌击晕了她,这才转过身来向完颜锋芒动手,完颜锋芒武功虽高,然则那只是在女真人的官兵中,如何是刘苏儿的对手?刘苏儿一招过去就将他打到在地,接着一脚将他踢晕了过去。

这时老鸨迷

迷迷糊糊地正要醒来,看到刘苏儿脚踢完颜千夫长的情形,以为刘苏儿杀死了他,她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路小千看着床上陷入昏迷中的银月,走过去用被子将她卷住,然后向门口走去。

刘苏儿说道:“门口都是人,从窗户这边走。”

三人从窗户这里鱼贯而出,背后已经传来前来查看动静的护院人的脚步声。

外面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但是三人还带着一个被子,被子里裹着一个女子,实在太过显眼,更何况他们是从拱月楼二楼逃出来的,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刘苏儿拦下一架马车,来不及多说,随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让赶车的人即刻带他们出城。

说巧不巧,赶车的人恰好是车马行的人,得了银子二话不说,就向就近的城北门赶去。

一路有惊无险地出了城,光天化日下在荒郊审问一名女子毕竟不合适,何况马车车厢外天寒地冻,银月又似乎没有穿衣服,冻也要将她冻死了,刘苏儿下了马车,和车夫讨价还价,将马车车厢买了下来,马则让他骑走,算他十两银子,车夫欢天喜地地离去,其实马车车厢如此陈旧,五两银子也不值,马车车夫心道遇到了傻子,买马车不要马光要车,三人气势汹汹,他又怕刘苏儿等人后悔,骑着马就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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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苏儿要的就是他赶紧离开,三人将昏迷中的银月唤醒,问起她关于沙忠利的事。

银月醒来依旧感到迷迷糊糊的,她最后的印象是在拱月楼中被人打晕,怎的醒来是在一架马车当中,她想尖声呼救,但看着三人无所谓的样子,她立刻醒悟自己再怎么喊人也是无用,三名男子劫掠一名女妓,哪还能有什么目的?银月眼睛一转,就要从被子里出来,企图色诱其中一人,分化三人的关系,自己好能趁机脱身。

哪知她打得如意算盘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三人目的不在她身上,路小千问道:“三个月前,有个汉人客人包了你几日,此后他便离去,你告诉我他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就送你平安回去,偿若不说……”

银月见路小千年纪轻轻,却故作一份凶狠状,正想取笑他两句,路小千一剑削断了她头上的发簪,然后说道:“不要啰嗦别的,否则下一剑出来,你再想说也说不出来了。”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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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银月回城

银月见他说出剑就出剑,丝毫没有怜惜自己美色之意,再看三人眼神,竟没人向她身子看上一眼,眼中都露出端正的神采,她终于明白这几名年轻男子的目的并不在她本人,她至此放感到害怕,胆战心惊地说道:“我……我不知几位大爷要问的是哪个人……”

路小千的眼中想要喷出火来:“我再说一次,一个男人,在三个多月前,曾在拱月楼包了你几日,他本名叫做沙忠利,或者他用了假名字,他长得……”接着他将沙忠利的相貌说了出来。

银月被眼前的青钢剑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她拼命回想,奈何那段时间正是拱月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她竭力回思,终于有了一点印象,她试探着问道:“那人耳朵后是不是有一块蚕豆大的胎记?”

路小千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错,就是他,快说他后来去了哪里!”

银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他并没有说……”

路小千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他正要继续喝问,被刘苏儿阻止,刘苏儿温言和气地问道:“你好好想想,他有没有说也以后要去做什么,或者去买什么,又或者他来不来你们拱月楼?”

银月说道:“来这里的男人哪个都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一半以上的男人都许诺过要给我赎身,有的还说要纳我入门,这些男人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都是负心薄幸没良心的东西,亏老娘还好好伺候过他们……至于你们说的这个人么,他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不大爱说话,似乎满腹心事,身上钱很多,出手也很大方,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什么通缉犯,但看他一脸忠厚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像……对了!他曾说过他走的路再也回不去啦,还有,他说他原来以为世上最重要的是钱,现在才知道若没有立足之地,就算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我还安慰他,只要有了钱,到哪里不能活得像个爷?怎会没有立足之地?他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顿脾气,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此事。”

刘苏儿和路小千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失望,通过银月的话,他们能够肯定此人就是沙忠利,然则此人说话行事十分谨慎,不会轻易跟陌生人透露出他的行踪,这么说来,现在只能肯定三个多月前沙忠利来过建州,此后去了何处,那便断了联系。

旁边一直静听沉默的莫谷儿忽然问道:“此人是自己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

银月想了想,最后说道:“他和另外一个人起来的,那个人似乎和他不同,并不像他这样天天拉着脸。”

刘苏儿大喜:“那这个人是由哪个姑娘陪的?”

银月一脸嫌弃地说道:“什么哪个姑娘?他不喜欢姑娘,喜欢小子。”

路小千不明所以,愕然道:“什么意思?”

银月说道:“他喜欢男人,好男风,我们拱月楼只有姑娘,所以他来过一次就走了,你们不提,我还想不起来这个人呢。”

路小千这才恍然,细想一下也觉得有些恶心。

刘苏儿问道:“建州城里有哪家青楼有这方面的……”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银月说道:“靠近城东有一家扶摇宫,里面有几个小白脸,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有这种嗜好的人不多。”

刘苏儿又问道:“你可知道这人的名字?”

银月摇了摇头,但将此人的相貌说了出来。

刘苏儿断然道:“你们二人在此看着她,我去趟扶摇宫。”

莫谷儿说道:“看着她,路师弟一个人就够了,我陪你一起去。”

平时大大咧咧的路小千现在忽然要单独面对一名女妓时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他拉住莫谷儿的手说道:“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莫谷儿哈哈大笑,说道:“给你这么一个机会,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路小千说道:“别开玩笑,要不然让我陪刘大侠去,让莫师兄留下,我看他对付女人比我有手段得多。”

刘苏儿说道:“都别争了,咱们一起去吧,只怕到了扶摇宫,你们又会觉得还不如留下来呢。”

被卷在被子里的银月惊慌失措地说道:“你们可不能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里是建州城外的荒野之地,偿若是在春夏之际,这里倒也草色茵茵,但寒冬之时,景色殊不好看,到处是冻得硬邦邦的土地和一些斑驳的荒草,别说是一名没穿衣服又不会武功的女人,就算是个男人,若是从被子里出来也会被冻死,而若让她卷着被子回城,一来太不现实,二来有悖于他们行事的准则,银月虽是名女妓,然则对他们来说却是无辜之人,将无辜之人抛弃在荒郊野外,总归有失侠义之道。

刘苏儿犹豫了一会,问银月:“你现在自由了,是否还想回到拱月楼?”

银月点了点头:“这个当然,不然我还能去哪?”

刘苏儿问道:“现在没有人管你,你自然可以远走高飞,以你的容貌,找个人嫁了不是挺好的么?”

路小千鄙夷地说道:“你难道是天生的贱命?非要去出卖自己的皮肉不可?”

银月闻言怒道:“现在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没有嫁妆,没有家人,我去嫁给谁?老娘一辈子挣的钱都在拱月楼里,我的户籍也在拱月楼里,我卖身快十年了,想让我将这十年挣的钱白白扔掉?没门!”

路小千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银月听他说话不堪,可是对她说话不堪的客人多了,她也都是笑脸相迎,这路小千挟持了她,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不知为何她一点都不怕而且显得十分生气,她怒气不减:“什么原来如此?”

路小千说道:“不知你十年来挣了多少钱?”

银月傲然道:“除了给鸨母的钱给拱月楼的钱,我存了七千多两银子呢。”

路小千说道:“如果我给你七千两银子,你愿意现在就走么?”

银月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好!我走!不过你要先把七千两给我。”

刘苏儿看出她不是真心如此,她的眼里带着狡黠的光彩,此刻若是给她七千两银子,她定然还是舍不得拱月楼里的钱,两头都要,他摇了摇头,打断路小千的话:“别傻了,她有七千两银子,若想走,自己就能给自己赎身了,还轮得到你?”

路小千没有理会刘苏儿的话,反而眼中露出坚定的神采,他对银月说道:“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但你放心,等我回到中原,一定将钱给你送来。”

银月“呸”了一声道:“没钱说什么大话?那不是消遣老娘么?像你这种小鬼,老娘见得多了,嘴上说得好听,提上裤子就把老娘忘得一干二净,还回中原?我看你回头就不记得了吧!”

路小千也生了气,他怒瞪着银月道:“你……”

银月也是杏目圆瞪,丝毫不让地和他对视:“我?我怎么啦?”

莫谷儿一拉路小千的胳膊,路小千这才恨恨地转过身来,他对自己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也感到莫名其妙,其实身具侠义心肠的人,总会哀其不争怒其不改,本没有什么原因的。

银月一副获胜后的得意洋洋的样子,刘苏儿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们再将你送回去吧,只是今日我们问你之事,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银月点了点头:“你们将我劫了出来,却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出去我的脸也没地方搁,你们就放心吧。”

刘苏儿知道路小千和银月根本不是一路人,比之与夏虫语冰差得还要远,银月不相信路小千的话,那是她见过太多嘴上说得好听,实则都是骗人的嫖客,而路小千是武林侠义中人,讲究一言九鼎,言出必践,两人想法相差太多,又互相看不上眼,在路小千心中,银月多半是个唯钱是图的下贱女子,而在银月眼里,路小千不过是个没钱的小鬼头,起争执实属正常不过。

马车没了马,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一人抬起一个车辕,拉着车子向官道走去,来到官道上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遇到几名赶着牛羊准备进城的牧民,刘苏儿买了他们的一头牛,将车厢在牛背上搭好,让牧民将银月送到拱月楼去,又给了牧民一两银子的赏钱。

牧民高高兴兴地赶车走了,刘苏儿三人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看着牛车进了城,路小千才长舒一口气。

刘苏儿说道:“你其实还是关心她的安慰是不是?你怕牧民会对她有不轨之心,入了城银月就安全了。”

路小千当然不肯承认:“我关心她?笑话!这贱人巴不得赶紧回去去卖!我祝她生意兴隆,天天都有客人来!”

莫谷儿淡淡地说道:“你就算不关心她,也不用这么歇斯底里地冲我们吼啊?”

路小千气呼呼地看着莫谷儿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刘苏儿和莫谷儿也觉得好笑,三人在城外笑得引人侧目,路小千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良久,笑声停歇,三人也跟着回了城,去扶摇宫去打听和沙忠利一起来的人的去向。

回城的路上,路小千叹道:“说不定我真是有些关心她,可是她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关心。”

刘苏儿则说道:“谁都值得关心,只是有的人从开始就被逼无奈的走上了歧途,这并非是走错了路的人的错,她不肯回头,因为她走得太远了,已经分不清是非。”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些线索

扶摇宫虽然带着“宫”字,但规模和格局还比不上带着“楼”字的拱月楼,建州本就是苦寒之地,和中原青楼的术业专攻相比,这里青楼为了营生,多有将几种买卖一起做的情况。

拱月楼是将青楼和旅店结合在一起,而扶摇宫则兼营酒馆饭店的生意,三人看着到了晌午,忙活了一上午都没有吃饭,便在扶摇宫先吃了饭,想不到这里饭菜味道还不错,食客也不少。

吃完饭,三人便来到扶摇宫的后院,这里才是青楼的真容,一进后院的月门,就有老鸨迎上来,热切地问道:“几位官人是否来快活的?”

刘苏儿笑道:“不来快活,难道来快死不成?给我们三人找一间大房。”说着塞到老鸨手里一块银子,在这种烟花之地,若不拿银子开路,便不会受到重视。

老鸨果然带他们这三位“豪客”来到一间很大的房间,然后要安排姑娘过来,刘苏儿摆了摆手,问道:“听说这里有童子?”

老鸨会心一笑:“原来官人喜欢的是这个调调,有有,我们扶摇宫是建州城里仅有的一家,官人真是来对地方了,我去喊他们过来。”

刘苏儿说道:“慢着,我想先问问,你们这里有多少名童子?”

老鸨说道:“共有七人,人数虽然少点,但个个都是俊秀可人,官人大可放心!”

刘苏儿说道:“七人?嗯,你将他们全都喊过来让我看看,就算没有留下的,我也有赏钱。”

老鸨连忙点头:“哎,我这就去叫他们去。”

刘苏儿这番娴熟的说话,几乎让路小千和莫谷儿以为刘苏儿是这种地方的熟客,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刘苏儿笑道:“千万别误会,这种地方我虽来过几次,不是打架就是谈判,这一次也是一样,只不过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他们说话的腔调。”两人这才释然。

不多会,七名少年鱼贯走了进来,其中三人虽是男子,却做女子的打扮,还有三人虽然穿的是男子的衣服,脸上却擦着胭脂,更有一人脸上长着一蓬胡须,年纪不大,看起来却十分老成,颇有威猛之相。

刘苏儿对带他们过来的老鸨说道:“鸨母先出去吧,我跟他们说说话。”说着给她扔过来一块碎银子,老鸨手忙脚乱地接过,然后说道:“那行,老身就不打扰几位逍遥了。”

说着笑盈盈地走了出去,出去后还乖觉地将门带上。

刘苏儿看着这形象各异的七人,着实分辨不出那个曾陪过和沙忠利在一起的人,他只得先问道:“你们客人多么?”

那一脸胡须相貌老成的少年摇了摇头:“客人不多,远比不上这里的姑娘……”

刘苏儿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不适,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两银子,这七人拿了银子,脸上也露出了光彩,其中一人说道:“我看几位大爷不像其他的客人,不知几位有什么吩咐?”

刘苏儿说道:“哦?是么?我们和其他客人有什么不同?”

这名脸上擦着粉脂的少年说道:“其他客人一见到我们就将我们拉入怀中,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三位客人却规规矩矩地坐着……”

刘苏儿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再多说了,我要找个人,这个人曾来过你们这里,偿若谁能告诉我此人的去向,我重重有赏,偿若找不到,我也不要你们服侍了。”

在七人面面相觑中,刘苏儿接着说道:“三个多月前,曾有人来过你们这里逍遥快活,他三十多岁,人很瘦,喜欢带着毡帽,鼻子旁有一颗痣的人,是谁接待招呼的?”

这七人好像都见过此人,其中五人的眼光都看向其中两人,刘苏儿心道,难道此人还找了两人来陪不成?他掏出十两银子,对这五人说道:“你们五人都出去,一人二两银子赏钱,告诉其他人不要过来打扰我们,钱你们自己分去吧。”

这五人什么都没做,就每人白得了三两银子,无不高兴地走了出去,这钱不是他们陪寝的钱,扶摇宫不会拿抽成,是他们净得的,几人欢天喜地地离去,而留下的两名少年见到三人出手大方,更是怦然心动,不相干的人都有这么多赏钱,他们更不会少了。

留下的两名少年便是擦着胭脂水粉穿着男装的两位,刘苏儿问道:“你们都陪过他?”

其中一名少年点头道:“不错,不知客人想要问什么?”

刘苏儿怕他们为了赏钱故意瞎说,他刚才并没有将此人的相貌说完,又让两人描述了一番此人其他的形象,确认和银月所说的是同一人后,这才接着问道:“我想知道此人从这里离去后的去向,你们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离开扶摇宫,路小千差点在路边吐了出来,他喘着气道:“想不到这世上真有不爱女子却喜欢男人的男人。”

刘苏儿面不改色地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们只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寻找沙忠利的事,不会这么容易。”

路小千平复下来后说道:“总归是越找越近,现在知道了他们去了东边,继续找下去,迟早会找到他的。”

原来据扶摇宫的少年所言,这位陪在沙忠利身旁的人名叫赵极刚,他虽然没有直接跟这里的人说自己的去向,却说了几个至关重要的词,海东青,阳光普照,征募等语。

刘苏儿知道,这几个词是找到沙忠利的关键,只是暂时不知道什么意思,三人有了些线索,尽管还距离找到沙忠利差得远,但总在抽丝剥茧的过程中逐渐向其接近。

离开扶摇宫,三人回到客栈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这里,他们行踪暴露,留在这里有损无益。

出了客栈,三人直接去找贩子乌苏。

乌苏还在养伤,一见到他们就说道:“我正在找你们,你们去了哪里?”

路小千连忙问道:“有消息了?”

乌苏点了点头,伤口的疼痛依然让他流出冷汗。

第一百六十七章 道遇截兵

据乌苏手下传来的消息,两个多月以前曾有人在靠近大海的地方遇到两名奇怪的汉人,他们既非在那里做买卖,也不像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因为大多走投无路的人都是贫困潦倒,而这两人却十分有钱。

刘苏儿记得谭豹在收买沙忠利的时候,许诺了种种好处,最后虽然没有给他一官半职,但这却很有可能给了他一大笔赏钱,而沙忠利就是靠着这一笔赏钱不断逃生的。

路小千问道:“两个多月以前?那他们现在何处?”

乌苏说道:“听海边的人说,最后两人好像去了叶赫部,不过也不能确定,因为从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两人。”

刘苏儿问道:“再也没见过两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猜他们去了叶赫部?”

乌苏苦笑道:“我的人能力有限……这么跟你说吧,我乌苏在建州,就算是跟着努尔哈赤了,叶赫部和努尔哈赤之间有着不小的嫌隙,所以叶赫部对我们建州女真提防的厉害,根本不容我们的人接近,而除了重重设防的叶赫部外,其他地方我的人都找遍了,偿若再其他地方我们定可得知,只有叶赫部是个例外,这么说几位大爷就懂了吧?”

刘苏儿摇了摇头:“你这话漏洞这么大,让我怎么相信你?”

乌苏愕然问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有什么漏洞?你……你可别吓唬我……”

路小千和莫谷儿都不知道刘苏儿所说的漏洞是什么,无不盯着他看,刘苏儿说道:“努尔哈赤和叶赫部结为了姻亲,两家有了这层关系,你竟还说什么嫌隙?竟还说什么他们地方你?这不是撒了个弥天大谎吗?”

乌苏连忙解释道:“这是你不知道两家人的关系,才会被他们表面上的和睦所蒙蔽,在很多年以前,叶赫部就和努尔哈赤所在的爱新觉罗部打过无数次仗,最后因为叶赫部的势力庞大,爱新觉罗部不敌之下只能俯首称臣,不过此后叶赫部并没有因此将爱新觉罗部赶尽杀绝,反而让自己的女儿和他部中出色的男儿结为姻亲,但此后爱新觉罗不但不感激叶赫部,反而又和叶赫部打了起来,就这样,双方打打合合,已经有多次。”

看着刘苏儿等三人不敢相信的神色,乌苏满不在乎地接着说道:“叶赫部因为树大根深,始终占有优势,记得有一次,爱新觉罗部的首领问叶赫部的首领,你知道爱新觉罗是什么意思么?是金子的意思!而叶赫部的首领则哈哈大笑,反问道你知道叶赫那拉是什么意思么?是阳光的意思,你金子就算再耀眼,又怎会比得上太阳的光芒?太阳的光芒照耀大地,又岂是你小小的金子所能比拟?”

刘苏儿听到太阳的光芒照耀大地,心中一动,他想起扶摇宫的少年跟他们说起过的线索中就有阳光普照几个字,难道这四个字指的是叶赫部?然则除了这个解释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意思了。

只听乌苏口沫横飞地继续说道:“双方谁都不服谁,但又一直迁就对方,甚至养痈为患,却始终没有将对方斩草除根的意思,这次叶赫部虽然将他们的格格嫁给努尔哈赤,那却是被迫无奈之举,努尔哈赤乃不世出的人杰,扫荡整个浑河两岸几乎没有一败,叶赫部不得不将他们最漂亮的姑娘下嫁给他,相当于拖延努尔哈赤和他们打仗的时间,他们则在暗中养精蓄锐,准备着迟早都要来临的一战。”

刘苏儿见乌苏的口气充满了回忆,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他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叶赫那拉真是阳光普照的意思?”

乌苏说道:“差不多罢,用你们汉人的意思,有的人说是海东青向往的广袤天空,海东青喜欢在太阳下翱翔,说是太阳的意思也差不多。”

听到海东青向往的天空几个字,刘苏儿感到心中如同被铁锤敲过,他几乎能够确定沙忠利和赵极刚两人的藏身之所就是叶赫部,想不到努尔哈赤和叶赫部之间会有这么深的恩怨纠葛,他问乌苏:“叶赫部现在正在征募士兵么”

乌苏摇了摇头:“他们部落里每个成年男子都是士兵,不需要招募什么人?何况大家都知道他就算是要招募更多的军队,所对付的肯定是努尔哈赤,如今努尔哈赤势头正劲,谁会不自量力地去加入叶赫部呢?”

刘苏儿顿感失望,不过他还是又问了一句:“他们不需要征募士兵,有没有征募什么高手匠人或者武学高手?”

乌苏说道:“这个时当然的,他们一直在寻求外来的力量,好对付对方,努尔哈赤不是也从中原搜罗来很多汉人高手么?”

刘苏儿转过身来问路小千:“那沙忠利可会武功?”

路小千说道:“会一些,但谈不上什么高手,对付三流角色或者还行,碰到真正的高手,就会现原形。”

刘苏儿心道且不说路小千会不会因为心中恨沙忠利而故意贬低他,但肯定说明了沙忠利是会些武功的,也不需要在别处遇到什么真正的高手,在以女真人为主的叶赫部,以汉人普通的功夫,已经足以让不会武功的女真人另眼相看了,何况沙忠利也不需要表现出出人意料的绝高武功,他毕竟还要掩人耳目,多半是在中上之姿,已经够女真人招募的资格,想到这里,扶摇宫所得的线索都有了解释,他能够断定沙忠利二人就在叶赫部。

然则怎么找他出来,倒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他灵机一动,想起沙忠利既然能凭借着寻常的武艺混迹其中,而自己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不需妄自菲薄,只要稍微露上两手,定会被他们招募过去,他们防备的只不过是建州女真努尔哈赤,又非汉人,所以这个法子行得通。

算了算,从让乌苏找人以来,已经过了八天,时间虽久,但据他自己所说的十天时间还是提前了,刘苏儿掏出二百两银票说道:“提前两天,你的赏钱就多两百两银子!”

乌苏叹道:“这怎省的?”话是这么说,钱他还是收下了,毕竟他早已经想明白了,若非刘苏儿等人来到建州搅风搅雨,他的双腿又怎会遭到飞来横祸?只是这种想法想想就行,当然不敢说出来埋怨刘苏儿等人。

和乌苏告辞后,三人来到街上,此时填近黄昏,天气严寒之外,又是该吃晚饭的时间,大街上的行人不多,路小千问道:“刘大侠真相信他所说的话?”

刘苏儿点了点头:“他没有必要也不敢骗咱们,何况他说得一些内容和扶摇宫那两小子说的并没有区别,看来沙忠利多半在叶赫部隐姓埋名,相对于他来说,能到达海西的叶赫部,就和跑到了天涯海角差不多,我想他做梦都想不到他隐藏得这么深,还会被咱们找出来!”

路小千想起找到沙忠利一事近在眼前,其父路达远的血仇终于能够得报,他的脸上也露出久违的平静。

刘苏儿问莫谷儿:“你身上的伤不要紧么?”他看到莫谷儿肩上的伤,立刻想起了叶赫那拉清韵,不禁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莫谷儿说道:“刘大侠还请放心,死不了。”

刘苏儿说道:“那好,咱们今晚胡乱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清晨咱们便向东出发!”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三人就骑着马继续向东驰去。

越往东走,地势越发显得荒凉,不仅因为寒冬看不见青草,就连行人也看不到几个。

刘苏儿忽然醒悟叶赫那拉部为何大多数时候都能占据上风,是因为他们耐得了苦寒,行事坚韧,比之住在建州城中的努尔哈赤的部落来说,战斗力也就更强。

若没有努尔哈赤,或者爱新觉罗部依旧会在双方的对抗中落在下风,然而努尔哈赤终于凭籍着他过人的才能,站到了绝对的上风。

叶赫部若想绝地反击,恐怕只能隐忍为先。

三人走到一处山坳谷口外,混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会遭遇袭击,就在刘苏儿一马当先地准备驶入谷口时,漫山遍野的女真士兵忽然从各处隐伏之处出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刘苏儿做出停下的手势,路小千和莫谷儿都拉住了缰绳,让马听了下来,他们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这些女真人是谁的手下,而莫谷儿又受着伤,他们再次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为首一人穿着厚厚的铠甲,骑着马一马当先地向他们驰来,因为头上戴着头盔的缘故,他们也看不清此人的相貌,等到此人径直来到三人跟前时,刘苏儿才发觉此人正是努尔哈赤!

刘苏儿奇怪他为何敢一个人冲到自己前方不远处,他难道不怕自己挟持他以令士兵退开么?

努尔哈赤见到三人,哈哈大笑起来,他对刘苏儿说道:“不要慌张,这次我来非但不是想和你大战一场,反而是来给你们送行的。”自有那精明的汉子将话翻译出来。

刘苏儿见他的妻子叶赫那拉氏并没有随他同来,略感有些奇怪,他客气地说道:“不敢劳烦阁下这么大阵仗,你的送行到底是真的送行,还是另一个意思的送行?”

送人上西天,有的时候也叫送行。

努尔哈赤听完身旁人的翻译,愕然不解,过了一会,他豁然醒悟,哈哈笑道:“送行自然是真心实意地送行,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意思?”

虽然努尔哈赤做出一副坦率的样子,但刘苏儿等三人一致认定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前哨部落

刘苏儿问道:“若是真心送行,怎么带这么兵马前来?”

努尔哈赤笑道:“若不如此不足以表达我对三位的仰慕之情。”

刘苏儿当然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放下戒心,他用挖苦的口吻说道:“垂云观一战,咱们针锋相对,似乎并不能使得首领对我又如此印象,这番前倨后恭,让我思之不透。”其实他不是完全不相信努尔哈赤的话,努尔哈赤敢于单独走到他面前,已经表明了对他不存戒心,在这个距离刘苏儿随时可以杀了他或者掳走他为质。

努尔哈赤将头盔拿下,递给身边的一名亲随,这更让三人对他警惕放松了许多,努尔哈赤说道:“带上这劳什子,威风是威风了些,却很受罪,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些我爱新觉罗部和叶赫部之间的恩怨纷争,既然你们要去找他们的麻烦,咱们一些小小的争执哪还放在心上,我恨不能你们过去大逞威风一番才好,所以我给你们备足了盘缠,咱们很可以化敌为友。”

听完他身旁精明汉子翻译过来的话,刘苏儿这才恍然,中原人常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努尔哈赤对招揽他们贼心不死,边想趁机笼络自己,同时也能打击叶赫部,对他来说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想通了这点,刘苏儿说道:“你我心知肚明,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既然战争暂时还没有打起来,咱们化敌还可,为友则不必了。”

努尔哈赤依旧有些不甘放弃这位武功高强的人才,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了么?”

刘苏儿蓦然醒悟努尔哈赤的妻子,垂云观的观主叶赫那拉在自己离开垂云观之前给自己的那杯酒定是毒酒,他大有深意地说道:“咱们的关系只能如同垂云观里的一杯美酒,看着是钦佩,暗中是什么你我都心照不宣,又何必一定要说出来呢?”

努尔哈赤乃是一代豪雄,被人揭破此事后也并不切词抵赖,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能够化敌,我已经很知足了,人来,给几位来自远方的客人送上食物马匹。”

几人牵着三匹马,马上驮着熟肉美酒,过来交给刘苏儿等人。

刘苏儿,路小千和莫谷儿三人都有马,但努尔哈赤给的东西很多,也得需要马儿来驮。

努尔哈赤说道:“马上出了酒肉清水以外,还有一顶帐篷,偿若你们此后遇不到投宿之所,也能有个歇脚之地。”他看着刘苏儿并没有接受这些礼物的意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刘苏儿的心意,他笑道:“这并非朋友之间的馈赠,在我们大草原上,只要不是敌人,我们对待陌生人也是十分好客的。”

刘苏儿接过这些盘缠说道:“这可多谢了,我说今日观主怎么没来,偿若她知道你支持我们去对付叶赫部,她恐怕会心生怨念吧。”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她不会知道的,祝你们此行无往不利,每战皆胜!”

刘苏儿微一点头,努尔哈赤让在一旁,山谷两边的女真士兵给三人让出一条路来,三人骑着马,又各自手中牵着一匹驮着物资的马儿,缓缓地走了过去。

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并不相信努尔哈赤会这么好心的只是过来给他们送东西,两人骑在马上全神戒备,防止两旁的士兵忽然暴起伤人,唯有刘苏儿满不在乎,而直到他们走出女真人的队伍,他们也都没有一丝要动手的意思。

等他们将努尔哈赤一行人远远地抛在后面,路小千才夸张地松了一口气,他说道:“不知怎的,我一见到暗努尔哈赤,就感到紧张。”

莫谷儿说道:“此人虽然武功不高,但身上的杀气让人心生惧意,咱们和人打斗凭的是武功,他和人打斗凭的是手下人的性命。”

刘苏儿虽然读书不多,也能说出一些耳熟能详的句子:“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他不只是将。”

路小千看着马上的肉和水说道:“说得再好听,他送来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吃的。”

刘苏儿并不劝他们,反而说道:“也好,他的东西我吃了没事,你们就别吃了,以防万一,这样一来,咱们带的食物就宽松很多。”

莫谷儿则说道:“何用这么胆战心惊?咱们回头猎一头狼,喂它吃点肉看看狼会不会中毒不就行了?”

虽然对努尔哈赤给的吃食心存怀疑,可是对于努尔哈赤送的上等牛皮帐篷还是心存感激,从建州一路向东,人烟愈加稀疏,晚上投宿无门,他们便撑起帐篷,避免了寒冬夜风的摧残。

此后几日,他们并没有莫谷儿所想的捕猎到一头狼来试试食物中有没有毒,所以莫谷儿和路小千两人只吃他们自己带的食物,刘苏儿吃起努尔哈赤所送的熟肉美酒,心中暗赞无论有没有毒,肉既烹饪得不错,美酒也是十分香醇。

走在路上,路小千担心地问道:“偿若在叶赫部再找不到沙忠利该如何?”

莫谷儿说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咱们所找到的线索全都指向这里,自然能够找得到,就算找不到,咱们继续找就是,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苏儿也安慰他:“放心吧,一定能找得到,不过找到以后是将他活捉回去还是直接宰了他呢?”

路小千说道:“杀父之仇,让我和他不能并立天地间,自然是一刀杀了,然后剜出他的心,瞧瞧他的心是否黑色的,再带着他的头去先父灵堂上祭奠,以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刘苏儿问道:“难道不问问他为何出卖令尊么?”

路小千恨恨地说道:“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还能有什么原因?”

刘苏儿心中暗叹,杀了沙忠利,怕是周帷幄就要麻烦了,他答应皇帝对路达远的叛军以和为主以剿灭为辅的密诏所行的违背,就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夜长梦多,路小千要杀了他,然后提头祭拜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偿若归途中出了什么变故,让沙忠利跑掉,那才会成为路小千的终身遗憾,至于周帷幄么,他无法跟皇帝解释,最多不过丢官降职,罪不至死,自己也就不用去理会了。

这一天,三人来到一个部落,部落不大,只有数十户人家,这个部落虽然也住着帐篷,随时可以迁徙到别处,但莫谷儿注意到他们的草料不多,所养的牛羊马儿也不像同等规模部落的数量,他对刘苏儿说道:“这个部落的人应当是常年居住在这里,这里应是叶赫部的前哨部落。”

刘苏儿问道:“前哨部落?什么意思?”

莫谷儿说道:“就是为防止敌人忽然进攻叶赫部而设立的前哨,有些探子的意味,一旦他们发现有大军开来,就有人快马加鞭地去通知叶赫部,使他们能有所准备。”

三人来到部落附近,果然这个部落的人不同于其他部落的热情好客,反而对三人怀着极强的戒备之心。

莫谷儿独自迎了上去,用女真语跟部落中的人说了几句话,这里的人方才转变了面孔,对他们热情招呼起来。

路小千感到好奇,不知莫谷儿用什么法子让这些人对他们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他问莫谷儿,莫谷儿说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告诉他们我们都是汉人武林中人,这次过来,是投奔叶赫部,想凭自己的武功在这里安身立命,他们一听之下就将咱们奉为座上宾。”

部落里的人除了用食物招待他们外,晚上又特意生了堆很大的篝火,放翻了一头羊,放血剥皮除去内脏清洗干净,然后架起来烤整羊吃。

进行篝火晚宴的时候,几名部落的人让他们一试身手,路小千说道:“这种事让刘大侠来做最好,我就不出来现眼了。”

刘苏儿说道:“我的武功他们也看不懂,你去给他们耍一套武功就行了。”

路小千扭扭捏捏地来到篝火旁,打了一套形意拳,又刷了一套剑法,博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女真人阵阵喝彩,再无人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

刘苏儿见路小千的拳法和剑法使得并没有多出彩,就被女真人吹捧成这样,显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沙忠利武功不高,为何能在这里吃得开。

又有两名女真人上来挑战路小千,被路小千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当然并没有伤着他们,女真人擅长摔跤,他们称摔跤为布库,和路小千比试的两人虽然不济,但却是这个部落中的好手,即使两人输在路小千手中,可他们非但不感到沮丧,反而发出阵阵欢呼,围观的人更是为路小千打气,显然他们敬重有真本事的人甚至胜过自己的族人。

路小千心中暗暗好笑,自己这些武功已经让这些人刮目相看,偿若刘苏儿出手,他们更是要惊为天人了。

当晚的宴会可谓是宾主尽欢,部落里的人又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帐篷供三人休息,三人人困马乏,此刻放松下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翌日吃过早饭,部落里的人更是让两名年轻人领着他们向叶赫部赶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火雷鸣

这两名引路的年轻人十分健谈,只可惜只有莫谷儿一人才能听得懂他们的谈话,刘苏儿和路小千都听不懂他们叽里咕噜的话,两名年轻女真人虽然有些扫兴,但和莫谷儿依旧谈得口沫横飞,几人骑在马上,那吐沫星子就迎风落在他们的脸上,却也依旧不能阻挡他们说话的兴致。

莫谷儿说道:“我是听到朋友所言,才准备来这里看看,能不能在这里闯出什么名堂。”

一名年轻人说道:“这点你们大可以放心,我们首领对你们这些有本事的汉人十分尊重,不仅享有很高的地位,而且部落里未结婚的美丽姑娘,也都会优先考虑你们,让我们这些没结婚的年轻人都嫉妒得发了狂。”

莫谷儿淡然一笑,问道:“还没请教两位的姓名。”

另一名年轻人说道:“我叫叶赫那拉天火,他叫叶赫那拉雷鸣,我出生那天很热,天上就像下了火,这小子出生时正好天上打雷,所以就起了这两个名字,你们可以叫我们天火和雷鸣,你呢?”

莫谷儿说了自己的名字,他又问道:“你们几岁了?”

这次雷鸣抢着说道:“我十六,他十五,我比他大一岁。”莫谷儿想不到他们这么年轻,他以为两人至少十七八岁了,草原上的年轻人经常去放牛牧马,所以皮肤晒得黑些,看起来比汉人一样大的年轻人要成熟些。

天火不屑地说道:“切,什么大一岁,不过是大两个月罢了,就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莫谷儿听到他们无谓的争执,由衷地生出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那感觉就像她小时候在草原上到处玩耍乱跑,偶然遇到其他部落的孩子那样,只可惜时光一去不复返,那种日子是再也回不来了,他强自压下心中的哀愁,谈起了正事:“天火,近年来来叶赫部的汉人多不多?”

天火摇了摇头:“我听人说,汉人不是在中土犯了事又或杀了人又或心灰意冷什么的,又怎会来咱们这荒凉之地?前两年首领不管什么人都征募,结果有一名身负武功的汉人发了狂,杀了几名女真人,大伙合数十人之力才将那人制服,从那以后首领便开始审问这些人的人品,不再什么人都接纳,此后来的汉人就少了许多,有些人来了,人品不行,在部落里待一段时间,首领就请他们离开,你们三人不是犯了什么汉人的法,才来这里避祸的吧?”

莫谷儿听到来到这里的人还有离去的,心中暗觉不妙,他说道:“当然不是,你看我们的样子像是狼狈逃窜过来的么?对了,这几个月里可有什么汉人过来又或者离开的?”

雷鸣说道:“这事你不要问他,问他他也不知道,我来跟你说吧,这半年来这里的汉人一共有三十二人,经过我们哪里被劝回去的有十三个,还剩十九个被我们带去了首领那里,此后陆陆续续地走了十一个,有被劝走的,有自己有事离开的,最后只有七个留下来的。”

天火不服气地说道:“这个谁不知道啊,就显得你能似的。”

雷鸣得意洋洋地说道:“知道这些的人真没有几个,你们都不去数,就连阿玛想了解情况时都要来找我。”

莫谷儿可不管这些,他听说来了三十多人,只有七人留下,心中更是感到不妙,他问道:“留下来的七个人都有什么本事?”

这次天火说道:“什么本事?本事可大着呢,其中一人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耍起来十分好看,还有一人纵身一跳,就能从我们帐篷上跳过去,还有一人能用飞刀刺中数十步远的杯子等等,不过和你比较起来,恐怕还是比不上。”

雷鸣说道:“吹什么牛皮?哪有这么厉害?”

天火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连忙说道:“我哪里吹牛皮了,我说漠古大哥的武功比他们高是吹牛皮?要不要漠古大哥亲自给你练练?”

雷鸣自知理亏,连忙对莫谷儿说道:“我说的可不是你,漠古大哥千万不要相信这小子的话,我是说他讲的其他人都是吹牛皮。”

莫谷儿说道:“没事,我也没有多厉害啊,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刘大侠才是真正的高手,我跟他一比,就像萤火虫和月亮的光芒,没法比。”

雷鸣和天火两人都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刘苏儿,由于刘苏儿根本听不懂他们的女真语,对两人看着自己不禁感到莫名其妙。

莫谷儿接着问道:“留下的人中可有一名叫做沙忠利的人?”

雷鸣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莫谷儿知道沙忠利一定是用了化名,他将沙忠利的相貌跟二人描述了一番。

这次天火抢着说道:“我知道了,他是否和一名叫做赵极刚的人在一起来的?不过他不叫什么沙忠利,而是叫做绍新和。”

莫谷儿心中剧震,他提心吊胆地问道:“那好,这位叫做绍新和的和赵极刚两人是否留在了部落里?”他心中想着绍新和三个字,又想到沙忠利三个字,思索着这中间的关系,忽然,他心中一动,沙忠利的一半就是少心禾,而少心禾音同绍新和,那么看来这位叫做绍新和的人就是沙忠利无疑了。

雷鸣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两人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部落里领个闲职,首领也没有太在意他们。”

莫谷儿包含着狂喜的眼光看着路小千,路小千也是浑身一震,他忽然拉住马缰让马停下来,刘苏儿和莫谷儿等人也都随即拉缰停马,眼看着他。

路小千语带颤抖地问道:“找到沙忠利了?”

莫谷儿点了点头:“就在叶赫部。”接着将几人的对话告诉了刘苏儿和路小千,路小千眼中涌出热泪,这么长时间来的辛苦追寻,终于有了结果。

天火和雷鸣两人不知究竟,见到三人用汉语说了一堆他们也听不懂的话,又见他们神态激动,还以为他们是因为自己终于有了出路才如此,浑没想到三人是在讨论报仇的事。

其后几人继续前行,莫谷儿再继续问起沙忠利的详情,两人却所知了了,毕竟他们并不生活在一起。

五人来到部落所在地时,暮霭沉沉,夕阳照在部落中的无数顶帐篷上,显得十分壮观。

刘苏儿、路小千和莫谷儿三人还是首次见到这么多帐篷连在一起,莫谷儿虽然小时候在漠古部落生活过,但漠古部落毕竟是个小部落,不过数百人,而叶赫部却有数万人聚集在一起,相当于当时漠古部落的数百倍。

在无数帐篷之后,是数不胜数的数十万头牛羊在懒洋洋地歇息,不远处有不少马群在嬉戏,穿着和其他部落服饰不同的叶赫那拉部的女真人在部落中来回走动,显得十分热闹。

一名站在部落路口的女真人见到天火和雷鸣二人,伸手向两人打趣:“这次又给我们带了什么大爷过来?”

雷鸣说道:“别乱说,他们听得懂女真话。”

那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会女真话又怎么啦,我又没有乱说什么。”

雷鸣问道:“首领呢?”

这人说道:“首领当然是在他的家里,这还用问我么?”

雷鸣说道:“你小子什么态度?你当我这么远带人过来不辛苦么?回头我跟首领说说你这般怠慢贵客,首领会活剥了你的皮做帐顶!”

那人连忙道歉,其意也不真诚,其人依旧嬉皮笑脸,雷鸣当然是在吓唬他,首领自然也不会剥了他的皮。

路小千四处搜寻沙忠利的踪影,然则这里数万顶帐篷重重叠叠,哪里能够看得到他呢?天火和雷鸣带着他们去首领的家时,路小千四处观察,见大部分在外面总动的人都是女人,准备着晚饭,而男人大多待在帐篷中没有出来,路小千感到有些失望,知道若要在这里找到沙忠利,还得要想想别的办法,他来之前,不过是将叶赫部想成了一个小村子,哪里想到叶赫部规模之庞大,竟延绵十多里,在这么大的地方里要找一个人,没有人带路几乎是不可能的。

首领的家也是一定帐篷,只不过这顶帐篷之宏伟华贵,远胜其他人的帐篷,这顶巨大的帐篷是用数不清的牛皮缝制,难得的是这些牛皮都是同一种金黄色,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若不去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牛皮之间的缝线,可见这顶帐篷不仅用料昂贵,就连制作帐篷的人的工艺也是十分难得的。

草原上的人往往是一家人同住一顶帐篷里,当然,这不是说一家人只有一顶帐篷,他们还有用于储藏粮食物品的帐篷,作为厨房和其他作用的帐篷等等。

刘苏儿想不明白,为何他们不采集树木之类的建成屋子,却偏偏这么麻烦地住在帐篷里呢?其实这还是他不熟悉草原上的人的生活习性,他们关于迁徙,特别像他们这种庞大的部落而言,一片草地上的草,根本不够他们牛羊吃的,当一块草地周围的草被吃光,他们就得迁徙到别地,否则牲畜就要挨饿了,这不独以叶赫部为然,草原上所有部落都几乎如此。

唯一不同的事建州卫周围的一些小小部落,他们依靠着建州城,相对固定下来,而努尔哈赤虽然住在城中,可是他的部落还是需要在城外生活。

因为建州卫根本只是汉人筑造的城池,为的只是便于管辖他们,而非让他们抛离生活的来源进入城中。

第一百七十章 一展身手

首领帐篷门口站着几名侍兵,见到天火和雷鸣两人带着三名汉人过来,虽然知道他们的来意,但依旧照例问道:“雷鸣,这次三人本事你们都试过了?”

雷鸣说道:“这个自然,而且他们三人的武功比之前的那些人都要高明得多,首领找人一试便知。”

两名侍卫进去汇报,其他侍卫则让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将身上的利剑摘下放在外面,对于刘苏儿背后的紫竹棒他们并没有太在乎。

听到帐篷里宣他们进去的话语,他们命令天火和雷鸣二人留在外面,然后由八名侍卫陪同着进入帐篷,这是他们防备来人是刺客的防备措施,其实刘苏儿若真是舍命决定刺杀他们的首领,这个人虽然身材壮硕,但定然阻挠不了刘苏儿,只是事成后想要逃走却没有多大可能,因为首领的帐篷位于数万顶帐篷的中间,一旦首领帐篷有事,其他帐篷中的人能够立刻出来将其重重围困。

不过既然志不在此,也就不必多想。

进入叶赫部首领的帐篷,刘苏儿等人更惊叹于里面的奢华,外面看来不过是宏伟华贵,里面则是犹如皇宫里,所有器具用度全都用黄金打制,桌椅则是上等紫檀木,正中是一把兼顾精美与舒适的虎头椅,椅子上铺着一张黑斑黄纹的虎皮,龙椅前面是两排座椅次第延伸下来,想来有什么重要的事,都要在这里商量,而虎头椅的位置只不过是在帐篷的中间,后面是首领生活之所,被一道帘子隔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一位有些肥胖却不失强壮的中年男子坐在虎头椅上,椅子两旁还有两名贴身侍卫,看两人的架势,当是身负武功的高手。首领脸带微笑地看着进来的刘苏儿等三人,竟用汉语说道:“请坐!”

刘苏儿心想原来叶赫部的首领竟会说汉话,他带着路小千和莫谷儿向首领行了中原的拱手礼后,然后在西首的客座落了座。

没想到刘苏儿还是猜错了,首领并不会说汉话,他除了请坐或者是欢迎等简单的话外,其他的话都是用女真语说出,而他之所以学会那简单的几句汉话,想来就是为了笼络汉人中的人才所学。

只听他用女真语说道:“你们能自中原千里迢迢地来到我叶赫部,足见几位的诚意,我们部落对几位的安排主要是良才使用,偿若不嫌冒昧,三位可否一展身手?好让我们不至于委任不当,埋没了几位的才华。”

首领说完后,自有人翻译成汉话。

刘苏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只不过我们的武功如何,必须有人一试方知,不知首领可否让几位身负武功的人陪我们比试一下。”

首领点了点头,伸手让四名进来的侍卫出来,并向四人说道:“你们同他们比试,能胜过他们,我自有重赏,偿若输了,我也不怪罪你们,务必要拼尽全力,不要糊弄于我。”

四名侍卫躬身答应,来到东首的椅子前,其中一人站出来对刘苏儿等人说道:“我叫叶赫那拉擒虎,你们谁愿意同我比试?”

莫谷儿站起来说道:“和你一人比试不算本事,须得你们四人一起上,才值得我出手。”

由于双方用的都是女真语,所以也不用人来翻译,叶赫那拉擒虎闻言脸上胀红,他们四人虽然只是侍卫,然则首领身边的侍卫又岂是非同小可?他们原本是叶赫部中的佼佼者,因此他们觉得莫谷儿是在羞辱他们,擒虎正要自己扑过来同他一较高下,首领则伸手虚拦:“慢着!既然客人有如此本事,想来并非大言炎炎,你们四个便一起上,务虚竭力出手,别丢我们叶赫部的脸!”

四人同声答应道:“是!”然后眼望莫谷儿。

莫谷儿这才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中间的空地,四名侍卫怒吼一声,同时向他扑来。

女真人传统武艺就是布库,和中土的摔跤有些相似,只不过更加干脆利落,然而却不是习武人所需要习练的功夫,真要是这方面的武功,无不和内功相结合,以穴道为根基,比如沾衣十八跌,跌扑步,地躺拳,推云手等等,说起来,摔跤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罢了,除非不会武功,否则成人打架也绝不会用到摔跤这种只分胜负不伤人的功夫。

莫谷儿见四人来得凶狠,看方向是准备从四个方向擒住自己的四肢,好让自己失去反抗之力,其中两名侍卫矮着身子,两名侍卫则平身冲来,莫谷儿一动不动,在其他女真人看来,如同被吓傻了一半,他们纷纷呼喝,为自己人打气。

等到四人距离莫谷儿不过数尺时,他这才突然凌空而起,两名矮着身子准备抱住他双腿的侍卫登时扑了个空,而平身冲来的两人见莫谷儿离地而起,再抓他的胳膊已经来不及,便准备去拉他的双腿,莫谷儿早有准备,双脚在空中连点,踢中两人双手手腕处的穴道,两人忽感手上无力,正骇然间,莫谷儿已经越过他们的头顶落在他们身后,两人刚想转身,背后中了莫谷儿的点穴,接着两人被莫谷儿一手一个将人提起,向刚刚准备站起身来的另外两名侍卫推去。

四人冲到莫谷儿身旁到莫谷儿纵身踢腿来到两人身后,前后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刚刚站起身的两名侍卫刚想发难,忽然看到对手是自己人,正要绕过来对付莫谷儿,莫谷儿一招裙里腿,分踢两人小腿穴道,两人腿上一酸一麻,失去站立之力,就要单膝跪下,幸而两人反应迅速,伸手在地上一撑勉力站起,莫谷儿丢下手中二人,然后对另外两人一人出一拳,两人再也立足不定,仰天倒下。

众人见他瘦弱的身子,手提两名昂藏大汉如提小鸡般不费力气,更兼武功高强,几乎看不清他的身手,莫谷儿获胜后并没有嚣张得意的神色,而是先将四名侍卫逐一扶起,又给他们解开了被封的穴道,这才对首领说道:“武艺粗陋,不值一哂,让首领见笑了。”

首领又惊又喜,站起身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莫谷儿说了。

首领一愣,问道:“你原是野人女真漠古部落的人?”

莫谷儿眼睛一红,想不到叶赫部的首领还能记得他们这个小小的部落,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只可惜漠古部落被人屠杀殆尽,只剩下我一人。”

首领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件惨事,我和你们首领曾有过一面之缘,漠古深渊是个很好的人,可惜老天无眼,以至让他英年早逝……莫谷儿,你可愿留在我叶赫部?我以叶赫部首领的名义保证,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莫谷儿点了点头道:“这便是小人此次前来的目的。”

首领十分满意,他对莫谷儿说道:“能得如此人才,真是我叶赫部的福气,我便封你做千夫长,负责帮我训练叶赫部的战士如何?”

千夫长已是很高的职位,一般不容外人担任,但首领见莫谷儿身手高明,又是女真人,竟破例如此许诺于他。

莫谷儿躬身施礼道:“多谢首领隆恩,小人定不负众望。”

刘苏儿也觉得莫谷儿要身负高位,放好在这么大的部落中去找沙忠利的下落。

四名侍卫则跪在地上向首领请罪:“有负首领所托,甘愿领罪。”

首领自然不会怪罪他们,他笑道:“我早说了你们就算输了我也不会怪罪你们,之因莫谷儿身手太强,起来吧。”

四名侍卫退下后,首领又问刘苏儿和路小千:“你们一同来此,他的身手已经这般高明,你们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不知可否不吝一展身手?”

刘苏儿说道:“我不用和人比试,差幸也有一些所长,便使出来以娱首领耳目。”

首领说道:“请!”

刘苏儿站起身来说道:“那就献丑了!”

他见帐篷顶上吊着数十块金牌做装饰,以显帐篷顶上不至于太过空白,刘苏儿凌空出指,使出拈花指法,一道无形有质的指力点在金牌上,发出叮叮声响,刘苏儿连续出指点动,其中一块金牌不断晃动,看得女真人上下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刘苏儿随手点出,似乎并么有非什么力气,那金牌却在刘苏儿的凌空指点下逐渐变形,刘苏儿见表现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指点在吊着金牌的绳子上,拿绳子应指而断,金牌落下,刘苏儿伸手接过,然后将金牌递给一名侍卫,接着抱拳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侍卫将金牌呈送首领观看,首领见金牌上都是手指印痕,不禁目瞪口呆,他问道:“这是戏法?”

刘苏儿摇了摇头:“这是武功。”

首领还是难以相信,他说道:“如此神技,闻所未闻。”接着他沉吟不语,思索着要让刘苏儿做什么职位,因为刘苏儿汉人身份,女真人自然不会让他在军中担任要职,然而显然刘苏儿的武功又比莫谷儿的为高,偿若不能让他满意,显然此人便会认定自己对他有所戒备,因此犹豫不决。

幸而刘苏儿主动提出:“我也不要首领赏赐我什么官职,只希望首领能让我留在部落中,能给我美酒美食,不限制我的行为,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首领听过翻译过来的话,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这怎么行?这样岂非显得我怠慢了贵客?这样吧,你若是不嫌弃,就做犬子的师父,教导他的武艺,这个职责既能彰显阁下的本事,又能满足你的所求,你看如何?”

刘苏儿本就无可无不可,不过能做首领儿子的师父,这在中土叫做太子太傅,那是最理想不过的职位,对于找到沙忠利也能有所帮助,他也抱拳谢过。

随后,首领的目光又落在了路小千的身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叶赫夜猎

路小千随即站起身来说道:“我的武功无法和他们两人相提并论,就不必献丑了,我和莫谷儿交好,不如让我做他的一名随从,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首领说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你和他们两人在一起,身手定然也是了不起的,既然不愿显露,我也不勉强,行,就如你所愿,做莫谷儿的亲随。”

路小千也跟着谢过。

首领说道:“原本有你们这种人才前来投奔于我叶赫部,晚上总要庆贺一番,奈何今天晚上是我们每年一度的夜猎节,晚上咱们要一起去山中围猎,这样吧,等三日后围猎结束,我再给你们接风洗尘,庆贺一番,如何?”

三人一起躬身谢过。

刘苏儿更不知这么巧,遇到了叶赫部的什么夜猎节,听字面的意思,那是夜晚狩猎的节日。

首领又安排几名侍卫带他们下去休息,给他们安排住宿之地,出了首领的帐篷,天火和雷鸣两人迎了过来问道:“怎样?首领可给你们安排了什么职责?”

莫谷儿笑道:“当然,首领让我做千夫长,负责教导部落里战士们的武功。”

天火和雷鸣听到他的话,简直羡慕得无以复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侍卫们带他们来到一个虽然不堂皇但十分结实的帐篷后,其中一人说道:“你们几人这两天先住在这里,等到你们述职之后再分别安排你们住在各自的帐篷中,晚饭自会有人给你们送来,其他生活所需,你们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首领帐篷前守卫,如果我不在,你们可以找其他人,天火和雷鸣都知道的吧?”

两人连忙点头。

等侍卫们出去以后,雷鸣再也忍耐不住,问莫谷儿:“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莫谷儿问道:“做到什么?”

雷鸣说道:“你还要卖关子?自然是怎么做到千夫长的?这个位子非本族人不能担当的。”

莫谷儿肃然道:“原来你还知道我做了千夫长,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跟千夫长说话,就是这种态度么?”

看着雷鸣和天火两人不知所措的神色,莫谷儿脸上凝固的表情又融化开来:“跟你们开个玩笑,我们进去,首领就让我们表现一下身手,他们四名侍卫一起上,被我三拳两脚打趴下,首领便说道,打得好,封你做个千夫长你可愿意?我犹豫半天,你们想必也能看出来我不喜欢当官,但又不免有些盛情难却,偿若拒绝了首领的好意,不免显得我有些傲慢,我便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就这么回事。”

天火和雷鸣两人听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人目瞪口呆,想不到莫谷儿这个千夫长得来的这么容易,而且看情形,莫谷儿似乎并不想当,只不过盛情难却,这才勉为其难……

刘苏儿见莫谷儿戏耍两人,也感到好笑,他说道:“赶紧将这里收拾一下,别光顾着说话,对了,你问问他们两人,什么是叶赫部的夜猎节。”

莫谷儿差点忘了此事,他问雷鸣:“叶赫部的夜猎节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巧,今晚就开始?”

雷鸣说道:“每年冬天,草原上的许多野兽都会躲到山里过冬,这个时候在山上夜猎是最容易有所收获,而叶赫部的规矩就是从今晚开始,一连三天晚上,打到的猎物整个部落的人一同分享,获猎最多的人还有额外的赏赐,当然,也更容易获得心爱姑娘的青睐,所以今晚大家全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莫谷儿问道:“可是晚上这么冷,山风又大,难道不怕危险么?”

雷鸣说道:“这当然是考验勇士的机会,不冒点风险怎么成?人人都能做到,就不那么令人期待了。”

莫谷儿还是感到有些疑惑:“若是夜猎节这么热闹,为何不见人出来呢?难道打猎前他们全都待在帐篷里不成?”

雷鸣笑道:“你现在在部落里所能见到的人都是不参加夜猎节的,他们早就摩拳擦掌,从午后就做足了准备上山去了,在咱们来之前,所以参与之人都在山脚下汇集起来。”

莫谷儿问道:“首领不是也参加么?他怎么没有去?”

雷鸣说道:“他身份高高在上,和那些拼命狩猎的小伙子怎么比?他要等到后半夜,才坐着马车出发,等首领到了之后,参加夜猎的人才能回来,首领只要命人检查猎物,然后进行封赏就行了,三日之后,再统计最后的结果,在整个部落里公布,风光着呐。”

莫谷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山上都有什么猎物,值得这么大张旗鼓?”

雷鸣说道:“猎物可多啦,山羊,獐子,鹿,野狼老虎,山猪和黑熊也偶然能够遇到,不过像大的猎物一个人也对付不了,必须要大伙儿协同作战才行。”

莫谷儿看着他和天火两人,忍不住问道:“像这样的盛事你们怎么没有参加?我看你们不是挺喜欢热闹的么?”

雷鸣说道:“我们是想参加,可是他们不允许。”

莫谷儿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雷鸣说道:“规矩就是必须要十八岁以上的人才能参加。”

莫谷儿哈哈大笑:“看来你们还要再等几年才行,不要着急。”

天火在一旁叹了口气:“在等几年,嘿,我们姑娘也有了,哪里还会参加什么夜猎节。”

莫谷儿说道:“咦,偿若你们有信心获得最多的猎物,首领不是还另有封赏么?”

天火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们族里的规矩,除非是去打仗,否则结了婚的男人不能再参加这种冒险的活动,那是对家里人的不负责,会被人看不起的。”

莫谷儿笑道:“那你们忍一忍,先不找姑娘结婚就是了,等到十八岁,长了本事,在夜猎节中风光一场,不是百花之中任君采撷么?”

天火哼了一声说道:“你懂什么,偿若到了十六岁还不找个姑娘,别人就会认定你那方面不行什么的,我可受不了这个,可是找了姑娘又不娶,又似乎对不住人家,唉,你不知道这有多为难!”

莫谷儿不屑地说道:“你又想去参加夜猎节找姑娘,又想提前有姑娘,这本身就是不知足的想法,这在中原,就叫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嘿,你要是想清楚了,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又管别人怎么看的干什么?稍微忍一忍,十六岁道十八岁不过两年的功夫,你用这两年辛苦练武,到时候不就能携美而归了么?若是自认不能在夜猎节中拔得头筹,那自然另说,没有志气的男儿,有什么远大的抱负都不过是空想罢了。”

天火怒道:“我自然是有志气的,你瞧着吧,再过三四年,我一定会成为夜猎节中获得猎物最多的人!”

雷鸣摇了摇头道:“你一定成不了获得猎物最多的人,不要幻想了。”

这句话无疑是给天火的怒火火上浇油,他向雷鸣吼道:“你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定成不了获得猎物最多的人?”

雷鸣傲然说道:“因为那个人将会是我——叶赫那拉雷鸣,我决定十八岁前不找姑娘,然后等待夜猎节后受小娘们的欢迎,哪里还会有你的份?”

天火愕然看着雷鸣,一时竟无言以对,隔了一会,他指着雷鸣哈哈笑道:“就凭你还想跟我争猎物最多的人?我呸!”

雷鸣也笑道:“你若是都有可能成为第一,我自然也有可能,咱们哥儿俩走着瞧吧!”

两人笑容渐消,逐渐变得横眉冷对,但少年人的怒气不过是一时冲动,乍一看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没过多久两人又胡呛起来。

莫谷儿为了缓解两人的争执,问他们:“我虽是千夫长,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职位,你可知道这位刘大侠当的是什么职位?”

天火抢先问道:“是什么?”

莫谷儿说道:“是做首领儿子的师父。”

天火和雷鸣登时变得更为崇敬,雷鸣小心翼翼地说道:“历来我们部落少主的师父不是糟老头儿就是德高望重之人,地位超然,甚至对首领都可以不用行礼,刘大侠年纪这么轻……”

莫谷儿说道:“首领看重的事刘大侠的本事,倒不是年纪,好了,不跟你们闲扯淡了,我问你们,夜猎节可有汉人参加的?”

两人同时摇头。

莫谷儿问道:“为什么?难道来这里的汉人都是结了婚的?”

雷鸣说道:“这倒不是,是因为能留下来的汉人都是像三位这么有真正本事的人,不需要靠夜猎节来证明自己,部落里未婚的姑娘便优先待之,你说气人不气人?”

莫谷儿重复他的话:“那你说气人不气人呢?”

雷鸣这才想起自己说错了话,他掌了自己一把掌,然后说道:“我去帮你们铺床。”然后借机溜了。

刘苏儿正要问莫谷儿和他们说的什么,两人都是一惊一乍的,这时下人给他们送来晚饭,晚饭极为丰盛,几个人走了一天路,途中不过吃了些冷饭冷酒,这时见到热乎乎的饭菜,无不觉得肚子饿得要命,几人连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饭后,天火和雷鸣在帐篷里将五个床铺铺得整整齐齐,然后招呼也不打,两人倒在床上首先呼呼大睡起来,毕竟是少年人,又不会武功,跟着他们折腾到这么晚,早就困得人事不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推杯换盏

看着两人睡着,路小千提议:“初来乍到,何不出去溜达溜达?”

刘苏儿和莫谷儿岂能不知道他要去找沙忠利的意思?三人一同走出了帐篷。

夜幕下,这数万顶帐篷仿佛延伸到天边,路小千感到有些垂头丧气,似乎要是一顶帐篷一顶帐篷地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

刘苏儿说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确定了咱们帐篷的位置,否则走不了多远,咱们就要陷入帐篷的八卦阵中走不出来了。”

莫谷儿冷静地说道:“咱们的帐篷靠近首领的帐篷,只要能找到首领这个巨大的帐篷,咱们也就算是找到回家的路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那好,咱们兵分三路,各自去寻找,找到了人先不忙动手,立刻回到这里等候其他的人一起商议怎么解决,然后再动手。”

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点头答应,但莫谷儿担心地问道:“你和路师弟两人都不懂女真语,别和其他人起了冲突才好。”

刘苏儿说道:“咱们是首领留下的汉人,我想他们对咱们应该是十分尊重的,轻易不敢得罪咱们,走吧,我去东边,你们分别去南边和北边,西边是咱们过来之地,暂时先不用找了。”

三人就此沿着三个方向逐渐寻去。

也许是因为夜猎节的缘故,今天晚上几乎每顶帐篷里的人睡得都很晚,人人兴奋地谈论着谁能获得今晚最大的收获,但这些人说的都是女真语,刘苏儿连一个字都听不懂,路过他们帐篷门口瞧过一眼便罢,只要没有汉人说话的声音,他都不需仔细倾听。

有很多帐篷里的人虽然还没有入睡,但帐篷的厚厚帘子门已经放下,刘苏儿也不好掀开去看,只能侧耳倾听,通过里面有无汉人说话的声音来判断。

夜幕下,这些帐篷多得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找了一圈后,刘苏儿就认定了这是最为愚蠢的方法,打定主意要回去,因为他每走几步,帐篷就会增加一些,这些帐篷成圆形,形成一个个以首领的帐篷为圆心的圆圈,这个圆圈越是向外,帐篷的数量越多,有的帐篷里传来说话的声音还好,有的虽然没有睡觉,但帐篷里的人悄无声息,刘苏儿更是难以判断。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回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东边的一顶帐篷里传出熟悉的汉人说话的声音。

刘苏儿心中一动,连忙向那顶帐篷悄悄行去。

这个帐篷虽然也挂上了厚厚的帘子,但帘子间还有少许的缝隙,凑得近也足以看清里面情况,帐篷里亮着灯,是两名汉人在说话。

刘苏儿心道,怎会这么巧的,这么快就遇到了汉人,难道真是老天有眼,里面说话的人就是沙忠利?他不知道帐篷里的情况,不敢冒然进去,怕让沙忠利寻隙逃遁,他静静站在一个帐篷的阴影中,功聚双耳,仔细倾听里面汉人谈话的内容。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孙三拐竟敢去惹花婆娘,那不是自讨苦吃吗?非但便宜没占着,反而让花婆娘羞辱一番,这何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简直是偷鸡不成蚀只鸡,那不是活该么?”

另一人哈哈笑道:“长山兄,我别的不佩服你,就佩服你用词之准确,我听说孙三拐被花婆娘羞辱一番之后,似乎那种事就不行了,可不是蚀只鸡么?”

两人同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尽的猥琐之意,两人私下谈论这种事竟然这么肆无忌惮,想来一是两人可以确信那个叫做孙三拐的人并不在附近,不虞被他听到,二来又觉得四周的女真人听不懂他们谈论的内容,但刘苏儿心下却也感到失落,看来两人不但不是沙忠利,而且连跟沙忠利在一起的赵极刚也不是。

不过刘苏儿很快释然,自己原本就没打算这么容易在数万顶帐篷数十万人中这么快找到他们。

既然不是沙忠利,刘苏儿便准备折返回去,但他转念一想,就算这二人不是沙忠利和赵极刚,可叶赫部落中的汉人绝对不多,多半他们相互之间也有些了解,说不定自己能够通过他们问到沙忠利的下落。

想到这里,刘苏儿更不迟疑,连忙掀开帘子,走进了帐篷。

帐篷里两人正据床而坐,床上摆着一张矮腿小方桌,小方桌上放着酒菜,看样子两人原本是在喝酒聊天,见到有人进来,两人都是猛地一惊,等看到来人并非他们正取消的孙三拐,不禁放松下来,其中一人问道:“你是何人?”

刘苏儿从声音听出此人就是另一人口中提到的长山兄,刘苏儿故作熟络地说道:“想不到在这离家千万里之地还能听到乡音,我叫刘苏儿,今日刚刚过来这里,正在这里闲逛,未成想竟听到老乡说话的声音,真是不胜惊喜,来的惶恐,还请恕罪。”

两人浑然不知刘苏儿是谁,其中一人听完后笑道:“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喝酒,既然是老乡,那边一起吃,来,边吃边说话,别客气。”他和刘苏儿都互称老乡,其实两人的口音相差极大,然则在女真之地,恐怕只要是汉人,都可以互称老乡。

刘苏儿拱了拱手:“那就叨扰了,我原是吃过了饭的,但见到老乡不能不喝两杯酒,不能不说说话。”他拾起旁边的一条凳子,坐在床边。

一人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道:“我叫魏西峰,他叫葛长山,我来自山东,他来自陕西,不知刘兄……”

刘苏儿说道:“我来自河南,不知魏兄和葛兄来此多久了?”

葛长山说道:“我们是一起来到这里的,约么三四年了。”

刘苏儿端起酒杯说道:“初来乍到,我敬两位一杯。”

三人一同喝了,刘苏儿套近乎道:“刚进来时,我听到两位仁兄笑得非常欢畅,不知是否遇到什么喜事?”

魏西峰听到刘苏儿提起,又忍俊不禁地说道:“喜事倒没有遇到,啊呸,今晚遇到刘兄这位老乡,难道还不是喜事么?只是我们之前发笑,那是因为另一个人的事,咱们汉人里有一名叫做孙三拐的人,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四处瞎逞能,以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他也就那点本事,谁都知道,女真人了有一位徐娘半老的寡妇,大家都称她为花婆娘,人又风骚又泼辣,孙三拐有心想占她便宜,便四处宣扬花婆娘对他芳心暗许,这样此后就算两人在一起了,别人也会说是花婆娘勾引的他,而不是他贪恋美色,他认定自己是一等一的人物,花婆娘一介寡妇,对他自然是仰慕或者崇敬,哪知今日两人一见面,孙三拐便想上前说些荤话,但刚说两句,就挨了花婆娘一把掌,花婆娘长干粗活,出手又重,孙三拐猝不及防,脸都肿的鼓胀起来……哈哈”说到这里,他自己已经笑得说不出话来,他向葛长山抬了抬手,让他接着说。

葛长山也笑了笑,只不过不如魏西峰笑得那么厉害,他接着魏西峰的话说道:“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女真人,特别是叶赫部的规矩,叶赫部最瞧不起的便是男人打女人,所以魏西峰虽然有些武功本事,但吃亏在不能还手,只能生生挨了这么一把掌,偿若只是这样便罢了,那花婆娘还扯着孙三拐对围观的人说道,有人造谣,说我对这东西心生爱慕,我呸,大家伙给我听好了,我若是再嫁,就算嫁给我屋里的草隐,也不会嫁给这小子!孙三拐挣脱了花婆娘的拉扯,人灰溜溜地走了,留下大家不住哄笑。”

刘苏儿也跟着笑道:“却不知花婆娘屋里的草隐又是谁?”

刚刚止住笑的魏西峰闻言又狂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制。

葛长山哈哈笑道:“草隐就是花婆娘养的一条狼狗……”

刘苏儿闻言也不禁觉得好笑,他说道:“这么说来,此后孙三拐是再也不敢招惹花婆娘了。”

魏西峰笑道:“我看除非是他脸上又痒痒了,看孙三拐这小子以后还怎么有脸嚣张,我原本看不起花婆娘那副风骚劲,但今天她的举动让我刮目相看,更是大快人心,来,为花婆娘今日的举动,咱们干一杯。”

刘苏儿陪两人喝了。

葛长山忽然问道:“刘兄既然被首领留下,想来必定是身手不凡,不知首领封你为什么官儿?”

刘苏儿说道:“我不爱做官,喜欢无拘无束,首领便让我指点指点他的公子爷。”

魏西峰两人闻言不禁肃然起敬:“原来是做了太傅一职,了不起了不起,刘兄的武功定然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

刘苏儿连忙谦虚,又问道:“两位又做的什么职位?”

葛长山说道:“我们的职位比起刘兄来,那是不值一提,我如今是先锋营的百夫长,魏兄则是我们营中的教头,教头是咱们汉人的说法,女真人这边就是让魏兄负责军中武艺的训练。”

刘苏儿说道:“看来魏兄的武功也是相当高明的。”

魏西峰连连摆手:“我只不过会些骑射本事,那还是因为家中本就以打猎为生,我武功平平,刘兄再这么说那不是捧我而是损我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寻觅有终

杯来酒往之间,三人逐渐熟络起来,刘苏儿见时机已到,便问葛长山:“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汉人,又有多少人是河南人,正好和我是一地出身?”他不直接问沙忠利的事,而是迂回问出,用自己来牵扯到别人,便不容易让魏西峰二人生出警惕之心。

葛长山说道:“河南中州之地的人不多,来这里的汉人最多的便是山东人,其次就是陕西人,其他地方的人就少得多了。”

刘苏儿问道:“这却是为何?”

葛长山指着魏西峰说道:“子不闻山东多响马?响马被通缉了只能远走高飞,而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又不过这里,所以山东人最多,魏西峰,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魏西峰苦笑道:“你又来打趣我,我是干什么的你难道还不知道?我也不用隐瞒,我魏西峰以前以打家劫舍为生,来到这里生活过得舒坦,便再也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念头。”

葛长山嗯了一声接着说道:“而陕西人其次,那还是指这两年,今年开春就开始露出旱灾的苗头,因此上半年来到这里谋生的陕西人很多,听说陕西多地已经高举义旗作反了了不是?”

刘苏儿点了点头。

葛长山说道:“照啊,既然留下也是反,来到这里却又未必会做出什么愧对祖宗之事,你说陕西人来得能不多么?”

刘苏儿终于问道正点子上:“那看来此后更有无数葛兄的老乡投奔这里?”

葛长山却摇了摇头:“那也未必,现在朝廷和建州的关系紧张,双方都十分戒备,对往来之人查得严了,唯恐来人是对方的探子,所以来的人不多,而首领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能留下的更是寥寥无几,我们二人若非来的早几年,以我们的本事,还未必能够留下来呢。”葛长山的话语里带着炫耀和窃喜之意。

刘苏儿说道:“竟然是这样,不知道最近几个月从陕西过来的人有几个?”

葛长山说道:“来的人倒不少,留下来的却不多,更有一个扭扭捏捏,说他是男人吧,又没有男人样,说他是女人吧,却又明明是个男人,不过不知道此人凭借着什么,竟然留了下来,不是魏兄替他说的情吧?”

魏西峰笑骂:“去你的,我看你才好那龙阳之道。”

刘苏儿知道他们说的是赵极刚,心中想着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消息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陕西河南挨着,若是我知道他们要来而提前过来的话,说不定还能走在一路。”

魏西峰愕然:“刘兄不会……”

这次轮到刘苏儿笑骂道:“去你的,老子妻子也有了,儿子也有了,你别想歪了。”

葛长山怕初次见面得罪了刘苏儿,何况刘苏儿又称为首领儿子的师父,那是一种超然物外的身份,是他小小一个百夫长得罪不起的,他说道:“他们和你走不到一路了,和这位男女难分的人一起来的,还有一位不苟言笑的老乡,提起他我就来气。”

刘苏儿适时地问道:“怎么了?”

葛长山说道:“其他人在异地,就像刘兄和我虽然不在一城,但他乡偶遇,依然相谈甚欢,但此人虽和我同为陕西近邻,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就算主动去找他说话,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让老子热脸蹭了个冷屁股,奶奶的,好稀罕么?从那以后我见了他也是招呼也不打,这小子似乎犯过什么大案,不知刘兄可曾听说过么?”

刘苏儿问道:“哦?为何葛兄会这么说?”

葛长山说道:“他沉默寡言尚在其次,除了那男不男女不女的赵极刚外,他不禁不和我说话,和其他人也说不上几句,人住的地方又十分偏僻,我看他八成是犯了什么大案子,所以才担惊受怕至此,殊不知既然来到了这里,朝廷官府都管他不着,也不知他在害怕什么。”

刘苏儿假装对他并没有多少兴趣,淡淡地说道:“他住得偏僻,说不定是他喜欢安静,并非一定是犯了什么案子吧?”

葛长山摇了摇头:“喜欢安静?喜欢安静他还能选择住在牧场那边?那里马嘶羊叫的,又有什么安静可言?我可以断定他如不是犯了什么大案子,就定然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有来头的人,所以才会这副怕得要死的样子,嘿,不说他了,咱们接着喝酒。”

刘苏儿逐渐对沙忠利的所在有了更多的了解,他问道:“你说了这么多,究竟他叫什么名字?”

葛长山说道:“他自称姓绍,名叫绍新和,我看着定是个假名字,嘿,刘兄再中原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刘苏儿心道你推断的真他妈对极了,口中却说道:“没有听说过,看来是假名字了,行了,我初来乍到,还想再接着逛逛,你们接着吃,慢慢喝,兄弟先告辞了。”

葛长山说道:“刘兄既然初次来此,可能还不知道,这叶赫部的夜猎节恰好就在今晚,过了午夜,首领就会带人前去迎接狩猎归来的猎人,到时候动静很大,刘兄与其出去瞎逛,又不能参与其中,不如留下来接着喝酒,我们二人感到刘兄为人爽快,话也说得到一块,刘兄便再喝上一斤再走,如何?”

刘苏儿已有微醺之意,他说道:“来日方长,魏兄,葛兄,我今日刚到,疲惫不堪,还想着早些休息,晚些时间我得了空闲,便请两位喝个痛快,今晚则就到这里吧。”

魏则西说道:“你看,我们聊得兴起,竟忘了你是今日刚到,行,改日我们去你那里叨扰一顿,你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今晚之约。”

刘苏儿连忙说道:“定不敢忘,告辞!”

两人将刘苏儿送到帐篷外,还要送刘苏儿回去,刘苏儿又劝了半天,两人才回到帐篷里继续喝酒。

离开了这里,刘苏儿忽然发觉这夜里安静得吓人,数万个帐篷在草原上的星空闪烁下,就像是无数的坟墓,刘苏儿正好凭着这份宁静,仔细倾听,远处的一个方向传来无数牲畜的声音,刘苏儿哪还迟疑,判断出那个方向就是牧场,连忙向牧场方向行去。

曲曲折折走了半个多时辰,牲畜的声音越来越近,看来距离牧场已经没有多久了,正在刘苏儿感到兴奋时,一声锣鼓声响,在首领巨大帐篷的周围传来无数吵杂的声音,接着声音齐声高喊了几句刘苏儿也听不懂的口号,然后一起向西北方向行去,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仿佛忽然出现,却又渐行渐远。

刘苏儿知道那是首领带人去查验夜猎的收获了,很多帐篷里都是灯火通明,仿佛在期待着凯旋而归的年轻猎人们中获得最多猎物的人是来自自己的帐篷下。

终于来到牧场边上,一股牲畜独有的腥臭之味随风卷来,刘苏儿心中却在暗暗叫苦,原来葛长山虽然说了沙忠利住在挨着牧场的地方,可是牧场和部落交接之处,少数也有上千顶帐篷,要想从中找到哪个才是沙忠利,似乎依然如同大海捞针。

但已经来到了这里,刘苏儿不想功亏一篑,便准备耐心地找下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极刚软剑

通过观察,刘苏儿看到靠近牧场的帐篷大多都是用来存放物品的,很多帐篷连帘子也没有,里面黑漆漆的,放着一些柴火和木炭,有的则堆放着整齐的羊皮牛皮一类的东西,在众多漆黑的帐篷里,有一处亮着灯光的帐篷显得十分惹眼,刘苏儿心中一动,连忙向那边行去。

来到帐篷附近,刘苏儿立刻感到了异常的地方,帐篷里虽然亮着灯,但是却没有人,他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仔细倾听,里面果然没有说话声,也没有其他什么动静,甚至就连呼吸声似乎也听不到,刘苏儿用紫竹棒挑开帘子向里张望,果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刘苏儿满心以为自己找到了沙忠利的所在,然而这里空空如也,他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难道沙忠利能够未卜先知地猜到他会找上门来不成?刘苏儿四处查看了一番,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在周围,他想了想,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进入了帐篷里。

这里和其他帐篷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枕头下,刘苏儿却看到了一本孔夫子的《论语》,正是用汉人文字所书,看来这里八成就是沙忠利的所在,其他汉人绝不会选择住在这远离人群却靠近牲畜的地方,而来女真人也看不懂汉人的书。

在床垫的毛毡下,放着一身汉人的衣服,让刘苏儿对于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几分信心,他再搜索一会,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包裹,刘苏儿将包裹拿过来,准备就着油灯看看里面有什么,他估摸着是些衣服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拎起来十分沉重,刘苏儿打开包裹,发现包裹乃是用三层布料拢起来的,里面全都金元宝,怪不得这么沉重,在金元宝上面还有一封信,刘苏儿正要将信打开,外面传来一声呼喝:“谁在里面?”

声音字正腔圆,绝非是学了汉话的女真人所言,刘苏儿来不及看信,拿起紫竹棒做出防备的姿势,他心中霍霍而动,推测外面的人多半就是沙忠利,他尽力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用寻常的语气说道:“我是今天刚来这里的汉人,荣首领收留,正在部落里闲逛,魏西峰和葛长山跟我说起你住在牧场旁边,我便过来看看。”

外面那人对是否相信刘苏儿的话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刘苏儿说道:“不错。”

外面那人说道:“主人不在,你又未经允许,这么擅闯别人的帐篷十分无礼。”

刘苏儿轻轻地将包裹包好放回原处,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刘苏儿笑道:“我不知道竟有这个规矩,不知者无罪,反正我只是在这里等你,又没有离开,更没有偷你什么东西。”

此人说道:“就算是在中原,擅闯别人宅院恐怕也是不礼貌的吧,唉,既然你什么都不懂,那就算了,你走吧。”

刘苏儿问道:“他们说你叫绍新和?”

这人点了点头。

刘苏儿假作介绍自己,向他走去,边走边说:“我叫刘苏儿,来自河南,第一天来到这里,还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照顾……”

来到这自称绍新和的人身前不足一丈出,刘苏儿忽然暴起发难,紫竹棒卷起无数棒影,向此人席卷而来。

而此人似乎也早料到了刘苏儿会有此举动,在刘苏儿普动之处,他也极速向后退去,但他退得虽也不慢,但又怎会是刘苏儿的对手?他退得快,刘苏儿更快,紫竹棒向前探出,就在此人刚想折而奔向其他方向时,他身上十三处穴道已被紫竹棒点中,人立刻瘫软了下来。

刘苏儿来到他身边说道:“沙忠利,你让我们找得好苦!”

沙忠利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刘苏儿借着帐篷里透出的光,看到他神色冷冰冰的,并没有什么慌张的表现,相貌上和路小千所说的也都差不多,刘苏儿即可肯定,他就是沙忠利,只听他说道:“你是谁?为何要这么对付我?”

刘苏儿说道:“你自己做过的事,难道心里还不清楚么?我这么对你已经算是非常宽容的了。”

此人终于承认了自己就是沙忠利,他惨然一笑道:“想不到我来到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都能被你们找到。”

刘苏儿说道:“这就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爷何曾放过一个做过恶事的人呢?”

沙忠利似乎依然不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反而问道:“都说我是恶人,可是我究竟做过什么恶事呢?”

刘苏儿冷冷地说道:“看来你好像忘了你的结拜兄弟路达远了吧,他被……”说到这里,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他身后传来,刘苏儿知道有人从后偷袭,却怡然不惧,他紫竹棒反身一摆,挡住了向他刺来的一剑。

然而让刘苏儿想不到的是,这把剑既然破空之声如此响亮,听来应是一把硬剑,但这把剑的剑身一搭上紫竹棒,立刻像一根柔软的绳子,缠在了紫竹棒上,刘苏儿向后一抽,紫竹棒虽然抽了出来,但这柄软剑却也跟着向他刺来,刘苏儿一招风消雨歇,将紫竹棒舞成一堵棍墙,将软剑挡住。

正当来人要继续变招动手时,地上传来一声:“住手!”说话的人自然就是倒在地上的沙忠利。

来人恨恨地抽剑后退,虽然依言住了手,却依旧摆出一副随时可以攻击的样子,同时口中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大哥!”

这两个字从此人口中说出,语调就像他的剑,似硬实软,似阳又阴,让刘苏儿感到头皮发麻,他试探地问道:“赵极刚?”

此人惊讶于刘苏儿一下就认出他的身份,喊出他的名字,他用这独特的阴阳兼顾的嗓音说道:“快放了我大哥,否则我要你好看!”

沙忠利说道:“你们别争了,极刚,你不是他的对手,他们的本事好强,竟能找到这里,不过既然找来了,咱们也就不需要做出无谓的抵抗!”

赵极刚听他这么说,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大哥,你为此受了多大冤屈,多大委屈?你还要继续隐忍下去么?”

沙忠利说道:“不用,我准备将事实告诉他们,真相已经无关紧要了,我自然也可以说出来了。”

刘苏儿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好像试图向他们解释自己当年出卖路达远的真相,他冷笑道:“尽管你们花言巧语,也休想让我相信你们的鬼话!”

赵极刚“哼”了一声表示不屑,正想要说些什么,沙忠利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帐篷里有证据,你带我进去,我拿给你看。”

刘苏儿心中虽然觉得有些古怪,但毕竟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提着他进了帐篷。

第一百七十五章 黑白颠倒

赵极刚剑回鞘中,也跟着走了进来。

刘苏儿问道:“证据在什么地方?”

沙忠利忽然变了脸:“证据?什么证据?”

刘苏儿怒极反笑:“沙忠利,你想玩什么花样我都有时间陪着你,但你想狡辩脱罪,我看是绝无可能,这些金元宝是否就是你背叛路达远的证据?否则你还能让我看什么呢?”他指着角落里的包袱说道。

沙忠利看着赵极刚,又看了看帐篷外无尽的黑暗,忽然对刘苏儿问道:“单勤王现在形势如何?”

刘苏儿说道:“我过来可不是陪你聊天说话的,单勤王形势自然是一片大好,除非出了像你这样的叛徒,否则他怎么会出问题?”

沙忠利摇了摇头:“你我均知单勤王是什么料子,他占山为王,和人厮杀,或者尚有一技之长,但想要他占领天下,登基为王,他还不够资格,自古以来,能够从一介百姓成为帝王将相之人,都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又志存高远之辈,单勤王和路统领两人都不是这种人,路统领没有这种野心,单勤王没有这种魄力,迟早会落到兵败身亡的地步,他现在有多么风光,其后败亡就有多么凄凉,这一点,路统领早就看透了。”

刘苏儿听他提起路达远依旧用路统领来称呼,可见其人也不是丝毫不念旧情,不过刘苏儿却并不太认同这种观念,这或者和他一直所坚信的事情相违背,他说道:“即便如此,那又怎样?这也不能成为你背叛路达远的借口。”

沙忠利惨然一笑:“我何尝背叛过路统领呢?”

刘苏儿听他死不承认,恨恨地说道:“所有人都知道你背叛了路达远,以至于义军群龙无首,被迫退散,你到了此刻还不知悔改,还不认罪,难道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一旁的赵极刚忽然插嘴道:“不是这样的!他……”

沙忠利说道:“我来跟他说,至于他信不信,由他。”

刘苏儿一副看你还能演出什么戏的态度说道:“现在路达远的儿子路小千还没有找到这里,我让你说,等他来了,他未必便肯如我这般好说话。”不知为什么,刘苏儿对他说的话有些动心,也许是因为他的表情十分逼真之故。

沙忠利说道:“我跟你说起的路统领看清楚了我们不是逐鹿中原的料子后,也并没有沮丧,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了府谷那些吃不上饭的人才揭竿而起,在这一路的抗争历程中,虽然死了不少兄弟死了不少百姓,但剩下的人也都活了下来,加入没有我们义军起来反抗,也许这些人也都已经死过了,天灾横祸,河里没有水,地里也没有庄稼,你说他们凭什么活?”

刘苏儿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他小时候就亲眼目睹了天灾之威,相信他说的是实话,路达远受到众人支持,带领穷苦的,吃不上饭的百姓早饭,从大户以及官府中抢来粮食吃,的确是活人无数,他点了点头道:“我相信没有路达远统领,大伙都得饿死。”

沙忠利并没有因为刘苏儿赞同他的话而感到高兴,他神色中所流露出来的一股骄傲也绝非假装能假装的来的,他说道:“那一天晚上,朝廷大军由周帷幄带领着,准备对我们发动进攻,但奇怪的是,周帷幄想要招安我们,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却不愿将我们消灭来领军功,首领和他一席长谈后回来十分高兴,他说周帷幄统领乃是难得的一名好官,答应将军粮分给我们一半,用来度过危机,路统领兴致高昂,但大伙儿却心有疑虑,认定这是朝廷的阴谋诡计,大家都知道,官府对百姓说话不算话乃是常有的事,我也担心他们是先让我们放下戒备,然后再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苏儿是知道真相的,周帷幄奉有皇帝的密诏,要求以劝降为主,围剿为辅,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百姓都是皇帝的,他又真希望自己的百姓和官兵落得两百俱亡的地步?周帷幄奉有皇命,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可是百姓对他的意思有所怀疑,也是在情在理,这件事上,谁都没有错。

可是满朝文武不这么想,他们要立威,要让其他人知道造反的下场,以警示其他蠢蠢欲动之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调去了谭豹为副将,督促周帷幄尽快消灭叛军。

只听沙忠利接着说道:“路统领原本认定了周帷幄不会耍什么花样,他相信周帷幄会说到做到,但是将数万百姓的性命押注在自己一人的信任上,总是难以服人,于是他让我暗中打听,以期证实周帷幄心意如何,我奉路统领之名,暗中窥探朝廷军的动静,表面看起来,朝廷军真是在准备粮食给我们,我心中也感到高兴,偿若大家都能吃饱肚子,何用再去打生打死呢,而且周帷幄都督看起来的确是真诚无比,偿若事情这么发展下去,那是对双方都有利的结果。”

刘苏儿闻言叹了口气,不过他还是想要知道沙忠利为何后来背叛了路达远,背叛了义军,他问道:“后来呢?”

沙忠利说道:“后来朝廷调来了一名副将,以督促周帷幄尽快将叛军消灭,周帷幄似乎有些为难,但却也没有拒绝他的意见,我打听到这些情况,心中凉了半截,立刻赶回去向路统领汇报,路统领听完后,他说到,周帷幄一番好意,恐怕都要毁在谭豹身上,咱们义军完了。”

刘苏儿听到这里有些不信,他问道:“路统领当时风头正劲,虽然兵力不如朝廷大军,但士气上却犹有过之,他为何这么说?”

沙忠利说道:“当时我也奇怪,问路统领,咱们至今也没有打过一次败仗,路统领为何这么悲观呢?你猜他怎么说?”

刘苏儿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到。

沙忠利说道:“路统领说道,咱们之所以从未打过败仗,只因为咱们起兵迅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朝廷军有了准备了,咱们再想像以前那样一路横冲直撞,自然行不通了,忠利,我带领大伙儿起兵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大伙能吃上饭,能够活下去,我的目的可不是自己想称王称霸,更不想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我问道,统领何用消极至此?咱们若是和朝廷军拼了,咱们就算最后死光了,朝廷官兵也得受到重创,咱们死得不怨。”

刘苏儿至此都听不出沙忠利为何最终背叛了路达远,因为听沙忠利的所言,他并非是这种人,虽说人不能被几句花言巧语所蒙蔽,但若说他全都是一派胡言,却也不像。

在沙忠利说话的时候,刘苏儿瞥见赵极刚眼中似乎带着泪花,又似乎不能确定。

沙忠利继续说道:“路统领说道,如果咱们一味硬拼,就违背了我自己以及支持我的这些兄弟们的期望,辜负了他们对我的信任,忠利,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去试一试他们的真实意图。”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帐篷里的油灯灯芯轻轻爆裂,光芒顿时变得很亮,但很快又黯淡起来。

刘苏儿问道:“什么办法?”

沙忠利说道:“路统领对我极之信任,他让我在暗中和谭豹联系,假装背叛,看他如何反应。”

刘苏儿心道,说到点子上了,不过他说的背叛若真是假装背叛,路达远又怎会横死沙场?义军又怎会溃败至此?那自然是胡诌的,且听他说下去,怎么解释这点。

沙忠利苦笑道:“说来怕是你难以相信,我和谭豹见过面后,就知道他非要将我们消灭的干干净净不可,他许诺我荣华富贵,可是我又怎能放在心上,我回来跟路统领汇报,他屏退左右,只留下我一个人。”

刘苏儿心中更是怀疑,反正路达远已经死了,只留下你们二人说话,你怎么说,也都不会有人反驳。

沙忠利接着说道:“他跟我说,与其大家一起死,就算拼上官兵的性命又有何益?不弱只死他一人和少数百姓,换取大家都活着,这是他揭竿而起的初衷,为了众多百姓,他就算战死沙场,也当做是男儿当然的命运好了,我被他吓了一跳,问道,统领为何出此悲观之语?咱们大伙儿就算死战到底,也要护着统领的安危!路统领苦笑道,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咱们必将走上败亡之路,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大部分人都活下来呢?”

刘苏儿终于问道:“这怎么可能做的到?”

沙忠利说道:“统领准备牺牲自己,保大家平安,他跟我说,天灾人祸,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他对此也是无能为力,若是死了,看不到这些苦难,总归是躲了个懒,他问我如果我身败名裂,会不会怪他?我说为了统领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何况是身败名裂?我说道,统领吩咐,沙忠利拼命也要去做。路统领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那好,我后天晚上要带着一队人马向单勤王的方向走去,落马谷是我必经之地,你去告诉谭豹,他必定欣喜若狂,赶在那里伏击我。只要我死的信息传出去,剩下的人自然就散了,大家的性命也就保住了。”

刘苏儿听到这里,忍不住说道:“荒谬!荒谬!沙忠利,你编出这些话企图让我相信,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一旁的赵极刚听到刘苏儿这么说,忍不住又要拔剑,却被沙忠利阻止,他说道:“这也不怪你,别说你现在听着都觉得荒谬,当时的我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我说道,统领,我不明白,若是想要保住大家的性命,咱们投降了就是,又或者就地解散,为何统领要……”

刘苏儿说道:“是啊,投降就是,就地解散也是个办法,路达远统领为何要那么做?”

沙忠利说道:“路统领说了,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打算,造反乃是重罪,就算投降,也是难逃罪责,军中若是贪功,那更是将义军所有投降之人的人头送给他们去邀功请赏,而身有官衔的人更是会被押送京城处决,以对其他想要造反的人形成震慑之力,那不是你我的罪过了么?而就地解散?嘿,造反这样的重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解散后百姓们回到哪里?是等着被官兵们一一抓到,然后牵连无辜?那将更加凄惨,但是只要是我死了,义军溃散,他们有了功劳,就能罢休,虽然不免连累少点的无辜之人,但毕竟能够让大部分人活下来。”

刘苏儿听得目瞪口呆,尽管他认为此事极为荒谬,但经过沙忠利这番诉说,信念已经开始动摇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叛徒之死

沙忠利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认定此法不可,但路统领执意如此,他还问我是否怕之后大家质问我是个叛徒?我说不是怕这个,而是我无法看着路统领慨然赴死。”

“路统领哈哈大笑,大丈夫以一条命来救数万人,我觉得值得,忠利,你既然为谭豹立此大功,他必定会重重赏赐于你,你拿着这些财物远走高飞去吧,只需谨防咱们的人找到你为我报仇,那就非我所愿了。”

“我说道,事后我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么?统领说道,不可,你这么一说,不免辜负了我的计划,你说了以后,他们依然会联手起来准备为我复仇,我在时尚且不能带领他们有个好结果,我不在时他们更不是朝廷军的对手,那么我的死也就毫无意义了。我说道,统领,要不然找个人来做你的替身,这样你就不用……”

“路统领摇了摇头道,我偿若假死,他们只能分辨出来,咱们就弄巧成拙了,所以我必须死,你也必须成为叛徒!”

刘苏儿说道:“然则这些都是你的一家之言,可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你所说的?”

沙忠利点了点头:“路统领早就想到了此点,他说道为我复仇之人众多,偿若你被自己人误会所杀,那就不值得了,这倒是件麻烦事。我说道,统领,他们偿若真的找到了我,就让他们杀了便是,我在九泉之下继续追随路统领。路统领摇了摇头,想了想,他说道,对了,我写一封信,你不要张扬出来,万一你真的被为我复仇之人追得走投无路,便将我的信件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识得你我的苦心后,自然不会再对付你。说罢,他不顾我的阻拦,写了封密信给我。”

刘苏儿想起那包袱里金元宝上放着的一封信,看来多半就是沙忠利口中所说的信件证据了,他说道:“然则我怎么能够分辨那封信不是你伪造的呢?”

沙忠利说道:“路统领的字自有人认得。”

刘苏儿对他所说的离奇经历欲待不信,却又找不到什么漏洞直指其非,偿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非但无罪,而且是有大功于人了。

细想之下,沙忠利所言也不无道理,路达远虽然兵败身亡,但溃散的义军却保住了多半,偿若路达远没有死,带着义军和朝廷军拼到底,那么能够活下来的,的确没有几人了。

赵极刚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还要取我们的性命么?”

刘苏儿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沙忠利说道:“你此刻就算杀了我,我也没有一丝怨言,我和路统领一同起事,如今他死了我却活着,不免愧对当年的结义之情,你杀了我吧,我也好在九泉之下和路统领再见上一面!”

说罢沙忠利引颈就戮,赵极刚想要拦着他,却被他推开。

刘苏儿顿时感到进退两难,他犹豫着说道:“这……”

刚说了一个字,帐篷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沙忠利!你满口胡言,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了么?我父亲遭你背叛而死,你尽管狡辩也饿改变不了事实!纳命来吧!”

原来沙忠利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正好被找到这里的路小千听到,他忍不住叫了出来,莫谷儿的身影也跟着出现在不远处。

路小千提着剑,向帐篷里冲了进来,赵极刚见他要杀沙忠利,忽然出剑将他拦住,并说道:“你连证据也不愿意看,就横加指责,偿若杀错了人又如何是好?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路小千恨恨地说道:“他背叛我父亲,天下皆知,嘿,花言巧语复有何益?沙忠利,我今日便送你上西天去见我父亲,只怕未必能如你愿,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怕会让你坠入阿鼻地狱!”说着,他企图绕过赵极刚去刺杀沙忠利,然而赵极刚武功在他之上,路小千冲不过去。

刘苏儿偷偷瞧着沙忠利的反应,只见他脸色平静,并没有慌张失措的样子,难道他所说的真是事实?

路小千和赵极刚的两把剑你来我往,两人的目的都不是杀死对方,却打得异常激烈,路小千的目的是杀沙忠利,赵极刚的目的则是阻拦住他。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时,刘苏儿忽然出手,夹手夺过两人宝剑丢在一旁,同时喝道:“且住!”

以赵极刚和路小千两人的武功而言,伸手去夺他们的剑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而刘苏儿更是一出手便分别抓住了两人的剑刃处,两人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手中的剑已经落入刘苏儿手中,用的武功自然是快到不可思议的四方拳法了。

赵极刚刚想责怪刘苏儿落自己的面子,可是见他将路小千的剑也给夺下,而路小千暂时也无法再去刺杀沙忠利,便住了嘴。

路小千见是刘苏儿出的手,不好说什么,俯身捡起自己的剑,却没有继续对沙忠利动手的意思。

刘苏儿说道:“沙忠利,何不将你的信件先拿出来让大伙瞧瞧,你是否说谎,那不是一看便知么?”

沙忠利看了看路小千,然后走到角落里将包袱解开,将里面的信件拿出来,递给了刘苏儿。

哪知刘苏儿看也不看,就递给了路小千。

路小千接过并打开了信件,仔细看了起来,信上所言,果真如同沙忠利说的,是为了保护大部分人的惜命,他才非出此下策不可,沙忠利是在他的授意下这么做的,来人看到我的亲笔,则能谅解沙忠利的无辜,下面是路达远的绝笔,以及一块四方大印。

其他人都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只见路小千的眼泪不住滚落,滴在信纸上,发出轻轻的吧嗒声。

刘苏儿心想,看来沙忠利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否则路小千又怎会看着路达远的笔迹而伤心恸哭?

沙忠利的脸色愈加变得平和起来。

路小千向他走来说道:“沙叔叔,是我错怪了你!”

沙忠利脸上露出被冤枉的无奈神色,准备和路小千相拥,而莫谷儿此时出现在帐篷外。

蓦地,沙忠利传来一声惨呼,几人骇然看去,只见沙忠利的腰间插着一把剑,这把剑正是路小千手里的剑!

路小千接着顺势将剑抽回,沙忠利伤口处的血如泉涌,看起来受伤极重。

沙忠利用手按住伤口,忍着剧痛问道:“为什么?”赵极刚见到这突发的状况,连忙过去从沙忠利身后扶着他,以防他站不住,同时赵极刚圆睁双目,瞪着路小千,一副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就连刘苏儿都感到奇怪,既然有路达远的信,路小千为何还不相信呢?抑或就算是相信,也不能原谅他?

路小千看着剑上的血,冷冷地说道:“沙忠利,你编的一套好故事,这封信更是和我先父的笔迹看起来一样,那方大印也是真的,只不过写字的人不是先父罢了!沙忠利,恐怕你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我是怎么看出来破绽的吧?”

沙忠利微微一摇头,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还是在询问破绽在什么地方,他受伤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苏儿怔怔地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路小千指着信上的路字说道:“就是这个路,我从小跟着父亲,知道他写这个路的样子,这个路字绝非他所写,沙忠利,你更有何话要说?”

沙忠利惨然一笑:“我所说的句句是真,你不信也就算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封信中的路字为何这样写,我也不明白,但我死在路统领儿子手中,也算死得其所,我这条命早就给了路统领,他没要,现在给他儿子也是一样,极刚,我死后,你切莫想着为我报仇,我……我……”说到这里,沙忠利口中溢出血来,眼睛中的神采也变得黯然无光。

刘苏儿上前查探了一下,发觉他确实死了。

赵极刚抱着沙忠利的尸首呜咽起来,他哭了一会,将沙忠利的尸体缓缓地放了下来,然后抽出剑指着路小千说道:“你……”

只说一个你字,似乎又想起了沙忠利不让他报仇,何况以他的武功,就算想报仇,又岂是刘苏儿的对手?赵极刚的剑斗得厉害,忽然,他剑回鞘中,俯身抱起沙忠利的尸首冲了出去,站在门口的莫谷儿让开身子,看着他冲入寒冬冷夜。

刘苏儿从路小千手中拿过那封信,见上面的路字写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他问道:“这路字真的有问题么?”

路小千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刘苏儿讶然:“你说什么?”

路小千淡淡地说道:“不这么说,又怎能杀了他?毕竟无论她说得是真是假,他都是杀害我父亲的元凶,偿若你信了他的话,未必肯让我杀他。”

刘苏儿怒道:“偿若他所说的是真的,那他又有什么过错?”

路小千说道:“他身为父亲最好的朋友,我父亲死了他却活着,而且又是他跟谭豹联系的,难道他还算不上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么?更何况……”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

刘苏儿问道:“更何况什么?”

路小千说道:“更何况你也不能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对么?我找他这么久,又岂能就这么放过他再去调查真伪,偿若最后查清他在胡说八道,而他却趁机逃走,再也寻他不着,我岂非空留终身遗憾?”

刘苏儿说不出话来,他虽然不能确认沙忠利所说的是真是假,但内心却并不认同路小千的所作所为,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复仇已报,咱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我还有事,要先回中原,咱们就此别过。”

路小千愕然道:“刘大侠,你……你是否觉得我杀沙忠利杀错了?”

刘苏儿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也不想评判你是对是错,但我却觉得不舒服,就算沙忠利真的是杀死路达远统领的凶手,总也要证实之后再杀,才算公平,不是么?”

说完这些,他再也不去理会路小千,来到门口看着莫谷儿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后面路小千和莫谷儿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和刘苏儿的交情到此便戛然而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临别赠礼

刘苏儿并没有即刻返回中原,他来到首领帐篷外,得知首领去参加夜猎节还没有回来,他不想回自己的帐篷和路小千以及莫谷儿见面,便在首领帐篷外等候。

在门口值守的侍卫会说汉话,他说道:“刘先生乃是少主的老师,不妨进去等,外面这么冷,首领回来偿若见到我们让先生在门外站着,也会责怪我们对先生不敬。”

刘苏儿说道:“那可多谢了,对了,首领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这名侍卫说道:“首领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有了师父教导,而小儿子只有两岁,刚学会走路,首领让先生教导的定然是二少主宏图,今年刚满九岁。”

刘苏儿问道:“宏图也去参加了夜猎节了么?”

侍卫摇了摇头:“他在自己帐篷里睡下了。”

刘苏儿说道:“你去将他喊来,我有话跟他说。”

侍卫为难地说道:“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何不明天一早再说?”

刘苏儿说道:“我是他的老师,还用管他晚不晚么?将他叫起床,我有重要的事。”

侍卫不敢再争论,却喊宏图过来。

九岁的孩子,在三更时睡得正香,更何况还是在寒冬腊月,这时叫他起床,的确有些残忍。

隔了好一会,宏图才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这里,刘苏儿见他不断打着哈欠,眼中带着泪花,对他说道:“你是宏图?”

宏图点了点头:“阿玛说让你做我的师父?”想不到宏图会说汉话,原来首领仰慕中原文化,从小便让人教会了他们说汉话。

刘苏儿说道:“不错,不过我……”他本想说不过我没有多少时间来教你了。

宏图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本事来教我?”

刘苏儿和侍卫相视一笑,他对宏图说道:“我本事不多,可是也够你学的了,但是我因为有事,不能在这里待多久,而我又不想辜负首领对我的赏识,因此我准备教你一套武功,然后再走。”

宏图露出不屑的表情:“一套武功能干什么?”

刘苏儿淡然道:“一套武功只要一直练下去,未必能干什么,但是让你成为草原上最厉害的人,或者还有一些可能。”

宏图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武功这么厉害?”

刘苏儿说道:“武功并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有具备吃苦耐劳,不怕流血流汗,二十年后,你便有和草原上英雄们一较长短的本事,偿若能够不懈的努力,四十年后,你定会成为草原上武功最高的人。”

宏图说道:“你是在逗我玩么?”

刘苏儿看出他并非吃苦耐劳之辈,暗中叹了口气说道:“偿若没有这种精神,练什么武功也是白搭,偿若你不肯吃苦,偶尔习练,也能强身健体。”

宏图无可无不可地说道:“那你教给我试试吧。”

刘苏儿带他进入首领的帐篷,然后教了他一套能够由外功反哺内功的拳法罗汉拳,他本来想指点他学习一套内功的法门,然则宏图生性活泼,不是能静心修炼内力的人,因此放弃了这种想法,而挑了一套少林入门的拳术罗汉拳,罗汉拳虽然简单,但练到精深处,能在外功到达一定地步时转而培植内力,练得越久,内力越强。

不知不觉中,几个时辰过去了。

等到一套拳法教完,首领才从外面走进来,他呵呵笑道:“想不到你们如此刻苦,我从外面回来见到你们一个教一个学,便命人不得打扰,宏图,还不快谢谢你的老师,此后由他来教你,你定能成为一位人人羡慕的武学高手!”

宏图正要向刘苏儿行礼,刘苏儿拦住他道:“我之所以连夜教导宏图,是因为我就要走了。”

首领愕然:“什么?”

刘苏儿说道:“有负首领所托,只是我有我不得不走的理由,还望首领见谅。”

首领说道:“可是你刚来还不到两天啊,是否我的人对你有所怠慢?还是部落里的人轻视于你?我去重重责罚他们!”

刘苏儿摇了摇头:“不,他们都对我很好,我离去是因为我自己的事,和他们无关,此后偿若再有机会,我还会回来。”

首领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你本可以不声不响地离去,却偏偏要教过我孩儿方走,你注重信义,我对此十分感激,人来!”

两名亲随走了过来。

首领说道:“去将我那方黑檀木盒拿来。”

刘苏儿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不旋踵两名亲随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看两人吃力的样子,这黑盒子看来分量颇重。

首领打开黑檀盒子,从中取出一柄古朴无华的短刀,他递给刘苏儿说道:“临别之际,请你手下我叶赫部的礼物,此后山高水远,见到这把刀,便记得我们的交情。”

刘苏儿推辞不受:“我未对部落做出什么贡献,有负首领垂爱……”

首领说道:“你若是不收,就是瞧不起我。”

刘苏儿无奈,只得结果这把短刀,刀不长,只不过尺徐,连鞘十分沉重,刀柄和刀鞘看起来都十分简单,并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刘苏儿抽出短刀,真有寒冰从匣中透出的冷浸浸味道,刀刃寒光闪闪,仿佛涂了油,一股光华在刀身上流转,刘苏儿脱口而出道:“好刀!”

首领说道:“这是我祖上从金国大将手中得来,没有什么名目,你喜欢就好。”

刘苏儿武功不是用紫竹棒,就是赤手空拳,很少用刀,更没用过这么短的刀,不过哪个习武之人不爱神兵利器?刘苏儿将刀收好,向首领道了谢,然后又嘱托了宏图勤加习练后,这才告辞离去。

首领给刘苏儿安排了两匹好马,一匹供他自己骑乘,马鞍十分精美舒适,另一匹马上则驮着食物清水之类的东西,刘苏儿虽然暗恨女真人在中原搅风搅雨,这叶赫部的叶赫那拉孟古姐姐更是部落中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对他们豪爽的性子生出好感。

然而该来的战斗还是会来。

从叶赫那拉部落回来,刘苏儿总感到自己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喂!”身后有人在喊他。

刘苏儿回过头来,是天火和雷鸣,两人来到他身旁,看来是知道他要走的事,特意赶来道别,但是两人不会说汉话,刘苏儿又不会说女真语,三人相顾无言。

这时莫谷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过来,替三人解了围,刘苏儿对天火和雷鸣很有好感,临别前给了他们两人一人一百两银票,两人想要拒绝,却被刘苏儿拉着手塞到了手里。

刘苏儿问道:“路小千呢?”

莫谷儿说道:“他走了,他知道你现在在怪他,所以他也不好过来和你道别。”

刘苏儿点了点头,自己现在的确对他还心存芥蒂,他问道:“那你呢?跟我一起回去吗?”

莫谷儿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和路小千分道扬镳的原因,我要留下来,留在这里。”

刘苏儿愕然:“留下?难道区区一个千夫长……”他说话毫不客气,也毫不留情。

莫谷儿摇了摇头:“我之所以留下,并非千夫长,而是我在这里找到了归属感,我本是女真人,骨子里留着女真人的血,这里有着我年少时的回忆,我在中土学艺的过程中,并没有在那里找到这种感觉,就算我不是千夫长,我也会留下来。”

刘苏儿歉然道:“那是我错怪你了,你跟你师父说了么?”

莫谷儿点了点头:“我让路师弟跟他说了,想来师父也会谅解我的所作所为,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就算成为女真人,偿若真和汉人打仗厮杀,我定不会杀死一个汉人。”

刘苏儿说道:“那就好,否则你师父总有养了个白眼狼的感觉,人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选择本无对错,女真人中也有好人,汉人中也有坏人,单说心机方面,女真人还更为淳朴些,我偿若也是女真人出身,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莫谷儿由衷地说道:“谢谢你。”

刘苏儿说道:“本就是这样,我要走了,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真正的自己。”

说完,刘苏儿牵着马就要离去,莫谷儿在他身后喊道:“等……等一等。”

刘苏儿回过头来。

莫谷儿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清韵的消息么?”

刘苏儿心中剧震,脸色变得惨白:“你……在这里见过她了么?”

莫谷儿点了点头:“从这里往建州方向走上七八里地会经过一片结了冰的湖,这个湖叫做双月湖,她就在那里等你,当然,去不去随你。”

刘苏儿讶然:“她上次几乎杀了你,这次你去找她,她没有再找你动手么?”

莫谷儿说道:“这次不是我去找她,而是她来找的我,她还调侃了我一番,说我既然成了叶赫部的人,就是一家人了,她对我没有了敌意,只让我给你捎句话,让你去双月湖找她,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见清韵

从昨日来到叶赫部,刘苏儿就看出叶赫部多出美女,而清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心道,难道这是清韵要杀他而设下的陷阱?还是她真对自己也动了心思?

他摇了摇头,竭力让自己忘掉这荒诞的想法,自己对她一见钟情,然则自己是有了妻室的人,不要瞎想,而且自己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美貌,一次匆匆相见,自己长相平凡,她凭什么对自己动心呢?那不是笑话么?

莫谷儿见他摇头,误会了他的意思他说道:“你不去见她也好,说不定她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刘苏儿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还有七八里地么?我会在路上好好想想要不要去见她的。”

和莫谷儿辞别后,刘苏儿上了马,轻拉马缰,让马儿缓步而行,他需要好好思索一下自己。

冬日的草原是荒芜而丑陋的,纵马其间,寒风阵阵迎面吹来,并没有在别处纵马疾驰的惬意,刘苏儿心中犹豫矛盾,无暇去想及这些,他信马由缰,心中思忖,见她与不见她,都有其利弊,内心为她所动,渴望再见她一面,美丽的女子,总是让人心生亲近,然而却又对不起梅嫽了,但是要说狠下心来不见,此后心中总会若有憾焉。

忽然,他又自嘲地一笑,自己总是往好的方面去想,说不定这位名为叶赫那拉清韵的女子不过是设下了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接着他又开始说服自己去否定这一点,不会的,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会做出这种伏击自己的事?自己这么想,岂非亵渎了她?

走出二三里地,刘苏儿依旧感到难以决断,他像个初涉情场的少年,在理智与欲望之间摇摆不定,梅嫽是位好妻子,自己怎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他几次想要拨转马头,绕过双月湖,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最后他决定,堂堂男儿,去看一眼又何妨,反正自己又不是去和她私定终身,说不定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自己,也说不定是关于垂云观,关于女真汉人之争,关于别的什么的,未必便是涉及到男女私情之事。

就这么自欺欺人地劝解下,他咬了咬牙,想奔赴一个甜蜜的刑场般,快马疾驰过去。

冬日的树林早就变得光秃秃的了,在一片光秃秃的树林之后,露出一片结了冰的湖的一角,他来的时候路过这片冰湖,自己并没有将它当成一回事,现在再看到冰湖,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了。

想着会有一位绝世美人就在湖边等候自己,刘苏儿感到心中砰砰乱跳,几乎就要调转马头离去,但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她叫叶赫那拉清韵,刘苏儿心中默默想着。

转过树林,一片犹如巨大的明镜的湖面出现在眼前。

然而湖面上的两个人,却让刘苏儿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冷水,凉个透心,只见犹如明镜的结冰湖面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正在等他,一女自然是让他魂牵梦绕的清韵,另一名男子年纪比自己大些,看起来虽然并不如何英俊,然则一股成熟沉稳的气质却比刘苏儿犹有过之,而且此人气度不凡,刘苏儿心中不禁感到酸溜溜的,自己若是女子,让自己在他刘苏儿和这名男子之间挑选,他多半也会选择这名男子。

刘苏儿心中忽然清醒了片刻,差点拍着自己的脑袋自问想到哪儿去了。

看来清韵来找自己,并没有涉及什么男女之私,刘苏儿纵马来到附近,下了马走了过去。

清韵见到他就说道:“首领待你这么好,你为何忽然要走了呢?”

刘苏儿说道:“我要走,自然有我的原因,这位是?”

清韵说道:“你要走的原因是否因为我?”

刘苏儿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要走,是因为他在这里的事已经办完了,自然要回去,可是清韵为何要这么问?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有点意思?他问道:“你为何这么问?”

清韵说道:“偿若是因为我,唉,为何非要弄到如此的地步呢?如果我嫁给你,你是否就会留下来呢?”

刘苏儿想不到她说话这么直接,只不过她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并没有透露出对自己有情的意思,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你是否受首领所托,才这么问的?”

清韵毕竟毫无心机,她说道:“让你猜到了,唉,首领也真是的,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非要留下你不可。”

刘苏儿闻言大感失望,但同时也明白了她对自己没有一点情意,自己几番患得患失的感受,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想通了这点,他心中的糊涂尽去,他说道:“首领这么看得起我,也许是因为我真有一些本事吧。”

清韵不屑地说道:“切,你有什么本事?”

刘苏儿笑道:“至少在武功上,我还能胜过你一筹,这不算本事么?”

清韵说道:“那只能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女人习武和男人比试,天生就不占优势,你们不过天生力气大些罢了,我家的大牤牛力气还大呢,这算什么本事呢?”她说到这里,忽然对着身旁的这名男子说带,“我说的可不是你。”

男子洒然一笑:“没事。”

刘苏儿见他一笑更富魅力,心中明白清韵喜欢的定然是他,他忽然像是从清韵对自己的震撼中走了出来,就在自己明白她是奉首领之命,想劝自己留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自己对她的种种幻象全都熄灭了,自己和她不是同一路人,虽然此刻看她依然觉得她美艳不可方物,但再无惊心动魄的感受。他笑道:“大牯牛可不能让首领这么看重,更不能让你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这里等我。”

他心结解开,说话也能放得开了。

清韵啐了他一声道:“若不是首领安排我,我才不来呢,你又有什么好美的。”

刘苏儿大有深意地笑着说道:“美不美只有看的人才知道,自己又怎会知道?对了,这位陪你过来的英俊男子气度颇为不凡,难道也是过来等我的?”

清韵脸上难得的红了一下,她说道:“你别乱说,这是我的师父,只是首领对他都不如对你这么看重,我心中不服,便让我师父和你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刘苏儿问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想公报私仇呢?还是想试试我的高低?”

清韵说道:“就当两样都有吧,你那天竟敢诋毁孟古姐姐,别忘了她可是我们叶赫部的人,至于试试你的高低呢,也好让首领看看,你只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刘苏儿心知她是借机给她这位师父树立威名,好在叶赫部扬名立万,至于还有什么目的就不得而知了,眼下自然是想借助自己这个首领眼中的红人做踏脚石,他说道:“我对比试不敢兴趣,就算不如你师父好了,而且以后我可能都不会再来这里,你实在没有必要针对我。”

那名男子傲然道:“偿若你自承不是我的对手,不如跪下给我磕两个头,我就放你走如何?”

刘苏儿听他说得傲慢到了极点,他不怒反笑:“看来你是非要和我比试不可了?你叫什么名字?”

清韵插嘴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一点规矩也没有,你应该问请问尊姓大名才是。”

这名男子对清韵说道:“你在旁边等我。”清韵乖乖地走到一旁,刘苏儿见她如此听这人的话,心中却没有了酸意,足见自己的改变真的是彻彻底底。

男子说道:“我叫江烽火,你叫刘苏儿?”

刘苏儿点了点头,同时心下有些恍然,他说道:“原来你是汉人,这次和我比试,相比是想让首领高看你一眼,看来叶赫部对你并没有怎么看重?”

江烽火的脸色红了红,他说道:“咱们比试的事武功,不是口舌,请亮出你的兵器。”说话的同时,江烽火缓缓地将剑从鞘中抽了出来。

刘苏儿说道:“和你比试,我空手就行了。”

江烽火的脸色更红了,他怒道:“好小子,这么张狂,年轻人话说得太满,会难以收场!”

刘苏儿从对清韵的沉迷中跳脱出来,心中涌起了无比庞大的自信,他笑道:“偿若你能胜过我的空手,我就任君处置,回叶赫部也行,当众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也行,偿若我赢了,只希望你赶快走开,别再来啰嗦我,你很烦,你自己难道没有自知之明么?”

江烽火一向自视甚高,哪遇到过这种奚落,他怒吼一声,凝聚起全身功力,挺剑向刘苏儿刺去……

回建州的路上,刘苏儿心中还在玩味江烽火败在他手下的惨然脸色,以及清韵对他看法的改观,这种改观偿若是在之前,他定会欣喜若狂,泥足深陷,但彼时已经来的太迟了。

但心中无由地升起一阵骄傲的感觉,击败像江烽火这种目中无人的傲慢之人,真是太舒畅了。

还有清韵融合了震惊、崇敬、害怕、矛盾甚至是一种说不出的爱慕,以及对他看法改观的眼神,足够让刘苏儿一生回味。

他心情彻底轻松下来,就让遇到清韵的经历成为一个美好的回忆吧,自己终于把持住,没有对不起梅嫽,以后也许还会遇到像她这样极美的让自己心动的女子,然而自己再也不会像初见清韵时那样失魂落魄了。

几日后来到建州,刘苏儿在这里休息了一天,没有遇到努尔哈赤的人来找麻烦,养足精神后,他一路凭借着好马的脚力,不疾不徐地赶路,历经一个多月,终于回到了大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废除掌教

汪九成伤势早就痊愈了,见到刘苏儿无恙归来,大喜之下,让一众丐帮弟子大摆筵席,为他接风洗尘。

丐帮分堂的偏房中,汪九成屏退其他弟子,然后细问刘苏儿此行的经过。

刘苏儿说道:“已经查到了在中原笼络各个门派以及全真教的主谋。”

汪九成大喜:“我就知道你一去准能马到成功,快说,那人是谁?”

刘苏儿说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此人是垂云观的观主,努尔哈赤的妻子,叶赫部的格格叶赫那拉孟古姐姐。”

汪九成怔了怔问道:“竟然是个女人?”

刘苏儿说道:“不错,汪大哥准备怎么对付她?”

汪九成说道:“她是叶赫部的人,和努尔哈赤所在的爱新觉罗部已经结为亲家,两个部落已经是一家,那么要对付她,颇有些麻烦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将两个部落分分合合,一直到现在还都存在嫌隙的事说了。

汪九成一拍大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咱们朝廷对于他们的策略就是分化他们,让他们彼此之间斗个你死我活,这样他们就无暇对中原生出野心,咱们和他们之间危机自然而然地也就会被化解,就算最后他们之间以一方胜利而告终,那努尔哈赤和他女人之间至少也会出现矛盾,她派人在中原拉拢咱们之仇,也算报了。”

刘苏儿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两个部落之间现在至少在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若没有什么引子,他们又怎么会打起来?”

汪九成说道:“没有引子,咱们就去制造引子,只要挑起两家部落的争斗,咱们的仇也就算报了,这件事交给我们丐帮去做好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又将路小千和莫谷儿跟着他一起前去,找到了沙忠利并将他杀了报仇一事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说了,他问道:“我至今仍是糊里糊涂的,到底沙忠利有没有背叛路达远,抑或那些事真是路达远自己下的决定?”

汪九成仔细询问了他其中的一些关窍,然后沉吟着说道:“路达远当年折戟兵败,具体的原因已经永远不可能知道了,但真如沙忠利所说的,是路达远自己选择一死来保全大家,这中间也有些问题,沙忠利事后去找谭豹讨要赏钱功劳,此后便带着大量的金银逃走,总感觉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虽然兵败,可是还有不少同生共死的战友在为生计发愁,他一个人带着金银远遁,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刘苏儿点了点头,关于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没有想这么透彻,他说道:“是不是能够从谭豹身上闻名当年的经过?”

汪九成说道:“在谭豹看来,沙忠利就是个叛徒,不管他是奉路达远所命,还是他自己为之,对谭豹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刘苏儿说道:“这么说来,你是不相信沙忠利的话了么?”

汪九成摇了摇头:“沙忠利死了有很多好处,何况他和路达远两人都已经死了,这就是死无对证,路小千就是想到了这点,才决定杀死沙忠利的吧。”

刘苏儿想起那封信道:“沙忠利毕竟拿出了路达远自己所写的信,偿若将信拿回来和他之前写过的信对照笔迹,岂非就知道沙忠利所说的是真是假了么?”

汪九成道:“你也切莫忘了,别说路达远之前的信或者字迹还能否找得到,就算能找到,这世上有很多能人异士,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谁有能分辨得清?那些说一比较就能看出来的,那是没有见过真正的临摹高手,所以才这么说。”

刘苏儿心思有些纷乱,他本想向汪九成请教,让他给指点一下迷津,想不到原本就弄不清的事,现在则更成了一盆糊涂浆,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路小千的为难之处,杀了沙忠利,自己就不要再去验证这些,诚如他所言,沙忠利偿若中途跑了,徒留一声遗憾。

而沙忠利真有清清白白的可能么?他一个人带着背叛路达远所得来的金银财物远远逃走,本身就有所不对,唉,因为谭豹的到来,他们不得不走上绝路,个人的是非对错在一场轰轰烈烈的抗争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汪九成看出刘苏儿的困惑,他说道:“你出来这么久,不如先回家去吧,你难道不想念家中的妻儿吗?你为什么出来,可还记得初衷么?”

刘苏儿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的确是强烈地想念家中的温暖,他说道:“我这次出来,不过是想为那些受灾的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然而眼下他们自己学会了抗争,路达远虽然兵败,但又出来一个单勤王,已经不需要我去做什么接济之事,汪大哥说得没错,我也该回家了。”

当日刘苏儿在丐帮大同分堂大醉一场,第二天醒来时兀自感到有些头疼,一名丐帮弟子前来跟他说话:“有一名叫做路小千的少年昨晚来找过你,看到你醉得不省人事,便离开了,但他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包袱金元宝,说是给你留下的,让你看着办。”

刘苏儿此刻脑中迷迷糊糊的,一是不明白什么路小千什么金元宝的,他挣扎着起了床,喝了杯凉茶又洗了把脸,这才清醒了些,也知道那些金元宝定是他从沙忠利的帐篷中取来的,他知道自己不愿原谅他这么轻易地杀死沙忠利,以至于留下这些悬而未决的事,他来到院子里,看到汪九成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站了很长时间,他喊道:“汪大哥。”

汪九成回过头来说道:“全真教的人送来一封信,让咱们到恒山一会。”

刘苏儿想起全真教就来气,他说道:“他们又想搞什么阴谋诡计?”

汪九成说道:“这次不是,这次他们是为了以前的事负荆请罪来啦,说什么掌门迷信占卜,颠倒所为,做了许多错事,因此他们一致决定废除甄始一的掌门职位,重新选出一位掌门出来,还望丐帮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再跟他们计较,此后他们会自律其身,维护全真声誉。”

刘苏儿忽然福至心灵地说道:“是否汪大哥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让他们不得不如此?我才不相信他们会有这种觉悟,何况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他们才肯改过自新,难道不嫌太迟了么?”

汪九成笑道:“你一猜就能猜到,你到建州边陲这一趟,前后两三个月的时间,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我丐帮又岂是这么好惹的?我会同太乙教,真武教,三清教,老君观等诸多道派的前辈一起讨伐全真教,他们自然就偃旗息鼓了,哼,我天下门派敢不给我们丐帮面子的还不多。”

刘苏儿说道:“他们话是这么说,然则他们前去建州的那些全真弟子又怎么说?甄始一还让他们在女真人那里传授武艺,致使中原武术外传,让女真人习得中原武艺来屠戮中原百姓,岂非罪孽深重?”

汪九成说道:“这点倒不用担心,我们丐帮在建州的细作早就飞鸽传书过来,说八名全真弟子围攻于你,却被你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在垂云观中的地位早就大不如从前,看来全真教想要传授他们武艺,他们也未必肯学呢。”

刘苏儿听得大快人心,想不到自己打败了他们,还有这般好处,他说道:“全真教这次邀约说不定是一场鸿门宴,汪大哥真的要去赴会么?”

汪九成点了点头:“偿若不亲眼看着全真教真心悔改,总是个心事,我也不能离开这里,难道为了他们,我要在大同府旁边一直关照着他们不成?”

刘苏儿说道:“那好,我陪你一起去,事情办完了,我再回去。”

到了约定的日子,汪九成和刘苏儿带领二十名丐帮弟子向恒山天峰岭赶去。

来到全真教门户外面的石阶上,便看到三十六名全真弟子分成两排站在外面迎接他们,一名知客道人带着他们进了大门,全真道观的院子里站满了全真弟子,粗略看去得有两三百人,全都站立在两旁,神色肃然,刘苏儿心想,偿若这是一个针对汪九成的陷阱,这些人一拥而上,他们不过二十多人,绝对无法逃出生天。

不过他多虑了,这些道士全然没有出手对付他们的意思。

进了太上观,甄始一在太上老君像前跪着,一群辈分较高的道人盘腿坐在两旁,见到丐帮的人过来,这才站起身来,汪九成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唯有甄始一跪着背对众人一动不动。

一名老道说道:“全真教在甄始一掌教的带领下,做了许多倒行逆施的事,我们决定罢去他的掌教一职,并让他在思过堂闭门思过,以往对汪帮主有所冲撞之处,还望海涵。”

汪九成乃是心胸开阔之人,他在伤好后便早已不计较自己的得失,他说道:“全真教作为玄门正宗,本该领袖天下道教为汉人百姓谋福祉,昔年王重阳祖师以及丘处机祖师无不视天下苍生为己任,邱道长更是一言止杀,劝说铁木真少杀汉人,让全真教名扬天下,如今就算受到朝廷掣肘,也该隐忍一番,以期厚积薄发之时造福百姓陂泽苍生,然则甄掌教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生困惑,摸不着头脑,还望几位有道之士予以教我,也好让后继之人时常警醒。”

另一名老道说道:“甄始一迷恋天人合一之术,星象占卜麻衣神算等等,这本是道家里的雕虫小技,可是一旦深陷,便难以自拔,更兼有许多灵验之处,他便借机推演天运,企图重振全真教声威,目光不免短浅了些,只因他的目的是希望全真教发扬光大,因此得到了教中许多弟子的支持,走上了歧途而不自悟,如今他已经幡然醒悟,希望汪帮主原宥则个。”

几名老道一味致歉,汪九成倒不好再责怪他们,他只好转过话头:“新的掌教可有了人选?别再让心怀野心之辈执掌要职,我们也就放心了。”

一名老道说道:“我们一致决定由张始初师侄来接掌此位,张始初为人谦和,却如汪帮主所说,不会再有全真教企图成为护国神教之类的妄动。”

汪九成说道:“那就好,不知张掌教现在何处?”

老道说道:“我们须得先废了甄始一的掌教职位,然后才让张始初接位替代。”

汪九成知道道家最讲究仪式,他点了点头,准备静观其变,同时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心事。

第一百八十章 全真变故

一众人等在甄始一身后商量废除掌教并推举新的掌教之事,甄始一背对众人,跪在老君像前,始终一动不动,就连身子也无丝毫颤抖,显得十分平静。

汪九成心想,甄始一好强的定力,难道他心中就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他和女真人的一番图谋成空,就没有一点遗憾?还是他真心决定悔过?

一名老道来到甄始一身后说道:“甄始一,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甄始一依旧一动不动,也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老道接着说道:“你身为掌教,当知道掌教退位的礼仪,一会会有道童过来为你解下掌教道袍,收回掌教信物,以及王重阳祖师的佩剑,此后你虽然不是掌教,但若能潜心修道,未始不是因祸得福。”

甄始一还是一动不动,这名老道心中起疑,他来到甄始一身前俯身一看,立刻怒道:“你不是甄始一!你是何人?竟敢假扮甄始一在这里糊弄众人?”汪九成和刘苏儿听到他这么说,无不心中凉了半截。

老道伸手向假甄始一肩上一推,这人像块木头似的一推既倒,众人都是身负高深武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人是被点了穴道,也不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甄始一是如何上演的狸猫换太子。

这名假扮甄始一的人倒后依旧保持着盘腿坐着的姿势,由于背部沉重,此人仰天倒下,另一名老道见到此人的容貌,叫道:“是你,李始春,甄始一呢?”

见到李始春没有回答,这名老道方醒悟他的聋哑穴被点,他随手解开了穴道,李始春开口骂道:“是谁在跟道爷开玩笑?”刚说了一句,他就看到在他周围的这些老道,无不是他的前辈,他登时住了口。

一名老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

李始春说道:“我也感到莫名其妙,我正在屋内看书,之因我靠着窗户,要借窗外的光亮,哪知道窗户外面躲着人,伸手点了我的穴道,我中了暗算,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被送到了这里,那名背后伤人的人找到了么?”

汪九成问老道:“你们一直在这里守着?”

一名老道说道:“不是,我们中间出去吃过早膳,回来后才一直在这里打坐,难道,那甄始一趁我们吃饭时被掉了包?”

另一名老道说道:“肯定就是如此,否则咱们这些人,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怎能说变就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立刻找到甄始一!”

前一名老道说道:“我们早就跟他说了让张始初接替他掌教一职,现在张始初在何处?”

这时两名道童匆匆跑了进来说道:“报告师叔祖,不好了,张始初师叔被人掳走了!”

一名老道怒道:“好啊,这甄始一是想要造反了不成?立刻集合所有全真弟子,准备去搜寻他们!”

汪九成摇了摇头:“道长,我劝你们不用着急,这人么,先不急着去找。”

老道闻言有些生气地说道:“什么?汪帮主,我敬你是丐帮帮主,现在全真教出了变故,你也无需在一旁说风凉话,你是否疑心这是我们自己在故意做作?”

汪九成说道:“道长误会了,我只是推想,甄始一不过是被罢了掌教一职,又不是被处死,他为何要做出这种事呢?那自然是因为他舍不得这掌教一职。”

几名老道听了汪九成的话,纷纷点头同意,其中一名老道说道:“若他舍不得掌教一职,那又怎的?难道就不需要将他找出来么?”

汪九成悠然说道:“既然他舍不得掌教一职,也就没有离开的必要,刚才道长也说了,既然甄始一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全真教着想,而且很得教中弟子的拥戴,依我看,咱们不用去找他,他定会回来找咱们。”

刘苏儿说道:“偿若他现在离去还会回来,那他出去……”

汪九成说道:“他出去,就是去寻找支持,那些拥戴他的人,自然也就会靠向他那边。”

话刚落音,甄始一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汪九成,你猜得没错,我正在四处找你找不着,如今你既然送上门来,那便省去了我去找你的麻烦。”

一名老道呵斥道:“甄始一,我是你师叔,你何敢如此无礼?”

甄始一似笑非笑,向老道做了一个揖道:“师叔,我犯了什么过错,你们要罢免我掌教一职?咱们全真教历来无此规矩,何况你虽是我师叔,但以职位来算,我身为掌教,身份尚在你之上,难道咱们全真教的规矩,几位师叔都忘了么?”

老道怒道:“你私自勾结女真人,败坏全真教声誉,还有什么脸面来做掌教?咱们自重阳祖师以来,哪一任掌教不是以爱护百姓为己任,哪一任掌教不是以维护全真教的地位为己任?你自己做的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非要当着众人的面说个明白不成?”

甄始一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全真教着想,咱们做了这么多有惠于民有惠于天下苍生的事,可是又落到上面好下场了?朝廷视咱们全真教为眼中钉,无时不刻地在一旁窥探,想要找到咱们的错失,好一举将全真教歼灭,咱们的丘处机一言止杀救活了多少人,可是这些人有哪个又记得咱们的好?反而处处在挑咱们的刺,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全真教如今形势不如以前了?偿若咱们全真教还有昔日的风光,谁敢这样看全真教?我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错?”

那名老道被甄始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另一名老道沉声问道:“张始初是否被你囚禁起来了?”

甄始一冷笑道:“张始初师弟为人懦弱,真不知你们怎会选择让他来代替我,如今全真教本就在江湖上处于无声无息之地,偿若再让他做掌教,我看全真教有何没有还有什么区别?”

汪九成说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在为自己做下的那些蠢事找借口罢了,难道为了复兴全真教,你就能同女真人相互勾结?收回你那一套天命之说吧,老子只信自己不信天!”

甄始一说道:“你们丐帮现在正是风头正劲,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偿若丐帮如今籍籍无名,你汪九成难道会置若罔闻?”

汪九成肃然道:“我就算要让丐帮在江湖上有一方立足之地,也会循正道而为,以侠义为准则,又岂会做出卖国汉奸行为?甄始一,天下人耳目昭昭,花言巧语复有何益?”

甄始一说道:“不错,口舌之争陡然消磨时间,既然咱们道不同,再说下去也不过各持己见罢了,不过我全真教绝不允许你丐帮离开恒山以后再诋毁我们全真教的声誉,像上次你找来太乙教、三清观等道派人士之事,我绝不允许再次发生,所以我斗胆想请汪帮主在全真教盘衡一段时间,等你想明白了我的苦衷后,我再恭送汪帮主离去,如何?”

甄始一的话刚一落音,跟随汪九成前来的二十名丐帮弟子登时喝骂起来:“奶奶的,你们是想凭着人多势众,硬将我们留下来了?”“去你奶奶的,你们这臭道观,老子才不想多待!”“你这牛鼻子好不嚣张,我们丐帮又岂会怕了你们?”“……”

汪九成伸手制止了大伙的喝骂,他冷冷地问道:“甄始一,你是想凭借武力,强行将我们留下了?”

甄始一说道:“偿若汪帮主自愿留下,我必当竭力款待,偿若你不识好歹,说不得,只好费上些功夫了。”

汪九成对几名老道说道:“你们看好了,不是我汪九成要和你们过不去,而是甄始一要和我们过不去,有所得罪,尚请莫怪!”

一名老道说道:“甄始一,由我在,容不得你胡作非为,汪帮主乃是我们请来的,岂容你对其无礼?”

甄始一说道:“你们找他来,是想让他看着我被你们夺去掌教一职的丢人现眼的事,现在我还是全真教的掌教,你们硬要和掌教过不去,何不自己思忖后果如何?”

全真教教规极严,掌教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几名老道何尝不知?然而他们又怎能看着甄始一倒行逆施?一名老道指着甄始一怒道:“你……”

甄始一竟不理会师叔的愤怒,而是笑吟吟地问汪九成:“汪帮主,你可有了决定?”

汪九成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想要强行留下我,可我汪九成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既然你们想要胡来,那我就陪你们血拼到底,偿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甄始一如何收场!”

甄始一不知如何,竟然不怕汪九成的威胁,他对身后的弟子说道:“先扶几位师叔退下,咱们再慢慢解决外人的事。”

几名老道见甄始一已经掌控全局,不愿再汪九成这些外人面前起内讧,向汪九成告罪了一声,气呼呼地自行离去。

甄始一说道:“我们全真教上下数千名弟子有一半人奉我密令来到恒山,你们已是插翅难逃,咱们非要拼个生死才心甘么?”

刘苏儿隐忍半天,这时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道:“甄始一,我原本还当你是个人物,原来们全真教竟是仗着人多,以众欺寡,真和江湖上下三滥的行径没什么两样!”

甄始一说道:“江湖上的事,武林中的事,大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从未有人说过不公平,偿若你明知对方武功不如你,你还要和对方打,那不是持强凌弱么?这和以多欺少又有什么分别?咱们既然开诚布公地谈不妥,也不需要你那假惺惺的一套武林规矩。”

刘苏儿一时语塞,他本是口拙之人,不过汪九成这时说道:“持强凌弱以众欺寡,都是论人不论事,偿若是侠义之事,就算明知不敌对方,却还要拼命为之,方能称之为大丈夫,这叫做论事不论人,甄始一,你曲解江湖规矩,也不能让我们屈服,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多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汪九成和刘苏儿同时抽出紫竹棒,二十名丐帮弟子也都掏出兵器,双方陷入一触即发的对峙之局。

甄始一正要下令动手,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众人愕然看去,只见院子里传来:“什么人!”“拦住他!”“快摆七星北斗阵!”“不好!让他闯了进去!”

甄始一正要喝问什么事,太上观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还没等甄始一有所反应,黑影就提着甄始一来到丐帮众人这边。

汪九成和丐帮弟子不知道来者何人,是敌是友,不无露出戒备的神色。

刘苏儿眼尖,一眼看出来人正是在建州城西的山谷中教会自己四方拳法的王元极!

第一百八十一章 欺师灭祖

甄始一落在王元极的手里,那就像小鸡被老鹰抓在爪子里,毫无反抗的余地,甄始一起初还想挣扎,等到看清提着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师叔祖,他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敢说一句话,全身发抖。

而其他全真弟子见他们的掌教被挟持,年轻些的弟子还不知王元极的身份,纷纷喝骂:“快快将我们甄掌教放开!否则我们一拥而上,将你碎尸万段!”

王元极冷哼一声,将甄始一丢在脚下,众人也不见他如何出手,已然点了甄始一的几处要穴,甄始一跌倒在地动弹不得,狼狈万分,原来王元极是用内力透入他的穴道将他穴道封闭,单单这一手功夫,太上观内外便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汪九成见他虽然制住了甄始一,但不知他的身份,仍旧对他持有警惕之心。

刘苏儿上前参拜:“前辈何时来的,晚辈真是惊喜万分!”

王元极说道:“我偿若来得吃了,这全真教的声誉真的要毁于一旦了,唉,全真教的是是非非我本来不想过问,但甄始一你做得也太过分了!”

原本出去的几名老道见变故发生,又都折返回来,见到王元极出现在此,无不感到难以置信,王元极成名已久,在这几名老道的印象中,王元极离开全真教的时候已经白发苍苍,如今数十年过去,他反而变得更为年轻了,几名老道的年纪看起来倒比他还大上许多,然而王元极的确是王元极没错,他们纷纷过来参拜:“师叔!”

年轻一代的弟子虽不认得王元极,但对于这几位老道那是时常见到,知道他们都是自己师祖辈份之人,如今他们竟称呼王元极为师叔,显然王元极是他们太师祖辈分的人了,这些全真弟子你望我眼,我望你眼,都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一名老道呵斥这些全真弟子:“混账东西,见到太师叔祖怎的不过来参见?全真教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懂了么?”

这些全真弟子虽然受到甄始一的蛊惑,和老道们为敌,但全真教教内的尊卑之分还是要遵守的,全真弟子听到老道的话,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王元极对刘苏儿笑了笑,眼中带着欣慰的笑容,那意思是说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咱们回头再说话。

接着,王元极随手解开了甄始一的穴道,甄始一这才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给王元极叩头,口中称道:“徒孙拜见师叔祖。”

其实他的穴道虽然被封闭,但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他之所以故作受了伤的样子,一来是显示师叔祖的武功高强,自己不敌也是有情可原,二来自己诈作受伤,也能让刘苏儿等人放松对自己的戒备,自己好能乘机逃脱。

王元极问道:“全真教想留下丐帮帮主以及这么多弟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甄始一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反手指着汪九成说道:“汪九成虽是丐帮弟子,然则他败坏我全真教的声誉,弟子并非想为难他,只不过想让他留下来跟他说明情况,使得误会解除,并非对他无礼。”

汪九成冷笑道:“好你个甄始一,你到推脱得干净,留下来跟我说明情况,用得着上千名全真弟子向我们围攻么?”

甄始一垂首不语,显然是不准备和汪九成争辩,其实他肚子里正在盘算如何应对王元极突然驾临的变故,自己这方偿若不理会王元极的训斥,能有多少胜算。

尽管他身为全真掌教,而且有数千弟子支持自己,但他却对王元极十分忌惮,只看他如飞天将军突然出现,制得自己动弹不得,就知道他的功力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返璞归真的大成之境,自己一个不好,别说野心难筹,恐怕性命都得葬送在这里。

他左思右想权衡再三,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王元极说道:“丐帮历来都不是诋毁别人之人,汪九成小友的为人我更是信得过的,而你甄始一,所作所为,我却一清二楚,难道你非要让我当中将丑事说出来不成?”

甄始一想不到王元极说话这么直接,更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留情面,让他颜面尽失,他心中暗恨,但却什么话都没说。

王元极语重心长地说道:“全真乃是修道为主,习武为辅的道家教派,当年重阳祖师创派的旨意原本为避世托籍,那时的情形和现在何其相似,只不过当年乃是宋金交战,如今金人的后代女真人蠢蠢欲动,朝廷却懦弱无能,咱们全真教为了名震天下,难道要在这场将要到来的浩劫中支持女真人不成?要让全真教成为天下第一大教派的根基放在汉人受苦受难之上,这样的天下第一教派不要也罢!”

汪九成在一旁抚掌赞同:“说得好!我原本以为全真教就此沉沦,既然有前辈在此,我汪九成倒显得多虑了,全真教得罪我一事,看在前辈的面子上,我既往不咎。”

王元极脸露微笑:“汪帮主大人有大量,不愧是领袖数万人的英雄人物,今日门户中有了变故,我就不留汪帮主听我这糟老头子聒噪了,改日有空,我王元极去丐帮登门赔罪。”

汪九成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全真教虽然得罪了我,但前辈却又救了我,咱们就此一笔勾销,告辞!”说到这里,汪九成对刘苏儿说道,“咱们走!”

刘苏儿说道:“汪大哥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和前辈说。”

汪九成也听他说了王元极教他武艺的事,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说完,汪九成带着二十名丐帮弟子出门离去,一众全真弟子全都跪在地上,谁也不敢起身阻拦。

甄始一欲言又止,终于什么都没说。

看着丐帮上下走远了,王元极的脸色黑了下来,他向那几名老道责问道:“全真教做出了这么多败坏门楣之事,难道你们全都袖手不问么?”

一名老道苦着脸说道:“我们也奉劝过,可是甄始一毕竟是掌教,所以……”

甄始一这时抬起头来对王元极说道:“太师祖,徒孙既然身为掌教,便须得为全真教负责,当年重阳祖师爷立教的本意固然是为了避世,然则祖师爷就没有一点发扬全真教的私心么?何况徒孙派出弟子远去建州,也正是效仿丘处机祖师奉劝铁木真的美谈,徒孙惶恐,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王元极怒道:“混账!此时和当时的情形怎能相比?你凭借星象占卜,推算国运,我也不来怪你,这毕竟是重阳祖师爷留下的神技,然则你却因小失大,背离了祖师爷当年创教的初衷,当年金人入侵我华夏,眼看汉人不能抵挡,祖师爷是心灰意冷下才选择创立道教,遗世独立,他在创教之前的身份是什么?他为何自掘活死人墓?乃是因为他本是抗金英雄!心痛朝廷腐败,对抗金无能为力,不得已才选择保全自身,咱们汉人现在形势虽然不妙,然则仗都没打起来,你就先做好了必败之后投敌的准备,这算什么?再说丘处机祖师当年奉成吉思汗所召,前去讲道,更是因为中土已沦为鞑靼人的天下,汉人百姓在他们的铁骑下民不聊生,丘处机祖师前去劝说成吉思汗,以至留下一言止杀的千古美谈,而你甄始一倒做了什么?有哪件事是为了百姓着想?又有何脸面和他们混为一谈?”

甄始一脸颊由白变红,由红变得紫胀,王元极这一番话,算是让他威信荡然无存,王元极又说了些什么,甄始一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他满脑子或者说是心中全都被自己的执念所蒙蔽,他在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全真教,可是这位师叔祖却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眼看大事将成,却被他横插一杠,自己还如何在全真教立足?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而说什么光大全真教,那更是一场图谋成空。

王元极说得慷慨激昂,全真弟子听得跪地俯首,不敢抬头,王元极浑然没有察觉跪在地上甄始一身心的变化。

当一名全真老道说道:“还不去将张始初放出来?”

听到老道的话,甄始一再也忍耐不得,他的重阳碧空掌已经在暗中凝聚,王元极就在他身前,甄始一的理智全然被怒火掩盖,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若非师叔祖的阻挠,自己也不会落到这等地步,自己明明一番好意,却偏偏不被人所理解,那种恨意让他终于陷入迷失,重阳碧空掌的内力积聚到顶峰,在王元极还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他蓦然出手,双掌同时向王元极小腹击去!

一旁的刘苏儿看到甄始一竟然欺师灭祖,想对自己的师叔祖下手,他大叫一声:“小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甄始一的双掌结结实实地印在王元极丹田要害!

王元极身子晃了晃,重阳碧空掌本就是叠加出来的掌力,力道是普通掌力的两倍,王元极一口鲜血喷出,双手勉力提起,一招普普通通的双锤灌耳击中甄始一的耳朵上。

在场之人见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无不瞧得呆住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退出武林

刘苏儿见机最快,他立刻上前准备拉开甄始一,以防他继续加害王元极,然而甄始一触手既倒,这时众人才看到甄始一口鼻眼耳七窍同时流出血来,王元极重伤后的一击虽然力道大不如从前,但所击之处是他的要害,还是取了他的性命。

全真弟子见到掌教竟然欺师灭祖,落得如此下场,无不哗然,几名老道上前约束他们,让他们不得喧闹,等候安排。

刘苏儿伸手捉住王元极的手,将身上的真气源源不绝地向他体内注入,助他疗伤,真气输入王元极体内,刘苏儿察觉他受伤极重,好在王元极在受到掌击时体内自然而生出一股抵抗之力,化解了一半的伤害,但即使如此,依然受伤不轻。

这种内伤偿若发生在年轻人身上,倒还容易恢复,然则王元极已是年过百岁的老人,恢复起来极为麻烦,刘苏儿给他输入了浑厚内力的同时,两名老道赶了过来,拿着一枚疗伤的丹药,让王元极服下。

王元极吃了药,用借着刘苏儿的内力将药力化开,这才拒绝了刘苏儿的内力的输入,他受伤太重,一时说不出话来,几名老道连忙扶着他到了里面休息。

这边大堂上,早有几名年轻的道人拥着张始初过来,张始初被甄始一囚禁,刚刚得以脱身,他憋着一腔怒气,准备过来找甄始一的晦气,救他出来的道人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起太上观中发生的事,张始初来到这里,见到地上的一蓬鲜血和倒地毙命的甄始一,不禁呆住了。

几名老道见原掌教身死,现在观中群龙无首,容易出现乱子,几人一凑合,一致决定立刻推举张始初为新任掌教。

全真教立掌教本是大事,繁文缛节的礼仪甚多,此时事急从权,匆匆而为,全真教自开宗立派以来,从无一个掌教上任如此粗陋。

好在张始初此人虽然性子和气,但在观中待得久了,也知道掌教一职该怎么做,他吩咐众人现将甄始一的尸首抬下去,又安排执事各司其职,不得慌乱,其他弟子分派看护道观,无关人等先回自己屋子,张始初临危受命,却指挥若定,将众人慌乱之心渐渐平复下来。

刘苏儿见这里局势安定,便去查看王元极的伤势,而王元极因服用了疗伤的药,此刻已经昏昏沉沉地睡去,刘苏儿见他躺在床上,虽然盖着被子,但依然能够看到他胡须衣襟处触目惊心的血迹,知道此时正是他恢复的紧要关头,不敢打扰,悄悄退出房外。

来到院子里,头顶艳阳高照,刘苏儿却兀自像在梦中,甄始一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使得全真教名震天下,成为天下第一教派,非只是道派中的第一,甚至超过佛家,超过少林和丐帮,这等心意本没有错,只不过结交女真人,企图借助外族人的力量来实现,那不但错了,而且本末倒置,更因万念俱灰下行为颠倒,做出欺师灭祖的乖张之事,终落得身败名裂身遭惨死的下场。

不知为何,刘苏儿忽然想起了坏书生,坏书生的立意也没什么错,只不过复仇时的手段残酷了些,便为人唾弃。当然,坏书生也有极端的一面,谁得罪了他一丝一毫,他便毫不留情地下杀手,行事未免过了,后来他改过自新,本能够成为一位人畜无害,甚至立誓要做好事的人,但已经没有了机会,命运之令人唏嘘嗟叹也就在此。

全真教道观中不少道人匆匆走来走去,刘苏儿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也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他所关心的仅仅是王元极的安危。

静立良久,新任掌教张始初过来向刘苏儿躬了躬身,刘苏儿连忙还礼,问道:“前辈的伤势如何了?”

张始初说道:“呼吸已经平稳,性命应当无碍,唉,甄始一倒行逆施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做出这种不容于天地之事,之前全真教对刘居士有所不敬,贫道这里给你道歉了。”

刘苏儿看他又要向自己作揖,连忙拦住他说道:“张掌教严重了,喜幸全真教尚没有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对了,此后你们对女真人的态度又当如何?”

张始初说道:“现在我身为掌教,自然是和他们一刀两断,再不会有什么牵扯,就算他们再有什么许诺,我们也会置之不理,刘居士可以放心,中原武林一脉也都可以放心。”

刘苏儿心道早就该这么做了,只不过甄始一钻入牛角尖出不来而已,他说道:“然则已经去了建州垂云观的那几名弟子又该当如何处置?”

张始初说道:“我已经安排弟子过去劝说他们回来,不愿回来的,便革出全真教,再不算全真弟子。”

刘苏儿对他的处置十分满意,也算去了一件心事,他本想就此离去,可是又放心不下王元极的伤势,张始初命人带他去吃饭,又给他安排了房间让他住下,刘苏儿也没有拒绝。

到了晚上,全真教各处安排都得到了落实,道观中恢复了平日的宁静,当然这种宁静只是表面上如此,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谁又能真正做到心中不起一丝波澜呢?

一名道人来到刘苏儿房间说道:“太师祖已经醒了,他叫你过去。”

刘苏儿匆匆来到王元极所在的房间,只见他已经能够坐起身来,旁边有人刚刚侍奉他喝了养气补血疗伤的草药,他见到刘苏儿过来,向他微微一笑。

刘苏儿说道:“晚辈不走,前辈伤势这么重就别多说话,先养伤,我随时可以过来。”

王元极说道:“有你给我注入的真气,我引导疗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全真教武功或者不够出类拔萃,但在养生休养一事上绝对称得上独步武林。”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甄始一竟敢大逆不道地对他出此重手,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

刘苏儿说道:“前辈切莫想得太多,耗费精神,眼下全真教由张始初来执掌,再也不会做出败坏门楣之事,前辈大可以放心。”

王元极说道:“我虽然不喜受到约束,远离全真教独自逍遥自在去了,但我毕竟也是全真教的人,现在成了他们的前辈,我对甄始一虽有愤懑怨恨,可是我视每一名全真弟子,都如同看待自己的孩子,孩子不肖,反击到我身上,身上的伤倒在其次,这种痛心的感觉,才是最让我感到难过的。”

刘苏儿默然,几名侍奉王元极的全真弟子无不露出惭愧的神色。

王元极接着说道:“我已作出决定,此后全真教绝不在涉及武林中事,以防他们再出现凭借武功,想要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出现像甄始一这种野心勃勃之辈。”

全真教再怎么受到朝廷的掣肘,在武林中也始终是一处举足轻重的存在,更兼之全真教的武功更有独到之秘,王元极做出这种决定,那是决议让全真教转化为纯粹潜心修道之地,武功心法说不定就此遗失殆尽,这个决定足见王元极对全真教的失望以及对发扬全真教感到心灰意懒,他劝道:“这……这决定是否有些过于仓促了?”

王元极摇了摇头:“修道之人想要凭借武功和人一争长短,本就是走上了岔道,违背了当年重阳祖师的初衷,他虽然教习弟子武艺,但一来不过为了强身健体,而来希望由武入道,内功里本就有不少养生之法和道家修身养性有共通之处,再加上全真教不以武功见长,也就不会惹来种种武林上的是非,实是让全真教真正发扬光大明哲保身的法门。”

刘苏儿见他已经有了决定,他目光所见并不长远,觉得这样的决定有利有弊,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他也说不上来,他只好说道:“然则前辈做出这种决定,观中全真弟子是否都认同呢?”

王元极说道:“我和张始初商量过了,能接受的就留下,不能接受的,就请另投他派。”

刘苏儿再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王元极又喝了一碗草药,人沉沉睡去。

刘苏儿回到房间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想着王元极所做的这个决定,似乎有种失落和惋惜的感觉,当年全真教在鼎盛时期,和少林寺称得上是并驾齐驱,领袖武林,想不到如今到了自断手臂明哲保身的地步,他难以想象,偿若少林寺为了潜心佛法,而永不参与武林之事,弟子也大都不再教习武艺,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他想不到的是,王元极所做的这个决定,反而让全真教更受武林人士的尊重,也使得全真教一直兴盛不衰地流传下来,成为道家无可争议的第一教派。

第二天一早,刘苏儿饭也顾不得吃,就来看望王元极,经过一夜的自愈,王元极的精神已经好得多了。

王元极对刘苏儿说道:“这里大事已了,你又是长途奔波刚刚回来,用不着你在这里陪我了,你回去吧,我在全真教有这许多徒孙玄孙陪着,你也不用担心。”

刘苏儿说道:“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前辈伤势这么重,不等你伤好了我不走!”

王元极摇了摇头:“我伤势已经没有大碍,而且我和全真弟子又许多教中事物要交代,你在旁边也不合适,而且我伤势一好,也不会在这里留下,你先回去吧,有空就到我居住的山谷中去看看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刘苏儿见他说得有理,兼且执意如此,只得和他洒泪而别。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乱世将至

下了恒山,刘苏儿直奔丐帮大同分堂而去,汪九成见他这么久才回来,问道:“甄始一怎么样了?他做出这等乖张之事,有没有被驱逐出教?”

刘苏儿想起汪九成带着弟子离去时,甄始一还没有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后来的事他自是不知,当下他将甄始一如何恼羞成怒出重手偷袭王元极,却被王元极击毙一事跟他说了。

汪九成听得惊讶无比:“我只道他不过行差失错,想不到此人竟然疯狂至此!”

偿若甄始一被击毙只不过让汪九成感到惊讶,那么王元极做出的决定,让全真教退出武林一事,则让汪九成感到震惊了,他说道:“你没有听错?那老道真的做出这种决定?”

刘苏儿点了点头:“我看王元极老前辈是对甄始一的倒行逆施感到心灰意冷,所以才痛下决心的吧。”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是这样,那个门派中没出过不肖之徒?就连少林门下不也出过不少逆徒么?你别在意,我不是针对你,就算这样,也没见哪个门派因此不再过问武林中事的啊,我看定是有别的原因。”

刘苏儿问道:“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汪九成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王元极可能也推断出乱世将现,中原将陷入混战纷争,偿若全真教不再过问武林中事,自然能够避开各种势力的拉拢或者讨伐,从而保全下来,王元极老前辈活了这么久,什么看不透?他定是看得十分长远,才会做出这种英明决绝的决定。”

刘苏儿一时理解不了,他尝试着问道:“你是说,他还是认可甄始一所做出的推断?”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是谁最后能身登大宝的问题,而是在混战当中如何偏安一隅的问题,更是在此后无穷的岁月以及朝代兴替的过程中,如何避免倾覆的问题,王元极啊王元极,你这一决定,真是了不起的一招,了不起之至!”

刘苏儿倒没有想到这么多,他说道:“既然全真教的事已经了解,汪大哥是否就要走了?”

汪九成说道:“自然,我在一个地方带不长久,却没想到在大同滞留这么长时间,冬天就要过去了,春暖花开之日已近在眼前,我要继续逍遥快活去也,你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刘苏儿的心思早就飞到了梅嫽以及孩子身边。

正在两人神驰物外之时,三节棍的名家左轻语前来拜会,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楚界南,唯独不见路小千,想来他还是怕刘苏儿不能原谅他,所以没有跟过来。

几人寒暄过后,刘苏儿问起方铁扇有没有再找他的麻烦。

左轻语说道:“他没有康长恨给他撑腰,在大同府我也不怕他,再加上他现在武功尽失,欺负他等于欺负弱小,所以我不去找他的麻烦他就已经酬神作福了,哪里还敢来找我的麻烦?”

刘苏儿和汪九成相视一笑,对付方铁扇,是他们近段时间做的比较大快人心的事情之一,方铁扇若非因为康长恨的逼迫,也不能做出袭击丐帮分堂的糊涂事,如今这件事也算是了结了,希望方铁扇能从此事中汲取教训,此后能够规规矩矩做人,安分守己地本分生活。

楚界南对刘苏儿说道:“路小千将沙忠利的事跟我说了,他说他不相信父亲会这么做,沙忠利定然是在胡说八道,他为了父仇,不得不这么做,还请刘少侠原宥则个。”

刘苏儿说道:“这几日我也慢慢想得通了,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提起来一点意义也没有了,对了,莫谷儿真是你从女真部落收养的孤儿?”听他的口气,他对路小千还是心存芥蒂,不愿多谈,而扯到莫谷儿身上转移话题。

楚界南也看出了这点,他说道:“不错,我教了他十多年武功,始终不能将他同化为汉人,他骨子里的一些执拗,都是女真人典型的习性,他留在叶赫部也好,算是回到他自己的出身之地。”一句我教了他十多年武功,后面却又表现的满不在乎,显示了楚界南心中的矛盾,他毕竟不能完全割舍下这个徒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一个跟着他十几年的徒儿?

莫谷儿对楚界南来说是绝情了些,但谁又都无法责怪他,就像从狼窝中抱来的幼狼,长达以后终归要回到狼群中才能找回他的天性。

说到这里,几人生出不知再说什么才好的尴尬,四人沉默了一会,楚界南和左轻语两人起身告辞,汪九成和刘苏儿一直将两人送到门外。

刚回来坐下,就有丐帮弟子前来汇报:“报告帮主,刚得到的消息,谭豹奉命领军前去对付单勤王,被单勤王杀得丢盔卸甲,大败亏输,谭豹本人也是生死不知。”

刘苏儿问道:“那周帷幄呢,可有他的消息?”

丐帮弟子说道:“周帷幄并没有参加此次战斗,听说他到京城负荆请罪去了。”

刘苏儿知道朝堂上,皇帝和大臣之间的争执还是落在了下风,皇帝主和,大臣们主战,皇帝主笼络招安,大臣们主剿杀歼灭,两相矛盾,而谭豹既然领兵去对付单勤王,则已经取代了周帷幄的地位,如今沙忠利已死,还不知道周帷幄如何去跟皇帝交代才好。

单勤王虽然风光了一阵子,但此人并不是争天下的料子,迟早会被从各地调集过来的朝廷军歼灭,现下四处义军不断揭竿而起,总会有一位能取得最终胜利的豪杰,完成朝代兴替的历史必然,刘苏儿知道无论是谁最终取得了胜利,在这场漫长的过程中,最后受苦受难的都将是百姓。

一时间,刘苏儿感到心灰意冷,此后丐帮弟子又给汪九成汇报了什么消息,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站起身来,来到院子里,一阵风吹来,风中竟带着些许的暖意,看来冬天真的就要过去了,但四季虽然开始了一次新的轮回,可百姓安宁祥和生活的春天何时才能到来?

辞别汪九成后,刘苏儿向扬州的家中赶去,一路上他遇到不少来去匆匆的军队,有时是朝廷军,有时是义军,刘苏儿不愿惹麻烦,遇到了便避在一旁。

除了这些奔赴战场的军队,刘苏儿还遇到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偿若干旱,洪涝,蝗虫,瘟疫等等算是天灾的话,那么战争便是人祸了,比之天灾,百姓更怕的是人祸,战火熊熊,恐怕没有几个人能避得开战争的无情摧残。

回到家,扬州并没有收到战火的波及,一片安定祥和,唯有大街上多了不少逃难过来的百姓,才让人体会到一点乱世将至的感觉。

梅嫽见到他无恙归来,十分高兴,刘苏儿抱着孩子转圈圈,逗得孩子嬉笑不止,刘苏儿决心忘掉这些令人烦恼不快的事情,准备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些即将来临的灾难。

在这片暂时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城镇,仿佛永远都看不到战争的来临,刘苏儿甚至都起了得过且过之心,苟且地活着。

然而宁静很快被打破,这一日,伏缨带着唐轩儿来看望他们,刘苏儿大喜之下,让梅嫽杀鸡买肉,整治了一大桌子菜,跟随着伏缨过来的除了唐轩儿,还有伏缨的徒儿伏光以及他的儿子伏隐,伏隐比刘苏儿的儿子刘年余大一岁,一个四岁一个三岁,两人在院子里玩得疯疯癫癫的,惹来两人的娘亲不断的呵斥。

伏缨将刘苏儿喊到一边,问道:“李觅踪的事你可听说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我很久都没有出去了,外面乱糟糟的,我也有些惫懒,李觅踪怎么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弘扬正气

伏缨说道:“李觅踪知道周帷幄奉皇上之命招安路达远未果,周帷幄上京请罪,李觅踪竭力维护周帷幄,这就相当于维护皇上,但如此一来,就得罪了支持谭豹的一众大臣,李觅踪在他们的排挤下,发动六扇门的人在京城外的寺庙中大肆寻找,竟找到了一封谭豹从东北调往西北时留下的一封信……”

刘苏儿说道:“我知道这封信,是谭豹认为自己受人打压时留下的信,他曾说过,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就将这封信上的内容公布出来,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伏缨说道:“这封信上点名了几名朝廷重臣结党营私的事,并点名了证据,谭豹一直想要回到京里叙职,却一只得不到批准,因此他暗中查访到了这些,准备在自己死后才拿出来的,结果被李觅踪提前给找了出来,李觅踪见事情太大,自己不敢做主,准备将这封信交给大理寺,李觅踪这一糊涂决定可坏了大事了。”

刘苏儿问道:“难道那封信中也有大理寺的官员在内不成?”

伏缨说道:“当然没有,否则李觅踪再将信呈给大理寺,那不是傻了么?但京城官员官官相卫,大理寺中有人将这封信的事捅了出来,很快这封信就失踪了。”

刘苏儿问道:“失踪了?那说明什么?”

伏缨说道:“信虽然被那些大臣想办法毁灭,但他们知道既然谭豹还活着,随时可能再写一封信出来,因此决定将谭豹杀了灭口,以绝后患,你猜怎么着?”

刘苏儿自然猜不到,连忙问道:“怎么着了?”

伏缨说道:“谭豹在陕北手握重兵,唯一能挟制他的周帷幄又回了京城,谭豹得知朝廷中很多人要准备对付他时,他竟拥兵作反了!”

刘苏儿关心的可不是谭豹有没有造反,他关心的是李觅踪:“此事关李觅踪什么事啊?”

伏缨说道:“你怎么想不明白?谭豹虽然留下揭露朝廷几位当权大臣的这封信原本没有打算公开,是李觅踪好心办坏事,将信找出来的,他相当于成了逼迫谭豹造反的罪人,因此被逐出六扇门,成了一介平民。”

刘苏儿还以为李觅踪被杀了头,听他只是被逐出六扇门,他放下心来说道:“我常听人说伴君如伴虎,李觅踪做到六扇门的把总,虽然风光,但却危机四伏,处处容易得罪人,他自己恐怕还不甘心急流勇退,如今无官一身轻,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伏缨叹道:“咱们是这么想,可对李觅踪来说,他未必能想得这么开,我所知的李觅踪在办案时都是全力以赴,混到把总的位置可说倾尽了一生心血,这么突然被无辜牵连撤了职,心中很定很不是滋味。”

刘苏儿喟然而叹,他说道:“我这次听到西北闹了灾荒,满心火热地赶去帮助灾民,谁承想竟接连卷入各种事情当中,也改变了我对许多事情的看法,我并非有什么私心,坏书生康长恨救了我和汪九成的情分也都可以放在一边,他虽然身为四大凶徒之首,但他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凶徒,甚至在改过自新后可以说是个好人,真正的凶徒,正是那些手握权力,杀人于无形当中的当权者,天灾虽可怕,更可怕的还是人自己带来的灾祸啊。”

伏缨很认同他的话,只不过这话题太也沉重,而且说也说不完,他转过话题道:“既然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乱世也就难以收拾残局,为了不让乱世中出现各种趁火打劫的暴徒,朱雀和我以及几大门派商量,武林中的势力不可参与到战争中去,只在百姓的层面,尽力保护大家的周全,官府也无暇再去行使官府的职责,这份职责就由咱们武林中人承担起来。”

刘苏儿说道:“朱雀大侠对这一切看得很透彻,战争本就是一件错误的事,咱们武林中的势力无论参与哪一方,都只会给百姓带来更多的苦难,不如坐视不理,从另一个角度来帮助他们,对付趁火打劫的凶徒,也正是咱们的所长。”

伏缨说道:“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一人力微,合则力强,朱雀正准备联合各个江湖上的门派,组成一个正义之师,联手抵御侵犯百姓的各种歹人,让百姓在战争的日子能好过些。”

刘苏儿说道:“算我一个,朱大侠的打算我竭力支持,只要咱们在江湖上连成一个网,就能维护着百姓的安危,让他们在战争里的日子,不受到各种情况的干扰,就能让他们活下去,这件事跟丐帮汪帮主说了么,他肯定支持这种事。”

伏缨说道:“朱雀和汪九成的关系比你和汪九成的关系还要亲近,还能少了他?不仅这些名门大派的人,就连已经隐退江湖的人,他都尝试着一一去联系,希望这张维护百姓的网结的越大越好,越密越好。”

那边唐轩儿和梅嫽已经做好了饭,喊着他们过去吃,两人同时答应,刘苏儿说道:“我也认得几位江湖好汉,我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都参与进来,这样维护百姓利益的人越来越多,敢打百姓财物主意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少。”

伏缨说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大家各自清闲,这世上损人利己的人越来越少。”

刘苏儿问道:“这么多人铲除邪恶,维护正义,可有一个什么名目?”

伏缨说道:“有,这个联盟就叫做正气盟,只要是武林中自认为是名门正派的,都可以加入进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有有之,若是邪魔外道的势力颇大,大家可有齐心协力,一起对付,就算当年风光无两的魔教,咱们也有足够的实力来对付,不至于成为一盘散沙,当然,正气盟的目的,只是为了弘扬正气,让那些企图行凶作恶之人有所顾忌,不敢再为所欲为。”

刘苏儿说道:“这么说来,正气盟岂非承接了官府衙门,又或者说六扇门的职责?”

伏缨摇了摇头:“两个不会武功的百姓斗殴打架,咱们是不会去管的,张家长李家短,小小不然的偷盗,咱们也不会去管,也管不了,这些就交给官府衙门,凡是涉及到武林中人作恶的,才轮到咱们出手,要知道,习武之人欺辱百姓,本身就是一种持强凌弱的恶行,再加上他们都会有些本事背景,衙门未必管得了他们,咱们就可以出手惩戒。”

刘苏儿终于明白了正气盟的职责,他说道:“如此一来,恐怕胆敢凭借武力胡作非为的事会逐渐减少,以至于销声匿迹。”

伏缨露出无限的向往:“这就是朱雀辛劳奔波的目的……咱们吃饭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正气盟出现后,以少林武当峨嵋丐帮四门帮派为首,联络天下英豪,果然震慑了无数宵小之辈,使之不敢再倒行逆施,江湖上在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没有听到什么武林中人肆意伤人之事。

李觅踪虽然从六扇门中被革职,却被请来担任正气盟的追凶首领,也算得上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丐帮汪九成支持朱雀成立正气盟的同时,不断派人刺杀爱新觉罗部和叶赫部的要人,并互相嫁祸给对方,终于引得两部落反目成仇,开始了一场大厮杀,最终以叶赫部不敌,完全被努尔哈赤吞并而告终,在两部落相互征伐之际,叶赫那拉孟古姐姐左右为难,最后和努尔哈赤闹僵,一个人回了叶赫部的娘家,再无心过问中原江湖之事,再加上全真教的弃暗投明,他们针对汉人武林的一场图谋,终究化为流水。

叶赫那拉孟古姐姐更是在两年后郁郁而终,汪九成为之报的仇可算报得十分彻底。

而不久后,一统女真的努尔哈赤也终于露出了獠牙,不再向朝廷进贡,反而在建州称帝,国号后金,他打着七大恨的名誉,倾全部兵力向中土发起攻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朝廷派出着名将领袁崇焕到宁远抵御努尔哈赤的侵犯,堪堪将其阻住在山海关以外。

而朝廷这边,不仅边疆告急,国内更是烽烟四起,一个伟大的帝国,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第一章茶心意

俗语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自不必说,挨着西湖,占据东南盛景,然则苏州背靠太湖,以园林胜地甲于天下,也颇俘获了一些文人骚客的心,这其中就有名震天下的慕容寒山,在太湖之畔,十里杨堤后,默默领悟着剑的至理。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和人比过剑了,但慕容寒山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

因为他的剑,并非是为了和人一较高下而练。

他练剑,是为了寻找活着的意义,是剑的意义,也是他的意义。

然而他近年来臻于剑道,却渐渐迷失了自己。

有人说,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超然于江湖之外,又立足于武林之中。

是每一个江湖中人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只要是练剑者,无不以慕容寒山为崇拜的对象,直到他们练剑数十载,才会醒悟自己和慕容寒山的差距越来越大,终于承认了自己终身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

可是对于慕容寒山来说,这种荣誉令他嗤之以鼻,他所要的,并不是这些,他要探寻的,是究极的秘密,是生的秘密,也是死的秘密。

在苏杭之外,天下已经陷入战乱,中原民不聊生,朱雀成立了正气盟,竭力约束武林中人的底线,战争背后,百姓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干扰。

慕容寒山不禁蠢蠢欲动。他想要结束闭门造车的生涯,去会一会世上真正的豪杰,他不断在磨剑堂磨着那把没有需要再磨的剑,心中一片空明。

唯一放不下的,也学就是庄中的老仆,老仆姓周,已经在万剑山庄侍候他三十多年了,如果这次自己出门,他或者不能活着再见到自己回来。

这是慕容寒山唯一的破绽,然则这个破绽也因为老仆的天年已到而消失。

慕容寒山为老仆举办了一个风光的大葬以后,心中对这个名震江湖的万剑山庄再无一丝留念,他拿着小楼剑,锁上了大门,开始了他的砺剑之路。

离开万剑山庄,慕容寒山首先去找到了无垢禅师,无垢禅师欣然欢迎他的到来:“我喝了你这么多茶,早就应该请你喝一喝我的茶。”

早有道童奉上新采摘的碧螺春,加上冬天储存下来的雪水,烧开冲泡,异香缭绕,就连慕容寒山都忍不住赞道:“原来你尚自留了这么一手,枉我喝了多年的碧螺春,却不知道碧螺春会有这么香。”

无垢禅师大有深意地说道:“这茶和你请我喝的茶本是一般香,只是你心境变了,所以以为我的茶更香一些。”

慕容寒山笑道:“好你个和尚,说出这种大有禅机的话来唬我,只可惜我却没有跟你辩论的时间了。”

无垢禅师问道:“你要走了?”

慕容寒山收敛笑容点了点头。

无垢禅师又问道:“你可要去找北斗先生?”

慕容寒山全身一震,他此生和人比剑,可说从无败绩,就连幽灵山庄的白重影,所胜者,也不过是超乎寻常的内力罢了,并且那内力并非白重影自己修炼得来,而是从玄玉石中汲取,所以慕容寒山从未觉得自己败于他手下,他此生唯一的败绩,是一招也没有出手的北斗先生。

无垢禅师说道:“北斗先生已非昔日的北斗先生,慕容寒山也非昔年的慕容寒山,你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找他。”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最近两年,无论我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我想自己要么是到了巅峰,此后只能随着日渐衰老而减退,要么是遇到了障碍,我要想继续有所突破,就要破除这个障碍。”

无垢禅师问道:“你以为北斗先生就是你的障碍?”

慕容寒山颓然道:“我不知道,然而我总要去试试。”

无垢禅师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品茶,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慕容寒山从来没有试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过理由,这次他却说道:“我找他并非是比剑,或者只是请他指点一下迷津。”

无垢禅师喝完了一杯茶,将茶杯放下,人信步来到屋外,他说道:“人有的时候,是需要找一些事情来激发一下自己的灵感,我和你结交一场,从你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也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你要离开这里,何不先过了我这一关?”

慕容寒山从未见过无垢禅师和人动手过招,几乎忘了他也是武林中人,他说道:“你要和我比剑?”

无垢禅师摇了摇头:“我和你比定力。”

慕容寒山问道:“比定力?”

无垢禅师点了点头:“不错,你心有障碍,剑上蒙尘,就有老和尚为你将剑上的灰尘抹去如何?”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就是不知定力如何比法?”

无垢禅师说道:“门前有一柳,柳枝上刚抽出嫩芽,咱们以柳枝为兵器,戏耍一番,谁的柳枝若是嫩芽折断,或者被对方的柳枝点到身上就算输。”

慕容寒山说道:“好!”他折了两根柳枝,交给无垢禅师一根,两人轻轻摆动柳枝,柳枝柔软,总会下垂,但两人都将内力注入柳枝内,两人手中的柳枝变得笔直。

无垢禅师说道:“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主随客便,你先出手吧。”

慕容寒山说道:“得罪了!”他一挺柳枝,柳枝不仅变得笔直,而且发出破空的嗤嗤之声,无垢禅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浑然没有兴起反击的念头。

一根柳条在像慕容寒山这种高手手中使将出来,不亚于神兵利器,无垢禅师这种不闪不避,慕容寒山偿若不改变柳条的去势,无垢禅师非要身手重伤不可,眼尖柳条就要刺上无垢禅师,慕容寒热无奈只能收剑撤招,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在他回剑得的同时,无垢禅师将手中的柳条枝向慕容寒山刺去。

慕容寒山怎都想不到无垢禅师会来这么一手,他从未想过看起来十分正派的无垢禅师会利用他的弱点来反击自己,若是换作别人,这一招非会中招不可,但慕容寒山剑法剑法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临危不乱,人向后退开的同时,他挥舞着手中的柳条准备阻拦无垢禅师这迅雷不及掩耳般迅捷的出手。

第二章 江中遇盗

无垢禅师哈哈一笑,两人柳条相击,无垢禅师向后倏然退开。

慕容寒山还要挺着柳条枝前去继续比试,无垢禅师阻止他道:“等一下,你看看你的柳条上。”

慕容寒山愕然收手,然后检查了自己的柳条,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的这根柳条上的嫩芽已经折断了两处,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对无垢禅师道:“是我输了。”

无垢禅师问道:“你明白了你输的原因了么?”

慕容寒山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这些,他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折断的柳芽。”

无垢禅师说道:“你明白就好,以你的武功,偿若遇到敌手,谁都无须为你的安危感到担心,可是你须得提防两点,一是像我这种看起来不会偷袭之人,二是你自己,要知道过犹不及,有时候须得顾忌到方方面面。”

慕容寒山点头受教,他知道刚才自己因为无垢禅师竟会利用自己不会伤害他的卑劣行为向自己突然出手,他起初感还到有些愤慨,但很快就想通了这些,无垢禅师知道无论如何都避不开自己的出招,干脆不躲不闪,自己果然上当,这是无垢禅师无上的智慧,也是从自己的弱点出发,而等到自己见到无垢禅师向自己挺起柳枝刺来的同时,自己浑然忘了手中拿着的不是剑,而是柳枝,因此倏然出手阻拦,尽力过大,柳芽逆行折断,这是他自己鲁莽所知,鲁莽是因为自己被蒙蔽了理智而做出的冲动行为。

无垢禅师叹了口气:“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到了现在这种地位,依然能够虚心受教,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慕容寒山说道:“老和尚何时变得这么会夸人的?我输给了你,你还不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

无垢禅师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刚才比试的又不是剑,而是定力和心态,老和尚练了几十年禅定,偿若在这方面胜你一筹就沾沾自喜,那老和尚真是没出息了……你走上的是一条注定孤独的路,希望你能找回自我,尽快回来,老和尚还有些舍不得你这个茶友。”

慕容寒山看着远方道:“我也想尽快回来,希望能够得偿所愿吧。”

春暖花开的季节,慕容寒山一人一剑,离开苏州,向西行去。

过无锡,穿常州,走丹阳,路过金陵而不入,继续向西北而去。

这一日他来到江边,准备渡江而行,江边挤满了准备过江的人,有商人有官员有百姓,甚至还有僧人道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慕容寒山静静等候渡船的到来。

等到渡船靠了岸,这些人一拥而上,船家埋怨道:“别挤别挤,都坐得下,挤到河里可没人去救。”

船夫这么埋怨,但先上船的人毕竟抢了能够坐下的地方先坐着,后面来的人没有了能够坐下去的地方,只好站着,慕容寒山和一名年迈的和尚走在后面,自然没有了能做的地方。

年迈的和尚向船上的人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可有人愿意给老僧让出一个位子来?”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无人搭理他,一名孩子见他可怜,便起身准备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他,一旁的人劝道:“干嘛给老和尚让座?一大早遇到和尚就是晦气。”

这名孩子虽然听到这人这么说,还是起身让老和尚坐下,老和尚假作没有听到刚才那人的话,他给孩子道了谢,和尚出门在外常常遇到别人轻视,老和尚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不以为意。

渡船过江之处江水甚宽,且江流湍急,船夫小心翼翼地向对岸划去,虽然划得不快,但十分平稳。

这时,从上游忽然顺流而来一艘快艇,快艇上站着十多名拿着弓箭兵器的人,这艘快艇显然就是奔着渡船而来,渡船上的人看到快艇上人虎视眈眈不怀好意的目光,都知道这些人是水盗,无不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更有人嘟囔道:“早就说了遇到和尚就会倒霉,奶奶的,早知道这老秃会上这条船,老子就不坐这趟船了,现在倒好,想走也走不掉了……”

果然快艇来到渡船附近,船上的人抛出几根带钩子的绳子,将渡船和快艇连在一起,正当渡船上的人惊慌失措时,快艇上的两个人翻身来到渡船上,轻功倒也不错,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大伙儿想必也都知道爷是干什么的,就别让爷多啰嗦,大家身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都交出来,偿若让我搜到谁身上有金银玉器却不拿出来,可别怪老子不客气!”说罢,此人提着刀在船舷上一砍,刀身陷入船舷里,显然若非此刀十分锋利,便是此盗力气极大,不论是那一点,都不大妙。

慕容寒山饶有兴趣地看着水盗恐吓船上的乘客,并没有抢先出手教训他们,一来这些人还不值得他出手,二来他已经看出这老和尚虽然看起来年迈昏庸,但实际上是一位并不显山露水的高手,慕容寒山颇想看看老和尚怎么打发这些水盗。

很多乘客迫于水盗的淫威,纷纷将自己身上携带的银子金子和银票等物掏了出来递给水盗,水盗一手拿着一个布袋子接收众人的钱物,一手提着刀子威胁不肯交出财物的人。

水盗见到给和尚让座的小孩子时,他们看上了小孩子脖子上的一个金项圈,他让小孩子取下,小孩子摇了摇头:“这是我娘临走前留给我的,不能给你们!”

水盗冷笑道:“嗬,大家都乖乖地听话,想不到你这小鬼倒敢忤逆我,自己乖乖地将项圈给我,否则我将你丢到长江里去喂大鱼!”

小孩子害怕起来,随他一起来的大人是他的叔叔,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财都拿了出来,他还劝孩子道:“强人问你要,你就先给他,等回家我再给你打一个。”

小孩子十分倔强:“不行,你再给我打一个,毕竟也不是这一个了,我不给!”

水盗听小孩这么说,感到十分没有面子,他提着刀指着小孩说道:“我最后问你一遍,给,还是不给?”

小孩道:“不给!”

水盗扬起刀,毫不留情地向小孩头顶砍去,船上的人见到这不可避免的惨事,有的吓得尖叫,有的转过头去不敢看。

只听哎吆一声,噗通两声,那转过头去的人听到声音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再看时,两名水盗已经不见了踪影,原来两人都被人扔进了江中,江水湍急,水盗虽然水性不错,却也狼狈不堪,被快艇上的人拉上快艇,两人浑身湿淋淋的,指着渡船上的人破口大骂:“是谁推老子下船的?”

除了慕容寒山和这名小孩外,其他人都没有看出出手的竟然是那位老和尚。

第三章 似童非童

小孩死里逃生,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强盗没有离去,真正的危险还没有度过。

小孩的叔叔紧紧地将小孩抱在怀里,低声埋怨他不该为了一个项圈而遭此横祸。

小孩说道:“妈妈临走前给的我这个项圈,说是这个项圈能够替她抱抱我,而我看到项圈就像看到了妈妈,他们把项圈拿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旁边的一位妇人起了疑心,她问道:“你的妈妈去了哪里?你怎么不去找她?”

小孩的叔叔白了她一眼,沉声道:“孩子的妈妈去了西方极乐……”

其他船上的乘客都不禁为他感到痛惜,也明白了小孩为何至死护着项圈,他们因怜悯而产生勇气,一些人不顾水盗就在旁边,纷纷议论着强盗们的歹毒。

倏地,又有四名水盗跳上了渡船,其中就有刚才落水的两人,四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子,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挨个威胁喝问刚才是谁推他们下的船。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刀逼到脸上,才会有人微微摇头。

慕容寒山偷偷地看着那位老和尚,看他是否会继续出手,哪知这一瞧不打紧,老和尚的样子差点让慕容寒山惊掉了下巴。

原来这个老和尚在哭,看来他是因为小孩子可怜的遭遇而痛哭。

一名水盗也看到了在哭泣的老和尚,笑骂道:“奶奶的,这老和尚凡心未泯,还当什么和尚?老秃驴,你可曾看到刚才是谁将我们兄弟推下的船?”

老和尚哭得十分伤心,泪眼婆娑中,他缓缓地举起了手指,众人不知道刚才就是他将水盗打落江水的,这时见他准备出卖刚才仗义出手之人,无不心生鄙夷。

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奇怪,不知他要指认的人是谁,还是他准备承认就是他自己出的手?

哪知那老和尚一边哭,一边用手指缓缓指向了慕容寒山。

一名水盗用刀指着慕容寒山问老和尚:“是他推我兄弟下的水?你没看错吧?”

老和尚声音十分笃定:“就是他,错不了。”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不过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再掩饰行迹,他站起身来,冷冷地对这几名水盗说道:“现在就滚,我不杀你们,因为我不想在孩子面前杀人!”

声音中带着无情的寒意。

四名水盗听到慕容寒山充满威胁的话,先是一起怔了怔,接着同时放声大笑起来,其中一人更是叫嚣:“这小子得了失心疯啦,竟敢这么跟老子说话!”

一名落水的水盗提着刀边向慕容寒山砍来边喊道:“敢推老子下水?老子让你……”

一句话没说完,这名水盗忽然腾空而起,来到滚滚长江的上空,似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接着暴起一团血雾,水盗忽然像是被五马分尸般,碎成若干块,支离破碎地落入江水中,瞬间不见了踪影。

不仅剩下的三名水盗看得傻了眼,就连乘客,船夫,老和尚,小孩子等人无不看得张口结舌,浑身发麻。

而再看慕容寒山,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甚至连他有没有出手都不能肯定。

另一名水盗虽然举着刀,但手臂颤抖地几乎拿捏不住手中的刀,他颤抖地问着:“你……你难道就是……”

慕容寒山冷峻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此人吓得刀也拿捏不住,掉在了船板上,人大叫一声跳出了渡船,剩下的两人也是手忙脚乱地向自己的快艇中跃去,原本快艇是用绳钩勾住的渡船,这时他们也来不及解开绳子,挥刀将绳子砍断,七手八脚地将落水的同伙拉上快艇,接着急急如丧家之犬,匆忙逃窜。

刚才那一幕,恐怕要在他们此后日子里,不断地在噩梦中上演。

老和尚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说道:“老和尚尘缘未尽,不配做出家人,我这就还俗,回家去也。”

说罢,老和尚拿起船板上的一块木板,两手将木板拗断,丢入江水,接着人翻身出了渡船,在众人注视下,老和尚提身相继轻轻点在两块木板上,借助木板的浮力,人一晃来到岸上,接着消失在小路尽头处。

慕容寒山又是好笑又是惊讶,这老和尚不知道什么来头,疯疯癫癫的,他虽然帮助了船上的人驱走了水盗,然他出手过于辛辣,船上乘客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生怕他忽然再对他们出手。

人就是这样,对力量过于强大的人,始终保持着警惕之心。

唯有那小孩子来到慕容寒山身旁说道:“谢谢你。”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不用谢,以后一定要小心些,这金项圈再值钱,也不如性命珍贵。”

小孩欲言又止,慕容寒山知道他想说什么,只不过出于自己救命之恩,不好说出来罢了。

慕容寒山说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是当你保护不了一样东西时,这样东西对于来说,就未必是你的,你死了,坏人一样能够把它夺走,那么你的命不过是白送的,你说是不是?”

小孩似有所悟:“你是说我要练得向叔叔你这么强大,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慕容寒山很少说这么多话,对于这个孩子,真是破了例了,他说道:“不错,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小孩眼中闪动着兴奋的神采,他拉着慕容寒山的手道:“叔叔,我保护这个金项圈,并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我妈妈给我的。”说到这里,小孩压低了声音,慕容寒山只得低下头来听他说,“我这个金项圈里还有一个秘密。”

说起秘密,小孩子眼中的秘密和大人之间的秘密是不同的,有时候小孩子口中十分紧要的秘密,在大人眼里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事情罢了,很多时候那些都只是孩子们心中的幻想,慕容寒山不忍揭破他的幻想,顺口问了句:“什么秘密?”

小孩道:“你看,在我金项圈上刻着字,有人说这些字是一句咒语,能够……”小孩指给慕容寒山看,慕容寒山见这个金项圈打造得的确十分精致,他笑问:“什么咒语?能够保佑你平安长大么?”

此时的渡船已经快要靠岸,慕容寒山低着身子查看小孩金项圈上所刻的字,这个金项圈有手指粗细,自然是空心的,但即便如此,让人看起来也感到十分珍贵,难怪能惹起盗贼的觊觎之心。

小孩说道:“秘密就在这里,你看!”

说到这里,小孩的手突然扭动了金项圈上的一个机关,蓦地一蓬细如牛毛的金针爆射出来,慕容寒山距离小孩不过两尺的距离,无论如何都避不开了。

与此同时,小孩的叔叔,和船上一位貌不起眼的大婶,以及一位看起来像是砍柴的樵夫,三人同时抽出兵器,向慕容寒山背后袭来,就算慕容寒山万一闪避得了金针暗器,也闪避不了三人背后的袭击。

小孩的叔叔用的是剑,大婶模样的人用的是一杆秤的秤杆,砍柴的樵夫用的则是他腰间的柴刀,三人同时暴起发难,三把兵器已经来到了慕容寒山不足两寸的地方,能够击杀慕容寒山,那绝对是立刻能够扬名立万的大事,三人眼中全都露出喜悦的光芒。

慕容寒山似乎已经到了绝路。

他的眼中露出了绝望而又悲哀的神色。

接着慕容寒山的人忽然不见了。

一把牛毛金针分打在小孩的叔叔,大婶模样的妇人以及樵夫的头脸之上,而三人的兵器则同时刺入小孩的身体里,金针上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三人知道厉害,只来得及大喊一声,三人就倒地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很快抽搐停止,三人已经魂归极乐。

而慕容寒山不知何时,人站在船头,江风拂过他雪白的衣衫,使得他看起来有若凌空而立,衣带飞扬,犹如仙人。

渡船上其他的人都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住了。

慕容寒山眼望江水,似乎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刚才眼睛中露出的绝望和悲哀,只不过是对这些人人性的绝望和悲哀,为何在自己面前,他们还非要过来找死呢?

渡船距离岸上已不过两丈左右,慕容寒山忽然飞身而起,然而一个人的轻功再高,也难以飞跃两丈的距离,眼看慕容寒山距离岸边还有半丈远近,他伸足在水面一踩,人借着这一踩之力再次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落在河岸上,接着又很快消失在岸旁的树林中。

这时渡船上的人才敢去查看偷袭慕容寒山四人的情形,发现四人都已经死得透了。

其中一人本也是准备偷袭慕容寒山的歹人之一,不过他临时胆怯,没敢动手,却也因此保住了一命,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何慕容寒山在这么周密的袭杀之下,依然能够安然脱身,这是因为江湖传言慕容寒山乃是剑神,这让人忽略了他登峰造极的轻功。

他望着慕容寒山离去的方向,眼睛里闪烁着嫉妒,忿恨,后悔等等以及恶毒的目光。

坐船的人中有人心有不忍,指责慕容寒山:“那白衣人好狠毒的心肠,就连孩子也不放过。”

另有人为慕容寒山辩解:“这孩子不是他杀的,是这三人杀的,而且谁说他是孩子了?你们看他隆起的喉结,此人少说也得有三十多岁了,只不过长成了侏儒,看起来像个孩子罢了……”有人拉开孩子的衣领,果然见到他脖子上凸起的勾结。

第四章 荒村琴声

慕容寒山落寞地走在道上,他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设此毒计准备杀害他,他不记得见过这些人,不过一个人太出名了,难免会有人不服气,抑或想要通过自己来迅速成名。

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名声也是一种怀璧吧。

过了江,春雨蒙蒙地下了起来,慕容寒山感到腹中稍饥,看到路旁有一间面馆,便走了进去,准备吃碗面再走。

天下闹灾,在面馆中吃饭的人本就不多,除了慕容寒山,还有一个人正狼吞虎咽地吃面,慕容寒山一见之下,不觉微笑起来,原来吃面的人正是刚才渡船上决定还俗的老和尚。

老和尚也看到了他,见到慕容寒山向他这边看来,他竟赧然抱着那碗面转过身去吃。

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为何老和尚躲着自己,在老和尚一转身之间,他瞥见了老和尚的面碗,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瞬间明白了原因,只不过没有戳破他而已。

面馆的掌柜兼跑堂的过来问他吃什么面?

慕容寒山指着老和尚说道:“和他一样的面。”

掌柜的点了点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嘞,那就是鸡腿面了。”掌柜的声音喊得特别响,尽管面馆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老和尚听了以后,胀红了脸和脖子,转过身来,将面碗重重地向桌上一放说道:“鸡腿面就鸡腿面,有必要喊得这么大声么?”

掌柜的立刻开溜去下面了,慕容寒山向老和尚微微一笑,老和尚却回瞪了他一眼。

慕容寒山想着自己的事,并没有去理会老和尚。

可是他不去理会老和尚,老和尚却反过来找他。

只见老和尚吃了一口面,似乎有些食不下咽,他又“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对慕容寒山说道:“我吃的是鸡腿面没错,可是我已经不是出家人了,我还俗了,还了俗,就可以吃荤了不是?”

慕容寒山说道:“不错,你可以吃鸡腿面。”

老和尚没想到慕容寒山并没有嘲笑他,眼中露出感激的神采。

慕容寒山接着说道:“即便你没有还俗,一样可以吃荤,尔不闻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么?从古至今,原本就有不少酒肉和尚,那也没什么。”

老和尚简直对慕容寒山感到感激涕零了,他颤抖着问道:“那真的没什么?”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真的没什么。”

老和尚说道:“我虽然还了俗,但头上依旧是光头,身上还穿着僧袍,这么破戒,的确有些不雅,难得你会这么说……”

慕容寒山才不理会他怎么想,他忽然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指的是能够看开这些的人,就好比有些姑娘就算身在青楼,心却贞洁,有些人坐在闺房里,却春心萌动,而你……”他指着老和尚道,“你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所以心中不安罢了。”

老和尚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却不是生气,而是怀疑:“偿若有人跟我说,慕容寒山会说出以上这些话,杀了我的头我都不信。”

慕容寒山原本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闻言冷冷地说道:“白面和尚若真是不吃肉,我才会感到奇怪,你知道自己瞒不过我,又何必扭扭捏捏惺惺作态?”

这老和尚呵呵笑道:“原来你早就看出我是谁,为何还要取笑于我?”原来他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慕容寒山说道:“知道我身份的人,刚才还敢诬赖于我,又是个和尚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做?你诬赖我将人抛下水,我取笑你一句,咱们岂非扯了个直?”

白面和尚故作惊奇地说道:“原来只要取笑我两句就能扯平,你早说不就行了?倒吓了我一跳,你刚才斩杀那名盗贼时的手法好生狠辣,看来你武功又精进了,你现在名头这么响,恐怕也没人敢去得罪你,所以你也许久没有杀人了吧,我虽说撒了谎,可让你杀了一名未必无辜之人,让你剑法得以施展,岂非是件快事?”

慕容寒山不理会他的狡辩,反而说道:“咱们扯平的,只是你刚才诬赖我的事,我问你,刚才那伙人可是你找出来戏耍我的?”

白面和尚慌忙摆手:“这些人和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容寒山眼中寒光一闪:“真的和你没关系?”

白面和尚额头渗出冷汗,辩解道:“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他的话:“你原来相貌白白胖胖的,因此有白面和尚的外号,如今怎么折腾得又黑又瘦?”

白面和尚说道:“我无意中得了一本阴寒内劲的秘笈,便迫不及待地照之修炼,哪知道这阴寒内劲和我原来修炼的阳刚内劲相冲,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年纪也大了许多。”

这时掌柜的端上面来,慕容寒山夹着碗里的鸡腿扔到白面和尚面前的碗里,白面和尚苦着脸问道:“这岂非还是在取笑我么?”

慕容寒山没有搭理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面,扔下两铜板伴,然后起身离开,白面和尚在他身后想要说什么,又怕惹出事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继续西行的路上,慕容寒山想到白面和尚如果没有说谎,那么在渡船上设局对付自己的人就另有其人,是谁在自己离开万剑山庄以后就盯上了自己?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老虎头上捉虱子?

想不通。

想不通的事慕容寒山就不再去想,反正无论是谁敢挑惹他,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白面和尚说得对,自己的剑已经寂寞很久了。

武功停滞不前,只不过是自己出来的籍口,实际上,他早就对在磨剑堂磨剑的生涯感到厌倦了,还有什么磨刀石比恶人的血肉能将剑磨得更为锋利的呢?

天下已经陷入战乱,常常路过一个村庄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夜里村中极其安静,甚至连鸡鸣狗吠之声都没有。

慕容寒山虽然冷峻,但也不喜欢这种死寂,他夜宿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有时候会对自己鲁莽而没有目的的出行感到迷茫,不过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克制住了这种迷茫。

村外是大片抛荒了的农田,原本这些都是农民赖以为生的肥沃良田,但如今却成了乱葬岗,慕容寒山睡不着,来到这里踱步,知道这些乱葬岗里埋藏的不是当地的百姓,就是战死的士兵,农民抛弃这些土地,是因为就算他们中了地,恐怕也没有命等到丰收,所以只能逃难。

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村庄里的人在战乱中已经无人生存。

并非人人都像慕容寒山这么有本事,能在乱世之中从容地活下去,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让慕容寒山感到天道不公。

他想起今日渡船上那名恶毒的孩子,他几乎相信了那孩子真是舍不得那项圈,知道他出手之前,自己通过常年习武练剑所培养出来的一股异乎寻常的敏锐感受,才让他躲过了那必杀的一击。

偿若见到那细如牛毛的金针暗器射出他才开始躲避便迟了,他早就蓄势以待,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从容躲过。

多么愚蠢又多么精妙的布局啊,说其愚蠢,那是因为所有针对他慕容寒山的布局都算愚蠢,说其精妙,是因为对慕容寒山来说,生死也都系于一发。

而不知是否偶然遇见的白面和尚,则让慕容寒山心生警惕,他的到来真的只是巧合么?

慕容寒山思虑一繁,忽然哑然失笑,他这么患得患失,是否因为自己在万剑山庄待得久了,很久都没有和人接触了?

还是另一个更可怕的,可怕到让他不敢直面的问题?

那就是慕容寒山心底从没去想过的更没有想起过的一件事实,他开始衰老了。

只要是人,总会开始衰老的,这无可辩驳。

衰老是每个人都会被迫面对的问题,但慕容寒山不同,衰老就代表着精力的衰退,就代表着人的巅峰已过,开始走下坡路。

想要证明自己没有开始衰老的证据就是,他慕容寒山还没有到达自己的顶峰。

他还有进步的空间,他并非逆天而行,只不过试图将衰老的开始押后而已。

一弯新月挂在柳梢头,村口田边,原本是安详静谧适于年轻人出来会面的氛围,却因为月光下新旧坟头而显得鬼气森森。

整个村子里因为没有人,所以也就没人点灯,村子陷入黑漆漆迷离的夜。

忽然,在村子的一间屋子里亮起了灯光。

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了一股寒意,他亲自检查过,村中别无他人,可是若真的没有人,那么又是谁点起的灯?

这灯光和平日所见的灯光并没有什么不同,昏黄的灯光原本代表着家中的温暖,如今却显得异常诡异,慕容寒山当然不会被一盏突如其来的灯给吓住,但是他却升起了一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

念头方起,就被慕容寒山压了下去,嘿,岂非只有衰老了,才会有这种得过且过的感觉?年轻人又有几个怕事的?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再无犹豫,大踏步向有灯的地方行去。

刚走了没几步,一股若有若无的琴声传来,琴声铮铮,弹得倒是一首好曲子,只不过曲子的曲调未免有些过于哀伤了些,琴音中似乎有一位被男人抛弃了的女子在低声歌唱,歌声如怨如泣,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慕容寒山从未对爱情有过想法,他的一生忠于剑,所以心志刚硬如剑,这么幽怨的琴音,或许能够迷惑得了别人,却迷惑不了慕容寒山,只不过慕容寒山听到琴音之后,心中升起了警惕之心。

这是乱神魔琴之音,怎会忽然出现在死寂一般的村子里?

贫苦的村庄里,就算有人在此,又有何人会有这等雅兴抚琴消遣?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慕容寒山艺高人胆大,从来只有邪魔外道怕他,绝无他怕邪魔外道之理,他更不踟躇,直奔灯光琴声传来之处而去。

第五章 鸠占鹊巢

而到了那时候,汪九成的木棍就可以为所欲为地攻击胡日查,而胡日查手中的狼牙棒根本就来不及提起抵挡。

四周观众本来再为胡日查的凶猛而欢呼,后来见到他招招落空,欢呼之声不免越来越少。

胡日查感到不对,但又不能不继续攻击,他的狼牙棒想要摆脱这张无形的网而不可得,反而觉得这根丈二追魂非但不能追魂,很有可能还会拖累自己。

作为鞑靼人中少有的武学高手,胡日查当机立断,他蓦地将狼牙棒向汪九成投去,同时从腰间拔出弯刀,人随着投出去的狼牙棒,向汪九成扑去。

汪九成用木棍在飞过来的狼牙棒中间一搭,这个中间并非随便选择的中间,而是靠近狼牙棒棒头的重量的中间,然后像耍杂耍的人那样,用木棍带着狼牙棒在自己周围转了一圈,卸去了狼牙棒的前冲之力,之后,狼牙棒便像黏在木棍上不断地旋转,却没有掉下来。周围的人见到汪九成能以一根木棍挑着重达一百余斤的丈二追魂转个不停,无不感到惊讶叹服。

其实狼牙棒贴着木棍旋转,并非汪九成的力大,而是他用劲之巧,这是他将胡日查扔过来的力道加以利用,化丈二追魂前冲之力为旋转,看起来是汪九成在用力挥动,其实还是胡日查的力道,只是汪九成这份巧劲才是最考究功夫的,一个接不好,就会让木棍断折,或者让狼牙棒飞走。

这种杂耍并非武功,汪九成在成为帮主以前,做丐帮弟子去讨饭的时候,就已经练熟了的。

胡日查本是向汪九成冲过来,见到自己的兵器在对方木棍上转个不停,也看得呆住了。

汪九成趁他错愕之际,在他木棍上旋转的狼牙棒,经过他的一个甩动,向胡日查倒飞而去,胡日查见狼牙棒飞过来的力道太大,不敢伸手去接,只能闪身逼往一边,汪九成在甩出狼牙棒的时候,就展开捕风捉影的功夫,人随狼牙棒一起向前冲去。

看到闪避到一旁的胡日查,他趁胡日查立足不定之际,手中的木棍向他身上两处穴道一点。

等汪九成追上狼牙棒,再转过身来后,胡日查手中的弯刀已经掉到了草地上,他颓然用鞑靼话向众人说道:“我输了,是这位客人赢了,他的武功极高,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用胡图哈的翻译,汪九成也能知道他说的什么,周围围观的鞑靼人全都欢呼起来,汪九成有些难堪,他从未当过这么多人的面击败一个人,而且还是在对方的地方。

他走过去,将狼牙棒交给胡日查,胡日查看着他,眼中露出真正钦佩的神态,胡图哈走了过来,汪九成对胡日查说道:“你武功也极高啊,我只是侥幸罢了。”

胡图哈将话翻译给胡日查听,胡日查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用木棍甩动我狼牙棒的招式是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未见过。”

由胡图哈做翻译,汪九成说道:“我以前做杂耍的时候练的,其实并非武功,一会我再给你们表演其他的,你一看就会明白。”

胡日查笑道:“能够看到你的表演,是我的荣幸,晚宴要开始了,我一会来找你喝酒。”

提到喝酒,汪九成连忙点头,这时辛爱走了过来,对汪九成说道:“我们尊贵的客人竟然还是一位武功高手,我们最是尊重英雄,请你跟我来。”

汪九成以为辛爱是跟他说奖赏的事,连忙跟了过去,胡图哈自然也跟着他,防止他听不懂对方再说什么,几乎寸步不离。

辛爱拉着汪九成来到篝火旁边,大声对众人说话,胡图哈跟汪九成解释:“英雄除了可以得到奖赏外,还能得到今晚最贵重的待遇,神鸟肉,现在晚宴开始,请大家开始吃喝吧!”

鞑靼人欢呼着,各自去围着已经烤熟的牛羊肉,准备喝酒吃肉,汪九成不知什么是神鸟肉,辛爱带着他来到一只烤骆驼旁,旁边早有鞑靼人在候着,随着辛爱的一声令下,两名鞑靼人拿着刀子,便将烤熟的骆驼肚子剖开,早有四个人抬着一块木板在下面接着,随着骆驼肚子被割开,从里面掉下来一只烤熟的羊。

汪九成从来没见过这种烤肉的方法,露出了惊讶之色,胡图哈虽然常常来往草原,却也只是听说过这道菜,从来没有见过,鞑靼人对这道菜有个称呼,翻译过来没有一点意义,汉人给这道菜起名为鸠占鹊巢,甚是不雅,估计是有一部分讽刺在里面,其实这道鸠占鹊巢,在鞑靼人眼中地位极高,一般都是用来招待其他部落的首领,若非他们极为喜爱汪九成,是绝不会用这道菜来招待他的。

四个鞑靼力士将木板放在一个架子上,然后抽出刀子,又将这只羊的肚子剖开,从里面掏出一只已经熟透的鹅。

又有人将鹅的肚子剖开,从里面取出一只烤熟的鹌鹑。

这只鹌鹑便是神鸟了。

汪九成看得连连称奇,辛爱用一块木盘将鹌鹑送到汪九成面前,汪九成接过,向辛爱道谢,他心中感到十分尴尬,鞑靼人好客好爽,本是他最喜欢结交的一种人,无奈两国相争,他们只能为自己国家效力,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怀着复杂地心情,汪九成将这只鹌鹑吃落肚,原来这只鹌鹑肚子里放了不少香料,鹌鹑十分美味。

吃完鹌鹑,便是不断地鞑靼人过来邀请汪九成喝酒,汪九成自然是酒到碗干,引起了一阵阵的喝彩,汪九成武功高,他们已经十分尊重他,见他酒量更是没有止境般,更是喜爱他,草原上的环境苦寒,人人爱饮酒,以暖身子,就连女人也不例外,他们非常尊敬酒量高的人,汪九成的海量,让他更是成为鞑靼人心中英雄中的英雄。

也不知喝了多少碗酒,直到胡日查也过来跟他敬酒,汪九成喝完后说道:“我原来答应过你给你表演一下杂耍的,现在酒就喝到这里暂停一下,给你们表演过以后,再接着喝。”

胡日查用鞑靼话大声跟周围的人说了一遍,鞑靼人大声欢呼,他们举行的宴会,也同样有表演歌舞的内容,听到汪九成要先表演,都大声欢呼表示支持。

就连辛爱首领也大感兴趣,来到他不远处旁观。

胡日查问汪九成:“表演杂耍,可需要什么准备?”

汪九成说道:“你们赶羊儿用的竹竿给我找几根,其他的就不用了。”

第六章 螳臂当车

清晨,慕容寒山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他坐起身来仔细倾听,断定马蹄声离这里还有十多里地,十多里地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人数当不亚于五千人,这五千人的方向就是这里,看来是过路的军队。

而义军跟本没有这么马匹可用,据之又可以推断出这是朝廷的军队。

马蹄声凝而不散,说明军队士气正盛,并非什么残兵败勇,清晨行军,想必是得到了军令,准备去偷袭哪一支义军。

偿若有人知道慕容寒山单凭一阵马蹄声就能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定然会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来者正是刚刚接到军令,带领五千骑兵准备袭击在江北起事的温古逸,温古逸聚集叛民两万余人,杀繁昌知县,以城据守,周围饥民如蚁附膻,有成壮大之势,朝廷审时度势,准备将温古逸一军扼杀在萌芽中。

这次领军的乃是金陵府先锋卫的指挥使季元甲,季元甲少时学过家传枪法,凭借一手破甲枪枪法,受到朝廷赏识,这次让他偷袭温古逸,配合另一支围城军,要夺回繁昌县,那是三根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之事。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季元甲出征前想必没有祷告天地,也没有三牲祭祀,竟遇到了慕容寒山这个魔头。

当然,魔头只是后来他们对慕容寒山的称呼而已。

荒村。

慕容寒山懒洋洋地起了床,听马蹄声,骑兵来到村子附近要不了一炷香时间,慕容寒山亲自打了井水濯面,然后提着剑,准备避开骑兵,毕竟打仗的事和他没有关系,双方大战厮杀,输也好赢也好,慕容寒山不曾受到损益。

然而就在慕容寒山想要避开的时候,白面和尚又讨人嫌地出现,他问道:“你听到没有?”

慕容寒山问道:“听到什么?”

白面和尚说道:“这马蹄声震耳欲聋,你难道没有听到?”

慕容寒山淡淡地问道:“听到又如何?”

白面和尚说道:“听到了,你就该留下,不管是谁,若是知道慕容寒山在此,都要绕路而行。”

慕容寒山冷眼看着他,不明白他此时说这些话什么意思,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白面和尚却还夹缠不清,他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是疯子,更非自大狂,君子不立危檐下,我避开又何妨?”

白面和尚说道:“君子可以避开,你不能,你若避开,你就不是慕容寒山了。”

马蹄声更近了,马蹄奔踏,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慕容寒山转身要走,不想再理会白面和尚了。

哪知白面和尚忽然伸手拦住了他:“慢着!”

慕容寒山眼露寒光:“你敢拦我?”

白面和尚微微一笑,让在一旁:“不敢。”

慕容寒山举步要走,白面和尚说道:“你若留下来,说不定会有好处。”

慕容寒山一怔,问道:“什么好处?”

白面和尚说道:“会知道关于魔琴的线索。”

慕容寒山欲待不信,可是他此时再走的话,就会走避得十分狼狈,他可不是怕了来军,就算他不敌,以他的轻功,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掉,还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就算对方有马也不行。

慕容寒山说道:“真的?”

白面和尚笑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反正你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你瞧,他们来了。”

曙光乍现,季元甲带领五千骑兵,正感意气风发时,晨曦下荒村边,竟有两个人不怕他们的威势,大刺刺地站在路中间,显得十分古怪,其中一人头顶反射着晨光,似乎还是个光头和尚,季元甲怕其中有诈,伸手命令部下停下来。

五千人的骑兵先是放慢了脚步,接着勒马停住,原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消失,重新恢复了宁静,马蹄扬起的尘土也逐渐散开。

季元甲先是怀疑两人是叛军在此的眼线,仔细看了看,又觉得不像,他对身旁两人说道:“你们四人下马过去看看,这两人有什么古怪。”

四人接令下马,手按刀柄,向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走去。

来到两人身前丈许,一人喝问:“尔等何人?看不到大军要从此经过?怎的还站在马路中间?好狗还知道不挡路呢,赶紧滚开!”

白面和尚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施主口出污言秽语,难道不怕得罪了菩萨?罪过罪过!”

另一人说道:“哪里来的疯和尚?不要命了?你们究竟是谁?”

白面和尚脸一本,肃然道:“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名震天下的剑神慕容寒山,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在剑神面前说这种话?”

四人隐约听过慕容寒山的名头,见他相貌清癯,神色冷峻,一身白衣,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更不像传言中能够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样子,虽然他们原来都没见过,但想象中剑神自然是神力非凡不同寻常之人,一人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被白面和尚纠缠至此时,早就有些不耐烦了,他点了点头道:“不错。”

前来打探两人身份的四人中有两人留下,另外两人连忙跑回来向季元甲汇报。

季元甲听说慕容寒山在此现身,心中剧震,偿若换作别的将领,哪会在乎慕容寒山是干什么的?江湖和朝廷本就不是混为一潭之水,江湖中的豪杰对官兵来说,还不如朝廷中比他们高两品的官员更有威慑力。

可季元甲虽人在军营,但时常标榜自己武林中人的身份,他更是因此得到赏识,所以平时或多或少也结识了几个武林中人,这几人每每谈到慕容寒山,都将他看作神一般的人。

偿若是在平时,季元甲早就下马迎了上去,去见识一下这个超然出尘之人,但现在他有军令在身,贻误了军情那可不是小事,另外,他听到的武林中人并不多,心道哪有这么巧的,真能在这里遇到他?有了疑心,他更是想要寻求验证,在他心中,就算此人真是慕容寒山,最多不过能敌得过他一二十人,他有五千兵马,一拥而上,那还不将他斩为肉泥?他对身后的十户长说道:“你们一队,去请他们让开。”

十户长不免误解了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在他们心里,所谓的请,不过是将他们赶走罢了,十户长甚至以为这两人真是疯子,因为偿若不是疯子,谁敢只身拦在大军之前?那不是螳臂当车不要命了么?

一支十人队下马来到慕容寒山身和白面和尚前,对二人说道:“去去去,赶紧滚开,若非遇到我们指挥使心情好,否则早就将尔等宰了,速速离去。”

白面和尚沉着脸说道:“我们有话要问你们指挥使,你去喊他过来。”

十户长听他言语无礼,怒道:“别给脸不要脸,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白面和尚笑嘻嘻地说道:“不错,千万别给脸不要脸,你们指挥使要是再不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十户长大怒,抽出腰刀,对其余人道:“一起上,将他们宰了!”

十名士兵齐刷刷地抽出刀子,一起向两人劈去,身在马上的季元甲见到这些人动武,本想出言喝止,可转念一想,不如就此试探一下慕容寒山的真伪,因此竟任由他们出手而无动于衷。

蓦地,十名士兵同时惨呼一声,向后抛跌,气绝而死,每人受伤处都在咽喉要害,季元甲只感到眼前一花,战斗就已经结束,他甚至都没有看到慕容寒山如何出的手。

在他的打算里,他是想通过这些人的缠斗,好看看慕容寒山的身手,是不是真有传言中的这么神奇,又怎会料到战事不过一瞬间就结束了。

还没到达既定战场,就有十人死于非命,可说出师不利,季元甲心中涌起了深深的悔意和无边的荒唐之感,身后一众士兵见到两人下手之辣,无不哗然。

季元甲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他伸出手,准备让大军一拥而上,为死去的士兵报仇。

白面和尚身子一晃,已经来到季元甲马前,季元甲坐骑受惊,人立起来,他身后的亲卫立刻拥了上来,将白面和尚团团围住,白面和尚伸手拉住季元甲坐骑缰绳,然后对季元甲笑道:“指挥使休得惊慌,和尚只想问你一件事。”

此刻在季元甲的眼中,白面和尚的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恶毒,马儿平复下来后,他制止了手下围攻的行径,然后问道:“什么事?”

白面和尚说道:“我想问问你,可知道焚心琴音的秘密……”

季元甲闻言心头立刻想起前不久金陵府中发生的怪事,他冷汗直流,突然指着白面和尚说道:“妖僧!妖僧!给我将他宰了!”

百十名骑兵立刻向白面和尚围攻而至,季元甲趁机策马后退,白面和尚放开马缰任他退开,同时陷入被骑兵围攻的局面当中。

慕容寒山见季元甲竟真的知道关于焚心魔琴的一些秘密,看来白面和尚不是信口胡诌,自己承他指点迷津,又怎能任他命丧这群官兵手中?他轻轻地抽出剑,双足在地上一点,人如一支离弦之箭,射入骑兵阵内,剑锋所到之处,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第七章 卖子葬夫

包围圈内,白面和尚也不是吃醋的,只见他大袖飘飘,手中一串金钢打就的佛珠在人群中纵横开阖,大杀四方,佛珠本就沉重,再加上白面和尚的内力贯入,竟成了一件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慕容寒山杀到他旁边,不想陷入这无谓的厮杀,对白面和尚喝道:“走!”

白面和尚说道:“不行,和尚和温古逸有些交情,能替他阻挡一阵朝廷军,对他来说便能多些防备。”

慕容寒山无奈,只能帮他尽力杀些官兵,好让他能够尽早离去,慕容寒山忽然来到士兵的马上,忽然来到马下,犹如杀神附体,所到之处无人幸免,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堆尸体,慕容寒山想要寻找指挥使季元甲的下落,可是季元甲不敢掠其锋芒,早就躲到后方指挥去了,他不断指挥手下向前冲杀,心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在看到慕容寒山的剑法之前,季元甲时常受到众人的吹捧,自大之心渐起,他认定自己从小勤学苦练的破甲枪就算放之武林,也是极为高深的武学,就算武道高手单打独斗比自己厉害些,也高不了多少,多数武学高手最多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然而今日见到慕容寒山杀人如斩瓜切菜,自己连他如何出的手都看不清,相较之下,自己这两手粗浅的枪法,就像三岁小孩子挥舞波浪鼓,差距之大,似乎还不止这些。

具体一共杀了多少人,他们才从容离去的,季元甲一时也无心清点,只觉得慕容寒山和那和尚出手时,简直是他深处噩梦中无法醒来之时,亲卫来到他身旁问道:“指挥使,那两魔头已经走了。”

季元甲心中兀自平静不下来,他重复了一句:“他们走了。”

亲卫们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主帅现在这种状态,实在不宜继续出兵繁昌,因此有人提议不如先回先锋卫,毕竟出师不利,偿若执意前行,恐怕会有不吉利的结果。

季元甲终于冷静下来,他环顾左右,见到人人眼中都有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军令如山,怎能退兵?违背军令,你我都不要活了,传我命令,将伤亡的士兵就地掘坑掩埋,然后继续行军!”

掩埋停当后,方有属下前来汇报,慕容寒山以及那老和尚,两人一共杀了三百一十九名士兵,没有伤者,死者都是一招毙命。

季元甲心中苦水直流,他至今方明白慕容寒山为何能被人称为剑神,方知道绝世武学超出他的想象这么多,让他知道了天地之广阔,更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他暗自庆幸两人的目的不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否则别看有这么多官兵跟在自己身旁,却无人能够护得了他的周全,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下令众人继续前行。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稀里糊涂地厮杀一场,严重打击了季元甲数千名士兵的士气,但他们想要问的事情却没有问到,可说刚才的打斗一点意义都没有,慕容寒山十分生气,准备和白面和尚分道扬镳,若再遇到焚心魔琴,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白面和尚见到慕容寒山不悦神色,知道他心有不满,连忙跟他致谢,此时太阳初升,阳光洒在白面和尚的光头上,竟朦朦胧胧地,好像给和尚笼罩了一层圣光,只听和尚说道:“多谢剑神义举,刚才的打斗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思,可是对于繁昌城中无数百姓来说,却不啻活命之恩,和尚在此为他们谢过。”

慕容寒山斜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面和尚脸上露出少有的一本正经的态度,对慕容寒山说道:“现如今整个天下都深陷战火中,谁人都无法脱身其外,慕容施主大好身手,偿若得不到施展,岂非白白浪费了?”

慕容寒山虽然武功高绝,但向来厌恶这种杀戮,又岂能因白面和尚几句话而更改?他看着白面和尚口若悬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季元甲的事?关于焚心魔琴你还知道什么?全都给我实说了罢,否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若是再敢跟过来,莫怪我无情。”

白面和尚喃喃地说道:“人常说独居久了,性子就会变得非常古怪,我看你也是这样,好吧,和尚给你实话是说了,只不过和尚现在肚子饿了,咱们吃点东西我再说总行吧?”

慕容寒山顿时拿他没有了办法。

四周经过战争的摧残,早就没人居住,更别说什么餐馆饭店,两人一路向西南行去,走了二十多里地,方才遇到一个有点人烟的村庄,两人便决定在这里打尖。

村子不大,似乎正好被附近的几支军队避开,这里看不出受到战火波及的样子,村中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白面和尚常常化缘,对求食借宿之事尤其在行,慕容寒山便由他出马,准备在这里饱餐一顿。

然而白面和尚连找了三户人家,家中都没有人。

和荒村的冷清不同,这个村子明明有着烟火气息,怎么会找不到人呢?慕容寒山功聚双耳,凝神静听,然后对白面和尚说道:“村子里的人都在西南处聚集,不知道在干什么,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村子西南处,果然见到百十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白面和尚好奇心起,拨开围观的人,只见在众人的包围下,一名穿着破烂的女子领着两个同样穿着破烂的孩子在呜呜痛苦,一旁围观的人直说可怜,然而却并未有所行动。

白面和尚问其中一名围观的人:“怎么回事啊?”

这人见到白面和尚是个和尚,也没怎么在意,顺口说道:“这女人是从西边逃荒过来的,她的男人死在了路上,她带着两个孩子,全都饿得没有力气,连埋都没法埋,母子三人来到我们村,想要将孩子卖掉,你说我们村里的人也仅仅刚够吃饱的,快到收成的时候很多人还饿过肚子,谁家有钱去买她的孩子?更何况买下孩子,就相当于家里多了一口人,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还够喂孩子的?”

白面和尚愕然道:“现在竟到了这等田地?怎的不让她去大些的城镇?”

村民说道:“大些的城镇有衙门官兵,买卖孩子不得蹲牢房?再说了,现在还有哪个城镇是平平安安的?到处都在打仗,她再带着孩子走几日,怕就要死在路上了,你看他们瘦骨嶙峋的样……”

围观的人泰半都是村子里的人,看村民的模样也知道,村子里的人也仅仅够养活自己的,哪有余力去买下孩子呢?大多数人随心怀同情,然则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低声议论,但谁也不想接下这件麻烦事。

慕容寒山见女子已经饿得发昏,嘴唇焦干,虽在哭泣,然而已经哭不出泪水,身旁的两个孩子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蓦然见到这么多人围着他们,似乎还感到有趣,浑然不知他们的母亲想要将他们卖掉,两个孩子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年纪不过三四岁,看着着实让人感到心酸。慕容寒山说道:“你们谁能给他们拿碗水,拿块馒头?”

村民面面相觑,似乎对拿出水和馒头都有些为难,也不怪村民自私,偿若自己都吃不饱,又哪里想着接济别人?慕容寒山拿出一吊钱来说道:“也不让你们白给,这吊钱能买多少馒头?

这么一来,登时有人跑回家去,端出来一筐馒头,放在慕容寒山身前的地上,就要去拿慕容寒山手中的钱。

慕容寒山问道:“水呢?”

这人又返回家中盛了一大瓢水递给母子三人,慕容寒山这才将钱给了这个村民,他将馒头送到女子身前说道:“吃吧,先吃饱了再说。”女子跪在地上,向慕容寒山微微一福,先拿起两个馒头递给孩子,自己这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完全不顾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

多亏有一瓢水在,否则三人都会被噎住。

一筐馒头被女子一连吃了半筐这才打住,众人都想不到她瘦弱的身子竟然能吃这么多,想来是一路上饿得狠了,饿得怕了,她吃饱了,有了力气,然后过来接着向慕容寒山叩谢。

慕容寒山问道:“孩子准备卖多少钱?”

女子低声说道:“五两银子……”说到这里,似乎看到村民嫌弃她卖得高,又连忙改口,“要不然三两一个也行,只要对孩子好……”

慕容寒山柔声问道:“有了钱,你打算干什么?”

女子闻言又抽泣起来:“我男人把吃的都省下来给我们娘几个,结果他饿死在路上,无人掩埋,我想去买副棺材,将他好好葬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可怜,这样吧,孩子呢你也别卖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将你男人的尸骨葬了,然后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吧。”他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女子。

这女子茫然接过银票,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静静地看着慕容寒山,眼泪如泉涌出,因为过于激动,竟然不知道道谢。

周围的村民见到慕容寒山出手如此大方,纷纷议论起来。

第八章 一缕冤魂

看到女子手中的银票,贫穷的村民们无不露出欣羡的目光,有人说道:“你遇到贵人了,还不赶快谢谢人家?”

这时女子才从几乎崩溃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她将银票放入怀中,然后向慕容寒山磕头,慕容寒山摆了摆手,示意她尽早回去,可是女子还是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弄得额头上都是土,这才拉着两个孩子要走。

慕容寒山说道:“等一下。”

这女子连忙回头,以为慕容寒山后悔了那张银票,正要说什么,慕容寒山指着地上的半筐馒头说道:“将这个也带着吧。”

女子点了点头,提起半筐馒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围观的村民见女子走了,也跟着一哄而散,白面和尚对慕容寒山说道:“看不出你平时冷冰冰的,倒还是个有同情心的大善人。”

慕容寒山没有去搭理他。

白面和尚说道:“不过你既然这么大方,不如也给和尚施舍点银子怎么样?”

慕容寒山更是懒得回答,大踏步向村中走去,白面和尚跟在后面嘟囔道:“不给就不给呗,和尚化缘四方,有银子恐怕也用不着。”

白面和尚找了一家看起来家道还不错的人家搭伙吃饭,这是一个五口之家,夫妇两个带着三个孩子,男主人见到前来讨饭的人竟是刚才出手相助卖子妇人的大善人,连忙请两人进来。

慕容寒山掏出一块碎银子给男主人道:“我们吃顿饭就走,打扰了。”

男人知道他出手大方,也不推辞,接过银子就让妇人赶紧杀鸡做饭。

饭做好后,这家人看到白面和尚身为出家人竟然也吃荤,无不感到惊讶。

吃饱了饭,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同这户村民告辞,村民得了银子,坚持将两人送到村西路口。

离开村子,慕容寒山边走边说道:“这下你饭也吃饱了,可以说了吧。”

白面和尚再无推辞的理由,只得说道:“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怕你听了生气。”

慕容寒山说道:“你说好了,我不生气。”

白面和尚说道:“你知道繁昌县也反了,为首之人叫做温古逸,我承他招待几日,心下过意不去,便想帮他打听一下敌情,这附近有驻军的又有可能调来对付他的,唯有金陵府的卫所,因此我便去了金陵府打听他们何时出兵,好让温古逸有所准备,哪知军情没有打探到什么,却反而在无意中听到了关于焚心魔琴的事。”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感到白面和尚所言不虚,他随口问道:“什么事?”

两人都是轻功绝妙之人,边走边说话,行路很快,白面和尚说道:“我听到焚心魔琴现今的主人原来已从西域来到中原,不知目的是什么,先到的是她的六名徒弟,这六名徒弟便住在金陵府的属衙内,据说是由知府亲自接待的她们……”

说到这里,慕容寒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指着前方不远处问道:“那是什么?”

白面和尚也看到了前方的路旁好像有人躺在草丛中,他说道:“看看去。”

两人来到跟前,慕容寒山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一股滔天怒火涌起,原来哪里是草丛中躺着人,而是今日来到村子里准备卖子葬夫的女子以及她的两个孩子,三人都被残忍地杀害,三具尸体旁,是半筐翻倒的馒头,正是今日他买来给他们吃的馒头,可是如今馒头上也沾满了血迹。

白面和尚也怒道:“是谁下的手?竟连孩子也不放过?”

慕容寒山见到女子衣服遭到翻动,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害了他们……”

白面和尚说道:“是为了那张银票,竟下这么狠的毒手!”

慕容寒山木然而立,他在感到愤怒自责的同时,也感到奇怪,自己和白面和尚留在村中吃饭,而这母子三人只不过比自己早走一顿饭的功夫就被人谋害了,而杀害他们的人目的显然就是为了图钱,知道自己给了他们一百两银票的,就只有在村口围观的那些人。

难道凶手就是村中的村民?

慕容寒山蹲在三人尸体旁边,自己查看他们身上致命的伤口,看得出杀害他们的人武功并不高明,甚至可以说是不会武功,然而作恶之事,和会不会武功并没有什么关系,三人都是死于刀上,鲜血染红了附近的草地,三人尸体并没有分开,极有可能他们母子三人遇害时没有人独自逃生,为了自己的亲人,就连小小的孩子都没有因为危险而逃离。

他们死得好惨,这更让慕容寒山感到心痛。

白面和尚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脸色也和慕容寒山同样阴沉,他问道:“你看出了什么?”

慕容寒山说道:“他们死于刀伤。”

白面和尚说道:“不错,若是剑伤伤口不会张开这么多,一般人偿若见到他们三人所穿的衣服,绝不会起意抢劫他们,除非是知道他们三人身上有一百两银票的人。”

慕容寒山恢复了些冷静,他说道:“不错,咱们再返回村中去问一问。”

白面和尚说道:“未必是村民下的手。”

慕容寒山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白面和尚说道:“你看凶手下手的凶残,绝不像初次做这种事的人,倒像是个杀人劫财的老手,我可不是吃了人家的嘴短,故意在维护他们。”

慕容寒山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咱们一路过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可知就算是村子里的人,也没有回到村子里去,咱们总要回去问一问,这里脚步凌乱,最后离开的脚印是往西去,我想此人杀人劫财后,暂时不会回来了。”

白面和尚喟然道:“就算要回去,也要先将他们掩埋了再说。”

慕容寒山说道:“想不到她为了收敛自己男人的尸骨自己却惨死在此,想来她男人的尸骸再也无人识得,咱们就将他们埋在这里,等找到凶手后,我剜了他的心来给他们祭奠。”

两人即刻开始挖掘起来,慕容寒山并没有用剑,而是用手,白面和尚本想去找个趁手的工具,见他如此,只得也跟着用手刨土,两人内力注入掌中,手如铁铲,迅捷地挖了起来,春天泥土潮湿,一铲就铲出一大块来,很快挖出了一个大坑,白面和尚固然弄得一身黑泥,慕容寒山一身白衣也沾了不少泥土。

挖好了坑,慕容寒山抱着三人的尸首一一放入坑中,母亲放在中间,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放好之后,他正要跃出坑来,忽然见到女人的手紧紧攥着,慕容寒山掰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心里有一个扣子,扣子十分普通,正是寻常武士服用布系成的疙瘩扣,定然是她临死前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这枚扣子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冤屈。

慕容寒山将扣子拿起,心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悲哀,他想不明白,为何世间会有这么多的恶,他一向不喜过问江湖中事,然而这次不同,他首次生出非要将这恶人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的念头。

等他跳上来后,两人一起将土推入坑中,慕容寒山提着剑来到一棵树前,挥剑斩断了树干,三两下削出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做墓碑,之后他提着剑,一时想不起要在这块墓碑上刻什么字,思索良久,他挥剑在木板上刻道:一缕冤魂之墓。下面提名:罪人慕容寒山。

白面和尚见状问道:“这样写是否言重了?”

慕容寒山沉声说道:“若没有我给他们的银票,他们何以能被歹人杀死?和尚,我非要为他们报仇不可。”

白面和尚说道:“嗯,算我和尚一个。”

两人随即折返回了村子,村中村民见到两人灰头土脸去而复返,都感到十分惊讶。

慕容寒山找了口井,洗去了手脸上的尘泥,然后对在一旁看着他的村民说道:“让今日围观那女子卖子的人,全都到这里来。”

村民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该听他的话去办。

慕容寒山抽出剑,在井边的石头上横竖斩了几剑,这块石头立刻分成了几块,在村民目瞪口呆中,慕容寒山缓缓将剑插回剑鞘,同时喝道:“快去!敢有不来的,这块石头就是下场!”

几名村民吓得连忙去通知当时围观之人,白面和尚心中佩服,对付这些愚民,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口舌,须得快刀斩乱麻,还有什么比剑的威慑力更好的呢?

很快,早上围观的村民陆续走了过来。

慕容寒山坐在井沿上,对他们一一进行盘问,这个村子本来就不大,所以全都相互认识,多数的人还都有着宗亲关系,经过一个时辰的细细盘问,终于问出了村子里有一个叫做胡连开的人没来。

据村民所言,这个胡连开在村子里是有名的二流子,好吃懒做不说,还常常偷鸡摸狗,整个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烦他,只不过怜他父母双亡,没有将他驱走罢了,而且前些日子他一直嚷嚷着要去参加义军,众人都暗暗感激村中将会少了他这一个祸害,可是他流连几日,想不到在今日走了。

几个人都说在早上看那女子卖自己孩子时见过她,后来大家一哄而散,便再也没人见过他。

第九章 虚实之间

慕容寒山问道:“他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一名村民说道:“他穿着黑色短褂,他时常都这么穿。”

慕容寒山问道:“黑色短褂是系着带子呢,还是扣着扣子的?”

村民道:“是扣着扣子的。”

慕容寒山将手中的扣子拿出来让他们辨认,他们点头道:“没错,就是这种算盘疙瘩扣,咦,这扣子不就是他衣服上的么?你从哪里找到的?胡连开他不是……”

白面和尚说道:“你们可瞧仔细了,这真是他身上的扣子?”

一名村妇说道:“不错,就是他衣服上的扣子,这扣子还是他娘活着的时候我帮他一起做的,对了,胡连开他……他没出什么事吧?”

白面和尚说道:“没出什么事,对了,他可说起过他要去参加哪一支义军?”

一名村民说道:“还有哪一支?自然是现在盘踞繁昌的温古逸了,他又没出过远门,哪里还知道别的?”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肯定,慕容寒山站起身来说道:“多谢诸位告知,告辞了。”

一众村民看他的眼光都像是在看一个恶魔,等两人走后,村民才纷纷来到他砍开的石头前,看着石头光滑整齐的切面,纷纷议论他手中的那把剑。

“一定是千金也买不到的吹毛短发的宝剑!”

走出村子,白面和尚问道:“咱们去繁昌?”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白面和尚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对了,关于焚心魔琴的事……”

慕容寒山说道:“我现在不想知道,等宰了胡连开,你再告诉我。”

两人摸准了方向,展开轻功向繁昌县赶去。

日暮西山之时,两人来到城外两里地的地方,他们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繁昌县已被朝廷大军围困起来,繁昌县城门紧闭,朝廷军正在扎营安寨,看情形,双方并未交上手,朝廷军围困繁昌县的战法是围其三方,留一门出口,那是希望他们放弃此城,逃之夭夭,这样朝廷军就不用面对易守难攻的城防战。

白面和尚说道:“可以进城,但只有北门可以走。”

慕容寒山说道:“胡连开未必在城内,何况以他这种人,见到朝廷大军围城,还会想着入城送死么?”

白面和尚说道:“他未必会再选择入伍,只不过他既然得了银子,便有可能进城去花销。”

慕容寒山说道:“这么说就无法断定他在不在城中,咱们只能先进城去问问。”

白面和尚说道:“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两人绕过朝廷军,来到北城门,城门已经关闭,慕容寒山又觉得既然城门关闭,胡连开未必进得去,可是来都来了,不妨进去问问,就算他不在,也有个清楚的结果。

城门墙上的守城兵见到两人过来,喝问他们是否奸细,此时来此何事,白面和尚说道:“你们不认得我了?我是白面和尚,是你们温古逸统领的好友。”

一名守城兵说道:“原来是白面大师,快请进来!”

守城兵匆匆打开城门放两人进去,给他们开门的守城兵说道:“大师不要怪我们草木皆兵,实因现在乃是非常时刻,我们不得不小心行事。”

白面和尚问道:“温古逸呢?带我去见他。”

两门士兵说道:“温统领正在东城门上查看军情,两位请跟我来。”

走在路上,慕容寒山问道:“你们什么时候闭的城门?晌午前后可还有人进来?”

士兵说道:“就在你们来之前一个多时辰关的城门,在那之前一如平时,当时城外只有五千名骑兵在附近观望,并不敢进来,直到后来又开来一队兵马,我们才关的城门。”

那观望的骑兵,自然是由季元甲所率领的骑兵了,想不到他们到了城外,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

来到东城门,正好见到温古逸从城墙上下来,他见到白面和尚,立刻一脸笑容地过来招呼。

白面和尚说道:“我来给温城主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乃是武林第一高手,剑神慕容寒山,城外率领五千骑兵的那位老兄,名叫季元甲,乃是金陵城先锋卫的指挥使。”

温古逸听到剑神慕容寒山,神色十分震惊,等到他听到白面和尚说出外面骑兵的来历,更感惊讶,他说道:“好你个和尚,这是帮我打探敌情来了,这位慕容先生,兄弟久仰大名,咱们去衙门里说话。”

慕容寒山听他说话不脱草莽之徒的口吻,也并没有摆出什么高人一等的姿态,心生好感,两人随着温古逸以及他的一队亲卫,一行人一起向原繁昌县衙,此刻变成了温古逸谈论军情以及居住之所。

来到衙门大堂坐定,温古逸让人上了茶,正要说话,白面和尚说道:“外面还没有打过来,咱们先不谈军情,我有一个忙需要你立刻帮我去做。”

温古逸看了看慕容寒山,然后问道:“你说,对我还用客气么?”

白面和尚说道:“今日我们遇到了一件人神共愤之事……”接着他把那名遭遇凄惨的女子之事说了出来。

温古逸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事情的经过,却依然听得怒发冲冠,他一拍桌子道:“你说那名叫胡连开的恶贼就在城中?”

白面和尚说道:“有可能进了城,有可能未必,还望你派人帮我查一下,他身穿黑色短褂,短褂上少了一枚扣子,约么三十岁年纪,最早晌午进的城。”

温古逸立刻喊来士兵,让他们全真搜索这位叫做胡连开的人。

安排好了以后,温古逸说道:“走,我请你们喝一杯,咱们再谈其他的事。”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没有结果前,我便在这里等候。”

温古逸也不怪他唐突,他说道:“我懂了,来人!”

又过来几名亲卫,温古逸说道:“咱们除了在城楼值守之人外,其他人全部给我参加到搜人的事上,你们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重点排查客栈酒楼青楼等处,只要此人在城中,我要你们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亲卫领命去了。

温古逸说道:“既然慕容先生坚持在这里等,我也陪先生一起等候便是,来人,接着上茶!”

慕容寒山对温古逸说道:“多谢。”

温古逸说道:“面对如此可怜的妇孺还能下得去毒手的,这种人我也是见了非要将其活剐不成,并非全是为了先生。”

一席话说得慕容寒山对他的观感更好了。

虽然人在衙门,但依然能够看到大街上不断往来的义军在挨家挨户地搜查。

白面和尚问道:“为何朝廷军尚未形成合围之势时,你们出去冲杀一番?”

温古逸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么?你说的这个季元甲,率领的都是骑兵,你看看我手下都是什么样的兵?就连兵器都不齐全,我就算鼓舞他们的士气,让他们冲出城,他们可能追上那些骑兵?所以我也懒得让他们白费力气了。”

白面和尚说道:“难道繁昌县没有兵器库么?”

温古逸说道:“繁昌是个小地方,兵器库里不过一千多把长兵器,我有两万多人,哪能分得过来?上次一别,我以为你走远了,想不到你竟帮我做起细作来了……”

两人正在寒暄,两名士兵匆匆赶来:“朝廷军在南门发动进攻了。”

温古逸站起来问道:“是全力攻打南门么?”

士兵说道:“不是,约么三千人在冲击城门。”

温古逸看着慕容寒山,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慕容寒山知道他的意思,现在他要调集兵力去防守南门,这样一来,搜捕胡连开的事就只能押后了。

白面和尚正想说大事为重时,慕容寒山站起身来说道:“你帮我找人,我去南城门帮你守城。”

温古逸愕然,心道,你一个人去又济得什么事?

白面和尚却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温城主请放心,由慕容寒山在此,他们不敢放肆。”

这么一来,温古逸只好将要说出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看着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立刻向南城门赶去,温古逸带着一队亲兵也匆匆跟了过来,只不过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走得好快,温古逸见他们转过街角就不见了踪影。

来到城门下,慕容寒山对守城兵说道:“打开城门!”

守城兵竭力堵住城门尚且觉得不太够,又怎会听他的话打开城门?那不是引狼入室么?难道这人疯了?

白面和尚说道:“你们将城门打开便是,我们冲出去和他们厮杀,温城主马上就到。”

守城兵见过白面和尚,但是依然不敢做出这种荒唐而且冒险的举动,直到温古逸匆匆赶来,问明了经过,这才带着怀疑的眼光看向白面和尚。

白面和尚说道:“你连我都不相信了么?”

温古逸一咬牙,对守城兵说道:“照他们说的做,打开城门!”

守城兵胆战心惊地将抵住城门的木头挪开,外面的朝廷军正准备用巨木撞击城门,忽然见到城门自内打开,正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怕城门里有什么陷阱,一时竟不敢向里冲。

而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已经从里面冲杀出来……

第十一章 夜半笛声

义军出城袭击,并没有追击多远,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将朝廷军驱散了就可,故而他们赶在从其他两道城门前来支援的朝廷军到达之前,就退回了城中。

此役朝廷军阵亡的士兵不过千余人,然而敌军中重要的将领,先锋卫骑兵指挥使季元甲却在这一役中被斩杀马下,尸首都被带回城中,可说胜得十分漂亮,极大地打击了朝廷军的气焰,同时鼓舞了义军的士气。

温古逸在县衙内不断夸赞慕容寒山的勇猛,好似天将下凡,慕容寒山对他的称赞充耳不闻,反而问道:“可曾在城中找到了胡连开?”

温古逸愕然道:“我见你们形势危急,便让这些搜城的战士们集合起来,出城去营救你们回来,所以他们只搜到一半……”

白面和尚也在一旁帮着说道:“若没有温首领出城将咱们救回,就算能够找到胡连开,你也不能亲自动手报仇了。”

看到慕容寒山脸色并没有因此有何变化,温古逸安慰他道:“今日天晚了,明日我在安排他们继续寻找便是。”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多谢。”

白面和尚说道:“厮杀了一场,和尚我的肚子也饿了,赶快给我们弄些吃的来。”

温古逸说道:“你们先去洗个澡,洗澡水又现成的。”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两人来到衙门后院,温古逸早备好了酒菜等两人前来。

除了温古逸,一同陪着他们饮酒吃饭的还有两名壮汉,温古逸给慕容寒山介绍:“这一位名叫赵东山,这一位名叫谢广海,两人都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一位是剑神慕容寒山。”

温古逸没有介绍白面和尚,显然白面和尚和两人已经认识,慕容寒山向两人略一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两人却起身向慕容寒山施礼,赵东山说道:“今日见到剑神慕容先生大展神威,令我等大开眼界,方知世上竟有先生这般勇猛之人。”

谢广海也跟着赞道:“我原本以为慕容先生身在乱军之中,多少会受些伤,然而此时看来,慕容先生竟然毫发无损,真不愧是剑神。”

白面和尚听两人不断夸赞慕容寒山,对他却不置一词,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们用不着这么客气,赶紧坐下,剑神当然是剑神,你以为是我和尚?和尚我今日苦战,身上的伤口少说也有十多条,武功虽然不如剑神,但和尚拼起命来也不输于他。”

温古逸怎能听不出他的不满?他笑道:“也难怪和尚生气,今日和尚和剑神并肩作战,一般的勇猛,这些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身负神功能做出此事已经令人钦佩,然而武功平平,却有这等胆量,则更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面和尚眨着眼问他:“武功平平?你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就连慕容寒山都禁不住莞尔一笑,原本肃容的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温古逸说道:“经此一役,朝廷军当知道咱们并非等闲之辈,此后我看再不敢轻易攻城,这难得的和平都是拜二位所赐,来,我敬你们一杯。”

酒罢,赵东山问白面和尚:“你吃肉不吃?”

白面和尚笑道:“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我吃不吃肉,你们还不知道么?喝酒的和尚哪有不吃肉的?”

几人也跟着笑了笑,可是慕容寒山的神色随即变得黯然起来。

温古逸察言观色,知道他还在为胡连开的事而心情抑抑,他劝慰道:“慕容先生安排我的事,我给这两个兄弟也说了,两人也是一般地气愤填膺,你放心,朝廷损兵折将,暂时不会攻城,明日我让他们尽心去查便是。”

慕容寒山说道:“我所虑者有二,其一是今日搜城只搜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胡连开多半会知道咱们在找他,明日的搜寻未必有那么容易,其二便是他根本就不在繁昌。”

温古逸乃是直爽的汉子,他说道:“不在繁昌,就算是在当涂,或者是在芜湖,或者是在别的地方,我猜他走不远,我给你一千人,你带着去这几个地方打听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多谢却请免了,偿若在这里找不到胡连开,我便去找丐帮的人,论找人的本事,天下无出其右者,更何况你这里战事吃紧,抽调一千人便少了一千人守城的力气。”

温古逸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就给你彻底查清此人有没有在繁昌县。”

谢广海跟着说道:“明日我亲自带兵搜城北一片,东山,你亲自带人去搜城南一片,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一处地方,务必让慕容先生有个确信。”

赵东山点了点头:“好说。”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了。”

饭后温古逸让人给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两人安排在衙门后院居住,还特别挑了两间装饰豪华舒适的房间,慕容寒山住在万剑山庄惯了,这里虽然不错,可是还比不上他原来居住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白面和尚倒十分高兴,他说道:“这次我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能住到这样上等的房间,我上次一个人来时,住的可比这个差远了。”

慕容寒山问道:“你的伤无碍吧?”

白面和尚听他关心自己,心中激动,连忙说道:“老和尚皮厚肉糙,又是烂命一条,这点伤不算什么,佛云肉身不过是暂时寄居的皮囊而已,皮囊受损,修修补补就行了。”

慕容寒山说道:“那就好,我要回房休息了。”

白面和尚见此处没有别人,便喊住慕容寒山问道:“今日在被围攻之时,我看你宰杀季元甲如此痛快,事后也并没有多少惊慌失措之意,你是否早就料到温古逸会派出军队出城援助咱们?”

慕容寒山道:“当然,偿若温古逸不是傻子,见到敌军主帅阵亡,自然会趁机出城大杀一番,这是最基本的认识,而温古逸能够带领这么多人攻下县城,自当会有相应的头脑。”

白面和尚叹道:“你当时镇定如恒,和尚我却心中担心极了,这可真不公平,我见你杀了季元甲,当时心中还有些埋怨呢,以为你将咱们生还的希望一剑杀死了。”

慕容寒山说道:“季元甲就是朝廷军数千人中的破绽,制住虽然佳妙,偿若将其铲除更妙,因为那会迫使他们整个大军出现更大的破绽,那就是群龙无首,温古逸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率军出城的。”

和尚为之叹服。

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就如慕容寒山这等绝世高手也觉得真气耗损得厉害,今日一番厮杀,对方虽然不过是不会武功的士兵,然而每次出手,所面对的都是几人到几十人的同时攻击,所以真气也消耗的厉害,慕容寒山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坐在床上打坐,以期尽快恢复真气。

随着丹田中的一股内力冉冉提起,慕容寒山驱动着这股真气在体内不断流转,就像一道小溪穿过近乎干涸的河道,行走一圈后再次回归丹田,如此这般,真气流转得原来越快,体内的真气也如同不断从地底涌现的源泉,让损耗的真气得到极快的补充。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寒山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刚开始慕容寒山以为是衙门里温古逸或者谁在听人吹笛为乐,过了一会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这笛声飘忽,忽近忽远,不像是普通人在吹奏的,他蓦地从打坐中惊醒过来,人从床上一跃而下,感到精力已经恢复,体内真气充盈,他提着剑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只见白面和尚也走了出来,原来他也感到了琴声的古怪,人站在院子里,那琴声听起来更清晰了。

白面和尚说道:“半夜吹笛,这笛声虽然扰人好梦,不过却悠扬动人,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慕容寒山正要跟他说笛声的古怪处,几栋屋子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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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胡人女子

白面和尚一听便知是谁发出的惨叫声,他立刻向惨叫声发出之地冲去,慕容寒山紧随其后,白面和尚说道:“那是赵东山的声音……”

原本相隔没有多远,两人很快来到赵东山的屋子,此时其他人也被惊醒,纷纷向这里赶来,慕容寒山见到赵东山的房门打开,他冲了进去,月光下,赵东山直挺挺地站着,白面和尚随即走了进来,见到赵东山在屋中站着,有些生气地说道:“刚才鬼哭狼嚎的是不是你?没事你瞎叫唤什么?差点没让你给吓死……”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道:“赵东山已经死了。”

白面和尚身子一寒,问了句:“死了?”

慕容寒山对白面和尚说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出去看看!”

来到屋外,慕容寒山纵身上了房顶,然后四下查看,夜色中隐约看到一道黑影正向城墙方向赶去,这道黑影极淡,若非慕容寒山凝神查看,几乎忽略了,他想也不想,立刻向那道黑影冲去。

有人说,朱雀的轻功称得上武林中轻功的极致,而慕容寒山只不过是因为剑法的名声太响,而让人忽略了他的轻功,试问若无足以睥睨天下的轻功,如何能练出超凡脱俗的剑法?

慕容寒山在房顶不断疾驰,如一阵夜风般飞掠过去,无数的房顶在他身后迅速地后退,他距离前面那道黑影越来越近了,那道黑影也是在屋顶飞驰,看来害死赵东山的多半就是此人,黑影的轻功也是十分精妙,只可惜追逐之人是慕容寒山。

来到城墙根上,黑影一招踩天梯的功夫上了城墙,慕容寒山紧随其后,黑影跳入城墙的另一边,消失在城墙的阴影下。

慕容寒山怕此人在下面偷袭他,人跳下来的时候抽剑在身前挥舞,等到慕容寒山落地之后,又看到黑影在向城外的一片树林冲去。

繁昌城外,围攻繁昌的朝廷军并未因为季元甲的死而撤军,只不过暂时也没有了攻城的打算,士兵在城外扎了营,只是在防备城中的叛军出来偷袭他们。

出人意料的,前面那道黑影并不向营地冲去,反而向一片树林逃去,因为慕容寒山猜测,此人既然杀害了赵东山,便多半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高手,若是朝廷派来的人,没有在自己的紧追不舍下逃回营地求生的道理,因此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奇怪归奇怪,慕容寒山可不想放过此人,他还是跟着冲进了树林。

来到树林中没多久,慕容寒山就失去了黑影的去向,慕容寒山若非极为自信,认定自己不可能看错,换作一般人,不免会疑心刚才的一番追逐是否真实。

慕容寒山静立不动,他相信此人就离自己没有多远,自己察觉不到他离去的方向,那么此人多半是在附近的树后躲了起来。

忽然,一声笛音在他左侧响起,慕容寒山正要循声追去,又是一道笛音在他右侧响起,紧接着,在他身前身后也同时响起了笛音,一个人的轻功再高,也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发出声音,慕容寒山知道自己落入了笛音的包围当中,不过他并不胆怯,仔细思索着这是否敌人针对自己设下的圈套。

笛声起伏,仿佛一位怨妇在诉说着对自己男人的不满,慕容寒山蓦地想起了焚心魔琴,据说焚心魔琴的主人还能驾驭笛音来蛊惑敌人,乱人心智,杀人于无形之中,随着笛音不断的变化,笛声中所夹杂的真气也在逐渐增强。

慕容寒山忽然冷哼一声,一把抽出了手中的小楼剑。

小楼剑在出鞘的同时,慕容寒山早就暗运内力,使得剑身和剑鞘之间不断激荡摩擦,发出一声啸叫般的剑声,这声剑声仿佛一把无形的剪刀,将各处传来的笛声从中剪断。

笛声又怎会被剪断呢?虽然被慕容寒山剑出鞘的声音打断了一下,但很快笛声又响了起来。

慕容寒山认准一个方向,持剑冲了过去。

就在他准备一一将四个方向的人嗯料理掉时,从一棵大树上飘飘落下一名黑衣人,这名黑衣人腰肢纤细,头发轻软,显然是名女子,慕容寒山一见这女子的身形,立刻认出了她就是自己从城中追到城外的那道黑影。

慕容寒山不想在她落地之时突袭出手,那相当于他自降身份。

黑衣女子从树上落下来时的速度极慢,让慕容寒山对她刮目相看,因为从高处跳下,一般人会如同石头掉落那般迅捷,然而此女下来得这么慢,多半是她展开轻功的同时,还将内力向外激发,靠着内力的反击之力,才能做到这么慢。

刚才的一番追逐,自己曾有轻功高出对付太多的感觉,如今再次看来,这名黑衣女子的轻功就算不如自己,相差也不多,这也看出她刚才果然是在引诱自己来到这里,否则她若是全力逃走,自己和她相距这么远,说不定就会让她跑掉。

既然明白了黑衣女子是要对付自己,慕容寒山反而冷静了下来,准备静观其变。

黑衣女子终于来到地上,慕容寒山见她相貌极美,这种美和中土瓜子脸的美人有很大的不同,她高鼻深目,头发有些蜷曲,看起来倒像是胡人,黑衣女子手腕上带着一串小铃铛做的手链,她向慕容寒山微微一笑,举起双手不断晃动,她手腕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声音传了开去,四面的笛音随即停止。

慕容寒山冷眼看她要做什么古怪之事。

黑衣女子说道:“我叫伊琳娜,你可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微微点头,伊琳娜这个名字也不似中土女子的名字,看来她还是胡人的可能居多。

伊琳娜说道:“你可是在奇怪为何我会冲进城中杀死叛军的一名将领,却又将你引诱到此处?”

慕容寒山没有回答她的话。

伊琳娜见他对自己爱理不睬的也不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因为你们今日杀死了季元甲,我的徒儿们承蒙他的照顾,偿若我不做些什么为他报仇,心中总会有些过意不去。”

慕容寒山终于开了口:“很好,那你纳命来吧!”

赵东山虽然只和慕容寒山一起吃过一顿饭,然而赵东山不仅答应了明日帮慕容寒山去搜寻胡连开,更因为此人所表现出来的好爽,让慕容寒山心生好感。

小楼剑倏地向伊琳娜刺去,伊琳娜见剑势来势奇快,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得住,不禁有些吓得花容失色之感,而她本人更好像吓呆了,看着来剑竟然一动不动,而小楼剑已经来到她雪白修长的脖颈处。

伊琳娜闭目等死,慕容寒山的剑却在她脖颈处停了下来,剑风在她雪白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红印,伊琳娜睁开眼睛,看着停下的剑,对慕容寒山咯咯娇笑道:“怎么?慕容寒山也有心软的时候?还是你不杀女人?又或者不杀漂亮的女人?”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我还有几件事要问你,所以不忙杀你。”

伊琳娜元贝在慕容寒山的剑下似乎没有反抗之力,可是此刻却忽然向后极快地退开,想要摆脱慕容寒山剑的威胁,但慕容寒山的剑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着她,伊琳娜说道:“你刚才那一剑有些偷袭的成分在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你可敢跟我公平决斗一场?”

敢说慕容寒山偷袭的人,那真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不过慕容寒山还是将剑抽了回来,对她说道:“怎么公平决斗?”

伊琳娜笑道:“你可真是个骄傲的人,公平决斗么,自然是我准备好了,咱们再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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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魔音之战

慕容寒山自然是夷然不惧,和女人比试,他连剑都没有必要提前拔出来,只不过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一股沛然莫当的杀气向前冲出,然后他问道:“现在可准备好了?”

伊琳娜微微一笑道:“杀人或者被杀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着什么急嘛?”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做起了准备,她的双手高举头顶,犹如水蛇一般的腰肢像水草一般扭动,扭动逐渐向上,等到了她的手腕处时,她手腕上的小铃铛叮当之声响起,四周的笛声原本停歇,现在又吹奏了起来。

若是旁人,定会和伊琳娜争执公平不公平的事,因为笛音能够扰乱心神,四周的笛声再加上伊琳娜本人,相当于五个人向他围攻。

不过慕容寒山还是慕容寒山,不是别人,他不屑于去争辩,因为他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慕容寒山。

伊琳娜手腕上的铃铛看来就是招呼其他的人吹奏笛声,她又缓缓地将手放下。

她的手臂似乎软若无骨,每一个举动都显得十分柔软,但慕容寒山却看出她所练的,其实是一种西域的柔术,有些类似魔教的大缠丝手,只不过大缠丝手练得软功只在双臂,而她练得软功是全身的功夫。

伊琳娜冲着慕容寒山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一根貌似黄铜打就的铜笛,仅仅是一根笛子就生出十分沉重的感觉,一半女子所用的笛子不是竹笛就是木笛,或者是玉笛,但她竟然用铜笛,想来铜笛不但可以发出焚心魔音,也能当做奇门兵器来使。

四周的笛音已经吹奏了良久,慕容寒山见她慢吞吞地拿出兵器,慢吞吞地摆好架子,脸上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而他身上的杀气愈加浓烈了。

见到慕容寒山神色自若,伊琳娜心中生出一丝惧意,她故意这么慢吞吞的,除了让弟子在周围以笛音扰乱慕容寒山的心志之外,她更是深谙中土兵法,兵法有云,两军交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首先是想试探试探慕容寒山的耐性,其次是断定慕容寒山杀气汹涌却不能持久,自己故意消耗他的战意,想不到慕容寒山的杀气似乎没有穷尽。

终于,伊琳娜举起铜笛,打消了心中的思虑,准备全身心地应对慕容寒山的剑法,她根本不相信天下间能有人在她的五音迷魂阵中活下来,她对慕容寒山说道:“我准备好了!”说罢,她原本笑嘻嘻的神色变得如同圣女般冷峻,一根铜笛化作十多根笛影向慕容寒山刺去。

铜笛作为兵器此处的同时,因为风贯入笛口,铜笛发出有如吹奏的悦耳笛声,铜笛的笛声和四周的笛声相互配合着,随着铜笛的招式而不断变化,只不过变化却并没有给人和谐之感,铜笛出手迅捷狠辣,笛声却悠扬动听,如果不是深处打斗之中,单听笛音的话,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让人懒洋洋地兴不起动身的念头。

慕容寒山洗心涤虑,将这些企图扰乱他的声音忘却在外,面对伊琳娜刺出的铜笛,他不避反进,一剑砍在铜笛的笛身上,发出叮的一声长音,却没有将其削断,慕容寒山立刻看出这只铜笛的材料定有古怪,不知在锻打炼制的时候其中加入了什么神物,否则以慕容寒山出手之重,别说拇指粗细的铜笛,就算手臂粗细的铜条,他也能一剑削断。

伊琳娜并没有和慕容寒山硬拼,铜笛受到小楼剑的劈砍之后顺势向回荡开,伊琳娜身子如同跳舞一般的随着铜笛转了一圈,将慕容寒山劈砍的真力消解,同时在转回来之后,铜笛毫不停留地向慕容寒山继续刺来。

慕容寒山提剑再次将铜笛劈到一边,同时变招向伊琳娜身上刺去。

两人打得十分激烈,四周的笛声已不再悠扬动听,反而变成了十分难听的聒噪之音,伊琳娜是听惯了的,并没有当怎么回事,但慕容寒山乍一听到这种声音,不免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

仅仅是一点而已,很快慕容寒山就恢复过来,继续向伊琳娜出招,伊琳娜手中的铜笛虽尽量不和慕容寒山手中的小楼剑相击,就算相击,她也尽力化解,饶是如此,她的手臂在数招之后也感到有些发麻,她这才明白慕容寒山为何能收到中土人这么推崇,称其为剑神,那绝非是汉人相互吹捧出来的,伊琳娜知道久斗对自己不利,她又躲开慕容寒山一剑,暗中准备好了她的绝招。

慕容寒山杀得兴起,一剑又一剑向伊琳娜劈来削去,感到十分痛快,近几年,平时偶然还会陪他练剑的朱雀,因为正气盟的事在外奔波,他的剑已经寂寞多年,此刻忽然遇到能够接下他几招的人,他怎能不大呼过瘾?他甚至都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将她击败了,只为了让她多陪自己练几招。

伊琳娜见慕容寒山这次刺来的一剑方位十分刁钻,让她难以闪避,只能半挡半躲,铜笛挡住了剑身,慕容寒山剑向下压,伊琳娜人跟着向后撤已经来不及,只能随着他的剑向后倒去,用来减轻剑上的压力,和中原武人向后倒去时常使的铁板桥功夫不同,伊琳娜向后折腰,用的全是柔身功夫。

慕容寒山见她终于使出绝技,剑上毫不留情地向下斩去,将伊琳娜手中的铜笛以及她本人一起压制着,伊琳娜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却忽然让铜笛向旁边倾斜一下,在慕容寒山的剑顺着铜笛滑向一旁时,她的人像一个斜斜却转动不休的陀螺,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里闪到了一旁,原本见到慕容寒山力道在剑下压上已经用尽,却没想到慕容寒山的剑却又在滑下去的一瞬间变了招,原来她以为慕容寒山在一招上已经出尽全力,却不料他还留有余劲。

刚刚闪避开的伊琳娜见到慕容寒山的剑刺来,首次生出无法与他抗衡的情绪,她似乎孤注一掷,对慕容寒山刺来的剑不躲不闪,自己一根铜笛同时向慕容寒山刺去,一副两败俱伤的打发,只不过就算是两败俱伤,她的铜笛哪怕刺在慕容寒山的头脸之上,以慕容寒山的内力也不能毙命,但慕容寒山刺来的一剑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将伊琳娜斩为两段。

慕容寒山自然不会跟她两败俱伤,更何况他对伊琳娜这看似拼着性命也要让自己受伤的打法感到有些疑心,且不说她不是这种会和人同归于尽的人,更不是一个不会算账的人,孰轻孰重有的人或者会糊涂,但对于伊琳娜这种高手来说,却不会搞错。

除非这看似简单的一招中海油别的后招。

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慕容寒山脑中闪过,他随手变招,要将铜笛挡开,伊琳娜却提前退开,就在这时,慕容寒山感到一股无形的真气向自己要害袭来,他立刻回剑用剑身挡下了这股无形的真气,同时明白了伊琳娜的招数。

原来她的铜笛还能发出暗器,只不过普通的暗器都是金针或者钢钉,可伊琳娜是以内力为暗器,让人更难察觉。

这点上有点类似点苍指又或拈花指,只不过点苍指和拈花指并不借助什么兵器,而是随手施为,缺点就是耗费内力,且要提前凝聚真气,伊琳娜的这一招笛镖虽然不如点苍指以及拈花指的潇洒,却能发出更为强劲的真气,也随时能够发出,消耗的内力比纯粹的无形指力要小得多。

慕容寒山说道:“西域左道,不过如此。”

伊琳娜见他轻易躲开自己的必杀技真气冲,不免感到有些凛然,她说道:“厉害的还在后面,别小瞧了我们!”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抬起剑来,示意她继续出手,和女人比试,慕容寒山从不会抢先出招,不过在他抬起剑来时,忽然发觉真气有些凌乱的趋势,他心中大起戒备,收起了轻敌之心,看来周围的笛音听的时间短还没有大碍,长时间听下去,内力毕竟会受到相应的影响,偿若是别人,生死之际不会顾忌什么形象,会趁自己心神未乱之前,想办法塞住耳朵,以减少笛音对自己的影响。

然而慕容寒山却不屑这么去做,他只要尽快结束战斗即可。

伊琳娜看不出慕容寒山真气受到的影响,她也收起了起先的狂妄之心,再次出招时,就变得警惕了许多。

慕容寒山准备速战速决,以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场比斗,然后他再一一刺死周围吹笛子的人,这样便不容易出现什么变化,以至让自己后悔或者遗憾。

可是伊琳娜开始用真气冲之后,人以躲避偷袭为主,慕容寒山想要杀她,也绝非数招能够办到,面对伊琳娜这种柔身高手,就像用力猛击柳条一样,明明感到力气足够击断柳条,可是柳条却摆动出去。

伊琳娜躲避着慕容寒山的正面攻击,然后寻隙用真气冲反击,这种由笛子发出的无形真气,都被慕容寒山提前发觉,并有剑身一一挡开,伊琳娜不断变幻身形,一条纤细的腰肢,仿佛随风而舞的小树,任凭风吹雨打,小树却始终依靠韧力坚持了下来。

慕容寒山不急不躁,判断出自己在众敌环伺下,自己当在二十四五招上将她斩于剑下。

伊琳娜看得出来在苦苦支撑着慕容寒山妙到巅毫的剑法,似乎已经对于一面倒的打法无力回天。

慕容寒山的判断当然不会错,然而形势却又发生了变化。

一直在伊琳娜手腕上戴着的铃铛在之前的打斗中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这时伊琳娜再出手时,她手上的小铃铛又叮当作响起来。

慕容寒山不知她是何意,难道又要喊停四周的笛音么?

这次他猜错了,原来在伊琳娜的铃铛声中,前后左右传来的笛音距离两人比试之地越来越近了。

也就是说,吹笛子的人口中笛音不停,却渐渐向他们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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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故人之情

随着周围吹笛之人的越来越近,笛声听起来也就越来越响亮,而且笛声中带着吹笛之人的内力,不断腐蚀着中间慕容寒山体内的真气。

看来这几人要向自己进行围攻了。

伊琳娜听到他们听令前来,精神一振,手中铜笛反击之力增强,从笛子中发出的真气冲隐隐竟有了像箭矢一般的破空之声,慕容寒山挡开了几招真气冲的无形劲气之后,觉得自己似乎因为对方是名女子而从未真正下过痛下杀手的决心。

如今自己就要陷入重围,就算能够取胜,也得要费一番手脚,慕容寒山强自压下有些凌乱的内力,手中剑光暴涨,忽然舍弃繁复的剑招,直接用最简单的一招向伊琳娜劈去。

因为剑招简单,所以真气能够得以凝聚,慕容寒山手中的小楼剑剑尖生出尺许长的淡淡的剑芒,向伊琳娜中门斩去,伊琳娜见他这一招忽然威力暴涨,心中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她还是用之前的方式对付,先用铜笛稍作一挡,然后自己好借力向后避开他的锋芒。

两人剑笛相交,这次铜笛却没有及时退开,因为小楼剑和铜笛之间发出嗤地一声轻响,铜笛从中断为两截,原本砍不断的铜笛,此刻却断了。

伊琳娜吓得呆住了,她打制这根铜笛所用的材料有个名字,叫做玄金铜,据说乃是从天外掉落的陨石中提炼而来,十分珍贵,偿若用玄金铜打制成宝剑或者宝刀,别的宝刀宝剑非但不能将之削断,反而会被其削断,用作铜笛上虽然显得有些浪费,可是却使原本柔软的铜笛变得坚不可摧。

坚不可摧,只不过是依常理而来的结论。

因为在慕容寒山面前,似乎并没有坚不可摧这么一回事。

慕容寒山的小楼剑砍断了伊琳娜的铜笛之后,他只需反手一剑,就能将身在错愕中的伊琳娜刺死,而他也是这么做的,小楼剑砍断铜笛后变了个方向,向上撩起,眼看伊琳娜就要命丧当场,四周极速而又刺耳的破空声传来,是几柄暗器在向他身上招呼。

如果慕容寒山执意要在此刻杀死伊琳娜,他就不免受些暗器的伤害,权衡利弊,慕容寒山向后退开,选择躲开了暗器。

四枚暗器在慕容寒山身前交叉着飞过,慕容寒山知道原本在四周吹奏笛子的人已经来到附近,刚才对付自己的暗器,就是他们眼见伊琳娜陷入危机时,用笛子做管子,发出的吹箭。

这几人看来是伊琳娜的弟子了,她们的出手和伊琳娜的真气冲有些相似,只不过伊琳娜的真气冲是用真气发出,而且不需要用嘴吹,其中高下分别,自然一眼就能看出。

果然,四周的四名女子同时向伊琳娜这边冲来,口中喊道:“师父!”“别伤我师父!”“师父,你没事吧?”“师父你没受伤吧?”

四名女子叽叽喳喳,难以掩饰她们对伊琳娜的关心。

伊琳娜从铜笛被斩断的惊慌中冷静下来,对四名前来问候自己的弟子说道:“没事,还死不了,别大惊小怪的。”

说完,她将断成两截的铜笛递给身旁的弟子,对慕容寒山说道:“你赢啦,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随你,只不过我希望你饶恕了我这几名弟子。”

慕容寒山冷冷地问道:“我为什么要饶恕她们?”

伊琳娜还没有回答,她的几名弟子已经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谁让他来饶恕?”“呸!”“师父,咱们跟他拼了便是,未必便打不过他!”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她喝道:“住口!”

四名女弟子这才安静下来。

伊琳娜说道:“你非要饶恕她们不可,因为她们原本是北斗先生门下的侍女,后来北斗先生不需要人侍候,便让她们四人归入到我魔音教的门下,怎么,你敢得罪北斗先生么?”

慕容寒山面无表情地道:“这么说来,我非饶恕她们不可?”

伊琳娜点了点头:“不错,你非要饶恕她们不可。”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对她说道:“你难道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根本不怕北斗先生么?”

伊琳娜的脸色变了,她问道:“那你是不肯饶过她们了?”

她的这四名弟子还在说着:“我们不让他饶恕,师父,你偿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不要活了……”

“师父,我们绝不会向他求饶的……”

伊琳娜打断她们的话:“住嘴!难道你们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么?”

慕容寒山见伊琳娜的这四名弟子年纪已经有二十三四岁了,可是说话的语气及内容,还都是小女孩的口吻,知道这是因为她们不懂世事,看来是很少踏足江湖,由此推知,她们多半真是服侍北斗先生的侍女,他又叹了口气道:“我绝不会饶恕她们,因为她们根本就不算得罪过我,所以怎能谈得上饶恕?”

伊琳娜喜道:“你是说……”

慕容寒山说道:“我此行就是准备去西域寻找北斗先生,他能将侍女送到你的门下,可见他和你之间想来也是颇有渊源,我在见到他之前,杀了你似乎也不对,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为何一直跟我过不去?”

伊琳娜说道:“北斗先生跟我们提起过你,说他当年曾经遇到少年时的你,那时便断定你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后来你名声越来越大,我却觉得很不服气,便千里迢迢地前来见你,你慕容寒山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愧为剑神之称。”

慕容寒山隐隐觉得她所言非实,可是却又拿捏不到她的什么把柄,如今知道她和北斗先生之间的关系,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他了,只可惜赵东山的死,仇却报不了,他苦笑了一下,准备就此离去。

伊琳娜见他要走,连忙说道:“等一下!”

慕容寒山转过身来问道:“我饶过了你们,还待怎的?”

伊琳娜说道:“今晚我的目的不是针对你,因此对和你比试准备还是不足,你胜过我一次,这事不能这么算完,等我真正准备充分了,我还要找你比试一场。”

慕容寒山满心烦乱,听到她还要纠缠自己,他说道:“我慕容寒山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下次再让我遇到你和你的弟子,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你偿若不担心我出手无情,尽管来找我便是。”

说罢,慕容寒山再不理会他们,转身向繁昌县的方向行去,天上的星光逐渐黯淡起来,那是被乌云遮挡住了,看来清晨之前,将会有一场春雨洒下。

在慕容寒山身后,伊琳娜和她的几名女弟子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至于说的是什么,慕容寒山也懒得去听,懒得去问。

回到繁昌,衙门中已经乱作一团,赵东山的死惹来极大的民愤,很多人前来吊唁,口中喝骂着凶手不得好死,温古逸坐在大堂上,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白面和尚见到慕容寒山回来,将他拉到一边问道:“可找到凶手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找到了,可是我没有杀她。”

白面和尚讶然问道:“为什么?你认得凶手?”他没有问是否凶手武功太高,你打不过他,在白面和尚心中,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连问都不需要去问。

慕容寒山说道:“此人和我一个故人有些渊源,我看在此人的面子上,饶过了她一次。”

白面和尚点头表示理解,只不过他想不出慕容寒山会看在谁的面子上放过凶手一马。

衙门后院里,喝骂得最凶的就是谢广海,他和赵东山分别为温古逸的左膀右臂,且不说赵东山和他关系多深,正所谓推己及人,今晚凶手没有找上他谢广海,而找上赵东山,只不过是他运气好点罢了,下次刺客再来,他便需要独自去面对了,听他的口气,他认定凶手一定是朝廷军派来的人。

白面和尚问道:“你知道赵东山是怎么死的么?”

慕容寒山当时虽然察觉赵东山已经避免,却无暇去查看他的死因,他问道:“怎么死的?”

白面和尚说道:“赵东山眉心有一个窟窿,看起来像是中了什么暗器而死,只不过让人想不通的是,凶手下手后还将暗器凶器给带走了,你看凶手是否担心我们从他的暗器上认出他的身份来?”

慕容寒山一听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说道:“根本没有什么暗器,你不要钻牛角尖了,赵东山眉心是中了无形真气而死,自然没有什么暗器留下。”

白面和尚倒抽一口气道:“难道是无形指力?何人能有这么强的内劲?恐怕就连少林寺的拈花指法也达不到这等地步。”

慕容寒山说道:“不是指力,真气是从一根笛子中发射出来的……”

两人正在说话,一名温古逸的亲卫走过来说道:“统领有请两位过去说话。”

慕容寒山知道温古逸要说什么,他暗中叹了口气,恐怕不能如他所愿了。

果然,温古逸双目通红,显然对于赵东山的死一时难以释怀,他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慕容寒山问道:“可是委托我们两人为赵东山报仇?”

温古逸点了点头道:“不错!且不说赵东山是我的好兄弟,就算再义军当中,他也是十分有威望,他的这个仇若是不报,恐怕义军中得有一半人无法安下心来,况且那刺客是否因为前来行刺我,却误伤了东山兄弟,偿若这位刺客再来行凶,我们也是防不胜防,所以,这个还请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帮赵东山报仇的。”

温古逸以及一众亲信听到他说得如此决绝,都感到惊讶,不明白愿意亲自带兵为他找胡连开的人,他怎会连一点感情都没有?谢广海问道:“这是为何?”

慕容寒山说道:“因为我不能杀死她,这中间的原因我不想说出来,但我可以保证,刺客暂时不会再来行凶了。”

温古逸心中一动问道:“你和凶手见过面了是么?”

慕容寒山不愿瞒他,点了点头。

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当然,更多的人带着警惕之心,因为偿若慕容寒山和刺客是一伙的,此刻以他的武功,偿若要暴起伤人,谁人能够拦得住他?

白天慕容寒山在南城门外和朝廷军厮杀时的勇猛无敌形象,还让他们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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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刺探机密

谢广海语带愤然地问道:“我们兄弟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慕容先生不知是看了谁的……”

话未说完,就被温古逸打断:“广海,东山的仇咱们自己去报,不用假借他人之力,咱们兄弟上下两万多人,难道连报仇的力气都不够么?就算繁昌城被朝廷军攻破,咱们的人手也足以对付得了凶手!”

谢广海听到他语气严厉,语带不祥之语,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说道:“是!”

慕容寒山对两人露出歉然之色,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谢广海强自压抑着心中的不满,他问慕容寒山:“慕容先生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去而复返?”

慕容寒山说道:“有我在这里,她们不敢再造次。”

温古逸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说道:“你们两人昨日厮杀定然劳累,现在天还没亮,你们回去多休息一下吧。”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知道他们对自己心存了芥蒂,这也难怪,自己放过杀害他们兄弟的凶手,换做是谁心中都不会痛快,温古逸已经表现得十分克制了。

回到寝室,白面和尚问道:“究竟是谁的面子这么大?”

慕容寒山不便再瞒他,跟他说道:“是北斗先生,你知道我这次西行,主要就是去见他,在见他之前,杀了和他有渊源的人毕竟不妥。”

白面和尚愕然:“北斗先生?你不会受人愚弄了吧?”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今夜准备对付我的,正是魔音教的教主伊琳娜以及她的四位弟子,这四名弟子眼神清澈,不会说谎。”

白面和尚道:“我相信你,你说她们不会说谎,只不过如此一来,温古逸和你不免生了嫌隙,明日去搜查胡连开,不知道还会不会尽力。”

慕容寒山道:“我相信他会尽力而为,温古逸有这个气度。”

白面和尚说道:“或者你说得对,温古逸有这个气度,可是参与搜寻的毕竟是下面的人,他们会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就不好说了。”

慕容寒山道:“他们若不尽力,我就亲自去找,找不到我还能去找丐帮的人帮忙,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有什么话天亮后再说吧。”

白面和尚知道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再和自己争执下去,叹了口气,摇了摇他的那颗光头,两人分别回屋休息去了。

天亮后,衙门内外的义军给赵东山搭建了灵堂,前来吊唁的士兵往来不觉,大家神色都是十分哀戚。

慕容寒山猜测得没错,温古逸并没有因为和慕容寒山之间的嫌隙而怠慢了寻找胡连开的事,经过半日的打听,到了晌午前后,士兵们有了结果。

据他们打探所知,胡连开来过繁昌县,不过在城门关闭之前又走了,想来他是担心城破之后自己受到牵连,银子在手那就成了有钱也没命花。

至于后来他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白面和尚得知这个消息后,对慕容寒山说道:“咱们来繁昌之前,这家伙刚好离开,咱们正好错过了他,奶奶的,又得让这小子多活几日了。”

慕容寒山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在繁昌多待三日。

白面和尚问道:“为什么多待三日?那样的话,胡连开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天下这么大,咱们再去何处找他?”

慕容寒山道:“一来伊琳娜还在附近虎视眈眈,温古逸和谢广海说不定都是她的下手目标,我若是走了,就算伊琳娜不来,他们必定会为此感到担惊受怕,二来,朝廷军在旁边没有什么动静,我杀了他们骑兵指挥使,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他们现在打着什么算盘咱们也不知道,总不能我杀了人,让温古逸他们为我收拾烂摊子?”

白面和尚像首次认识慕容寒山那样看了他半天,然后说道:“世人都道慕容寒山冷峻无情,就连朋友也没有一个,想不到你竟还有关心别人的一面。”

慕容寒山哪里去理会他的调侃,他说道:“上次你跟我说的话只说了一半,你到了金陵府之后,遇到了魔音教的弟子,之后又如何?”

白面和尚说道:“又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咱们边吃边说吧。”

吃饭的时候,白面和尚狼吞虎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不怕酒肉对伤口不好,他胡乱吃了一会,喝酒吃菜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才开始说起金陵的见闻。

那天晚上,白面和尚来到金陵府的府衙,金陵府原是本朝都城,后来朝廷迁都到北平,才有了后来的北京之称,而应天府也被改为了金陵府,既是原来的都城,城中建筑的规模自然不是其他府城所能媲美,都城的皇宫也变成了王府,而金陵府的衙门规模也是远过于其他地方的衙门。

白面和尚从衙门围墙翻身进入,想要打探一下他们准备对付繁昌县叛军的计划和策略,也就是帮温古逸打探军情,怎奈衙门规模宏大,屋宇楼房众多,黑暗中又难以分辨各处的院子的作用,再加上衙门中戒备森严,即使是在晚上,也不断又巡逻的差役出现,白面和尚怕打草惊蛇,只能耐着性子在衙门中寻找。

衙门中是否有一个军情处,白面和尚也不敢肯定,不过无论如何,金陵先锋卫军队的调动差遣,总要知会府衙一声,这个知会多半是一些信件,只要能找到这些信件,就能知道他们官兵调度的情况,白面和尚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查探,很多屋子都上了锁,难以进去翻查,白面和尚正感到焦急时,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琴声从衙门的后院传来。

衙门的后院多半都是知府幕僚等人以及他们的家眷所居之地,眼下已是亥时,普通百姓早就上床休息,唯有官府的人在晚上享乐,才睡得迟,白面和尚本不想理会,然而琴声远远传来,虽然声音很低,但仔细倾听,依然能够体会到琴声中那股勾人心魄的意味。

白面和尚游历四方,见多识广,一听之下,就察觉出琴声中的古怪,他想反正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写着军情的书信,不妨过去瞧瞧,这琴声到底是何人所弹。

他穿过两道月门,方才来到琴声所在的院落,只不过自从琴声响起后,他的行踪就不需这么谨慎了,因为在衙门中四处巡逻守卫的衙役也听到了琴声,他们全都驻足倾听,身心都像陷入琴声的沉醉,生怕脚步声掩盖了琴音,哪里还能顾及到别的?

后院里有一间极大的厅堂,厅堂中透出如同白昼般光亮的灯光,值此天下遭逢天灾之时,许多百姓都流离失所,勉强度日的百姓,就连一盏油灯都舍不得点上,晚上早早地上床睡觉,就是为了节省一点灯油,可是官府的奢靡却丝毫不减,由这些看似平凡的小事上都能体现出来。

而那琴声就是从这间厅堂中传出来的。

离得越近,琴声中那种勾魂摄魄的韵律越发明显,白面和尚虽是和尚,却百无禁忌,听到这琴声,禁不住心旌摇荡、凡心大起。

白面和尚猛然醒悟,这是传说中来自西域的乱神魔琴的琴音,弹奏者在琴声中混以内力,能让琴音变得有多人心魄的威力,更有甚者,能够让人心神错乱,变成疯子,那是琴音中夹杂的内力让人经脉运行错乱,以至于走火入魔之故。

可是此刻的琴声,却不是以害人为目的,而是为了娱宾,故而乱神魔琴的琴声非但不会让人受到损伤,反而能够感受到加倍的愉悦。

这琴声当可称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这句诗语的称赞。

就连白面和尚都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而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倾听,琴声中诉说着世间的美好,让人浑然忘却那些令人苦恼的事情,琴声悠悠,又似将人带入了春天的原野,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嬉闹,让人觉得这个人间美好极了。

琴声将倾听者带入幻境,且声音中有着引人遐思的男女之间的调情意味,更是让白面和尚听得血脉喷张,几乎不能自持,偿若此刻有人走在院子里,忽然看到一位老和尚在院中站着,定会被吓个半死。

好在此时能够听到琴声的人,无不沉浸在琴声所带来的美妙境界。

就在琴声达到令人不知身处何处,是在仙界还是人间之时,琴声戛然而止,留下绕梁余音,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厅堂中安静了好一会,才发出震天响的掌声也以及赞美之声。

白面和尚也在此时刚刚恢复神智,他看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之地,猛然想起了自己所为何事而来,连忙躲进黑影中,这时厅堂中走出两名下人去端酒,堪堪没有看到白面和尚。

在两名下人走开后,白面和尚蹑手蹑脚地来到厅堂的后墙根下,然后仔细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听一人尖锐的声音传来:“能聆听到此等佳妙琴曲,本官竟心生不虚此生之感。”

白面和尚虽然不知道夸赞之人是谁,心中也跟着生出同感。

六名娇滴滴的女子异口同声地说道:“知府大人谬赞了,淫乐不过九流之技罢了。”白面和尚这才知道,刚才听起来似乎是一人弹奏的琴音,原来是六人同奏,怪不得琴音的魔力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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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践行之宴

另一人的声音传来:“说起来,本人非但要感激六位佳人带来的佳曲,下官更要感激知府大人的邀约,否则本人还不知道时间竟有如此动人心魄的琴声。”

知府大人笑道:“本官既知季指挥使出征在即,又怎能不设宴践行?这首曲子就当是为指挥使在繁昌大破叛军而做的送行曲好了,等到指挥使凯旋归来,让这几位佳人再奏一首恭迎指挥使凯旋而归的曲子如何?”

季指挥使哈哈大笑道:“那就借知府大人的吉言,等我大破贼军,回来定给知府大人带来珍稀的战利品,我敬知府大人一杯。”

过了一会,知府的尖锐声音再次传来:“来人,送几位佳人回去休息。”

季指挥使说道:“佳曲既然如此动人,何不让几位美人再弹一曲?”

知府说道:“这点却不行,几位美人刚来到府衙之时,就跟本官说过,她们旬日只能弹奏一曲,本官也是等到这一日才请指挥使过来聆听一曲,不过等到指挥使打了胜仗归来,自然能够再次听到,送几位姑娘下去吧。”

下人应道:“是。”屋内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八个人走出了房门。

厅堂中季指挥使等弹琴的女子走出去后向知府问道:“这么动人的尤物,不知大人从何处寻来?”

知府得意地说道:“哪里是我寻觅到的?是她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半个多月前,我在郊外踏青,带着家人亲卫,正从轿子里向外张望,细细品味着初春万物萌动的美景,想不到竟有人过来拦轿喊冤,那哭丧的嚎叫打搅了本官的兴致,令本官好不扫兴,本官正准备让亲卫将其赶走,正好她们六人路过,听到后也跟着一起为含冤之人求情,我又不认得她们,怎会看她们的面子,正要将她们一起赶走,这六位姑娘便解下身上所背着的琴,当场弹奏了一曲。”

季指挥使艳羡地说道:“知府大人一听之下,自然也就心软了。”

知府道:“可不是么,我一听之下,惊为天人,立刻下了轿子,去问她们的来历,她们说道,知府大人何不先看看申冤者的冤情,再来问我们的来历也无妨,我随即要了跪在旁边一位老妇的伸冤诉状,看了看不过是简单的案子,对方本来使了银子,我也不好拒绝对方的情面,思索一会,心想不如卖给这六位姑娘一个人情,老妇人所要的不过是钱财,我命账房的给了她一笔钱打发了她,声称是看在这几位姑娘的面子上,冤情得以化解,这几位姑娘果然大为感激,说到愿意随我去府衙,给我弹一年的曲子,这种美事,岂非是天将洪福么?”

厅堂中其他人纷纷议论,都道是知府大人平时积德,方能有这种平白捡到仙曲的造化,登时厅堂中一众人一起向知府敬酒,知府自然是美滋滋地喝了。

通过后面的说话,白面和尚知道了攻打繁昌的军队乃是一支五千人的骑兵,便是由这位季指挥使率领,白面和尚知道温古逸手下有两万多义军,所以也并没有担心繁昌的安慰,只是他没有想到,朝廷不只派出这五千骑兵,还配合了繁昌周边的一万多步兵一同攻城。

白面和尚知道再听下去也听不到什么,无非都是官场上的人互相吹捧之辞,他心中感到奇怪的,是这六名来自西域魔音教的女子显然是主动接近知府进入府衙的,还不知道她们的目的,白面和尚探听军情的目的已达,便又去了六名魔音教弟子的屋后探听。

他听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几名魔音教弟子都入睡了,这才离开了府衙。

通过她们的谈话,白面和尚得知魔音教的教主要亲来中原,目的几人没说,和尚不知道,她们六人不过是先头兵罢了。

说到这里,白面和尚跟慕容寒山说道:“就是这样。”

慕容寒山说道:“但你打听到这些事情之后,怎的没有回去告诉温古逸,反而跟我坐上了同一条渡江之船?”

白面和尚说道:“我刚准备离开金陵,就听到你慕容寒山离开万剑山庄的事,和尚又喜欢凑热闹,因此便赶过来看看,毕竟整个武林中只有你这么一个剑神。”

慕容寒山眉头微蹙道:“你是从何人口中听到我离开了万剑山庄的?”

白面和尚说道:“是我的同行,你的朋友。”

慕容寒山更是感到奇怪:“是个和尚?”

白面和尚道:“不错,就是无垢禅师,我在金陵府遇到的他,他无意中说起你的事。”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么会认得无垢禅师的?”

白面和尚说道:“天下和尚是一家,我们认识不很正常么?”

慕容寒山闻言感到无语。

晌午过后,朝廷军还是没有攻城的动静,反倒义军为了赵东山的丧事忙个不停,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闲来无事,来到城门楼上观看朝廷军的部署,看到朝廷军还在为扎营之事忙个不停,而数千骑兵则人人带上了白头巾,好像在为季元甲披麻戴孝一半。

白面和尚说道:“他们的营地不是已经在昨日扎好了么?怎么还在扎营?他们不过两万多人,扎这么多营难道是给鬼住么?”

慕容寒山说道:“当然不是,他们要攻城,肯定认定自己人手不足,再加上指挥使刚刚身亡,我看他们是在为援军做准备。”

白面和尚讶然:“你是说还有援军?”

慕容寒山道:“当然,否则他们怎会在刚吃了败仗后这么气定神闲?”

白面和尚问道:“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气定神闲的?我怎么看他们都好像死了双亲般垂头丧气的?”

慕容寒山懒得理他,一个人当先从城门楼上走了下来,白面和尚在后面紧紧跟着。

回衙门的途中,慕容寒山在街角见到一名身负武功的乞丐,便向他走去,如今逃难的人多,很多逃难的人看起来和丐帮的弟子没什么区别,也在街上拿着竹竿破碗讨饭,但既讨饭,又身负武功的,那就一定是丐帮的弟子。

慕容寒山告诉了丐帮弟子,让他通知丐帮帮他找到胡连开这个人。

丐帮弟子问道:“阁下何人?和我们丐帮有什么交情?”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我是慕容寒山,和你们的汪九成帮主乃是旧识。”

这名丐帮弟子惊讶地几乎合不拢嘴,他连连点头:“原来是剑神,此事我们定当竭力去办!”

看到丐帮弟子匆匆离去,白面和尚道:“想不到丐帮弟子也是欺软怕硬的势利之徒,一听到你慕容寒山的名头,差点给你跪下磕头,你看他刚才浑身发抖的样子,真是的。”

慕容寒山白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回到衙门住处,他们发现赵东山的灵堂已经撤了,想来已经为赵东山下葬了,武林中讲究被仇杀而死的人,不报了仇,尸体绝不会入土,这叫做入土难安,赵东山不是武林中人,看来也无需遵守着一套规矩。

吃晚饭时,温古逸又喊来两人一起吃,席上,谢广海不情愿地跟慕容寒山道歉。

慕容寒山不明所以:“你又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谢广海说道:“我原本认为你和杀死我东山兄弟的凶手是狼狈为奸,现在看来不是,是我错怪你了,所以给你道歉。”

听他的口气,并非他自己愿意,多半是温古逸指使他这么做的,慕容寒山看着温古逸,脸上写满了疑问。

温古逸说道:“慕容先生来到繁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胡连开,包括慕容先生和白面和尚一起在城外厮杀也好,为了我们这些义军而收敛了剑神的架子也好,总之慕容先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找出胡连开,为那冤死的母子三人报仇,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温古逸接着道:“可是我们的兄弟今日已经打听出来胡连开不在繁昌,可是慕容先生却没有立刻就走,不知道慕容先生能否告诉我原因么?”

慕容寒山还没有回答,白面和尚抢先说道:“既然有慕容先生在此,凶手才不敢继续行刺,所以慕容先生便打算在这里住上三日,以震慑凶手,使她不敢再来。”

温古逸说道:“多谢慕容先生的好意,我们原本是没有想到会有高手潜入城中行刺,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准备,所以不怕刺客再来,因而我希望慕容寒山不必留在这里,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吧。”

白面和尚愕然:“你这是在赶我们走?”

慕容寒山说道:“可是你们此举十分危险。”

白面和尚听到慕容寒山这么说,完全听不懂他所言何意,他说道:“他们什么此举?你们别打哑谜了,和尚我听得头都晕了。”

温古逸苦笑着说道:“看来慕容先生是猜到了我们的用意,我们之前讨论过,推测出慕容先生留在这里的原因,因此我们觉得,有慕容先生在此,凶手肯定是不会再来,而慕容先生也会耽误自己的事,如果慕容先生离去,那凶手说不定还会再来,我们就可以针对刺客设下圈套,引刺客上钩,好为我的东山兄弟报仇,这是一举两得的打算。”

白面和尚这才恍然。

慕容寒山说道:“你们不知道刺客是谁,所以才做出如此鲁莽的举动。”

谢广海说道:“不管刺客是谁,我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为东山兄弟报仇雪恨,否则他也是死不瞑目。”

慕容寒山问道:“偿若她们不来了呢?”

谢广海说道:“刺客凶手若是不来,慕容先生留在此处岂非更是浪费时间?”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对望一眼,都感到有些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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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醉方休

温古逸道:“我在此谢过慕容先生的好意,不过除非慕容先生能够一直留下来,否则刺客等慕容先生离开后再来,慕容先生留下几日便没有了意义。”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我走,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行事,莫要弄巧成拙。”

温古逸道:“放心吧,我们义军的两万多位兄弟中,也有一些懂得武功之人,我们会做好陷阱,等候凶手自投罗网,不会掉以轻心的。”

当晚几人在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之中吃完了晚饭。

回到寝室,白面和尚说道:“你今日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

慕容寒山道:“不是我不对劲,而是温古逸等人看起来不对劲,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只可惜他们对我有了戒心,我也是有心无力。”

白面和尚道:“难道咱们现在就这么走了不成?”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不是咱们,而是我走了,你留下。”

白面和尚问道:“什么意思?你走了,我留下来?”

慕容寒山说道:“不错,为了不让我留下遗憾,你总能帮助温古逸对付万一,我一个人去追捕胡连开足够,别说胡连开,就算是再厉害的人,我也能将他找出来。”

白面和尚道:“是不是你讨厌我,所以想故意借机撇下我?”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面和尚道:“我知道我行事有些啰嗦,可是我自问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时候并没有拖累于你……”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多想,现在朝廷军对繁昌虎视眈眈,更有援军将至,温古逸因为赵东山之死而变得士气消沉,我走了还没什么,偿若你也跟着走了,我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你受了伤,跟我四处奔波,殊为无益。”

白面和尚听他这么说,只得说道:“好吧,我留在繁昌便是,反正老和尚四海为家,在哪里也是待着。”

慕容寒山听他这么说,反倒心中生疑,他始终捉摸不透白面和尚为何纠缠他不放,不过面对胡连开的仇恨,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各自回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慕容寒山便从北城门离去,白面和尚亲自给他送行。

慕容寒山说道:“在我看来,朝廷军算作一位内力深湛的高手,现在因为季元甲之死,就像被封闭了要穴,只要等到援军到来,朝廷军相当于补充了内力,不可等闲视之,眼下朝廷军只围城三面,还有一线生机,到时候攻城激烈的时候,可以让温古逸带领义军暂避朝廷军的锋芒,以图来日。”

白面和尚道:“你去找胡连开,那好比一只猫儿去找一只躲避之中的老鼠,我不担心你的安危,我担心的是你解决了胡连开之事后,此去西域的路途中……”

慕容寒山眼中露出坚定的神采:“偿若谁能让我剑心起波澜,我盼望还来不及,绝不会因之担心,老和尚,你此次找上我后的古怪甚多,我也无暇去追究,只盼望下次相见之时,你能向我袒露真心。”

白面和尚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说道:“偿若咱们真的有缘再见,和尚我定然不会有丝毫隐瞒。”

北城门是朝廷军故意留给叛军逃走的通道,所以也没有人阻拦,慕容寒山一人一剑离开了繁昌。

繁昌以西就是无为州,无为州尚没有反叛,还是在朝廷的管辖范围,慕容寒山想要在这里歇宿一日,顺便打听胡连开的下落。

尽管临近的繁昌已经被叛军占领,但是这里看不到一点大军临城的恐慌,哪怕是穷苦的百姓,也依旧做着自己的买卖,战争,对这些人来说,似乎都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只有那些沿街乞讨的逃荒之人,才能让人感受到这世间的某种不太平。

慕容寒山走在无为城中,体会到在这城中苟且之人的荒唐,人们拒绝相信已经发生的事,躲在自己的小家中,坚定地相信世间一切太平如初。

路过一家酒楼,酒楼就是以无为州的名字命名,叫做无为酒家,慕容寒山大踏步走上楼来,准备在这里小酌一杯,然后探听些江湖上的经历。

乱世之中,能见到陌生的客人,酒保显得十分热情,将他安排在靠窗的位置,并问道:“客官还有什么朋友没来?”

慕容寒山道:“只有我一人。”

酒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好像这年头一个人来酒楼吃酒是件十分古怪之事,不过很快酒保便问道:“那请客官点菜。”说罢送上菜单。

慕容寒山随手点了几个菜,然后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沉默不语,这些人仿佛都看不到身旁在发生的事,似乎该怎样的依旧怎样,战争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

假如朝廷军终于歼灭了温古逸的叛军,那么大家日子照常,该掏出来的苛捐杂税依旧照掏,假如温古逸击退了朝廷军,说不定会挥军北上,占领无为州,那么对这些穷苦的百姓来说,说不定还是好事,唯一觉得受到伤害的,不过是那些欺压百姓的富人罢了。

这么说来,百姓所想的倒比别人更为透彻,说不定他们更期盼义军的到来也说不定。

不一会,跑堂的送上酒菜,慕容寒山一人独酌,心中总是不能释怀那可怜的母子三人,他一生练剑,可说是早到了不萦于怀的地步,除了剑,世间已无其他事情能够打动他的心,但唯独这件事,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慕容寒山将一坛酒倒入碗中,满而不溢,慕容寒山感到十分满意。

喝酒和练剑,这中间不免有些矛盾,因为喝了酒之后神志不能专一,所以慕容寒山极少醉酒,可是此刻,他却需要酒来麻醉自己。

赵东山的死,他心中怀有内疚,毕竟面对伊琳娜的时候,他心生犹豫,看在北斗先生的面子上,他没有向往常那样,想也不想,一剑将事情了结。

而想得太多,也是人步入老年的一种征兆,慕容寒山拒绝这种征兆。

他决定一醉方休,忘记这些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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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当年旧事

无为酒家显然是无为州达官贵人方能过来享受之地,在这里吃酒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商巨儒,往来无白丁,慕容寒山且不去管这些,他也决定放肆一回,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往常那些自己给自己所做的清规戒律,瞬间抛却一旁。

慕容寒山甚至在想,我自己就算喝得大醉又如何?在茫茫人海,自己所依仗的,不过一把剑而已,在剑上的纯熟,他或者不比一位卖油翁将油倾入油壶的本事。

不如一位补鞋匠对缝补鞋子的熟练,三百六十行,练剑也算作一行,自己不过是这一行中出类拔萃的,未必比其他行当中出类拔萃的人做得更为出色。

否则的话,自己为何救不了那苦命的母子三人呢?

酒的好处就是能够让人暂时释怀,放下心中的纠结,却也能让人陷入更深的纠结当中。

慕容寒山买醉,不过是图一轻松,可是心中的事情,却让他觉得更为沉重。

往日的慕容寒山何等潇洒,杀该杀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人,一生忠于剑,终于做到了剑中的极致,成为人人羡慕的剑神。

然而这真是他心中想要的么?

慕容寒山不禁想起了往事。

那一年,他只有五岁。

五岁的孩子,似乎只知道嬉闹顽皮,可是慕容寒山却要在洗剑池畔练剑。

慕容寒山循规蹈矩,每一剑刺出,都不能相差分毫,否则就要挨上一板子。

这种残酷的教学,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然而对每个孩子的父母来说,这都是渴望可不可及的经历,因为教导慕容寒山习剑的,正是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魔曹易阳,曹易阳因为因为打赌输给他的父亲,所以甘愿教他习剑十二年。

十二年的噩梦就是从五岁开始。

对慕容寒山来说的噩梦,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缘,就算放在如今,若能有人请得到剑魔这等高手教习自己的子女,宁可折寿三十年。

如果说慕容寒山还不感到知足,大家只能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大人们的理解往往和年幼的孩子不同,慕容寒山被迫接受曹易阳的教导,心中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他的家境在苏州来说,就算称不上豪富,那也是不输于吴中乡里,少时颇有一些伙伴,陪他度过充满情趣的童年。

可是自从曹易阳来到家中之后,便成了慕容寒山噩梦的开始。

这个噩梦困扰了他十二年,随着他逐渐的习惯,噩梦变成了习以为常。

就在他十七岁上,曹易阳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一身本领全都教给了你,此后成就如何,全看你自己了。”

无论是谁,在习武的过程中,总会将师父看成天下第一厉害的人物,而自己偿若能尽得师父真传,那也是除了师父之外的天下第二,偿若有一天,自己能够通过努力超过师父,那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为天下第一了。

只可惜事实往往不是如此,所以师父在弟子出山之前,总会告诫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狂妄自大。

不管徒弟相不相信,师父话总是要说的。

慕容寒山的师父曹易阳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只不过经过十二年的埋头苦练,慕容寒山认定自己已经有何江湖中的豪强一较长短的本事。

他犹记得在剑魔曹易阳和父亲告别的送别宴上,曹易阳说道:“咱们一场赌注,你将我困在你家十二年,看似你赢了,可在我心中,却是我赢了。”

慕容寒山的父亲名叫慕容天垂,慕容天垂向曹易阳敬酒道:“我佩服曹兄的一言九鼎,只不过这却是怎么说?”

曹易阳笑道:“你这么说就是有些装傻了,你我具为武林中人,令郎天赋秉异,你又不是不知,我能将一身所学传授给她,一半固然是咱们之间的赌约,更重要的就是他是练剑的好料子,你知道,一个江湖中人,能够找到一位好徒儿,那是何等有幸,对于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呢。”

慕容天垂微笑不语。

曹易阳恍然:“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一见令郎便会为之倾倒,难道你从刚一开始便是算计好了的?”

慕容天垂笑道:“不敢,你剑魔在武林中何等威风,我怎敢算计你?”

曹易阳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道:“你算计我,我也不来怪你,毕竟我得了这么优秀的徒弟,是我心甘情愿的,只不过我又一点不明白,还望慕容兄予以教我。”

慕容天垂道:“不敢,曹兄有何不明白的,尚请直言。”

曹易阳说道:“我的剑法虽然还有些斤两,但我还没有到狂妄的地步,我知道慕容兄弟的武功和我不相上下,为何慕容兄不将平生所学教给儿子,而挑了我来教他?”

慕容天垂道:“我哪里比得上曹兄?曹兄过誉了。”

曹易阳道:“我不是跟你客气,十二年的寒暑可不是说笑,你慕容兄行事诡秘,我也不来管你,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教他一点慕容家的家传武学?”

慕容天垂沉吟道:“我的武功十分驳杂,诚如你所说,就算我能和曹兄一较长短,但我的武功偿若教给他,那是毁了他这个人才,这么说,不知曹兄满意吗?”

慕容天垂似乎并没有说得太清楚,可是曹易阳却已经释怀,他笑道:“多承慕容兄看得起我,我曹易阳的名声虽然不差,但令郎此后的成就,必定远超于我,在此,我敬慕容兄一杯!”

慕容天垂笑道:“他日小儿能够名扬天下,世人必会记得小儿的师父,咱们乃是同喜,该我敬曹兄一杯才是。”

曹易阳脸上露出凄然之色:“那也未必,一个人的名声太过响亮,不知道能不能把握得住。”

两人这番言语,都被年幼的慕容寒山停在耳中,只不过当时似懂非懂,似明非明。

直到今日,他才有闲暇去想及这些事情。

可是曹易阳为什么这么说?为何此后两人在自己的记忆中逐渐被淡忘了呢?

慕容寒山又喝了一碗酒,酒楼上忽然传来吵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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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糟老头子

慕容寒山至今都不知道曹易阳和乃父之间的赌约到底是什么,也想不明白,是一个什么样的赌约,能够让曹易阳倾尽心血来栽培自己。

不管是什么,慕容寒山对曹易阳的感激都是发自内心,或者父亲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根练剑的苗子,所以才千方百计找来剑魔曹易阳来教导自己,而曹易阳在教习自己的过程中,也发觉自己天赋禀异,从被迫无奈来教自己,变成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教自己练剑。

据武林前辈闲谈之时所言,剑魔曹易阳在江湖上的声明并不怎么好,从大家给他起的外号剑魔就能够看出来,剑者,自是承认他的剑法高超,非同凡响,而魔者,自然是没什么好听的了,彼时中原武林中人最厌恶的,便是西域魔教,称曹易阳为剑魔,那是对其人再好不过的写照。

即使剑魔不被世人所认可,但剑魔的剑法,谁都不敢等闲视之,如此看来,慕容天垂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能够打破世俗的观念,想尽办法,甚至不惜用赌约将其请来,教导慕容寒山学剑。

而慕容寒山也没有辜负两人的期许,十七岁那年,慕容寒山不仅尽得曹易阳的真传,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曹易阳因为得了一个绝顶材质的徒儿,十二年来勤勤恳恳地将一身所学尽皆传授给慕容寒山,之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慕容天垂的家。

此后江湖中再很少听到剑魔的消息。

剑魔虽然不再江湖中露面,然而一位用剑的天才少年却如同流星般在江湖崛起。

十七岁便敢去挑战华山剑派的掌门岳峰,这等勇气,江湖上已经多年未曾遇到,所以就连岳峰本人都感到惊讶,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向他进行挑战。

岳峰本来不打算应战的,在这种形势下,他赢了,大家固然会认为理所当然,偿若他万一输了,那他便会颜面尽扫,不仅岳峰自己不想应战,华山派中几名前辈高手也不赞同岳峰前去应战,而有人挑战,又势必不能不去应战,岳峰便派出自己的几名得意弟子,希望将慕容寒山打发了。

只可惜这几名得意弟子都输得很惨,岳峰迫于无奈,只能亲自下场。

于是一场震惊武林的决斗,就此展开。

多年以后,人们津津乐道此次比试,总觉得慕容寒山的成名之路,就此展开,就像所有戏子台前幕后表现,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慕容寒山在决斗时所表现出来的一个真正剑客的样子,其实是他在十二年来无论寒暑的苦练而来。

岳峰败在他的手中,那是一点都不冤枉。

慕容寒山就着往事,连尽三碗酒,心中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自在,他暗道,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应该感到满足才是,为何自己总是一种心有遗憾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不是他感到太孤独了,就是他已经老了。

无为酒家的酒十分合慕容寒山的口味,他又喝了两碗,决定忘掉这些往事,让慕容寒山还是原来的慕容寒山,不再这么多愁善感。

酒楼中食客来往,慕容寒山也不去理会这些人的身份,可是一位身份和来此吃饭的食客打扮截然不同的老者上了楼,让慕容寒山颇感奇怪。

所谓打扮不像来这里吃饭的,那是因为寻常人来酒楼吃饭,总是穿得十分光鲜,打扮得十分妥帖,然而这位老头不但穿得十分邋遢,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酸味,让周围的人无不大皱眉头。

慕容寒山判断这老者是从灾荒之地逃难而来,来到此处,多半是为了讨些饭吃,和其他逃荒人不大一样的地方是,这老者虽然落魄至此,但神情中总带着一丝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清高之意,给人一种贫而不贱之感。

他所料不错,这老者就是来此乞讨的,也不知店小二是如何放他上的楼,多半老者是趁店家没有注意的时候,自己突然冲进来的,庄子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不过是一句理想的渴望罢了,现实中,吃饭的人见到老头身上的肮脏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腐之味,无人愿意理会他。

而老头似乎也不怎么善于乞讨,所以情形尴尬极了。

更糟糕的是,老头还没乞讨到什么吃的,店小二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蹭蹭地向楼上赶来,准备将这位讨饭的老头赶出去。

食客们议论纷纷,无不对老头的出现感到厌恶。

慕容寒山怜心大起,他对匆匆上楼的店小二说道:“这位老人是我的客人,请他坐到我这里。”

店小二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慕容寒山这么说了,他也只得照做,慕容寒山又点了几个菜,准备上来给老头吃。

慕容寒山虽然让老头坐在自己桌子边吃饭,但是老头身上难闻的问道还是让他旁边的一桌人感到不满,他们纷纷对店小二说道:“他妈的店小二,赶紧将这老头赶走,他在这里,身上这么臭,让我们怎能吃得下去?”

店小二看着慕容寒山,露出为难的神色。

慕容寒山掏出一锭二三两的银锭子交给店小二道:“我们吃饭又不是不给钱,难道你还管我们身上事香还是臭的?赶快下去给我整治酒菜,莫管其他人说什么。”

旁边桌上的食客无不对慕容寒山露出敌意的眼光,慕容寒山也不去搭理他们,反而柔声对老者说道:“请坐请坐,一会酒菜送上来,有年人可以好好吃上一顿。”

老头也不客气,大刺刺地坐在慕容寒山对面,拿起筷子,对着慕容寒山吃了一半的牛肉风卷残云般吃个干干净净,看起来不像慕容寒山好心邀请他吃饭,倒像慕容寒山欠他什么似的。

旁边桌子上的一名食客企图过来赶走老头,被同桌之人拉住,并劝道:“算啦算啦,一些小事,千万别闹大了,何况咱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喝一杯酒咱们就走不久行了。”

要起来打人的那名食客显然是请客做东道的主人,好心请了亲朋在此吃饭,因为老人身上古怪的酸臭之味,让他们食不知味,难以下咽,只得匆匆吃着,想要尽早离去。

老头年纪不小,牙口倒好,店小二送上新菜之前,慕容寒山用来下酒的小菜已经被他吃光,店小二撤下空碟子,将新菜摆上桌,老头又如饿狼扑食般吃了起来,边吃还边问要走开的店小二:“你们店中难道没有清蒸鲈鱼,香葱爆炒鸡舌么?这两味菜都是我平常吃惯了的。”

店小二说道:“有是有,只不过价钱很高,不知道这位客官……”店小二见惯了客人,早就猜到慕容寒山是一番好心,请老头过来吃饭,想不到老头口气还不小,慕容寒山为他多要了四个菜,他还不感到满足,不知道慕容寒山还会不会再为他点下这两道菜,因此眼睛望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欣然道:“既然是老人吃惯了的,你就去让厨子整治,饭钱一律算在我身上便了。”

那老头闻言也并没有露出对慕容寒山有何感激之语,反而催促店小二:“听到了没有?别愣着了,赶快去做。”

店小二都为慕容寒山鸣不平,心道既然有这样的冤大头,又有这样不要脸的老头,两人能够凑在一起,那也真是离奇,这两道菜,酒楼的利润也是不少,他唱着菜名,去让厨子整治去了。

酒楼上的食客见到这等怪事,吃饭的同时不免都看着两人,众人纷纷议论,若非亲眼所见,这种事情就算说出去,也未必有人相信。

灾荒之年,人们比往日显得更加无情,以防那些逃荒的人,因为饿怕了而做出损害他们利益的事,像慕容寒山这么大方的,请一位老头吃酒楼中最贵的两道菜的事,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说了。

就连因为老头身上味道难闻,吃饭吃得难以下咽的旁边的一桌食客,也对慕容寒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对慕容寒山收留老头在这里吃饭本就感到不满,见到慕容寒山出手阔绰,竟不加掩饰地议论他是冤大头。

别说他们故意大声说出,让慕容寒山能够听到,以慕容寒山的功力,就算他们压低声音小声议论,慕容寒山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慕容寒山涵养甚好,充耳不闻。

老头将桌上新上的菜也吃了大半,似乎这才有了些力气说话,他对旁边一桌人说道:“世风日下,你们这些兔崽子不请老子吃饭也就算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们的爹娘难道没有告诉你们该如何跟老人说话吗?”

旁边桌上身为请客之人的汉子闻言再也忍耐不住,站起来对老头骂道:“他妈的,你瞧你一身难闻的味,除了让老子倒胃口外,还影响了老子客人的食欲,竟然还敢骂我们兔崽子?我看你才是个老不死的……”

老头闻言勃然大怒,不过他似乎不会什么武艺,听到此人的喝骂,张口就是一口浓痰,吐在了这人的饭桌上。

这么一来,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老头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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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无理要求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还要劝主人不要闹事的客人此刻也因为老头的过分举动而一同站起喝骂。

反观老头子,正因为激起他们的愤然而感到得意。

对方饭桌上多了老头的痰,几人是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来,撸起袖子,看样子是准备对老头饱以老拳了。

慕容寒山正准备站起来将这些人打发走,他忽然心中一动,想看看自己偿若不出手,老头如何对付这些人,因此便没有站起身来。

一名大汉伸手去拍老头的肩膀,同时口中喝骂:“你这老贼,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隐忍到现在,你竟然……哎呦!”

这声哎呦来得非常古怪,大汉的手刚刚拍到老头肩上,就像被蛇咬了般立刻缩了回去,其他人见状,连忙去看那壮汉的手,只见他手心中已经起了几个水泡,而且红肿不堪。

慕容寒山心道,这老头貌不惊人,既然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得罪人,果然有两把刷子,只不过他的肩头会有什么古怪,能让这壮汉手心像是受到灼伤一般?若说他武功惊人,纯以内力伤人却又不像,而老头的肩膀又没有什么异样,不像传了软猬甲一类的护身宝衣,难道是他的肩膀上放了什么毒药不成?

一般人就算用毒,也不过是将毒药涂抹在兵器上,甚至有的人指甲上也带着毒,使出鹰抓功或者龙抓手的时候便能以之伤人,并不算什么稀奇之事,可是若将毒药涂抹在衣服上,那就罕见罕闻了。

见到壮汉痛得龇牙咧嘴,老头反而笑道:“我让你们不尊重老人,报应来了吧?”

另一人悲愤交集,眼看老人身上碰不得,此人操起一条长凳,兜头盖脸地向老头头上砸去,此人挥动长凳犹如挥动稻草,并非是此人武功了得,而是此人天生力气比较大。

这老头看来也不像有武功的样子,不过他临敌毫不慌乱,见到此人举起凳子,他一振身上的衣服,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之味传开,那大汉举着凳子,仿佛忽然间没有了力气,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这么一来,酒楼上的人无不哗然,很多人都认定老头身有邪术。

唯有慕容寒山闻到这股味道,明白老头是用毒的行家,他果然将毒药涂抹在衣服上,靠着这一振之力,毒物散开,那企图用凳子打他的人中了毒后,便倒在了地上。

就连慕容寒山都感到微微有些头晕,他连忙一振内力,将毒气排除体外,这一桌食客,一人手心中毒,一人中毒昏迷,其他的人远远地站着,看老头的眼神如看妖魔鬼怪。

店小二此时端着两盘菜上来,正是一盘清蒸鲈鱼,一盘爆炒鸡舌,店小二见到楼上变成这副模样,也跟着瞧得呆住了。

老头对食客同桌的伙伴说道:“你们这位不尊重老人的人,手上中的是腐蚀粉,偿若不及时解救,这只手便算是废了,这位倒在地上的朋友,如果不服食解药,醒来就会变成傻子,你们得罪了我,只需给我磕头赔罪,我便出手搭救他们,偿若不依言而行,我可就不管你们了。”

这几人面面相觑,那手上起了水泡的壮汉手心果然已经开始腐烂,痛得他满头大汗,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冷,大汉头上的汗自然是冷汗了,他坚持没多久,便对老头说道:“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对老人家出言不逊,请老人家帮我们解毒,我们此后再也不敢不尊重老人了。”

老头微微一笑,看着其他人道:“你们呢?”

其他人被迫无奈,只能隔远向老头致歉。

老头摆够了架子,终于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解药,为两人解了毒,受伤腐烂受伤的汉子被撒上解药后,果然药到毒解,不再这么疼痛,只不过手心所受的伤还要几日才能痊愈,那昏倒在地的人,老头在他鼻子下弹了一弹解药粉末,此人也悠悠醒转,仿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倒的,更不知自己如何醒来的,他一见到老头,登时想起一切,还要动手,被其他人拉着,赶紧离开了这里。

其他食客见老头周身是毒,哪里还敢在楼上待着?无不争着抢着向楼下冲去,不片晌,楼上便只剩下慕容寒山、老头以及店小二三人。

老头对店小二说道:“你端着两个盘子难道也不嫌累么?赶紧上菜啊。”

店小二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将菜摆上了桌,然后急匆匆地离去。

慕容寒山对江湖上用毒之人没有什么好感,他认为武功一道,就应该是纯粹的将武功练到家,偿若需要用毒来辅佐伤人,那只能说明此人武功低微,不值一哂,而这老头看起来更是丝毫不会武功的那种,全靠以毒伤人,更不为慕容寒山所喜,慕容寒山道:“菜已上齐,我先告辞,这桌菜的账我来结,咱们后会有期。”

老头边吃着鲈鱼,边斜着眼睛看着慕容寒山道:“你对我很好,我又不会毒你,你干什么这么怕我?”

慕容寒山道:“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并非是我怕了你。”

老头说道:“我虽然不会武功,却也算得上是武林中人,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慕容寒山么?”

老头一语叫破慕容寒山的身份,慕容寒山心中一惊,难道这老头是针对自己而来?他问道:“你知道我是慕容寒山,我却还不知阁下的姓名。”

老头说道:“我姓方,名叫方春寒,有个不太雅观的绰号叫做老毒物。”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没有听过方春寒的名头,所以久仰二字也省了。

方春寒道:“我听说你在找一名叫做胡连开的人,不知是也不是。”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不知你从何人口中听说的?”

方春寒说道:“自然是丐帮的那群叫花子,我当时还在奇怪,谁会去找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想不到竟然是你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喟然不语,不知这老头提起此事是和目的,难道他竟会知道胡连开的下落?

方春寒看出慕容寒山的疑惑,他夹了一筷子鸡舌送入口中,对慕容寒山道:“我老毒物并非孤家寡人,而是七味门中的人,我奉掌门之命,在世间寻觅良才美质的门人,你知道我们用毒之人,最高境界就是心中无情,行事自然是越毒越好,听到胡连开的所作所为,正合我们门下收纳弟子的要求,因此老毒物我恳请慕容小兄能够高抬贵手,给老夫一个面子,不再追究他的事如何?”

慕容寒山千想万想,怎都想不到这老头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他恨极了胡连开,自然不会为了方春寒的三言两语就打消对付他的念头,他冷笑道:“我要是不给你这个面子呢?”

方春寒说道:“那你就是刻意于我们七味门为敌了。”

慕容寒山怎会被他吓到?他淡淡地说道:“你说为敌便为敌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走了,你们若是不满我慕容寒山,随时都可以再来找我。”

说罢,慕容寒山再不理会方春寒,向楼下走去。

方春寒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我吃了你的饭,也不好向你出手,只不过我们门下其他人我可就管不住了……”

慕容寒山还是依言结了账,他的心中充满愤怒,别说是名不见经传的什么七味门,就算昔年搅得江湖不得安宁的黑雾教以及五毒门,他也不放在心上,只不过这些人对自己的轻视,好像他慕容寒山已经垂垂老矣。

西行之举,变得更是必然,可是胡连开不死,他又不能坦然上路,找到胡连开便成了迫在眉睫之事。

慕容寒山离开无为酒家,走了没多远,就在街角看到一位懒洋洋的在晒着太阳的丐帮弟子,慕容寒山上前搭讪,这名丐帮弟子听到他的身份,立刻站起身来,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们都听说了剑神在找胡连开的事,最迟今晚就能有个结果,剑神若是没有别的事,不如到我们分堂一叙。”

慕容寒山想不到丐帮弟子这么着紧他的事,他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丐帮弟子兴奋地说道:“剑神大驾光临,有什么好打扰的?小人杨明亮为剑神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位于距离城门不远的丐帮无为分堂。

来到分堂外,杨明亮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平时丐帮分堂外总有两人值守,如今值守之人不见了,而且分堂中一团死寂,和平时里面传来的热闹不同。

杨明亮大声喊着:“赵武,李本来,你们去哪儿了?”

一边喊着,杨明亮一边走进了分堂中。

丐帮分堂乃是一座破落的院子,慕容寒山随他进去,也跟着发觉不对劲的地方,分堂中一个人也无,杨明亮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推开堂屋的门,准备进去看看,慕容寒山忽然一把将他拉开,接着剑光一闪,一条毒蛇断成两截掉到了地上,蛇头兀自还在扭动。

慕容寒山问道:“这可是你们自己养的蛇?”

不少丐帮弟子都有养蛇的癖好,既能以之乞讨,又能作为防身利器。

杨明亮摇了摇头:“这是条剧毒的黑斑蛇,不是我们分堂弟子所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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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事有反常

那断为两截的黑斑蛇蛇头狰狞,似乎还要暴起伤人,被杨明亮搬起石头给砸成了肉泥,接着他进了屋子,看到屋内家具凌乱,显然发生过打斗之事。

杨明亮见到眼前的场景,对慕容寒山道:“不好,守在分堂中的弟子定然遭到了不测。”

慕容寒山沉声问道:“分堂中有多少留守的弟子?”

杨明亮说道:“除了两名在门外值守的,院子里一般都有五六名弟子,我们都是轮流留在分堂中的……”

慕容寒山又问道:“从你离开分堂上街之后,到现在有多久了?”

杨明亮说道:“我们起得晚,一般都是太阳出来之后才起的床,大家有的吃些冷馒头,喝完冷水,然后陆陆续续地上街,我随着大伙一起出来,现在过了晌午,总有两三个时辰了。”

慕容寒山看着屋内凌乱的场景沉思了一会,又问道:“你们丐帮分堂近些日子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或者什么帮派?”

杨明亮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大家都知道,平日里其他门派的弟子见到我们也都客客气气的,最近一段时间更没有和谁起过纠纷,更何况我帮弟子打斗习惯了忍气吞声,只要不是涉及到帮派名声的,就算别人侮辱我们几句,我们也绝不会还口,更不会和人动手了,汪帮主接管本帮一来,帮规比以前更严,大伙都没有这个胆子违反帮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再没什么好问的了,现在刚过晌午不久,春风和日,丐帮弟子全都在外面乞讨,会是谁忽然对丐帮实施偷袭的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通过对这间屋子的查看,慕容寒山在墙上发现几处凹痕,看来是打斗之际留下来的痕迹,不是长兵器就是袖箭一类的大暗器所留下来的。

屋顶的瓦片有一块地方是新留下来的破损的印记,看来偷袭这里的人,有人是从后墙上了房,从上向下袭击的,看来分堂外有人值守之事还是对的,否则来人大可以从前门进入,没必要爬高窜低的。

慕容寒山能够想象得出,对付丐帮的人从屋顶来袭,打了丐帮弟子一个措手不及,门外值守的赵武和李本来两人听到动静,进院子查看,来敌应当十分狡猾,说不定会假作不敌,然后进入屋子,引得丐帮弟子冲进堂屋,想要向他围攻,丐帮的莲花阵一旦结起来,七八个人也能形成很大的威力。

可是偿若是在屋内,阵法就未必能够施展得开。

而此人故意陷入屋中困境,实则是想将丐帮弟子聚而歼之,以防有人逃脱,出去通风报信,找来更多的丐帮弟子做帮手,但令慕容寒山思之不解的是,屋内虽然桌椅翻到,墙上还有兵器碰撞的痕迹,可是屋内却全然看不出血迹,难道这些人都被此人打倒制服,却不令人出血受伤?

如果是一个人做到的话,那么此人的武功委实可畏可怖。

除了这间堂屋外,其他的屋子也都正常,再没有打斗的痕迹,杨明亮说道:“我们丐帮分堂位置偏僻,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就算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人看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也问不到。”

慕容寒山走出丐帮分堂看了看,分堂的院落十分破旧,屋顶还破了几处,屋墙到处破损,冬日肯定四处漏风,墙体也有些歪了,丐帮弟子用树干在外面撑着,勉强能够住人。

杨明亮见他走出了院子,仅仅跟在他身后,仿佛只有跟着他才能感到踏实些,他心中十分慌乱,不知道留守的弟子现在生死如何,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分堂的破旧院子后面是一片柳树林,稀稀疏疏歪歪斜斜的柳树中间还有几个隆起的分头,杨明亮对慕容寒山说道:“这些坟头早就有了,就是因为这里有不少坟头,普通人都觉得晦气,所以就算路过此地,一般也都绕着走。”

慕容寒山看了一会柳林,忽然展开身形,向林中窜去,他来到林中的一块地方,抬头盯着一棵柳树看,接着又去了另一个柳树前,如此这般,最后来到一块平坦的草地上。

杨明亮不知道他此举何意,懵懵懂懂地跟着他,可是他连一点异样也看不出来。

慕容寒山指着这块草地说道:“这块草地的泥土颜色和其他地方不同,你将这里扒开一些土来。”

杨明亮心中一沉,蹲下来三手两手就扒开一大块土出来,他看不出这里的泥土有什么异样,而且有草生长着,总不能在底下埋着……

丐帮弟子不怕污秽,挖了一会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慕容寒山见到他挖出来的土,眼睛里的神色变得更为坚定,杨明亮见慕容寒山没有喊停,他便又挖了一会,终于,他挖到一个木盒,心中陡然松了一口气。

慕容寒山说道:“这里的草的草根都是断的,说明草是从其他地方挖来铺上去的,你将木盒拿上来看看。”

这个木盒周围的土质十分松软,很容易就将木盒拿出来,杨明亮拂去木盒上的泥土,看得出这个木盒是用楠木做成,所以埋在土中很久也不会腐朽,这就是为何人选择棺材的材质时,喜欢用楠木的原因。

木盒上用小篆写着几个字,除此之外,这个木盒四周还挖着不少窟窿,不知用来做什么,杨明亮不认得上面的小篆,递给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一看上面的字,脸色跟着变了,他将木盒放在地上,用剑将木盒的盖子挑开。

杨明亮不知道慕容寒山如此小心翼翼的是在担心什么,等到木盒的盖子打开后,杨明亮探头一看,吓得一个机灵,而且显得十分惊慌,又十分气愤。

原来木盒中装着一只腐烂的人手,只有人手也不至于让杨明亮怕成这样,在人手的周围趴伏着几条色彩斑斓的巨大蜈蚣,每条蜈蚣都近乎有一尺长,无数的千足让人一看之下便感到头皮发麻,显然埋下这木盒的人,目的就是为了引诱蜈蚣进来,木盒上的孔洞比蜈蚣还小,杨明亮断定蜈蚣游进来的时候还小,只不过是在里面吃了人手之后才长大的,这几条蜈蚣因为木盒陡然掀开,忽然变得明亮,蜈蚣在木盒里来回游走,却始终逃不出木盒的范围。

杨明亮问道:“究竟是谁在这里埋的盒子?”

慕容寒山说道:“我看八成是七味门的人。”

杨明亮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慕容寒山指着旁边一棵柳树上的树干说道:“你看,这棵柳树上的足印,我就是顺着足印找到这里的,能够在树干之间来回疾驰,此人的轻功当十分高明,而且此举就是不想留下脚印,让人发觉他来过这里,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让他不走这走,偏偏高来高去,我就想不明白了。”

杨明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这和七味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寒山说道:“今日我在酒楼中见过七味门中的高手,他劝我不要再去找胡连开,因为胡连开的恶毒在他们眼中反而是良才美质,他们要收胡连开为徒,我自然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也没有放在心上,你还记得你刚才一进屋就扑出来的毒蛇么?那条毒蛇一定也是他们留下的,绝非偶然,而在这里埋下木盒,引诱这种毒物进来的,我想不到别人,只能是他。”

杨明亮说道:“八成就是他们,这种引毒物入笼的法门,一般人绝对不知道,除非是黑雾教,七味门等这种专以下毒为主的教派才能干得出来,黑雾教远在云贵一带,而且实力大不如从前,其他的几个擅长用毒的门派也都远在外地,未曾收到他们过来的消息,我看我帮中留守分堂的那几名兄弟,多半就是他们掳走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想不到自己去找胡连开算账,竟使得丐帮收到连累,他心中涌起强烈的歉意,他对杨明亮说道:“如果只是被他们掳走的,我一定会将人救出,偿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拿七味门的门人弟子来算账。”

杨明亮越看木盒里的蜈蚣越感到恶心,他堆起柴火,将木盒烧了,里面的蜈蚣自然也是一并烧死了。

火光中的黑烟中竟带着一丝甜味,慕容寒山赶紧拉开杨明亮道:“屏住呼吸,烟中有毒。”

两人离开木盒远远的,看到旁边的柳树受到烟火的熏制,也立刻变得枯萎起来。

杨明亮看得咋舌:“好家伙,这是什么蜈蚣,竟身负如此剧毒,烧出来的烟都这么毒,偿若被咬伤一口,那还得了?”

慕容寒山沉声说道:“偿若不是剧毒之物,又怎会引得他们来到这里大费周章地捕捉?我看这里因为坟地较多,再加上又出于柳树树荫下,常年积聚阴气,才能滋生出这种毒物,嘿,我明白了。”

杨明亮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慕容寒山说道:“人身上有阳气,此人偿若走着过来,阳气所到之处,这种毒物多半会躲避开来,而不会上当,所以他要高来高去,而木盒中用的人手,也是吸引蜈蚣前来的诱饵,因为手从人身上砍下,对蜈蚣来说就成了难以抵御的诱惑,他们以人肉为食,非但长得肥美,而且毒性更增。”

杨明亮听得头皮发麻,说道:“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慕容寒山四周又看了看,不见什么异样,便对杨明亮说道:“先回去,你去通知丐帮其他弟子回来,问问他们可曾见到什么反常的事情。”

杨明亮问道:“什么反常的事?”

慕容寒山说道:“丐帮分堂中七八名丐帮弟子就算被他们制服,又怎么将人带走才能掩人耳目?首先的工具就是马车,但一架马车又装不下这么多人,许多马车一起出动,又不是去拉货,又不是办喜事或者丧失,多半就很反常。”

杨明亮说道:“不错,我让他们去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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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死人为信

慕容寒山一个人坐在分堂中等候,杨明亮出去喊人,等候之际,慕容寒山将那条剧毒的黑斑蛇给埋了起来,这条蛇看起来毒性很强,若是不小心被蛇体内的刺给刺上,也容易要人性命。

埋好了死蛇后,慕容寒山回到堂屋查看,这间屋子就是丐帮弟子和来敌打斗的场所,慕容寒山细细查看,想从中寻找出一些线索。

屋内桌椅倒翻,显然打斗十分激烈,慕容寒山逐一分辨,看出相斗的几人大都空着手,只有三个人手持兵器,两人用剑,一人用刀,说不定打斗来得仓促,丐帮弟子来不及去取趁手的兵器,而用了板凳,条凳等物也不好说,只不过倒翻的桌椅都没有破损,看不出什么来。

慕容寒山出了屋子,然后轻轻纵身上了房顶,房顶的瓦面处留下了极浅的脚印,而且只是前脚掌的脚印,显然来人蹑手蹑脚的过来,与此同时,慕容寒山发现,来懂屋顶过来的只有一个人,若有同伙,定然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然而其他地方却没有什么发现,看来出手袭击丐帮弟子的,多半是一人所为,然而要运走被制服的丐帮弟子,外面非要有人接应不可。

从屋顶过来的人乃是从后院上的房,慕容寒山顺着来人的脚印反追踪过去,后院除了堆积一些杂物,就只有一间臭气熏天的茅厕。

来人偿若武功高强到能够让慕容寒山钦佩的,自然不会躲在群丐所用的臭气熏天的茅厕中,慕容寒山翻过后院倒塌了一半的围墙来到后面,后面就是那柳树林和坟地,线索就此中断。

慕容寒山没有从院墙反过来,而是绕过丐帮分堂来到前门,远处已经有一群丐帮弟子向这边赶来,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已经从杨明亮口中得知分堂出了事,慕容寒山且不去管他们,而是查看附近的地面。

春季湿气比较重,地上泥土不像夏天那样容易变成尘泥,慕容寒山看到路上有两道车辙印,只不过车辙印看不出来新旧,偿若这些人要掳走丐帮弟子用以要挟什么事,诚如他所猜测的,必须要用马车才行。

十多名丐帮弟子走近来向慕容寒山行礼,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进去再说吧。”

进了分堂,一位看起来颇有气度的中年乞丐自我介绍:“我是丐帮分堂的堂主范四海,见过剑神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好说,这里的事你也听杨明亮说了吧?”

范四海点了点头:“据他所言,慕容先生推测这是七味门下的手?”

慕容寒山道:“多半如此,不知道你们丐帮和七味门有没有结下什么仇怨?”

范四海摇了摇头:“我们丐帮和这种使毒的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你们,那么他们就是冲着我慕容寒山来的,只不过你们因为帮我寻找胡连开而受到牵连罢了。”

范四海说道:“我们是帮你找了胡连开,可是事关他们七味门什么事?”

慕容寒山心中一动,他说道:“此事十分古怪,我也在纳闷,他们所说的理由十分荒唐,什么心肠歹毒之人若要下毒害人更为容易,所以他们打算收胡连开为徒,让我不再去找胡连开的麻烦,我自然拒绝了他们,若说他们因此大张旗鼓地拿你们丐帮开刀,又不免有些强词夺理,甚至说不过去。”

范四海说道:“这理由的确牵强,他们又不认得胡连开,又何必为了他而得罪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帮派?我想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慕容寒山说道:“不错,只不过咱们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罢了,现在也没有功夫去考虑这些,首要的目的,就是将被掳走的弟子给找回来。”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数十名丐帮弟子赶了过来,他们都听说了分堂出了事,所以放下手头的事纷纷赶回来,如此一来,他们帮慕容寒山去找胡连开的事也不免耽搁了。

范四海和弟子寻思最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更别说七味门这种毒门,慕容寒山问他们今日可曾看到过由分堂方向开过去的马车,一众丐帮弟子都摇头表示并没有看到什么古怪的马车。

慕容寒山寻思,偿若带走丐帮弟子的是两架马车或者三架马车,只要他们分开走,也就不会引人注目,同时丐帮分堂距离城门很近,更有可能这些马车载着丐帮弟子出了城。

几人正在商量如何寻找这些丐帮弟子的时候,一名丐帮弟子从外面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他脸色发紫,一看便知是中了什么古怪的毒,寻常人不可能有这种脸色,更不可能脸上紫胀成这样,人还能活着。

范四海一见之下,惊呼道:“赵武?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赵武来到范四海身前丈许处,张开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似乎便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范四海正要过去将他扶起,被慕容寒山拦住:“等一下,小心他身上有毒。”

范四海愕然住手,慕容寒山双臂一振,将身上的外衣震破,用衣服小心翼翼地裹住双臂,然后将赵武抱进了屋中,放在床上,然后他又将赵武的衣服撕开,拿到院子里让丐帮弟子烧了,他这才回到屋内,去查看赵武的伤势。

丐帮弟子见到就连慕容寒山都如此谨慎,纷纷议论七味门所用之毒究竟有多古怪。

慕容寒山拿起赵武的手,发现他的双手也都变成了紫色,他让丐帮弟子拿来一个破盆,盆里垫着土,然后刺破赵武的指尖,一股紫色的血激将出来,慕容寒山早有准备,让血流入土盆,范四海见到慕容寒山是在给赵武解毒,心中佩服他的镇定。

一般中了毒的人都流于表面,只要将伤口中的毒血放尽,等到流出鲜红的血时,这毒就算没有解药,也会变得轻的多,可是慕容寒山帮赵武放了会血,流出来的始终是紫色的血,慕容寒山无奈,只能现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问范四海:“这里可有什么解毒的药物?”

范四海摇了摇头,慕容寒山说道:“你们先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再让人去抓些解毒的草药,回来给他吃吃看。”范四海闻言忙传令让弟子去办。

这时候杨明亮又带了数十名丐帮弟子赶来,看到躺在屋中昏迷不醒的赵武,问道:“他怎么了?”

慕容寒山道:“中了毒,对了,你们这些人可曾看到过反常之事?”

杨明亮摇了摇头:“我问过他们了,无为城中今日并没有什么反常的马车出现,我猜测他们已经出了城,究竟是他们放了赵武回来的,还是赵武自己逃回来的呢?”

慕容寒山说道:“他们敢得罪丐帮,又怎会让人偷偷地溜回来告密?多半是他们放回来的。”

说到这里,慕容寒山和范四海两人对望一眼,慕容寒山在赵武身上翻找,如果赵武是他们放回来的,那么他们就是为了让赵武带回什么信息,不会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样放了赵武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信虽然没有找到,却在赵武的后背上有所发现,原来敌人是以赵武的后背为信纸,用毒指做笔,在赵武身后留下了十几个字: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一天杀一人。

看到信的意思,那是汪九成得罪了他们,现在他们找不到汪九成甚至不敢直接去找汪九成,便拿丐帮弟子撒气,并不是因为胡连开的缘故。

不仅丐帮弟子见到这十几个字人人气愤,就连慕容寒山也是火发,这个什么七味门,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的,不但得罪了慕容寒山,就连丐帮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难道他们就不怕死么?

慕容寒山问道:“汪帮主此刻侠踪何处,可有音信?”

范四海摇了摇头:“帮主想来如同闲云野鹤一般云游四海,就算帮主曾出手惩戒过他们门下的人,一般也都会留有余地,绝不会赶尽杀绝,但寻常受到帮主教训过的人,还没有事后敢来丐帮找回场子的。”

慕容寒山感到这中间甚是蹊跷,只不过事情仿佛在云里雾里,他摸不到半点头绪,因为不知道敌人的来意,所以感到十分窝火。

就在众人感到愤然之时,躺在床上的赵武忽然呻吟起来,慕容寒山伸手一摸他的身子,感到他全身发烫,比之最厉害的发烧还要厉害,已经超出了人能承受的极限。

慕容寒山拉过赵武的手,准备用内力帮他抵御中毒之后的伤痛,就在这时,赵武大喝一声,人躺在床上忽然全身向上弹起,等到他再落回床上后,已经气绝毙命。

范四海心中悲痛,向弟子们喊道:“郎中呢?大夫呢?让你们去找的解毒药呢?”

身为堂主,范四海平时从不对弟子这么说话,只不过赵武死在他眼前,他心中既悲且怒,说话便如同疯了一般,门外的弟子匆匆赶来,提着几包草药,等他看到床上的赵武已经没了呼吸,草药也都落在地上。

看来赵武在丐帮分堂中很有人缘,很多丐帮弟子都放声大哭,一时丐帮内外,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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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再起变故

郎中过来的时候,看到病人已经死了,连忙匆匆离去,带他过来的丐帮弟子不免也跟着大哭一场。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草草安排了赵武的后事,针对其他被掳走的丐帮弟子该如何搭救,便成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事。

慕容寒山说道:“从赵武身后的字来看,汪帮主应当做了什么让他们感到威胁的事,所以他们才这么做,至于什么要收胡连开为徒之事,多半之事幌子。”

范四海心中即伤且痛,他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们心中悲戚,眼前只能由慕容先生为我们做主,我已经飞鸽传书各处分堂,打听帮主的下落。”

慕容寒山点头道:“这个自然,咱们分堂帮中的弟子有多少人?”

范四海道:“无为分堂这边的弟子共有四百多人,不过有两百多人都在周围的县镇中,在无为城中的有一百七十三人,去掉被捉走的人以及赵武八人,还有一百六十五人。”

慕容寒山道:“这一百六十五人,留下四十五人留守分堂,其余一百二十人分为八队,分别往东南西北以及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方向去寻找线索。”

范四海说道:“分堂中何用留下这么多人?让这些人也都参与寻人便是。”

慕容寒山说道:“以防分堂在遭受袭击,咱们可承受不了第二次的打击了。”

范四海叹道:“世道将要变天了,往年我们丐帮何曾这么窝囊过,这次竟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欺上头来,真不知他们仰仗着谁的势头。”

慕容寒山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猛地一动,他问道:“咱们丐帮和繁昌的温古逸可有什么交情往来?”

范四海说道:“温古逸率领义军起事,帮助的都是穷苦百姓,和我们丐帮宗旨相同,因此也曾帮他们出过一些力。”

慕容寒山问道:“出过一些力指的是什么?”

范四海道:“帮他们筹集过军粮,也帮他们对付几个比较心狠手辣的朝廷官员,我们丐帮在其他地方也都是这么做的,也没有因此得罪过什么门派的人啊,慕容先生的意思是……难道说七味门背后又朝廷的支持?”

慕容寒山道:“我也说不清楚,因为七味门留下的信中意思,是汪帮主得罪了他们,未必就是因为这些,趁离天黑还有些日子,赶紧让弟子们去寻找线索吧,酉时前偿若没有什么消息,也要让他们赶回来。”

范四海道:“我这就去安排。”

慕容寒山站在丐帮这座破落的院子里,看着东方有一股乌云在逐渐向西移来。

要落雨了。

春天的雨下不大,但却缠缠绵绵,一下就能下上好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前不久刚刚去世的奴仆老周,他不记得自己曾因他的老去而悲伤过,他应该感到悲伤的。

然而他却没有,他一声沉迷于剑,心智早就练得比钢还硬。

但现在怎么又无端地想起了他呢?老周在他还未出生时就开始时候他的父亲,记得那时候老周还有个婆娘,也住在他家,父亲还在世时,老周同他的婆娘就一起住在他的家中。

多年以后,老周的婆娘过世,慕容天垂病死,慕容寒山对家中再无情感,便将祖宅买了,亲自督工建造了万剑山庄,万剑山庄中的磨剑堂,洗剑池,照剑斋,挂剑亭,练剑场等处都是他亲自设计的,老周那时跟着他忙前跑后,实在出了不少力。

慕容寒山自认为没有薄待他,老周的亲人朋友都因为老周的接济而过得很好,所以他才能一个人在万剑山庄住这么久。

其实在老周去世前的两三年间,老周就已经得了病,不怎么能够侍候慕容寒山的生活,慕容寒山甚至兴起了再找个仆人一起侍候他和老周的。

不过这个提议被老周拒绝,他说道:“我一辈子侍候别人,享不了别人侍候我的日子,那会让我折寿的。”之后老周便勉力买菜做饭,只不过洗衣扫地一类的活,慕容寒山不再让他操持。

对慕容寒山来说,很难再找出一个和他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可以说老周就是他的亲人。

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慕容寒山离开家之后,他甚至想过,是否因为老周不在了,他在想着离开万剑山庄呢?当然不是。慕容寒山又怎会是一个让奴仆影响自己的人?

可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么?

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慕容寒山常常使出孑然一人的孤独感,丐帮弟子一起出动,范四海甚至亲自带人去搜集线索,丐帮弟子以分堂为中心,向四周查探,其中两路人马直接出了城。

随着阴云逐步遮瞒整个天空,雨却还没落下的时候,慕容寒山跟丐帮弟子打个招呼,离开了丐帮分堂,只说自己出去一趟,晚些回来。

丐帮弟子自然不敢过问他的去向,却拿了一把破损了的雨伞给他道:“说不定能用得上。”

慕容寒山道谢接过。

走在无为城萧索的街道上,慕容寒山完全想不出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觉得留在分堂中感到气闷,丐帮弟子虽然将他看得极重,可是他却依旧觉得自己空虚,有时候也会问起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自己真的在乎胡连开的生死,非要杀了他报仇不可么?

杀了他,那可怜的母子三人也活转不过来了。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似乎想赶在下雨前回到家,和慕容寒山踟躇而行的淡然截然相反,慕容寒山忽然有些渴望伊琳娜的出现,自己好能跟她说些什么,关于北斗先生的事也好,关于魔音教的事也好,总好过周围都是陌生人。

周围也不全然都是陌生人,慕容寒山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萎靡的情绪为之一振,原来这人就是他在无为酒家遇到的浑身发散着酸臭味的方春寒!

慕容寒山哪里还会犹豫,直接上去喊住了他。

方春寒显然也在找他,慕容寒山还没说话,方春寒便说道:“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寒山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还是跟着他向前走着。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了沿途寻找线索的丐帮弟子,慕容寒山也没有和丐帮人打招呼,再经过一片七拐八折的老巷子,最后来到一座院子的门前停下,方春寒拿出钥匙将门打开,慕容寒山也不惧院子里会有人埋伏他,他随后跟了进去。

天空中的乌云已经布满天空,天色昏暗起来,小雨终于淅淅沥沥地洒下。

慕容寒山见这座院子是个三合院,在院子东北西三处各有两间房子,方春寒带着慕容寒山来到房子前的屋檐下,还没等慕容寒山向他问话,方春寒却做出了一个让慕容寒山感到惊讶的举动,方春寒竟忽然向慕容寒山跪了下来。

丐帮弟子的失踪以及被杀,慕容寒山认定此事和七味门定然脱不了干系,而且假托要收胡连开为弟子也是为了掩饰一些事情,如今慕容寒山正诧异这个小小的门派有何胆量向慕容寒山和丐帮同时发出挑战,却遇到了方春寒给他下跪,难道他要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道歉?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不敢当,方春寒,你准备耍什么花样?”

果然慕容寒山所料不错,只听方春寒说道:“今日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剑神,还望剑神恕罪。”

慕容寒山说道:“好说,难道你们不收胡连开为徒了?”

方春寒虽然再跪着,脸上仍旧露出尴尬之色:“一句戏言,还请剑神原谅,偿若我们找到了胡连开,一定会将他交给剑神,任由剑神处置……”

慕容寒山说道:“不知你是诚心给我道歉,还是有什么企图?”他心中想到,偿若方春寒是真心道歉,那么被掳走的丐帮弟子性命应当无碍,只不过赵武的死,总要有人为之负责才是。

方春寒说道:“自然是诚心向剑神道歉了,我方春寒一把年纪就活在狗身上了,回去之后我将此事告诉了掌门,掌门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不该得罪于你,那是在自讨苦吃。”

慕容寒山冷哼了一声问道:“然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心下不禁起了疑心,既然此人前来道歉,为何绝口不提被掳走的丐帮弟子的事?

方春寒说道:“七味门在江湖中声名不显,我这么做,原本是想为门派立威,哪想到会弄巧成拙。”

慕容寒山说道:“这件事我暂时先不给你算,可是人什么时候放?”

方春寒说道:“我就是为了这句话来的,敢问剑神,人什么时候放?”

慕容寒山听他问得古怪,愕然道:“什么意思?”

方春寒说道:“老头得罪了剑神,罪名或者惩罚由我一身承担便是,还望剑神不要为难别人?”

慕容寒山越听越感到不对劲,他问道:“难为别人?那是什么意思?”

方春寒说道:“难道我们掌门的公子……不是被剑神给掳走的么?”

慕容寒山心中一凉,他连忙问道:“你是说……你们掌门的公子被人掳走?”

江湖尘事

第二十四章 七毒七味

方春寒见慕容寒山神色不似作伪,人慢慢站起身来,声音中带着颤抖地问道:“难道……难道人不是被剑神让人把他掳走的?那又会是……”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今日丐帮分堂遭到袭击,有八名丐帮弟子被掳走,可是你们七味门所为?”

方春寒怔了怔,问道:“丐帮分堂受到袭击?什么人这么大胆?”

听了方春寒的话,慕容寒山的心更是沉了下去,他分辨出方春寒没有在撒谎,可是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言语中已经露出毫不知情之意。

方春寒见了慕容寒山的神色,猜出了大半:“你们难道疑心是我们七味门下的手?”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是否你几日外出,事情是由你们门下的人所为,而你却不知道?”

方春寒断然道:“不可能,袭击丐帮这种大事我要是还不知道有没有,我也不要在七味门以及江湖上混了,再说了,我们一个小小的七味门又怎能跟丐帮这种大帮派相抗衡?”

慕容寒山问道:“你们不敢?”

方春寒说道:“那是自然,若说丐帮是一头大象,我们七味门就是一只小小的蚂蚁,蚂蚁怎敢去和大象相抗衡?那不是找死么?慕容剑神,我方春寒正想着如何光大门派,岂能不知得罪了丐帮便会有覆亡之祸?”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道:“然则丐帮数名弟子被人掳走,你们七味门也有重要的人被人掳走,到底是谁会做出这种事呢?”

方春寒想了想,问道:“剑神是如何怀疑到我们头上的?是因为我今日在酒楼上的狂妄么?”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心中一动,向方春寒问道:“不知道你们七味门的毒药里可有一味毒蜈蚣?”

方春寒点了点头:“当然,蜈蚣之毒还是比较常用的毒药,而且容易寻找,每个用毒的门派都会用到,剑神为何这么问呢?”

慕容寒山见他的样子不像作伪,便说道:“我之所以会怀疑到你们头上,乃是因为……”说着他将今日在丐帮分堂后面的柳树林中找到了一个木盒,木盒中有着一只人手以及几条大蜈蚣的事说了,最后他问道,“不知你们采集毒蜈蚣是怎么做的?”

在慕容寒山说话之际,方春寒脸色数变,慕容寒山见状心中感到惊讶,忍不住问道:“难道这种捕捉蜈蚣的办法真是你们门下所为?”

方春寒连忙解释:“你别误会,这种捉蜈蚣的方法虽是我们门下所教,但本人可以保证,绝对不是我们门下中人所为。”

慕容寒山问道:“何以见得?”

方春寒道:“剑神可知道我们的门派为何叫做七味门?”

慕容寒山摇头表示不知。

方春寒说道:“我们门派的开宗立派之人原本是位赤脚郎中,因为用偏方治好了一个人的大病,此人便给了我派祖师爷一本名叫《阴阳开物》的书,上面有一套武功,教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叫做阳,还有一套对于七种毒物的详细描述,因为毒物可以杀人,便算是阴,故而这本书便叫做《阴阳开物》。”

“祖师爷得了这本书后勤加习练,也舍弃了赤脚郎中的生涯,自创了七味门,原本叫做七毒门的,不过祖师爷觉得七毒太过霸道,便因为这几种毒物的不同味道而改成了七味门。”

“你看我这糟老头子身上发着酸臭,那是因为我长期接触发酸的毒物,这种味道留在身上,洗也洗不掉了,而你刚才说的人手武功,便是我们七毒中的一种,属于甜味之毒,只不过会炼制这种毒药的,我们门中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掌门,还有一个远在广西,我自己自然知道不是我做的,掌门自从来到无为城后,便一直住在化外寺没有离去过,而广西的那位师兄,更绝无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施法。”

慕容寒山问道:“有没有可能是门下其他弟子习得了这种捕捉蜈蚣的方法,而在这里试探?”

方春寒摇了摇头:“绝不会。”

慕容寒山见他说得这么肯定,便没有再问,他问起别的:“你们掌门在化外寺?那他的公子是在何处被人掳走的?你又怎么认定是我做的?”

方春寒道:“不是你做的,我本来也没说是你动的手,我们掌门的公子嫌弃化外寺的素菜没有味道,便一个人出来吃饭,当时有六名七味门的弟子陪同,在寺外不远处的酒楼正在吃着,忽然冲过来两名穿着破烂的叫花子,其中一人将那六名弟子阻拦住,另一人点了掌门公子的穴道,然后背着他就跑,剩下的一人阻拦住六名弟子,等到那先一人走得远了,他才扬长而去,既是叫花子,武功又这么高的,我想肯定是丐帮弟子,我言语中得罪了你,而你又和丐帮关系交好,因此我们认定定然是你指使了丐帮弟子来跟我们为难……”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并无此事,而且丐帮分堂中出了事,也不会无端去做出这种事情来。”

方春寒说道:“偿若不是你和丐帮人所为,那就不好了。”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叫做不是我们所为就不好了?”

方春寒说道:“丐帮弟子在江湖上名声很好,帮规又严,偿若落在他们手中,最多会被痛打一顿,甚至羞辱一番,还不至于丢了性命,若是落在剑神手中,以剑神的孤傲,也不屑于杀他,所以我们只不过担心,却还不至于害怕,偿若那两人是假扮丐帮弟子来跟我们为难,便说明了他们不怀好意,公子也就凶多吉少了……”

慕容寒山问道:“是不是你们七味门得罪了什么人?”

方春寒摇了摇头:“我们来到无为后,门人弟子也都寄宿在化外寺,别说得罪什么人,就连外出办事都很少,唯一得罪的人便是剑神你,我们商量后,决定由我来向你赔罪,想来剑神会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计较,哪知道,唉,是谁会跟我们为难呢?”

慕容寒山问道:“你们掌门贵姓?被掳走的那小子又叫什么名字?”

方春寒说道:“我们掌门姓宫,名叫宫本草,掌门的公子叫做宫天宝。”

慕容寒山低头沉思了一会说道:“向丐帮下手的人让我们误认为是你们七味门的人,而向七味门下手的,又让你们误会了是丐帮的人,难道有人有意挑起丐帮和你们七味门之间的争斗?”

方春寒道:“可是我们七味门哪里会是丐帮这种大帮的对手?将我们和丐帮相提并论,那是在抬举我们了。”

慕容寒山说道:“你们一个七味门不够,偿若有十个七味门又如何?一百个七味门又如何?”

方春寒问道:“什么意思?”

慕容寒山道:“丐帮的无为分堂有你们七味门对付,其他分堂的丐帮弟子有其他门派对付,这么一来,一个再大的门派,也很快会走向没落。”

方春寒道:“你是说……”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只是推测他们的目的,对了,你们七味门既然有这处宅院,为何却全都借宿在化外寺的寺庙中呢?”

方春寒道:“化外寺的主持我们掌门乃是至交,所以我们七味门才会来无为。”

慕容寒山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们住在哪里,他说道:“既然双方都是被人误导,看来丐帮此次却需要和你们七味门联手将在这中间弄鬼的人找出来。”

方春寒点了点头:“那宫天宝是我们掌门的心头肉,如今踪影全无,不知道他会担心成什么样,剑神,今日晌午之事,还望剑神能够既往不咎。”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这些小事,不值一提,只不过到底是谁在丐帮分堂后面用你们七味门的方法捕捉剧毒蜈蚣,你回去还要查一查,丐帮弟子在寻找他们的弟子时,偿若有了宫天宝的消息,我也会让人去化外寺通知你们一声。”

方春寒感激涕零地说道:“有劳剑神相助,希望天宝他能逢凶化吉……”

外面春雨果然下得十分绵密,虽然不大,却能让人感到十分持久,恐怕下到明天上午也不稀奇,慕容寒山撑起伞,对方春寒说道:“你们偿若有了丐帮弟子的消息,我希望你们也能知会我一声。”

方春寒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离开这个地方后,慕容寒山原路返回,又回到了丐帮分堂。

范四海已经回来了,回来的一百多名丐帮弟子都表示此行毫无收获。

慕容寒山问道:“前去寻找线索的弟子都回来了?”

范四海说道:“城内的人都回来了,城外还有三十人没有回来。”

慕容寒山道:“难道他们真的带人出了城?”

范四海道:“偿若出了城就难找了,慕容先生,你所要找的那名叫做胡连开的人,有了一些线索。”

慕容寒山尽管被丐帮和七味门的事搅得头昏脑涨,闻言还是不禁感到一振,他问道:“什么线索?”

范四海说道:“胡连开此人平日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又喜欢充气派,以前常常来无为的青楼潇洒,据常接待他的姑娘说到,胡连开曾吹嘘过,只有没钱的时候才去找她,有钱的时候就会去找如玉楼的如玉。”

慕容寒山问道:“这个如玉楼又在什么地方?难道不在无为?”

范四海道:“不在无为,在宁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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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润物无声

无为不过是个州,而宁国府是府,因此宁国府的青楼要比无为高档一些,胡连开有了钱,去了宁国府实属常理之中的事。

慕容寒山道:“唉,若非丐帮出了事,我定会道宁国府中寻他。”

范四海说道:“我们收到讯息,汪帮主就要来了,到时候我们就不需慕容先生帮我们了。“

慕容寒山问道:“他什么时候到?”

范四海道:“根据消息,最迟明天晚上。”

慕容寒山心道,多了一日一夜的时间,胡连开在宁国府也不能将银钱花光离去,偿若因为自己的离去,而使得暗中之人对丐帮下手,以至于害死许多丐帮弟子,自己总会觉得不安,心中愧疚,他说道:“我等他来之后再走也不迟。”

范四海道:“我们前去搜寻线索的弟子回来报道,既然城中见不到被捉走的弟子,那不稀奇,多半他们已经被送到了城外,可是就连七味门的人也都没有半点踪影,便让人觉得古怪。”

慕容寒山经他提醒,这才想起还没有告诉他方春寒的事,于是他原原本本地将在无为酒家请方春寒吃酒,因此产生矛盾,方才怀疑上的他,到刚才自己出去闲逛又遇到他,他向自己叩头赔罪乞求原谅,想让丐帮放了宫天宝等等事无巨细地告诉了范四海。

范四海愕然:“这么说来,我们帮的弟子不是被他们掳走的?”

慕容寒山道:“虽然七味门没有撒这等弥天大谎的理由,且方春寒给我说起此事时并没有表现出撒谎之意,可是以现在来看,七味门还是不能尽脱嫌疑,咱们还是留神的好。”

范四海知道,慕容寒山这么说只不过不想放过任何有嫌疑的人,可是他却因为方春寒的话,推断出七味门参与袭击丐帮分堂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原本有了仇敌,所以他认为只要能找到敌人,事情便能迎刃而解,然而自己怀疑半日,寻找半日的凶手却非原来的估测,他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雨下得大了些,在城外搜索的弟子也陆续赶回,跟范四海报告,因为这场雨一下,他们原本想要追踪的几处马车的车辙印都成了烂泥,失去了追踪的方向,而天色渐晚,无为城晚上还要关上城门的,他们便赶了回来。

范四海清点了人数,这次出去的人一个不少的全都回来了,他心头沉重,却还是将弟子们聚在一块,客厅中站不下,有的人便站在屋檐下,衣服都淋湿了,因为事关本帮弟子的生死,他们也顾不得这些,范四海将七味门多半不是下手之人告诉了他们,丐帮弟子听到七味门的掌门之子也被人强行掳走,纷纷议论,大多数人都道,这其中定有更深的阴谋。

一名丐帮弟子道:“如果不是七味门,那定是有人在咱们丐帮和七味门之间挑拨离间,否则他们何用化妆成丐帮弟子动手呢?”

范四海说道:“现在胡乱猜测也是无用,我只能告诉你们,再遇到七味门的人,不要鲁莽动手,以防找错了人。”

一百多名弟子一起答应。

范四海说道:“天色已晚,各人都回屋去吧,有饭的先把饭分给没有吃饭的兄弟,事情急迫,咱们一定要齐心协力起来才行,大伙儿睡个安稳觉,明日再为寻找失踪的弟子做出安排。”

等到丐帮弟子大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后,范四海对慕容寒山道:“分堂有一百多人,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偷袭,我请你到外面吃一顿吧,分堂中的食物毕竟不太干净。”

慕容寒山道:“还是我请你吧,别人若是看到你们叫花子请客吃饭,还以为你们发了大财,吃起来也不痛快。”

范四海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气,他找到副堂主,交代好了让大伙儿警惕,然后和慕容寒山一起离开分堂。

两人找到一家酒馆坐下,让酒馆的人上了些卤菜,又点了一坛酒,两人一边吃一边喝,半天都没有说话,吃到一半,范四海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之后又倒了一碗,也是一饮而尽,在喝完第三碗酒时,他才停下,对慕容寒山说道:“我不怕你说我笑话,我心中因为此事而感到有些害怕。”

江湖上的人很少有人承认自己怕了,因为那会让人瞧不起,慕容寒山知道他话中有音,问道:“又害怕什么?”

范四海说道:“我害怕被掳走的这些弟子会遭人毒害,今日赵武之死,已让我又感愤怒又感无奈,偏偏我身为堂主,还要装作坚强的样子,分派弟子们如何去做事,我怕明日又被送来一句尸首,不说丐帮的声誉定然会受到损害,单是分堂里这些弟子们都受不了打击,他们朝夕相处,相互之间的感情并不比别的门派少,万一弟子们情绪失控,做出冲动的事,我们无为分堂就完了。”

慕容寒山道:“这些都不是你的过错,是敌人在暗中筹谋许久的事,只是咱们事先不知道罢了,只看此人单捡分堂大部分弟子都外出乞讨时才动的手,就说明他们也不过如此,偿若被掳走的丐帮弟子惨遭不幸,咱们便尽全力为他们报仇就是,咱们在江湖上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难道还将生死看得这么重么?”

范四海知道慕容寒山乃孤家寡人一个,很难想象丐帮分堂中的弟子如何相亲相爱,他摇了摇头道:“你是不会懂的。”

慕容寒山道:“你可担心明日汪帮主过来,会责罚你对分堂保护不力?”

范四海知道慕容寒山生出了点误会,他摇了摇头:“这倒不会,我们凡是能当上堂主之人,帮主自然是对我们的能力和人品都信任有加,这件事他不会怪我能力不行,要怪也只会责怪在暗中筹谋也一切的人,另外,汪帮主对弟子们十分和善,很少见他疾声厉色地责备过人,我担心害怕的只是那些生死不明的兄弟,和汪帮主无关。”

两人吃晚饭后,一起回了丐帮分堂,范四海给慕容寒山安排了一间最为干净的屋子休息,尽管比起慕容寒山从前所居来说,还是十分污秽,但慕容寒山已经十分感激他了,因为其他弟子大多都是十多人甚至二十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

躺在床上,慕容寒山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用水盆接水的声音,知道是他们的屋子漏雨,只好用水盆接了再泼出去。

这场容易让诗人伤感,让农人欢喜,让大多数人感到滋润万物的春雨,却让丐帮连觉都睡不好,可见这并不是春雨本身的错。

慕容寒山想起范四海的话,其实他心中何尝不在为失踪的丐帮弟子担忧?还有七味门的宫天宝,到底是谁做下的这一切呢?慕容寒山虽然剑法高超,可是他极少过问这些江湖中事,他喜欢简单利落的事情,想不到却遇到了这种棘手的事。

反正也睡不着,慕容寒山又起了床,范四海听到院子里有动静,问道:“慕容先生这是?”

慕容寒山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事,那方春寒说七味门的掌门以及诸多前来的弟子都寄居在化外寺,至于方春寒所言是真是假,我前去一探究竟便能知道,好过现在糊里糊涂,对七味门总要防着一手,你只要告诉我化外寺的所在便可。”

范四海道:“化外寺便是从这边出城,出城后向东南走上二三里地就能看到一个山丘,化外寺就在那山丘脚下,一到便能看到,只不过现在这么晚了,外面又下着雨,不如明日再去查探。”

慕容寒山说道:“有雨也没什么,下的也不大,早一点将事情弄明白,好过事后后悔。”

范四海道:“既然如此,我给慕容先生带路。”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这么近的路,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带路,何况这打探情况一事,人是越少越好。”

范四海知道自己的武功比起慕容寒山来,连跟他提鞋都不配,自己和他一起,只会拖累办事的效率,他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小心了。”

慕容寒山拿着那把破伞,轻易翻过城墙出了城,来到范四海所说的那座小山丘,四周细雨打在树叶和雨伞上,发出极为轻微的沙沙之声,春雨之夜,四周一片漆黑,地下又十分泥泞,以慕容寒山的轻功,依旧甩了一身的泥点,不过他当然不在意这些,人向山脚下影影栋栋之处走去。

一座并不大的寺院出现在慕容寒山眼前,慕容寒山仔细瞧过了寺门上的匾额,上面写的的确是化外寺三个字,慕容寒山来到寺门前,双手一推寺门,没想到寺门只是虚掩,轻轻巧巧地就给推开了,慕容寒山走了进去,看到几间寺庙里的殿宇,殿宇上的佛像前,全都点着细细灯绒的长明灯,不过殿宇前却并没有什么人。

慕容寒山打着伞来到后院,这里除了给方丈等僧侣住宿外,还有几间客房,其中有两间客房中亮着灯,远远地看过去,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上还有人影在来回走动,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没睡,慕容寒山感到十分惊讶,却也感到高兴,有人没睡,那么自己打听情况便容易得多。

第二十六章 化外寺内

离得那亮灯的有人影的房间进了点,慕容寒山听到一阵微微的哭泣之声,既然已经能够听到声音,慕容寒山便不再往前走,而是站着不动,同时运功于双耳,随着双耳上功力的增加,屋子里的说话声和哭泣声逐渐清楚起来。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一名男子带着埋怨的声音说道:“哭……就知道哭,天宝若非被你给惯坏了,老老实实地留在寺中吃着素斋,不想着去外面酒馆中吃饭,又怎会被人掳走?”

哭泣的是位女子,她并不反驳,看来对于丈夫的话,她要么不敢反驳,要么真是如此。

另一名年长些的声音说道:“敌人有心对付我们,这次没有机会,下次也会找时机动手,这也怪不得嫂子。”慕容寒山听出这个说话的就是方春寒,那么刚才说话的就是七味门的掌门宫本草了,旁边哭泣的正是宫本草的夫人,听三人的语气,当可推测宫天宝的确是被人掳走了,三人不知道自己回来打探,也不会故意做戏给自己看。

宫本草说道:“慕容寒山和丐帮的话也未必全然可信,特别是你得罪了慕容寒山,他心中难道能不存一点嫌隙?说不准他会隐瞒了什么。”慕容寒山听他这么说,心中微微一怒。

方春寒的声音传来:“多半不会,慕容寒山不是这种人。”

宫本草又说道:“那用楠木箱子捕捉人肉蜈蚣之事,也不知道慕容寒山怎能找到,咱们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可也知道能够捕捉这种剧毒蜈蚣多会在坟头多的偏僻之地。”

方春寒道:“那还不是因为丐帮分堂就在一片坟地之前?事有凑巧而已。”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唯听道宫本草的夫人在呜呜哭泣,宫本草不耐烦地说道:“你回屋哭去,我们商量着事呢,被你哭得心烦意乱,还怎么说话?天宝那还没死呢,你别老是哭丧般地哭!”话说到这里,宫本草似乎认为自己说到哭丧不吉,又吐了口吐沫。

接着哭泣的声音逐渐走开,看来是被宫本草骂了出去。

方春寒安慰的声音传来:“这也不能怪嫂子,谁的儿子要是被人掳走,谁的娘不会为之担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宫本草道:“为娘的担心,做爹的就不担心了?你觉得是不是那些人动的手?”

听到这话,慕容寒山立刻集中了注意力,心道说到点子上了。

方春寒道:“咱们所得到的那本本就是被人临摹出来的副本,咱们七味门能够学到其中的用毒法门,其他人自然也可能知道,只不过咱们没办法证明就是他们下的手,更何况就算明知也要装傻,天宝在他们手里攥着,咱们又能如何?”

宫本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以为当上七味门的掌门至少能让人心生畏惧,可是别人非但不惧,反而将天宝掳走,我老来得子,只有天宝这么一个儿子,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到时候这七味门的掌门,便交给方师弟来担任吧。”

方春寒以及其他人等一起说道:“掌门切莫说这种话,天宝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只不过这些空泛的安慰对宫本草来说济不得一点事,方春寒道:“师兄,你莫要因为天宝而萎靡不振,咱们还要靠你振作起来,去营救天宝出来呢。”

宫本草叹了口气道:“刚才你嫂子在,她本就在伤心,我更无法表露出来,否则她还不得担心出个毛病来,天宝没有半点讯息,可见掳走他的人志不在钱,也不在物,而在人。”

方春寒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他们志在天宝?”

宫本草道:“不是,要是他们想要害了天宝,就不会将他掳走,我猜他们想要的,是以此来威胁咱们,让咱们去做事,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方春寒推测的,对付丐帮,否则他们又何用穿着丐帮一身破烂的衣服出来掳走天宝呢?就算是丐帮弟子要做这种事,都很可能换上普通人的衣服。”

另一人不知是谁的声音说道:“掌门人的意思是这人要我们去对付丐帮,可是丐帮现在势大,咱们和他们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是咱们要是不照做,又怕害了天宝,这,这该如何是好?”

宫本草道:“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咱们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和丐帮斗上一斗,以保天宝的平安,天可怜见,到时候对方能后见咱们真出了力,而将天宝放回来。”

站在院子里的慕容寒山心下冷笑,暗道:别说汪九成明日就回来,就算他不来,凭着七味门又如何能是丐帮分堂的对手?更何况自己还在这里。

一位年老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传来:“掳走天宝的人至今没有送信来,未必便如大家所猜,我看过天宝的面向,他不是那种有着短命夭折之相的人,老衲相信他会逢凶化吉的,阿弥陀佛。”

宫本草道:“愿借住持吉言,只不过我担心的,不知是这些,我听闻事情如果真是这些人干的,他们最后绝不会只是放了天宝便罢,还会缠上咱们,咱们七味门想要光大门楣的企图不免只能落空。”

方春寒道:“只要天宝没事回来,咱们还怕他们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便是,咱们七味门也不是好惹的。”

宫本草道:“不要轻敌,只看他们做事随心所欲,且捉起毒物来比咱们还要熟练,当知道他们绝不好惹,偿若是他们袭击的丐帮,便能推断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丐帮对他们的反扑,他们连丐帮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咱们?”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显然宫本草说的话既让人感到垂头丧气,又让人无法反驳。

再听下去,就是他们谈起宫天宝以前的事,慕容寒山知道他们的谈话中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事情说出来,唯一让他心中感到纳闷的,是七味门显然有一个势力庞大的仇敌,这个仇敌似乎连丐帮都不怕,可是这些人却对此讳莫如深,始终没有说出仇敌的身份。

不过来日方长,自己随时都能过来探问,慕容寒山已经知道自己所知道的,宫天宝的确是被人掳走,而不是他们撒谎,见七味门的人对自己在院子里探听他们说话一无所知,慕容寒山就此离去。

回到丐帮分堂,范四海问起此行经过,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宫本草的儿子宫天宝的确别人掳走,千真万确。”

范四海说道:“那么看来,袭击丐帮分堂的,也九成九不是他们所为了,唉,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慕容寒山回到屋里睡下,他心中不免在想,就连丐帮都不怕的势力是谁呢?慕容寒山想了一会,想不出是什么门派势力,只能选择睡觉,他强迫自己暗自背诵早就熟极而流的剑法宗旨,听着外面不知要下到何时的春雨,不知不觉中,慕容寒山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丐帮弟子就起了床,外面春雨依旧在下着,若是在平时,别说阴雨天气,就算是晴好天气,丐帮弟子都不会起这么早,他们早起,就是为了尽快去寻找失踪的弟子。

慕容寒山向来起的早,他见很多丐帮弟子还在饿着肚子,便拿出银两,让人到街上去买些包子吃,丐帮发生了大事,自然不能再像平时那样沿街乞讨。

范四海说道:“今日大伙儿分成三队,一队由四十人组成,继续留在城中查找线索,晌午时回来,一队由八十人组成,跟我一起出城查探,剩下的人留守分堂,若无特别的命令,谁都不准擅离值守,否则以帮规处置。”

一众丐帮弟子谁都没有异议。

这时候雨已经小得多了,好像牛毛一般的雨丝抚在脸上,不但没有寒冷之意,还让人感到一丝丝的暖意。

范四海问慕容寒山:“慕容先生是留在这里等候还是……”

慕容寒山说道:“我再去趟化外寺,直接去问他们一些话。”

范四海点了点头,等着包子买来,和众人一起吃了包子,估摸着城门已经打开,他率领着八十名弟子出城去了。

慕容寒山也跟着出城,向化外寺行去,路上早起的行人见到一大帮叫花子成群结队而过,都感到十分惊奇,普通的人哪里猜得到他们是丐帮的弟子?还以为是一起逃荒来的人,对此还有感到害怕,转身跑开的人。

来到化外寺,慕容寒山寒山直接走了进去,有两名僧人过来询问他是否前来烧香还愿的,现在还没开始纳客。

慕容寒山直接表明了来意:“我是来找你们方丈,以及你们方丈的朋友宫本草的,请带我去见他们。”

两名僧人听到慕容寒山语气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傲气,一人问道:“不知施主是谁?我进去通报一声。”

慕容寒山道:“慕容寒山。”

这两名僧人也是武林中人,闻言吓了一跳:“慕容寒山?可是那人称剑神的,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两名僧人连忙飞奔赶去通报,不一会,方丈和宫本草便联手过来迎接。

江湖尘事

江湖尘事

第二十七章 西域雪隐

慕容寒山在江湖上的地位非同小可,尽管他不收徒,不立门派,但凭着剑神这块金子招牌,除非不是江湖中人,否则谁没有听过他的大名?

方丈名叫观慈,人如其名,苍老的脸色总是写满了怜悯之色,另有一种看淡了世情的恬淡隐藏在眼角的皱纹里,他其实看起来并没有脸上所体现的这么老,穿着一身袈裟,看起来挺有气派,而和他一同过来的宫本草则看起来憔悴得多,此人一身浓浓的草药味,相貌有些偏黑,想来是经常在户外寻找药草和毒物,脸上不免带着一些愁苦之味,混没有半点掌门的架子。

宫本草看起来比观慈更老一些,慕容寒山却知道观慈比他的年纪大,因为宫本草头上的白发以及对宫天宝失踪后的担心,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老一些。

观慈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剑神慕容寒山驾到,老衲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慕容寒山昂首道:“好说,好说!”

宫本草是知道慕容寒山以及方春寒之间的经历,他说道:“剑神亲自来见我,我身为七味门的掌门,实在感到汗颜,希望慕容先生不要怪我才好。“

慕容寒山道:“不怪。”

观慈道:“咱们到里面说话,请。”

来到方丈室,室内不像少林寺的方丈室,少林寺的方丈室中没有桌椅,只有几个蒲团,有人在方丈室叙事,要么站着,要么只能跪坐在蒲团上,化外寺则没有这个规矩,既有桌子也有椅子,观慈让一名在旁边侍候的小沙弥下去冲茶。

宫本草道:“不知慕容先生来这里找我,可是有了小儿的线索?”

毕竟父子连心,宫本草上来就问儿子的下落,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宫本草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

观慈道:“听说丐帮的人也有几名失踪了的,不知丐帮可查出了什么眉目?”

慕容寒山还是摇了摇头,他对宫本草说道:“我想知道,方春寒上次跟我说过,在丐帮分堂后面的柳林中埋藏的捕捉蜈蚣的盒子并非你们七味门所为,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是谁,这个线索十分重要,还请宫掌门不吝赐教。”

宫本草道:“这个……这个……”

慕容寒山问道:“不知这期间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宫本草叹了口气,然后露出坚定的神色道:“不错,其中的确有为难的地方,我那方春寒师弟想必已经告诉了慕容先生我们门派的来历,是不是?”

慕容寒山微微点头。

宫本草说道:“我们门下历代都有个规矩,那就是偿若遇到了和我们同样用毒之人,必须要避让三舍,而且偿若有了什么冲突,也是让我们委屈些。”

慕容寒山问道:“这却是为何?”

宫本草道:“这是祖师爷为了我们好,并非别的,他知道我们七味门下的武功都是来自一本叫做《阴阳开物》的秘笈,而这本秘笈乃是副本,是他救了一人的命,那人才将这本秘笈送给的他,据祖师爷推断,这本秘笈乃是此人从一个极为神秘的西域门派中偷来的,我们以此开宗立派,不过也因为别人门派中的一本秘笈,一点皮毛,有此可以推断这个门派中的人武功和用毒将不知比我们高出多少,所以就让我们不要班门弄斧,以至惹出灭门之祸。”宫本草说着自己门派中的隐秘之事并没有避开观慈,可见两人十分信任。

不过慕容寒山却感到宫本草的话有些不尽不实,他猜测七味门之所以有这个奇怪的规矩,是怕他们泄露的武功之后,被对方前来收回这些,毕竟对那个门派来说,武功外泄都是件十分严重的事,他问道:“偿若真是他们干的,宫掌门难道还要对他们退避三舍么?”

宫本草断然道:“此一时,彼一时,小儿偿若真是落入他们手中,我们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和他们对抗到底,自然不能再遵守古训了。”

慕容寒山说道:“很好,那么你告诉我你对这个门派的所知,我去找他们,这样你们既不用违反组训,我也能为此找到一些线索,哪怕不是他们干的,咱们也能排除掉一种可能,不再需要为此浪费人力。”

这是小沙弥送来了热茶,观慈让他出去,然后在方丈室外守着,没有他的吩咐,其他人都不可以进来。

小沙弥答应了,然后走了出去。

观慈这么做,自然是因为宫本草将要说的事乃是十分隐秘之事,而且他已经知道了不少,所以才做此安排。

宫本草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历经我们七味门几代人的查探,终于打探到了一些关于这个神秘门派的一点线索,这个门派叫做雪隐门,门主是谁,我们从未打听到过,据说他们门下的人有些类似东瀛的忍者,他们武功高强,精于刺杀,用毒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他们杀人的其中一种法门罢了,他们最擅长隐藏行迹,而且忍耐力极高,为了刺杀哪位要人,能够蜷缩在梁上,或者藏在地板下的缝隙里几日几夜,就是为了必杀的一击。”

慕容寒山说道:“这有何稀奇?咱们中原也有不少专门以杀人为业的绿林好汉,杀人能否成功,主要看行刺者的武功。”

宫本草说道:“他们不同的。”

慕容寒山问道:“有何不同?”

宫本草道:“我们打听到,凡是能够加入雪隐门的,都是通过了种种残酷的考验,甚至让想入他们门下的人互相残杀,活着的才能进入雪隐门成为此刻,偿若相互之间两败俱伤,那么他们宁可不要这个门人,也要将两人甚至几人全都杀死,因为凡是受了重伤致残的,对他们来说就是废物一个。”

慕容寒山听到他们的收徒之残酷,并没有因此动容,因为偿若将培养刺客和练剑看成两种不同的技业的话,他们都是各自技业中的巅峰,他只不过对于雪隐门生出一些敬重而已。

观慈道:“阿弥陀佛,他们的行径实在是太残忍了,就算是禽兽,也极少会向同类下手的,他们这么做,还不过是为了加入雪隐门中更好的杀人,唉,阿弥陀佛。”

宫本草道:“他们之所以神秘,乃是因为他们极少为平民的雇佣而杀人,主要是为了西域一些国家的王公贵族之间杀人,所杀的不是政见不合之人,就是他们升官发财的拦路石,要么是敌国中的将军高官,据我打听到的消息里,他们还没有失败的先例,在他们行刺之时,下毒,暗杀,假扮成普通的人接近他们,然后在一瞬间下手,之后便销声匿迹,只留下众人的猜测,你想,他们要对付的既然都是大人物,大人物身旁通常都有不少高手随侍在侧,依然能够让他们得手,难道他们还不可怕么?”

慕容寒山不屑地说道:“偿若他们下手全都能成功,我看西方王宫里能活着的,就没有多少人了。”

他这么说,主要是讥讽王宫贵族们为了权利的追求,往往连自己亲人的性命都未必会放在眼里,为了一个王位的传承,身子会出现兄弟相残,父子提防的地步,再加上底下的大臣们有的支持大王子,有的支持二王子等等,偿若雪隐门真如宫本草所说的这么厉害,那王宫里岂不是杀得七零八落?

宫本草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样,首先,要请他们杀人,价格非常高,高到让那些爵爷们都很难承担的地步,二来,他们接下任务,一次只杀一个人,所以要找他们行刺的人,只能选择对手中最为重要的人,这样就容易给对方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有几回听说被杀死的人的儿子后来又找了雪隐门的人杀了回来,算是报了仇。”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了雪隐门中刺客的厉害,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

宫本草道:“方春寒说在丐帮分堂后面的院子里所埋的那个捕捉蜈蚣的木盒,除了我们七味门外,只有他们雪隐门会,我不是说中原其他用毒的门派不会捕捉人肉蜈蚣,只不过用人手捕捉,以及那木盒的制作只有我们和雪隐门会。”

慕容寒山问道:“还有呢?”

宫本草道:“我们在西域潜伏的弟子一个月前曾送了一封信来,信中说道雪隐门可能接到了一个在中原行刺的大任务,一大批雪隐门的刺客向中原赶来,不过那名弟子尚未探听到目标是谁。”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心道,偿若要让这些泯灭了天性之人来到中原,那必将成为中原武人的一大祸胎,谁会聘请他们来中原杀人呢?所杀的又会是谁?他想起丐帮的事,心中一动,难道雾隐门乃是受人所托,来中原对付丐帮?若是如此,他们采用栽赃陷害的方法对七味门和丐帮动手,便有了理由。

宫本草见慕容寒山不说话,又接着道:“就算是雪隐门,偿若他们敢动小儿天宝的一根手指头,我们七味门绝不会善罢甘休!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罢!”

慕容寒山问道:“雪隐门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宫本草说道:“他们在西域时,很难能被人发现,但是在中原,他们胡人的相貌毕竟和咱们汉人有所区别……”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心想魔音教的伊琳娜就是胡人,难道她也是雪隐门的一份子?

第二十八章 毒有不同

宫本草因为想到了儿子如今生死不明,就算是身为掌门,也不免生出护犊之心,他说道:“小儿的下落,还望慕容先生费些心,偿若能够救出小儿,我们七味门上下同感慕容先生的恩德。”

慕容寒山道:“偿若我能遇到他,定会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宫本草又是表示感激不尽之语。

这时,门外看守的小沙弥忽然走了进来,对观慈说道:“门外有两名叫花子来找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一惊而起:“啊,那定是丐帮的兄弟,我过去看看。”

观慈斥责小沙弥:“什么两名叫花子?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弟子,不要失了礼数,阿弥陀佛。”

慕容寒山走到外面去和丐帮弟子相见,只见两人脸上露出悲愤之色,慕容寒山讶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名丐帮弟子说道:“我们今日出城寻找线索,可是……可是……”说着说着,他喉头一梗,几乎说不下去。

慕容寒山问道:“可是什么?”

另一名丐帮弟子道:“可是我们范堂主却被人刺杀了,我们拉着范堂主的遗体回来,又……又看到分堂中多了一具李本来兄弟的尸首,我们这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大伙儿商量,还请慕容先生回去帮我们主持一下……”

慕容寒山道:“你们两人在这等我。”

他回去跟观慈和宫本草匆匆告辞,宫本草察言观色,见到慕容寒山脸色不大妙,问道:“是不是丐帮出了什么事?”

慕容寒山现在和他没有了敌意,便没有瞒他,告诉了他丐帮分堂的堂主范四海遇害一事,宫本草道:“偿若慕容先生对我没有疑心,我跟着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慕容寒山道:“我当然对宫掌门没有疑心,只不过不知道丐帮弟子……”

宫本草说道:“范四海遇刺身亡,我说不定能看出些苗头来,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我。”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你跟我一起过去。”

宫本草和观慈告辞,两人出了门,和过来喊他们的丐帮弟子一起向丐帮分堂走去。

路上两名丐帮弟子自叙了名字,一名叫做严宽,一名叫做谢贵,慕容寒山也向两人介绍了宫本草的身份,三人见了礼。

慕容寒山问道:“随范堂主一起出城的弟子不是有八十人么,怎么还能被人刺杀?”

谢贵道:“我们在城外的村庄打听消息,无为城外有数十个大小村落,范堂主让我们八十人兵分四路,他跟着其中一路去了张楼庄,弟子们正在村中打听消息的时候,堂主似乎看到了一个可疑的人影,他便追了过去,我们有七八个人见到堂主追过去,也都跟着过去,可是我们这几人的轻功远远不及范堂主可那名可疑的人,眼见得他们一前一后进入一片桃林,然后身影消失在桃林中,还没等到我们……等我们赶到,就听到林子里传来……堂主的一声惨叫,等到我们到了堂主所在之地时,发现他……他已经双腿折断,脖子也被割开,人已经……”说到这里,谢贵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慕容寒山道:“原来他是追人过去遇害的,可是为什么你们说他是被刺杀的呢?”

严宽说道:“范堂主的双腿断折,是中了陷阱,原来那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引诱范堂主前去追他,所以我们推测范堂主是被凶手刺杀而死。”

在一旁听着的宫本草这时问道:“不知范堂主的双腿折断可是双腿陷入坑中,被坑中藏好的铡刀切断的?”

严宽和谢贵两人听到宫本草这么说,两人同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两人连掌门也不再叫,而是用你来称呼,可见两人怀疑宫本草是和凶手一伙的。

宫本草叹道:“因为这种杀人的手法,正是雪隐门在西域刺杀目标的手段之一,人一点落入陷阱,便会触动机关,隐藏在坑旁的铡刀便跟着发动,将目标人的腿切断,这样一来,无论目标的武功多高,他可有趁机将目标害死,只不过这种先断腿再杀人的手法他们并不常用,想不到为了对付范堂主,他们的人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严宽和谢贵两人听宫本草这么解释,对他的戒备还是没有消除。

慕容寒山道:“不用怀疑,宫掌门绝非是和刺客一伙的,我慕容寒山可以担保如此。”

严宽和谢贵两人这才放下对宫本草的戒心,谢贵抹了抹眼泪道:“若真是什么雪隐门的人行的凶,我们丐帮誓死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慕容寒山尽管冷酷无情,可是对于范四海的死也感到沉重,四人继续向分堂行去,慕容寒山又问道:“那李本来又是怎么死的?”

严宽咬牙切齿地说道:“李本来兄弟的死法和赵武差不多,也是中了毒指被送回来的。”

慕容寒山又问道:“身上也写了那些字么?”

严宽点了点头:“和赵武身上所写的一样,都是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依然一天杀一人。比赵武身上多了依然二字。”

慕容寒山听到李本来背后的字多了两个,人猛然道:“杀害范四海堂主的和杀害赵武以及李本来的人未必是一伙的。”

宫本草问道:“何以见得?”

慕容寒山道:“偿若这些人以此来震慑威胁丐帮的人,那么必定要言出必践,他们既然说了一天杀一人,可是今日算上范四海和李本来,那就是杀了两人,他们杀范堂主乃是有心加害,这和他们说的一天杀一人就不相符了。”

宫本草叹道:“这些人的话未必会作数,不能就此推断他们不是一伙的。”

慕容寒山没有再说什么,只不过他心中认定不是一批人,只不过除了感觉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来到丐帮分堂,里里外外都传来丐帮弟子的哭声,慕容寒山进了门,看到范四海和李本来两人的尸体放在一起,连灵堂都没有搭建,显然再等慕容寒山前来。

慕容寒山到了以后,便和宫本草一起查验两人的尸体,宫本草看得尤其仔细。

一众丐帮弟子哭着围在两人身旁,看到宫本草拿出银针在范四海尸体断腿处以及咽喉处刺入试了试,又将李本来的尸体翻过来,在他背后毒指写字的地方刺入,这些丐帮弟子,除了严宽和谢贵外,其他人都不认得宫本草,见他对尸体不敬,脸上都露出仇视的眼神,若非宫本草乃是和慕容寒山联手而来,恐怕他们早就阻止他了。

宫本草站起身来,眉头紧锁。

慕容寒山问道:“怎样?”

宫本草道:“恐怕你猜测得不错,这两人未必是同一人所杀,他们不仅是所中的毒不同,而是根本就不是被同一种毒的分类所杀。”

慕容寒山愕然道:“不是同一种毒的分类?我不大明白。”

宫本草道:“用毒如同习武,有人因为天分不同而选择了不同的练武方向,有的精于拳掌,有的精于踢腿,有的擅长轻功等等,勉力为之,自然会弄巧成拙,我么用毒也是如此,云南一带多用蛊毒,北方多用草木之毒,我们则擅长用毒虫毒物,当然,很多毒教会兼用草木以及毒虫之毒,但毕竟细节上还有很大的不同,就像同为刀法,不同门派,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不是出自同一师父。”

慕容寒山道:“这两种毒也是如此?”

宫本草点了点头,指着范四海道:“范堂主所中的毒和我们七味门所用的毒乃是一类,目的就是为了杀人,而这位丐帮弟子则是中的草木之毒,这种毒凶手甚至将毒练到了掌上,所以此人在写字时并非沾了毒药所写,而是用手指上的毒直接写出来的,据我所知,雪隐门中并无人练过毒指毒掌。”

慕容寒山道:“淬炼自己的身子,用来强化内力的不足,以之提高武功,是中原一些旁门左道常用的伎俩,有毒蛛手,赤练掌,毒蛤功等等,西域武人极少有用这种残伤自己肢体来提高武功的事。”

宫本草道:“如果是这样,小儿的下落,更是难明……”

丐帮弟子见他原来是和慕容寒山一起寻找凶手来的,对他的敌意全都消散。

慕容寒山转身对丐帮副堂主郑拦江道:“尸体我们已经看过,让弟子为他们买两副厚厚的棺木,然后择日发葬。”

郑拦江悲愤地说道:“凶手尚未找到,堂主不能下葬……”

化为落音,门外传来一声:“剑神说能下葬,自是他答应了亲自去找凶手,凶手已经是个死人,可以下葬!”

声音雄浑,丐帮弟子听到这话,无不又惊又喜,转身施礼,来人正是丐帮的帮主汪九成。

他原本说要傍晚才到的,想不到未到晌午,人就来了。

慕容寒山见到汪九成此时赶到,心中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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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丐帮威严

汪九成这次过来,一共带了四十多名丐帮中的高手,无为分堂的弟子虽然心中悲戚,但见到帮主这位主心骨,大多数人还是精神为之一振。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进了分堂,汪九成先给慕容寒山道谢:“若没有剑神在此,我这个分堂就让人给挑啦。”

慕容寒山道:“惭愧,没有保得堂主以及几位弟子的性命。”

汪九成道:“这也怪不得你,怪不得你,这位是?”他指的是宫本草。

宫本草自报了家门身世,汪九成道:“七味门在江湖上名头不小,掌门大驾光临,我这个做地主的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宫本草连忙谦逊:“不敢,能见到汪帮主的风采,是在下的福分。”

寒暄过后,汪九成便去看范四海的尸首,看完后,他脸色变得又是悲哀又是愤慨,他问慕容寒山:“对于凶手可有什么眉目?”

慕容寒山道:“我和宫掌门推测范堂主乃是死于一个叫做雪隐门的刺客手里。”

汪九成眉头一皱:“雪隐门,那是什么门派,我竟然没有听说过。”

慕容寒山道:“我也是刚刚听到宫掌门提起此门派,雪隐门是西域一个神秘至极的门派,不知怎么和贵帮结下了梁子。”

汪九成道:“我们丐帮连这个帮派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又怎会和他们结下梁子?我看他们定是收受什么人的钱财才来对付我们的。”

宫本草听汪九成三言两语就能做出这种推断,佩服他心思缜密,他说道:“不错,这雪隐门的确是收钱杀人,向来没有失手的记录,不知贵帮和哪个势力结了仇,以至于让他们非要将你们出去不可?”

汪九成道:“我们丐帮仁义为先,所作所为天地可昭,视贫苦百姓为自己人,若要说得罪人,那也不少,朝廷的官员,鞑靼人,女真人等胡虏,只不过这些人极少敢来中原找我们的麻烦,毕竟我们丐帮还是天下第一大帮,又是在中土本帮,向来只有我们离开中原去对付他们,没有他们主动来惹我们的经历。”

朝廷,鞑靼人,女真人等,那方面的势力都十分强大,又都有请得起雪隐门的实力,所以偿若不捉住刺客,便很难能搞明白是谁准备对付他们。

慕容寒山见汪九成脸色有些不好,他心中一动,问道:“除了无为分堂外,是否还有其他分堂出了事?”

汪九成点了点头:“还有四五个分堂出了事,看次序,正是他们从西边过来之后依次出的手,无为已是极为深入中原的分堂了,只不过从这些刺客出手的时间上来看,对付我们的人绝不止一个两个人,我已通知其他分堂,让他们保持警惕,刺客虽然了得,可是在各个分堂的警惕下,想来他们想要继续得手也不容易。”

别说是丐帮,就算是换作其他帮派,遇到这种几乎能够颠覆帮派的杀戮,都不免担惊受怕,可汪九成坦然而言,看得出他并不畏惧什么雪隐门,只不过对于分堂出的事,死的帮众感到愤怒罢了。

宫本草骇然道:“竟有四五个分堂出了事,难道这四五个分堂的堂主……”

汪九成叹了口气道:“有三名堂主一名副堂主遇害,还有一处分堂因为堂主武功较高而逃过一劫,不过也受了重伤,现在在丐帮高手的维护下,刺客想要再下手也没有机会了。”

慕容寒山沉声问道:“既然如此,汪帮主还感到无为,可是为了追寻凶手而来?”

汪九成点头道:“当然,只可惜我还是来迟了一步,若是能够早来一日,说不定能够捉到刺客。”

慕容寒山道:“看来你是受到了范堂主传出去的消息,只不过那时候丐帮出的事和范堂主之死,极有可能并非同一拨人做的。”

汪九成问道:“不是同一拨人?你是说掳走我帮弟子的人不是雪隐门的人?”

宫本草接过话头说道:“不是同一拨人,因为他们用的毒截然不同。”

慕容寒山道:“汪帮主请看。”他将李本来的尸首翻过来,掀开他的衣服,露出他的脊背。

在李本来的背上那几个深入肌理的字迹再次显现出来: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依然一天杀一人。

汪九成看到这几个字不禁勃然大怒,他一掌击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这一掌含恨而发,整个椅子瞬间变成了碎木屑,让一旁的宫本草看得目瞪口呆,感到丐帮能有今日成就,别的不说,但看汪九成的这一招狂风骤雨掌便能知晓一二,相比起来,七味门的那些招数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玩意。

慕容寒山道:“汪帮主可知这上面所写的含义?”

汪九成摇了摇头:“上面写着我有罪,简直是笑话,除非说话的不是汉人,否则就连官府都不敢直斥我丐帮其非,这人好大的口气!”

慕容寒山也认可这一点,他说道:“如此说来,凶手还是胡虏的可能性为高。”

汪九成点了点头,一时想不起会有谁跟丐帮过不去,他说道:“多谢剑神这几日的照顾,据说剑神还有自己的事,这里有我在,就不敢再劳烦剑神出手,丐帮有难,我就不请剑神去喝酒了,等到事情了解,我自会亲自过去拜见剑神。”

慕容寒山愕然道:“你是想自己去对付雪隐门以及寻找失踪丐帮弟子的下落?”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是我自己,而是我丐帮两万多名弟子一起出动,剑神就算不在此地,也能听到我丐帮的消息,且看试图颠覆我丐帮的人能不能将我丐帮从江湖上抹去!”这句话说得极为豪迈,谁都不会怀疑汪九成以及整个丐帮的实力,不管敌人是谁,都将会因为得罪了丐帮这个大仇敌而后悔。

慕容寒山道:“好,我相信汪帮主能够妥善处理好此事,我也的确身有要事,等我处理完,偿若汪帮主还没有离去,我再来拜会便是。”

宫本草原本要拜托丐帮帮他找一下儿子,慕容寒山记起此事,想着已经答应了他,便将此事告诉了汪九成,汪九成听说掳走宫本草儿子宫天宝的两人,乃是叫花子打扮,现在已经确定不是丐帮的人,汪九成道:“这两人想要冒充丐帮弟子行事,此事事关丐帮声誉,在情在理我们丐帮都不会袖手不问,宫掌门请放心,再说了,劫走我丐帮弟子的人极有可能也是掳走令郎之人,我们去查探的时候偿若遇到令郎,自当全力相救。”

有了汪九成的承诺,宫本草像是吃了定心丸,他要留在丐帮一起出力,汪九成也没有拒绝,慕容寒山告辞后离开了丐帮分堂。

离开丐帮分堂时已是晌午,慕容寒山因为丐帮汪九成帮主的到来,心中暂时放下了一件心事,心中念念不忘的唯有胡连开,他到饭店好生吃了顿饭,又去澡堂洗了个澡,出来换了一身新衣,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对寻找胡连开一事,他也充满了信心。

慕容寒山到骡马行买了一匹马,他骑着向宁国府赶去。

宁国府原是鞑靼人统治中国是的宁国路,后被太祖皇帝改为宁国府,之后又改称宣城府,再之后又改成宣州府,其后又改了回来,如此这般两次,这在其他地方也是从所未有的。

不过这也能看出宁国府在朝廷眼中的重要性,宁国府地处江南,依靠江水便利,也是一座繁华的府城,慕容寒山从无为州南下,连人带马一起过了江,然后一路疾驰,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宁国府。

慕容寒山进城的时候城门还没关,太阳还没有落山,慕容寒山先去了客栈安放了行礼和马匹,然后向店小二打听出了如玉楼的所在,如玉楼是宁国府十分有名的青楼,所以就连店伙计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可惜以他的身份,从来只能在外面看看,想要进去潇洒却没有这个本钱,他听到慕容寒山打听如玉楼的位置,不知道他是为了找人,以为他出身富贵,要进去玩乐,眼睛里充满了艳羡之色,慕容寒山自然是懒得搭理他。

傍晚临近,正是青楼开门营业的好时机,如今的青楼不必以前,以前的青楼只供玩乐和住宿,现在连厨子都有,只要腰里有了银两,在大些的青楼中不用去别的地方,满城所有的名吃都可以吃到,什么好酒也都能喝道,甚至厨子的手艺都不输于酒楼里的厨子,再加上饭后不用挪动脚步,就能请到姑娘相陪,因此青楼被称为销金窟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慕容寒山按照店小二的指点,很快找到了如玉楼的所在。

如玉楼的确非常气派,光是门楼就有三层,二楼的栏杆处站满了揽客的姑娘,见到路过的年轻男子,便出言引诱,楼下更是站在老鸨以及四名看场子的打手,打手一来负责维持青楼的安危,对付前来吃白食闹事的嫖客,而来也负责拦住前来寻夫的妇人。

江湖尘事

江湖尘事

第三十章 青楼争风

慕容寒山直接走了进去,老鸨见慕容寒山气度不凡,以为来了豪客,言语中的热情比见了爹娘还亲,慕容寒山也没有让她失望,随手打赏了她二两银子,老鸨喜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对慕容寒山说道:“像阁下这么英俊潇洒的客人,老身还是第一次遇到,客官是头一次来我们这里吧,要不要我为客官介绍几名我们楼内的花魁?”

慕容寒山道:“我只找如玉,其他人就免了。”

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如玉可不是随便见人的,客官虽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也该知道我们青楼的名字就叫做如玉楼,如玉可是我们楼里的招牌,客官第一次来,何不先先看看我们其他的姑娘,只要客官一见便知,她们可并不比如玉差。“

慕容寒山道:“我只要如玉,不要别人,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

老鸨道:“我看客官斯斯文文的,也不妨跟你说了实话,如玉现在有客人,而且客人急不好惹,我听得出客官是苏州一带的人,既然是外地人,便不要跟此人相争,否则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慕容寒山心道,我是来招人的,并不是来和人争风吃醋的,偿若他慕容寒山因为一个姑娘而和人起了冲突,传扬出去,定然会成为江湖上的笑柄,慕容寒山道:“不知如玉相陪的客人是谁?”

老鸨道:“此人在宁国府十分有名,乃是西凤剑掌门人的独门公子王神赐,王神赐不仅尽得乃父真传,武功高强,更和知府的公子交好,所以他是客官得罪不起的人。”

慕容寒山道:“既然如此,不如这样,你让如玉姑娘出来,我问她几句话,要不了一会的功夫,我却付给她过夜的钱,你看如何?”

老鸨听到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傻子,出了钱,却不需人来陪,那如玉岂非可以同时赚上两倍的钱?如玉的过夜费极高,青楼自然也能多出一笔收入,老鸨委实感到心动,她对慕容寒山说道:“既然客官如此痴情,我便去问问王神赐,你们说话的时间可不能太长,太长了我没法交代。”

慕容寒山道:“你放心,时间不会多久,即便让如玉假托如厕的时间也足够。”

这是慕容寒山不想惹事,才这么屈就,若是在其他场合,别说一个什么名不见经传的王神赐,就是西凤刀的掌门王五行亲至,也会乖乖地过来向他行礼拜见,天下练剑的,还有敢对慕容寒山甩脸色的么?

老鸨听到他这么好说话,连忙喜滋滋地去了。

但没过一会,老鸨便垂头丧气地回来说道:“不行,王神赐知道客官在这里,说什么都不愿放如玉出来,他宁可出两倍的陪夜钱。”

慕容寒山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老鸨定是透露出一点自己愿意和如玉说几句话就付过夜之资的事,而王神赐在宁国府可说有钱有势又有一身武功,所以绝不愿落这个面子,青楼也没少赚,但却让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老鸨见慕容寒山脸色不虞,陪笑道:“我们楼里其他的……”

慕容寒山打断她的话:“你带我去见他,我当他的面去问如玉几句话,无论他是否将我赶走,钱我都一样照付,你看如何?”

这对慕容寒山来说,已经算是十分委屈的了。

老鸨还在犹豫,她担心王神赐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不免会拖累青楼,慕容寒山见她没有立刻拒绝,知道她还不想损失自己的一份钱,内心正在考虑轻重,他掏出一锭二两的金子递给老鸨,金子和银子的比兑是一比五,也就相当于十两银子,慕容寒山道:“麻烦老鸨了。”

老鸨见他花钱如流水,终于禁不住金子的诱惑,对慕容寒山道:“我带你去,偿若他要是发了火,我劝客官立刻就走,千万别起了什么冲突。”眼下之意就是让慕容寒山客气些。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不过是问几句无伤大雅的话,王神赐定然不会这么不讲道理的。”

老鸨见他言语单纯可笑,心道王神赐偿若是讲道理的人,也不会让全城的人都为之头疼了,她又踟躇了一会,这才领着慕容寒山向如玉所在的房间走去。

如玉不愧是这里的头牌,所居的房间也比其他姑娘的房间大上一倍,而且慕容寒山知道如玉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楼里哪个姑娘最火,哪个姑娘就自然而然地称为如玉,等到这一位如玉年老色衰没有人气了,青楼便会安排其他的人来当如玉。

毕竟这里是如玉楼,如玉自然是他们的招牌。

来到门外,老鸨向门指了指,自己退开了两步,怕真起了什么冲突,自己受到城池之殃。

慕容寒山非常有礼地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以为年轻男人的喝骂声:“他妈的是谁在打搅老子的好事?”

慕容寒山道:“是我。”

门内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慕容寒山道:“我是王五行的爹,也就是你的爷爷。”

老鸨听到慕容寒山不知死活地这么说,人都吓得呆了,与此同时,门内传来酒瓶打碎的声音,以及一个男子喝骂着冲过来的声音,门忽然就被打开,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一脸怒容地提着一把剑,要想慕容寒山刺来。

慕容寒山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他全力刺来的刁钻的一剑,这是西凤剑剑法中十分凌厉的一招凤凰于飞,剑法不仅刁钻,而且力道极大,有种一往无前拼命的架势,寻常武林中人见到这一剑,必然会全力以待,只可惜在慕容寒山眼中,这一剑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老鸨在一旁见到王神赐挺剑杀人,吓得高声尖叫。

王神赐见到剑落入对方手指之中,他用力抽了抽,这把他平时用的十分顺手的剑却像是陷入里石头中,怎么抽都纹丝不动,这时他方知道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手,因为就算是他爹王五行亲至,他也不至于会被他用两根手指夹住。

慕容寒山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剑将王神赐连人带剑推进屋中,然后另一手袖风微摆,将门关上,他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省些力气吧,我问过几句话就走。”

见到王神赐还想将剑抽出,慕容寒山双指已转,只听叮地一声,剑尖已被慕容寒山拗断,接着他随手一甩,断开的剑尖刺入墙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王神赐手中拿着断剑,虎口感到发麻,心中更是发麻,他身为西风剑的掌门独子,非但内力不弱,而且所用的剑更是精钢打就,比之寻常的剑要硬上几倍,他常常引以为豪,想不到此人用两根手指拗断他的剑比掰断筷子还要轻松。

王神赐不是傻子,知道对方武功高得离奇,退到一旁,不敢再说什么。

屋内的桌子旁边,站着一位因为两人打斗而惊得站起身的女子,这位女子自然就是如玉了,作为如玉楼的头牌,如玉长得果然有种让人一见倾心之感,眉目如画,脸蛋精致得几乎挑不出一点瑕疵,让人对她落入风尘感到十分惋惜。

不过慕容寒山却不是来欣赏她的美貌的,他问道:“你就是如玉?”

如玉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慕容寒山道:“你可认识一位叫做胡连开的人?”

如玉怔了怔,似乎想了想,最后说道:“不认得。”如玉的声音也非常好听,怪不得能让王神赐为她拼命。

慕容寒山心中一沉,他又说道:“你好好想一想,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如玉道:“能找我的,都是熟客,哪个客人的名字我都记得,并无一个叫做胡连开的人。”

慕容寒山问道:“那你最近旬日内,除了这位王神赐公子外,可还接过其他的客人?”他算了算,就算胡连开拿着银票直接来到这里,也不会超过十天,因而有此一问。

如玉道:“这十天来,除了这位王公子,便只有知府的公子孙廷斌,孙廷斌公子和王公子乃是至交,他也是知道的,此外并无别人。”

慕容寒山闻言简直失望透顶,他看得出如玉并没有撒谎,何况她也没有撒谎的必要,他点了点头道:“打扰了。”转身就要离开,一旁的王神赐见他并非为了如玉本人而来,想不通他真实的目的是否真要找到这位叫做胡连开的人还是怎的。

就在慕容寒山转身的一刹那,他忽然又问道:“不知如玉姑娘的身价多少,一夜需要多少钱?”

这句话虽然闻得并不雅观,但如玉毕竟做的就是这一行,也不以为意,老老实实地说道:“陪酒二十两银子,过夜则要一百两银子。”

慕容寒山明悟,胡连开在无为青楼里说什么来如玉楼找如玉定是吹牛,他杀了三人劫走了一共一百两银子,来到如玉楼找如玉只够一夜嫖资,就连饭钱都不会留下,更何况这种人花钱定然是大手大脚,手头也没有别的闲钱,否则也不会做出杀人劫财的蠢事了。

门外老鸨尖叫的声音已经听不到,想来她已经走了。

慕容寒山刚要离去,王神赐问道:“你要找的胡连开可是一位瘦瘦高高的三十多岁的人?”

慕容寒山心中一动,问道:“你认得他?”

王神赐不答反问:“这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慕容寒山答道:“不错。”他并不知道胡连开的相貌,但他不肯放过哪怕一丝线索,他也没有说出自己找到胡连开是要杀了他,怕两人是朋友,王神赐就不肯说出胡连开的下落。

第三十一章 赌场规矩

王神赐说道:“此人是个瘪三无赖,真相不明白你找他干什么,更想不通你会为了他找上如玉……我在赌场赌钱的时候见过他,此人赌品奇差,而且没有多少钱,我能带你找到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慕容寒山听到能够找到胡连开,也不计较他说话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王神赐说道:“刚才你声称是我的爷爷,偿若只是侮辱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你却连家父也跟着一起骂,让我成为一个不肖之子,只要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再向我赔礼道歉一下就行了。”

这明明是两件事,不过慕容寒山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他说道:“道歉可以,可是我的身份不能告诉你。”

王神赐问道:“为什么?”

慕容寒山说道:“说出来对你对我都不好,大家萍水相逢,此事过后就当做从没见过就是了,你又何必非要知道我是谁不可?”若非和自己名声有关,就算王神赐想要之后找回场子,自己也不会担心。

王神赐摇了摇头:“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便不能告诉你他的所在。”

慕容寒山想不通他见过自己刚才震慑似的出手,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难道他狂妄到不怕死的地步么?慕容寒山说道:“我极少威胁别人,可是你偿若不愿意告诉我,我就宰了你,我说道做到。”

王神赐脸色一变,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向这边跑来的脚步声,王神赐此时的脸色又放松下来,他甚至轻松地笑道:“你想宰了我?只怕不容易办到!”

这时房间的门被踢开,一群人提着剑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向王神赐问道:“是谁胆敢得罪的你?是他么?”

这人声音苍老,语气中透露出浑厚的内力,慕容寒山背对着此人,所以此人也没有看出慕容寒山的容貌,慕容寒山心中叹了口气,原来王神赐跟自己说了这些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自己的援手赶来,自己在这里威胁王神赐,不知道是谁走露的消息?他猜测定是那老鸨怕王神赐有个什么闪失,他们青楼也要跟着遭殃,因此跑去通知了人。

王神赐指着慕容寒山说道:“爹,此人不肯说出姓名,还说要宰了我。”

刚才说话之人果然便是西凤剑的掌门人王五行,此人听到王神赐的话,对慕容寒山说道:“阁下不肯见告姓名,难道是一位藏头露尾之人?你转过身来,我王五行从不背后伤人。”

慕容寒山道:“你王五行声望这么高,却教出这么一个不成才的儿子,还敢对我这么说话,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这时候王五行才看到王神赐手中的断剑,他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是……”

慕容寒山转过身来:“你既然猜到了,也不用说出来。”

王五行一见到慕容寒山,吓得腿都软了,他连忙说道:“不知小儿如何得罪的……你,我来替他赔罪!”

王神赐见到父亲这么说,又见到西凤剑门下来了十多人,愤然不平地说道:“爹!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我看大伙儿一起上,未必……”

王五行怒道:“你给我闭嘴!回头我再教训你,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的篓子?”

王神赐还要狡辩不是自己惹的事,是慕容寒山欺上头来,王五行气得走上前去给了他一把掌,才让他老实下来,不过他还是嘟囔了一句:“此人骂我也就算了,他竟说是父亲你的爹,是我的爷爷,这……”

王五行说道:“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爹,我高兴还来不及,别人骂上一句又怎么了?难道能让你少一块肉?此君没有伤到你一丝一毫,已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

此语一出,不仅王神赐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一众门人弟子都听得呆住了,若非慕容寒山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王五行早就向慕容寒山施礼了。

慕容寒山笑道:“王掌门言重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找的人,恰好令郎知道此人的下落,可惜令郎不肯说出来,否则你们迟来片刻,我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王五行对王神赐说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将那人的下落说出来?再不老实交代,我回去家法伺候!”

王神赐终于泯灭了嚣张的气焰,他老子都如此服软,他还能说什么呢?

根据王神赐所言,胡连开有钱了就去一家位于江畔的黑赌场,偿若赢了大钱,也会来如玉楼花销,只不过他当然找不起如玉,如玉楼里除了如玉外,其他姑娘和别的青楼姑娘价钱差不多。

慕容寒山问明了赌场的所在,便和王五行告辞,离开了青楼。

原本以为要在宁国府住上一日,慕容寒山连客栈都找好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慕容寒山离开青楼时天色已黑,再去客栈取回马匹也出不了城,本想明天一早再去江边寻找胡连开的,但他转念一想,赌场,特别是黑赌场,往往都是在晚上开张,如果错过今晚,明日白天前行,就会耽搁一日,说不定胡连开又去了其他地方,找起来便更加困难。

因此慕容寒山便将马匹和行李都留在了客栈,然后只身向城外赶去。

翻过城墙对他来说乃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趁着夜色,慕容寒山展开绝顶轻功,像一道流星般向江畔赶去。

夜晚赶路的人不多,偶然有人遇到慕容寒山,也不过之看到一道疾驰而过的白色影子,等到路人定睛看去,慕容寒山早没了踪影,这些路人不免以为自己遇到了山魈,酬神作福者有之,当即跪下磕头者有之,也不能因此断定这些百姓就是对鬼神敬而远之,而是慕容寒山的轻功之迅捷,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慕容寒山速度快过奔马,而且耐力之长,更是远过于骏马,回去的时间比来时的时间还要短,等到他来到江畔的黑赌场外时,月亮尚未到中天,春寒料峭,慕容寒山对自己的举动有些惊讶,自己向来不怎么过问那些江湖中的斗殴仇杀,自己和那母子三人不过萍水相逢,可是却因为她们三人的惨死而变得异常执拗,非要杀死胡连开为她们报仇不可。

难道是因为自己此次出世后变得心肠柔软起来?

还是因为老仆的去世,自己不再这么无情?

慕容寒山决意今晚忘掉这些杂念,专心去找胡连开。

黑赌场坐落在江畔的一间简陋的大屋中,屋外专有打手看守,防止有人出千作弊,或者赌输了不给钱,当然,也为官府的抓赌而放风。

官府并不禁民间的赌博,只不过开赌场的,要么和官府有着极深的渊源,要么每月给官府中的要人送上孝敬,因此公开赌场里的抽成极重,很多人就算是赢了钱,若是赢得不多,虽说输的时候不用算抽成,但赢的时候几乎抽掉三成的赢钱,几十把的赌博前后算下来,也都剩下不了多少,甚至会亏欠,而输的人,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针对这种情况,黑赌场便应运而生,他们的抽成很低,只有普通赌场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成,但是因为不用给官府相应的孝敬,算下来其实比官府认可的赌场赚得还要多,只不过这种黑赌场不受官府的保护,而且还要对其进行查封缉拿,因为黑赌场抢走了正常营业赌场的客人,也就让他们的收入损失很多。

为了防止官府的查抄,一般都是只有熟悉的赌客才能进来,他们赚得都是赌徒的血汗钱,为防止输红眼的人请情急拼命,也为了对抗官府的查抄,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过得乃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毕竟想要赚这种块钱,不冒上一些风险,没有一些胆子怎么成?

慕容寒山刚来到黑赌场的百步之外,就有两名黑衣人从两旁的大树后窜出来拦住他,一人喝问道:“什么人?干什么来了?”

慕容寒山笑道:“来这里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赌钱来了。”

其中一人问道:“赌钱?何人推荐你过来的?”

慕容寒山道:“胡连开,不知道他今日来了没有。”慕容寒山这么问的时候,心中一点底子都没有,生怕这人说到胡连开不在。

好在其中一人讪笑道:“原来是胡爷的朋友,贵客来得很巧,胡爷就在里面,听说他今晚手气很旺呢,坐庄后一连和了十把的通杀。”

慕容寒山原本提着的心放松下来,胡连开并非什么大人物,却让他慕容寒山找得如此辛苦,如今终于有了眉目,他说道:“既然他在里面,我也进去沾沾他的光。”

另一人伸手拦道:“且慢!”

慕容寒山不欲打草惊蛇,便没有冒然出手,而是愕然问道:“怎么?”

这人说道:“我们赌场有个规矩,来此赌钱的客官手头上必须有十两以上的现银,否则就不用进去了。”

慕容寒山笑道:“十两银子算什么?你看这算多少?”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金子反射着黑赌场大屋里传来的微弱灯光,依旧显得金光灿灿,十分诱人。

此人连忙道:“足够了足够了,请贵客进去发财,我们不是针对贵客一人,而是赌场规矩向来如此。”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向大屋走去。

第三十二章 旁门左道

路上又有两拨人马,只不过第一拨人过去之后,另外两拨人马都没有为难他,由此可见黑赌场的戒备之森严,比之衙门官府更甚,而且赌场虽然只有一成的水头之利,依然获利巨大,否则怎能养活得起这么多的打手?

离得大屋越近,里面赌徒大呼小叫的声音便越响,大屋虽然破旧,但窗户上依然糊着窗纸,以防有人从外面能够瞧见里面的动静,窗纸上透露出的微黄的灯光,更是让人感觉到这里的神秘。

如果慕容寒山是位赌徒,此刻应当心中激动,怀揣着能够发上一笔横财的美梦,就此冲进去豪赌一番。

只可惜慕容寒山是过来寻仇的。

推开门时,慕容寒山正准备面对里面热闹的赌场场景,无数人在掷骰子摸骨牌,但就在门刚推开时,里面明亮的灯光忽然熄灭,原本吵杂的赌徒欢呼的声音忽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些人提前约好了似的,一旦灯光熄灭,大家就一起安静下来。

可是若只是人声戛然而止还容易理解,但就连碗中骰子转动的声音,牌九翻滚的声音同时被掐断,那更是古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慕容寒山从忽然的光亮道忽然的黑暗,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从屋内向外传来几起破空锐响。

慕容寒山在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就感到了这里面的古怪,他怎都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所找到的这个黑赌场,竟然是个猎杀他的陷阱,慕容寒山闭上眼睛,虽然眼前忽然陷入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在他眼睛闭上的一刹那,他的听觉变得比平时更为敏锐。

前方传来的破空声显示一共有九起声音,一共是三柄向他刺来的长剑,以及六道暗器所发出的声音。

后面也传来冲过来的脚步声,显然是刚才他所遇到的打手的脚步声,这次这些人前后夹击,势必要将慕容寒山杀死在这江畔的大屋之外。

他们已经筹谋了很久,绝不容许此次出手有何闪失。

慕容寒山前后都已经陷入绝境,在这一瞬间,他能够躲得开刺杀么?

也就是慕容寒山能被杀死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偿若是寻常高手,在这么前后夹击的情况下,唯一的选择似乎是纵身向上,先到屋顶,然后再寻求反击的时机,那样一来,就会落入此刻的另一层埋伏,在屋顶也有人潜伏着,等候慕容寒山跳上去时给他突然的一击偷袭。

只可惜慕容寒山不是寻常高手,天上地下,从古至今,也只有这么一位慕容寒山而已。

慕容寒山临危不乱,内心进入古井不波的境界,他不去考虑刚才赌场的声音怎么会在转瞬之间变成刺客的登场,他所需要的只是做一件事。

那就是拔出他的剑。

寒光一闪,也就在一闪之间,六枚射向他的暗器被他用剑尖扫落,接着他分别接下了三名刺客的剑,将三名剑客击得向大屋内倒飞而去,这一切,只不过在他的一招之间完成,这一招恰好也是刺出九剑,出剑似乎有先后,又似乎在同一瞬间发生,就连电光火石,都不足以慕容寒山的出手之快!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一剑九幽,也是就一剑就能送敌人到九幽之地,也表明了一招九剑的含义。

寒光再闪,慕容寒山剑随身舞,剑光随着他转了一圈,一圈过后,慕容寒山还是面对大屋的门,可是来到他身后准备从后面向他偷袭的两人,已经喉头被割开,人向后抛跌,如果有人看到的话,能够看到这两人咽喉处喷出的如同喷泉一样的鲜血。

等这两人落到地上后,已经变成了两具死尸。

大屋内忽然陷入无边的寂静,身后准备偷袭自己的人也被自己的身手所震惊,四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想向自己冲过来,却又不敢,慕容寒山不用回头去看,也能感知到这一切。

破除危机并杀了两个人,慕容寒山竟然还是在闭起眼睛的情况下做到的!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屋内忽然传来了念诵《金刚伏魔经》的声音,刚开始只是一个人在念,渐渐地变成两个人,三个人以及更多人的声音。

大屋内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到,星光只能照在大屋门内一尺的地方,越是往里,越是看不清什么。

若是忘掉自己所在的江畔大屋,只听这诵经之声,甚至能够让人联想到自己是在少林寺的诵经堂外,里面有一两百名和尚在同时诵经。

然而慕容寒山却知道,大屋内就只有四个人而已,除了刚才向自己出手,却又被自己逼退的三名剑手外,还有一位神秘的人,因为此人始终没有出手,所以慕容寒山也摸不透此人的虚实。

四个人又是如何发出一两百名和尚在同时诵经的声音?刚才满屋子赌徒赌得热火朝天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先是思索了一会,然后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所有的声音,恐怕只是那神秘的第四人所发出的声音。

然而一个人究竟怎么能够发出百十人的声音,甚至连骰子在碗中转动的声音,牌九拍在桌子上的声音等等都能表现出来,慕容寒山小的时候,曾听到过卖艺人模仿鸟鸣虫吟之声,几人吵架之声,已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然而这种被称为口技的本事,似乎除了在街头卖艺,博人一乐之外,并没有多大用处,只不过这次引诱慕容寒山过来的人里,竟能以一人儿发出百十人甚至一二百人的声音,简直是神乎其技,就连慕容寒山都不免起了想看看此人长成什么样子的好奇心。

口技之道,并非有多么神奇,就连小儿都能模仿公鸡打鸣,布谷鸟鸣叫的声音,远至一千多年前,被称为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就曾有过在会鸡鸣狗盗的门客帮助下而成功逃出大梁的典故,这种技巧,一是肖与不肖的问题,一是功力深厚的问题,就像小儿也会舞刀弄棒,可是比起慕容寒山这种高手来说,相差何止以道里计?

屋内的人似乎因为慕容寒山的武功之高大出他们所料,所以他们一时不敢向外冲出。

而慕容寒山身后的四人却在一点点地向他这边靠近,显然他们依然没有死心,希望前后夹击,能够重伤慕容寒山。

念经声越来越响,慕容寒山原本也不以为意,但听着听着,却发觉诵经声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正道之音,《金刚伏魔经》本就是为了镇压邪魔而着作的经书,在多人一起诵经下,更有一种充满降妖除魔的正义力量隐藏其中,而自己的心魔却会被渐渐消除。

慕容寒山哪里会有什么心魔?一切都是诵经声中奇异的韵律作祟,慕容寒山立刻想起魔音教里的伎俩,他们都是靠这种将内力融入声音中蛊惑人心,慕容寒山自从上次故意让魔音入侵自己的心神开始,自己内心之坚定已经到了不容外魔侵犯的地步。

但似这种将口技和魔音相结合起来的功夫,慕容寒山还是首次遇到,虽依旧属于旁门左道,却是旁门左道中的极致。

随着诵经之声越来越响,准备刺杀慕容寒山的这些刺客早就做足了准备,他们占据了前后左右以及屋顶等形成重重包围的优势,同时向慕容寒山发起袭击。

一共八个人,八柄剑,身后四人,大屋中三人,以及头顶一人,八人同时发难,八柄剑带着呼啸,誓要将慕容寒山斩于剑下。

慕容寒山一招紫气东来,料理了东边的二人,接着反身回剑,又料理了西边的二人,头顶的敌人居高临下,从高处跳下向自己攻去,慕容寒山一剑点在此人剑尖上,两柄剑同时弯了起来,慕容寒山手一抖,头上此君倒飞出去,慕容寒山手持长剑在空中一挥,便结果了此人。

而从大屋中冲出的三人在配合上稍微迟滞了一点,三人见到慕容寒山杀人如割草一般轻松,无不杀红了眼,只可惜慕容寒山绝非因为他们眼睛红了而有所疑虑,他一招以剑祭天,三剑过后,这三人也都倒地毙命。

随着最后一人的死,房间内的诵经之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慕容寒山走进了大屋,然后点燃了油灯,他好不担心屋内的人会在他点灯时忽然向他偷袭。

灯光点亮后,慕容寒山转过身来,见到一位小人。

之所以说他是小人而不是小孩,乃是因为此人天生侏儒,年纪却也不小了,此人正瞪着一对和他身高不相称的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笑道:“幸会幸会!”

这间屋子里既没有赌博用的骰子和碗,甚至连能称得上赌桌的桌子都没有,更没有什么念经的和尚,一切声音都是这位小人所发出来,慕容寒山一向尊重在一件事上做到极致的人,这人虽然天生有着长不高的缺陷,但却值得他尊重。

这人也胆战心惊地回答了一句:“幸会!”

哪怕只有两个字,也是声音洪亮,有如洪钟,慕容寒山这才看出此人并非内力有多么深厚,而是天生声音洪亮,内力只不过是辅助而已,毕竟以此君的侏儒天残,是无论如何连不到极致的内力的,慕容寒山问道:“不知你和魔音教是什么关系?”

此人听到慕容寒山听到魔音教三个字,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说道:“没什么关系。”

慕容寒山自然不会相信此人的话,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来要对付我慕容寒山?”

第三十三章 尺八借剑

这个看似侏儒的人用天生洪亮的声音说道:“我叫尺八,对付你,乃是雪隐门逼迫我来的,我和阁下实无仇怨。”

慕容寒山问道:“雪隐门为何要来对付我?”

尺八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苦衷。

慕容寒山柔声说道:“偿若你是受他们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只要你能将所知尽皆告诉我,我便饶过你。”

尺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由衷地说道:“雪隐门的逼迫乃是威逼利诱,威逼,则是针对我的兄弟姐妹,利诱,则是答应让我加入雪隐门,成为他们门下的一名首领,有了这个身份,我方好向一位姑娘提亲。”

慕容寒山沉声道:“还有呢?”

尺八带着哭腔地说道:“这次雪隐门一共出动十名刺客一起向你出手,这是从所未有的事,再加上我的配合,大家都对此次伏击信心十足,想不到却弄到这副地步,现在什么都完了,全完了。”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全完了?”

尺八道:“门主定然对这次失利震怒,他们许诺我的好处非但没有了,我家人的性命也是难保。”

慕容寒山叹道:“这非是我的错,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们为何要杀我?”

尺八又皱起了眉头,显然他的内心还在天人交战,最后他说道:“反正全完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们中原汉人不日便将江山易主,雪隐门受了别人极大的好处,帮助那人对付丐帮和你,而且答应江山易主之后,雪隐门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势力深入中原,雪隐门的门主早就对中原这块肥肉垂涎三尺,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他还不全力对待?”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人敢如此许诺?是当年的鞑靼人么?”

尺八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人。”

慕容寒山问道:“雪隐门的门主是谁?”

尺八道:“我也从没有见过雪隐门的门主,只听说他复姓车骑。”

慕容寒山从没有听过车骑这个姓,若非是假名字,便是西域的胡姓,他又问道:“你没有见过门主的面,那都是谁找上的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尺八道:“每次都是雪隐门下一名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叫做飞鹰的人来找的我,他为了说动我跟他们来中原执行任务,向我透露出一些雪隐门的消息,其实中原虽好,大雪山却也有大雪山的美,我又是在西域住惯了的,原本不想过来,但在他们的威逼利诱下,我没有办法,只能来到这里……听说对付丐帮,乃是因为丐帮是中原第一大帮,他们认为只要丐帮覆灭,其他帮派便会心生忌惮,不敢再做什么反对他们的事,中原武林就会因此消沉,而要对付你,自然是因为你的武功乃是中原第一,杀了你的好处更多,在西方,雪隐门无论对付任何棘手之人,最多也不过三名刺客同时出手,这次派出了十名刺客对付你一个人,很多人已经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了,再加上我尺八,我们又买通了西凤剑的公子王神赐,以为对付你那是如同瓮中捉鳖,哪想到我们错了,他们全都错了。”

原来王神赐是被他们收买了以后,才指点自己来此的,自己还以为他的出现乃是偶然,亏他一副二世祖的样子,演得如此逼真,好像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一半,王神赐胆敢在自己太岁头上动土,多半也是认为自己在他们的严密伏击下,定然活不了,否则给他一个天作的胆子,他也惹不起自己。

不知道他的老子王五行知不知道此事,偿若他知道这件事,还敢纵容包庇自己的儿子,自己便去将他的西凤剑给挑了。

慕容寒山说道:“原来如此,对付中原的武林中人,是准备向汉人发动战争的前一步,委托雪隐门的多半是女真人而不是鞑靼人了。”鞑靼人在西北和朝廷大军接战却连连败退,若非西北突然闹起天灾,民不聊生下义军蜂起,恐怕朝廷大军早就挥军直捣鞑靼人的老巢了。

现在朝廷自顾尚且不暇,自然无法再趁机进军,但鞑靼人也绝无再犯中土的气魄。

如今对中原充满野心的,除了各处此起彼伏的义军之外,便只有女真人有这个野心和能力。

尺八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现在我心如死灰,任务失败,门主定然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慕容寒山道:“我慕容寒山言出必践,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些,我也不来为难你,你走吧,只不过下次再让我遇到你,我就不会这么轻易放你走了。”

尺八惨然一笑:“不会再有下次了……”

慕容寒山看着散落在大屋内外的十具刺客的尸首,回思刚才所经历的袭击,感到情形还是十分凶险,自己就是因为能够一往无前,摒除所有杂念,心中只剩下剑,才能一举破除他们的围攻,若是自己稍微有一点慌乱,是生是死还很难预料。

尺八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慕容寒山身子一侧,让他出去,并没有为难他。尺八走出大屋,他身材矮小,头颅却很大,走路的姿势本就不怎么好看,再加上心神不定地摇摇晃晃地行走,从背后看来更是可笑,但慕容寒山却没有耻笑他,他从不耻笑一位天生残疾的人,反而对他苦练到绝顶的口技心中敬意。

但尺八离开大屋后,只向前走了十多步,就忽然身子歪倒,似乎没有了生机。

慕容寒山见此变故,连忙冲了过去,他将尺八的身子翻过来,只见尺八面目狰狞,嘴角溢出黑血,显然是已经服毒自尽了。

想起刚才他对自己言无不尽的诉说,慕容寒山叹道:“你何苦如此?我已经答应了饶你一命的。”

慕容寒山说完这句话,心中一动,知道了尺八既然已经决定自尽,为何还要知无不言地将神秘的雪隐门的事告诉自己,据尺八推断,他的家人绝对活不到他回到西域去见到他们,雪隐门的门主定然是一位十分凶残之人,家人不再,尺八也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一如他自己所说的一切全完了。

而他临死前告诉自己这些,并不是为了祈求自己饶他一命,而是告诉自己仇人的事,以他慕容寒山的武功,绝不会任由雪隐门伏击自己而无动于衷,他说得越详尽,自己去对付雪隐门上下时越有把握,这么一来,慕容寒山非但报了自己的仇,尺八也相当于为自己和家人报了仇,他知道自己为家人之死出不了什么力,却成功将自己的仇和慕容寒山的仇混为一谈,相当于借慕容寒山之剑复仇,慕容寒山当然不吝相借。

这位形容自己家乡雪山有雪山之美的口技高手,就此殒命。

他虽然是位侏儒,然则他的能力以及智慧,实在不亚于一位四肢健全的人,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对他所知的实在是太少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和魔音教的关系,只可惜现在想起,他也是回答不了了。

慕容寒山出于尊重,掘了一个坑,将尺八放进坑中,给他堆了一座坟,对于其他的十具雪隐门刺客的尸首,慕容寒山则是将这些尸首拖进了大屋,然后将他们身上的东西搜索一边,寻找雪隐门的线索,这些刺客身上并没有多少能够表明他们身份的东西,除了一些金银外,每人身上只有一块小木牌,木牌上写着数字,有的是三二,有的是四五,有的是十九,十个人身上木牌上的数字都不相同,慕容寒山略一思索,便知道这些数字恐怕就是这些人身份的代号。

刺客外出行动,偿若用真的名字,容易惹起目标的警觉,偿若用这些代表身份的数字,往往会让人摸不清头脑,由此也能看出雪隐门的神秘和组织之严谨。

慕容寒山讲这些木牌全都拿走,然后系在一起,刺客们身上的金银之物,慕容寒山自然也是老实不客气,全都据为己有,他虽然不缺钱,但自然也不会浪费钱。

接着,慕容寒山出剑将屋内的桌椅全都用剑劈成碎片,慕容寒山用剑杀人都好像割草,斩桌子劈椅子那更是如削豆腐,很快,大屋内所有的用木头做的东西都被斩碎,最后,慕容寒山将墙上的油灯一挑,灯盏里的油泼了出来,将这些木头和刺客的尸体全都点燃。

慕容寒山走出大屋,大屋内的火越烧越旺,直到慕容寒山走出二里地,回头观望,依然能够看到大屋陷入冲天的焰火当中。

如今白跑了这一趟,对雪隐门的了解虽然多了些,可是胡连开依旧不见踪影,慕容寒山决定先去找王神赐,先向他讨回一点诓骗自己的利息再说。

回去的路上,慕容寒山想起汪九成,不知道他在无为丐帮分堂如何,那些被掳走的丐帮弟子有没有被找到,还是一无所觉,在明日,又有一具尸体送回去?

慕容寒山猜得没错,汪九成此刻正在无为分堂中来回踱步,到了子夜时分还没有入睡。

第三十四章 树中密室

丐帮弟子被人掳走而不知所踪,这对身为丐帮帮主的汪九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四十多名好手一连搜索到两百离地外,直到天黑才赶回来,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找到。手机端https://

偿若敌人和自己真刀真枪地拼一把,自己自然是夷然不惧,哪怕因此有一些兄弟送命,慕容寒山都不会像现在这般觉得窝囊,范四海和李本来两人的尸体还没有下葬,那是因为他把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一时也来不及去做这些事。

可是失踪的弟子依然不见其踪,李本来背上的那几个字,好似在嘲笑他身为丐帮帮主的无能:帮主有罪,弟子承担,若不认错,依然一天杀一人。

自己身为丐帮帮主,不能保护门下弟子依然让他怒火中烧,这几个字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什么认错,又从何谈起?更何况他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所作所为从来都是无愧于心,如今就算知道是他曾经所杀的那些恶人的亲朋来逼迫自己,自己代表着丐帮,又岂能轻易向人道歉认错?那不是笑话么?

等到最后两名丐帮高手进城向他汇报一无所得之后,汪九成又感失望又感无奈。

难道丐帮就轮到到任人欺负的地步了么?昔日他汪九成的热血冷了么?还是自己老了自己却一无所觉?

汪九成拒绝承认此事,他至今没有寻找能够继承丐帮帮主的弟子,那是因为他现在不过五十出头,以自己的武功来说,活到七八十岁不成问题,所以就算再过十年去考虑帮主的继任也不迟。

但此刻月朗星稀的无为分堂中,汪九成却感到自己有些疲倦了。

这种疲倦,不是他一连几日在各处分堂之间奔波的疲倦,也不是他操劳了数日,晚上休息不好的疲倦,而是从内心深处生出,难以抹去的一种倦意。

就在这时,丐帮分堂外面传来一点轻微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脚步之声,若非此时正值深夜,汪九成又是没有入睡,否则绝难察觉,让汪九成感到心惊的是此人并非刻意蹑手蹑脚,否则真会做到落地无声的地步,究竟是谁,会在三更半夜来到丐帮分堂呢?

如今丐帮正值多事之秋,汪九成不敢大意,右手已准备去那背上的紫竹棒。

来人多半是敌非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丐帮的朋友还有谁会在卯夜间驾临,而且轻功绝顶。

敲门声传来,听声音,敲门者还算有礼。

其实来人完全没有必要敲门的,因为大门乃是虚掩,一推便可打开,而且自从赵武和李本来两人身死之后,汪九成在此,便也不再安排人手在门口值守。

但来人明知门是虚掩,何故还在敲门?

汪九成不想来人觉得他感到畏惧了,不管来人是敌也好,是友也好。

出乎汪九成意外的,当他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他的老朋友,多年未曾谋面的朱雀!

汪九成又惊又喜,定睛看去,朱雀怀中还抱着一条狗,他愕然道:“半夜三更,你来找我已是奇事,而你带着一条狗来,岂非更是奇上加奇?”

朱雀哈哈笑道:“想不到丐帮出了这么大的事,汪大哥还有心情开玩笑,既有开玩笑的心情,那我也就放心了。”说着,他抱着狗儿走了进来。

汪九成道:“我是见到你,才忽然高兴起来的,你来之前,我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对了,我帮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

朱雀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在主持正气盟的事,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偿若还没有一点耳闻,那正气盟干脆解散,回家种田去好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倒忘了正气盟,亏我当时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全力支持你们的。”

朱雀说道:“咱们之间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事情紧急,我才连夜赶过来的,你可知道这条狗是什么狗?”

汪九成摇头表示不知。

朱雀说道:“这是一条能够找到你们被掳走的丐帮弟子在何处的狗,叫做豺犬,我知道丐帮弟子下落不明,但它一定能帮我们找到。”

汪九成有些不敢相信,朱雀道:“你忘了解二郎了么?这就是他的狗。”

汪九成讶然:“你说的可是乾坤剑解青峰的二公子解二郎么?”

朱雀摇了摇头:“天下有两个解二郎,除了解青峰的二公子人称解二郎外,还有一位犬痴解二郎,这条豺犬只要闻到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就能找出这个人曾去过什么地方,其灵敏处,更胜过识途的老马。”

汪九成又惊又喜又悲,这话偿若是别人说出来的,他只会半信半疑,而从朱雀口中说出,那自然不带半分吹嘘,他说道:“那么现在……”

朱雀点了点头:“丐帮弟子安危为重,否则我何用来得这么急?早些开始寻找,那些丐帮兄弟越能早些转危为安。”

汪九成带着朱雀来到李本来的尸体旁,心中庆幸幸好还没将李本来下葬,朱雀仔细让柴犬闻了闻李本来身上的味道,然后让它带路去按照李本来走过的路向回找。

汪九成喊来几名丐帮弟子,让他们看守好分堂的安全,他则跟在朱雀的身后,随着柴犬追踪而去,丐帮中十多名高手没有见到朱雀,怕帮主孤身涉险,自发地跟了过来,汪九成知道他们跟在后面,也没有阻止。

因为丐帮弟子身上气味比常人为重,所以豺犬追踪起来也并不怎么费力,很快沿街小跑起来。

朱雀和汪九成在后面紧紧跟随,十多名丐帮好手也跟在后面,一行人轻功都十分高强,所以都能跟得上。

看豺犬的方向,果然是向城外奔去。

只不过城门处有官兵把守,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豺犬和这一行丐帮弟子自然无法从城门出去,朱雀纵身向前,一把揽住豺犬,对汪九成说道:“既然已经知道豺犬追踪的方向是在城门外,咱们从城墙翻出去,让它继续在城外寻找便是。”

汪九成本想靠着人多打倒守城的官兵,然后从城门冲出去,只不过这样一来,丐帮弟子就不免落个企图造反的罪名,所以他也不是心无顾忌,听到朱雀这么说,他自然没有异议。

一行人翻过城墙,汪九成见朱雀一只手抱着豺犬,只用另一只手和双脚就能施展壁虎游墙功,且速度极快,心中禁不住佩服,看来几年未见,朱雀的轻功又有了长足的长进。

出城之后,朱雀让豺犬继续寻找丐帮弟子的气味,然后追踪过去,其实他心中也感到忐忑,怕这么一断,柴犬再也闻不到丐帮弟子身上的气味,幸而这只豺犬本领非凡,它在城外沿着官道两旁仔细嗅起来,终于找回了断了的线索,然后豺犬足不停步地追踪过去。

通过豺犬的路线,朱雀和汪九成看出李本来被掳走他的人放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沿着大路而行,当时李本来背后被用毒指写了字,自知命不久矣,只想即刻返回丐帮分堂,向其他丐帮弟子汇报自己的遭遇,只可惜下手之人精于计算,早就算好了李本来奔回丐帮分堂的时辰,李本来回到丐帮分堂,几乎一个字都没有说出,人便毙命。

这种下毒的本事,细思起来,的确让人感到可怖。

豺犬沿着草地穿过山林,来到一片山丘旁,七味门自掌门宫本草以下都寄居在这山丘下的化外寺,汪九成见豺犬带他们来到了这里,心中疑惑,难道丐帮弟子是被囚禁在化外寺内?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化外寺乃是在山丘的山脚下,豺犬却向着山丘的另一边的山腰跑去,因为是在旷野中,并无房屋的阻隔,豺犬奔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朱雀和汪九成两人紧紧跟在后面,相隔不到半步。

终于,豺犬来到一棵大树旁,对着大树转了一圈,表示李本来身上的气味的来源就在此处。

可是这里明明只有一棵大树,别无旁物,若是有一个山洞,也好让人明白,但一个人怎么会从大树中跑出来?还是豺犬根本就搞错了?

汪九成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朱雀,朱雀露出坚定的神色表示信任豺犬,并将它抱起,他和汪九成两人退开几步,看着大树,希望找出其中的古怪之处。

月光下,这可大树在地上投下隐约的影子,后面的十几名丐帮弟子也都跟了过来,站在汪九成身后,汪九成正要说话,朱雀用食指放在唇前表示安静,然后他趴在树干上,耳朵紧紧贴住树干,仔细倾听。

过了一会,朱雀示意丐帮弟子点燃火把,十多名丐帮弟子后退几步,找到几根枯树枝,然后打着火镰,点了四个火把。

朱雀接过一根火把照在树上,有了火把之光,汪九成很快看出这棵树的异样。

原来在这棵大树的树干处,有一道极细的树皮拼接之地,没有点燃火把之前夜色下根本看不出什么,既然看到了树皮有拼接,汪九成抬起手掌,准备给它来上一记狂风骤雨掌,朱雀拦下了他,抽出他随身携带的陵光剑,沿着树皮拼接之处划了几划,汪九成伸手将这块树皮揭开,只听大树中传来啊的一声,接着一道迅疾的人影从树皮后窜了出来!

人怎么能从树中窜出来?就算是神话中的孙悟空,也不过是从石头中迸出来的。

原来这棵大树中空,下面乃是一间密室,大树不过是这间密室的掩饰而已。

此人见密室暴露,便想要从其中逃出,但汪九成怎能任他离开?他右手一圈一拍,一股浑然天成的霸道掌力向此人背后拍去,偿若此人不回身接掌,或者避往两旁,背后这一掌定然会要了他的小命。

江湖尘事

江湖尘事

第三十五章 生死枯荣

这人斜身闪避,但汪九成掌力笼罩范围极广,此人闪避虽快,但手臂还是被掌风扫到,只听啪的一声,此人的臂骨已经折断,痛得此人大叫出声。

而丐帮的十多人已经围了过来,此人眼看逃脱不出,忽然用那只没断的手臂伸手入怀,正准备将手抽出来,朱雀的陵光剑已经点在此人的喉头,那人骇然看着朱雀,只听朱雀说道:“慢慢地将你的手拿出来,若是胆敢耍什么花样,我的剑就会刺入你的咽喉,我的剑十分锋利,吹毛断发,莫谓言之不预也。”

原来朱雀知道此人既然擅长使毒,此事若用毒粉之类的暴起伤人,也会让人防不胜防,说不定趁乱真能让他遁走。

汪九成见朱雀制住了此人,他拿着火把向树洞里照了照,接着扔掉火把跳了进去,很快,一个人从里面伸出头来,却不是汪九成,而是被囚禁的丐帮弟子,这两三日滴水未进,已经奄奄一息了,上面的丐帮弟子连忙伸手接过,将这位弟子拉了上来。

接着又是下一名丐帮弟子,朱雀见到小小的树中密室加上逃出来的此君,竟然藏得下这么多人,不禁看得呆住了,原来这个树洞只是个掩饰此处的门户,从树洞进去后,里面有一个挺大的地窖。

除了被害死的赵武和李本来外,剩下的六人都被找到了,这些弟子虽然神色萎靡,但好在性命无碍,汪九成最后上来,见到几名弟子终于被找到,不禁又喜又悲,他看到弟子们都不说话,伸手为他们一把脉,原来几人都被封了穴道,他随手解开了六人的穴道,被解开之人有的对着断臂的敌人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将老子关在这个地洞里……”

有的连忙向汪九成施参见帮主之礼:“多谢帮主相救!”

还有的问道:“赵武和李本来两人被他们拖出去了,不知道……”

汪九成沉声说道:“他两人都被害死了!”

这六人闻言,原本萎靡不振的神色立刻变成了愤怒,要向断臂之人寻仇,被汪九成拦下:“等一下,先问明此人的身份再说!”

一名叫做刘洪涛的弟子说道:“汪帮主,不用问他们了,我知道他们都是长白山的枯荣帮!”

汪九成道:“哦?”

刘洪涛道:“他们相比以为我们全都死定了,所以在我们面前说话也没有顾忌,帮主,他们全都是女真人!”

汪九成闻言全身一震,重复道:“女真人?”

刘洪涛道:“不错,他们都是建州垂云观派来的人,他们怨恨咱们挑拨他们两大部落的关系,使他们陷入双方都损兵折将的混战当中,他们一个是叫做爱什么罗的部落,一个是叫做叶赫部。”

汪九成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在两年前,刘苏儿打听出女真人为了密谋对付中原汉人,而在暗中招揽中原各地的门派,刘苏儿最后查明原来此事幕后的主使是叶赫那拉孟古姐姐,也就是努尔哈赤的妻子,汪九成为了报此仇,便派人刺杀双方的要人,并且陷害给对方的部落,最终成功引得本就有嫌隙的双方进行了一场大厮杀。

虽然最后以努尔哈赤所在的爱新觉罗部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双方都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损兵折将不说,也使得努尔哈赤和出身叶赫部的爱妻叶赫那拉氏产生决裂,不久叶赫那拉便郁郁而死,此事天下皆知,努尔哈赤时候打听,终于得知是中原丐帮人在中间捣的鬼,挑拨双方的关系,努尔哈赤一怒之下,便准备对付丐帮。

显然那个什么雪隐门以及这个来自女真的枯荣帮都是他派出来的。

汪九成问那被丐帮弟子捉住的枯荣帮弟子:“此事可是如此?你可是枯荣帮的人?”

想不到此人虽然被捉住,但是依旧桀骜不驯,他说道:“不错,我就是枯荣帮的人,你若是敢伤我性命,我们帮主一定会毒死你们这些汉狗!”

其他丐帮弟子听此人称呼他们为汉狗,无不破口大骂,丐帮的污言秽语又岂能好听了?

汪九成问道:“你的同伙和你们枯荣帮的帮主呢?”他心道,枯荣帮据宫本草所说,乃是用草木之毒毒害人的,这枯荣二字指的未必是草木的枯荣,而是他们用毒药可以让人枯,让人荣,也就是生死之意。

这人呸了一声说道:“你看老子像是出卖自己的人么?你是叫花儿的头么?你不用去找我们帮主了,我们帮主自然会来找你,我劝你还是将我放了的好,否则我们枯荣帮还会继续对付你们丐帮的,你们做下的恶事,只能用鲜血才能洗清,偿若你将我放了,我回去为你们多说些好话,说不定能够少杀你们丐帮几人,偿若不识相,管教你们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汪九成听他语出威胁,不怒反笑:“好好好,我算是听得明白了,嘿嘿,我原本不想杀你的,如今你用言语威胁于我,偿若不我杀你,反倒像是怕了你,去死吧!”

汪九成突施双掌,打在此人胸口,这名枯荣帮的弟子哼都没哼出声,就软软地到底而死,他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伤口,但朱雀知道此人的骨骼内脏已经在汪九成这含恨一掌中被打得尽碎。

若在平时,汪九成极少这么突施杀招的,但此人不同,此人不仅是女真人,而且对付他们丐帮弟子如同牲畜,囚禁地窖,用毒杀死,他们既然不将丐帮弟子当人,汪九成对他们自然也不用客气了。

这时山林外一道黑影闪过,朱雀察觉到之后,立刻如一阵风般追了过去。

汪九成怕朱雀有什么闪失,让诸位弟子留在这里,也跟着扑了过去。

那道黑影显然是和枯荣帮的弟子一伙的,朱雀虽然从看到黑影后才开始追出,但他轻功太过厉害,没用多久就追上了此人,这人见逃走不得,吓得向后坐倒,手中的东西撒了一地,口中连连求饶:“别杀我!别杀我……”

朱雀问道:“你是谁?”

这时汪九成也从后面赶到,见到此人拼命求饶,对朱雀说道:“还问这么多干什么,此人来这里,定然是给那人送饭的,他们都是一伙的,干脆一掌打死得了。”

朱雀看到地上,果然是散落的烧鸡馒头之类的东西,也不知这么晚了他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此人听到汪九成的话,吓得尿了裤子,他哭叫求饶:“别杀我,我爹是七味门的门主宫本草……”

汪九成听到这话,原本提起的手掌又放了下来,他问道:“这么说你就是宫天宝了?”

宫天宝连忙点头,汪九成和朱雀面面相觑,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爹宫本草找他都找得疯了,既然他得了自由,如何不回到化外寺,而是乖乖地去给枯荣帮的弟子找吃食?

两人带着宫天宝来到大树旁,汪九成让这些丐帮好手背着六名萎靡的丐帮弟子先回分堂,后来想起无为城已经闭了城门,便改口让他们带着弟子去吃点东西,等天亮以后再进城。

一众弟子答应了,由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带着宫天宝向化外寺走去。

汪九成问道:“你为何不逃走?”

宫天宝道:“他们有人在暗中跟踪着我,我哪里敢逃走?”说着他还忍不住向后偷看了看,仿佛就在此时,还有人在他后面某个阴暗处偷偷看着他。

朱雀见他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父亲乃是一帮之主,但胆子小也就罢了,行事却还十分幼稚,不禁从心中瞧不起他。

汪九成也向他身后看了一会,然后问道:“哪里有什么人在跟着你呢?”

宫天宝道:“第一天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时候,晚上他们让我出去找吃的,我被放了出来,想着正好可以逃跑,哪知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他们暗中躲藏着的人捉住,他们对我痛加折磨,还威胁我若是再敢逃走,下次就不是简单的折磨,而是宰了我喂狗,所以我只好乖乖地去帮他们找吃的。”

汪九成想起刚才从他手中掉落的烧鸡馒头等物,忍不住讥讽他:“看来你为了帮他们找吃的,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哪知宫天宝非但听不出汪九成乃是在嘲讽他,反而对汪九成大倒苦水:“可不是么,我哪里做过这种事,夜里根本就没有卖吃食的,我这还是从别人家偷来的……”

三人边说着便来到了化外寺,朱雀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能知道世道的险恶,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汪九成进去喊人,不一会,观慈方丈,宫本草,方春寒,以及宫本草的夫人,七味门的弟子听到宫天宝找回来的消息,全都跟着出来,宫天宝的娘一见到宫天宝,便哭着跑过来保住了他,也不管他身上刚才因为惊吓而屎尿齐流的臭味。

宫天宝见到自己人,也是嚎啕大哭。

一旁的宫本草眼中带着泪花,来到汪九成身前要下跪相谢,被汪九成拦住:“既然宫天宝以及找了回来,诸位偿若没有别的事,我劝你们回去吧,别在中原沾惹是非了。”

七味门原来是南疆一带的用毒门派,这次到来,本想在中原杨威立足,想不到还没开始发横,就栽了个大跟头,此时此刻,宫本草哪里还有在中原称雄的野心,他惭愧地说道:“多谢汪帮主大人有大量,帮我找回了儿子不说,还对本门如此关心,我们这就连夜回去,对了,不知道掳走犬子的人是什么人?此仇……”

汪九成道:“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要走了,还问起来做什么?他们对付令郎,原本就是要挑拨你们和我们丐帮的关系,系偶然为之,你们走了,他们不会再来为难你们了,至于想要报复么?我劝你不用想了,对方势大,你们也惹不起。”

宫本草听汪九成这么说,只得不再相询,他又向汪九成道谢几句,然后对儿子臭骂起来,说他不该嫌弃寺中的伙食,非要到外面去吃,以至于惹出祸事来,他又拉着宫天宝过来给汪九成磕头,汪九成这次没有阻止,等宫天宝磕完头,汪九成和朱雀两人便向宫本草和观慈方丈告辞。

第三十六章 遇袭经过

回来的路上,朱雀问道:“是否要开始对他们进行反击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一个女真族的小小门派,竟然敢来中原对付我们丐帮,我们岂能束手待毙?自然是要将他们全都宰了,一个不留,否则丐帮威严何在?汉人脸面何在?”

朱雀笑道:“是啊,他们既然敢在老虎头上捉虱子,早就应该知道后果,对了,枯荣帮还算好对付,那雪隐门十分神秘,倒有些棘手。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汪九成道:“对付枯荣帮不妨大张旗鼓,让人知道惹上丐帮的后果,对付雪隐门则宜在暗中行事,对他们进行诱杀。”

朱雀道:“这方面你比我出色当行,偿若有所需要,我会带着正气盟的人过来帮你,毕竟女真人对付丐帮,乃是咱们汉人须得共同面对的事。”

汪九成摇了摇头:“这些小事不用劳动正气盟,丐帮自己的力量足以对付他们。”他看着朱雀对怀中的豺犬不断抚摸,笑道,“想不到我们一向善于找人的丐帮弟子,竟然还不如一条狗儿,这次多亏它立下大功,否则丐帮可就丢脸丢大了。”

朱雀道:“畜生哪能和人比?只不过有所专长罢了,老牛也能拉车,若是让人去拉,未必有那个力气和耐性。”

汪九成笑道:“你说得不错,对了,你跟我回去,丐帮找回了弟子,咱们一起吃喝一番。”

朱雀摇了摇头:“不了,汪大哥,咱们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对付枯荣帮和雪隐门要紧,咱们来日方长,要喝酒,等事情了结了再喝。”

汪九成愕然:“听你的意思,你这就要走了?”

朱雀道:“不错,我这就回去,如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也知道怎么能够找到我,丐帮对付枯荣帮虽然不用担心,但也要小心他们的毒,汪大哥要在这方面做足准备。”

汪九成见他今夜倏然而来,又倏然而去,心中感激,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情,客气话也不用多说了,多说了反而显得见外,他说道:“好,等我处理完了帮中之事,我再找你喝酒。”

看着朱雀抱着豺犬离去,汪九成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好在一切还算顺利,他本想去跟丐帮弟子汇合,可是想了想,却又到山后的密室地窖去了一趟,等到他到了囚禁丐帮弟子之处,讶然发现那名被他打死的枯荣帮弟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看来在他们走后,枯荣帮的其他人又来过此处,将尸体带走了,汪九成本想在此人的尸体上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他们用毒的解药,留着备用,但尸体既然不见了,此事也只能作罢。

其实汪九成所不知道的是,就算找到尸体,他也拿不到解药了,因为他当时使出双掌全力打在此人的胸口,此人怀中放着毒药和解药的瓶子全都尽碎,毒药解药混在一起,早就没办法用了。

汪九成又来到大树中的密室中查看,对着树中密室的构造简直叹为观止,平常人很难能想到这种躲避外界的方法,看来枯荣帮是精于此道,大树的树皮若非仔细观看,根本看不出异样,说起来,若没有豺犬的线索,任由他们在山中寻找,也绝不会发现这棵树和其他的树有什么不同。

而朱雀虽然人不在此处,却想出了如何找人的办法,汪九成对他的机智感到由衷地佩服。

在大树中的密室中搜寻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发现,汪九成只能出来,他站在大树旁四下里查看,却什么都看不到,看来这里已经暴露,枯荣帮的人是不会回来了。

怅然而归,路上遇到了在等候城门打开的丐帮弟子,十多名丐帮好手想要回城,自然没什么问题,那六名被囚禁了几日的丐帮弟子虽然吃了东西,却依然虚弱不堪,需要静养几日才能恢复体力,人虽然能够自己走路,想要翻过城墙却绝不可能,好在此时里天亮没有多久了。

汪九成问道:“雷鸣,你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叫做雷鸣的丐帮弟子正是被囚禁的六名弟子之一,他跟汪九成诉说了当日的经过。

三日前,原本是平常的一天,分堂的弟子全都像往常一样出去乞讨,留下八名弟子在分堂看守,其中赵武和李本来两人在门外值守,雷鸣刚洗了脸,准备去吃饭,忽然听到头顶有动静,他刚要伸头去看,结果发现屋顶上站着一个人,雷鸣喝问:“干什么的?”

那人从屋顶轻轻跳了下来,一脚将雷鸣踹进堂屋,雷鸣失声惊呼,引得其他弟子来堂屋查看,门外的赵武和李本来两人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那人却躲到堂屋里去了,八人见他自陷绝路,正好一起冲进去将那人堵住,谁知道那人本就是引诱丐帮弟子全都进去,丐帮弟子抽出刀剑,准备向他动手,毕竟此人无论是到来的方式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对丐帮带着敌意。

双方立刻动起手来,那人空着手,等丐帮弟子向他招呼时,他还讥讽丐帮弟子武功不行,此人躲了丐帮弟子围攻的几下后,忽然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他将帕子在屋内扬了扬,雷鸣等人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接着便迷迷糊糊地晕倒,然后人事不知。

等他们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地窖中,地窖中十分黑暗,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等到他们清醒过来后,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知道丐帮分堂被人袭击,他们被掳为人质,他们破口大骂,让对方放人,黑暗的地窖中,还有一人在看守着他们,此人阴恻恻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些,否则老子点了你们的哑穴,再喂你们吃屎,老子说到做到!”

几名丐帮弟子不想吃眼前亏,只能乖乖地闭嘴,他们问起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对付他们丐帮,那人便回答:“你们帮主做错了事,害得我们死了不少人,我们将你们几个捉来,还不够利息。”

雷鸣问他们什么事时,此人便不肯多说。

不久此人的同伙到来,两人想来不打算放这些弟子生路,因此说话也并没有什么顾忌,他们方渐渐得知这些人是从建州附近过来的枯荣帮,过来准备和雪隐门的人汇合,一起对付丐帮。

他们虽然并没有对丐帮弟子痛加折磨,可是却不给他们吃饭,也不给他们喝水,就算大小便,也要忍着,屋内还有一个人,据说是七味门的掌门之子,丐帮弟子虽然不给吃饭,可是枯荣帮的人却要吃饭,他们不相信丐帮弟子,便让那个脓包去帮他们找吃的,宫天宝出去后,他们还在后面跟着,以防宫天宝逃走,两次下来,宫天宝便再也不敢随便逃跑了。

到了第二天,他们拉了赵武出去,丐帮弟子在地窖内听到外面赵武传来痛苦的喊叫,接着他们对赵武说道:“你可以走了。”

赵武大声向地窖中说道:“你们好好待着,我回去喊人来救你们!”除了赵武的话外,还有枯荣帮帮众的讪笑声,丐帮弟子都想不出他们为何会放赵武离去,更想不出他们对赵武做了什么,赵武走后,非但没有带人来,就连他自己也都没有回来。

到了第三天,他们又同样拉了李本来出去,让他回去,大伙儿觉得两人都被放走,他们恐怕也不例外,李本来走后,这些人竟格外开恩地给几名丐帮弟子喂了些水喝,看来是怕他们渴死了。

听枯荣帮人说话的意思,他们打算一天放走一人,只不过放走的人并没有带人来救援他们,余下的六名丐帮弟子也猜测到了赵武和李本来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只不过他们一直想不明白枯荣帮此举何意。

到了第三天,这些丐帮弟子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对被救一事也看得淡了,大伙都觉得命不久矣,想不到就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汪九成和朱雀竟然如天神降临,将他们搭救了出去,他们死里逃生,对汪九成帮主自然是感激涕零,对枯荣帮的人则是痛恨不已。

汪九成听到雷鸣的诉说,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点了点头道:“让你们受苦了,大伙儿放心,咱们丐帮上下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话说着,天也亮了,城门打开,二十余名弟子鱼贯而入,回到分堂,丐帮弟子见到汪九成一出手就将人救出,无不又惊又喜,对于范四海和赵武李本来的死带来的哀戚之意也冲淡了不少。

被救出的弟子见到堂主之死,又是难过地大哭起来。

就在他们又哭又笑之时,从主屋门内走出一人,汪九成一见之下,更是感到惊喜,原来此人正是夜里从宁国府赶回来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还不知道找到并救出弟子,全靠朱雀带来的豺犬帮的忙,他由衷佩服地说道:“汪帮主不愧是汪帮主,转眼之间就将人救出。”

汪九成道:“惭愧,这全是朱雀的功劳,若没有他,我是万万找不到他们的,你此行如何?可曾找到胡连开那奸贼?”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道:“原来朱雀来了,他人呢?”

汪九成道:“他走了,对了,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胡连开难道真的跑得连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慕容寒山将此行的经过说了,他将刺客们的腰牌逃出来扔给汪九成,汪九成接过看到不过是刻着数字的木牌,问道:“这是什么?”

江湖尘事

第三十七章 驷马追凶

慕容寒山道:“这就是雪隐门门下刺客的身份号牌,有十名刺客设计围攻于我,被我杀死,这些就是从他们身上找到的牌子。手机端https://”

汪九成闻言惊讶不已:“十名刺客同时向你出的手?”因为范四海堂主遇到一名刺客设下的陷阱便送了命,偿若每名刺客的身手都差不多的话,那十名刺客将是多么恐怖的围攻。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也许我说得不太准确,还有一名擅长魔音的口技高手在一旁袭扰,不过他也死了。”

汪九成虽知慕容寒山剑法高强,却想不到他的剑法高到这种地步。

慕容寒山接着说道:“我从那名口技高手中得知,陷害我的人乃是西凤剑掌门之子王神赐,我便连夜赶回宁国府,王神赐依仗他爹王五行,想要狡辩,王五行也拼命护着这个独子,说子不教父之过,他要代子受罚,我当然没有同意,谁犯的错谁来负责,我杀了王神赐,想着在宁国府也找不到胡连开,我就赶回了无为。”

汪九成叹道:“王五行的西凤剑也算在江湖上有些声明,想不到教出的儿子如此纨绔,他唯有这个独子,被你宰了,怕是他要绝后了。”

慕容寒山道:“武林中的事,只分对错,难讲人情,否则还谈什么正义,还谈什么公平?对了,丐帮弟子找来了,那七味门宫本草的儿子可曾找到了?”

汪九成道:“找到了,宫本草也算是个人物,可惜教出的儿子和王神赐没什么两样,也是个草包,七味门在中原栽了个大跟头,恐怕再不会来中原搅风搅雨了,不提他们了,是否每个雪隐门的刺客身上都有这么一个牌子?”

慕容寒山道:“多半如此,至少这十个人如此,此后只要遇到这些牌子,当知道他们就是雪隐门门下。”

汪九成点了点头,并没有提起被掳走弟子的事。

慕容寒山反倒问了起来:“掳走的丐帮弟子的应当不是雪隐门的人,你可查出是什么人干的?”

汪九成不想麻烦他过问此事,但慕容寒山问起,他也不好不说,他点了点头:“是女真枯荣帮的人做的,我正要去找他们报此深仇。”

慕容寒山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个不知名的女真人中的门派,但他却说道:“千万别小看了这个门派,擅长用毒不说,而且袭击丐帮分堂的人轻功极高,不能有丝毫大意。”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从不轻视我们丐帮的每一个敌人,多谢剑神关心了,你在此之后……”

慕容寒山道:“胡连开还没有找到,总得找到他并送他去阴曹地府,我才能心平气和地离去。”

汪九成笑道:“那好,我们对付枯荣帮的时候就一起帮你打听胡连开的下落,我们丐帮找些大人物不行,小人物若是还找不到,那真是浪得虚名了,嘿,谁要是得罪了剑神,当以胡连开为榜样。”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不是得罪了我,他只不过做了些人神共愤之事,我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天色大亮,汪九成安排了弟子将范四海以及李本来的尸首下葬,同时他又让人飞鸽致信其他分堂,让各处小心雪隐门的刺客,他自己则带着一帮丐帮弟子出去找人,他一夜没睡,现在知道了对付丐帮的人的来龙去脉,自然不敢有丝毫耽搁,除了寻找枯荣堂在附近的余孽外,他还要帮慕容寒山打听胡连开的下落,以及查找无为州附近雪隐门刺客的行踪,可说忙得不可开交。

同样一夜没睡的慕容寒山有了汪九成在外面招呼,他不用去面对这些繁琐的事,人在分堂中好生打坐休息,汪九成将慕容寒山留在分堂,因此他外出办事心中也踏实,又慕容寒山在,分堂便比家中坐镇了一位大将军还要踏实放心。

到了晌午,一切事情都办得差不多,汪九成带着弟子赶回,慕容寒山也睡醒了,虽然他奔波了一夜,但是经过这半日的休息,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见到汪九成回来,他问道:“怎么样?”

汪九成毕竟是汪九成,出门一趟就远过于范四海,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枯荣帮的弟子有了线索,他们知道自己行踪暴露,以及连夜向东北方向逃窜,我已让人在路上堵截,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信鸽,至于胡连开,我也有了线索,此人有了钱之后,没有几日便将钱用在嫖和赌上,全都败得精光,据知情人所言,胡连开花光了钱就会回他的村子,胡家庄去了,那胡家庄就在无为东边……”

慕容寒山对汪九成这一趟的成果由衷地感到佩服,至于胡连开所去的胡家庄,正是他第一次遇到也是最后一次遇到那母子三人的小村子,慕容寒山道:“我知道胡家庄,次子就是在胡家庄外不远处劫杀的那母子三人,想不到老天还是有眼的,他自己回去,正好我能在那可怜的人坟前将他剜心剖肺,以祭奠他们三人的在天之灵!”

汪九成道:“正好我要赶去追摄枯荣帮的人,咱们顺道,便一起出发吧。”

慕容寒山讶然道:“汪帮主,你已经多久没有睡觉了?昨夜一点没睡,今天上午又忙活了半天,你偿若再不睡上一觉,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我不许你现在去。”

汪九成苦笑道:“我自己岂能不知?只是追踪枯荣帮的事急如星火,时机一纵即逝,偿若让他们逃回女真老巢,再要对付他们可就麻烦得多,我宁可多劳累些,胜过时候深入险地,否则怎能给弟子们报此血仇?他们就算入了土,怕也是入土难安。”

但慕容寒山却看出,偿若汪九成再奔波劳顿半日,极度疲惫下不但身子有损,而且内力也会受到难以逆转的伤害,他绝不希望汪九成为了仇怨而作践自己,这不但因为汪九成帮他找到了胡连开的线索,而且因为汪九成是江湖上少有的几个他能看得起的人之一。最后他想到一个办法,由他去雇一辆马车,汪九成在马车中休息,这样既能追敌,又能恢复体力。

汪九成虽嫌马车跑得慢,但拗不过慕容寒山,只能答应下来。

好在慕容寒山知道汪九成的心意,找来的马车乃是四匹马拉的车,这种驷马所拉的车在古代那是诸侯才有资格乘坐的,骡马行也没有四匹马所拉的车,最多只有两马并驾齐驱的马车,慕容寒山多出了钱,又让人在两马之前又套了两匹马,放在以前,这种行为叫做僭越,被官府发现那是要杀头的,此时慕容寒山才管不了这么多。就这样,两匹马在前,两匹马在后,同时拉车,疾驰起来,速度并不比骑马慢上多少。

汪九成上了马车,慕容寒山则骑着另外一匹马在一旁跟随,其他丐帮弟子里的一些好手则展开轻功奔驰,一行人陆陆续续向东行去。

在马车的颠簸中,汪九成原本难以入睡,不过他很快发现慕容寒山细心之处,宽大的马车车厢里,竟然放着烧鸡美酒,汪九成当然不会客气,他撕开烧鸡就吃,又喝完了整整一坛美酒,酒意上涌,人心满意足地躺在早就铺着软垫子的车厢中睡着了。

来到胡家庄附近,慕容寒山示意车夫继续前行,他要留下来宰了胡连开,然后再跟上去。

有一众丐帮好手指路,车夫没有停留,继续前行,他赶着的技术不错,但也是第一次驱赶四匹马的马车,只听他鞭子扬起,一声呼喝,四匹马同时翻滚马蹄向前奔走,虽是车夫,但气势同样恢弘,心中得意,在旁人看来,车夫好不威风。

慕容寒山拨转马头进了胡家庄,问明了胡连开的所在,虽然胡连开和村子里大部分人一样都是姓胡,但是村民们厌恶胡连开的所作所为,痛恨他偷鸡摸狗的恶行,所以都希望有人能教训教训他,因此慕容寒山问起,别人都不厌其烦地给他指路。

来到一所坍塌了半天墙的破院子里,慕容寒山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这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胡连开。

胡连开因为晌午喝了几杯黄汤,正躺在屋子里的一堆草堆上睡着,口中喃喃有声,似乎在做着发财的美梦,慕容寒山见到胡连开和其他人所描述的相貌差不多,算是验明了真身,胡连开并没有长得有何大奸大恶之相,人瘦瘦高高的,皮肤黢黑,但正是这种人,心怀恶念的时候最让人难以提防,他当时偿若只是劫走那张百两的银票,而没有伤害人命,慕容寒山绝不会对他这般紧追不舍。

哪怕他只杀害了那可怜的母亲,饶过两个孩子的性命也是好的。

只可惜胡连开为了防止他们说出自己的恶行,所以斩草除根,拿着这昧良心的钱去花天酒地。

这种人活着,就是对世间其他人的不公,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慕容寒山坚定了自己杀他的信念,因为他原本不会去伤害不会武功的人,胡连开绝对是个例外,加入胡连开知道自己在剑神心中的地位,不知道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伤呢?

慕容寒山走过去一脚踢在他的腰间,胡连开一惊而醒,见到眼前这人感到有些眼熟,他醉酒之后本就不太清醒,因此他喝问:“你是谁?干嘛打扰老子睡觉?”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胡连开,你起来看看我是谁?”

胡连开本想将慕容寒山赶走继续睡觉的,他一眼看到慕容寒山腰间悬着的一把剑,又一眼看到慕容寒山眼中射出的寒光,他的酒意立刻醒了大半,他狼狈地从草堆上爬起,看到慕容寒山的模样后,他跟着想起了慕容寒山的身份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是那天给了那卖孩子的女人银票的人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银票呢?”

胡连开脑子里一时没有转过弯来,他道:“银票已经被我……哦不是,银票你给了她们,我怎么知道银票呢?”

江湖尘事

江湖尘事

第三十八章 罄竹难书

慕容寒山听他还要狡辩,他淡淡地说道:“看来你没有拿那张银票?”

胡连开道:“当然没有拿,我怎么拿?银票又不是我的。”

慕容寒山道:“这么说,你去逛窑子和赌钱用的都是自己挣来的钱了?你找不起如玉,就去窑子里找了何阿姑,你从窑子里出来,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去给赌场送钱,前前后后所花正好一百两银子,你说巧不巧?”

胡连开听到慕容寒山这么说,不禁手足冰冷,他胆颤心惊地说道:“你……你……你竟然跟踪我?”

慕容寒山道:“你劫了那可怜的母子三人的银子也就算了,为何还要非取她们的性命不可呢?”

胡连开见他将自己的行踪说得分毫不差,再也抵赖不得,只得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

慕容寒山道:“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胡连开砌词为自己解释:“不是我不想饶过她们,只是一来她们死死护着银票不肯给我,而来她还要挟我要报官,让官差过来捉拿我,我……我心中一急,便将那娘们宰了……”

慕容寒山虽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听完后心中还是觉得悲哀,他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接着又平静地问道:“杀了那女的也就算了,那两个孩子又不懂报官,为何你还要杀了他们而后快?”

胡连开道:“这两人记得了我的相貌,又在那里啼哭不止,我怕召人过来询问,这样我自己就不免钱也花得不开心,假如有人看到,我还得分给别人,这叫做见者有份,钱就不免少了,更何况,你看我身子骨弱,偿若孩子哭声召来一名壮士的大汉,说不定这一百两银票都会被抢走……”

所谓贫生盗奸生杀,不到这种地步,是很难想象这种人的心态,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实则都是他们在给自己恶行的砌词粉饰,慕容寒山怒极而笑:“原来是这样……”

只听胡连开接着说道:“就算没有别人发现,这两个孩子以后长大了,说不定会为他们的娘报仇,我当时若是心软,只怕会给以后留下祸患,因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便将两个孩子一起宰了,其实若不是你给她们的那一百两银票,我跟她们无冤无仇,也不会起了杀心。”

这是将罪过的源头推诿给慕容寒山了,慕容寒山心中又是愤怒又不免带着一点懊悔,他说道:“这么说来,她们娘仨之死,都是我的责任了?”

胡连开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慕容寒山道:“很好,走吧,你给我去一个地方?”

胡连开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大妙,他说道:“去哪?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慕容寒山悲愤之下,那还会跟他啰嗦这么多,他问起胡连开这么多,一是为了不冤枉好人,二来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歹毒,如今目的已达,他出手点了胡连开的几处穴道,然后将他提着,来到外面,将他的人放在马上,然后牵着马向那母子三人的坟头行去。

胡连开人趴在马上,不知道要被此人带去哪里,吓得魂飞魄散,只是苦于哑穴被点,他想求救固然不可得,就连求饶也是说不出口。

胡家庄的村民见到慕容寒山将胡连开绑走,无不感到惊讶,纷纷招呼其他人过来看热闹,慕容寒山正想有个见证,便也没有驱赶村民的围观。

慕容寒山牵着马走在前面,合村的村民全都跟在后面。

不多会,慕容寒山便来到埋葬那可怜的母子三人的所在,慕容寒山将胡连开从马背上拎下来,让他跪在坟前,胡连开虽然歹毒,却不是傻子,他很快认出这里就是他劫财杀人之地,当然也就猜出了坟头下所埋的是谁,也明白了慕容寒山此举的含义,他吓得几乎晕了过去,其实要是能够晕过去也是好的,至少不用再感到害怕,但偏偏他还清醒着。

村民对胡连开指指点点,无不表示胡连开落到这等地步真是活该。

慕容寒山朗声道:“多日前,有一位可怜的女子来到胡家庄,想要将自己的子女给卖了,然后用钱将她丈夫埋葬,不知大伙还记不记得此事?”

村民们有很多人也记起了慕容寒山是谁,纷纷说道:“记得记得,你不是还给了她们一百两银票么?”

慕容寒山道:“我给她们银票,是好心还是恶意?”

大家都道:“当然是好心了?你可怜她们母子三人,希望她们有钱能够埋葬了孩子的爹,有钱活下去,这是菩萨心肠啊!”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可惜我一番好心办了坏事,唉!”

一些村民纷纷问道:“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指着坟头说道:“我给了她们银子后,她们离开胡家庄没有多远,就遭到了抢劫杀害,这个坟头就是她们母子三人的坟墓,可怜可怜!”

很多村民都醒悟过来,一名妇人试探着问道:“是胡连开杀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他杀了这可怜的母子三人后,将那银票拿去嫖拿去赌,如今嫖尽赌光,这才回来,大伙儿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村民们议论纷纷,当然全都是指责胡连开的歹毒,一名年老的老妇人首先说道:“该杀!去年我养的几只下蛋母鸡,就是让胡连开这小子给偷走吃了……”

另一人说道:“我家的阿花可是看家的好手,那日我去田里割草,阿花就被他宰了吃了,他还招呼我吃不吃,后来我才知道此事,真是可恶!”

还有一名妇人说道:“去年夏天我在河边洗衣服,差点被胡连开占了便宜,胡连开,我可是你堂婶啊,你这个畜生!”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纷纷数落胡连开的败坏德行,慕容寒山道:“偿若他不是见财起意,杀死了这可怜的母子三人,我倒也不来管他,只可惜他恶贯满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胡连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他随手点开了胡连开的哑穴。

胡连开刚才说不出话,不过对于大家的指责却听得一清二楚,他想狡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大家说的事太多了,他脸涨得通红,思来想去,认定慕容寒山不会饶过他,他转过身来,对村民磕头道:“算我胡连开对不住你们了,可是咱们毕竟都是胡家的人,你们难道能够看着我被他活活杀死么?堂叔,你说说?还有二奶奶,我毕竟是胡家庄的人,林婶,你帮我说说好话……”

然而大家哪个没有受到他的祸害?竟然没有一人帮他说好话,反而纷纷指责他平时的倒行逆施来,真正沦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而胡连开的恶行更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

胡连开看着大家没有一个愿意帮他,自知难以幸免,眼睛中露出恶毒的光,这些村民见到他露出凶光,无不感到害怕,胡连开见到大家怕他的神色,忍不住狞笑起来:“你们懂得什么,我胡连开这一辈子什么都做过,老子嫖过赌过做过大爷过,享福享得你们都没见过,老子这一辈子知足了,胜过你们这群像蝼蚁一样活着,哈哈呵呵……”虽说在笑,可是毕竟还是露出了怕死之意,眼睛里流露出恐惧。

慕容寒山叹道:“今天真是你恶贯满盈之时,这可怜的母子三人偿若泉下有知,当会瞑目了。”一个人的享福若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种享福自然只不过是一种损人利己的行为罢了。

说完,慕容寒山一剑将他宰了,随后又剜出他的心肝摆在坟前,做完这一切,他终于了却了此事,心头一片宁静,他上马离去,空留胡家庄的村民在后面议论纷纷。

慕容寒山原本不是这种罗里吧嗦的人,面对他想杀的人向来都是一剑杀之,今日的反常,他回思应是为了向世人诉说母子三人的可怜与冤屈。

路过一条小河,慕容寒山在河中洗去了手上和剑上的血迹,然后向东北方向赶去,准备过去支援汪九成对付枯荣帮的人。

他沿路打听,问有没有见过一群叫花子跟在一架四匹马拉的马车后面,由于这个情形极为少见,路过的人印象极为深刻,都给他指明了方向,慕容寒山策马追踪,在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一道峡谷前。

峡谷前有一片农田,稀稀落落的几户人家点缀在农田中,炊烟渺渺,充满了祥和的气氛,慕容寒山策马经过农田,想不明白这种安静的生活不好么,为何偏偏有的人会人心不足,总要追求一生也享受不完的土地和财物,给这些平民百姓带来灭顶之灾,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劫杀了,和胡连开并没什么不同。

穿过峡谷就是一条穿林而过的官道,汪九成乘坐的那架四匹马拉的马车停在道旁,马儿悠闲地低头吃草,而车夫倒在一旁,显然已经毙命。

慕容寒山见到这个变故,连忙冲过去,掀开车厢的帘子向里张望,汪九成不在里面,显然出去追敌去了,慕容寒山又检查了车夫的死因,看出他是中了毒针暗器而死,想必枯荣帮的人躲在附近偷袭,车夫不幸身亡。

慕容寒山纵身跳上马车车厢顶上,人站在高出仔细倾听,在北边林中深处,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慕容寒山跳下车厢,朝那个方向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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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解药换命

穿过不知道多少棵树,慕容寒山来到打斗声传来之处,这是一片林中空地,一群丐帮好手团团围住,在抵御一群二十多名敌人的冲击,丐帮弟子围成的圈子中间躺着一人,生死不知,慕容寒山一见之下,心中震颤,原来躺在众弟子中间生死不明的正是丐帮帮主汪九成。

其他丐帮弟子都没有多大伤势,为何武功最高的汪九成反而着了他们的道?

慕容寒山略一思索,就立刻恍然,一股深深的歉疚油然而生,想来汪九成在马车车厢中睡着,过了峡谷以后收到偷袭,汪九成实是在睡梦中受到了袭击,身上中了毒,他强忍伤势,带领丐帮弟子追敌,敌人眼见汪九成中了淬毒暗器不死,又惊又怕,慌忙向树林中逃窜,而汪九成追到这里毒发,人昏迷过去,敌人眼见丐帮领头的被毒倒,便转身冲击,丐帮弟子为了保护帮主,便和敌人誓死周旋。

二汪九成正是听了自己的意见才睡在马车中追敌的,就算他强撑着不睡追敌,哪怕身子受损,总不至于落到现在生死不明的地步。

这是敌人的偷袭,原本也怪不得慕容寒山,只是慕容寒山总觉自己难责其咎。

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丐帮弟子眼见帮主中毒愈深,怕时间长了他伤重无救,拼命和敌人相斗,这些敌人,看来就是枯荣帮的人了。

丐帮弟子瞥见慕容寒山从天而降,无不惊喜万分,士气一振,将枯荣帮的人逼退几步,可是要想击溃他们,从他们身上取得解药,却又力有不逮,毕竟他们还要防范他们继续加害汪九成。

慕容寒山二话不说,挺剑就像枯荣帮的人冲去。

枯荣帮的人从没见过慕容寒山,不知他是谁,见他向他们冲了过来,便分出四人来阻拦慕容寒山,以他们对中原武林高手的认识,派出四人拦拦截慕容寒山,那非但不是人少了,而是准备让这四人杀了慕容寒山,然后再回来继续攻击丐帮弟子。

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的帮主完颜朽以一人之力独闯丐帮分堂,非但大获全胜,而且从分堂中掳走八名弟子,虽然此举多半靠毒,可是分堂中当时留守的弟子也正好全是武功低微之辈,完颜朽便认定中原第一大帮也不过如此,中原武人喜欢互相吹捧,所以真是武艺不过平平。

而这次他们的地窖泄露,初时他们因为汪九成的回来还感到一些惶恐,不免起了逃走之心,他们料定丐帮定然会紧追不舍,因此在这峡谷之后躲藏埋伏,他们不知汪九成在马车中熟睡,见到后面丐帮弟子紧紧跟随这辆马车,猜测马车中的人物肯定非同小可,因此便用淬毒暗器向马车车夫以及车厢里招呼,疲惫不堪又喝了酒的汪九成在睡梦中,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中了毒。

等到汪九成追敌时毒发晕倒,丐帮跟过来的好手为了保护帮主,以守为主,更让他们以为中原武人水平不过如此。

但慕容寒山眼见汪九成受伤,心中因自责而感到愤懑,下手自然是毫不留情。

尽一个照面,四名枯荣帮的弟子连慕容寒山如何出的剑都没有看到,就惨叫着向后抛跌。

一剑杀死四人,那边正和丐帮弟子缠斗的枯荣帮帮主完颜朽瞥见这边的情形,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有两名枯荣帮的人冲了过来,慕容寒山剑身轻转,这两人又是立即倒毙。

这时完颜朽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慕容寒山乃是真正的绝世高手,因为慕容寒山剑法的精妙连他也看不出,这并不是慕容寒山这两招有何玄虚,而是慕容寒山的剑法到了大巧若拙,奇快无比的地步,对付这种货色,只需尽快杀死,根本不用考虑剑招的问题。

完颜朽见到连死六名帮众都不能阻止慕容寒山分毫,心中已经怯了,他刚想招呼帮众撤走,但慕容寒山忽然加速冲来,慕容寒山放过别的枯荣帮帮众,一剑向完颜朽刺来,他早就看出完颜朽是这帮人中的首领,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人,只要制住了他,其他人当会不战而败。

果然,完颜朽在他剑法的攻击下连连后退,其他枯荣帮弟子见到帮主有难,从旁协助,慕容寒山随手刺死,接着继续向完颜朽攻击,慕容寒山剑招的去向完颜朽完全摸不到一点边,他做梦都想不到一个人能将剑用到这种地步,他看着前来帮助自己的弟子瞬间死于对方的剑下,心中的恐慌越来越甚,终于,他手中的剑再也拿捏不住,慕容寒山一剑向他眉心刺来,完颜朽只能闭目等死。

慕容寒山当然不会杀他,他还要留着他的名来交换汪九成的解药。

丐帮弟子因为慕容寒山的到来,很快翻转局面,由为了保护汪九成而变成了主动出击,还有十多名枯荣帮的帮众没死,也全都被丐帮弟子制服。

完颜朽以为自己死定了,哪知等了半天不见慕容寒山的剑刺下。

他睁开眼睛,只见慕容寒山的小楼剑还悬在他的脑门,他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为何不杀我?”

慕容寒山道:“你偷袭所用的暗器的解药给我,我饶你一条狗命。”

完颜朽身为一帮之主,虽在生死之际,也毕竟还有帮主气节,他说道:“想要解药没门,你杀了我吧。”

慕容寒山看着被丐帮弟子制服的枯荣帮帮众,他说道:“我问一遍给我解药,你只要说一声不给或者不回答,我就杀你一名帮众,直到所有的人全都杀光,然后我再斩断的手脚,任你暴尸荒野,偿若你给了解药,而解药又有灵验,这次我便放过你们,下次见到再取你们性命,我以慕容寒山的名字发誓,我说到的话就一定能够做到。”

完颜朽脸色变得惨白,慕容寒山沉声又问了一遍:“解药在哪里?”

完颜朽还没决定要不要给时,慕容寒山指着枯荣帮的一名帮众道:“杀了!”

丐帮弟子手起刀落,将这名帮众的头颅砍下,鲜血激射而出,其他枯荣帮的弟子全都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慕容寒山接着问道:“解药在哪里?”

这次完颜朽再也坚持不了他的帮主气度,他连忙说道:“在这里,慕容寒山,你要说话算话。”

慕容寒山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说道:“黑色的内服,等毒血排出,再用红色的外敷,内服的药不要用多,一钱便可,立马见效。”

一名年长的丐帮弟子接过解药,拿去给汪九成服用,他现将汪九成身上所中的暗器拔出,然后给他服用了黑色的药粉,这药果然十分灵验,服过解药之后,汪九成的伤口处自然而然地流出脓血,很快毒血排清,汪九成悠悠醒来,恍如隔世,年长的丐帮弟子又给汪九成伤口外敷了红色的解药,汪九成缓缓地站起身子,对慕容寒山露出感激之色,他虽然不知昏迷之后所发生的的事,但也能够猜得出。

慕容寒山见解药药效如神,当下撤回了剑,然后说道:“滚吧,下次再让我遇到,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丐帮弟子对于赵武和李本来之死难平心中愤恨,对慕容寒山道:“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剑神,咱们不如杀了他们为民除害,永绝后患!”

慕容寒山还没说什么,汪九成已经说道:“剑神既然说了饶过他们,就是饶过他们,何况咱们丐帮的仇自己难道还报不了?别说剑神救了我,就算没有此事,剑神说过的话也是季布一诺,从无更改。”

完颜朽以及剩下活着的十多名弟子闻言哪里还敢在此停留,他们连同伴的尸体也不敢收拾,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慕容寒山向汪九成歉然道:“抱歉。”

汪九成正在查探自己身内的余毒,这种毒好不霸道,但解得也十分迅速,片刻之间体内已经没有一丝毒药的残留,他听到慕容寒山的抱歉,讶然道:“有什么好抱歉的?难道剑神的话是说笑的么?是这些弟子不知剑神的高傲罢了。”

慕容寒山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但汪帮主既然提起,我也是感到抱歉,因为我的一言承诺,丐帮弟子此后再要捕杀他们,就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汪九成道:“你这是为了救我的命,不得不如此,谁要是敢说你剑神不对,那他就是跟我汪九成过不去,难道我汪九成的命,丐帮帮主的命,还抵不过这些畜生不行?还有,谁不知道万剑山庄百里范围内,谁要敢随便杀人,那就是跟剑神作对,为此,很多寻仇的都将仇人带出百里之外去杀,只不过这些胡虏不知道剑神的大名罢了,否则他们何敢嚣张?”

很多对慕容寒山一举放走枯荣帮感到有些不满的丐帮弟子,闻言感到惭愧,心中的不满也跟着释然。

慕容寒山苦笑道:“我说的抱歉,乃是我让你在马车中一边休息一边赶路,若非如此,他们又怎能得手?那自然是我的错了,汪帮主若没有中他们的暗器偷袭,又何至于让我来救你的命呢?因此救命之语,再也休提。”

汪九成断然道:“剑神让我好好休息,那是对我好,敌人的歹毒袭击又怎能算在剑神头上?别说我身为一帮之主,就算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能得到剑神的关心,那也是感激涕零,咱们在这里客气也没什么意思,总之,剑神这个人情我是认了。”

第四十章 惺惺相惜

慕容寒山听他这么说,只得不再跟他争论,他说道:“枯荣帮这次吓得心胆俱寒,恐怕一时片刻不会再现身,只不过咱们还要做好准备,这些被我宰了的枯荣帮弟子身上,说不定还有解药,咱们搜出来自己用,下次就算中了他们的毒,也不用担心。”

汪九成点了点头:“那也说的是。”他指点弟子在枯荣帮帮众的尸身上搜寻,不一会就搜到十多瓶解药,丐帮弟子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除此之外,还搜到不少金锭银锭和银票,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门派,帮众身上竟有这许多财物,汪九成说道:“奔波一番,大伙也都辛苦了,咱们到前面的镇子上去买酒喝。”

丐帮弟子轰然答应,对于枯荣帮帮众的尸首,那自然是一把火给烧了了事,难道还会辛苦挖坑掩埋这些胡虏么?

慕容寒山要跟汪九成辞别,汪九成说什么也不准,一定要和他喝一场酒才肯作罢,慕容寒山盛情难却,只能随着一起去。

出了林子,来到马路边上,那架四匹马拉着的马车还在,车夫枉死,汪九成还是感到有些歉意,他让两名弟子驾着马车带着车夫的尸体给骡马行送去,并让他们将从枯荣帮弟子身上搜到的银钱给车夫的家人一些算作赔偿。

丐帮弟子解下两匹马,一匹交给汪九成,让他和慕容寒山一起先去镇上,慕容寒山的马也在道旁,他上了马,眼见汪九成的马连马鞍都没有,便说道:“不如咱们一起比比轻功,就不骑马去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叫花子骑马让人看到了也不成话,就如剑神所说,咱们展开轻功比试比试。“

慕容寒山跟着下了马,两人齐头并进,向东行去。

不知汪九成是不是刚刚中了毒的缘故,他奋力急奔,始终落在慕容寒山身后,而慕容寒山如同闲庭信步,别说汪九成,就连慕容寒山也在想,若非是汪九成故意让我,那就是他和我在轻功方面竟真的相差这么多,这怎么可能?

两人都是名动江湖的人物,一个是统领群丐的丐帮帮主,一个原本不问世务,专心习剑的剑神,虽然两人名声差不多,江湖中人提起,多半还是对汪九成尊重的多,对慕容寒山敬畏的多,但两人武功自不可同日可语。

慕容寒山比试了一阵子,脚步渐渐放慢,他说道:“不必了。”他原本比试的意思,就是因为汪九成所骑的马没有马鞍,现在看来比试索然无味,便停了下来。

汪九成也有同感,他说道:“我轻功和你相差太多,让你想让,比试起来更没意味,不必了,对了,你去了胡家庄情形如何?可曾找到胡连开了?”

慕容寒山便将此行的经过跟汪九成细细说了。

汪九成听闻后拍手说道:“剑神此举,真是大快人心,这胡连开也当真歹毒,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会武功的所做的恶,也未必就能比不会武功的做的多,朝廷上的官员大多都是文官,可是他们杀其人来,更是比江湖凶杀更为厉害得多。”

慕容寒山听他借题发挥,不想跟他讨论庙堂上的事,却也没有直说。

汪九成却没有察觉他的心意,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朝廷的官员只顾自己中饱私囊,完全不管百姓的死活,其实是另一种杀人,越是精于此道的人,越是贪婪,杀的人也就越多,你虽为剑神,就算让你杀到手脚酸麻,内力耗尽,恐怕也不如他们一句话,一个决定杀的人多。”

慕容寒山感到有些奇怪:“为何你不管丐帮所面临的为难,却偏偏关系那些人?”

汪九成说道:“我们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每个省每个府每个州,以至于每个县城里都有我帮弟子,看似我们以乞讨为生,和朝廷上做官的八竿子也打不着,其实这次我们丐帮遇袭,和朝廷的软弱也脱不了关系,此事若是放在从前,女真人的门派怎敢踏入中原半步?就算胆敢过来,也都是藏头露尾,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可是现在,枯荣帮,雪隐门,垂云观等等,竟敢在中土横行霸道,挑衅我们丐帮,这不是因为朝廷自顾不暇之故么?”

慕容寒山被勾起了心事,点头道:“那也说的是,如今天下烽火连天,朝廷已有大厦将倾之势,他们顾不得外邪,主张的还是先安内再对外的策略,任由外人来中土践踏汉人,只会激起更多的民愤,汪帮主,你是否有了决定?”

汪九成对慕容寒山心思的机敏感到钦佩,知道他看出自己有支持一方义军的打算,这是因为自己的语气中透露出了对朝廷对官府的失望,他摇了摇头:“我没有做出决定,并非因为我是犹犹豫豫之人,此事若只是牵扯到我本人,老子早就跟着一支义军反了,现在是丐帮上下数万人的行止由我一人决定,我要看看大伙儿的意见,兵凶战危,不能因为我一人而让全帮上下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事之中,也许我缺少一个做出决断的时机。”

慕容寒山表示理解:“你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像我孤家寡人一个,我佩服你,却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能够统领这么多人,却过得这般潇洒,整日如闲云野鹤,不知所踪,若非丐帮发生了大事,恐怕想见你一面都难。”

汪九成问道:“哦,我是为何能够这样?”

慕容寒山道:“女真人根据你们丐帮分散在各地的弱点,准备颠覆你们丐帮,又派出雪隐门这种神秘至极的刺客门派袭击你们,在我看来,丐帮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若是我身为丐帮帮主,现在首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对付女真人的阴谋,想不到你根本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你的眼光已经超过这些,看得更远,我佩服你的胸襟,若非如此,你怎能统御数万弟子,却依旧显得十分闲暇?”

汪九成失笑道:“雪隐门的人我自然发愁,难道还要在剑神你面前表现出来么?只不过雪隐门尽管棘手,我丐帮还没放在眼里,他雪隐门能来多少人?又能杀害我帮弟子多少人?我们两万多名弟子,就算任他们去杀,他们杀上一年,能杀掉我们一千人么?任何刺杀都有风险,在这其中,他们难道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时间久了,他们才能看清我们丐帮的庞大,他们自以为能够让我们元气大伤,其实能够伤害我们丐帮一根寒毛都算他们做得相当不错了。”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我将你们看的小了,你这么一说,我果然觉得雪隐门不值一提,值得担忧的是他们背后的女真人才是,他们不过是女真人派出扰乱中土的小喽啰。”

汪九成欣然道:“你能够看清看透这些,想法岂非和我不谋而合了么?”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他少有这么畅怀大笑的时候,汪九成的确是个精彩至极的人物,江湖中若是没有他,将会失色很多,丐帮中若是没有他,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两人一边探讨一边赶路,尽管没用施展轻功,两人步履却也不慢,汪九成指着前面飘着一展酒召的简陋酒肆说道:“咱们就在这里喝个痛快,此后天各一方,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为了练剑,对酒向来是敬而远之,但今日觉得,汪九成是个值得他大醉一场的人,汪九成说得没错,如今江湖风云变幻,自己又决意去西域寻找北斗先生以期剑道再做突破,何时能够相见,自是难说得很。

这场酒,他们从午后喝到黄昏,从清醒喝到沉醉,两人生出一种绝不相同的惺惺相惜之感,慕容寒山佩服汪九成的能力和气度,汪九成则欣赏他一生唯剑的毅力。

从后面跟来的丐帮弟子早已经来到这个酒肆,在一旁吃好后等候帮主一起回去,但汪九成越喝越是开心,最后竟和慕容寒山揽肩哄笑,似在嘲笑江湖上那些并不如何了不起,却依旧拿自己当个人物的人。

一众丐帮弟子听得十分尴尬,这些嘲笑,似乎嘲笑了他们所有人。

最终慕容寒山步履阑珊地离去,汪九成似乎还没有尽兴,又邀约弟子陪他一起痛醉,帮主相招,他们怎敢拒绝?自然是喝得瘫软如泥,一半醉倒,须要另一半人搀扶着归去。

醉酒之人容易摒弃其他想法而专注一个想不通的问题,慕容寒山醉了,却又似乎更加清醒,因此他不认为自己喝醉了,对于剑神来说,验证有没有喝醉,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两眼发直,告诉自己,只要能走出一条直线,那便没醉。

慕容寒山走得笔直,就像剑一般直,只不过对于喝醉了的人来说,试图证明自己没有喝醉,已经是喝醉的表现。

薄暮下的春天,一切都十分美好,和汪九成一起喝酒时所说的话,慕容寒山已经记不得,他记得的,唯有痛快二字,他为了学剑,从小就压抑着自己不该有的欲望,痛快二字,除了他击败剑法高超的对手外,似乎再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痛快的了。

如此美景如此黄昏,慕容寒山如走在云端,双脚软绵无力。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美妙乐声从一个方向传来,之所以说一个方向,是因为慕容寒山已经难辨东西南北,天阳落山,似乎也看不出哪里是西边,慕容寒山被分了心神,再不能走出直线,不过他依然脚步踉跄地向乐声传来之处行去。

这乐声之美妙,仿佛从没听过,声音中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引诱之味,若是慕容寒山没有醉酒,他定然会感到十分警惕,心神也就不容易受到感染,然则此时他却想到,就算有人在那边设下了陷阱又怎的?我是何人?我是慕容寒山啊!

普通人醉酒后都会将自己看成无所不能的人,更何况现实中已经接近无所不能的人?

第四十一章 清官之苦

慕容寒山终于找到了这片桃林,桃林深处,一人一琴正在桃花掩映间轻抚琴弦,琴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一阵春风吹过,无数桃花散落,桃林中的风景犹如梦境,慕容寒山就算没有醉酒,此刻也要醉在这片犹如世外桃源之地。

焉知这里不是那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慕容寒山虽在酒醉之中,但依然怕亵渎了这人景合一的美好,他伫立当场,忽然发现他以前只专注练剑,却对这些美好的东西视而不见。

其实他现在不知道的是,他视而不见的不止是美好,还有丑恶。

琴声悠扬起伏,仿佛拨动了慕容寒山心弦中最脆弱的那一根,就在这一瞬间,他额头冷汗渗出,他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琴声,这是乱神魔琴所发出的魔音。

慕容寒山就算是在醉酒中,也能一剑杀了那弹琴之人。

可是不知怎的,他心软了,他不忍一剑刺破这短暂的美好,一任魔音向自己袭来,慕容寒山凝聚丹田之力苦苦抵御,这种坚持,如同他生平对剑的执念。

弹琴的女子忽然抬起了头,露出极美的容颜,慕容寒山一眼看去,发觉弹琴的人是伊琳娜,不知怎的,他心中没有一丝敌意,伊琳娜向他微微一笑,慕容寒山忽然感到自己的全副身心都消失在春风里。

等到慕容寒山清醒过来,已是在一堆软软的桃花花瓣上,花瓣上露水以及破碎的花瓣渗出的汁液染了他一身,他不觉得肮脏,他平躺在桃花的花瓣中,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身上,身边斯人已去,醉酒之后所发生的的一切如梦如影,亦真亦幻。

昨夜那荒唐的一段时光,对他来说,已经分辨不出是否真个发生过。

慕容寒山挣扎着要站起身来,他感到头疼的厉害,口渴的厉害,就在他伸手撑起身子的时候,手掌忽然被扎了一下,痛得他差点要叫出声来,他站起身来,看到手掌心已经被扎出了血,而扎破他手掌的,则是一根金光闪闪的簪子。

看到这根金簪,慕容寒山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昨晚不是做梦,更不是做了春梦,而是真实发生过。

可是自己所在,桃林深处的山谷中,空山寂寂,未闻鸟语,佳人已去,空留自己。

就在这一堆花瓣外,放着一坛清水,慕容寒山并不担心清水中会落了毒药,他端起来就喝,随着冰凉的清水流入腹内,他想起了昨日和汪九成大醉一场之后的每一个细节。

他虽醉了,但绝不是醉倒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步,在他抵御魔音的袭击之后,伊琳娜冲他一笑,慕容寒山放弃了抵抗,任由魔音侵蚀自己的身心,和第一次遇到魔琴之音时慕容寒山故意让魔音侵入体内不同,那次他留有余地,随时可以暴起反击。

这次他是彻彻底底地任由魔音左右了自己。

就当是放浪形骸一次又如何?

就算是伊琳娜对自己图谋不轨又如何?

在那短暂的快乐时光中,慕容寒山忘记了剑,也忘记了自己。

原来一个人的生命里,不只有自己执着的事物,还有不经意才能遇到的美好。

可是佳人已去,伊琳娜已经走了。

她去了哪里?

酒醒后的慕容寒山又感到一阵烦厌,他不想想及这些,他不想陷身儿女情长,他要做回自己,那个只忠于剑的自己。

然而昨夜他对剑的一时忘却,算不算是他对剑的一次小小的背叛?

慕容寒山喝足了水,将坛子轻轻放在地上,接着他一跃而起,人在空中就抽出了他的剑,他不断挥舞着剑,等到落地时,他已经使出了七招剑招。

接着慕容寒山清啸一声,林中山鸟受到惊扰,四散飞出林子,在飞鸟乱飞时,慕容寒山已经变幻了二十多种身法,剑光倒映着晨光在他周身流转,慕容寒山感到每一招的使出都圆转如意,更有无尽的余力,经过昨夜的风流,他的剑法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更上一层楼。

他忽然收剑默立,几乎不能相信这种结果。

不过怅然片刻后,他还是甩开心头困惑,踏出坚定的步伐向西而行。

途经无为州而不入,慕容寒山在山野间渴饮清泉,饿了便摘些野果子吃,口中馋了,便猎些野味吃,很多人传言,内力练到一定的地步,就可以不用吃饭,达到辟谷的地步,但慕容寒山却知道那不过是愚夫愚妇杜撰出来的传言。

民以食为天,百姓终年为一口吃的或者一口更好的吃的而奔波劳碌,所以才幻想出有不用吃饭便能一直活下去的修道之人,但人不食便无力,无力不止是没有外力,而且内力也会受到损害,所以慕容寒山不但吃,而且吃得十分讲究。

他绝不委屈自己,却也从不作践自己,只要饱了,就决不再多吃一点。

也许他能在练剑上做到极致,就是因为他会从这些毫不着眼处保持着极致的自律。

昨日和汪九成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醉饮,如今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件荒唐的举动,此后再不会发生,而昨夜的荒唐举动,更是他偶然的放纵,更是可一不可再。

一之谓甚,岂可在乎?

慕容寒山似乎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只为剑的男人。

这一日,他来到南阳,他打算从这里取道十堰、安康然后过汉中,经陇南,再折而向北,然后沿天水定西向西域赶去。

之所以这么选择,是因为陕北义军最盛,到处是朝廷军和义军相互厮杀的战场,慕容寒山虽然不惧,但也不喜欢惹麻烦。

南阳因为旱灾之故,已经变得十室九空,昔日繁华的城府已经变成了没有什么人气的死城。

幸而如此,义军和朝廷军才不至于将此看成一块肥肉来争夺,慕容寒山不知道的是,义军已经从这里掠夺过,却并没有搜到多少粮草,再加上旱灾导致的城中缺水,此处实是不宜久留之地,因此义军便放弃了这里,朝廷军出于同样的考虑也是一样,虽然衙门还在,但守城军却已经全都被抽调走。

慕容寒山进了洞开的城门,几名饿得皮包骨头的孩童跟在他身后乞讨,慕容寒山一人给了他们一块铜板,可是他却想不到此举却给他惹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有成人也跟在他身后乞讨。

看到这些人满含期待的眼光,慕容寒山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里就没有施舍粥饭的粥厂么?”

一名饿得如同枯骨的男人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有是有的,只不过官老爷说他们现在也吃不饱肚子,所以每次都只能提供一百碗粥,一百块馒头,我们这里有一两千吃不上饭的人,那些馒头和粥根本就不够分的呀。”

慕容寒山看着身上白色的衣服上沾满的桃花汁液,想起自己昨天日夜的风流快活,而同一时间这里却有着这么多连肚子都填不饱的人,这种强烈的对比,更是体现出了这世道的荒唐,他早已看出南阳城中官府已经弃守,守城官兵都已经撤离,他说道:“大家跟我一起去衙门,我倒要看看官老爷是否真的自己都吃不饱。”

那骨瘦如柴的男人奉劝他:“就算他们能吃饱又怎的?他们可是官老爷啊。你孤身一人前去,衙门里的官差如狼似虎,我们也没有力气去帮你,我看不如算了吧。”

慕容寒山道:“你们若是怕事,可以在衙门外远远地等着我,衙门里若是有米有粮,我会让他们拿出来给你们吃的。”

这些人都不知道慕容寒山是谁,纷纷问道:“偿若你被打死了怎么办?”

慕容寒山笑道:“如果我被如狼似虎的差役打死,我身上的银子和衣服以及这把剑就归你们了,你们可以拿去换粮食,如何?”

无论怎样,他们都能得到好处,一行人包括孩子将信将疑地跟在慕容寒山后面向衙门走去。

来到衙门外,慕容寒山忽然想到如果自己光明正大地走进去,里面的官差就会有所准备,眼下到了吃饭的时间,不如自己贸然闯进去,偿若他们在喝酒吃肉,定然来不及掩饰,慕容寒山回头看到那些饥民远远地站在街口不敢靠近,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生的畏惧之心,慕容寒山暗叹一声,纵身越墙跳进了衙门。

一个瘦小的男童嚷嚷着:“他会飞!”

其他人见慕容寒山本领高强,对他的信心又增强了不少。

慕容寒山进了衙门的院子,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守之人,他信步向里面走去,衙门大堂里已落满了灰尘,墙角也结着蜘蛛网,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升堂了,现在身处乱世,到处都吃不饱,谁还有闲暇去理会那些鸡毛蒜皮的是是非非?

来到后院,慕容寒山在一间大屋里,看到了官老爷的一家以及四位“如狼似虎”的差役,他们围坐在一口大锅前,锅中是稀汤寡水的米糊,官老爷福缘不错,有两个夫人三个孩子,再加上他和这四名差役,十个人每人端着一个碗,碗里所盛就是这稀粥,大人们的手中还拿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灰乎乎的草当做菜吃。

慕容寒山无由地感到一阵心酸,想不到在这里,他还能遇到一位难得的清官。

其实也不难理解,此时此刻,就连朝廷都已经放弃了南阳城,若是一位贪官,还不早携着家眷去其他地方逃难去了?

官老爷见到慕容寒山,微微一笑,笑中透露着苦楚和无奈:“这位朋友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喝碗粥吧。”

第四十二章 满目疮痍

慕容寒山怕自己的拒绝会伤了这位少见的清官的自尊,他在旁边拿起一个碗,自己盛了一碗粥,一口气喝了干净。

这位官员说道:“再喝一碗吧。”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看得出锅中的稀粥也不多了,差役们也吃不饱,甚至看他的眼光带这些敌意,慕容寒山放下碗,对官员说道:“知府大人……”

几个人笑了起来,慕容寒山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那名官员说道:“我不是知府,知府已经托关系掉到别处去了,我原是这里的给事中,知府走后,南阳陷入一团混乱,再加上叛军的掠夺,南阳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偿若连我也走了,这里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只要我翟慎行在这里一日,就要维护一日南阳的安宁。”

慕容寒山心道,原来他的名字叫做翟慎行,他说道:“知府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翟大人虽无知府之名,但行的却是知府之实,称你一声知府大人,绝不冤枉。”

翟慎行却真的人如其名,谨言慎行,他说道:“这可不行,官员的晋封乃是由皇上委任,哪有自己擅封自己为官的?那不是僭越么?我看你一表人才,来我衙门也能侃侃而谈毫无惧意,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慕容寒山道:“我叫慕容寒山。”

翟慎行没有听过鼎鼎大名的慕容寒山的名头,他说道:“慕容寒山?好名字,不知慕容公子来此何干?”

慕容寒山说道“在下今日还是初次来到南阳,不知南阳已经沦落至此,我一进城门,便听饥民说起施舍粥厂一事,每日一百块馒头一百碗稀粥,我想着是否衙门还有存粮,故意不给他们吃?因此我便进来看看,哪知道却在这里见到翟大人的伙食甚至不如饥民,方知错怪了翟大人,翟大人实在是罕见的清官。”他心知偿若翟慎行提前知道自己会来,因而故意做作,他自然能够看出来,而今自己乃是突如其来,恐怕翟慎行做梦都不会想到今日会有一个叫做慕容寒山的人前来拜会,就算想要做作,也是无从做起。

翟慎行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城中这些百姓,我是清官,但清官最是无用,还不如贪官能靠关系向朝廷多要些赈灾之粮,只可惜眼下国内余粮都掉给军中去打仗了。”

慕容寒山一时无言,一城百姓能遇到这种好官,实是他们的福分,从汪九成等人的眼中,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官员都是贪污腐败的,但偶然遇到一位宁可自己喝稀粥,也要让让粥厂每日施舍一百块馒头的官,让人看到了人性的光辉。

再没什么好留下的,慕容寒山将自己身上的银票逃出来,万剑山庄不仅是武林中至高无上的圣地,也是十分有钱的世家,慕容寒山给自己留下一千两左右的银票作为自己西去的盘缠,将其余的大约五千余两银票交给翟慎行,并说道:“让人去东边的府城去卖粮,钱虽不多,但能多活一些百姓性命。”

翟慎行很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银钱了,他双目湿润,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为南阳城中的百姓谢过慕容义士!”

慕容寒山抹了抹他三个孩子的头,又复叮嘱道:“此去卖粮的路途中劫匪横行,如果带着银票去卖粮,一定要多派人手,若能让人送来粮食再给钱,那最稳妥不过。”他之所以这么提起翟慎行,是不希望那可怜的母子三人因钱失命的惨事再次发生。

翟慎行牢牢记住他的嘱托,目送慕容寒山离去。

身后三个孩子问道:“他是个好人么?”

翟慎行点了点头:“他是个好人,一个大大的善人,咱们南阳因他而能多活无数人。”

出了衙门,还在街角等候的饥民看到慕容寒山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却并没有他承诺的让官老爷拿出米粮,又是惊讶又是失望。

慕容寒山来到他们身边道:“衙门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听到这话,一群大小饥民无不感到失望。

慕容寒山接着说道:“可是官老爷说了,今日下午开始,他就派人去信阳借粮,以后粥厂的施舍会增加许多。”他不想说是自己出了银子而官府派人去买粮,他不希望表功于这些饭都吃不饱的百姓。

饥民闻言并不是感激,反而一哄而散,并纷纷议论官家对百姓的承诺又有几时兑现过?

慕容寒山不怪他们对官府的失望,眼下南阳还没沦落到人吃人的地步已经算好的,谁还会有心情去改变对官府的固有印象?官威昭昭,刻在百姓心头入木三分,如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非一日一时能够解冻的。

南阳已经如此,再往西北行去,自然是越来越贫穷,慕容寒山稍作休息,午后继续向东行去。

来时他还曾骑马,和汪九成大醉一场后,他连马也遗落了,如今只能徒步而行,原本一身雪白的衣服,也逐渐变得风尘仆仆,不仅是因为所经之处十分贫穷,也因为他再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衣服这些细枝末节上。

路旁的一些枯木也抽出新芽,慕容寒山踟躇而行,从万剑山庄刚出来时,他并没有预料到此行会是如此艰辛,在他开始的盘算中,西域一行,如同游山玩水,自己策马而行,晓行夜宿,随处可以打尖,对于西北旱灾他也不是没有耳闻,只不过听说的事情和亲眼所见,对自己的震撼那是不可同日而语。

行到傍晚,四周一片死寂,昏黄的苍穹下,看不到一处炊烟,这种情况下,没有逃难的人能够吃上一口寒食都不错了,谁还会生火做饭?没人生火做饭,又何来的炊烟渺渺?

一只乌鸦嘶鸣着落在旁边的枯木上,这棵树之所以会在春日里枯萎,是因为树皮已经被饥民剥去吃了,慕容寒山感到一种寒意,这种寒意并非因为傍晚时天气变冷,而是从心中渗出的凄寒之感。

前面有一个村庄,村庄中不闻鸡鸣犬吠,慕容寒山进去转了一圈,发现整个村庄中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村口是一片突兀的坟头,坟头中还有来不及掩埋,用破席卷起扔掉的死尸,如今活人都顾不得,也难怪他们对待死人如此草草。

慕容寒山自从中午喝了一碗稀粥外,再没有吃过一点粮食,他走在中土,如同走在荒漠中,没有路人,没有生灵,甚至没有水。

慕容寒山在村中找到了一口井,他将井边的木桶扔下去,只听到木桶落在干硬的泥土上的声音,原来是口枯井,慕容寒山心中暗叹,只能忍住口渴,能明日再去找水。

夜里,慕容寒山就在荒村中对付了一夜,翌日凌晨,他便醒来继续前行。

路过一条河,准确地说应是河道,因为河中干涸,慕容寒山本打算在这里喝水钓鱼休憩一下,看到河道干枯,只能继续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遇到了路人,他问起此处所在,路人告诉他,这里是淅川,慕容寒山心道淅川,好名字,淅淅沥沥的雨水遍洒大川。

古时的这里的确有过风调雨顺的时候,更有过整座淅川都被洪涝淹没的历史,淅川曾迁徙到马蹬镇,洪涝退后,再加上马蹬镇涌来无数陕北的流民,不得已淅川再迁回老城,只不过这次面临的不是洪涝,而是干旱。

老天爷像是刻意再给这里的人开了几个残酷的玩笑,搅得这里民不聊生。

但淅川的百姓经历过数次天灾,求生的韧性远过于其他地方,慕容寒山进城之后,发现这里虽然比南阳更为辛苦,但百姓脸上的困苦之色却淡得多,这里酒楼也有,店铺也有,天灾在外,这里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无所谓态度。

慕容寒山进入酒馆,这才得以饱餐一顿,不过他发现这里物价高得吓人,慕容寒山问起缘故,掌柜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们酒馆一日也未必能够遇到一位像阁下这样的贵客,生意惨淡,店伙计都让我辞退了,什么都要我亲力亲为,又要维持着酒馆的营生,物价不贵才不合理。”

正说着,又有两人走进了酒馆,掌柜的赶去招呼,慕容寒山自酌自饮,本没有在意这两人,不过这两人身上的木牌还是引起了慕容寒山的注意,这两人的木牌上一个写着乾三,一个写着坤五,和那些纯是数字的木牌不同,慕容寒山再看两人相貌,高鼻深目,眼珠子里透露着灰蓝的光。

这两人多半是雪隐门的人,只不过在无为城中遇到的雪隐门刺客,他们的木牌都是放在衣服里面,不像这两人,将木牌毫无顾忌地放在腰间,好像别人看不到似的,木牌上的字虽然不同,但慕容寒山一眼就能看出木牌的材质都差不多。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故意不去瞧两人,只顾吃喝,但耳朵提聚功力,仔细倾听两人的说话。

只可惜两人所说的话慕容寒山虽然听得一清二楚,却连一个字都听不懂,看来这两人是刻意用他们的胡虏方言说话。

其中一人向慕容寒山这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又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慕容寒山不但听力惊人,记性也好,等这人说完,慕容寒山忽然用他们的话重复了一边,并且大声说了出来。

这两人大吃一惊,同时从椅子上跳出,用胡虏话问慕容寒山一句:“你是何人?为何学我们说话?”

慕容寒山也回了一句胡虏话:“你是何人?为何学我们说话?”慕容寒山不知话中何意,只不过是重复他们说过的话而已。

这两人听过慕容寒山的胡虏话,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慕容寒山用语不对,若是他会他们的说话,应该反问“你们是何人?为何学我说话?”才是。

其中一名胡虏用汉语说道:“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消遣老子?”

第四十三章 一招退敌

慕容寒山不理会他们的喝骂,沉声问道:“你是坤五?他是乾三?你们是雪隐门的人?”

两人脸色一变,乾三说道:“雪隐门?那是什么?”

慕容寒山悠然道:“就算是野狗,也知道认主人认家门,你这么说,难道是想说连野狗也不如?”

乾三和坤五两人眼中露出阴鸷的寒光问道:“你怎么知道雪隐门的事?”

慕容寒山道:“也没什么,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向来对付我,被老子宰了,据说他们也是雪隐门的人。”

乾三立刻醒悟到慕容寒山的身份,他抽出兵刃,指着慕容寒山道:“原来你是慕容寒山?你……你没死?”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我没死,死的是你们的同伴,现在你们承认是雪隐门的人了吧?”

坤五也随之抽出兵刃,对乾三说道:“跟他拼了!”

慕容寒山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偿若你们能将你们门下的一些隐秘告诉我,或者我会考虑绕过你们两人的狗命!”

一旁的掌柜见两人相见不过顷刻,便拔剑相向,知道他们要做生死拼杀,吓得逃出酒馆来到外面。

乾三说道:“你杀死的不过是我们门下低等的杀手,我们的厉害你还没有见识过,竟然大言炎炎地敢说我们不是你的对手?”

坤五说道:“派出去对付他的,乃是十名弟子以及和魔音教颇有渊源的尺八,既然他没死,想来他们已经全军覆灭了,咱们千万别小看了他。”

乾三道:“你我联手,恐怕门主都要全力对付,难道汉人中竟有能胜过门主之人么?”

听他这么一说,坤五说不出话来,两人来到慕容寒山对面,乾三对慕容寒山说道:“得罪了!”说着双手向前一伸,慕容寒山将面前的桌子掀起,一阵咄咄咄的声音打在桌子上,这是乾三最拿手的暗器叫做袖中器,他和人动手之前,喜欢双手一扬,就和偷袭差不多,就算不能取了别人的性命,至少也能让敌人躲避得狼狈不堪,哪知慕容寒山交手经验之丰富,天下不做第二人想,他所经历的阴险招数更多,乾三的出手虽然突然,可是对他来说,却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两人同时抽着剑,准备向慕容寒山扑去,使出联手剑法,他们身为刺客,本来很少会和人正面相斗,如今迫于形势,只能正面相对。

若非如此,他们杀人会首选设伏,也就是设下陷阱,引目标主动上钩,其次是用毒,杀敌人于无形,有时目标死了都不知道杀他们的是谁,第三是潜形匿迹,也就是将自己化妆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接近目标,然后发动突然袭击,事后再趁乱逃走,最后才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是正面交手。

就算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也从无失手,因为他们的武功在西域几国已经难觅对手,之所以将不留痕迹的暗杀作为首选,乃是因为他们不想暴露雪隐门的存在,让人对他们行刺的手段只能猜测想象,使雪隐门在人们的心中变得十分神秘。

乾三和坤五两人都是其中的高手,是雪隐门二代中的弟子,所以代号中还带着乾、坤、震、坎、艮、巽、离、兑为首字,比起单以数字为代号的三代弟子要厉害得多,两人联手,如同武当派中的乾坤两仪剑,互补双方的破绽,联手威力比之一人不知要增强几倍。

一张桌子隔开了双方。

慕容寒山剑出,桌子从中间一份为二。

乾三攻上,坤五攻下,两人一剑刺到一半,乾三转而攻左,坤五转而攻右,此等剑法,怪不得两人能在西域有张狂的资本。

慕容寒山倏然后退,两人的剑法受他退开所引,双双抢攻,慕容寒山忽然又折回,剑光暴涨又蓦然消散。

乾三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软到在地,咽喉中一道致命伤口,让他连哼都没有哼出来,坤五则只记得眼前一道剑光过后,他胸前的衣服便已被剑破开,一道自喉头到小腹的浅浅的伤口出现在他眼前,他并没有感到多少痛楚,因为恐惧已经让他全身麻木。

他心知慕容寒山是手下留情,否则这一剑就能让他开膛破腹。

坤五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为何要饶我一命?”

慕容寒山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雪隐门的事。”慕容寒山看出乾三此人非常固执而且非常傲慢,坤五还算知道厚薄。

坤五惨然一笑道:“我和乾三一起出来,他死了我又有何面目回去?更不能出卖自己的同门,慕容寒山,你小瞧了我们雪隐门的人!”

言罢,坤五横剑在自己脖子中一抹,也扑地倒了。

慕容寒山轻叹道:“这又何苦?”

两人死在这里,慕容寒山不能久留,他在两人怀中摸索,除了两人身上的不少银票外,他还从乾三怀中找到一封信,匆匆之际,他也来不及查看,将信件放入怀中,他又将两人身上的木牌拿走,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酒馆。

酒馆外,一群百姓在向这里张望,从门口可以看出他杀了两人。

慕容寒山道:“这两人是来自鞑靼人的江洋大盗,被我杀了,你们可以带着他们的尸体前去邀功请赏。”他从两人身上搜索到的银票中抽出一张十两的递给掌柜,“这是酒菜钱,不用找了!”

说完,慕容寒山迅速离开了这里,围观的百姓虽然心有怀疑,但是眼见他武功高强,谁有敢阻拦?慕容寒山展开缩地成寸的轻功,看似走得并不如何快,实则迅速转过几个路口,消失在围观的百姓眼中。

慕容寒山知道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官差来搜捕他,慕容寒山当然不是怕了衙门中的人,只不过不想多惹无所谓的麻烦而已,他迅速出了城。

离开淅川,慕容寒山回思刚才两人的剑法,感到他们的联手剑法中颇有可取之处,只可惜当时形势所禁,必须要迅速解决他们,否则便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因此自己只用一招便宰了他们,实在无心赏玩他们剑法中的可取之处,他心中暗作决定,下次见到雪隐门的人,宁可让他们以为自己剑法不行,也要让他们使完一套剑法再出手。

淅川向南有丹江,遭受旱灾的情形还好些,但去年的洪灾却让丹江上下的百姓苦不堪言,往北则是不断向南向东赶去的流民,慕容寒山若是向北,那是逆流而上,沿途别说吃的,恐怕就连饮水都将成为麻烦事,慕容寒山向西而去,沿着本打算好的路子,赶去郧阳。

郧阳府自本朝成立以来就多经患难,此处像是一个分界线,从这里向南,百姓安居乐业,从此处向北,百姓流利失所,因此常有北方的流民因为天灾不断南迁,到了这里变成了他们暂时留下的地方,因此这里鱼龙混杂,来自天南海北的人都在此处扎根,因为这里流民众多,许多百姓对这里的感情并不深厚,因此一旦遇到外力摧残,他们更容易生出祸患。

据有记载的两次天灾人祸而起的叛乱已经让朝廷为此头疼不已,也曾痛下决心将这里好生整顿一番,并因地制宜,在粮食歉收时减少税收,也曾使得此处有过一段时间的安宁,也曾有过兴旺的过往。

但这种过往如今已被打破,这次天灾不同往年,有更多的流民涌入这里,可是因为天下烽烟四起,朝廷再无余粮使得郧阳变得更为动荡,但奇怪的是,这里暂时还没有被义军控制,也暂时没有作反的迹象。

郧阳府不但还有朝廷驻军,而且竟然还十分兴旺,流民虽多,却并没有半点颓废之相。

进了城,慕容寒山感到总算感到来到一个正常的地方,这里物价虽然比之东边要高上不少,但慕容寒山还算能够接受,再加上他从乾三和坤五两人身上搜到数百两银票,足够他作为盘缠赶到西域。

慕容寒山首先找了家客栈歇脚,之后他来到街上买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自从那夜风流之后,他再没换过衣服,昔日一身白衣如雪的慕容寒山,变成了一个落魄的赶路人,慕容寒山买好衣服,正打算回到客栈沐浴更衣,却路过一家澡堂,真正让他料想不到,慕容寒山走了进去。

尽管是在乱世,又是在饥寒交迫的情况下,淅川的人竟然还有余情闲暇来这里泡澡,似乎宁可吃不饱饭,也要享受泡澡后所带来的愉悦。

澡堂中雾气弥漫,里面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慕容寒山将脱下衣服,和新衣一起放到了一个柜子中,澡堂伙计给柜子上了把锁,然后将钥匙递给慕容寒山,这把锁当然不是免费的,需要两个铜板,慕容寒山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另一间屋子里有一个大池子,池子上方更是水汽蒸腾,表明池子里的水很热,慕容寒山从没有和这么多人在一起洗过澡,颇为不适应,若是在苏州,他宁可不洗也不会进来,但这一路上他饱经风尘,又见惯了各种经受了饥荒的灾民,再不觉得和这些人一起洗澡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里的人互不相识,大家脱了衣服坦诚相待,谁都看不出他是名动天下的剑神慕容寒山。

第四十四章 峡谷绝壁

滚烫的池水上面水气氤氲,慕容寒山踏入池水中,感到十分有趣,他静静地躺在水池中,想起了自己当年修炼内力,差点走火入魔的往事。

当时自己年轻,正在引导忽然手足麻木,浑身内力如沸,就如同此刻身在热水中一般,只不过当时没有现在的定力,顿时慌乱不堪,而若是慌乱,真气越是四处散逸,那时候的他慌乱不堪,若不是被父亲及时发现,恐怕自己已经小命不保了。

年轻的时候自己将性命看得很重,毕竟性命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条,随着他剑法的突飞猛进,他渐渐领悟到,只有堪破生死,剑法才能实现超越。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慕容寒山。

然而高高在上的慕容寒山现在也和一介百姓并无什么不同,一样赤身裸体地浸泡在池水中,结伴而来的人大声谈笑,仿佛生活中没有什么苦难能难得倒他们,但慕容寒山却知道,外面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说不定哪天便会更朝换代,可是静心一想,更朝换代又怎样?换的不过是皇帝罢了,干他们平民百姓何事?

所不同的怕只有赋税的区别吧。

连日奔波的劳累,让慕容寒山慢慢地坐着睡着了,也许是他太累了,也许是杀了胡连开以后的松弛,慕容寒山感到十分疲倦,他垂下了头,进入梦乡。

不知何时,周围谈笑说话的人都已经离去,慕容寒山睁开眼,眼前的水气如同浓浓的大雾,让人什么都看不清,也看不远,澡堂里的灯光本就昏黄,但慕容寒山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这里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的就像晨雾中的森林。

大家是什么时候离去的?怎么没有新来的客人来洗澡?慕容寒山很快发觉了不对劲,他的剑和衣服都放在了柜子里,再加上现在他赤身裸体,赤手空拳,自己疏忽大意的入睡,让自己陷入毫无防备的地步。

他的仇人不多,当此时能够在这里对他下手的,唯有雪隐门而已。

雪隐门的刺客看来是对他阴魂不散了,只不知这次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他。

虽然此刻手中无剑,但慕容寒山有剑无剑相差无几,有时候用剑只不过是顺手而已,慕容寒山人在池水中,对周围的感知力却提升到非常高的地步,周围的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可是杀气却从水池底下首先传来。

一道水痕迅速向慕容寒山袭来,慕容寒山原本以为是有人潜藏在水池下面,如今视线不清,正是袭击他的好机会,所以慕容寒山先是假装还在熟睡,却准备等袭击之人来到自己身旁时,这才施以反击,但是等到水痕来到他身前数尺处时,慕容寒山才察觉不对,因为那道水痕来到他身旁处开始扭曲。

偿若袭击他的是剑又或者是分水刺或者短枪,水痕绝不会扭曲,能扭曲的兵器唯有软鞭、软剑之类,又绝不适合在水下偷袭,慕容寒山察觉到不对,他伸手一拍池沿,人从水池中猛地窜出,在他脚下,一条剧毒的水蛇跟着向上窜来,但这毒物一跃的高度又怎能和慕容寒山相比?

慕容寒山人跃离池面,水蛇追之不及,掉回池子。

若雪隐门的杀招到此为止也便罢了,可是他们却在慕容寒山人在半空中时又忽然射出一蓬淬毒金针,细如牛毛的金针笼罩了慕容寒山的全身,人在半空无法借力,即便是慕容寒山也显然难逃此厄!

但慕容寒山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人忽然在半空中转变了方向,人从纵起变成了横躺,就像被一阵风吹翻的纸鸢,平平地躺在半空,躲过了所有的毒针!

雪隐门的杀手们看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这已非人力所能做到。

等到他们看明白怎么回事时,慕容寒山已经平平稳稳地落到了地上,原来慕容寒山在纵身而起的时候,就已经料到雪隐门的刺客绝不会只有这一招杀招,因此他在纵身而起时,早就看好了房梁所在,人在半空时,双手攀住房梁,双脚提起,人如同平贴在房梁处,躲过了下面射过的暗器。

等他落地后,自然不会再作为雪隐门行刺的靶子,而是直接向暗器射来之处弹射过去。

普通武林中人多半会为自己身上没有穿着衣服而感到尴尬,但慕容寒山不会,生死之际,他懂得轻重,分得出缓急,人手中虽然无剑,但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剑,向暗中隐蔽的雪隐门弟子刺去!

这次刺杀慕容寒山的雪隐门弟子一共四人,在这四人眼中,慕容寒山以手为剑,以人为剑,电光火石间就刺穿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慕容寒山时刻保持在巅峰的身躯,就已经魂归极乐。

慕容寒山杀死四人后,又捡起其中一人的剑来到水池边,他用剑身搅动池水,很快,那条剧毒的水蛇又从水中冲出,慕容寒山剑身平拍,将蛇甩到池外,接着一剑将蛇从蛇头到蛇尾剖为两爿。

他之所以没有在池水中杀蛇,是因为他做完了这一切,又回到热水池中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这才出去束发穿衣。

更衣室原本熙熙攘攘,此刻却只有他一人。

穿好衣服,慕容寒山来到四名刺客身旁,从他们身上又得到不少银票和四块木牌,上面写着兑五兑七,艮三,坎二,看来都是雪隐门的二代弟子,对付他的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显然实力增强,只不过在慕容寒山眼中,依然是不堪一击。

出了更衣室,来到澡堂大堂,慕容寒山见到澡堂的掌柜和伙计全都被人杀害,而门外人生嚷嚷,更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慕容寒山猜到那是有人报了官,马蹄声是官兵赶来的声音,慕容寒山叹了口气,虽然雪隐门的刺客让他的旅途颇不寂寞,但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至少在杀死雪隐门弟子身上,他是负有绝对的嫌疑。

慕容寒山转身回到更衣室,他一剑劈开墙壁,隔壁是一家沽衣坊,慕容寒山施施然从沽衣坊中离去,看得沽衣坊中的伙计和掌柜目瞪口呆,门外围观的人站满了半条街,一阵驱赶百姓让路的声音逐渐接近,慕容寒山一身白衣,惹人注目,他匆匆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去。

这次慕容寒山倒没有这么快离去,他来到骡马市,看中了一匹品相不错的马,除了品相不错,慕容寒山看上这匹马还因为马上有着一副精美的马鞍,马贩子要价三百两,比平时要贵上不少,不过慕容寒山连价格都没有还,付了银票,上马便走,他又买了不少熟饼熟肉,包了两个包袱放在马上,这才向城门驶去。

慕容寒山断定这次因为闹市中出现多人被杀的案子,衙役不会这么快的关闭城门搜捕嫌犯,所以才为此后的路途做足了准备,果然不出他所料,等他来到城门时,守城的官兵甚至不知道城中发生了这么一起轰动的杀人案,慕容寒山悠然出了城。

城外一片葱翠,草木在春风中蓬勃生发,已是晌午,不过春日却并不猛烈,慕容寒山纵马疾行,尽管经历了诸多不快,在这一刻,他还是十分享受惬意的时光,颇有“春风得意马蹄疾,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畅快,只不过田间地头都是斑驳的野草,万顷良田因为干旱而荒废,显得不是尽如人意。

在马背颠簸中,慕容寒山不知如何,无由地想起了和他风流一夜的伊琳娜,她的所作所为,慕容寒山至今仍想不通为什么,但他也承认,他是他一生中难得的一段快活的时光,也是他难得的放纵自己的时光。

他尽力想要将她从脑海中抹去,却发现他越是刻意想要忘记她,却更让她充塞了自己的心头。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是她仰慕自己,所以倾心于己?

若是如此,她为何又在自己醒来之前不告而别?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事物,慕容寒山庆幸自己从前并没有因为女人而荒废了练剑。

慕容寒山边走边想,四周的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也许是他心中太过专注,在申时前后,慕容寒山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有两座延绵的大山形成的一道绝壁峡谷,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慕容寒山也无法向人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妙的是这座峡谷两旁草木茂盛,山间鸟语花香,还有一道小溪从山上流经而过,慕容寒山下了马,来到溪边歇脚,他拿出大饼和熟肉,就着溪水吃了个饱,又任由马儿在山间吃草,马儿十分驯服,并不因主人的放松而趁机逃走。

慕容寒山吃饱以后,准备上马继续赶路,希望在天黑之前穿过峡谷,夜晚便能够在山的另一边歇宿。

正当他上了马准备离去时,一阵隐隐的雷声传来。

此时正值春季,怎会有这种滚滚的雷声?慕容寒山仔细倾听分辨,很快发现那并非雷声,而是无数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看来是有一直军队要从这里经过。

慕容寒山放弃了穿谷而过的打算,他牵着马来到山谷一侧的林中,准备避开来军,虽然决定如此,但是他心中还是暗叫倒霉,从军队数量来看,差不多有两三万人,两三万人走过这道峡谷没有半天的时间都过不完,自己今日多半只能在山这边歇宿。

不出他所料,来军经过这片峡谷时,因为峡谷间的缝隙狭窄,官兵只能逶迤缓行,从军队中马的数量,慕容寒山就知道是朝廷的大军,因为义军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战马呢?

穿山而过的朝廷军经过得十分缓慢,慕容寒山牵着马儿安静地等候,山谷中马蹄声轰鸣,在大山中引起阵阵回响。

第四十五章 粮草之战

慕容寒山原本不想惊动官兵,毕竟他一人武功再高,也不是数万人的对手,为了避免麻烦,他准备等官兵全部过完,再做打算,决定是今日过谷,还是明日再走。

可是朝廷大军的马儿时不时地嘶鸣影响,再加上这么多人马经过所形成的赫赫之威,隐藏在山腰间的慕容寒山的马儿像是受到了惊吓,忽然前蹄掀起,一阵嘶鸣,这一声嘶鸣不要紧,却惊动了下面经过的朝廷军,朝廷军以为有人在这险要之地埋伏他们,顿时陷入了一阵混乱。

慕容寒山无奈苦笑,人翻身上马,决定离开此地以避麻烦,然而就在他拨转马头准备纵马而去时,峡谷两边的山头像发生了山洪,无数的木头和石块向峡谷中砸去,原来在峡谷两侧竟真有埋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慕容寒山决定留下来看看。

原本已经陷入混乱的朝廷军更是变得首尾难顾,留在谷中没来得及出来的士兵固然被从上面滚落的石块木头砸得鬼哭狼嚎,出了谷的官兵更是不知是该继续前行,躲开袭击,还是反身对付偷袭他们的敌人。

终于,一阵混乱过后,朝廷军中侥幸不死的官兵受到了长官的约束,他们全都下了马,向两旁的山腰上冲来,而山谷两侧也涌出无数人影向山下攻去,慕容寒山一看埋伏之人的服饰,便知道他们是造反的义军,不知从哪里打探到朝廷大军会从这里经过,从而提前做好了埋伏。

在慕容寒山前后,忽然冒出无数的人马,让慕容寒山一时难以抉择何去何从,十多名朝廷军的官兵渐渐来到慕容寒山身旁,他们误认为慕容寒山也是义军的人,口中呼喝着向他冲来。

慕容寒山虽然不想和朝廷大军作对,却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他从马上下来,做出了一个果断的决定,那就是帮主义军对付朝廷军。

十多名官兵向慕容寒山冲来,慕容寒山不退反进,反而向他们冲来,等到慕容寒山冲到他们身后,十多名官兵已经倒毙在两旁。

既然有了决定,慕容寒山更不犹豫,他提剑向朝廷军密集之处冲了过去……

站在山头只会义军冲杀的首领没有多久便注意到了这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此人一人一剑,就像是农人收割麦子一般,只要是他剑锋所至,朝廷军顷刻倒下去一片。

这次埋伏朝廷军的乃是鄂北一代的义军,首领是富有传奇色彩的阮家人物,阮啸林,传闻他祖上乃是梁山水泊中的好汉,后世为了避祸,来到鄂北隐居,也不知真假。

阮啸林站在山头,他此次率领义军,准备等朝廷军过去一半,再实施袭击,以收最大的战果,慕容寒山到来之际,也全都落在他的眼中,只不过他不想因他一人而打乱了整个部署,却不料这一番精心筹划还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慕容寒山的马给暴露了行藏,他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提前发动袭击,对朝廷军的袭击自然不会如他提前打算的那般理想。

对此,他心中着实对慕容寒山有些恨意,但此刻见到他犹如杀神附身,心中惊喜交集下,哪里还有半点恨意?

随着慕容寒山以及从山上从下的义军拼命厮杀,朝廷军很快败走溃散,阮啸林指挥一支队伍从后方撵杀,并决定让他们追出二十里便收兵回来,穷寇莫追的常理他还是知道的。

山南取得大捷,山北同样将准备度过峡谷的朝廷军击退,只不过因为度过峡谷的官兵不多,还是让一万多兵朝廷军安然退走。

即便如此,阮啸林对此次战斗的成果还是感到极为满意。

战斗一停,阮啸林便亲自向慕容寒山行去。

慕容寒山经过这一场大厮杀,刚换上的雪白衣服又溅满了血迹,他正在权衡此次出手的得失,一名身材魁梧的人带着一群义军将领向他走来,慕容寒山自然知道对方就是义军的首领。

阮啸林隔得很远便向慕容寒山道谢,谢他相助自己击败朝廷军,对于慕容寒山搅乱了他埋伏一事那是半点都没提。

慕容寒山微微点头,表示不算什么。

阮啸林走到他身前,对慕容寒山施礼道:“不知英雄尊姓大名,我们义军因为英雄的出现而士气大振,才能胜得如此利落!”

慕容寒山道:“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首领盛赞,在下慕容寒山。”

阮啸林眼中射出热切的眼光:“原来是剑神驾临,我说呢,武林中谁会有这种身手,原来是剑神……”说罢他尴尬地一笑。

慕容寒山问道:“怎么?”

阮啸林道:“我见剑神身手高明,原本打算招揽一下的,现在既然知道英雄就是剑神,看来我只能打消这个愚蠢的打算了。”

慕容寒山心道,这个打算虽算不得愚蠢,但也是十分鲁莽了,他笑道:“能和义军如此冲杀一番,我已经心满意足,敢问首领尊姓大名?”

阮啸林说了。

慕容寒山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他问道:“不知阮首领和阮铁梅是何关系?”

阮啸林脸上现出恭敬的神色道:“那是家父。”

慕容寒山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一般义军之所以揭竿而起,皆是因为已经被逼着走上绝路,否则谁会放弃自己还算过得去的家世,走上杀官造反的路呢?难道他不用顾忌自己家人的荣辱安危么?所以不管是路达远还是单勤王抑或是其他义军首领,他们通常都是要么孤家寡人,要么生活流离失所,面临食不果腹的窘境,这才孤注一掷,走上反叛的不归路。

可是阮家不同,阮铁梅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一套水龙八刺,不知击败过多少成名英雄,再加上他背靠鄂北,在水上讨生活立足,在湖北境内靠水依江生活的门派对他们无不敬服三分,像这种近乎世家的阮家,根本就没有作反的理由,更没有将阮家陷于朝廷通缉的境地当中的必要。

阮啸林看出慕容寒山疑惑的原由,他说道:“家父眼光所系长远,知道朝廷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次再难扶大厦于将倾,因此他断定,反正迟早要反,既然如此,迟疑观望不如断然决定下来。”

慕容寒山道:“我原以为令尊不过是一介武夫,想不到他对世事的洞察如此明晰,假如阮世侄见到令尊,请附上我慕容寒山的问候。”他和阮铁梅乃是一代江湖名家,自然不能称呼阮兄之类。

阮啸林并不以低于慕容寒山一辈为耻,他笑道:“家父偿若知道慕容先生能够提起他,自然会喜出望外,今日大捷,慕容先生出力甚多,偿若没有急事,剑神可愿意参加我们的祝捷晚宴?”

慕容寒山道:“却之不恭,那只好打扰了。”

阮啸林大喜,吩咐几名得力的手下去收拾战场,慕容寒山见到义军士兵不仅收拢活马,就连死马也要,不知道他们要这些累赘干什么,偿若朝廷军找到援军再挥戈而来,他们如何抵御又或躲避?

天色黯淡下来后,义军将战利品收拢完毕,虽然义军也有不少伤亡,但取得了这么大的胜仗,大家的喜悦还是多过悲伤,他们就地扎营,在山脚下的平坦出,拾捡了很多柴火,在春风夜幕下,生起了无数的篝火,其中最大的一处篝火,自然是阮啸林和慕容寒山身前的这片篝火。

篝火上架着他们刚刚得来的战利品,死去的战马被剥皮洗净,在火上细细烤着,从马肉上滴下的马油落到篝火里,散发出的香味弥漫到很远的地方。

慕容寒山蓦然醒悟,从此向西北,赤地千里,就算义军杀官造反,所得到的粮食也不够他们吃的,他们之所以连死马都要,就是为了补充粮草,他们冒险伏击朝廷的骑兵,是预先就筹算好了这些战马可以作为粮食。

义军都是由百姓组成,恐怕除了今日,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到荤菜了,他们今日的伏击之战,不如说是为了一口吃的而拼命,幸而他们打赢了,否则在战败的情况下又缺少粮食,这支义军恐怕就会风流云散了,这也是阮啸林如此感激自己帮助他们杀敌的原因。

马肉烤到七八分熟,很多义军士兵已经忍不住用刀子割肉分食,尽管人人眼馋,但义军这些人互相视为兄弟,都是先谦让一番,这才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阮啸林从马腿上割下一大块马肉,用一个铁盘子端着,送到慕容寒山身旁,慕容寒山道谢后,也学着众人抽剑割肉而吃,阮啸林阻拦住他,递给他一把自己用的匕首道:“长剑用起来不方便,用我这把刀吧。”

慕容寒山接过,阮啸林又让人拿出佐料洒在马肉上,他对慕容寒山道:“以前若没有吃过马肉,定然是吃不惯的,用这些佐料压一压马肉的酸味,吃起来味道还算不错。”

这种待遇只有慕容寒山和为数不多的人才有,大部分的义军士兵都是连盐都没有放,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仿佛一生中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慕容寒山见到大家吃得很香的样子,也感到腹中饥饿,他用匕首将肉剖开,一块块地吃了起来。

配以佐料的新鲜炙烤的马肉,鲜香滑嫩,也吃不出什么酸不酸的。

他吃了几块肉,阮啸林又递给他一坛酒,没有酒杯,众人都是捧着探子轮流喝,慕容寒山也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劣酒之味直冲脑门,不过能在此时此地喝上酒,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享受了,慕容寒山想起自己包袱里的大饼和熟肉,也全都拿出来给大家分食。

阮啸林道:“这定是剑神给自己路上准备的粮食,我们吃了,你此后就要饿肚子了。”

慕容寒山笑道:“你放心,我若是饿了肚子,也不配称什么剑神不剑神的了,大伙一起吃吧。”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这种粗犷的习性,向来都和他慕容寒山离得很远,但如今做起来,却也并不感到如何突兀。

第四十六章 山匪袭城

在山脚下,随着月移影转,不知不觉中,慕容寒山喝得熏熏然,盘中马肉吃光,算得上饭饱酒足,很多吃饱了的义军躺在草地上便睡,丝毫不以为苦,显然他们露宿山野已经习以为常。

慕容寒山正要学着大家一起睡去,阮啸林却邀他在帐篷里睡,帐篷里虽然没有床,但铺上了软垫子,慕容寒山说道:“这是你阮首领睡觉的地方,我岂能冒犯?我在外面睡便是。”

阮啸林死活不同意,慕容寒山盛情难却,只得在里面睡了一夜

在帐篷里睡觉,免了风餐露宿之苦,也不用担心昆虫爬进衣服,慕容寒山虽然帮他们杀朝廷军在先,但受到他们如此热情的招待,心中对他们的举动也十分感激,若非自己志不在此,说不定就会因此加入他们的义军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慕容寒山向阮啸林作别,阮啸林殷殷送行,直送到十余里之外方才回来,峡谷中的石块木头自然也被早起的义军清理干净了,否则峡谷中根本无法通行。

慕容寒山也提前问清了此处峡谷的名字,叫做金丝峡,长约十里,其中又分为白龙峡、青龙峡和黑龙峡,其中白龙峡最为险要处,走在其中只能看到一条线也似的天空,又被称为一线天,若非义军兵力不足,在这里伏击朝廷军,定然会让他们全军覆没。

出了金丝峡,就到了陕西,陕西就算没有这场千载难逢的旱灾,也是十分贫瘠,江南水润地区粮食撒下去很快便能长出来,在这贫瘠的土壤里,十倍的地方也赶不上江南一地的收成,因此这里地广人稀,平日勉强糊口,赋税一重,很多人都难以存活,天灾不过是压垮当地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慕容寒山纵马疾驰,马蹄踏出的尘土也比别处多谢,行走在干旱的土地上,犹如行走在戈壁沙滩,就连树木都越来越少,更别说行人或者牲畜了。

走到晌午,慕容寒山也没有感到饥饿,那是因为早上他又饱餐了一顿水煮的马肉,马肉难消食,所以他尚未感到饥饿,不过马儿跑得疲惫了,脚步慢了下来,慕容寒山自己不饿,得为马儿寻摸些青草吃,寻摸些水喝。

一上午的功夫,慕容寒山纵马走了有百十里地,终于见到一座小县城,只不过盘踞在这里的,既不是朝廷官兵,也非义军,而是一支不知从那座山头下来的土匪,将原本就难以聊生的县城搅得满目疮痍,城中百姓十室九空,没有来得及走的又或者无处可去的,似乎也走不了了。

附近的朝廷驻军因为全都调去对付义军,山匪前来县城打劫之前,已经书信告知知县,信曰:某年某月某日,吾黑风寨将率领弟兄们洗劫山阳,若是知机的,乖乖准备好白银一万两,黄金一千两,粮食一千担,若是不知机的,老子便率领一千名好汉血洗山阳县!黑风寨首领权震虎。

黑风寨何许山寨,权震虎何须人也,知县一概不知,不过既然收到此信,他自然不敢怠慢,县城内只有百十名差役,原本还有一支千人队的卫所在附近驻扎,对付义军时,这支千人队也被调走,山阳县能够守城的战斗力,只有百十人,知县知道兵力不足以抵御山匪,便立刻派出四名差役前去商州求援。

这打算原本不错,但商州也受到义军的冲击,自保尚且勉强,如何能够分得出兵力来援助山阳县?四名差役眼看没有找来援军,知道回去不但会受到知县臭骂责罚,而且等黑风寨的山匪攻打下来后,连小命都保不住,因此四人一个商议,分头逃命去了。

知县左等援军不来,右等援军不至,甚至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派去求援的差役也不见回来,知县没了底,早早地命人挖掘好出城的地道,将金银财物全部打好包袱,准备山匪攻城时,偿若看出形势不对,立刻钻地道逃走。

何以黑风寨的山匪袭击县城还要提前致信一封?原来匪首是听了师爷的建议才这么做的,匪首的名字也不叫权震虎,权震虎是师爷给起的名字,他本来的名字而叫王元丁,听起来倒像是穷秀才的名字,半点气势都无,知县见到署名,未必会当回事,而且事后就算洗劫县城未果,也可将罪名推诿到权震虎身上,世上既无此人,则他们也不会受到牵连,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致信知县,正是看准了朝廷现在对付义军都称得上是捉襟见肘,兵力不足,他们先下战书,这叫做试探,偿若知县真的搬来救兵,他们的打算就此作罢,偿若没有动静,那么他们便能大摇大摆地攻打县城,而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剿灭。

除了以上这两点,还有一点就是他们的人手也没有上千人,而是三百余人,之所以这么虚张声势,就是为了给县城的官员带来压力。

果然,知县没有找到援军,反而为自己谋划好了后路,早将全城百姓的性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城中稍有权势之人,都提前得到了山匪回来洗劫山阳的消息,他们带着细软,偷偷地离开,留下的,只不过是贫苦百姓罢了,他们不知道山匪即将劫城的消息,县衙也命人不得张扬此事,这么一来,知县不仅是将百姓的性命不当回事,反而是陷他们于水火当中。

不过穷人虽然留下来没有好日子过,逃走的富人也有一部分在路上遇到王元丁的人马抢劫,能得保性命的,都算是好运了。

终于,到了王元丁约定好要来劫城的日子,可是一天下来,却什么事都没发生,原本准备着和劫匪厮杀一场的差役也都放松下来,可是到了深夜,王元丁的人马还是出现了。

王元丁听师爷的建议,让每人拿着两个火把,深夜中县城中的人分辨不清,看到这么多火把,便会认定他们真有上千人。

知县见他们不是围城,便命令差役牢牢把守城门,可是县城的城墙不高,也没有护城河,难以抵御做好准备的这些山匪。

原本县城也做好了抵抗的打算,知县也幻想着能够击退匪徒,然后上报朝廷,成为自己升官发财的门槛,可是城门很快就被攻破,而且攻破得十分轻巧。

原来王元丁的山匪早就在县城埋伏好了几十人,等到攻城时刻,他们从内袭击官差,这些差役显然想不到城内还有敌人的内应,很快就被杀散,他们以散,整座山阳县就变成了空城,知县得知消息,连忙带着夫人小妾,从事先准备好的狗洞逃走。

知县逃走之后,怕朝廷怪罪,趁夜向东南逃窜,准备隐姓埋名,靠这几年积攒下来的银钱做个富家翁,哪知道后来半路遇上了一股流民,不但人送了性命,银钱被抢夺,就连他的夫人小妾也被人掳走,这是后话,不提。

且说当晚王元丁带人冲进了山阳城,满城百姓听到杀人放火的声音,吓得赶紧带着值钱的东西,拖家带口地向城门涌去,大半的百姓都急匆匆地逃了出去,还有一小半的百姓留在了城中。

王元丁带人大肆劫掠,他原本打算抢劫的东西足够了,便立刻收兵而回,但他的师爷很快发现这座县城没有朝廷官兵会来注意,而且无论居住,还是其他,条件都比他们山上的寨子好上许多倍,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回去?师爷便建议王元丁就此留驻山阳,有了这座坚城,他们再招揽一些百姓入伙,说不定就此能够成就一番大事。

听了师爷的建议,王元丁深以为然,他派人紧闭城门,看好不准放走一个百姓,当天晚上他就搬进了衙门去住。

到了翌日,王元丁命人清点城中百姓,然后抢抓男丁入伙,又不愿意的,就一杀了之,原本县城中的人已经逃走了泰半,他再征兵杀人,更使得山阳县犹如落入鬼蜮,所有的店铺都关门大吉,街上除了他们劫匪的人,便空荡荡地,十分安静。

王元丁自己也是穷苦人出身,成为山匪也是迫于无奈,此后随着不断的劫掠,他的心性逐渐变得残忍,即便如此,他的残忍也是有个限度,可是在这里,没有人能够约束他的情况下,他变得越来越乖张。

毕竟怕死的人多,王元丁的队伍很快超过了千人,他命人将每家每户中的存粮都抢过来,然后每日以杀人为乐,所有不听他话的人,他便毫不留情地杀了,县城存量不多,他便派人出去劫掠,每几日,王元丁便成了山阳的土皇帝,一个嗜血的恶魔。

师爷见他胸无大志,又劝说不得,在一天夜里偷偷地溜了。

原本还能劝说他两句的师爷一走,王元丁更是肆无忌惮,白天他命人大开城门,让外人看不出城内的异样,只不过除了他们自己的人,其他人等一概许进不许出,这是因为进来的人还能给他带来好处,出去的人却只会让县城里的人越来越少。

此时城中的百姓受到王元丁的屠戮后,不如乖乖地听从山匪的命令,敢怒不敢言,从上到下,都成了王元丁的奴隶,王元丁此人还十分好色,掳走不少长相漂亮的女子供他淫乐,很多女子都已经出嫁,她们的男人略有反抗,便死在王元丁的刀斧之下。

而慕容寒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无意中走进的山阳县城。

第四十七章 正义杀戮

慕容寒山牵着马走进山阳县,一进城,他就感到了不对劲,不过四周除了此城外,再没有歇脚歇马的地方,不管此处有何古怪,他总能找到一块立足之地,休养一番后再走。

可是就在慕容寒山刚进城门,就有一群山匪冲上来,有的山匪去牵他的马,有的山匪竟拿出绳套,准备套在慕容寒山的脖子上。

偿若这些人身穿官府,慕容寒山还能想明白他们可能是得了通缉自己的画像而捉拿人,但这些人明明都是土匪一般的人,慕容寒山唯恐他们是义军的朋友,所以没有冒然动手。

他任由山匪将马牵走,却躲开了套向他的绳套,然后问道:“你们是何人?”

为首的一人说道:“还敢躲?我们是黑风寨的爷们,你这只肥羊进了城,敢不听我们的命令?”

慕容寒山愕然问道:“什么黑风寨?”

那名用绳套打算将他套住的人洋洋自得地说道:“好叫你小子得知,现在这山阳县已经易主啦,知县都跑了,唯有我们黑风寨的债主才是城主,我看你一表人才,不如跟我们去见债主,说不定他会让你加入我们,到时候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此人说话颠三倒四,不过慕容寒山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他问道:“你们土匪将县城攻占了?”

为首之人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劝你不要反抗,身上的钱财银两都交给我们,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如若不然,我们就将你乱刀分尸!”

此时慕容寒山如果出手将这些人宰了,然后夺马逃出山阳,谅这些人也追不上他,就算追上了,他也能够将这些人击退,可是他如果这么做,那他就不是慕容寒山了。

慕容寒山可以因为朝廷的人而暂时避让,一面惹出麻烦,那是忠君,不是畏惧,他可有面对义军而退避三舍,那是他同情义军的处境,也不是畏惧。

然而一群山匪,又有什么理由让他慕容寒山暂时避开?

慕容寒山不喜欢惹麻烦,不是他怕麻烦。

这些人见慕容寒山脸色冷峻,那位准备将他套住却失了手的人不知从哪里升起一团怒火,又将手中的绳子向慕容寒山套来,口中还说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且永远也说不完了,他用绳子套人,那是将人当做了畜生,慕容寒山既然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自然再不留情,寒光一闪而过,此君和他手中的绳套一起断成两截。

其他人见到此人被杀死的惨状,无不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几步,然后抽出刀剑兵器,将慕容寒山团团围住。

慕容寒山眼睛放在城门内空荡荡的街道上,他冷冷地说道:“你们进了城,看来是坏事做尽,唉,我想不明白,你们也都是父母生下来的,何以想不明白别人也都是有父母之人?”

为首之人说道:“大家不要跟他啰嗦,一起上,咱们宰了他!”

这些守城的山匪别说什么武艺高超,学过三脚猫功夫的人也不多,十多人一起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靠得就是人多欺负人少,在他们以往的印象中,人多的自然不会吃亏。

但他们这次却料错了,且再无有错就改的机会。

慕容寒山一招扶摇式,剑随身转,整整转了一圈,围攻他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倒下。

扶摇者,扶摇直上九千里也,慕容寒山也将这些人送上了九天云霄。

鲜血飞溅到周围的墙壁上,慕容寒山雪白的衣服也被染上了不少的血滴,不过他不在乎。

整个城门洞里,唯有牵着他的马的人没有受到剑伤,慕容寒山过去将马牵走,然后翻身上马,双腿轻夹,任马儿信步由缰,缓缓向城中行去,而那名牵走他马的土匪则早吓得尿了裤子,一动都不敢动,直到慕容寒山走远,他才能够挪动脚步,赶紧去通知其他匪徒。

慕容寒山本以为进了城,至少能够找到一家开张的客栈,又或者一家酒楼,可是百姓在王元丁的残酷统治下,所有的店铺都已经被关闭,慕容寒山连走了几条街,都没有看到一个正常的百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这边赶来,慕容寒山知道是劫匪得到了消息,带着人向他袭击过来,慕容寒山叹了口气,翻身下马,他轻轻拍打了一下马臀,让马儿走开,他不希望这匹马受到之后的厮杀的连累。

接着慕容寒山转身面向来人的方向,他缓缓地抽出了长剑,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

这群山匪显然比义军的穷苦百姓生活要滋润得多,比起义军黑瘦的面容,山匪犹如富人家中的奴才,个个肥肥胖胖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在饱食之余,继续去抢劫穷苦百姓的那一点财物。

因为人有人的面相,老百姓大都是穷苦卑微的面相,当官之人则大都是仪态威严同时兼具弓眉屈膝的面相,行商则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副和气生财寡淡无情的面相,江湖好汉则大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面相,和尚道士尼姑就算带上头发,也能看出他们相应的茹素侍佛道的面相,而最低一等的面相就是奴才仆人以及山匪的面相,虚张声势的背后带着短命的命相。

这次向他袭击的百十名山匪,全都带着这样的短命之相,一个也不曾例外。

慕容寒山已到了神华内敛,看不出什么是什么面相,他是故意如此,好引得这些山匪主动来攻击他,否则若是他杀气毕露,这些人哪敢对他有分毫的造次?

即便如此,慕容寒山身穿带着血迹的衣服渊渟岳峙地在那里一站,这些山匪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二十多步时还是停了下来。

领头之人不但肥壮而且相貌丑陋,面容中带着会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的无赖之相,只听他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活得不耐烦了,敢来山阳杀人惹事?”

慕容寒山反问道:“怕是先来杀人惹事的事你们而非我吧?”

领头之人身后的几名凶悍山匪嚷嚷着:“跟这小子啰嗦什么?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便是!”

更有人叫嚷着:“宰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领头之人见慕容寒山面对他们上百人,依旧流露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淡然之样,不知怎的,心头火发,他嘶吼着:“大伙一起上前将他斩为肉泥!哪个先伤了他的,晋升一级!”

上百人向慕容寒山冲去。

街道两旁都是因为这些山匪而关了门的店铺,其中一家店铺的二楼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孩童的眼睛出现在窗户后,随着厮杀的开始,一位母亲用手蒙住了孩子的双眼。

慕容寒山心知以他的身份对付这些人,哪怕人数达到上百人,也是胜之不武,然而铲除这些败类,对于这个世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们活着,也就是在祸害好人,以及浪费粮食罢了。

杀了他们,实在不必计较什么良心上能否过得去。

剑出,血溅出,慕容寒山甚至不用考虑什么剑招,山匪如同秋风扫过的堰草,倒伏一片。

一百多人拥挤在街道上,走在前面的人做梦都想不到一个人能将剑用到如此自如的地步,他们看着同伴死于剑下,内心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只想逃离这里,可是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前方的慕容寒山屠戮之快,阻止了前边想逃走的人,也正因为如此,这上百人竟无一人能逃得掉。

等后面的人看到前边同伴的惨状后,就是想逃,又怎能是慕容寒山轻功的对手?慕容寒山的轻功丝毫不受出剑的影响,他每一剑都正中山匪要害,不是眉心就是咽喉,所以他杀这些人,比自己单独练剑还要轻松,山匪们向他身上的招呼,可是在他们致死,兵器都距离慕容寒山很远,所以慕容寒山甚至不需要躲避。

整条街上被山匪的尸体填满,慕容寒山自街头杀到街尾,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也无一人逃离。

雪白的衣服由原本被溅上血滴,变成了完全的血红色。

忽然,一扇商铺的窗户被打开,原来有一名商铺的掌柜从窗户缝隙里看到慕容寒山就像天神下凡,为他们斩妖除魔,大快人心下,他便打开窗户查看,脸上没有丝毫畏惧慕容寒山的神色,而是带着深深的感激,这名掌柜朝山匪的尸首重重地吐了一口痰,然后高声向慕容寒山称赞道:“杀得好!”

慕容寒山冲他微微一笑,很快,更多的窗户被打开,更多的人在呼喊:“多谢英雄杀了这些败类!”“英雄!”“谢谢英雄为我们报了仇!”

这些百姓实在是被欺辱得很了,见到坏人得到报应,无不拍手称赞。

慕容寒山杀死这些山匪,只因为这些山匪该杀,想不到竟引来这么多人的称赞。

一名年幼的女童也大声喊着:“把这些坏人全都杀光!”

慕容寒山向女童看去,看到她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坚定的神色,慕容寒山不知道孩子的爹娘都死在山匪手中,如今她只能寄居在叔婶家中,这份仇恨,早就在她心中扎了根。

尽管不明就里,但慕容寒山知道山匪欺压百姓,早就引起了民愤,他向女童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承诺。

慕容寒山拿出一块帕子,将剑上的鲜血抹拭干净,然后反手将剑扔回鞘内,接着他朝山阳县衙的方向慢慢走去。

第四十八章 可恨可怜

县衙内,王元丁早就得到了慕容寒山进城杀人的消息,只不过他听到杀人的消息不过是慕容寒山宰了守城的匪徒,王元丁先是表现得十分愤怒,他问道:“来者有多少人?”

手下报知:“只有一人。”他们当然不认得慕容寒山。

听到只有一人,王元丁更是怒火升腾:“让人看紧城门,千万别让他跑了!”

手下点了点头,同时说道:“此人似乎疯了,杀了人之后非但没有跑,反而大模大样地进了城。”

王元丁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有个限度,此人恐怕多少会些武功,你让阿良带着一队兄弟过去招呼他。”

手下领命去了,如今王元丁属下的规模已经从当初的三百余人发展为上千人,他感到十分满足,并将这上千人分成十队,每队上百人,这么分配,除了便于出城劫掠外,也更容易欺辱城中的百姓。

王元丁完全没有将慕容寒山放在眼里,他躺在一张躺椅上,两条腿搭在躺椅前面的竹凳上,两名从城中劫来的女子正在给他敲腿,身后一名女子给他捶肩,还有一名女子在一旁喂他吃桃子,王元丁指了指酒杯,第五位侍候她的女子将早就湛满的酒杯端给他,王元丁接过一口喝光,他心中盘算,阿良带着的那一队山匪就是当年他落草时带领的兄弟,手上全都沾过血,这些人对付慕容寒山,那还不是三根手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美人环绕,王元丁如躺云端,他心中想着,就算是皇帝,所能享受到的福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不知道的是,又胖又黑又丑的阿良以及他手下的百十人,早就在一条街道上被杀得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恶魔将至,依然在享受人间艳福。

忽然,一段若有若无的琴音传来,王元丁起初还没有在意,随着那段琴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悦耳,身为匪徒的王元丁,此生都未听过如此动人的乐器之音,他猛地坐起,将身旁放着桃子的磁盘都给打翻了,但是他恍若未觉。

王元丁问身旁的女人:“你们听到了么?”

一名女子点了点头:“是琴声,真好听。”

可是给他捶左腿的那名女子听到琴声,却默默地流下泪来,王元丁一脚将她踢开,口中骂道:“奶奶的,哭什么哭?真是晦气!”

这名女子被他一脚踢得滚了几个跟头,她是被王元丁强抢入县衙的,她的男人也被王元丁给杀了,她听到这美好的琴声,心有所感,想起了和死去的丈夫青梅竹马的欢乐时光,可是琴声勾起的回忆却和无情的现实交织在一起,又怎能不令她落泪伤心?

很快,整个县衙里的匪徒和下人都听到了琴声,他们停下了脚步,无不被琴声吸引,各自脸上全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王元丁身心都获得了极大的愉悦,他本想派人去查探到底是谁在抚琴,但又怕此举打扰了琴声,这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怕琴声受到打扰,可知琴声中的魔力有多强,就连为他捶腿捶肩的女子听得停下了手中的活,王元丁也没有在意,他已经深陷道琴声中不能自拔。

被他一脚踢开的女子爬了起来,却也是怔怔地站着,倾听着美妙的琴声,让她仿佛重新找到了失去的美好。

琴音忽变,原本让人感到愉悦的琴声忽然转变为凄哀的调子,凄哀中带着幽怨和难以言语的悲苦,很多女子都忍不住想起自己心酸的过往而痛哭落泪,王元丁这次却没有责怪他们,因为他自己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悲惨的经历。

这些经历王元丁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可是在琴声变得凄哀之际,那些记忆的尘封又被吹奏,不堪的往事涌上心头,毕竟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王元丁也不是从小就是匪首之性,他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王元丁本是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他家在一户大户人家租了三亩地,三亩地的收成也仅供他们一家三口糊口,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交租,所以王元丁的爹每日便到大户人家里做工,以此来补足三亩地的租金。

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没有机会去私塾读书的,因此从王元丁懂事起,他便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时候他的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在家中养了四只羊,王元丁每日跟着娘亲去山坡上割草喂羊,生活得虽然艰辛,但一家人也过得和和睦睦。

后来有一天,父亲被大户的家主魏三爷派去另一地送一封信,这个地方相距很远,来回需要三日,王元丁的父亲不疑有他,拿着信跟家里交代了一声,便出门送信去了,其实当时只要仔细一想,就能知道这封信没有必要让王元丁的父亲去送,因为魏大户家中有马,随便派一个家丁过去送信,来回也就一日的功夫,何用人走着去送信呢?

而魏三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因为他看中了王元丁的娘亲,那天晚上,他们娘俩被请到大户家中吃饭,王元丁被灌了一碗酒,年幼的他醉得不省人事,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一早,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发现自己是睡在柴房里,身子下的柴火隔得他背后疼痛,他兀自觉得天旋地转,更不知道当天夜里他娘就被魏三侮辱。

早上魏三还笑嘻嘻地请他吃了顿早饭,他问起他娘的去向,魏三笑嘻嘻地告诉她:“你娘昨晚睡得晚,所以起床也晚,你先吃,吃饱了说不定她就起床了。”

王元丁至今还记得他娘来时身上衣服发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拉着王元丁一言不发地就走,王元丁还嚷嚷着:“我还没吃饱呢……”

他娘二话不说,还打了他一把掌,王元丁委屈起来,泪眼朦胧中,魏三的笑显得更是邪恶。

很快,魏三睡了他娘的事情传了开来,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他娘俩指指点点,等到他爹回来听到此事,拿着柴刀要去找魏三拼命,却被魏三的家丁毒打一顿,连腿都给打折了,他爹被人抬了回来,他娘看到他爹落到这个份上,又想起自己清白被毁,前途无望,一个想不开,竟上吊自尽了。

王元丁他爹没了人照料,断腿处时常发脓,又没钱买药,王元丁能够做出半生不熟的饭给两人吃已经很了不起了,又怎懂照顾他爹?

他爹一条精壮汉子,很快被断腿折磨得瘦骨嶙峋,终于在一天晚上,他爹将这段仇恨说给他听,让他永远都不要忘了此事,第二天一早,王元丁发觉父亲已经没有了呼吸。

王元丁大哭一场后,给爹挖了个浅浅的土坑,将父亲安葬,小小的他,竟然连坟头都不知道堆,更别提墓碑了,而埋葬他父亲的地方,就是在他们租魏三的田里,若不是他爹临死时已经饿得瘦骨嶙峋,年幼的王元丁也拖不动他的尸首。

偏僻的农村,一连出了两条人命,可是却没有官府人的过问,王元丁虽然年幼,也知道在魏家村待不下去了,他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

经过不堪回首的几年后,魏三拜了一名地头蛇为干爹,很快地发迹起来,让他耿耿于怀的,就是魏家村的那段血仇,随着他逐渐长大,他也估量出魏三的实力,因此他不断隐忍,终于有一天,地头蛇容休,将位子和势力都交给了他。

王元丁开始准备他的复仇,不过成了当地的地头蛇之后,还是又等了一年才去报仇,在这一年里,他不断吸纳各处地痞无赖为自己所用,终于他感到以自己的势力足以对付魏三之后,他终于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旅。

他带着一百多人在一天晚上悄悄来到魏家村,在报仇之前,他首先去找了他当年埋葬父亲的地方,只可惜当年他将他父亲的尸骨埋得太浅,魏三将地租给别人之后,别人在犁地时发现了他爹的尸骨,便掘出来扔到了乱葬岗,许多年过去了,他爹的尸首早就被野狗牲畜啃**光。

发现此事后,王元丁将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魏三一家。

魏三家中老小再加上家丁下人一共有三十二口人,王元丁将他家的大宅子围住,从大门杀起,一直杀到后院,可说是杀了个满门,不仅杀光了魏三家中的人,就连他家中的狗,他家中的马,他家中的鸡和鹦鹉等所有的活物全都宰了,真正做到了鸡犬不留,魏三家中的金银细软,他们自然也不会放过,报仇的同时还得了一笔钱财。

而魏三本人死后还被王元丁剜心剖肺,在魏家摆了个灵堂祭奠他爹,由于他爹的尸首已经没了踪影,王元丁便只能对着夜空祭拜。

做完这一切后,王元丁带着着一百多人又返回了他们扬威作福的县城,魏三全家被杀一事在百里之内都引起轰动,使得很多大户人人自危,他们以为是匪徒作恶,为了自保,不少大户都聘请了更多的家丁护院。

王元丁自以为此仇报得痛快淋漓,却不料魏三还有一个儿子在外做官,人正是在刑部中官场得意,乍闻噩耗,他几乎昏晕过去,他之所以仕途坦荡,他父亲魏三在背后出了不少钱和力,如今除了他以外,他全家无一活口,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出仇人凌迟泄愤。

魏三的这个儿子正是六扇门中的魏长川,他带领一批武功不错的六扇门中的好手一起去查探此事,由于王元丁的父母被魏三所害一事很多人都知道,魏长川很快打听到了王元丁的下落。

第四十九章 狼吻虎口

郭盐田恨恨地说道:“可是屈老大的上司因见他这位未过门的媳妇相貌过人,竟然强迫女方和屈老大退了婚,还将女子的父亲打得不敢不从,屈老大去找他上司评理,又被他上司折辱一番,他这上司武功比他强,权利比他高,屈老大跟他动手,被打得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不仅将他隔了职,还治他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这个罪名在军中可是大罪,屈老大无奈,只能东躲西藏,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海为盗。请……请朱大英雄原谅屈老大的苦衷,他并非生来就是海盗的。”

朱雀说道:“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你们遇到的是我,若是遇到别人,你们强抢民女为压寨夫人,谁有能耐你们何?你们做这伤天害理之事,又和屈老大的上司有什么分别?”

郭盐田有些理屈词穷,但他兀自强辩:“我们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大部分都是从商船上劫些钱财,也从未伤过人命,屈老大志不在此,他听说他的上司在和倭寇一战中吃了败仗,坐船出海逃避处罚,他便想找到上司报了仇,这就不再干这门营生了,我们十多人也能买条渔船,做些正经买卖。”

朱雀心中一动,问道:“屈老大的上司叫什么名字?”

郭盐田说道:“名叫段烟波,本来是个千户。”

朱雀叹了口气,段烟波本来的武功若说只是江湖三流之辈,可是自从他抢得刀君胡漫天的刀法秘笈以后,现在的武功已臻一流高手之境,比自己的武功还要高得多,自己就算知道段烟波的下落,可是如今就算告诉了这些人,也不过是让他们去送死而已。

而大将军对自己做的阴险之事,若非好心的苗治方送给自己一些竹钉子加以化解,恐怕自己现在早落入海中,喂了鱼腹,他若是能够再次见到大将军,此仇不报那连君子也不是了。

郭盐田见朱雀神色阴晴难定,他问道:“难道朱英雄知道那段烟波的下落?”

朱雀断然否认:“恐怕此人已经遭了海难,难道你们就这么一直做海盗下去?”

郭盐田说道:“屈老大也说了,我们再做一年,能找到段烟波就去复仇,不能找到也能存下点银两,到时候我们就去买船,做本分生意。“

朱雀点了点头问道:“一条船大约多少钱?”

郭盐田说道:“二百两银子能买一条小一点的渔船,三四百两银子就能买一条大点的,再加上买网子,准备鱼料,筐子篓子什么的,还要百十两。”

朱雀说道:“若是你们答应了以后不再海上为盗,上岸后,我去找人给我送钱,我给你们五百两银子,让你们现在就改恶从善,如何?”

郭盐田又是感激又带着点怀疑:“你为何对我们这么好呢?”

朱雀说道:“你们少做点恶事,江湖之上也能宁静一些,我又不缺钱,大家各取所需罢了,只是你们若是拿了钱却不受承诺,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们。”

郭盐田想了想,他说道:“这样的大事,我还是跟屈老大商量一下再回复朱英雄吧。”

朱雀点了点头,郭盐田刚刚回过头,就看到站在船舱门口的屈边宁,郭盐田说道:“老大……”

屈边宁没有理会郭盐田,而是带着复杂的眼色看着朱雀,朱雀做出歉然的动作,屈老大看了看自己的断手,他想起自己已经残疾,但似乎又对对方起不了恨意,最后,他仰天长叹了口气说道:“这可多谢朱大侠了,我手已废,而其他人武功又不足以在海上为盗,你这么做,让我对你……唉,也算是无话可说了,你砍我这一剑之仇,我也没脸也没有能力再和你计较了。”

朱雀点了点头,看着屈边宁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他要给这些海盗钱,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来可以让本来就倭寇之患严重的海路,能够少点变数,多些安宁,这还只是次要的,主要的是他对自己知道他们的仇人段烟波而不能告诉他们,心中感到一些内疚,第三,也算是他们送自己回归中土,所付的一点酬劳吧。

屈边宁转身走回船舱,朱雀跟了进去,对这十几名海盗说道:“此后屈老大依然是你们的屈老大,我可不希望你们因为屈老大断了只手而心生嫌弃,我们江湖中人最讲究的就是义气,所以……”

郭盐田打断他的话:“你放心吧朱英雄,我们跟着屈老大十多年了,早就像亲兄弟一样,绝不会对他不仁不义。”

朱雀说道:“那就好。”他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在船舱中待着,简直是居恩等人夸赞,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他离开船舱,来到甲板上,伊雪正和胡桃儿站在那里说话。

见到朱雀过来,伊雪说道:“我听到你和那个郭盐田……”

朱雀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为了他们好,我看就别告诉他们了。”

伊雪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同时向西看去,隐隐已经能够看到陆地了,尽管远处只是一条浮在海面上的黑线。

两人感到这些日子所经受的苦难和疲惫,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化解。

回到中土,若是再能帮助胡桃儿找到她爹,两人便再没有什么心事,朱雀和伊雪相视一笑,就在这时,掌舵的海盗喊了句什么,朱雀也没有听清,只看到船舱中的海盗都跑了出来,看着远处的海面。

海上距离他们五六里地远的地方,又三艘黑色的帆船向他们不断靠近。

郭盐田喊道:“是倭寇,咱们快走!”

所谓快走,自然是让船走快些,这里乃是茫茫大海当中,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

朱雀听到倭寇,然后运足目力,向那三艘黑色的帆船看去,只见这些船上都是人,一艘船上怕得有上百人,三艘船上就是三百多人,而自己加上这些海盗,也不过十多人,绝非这些倭寇的对手,所以就连朱雀也感到紧张起来。

倭寇的船速极快,他们不断地向朱雀这边接近,朱雀看着这些海盗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就知道这些倭寇绝对都是冷酷无情,杀人如麻之辈,朱雀不用问,也能看出他们的船跑不过倭寇的船,行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赶上。

也许是看到这里的船在不停的逃窜,倭寇的船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带着呼啸之因,向他们这边射来,幸好射得偏了,炮弹落入海中,带起的水花,淋湿了他们的衣服。

郭盐田喊道:“停船!这炮是故意射偏的,就是警告我们不要再走了,否则他们的炮弹会源源不绝地轰来!”

朱雀心中也变得低落起来,难道他辛辛苦苦地从求活岛出来,又要被倭寇给俘虏了么?这种刚从狼吻中出来,又落入虎口的感觉,让朱雀感到极为疲惫。

胡桃儿被刚才那枚炮弹吓得哭了起来,伊雪将她揽在怀中,柔声安慰。

他们的船停了下来,倭寇的船也没有再开炮,但一直在接近当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落入倭寇的手中,不知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人人都惴惴不安。

三艘船成品字形将他们围住,其中一艘船上的倭寇用汉语向他们喊道:“我们会用钩子勾住你们的船,你们乖乖地跟我们走!”

包括朱雀在内,人人都能猜到违抗他们的下场,所以谁都没有说话。

从倭寇船扔下来两个钩子,郭盐田让手下将船勾住,三艘船折而向西行去。

第五十章 急人之难

慕容寒山决定和这些人共进退,至于山匪如何处理,也要等眼下的事情先解决了再说。

听来军的脚步声,慕容寒山知道来人已经将县衙周围围困起来,不过他神色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围在他身旁的山阳本地人和山匪见到他脸色平常,虽然心有担忧,但毕竟不至于惊慌失措了。

脚步声停下,二十多名骑兵向县衙冲了过来。

慕容寒山当先迎了过去。

马蹄声从街口转了过来之后,慕容寒山忽然发觉马上为首之人十分眼熟,随着这些骑马之人逐渐接近,慕容寒山的心反而渐渐放了下来。

还没等他先开口招呼,马上之人已经立刻勒马停步,接着迅速地从马上翻身下来,相隔这么远,此人便提前下马,显然是为了表示对慕容寒山的尊重,他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对慕容寒山大声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下在这里还能遇到慕容先生。”

原来来人正是前几日刚刚遇到的阮铁梅之子阮啸林,既然是他的人马,慕容寒山自然也不用担心了,他笑道:“听这些脚步声,我还以为是朝廷的援军过来了,想不到竟然是你。”

两人寒暄过后,阮啸林见到他身旁的八百多人,愕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寒山说道:“一言难尽,你来得正好,我此刻正有一个难题需要你帮忙。”

阮啸林连忙谦逊:“慕容先生取笑了,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了剑神?”

慕容寒山正色道:“是杀与不杀的问题,详情不如咱们进去说话。”

阮啸林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原地等候,慕容寒山也对山阳本地人和山匪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出来再走!”

他的话自然不敢有人反对。

慕容寒山和阮啸林进了衙门,阮啸林对衙门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感到惊讶,等他看到这些人的死因都是一剑毙命后,这才醒悟这些人都是被慕容寒山所杀。

来到衙门院内僻静处,慕容寒山将自己入城之后的经过简要地告诉了他,并问他为何来到此处。

阮啸林想不到让慕容寒山为难的原来是这些山匪的问题,他笑道:“我们得到情报,得知山阳被山匪占领,我心想如果我们能够赶走山匪,岂非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因此我们这次前来乃是捡现成便宜来了,哪知道我们来到以后山匪已经被制服,就连城门都没人看守,省去了我们亲自攻城,这个便宜真是得来的太过轻松。”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想不到我无意之中又给你帮了个忙,对了,你准备怎么对付那两百名山匪?”

阮啸林道:“我正确人手呢,现在正好将这些人收编了,我们不是土匪,那六百多名当地精壮汉子说不定也会加入我们,慕容先生以为这样解决如何?”

慕容寒山点头道:“很好,有你在这,胜过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府在这,这么一来我就彻底放心了。”

两人商量好后,慕容寒山出来将阮啸林的打算跟这些人说了。

山阳人听说来人是义军,他们都知道义军比起官府还要善待百姓,更别说杀人如麻的山匪了,他们自然赞同由他们来接手山阳,其实他们就算不同意,也济不得什么事,而且有了他们在此,山匪再想来劫城,总要掂量掂量,毕竟义军也不是一打就会溃散的朝廷军。

至于这二百名山匪,阮啸林肃然道:“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们义军,我会像对待其他义军兄弟一样对待你们,只不过对此要约法三章,不想受我们管束也可以,我们义军就是为了百姓而来,你们做下的伤天害理之事,我倒要跟你们算一算,凡是手上沾过百姓鲜血的,都要以血来偿还,我这个人最是公平不过。”

他冷眼扫过这批山匪,慕容寒山心中感到好笑,阮啸林的意思就是要么归顺他们,服从他们的命令,要么就得死。这些山匪,哪个手上没有沾满平民百姓的鲜血呢?

两百多名山匪在阮啸林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全都跪下,异口同声地说道:“愿意跟随大王。”

阮啸林失笑道:“我不是什么大王,我姓阮,大家以后叫我阮统领就行了。”

山匪们十分乖觉,立刻叫道:“愿听阮统领吩咐!”声音整齐划一,慕容寒山猜测这些人原来是对王元丁说话说惯了的,所以才说得如同习练过。

安排好了山匪的事,阮啸林见到山阳当地人脸上有着不服气的表情,他笑道:“我这个人之所以带领义军反抗朝廷,就是因为看不惯咱们百姓受到别人的欺辱,我看你们对于义军中收容山匪有些不以为然,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加入我阮啸林的军队,不管是什么人,以前是什么身份,都必须要按照军队里的规定办事,偿若谁敢阳奉阴违,我绝不会偏袒任何人,一定会以军法从重处理!”

有了阮啸林的这番话,这些当地人脸色才好转了些,阮啸林说道:“我们不是山匪,也不是欺压百姓的官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要加入我们义军的?你们没有做过是么坏事,我自然也不会强迫你们,想要跟我造反的,我保证大家能够吃得上饭,不愿跟随我的,你们可以就此回家去,我也不会为难你们,一切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六百多名山阳本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经过一番思索,大部分的人都决定加入阮啸林的队伍,还有一百多人选择回家,阮啸林言出如山,果然没有难为他们,反而告诉他们:“以后若是再想加入我们,我依然欢迎。”

慕容寒山见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麻烦,便要起身告辞,阮啸林当然不肯答应,他说道:“现在天色已晚,如今山阳落入我的手里,慕容先生无论如何都要住上一晚再走。”

慕容寒山道:“你这么忙,我就不打搅了……”

阮啸林道:“我有什么好忙的?有什么事只要安排兄弟们去做就行了。”

慕容寒山听他挽留自己言语真诚,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说是安排下人去做,收编山匪和山阳城人,以及处理那些尸体,也着实忙活了好一阵子,阮啸林听说街上那上百人都是慕容寒山一人所杀,更是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晚上义军住进了山阳城,所有首领全都参加了庆祝晚宴,晚宴最大的一场自然实在衙门内举办,阮啸林奉慕容寒山做了主位。

一番恭维自然是少不了的,慕容寒山和他们喝完第一杯酒时,不再应酬其他人的敬酒,阮啸林让他们自己喝酒,他和慕容寒山说话。

慕容寒山道:“此城虽好,但毕竟限制了你们的行动……”

阮啸林同意此点:“不仅如此,而且此城并没有多少存粮,想要守住这个县城,也并不容易。”言语下颇有忧虑。

慕容寒山道:“此城只可做暂时落脚之地,眼光还是要放得长远些才好。”

阮啸林深以为然,他说道:“我们阮家之所以起事,除了并不看好朝廷能够应对此次危机之外,更重要的是为我阮家正名,偿若新朝能够认可我阮家,我们哪怕牺牲在做的人,也是值得的。”

慕容寒山顿时明白了阮啸林所代表的阮家的企图,这就和全真教有些仿佛,他们全都是希望从这乱世之中冒出头的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百姓的安危,也不在乎天下谁属,他们在乎的还是自己,无论在外面说得多好听,口号喊得多么响亮,他们为的是自己的荣辱,跟着他们一起做事的人,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

对棋子的尊重,也仅仅是对棋子的尊重而已。

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一阵心寒。

当天晚上的宴会就在这种坦诚相待下落幕,其实坦诚相待和愿不由衷,其实不过是一件事的两面解释罢了。

翌日一早,慕容寒山就离开了山阳,尽管阮啸林殷勤相待,可是在慕容寒山看来,这种殷勤和当时的送行已经大相径庭。

离开山阳的时候,慕容寒山带着足够多的食物和清水,他可以走在山野间,也不用在乎生存的问题,他从在万剑山庄独自一人练剑,到如今的入世,他恍如从一个狭窄的门缝中来到一处虽然广袤但却复杂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慕容寒山来到一片枯萎的玉米地边,没有见过旱灾的人,很难能够想象,这些原本应该挺拔的玉米如今却如同失火后的干瘪。

大地都裂开了一尺多宽的缝隙,后来也许有雨水的补足,但千疮百孔,却非段时间能够补足。

世间已经乱了,这时候的就算来一场丰足的雨水,也难以改变现状,苦难绝对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

慕容寒山骑着马儿过镇安,走石泉新乡,这一日来到了城固县,离汉中府已不过五六十里地,慕容寒山见此处人丁颇为兴旺,认为此处还算能够歇脚,便在这里暂住下来。

第五十一章 老鼠为患

陕北义军蜂起,除了已经被剿灭的路达远外,单勤王,王二,高迎春等人在西北大地上点燃起兵作反的狼烟。

在这些义军的攻打下,朝廷大军节节败退,只不过一些义军目光短浅,攻打下一座城后就效仿那强盗行径,少杀劫掠,搞得民不聊生,更有甚者,不将百姓当人看,随意大发淫威,比之原来腐败的官府还要令人痛恨,这种义军因为不得人心,很快便被来援的朝廷军击溃。

而西乡县,就是在这么一种形势下,被朝廷军重新夺回的县城。

经过官府的一番整顿,百姓的生活渐渐走向正轨,因为朝廷军获得了再次的胜利,所以许多西乡县的百姓都认定朝廷军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义军作反不过是暂时的风光,窥一斑而猜豹子的颜色虽然不妥,但受过义军摧残的百姓,再不认为会有为百姓做主的义军,他们甚至帮助朝廷军对付所谓的义军余孽。

慕容寒山进城还被征收了人头税,钱虽不多,但慕容寒山却感到此举说明西乡县的钱粮也不多了,否则何用连进程之人都要纳税呢?在江南富裕的城府,非但不用纳税,而且官家还鼓励百姓多进出城府,为城中带来必须的物品。

进了城,慕容寒山来到一家旅店,他将马儿交给伙计,然后去买了一身新衣服洗漱换过,这才去酒馆吃饭。

酒馆中有一说书人,正在阴阳顿挫地说着书,他怀中抱着一个二胡为说的书伴奏,每每说到紧张时节,二胡也跟着拉得节奏飞快。

慕容寒山见说书人年纪苍老,一头银发,他要了酒菜,坐在位子上仔细倾听这老头说书,并仔细分辨他二胡的韵律,想看看他是否是魔音教的,只听了几声二胡的伴奏,他就知道老头只不过是一位说书人,并非魔音教的人。

排除了说书人是魔音教的可能,慕容寒山一边吃喝,一边倾听老头说书,这老头说的是一段传奇故事,故事说的是有人救下一只老鼠,老鼠懂得感恩,最后给此人衔来不少金器报恩,说书者的本意是想说牲畜尚且知道感恩,何况人乎?

但除了慕容寒山感到老头情节说得精彩外,竟然没有几个鼓掌叫好的人,慕容寒山乃是初次来到此处,他猜测说书人是将这个故事说了许多遍,很多人都已经听过,所以不以为然,整个酒馆里,唯有慕容寒山赏了他一贯钱,其他人都冷冰冰地无动于衷。

直到老头又说了一个不相干的故事后,其他人才表示欣赏。

等到老头说完两个书后,人拿了赏钱就此离去,酒馆中忽然有人冲着老头的方向吐了口痰,毫不掩饰他对说书老头的厌恶之意。

等到店伙计过来后,慕容寒山问道:“怎么回事?”

店伙计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道:“就是那说书人说的故事挺好的,为何大家都不乐意听,是否他天天来此?”

店伙计摇了摇头:“他不常来,只不过他说得故事犯了这里人的忌讳。”

慕容寒山道:“愿闻其详。”

店伙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此刻酒馆中活并不多,可是店伙计却一副要走开的模样,他越是如此,慕容寒山好奇心越是强烈,他掏出一块小银锭子放在桌上,对店伙计说道:“你给我说得清楚明白,我这块银锭子就是你的了。”

哪个做店伙计的不是见钱眼开之人?他盯着银子看了一会,然后拉过一条长凳坐在慕容寒山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真假,客官权当听个故事,千万别当真。”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你说好了。”

店伙计便压低声音跟他讲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上次义军攻打西乡县之前,西乡县也受到旱灾的影响,可说赤地千里,粮食绝收,不仅如此,当年秋天,西乡县周围还忽然出现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鼠。

慕容寒山见他提到老鼠时脸上露出厌恶和可怕的表情,他不明白老鼠有什么可怕的,他心有所感,便说道:“之后呢?”

店伙计见慕容寒山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他说道:“客官没有见过那些老鼠,当然不会觉得老鼠有什么可怕的……”

他接着说了,老鼠大如狸猫,你想,这世道人都吃不饱,这老鼠却长得如此肥大岂不奇怪?很快,饿红了眼的人们便开始四处寻找老鼠洞,因为老鼠最会储存粮食,所以只要能找到老鼠洞,里面的粮食足够吃上几日,而且还都是好粮,这个消息很快被一城之人得知,很多人都去城外去找老鼠洞,然后将里面的粮食掏出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老鼠洞越来越难找,就算能够找到,里面的粮食也不多了,可见以后再靠此法找粮食已经行不通了,但是毕竟赶上了灾年,大部分的人家中都没有存粮,很多人都饿到吃观音土的地步,据说北方一带,不少地方都出现了人吃人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老鼠洞里的粮食也没有了,大家便开始打起老鼠肉的主意。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感到胃中泛起一阵恶心,怪不得这些人听到老鼠懂得感恩的故事非但不感兴趣,而且感到非常反感。

店伙计说得口沫横飞,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容寒山的脸色变得苍白。

据店伙计所言,很多吃了老鼠肉的人,眼睛都变得通红,只不过通过烹饪后,老鼠肉吃起来十分美味,几乎要酿成鼠灾的老鼠,就这么被人吃得差不多了。

若是事情就此打住,倒也没什么,可是一些吃了老鼠肉眼睛发红的人手脚骨节处还长出肉瘤,人称老鼠瘤,长了瘤子的人不久后又会发起高烧,然后呕吐出血,进而不治身亡,很多人得了同样的病,而且这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亲戚也跟着得起相同的病……

慕容寒山脱口而出:“这是瘟疫!”

店伙计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是因为大家吃老鼠而得的病,你说那说书人想要夸赞老鼠的所作所为,这些人能给他好脸色看么?”

慕容寒山问道:“后来呢?”

店伙计道:“后来死了不少人,官府招募了一批死士,专门负责挖坑掩埋得了瘟疫的人,这些人干冒大风险,最后将所有的死人烧的烧了,埋的埋了,这些人也都被染上了瘟疫,最后也都死了,不过此后才好些,极少有人再得。”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说道:“你说得很详尽,这银子是你的了。”

店伙计大喜拿过银子,对慕容寒山道:“客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去做就是。”

慕容寒山随口答应了,店伙计起身离开。

听到瘟疫带来的惨状,慕容寒山几乎食不下咽,不过好在他意志坚强,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必须要补充体力,否则难以应付接下来的长途跋涉,他平时很少喝酒,这次独自一人却喝了不少。

吃完饭,慕容寒山结了账就要离去,看到刚才给他讲了故事的店伙计,他喊到一边,向他询问:“最近山阳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

店伙计不明其所指:“什么才算奇怪的事?”

慕容寒山道:“有没有在这里吃饭的人谈起什么武功高强的人,或者什么凶杀灭门的事,又或者什么奇人奇事?”

店伙计说道:“若是奇事,那可多了去了,不过很多人所言都不大可信,他们不是在酒后吹牛皮,就是瞎编,不过有一件事曾有三桌客人谈到过,应当是真事无疑。”

说到这里,店伙计又知机地闭上了嘴。

慕容寒山叹道:“以你的本事,就算去说书也饿不死,何苦还要留在这里当店伙计呢?”他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了他。

店伙计拿了钱,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脸皮薄,和客官单独说话还行,一旦在很多人的注视下说话,就会结巴。”

收了钱,店伙计自然事无巨细地将这件事告诉给慕容寒山。

在十多天以前,酒馆里忽然来了一群客人,这些人大叫大嚷,让酒馆赶紧上酒上菜,店伙计因为不小心把酒壶中的酒洒在客人身上,还被其中一人打了一巴掌,因此他对此事记得尤其深刻。

这些人身穿平常百姓的服饰,可是他们言语粗鲁,手脚孔武有力,怎么看都不像寻常的平民百姓,他们跟慕容寒山一样,也是从东边过来,准备西行的客人。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道我是从东边过来的?难道我不能从西边返回么?”

店伙计说道:“你不知道从西北方向过来的人的样子,自然觉得奇怪,现在虽说天下到处灾情不断,但毕竟以西北之地的天灾最为严重,前年黄河决了堤,发了大水淹死无数人,去年又闹了旱灾,甚至不少地方洪涝和旱灾轮流出现,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客官此去西北,小人建议,若无必要,还是不去的好,不但在路上买不到吃的,很多地方连水都喝不上,从那边过来的人那个有客官这般起色的?因此小人一见便知。”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他话中含义,从东边过来的人,都没有经受饥渴的折磨,只看精神便有所不同,他说道:“你接着说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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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强买不卖

汉中府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地,是朝廷北扼鞑靼人的战略要地,所以汉中府始终屯以重兵,因此虽然西北烽烟四起,义军一波接着一波,但汉中府始终牢牢把握在朝廷的控制当中,没有被攻陷。

当然,义军知道汉中府有大军守卫,也不会轻易主动来攻。

就在这样的形势下,汉中府发生了什么事,自有官府遮掩,外人很难探听明白,可是汉中城内却忽然张贴出了一张告示,表示要花重金聘请武功高强的人,这些人也就是去汉中应聘的。

这些人似乎知道点什么内情,可是在酒馆中却又说得十分隐晦,店伙计起初听起来并没有听出什么所以然,直到第二拨的人说起此事,店伙计才明白一点眉目,原来知府似乎受到了什么人的挟制,聘请这些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为了自保。

说到这里,店伙计说道:“我听第二拨的客人说到知府被别人挟制,自然绝不会相信,一名堂堂的知府,手下又有两三万的朝廷大军,怎会受到挟制?那自然是在瞎说八道了。”

慕容寒山知道若有武功高强的人,就像雪隐门中的刺客,就算知府有千军万马的保护,他们也能做到将知府刺杀,只不过他们在没有收到极高的报酬下,是绝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而且据他所知,雪隐门来中原所要对付的只有他和丐帮,他们对付一个知府干什么?

况且是手握重兵的知府,就算他们有杀死知府的本事,干脆直接杀了便是,何必要去挟制他?

挟制他去做什么事呢?

慕容寒山的想法不像店伙计这么简单,认为知府招募武功高手,是为了自保,更有可能他招募武功高手,就是为了帮挟制他的人去办事,能够挟制知府的,那自然是绝顶高手,而官府能够招募到的人,最多不过是二流好手,这中间的差别可不是一星半点。

店伙计继续说着,那第三拨的人似乎说话并无顾忌,他们不是前去应招的,而是不知受到了谁的指示,前去打听消息的人,似乎是从京中派来的人,不过虽然他们不是去应招,但也证实了第二拨的人所说的话,汉中府的官府真的在招揽江湖高手。

慕容寒山原本觉得店伙计所说的,知府受到挟制多半为真,但听到后来,却又觉得未必,因为朝廷偿若派人打听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多半都是指代对此人有了疑心。

就如同店伙计所言,汉中府常年屯有重兵,既是重兵,就绝非两三万人,而要更多,店伙计不知道究竟,胡乱猜测,而至此天下大乱之际,一般囤积在卫所的重兵都会被朝廷派出去对付叛军,但汉中府却为了自保而将重兵留在府城,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如今朝廷对知府又起了疑心,难道知府想拥兵作反?

若是此事,慕容寒山是绝不会感兴趣的,谁作反,他几乎都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汉中府招揽高手所谓何事。

店伙计接着说道:“除了这三拨人外,还有不少相貌凶恶,又或者带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的人在本店打尖,他们虽然对前去汉中所为何事只字不提,但小人既然知道了汉中府在招募高手,他们的目的不言自明。”

慕容寒山笑道:“你竟知道不言自明四个字,若非我真的知道你是个店伙计,单听说话,还以为你是名秀才呢。”

一句话夸得店伙计喜翻了心,慕容寒山又问了他一些武林高手的容貌,他多少猜出了几个人的身份,的确如他所想,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二流三流的高手,此去汉中府,那是发财去了。

如今天下不靖,二三流的武功高手既不能走镖挣点钱,也不能帮人看家护院,而论到偷,能够偷到的都没什么钱,有钱的人值此乱世,人人自危,大户人家都聘请了不少看家护院的家丁,以他们的身手未必能够得手,因此听说汉中有发财的机会,便如蚁附膻,从附近各地向汉中涌去。

慕容寒山在西乡县休养了一日,第二日方才动身向汉中府赶去。

路上,慕容寒山并没有纵马疾驰,可是却遇到了三拨从他身旁疾驰而过的人,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兵器,看来都是赶去汉中府应聘的,现在的灾祸下,若是寻常百姓,只会逃离此处,绝不会反而向这里赶去,更何况,除了习武之人,当地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又怎有马骑?

其中一拨从他身旁经过的两人在超过慕容寒山的马后,还回头向他看了一眼,仿佛考生在赶考的路上打量其他考生那般的眼神。

慕容寒山冲两人微微一笑,可是这两人却呸了一声,打马迅速驶离,仿佛去得晚了,就无法应聘上一般。

根据店伙计所说,汉中府的应聘是从十多天前开始的,到了现在恐怕已有半个月,按照消息传播的速度来看,如今的这些人至少是从五百里地外赶来的,而慕容寒山当时却因为在山阳和阮啸林在一起而错过了这件事。

说不定此事已经哄传天下,只不过是慕容寒山没有和武林人士待在一起,耳目闭塞罢了。

行到晌午时,已经走了一半的路,慕容寒山来到一棵干枯的大树旁,将随身携带的干粮吃了,又喂马儿喝了些水,然后继续前行。

慕容寒山原本因为马儿跑快了尘土飞扬,因此并没有急着赶路,到了未时,太阳悬挂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中,散发着炽热的光芒,慕容寒山希望太阳落山前赶到汉中,因此便加快了速度。

岂料欲速则不达,马儿急奔之际,一不小心前蹄陷入干裂的土地缝隙里,一下将前蹄折了,马儿跪倒在地,将慕容寒山抛了出去。

慕容寒山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被摔到,他在空中一个转折,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再看那马时,发觉它的左前蹄折断,已经行走不得,慕容寒山此刻若是弃马而行,以他的轻身功夫,急奔起来尚要快过奔马,只可惜慕容寒山认定马儿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此处放眼看去,除了几棵连树叶都没有几片的快要枯萎的树外,地上连草都没有,如今若是将马留在这里,定然会被活活饿死,要不然就是被人牵了去宰了吃了。

以慕容寒山的心性,既然认为马儿是受自己所累,所以他也不愿就此放弃马儿,这是他的原则,他为马儿正了骨,又从自己外衣上撕下一条布条,为马蹄包扎了几圈,即便如此,马儿也依然走不快,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慕容寒山轻抚马儿的鬃毛,断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不问的。”

这是一个承诺,而慕容寒山则是最重承诺的一个人,他之所以说了出来,就怕自己耐不住马儿走得慢而放弃,而一旦说出口,则又是不同。

于是一人牵着一匹瘸了腿的马,慢慢行走在因为干旱而尘土的路上。

快到傍晚时,又是一伙三个人三匹马从他身旁经过,三人见到马儿瘸了,忍不住发出嘲笑的声音。

慕容寒山懒得去理会这三个人,继续前行,却不料没过多久,这三人又折返回来,其中一人对慕容寒山说道:“你这匹马既然瘸了,不如卖给我们吧。”

慕容寒山问道:“你们又不是没有马,要这一匹瘸了腿的马何用?”

那人说道:“眼看天就要黑了,这见鬼的地方连个吃饭的地方都没有,总不成饿着?你将马儿卖给我们当做晚饭,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说着,此人看着慕容寒山手中的马,如同看着一顿丰盛的晚餐,眼中流露出热切的光芒。

这匹马似乎知道这三人对他图谋不轨,被那人眼光所慑,竟吓得向后退开了两步。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卖!”

那人看到慕容寒山腰间悬着的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忍不住揶揄道:“看来你也是准备到汉中府应聘的吧,说不定还会几手拿的出门的剑法,既然大家目的相同,说不定此后咱们就要在一块生活啦,你偿若将马卖给我们,我们三人自然少不了对你的照顾,你这买卖做了一定划算,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慕容寒山这次只是摇头,就连不卖二字都懒得说了。

另一人相劝道:“他既然不肯卖就算了,咱们再到前面找找,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人家,咱们找到了人家自然能够吃上一顿,明日就到汉中了,到时候再好好吃喝一顿。”

但这人依旧不依不饶:“他妈的,这里到汉中还有这么远的路,你看这里旱得连草都不长,能有什么人家?就算有人,恐怕连他妈的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又哪里会有什么饭菜来招呼咱们?这小子冥顽不灵,咱们要好好劝劝他。”

说着,此人从马上下来,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向慕容寒山走来,神色中带着威胁之意,另外两人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从马上下来帮他。

慕容寒山见此人握住刀柄时,身子略有些显得向左倾斜,开始时他以为此人乃是天生如此,直到看到另外两人手按刀柄时也是这般模样,他脑中立刻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用刀的门派,风意门,据说风意门门下的人只练一种武功,那就是风意刀,比起其他赶去应聘的二三流的好手来说,风意门下的人已经算是一流好手了。

怪不得这三人有如此大的口气,难得的是三人在准备强买他瘸了腿的马时,并没有表现得过于嚣张跋扈。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慕容寒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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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不可告人

三人带着威胁的姿态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三人成品字形,为首的那人说道:“我们也不会白要你的马,这匹马别说瘸了,就算没瘸,也不过价值三十两银子,这样吧,我给你五十两,你把马卖给我,明日到了汉中,你再买一匹差不多的马,还有结余,如何?”

听说风意门的门规很严,见到三人的行事,也能够看出此点,他们既然不知道慕容寒山的身份,以三人感到自傲的武功,除了纠缠之外,并没有直接打算动手抢劫的念头,而慕容寒山偿若武功一般,这里前后都看不到行人,他们完全没必要和自己商量半天的。

由此可见,名门正派就是名门正派,只不过慕容寒山想不到他们也会去汉中应聘什么招募,也说不定他们另有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寒山看到三人的马都是相当不错的好马,马上也都配着精致的马鞍,便明白了三人为何非要买他的马,而不宰了自己的马吃,看来他们非常珍爱自己的马。

他问三人:“你们为何不杀了自己的马吃?”

他这么一问,显然是不打算卖马了。

为首那人脸现怒色,对慕容寒山说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冥顽不灵?我们杀了马,自然也少不了你的这一份,你既得了钱,又吃了马肉,何乐而不为,何况你答应下来,就算我们欠了你一个人情如何?”

慕容寒山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反而问道:“你们和姜红烛是什么关系?”

姜红烛就是风意门的前代掌门,人们都说他在三十年前春秋鼎盛时还要继续参悟刀法至理,便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儿子兼首徒姜摇影,只不过他有没有参悟出什么,那便谁也不知道了。

为首那人脸上露出崇敬的表情说道:“姜前辈使我们师兄弟的师祖,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是否和我们师祖相识?”

此人听到慕容寒山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更问起姜红烛,他们原本那种将人不放在眼里的傲气收敛了起来。

慕容寒山说道:“姜红烛在三十年前败在我的剑下,他应是感到有些耻辱,所以连掌门都不肯做了,唉,我非常期待他能就此卧薪尝胆,练出什么绝世武功,但三十年过去了,江湖上却逐渐没有了他的消息,实在令人唏嘘感慨。”三十年前,慕容寒山刚刚二十岁,他以无名后辈的身份将成名已久的姜红烛击败,姜红烛自然是羞愤交集。

三人不能置信地看着慕容寒山,他们背上无不渗出冷汗,为首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阁下便是……便是人称剑神的……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反问道:“知道我是谁,还打算买我的马吗?”

为首之人连忙拱手道:“我们瞎了狗眼,打错了主意,剑神既然在此,我们自然不敢再行造次,刚才行为鲁莽,还请剑神海涵。”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理会他们,牵着马便走。

那人追了过来,对慕容寒山道:“既然前辈的马腿瘸了,如若前辈不嫌弃,就骑我的马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的马只是瘸了腿,并不是死了,用不着你的马,不过还是多谢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诚惶诚恐地回答:“剑神前辈折节下问,晚辈感激不尽,晚辈名叫吕长虹。”他有个外号叫做风里刀,只不过此刻当然不会提起。

慕容寒山的眼睛望着其他两人,其他两人连忙拱手自报姓名,一人名叫徐长冠,另一人名叫何长云。

慕容寒山不过随口一问,见到三人毕恭毕敬地样子,他说道:“我此去汉中,乃是有事要查,我不希望你们泄露了我慕容寒山的行踪,否则……”

不等他说出否则什么,三人连忙答应不会说出去。

既然知道了慕容寒山的身份,三人对他的恭敬自不必多言,他们的师祖在当年声明最盛之时都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对他们来说,慕容寒山乃是传奇人物中的传奇。

慕容寒山本想着自己前行,但三人似乎没有要单独离去的意思,慕容寒山牵着瘸马,脸上露出些许不快。

吕长虹不但没有发觉慕容寒山对他们的厌烦,反而凑上前去虚心请教:“剑神剑法冠绝天下,那自然是不必多说了,我听说当年瞥师祖乃是在第三十七招风轻云淡上败给剑神,我想请教剑神,是否这一招里有着重大缺陷?”

慕容寒山向来不喜和人啰嗦,说些无用的废话,只不过吕长虹向他请教的乃是击败他师祖的武功,那场比试他也的确感到自豪,便同他攀谈起来:“当时我胜过姜红烛乃是侥幸,并非这一招内有何缺陷,当年我年轻气盛,而令师祖则是老成持重,毕竟他已是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而我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所以当他使出那一招风轻云淡时,我感到这一招实在难以抵御,因此我决定以攻对攻,不理会这一招会给我带来的伤害,毕竟如果我和令师祖同时受伤,我年纪轻轻的倒无所谓,但他脸上須不好看,所以临时想要变招,可是我早就豁了出去,这一招一往无前,令师祖再变招已经来不及,所以被我在他手臂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若是换作旁人,这点小伤根本微不足道,完全可以继续和我比试下去,那么谁输谁赢,就难说得很了,可是你师祖心高气傲,他认为输了就是输了,剑法输了还可以再练,偿若再输了气度,他就一无是处,因此他磊落承认自己败了,其胸襟委实令人折服。”

吕长虹听到慕容寒山这么说,心中五味陈杂,他说道:“剑神能够坦然诉说此事,足见剑神才是真正心胸开阔。”

慕容寒山斜瞥见他脸上的释然,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据实所言罢了,一切的过去,都没有值得粉饰的必要,你心中定然觉得当年我胜过令师祖的剑法有些无赖,是不是?”

吕长虹道:“不敢。”

慕容寒山道:“我事后思之,也感到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免有些过分,以我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再用这种战法,毕竟有损身份,当时所依仗的,就是还没有身份的优势,姜红烛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败在我这个无名小子手中,很是难得。”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姜红烛认输乃是十分了不起的事,足见此事在他心中印象深刻已极。

徐长冠忽然在一旁问道:“假如放在现在,剑神对付风轻云淡这一招,又会用什么招数来对付?”

慕容寒山道:“不用什么特别的招式,只要出手比使出这一招的人更快,用什么招数都一样。”

这句话说来简单,在他们眼里却感到绝不可能,若是功力相等的两人比试,能够比对方招数更快已经相当困难,如果是和比自己武功高强的人比武,要比对方更快,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用更精巧的招数来抵御和反击,用更细腻的招数让对方进行抵御和反击,若是抛去招数,纯以快来制服对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如果是姜红烛亲至,方能领悟到这些武学的绝诣,他们三人和慕容寒山谈论武功,那更是连边都摸不到。

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徐长冠再也没什么要问的了。

夕阳下,慕容寒山牵着瘸腿的马走在前面,吕长虹,徐长冠和何长云三人牵着好马走在后面,四人都有无话可说的尴尬。

好在天色逐渐黯淡,四人要寻觅一个地方休息,慕容寒山见不远处有个土丘,便走了过去,这里背风,晚上就在此处胡乱对付一夜好了。

吕长虹等三人也是又饥又渴又是无奈,三人也在土丘旁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歇息。

慕容寒山极目所见,都是黄土,既没有茂密的树林,也没有成片的草地,无奈只能坐在尘泥中,不过吕长虹见状立刻给他送来一条毯子,慕容寒山也不推辞,道谢后接过,有了这条毯子,至少不会让他雪白的衣服沾满尘土。

夜幕很快降临,满天星斗清晰可见,显然天上是一丝云彩也无,春天的夜里还是十分寒冷,不过几人都是内功深湛之辈,倒也不以为苦。

风意门的三名师兄弟压低声音说着话儿,慕容寒山则假装入睡,实则是懒得理会他们。

吕长虹道:“饿还好挨些,这渴却让人难以忍受……”

徐长冠道:“一看就知道你没有吃过多少苦,一天不喝水,渴不死人的,你放心吧。”

何长云道:“这见鬼的地方也真是的,师父让咱们来这里……”

吕长虹连忙打断他的话:“嘘……别乱说。”

何长云似乎也跟着醒悟过来,知己地闭了嘴,慕容寒山在一旁将他们的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里,知道他们三人赶去汉中府的目的绝不是过去应聘官府的招募这么简单,不过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要和自己无关,自己也是懒得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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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禽兽不如

睡到中夜,慕容寒山忽然被一阵异响惊醒,饥渴交迫下,本就睡得很浅,慕容寒山听到风中带来远处山林中传来的极为轻微的叫喊声。

而等风过去,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仿佛就是自己的错觉。

慕容寒山扭头看去,风意门的三名弟子还在旁边熟睡,根本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在慕容寒山躺下来睡觉时,这批瘸了腿的马就一直趴在他旁边,慕容寒山没有拴住它,它也没有离去,不知道是对慕容寒山心生感激,还是它也知道附近没有青草和水,就是离开,也不知能去哪里。

慕容寒山站起身来,准备将马留下,自己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吕长虹等人听到慕容寒山起身的动静,也跟着醒来,慕容寒山说道:“劳烦你们看顾一下我的马,我到那边去看看。”

三人以为慕容寒山是渴得忍受不住,夜半出去是去找水喝,三人又困又饿,完全没有陪同他一起去的意思,只不过三人自然答应下来帮他看这匹瘸腿的马。

慕容寒山展开轻功,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疾驰过去,三人原本对慕容寒山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功感到有些言过其实,但见到慕容寒山全力施展轻功,仿佛一瞬间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在远方的夜色下,无不感到惊骇,原本带着困意的三人,也被慕容寒山显露的这手轻功震惊得半点困倦也无。

这时候三人都醒悟到慕容寒山绝非是因为口渴而去找水,那么他是去干什么?

慕容寒山在春夜里疾驰,夜风将他的头发和衣袂吹得向后飞扬,一种速度带来的刺激让慕容寒山大呼畅快,若非不知前面发生了何事,他一定会轻啸出声,以舒胸襟。

发出声音的地方相距很远,但以慕容寒山的速度,虽不说是转瞬即至,中间也没有相距多久。

很快他看到了眼前的人间惨剧,星光下,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被脱得精光,人被倒吊在一棵树上,寒风加上绝望,让孩童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不远处,竟有一个浑浊的池塘,五名男子磨刀的磨刀,砌灶台的砌灶台,还有两人在拾捡柴火,显然是要将这名孩童宰来煮食。

虽不是朗朗乾坤,总是在旷野之中,这些人竟然准备行此牲畜不如之事,慕容寒山只瞧得目眦欲裂,他纵身来到五人身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要瞧瞧这些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准备如何解释他们的所作所为。

慕容寒山虽然听说了陕北饥荒严重,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剧,他还以为人吃人也不过吃得是死人,想不到他们已经到了不但连活人都吃,而且下手的是一个年幼的孩童。

五名相貌丑陋的男子见到有人到来,先是吓了一跳,接着看到慕容寒山不过只身一人,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让人心悸的凶光,其中磨刀的那人站起身来,对其他几人笑道:“原本还觉得不够分的,如今不但有小羊,还来了一只大羊,你们看他高高大大的样子,身上的肉定然多……”

慕容寒山只感到一阵恶心,他说道:“这孩子是谁?”

一人哈哈大笑道:“我怎知是谁?难道是你的儿子?”

两人说话时,那名拿刀的男子悄悄向慕容寒山走来,慕容寒山故作没有看见,反而叹了口气:“附近不远处就是汉中,你们几人到了那里怎都能找口吃的,又何必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

其中一人脸上变了颜色,恶狠狠地说道:“吃人的又不只有我们,你是谁啊?竟敢在这里指责我们,一会儿等你……嘿嘿,只能在我肚子里诉苦了!”

那名拿刀的人来到慕容寒山身旁,忽然举起手中的弯刀向慕容寒山刺来,这把刀被这人刚刚磨过,尽管在夜色下,也反射着寒光,慕容寒山原本以为这几人不过是饿到没有人性的寻常恶民,不了这把刀向他递来时,竟然颇有法度,显然此人还会几手武功。

寻常之人做出这种事已是不该,习武之人做出这种事来,那更是罪大恶极了!

慕容寒山忽然出手,剑光一闪而过,剑又回了鞘中,仿佛他没有出手过。

而这个拿刀之人的手臂连着刀子一起被卸下,此人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接着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并企图用左手去捂住伤口,但断臂处血如泉涌,又怎能捂得住?没过一会,他的惨叫声就变得虚弱起来,原来人已经昏迷过去。

其他四人无不被慕容寒山惊人的身手所震惊,直到此人昏迷过去之后,这才齐声喊叫一声,每人都抽出兵器,试图一起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

慕容寒山剑光再出,四人打着旋儿倒飞出去,每人眉心要害都受了致命的一击,这次慕容寒山杀死他们,非常小心地没有让血溅上自己的衣服,他对其他人的血都不甚在乎,但是这五个人,他却嫌他们的血脏。

那名被倒着吊起来的孩童也看到了慕容寒山杀死这五名恶人的场景,被吓得说出话,他年纪幼小,分辨不出是非,不知道慕容寒山出手是为了救他,还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慕容寒山杀人不过是为了单独吃他,所以当慕容寒山来到他旁准备救他下来时,他吓得哇哇大叫,让慕容寒山不要靠近他。

慕容寒山知道孩子受到了惊吓,把自己看成了杀人恶魔,他当然不会怪罪孩子,他一剑削断了吊着孩子的绳子,将他救下,又为他解开脚上的绳子。

孩子脸上带着无尽的惊恐之色,浑身颤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慕容寒山心中怜悯之意大起,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孩子罩住,不过他衣服太长,慕容寒山将衣襟撕下一段,又将袖子撸起来,这才能穿上。

慕容寒山柔声道:“你放心,我是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听慕容寒山语气温柔,和准备将他煮了吃的那些人不同,他终于嗫嚅着说道:“我叫虎娃。”

慕容寒山又问道:“那你的爹娘呢?你知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虎娃说道:“爹娘从家里带我出来,走到这边没多远,就遇到了他们,爹和娘都被他们杀死啦!”

慕容寒山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不通这几人为何不吃孩子爹娘的尸体,反而要来吃孩子,他问道:“你爹和你娘在哪,你带我去看看,咱们将他们埋了。”

别看虎娃只有五六岁,但十分懂事,想来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之故,他引着慕容寒山来到他爹娘的尸体旁,见到了两个骨瘦如柴的尸首,登时明白了那五名凶人为何不吃他们,因为他们身上早已饿得皮包骨头,全身也没有几两肉,想来是这对夫妻千方百计弄到些吃的,自己舍不得吃,都给了孩子,因而孩子虽说不上胖,但也不算太瘦。

这是一对值得尊敬的夫妇,慕容寒山唏嘘一番,准备将两具尸首给掩埋了,虎娃见到爹娘的尸体,又趴在他们身上大哭起来,慕容寒山不去理会他,自己在旁边挖了个坑,准备将两具尸体埋了,可是虎娃怎都不同意,哭得撕心裂肺,慕容寒山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死了,死人讲究入土为安,你难道忍心他们死后还不安宁么?”

好说歹说地劝说了一通,虎娃这才躲到一边转身嚎哭,慕容寒山在孩子的哭声中,给夫妻两人堆好了一个坟头,又削木为碑,算是以后有个记认,只不过虎娃说不清他爹娘的名字,慕容寒山便在墓碑上写道:虎娃爹娘之墓。

弄好这些,慕容寒山牵着虎娃向回走去,虎娃兀自在哭啼不止,慕容寒山刚刚经历了一番人间惨事,心情极为败坏。

回到他们歇息的山丘,风意门的三人见到慕容寒山半夜出去,竟带着一个孩子回来,无不感到惊讶,他们看得出孩子身上穿的是慕容寒山的衣服,吕长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小娃娃是谁?”

慕容寒山不愿再提今晚所见,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孩子父母遇到劫匪被杀害,只他活了下来。”其他便不愿多说。

吕长虹随觉其中定有其他隐情,但慕容寒山既然不愿多说,他又岂敢多问?只能将疑问闷在肚子里。

这一夜几人不但在饥渴和寒风中度过,期间还伴随着孩子不断的哭啼声,实在是难熬极了。

天亮的时候,虎娃发起了高烧,估计是昨夜被剥光吊在树上,受夜风吹拂,又加上惊吓,所以得了风寒,这么一来,对于慕容寒山来说,他身旁不仅有一匹瘸了腿的马,还带着一个生了病的孩子,让他十分苦恼。

不过好在有吕长虹等人在一旁跟随,慕容寒山将虎娃放在他们的马上,吕长虹道:“咱们这么走,对孩子也不好,剑神前辈若是信任小的,便将这匹瘸马留下,我们三人牵着去汉中,绝不至将它吃了,剑神骑着晚辈的马带着孩子先走,到了汉中赶紧找大夫给她诊治,这样两不耽误,你看如何?”

慕容寒山别无他法,只能答应下来,他对吕长虹点了点头,表示认了他这个人情,接着他也翻身上了马,让虎娃坐在他身前,他一抖马缰,马儿如一阵风般向前疾驰起来。

风意门并不缺钱,绝不会单纯地为了官府的招募而来,但从他们几人的坐骑就能看出来。

不到晌午,慕容寒山就带着孩子进了汉中府,他不敢停歇,进城就打听郎中的所在,并将孩子尽快送了过去。

虎娃所得的不过是普通的风寒,再加上慕容寒山为他送医及时,郎中给虎娃熬了一大碗浓浓的药汤,虎娃一口气喝完,发了一身大汗,风寒就此痊愈。

慕容寒山付了诊金,决定带虎娃离开,那郎中对着虎娃左看右看,忽然说道:“这孩子似乎还有些不对劲,我医术不够,我去请我的师父过来看看。”

慕容寒山见这名郎中年纪依然老大不小了,他的师父还不知道老成什么样,既然是为了孩子好,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便陪虎娃在郎中家等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一大群人赶到,慕容寒山赶到有些不对劲,走出屋子,看到外面已经被官兵重重围困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前后始末

慕容寒山正感到不解,难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之前和朝廷军厮杀一事,已被人认出?若是如此,虎娃又该怎么办?他刚刚服了药,风寒虽然已好,但挨了多日的饿,身子还很虚弱。

自己若是放弃他独自逃生,定能逃出生天,但他慕容寒山不是这种人。

自己如果被他拖累而陷入死地,那又会成为武林中的笑柄。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手拉着虎娃,一手按在剑柄上,心中涌起冲天的豪气,就算和千军万马相对,自己也要保护好虎娃,保护好自己。

两人走出屋外,外面的阳光刺眼,此处虽然被重重围困,但谁都没有要率先出手的样子,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到虎娃身上。

忽然,围困他们的士兵从中分开,分出了一条路来,从后面走过来几名官员,为首一人穿着知府的官服,正是知府,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身手不错的军官,无不带着警惕的神色望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忽然发觉这些人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因为他们如果知道自己是谁,少不得会找来一批武林高手来对付自己,因为这些军官虽然略懂武艺,可是若没有虎娃,他们根本就留不住自己,偿若知道自己是谁,还能使出这种阵仗,那么不是小瞧了自己,就是他们过于高估他们的能力。

能统帅千军万马的人,都是精于算计之辈,绝不会犯下这么低等的错误。

如果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露出这等如临大敌的阵势?

答案很快就被揭破,只听知府向他冷冷地说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掳走小儿?”

慕容寒山见他说话不像是在开玩笑,讶然指着虎娃问道:“他是令郎?”

知府怒道:“你这是在消遣本官么?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正是不知才问,我想知府大人想必是认错了人,此子乃是一对逃荒夫妇的孩子,又怎会是你知府大人之子?”

知府身后一名军官也跟着指责慕容寒山:“呸,你若不知道这孩子是知府大人的孩子,又为何将他掳走?”

这话完全是建立在虎娃是被慕容寒山用武力抢走的基础上,慕容寒山道:“谁说是我将他掳走的?他得了风寒,我不过是带他来求医,虎娃,你告诉他们,你父母究竟是谁?”后面两句话自然是对着虎娃说的,他也随之放开了虎娃的手,以示虎娃不是被自己控制住的。

虎娃看着慕容寒山,脸色渐渐涨红,最后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爹不是昨晚你埋的人,而是这一位。”

慕容寒山闻言,心中放下了大半的心事,不过他还是十分生气这孩子欺骗了他,他问道:“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你为何要瞒我?”

虎娃向知府方向走去,慕容寒山并没有阻拦,等虎娃来到知府旁边时,先跟他爹见过面,这才转过身来指着慕容寒山说道:“他是好人,不是劫走我的人,若没有他,我恐怕就要被人吃了。”

知府愕然看着慕容寒山,不知该不该相信自己儿子的话,这时虎娃说道:“我不叫虎娃,我名字叫做罗小英,我骗你自然是有原因的。”

慕容寒山怒气未平,问道:“什么原因?”

罗小英说道:“一时也跟你说不明白,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爹,真是他救了我,咱们得好好谢谢他。”

慕容寒山不想跟官府打交道,他说道:“道谢倒不必了,只不过你的言行着实令我感到费解,偿若能跟我说个明白,咱们就算扯平了如何?”

那罗知府听两人的谈话,推测出慕容寒山果真不是掳走他儿子的人,他放下了戒备,对周围剑拔弩张的士兵喝道:“将兵器都收起来,王总兵,你先将你的人带回去。”

那名被称作王总兵的人正是跟在罗知府身后的军官之一,此人其貌不扬,想不到却是名总兵,刚才他还恶狠狠地看着慕容寒山,现在事情发生了转折,不过他还是对慕容寒山身上所流露出的气势感到有些担忧,他对罗知府说道:“要不要下官派人送知府回去?”

罗知府摇了摇头:“不用,我相信此人并非掳走我孩儿的人,这点眼光我还是有的。”

等到王总兵将围困他们的官兵撤走后,罗知府对慕容寒山道:“若不嫌弃,恩公跟我去府衙一趟,让本官设宴款待恩公一场如何?”

慕容寒山拱手道:“恩公一词愧不敢当,不过一件小事,知府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罗知府笑道:“那好,我不称恩公便是,你也莫要称我为知府大人,我姓罗名遐龄,你直呼其名便是,未知恩公尊姓大名?”

慕容寒山见他因救了他的儿子而坦诚相见,也不愿谎言相欺,只含糊地说道:“我姓慕容,名字却不愿多说,往罗兄体谅。”

罗知府道:“性侠义之举却不愿留名,慕容兄弟让我感到汗颜,请,请!”

慕容寒山虽不想跟官府打交道,但他心中更不喜欢被一个孩子蒙骗得稀里糊涂之感,不弄明白,始终有横亘心头之感,何况他龙潭虎穴也去得,也不惧一个区区府衙,便说道:“罗兄请带路。”

去府衙的路上,慕容寒山看着不时回头看着他的罗小英,他脸上的真诚绝非作伪,他想不明白,如果他是知府罗遐龄的儿子,那么昨天晚上他埋葬的那对夫妇又是谁?

来到府衙,罗知府对慕容寒山甚是客气,他一边命人准备酒席,一边请慕容寒山到后堂喝茶等候。

在后堂,罗知府问起罗小英的经过,罗小英将这些天来的遭遇说了,慕容寒山听了他父子的话,这才明白为何罗小英会向他撒谎。

原来在半个月以前的一个夜晚,忽然有一位身手极为高明的黑衣人夜探府衙,此人避开了衙门里巡逻的守卫,不声不响地将罗小英劫走,并留下一封书信,希望知府能够将汉中拱手让给一支义军,否则就将他儿子宰了喂狗。

罗知府说到这里,对慕容寒山道:“我受朝廷深恩信任,方能有今日,岂能做出那不忠不义之事?但我儿子的性命我又不能置之不理,信上说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考虑,我想此人既然能够高来高去,躲开守卫将我儿掳走,说明此人乃是武功高强之辈,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掳走我儿的是武林中人,我便只能招揽各地武功好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儿的下落,如若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子英这孩子救出来,我也不用做出背叛朝廷之事,慕容兄弟觉得此法如何?”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心中也明白了所谓知府受人挟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以他儿子为质,要他将汉中送给其中一支义军,这比抓了他本人更具威胁力,只不过罗知府没有说出是那一支义军,可能对于此人来说,哪一支义军都没有区别。

而据罗小英所言,就有些混乱,鉴于他不过是个孩子,慕容寒山耐心倾听,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那天夜里,罗小英正在睡觉,忽然感到身上一麻,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的人被一位穿着黑衣服的大人背起来,然后躲开守卫,跳过墙头,带他离开了汉中府,在一个偏僻荒凉的地方过了一夜。

天亮后,罗小英心中害怕,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喊着要去找爹,这黑衣人拉下面巾,看起来颇为苍老,他对罗小英的啼哭颇感厌烦,便威胁他:“不准再哭,再哭地话我就将你丢到河里去。”

罗小英不敢再哭,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落下来,黑衣老人带着罗小英尽拣没有路的地方走,到了第二天晚上,他们到了东边的一处山林中,见到了一批人马,黑衣老人跟这群人中的头儿说了些话,就将罗小英交给了他们。

这些人对罗小英还不错,在黑衣老人离开后,他们给了罗小英一些肉吃,并跟他说道:“你只要乖乖地听话,一个月后我就带你去找你爹,偿若不听话,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爹了。”

虽然同样语出威胁,但这群人并没有凶神恶煞,也没有难为他,罗小英跟着他们四处游荡,从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待过两天以上,罗小英很感激他们,因为这些人自己都吃不饱,却从没饿着他过。

大约四五天前,罗小英因为这些人对他很好,所以他也不怕他们,这天晚上,他趁着这些人睡着了,起来小便,结果发现看守他的人已经睡着了,他小便完后,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因此找不到汉中府的位置,只能胡乱地在山野中行走,路上遇到一对好心的逃荒的夫妇,这对夫妇见他穿着华贵,问起他的身份,罗小英便跟他们说了自己的爹是当官的,半夜里被人捉走的事,结果夫妻两人听后决定送他回家,说不定能得到一些赏钱,就此摆脱贫困的命运也未可知。

这对夫妇对罗小英说到,他们以前也有个儿子,只可惜荒年没有养活下来,夭折了,原来他们的孩子叫做虎娃,这也是后来罗小英为何冒称自己叫做虎娃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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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手足衣服

析长三道:“我们是否能够对付伊琳娜,还请剑神示下。”

慕容寒山不禁怔住,他怎狠得下心对付伊琳娜呢?就算没有那一夜风流,伊琳娜总也是此生离他最近的女人。

析长三见到慕容寒山的表情,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看来剑神乃是和伊琳娜有些交情,这可让我们为难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丐帮汉中分堂,一群丐帮弟子早早丐帮分堂内外等候,慕容寒山看到这处分堂依旧是一座破落的院子,心知全天下的丐帮分堂恐怕都是如此,这些丐帮弟子脸上带着沉重的神色,全都看着析长三,似乎希望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消息。

析长三来到分堂门口,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剑神慕容寒山,这些都是我帮汉中分堂的弟子。”

一众弟子齐齐地向慕容寒山行礼,慕容寒山也还了个礼,接着析长三领慕容寒山进了分堂。

从外面看,看不出有多少丐帮弟子在此,进了院子,满满一院子的人倒让慕容寒山吃了一惊,这院子很深,一院子里至少有四五百名丐帮弟子,人人脸上肃然,显然丐帮弟子出了严重的事,才会全都集合在一起。

析长三带着慕容寒山来到厅堂,空荡荡的厅堂上摆了四个灵台,其中一个赫然是分堂堂主邵人杰,慕容寒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本以为伊琳娜杀死的不过是寻常的丐帮弟子,靠着自己的脸面,说不定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但现在看来,自己若是硬要他们不去寻仇,倒显得有些说不过去。

他怎么能够跟外面数百名丐帮弟子解释不去寻仇的理由呢?

慕容寒山犹豫良久,江湖上的人都讲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丐帮的弟子虽然不到和慕容寒山称兄道弟的地步,伊琳娜也并非他的女人,但事情总是这么计算的,想到这里,慕容寒山看着析长三,断然道:“邵堂主的仇不能不报,若凶手是魔音教的教主伊琳娜,大家一样给他报仇便是。”

一众丐帮弟子听到他这么说,无不露出感动的神色,其实自从他们知道析长三需要去询问慕容寒山的意见后,他们虽然不知道慕容寒山和伊琳娜的真正关系,但多少都能猜到一些,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否则何用汪九成亲自嘱托要去询问他呢?

如今慕容寒山表示出重情义,轻女人的态度,让他们既感动又欣慰,若是慕容寒山不答应报仇,就连汪九成也不会轻易和他作对。

看着丐帮弟子的神色,慕容寒山接着说道:“不过这个仇不能由你们自己去报,而是让我来。”

析长三讶然:“慕容兄……”

慕容寒山道:“如果我确定她是凶手,我会带她的人头给你们送来,析堂主……”

析长三道:“我不是堂主,我是副堂主。”

丐帮分堂历来的规矩,偿若堂主不幸身死,一般都有副堂主擢升为堂主,但慕容寒山很快想到,析长三向来不喜欢打理帮中事物,若是让他为丐帮卖命可以,让他分配众人做事则不行,他改口道:“是,析副堂主,我需要知道邵堂主被伊琳娜杀害的详细经过。”

析长三说道:“这里人多,慕容先生给我到隔壁清静些的地方,我来跟你说,闵雪峰,古川,你们两人也跟我来。”

四人来到院子角落的僻静房间,析长三安排了其他人不得进来打扰。

慕容寒山问道:“析副堂主请说。”

析长三说道:“这件事是从汪帮主给我们送来消息,让我们小心提防雪隐门的刺客,因此我们平日全都是成群结队行动,每次出门,至少十人已让一起行动。”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此事。

析长三道:“前天晚上,邵堂主应八臂门的门主管伯雄之遥,到他那里喝酒,按照我们的现在的形势,邵堂主至少要带九名弟子应约,可是这一次邵堂主却说,他八臂门相隔又不远,我带多人去了,倒显得像去讨饭,我带五名弟子前去就行了,这五名弟子分别是萧同仁,刘长义,娄村以及闵雪峰和古川。”

听到这里,慕容寒山心中一凛,一同前去的六个人当中,只有闵雪峰和古川两人活着回来,他在厅堂上的灵牌上也见到了另外三人的名字,他说道:“若是魔音教,这两位弟子为何……”

析长三知道他的意思,偿若是魔音教的人出手,又怎会留下两名活口?他说道:“就让古川给你说说当晚的事。”

古川向慕容寒山行了礼,然后说道:“当天晚上堂主带着我们五人前去赴宴,这八臂门管伯雄的府上我随堂主去过两三次,大家谁都没有想着会出什么事,来到了管伯雄家,他早备好了宴席,邵堂主视我们几人为兄弟,所以让我们一起上桌陪他喝酒……”说到这里,古川的声音哽咽,眼睛红了,想来他想起了邵堂主的恩惠,心情激动。

析长三道:“哭什么哭?咱们拼命为他报仇便是,好好跟慕容先生说说当晚的事。”

可是古川听了副堂主的劝慰,反而哭得更厉害,说不出话来。

析长三道:“没出息的东西,还是我来说吧,反正我也听他说过一遍了,当晚除了管伯雄外,还有管伯雄的兄弟管仲英在,席上管仲英和我们堂主互道了仰慕,管伯雄这次之所以宴请邵堂主,主要就是想让两人见见面,以后江湖相见,大家相互之间能有个照应,堂主非常高兴,不禁多喝了几杯……”

当晚几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管伯雄盛情邀请邵堂主住在他家,邵堂主因为最近丐帮受到雪隐门刺客的威胁,非要回分堂不可,但管伯雄却说道:“我兄弟这次前来,乃是有事想请邵兄帮忙,宴席上当着几位丐帮弟子的面没好意思说,想请邵堂主留下,咱们晚上抵足相谈。”

邵堂主听他这么说,方才答应了,并派闵雪峰和古川两人回分堂知会大伙一声,闵雪峰和古川两人因此而躲过一劫。

慕容寒山听到两人因此而躲过一劫,愕然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析长三黑着脸点了点头:“这两人回来跟我们一说,我们虽然觉得于此时堂主不在有些不妥,但连日来都没出过什么事,况且邵堂主留宿管伯雄家又非首次,因此我们也并没有为他多担心,何况管伯雄本身也是八臂刀的好手,邵堂主身手也不凡,两人在一块,更胜过十名弟子的武功。”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说道:“我明白。”他明白析长三说得这么相信,就是表示邵堂主不应该出现在什么威胁之下,八臂门下又有不少弟子,还有三名丐帮弟子陪同,说什么也不应该有危险。

析长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结果到了第二日晌午,邵堂主还没有回来,我们这才感到有些不对劲,便让闵雪峰和古川两人会同其他八名弟子一起去管伯雄家中,去接堂主回来,我当时推测,邵堂主多半是昨夜喝多了酒,所以起得晚,然而起床起得再晚,也不至于到了晌午还没有动静。”

慕容寒山明知邵人杰已死,可是听到这里,还是感到十分紧张。

析长三干咳一声,继续说道:“可是闵雪峰等十名弟子回来时,反而将管伯雄给带了过来。”

慕容寒山“哦”了一声,他原本猜测管伯雄也跟着被害,没想到他没有事。

他问道:“难道这管伯雄……”

析长三摇了摇头:“八臂门的门主管伯雄和我们邵堂主乃是过了命的交情,他来到分堂后,对我们说到,邵堂主昨夜跟他兄弟一起去了他的家,请邵堂主赴宴,为的也是这件事。”

慕容寒山听到此时,还没有听到什么事,忍不住心下有些责怪析长三卖关子。

析长三偏偏在此时还沉默了一会,然后才说道:“邵堂主恐怕也是因为管伯雄之故,所以才连夜陪他去办事,我们问管伯雄什么事,管伯雄道,他兄弟管仲英是因为一件私事,想请邵堂主参详,既是私事,我们原本也不好多问,便准备等候邵堂主办完事回来,可是管伯雄陪着我们一群叫花子等到傍晚,也没有两人的消息,这么一来,管伯雄也跟着急了,他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妥。”

析长三问道:“有什么不妥?”

管伯雄道:“我兄弟这件事原本很容易解决,既然他们昨天夜里就回去了,到了此时不管事情有没有结论,也总该回来了,走,咱们一起去我兄弟家看看!”

原来管伯雄来丐帮分堂时,已经交代了门下弟子,偿若两人回来,就让两人到丐帮分堂来,到了傍晚也没见人影,可见两人也没有去管伯雄的家,析长三心中也隐隐感到不安,这次他带了二十名好手,并嘱咐其他人留守在分堂不得外出,这才随着管伯雄一起离开。

管仲英的家也在汉中,只不过在汉中府城的另一个方向,中间相隔七八里地,管伯雄带着包括析长三在内的二十多名丐帮弟子一起向管仲英家赶去。

来到管仲英家,管伯雄见到家门虚掩,他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一进大门,院内便传来一股血腥味,析长三和管伯雄两人的心同时沉了下去,两人立刻冲进去,一进前堂,就被眼前的惨状惊呆了。

管伯雄冲过去去看管仲英的尸体,析长三则去查看邵堂主以及其他三名丐帮弟子的尸首,身后二十名丐帮好手也跟着四下查看,等看完整个院子,他们纷纷跟析长三汇报:“这里上下人等算上邵堂主以及三名弟子,共有十六人被害。”

说到这里,析长三解释道:“那管仲英家中,算上管仲英,一共是十二人,全被杀害,也就是灭了门。”

慕容寒山感到一股寒意,不过他至今也没看出,凶手如何会跟魔音教的伊琳娜扯上关系。

第五十八章 败坏门楣

管伯雄当即痛哭起来,析长三虽然伤心堂主之死,但总算他比较冷静,仔细勘察了几人的死因,丐帮跟随而来的好手也都心伤堂主及同门的惨死,跟着寻找凶手的踪迹。

包括管仲英和邵人杰堂主在内,管仲英家上下全都死于一种奇怪至极的兵器,一根丝线,因为他们全都被人用一根很细的线勒死,并且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反抗之力。

而在厅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把琴,琴的一根弦不见了。

管仲英和管伯雄乃是亲兄弟,两人武功差不多,不但精通八臂刀,而且在空手时也能使得一手八臂拳,至于邵人杰邵堂主那更不必说了,他自汪九成那里得来一招狂风骤雨掌,虽只一招,但就算面对一流好手,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可是如今显然所有的人都是在没有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杀。

析长三问慕容寒山:“以剑神推测,他们是遭受了什么情况?”

慕容寒山冷哼了一声,析长三这是明知故问,他不愿偏袒,说道:“看来现场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管仲英一家上下和邵堂主等人全都是在乱神魔琴的影响下被杀死,他们因为被魔音扰乱了神智,所以知道临死都没有一点反抗的痕迹。”

析长三点了点头道:“我们推测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既没有中毒,也没有被封闭穴道,这种情况下,只有可能被魔音迷失了心智,所以合府上下才会如此。”

慕容寒山接着他的话说道:“何况厅堂里还有一把少了一根弦的琴,事情则更加显而易见了。”

析长三听到慕容寒山同意他们的推断,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当时我通过和管伯雄的一番分析,得出只有这种可能才合理。”

慕容寒山加重语气道:“不错不错,而且以他们的武功,除非是魔音教的教主亲自出手,才能做到杀他们易如反掌的地步。”

析长三听他语意和语气非常古怪,似乎在暗讽他们忽略了什么事,他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可能么?”

慕容寒山道:“当然会有别的可能,我只想知道,如果是伊琳娜杀了他们,为何要将乱神魔琴留在那里?难道她就不怕你们根据这个线索找到她么?”

析长三道:“说不定她是故意留下这个线索向我们示威来着,剑神难道没有听说过有人犯案后故意留下自己姓名之事么?”

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恕我孤陋寡闻,一般行凶之事,若非嫉恶如仇,又或者报仇雪恨外,极少会有留下自己姓名示威的。”

析长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但他认定了凶手是魔音教的,所以也不跟慕容寒山争论这些小事。

可是他不争论,慕容寒山却偏要和他争论到底,他接着说道:“就算是我慕容寒山,从不顾忌任何事或任何人,可是也绝不会将自己杀人的剑留在杀人之处,而魔音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西域门派,又有什么资格向中原第一大帮的人耀武扬威?此事必有蹊跷,说不定那把琴留下来,反而证明她不是凶手。”

析长三叹了口气,心知慕容寒山毕竟不是心甘情愿地去对付伊琳娜,所以不免为她辩解,他说道:“一件凶案,只有一种可能的时候,那也是唯一的可能,或者其他一些事情不合常理,但又真的有什么事情是全部都合理的?偿若不是她杀的那更好,我们也不用顾及剑神的交情了。”

这次轮到慕容寒山说不出话来,更何况如果伊琳娜不在中原,这事也和她扯不上关系,偏偏他心知肚明,伊琳娜就在附近,所以她的嫌疑自然是洗不清,他不再和析长三争论,而是说道:“一直以来,哪一次凶杀都有因由,魔音教和丐帮并无什么深仇大恨,那么她杀害丐帮弟子和管仲英一家的原由又是什么呢?此事若是雪隐门所为,倒是合情合理。”

慕容寒山以为这个问题定会让析长三回答不出,哪知道析长三说道:“除了这些已经明摆着的事实外,我们认定凶手是她的原因,还因为我们丐帮的确和魔音教有过冲突。”

慕容寒山讶然:“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又是怎么引起冲突的?”

析长三道:“就算是我们丐帮,知道的人也不多,你不知道并不稀奇,我们丐帮弟子有一部分人喜欢玩蛇,叫花子也有在街头靠逗弄蛇来乞讨的,一些沉迷蛇的弟子更喜欢搜寻那些不寻常的蛇,因而掌握了一门吸引蛇的笛音,这批弟子每年都会到西域去寻找一些罕见的毒蛇带回来,就是因为笛音和魔音教产生的冲突,具体的就不用多说了,总之双方打过几次,互有伤亡。”

慕容寒山道:“若是如此,怎的连汪帮主都不知道?”

析长三道:“此等小事,又不值得报知帮主,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了?”

慕容寒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如今伊琳娜连杀人的因由都有了,她路过汉中,找上丐帮,随手杀了他们几人,也合她的性子,她本来就是一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女子。

析长三道:“我知道剑神和她的交情,但事实俱在……”

慕容寒山长身而起,见到闵雪峰和古川两人还在哭啼,他对析长三道:“我要到管仲英家中去看一看。”

析长三知道他总要自己确认凶手是伊琳娜无疑,这才会痛下决心向她出手,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说道:“已到了饭点,慕容先生吃了饭再去吧。”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你们要吃,我等你们便是。”

析长三道:“我也吃不下,我这就带剑神过去。”

两人一起离开丐帮分堂,十多里的路,两人脚步迅捷,很快便来到管仲英家。

管仲英家高墙大院,大门外已经挂起了白色的灯笼,屋内隐隐传来念经的声音,看来是管伯雄请了法师在为管仲英做法事超度亡魂,析长三请慕容寒山先进,他随后跟了进来。

果然,管伯雄给兄弟在院子里摆了一个灵堂,周围都是管伯雄和管仲英的亲朋好友,灵堂前有八名和尚正在念经作法,气氛一边肃容,间中夹杂着管仲英亲人的哭声。

管伯雄见到析长三带着一名陌生人过来,讶然过来相见,析长三给两人做了介绍,管伯雄尽管处在悲伤之中,依然对慕容寒山做足了礼数,慕容寒山到管仲英灵台上上了柱香,然后随析长三来到厅堂。

据管伯雄所言,这里自发生了血案后,除了尸体被拉走收敛,其他家具物件都没有动过。

慕容寒山打量了一番厅堂,对于凶手不是伊琳娜的疑心越来越重,且不说他原来所想的,伊琳娜绝不会杀了人之后将琴留下,更不会亲自抛头露面地弹琴娱宾,最多不过让弟子出面,而现在琴摆在厅堂正中,说明了开始双方并没有动起手,所以给人一种直到琴声发出的魔音后,弹琴之人才动手的表象。

可是如果是有人陷害伊琳娜,那么此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若是想要对付伊琳娜,以此人的心智和武功,完全没有做这么复杂的事情,若是此人想要对付邵堂主等几名丐帮弟子,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为何要摆出伊琳娜是凶手的假象呢?

难道此人要引丐帮的势力将魔音教覆灭?

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慕容寒山想到这里,心中苦笑,自己这些所有的猜测,都是基于自己不想承认伊琳娜是凶手的目的,加入伊琳娜就是凶手,其他不合理的地方也都能得到解释,比如伊琳娜为何将琴留下,是因为这把琴有可能不是她的琴,再比如伊琳娜不会抛头露面地在此弹琴娱宾,既然伊琳娜决定将这些人都杀死,那么有没有抛头露面便也无关紧要了。

析长三见慕容寒山脸色阴晴不定,问他:“可有什么结果?”

慕容寒山心中一动,问道:“不知道管仲英相请邵堂主前来,所谈的私事是什么事?”

析长三看着管伯雄,管伯雄道:“到了此刻,我还隐瞒什么?慕容先生,只因此事涉及到我兄弟的名声,所以我原也不愿提起,但现在为了找出害他的真凶到底是不是魔音教的人,我便将这件事告诉你们,但希望此事不要传到第四个人的耳朵里。”

析长三有些不悦地道:“你将我和剑神当做了什么人?”

管伯雄说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事说来太也丢人……”

原来管伯雄和管仲英两人虽是亲兄弟,但性子半点也不相似,管伯雄接了八臂门的掌门后,门派内事物繁多,对这个兄弟的约束便逐渐少了,所以才让管仲英做出了这件败坏门楣的事来。

管仲英在外风流倜傥,只不过顾及兄长是八臂门掌门的身份,所以只是在私下里结交那些放浪的妇人,或者是俊俏的寡妇,甚或是烟花女子,他也没有顾忌,管仲英虽没有正经营生,但管家家境殷实,足以供得起他找女人的花销,但这次不同,他竟然和一名尼姑勾搭起来,两人在尼姑庵做出了有辱佛门之事,此事被人发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发觉他的人以此相要挟,希望管家能够听从此人的命令。

偿若此人要挟管仲英做力所能及的事也就罢了,偏偏此人非要管家杀官造反不可,否则便将他和尼姑勾搭成奸的事捅出去,让管家声名扫地,管仲英十分困惑,偿若听从此人的命令,杀了汉中府的知府,然后高举义旗,一来没有把握对付驻城大军,二来就算侥幸得手,又岂能知道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因为就算他起事成功,只要那人将他的丑事说出来,那他起事的成果也会落入别人的口袋。

如若不听从此人的话,此人将他和尼姑在庵中风流韵事宣扬出去,管家的十八代祖宗恐怕都不能瞑目。

管伯雄听到兄弟前来找他,又将此事合盘脱出,管伯雄也没有办法,便想起了和他交情深厚的丐帮汉中分堂堂主邵人杰,邵人杰善于处理丐帮数百人的大事,说不定会有什么主意。

果然,邵人杰当时听了此事,便决定和管仲英一起回去直面威胁他的人,他要以丐帮的名义将此事揽下,因此邵人杰邵堂主便带着三名丐帮弟子随着管仲英去了他家,等到管伯雄再见到兄弟时,已是人鬼殊途……

第五十九章 灵堂争执

管伯雄道:“仲英无论如何都是我兄弟,也是我唯一的兄弟,我不管凶手是谁,这个仇总要他血债血偿!”他说得咬牙切齿,完全不顾旁边析长三跟他使眼色。

析长三此举显然是怕慕容寒山起了不满,一气之下反而与伊琳娜联手,那么这个仇丐帮和八臂门都报不了。

外面做法事的声音嗡嗡传来,他们所在的屋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这矛盾的闹与静,让人产生一种很不真实的玄妙之感。

慕容寒山说道:“我决定和两位站在一边,查探出真正的凶手,然后将此人绳之以法。”

管伯雄不知道慕容寒山和伊琳娜之间的关系,他的欢喜乃是发自肺腑:“多谢剑神相助,我想那凶手就算再凶狠狡诈,也绝非是慕容先生的对手!”

析长三却没有管伯雄想得这么乐观,慕容寒山提到真正的凶手,显然他现在还不认为伊琳娜是下手之人,不过这样也好,他既然这么说,万一查探到伊琳娜是凶手的话,慕容寒山更不会再维护于她,他说道:“不错,慕容先生只要确认凶手是谁,就会将凶手的人头带来,以祭奠我们堂主以及仲英的在天之灵。”

慕容寒山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敲定砖角,他心中微微有气,你将我慕容寒山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是食言而肥的人?

想着这么想,可是他心中还是不免担心……担心伊琳娜是真正的凶手。

便在这时,外面做法事的声音以及其他宾客的声音喧哗混乱起来,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三人相望了一眼,管伯雄当先走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尽管灵堂肃穆,但依旧又几名宾客嬉笑出声,管伯雄一眼看去,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正要对那几名嬉笑的宾客斥责,忽然发现做法事的和尚中夹杂了一名尼姑,只因和尚和尼姑都剃着光头,又都穿着灰扑扑的僧袍,他一眼竟没有分辨出来。

这么一来,管伯雄也明白了宾客嬉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名尼姑闹腾的。

别说普通人见到尼姑,向来都会觉得晦气,如今尼姑和尚齐聚一堂,更是令人感到罕见罕闻,管伯雄心中有气,来到这名尼姑身旁厉声喝问:“你是谁?干什么来了?”

这名尼姑向管伯雄先是福了一福,接着似乎感到别扭,又用右手合十,向管伯雄行了一礼,管伯雄侧身让在一旁,表示不受她的施礼,这尼姑低声说道:“贱尼法号尘缘,曾和管仲英有几分香火情,听闻他不幸被人杀害,我……我前来拜一拜他。”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两人站在厅堂门口,看到这古怪的一幕,无不感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这名法号什么尘缘的年轻女尼相貌脱凡除尘,让人一眼就生出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之感,心中都猜测她就是管仲英在尼姑庵结下的姘头,难得的是她能自己当众承认。

尘缘的话一落音,周围的人无不哗然,管伯雄脸上气得涨红,他指着尘缘道:“你……你……你也是佛门中人,怎的说话如此不知廉耻?我兄弟英灵在上,你是何居心,竟想……竟想玷污他的声名?”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尘缘不知羞耻,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法事的高僧面前,说出这等有辱佛门之事。

尘缘也不和他们辩驳,只说道:“也许是我尘缘未尽,总之是认识了管仲英这个冤家,你们怎么骂我都行,现在他被人害死,找凶手报仇,我也愿尽一份微薄之力……”

管伯雄摇了摇头,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你身为出家人说出这等言语已是不该,现在更想借着我兄弟之死的惨事来打秋风,我管伯雄绝不允许你做出这等羞辱管家之事,来人!将这名淫贱的女尼给我赶出去!”

几名八臂门的弟子齐声应道:“是!”几人来到女尼身旁,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这样便不用他们推搡动手,毕竟他们也觉得沾染上尼姑就会惹来晦气。

哪知道尘缘非但不走,反而叹了口气,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知道仲英之死十分蹊跷,你们要赶我走,难道是怕由我参与有什么不便之处么?难道怕我跟着找到真相么?你身为他的兄长,不以找到兄弟真凶全力以赴,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众人听到尘缘的话,心中都感到这尼姑好不简单,她看起来美艳单纯,实则心机深沉,对管伯雄这么反咬一口,就算管伯雄不加理会将其赶走,这不可告人之事的疑心也已经种在了大家的心中。

管伯雄怒不可遏,指着女尼道:“你……你这贱尼竟敢血口喷人?你算是什么东西,我要你来帮着查清真相?如今我这里有丐帮的人,有剑神相帮难道还找不出真相?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将你送入官府大牢,须记得,佛门十诫中还有一戒是诫妄语,否则要入拔舌地狱的!”

尘缘听他语出威胁,不禁惨然一笑:“仲英死了,我没有追随他而去,已经算是对不住他了,下个拔舌地狱又算得了怎么回事?而且我已经跟他说好了,愿意为他还俗的,想不到……”

管伯雄听她越说越是咬定了和管仲英不清不楚,他虽知道尘缘所言多半是实,可是又怎能容忍她在这里将他管家的声名糟蹋得一文不值惹人讪笑的地步?他怒道:“孙六福,赵六德,吴六品,你们几人是怎么回事?让你们将她赶出去,怎的还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难道还要为师的亲自动手么?”

这孙六福,赵六德以及吴六品等人见到师父动了真怒,哪还顾及什么尼姑吉不吉利的,四人一起动手,向尘缘左右肩头推了过去。

站在厅堂的析长三和慕容寒山见到这一幕,心中暗叹,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极难瞒得一丝不露,如同用纸包火,不但不能包住,反会引火烧身,偿若管仲英泉下有知,见到这一幕,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死得十分不值?还是后悔和尘缘结交?

算起来管仲英死得也并不冤枉,真正冤枉的是丐帮分堂堂主邵人杰,无辜受到牵连。

就在两人感慨之际,奇事又发生了,四名八臂门的弟子虽不能说是尽得八臂刀法八臂拳法的真髓,但毕竟是四条昂藏大汉,将这名弱小尼姑赶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四人的手一搭上尘缘的肩头,便见尘缘双肩一扭,这四名弟子便倒跌出去!

原来尘缘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下不仅管伯雄大吃一惊,就连析长三和慕容寒山也感到自己看走了眼,从尘缘击退四名八臂门弟子的情形来看,只怕管伯雄也不是她的对手,慕容寒山和析长三两人为管家府上的客人,自然不能见到主人受到欺辱而袖手旁观,两人双双纵身前来。

管伯雄大感面目无光,他理了理袖子,口中说道:“好啊,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来找管家的麻烦来了!”看他的样子,是准备亲自下场动手了。

这是慕容寒山走到两人中间,他看着尘缘道:“主人家在办丧事,希望你别在此捣乱,扰乱逝者的安宁。”

这句话比什么话都有用,尘缘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寒山,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顺着她年轻的脸颊滚落,她看了一会慕容寒山,然后转身默默离开,只不过她到了门外就不愿走了,人在门口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事。

慕容寒山原本以为她会跟自己动手,自己就能趁机将她赶出这里,想不到她这么好说话,也想不到她这么不依不饶,他了看眼管伯雄,管伯雄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管仲英郊游广阔,前来吊唁的很多都是和管家只有泛泛之交,并不将什么管家的声誉放在眼里,反而希望看到些热闹。

析长三朗声说道:“这是个疯婆子,她说的话乃是疯话,我是丐帮之人,不希望有人侮辱管仲英逝世后的英明,否则就是在跟我们丐帮过不去!”

其他人或者没有听过慕容寒山的名头,但丐帮的声威却都领略过,本想拿此事当做笑话来讲的人,听了这话都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悠悠众口,又有谁能阻止地了他们瞎说呢?析长三这么做,不过是聊尽人事而已,而且他对管仲英并无好感,多半都是看在先堂主邵人杰的面子上。

管伯雄对析长三的仗义举动大为感激,他对析长三和慕容寒山道:“咱们进屋说话吧。”

外面人多嘴杂,慕容寒山二人随他进了厅堂,管伯雄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慕容寒山道:“以咱们所知来看,这小尼姑所说的极可能都是实事,而且她来凭吊管仲英而不得,我看她多半也不会放弃,只是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却练就了沾衣十八跌这一手高明的武功。”

析长三讶然道:“这是沾衣十八跌?我听说这种功夫靠得都是内力,她这个年纪,是如何练就这么深厚的内力的?”

这个慕容寒山和管伯雄问题谁都回答不了,管伯雄说道:“偿若她先还了俗再来吊唁仲英,我也不是不通情理,她这么前来一搅和,让我怎么接纳她?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笑话我们管家么?仲英之死就变得更为冤枉了!”

析长三说道:“她此次前来,的确会让管家颜面尽失,这无异于直接承认她和管仲英有一腿,难道她和仲英的死有关?”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看她心思不像复杂狡狯之辈,她多半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析长三对慕容寒山的话不以为然,他心道,偿若她不是心思复杂的人,却又如何练就了这一身过人的武艺?

第六十章 死因之谜

管伯雄道:“为今之计,是怎么将她打发走,这尼姑在仲英家门口一站,来往之人见到,哪个不指指点点?这……这……”

慕容寒山道:“我看能让她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她给令兄弟上个香,磕个头,再默念一番,否则她定会纠缠不休。”

管伯雄摇了摇头:“万万不行,我若是让她进来给仲英上香,那岂非承认了两人的私情?此事万万不可。”

析长三出了个注意:“我看不如等夜里宾客都散了,然后让她偷偷进来吊唁一番算了,毕竟这种勾搭成奸的事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否则她这么无理取闹,慕容先生早出手将她赶走了。”他之所以提起慕容寒山,因为此处除了他析长三和慕容寒山外,其余的人都不是尘缘的对手,而自己想要胜过她,也多半在一两百招之外,他自重身份,绝不会和一名尼姑纠缠这么久。

管伯雄看了看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露出苦笑,别说她并无全部的过错,就算她过来大闹灵堂,只要不率先出手伤人,他也绝不会主动向一名女子出手,更不会向一名女尼出手,管伯雄思忖一会,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眼下先让人劝她离开,让她夜里再来。”

说罢,他出去找了一名老妈子过来,然后吩咐她如此这般,又给了老妈子一吊钱,老妈子领命去了,果然,没过多久,尘缘就被劝离了这里,管伯雄见到她走了,长舒了一口气。

管仲英家中除了管仲英本人外,还有十一具尸体,除了被各自亲人领走的八具尸首外,还有三具尸首留在了管仲英家中,尸首放在了偏房还没有收敛入棺,不像管仲英,尸首早就被放在一副厚厚的楠木棺材里,慕容寒山得知了此事后,表示要去看看尸体。

管伯雄带他来到偏房,三名年长的家仆尸体并排放在三块门板上,慕容寒山首先看到的就是他们咽喉处的勒痕,如同析长三和管伯雄所言,似是被一根极细的线勒毙,因为伤口前后伤口厚薄相同,不论是刀还是剑,都不会造成这种伤口。

析长三道:“他们都是被一根细线勒毙,当可确认无疑,最佳的凶器就是琴弦,柔软且不易断,其次是铁丝,然而铁丝多有锈迹,我看过这些人的伤口,没有一人伤口上有锈,所以……”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道:“推断是琴弦也过于武断,不管是天蚕丝还是金绞丝还是鱼线,都能造成这种伤口而没有锈迹。”

析长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心中却暗道,你是剑神,想怎么说都可以。

慕容寒山仔细检查了三人的伤口后问道:“这三人死后,你们可曾动过他们?”

管伯雄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慕容先生此话何意?”

慕容寒山解释道:“你们可曾将他们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去?”

管伯雄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他们脖子被划开,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偿若不将他们脖子两旁的血迹擦一擦,看起来更是惨不忍睹,而且那些下人的家人过来见到,心中也不好受。”

慕容寒山问道:“那么他们口中呢?”

管伯雄愕然不解:“什么口中?”

慕容寒山道:“他们口中的鲜血。”他掰开了其中一人的嘴巴,只见此人嘴里干干净净,并没有血迹,他又掰开另外两句尸体的嘴巴,也是如此。

析长三身子一寒,说道:“他们是死后才被割开脖子的!”他之所以用割开而不是勒开,是因为死后造成的伤口已经算不得勒了。

慕容寒山道:“虽然这也不能排除伊琳娜的嫌疑,但至少能够证明一点,那就是这些人绝不是在魔音扰乱心神之下被害的,你看这些人衣服完整,并没有和人动过手的迹象,这说明这些人若非被人出其不意地杀死,那就是这些人是被一位武功高强至极的高手以极快的出手杀死的他们,让他们连一点反抗都没做到!而管家一共有十六个人,此人能让所有的人都没有一招反击的机会,武功之高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管伯雄和析长三都知道慕容寒山本身就是一位武功绝顶的好手,他偿若这么评价一个人的武功,那么此人的武功绝对是到了罕见罕闻的地步,两人面面相觑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恐,偿若慕容寒山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如果此人想要继续杀人,他们就连防备都无从提起。

管伯雄尝试着问道:“如果是让慕容先生出手,会不会杀得这么利索?”

慕容寒山既不谦逊也不夸大,他说道:“我可以做到,但必须用剑,想要全部杀人不见血,我也做不到。”

管伯雄默然,现在既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先被杀死,然后被割开脖子,造成被勒死的假象,那么这些人都是被人先使别的功夫杀死,什么功夫能够杀人不见血,又十分迅速呢?难道是被人点了死穴?可是点死穴需要提前凝聚内力,杀起人来也就不会这么迅捷。

析长三知道人偿若被勒死,临死前血液一定会涌入嘴里,只有死后喉头僵硬,血才会只从伤口流出,眼前事实俱在,他无法否认此点,慕容寒山又道:“但从这三个人身上恐怕也看不出这点,你们检查过他们的尸体没有?”

管伯雄摇了摇头,他说道:“只检查过仲英的尸体,他身上除了脖子外并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中掌以后的淤血痕迹,因此我们才断定是被人勒死,而且我们也用银针试探过,他们也没有中毒……”

慕容寒山也疑惑不已,因为若非是中了掌力或者指力击碎腹脏,又不是中毒,还有什么办法能杀人之后不留痕迹呢?而如果是被拳掌脚指等杀人至死,死者身中伤害之处必然会留下淤青的痕迹,就算是被点了死穴也不例外,慕容寒山不免有些怀疑管伯雄对管仲英的尸首检查得不是这么仔细,他解开起名老仆的衣服,仔细查看他的尸体。

良久,慕容寒山全部检查一遍,的确如管伯雄所言,身上并无其他伤口或者淤血之处,他心中疑惑更甚,忽然,他想起一事,问管伯雄:“这里又不是在荒郊野外,周围邻居可曾听到过什么动静?”

管伯雄摇了摇头:“我去问过他们,半夜三更,大都在熟睡中,仲英的宅子又大,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慕容寒山眼睛一亮:“果真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管伯雄有些来气,他说道:“周围的邻居我一直问到第十家都没有听到动静,剑神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

慕容寒山看着析长三道:“如果他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也就说明当晚并没有什么乱神魔琴之音弹奏出来,因为这种魔音因为内力的注入,就算在三四里的范围内,也不会听不到,就算他们熟睡,也不至于连一点动静都听不到,除非根本就没有魔音。”

析长三怔住,接着他勉强问了一句:“你怎的知道?难道你听过魔音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自然,而且我听过不只一次。”

这么一来,析长三原本以为的凶手是魔音教的教主尹琳娜的可能就几乎全盘被推翻,而慕容寒山此刻又说道:“我现在有九成可以断定凶手是故意陷害给魔音教的,他们的目的若非是想勾起丐帮和魔音教的争斗,要么就是想扰乱我们的视线,让我们查探凶手的路子走偏。”

管伯雄立刻生出一种不知凶手是谁,不知该向谁去报仇的失落之感,他问道:“九成可以断定,那还有一成可能是她么?”

慕容寒山断然道:“还有一成就是他们的死因,一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何况令兄弟府上一共有十六名死者。”

看着门板上的三具尸首,慕容寒山不死心,又将另外两人的衣服脱下,然后仔细检查起来,析长三说道:“邵堂主死后,我们也检查过他的尸体,并无别的伤痕,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武断地判断他们是被勒死的了。”

慕容寒山检查完这两具尸体后,依然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别的伤口,他来到门口,尸体的臭味十分难闻,若非为了查询真相,他定然不会在尸体前停留这么久,他心中疑惑,难道凶手杀人的伤口就在他们咽喉,所以他们才会划开死者的脖子,将伤口掩盖?可是若是如此,又无法解释这些人口中干净的疑点。

门外忽然刮过一阵无名风,两名宾客的帽子被垂落,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而做法事的和尚则被吹得衣袍飞扬,他们光溜溜的头顶一根头发也无,法事已经做到了尾声,这些和尚就要离去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慕容寒山身子一震,他走回三名死者旁,忽然抽剑向其中一具尸体的头上斩去!

析长三和管伯雄在一旁看得惊恐不已,慕容寒山为何出剑对付一个死人?难道他因为找不到他们的死因而神智错乱了么?

再看下去,他们才恍然,原来慕容寒山一剑下去,目标并非他们的头颅,而是他们的头发,慕容寒山的剑法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这一剑使出,更比待招的剃刀更为灵活,随着慕容寒山一剑出手,这具尸首的头发忽忽而落,满头的头发秃了大半,彼时的男子自从出生开始就不理发,因为礼法上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头乃是不孝之举,出家自然另说,毕竟出家人都是看破世情之人。

剩下的头发慕容寒山也不去理会,他低下头来,仔细查看被他削去头发的地方,很快,他就在此人的后脑勺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细小如毫毛的伤口,伤口外面还有一点点的针尖露出,若非头发都被他剃掉,定然看不出这点针尖,慕容寒山伸出两指夹住针尖,用力一拉,一根寸许长的牛毛针被他抽出,析长三和管伯雄见到这根牛毛针,都不禁“哦”“啊”地叫出声来。

显然这根牛毛针才是他们致命的因由,果然他们脖子上的伤口都只是掩人耳目之举,如此一来,凶手就绝不会是伊琳娜,因为凶手若是她的话,她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段来陷害自己。

这点已经可以确定无疑,自不必多言。

然而凶手若非是伊琳娜,那么又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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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机关暗器

管伯雄和析长三两人又从其他两名奴仆后脑勺上各自找到一根牛毛针,管伯雄看着牛毛针,脸上神色变得非常难看,析长三劝慰他道:“这么说来,凶手极可能不是伊琳娜,这样最好,慕容先生会帮咱们报此血仇,管兄不必有何难为之情。”

慕容寒山见到这深入脑中的牛毛针才是致命之伤,他心下大慰,虽然这样一来凶手的身份可能更加难以测度,但他至少不用为要不要杀死她而感到为难了。

管伯雄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门外的灵堂前,是装殓着管仲英的楠木棺材,此时做法事的和尚已经做完了法事,正在和管事的结算钱物,管伯雄上去说道:“请几位法事慢走,我还有事需要几位帮忙。”

为首的和尚说道:“施主还有和吩咐?”

管伯雄道:“这个法事恐怕还要几位再做一场。”

几名和尚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感到愕然,这种法事连做两场的也不是没有,大都是有钱人家请了几处的法事,向他这种一处来的法事做两遍的,倒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不知他是何意。

管伯雄吩咐门下弟子:“将你们师叔的棺材打开!”

这几名弟子听了这个吩咐后只是怔住,不敢答应,管伯雄又说了一次,他们这才犹犹豫豫地找来铁撬一类的工具,先逐个撬起钉子,最后才一起将棺材盖打开。

管伯雄再见到兄弟的尸首,眼泪充盈了眼眶,他扶起兄弟尸体的上半身,在一群来宾和做法事的和尚等人的注视下,管伯雄从兄弟的后脑勺找到了一根牛毛针,这根牛毛针扎得极深,管伯雄心中激荡,竟拔不出来,慕容寒山见状上前帮忙,缓缓地将牛毛针从管仲英的后脑勺拔出。

众人见到牛毛针,虽不明所以,但大都松了一口气,一般入殓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开棺,怕打扰死者安宁,他们以为管伯雄伤心得糊涂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和尚们不用他再多说,也明白了再做一场法事的缘故,在几名八臂门弟子重新将棺木钉好后,这些和尚又开始了念经超度。

回到屋内,管伯雄擦了擦眼泪,问慕容寒山:“慕容先生可知这种细如牛毛的暗器出自何门何派?”

慕容寒山道:“据我所知,江湖上用这种西如牛毛的暗器之人很多,各门各派都有,这些人无一不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因为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为根基,也不能驾驭这么轻的暗器,所以想要从门派查起,可说是无从查起。”

析长三拿起一根牛毛针对着门外的光仔细看了看,又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他说道:“这牛毛针并没有淬毒,只不过针入脑中还是能取了人的性命,这针中除了精铁外,还杂以黄金,否则将会更轻,就更不易发放了,人的后脑勺乃是最坚硬的地方,此人能够将这种细如牛毛的针从枕骨射入,绝非一般泛泛之辈。”

慕容寒山用食中二指夹住一根牛毛针,然后向屋中桌上的一方铜炉射去,只听叮地一声,细如牛毛的牛毛针竟有大半陷入铜炉中,管伯雄和析长三都对慕容寒山的内力感到骇然,这么轻这么细的牛毛针偿若是射在木头上能有此功力已经相当了不起,能够射入铜铁之中,他们若非见到慕容寒山的出手,几乎不能置信。

析长三说道:“看来凶手的功力还是不如慕容先生身后,否则的话这根牛毛针就会陷入头颅中找不到了。”

慕容寒山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又拿起两根牛毛针,以同样的手法甩出,他已经很注意分寸,三根牛毛针所使的劲力全都差不多,但陷入铜炉的牛毛针却是有深有浅,慕容寒山说道:“就算此人是武功绝顶之辈,可是这般出手力道之平均,也几乎没有可能,因为人的枕骨大小不一,硬度也有所区别,他是怎么做到都只留一点针尖在外面的?”

管伯雄和析长三一时都没有领悟他话中的含义,慕容寒山道:“这牛毛针非是人力所为,而是被装在一个机关暗器当中,这个机关暗器的力度平均是,所以每个人中针之后,都在枕骨外留出一点针尾,我射出三根牛毛针后都感到内力有些损耗,连杀十六人,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再保持这平均的力道,恐怕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管伯雄道:“机关暗器?能够射出这种牛毛针的机关暗器,我只听说过一人,不过此人已经仙逝。”

析长三道:“你说的一定是胡不工大师了,他虽然去世了,但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做出了多少杀人的暗器,这些暗器流传在外,又不会因为他的死而灭绝。”

慕容寒山道:“不错,只不过随着他的死,他的遗作全都水涨船高,价格更比同样大小的黄金贵上数十百倍,有心之人还是能够搜寻到。”

管伯雄神色间透露出悲愤:“难道就无法找出一星半点凶手的线索吗?这么说来,不管谁有了这件暗器机关,都可以做出这件毒辣残酷的惨案了?”

析长三摇了摇头:“就算是有了暗器机关,也需要过人的胆识和一流的武功,此人同样是心狠手辣且过分冷静之人,没杀过人的,第一次杀人绝不会杀这么多人,就算是寻常武林中人,一连杀了十多人,心中也不免慌里慌张,唯恐有人发觉他的恶行,但这名凶手杀人之后依然能够从容布置,让我们误以为是魔音教的人下的手,又将十多具尸体的脖子割开,却没有留下一点脚印之类的证据,这些都说明了此人是杀人杀惯了的……”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心中隐隐想到了极有可能是雪隐门的刺客做的,而且未必只有一人,雪隐门的人本来就得到命令要对付丐帮的人,也许根本从刚一开始他们就想错了,他们起先认为凶手是为了杀死管仲英,顺带杀死的丐帮堂主,这是因为杀人现场就在管仲英的家中,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地这样认为,但如果是雪隐门的人,更有可能他们的目的是邵人杰堂主等人,只不过因为来到了管仲英家中,又为了避免暴露行踪,所以顺带将他一家上下灭了门。

析长三看着慕容寒山脸上神情阴晴不定,忍不住问道:“怎么?”

慕容寒山说道:“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了凶手不是魔音教的人,更不是伊琳娜,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咱们先回去吧。”

析长三醒悟慕容寒山定然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只不过不想让管伯雄听到,他点了点头,向管伯雄说道:“咱们各自去查探线索,你八臂门去查你们的,我们丐帮去查我们的,剑神则查他的,咱们有了什么消息,互相通知一下,真要是打听到了真凶,除非有剑神在侧,否则不要轻易动手,免得报仇不得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管伯雄答应了,又送他们二人出了门,析长三道:“你这里事情多,就不用你送了。”

慕容寒山叮嘱他:“别忘了那尘缘小尼姑的事,这件事偿若不处理妥当,恐怕会因小失大。”

管伯雄表示明白,看着两人一起离去。

回到丐帮分堂,析长三问道:“慕容先生是否有了什么关于凶手的线索?”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说道:“只不过我突然想起,如果凶手是雪隐门的人,说不定他们下手的目标是邵堂主等人,而管仲英不过是以防他们暴露,顺手除之而已。”

析长三也明白了慕容寒山为何不在管家说起此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丐帮堂主等人非但不是收到管仲英的连累而死,反而是连累了他一家上下,这件事里里外外相差很多,析长三问道:“剑神何以会这么想?难道又有什么发现?”

慕容寒山将无为分堂堂主范四海被雪隐门杀害的事说了出来,析长三也听说了范四海遇害一事,只不过不如慕容寒山形容的详细,慕容寒山道:“雪隐门的刺客杀人,未必会在被害者的居所,而是提早设下埋伏,所以我推测他们一直在盯梢邵堂主,而在管仲英家中下手又是最合适的场所,管伯雄乃是八臂门的掌门,他的家就是八臂门的门户,门下弟子众多,且个个武功不弱,他们在那里下手多半会有所顾忌,因此在管仲英家中下手绝不稀奇。”

析长三同意慕容寒山的话,他说道:“如果真如慕容先生所推测的,那么雪隐门和魔音教虽同是西域的门派,可是两派之间却有着仇恨,否则为何偏偏陷害于她们呢?”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却又感到未必是这么简单的事,雪隐门在西域也是十分神秘的门派,偿若雪隐门和魔音教不对付,他们完全可以在西域对魔音教进行刺杀袭击,为何非要在人生地不熟的中土进行这么复杂的阴谋呢?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析长三问道:“不知慕容先生此后打算怎么做?”

慕容寒山道:“打听消息历来都是你们丐帮的强项,只是需要注意,莫在打听人的过程中被雪隐门的人趁乱对付你们。”他这么说着,脑中不禁想起了汪九成的话,就算丐帮弟子不设防地让雪隐门的人来行刺,他们又能杀死几人?因此他根本就没将雪隐门的事放在心上,他所担心的,乃是家国仇恨,乃是中土百姓的将来。

若论气度,慕容寒山比起汪九成来,依然感到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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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府衙变故

当天下午,析长三带领的丐帮算作一拨,管伯雄带领的八臂门算作一拨,慕容寒山一人算作一拨,三拨人分别按照不同的方向去寻找。

丐帮擅长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无论是旅馆客栈还是青楼酒馆,他们都能打听出来往过的人,不管是什么人,来到汉中,总要吃饭住宿,即使来过就走,总也要有个歇脚之地,汉中又非行商集中之地,要查陌生人还算容易,要查从西域过来的人,那更是简单,但奇怪的是,他们偏偏什么都没有查到。

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果有雪隐门的人过来,他们最擅长的除了杀人之外,就是隐藏行迹,偿若这也也能被轻易找出,那么他们也不能成为西域最神秘的门派,让所有王公贵族都感到头疼了,因为他们既然能够出钱杀死他们的政敌,也能被政敌派来刺杀他们。

八臂门的掌门管伯雄则在汉中府城周围的武林中薄有声名,再加上门派中弟子众多,除了江湖上的亲朋好友外,还结交了不少官府中的人,因此他们分别从亲朋好友以及官府中查探线索。

慕容寒山则不如两方人马这么目的明确,他孤身来到城外,向周围的村庄打听,附近可有什么凶狠霸道的异地人来此,连续打听了三个村子,就看到丐帮弟子也查探到了这里,毕竟丐帮弟子人多,慕容寒山便回了城,刚到城门口,就看到知府的一名亲卫向他迎了过来,慕容寒山愕然止步,此人来到他身旁说道:“我家知府大人有请慕容先生。”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事?”

此人说道:“大人并未告知在下,大人说了,请先生到府衙一趟,知府大人在那里等候先生。”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知我会从这里进城?”

此人说道:“四座城门全都有人在等候,我们查到先生出城时并没有骑马,所以推测先生还会回来,果然如此。”

慕容寒山道:“好,我这就去。”

显然知府对他十分看重,一尊四人大娇在一旁等候,慕容寒山很少坐轿子,但此时盛情难却,只得坐上了,一路上轿子抬得十分平稳,显然这些人是专门为官员抬轿子的老手。

来到府衙,知府罗遐龄早在焦急地等候,见到慕容寒山前来,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

四名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轿子,四人又娴熟地将轿子压下,慕容寒山从轿子中下来,罗知府似乎有急事跟他说,拉着慕容寒山的手便要进屋,慕容寒山虽知他没有恶意,但不喜人和他这么亲密,他又不想撤回手惹得知府在下人面前难堪,因此内力运到手上,他的手在瞬间变得滚烫,罗知府一拉到他的手,就立刻放开,讶然道:“先生的手怎的如此之热?”

慕容寒山道:“我天生这种体质,不知知府大人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罗知府边走边说:“慕容先生也知道,自从上次小儿被人掳走之后,我便派人加强了府衙的守卫,夜里的巡逻增加到原来的三倍,官府张贴布告所招揽的一些武功好手,我也择才留下不少人,可说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但尽管府衙守御得犹如铁桶一般,可还是遇到了更厉害的人。”

慕容寒山知道在他眼中看来所谓的高手大都不过二三流的身手,但再加上三倍的守御,府衙中总归对想要潜入之人造成威慑,轻易不会进来找事,除非是像他这种绝顶高手,就算是他,若无必要,也不会轻易涉足险地,传说中那种高来高去,于千军万马之中帅府将相府邸之中取人首级之事也不是没有,那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真正有了防备还能出事,那此人的身手不用说也是高明至极了。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罗知府道:“昨天夜里的事,今天早上才被人发现,当晚我没有在大房屋里睡,而是留在一名小妾房中,到了早上我回房时,发现房间里被人用朱砂在墙上写着十一两字。”

慕容寒山问道:“十一?那是什么意思?”

罗知府道:“你还记得小儿被人掳走后留下的一封信么?信上曾写明了让我在一个月内决定是否加入义军,从那日算起到了昨晚正好过了十九日,这十一指的恐怕就是剩下的日子。”

慕容寒山问道:“有人进了你的房间,大模大样地在墙上写下十一二字,难道合府的人无一人察觉?”

罗知府颓丧地点了点头:“我尚是第一个发现的,我若不说,其他人都懵然不知。”

慕容寒山感到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他说道:“此人既然能在府衙来去自如,又能在令夫人入睡时不令其察觉,说明此人非但轻功高强,而且胆子很大,既然如此,此人为何不将令郎再次掳走?这样岂非对知府大人更有震慑力?”

罗知府道:“这次我对犬子的守卫最为看重,就算强人将我掳走,我不过宁死不屈,偿若犬子再落入他人手中,我恐怕再也承受不住,因此我招来的武学好手在他屋子周围埋伏了十多人,而这些人之间又相互交接,十二个时辰不离他左右,也亏得如此,犬子才能安然无恙。”

慕容寒山早就猜到了府衙中有内鬼,如今他事情也多,并不想多过问知府的事,尽管知府送了他不少金子还有一匹好马,的确如知府所言,这些东西比起他儿子的命来说,值不得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既然如此,知府大人何不派出一支守城军将府衙守卫好?大人唤我前来是打算让我做什么?”

罗知府道:“守城军我也打过招呼了,一等天黑他们就派出三千人在衙门外层层守卫,不过这只是防着外面,却防不到里面。”

慕容寒山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内奸一事,他故意装作不明白地问道:“什么意思?防得了外面,里面岂非就太平了?”

罗知府道:“我怀疑府中有人在暗中捣鬼,只不过我看不出此人是谁而已。”

慕容寒山更是奇怪:“有内奸的话,大人恐怕比我更清楚,我对府衙一无所知,不知道在下能够帮得上什么忙?”

罗知府道:“不知如何,有慕容先生在身旁,我就会觉得十分踏实,否则的话,我怕再找内奸时又出什么岔子,恐怕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总之有先生在,我才放心。”

慕容寒山听他说话口气奇怪,不过心中还是赞了他一句他看人看得可真准,但是自己对他的内奸毫无兴趣,正想措辞离去,这是罗小英跑了过来,见到慕容寒山就叫道:“慕容叔叔。”

此时的罗小英已经换上了一身和他知府之子身份相匹配的衣服,看起来十分冰雪可爱,见到他,慕容寒山禁不住想起那天夜里刚刚遇到他的情形,他赤身裸体被几人倒吊在树上,若非自己赶去的及时,他说不定已经被那几人吃了,此子实在和自己有缘,偿若自己撒手不问,说不定他还会落入别人手中,到时候他未必还有这个福分遇到能搭救他的人。

难道就此看着他身处险境而不闻不问么?

慕容寒山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唯一算得上他的朋友的人,宜宁公主,自己认得她时,她也是这个年纪,五六岁,此后自己为她三次出生入死,如今自己又遇到罗小英,自己依然不能冷血无情地拒绝他,难道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更容易对孩子心软么?可是自己认识宜宁公主的时候还很年轻啊。

罗知府见到慕容寒山眼神迷离,对罗小英的呼喊置之不理,更像是陷入沉思,过了一会,慕容寒山将罗小英抱了起来,问他:“如果还有坏人过来抓你,你还会不会害怕?”

罗小英十分机灵,他说道:“如果有慕容叔叔在我就不怕。”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好孩子,今天我离开之前,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能乱跑,知道么?”

罗小英仰着头看着他问道:“今天还有坏人要来么?”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所以才让你跟着我。”

罗知府听慕容寒山这么说,知道他是答应了,他脸上露出喜色,对慕容寒山道:“慕容先生在此等候,我命人让全府的人集合起来。”

慕容寒山想了想,问罗知府:“不知府上有多少人?”

罗知府道:“除了当值之人,夜里还留在府衙里的,包括守卫和下人等一共有五百六十多人。”

慕容寒山苦笑道:“若想从这么多人中找出内奸来实在不容易,这样吧,你让他们按照职司分别站在一起,咱们逐一甄别。”

罗知府答应了,到后院命人去办。

后堂中只剩下慕容寒山和罗小英两人,罗小英道:“我真想快些长大。”

慕容寒山问道:“为什么?”

罗小英道:“我要是长大了,就不会怕那些坏人了,也就不用别人担心了。”

慕容寒山很想告诉他,就算是长大了,也有很多担心他的人以及让他担心的人,人长大了,只会拥有更多的烦恼,只不过这些话,他又怎能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他说道:“那你就要好好学些本事了,更重要的是,你以后一定要先学会明辨是非,否则有再多本事也是无用。”

罗小英问道:“什么是明辨是非?”

慕容寒山笑道:“就是分得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现在跟你说这些你也不能理解,总之先学会做人,再学会做事,那就没错了。”

罗小英似懂非懂,这时罗知府走了过来,对慕容寒山说道:“人已经集合好了,除了大门外值守的几名衙役外,其他人分别在三个院子里等着。”

慕容寒山对罗小英说道:“记住我的话了么?一定要跟在我身旁,千万不能离开。”

罗小英点了点头,几人一起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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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谁是内奸

来到后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府中三百人的守卫,整整齐齐地站成六排,这些人看起来全都差不多,慕容寒山乍见到这么多人,感到头都大了,这些人因为全都穿着相同的官差服饰,佩戴同样的腰刀,个头差不多,甚至连长相似乎都没有分别,让他们如何分辨谁是内奸?

不过罗知府却指着这三百人道:“他们在忠诚方面应该都没有问题,而且这些人都是和守城军轮流值守,差役人选都是由指挥使指派,所以他们反而不用怀疑。”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既然知府这么肯定,这些人多半不会有内奸,况且这些人值守之时,最少四人一班,绝无一人单独行动的时候,所以可以排除。

罗知府指着一群约么四五十人穿着官服的人说道:“这些都是在府衙里负责各种执事的人,他们前程和我共进退,也不大可能会有内奸,何况他们全都是文官,让他们做出那些飞檐走壁之事他们也做不到。”

慕容寒山一眼看去,这些人果然全都不会武功,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罗知府又指着一群雍容华贵的妇孺道:“这些人不是我的家眷,就是她们的亲戚,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慕容寒山道:“这些可以保证没有内奸的人,你让他们先退下。”

罗知府挥手让这三批人退下,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接着是百十名下人,有厨子有马夫有管家有跑腿有老妈子有丫鬟等等,身在府衙,自然少不了这些服侍之人,否则何以显出他们高高在上的人上人的身份?

慕容寒山放眼看去,这些人形象各异,既然身为下人,多少都有种生活落魄的窘状,但身为知府的下人又有些不同,至少比起州衙的下人或者县衙的下人要趾高气扬得多,更何况不少下人偿若能跟主子走得近些,也不免能够沾上些光,古语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其实在地方上若能有人,比之朝中这么遥不可及,将更为有利。

况且这些人相貌虽然平平,但因为府衙里的伙食好,个个都吃得面露油光,和那些受到灾荒的难民不同,常言道市井之中也常有杀鸡屠狗之辈的英雄,只不过这些人善于隐藏自己的武功,久而久之,外貌就泯然于百姓之中,就连慕容寒山这样的高手,一时也难以看出谁会武功,谁不会武功,毕竟百十人站在一起,密密麻麻,就连相貌都不易看清。

罗知府道:“上次将吾儿掳走之人是位老汉,我看不如先将妇人排除在外,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首先上次是老汉,这次说不定是年轻的妇人,知府不知江湖上的易容之技,高明的易容之术足以幻化成各种人的样子,极难分辨,再说了,府上的内奸和上次掳走令郎的又非同一人,咱们不能轻易做出判断。”

罗知府道:“那该如何分辨?”

慕容寒山问道:“不知知府大人在府衙述职多久了?”

罗知府思索了一会道:“总有五六年了,你的意思是?”

慕容寒山道:“你过来任职时总带来一些下人吧?这些人以及这些人的亲眷过来做事的,全都可以排除,其他在这里雇佣的先留下。”

这么一来一下便去了一半的人,罗知府乃是从京城调到地方,算是平调,因此带来不少仆佣,这些仆佣都是旧人,就算是他们介绍进府之人,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当年罗知府从京城平调地方,虽然没有升迁,但差事却优渥了很多,毕竟在京城四品官员根本说不上话,到了汉中府,他便成了一府之尊,相当于一个土皇帝,汉中府虽是中府,而且贫穷,但做官历来讲究宁为鸡首勿为牛后,若不是义军不断杀官作反,否则再让他调回京城,他是万万不情愿的。

剩下约么五十多人,也是不少,罗知府正要安排执事去拿他们的户籍过来对照,慕容寒山拦住了他:“这么寻找太过缓慢,而且他们既然能够顺利进府成为下人,定然早就将一切做得稳妥,多半查不出什么来。”

罗知府问道:“依先生之见,又该怎的?”

慕容寒山道:“请知府大人命人搬两把椅子来和一条长凳来。”

罗知府不明所以,命人前去搬来两把舒适的椅子和一条简单的条凳,慕容寒山将两把椅子放好,又将条凳放在椅子对面的不远处,然后对罗知府道:“大人请坐。”罗知府道:“先生请坐。”两人相互谦逊了一番,然后相继落座,罗知府一肚子疑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慕容寒山指着剩下的下人道:“你让这些人逐一前来,告诉我他们在府上做着什么差事,然后从这条凳子上跳过去。”

罗知府虽然不知道他此举何意,但还是命这些下人按照慕容寒山的意思照办。

年轻些的做苦力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前来,有的说自己负责打扫高处,接着跳过条凳,有的说自己负责打水运粮,也跳过条凳,很快,有十多人跳过条凳,慕容寒山让这些跳过条凳的人可以回去接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这么一来,不仅罗知府看得莫名其妙,就连跳过去的人也都满肚子疑惑,脾气不好的还对两人腹诽,只不过知府大人在此,他们也不敢表现出不满而已,总觉得慕容寒山在戏耍他们,他们虽为下人,总也有下人的尊严,有几人不知道慕容寒山的举动是好是歹,并没有听吩咐离去,而是站在远处向这里张望。

接着是一些年轻的妇人,也跟着勉强跳过去,这条长凳本就不高,很快又跳过去了十多人,慕容寒山也挥手让他们退下,剩下的人里不是老头就是老妇,即使条凳不高,他们也难以做到。

一名老妇走上前来,对知府说道:“禀告大人,老奴乃是在府中做缝补的活儿,腿脚不便,委实跳不过去。”

慕容寒山见到剩下的人还有二十三四人,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剩下的人里,谁要是能够跳过这条长凳,一人赏一两银子,跳不过去的,就先留下。”

俗语云,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赏钱的激励下,陆陆续续又有十多人跳了过去,慕容寒山看过之后,也让这些人退下,罗知府则让这十多人到账房去领银子,这些人无不欢天喜地地去了,首先跳过去的那些年轻人不免更感生气,早知如此,他们也不用踊跃地先跳了。

剩下的还有十二人,慕容寒山来到这些人面前问道:“看来你们都是跳不过去了?”

这十二人当中有七名老妇人,五名上了年纪的老汉,看他们的样子,也都不像能够跳过去的样子,一名老妇人说道:“别说一两银子,就是给老奴十两银子,老奴也是跳不过去,若是一不小心摔着,这钱还不够去看郎中的。”

慕容寒山道:“你跳不过去,是否嫌这条凳子太矮了,不屑于去跳?”

这名老妇人愕然道:“我不明白大人的话……”

慕容寒山道:“你虽然一脸皱纹,满头华发,身形佝偻,可是有一样你不舍得化妆,所以露出了破绽。”

老妇人装傻:“破绽?什么破绽?”

慕容寒山冷笑道:“到了你外貌看起来的这个年纪,牙齿早就脱落得差不多了,而你却满嘴的牙一个也没有掉落,这种事情在老人身上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若非习武修道之人,绝技不会将牙保养得这般齐整,而若是习武修道之人,又怎会跳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名老妇人果然变了脸色,她忽然一收裙摆,人斜斜地向一旁的屋顶蹿去,看不出这老妇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这一出手,却动若脱兔,疾若飞狐,一旁认得她的人无不惊讶得合不拢嘴,想不到这位相貌慈祥的老太太,其矫健处并不输于一流的武学高手。

只可惜在慕容寒山面前,她向逃走却打错了主意,慕容寒山任她窜到半空,这才从后面紧随而至,他将剑连着鞘拿在手中,向空中逃窜的老妇人随手一晃,接着慕容寒山剑收回腰袢,然后首先落回椅子,其动作之潇洒飘逸,浑不似人间功夫。

可是那老妇人似乎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继续向上飞遁,就在其他人想不通慕容寒山对她做了什么手脚时,这老妇人在空中停留了一瞬,接着啪嗒一声掉落下来,摔得极其狼狈。

原来就在刚才慕容寒山用剑鞘这么简单地晃了一晃,已经点了这老妇人身上十多处穴道,她刚才继续向上飞遁不过是自己纵身而起的冲劲罢了,后来内力不济,无以为继,便从空中掉落,只摔得她七荤八素。

罗知府将她想要逃走却被慕容寒山拦下,脸上既惊且愧,愧疚的是自己所要找出内奸,却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全凭慕容寒山出手,惊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个在府里干活的老妈子,竟然会有这么高明的武功,偿若她真要有心害人,府中又有何人能够拦得住?他命人将这老妇人牢牢捆住了手脚,准备带回刑部大刑审问。

几名差役过来将老妇人牢牢缚住,老妇人因为被慕容寒山点了十多处要穴,无法挣扎,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露出一副恶毒的目光盯着慕容寒山。

罗知府对慕容寒山作揖道:“有劳慕容先生出手,咱们到后堂去喝杯茶如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内奸还没找出来,怎有心情喝茶?”

罗知府愕然道:“难道刚才那老妇不是内奸么?”

慕容寒山看着剩下的十一名下人,淡淡地说道:“多半不是,咱们何不继续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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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刀剑双侠

罗知府明明见到这老妇假装行动不便的样子隐藏在府衙中,为何慕容寒山又说她多半不是内奸?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凭他的本事,也多半不会搞错,说不定内奸不止一个,也说不定她真的不是内奸。

剩下的十一名下人中,慕容寒山又排除了两名老汉,这是因为两人手掌已经皲裂,常年习武的人,双手不会是这个样子,他又从老妇人手中的茧子排除了四人,最后还剩下五人,两名老妇人,三名老汉。

慕容寒山仔细看了这五人,三名老汉中有两人不敢和他目光直视,于是又排除掉那名敢与他正视的老汉。

一名老妇人主动说道:“我虽不是跟随知府大人从京城过来的,可是知府大人刚来府衙的时候,我便入了府中干活,这些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慕容寒山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那你也回去吧。”

如今只剩下两名老汉与一名老妇人。

三人全都目光躲闪,似乎都有嫌疑。

慕容寒山冷冷地看着他们,他忽然迅捷地出剑,向其中一名老者刺去,这名老者似乎被他出剑的速度吓呆了,竟然不知道躲闪,当然,在慕容寒山的刻意出手下,他就算想要躲闪,恐怕也躲闪不过去,慕容寒山的剑似乎一剑就能将他洞穿。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偿若慕容寒山认错了人呢?

然而慕容寒山绝不会认错人,他这一剑距离这名老汉身前数寸之地,剑身忽然转了个折,向另一名老汉刺去,原来他对第一名老汉所出的剑竟是虚招。

慕容寒山虽然临时变招,但威力却丝毫不减,显然他从拔剑之初已经决定了后招,天下又有谁能当得慕容寒山这凌厉肃杀的一剑?

偏偏这名老汉似乎早有准备,他早就在提防慕容寒山,因此在慕容寒山的剑刚向他刺来时,此人竟以惊人的身法向一旁躲避,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慕容寒山这一剑,这老汉躲避的身姿竟和那老妇差不多,其矫健处丝毫不亚于一位精壮的汉子。

周遭围观之人见到这个变故,无不瞧得呆住了。

而慕容寒山却没有趁机出剑,他出手的目的并非要杀了此人,只不过是要逼他现身罢了,这老汉呵呵笑道:“好一个慕容寒山,竟能看出我并非下人的身份,不愧是剑神,只可惜你好好的剑神不当,却非要做官府的一条走狗,不免让人瞧得低了。”

慕容寒山道:“你是何人?有什么脸面这么说我?如果你是汉人,我说不定还会觉得有些汗颜,可惜你不过是一名胡虏罢了,你来府衙到底为了何事?”

这名老汉所说的汉语跟中原人无异,他想不到慕容寒山是如何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汉人的,他怔了怔,很快从震惊中调整过来,他说道:“我自有我的目的,只可惜被你揭穿了,这次我认栽,下次见到你,我再出手教训教训你!”

慕容寒山听到最后几个字时叫道:“休想……”话未说完,这老汉身前一蓬牛毛针笼罩了方圆极广的范围,慕容寒山怕针上淬毒,害死的人更多,他纵身向前,抽剑将大部分的牛毛针卷住,然后用精妙无比的剑法将这些牛毛针弹射之力卸掉,耳听周围人发出咦啊之声的惨叫,等慕容寒山将这些牛毛针小心收拢然后射入地下,他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中针之人,恰好阻住了他追击之路。

罗知府则在一旁大声呼喝着守卫前去追击,慕容寒山却知道已经追之不及,而且他也隐约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多半就是雪隐门的刺客,而且却非外表看起来的年纪这么大,只不过雪隐门善于易容又善于伪装罢了。

慕容寒山此时若是踏着受伤之人的身体赶去追,多半也能追得上,可是他还有事没有做完,所以才留了下来,他先检查了这些受伤之人身上的牛毛针,还好,针上并没有淬毒,这名刺客除了针对慕容寒山施放的一蓬牛毛针外,临走又放了一蓬牛毛针,使得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中死了三人,另有十多人受伤,好在受伤之人并无大碍。

罗知府若没有慕容寒山出剑挡住了大部分的暗器,多半也难以幸免,他惊慌失措之余,也顾不得自己知府的身份,对刺客的歹毒破口大骂。

搅攘了一阵子之后,府中才恢复了平静。

罗知府问慕容寒山:“还要查下去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指着剩下的两名下人,一名老妇,一名老汉说道:“不用我向你们出手了吧,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慕容寒山,当知道你们也瞒不过我。”

罗知府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哪里想到,自己寻找内奸一事,竟找出了这么多潜藏在府中的高手,而且显然这三拨人并非一路的。

那老汉向慕容寒山施礼道:“见过剑神,老朽夫妇已多年没有踏足江湖,本以为大隐隐于朝,我们能在知府家中颐养天年,哪知道还是被慕容先生看出来。”

慕容寒山道:“我原本也没有看出来,两位看来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只不过刚才两位躲过那一把牛毛针的身法泄露一点端倪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两位乃是名震湘北的刀剑双侠,算起来还是我慕容寒山的长辈。”

这两人老汉名叫温惊堂,他用的是刀,妇人名为韩飘雪,用的是剑,两人年轻时就相互结为情侣,并以一对相互弥补对方破绽的刀剑合璧的武功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堂,他们和慕容寒山的父亲乃是一辈人,慕容寒山尽管已是剑神,这礼节却不能不谈。

温惊堂笑道:“今日我见大伙一番热闹,心中早有预感,感到我们在这里要待不下去了,只是想不到打搅了我们宁静的不是义军而是你这小子,若非老夫和你父亲有些私交,今日我就要教训教训你了。”

罗知府也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慕容寒山剑神的身份,同时也名表了慕容寒山的武功可说天下第一,这时他听到这两位老人先是称呼叛军为义军,完全不将他这个知府放在眼里,如今又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教训慕容寒山,他怒极而笑:“两位屈居我府衙,本官也算是看走了眼,想不到府中竟有两位这样的高手在内,嘿,既然你们自己承认了,哪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在你们入府几年勤勤恳恳的份上,也不对你们用刑,只要你们老实交代,来到府衙有何目的,我便饶过你们如何?”

慕容寒山听到罗知府这么一番不知死活的话,连忙代他向刀剑双侠致歉:“这位知府大人是位文官,不懂咱们武林中的规矩,我也并非为他说话,只不过眼下很多事都需要他在此支撑,两位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温惊堂原本脸上露出不虞之色,听到慕容寒山的话,这才缓和下来,他说道:“你名气打了,却连一点架子也没有,老夫见了又是欣慰又是羡慕,真为故人感到高兴。”所谓羡慕,就是因为刀剑双侠虽然名震江湖,可是却膝下无子,两人都认定这是他们昔年在江湖上杀人太多,有损福报所致,因此后来逐渐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官家府院,也不是没有原因。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架子是有的,只是怎能在二老面前摆出来呢?”

温惊堂哈哈大笑,拉着那位老妇人韩飘雪的手说道:“其实就算你不来,这里也早晚会沦陷,我们只不过是年纪大了,不想挪动了,你这次到来,正好逼得我们活动活动,并不算什么坏事,由慕容寒山在此,咱们也该走啦。”

韩飘雪点了点头:“走吧。”两人携手边走,竟连知府瞧也不瞧上一眼。

罗知府至此还不知两人武功有多高,他气恼两人对他没有一点尊重,因此他向几名守卫使了使眼色,八名守卫会意,同时伸手拦住两人:“两位请慢走,你们埋伏在府衙是何目的还没有说清,怎能……”

守卫说着他的话,温惊堂二人也没有停下脚步,就像丝毫没有将这八名侍卫放在眼里,当先两人见这对老人如此无礼,伸手想向他们肩头推来,蓦地,这两人倒飞出去,一个飞出去撞破了屋檐,一个倒挂在树上,其余六人吓得呆住了,以为两人会妖法,罗知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正要下令让众人拦住他们,慕容寒山却提前伸手阻止了罗知府,罗知府不想忤逆慕容寒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名老人离开。

等老人走得看不到时,罗知府这才回过神来,他向慕容寒山道:“我一直只知道你是慕容先生,想不到你是剑神慕容寒山,据说你的武功已经到了天下寻不到敌手的地步,为何却对这两个老家伙这么客气呢?”

慕容寒山道:“他们是我的长辈,做晚辈的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颠倒人伦尊卑,更何况他们两人联手后,我是否他们的对手,还难说得很。”

罗知府愕然说不出话来,他不动武功,完全想不出这两名老态龙钟的人怎会是慕容寒山的对手。

慕容寒山道:“咱们继续?”

罗知府问道:“什么继续?难道内奸还没找出来么?”

慕容寒山道:“内奸捉住一个,走了一个,这里的内奸算是解决了,然则你聘请的那些武林高手说不定也有些不妥,咱们过去看看如何?”

罗知府此时对慕容寒山乃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他的提议那是言听计从,立刻带着他去了后院,那里是他刚刚从周围数百里范围内招募过来的武功高手,难道这些人里也会有内奸?

不管这些江湖人中有没有内奸,罗知府心中都放下了大半心事,因为隐藏在下人中的四名祸患已被铲除,此后只要严加防备,自己和儿子便能安枕无忧。

两人来到后院,见到四五十名江湖中人,其中更有慕容寒山的老熟人,风意门的三人,吕长虹、徐长冠以及何长云,三人见到慕容寒山随同知府前来,茫然不知为了何事。

第六十五章 自报家门

罗知府对这些武林中人说道:“在我身旁的这位,不知道诸位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吕长虹等三人露出尴尬的神色,慕容寒山刚想自承身份,这时候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角,慕容寒山回过头来,看到正是罗小英,他看着自己,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慕容寒山蹲下来,低声问道:“什么事?”

罗小英凑在他耳朵旁低声说道:“昨天晚上我在睡觉的时候,有一个人进入过我的屋子,我假装要小便,喊人点灯,这个人才走了出去,然后我说我怕黑,一夜都没有熄灯,这个人也没有再来。”

慕容寒山眉头一皱,也跟着小声说道:“你所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就在这些人里?”

罗小英点了点头,接着又小声地说道:“这件事我跟谁都没说,除了你。”

慕容寒山小声问道:“为什么?”

罗小英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因为我见过这个人在来的时候表演的武功,爹让他们表现一下身手,这个人的武功高得很,所以爹当时就将他留下来了。”

慕容寒山心下疑惑:“为什么此事不告诉你爹?还有,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

罗小英说道:“我爹这么忙,哪有时间听我说话?另外,我也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啊,既然你来了,一定要小心点。”

慕容寒山问道:“这个人是谁?”

罗小英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这个人留着一副大胡子,脸上有道疤,我不敢看他,你小心点他便是。”

慕容寒山摸了摸他的头,他不想让人知道是他告诉自己此事,以防贼人知道后报复他,他故意大声说道:“等我在这里忙完了才能陪你玩。”他斜着眼睛扫过这群人,果然见到这群人中有一个满脸大胡子且脸上有疤的人,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此人身上停留,而是一扫而过。

接着,慕容寒山站起身来,对这些人说道:“让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复姓慕容,名寒山,苏州人士,诸位想来也曾听过我的一些行事作风,本人生平最讨厌的事就是做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有谁想在府衙中图谋不轨,我希望你们现在自行离去,我答应绝不会有人阻拦,偿若不主动离开的话,要是等我查出来了,莫怪我下手无情。”

这些人听到慕容寒山的名头,人人心中都是一震,他们你眼望我眼,看到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显出尴尬之色,很快有人走了出来,对慕容寒山施礼道:“我倒不是什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只不过自己知自己事,有剑神在此,也不用我等在此丢人现眼了,罗知府,告辞!”

罗知府道:“慢着!”

此人讶然驻足,难道因为自己的离去,知府对自己起了疑心,想要留下自己拷问不成?

罗知府接着说道:“大伙从各地怀着热心而来,我总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离开这里的人,每人可以到账房领取纹银二十两,就说是我罗遐龄让给的。”

这人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他道了谢,匆匆离去。

不仅此人,其他数十人见到罗知府没有为难离去的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若在之前,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府衙中的人,若是势头不利,他们这些人完全有冲出府衙的能力,有了慕容寒山在此,若是知府为难他们,他们连一拼之力也没有。

跟着,又有十多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相继离开,罗知府一样没有为难他们,也是每人领着二十两银子离去,这里很多人都是为了钱而来,二十两银子也不是少数,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留下的人还有四十人左右,不但有风意门的三人没有走,就连那疤脸大胡子也留了下来,显然他一定是认为慕容寒山发觉不了他的身份。

慕容寒山心知肚明风意门的三人有其企图,可是因为三人一路上对他恭恭敬敬,所以他也并不想揭破他们,他左手按住剑柄,上身向前微微倾斜,一股凌厉的杀气向前弥漫,他冷冷地问道:“留下的人看来都是打算为官府卖命,问心无愧之人了?”

在他的杀气笼罩之处,有七八人当场就变了脸色,他们一言不发,也跟着走了出来向罗知府告辞,一样领着银钱离开,慕容寒山看出这些人倒不是有什么隐秘,不过是怕他们低微的武功万一被慕容寒山揭露后,他们便难以在这里滥竽充数。

其实在慕容寒山的眼中,又有几人不是滥竽充数之辈?他们自称武功高手,又有几人是真正的高手?

但还是有三十人左右,为了在官府谋个差事而留了下来。

慕容寒山收回杀气,向刚才在前院一样,让这些人一一前来,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身门派,所学习的武功名称。

一些人走上前来,向慕容寒山施礼,然后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身,有的人来自鄂北空门拳,有的是来自陕南的子母剑,有的来自螳螂棍,有的来自太白剑门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只不过主动过来向慕容寒山自报家门的,全都是有些底气的,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慕容寒山仔细观察着来到他身旁的每一个人,确认此人不是有什么心虚之处,便让他们过去。

接着,有一名瘦高的人来到慕容寒山面前,也是跟前边的人一样,先对慕容寒山施礼,然后说道:“在下李绝尘,师从万里先生,跟他学过一些轻功和暗器。”

慕容寒山听到万里先生,露出肃然起敬的神色,不过他心下却有些怀疑,因为一来,对万里先生来说轻功和暗器都并非他最得意的武功,他最得意的是一套枪法和一套鞭法,轻功和暗器不过是末梢,二来万里先生的徒弟,又怎会沦落到来到官府谋差事?难道他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

无论如何,看在万里先生的面子上,自己也不会揭破他的来意,不过他首先还是要探明他的身份真伪,他问道:“不知道李兄跟万里先生所学的是什么轻功,又是什么暗器?”

李绝尘道:“慕容先生对在下有所怀疑也是正常,师尊并没有将最擅长的武功交给我,我从小体弱多病,那些以内力为根基的武功我学了非但没有好处,反而还有坏处,唯有这套点桩步,学来对我的身体有好处,再加上我天生骨头轻,所以只学了轻功,暗器则是师尊告诉我练功的法子,我自己琢磨着习练的。”

慕容寒山的确听说万里先生有一套点桩步的轻功,这套轻功和传统的轻功不同,并不是为了长途奔袭,而是为了在斗室之内腾挪躲闪而用,乃是脱胎于武功步法,只不过单那出来取其精妙而已,知道万里先生的轻功为点桩步的人很多,并不能证明李绝尘就是他的弟子,慕容寒山道:“还请李兄为我演示一番如何?”

李绝尘点了点头:“既然剑神有令,自当遵从。”

说完,他请罗知府命人给他拿来三十六只碗出来。

罗知府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么多碗何用,但还是命人到厨房里去搬。

三十六只碗很快送来,李绝尘将碗接过,然后拿起一个碗就像地上扔去,其他人看得糊里糊涂,这碗扔到地上岂不是碎了?

然则并没有碎,李绝尘扔碗时用了巧劲,碗落到地上后碗底在地上轻轻滑动了一阵子方才停下,正好将碗掉落的力道消解,李绝尘随拿随抛,很快将三十六只碗全都扔到地上,慕容寒山见到这些碗每四个为一组,正好形成九宫之形,李绝尘双手一拱,道一声“献丑了!”然后人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其中一只碗的碗沿上,按理说人用脚踩到碗沿处,这碗定然会翻倒,可是李绝尘却站得十分稳当,那碗也没有一点倾覆的意思。

慕容寒山通过他这一纵身,看出他身上果真并没有多少内力,之所以轻身功夫如此高明,一方面是因为他天生就是练这轻身功夫的料子,另一方面这点桩步里也的确隐含着高明的技巧,能让人如履薄冰却又踏实无比。

李绝尘飞快地在每个碗上快速地走动,其轻快处好似落羽飘雪,似乎在他足下并没有留下一点劲力,周围的人大都习过武,虽然大都不如李绝尘的轻功,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极其高明的轻功,因此喝彩声不断,就连罗知府都为李绝尘叫好。

九宫是以井字划分出的乾宫、坤宫、坎宫、离宫、艮宫、震宫、巽宫、兑宫以及中宫等九处,九宫脱胎于八卦,只比八卦多了个中宫,可是步法却和八卦歩截然不同,慕容寒山见他步法奇特,不禁全身贯注地查看起来。

等到李绝尘在每个碗上都走过三遍后,他又从碗上倒纵下来,这些碗没有丝毫晃动。

周围自然是彩声如雷,李绝尘做了个四方揖谢过众人的捧场,脸上流露出欣然之色。

慕容寒山却由此得知他并没有什么不轨的企图,也醒悟他来到府衙,就是为了寻一门光宗耀祖的差事,以他不能修炼内力的体质,根本不足以在江湖上称雄,可是他又是万里先生的亲传弟子,以之行走江湖的话并没有多少出路,因此他来到这里,说不定能够一展所长。

李绝尘谢过众人后向慕容寒山拱手道:“我那几手不成话的暗器功夫不知道还要不要献丑?”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有些本事还是要留在需要的时候再使出来最是有效,你既然是万里先生的弟子,暗器功夫自然也不会差了,我相信你是万里先生的弟子,也希望你能够在这里混出一番名堂出来。”

李绝尘谢过慕容寒山的吉言,人让在一旁。

跟着过来的便是风意门的三人,三人一起来到慕容寒山身旁,正准备自报家门,慕容寒山伸手一拦道:“我认得你们,你们不用介绍了,请过去吧。”

第六十七章 迷失自我

老者说道:“老夫常年隐居,就算说出名字剑神也不会知道,还不如不问的好。”

慕容寒山道:“看起来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为谁来此?”

老者傲然说道:“偿若是以前的慕容寒山,我自然会如实相告,不敢隐瞒,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慕容寒山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老者冷笑道:“以前的慕容寒山遗世独立,傲傲然如同一座没人能够攀登的雪山,如今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却和官府走到了一起,帮主官府对付他们的敌人,嘿嘿,这样的慕容寒山还是之前的慕容寒山么?”

慕容寒山道:“我行事一向不遵从世俗的势力,只问对错,知府就算有天杀的过错,掳走他的孩子以胁迫于他也是不该,就算是江湖道义也没有这么做的,我所做的,只不过是使孩子不再受到威胁而已。“

老者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好人了?”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所追求的也不是好坏,而是有自己的原则,我和你啰嗦这么多而没有杀你,也是我的原则之一。”

老者色变道:“原来你有杀我之意?”

慕容寒山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或者是因为我这一路西来,见过太多的惨事,所以竟然变得心软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来此的目的,我决定杀不杀你,如果你宁死不说,那我也就不用纠结了。”不就纠结,那就是决定将他宰了。

这番威胁的话若是别人说出来的,这名老者或者会嗤之以鼻,但出自慕容寒山之口,谁也不敢等闲视之,老者看着慕容寒山,见他眼睛里的一丝温情逐渐消散,他心中一寒,断然道:“我叫风烛子,乃是崆峒派的长老,来到这里是为了协助离此不远的一支义军,我和他们的首领铁鹰杀有十多年交情,承他瞧得起,让我进了汉中府做内应,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刺杀知府,制造混乱,好给他们以可乘之机。”

慕容寒山问道:“你留在府中的目的是知府?而不是知府的儿子罗小英?”

风烛子摇了摇头:“对付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只有那些没出息的人才想着以孩子为质,铁鹰杀起事之前也算是绿林好汉,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慕容寒山又问道:“然则你可知道掳走罗小英的人是谁?”

风烛子依然摇了摇头:“罗小英被掳走乃是我来官府之前的事,就是因为罗小英被掳走,我才能顺利进入官府,这之间的先后,你想必也清楚。”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假如罗小英不是被风烛子掳走的,难道下手的人是风意门的掌门?唉,现下义军太多,天下千疮百孔,有理由做出此事的人太多,自己也追究不了,他说道:“代我向贵掌门闵宗主问好!”

他就这么放风烛子走了,就连风烛子都难以相信慕容寒山这么好说话,他道了谢,人如同一只大鹰般掠进枯树林中,很快消失不见,崆峒派的轻功并非有什么独得之秘,之所以能够和慕容寒山不相上下,是因为取巧。

慕容寒山离他近了,才看清风烛子每次一伸手,就有一根极细的丝线甩出,好像一条软鞭,无论是甩到树枝上还是房檐上,都能借力扯动身子,以增加轻功的速度,这种办法中原中不少用软鞭的人也能做到,只不过不屑为之。

放走了风烛子,慕容寒山施施然回到了汉中城府衙中,因为慕容寒山临走前曾经叮嘱这些人不得枉动,这些人还留在原地。

罗知府见到慕容寒山独自一人回来,颇感诧异,问道:“那老贼……”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杀了。”

罗知府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杀了,具体的情形也不需要再问了,剩下的十多名武林中人,慕容寒山全都问过一遍后,对罗知府道:“好了,留下的这些人里已经没有人有问题了,此后罗小英的安危绝不会从内部出现问题,但想要保护好他,罗知府还要再加强一些守卫,言尽于此,望各位好自为之。”

这些人中除了风意门中的三人,其他人都对慕容寒山既敬且畏,听他要走,无不心下感到轻松,而风意门中的吕长虹等三人对慕容寒山当然也是既敬且畏,但更多的是感激,感激慕容寒山没有戳破他们的企图,同时慕容寒山临走时的话,他们也都听在耳中,不管他们潜伏在府衙有何企图,他都可以不管不问,但唯有一点,那就是他们不能动罗小英,否则就是在和他过不去。

三人当然不会明知故作,若惹怒了慕容寒山,说不定会给他们风意门带来灭门之祸。

罗知府见慕容寒山有了去意,当然不肯答应,他露出身为官府中人难得的真诚:“慕容先生帮我府衙中除去了这些祸患,对我等安危性命如同有再造之恩,我怎能轻易让慕容先生就这么匆匆离去?不行,万万不行,总要慕容先生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本官才肯放先生离去。”

慕容寒山则断然拒绝:“谢过知府大人的好意,我还有事,不能在此耽搁。”

罗知府闻言十分失望,他留慕容寒山在此,除了真心表达感激之情外,更重要的是,只要慕容寒山在此一日,府衙的安宁就会得到绝对的守护,他给罗小英暗使眼色,希望罗小英留住慕容寒山。

但罗小英显然在这方面是站在慕容寒山这边的,他对慕容寒山道:“慕容叔叔既然有事,就先走吧,以后若是有空,再来看看我。”

慕容寒山摸了摸他的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接着他向罗知府一拱手,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罗知府看着慕容寒山的背影,第一次理解了什么是他知府也做不到的事情。

离开府衙,慕容寒山径直来到丐帮分堂,析长三等人以及出去打探的诸多丐帮弟子大都回来了,只不过大部分的人脸上都是一副落寞的神色,慕容寒山据此推之丐帮并没有找到凶手的下落。

果然,析长三一见到慕容寒山,就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结果,慕容寒山问道:“那八臂门可打探到什么线索?”

析长三道:“管伯雄半日之间找了四处和他交好的门派,有派出门下所有弟子到附近的城镇打听,只不过从先回来的弟子口中,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慕容寒山问道:“邵堂主的法体何时下葬?”

析长三道:“我们汉中分堂所有的弟子全都刺血涂抹了堂主的灵牌,何时为堂主报了血仇,洗去灵牌上的血迹,何时下葬。”

慕容寒山从前没有听说过丐帮的这个规矩,不过这样一来,就能督促本堂弟子卖力为堂主复仇,否则堂主得不到入土为安,丐帮弟子脸上也无法面对武林同门。

析长三道:“以我们丐帮打听陌生人的本事,不应连一点踪影都找不出来,所以我们据此推测,若非这个雪隐门的刺客隐匿行藏的手段高明绝顶,要么是此人本就是汉中当地人,在汉中隐迹多年,甘于沉伏,最近收到上面的命令,这才现身杀人,唯有这两种可能,我们才查不到踪迹,头一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无论如何,我们丐帮总占了地头之利,他们再怎么隐匿,也绝无一点线索也查不到之理,所以我们猜测,此刻就隐匿在汉中当地人中,这样一来,我们就极难找出此人的身份,他有可能是在街边坐着贴烧饼卖馄饨的生意,也可能是哪个街边铺子的掌柜伙计跑腿,也有可能隐藏在官府之中,总之,此人既然埋伏了这么久,就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出来。”

慕容寒山听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他有一个疑问却难以得到解释,他说道:“如果按照析副堂主所言,此人早就隐藏在汉中,但雪隐门对付丐帮的时间在此之前一个月已经发动,为何此人当时没有动手,偏偏等到丐帮受到消息有了防备之后才出手?这种舍易取难的事,恐怕有些说不通。”

析长三道:“这中间定然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说不定此人到了外地,最近刚刚回来,也说不定此人受了伤,最近刚刚伤愈,更说不定此人当时有不动手的理由,而如今却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原因等等……”

慕容寒山冷静地说道:“如果是你分析的这些原因,那么咱们查找线索的方向也可以跟着改变一下,就着重从谁刚从外地回来,抑或谁受了伤最近伤愈,又或者谁频繁地和陌生人接触等等。”

析长三道:“不错,我这便去安排,慕容先生在此稍待。”

慕容寒山心中一团烦乱,他此次远足,本是为了去和北斗先生见上一面,哪知道一路上却惹来数不清的麻烦,他每了结一处的麻烦,总觉得前途开阔,再也不用为之前的事苦恼,想不到一事刚了,一事又起,就像现如今,丐帮的堂主被害,慕容寒山又怎能于此时袖手不顾,一走了之?

而且雪隐门没由来地对付自己,虽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总也使得自己前途荆棘丛生,与此同时,和魔音教的教主尹琳娜还处于一种若即若离,自己搞不清楚她真正的目的和动机的地步。

他原本生而为剑的原则,在他出世的开始,就不断地被打破,如今剑虽不寂寞,但慕容寒山却越来越不像慕容寒山,他逐渐在这纷乱的尘事中迷失了自我。

何时才能从这团乱麻中摆脱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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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隐藏身份

到了傍晚时分,析长三苦笑着回来见慕容寒山,慕容寒山讶然问道:“难道根据这几点推测,竟然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吗?”

析长三道:“现在不苦没有线索,反而因为线索太多而苦恼,我们按照最近从外地回来的,以及受伤的得病的最近痊愈的,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最近才出来露面的等等,您猜怎么着?几乎有小半城的人符合这些条件,线索太多就和没有线索一样,让人无从查起。”

慕容寒山说道:“如此看来,只能从其他方向来查了,咱们要仔细分析分析,到底此人是如何隐藏在众人之间的,就算是此人在几年前就进了汉中,作为雪隐门的弟子,也不会一点线索没有。”

两人正谈论着如何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雪隐门隐伏的刺客,这时候负责在门外值守的丐帮弟子进来汇报,八臂门的掌门管伯雄过来了。

析长三见他此时过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消息,心中一喜,连忙出来接见,慕容寒山也跟着出来。

两人见到管伯雄,见他神色古怪,析长三连忙问道:“怎么这副神情?可曾查出什么事情来?”

管伯雄点了点头道:“请到里面去说。”

析长三见管伯雄这次过来,身后跟着十多名弟子,不禁对他的行为更感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问,请管伯雄进了厅堂,管伯雄吩咐弟子留在院子里等候。

三人进了屋,管伯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析长三和慕容寒山两人也没有催他,三人各自坐下,过了一会,管伯雄才说道:“线索倒有一些,只不过说出来恐怕你们未必相信。”

析长三客气地说道:“管兄乃是八臂门的掌门,乃是宗师级的人物,说出来的话,我们怎会有所怀疑?管兄多虑了。”不知为何,他感到和管伯雄之间的关系,忽然变得疏离些了,也许就是因为管伯雄此刻的神情所致。

管伯雄说道:“多谢称赞,今日我率领弟子在周遭打听消息,其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小户的门派叫做摧木拳,只不过学些家传武功,收了几名弟子,这些弟子也大都不喜和人争胜负,因此知道这个门派的人更少,两位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的确都没有听过这个什么摧木拳的门派,他们也并不奇怪以自己的见识广博而没有听说过,他们只奇怪管伯雄为何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点子上,让他们感到云里雾里,不知他提到这个门派是何意,何不直接将所知的线索说出?

管伯雄见到两人的神色,略略猜到一些端倪,他说道:“两位不要怪我啰嗦,偿若我不将前因后果说个明明白白,你们定然会觉得这件事十分突兀。”

析长三道:“反正临近天黑也没什么急事,你说得越详细越好,我们有的是时间。”

管伯雄也不去管他言语中的暗讽,他接着说道:“这个摧木拳现今的家主叫做崔锦华,他们崔家本就是因为贩卖布匹而家境雄厚,几代经营,家中极是富足,并不需要授徒为生,但每一代人都收几名徒弟,就是怕他们偿若哪一代人没有了子息,也能使得这套拳法不至于失传,我身为八臂门的掌门,历来弟子众多,和他大户人家随手教导出来的弟子不同,两个门派之间也并没有多少来往,我管家虽然不如崔家富裕,却也足以自给自足,崔锦华所教授的徒弟,也极少参加汉中武林的一些聚会,我们两个门派虽然都在汉中,但我十多年来只见过崔锦华一面,如今他长什么样,我恐怕都已经认不出来。“

当管伯雄提到崔锦华的时候,两人都在猜测雪隐门的刺客是否隐藏在崔家,甚至就是崔家本人,但等到管伯雄说起他们历代都在此生存,不禁又都否认了这个可能。

管伯雄说得口干舌燥,桌上放着一杯冷茶,他也毫不顾忌地端起来喝了,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他继续说道:“我虽然和崔锦华没什么交情,但是仲英却和他关系匪浅,一来仲英喜欢流连风月场所,而来两人脾气相投,又或者说臭味相投,因此仲英常常到崔家饮酒过夜,因为仲英的狐朋狗友不少,所以我之前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知道今日我派出去的弟子找到了崔家,崔锦华方才知道仲英被害的消息。”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虽然觉得他说话未免过于啰嗦,但听到了此人和管仲英有关,两人都打起了精神,仔细倾听。

管伯雄道:“我晌午听到这个消息,连饭都没吃,就亲自取了崔家去打听我兄弟生前的消息,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今日大闹灵堂的那名尼姑已经走了。”

虽然管伯雄说到一半将话头岔开,但因为说的是这名美貌的女尼,加上此人也和管仲英有关,两人还是留上了神,析长三道:“她不是在老妈子的劝说下,等晚上再来祭拜令兄弟么?怎的这时候走了?”

管伯雄道:“我怎么知道?她走了更好,省得她晚上去吊唁时被人看到,让我们管家名声受损,我原本也没有当回事,直到我见到了崔锦华,和他谈了半日后,方才猜测到一些这尼姑离去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就暂停下来喝了口水,析长三和慕容寒山都被他的话头吊起,见他忽然中断喝水,都气得牙痒痒。

管伯雄放下茶杯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经过我和崔锦华的一席交谈,我知道了原来和仲英相好的这名叫做尘缘的女尼是来自灵台山的梅花庵,而崔锦华也知道尘缘是他相好的事,他还曾经劝过仲英,管家毕竟在江湖上有些名头,如果此事被他人知晓,恐怕管家将成为江湖上的笑柄,但仲英却说到,尘缘已经答应还俗,等到她还俗后,两人就算明目张胆地在一起,别人也说不出什么。崔锦华却不认为事情又这么简单,但他苦劝无果,因为仲英最后被他劝得烦了,回了一句,你是否妒忌我的艳福,所以才让我离开尘缘?我跟你说罢,我娶定她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她还俗后,我会给她安排一个别人查不出来的身份,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尽管管伯雄说了长话短说,但还是说得十分详尽。

析长三见他又喝了口茶,忍不住催促他:“是否这小尼姑有问题?”

管伯雄放下茶杯道:“你听我说,仲英和崔锦华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管仲英依旧三天两头地向梅花庵跑,原本尼姑庵就容易惹出是非,管仲英这么频繁地去找一名小尼姑,时间一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早晚会被人知晓,崔锦华虽然和仲英大吵了一顿,但毕竟两人的交情放在那里,这次争吵也不过是平常的口角而已,若没有变故,两人过不了两天又会好得像亲兄弟一般,因此崔锦华便暗中收买了一些年轻的丫鬟,让她们以向佛之名轮番去庵中打听尘缘的来历,究竟她对仲英有没有耍什么心机,偿若两人是真心相好,他便尽力撮合此事,偿若尘缘乃是淫贱女子,他便想办法破坏此事,这一打听,不但尘缘的来历古怪,就连梅花庵的住持身份也大有古怪。“

析长三听他说道要紧处,怕他再扯到别的,连忙凑话问道:“有什么古怪?”

管伯雄道:“一般庵中的尼姑都是陆陆续续而来,可是梅花庵的住持出云师太却是和尘缘两人在六年前一起到的梅花庵,而且两人入庵不久,原来的住持在一天晚上忽然暴毙,经过一些明争暗斗,原本绝不可能当上住持的外人出云师太,却用尽了各种办法,终于当上了住持。”

析长三和慕容寒山听到这里,两人都是心中一凛,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管伯雄却对两人的举动视若不见,继续说道:“如果仅仅如此,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前去打探两人来历的丫鬟却在几天后逐一失踪,这让崔锦华感到了恐惧,他隐隐猜到这些丫鬟的失踪都和梅花庵的这两人有关,他有心要跟仲英提起此事,让他有所防备,但仲英一连几日都没有找他,他想要去找仲英,却连人影都见不到,他不知道的是,也就是在那几日,仲英正受到人的威胁,以至后来他感到隐瞒不住,便来找我求助,才有的后来的事。”

析长三先不说破自己和慕容寒山探讨的结果,他问道:“对此管兄可有什么看法?”

管伯雄道:“且不说她们两人霸占了梅花庵有何目的,单我自己推断,那封胁迫仲英的信怕就是出云住持所写,目的就是为了让管仲英不再去找尘缘,否则传扬出去,何止我们八臂门管家声名受损,他们梅花庵更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笑话。”

析长三道:“如果是出云住持所写的威胁的信,为何要求他去杀了知府,揭竿而起?这岂非说不通?”

管伯雄道:“恰恰相反,出云住持这么做,极是高明,一来管仲英得到了这封信后,要么照做,这对我们管家家大业大的根基来说,根本不会考虑,那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仲英需要立刻和尘缘分开,并毁去一切证据,就算有人指责他,他也可以全然否认,大言是别人在中伤他,毕竟我们管家在汉中还有些地位,只要此人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谣言逐渐就会消散,这封信看似给了仲英两个选择,其实他只能选择后者,那么出云师太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

析长三道:“梅花庵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尼姑庵,而且据我所知,梅花庵甚至十分穷困,当了那里的住持并没有什么好处,为何她非要千方百计地保住梅花庵的名声呢?以她能够威胁管仲英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到别处去,这么一来,梅花庵名声的好坏便和她无关了。”

管伯雄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问道:“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她本就是走投无路才去的梅花庵,也说不定她原本就不是女尼,而是被朝廷通缉,或者被人追杀的女贼,所以不敢泄露自己的身份而已。”

析长三听他越说越离谱,禁不住摇了摇头道:“非也,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非要待在汉中附近,而且要极好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她的目的并非是住持,但她做上了住持,其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尼姑庵住持的来历。”

管伯雄也不相信析长三随口猜测,他问道:“她有什么身份需要去隐藏呢?”

析长三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位叫做出云师太的,以及尘缘两人都是来自雪隐门的女刺客……”

管伯雄脱口而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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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灭绝人性

知道事情经过的人,绝不会对管伯雄的惊讶而感到意外,因为就连慕容寒山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无论怎么看,尘缘打破世俗的观念,和管仲英相好,也都是出于真心。

至于她为了给管仲英上一炷香,甚至可以不顾他人的笑话,不顾对管家声名造成的伤害,除了她给人留下的不懂世事的单纯的印象外,更重要的还是她对管仲英的痴情。

如今得知她和梅花庵的住持出云二人乃是别有心机,为了隐藏身份而显示出的伪装令所有见到尘缘的人都感到惊讶。

难道这一切都是在她的预料当中?不是管仲英和她相互倾心,而是她主动勾引管仲英,说不定此举还别有目的?

别说管伯雄,就连析长三也感到其中矛盾重重。

慕容寒山此刻说道:“就算尘缘是雪隐门的刺客,她对管仲英的感情也绝非做作。”

管伯雄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她大闹仲英的灵堂之后,我已经答应了让她夜里来给仲英上柱香,可是她却忽然不声不响地走了,若说她没有恶意,我觉得不大可能,他若真对仲英生情,又怎会不来?又怎会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原本对尘缘来给仲英的灵堂吊唁一事拒绝,现在又对她的离去感到不满,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矛盾之处。

这个矛盾就是建立在管仲英和尘缘之间,这种打破世俗的情感,他既希望这份感情是真的,希望管仲英没有受到愚弄,又希望这段感情从未发生,毕竟他的内心深处对这种大部分人都排斥的情感也是拒绝的。

慕容寒山想起当时刚见到尘缘的情景,她的眉心中有一股化不开的幽怨,那绝非能够做作出来的,慕容寒山可以肯定尘缘和管仲英之间的感情,绝非虚言儿戏,只不过他想不出她行事的原因而已。

析长三则不这么认为,他说道:“蛇蝎女子,她害了管仲英不说,今日还要过来败坏管家的声名,看来雪隐门的人不仅会杀人,而且对于如何让人死后都难以翻身更是精通。“

慕容寒山自然不以为然,但也绝不会浪费口舌和他争执,他虽然不这么认为,但是管伯雄却被析长三的推测打动了,他觉得析长三说得一点也没错,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一心只想着如何为兄弟报此血仇,只想着如何保住管家的声誉。

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析长三忽然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尼姑跑不了庵,我去梅花庵找她们去。”

管伯雄想了想,对析长三道:“也算我一份。”

两人看着慕容寒山,眼神间仿佛在问你去不去,慕容寒山沉吟不决,既然出云住持和尘缘两人极有可能是来自雪隐门的刺客,那么邵人杰堂主也多半是他们下的手,如果真能确定此事,他也可以尽快地解决这件事,尽快地离开这里。

看着两人期望的眼神,慕容寒山正要答应,忽然又有丐帮弟子来报:“梅花庵庵主出云师太求见。“

三人正准备去梅花庵找她的麻烦,想不到她自己出动上门,析长三和管伯雄两人对视一眼,无不感到不解,难道雪隐门的人胆大至此,竟然敢上门杀人?

管伯雄怒火中烧,他和析长三是认定了她们是杀死管仲英的凶手,他紧紧握着腰刀的刀柄,准备和这妖尼厮杀一场,析长三虽觉得奇怪,但他要比管伯雄冷静地多,这里是丐帮分堂,本就是丐帮自己的地盘,怎会惧怕别人上门找事?更何况还有一位慕容寒山在场,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担心?

析长三只是觉得,出云师太既然敢来到这里,自然有她的底气,难道她是仗着那件机关暗器?

慕容寒山则没有想这么多,他当先走了出去。

在丐帮分堂门外,站着一位年长的尼姑,她穿着一件灰布缀衣,容貌间带着一种愁苦之意,慕容寒山原本想着她既然是来自西域的刺客,相貌应是和伊琳娜那种深眼眶蓝眼瞳,可是出云师太和中原女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头上自然是一根头发也无,头顶烧了四个戒疤,看起来颇有除尘之色。

管伯雄从慕容寒山身后蹿出,八臂门的弟子也跟在他身后,管伯雄指着出云师太,神情激动,过了一会,他问道:“我兄弟管仲英可是你害死的?”

出云师太神色平静,缓缓摇了摇头:“贫尼今日前来,要说的就是此事,施主是管仲英的兄长吧,他不是我杀的,更不是尘缘所杀,但我知道凶手是谁。”

管伯雄并不相信她的话,但他还是问道:“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出云师太竟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将他晾在那里,转而向析长三说道:“听说丐帮分堂的邵堂主也为人所害?”

析长三点了点头。

出云师太说道:“那么杀害他们的人,多半就是西域雪隐门的人,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雪隐门这个门派?偿若没有听说过也不奇怪,因为就算是在西域,听说过雪隐门的人也不多。”

听到出云师太的话,三人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怀疑出云师太就是雪隐门的刺客,可是由她主动提出来,却仿佛有些坦白得过了分,出云师太见到三人的神色,讶然道:“看来你们早就知道雪隐门了,否则不会露出这种神色,看来倒显得贫尼多嘴多舌了。”

管伯雄心直口快,他直接问道:“难道师太不是雪隐门的人?”

本以为即使出云师太是雪隐门的人,也会出言否认,更何况听她的口气,她还未必是,但出云师太听到管伯雄的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么一来,三人都能猜到,即使出云师太不是雪隐门的人,也必定和雪隐门有着极深的渊源。

一时四人全都默然无语。

过了一会,出云师太才叹了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想不到你们已经知道了,那贫尼也不好再否认,不错,我出家之前,的确是雪隐门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还没等她说完,管伯雄就虎吼一声,抽刀向出云师太砍来,出云师太丝毫没有反抗之意,神色平静地面对这一刀,但慕容寒山却不容许他这么鲁莽的出手,毕竟有很多事他们还没有问个清楚明白,慕容寒山伸手一拦,正拦在管伯雄的手腕上,管伯雄原本挟带着滔天怒火的全力一击,忽然变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管伯雄愕然望着慕容寒山,他疑惑地说道:“这老贼尼自己都承认是雪隐门的人了,为何你还要拦着我?”

慕容寒山道:“她不过承认了出家之前是雪隐门的人,并没有说自己就是杀害令弟的凶手,况且咱们还有许多事情都没有问明白,你这么贸然出手,将她杀死后咱们去问谁?你知道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么?”

管伯雄说不出话来,他尽管满腔怒火,却不敢向慕容寒山发作。

析长三出言缓和道:“慕容先生说得没错,先问个清楚明白,偿若人真是她所杀,也好让她死个明白清楚!”

管伯雄听到两人都这么说,只好暂时收了刀,他对出云师太说道:“偿若你真是杀害我兄弟的凶手,哼哼……”哼哼如何,那是自然也不用多说。

出云师太对于管伯雄的威胁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反而对慕容寒山道:“多谢施主出手相助。”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既然你承认了自己是雪隐门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出云师太道:“雪隐门的人几乎全是西域人,而我和尘缘却都是汉人,你们不觉得奇怪么?我小的时候,家中经历过一件极惨的事,家中的亲人大都被人害死,但关键时刻,却承蒙雪隐门的高手搭救,此后我便相当于投身雪隐门,跟着他们学会了杀人的技巧,后来尘缘也加入雪隐门,经历和我差不多,只不过……”

慕容寒山听她承认了自己和尘缘都是出自雪隐门,对她的敌意放松了些,他问道:“只不过什么?”

出云师太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她说道:“在我和尘缘为他们杀了几名中原的目标之后,为他们赚了不少金子,可是我和尘缘对他们怎会这么巧地出现在我们危难之时,救下了我们而感到怀疑,所以我们两人不动声色,准备查探其中的真相,后来雪隐门的人派出门人去执行任务,却瞒过了我们,我和尘缘感到有些不对劲,便悄悄跟着,终于发觉了这件大秘密,原来……原来他们是先找到了适合做他们雪隐门弟子的人选后,然后假装劫盗进行杀人,关键时刻再出来假装救人,以此来取得被救之人的感激,从而纳此人为弟子,我和尘缘两人都是这么被他们吸纳入门的。”

尽管出云师太说得轻描淡写,但三人听到这件凄惨的秘密,还是感到十分震惊,想来出云师太知道此事的早,也早就接受了这件事实。

析长三道:“若果真如此,那么雪隐门行事不免……不免……”不免什么,析长三没有想到合适的措辞,似乎过分和残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这种灭绝人性的行径。

第七十章 管家骨血

出云师太惨然一笑道:“我们就是雪隐门培养出来的刺客,对于雪隐门的实力知道得比他人更加清楚,我们知道,就算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以我们两人的力量,也不足以报此血仇,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为仇人卖命,所以我和尘缘两人便决定逃出他们的控制,我们在六年前来到这里,雪隐门对于叛逃的人会赶尽杀绝,我们为了躲避他们的追杀,将头发全都剃光,假装成尼姑,后来一路遮遮掩掩地来到了这里,梅花庵的住持对我们很好,再加上我逐渐想起了自己的出生地,便在梅花庵留了下来。”

管伯雄道:“你如何证明你所说的事情的真假?我们如何得知你所说的不是为了保住性命而胡说八道?”

出云师太道:“世人很少有拿自己家人性命开玩笑的,况且我既然敢来,自然是有所凭藉,这件事丐帮的人多多少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析长三不知她所言何意,听她提起丐帮,茫然问道:“什么事和我们丐帮有牵扯?”

出云师太道:“当年杀害我全家的事,我出家前的俗家姓氏原本姓桑。”

这个姓氏对慕容寒山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析长三听到这个姓,却几乎跳将起来,他指着出云师太结结巴巴地说道:“难道你父亲是……”

出云师太道:“我想你们丐帮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内情,我父亲就是桑月桐,我们这个姓氏原本就非常少见。”

管伯雄还不知道桑月桐是谁,他虽是汉中本地人,但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管伯雄还小,析长三却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叹了口气:“桑家这件困扰了江湖中数十年的悬案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原来竟是雪隐门为了收你为弟子痛下杀手,三十多年前,桑家一家九口忽然被灭了门,我们丐帮曾多番查找凶手的线索,但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到,凶手行凶十分利落,但却不是为了谋财,因为家中并没有遭到翻找洗劫,桑家并不是武林中人,只不过桑月桐和我们先堂主有些交情,因此我们丐帮卖力打探其中的因由,但知道先堂主仙逝,也没有查到一点端倪。”

出云师太道:“不是一家九口,而是十口,那年我只有五岁,被雪隐门带去了西域。”

析长三点了点头道:“不错,先堂主曾经提到桑月桐有一个女儿不见了,但是却没有发现她的尸首,先堂主怀疑这小女孩也没有逃出魔爪,只不过是不是被丢入了井中还是河里,难道你就是……”他说到这里,对出云师太所说的话已经相信了九成。

出云师太道:“难得你还能记得此事。”

管伯雄却没有析长三这么容易相信,他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到这里之后无意间得知了此事,然后才信口开河……”

出云师太还没有否认,析长三已经帮出云师太解释道:“绝不可能,因为桑家乃是从外地迁到汉中来的,再加上他家在此地没什么亲戚,又不是武林中人,所以尽管案子很轰动,但因为什么都查不到,很快就没人再提起此事,而知道桑月桐这个名字的人,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几个还活着的了,所以如果师太不是桑家的人,也绝不可能打听到此事。”

管伯雄欲待不信,却又无话可说。

慕容寒山道:“可是你和尘缘两人来到梅花庵后,梅花庵的住持却不久暴毙,却又是怎么回事?你一个外来人,又怎会当上住持的?”

这句话问得十分犀利,出云师太是好是歹,通过此事就能看出。

出云师太道:“原住持逸凡师太原本就是身体不好,她圆寂的时候我和尘缘已经入庵一年多了,只不过我们当时并非住持,所以默默无闻罢了,庵中贫苦,但周围的百姓生活更苦,我们庵中的一些事物经常被偷,自从我和尘缘来到以后,这种事情便少得多了,逸凡师太知道这都是我在暗中打发了偷盗的人,知道我懂些武功,为了梅花庵此后的问题,她毅然决然地让我当上住持,我本想拒绝,因为当上住持不免和我们躲避雪隐门的追杀相左,但逸凡师太收留之恩深重,我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管伯雄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倒是一番好意了。”

出云师太叹道:“我猜到我不去找你们,你们也终究会因为尘缘而找上梅花庵,你们来找我,和我主动来找你们,这中间的分别就大了,管施主,无论你对我有何成见,且不妨先放到一边,你此刻最该问起的,难道不是杀害令兄的凶手么?”

管伯雄凛然一惊,他对出云师太这位老尼自然是有些意见的,这些意见多半是来自管仲英和尘缘之间的孽缘,要知道若没有尘缘,管仲英多半也不会被害,所以他对梅花庵的人有怨气也是情有可原,但经出云师太一提醒,他还是清醒过来,毕竟他身为八臂门的掌门,心胸多少还有一些,他向出云师太抱了抱拳道:“是我出言不逊,得罪了师太,还望师太能够告诉我凶手是谁,在下感激不尽。”

出云师太道:“杀害管仲英以及丐帮堂主邵人杰的,就是雪隐门的人,我们本也知道,却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

析长三心道凶手果然是雪隐门的人,他们推断的没错,他问道:“他们下手这么快是什么意思?为何你们早就知道?”

出云师太道:“一个多月前,尘缘外出化缘时,就被雪隐门的人盯上了,只不过这次雪隐门的人态度很奇怪,并没有上来就对尘缘下手,反而对尘缘说道,他们这次奉命过来对付丐帮的人,如果我们两人能为雪隐门出手效力,我们两人叛逃雪隐门一事便可以既往不咎,尘缘回到庵中跟我提起此事,我们两人商量良久,都觉得不能对丐帮的人下手,一来丐帮和先父有些交情,二来雪隐门是否会言而有信谁都不知道,三者我们已经在汉中生活了几年,也知道丐帮绝不好惹,就算我们得手,未必能够脱离雪隐门的追杀,反而先和丐帮结了仇。”

析长三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该将此事告诉我们,这样我们丐帮总会承师太一个人情,而且有了防备,邵堂主也不会被害了。”

出云师太道:“我已经让尘缘去通知你们了,尘缘自己没有和你们联络,却让管仲英去提醒你们,但据管仲英旁敲侧击的打听所言,原来丐帮已经有了防备,据说贵帮的帮主似乎也有信送来,让你们小心刺客,管仲英还说道,你们丐帮的人出行,至少十人以上,让雪隐门的人无从下手。”

析长三听到她这么说,不禁悔恨不已,他们的确收到了汪九成的信笺,但还是大意了。

管伯雄道:“既然雪隐门的目标是丐帮的人,为何却又杀了我兄弟一家上下?”

出云师太叹了口气:“这恐怕还是因为尘缘的缘故,我们没有听从雪隐门的命令向丐帮下手,他们自然是恼羞成怒,尘缘和管仲英两人相识说不定早被雪隐门的人看在眼里,因此杀了他用以提醒我们,又或者他们对付邵堂主时,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将管仲英一起杀了也说不定,总之只有找到他们,才能知道真正的原因。”

管伯雄双拳紧紧攥住,看得出他在克制自己的伤心和愤恨,他向出云师太恭恭敬敬地说道:“还请师太指点一条明路,告知我等凶手的下落。”

出云师太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刺客的所在,毕竟你们杀了他们对我和尘缘来说也有好处,但我有个条件。”

管伯雄问道:“什么条件?”

出云师太道:“这个条件是为尘缘提出来的,她毕竟和管仲英相识一场,如今她已经被雪隐门的人带走,准备带回西域执行家法,我希望你们能够将她救出,并承认她和管仲英的关系。”

管伯雄为难地说道:“救她出来自然可以,我们尽力去做就是了,但是让我们承认他和仲英的关系,这……”

出云师太道:“我知道你们管家注重声名,我也不需要你大张旗鼓地告诉大家这件事,只要你管施主承认便可以了。”

管伯雄愕然不解:“我兄弟已经和她天人相隔,为何她非要我们承认她的身份不可?”

出云师太叹了口气道:“这可怜的孩子,管仲英恐怕还没有告诉你,尘缘已经怀上了你们管家的骨血……”

管伯雄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悲喜交加,他喉头哽咽,对出云师太道:“你没有骗我吧?仲英有……有后了?”他也因此明白了为何尘缘会突然不告而别。

出云师太道:“否则我也不会前来找你们相求,我先去了管施主家中没有见到管施主,家丁告诉贫尼你们在此我便又来的这里。”

一旁的慕容寒山忽然说道:“以尘缘的武功来说,能够将她带走的人武功当在她之上,别的不说,尘缘那一手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也足以抵挡一会,为何我们却打听不到她反抗的消息?”

出云师太道:“这次雪隐门派出的乃是乾甲,他在雪隐门中除了门主之外就数他身手最高,尘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尘缘不想因为伤害肚中的孩儿,所以选择乖乖地离去,因为反抗的下场就是当场被格杀,不反抗随他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慕容寒山疑心未能尽解道:“然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出云师太道:“我见到了她在客栈中留下的暗号信息,他们此刻正向西行,你们快马加鞭,还是能够追得上他们。”

析长三道:“此地向西,我们又不知道他们所行的路线,如何能够追得上他们?”

出云师太道:“我们自然有联络的方法,尘缘会在经过的地方留下记号,现在我来告诉你们这些记号的含义。”说着,出云师太告诉了他们尘缘会在路上留下的记号的含义。

慕容寒山当机立断:“救人之事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出云师太的话。

析长三道:“现在天色已黑,城门关闭,咱们偿若不骑马,又怎能追得上他们?”

慕容寒山道:“咱们施展轻功去追,天黑正好不会惊动路人百姓。”

管伯雄想起尘缘腹中兄弟的骨血,同时也想到马上就能给兄弟报仇,一股热血升腾而起,他也赞同立刻起行。

出云师太道:“贫尼不便和雪隐门的人相见,我先回梅花庵静候佳音便了。”

第七十一章 山中陷阱

析长三见慕容寒山首先出去,想要带领大批丐帮弟子跟随其后,慕容寒山冷然拒绝:“一来咱们是暗中追人,这么多人偿若惊动了乾甲,激发了他的凶性,以至于杀了尘缘,甚或听到动静,带着尘缘夺路而走,咱们便追悔莫及了。”

慕容寒山说得没错,半夜里一群叫花子浩浩荡荡地行路,就算没有行军时如雷的脚步声,也会激起周围的犬吠,让乾甲有所警觉。

析长三道:“那么我一个人跟你前去。”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你必须留在这里坐镇,且不说出云住持所言是真是假,丐帮分堂如今堂主不在,你若再走了,丐帮弟子便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偿若再有人来犯,谁能抵挡?”

听到他这么说,管伯雄道:“我和乾甲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非要跟你一起前去不可。”

原以为管伯雄没有留下的必要,但慕容寒山一样拒绝了他:“你去不去追寻,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全力施展轻功,你也跟不上,等你到了,事情也当解决了。”

管伯雄无话可说,难道他能说他的轻功足以和慕容寒山比肩么?偿若跟不上,那岂非在扯慕容寒山的后腿,让慕容寒山走慢些等他不成?

慕容寒山坚定地说道:“出云师太所言为虚便罢,偿若她说得一切如实,我必将宰了乾甲,带回尘缘。”

说罢,慕容寒山一人一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丐帮分堂,留下一种目瞪口呆的丐帮和八臂门的人。

虽然已过了清明,但夜里依然春寒料峭,因为到处天灾之故,除了一些逃荒的人蜷缩在街角,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慕容寒山不欲在城中张扬其事,并没有展开轻功,而是快步走向城门,个中听到有巡逻的士兵在驱赶躺在富人门前的灾民,慕容寒山暗叹这世间如此冷漠,真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一边走,慕容寒山一边感慨,他却想不到,刚走过两个街口,就有一队不识相的巡逻兵主动找上了他。

巡逻中为首的一人见到慕容寒山匆匆而行,向他喊道:“喂,干什么的?站住!”

慕容寒山闻言停住了脚步。

这批人向他冲过来,准备盘问他的身份,慕容寒山刚想拔剑宰了这些趋炎附势之徒,却忽然想起了罗知府,又想起了自己此行是去搭救尘缘,不能多惹麻烦,他思量一定,人在巡逻兵赶到之前,忽然拔身而起,落到旁边一座房子的房顶,既然已经搅出了动静,慕容寒山也不再顾虑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他人在房顶施展轻功,从一座屋子的屋顶来到另一座房子的房顶,转瞬间就消失在这群巡逻兵的视线之外。

巡逻兵见慕容寒山犹如神仙飞升般的身手,无不感到震惊,这些人停住了脚步,看着慕容寒山离去的方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名巡逻兵问道:“要不要向上边告知,全城戒备?”

为首之人摇了摇头:“此人既然已经走了,咱们也就没必要闹这么大动静,偿若到时候捉不到人,咱们岂非要白白承担罪责?现在可是要紧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另一人说道:“我听说夜行人都穿黑衣,以便在夜里躲藏,但此人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说不定并没有恶意……”

又一人道:“没有恶意为何他一见咱们便跑?”

为首之人道:“见了咱们不跑的也不多,只不过向他这种身手的倒还是头一次见,大伙可听好了,偿若有人问起,咱们可什么都没看到,更不能主动向人提起此事,兹事体大,万万不可轻忽。”

其他人立刻答应下来。

就在他们在后边议论纷纷时,慕容寒山早去得远了。

慕容寒山躲过巡逻兵后不久便从房顶下来,毕竟夜半踩在别人屋顶太过招摇,他轻而易举地出了城,然后借着月光向西行去。

据梅花庵的住持出云师太所言,尘缘随时乖乖地跟着乾甲离去,但路途中定会留下记号,黑夜中原本不易寻找什么记号,但慕容寒山十分有耐心,除了汉中向西都是官道,虽然官道也不如何平整,但因为干旱的缘故,路边也没有杂草灌木,四周视野开阔,慕容寒山在离城后约么五六里地外见到了第一个记号,记号画得十分潦草,足见乾甲对尘缘看得很紧。

发现了记号后,慕容寒山信心大增,他展开轻功一路疾驰,同时也没有放过路旁刻画或者摆放的痕迹,月光如水,映照在地上,慕容寒山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驰,不久他便见到了第二个记号,这个记号则要工整得多,并不想匆忙留下的。

慕容寒山继续向前奔驰,疾驰之际,他也在思索,出云师太所言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倒也不需要多想,如果是假的,她为何这么做?难道是为了对付自己?毕竟雪隐门在中原对付的目标除了丐帮外,还有一个慕容寒山。

但就算有人在前方设下了陷阱,自己也不会惧怕。

可如果是真的,慕容寒山不免想起出云师太说过的,尘缘已经怀上了身孕,她一个全家遭到劫难的姑娘,孤零零地生活在世上,终于有了可以委身之人,管仲英,但管仲英却也惨遭杀害,尘缘未必认为自己会去救他,而出了自己之外,能够救她的或者只有出云师太和管仲英的兄长管伯雄,但这两人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么她为何心甘情愿地跟着乾甲回去?难道她不知道回去也是个死?

慕容寒山心头一惊,他忽然想明白了如果出云所言无误,那么尘缘跟着乾甲离去的目的也就十分明朗了。

她跟着乾甲走,就是找机会杀了乾甲,为自己,也为管仲英报仇!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内力一松,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

不远处的平原上,忽然传来几声狼哞,汉中乃是一座大城,虽不是中原腹地,也毕竟是汉人聚集之地,然而天灾人祸,使得大片的农田变成荒地,人已经对这些祸害牲畜祸害良田的畜生无能为力,这些狼也是要果腹的,它们半夜出来觅食,说不定是以饿死的灾民的尸体为食。

在这方面,人和狼并没有什么区别,为了生存,狼可以吃同伴的尸体,饥荒重地,不也是传出人吃人的事情么?

而自己更是亲身经历了罗小英差点被人吃掉的恶行。

若不是为了搭救尘缘,慕容寒山定会停下来将这些害人的畜生下手除去。

慕容寒山对这些狼吟置之不理,他抬起头来看看夜空,想不到竟会这么巧,天上正是满月,传言满月之夜,饿狼就会聚齐起来寻找吃的,其实那不过是因为满月之夜较为明亮而已。

胡思乱想着,慕容寒山循着记号来到了一座荒山,山并不高,山上树木因为缺水而显得枯败,四周的村庄大都是荒村,所以找村子落脚并没有什么意义,乾甲带着尘缘,说不定就在这荒山的山谷中投宿。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放慢了脚步,思索着见到乾甲后的可能,如果两人离得非常近,自己决不能表现出来是为了救尘缘而来,否则说不定他会以尘缘为质,自己担心尘缘一尸两命,说不定就此失去了拯救她的时机。

尽管山上都是枯败的树木,可山林中还是有不少枯枝败叶,慕容寒山脚步放得极轻,以防打草惊蛇。

可是慕容寒山一直来到山腰上,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慕容寒山向山顶看去,山顶光秃秃的一览无余,乾甲也多半不会带着尘缘在山顶休息,慕容寒山绕过山腰,发现前面还有一座山头,两座山头之间,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山谷中陷入山头的影子中,再加上山谷中有几棵没有枯萎的树木遮挡,完全看不出有没有人在里面。

慕容寒山悄悄地向山谷中行去,他挨着山石的影子而行,以防山谷中的人能够看到他。

终于来到山谷中,这里比山下要安静地许多,不时从远处传来的隐隐狼叫,更衬托得这里的寂静,慕容寒山准备在山谷中搜索一番,如果见不到乾甲和尘缘,自己立刻离去,继续向西行走。

走了没多远,慕容寒山问道一股焦味,焦味中混合着一股烤肉的香气,这香气并非正在烤肉的香味,而是之前有人在烤肉,烤肉味在山谷中还没有散去的气味,慕容寒山推测是乾甲和尘缘留下的,他不知道这味道是多久前留下的,两人是不是还在谷中,他循着香味向前走。

来到几棵树下,慕容寒山正想窜到树上居高临下地查看,他忽然感到右腿似乎踢到了一根草,但山谷中除了这些树外,他并没有见到什么草,而且这感觉也和踢到草的感觉有些异样,正准备低头查看,异变陡生,两根绳圈迅速已极地将他右腿套住,接着绳子向上升起,慕容寒山被倒吊起来。

这种感觉是慕容寒山从没有遇到过的,历来都是他将敌人看成猎物,极少遇到有人将他看成猎物的。

就像他初次听到魔音教的乱神魔音一样,慕容寒山感到的不是惊慌,而是有趣,他也并没有急于脱困,而是心甘情愿地被这么吊着,他想看看对他下手的是谁,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个陷阱应是乾甲留下对付追踪他的人的,这种陷阱,雪隐门的刺客曾用于杀死丐帮的一名堂主,如今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慕容寒山被吊起来之后并没有人立刻出现,除了陷阱发动时的声响外,山谷中又陷入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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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苟且偷生

慕容寒山知道,他们这叫攻敌之不得不救,自己偿若将精力完全放在尘缘身上,说不定就避不开机关暗器,但偿若自己不理会她的死活,又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看到向尘缘身上招呼的剑招,慕容寒山自然是不能不问,只不过防备自己和防备别人毕竟还有些不同,慕容寒山只能抵挡,分不出身来还击。

一阵密集的剑刃相击的声音过后,慕容寒山已和他们交手数十招。

乾甲狞笑道:“你想自己走可以,想要带她离去绝无可能。”

慕容寒山不理会他的分神言语,只想尽快击杀一人以缓解危机,但三人却没有拼命上前,只是不远不近地和他缠斗,就是为了不给慕容寒山宰杀他们的机会,并寻找发射暗器的好时机,他们还不知道慕容寒山晓得他们手中的暗器,所以想要做出出其不意一击之敌,因此没有一击命中的机会,他们不会轻易暴露他们的杀手锏。

乾甲继续刺激着慕容寒山:“我看你这么拼命护着她也没有多大用处,你以为她会喜欢你么?克丽丝在西域时就水性杨花,你为她拼命,她却不过将你当成傻子……”

显然雪隐门的人误会了慕容寒山和她的关系,所以虽然他们极尽嘲讽之能事,却始终不能让慕容寒山分神,慕容寒山在抵挡三人攻向尘缘的剑招时,忽然想到,以尘缘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就算不是这三人的对手,总有抵抗之力,为何她在自己身旁无动于衷呢?

慕容寒山假装维护她,伸手拉住她的手,一股内力在她体内游走,他立刻明白了,原来尘缘上身的穴道被封住,虽然不影响行走说话,但真气使不出来,慕容寒山忽然仰天大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乾甲等人愕然停手,慕容寒山趁机向尘缘体内注入一股深厚的真气,将她被封闭的穴道冲开,然后他说道:“我们中原人绝不会做出袭击自己人,却让外人护其周全的事,就连中原最下三滥的门派也做不出这种事,你们三位乃是出自雪隐门的人,此举未免有损雪隐门的清誉吧。”

乾甲当然不会为他三言两语说动,他冷冷地说道:“克丽丝企图脱离雪隐门,做下这种背叛门派的事,早已被门主革除雪隐门,既然她不是雪隐门的人,我们自然不能以同门相待,我看阁下大好身手,有一句良言相劝,天下女人多的是,你又何必为了这一位人尽可夫的女人拼命?如果阁下现在离去,我们绝不阻拦。”

慕容寒山仰天傲然大笑道:“你以为我是困兽犹斗,所以才说出如此愚蠢的话么?你们胆子当真不小,竟敢在中原胡作非为,我若饶了你们,那才是让我蒙羞之事!”

说罢,慕容寒山忽然离开尘缘身旁,向擅长飞刀的乾震攻去,仿佛不再担心他们会伤害尘缘。

乾震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他先是甩出三把飞刀,企图阻止一下慕容寒山,接着任何乾甲两人汇合,企图以二人之力挡住慕容寒山这雷霆一击,而坤离见到慕容寒山不再维护尘缘的安危,便向她冲去,企图再将她掳而为质。

眼前是乾甲和乾震两人联手,慕容寒山磕飞三把飞刀后,剑光如虹,只认定乾震,对乾甲则选择暂时放在一旁。

说时迟那时快,乾甲和乾震全都采取守势,只不过两人也看清了慕容寒山的目标是乾震一人,因此乾甲是帮乾震防守,乾震则是拼了命地要挡住慕容寒山这锋芒毕露的攻击。

天下能够当得了慕容寒山全力一击的人当然有,但乾震显然不在此列。

慕容寒山以一招妙到巅毫的剑招倏忽间冲到乾震身后,乾甲和乾震似乎看清了慕容寒山小楼剑的轨迹,又似乎没有看清,但乾震的咽喉处忽然迸出鲜血,人缓缓倒地,显然死在了慕容寒山的剑招之下。

另一边,坤离持剑准备挟持尘缘,他认定了尘缘穴道被封,绝无反抗之力,这也怪不得他,西域之人点穴解穴的手法都是必须要在穴道上出手才行,他们几人都没有看到慕容寒山给尘缘出手解穴,所以自然也想不明白尘缘如何能够行动自如,那种以真气在体内解穴的功夫,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

坤离准备将剑搭在尘缘的脖子前,看看慕容寒山会不会为了她住手。

与此同时,尘缘出手了,她犹如兰花一样秀气的双手,忽然搭上了坤离持剑的右臂,坤离吓得魂飞魄散,原来尘缘也就是克丽丝在雪隐门学习的主要就是关节技,只要被她搭上,就极难甩脱,还没等坤离想明白她如何能够反击时,他的手臂传来一声清脆的骨折声,剧烈的疼痛下,他手中的剑再也拿捏不住,掉落在地,接着他的整个人被尘缘抛飞出去,在一丈外跌了个狗吃屎。

以坤离的武功而言,绝对是在尘缘之上,只不过这次他输在完全没想到尘缘有反击之力上,因此而中了暗算。

这么一来,四名雪隐门的人两死一伤,还有反抗之力的,只有乾甲一人。

乾甲眼见原本大好的形势忽然变得大败亏输,面对这种结果,他震惊地全身无力,他指着慕容寒山道:“你……你究竟是谁?”

慕容寒山那一剑,超越了他对剑法,对武功的认知,他知道他和眼前这人武功相差之大,简直不可以道理计,慕容寒山道:“我就是你们来中原对付的两个目标之一,另一个目标就是中原第一大帮,丐帮,你说我是谁?”

乾甲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他惨然道:“原来……原来你就是中原的剑神,慕容寒山!我们若早知道你是慕容寒山,也不至于一败涂地至此了!”

尘缘来到坤离身旁,抬脚在他身上踢了几下,点住了他的几处要穴,她盯着乾甲问道:“杀死管仲英的人就是你?”

乾甲恨恨地说道:“是我又怎样?克丽丝,你伙同外人对付自己同门,你以为门主会放过你么?”他刚才还不承认尘缘是他的同门,如今却又这么说,显然是他心怯了。

尘缘淡淡地说道:“偿若你不是杀害了管仲英,我说不定还会饶你一命,我一生只喜欢过这一个男人,一切都被你们毁了!”她一脚踢起地上坤离掉下的剑,剑身跳起,尘缘伸手接住,剑刃一挺,向乾甲刺去,她要杀了乾甲,为管仲英报仇。

乾甲的神色变得十分古怪,脸上似乎柔和了绝望、愤恨、不甘以及一切其他的情绪,慕容寒山见状立刻喊道:“小心!”同时小楼剑脱手飞出。

尘缘似乎也想起了乾甲身上携带的机关暗器,但她这一剑一往无前,似乎再躲已经来不及。

而乾甲的左手已经抬起。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慕容寒山的小楼剑已经飞到,一剑斩断了乾甲的手臂,小楼剑去势不绝,旋转了几圈后剑尖没入一块山石中,剑柄兀自颤抖不休。

乾甲的半条手臂离体而去,但他的暗器已经发动,手指已经按在了机关之上,只不过随着他手臂的跌落,一阵叮叮叮的声音传来,牛毛针全都射在了地上,而尘缘这一剑也同时刺入乾甲的胸膛,乾甲断臂出喷出的鲜血洒满了尘缘半边衣服,但尘缘为管仲英报了仇,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小事。

慕容寒山见尘缘无碍,心中松了一口气。

尘缘将剑从乾甲体内抽出,乾甲瞪着难以瞑目的眼睛看着尘缘,口中想说什么,但鲜血涌出,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人就向后倒去。

尘缘叹道:“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不该杀死管仲英的。”

慕容寒山走过去,从石头上抽出自己的剑,然后潇洒地还剑入鞘,接着他问尘缘:“你没事吧?”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尘缘的脸色十分苍白,月光照耀下,尘缘忽然泛起一阵恶心,或者是闻到乾甲喷出的血的血腥味,她转过身子,干呕了几下,不过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过了一会,尘缘回过神来,对慕容寒山道:“多谢你……救命之恩,克丽丝没齿难忘。”

慕容寒山问道:“你不跟我回去么?”

尘缘摇了摇头:“仲英死了,我本没有活着的希望,原该追随他而去,可是如今我怀了他的孩子,所以我有了苟且活下去的理由,我要找个偏僻之地,将孩子生下来,将孩子养大,这样仲英的在天之灵也能感到欣慰吧。”

慕容寒山道:“难道你不想再见见出云师太么?”

尘缘摇了摇头:“我和她在一起,更容易被雪隐门的人追踪到,分开逃命,对我们两人都好。”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选择,不过他却说道:“你就算是找个偏僻之地活下去,也只能向东,毕竟东边还算安宁,我也要回汉中,便让我送你一程吧。”

尘缘知道雪隐门的刺客说不定还躲在暗中,有慕容寒山的护送,她自然便能高枕无忧,她没有拒绝,只是道了谢,接着她提着剑又刺死了趴在地上的坤离,以防他向其他雪隐门的同门告知两人的行踪。

慕容寒山搜索了乾甲等人的尸首,这四人身份在雪隐门中也是地位非凡,因此四人身上所带的钱财更多,银票加在一起竟有上万两之多,慕容寒山又将四人身上的木牌摘下,同时也从乾甲的断臂上找到了一个缚在他手腕上的暗器机关,这个机关巧器打造的十分精致,沉甸甸的,里面放了不少牛毛针,丐帮堂主以及管仲英等人就是死在这个暗器之下,慕容寒山将暗器解下,就着月光看到上面刻着一个胡字,胡字的偏旁月中不是两横而是三横,显然这就是胡不工大师亲手打造的巧器。

尘缘道:“能否将这个暗器送给了我?”

慕容寒山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她,对尘缘来说,这个暗器机关不但是杀死管仲英的凶器,同时因为她怀了身孕,此后将会行动不便,偿若再遇到雪隐门刺客的追杀,她至少也会有一件保命之道。

除了暗器,慕容寒山还将从这些人身上搜到的银票分了一半给尘缘,尘缘想起以后的生存,并没有拒绝。

慕容寒山本想将乾甲等人的头颅带走,但他因为尘缘随行,所以打消了此念头,有了四人的木牌,足以表明四人已死。

当晚,慕容寒山和尘缘在山谷中休息了一宿,早上临走时,慕容寒山将乾甲等四人的尸体点绕烧了,然后两人出了山谷,循着大路向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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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夜半狼吟

行经汉中府,尘缘向慕容寒山致谢辞别,慕容寒山见她主意已定,也不相劝,只让她向东南行去,因为天下四处战乱,唯有东南尚能偏安一隅。

尘缘自然再次千恩万谢,她说道:“剑神不仅救了我,也救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此去我即使还了俗,也会为剑神在佛前祈祷,祝愿剑神事事顺心。”

慕容寒山问道:“既然你怀的是管家的骨血,何不跟着八臂门的管伯雄生活在一块,好歹总会有个照应。”

尘缘凄然地摇了摇头:“我留在这里总不免会想起仲英,而且孩子由他们管家来照顾,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使我还了俗,毕竟还没有真正嫁给仲英,生了孩子以后,我哪有精力和他们抢夺对孩子的照顾?”

慕容寒山也觉得她说的有理,只得不再相劝,况且管伯雄对尘缘毕竟也还有戒心,说不定他还会将尘缘当成间接害死管仲英的凶手,再加上尘缘此刻女尼的身份,她去管伯雄家未必是什么好事。

尘缘道:“剑神大恩,今生恐怕无以为报,来世再结草衔环竭力回报,这便作别了。”

看着尘缘孑然离去的背影,慕容寒山对她坎坷的身世不免生出同情,不过他很快收摄了心神,转身进城,然后直接去了丐帮分堂。

丐帮分堂中的人都在等候他的消息,除了丐帮弟子,管伯雄也带领一帮八臂门的弟子在此等候,见到慕容寒山回来,纷纷走出来迎接。

一行人来到厅堂,刚刚坐下,析长三就问道:“这一行结果如何?”

慕容寒山毫不隐瞒地将经过说了,只是当着众人直面,没有提及尘缘的下落。

管伯雄和一众丐帮弟子听说杀害管仲英和丐帮堂主等人的凶手全被慕容寒山击毙,无不感到既喜且悲,慕容寒山将乾甲等人身上随身携带的木牌拿出来,交给析长三,四块木牌分别代表这雪隐门四名刺客的性命。

析长三当即带领弟子到邵人杰堂主的灵堂上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凶手已经伏诛,邵人杰的棺木也能跟着入土。

丐帮弟子全体前去祭拜,分堂内外充满了丐帮弟子悲伤的恸哭之声。

祭奠完毕,析长三见管伯雄还在此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将乾甲的木牌递给他,因为管仲英毕竟也是为他所杀,需要乾甲的物品来祭奠。

管伯雄接过道谢,却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将慕容寒山拉到一旁,向他询问尘缘的事。

慕容寒山见他没有丝毫关心尘缘的意思,而只是关心尘缘腹中管仲英的骨肉,他说道:“她自卑出家人的身份,怕连累管家的声誉,因此离开了这处伤心之地。”

管伯雄听慕容寒山话中带着一点讥讽之意,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其实慕容寒山乃是想起尘缘离去时孤单只影的样子,对这段孽缘也说不出反感,对管家乱七八糟的也感到厌烦,管伯雄见他神色不善,赶紧告辞,可是慕容寒山却拦住了他:“且慢。”

管伯雄连忙停住脚步,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慕容先生还有何吩咐。”

慕容寒山道:“梅花庵出云师太那边还不知道尘缘的下落,你着人去通知她一声,就说尘缘决定隐居起来,让她不要挂念。”

管伯雄点了点头:“这是小事,我派人去办便是,如果尘缘同意还俗,我管家愿意将她看做管家的媳妇,抚养她们娘俩。”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问过尘缘,她不愿留下,说是不愿睹物思情,而且她会将孩子养大,你就不用担心她了,倒是雪隐门会不会因为这几人的死再次反扑,这才是你们所要担心的。”

管伯雄听到雪隐门三个字,想起雪隐门极有可能还会再来,不禁悚然而惊,他不再多说什么,向慕容寒山道谢后告辞离去。

析长三看着管伯雄带着八臂门离去的身影,对慕容寒山说道:“真不知道是管仲英惹来丐帮的杀身之祸,还是丐帮带来管仲英的灭门之祸,唉,偿若我不是要看管一方的大小叫花子,一定要追随慕容先生去西域一趟,将这什么雪隐门的弟子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慕容寒山道:“雪隐门不了解中原风土人物,竟敢冒失前来,现在汪帮主又严加防范,甚至反杀不少来到中原的刺客,我想雪隐门迟早明白中原不是任他们横行之地,至于是丐帮连累的八臂门,还是八臂门连累的丐帮,已经不重要了,析副堂主也不用因不能亲去西域报仇而感到遗憾,我既然知道了析副堂主的心意,当我到西域对付他们时,定会为你多杀几人。”

析长三喜道:“那可多谢了。”说完不知是否想起了邵人杰堂主之死,神色又变得黯然。

慕容寒山问道:“新堂主的人选敲定了吗?”他知道析长三不愿做堂主,因此有此一问。

析长三点了点头:“是帮中的一位年轻弟子,名叫江斩洪,大伙儿极是拥戴,已经告知了汪帮主,还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正说着,一名精神矍铄的丐帮年轻弟子走过来向慕容寒山施礼参见。

慕容寒山见他一副精明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对析长三道:“看来你又可以偷懒了,行了,此间事情已了,我也要继续上路了。”

上路一词有些犯忌讳,特别对即将远行之人更是如此,但析长三并没有指出,以防更着于行迹,他问道:“剑神连夜奔波,不再这里休息一日再走?我还想跟剑神痛饮一场呢。”

慕容寒山想起和汪九成醉酒后的荒唐事,摇了摇头:“不了,醉酒容易误事,为放雪隐门再来袭击,此后贵堂当多加小心。”

析长三和江斩洪两人将慕容寒山恭恭敬敬地送出数里,慕容寒山不喜人这么客套,强行让两人回去,他去了客栈,取回了罗知府送给他的骏马,又买了足够吃上一段时间的熟食和清水,然后出了汉中,向西北方向行去。

越向西北行去,越感到天灾带来的无尽荒凉之感,有时候路旁还能看到倒毙的死尸,也没有人去掩埋,慕容寒山见到后便下马掘坑埋了,他倒不是为了什么死者亡魂能够安息,而是为了防止尸体腐败后生出瘟疫,他为的乃是活着的人。

只不过他挖起坑来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不免事倍功半,直到经过一个近乎荒芜的村庄,在村庄里找到一把铁锨,此后挖起坑来才方便得多。

罗知府送给慕容寒山的马是好马,若非在路上掩埋尸体耽误了不少时间,慕容寒山当会走得更快。

这一日慕容寒山来到秦州清水县,清水县已落入叛军手中,慕容寒山不愿惹出麻烦,便绕过清水县继续前行,因为举目所在都是荒凉的黄土地,绕过清水县后,继续前行两日,却渐渐感到迷了路。

旱灾在这一年非但没有减轻,而且有加重之势,湛蓝的天空中并么有几朵云絮,天气逐渐变得燥热,有时候走了很远的路都没有见到一株青草,慕容寒山携带的清水除了自己喝之外,还分给马儿喝,很快就快没有水。

慕容寒山打算再往前走,不管遇到的城池是朝廷掌控,还是被义军占领,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进去休息一日,补充一下食物和清水。

这趟西域之行,注定充满坎坷,但慕容寒山却不是第一次前来,二十多年前,慕容寒山辗转大江南北,挑战各地剑术高手,曾经走过这条路,只不过二十多年前,非但他青春正盛,就连百姓的生活也还过得去,大地上生机勃勃,完全看不出来二十多年后竟会破败至此。

而且此刻没有了官道的指引,苍穹之下,极目所视,都是黄土,河床干涸,风沙吹过,到处都灰蒙蒙的,更是让人难分东西南北,慕容寒山自然不会为路途的艰辛感到苦顿,他担心的是胯下的马儿坚持不了多久。

勉强前行了一阵子,遇到一阵较为猛烈的风沙,慕容寒山无计可施,只能暂时躲避在一处风吹不到的山丘下,想等风沙过后再前行。

风沙过后,慕容寒山和马儿都是灰头土脸,就算是剑神,也难以抵御这天地之威,慕容寒山见马儿变得有些憔悴,便没有骑行,而是牵着他,一人一马向前走着,天黑下来后,慕容寒山和马儿找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准备将就一夜,幸而他这次带来的粮食中有玉米饼可以给马吃,否则马儿就要挨饿了。

一人一马相互为伴,很快一起入睡,到了半夜,慕容寒山忽然被一阵狼吟惊醒,他醒来后,想起这些狼算得上是此地的地头蛇,对周遭的地形十分熟悉,说不定知道水源的所在,慕容寒山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清水,既然有狼的指点,何不赶过去看看?就算不能因此找到河水,至少也有狼肉可以吃。

慕容寒山坐言起行,他怕马蹄声惊动了狼,若是让狼跑掉了,就难以追寻了,因此他将马儿留在这里,为了防止马儿乱跑,慕容寒山将马缰绳拴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展开轻功,向狼声传来之处赶去。

可是那狼声听起来就在不远处,但他疾驰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这是因为此处空旷,再加上狼声顺风传来,所以有狼的地方其实离得很远,慕容寒山疾驰了一个时辰后就不免有些后悔,应该骑着马过来的,但此刻进退两难,若回来取马,又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他犹豫片刻,最终选择继续前行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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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以命换命

狼的嚎叫声乃是从一座矮崖上传来,慕容寒山从矮崖的另一侧,一片陡坡上爬上去,月光下,崖头有一大一小两只狼,不知道是父子还是母女关系,两只狼都瘦得如同皮包骨头,刚才的几声嚎叫,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慕容寒山见状,忍不住失望至极,这两匹狼在这里嚎叫,恐怕并非是什么月圆之夜吃饱了猎物前来抒发胸臆,而是为了找到同类,或者托孤,或者祈求同伴救救自己。

哪怕见到慕容寒山这个活人,两头狼都没有向他扑来的力气。

慕容寒山走了过去,看到小狼更是奄奄一息,老狼看着他的眼神,也不是凶残与狠恶,而是祈求与讨饶,慕容寒山若是见到吃死人的野狼,自然不用考虑,提剑杀了便是,但是对于这两条将死的狼,不知为何,慕容寒山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怜悯之意,就像一位孤傲的游侠,因为饥饿而失去了最后的尊严。

也许老狼的转变,是因为旁边的小狼,他猜测,若是没有这只小狼,它说不定会拼死一搏,要么杀死自己为食,要么死于自己手下。

这种护崽的感觉,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慕容天垂在为了自己的成长而不惜放下尊严的事,那时慕容寒山想要习武,慕容天垂便去给他找了最好的剑法名家,只可惜这位大名鼎鼎的剑法名家自重身份,根本看不起材质平平的慕容寒山,不愿收他为徒,慕容天垂为了儿子将来的成就,不得不四处找人说情,可说屈膝降尊的典型了。

他那时还曾为父亲跟别人说好话而感到愤怒,父子之间不免生出嫌隙,师父的看不起却激起了慕容寒山的傲性,随后他的剑法一日千里,他从别人看不起的资质平平的孩子,变成了在武林中如彗星般崛起的天才。

而因果之初,不过是父亲对自己的大爱。

他早就谅解了父亲,可是父亲却没有看到他登峰造极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已经决定饶过这两条狼,他从背后的包裹里拿出剩下不多的干粮,将其中约么四五斤熟肉都丢给了两条狼。

老狼衔起熟肉,并没有自己吃,尽管它也很饿,可是他还是用牙齿将肉撕开,丢给小狼,让它先吃。

慕容寒山看到这一幕,又想起已经过世的父亲,忍不住鼻头有些发酸。

就在此时,一支羽箭向这两条狼的方向射来,破空之声刺耳,足见射箭之人的膂力惊人,慕容寒山见状连忙抽剑向来箭挑去,只听叮的一声,箭矢给挑飞,掉落悬崖,原来这支箭竟是铁箭!

两只狼受了惊,茫然而又警惕地看着四周。

慕容寒山向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两名猎户打扮的汉子站在百步开外,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张硬弓。

这两人不明白慕容寒山为何为了两条狼的性命出手,怔怔地向这边看来。

慕容寒山转身向两名猎户走去,他既然打算饶过这两条狼,自然是要营救到底,不会半途而废。

那两人见慕容寒山走来,露出警惕的神色,走到近处,借着月光,慕容寒山见到两人身形高大,给人一种勇武不凡的感觉,虽然穿着破烂,却完全没有灾民那种落魄的感觉,慕容寒山一眼就看出两人绝非普通的猎户,而且身负武功,否则何以能将一支铁箭射出这等威力?

其中一人收起了弓,表示没有敌意,然后向慕容寒山抱拳道:“这位壮士好身手,不知为何要保护那两条恶狼?”

慕容寒山道:“没什么,只不过见这两条狼比较可怜而已。”

另一人笑道:“狼也会可怜?怕是阁下心肠未免太好了些。”

慕容寒山道:“两位也不是寻常人,便看在在下薄面上,放过那两条狼如何?”

拿弓的那人道:“我看阁下说话才没有道理,你磕飞了我的铁箭,又阻拦我们射猎,我们不过萍水相逢,阁下却要我们看你的面子,这恐怕有些……”

慕容寒山道:“你说的不错,这样吧,你们打猎目的无非是为了猎物,而这两条瘦狼身上也没有几斤肉,一头羊也比它们肥得多,而一只羊不过三五两银子,我给两位十两银子,大家都不吃亏,就此了结此事如何?”

拿弓的那人看到慕容寒山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却没有接,他说道:“这么一来,我们虽然没有吃亏,阁下却不免吃亏了,若是阁下能将我俩当朋友相待,我们就算是不要银两也无妨,若是不将我俩当朋友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慕容寒山道:“我没有朋友,也不喜欢交朋友,既然你们不要钱,那么这样吧,狼是两条命,你们也是两条命,我以你们两人的命换两条狼的命,你们看如何?”

这已是慕容寒山感到不耐烦的表现。

但这两人非但不惧慕容寒山的威胁,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毕竟慕容寒山只有一人,而他们却有两人,刚才慕容寒山出手击飞铁箭,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高明之处,所以两人都觉得慕容寒山傲慢极了,其中一人甚至眼睛里笑出了泪花,他指着慕容寒山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威胁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你们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持弓那人道:“好狂妄的人,似乎将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告诉你吧,我们乃是乃是人称秦岭双雄的杜维意和孔野,若是阁下听说过我们的名头,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你速速离开便是。”

听他说得煞有介事,慕容寒山反而笑了,他说道:“听说你们秦岭大像山一带有一位用剑名家,叫做什么胡疯子,二十八年前,我曾上门挑战过胡疯子,不过他不免有些浪得虚名,被我三剑就削断了一根手指,除了他之外,什么秦岭双雄还是秦岭狗熊,我都没有听说过,真是抱歉。”

这两人既然是在秦岭一带为生,又怎会不知胡疯子是谁?两人虽然自负,却知道他们和胡疯子武功相差得很远,而且胡疯子自从二十八年前巅峰时被一名年轻人击败后,便收摄了狂妄之心,尽管如此,大家对他依旧十分尊重。

杜维意和孔野两人收止了笑容,对慕容寒山的挖苦毫不在意,也不敢在意,孔野问道:“难道你就是当年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你知道就行了,又何必说破?我说以你们两人的性命来换两条狼的性命,不知你们觉得值还是不值?”

杜维意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向全身扩散,此话若是别人说的,他只当那人在放屁,但此人偿若真是传说中击败胡疯子的那人,万剑山庄的慕容寒山,那么他说到的话,就一定能走做到,慕容寒山言下之意十分明显,那就是若再纠缠,他就要出手杀人了。

孔野道:“原来是剑神在此,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既然有剑神说情,别说是两条土狼,就是两条金狼,我们也不敢染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走。”

慕容寒山本不想拿自己的名头出来解决此事,但事逼如此,想不出手,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

两人很快消失在黑夜中,慕容寒山也准备回去找回自己的马,等白天再继续寻找水源。

可是他刚要下山离去,不远处两只铁箭射出,看箭矢过来的力道,比之刚才的那一剑更要迅疾,只是铁箭此时的目标并非饿狼,而是他!

这一对什么秦岭双雄看来恐怕并不相信自己的话,说不定还认为自己是招摇撞骗之人,慕容寒山怒火升腾,一招凤凰涅盘,小楼剑向上挑起,两根铁箭顿时被他削为四段,慕容寒山剑势不停,又上下摆动,断成四段的铁箭又被他削成六段,八段,等到慕容寒山收剑时,这两根铁箭已变成二十多根碎片掉落在地。

接着慕容寒山向铁箭射出的方向冲去,他若不教训教训这两位出尔反尔之人,那他慕容寒山也是太好说话了。

等到慕容寒山来到一处绝壁,只见秦岭双雄正打着滚从一处山是嶙峋的山坡出滚落下去,期间夹杂这两人的痛呼,显然他们见到慕容寒山将他们射出的铁箭斩成碎片的手法,相信了他是真的慕容寒山,因此惊骇之下慌不择路,竟然从这陡峭的山坡狼狈地摔了下去。

看他们滚落山坡的速度,两人定会被山石撞得七荤八素,慕容寒山本想追过去,这时却忽然想起自己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保护那两条可怜的狼而已,这两人插科打诨,如今已经受到了教训,自己追上去,难道非要取两人的性命不可?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哈哈一笑,转身回来,崖头上,那两条狼早趁着这个时机衔着肉溜走了,慕容寒山再无牵挂,就这么施施然地向回走去。

这一夜虽然白白经受奔波之苦,但慕容寒山却觉得非常有趣,而且有趣极了。

回到歇息之地,那匹马儿还在等候着他,见到他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浑然不知他今夜经历了什么。

慕容寒山半躺在山石上,看着满天星斗,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七十六章 地主之谊

翌日一早,慕容寒山便醒了过来,看着晨曦从东方涌来,慕容寒山和马一起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开始赶路,他要赶在田阳升起之前的阴凉多走些路,等到太阳出来,大地就会陷入燥热当中,那时候再赶路必然辛苦。

走到日上三竿时,前方一队人马带着飞扬的尘土向他这个方向赶来,在这些人的身后,滚滚黄土犹如一条在大地上翻滚的巨龙。

慕容寒山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是义军还是朝廷军,不想惹麻烦,便驱马避开到一旁。

可是他像避开这队人马也不可得,这队人马竟然向他这边冲来,远远的,为首的几人当中就有一人指着他道:“就是他!”

他们看慕容寒山清楚,慕容寒山因为他们被飞扬的尘土包裹,一时竟没有看出他们是谁,不过他也看出了这队人马并没有多少人,最多不过百十人而已,他心中宁定,便立马等候,想看看是谁来找自己。

这群人放慢了马速,身后的尘土渐渐消散,慕容寒山终于看清了为首中的两人,正是昨晚偶遇的什么秦岭双雄,慕容寒山心道,难道这两人昨晚因为在自己这里吃了瘪,所以今天带这么多人过来找回场子?

他自然不会惧怕,只不过奇怪而已。

这批人马来到慕容寒山身前数十步的地方勒马停住,接着他们全体下了马,向慕容寒山走来,慕容寒山见他们下马前来,颇懂礼数,不似带着敌意的样子,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决不能只看表面功夫,他们来意如何,谁能料到呢?

杜维意和孔野两人来到慕容寒山马前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下,接着两人像慕容寒山拱手赔罪,说自己两人昨晚不敢相信慕容寒山的身份,贸然出手,冒犯了剑神,希望剑神能够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

慕容寒山见两人鼻青脸肿,身上的伤痕估计更多,只是被衣服遮挡着,也看不出来,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不知者不罪,更何况我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还没等秦岭双雄为这些人介绍,这些人中最有气度的那人向慕容寒山抱拳施礼道:“我们听说剑神驾临,禁不住对剑神心生敬仰,想要一睹剑神的风采,再想以地主之谊,为剑神接风洗尘,不知能否蒙剑神垂青,到舍下吃一顿便饭。”

慕容寒山问道:“阁下何人,凭什么以地主自居?”他见此人气度不凡,颇有些颐指气使的风范,只不过穿的却十分简朴。

此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在下奉天召,乃是附近一支叛军的首领,自称地主不免有些僭越,在下还是以个人身份,相请剑神到寒舍一行,为剑神洗去路上风尘,剑神光临,必会使寒舍蓬勃生辉。”

慕容寒山在路上听人说起过义军当中有一名由奉天召率领的义军,奉天召这名字当然不是他的本名,否则这种大逆不道的名字早就该被官府通缉捉拿了,想必是他高举义旗之后才改的名字,奉天召,那自然是奉天命之召的含义了,他对义军一向尊重,闻言下了马,对奉天召道:“原来是奉首领,我途经此地,想不到会由首领亲自来接,何其荣幸,既然首领有心,在下也不敢拒绝,我在首领处耽搁一日再走也是应该,请首领带路。”

奉天召大喜,对慕容寒山道:“请!”

他当先上了马,其他人也纷纷上马,慕容寒山跟着他身后,一行人径向西行去。

奉天召和慕容寒山并骑而行,其他人都跟在后面,不敢超越,包括那对秦岭双雄在内,显然在奉天召这支义军当中,有着严格的尊卑制度。

慕容寒山道:“咱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哪里?”

奉天召道:“我们这支义军为了填饱肚子,大伙一鼓作气攻下了武安县,寒舍就是武汉县的县衙。”

慕容寒山道:“恭喜恭喜,只不知武安县现状如何?”

奉天召道:“我们在朝廷眼中,不过是一些小小不然的叛军,我们能够攻下武安县也实属运气,所以朝廷暂时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朝廷大军对付的,都是那些风头正盛的义军,就像天塌下来,由高个子顶着。”

慕容寒山听他对其他义军暗含嘲讽,不禁愕然,在他心目中,义军与义军只见,就像已故的路达远与单勤王一样,两人关系亲近,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并不适合所有人,不过他并不过于关心这些,所以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奉天召继续说道:“昨夜杜维意和孔野两人外出打猎,结果受了一身伤回来,我对两人颇为倚重,见状连忙为他们是怎么回事,遇到别人的伏击了么?杜维意一脸尴尬,跟我说他们这是罪有应得,不值一提。我大感奇怪,追问之下,他们才跟我说起遇到了慕容先生,慕容先生警告他们离去,他们二人反认为是有人冒充剑神招摇撞骗,因为在他两人看来,剑神应当在东南形胜之地享着清福,又怎会万里跋涉,来到我们这处灾荒遍地之处?直到剑神露了一手高明至极的剑法,两人才认定慕容先生不是招摇撞骗之徒,两人惶惶不安,怕得罪了剑神惹来灭顶之灾,因此今日一早,我就率同大伙过来迎接剑神,还请剑神原谅这俩小子的鲁莽之处。”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我若是有心对付他俩,昨天晚上就能取了他二人的性命,只不过一场误会罢了,我又怎是睚眦必报之辈?”

奉天召道:“这是慕容先生大人有大量。”

慕容寒山问道:“不知奉首领现今有多少人马?”

奉天召问道:“这是慕容先生真正关心的事么?”

慕容寒山不过是随口问起,他并不关心此事,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如今被他这么问起,只好说道:“自然是想知道奉首领现下实力如何,此后有何打算。”

奉天召叹了口气道:“我们本来人数就不多,大约有八千多人,对外号称一万人,在攻打武安县时又折了两千多人,不过好在进城之后又收编了一些降兵败卒,现在还有七千五百多人。”

慕容寒山奇道:“既然义军是为百姓生存撑腰,那些饥民应该随处可以招募到,为何奉首领不趁机征兵扩展呢?”

奉天召道:“这是慕容先生不明白我们现在的形势,我们偿若征召饥民,就必须有足够的粮草才行,现在我们依靠武安县,只不过勉励维持,再招个几千人下来,我们就难以应付,而且现在的饥民已经没有慕容先生想象的这么多了,有些本事的,早就逃荒到了异地,没有本事的,饿得走都几乎走不动,能不死都是好的,招之入伍又有何用?只不过浪费我们的粮食罢了。”

慕容寒山默然,听奉天召口气中透露出的无奈和决绝,慕容寒山知道他们自保都有问题,想要坚持初衷为受灾的百姓着想,也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

两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边纵马而行,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武安县。

一路上,慕容寒山竟没有遇到一个行人,可知这一带到了何等荒凉的地步。

守城的士兵见到首领归来,远远地就将城门打开,迎接奉天召进城,这逢迎拍马的举动却遭到了奉天召的一顿呵斥:“偿若你们看错了人,这随便打开城门,岂非是将这座城拱手想让给别人?”

被训斥的士兵唯唯诺诺,不敢反驳,这让慕容寒山心中更多了一丝疑惑,因为奉天召刚才还说起了朝廷军暂时顾不到他们,他为何还表现出一副紧张的形势?

来到县衙,奉天召让跟随者的百十人中的大部分各自回到他们的住所休息,只带着慕容寒山和秦岭双雄两人走了进去,马儿交给了下人牵到后院喂草喝水,可说这马也是沾了慕容寒山的光,得以饱餐一顿。

还不到晌午,内堂里却早备好了酒菜,似乎奉天召这次出门必能将慕容寒山带回一般,所以才命人提前准备好宴席。

奉天召让慕容寒山坐上首席,慕容寒山自然敬谢不敏,奉天召相劝了几句,见慕容寒山执意不肯,便作罢,自己做了首席,慕容寒山次之,秦岭双雄又次之,除了他们四人外,还有两人坐在了末席,据奉天召介绍,这两人一是他的兄弟奉天行,十七八岁的一名少年,一是他的左膀右臂,副首领陈兵谷,这个名字十分古怪,也不知是否真名。

陈兵谷一副书生模样,三十多岁,慕容寒山得知他是副首领,便让他做次席,陈兵谷摇了摇头道:“我虽为副首领,却不过只为首领出出主意,担个虚名而已,慕容先生不必客气。”

慕容寒山见秦岭双雄并没有同陈兵谷客气,他也不再多劝。

奉天召和秦岭双雄分别向慕容寒山敬酒,一轮酒喝下来,奉天召再在席上表达对慕容寒山的仰慕之情,慕容寒山客气两句后,便不怎么说话,只是吃菜,这一路上他吃的都不过是从汉中带出来的干粮,口中早就能淡出鸟来,有了这次大吃的机会,他当然不必客气。

酒过三巡,奉天召问起慕容寒山西行的目的,慕容寒山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就算他告诉对方,自己此行乃是为了寻求武道上的突破,并顺道对付雪隐门的刺客,想来他们也是理解不了的,他说道:“我到西域乃是为了去见一位故人。”

奉天召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只是殷勤地劝慕容寒山吃菜喝酒。

第七十七章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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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到中途,宴席前忽然来了八名女子,穿着打扮都差不多,在宴席前载歌载舞,慕容寒山不禁愣住了,问道:“这是?”

奉天召道:“得知剑神大驾光临,我们自然要准备一些娱宾的节目,否则岂不显得我们太过怠慢,慕容先生以为这些女子如何?”

慕容寒山听他问起,不得不正眼瞧过这八名女子,果然能来到这里进行表演的,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个个姿色出众,只不过在这天下大乱之际,忽然来这么一出,慕容寒山并没有表现得如何高兴,只是平静地说道:“姿色出众,歌舞娴熟。”

奉天召自然看出了慕容寒山不喜,他问道:“慕容先生是否眼界过高,看不上这些女子?”

慕容寒山正喝着一杯酒,闻言差点被呛到,他讶然问道:“奉首领为何这么说?”

奉天召道:“只要是慕容先生看上的,今天晚上就让她们侍寝,还请剑神不用客气。”

慕容寒山沉下脸来:“我看奉首领可能对我慕容寒山有些误会,本人并不喜欢这调调,还请奉首领谅解我的不识好歹。”

奉天召看了看在座的人,脸上露出什么尴尬的神色,他只好挥退了这八名女子。

席上,秦岭双雄又问起慕容寒山为何救起那两条狼,慕容寒山道:“西北旱灾,依然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但这两只畜生饿到皮包骨头,却不愿同类相残,甚是惹人敬佩,我对有所敬佩的,不管他是人还是其他。”

众人闻言先是呆了一呆,接着纷纷奉承他起来,说他心胸异于常人,秦岭双雄更是借机在此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慕容寒山听着这些无聊的谈话,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回应了几句。

奉天召指着自己的兄弟奉天行道:“我这不成材的兄弟最近也迷上了剑法,本人当然不会奢望能师从慕容先生习练剑术,但不妨让他施展一下,请慕容先生点拨点拨。”

慕容寒山不置可否,奉天召在桌子底下踢了奉天行一脚,奉天行会意,放下筷子,来到厅堂中的空地上,他从腰间抽出剑,然后卖力地演示了一套平平无奇的六合剑法,慕容寒山边吃边看,等到奉天行一套剑法使完,收了剑势,他也吃得差不多了。

奉天召问道:“不知这小子的剑法使得如何?”

慕容寒山道:“剑招生涩,显然没有勤加苦练,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要付出超出旁人数倍的努力,只要每日将这套剑法练上一百遍,不出一年,当有小成。”

奉天行向慕容寒山躬身行礼,然后问道:“我知道这套六合剑法不入剑神法眼,但我想知道,有什么剑法是纯以剑招取胜的,剑神没有时间,我可以让哥哥聘请别的师父来教我。”

慕容寒山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只想走捷径,他道:“任何一套剑法只要练得熟极而流,都能应付其他所有的剑法,剑法没有高低,只有功力深浅,只要功力到了,哪怕再平平无奇的剑法,都足以克敌制胜。”说罢慕容寒山自酌了一杯,然后不打算再理会他。

奉天召连忙替兄弟道谢,让奉天行坐回位子,然后借机教导他:“听到剑神的话了没有?你少去和你那些酒肉朋友玩耍,多多习练,才能有所小成,偿若你毅力不足,做什么都不行,又何止练剑而已?”

这顿饭慕容寒山吃得饭饱酒足,奉天召饭后又安排了慕容寒山沐浴更衣,慕容寒山一路行来满身尘泥,至此才得以洗去路途中的风尘和疲倦,奉天召又命人将慕容寒山的衣服拿去洗了,在慕容寒山洗完澡后,那些衣服又被烘干,送了过来,看来泰安县竟没有卖像他这种雪白的衣服,县城贫穷至此。

慕容寒山得到了奉天召无微不至的照顾,自不免心生感激,午后他小睡了一会,起来闲逛,又遇到正在练剑的奉天行,他出言指点了他一两招没有做到位的地方,奉天行问道:“习剑是否需要天分?为何不管我怎么习练,都感到无法领悟剑法中克敌制胜的信心?”

看来他认为慕容寒山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天生是练剑的良才美质。

慕容寒山道:“我没什么天分,拜师时师父甚至因为我资质平平而不愿收我为弟子,全靠亲人四处托人求情,师父才勉强收我为徒,我为了证明师父瞧不起我是错的,我拼命练剑,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不断重复他交给我的剑法剑招,我的手因为不停地握剑,手心被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我就在剑柄上包上布继续习练,一年后我的手掌中长满了茧子,从那时候起,师父才开始对我重视起来,他告诉我,我手心上长得茧子叫做毅力,足以弥补我天生不足之处,但是我还缺乏一样东西。”

奉天行被他的故事吸引,问道:“是什么?”

慕容寒山道:“毅力不过是给人看的坚持,我那时年轻,还缺乏一种持之以恒的决心,恒心,才是对自己的保证,自那以后的三十多年时间里,我不交朋友,不找女人,没有任何其他的兴趣,而是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剑上,所以我的剑法一直在进步,终于被人称为剑神,这是恒心给我带来的成就,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什么,只要你自己觉得值得。”

奉天行默然,他显然不是具有恒心的料子,甚至连毅力都很难做到,慕容寒山叹了口气,让他自行去练。

到了晚上,奉天召又宴请慕容寒山吃喝一顿,说的话和晌午那顿饭说的并没有多少分别,饭后,慕容寒山好生睡了一觉,将疲惫全都卸掉。

第二日,慕容寒山来到汉中罗知府送给他的骏马那里去看了看,经过一日夜的休养,骏马也恢复了精神,慕容寒山准备过了晌午就告辞离去。

晌午时分,奉天召又一次宴请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欣然应邀,准备吃过午饭后就像他告辞,他还是感激奉天召对自己的招待,毕竟让自己免受了一些时日的风尘之苦。

酒席刚开始,慕容寒山就说了自己饭后起行的事,奉天召虽然看起来有些不舍,却也没有面前,陪客之人纷纷向慕容寒山敬酒,祝他一路顺风,慕容寒山也一一谢过,奉天召吃饭时又命人去准备给慕容寒山的礼物,慕容寒山拒绝不得,只得答应收下。

宴席吃到一半,忽然是士兵冲进来报告:“巩昌府昌天军华寅君派出使徒,说有军情要和首领相谈。”

慕容寒山不知道巩昌府的这个什么昌天军华寅君是什么来头,但见奉天召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犹豫了一会,对前来报告的士兵说道:“放他们进来。”

士兵刚要离去,奉天召又喊住了他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士兵回答:“不过二十人。”

奉天召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去回去通知自己的召见。

慕容寒山问道:“昌天军是什么军?华寅君又是何人?”

奉天召道:“华寅君乃是另一支义军的首领,不过他起事比较早,根基比较深厚,后来打下了巩昌府后,更是目中无人,等到我率兵造反时,他曾致信于我,让我跟着他的什么昌天军共谋天下,我原本打算过去依附,但后来听说他对其他依附他的人很不待见,对待下属也是如同使唤牛马,我抱着宁为鸡首毋为牛后的想法便拒绝了他,之后他虽然没有再来信,但却放出话来,偿若我不投靠他,此后朝廷军打过来,他也不会派军支援我,他以为我人少,支撑不了多久,却想不到我竟以两千多条性命换来泰安县,有了此县做根基,我进可攻,退可守,华寅君想来必定感到十分失望,却又将我当做了块肥肉对我这些人马垂涎,希望将我吃到他昌天军的肚子里,可是我对他始终怀有戒备,他又不能强来,双方闹得很不愉快,这次他派什么使徒前来,定是想要说服我归顺他们,好使他势力大增,所以我感到不快,影响了慕容先生的食欲,我陪酒一杯,请!”

慕容寒山喝了酒,心中却敞亮起来,他虽奉天召来泰安县时曾听闻奉天召抱怨过其他义军的事,当时自己听过便罢,浑没当回事,现在看来,这义军之间的矛盾已经迫在眉睫,慕容寒山问道:“合则有力,分则羸弱,与他携手也不禁是坏事,奉首领一点都不考虑么?”

奉天召道:“我此刻跟你再说华寅君的不是,反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等到他派来的什么使徒,你听听他们怎么说就知道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吃着酒菜,心中暗暗纳罕,这华寅君到底是何人?若真如奉天召所言的心量狭窄不能容人,又怎会集聚起比奉天召还大的势力?若说奉天召所言不实,在座的旁人又怎会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反正等来人前来,自己就能知道了,再说,两支义军相互争斗,自己又干什么要牵扯其中,惹来无穷麻烦?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二十来位使徒便来到,从城门到县衙有一段距离,再去掉士兵返回去请他们前来的时间,那么这些人来得好快,从这里就能看出来者不善之意。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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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软硬兼施

等到见到这批使徒时,慕容寒山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且不说这些人进来参见奉天召的无礼,只看这些人的相貌便足见一斑。

这批由华寅君派来的使徒一共二十二人,一正一副两名使者带着二十名随从,这两名使者相貌俊丑且不去说他,后面跟着的二十人真是形象各异,有八人穿着相同,似乎来自什么门派的同门,有两位老妇人,虽然身子略显佝偻,但眼中翻起的精光,让人绝不敢小觑。

还有六人不是高胖就是矮瘦,身上还带着奇门兵刃,其中有一名光头和尚和一名道人,除了这十六人外,最后四人竟然穿着喇嘛的打扮,那更是和使徒身份想左,显得不伦不类了。

两名使者只是对奉天召略一鞠躬,便再无别的礼数,奉天召十分隐忍,或者只是为了退让一步,好让慕容寒山看清这些人真正的嘴脸,他说道:“欢迎诸位前来,来人,将酒席撤去,请客人入座。”

片刻间,酒席撤去,众人分主宾坐下,奉天召让人奉上新茶,秦岭双雄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奉天召身后,时刻保持着警惕,只看这两人与奉天召的默契,就可知道两人绝对是奉天召的心腹,所以吃饭时甚至可以坐在副首领之前。

慕容寒山则坐在主位的次席,客座只有十张椅子,奉天召故意不在后面加座椅,看他们怎么分派。

想不到两名使者浑不在意这些小事,两人站在奉天召主座对面,对奉天召说道:“我们奉昌天军华天帅之令,来此想和奉首领谈一项买卖,此事牵扯到你我两军的秘密,所以还请奉首领先让不相干的人退下。”

奉天召冷笑道:“华君什么时候变成天帅了?另外这里所有人都是我的亲信,华君有什么话说请直说无妨,我和他俱都不是商人,又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这名使者对奉天召不客气的言语并没有在意,他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妨直说了,华天帅这次派我们过来,头等要事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消除敌意,成为一体,须知现在朝廷正向这里增兵,偿若贵我两方各自为战,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与其如此,不如考虑一下合则力强,共同抵御朝廷军的反扑,不知奉首领意下如何?”

奉天召道:“华君跟我奉某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认定合则力强,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不知道使者能否代表华君说话?”慕容寒山听他并不反对合并,心下有些奇怪。

使者道:“奉首领但说无妨,华天帅既然派了我来,自然是信任我,我可以代表华天帅的意思。”

奉天召道:“那好,我想请问这合并之后,首领一职是由他来当呢,还有是由我来当?”

使者还没有说话,他带来的二十名随从却放肆地大笑起来,仿佛以为奉天召所说的话十分荒诞。

不过使者却没有笑,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合并之后,自然是华天帅做主,但也绝不会亏待奉首领,这一点,奉首领可以放心。”

奉天召并没有因为他说华天帅做主而生气,因为华寅君强而他奉天召弱,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说道:“这点我正是不放心的地方,我听说钱伯秋带人投靠华君,如今钱伯秋的下场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使者摇了摇头:“不知是谁放出的谣言,说是钱伯秋受到华天帅的嫉妒,竟革了他的职,让他成为一名普通的士兵。”

奉天召问道:“难道不是么?”

使者说道:“当然不是,钱伯秋带着三千人加入我们五万人马的昌天军,却自以为能够和华天帅平起平坐,华天帅对此不以为意,钱伯秋却越来越过分,最后竟想对华天帅取而代之,事情自然没有成功,按军法,钱伯秋此举该当死罪,但华天帅感念他投靠之谊,饶了他的性命,只让他领个虚职,虽然没有实权,但月饷却丝毫没有亏欠。”

奉天召当然不信:“这件事你们怎么说都行,反正也没人知道,还请回去禀告华君,就说我奉天召不同意合并之举。”

使者面不改色,悠然道:“奉首领还没听说我们华天帅给出的条件,怎么能够武断地做出决定呢?”

奉天召道:“什么条件?”

使者道:“华天帅说了,奉首领加入归顺我们昌天军,依然统领这座泰安县,而且一旦有朝廷军前来攻打泰安,我们昌天军也会派军为泰安解围,奉首领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慕容寒山心道,偿若华寅君真心实意如此,这条件对奉天召来说,非但没有坏处,反而有极大的好处了,只不过既然华寅君在他口中是个狂妄自大之人,又怎会做出这种损己利人之事,而只图个虚名?

不出所料,奉天召虽对这个提议感到心动,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因为他认定华寅君绝非是这样的人,他说道:“诸位刚来的时候,你就给对我说过要跟我做个买卖,既然是买卖,不能只花钱而买不到东西,你们这个提议对我来说算是占了你们的便宜,所以定然还会有相应的条件,何不一起说出来?”

使者笑道:“我们华天帅在我们来之前就说了奉首领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果然不错,那我也就直说了,我们华天帅说了,我们愿意全力保护泰安县的周全,只希望奉首领每个月能给巩昌府送来三千石担粮食便可,不知奉首领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奉天召这方的人除了奉天召和慕容寒山外无不哗然,慕容寒山对三千石粮食没有什么概念,不过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太多,为何这些人都一副绝无可能的样子?

奉天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我们泰安县上万名士兵一个月的口粮也不过一万石,而且若不经常出去抢夺朝廷军的粮草,这一万石也很难保证,况且就算是一万石,我一万名战士一个月不过一石,还要煮成粥方能勉强吃饱,偿若拿出三千石给你们,我们的人就要饿肚子了。”

使者摇了摇头:“三千石不过占你们现在粮食的三成,虽然免不了挨点饿,但能换来我们数万人的保护,这买卖还是划得来的。”

奉天召摇了摇头:“请你回去转告华君,恕我奉某难以接受,我们打仗的目的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偿若肚子都填不饱,我们还打什么仗?我也不来难为你们,大家谈不拢,我也不希望双方成为敌人。”

使者道:“奉首领既然拒绝,我当会回去如实禀告华天帅,这只是我来此的目的之一,第二件事,则是华天帅要跟奉首领打一个赌。”

奉天召见他并没有因此语出不逊,便问道:“什么赌?”

使者道:“这次跟我们二人前来的有二十位随从,都略懂些三脚猫功夫,这个赌也就着落在这些人身上,华天帅说道,奉首领虽然攻打下了泰安县,但拼得全都是手下的性命,并非有什么真本事,属下也都是些从前做长工的奴才,这争天下一事,靠得全都是人才,偿若奉首领能够从属下中找出二十人能击败我带来的人,我们华天帅决定送给奉首领五千把长刀,如果不能,华天帅希望奉首领能给我们一万石粮食,我们昌天军此后绝不再提合并之事,且对奉首领所在的这个泰安城永不侵犯,如何?”这是在软硬兼施,迫奉天召不得不答应了。

奉天召看着这二十名形象各异的随从,知道这些人绝非什么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人,只不过如果不答应这个赌,非但显得他奉天召属下无人,而且自己便会陷入和华寅君相差太多的颓丧感,现在打仗打得都是士气,士气低落,怕这泰安县城也保不了多久,而且自己一仁义担任,也笼络了一些像秦岭双雄这样的武功好手,未必就不如这些人,而且华寅君看清了他们的弱点,他七千多名手下中,武器参差不齐,所以当时攻打泰安县才损失了这么多的士兵,五千把长刀,绝对是一个诱人的条件。

就算万一输了,自己也不是永世翻不了身,就算是送给巩昌府一万石粮食,他们也能坚持得下去,换来华寅君的永不侵犯,算来就算吃亏也吃得不多。

难道自己练打败这二十人之力都没有?他眼睛望向慕容寒山,心中升起了热切的渴望。

慕容寒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出手,偿若能够打败这些人,泰安县则平安无忧,他奉天召还能得一笔好处,慕容寒山本就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自己承奉天召热情款待,无以为报,而帮他打发这些人,似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何不就此还了他的人情?因此他微微一点头,表示愿为他出手。

奉天召大喜,信心立刻大增,不过他心机比较深沉,并没有流露出那种巴不得的神态,而是面露为难地说道:“看来如果我不答应这个赌注,华君定会继续对我虎视眈眈了?这岂非是威胁奉某?”

使者悠然道:“咱们两地相依,谁强谁弱大家心里清楚,而我们昌天军想要开拓疆土,定不会守着一座巩昌府坐以待毙,所以有什么得罪的,奉首领身为首领,当会理解,不会责怪我们持强凌弱。”

奉天召冷哼一声问道:“我怎知华君会说话算话?假如他事后反悔,他兵力多于我,我又能奈他何?”

使者道:“笔试之前,我们会立下文书,双方签订条约,华天帅虽然没有亲来,却带来了他的印章,文书一式两份,偿若有失信于人者,也会失信于天下,我们华天帅又怎会做出这种为了蝇头小利而失去争天下的基础的蠢事?”

第七十九章 生死契约

奉天召见他们准备齐全,看来他们对这次比试势在必得,说不定城外早就有人在准备运回一万石粮食,他装作踌躇难决的神态,最后又问道:“不知道我们这边能够出多少人比试?”

使者道:“我们派二十人入场,奉首领也可以派出不超过二十人和他们一一比试,如果人数多了,那就不是比试武艺,而是以多欺少了,难道奉首领一声令下,数千人围攻我们,我们还有取胜的希望么?”

看样子他们也不希望这边派出更多的人和这些人进行车轮战,奉天召道:“如果我们这边派出十个人和诸位相斗获胜,算不算我们赢?”

使者道:“二十场比试,只要胜出十一场的就算获胜,跟派出多少人没有关系,若是奉首领派出的人能够一个人打败我们这些人,我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只怕一个人打斗二十场后,就算没有落败,累也要累趴下了,哈哈,若是泰安城中真有这么一号人物,咱们自然也是无话可说。”他自以为说得好笑,但除了他本人外,没有人发笑。

奉天召就是要他这一句话,他欣然道:“既然如此,我偿若不答应华君的这场赌约,倒显得是我小气了,来人,将椅子向后挪开五步,咱们腾出空来让他们比试!”

场地准备好后,双方向拟定了文书条约,除了以上输赢的赌注外,另外还注明了生死状,比试之时,偿若出现伤害致残甚至取了对付性命的结果,双方都不得追究。

文书立定后,使徒这方出来一位又高又胖犹如铁塔般的人在场地上叫阵,看来他们想上来就给奉天召一方来一个下马威,双方无论是谁,只要胜了十一场,这场比试就算是赢了,而十一场中,又以第一场最为重要,毕竟第一场事关其他场比试的士气。

奉天召想让慕容寒山后面几场再出场,既能保留体力,又能在后面挽狂澜于既倒,因此第一场他派出了秦岭双雄中的孔野,孔野不但是陕中武林中的有名之辈,更兼他年轻时以打猎为生,常常徒手和虎豹搏斗,也是一位外功强悍之辈,和这位下场的高胖汉子正好旗鼓相当。

孔野下场后施礼道:“在下孔野,请教阁下姓名。”

谁知道这高胖汉子十分傲慢,他昂头不屑地说道:“等我将你打趴在地后再告诉你老子的名字吧。”

此话一出口,使徒方面的人无不讪笑指点,狂妄至极,而奉天召这方的人则为对方的无礼感到气愤,也跟着指点喝骂,眼见要闹得不可开交,奉天召伸手阻止了己方人的喝骂,以示自己身为主人的大度。

孔野说道:“原来阁下是一位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的无名之辈,是否怕输了后会丢祖宗的脸?”

这大汉怒吼一声,向孔野冲来,口中说道:“休呈口舌之利,咱们拳脚下见真章吧!”此人个子高大,一双拳头也如同醋钵一般,上来就是一招双锤掼耳,左右两只拳头向孔野击来。孔野以一招八字架,两臂架住他的双拳,双方手臂相击,都感到一阵酸麻,双方看起来势均力敌,孔野却知道自己在力气上还是稍逊这大汉一些,盖因为自己双臂收拢,防守总比出击有利。

大汉一招虽被拦下,可是他不等孔野反守为攻,抢先变招右拳击向孔野小腹,孔野双手下压,将这一拳拦下,但大汉的左拳却向他头脸击来,孔野双手都在拦他的又拳,见到他的左拳再阻拦已经迟了一步,便闪身避开,下面孔野却连续踢腿,阻住大汉追击。

双方拳来腿往,一忽儿的功夫就交手了十多招,双方都能看出使徒方面的大汉占据了上风,因为他占据了大部分的攻势,反观孔野,十招中只能反击两三招,剩下的全是守御。

随着双方继续交手,孔野陷入只能挨打难以还手的地步,一旁秦岭双雄的另一雄杜维意却感到奇怪,因为他对孔野十分熟悉,就算对方的力气比孔野大,他也不至于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难道他是故意先让对方轻视于他,然后再突然实施反击?

杜维意的猜测几乎料对了,孔野在和对方交手五十多招后,看对方出手越来越慢,似乎是气力不济,他暗自冷笑,心想这大汉多半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他忽然借着阻挡大汉的一拳后退数歩,外人看来他似乎已经败定了,使徒方面的人喝彩声大震,完全不在乎这是在奉天召的地盘上,似乎有所凭藉,而奉天召这方面的人则全都沉着脸。

哪知道孔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忽然再次跳起向前,双腿不断踢出,正是北方有名的鸳鸯连环腿,大汉不意他还有所保留,措手不及下被踢得节节后退。

看到这等变故,使徒方面的人喝彩声戛然而止,脸色都变得尴尬而难看,反而奉天召方面的人开始为孔野打气。

然而这大汉虽在后退,却退而不乱,等到孔野鸳鸯连环腿力道踢尽,孔野又单手撑地,双腿向大汉腰部踢来,这招叫做风中摆荷,也是十分刁钻的腿法,大汉这次却没有躲避,他忽然大喝一声,声如震雷,孔野听到这声暴喝,身子一震,双腿的踢出禁不住慢了一慢,大汉趁机抓住孔野的双脚翻身将他重重摔在地上,孔野受到这一摔,全身的骨头似乎散了架,再也站不起来,本来比试到现在,胜负已分,但大汉却没有住手,忽然一脚踩在孔野的小腿上,只听一声脆响,孔野的腿已被他踩断。

如此凶残的一幕惹怒了奉天召方面的人,这些人冲上前来扶起孔野,并全都怒视着大汉。

大汉非但不惧,反而哈哈笑道:“怎么,打输了准备一拥而上么?”

奉天召又惊又怒,喝止了众人,他命人将孔野扶到后面去医治,杜维意和他数十年交好,见状就要出手为孔野报仇,奉天召连忙喊住了他,奉天召知道杜维意和孔野两人武功不过在伯仲之间,孔野既然打输了,杜维意也讨不了好。

这大汉在孔野被人扶着离去的背影中得意洋洋地说道:“好让你小子得知,老子名叫鲍擎山,下次听到老子的名头,便乖乖地绕着走吧,哈哈,哈哈哈……”此人之狂妄,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使徒面带笑容,对奉天召说道:“既然立了生死状,自然是生死各安天命,也怨不得别人,下一场依然是鲍擎山出场,不知奉首领打算派何人下场迎战?”

被人欺上门来,这批人凭得就是华寅君的势力比他大,奉天召怒不可遏,可是表面上他依然不动声色,他向慕容寒山抱拳道:“烦请先生将他们打发了如何?”之所以现在就让慕容寒山出手,是因为他领教了对方出手的残忍歹毒后,不愿自己的人再受伤残甚至丧命。

慕容寒山长身而起,对奉天召微一拱手道:“剩下的比试都交给本人,绝不辱奉首领的使命。”

奉天召点了点头:“那就拜托先生了。”他其实对慕容寒山能胜过多少人并无把握,在他看来,一个人的本事再强,经过车轮战之后,总会有内力的消耗,不过以他的名声,能胜个七八场,余下的比试他也就好办多了。

使徒方面的人听说慕容寒山要一人对付他们剩下的所有人,因为他们不知道慕容寒山是谁,所以都对他的狂妄嘲讽不已,有的人说道:“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待会让他尝尝老子的厉害。”

有的人说道:“看他精瘦的样子,我看他连老鲍都未必是对手,还敢自吹自擂?”

更有的人说道:“我看都未必能够轮到咱们出手,老鲍一人就能打赢十一场,咱们落得清闲……”

场中唯一没有说话的,就是那四名喇嘛,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不会说汉人的话,所以才没有开口。

慕容寒山不动声色,站在鲍擎山对面。

鲍擎山见他腰间悬剑,便对他说道:“小子,我虽然是空手,但你可以用剑,别说我占你便宜。”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你不用兵器,我也空手相斗,这样才公平。”

鲍擎山说道:“好,有志气,敢问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寒山笑道:“偿若你击败了我,我就告诉你,其余的人也是一样,谁能打败我,我就说出名字,否则你们恐怕还不配知道我是谁。”

鲍擎山已经够狂妄的了,想不到有人比他更狂妄,鲍擎山虎吼一声,整个人合身向慕容寒山扑来,从这一扑之势,众人都看出刚才他和孔野比试似乎并没有用尽全力,这次出手,似乎才是他的真本事。

面对鲍擎山这如同一头黑熊冲来的威势,慕容寒山竟然无动于衷,使徒这方面的人都认为慕容寒山是被吓呆了,而奉天召这方面的人全都屏声静气,他们既然知道慕容寒山的身份,自然毫不为他担心。

只不过慕容寒山不肯用剑,是不是有些过去傲慢自大了?其实对于这些上门挑衅的人,慕容寒山就算用剑,这些人也是无话可说,这些人之所有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慕容寒山被人称之为剑神,自然最擅长的是用剑,偿若没有剑,不知道他拳脚功夫又如何?

鲍擎山已经冲到慕容寒山身前三尺处,他见慕容寒山一动不动,也不去细想原因,右手如同一只大铁锤,狠狠地击向慕容寒山的头脸。

偿若慕容寒山不加抵御,看鲍擎山这一拳的威势,恐怕就是块铁,也能被他揍出一个坑来。

奉天召方面的人都有些认为慕容寒山过于托大,此时再不出手,就算是抵挡,似乎也有点来不及了。

然而他们过于多虑了,慕容寒山早就超越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他不用剑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就是一把剑,一把出了鞘的剑。

就在鲍擎山的拳头距离慕容寒山只有数寸的距离,慕容寒山终于出手了。

第八十章 以一敌四

鲍擎山正得意,自己这一拳打得对方头颅爆开,那就是连胜两场了,有了这样的功绩,自己在昌天军的地位变高,更得华寅君的垂青,此后荣华富贵更是唾手可得。

然而这无知的想法,已是他此生最后的念头。

他连慕容寒山是如何出的手都没有看清,就感到头顶剧痛,接着全身的力气都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然后他的人重重地向后倒去。

由于这场比试的过程太过短暂,就连奉天召方面的人都看呆了眼,竟连喝彩都忘了发出,而使徒方面的人更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向躺在地上的鲍擎山看去,只见他两眼之间的眉心处凹进去了一块,鲍擎山七窍流出鲜血,人已经气绝身亡。

原来是慕容寒山以手为剑,一剑就斩在他的眉心要害,取了他的性命。

他手中无剑,他的手就是剑,他的人就是剑。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鲍擎山转瞬之间暴毙,随他同来的这些人都震惊地无以复加,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既然是生死有命,也就别怪我没有手下留情。”

使徒此刻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命人将鲍擎山的尸首拖回来,接着看向其余的随从。

一名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走出,对使徒说道:“请使徒准许在下出场。”

使徒点了点头,再不敢说什么大话,慕容寒山的出手实在太快,快到几乎让人分不清他武功来历的地步,但很多人并没有觉得慕容寒山武功高强到何等地步,只不过认为他招数古怪而已。

这相貌英俊的男子来到慕容寒山对面,抽出剑来倒提在手中向慕容寒山抱拳道:“在下乃是来自西域的剑客步长川,请教阁下名字!”

慕容寒山依然淡淡地说道:“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如何?”

步长川似乎涵养甚深,他点了点头,反手执剑,问慕容寒山:“这次阁下还是空手和我相斗么?”

慕容寒山缓缓地抽出剑道:“空手未免有些不敬,我也用剑吧,请!”

步长川盯着慕容寒山看了一会,见他没有率先出手的意思,便说了声:“得罪了!”说着他挥剑向慕容寒山削来。

慕容寒山见他的剑比中原的剑要短上三分之一,知道他的剑路走得是近身搏斗的凶险路子,因此任他出招。

步长川原本是西域有名的剑客,因为杀了西域极有势力的人,不得已流亡中原,后被华寅君招揽过来,平时他并不轻易出手,但一旦出手,便极少留下活口,这也和他的剑法有关,他的确擅长近身打斗,而近身打斗的凶险之处在于偿若不能置对方于死地,那么自己也容易受到对方临死一击的危险境地。

慕容寒山见他剑法古怪,他一生习剑,对于古怪的剑法更是见猎心喜,一时舍不得还手宰了他,因此他虽然拿着剑,却一剑也没出,只是接连后退,引他将这套近身搏斗的剑法一招一招地使出。

这套剑法共有五十五招,中原武功招数通常不是三十六招,就是四十九招、六十四招、七十二招、八十一招,这是讲究配合七星或者八卦或者九宫的步法,但西域剑法不讲究这些,更喜欢取整,而步法更与中原剑法的步法迥异,慕容寒山引他使完整套剑法,已然摸清了剑法的规律,西域剑法虽然以凶险见长,却并无出奇的地方,只不过此人能够将这套平平无奇的剑法练到这等地步,已是十分难得。

围观的人因为刚才慕容寒山出手太过惊人,所以谁都没有对他暂时退避而认为他落入下风。

大家都认为只要慕容寒山出手,就能立刻扭转战局,不禁奉天召方面的人有这种想法,就连使徒方面的人也不敢等闲视之。

就在慕容寒山见他剑法使完一遍正要出手时,步长川却忽然向后退开数歩,然后双拳抱剑向慕容寒山道:“在下不是阁下的对手,此次比试在下认输了。”

慕容寒山讶然道:“我根本未曾出手,阁下便认输,似乎有些太过儿戏了吧。”

步长川摇了摇头:“我一共使出五十五招,阁下轻轻松松避开五十五招,想来不是招架不住,而是想看看我的剑招,如今我一套剑法使完,偿若不明白阁下的意思继续出招的话,那么我恐怕就和刚才那位仁兄一样去往极乐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对使徒说道:“我已经胜了两场,下一场不知谁上场?”

使徒看了看这些随从,对几位喇嘛说道:“几位法师受华天帅所托来此,对方已经胜过两场,还请法师出面力挽狂澜。”

四名喇嘛慢慢走了出来,杜维意见状忍不住问道:“为何四人一起出场?不是说好的一一比试么?这算什么?以多胜少?”

使徒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四名大师乃是四人一体,他们出手便是一起出手,我们也不会占你们便宜,你们也可以再派出三人,咱们四人对四人,输赢就直接算四场好了,一一比试下去,不知道要比试到何时。”

杜维意刚想说什么,慕容寒山伸手虚拦,阻止他说话,慕容寒山道:“我正觉得这比试索然无味,既然四位一起下场,那好极了,我这边也不用再出什么人,就由我一人和四位法师比试吧。”

此语一出,对方的人无不愕然,慕容寒山若不是对自己太过自信,那就是愚蠢,明明告诉他可以再找三人一起比试,他还不愿意。

难道他真有击败四名喇嘛的本事么?

其实这四名喇嘛之所以要一起出手,是因为他们有一套联手攻防的武功,近乎中原的阵法,就算是奉天召这边派出四人和他们比试,他们也相当于占了便宜。

但慕容寒山却要一人对阵他们四人,四名喇嘛不禁露出不满之色,认为慕容寒山是小看了他们,他们为首一人用没有声调的话语说道:“中土之人竟有这等不知天地之人,我只希望宰了你之后,下面出场的可以来四个人,毕竟我们胜过你一人,不过算是赢一场而已。”看来这些喇嘛会说汉话,只不过说得不标准而已。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不用,你们若能胜过我,就算你们赢四场好了,我们中土武人绝不会占你们这点便宜。”

四名喇嘛对视一眼,忽然分开,分站慕容寒山身子四周,四名喇嘛用的兵器都一样,都是一根棍子上面带着一个似轴非轴之物,这个似轴非轴之物上垂下来几根绳索,绳索尾端悬着刀片,一等棍子转动,这些带着刀片的绳子便会跟着旋转起来,形成像伞一样的圆形刃,这种兵器显然是通过他们念经时所用的转经筒变化而来,是他们用惯了的事物,再经过他们特殊的手法使出,威力实不容小觑。

慕容寒山见他们将兵器旋转起来,四人渐渐向他靠拢,慕容寒山知道等他们靠得更近一点,便要发动凌厉之极的袭击,这次他没有任对方先出手,而是抢先向其中一名喇嘛攻去。

这名喇嘛见慕容寒山来势凌厉,并没有以攻对攻,而是向后退开,两旁的两名喇嘛则趁机向慕容寒山夹击,让慕容寒山不得不放弃追击前面的人,这叫做攻敌之不得不救,又叫做围魏救赵,慕容寒山见他们联手颇有法度,配合十分默契,一时倒也不敢过于激进,而是左右两剑,将两边的两名喇嘛击退,于此同时,身后那名喇嘛也伴随着一阵风向他袭来。

喇嘛手上的兵器除了在旋转时形成圆形刃之外,在甩动攻击时,还可像流星锤一样攻击,只不过绳子末端的不是锤头而是刀片,如果击中身上,定会形成一道道血痕。

慕容寒山反手一剑,连头都没有回,就将身后的喇叭劈退,这时他身前的喇嘛又攻了上来。

四名喇嘛此进彼退,此退彼进,配合得天衣无缝,竟然慕容寒山抽不出手来认真对付其中一人。

不过慕容寒山当然不会窝囊至此,他偿若行险,现在已经能够杀伤一人,不过他并没有躁进,四人武功和中原阵法不同,但也有可取之处,慕容寒山一边抵挡四人此起彼伏的进攻,一边查看他们配合的战术,渐渐明白了四人联手的要诀所在。

这四人分站四方,分别在慕容寒山前后左右,慕容寒山无论攻击那一个人,此人并不和慕容寒山硬拼,而是引左右两人出手,等到慕容寒山一旦防守两边的攻击时,前后两人又趁机攻击,如果慕容寒山反守为攻,对付左右两旁的人,左右两旁的人或一退一进,或同时退开,再由前后两人夹击慕容寒山进行化解,这便如同中原武人常说的双拳难敌四手,四人将攻与守配合得紧密无间,就算敌人是四个人,他们也依样画葫芦,所以四人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配合,这四人看起来都年近五十,配合一道,已经练了三十多年,几乎到了心意相通的地步。

由于每次攻击时四人的招数都不相同,所以并不易找出其中的规律来,慕容寒山心中冷笑,四人的配合虽然紧密无间,但连阵法也谈不上,只不过攻守之间毫无斧凿痕迹,但却连中原的四象阵也比不上,更别说乾坤两仪之类的阵法了,他既然摸清了四人进退趋避的规律,也便有了击败对方的办法。

围观之人见慕容寒山深陷四人的围攻当中,虽然奈何不了四名喇嘛,却也丝毫没有落败的趋势,所以围观的双方都静静地看着,厅堂之上,除了五人兵器交击时发出的声响外,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这次比试的结果,暗暗为己方的人祈祷。

四名喇嘛感到慕容寒山的长剑挥舞渐渐变成了近身防守,似乎他已经无力反击,他们认定慕容寒山已到了强弓之末,所以才收短了防守距离,四人受慕容寒山出手距离的牵引,也逐渐向慕容寒山围拢过来。

蓦地,慕容寒山剑光大盛,四名喇嘛只觉眼前剑光闪过,喉头冰凉,接着四人捂着自己喉咙处的伤口委顿在地,但喉咙被剑划开,那血又怎能捂得住?四人连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看到的景象就是慕容寒山还剑入鞘的潇洒背影……

第八十一章 生死胜败

这么一来,慕容寒山已经连胜了六场,他依旧站在场中,表明剩下的比试还是由他参与。

使徒的脸色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原本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变得气馁起来,六场比试,除了一人认输外,其他五场不仅输掉了比试,而且命丧当场。

这个不肯报出姓名的剑客,让和他比试变成了取人性命的屠夫,如果自认为不是他对手的,前去和他比试等于自尽。

使徒望着剩下的十四人,原本跃跃欲试的人,此刻都变得沉默起来,因为他们谁都没有把握能胜过慕容寒山。

奉天召的声音恰如其时地传来:“怎么?没有人敢过来和他比试么?对了,咱们也忘了说了,如果不敢上前比试,是不是就算输了呢?”

使徒脸色变得阵红阵白,他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愿意出战么?”

这些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一名老妪站出来道:“让老身来会他一会!”说着,她还将手中的龙头拐杖往地上一顿,增加自己的威势。

慕容寒山见她年纪至少在六七十岁,满头银发向后飘起,显然是为她身上的内力所激发,虽然她满脸皱纹,但皱纹之间一双近乎闭上的眼睛里还是充满了神采,这老妪对慕容寒山道:“虽然你不肯自报家门,但你这手剑法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嘿,偿若我老婆子竟能和此人比试一场,也不枉我习武一甲子了。”

一甲子就是六十年,偿若这老妪从十岁开始习武,那么如今她也已经七十岁了。

慕容寒山不愿多言,对老妪道:“多说无益,请!”

老妪身子不高,甚至还有些佝偻,这是老年人常有的形态,也不足为奇,奇的是她手中的那根龙头拐杖却不是木石,而是以精钢打就,拐杖立在那里比老妪还高上一头,再加上手腕粗细,这根拐杖的分量可着实不轻,老妪双手握住龙头杖,横着向慕容寒山腰间掠来。

以慕容寒山平时的习性,不惜和女人比试,因为到了他这种境界,已没有那个习武的女子可堪做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一位年老的女人,只不过这不是寻常的比试,若是自己败下阵来,那么剩下的几场比试,奉天召未必能够赢下来。

慕容寒山竖剑当过这一击,拐杖沉重而小楼剑轻,剑杖相交,迸出几点火星,慕容寒山暗道,这老婆子好惊人的手劲。

老妪一招横击无功,又变招为上挑,一根数十斤重的拐杖在她手中,好像拿着一根晾衣杆,真正做到了举重若轻的地步,慕容寒山不像和她纠缠,想三下五除二将她打发了,因此他不再和老妇人进行缠斗,而是随着龙头拐杖的上挑,人纵身跳上了拐杖的这一端,要将拐杖压下来。

就算拐杖本身不重,由慕容寒山踩住,也相当于加了一百多斤的分量,但老妇人用手捧着这根龙头拐,非但没有被慕容寒山压下,反而带着慕容寒山向一旁甩去,慕容寒山双足牢牢钉在拐杖上,这一甩当然甩不掉他,慕容寒山站在龙头拐杖的另一端,随着拐杖的甩动而甩动,就像一个杂耍的人在竹竿尽头顶住的盘子一般,只不过若没有慕容寒山超凡脱俗的轻功,在龙头杖上也根本站不住脚。

老妇人就算内力深厚,也架不住兵器上多了一个慕容寒山,她知道一旦自己的兵器被慕容寒山夺去,她失去了凭藉,不用打也知道会结果,因此她现在最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将黏在龙头杖上的慕容寒山弄下来,老妪挥舞着拐杖向墙上撞去,慕容寒山则伸脚在墙上一点,非但无碍,反而将老妪反推得退后几步。

随着慕容寒山在拐杖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妪越发感到吃力,她知道自己一旦将龙头杖放下,慕容寒山就会趁机踩住,她再也拿不起来,因此尽管吃力,她还在苦苦支撑,就连慕容寒山也佩服老妪的耐力,他施展绝顶轻功,在老妪的拐杖上只需保持好平衡,并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围观的人等见到这别开生面的比试,都瞧得呆住了。

蓦地,老妪一手持杖,一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她用匕首顺着龙头杖的杖身向慕容寒山削去,如果慕容寒山依然停留在龙头杖上不去,那么匕首必然会削到他的脚上。

慕容寒山当然不会被她削到脚,他感觉老妪内力也损耗了不少,说了句:“得罪了!”趁着老妪注意力都放在龙头杖上,慕容寒山忽然一个翻身来到老妪身后,老妪只觉眼前一花,龙头拐杖上顿时一轻,她还以为是慕容寒山是被她的匕首逼退的,因此她想也不想,挥舞着龙头拐杖向身后攻去。

老妪的拐杖使到一半,就听到别人对着她指点议论,老妪回转身来,见慕容寒山在她身后一丈多远外,自己拐杖也扫不到他,她停了手,看着众人指点她的样子,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她耳边传来轻微的声音,接着头上似乎掉落几样东西,老妪低头一看,登时明白了一切,地上是她头簪的碎片,看来慕容寒山刚才翻身到她背后时出剑将她头上的簪子削断,这当然是慕容寒山手下留情,如果他剑出的目标不是簪子而是她的脖子,她就算有两颗脑袋,现在也已经不存在了。

老妪想通了此事,她脸皮就算再厚,也知道个好歹,她向慕容寒山谢道:“多谢手下留情,这一场是老身输了。”她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彻底,只不过她也是出了那位自认不敌的对手外,唯一留情没有杀死的人。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不谢。”

老妪退了下去。

看到慕容寒山这次没有辣手取对手性命,使徒这方面的人又蠢蠢欲动起来。

慕容寒山见到对方议论良久都没有决定让谁出场,等候得颇不耐烦,他说道:“我已经胜了七场,再胜四场就能决定胜负了,是不是?既然这样,那也不用一一前来和我比试了,你们剩下的人一起上吧,一场定输赢,我输了这一场,就相当于整个比试输了,我赢了,就算我们赢得此次比试,你们看如何?”

因为慕容寒山方才表现出来的高明武功,谁也没有觉得他说话狂妄。

使徒心想,自己这方还有十三人没有下场,大家一拥而上,未必没有赢的希望,何况自己连败七场,本来就是输多赢少,既然如此,不如孤注一掷,他生怕慕容寒山反悔,连忙答应下来:“好!就依你所言!”接着他向这些随从说道:“大家都给我尽力表现,谁能令得他受一点伤,哪怕最后输了比试,我也重重有赏!”

也许是因为仗着人多,这十三人都渐渐放下了畏惧之心,将慕容寒山团团包围,群起而攻的好处就在于他们都认定,就算慕容寒山下毒手,首先遭殃的也未必是自己,因此这些人都想暗暗决定,自己多用守御招式,少用进攻招式,以防为慕容寒山所乘。

这十三人里,有八人是来自中门剑的同门,八人虽然没有什么剑法相配合的剑阵,但整齐划一的剑招也的确令人难以招架,除了中门剑的八人,还有一名野和尚,一位道长,一名身形矮小的老头,一位身形高大的老妇人,一位比起其他诸位,相貌还算端正的中年男子。

慕容寒山一眼扫过去,就看出这些人中以这名中年男子最不好惹,不过不好惹当然只是对别人来说,对他慕容寒山来说,不好惹的只有他本人。

和尚用的兵器是一把双头铲,一头是斧铲一头是月牙铲,只听他暴喝一声,抢先发难,其他几人见和尚动上了手,也都跟着出手,一时间,慕容寒山周围全都是向他攻来的兵器。

奉天召这边大部分人都在暗责慕容寒山有些托大,他已经胜了七场,再稳稳地胜过四场,赢了十一场岂不就了结了?现在来这么一处,人人都跟着把心提到嗓子眼,为他担忧。

当然,他们担忧的绝非慕容寒山的性命,而是担忧这次赌约,偿若慕容寒山败了,他们就要交出一万石粮食,如果慕容寒山胜了,他们就能得到五千把刀。

那可是足以让五千名士兵兵器整齐划一的刀啊,奉天召心中如同被一群蚂蚁爬过,又痒又搔不到。

慕容寒山面对攻来的十三把兵器,只使了一招扶摇式,身子转了一圈,便将十三把兵器全都格开。

接着,慕容寒山拔身而起,又以一招倾盆式,趁着十三人兵器被荡开的同时,向他们反守为攻,十三人连忙回守,他们都想不到,慕容寒山只用两招,就迫得他们一起落在守势,而且慕容寒山的功力并未因分散攻击而变弱,每个人都感到自己成为慕容寒山真正要对付的目标,因此他们全都尽力抵挡。

慕容寒山刺向每人的一剑到了中途,忽然又变了招,这些人防了个空,众人无不感到震惊,因为从慕容寒山使出这一招倾盆式时,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任谁都想不到他用的乃是虚招。

两剑过后的第三剑,慕容寒山不再将所有人都当做目标,而是向野和尚扑了过去。

野和尚见状连忙将手中的双头铲舞成了一堵墙般来抵挡慕容寒山的攻击,双头铲虽然沉重,但野和尚却舞得泼水不入,对他来说,这是生死关头,他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哪知道慕容寒山冲向他的这一招依然是虚招,野和尚拼命抵挡之际,他的身旁传来两声惨呼,原来慕容寒山声东击西,就在这一进一退间,已经要了两人的性命。

这两人就是中门剑的两名弟子。

其余人红了眼,拼命向慕容寒山身上招呼……

第八十二章 送刀之意

慕容寒山剑光连闪,剩下的十一人本来是想慕容寒山攻去,却发现慕容寒山反击的剑比他们率先出手更快,至于到了后发先至的地步,他们都感到还没等自己的兵器向击中慕容寒山,便会先中了慕容寒山的攻击,所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后退趋避。

可是这次慕容寒山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趋避而收手,他认定了其中两人,趁这两人向后退开时冲了过来。

剑光闪过,又是两声临死前的惨呼,这次死的一位是中门剑的弟子,一位是那名瘦小的老头。

前后不过数招,已经有四人死在慕容寒山剑下,似乎慕容寒山不击中他们便罢,一旦击中,便呈致命之伤。

这等剑法,这等武功,委实令人觉得可怖可畏。

剩下的九人谁都不敢再行强攻,人人挥舞着防守的招式,唯恐慕容寒山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慕容寒山执剑站在九人的包围当中,眼睛扫过他们防守的招数,似乎在寻找着下一个下手的目标。

野和尚大声喊道:“咱们用防守的招数缩小包围圈,挤也要挤死了他!”

九人拼命施展着防守的招数,谁都不敢松懈,只不过只防守如何能够对付得了慕容寒山?时间一长,一旦他们内力跟不上,防守招数有了漏洞,就会让慕容寒山抓到间隙攻击,他们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听到野和尚的话,无不感到正合我意,九人一边挥舞着兵器一边向慕容寒山靠拢。

就算只是防守,毕竟也是兵器的舞动,一旦这九人夹击过来,慕容寒山无法同时顾全四周,他们便能趁机将他杀死。

这本是高明的法子,奈何他们的对手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除非是块木头,是个死人,才会任他们围攻而不知所措。

奉天召这边的人见到慕容寒山落入对方防守的包围圈中,也以为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慕容寒山就会无可奈何,因此人人都觉得慕容寒山极难应对这种打法,而使徒竟慕容寒山似乎落在了下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慕容寒山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长叹了一口气,忽然向野和尚冲去。

刚才慕容寒山就以一招声东击西的策略,表面上以野和尚为目标,实则趁机杀死他身旁的两人,如今他又冲向野和尚,众人都以为他是故技重施,在野和尚周围的人也都在暗自警惕慕容寒山会忽然转向。

然而这次他们又料错了,慕容寒山这次冲向野和尚,目标就是野和尚而已,并没有别的打算。

野和尚自然是将双头铲使得密不透风,以阻挡慕容寒山雷霆万钧的一击。

虽然野和尚守得泼水不进密不透风,但慕容寒山的剑既不是水也不是风,而是比水和风更快的存在,电光火石间,慕容寒山已在野和尚的防守招数中出剑回剑,接着,他将目标换成了那名道士,对野和尚是否中剑,他连看都不再去看一眼。

野和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向后踉跄了几步,接着仰天倒下,众人一时都看不出他伤在何处,只不过慕容寒山的剑还没有停下,他们也无暇去看。

这名道人见慕容寒山一剑就破了野和尚的防守,如今又向自己攻来,他一边退一边阻挡,希望两旁的人能帮自己挡一挡慕容寒山的进击,他已经吓破了胆,他原本也不是胆小怕死之人,只不过慕容寒山的剑实在太快,快到根本不用什么剑招,就能将人击杀,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他自问武功和野和尚想必,只不过高处他一线,但想要阻止慕容寒山,似乎也是在痴人说梦。

就在慕容寒山准备取了道人的性命时,旁边那位中年男子忽然出手,和道人一起将慕容寒山的剑给拦下。

这是双发比试到现在,他们唯一挡下慕容寒山的一剑。

慕容寒山果然没有看错,这些人中,以这名中年男子武功最高。

这名中年男子虽然帮主道人挡下了慕容寒山必杀的一剑,但却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慕容寒山瞧了他两眼,感觉自己从没见过此人,但此人的内力还是招呼苏,都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慕容寒山知道一两招内杀不死这中年男子,他不想多做缠斗,身子一转,冲向中门剑中的几人,一阵叮当作响后,中门剑中又倒下两人,到了这一步,侥幸还活着的,人人都知道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都不可能是慕容寒山的对手。

就在他们等死时,那身形高大的老妇人首先退出了围攻慕容寒山的圈子,老妇人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明知是死还打什么?我承认我败了!”

有了老妇人领头,其他的人纷纷后退表示认输,就连死了五名同门的中门剑的弟子,也期间投降,虽然死的是他们的同门,但再拼下去,死的就将是他们自己了。

慕容寒山并没有纠缠不休,反而率先还剑入鞘。

十三人向他围攻,到了如今还剩六人,如果继续厮杀下去,恐怕要取这六人的性命,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使徒的脸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奉天召哈哈大笑道:“如今看来,这场赌约还是我们胜了?”

两名使徒原本带着二十名随从前来,如今活着的只剩下八人,而且他们又不能指责奉天召等人,因为是他们主动谈起比试,并逼奉天召这边的人签下生死状,到了这一步,他们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他们原本以为必胜的赌约,沦落到这等地步,奉天召要取他们剩下人等的性命,那是易如反掌,根本不用派人围攻,只要此人一人出手便可。

无奈之下,使徒只得收敛了初来乍到时的狂妄,心有不甘地说道:“不错,是你们赢了,我们输了。”

奉天召笑容不减,问道:“既然如此,那赌注……”

使徒道:“赌注等我们回去后,自然会让华天帅派人送来,恭喜奉首领得了这一大笔兵器。”他口中说着恭喜,实则一点恭喜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在说反话。

奉天召故意装作听不出来,他点了点头道:“我会将此次比试的起因、经过和结果遍传天下,华君是否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大家自然会有目共睹的。”

使徒的脸色再变,华寅君是否会遵守赌约,他也不敢肯定,但奉天召这么一来,华寅君便没有了退路,偿若他不愿给出五千把刀,那就真的失信于天下了。

比试过后,奉天召命人帮使徒收敛了死去的十二名随从的尸首,又假意要留使徒等人在泰安城小住一日,可是使徒等人又怎有心情留下来?他们坚决要走,奉天召也不勉强,给他们套了两辆大车,将尸体一并恭送出城。

那中年男子在跟着离去时似乎有些不敢正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以为他不过是做了什么错事,害怕自己替天行道,所以如此,并没有特别在意,只不过这批人嚣张而来,垂头丧气而去,实是活该。

回过头来,奉天召对慕容寒山千恩万谢,慕容寒山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何况奉首领殷勤款待,令我心中不安,能为奉首领做些什么,正好让我有两不亏欠之感。”

尽管慕容寒山这么说,奉天召还是谢了多遍,慕容寒山问起孔野的伤势,奉天召道:“我已让城内最好的郎中为他看过,想不到对方出手如此狠辣,幸而有慕容先生为他报了仇,郎中说腿骨断了,好在断得干脆,也容易续接,只不过半年内都不能下床走动。”

慕容寒山知道他伤势无碍后也放下了一件心事,他对阵鲍擎山时一招制其死命,便有为孔野讨回公道的想法,此后对阵从西域过来的喇嘛,更是恨其敢来中土耀武扬威,因此也没有手下留情,后来简直就是杀顺了手,停不下来,江湖规矩,想要杀死别人,首先就要做好被别人杀死的准备,这些人原本是想以武力威胁奉天召,绝对想不到会遇到慕容寒山这个魔头,结果命丧泰安。

总算是在此地没有留下什么遗憾,慕容寒山道:“小心华寅君此人还会搞出什么名堂来,他白白送给你五千把刀,定然心怀不忿。”

没想到奉天召反而毫不担心,他笑道:“你真以为他给我们五千把刀,是按着什么好心?这场比试我就算再不济,总也是占了地势之利,我看他早就做了两手准备,我得了五千把刀,军力便有所增加,此后他向别处发展,在东南方也会有我这个屏障,不用两边顾及,对他来说实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这件事我是在这些人走后才想明白的。”

慕容寒山想不到义军之间的勾心斗角到了如此波诡云谲的地步,原来他送刀乃是真心送刀,这场赌约无论输赢,他都占了好处,这华寅君心机深沉至此,只怕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这里折了十二名好手的性命吧?慕容寒山忽然感到一阵烦厌,他说道:“此间别无大事,我这就要告辞离去了。”

奉天召到:“慕容先生怎能说走就走?何况现在已近傍晚,此时离去,不免要露宿荒野了,我也不敢多留先生,只希望先生明日一早再走,夜里我也能为先生准备些路上的干粮。”

慕容寒山见他说的不错,而且是真心要款待一下自己,便答应了。

次日一早,奉天召为慕容寒山准备了至少半个月的粮食和水,以及一块足以随身携带的美玉,他说道:“若非怕先生带不了这许多,我还要多为先生准备些粮食,此后向西,旱灾导致路上如同戈壁荒漠,食物和清水乃是行路之必须,再加上我看到先生身上携带的金银依然足够,多带了也是拖累,这块玉石抵得上千两黄金,若是手头局促时,可以典当作为盘缠之用。”

慕容寒山也不推辞,他见这些东西都已用包袱包好,放在马背上,准备得极是妥帖,这匹由汉中知府送给他的骏马经过这两日的调养也已经恢复了精神,便上了马,跟众人告辞,杜维意也夹杂在送行的人中,一直看着他走了很远,这才回城。

第八十三章 败军之祸

离开泰安往西北,就是华寅君的昌天军占领的势力范围,昌天军占领巩昌府,巩昌府周围一两百里范围内都布满了昌天军的眼线,而慕容寒山刚刚宰了他们派来的十二名好手,如今要从他们的地盘经过,必然不会这么顺利。

而事实也验证了慕容寒山的预感。

一人一马走在西北荒野上,清晨的空气还带着点潮润,但等太阳升起后,大地就变得燥热起来,虽是朗朗乾坤,但天地间一片死寂,在其他地方经常看到的飞鸟,在这里也绝了迹,偶然出现一只食尸鹫,在极高的地方盘旋翱翔,似在寻找食物,不久后这扁毛畜生就俯冲而下,似乎找到了尸体加以享用。

到了中午太阳最猛烈的时候,慕容寒山找到一棵枯死的老树,就着树荫吃了些东西,又给自己和马儿喂了些水,然后小睡片刻,到了午后烈日稍微收敛了些,这才牵马前行,他之所以没有纵马疾驰,是因为马儿奔跑时会掀起极大的尘土,再加上马儿没有草吃,不知道能支持多久,毕竟还要它帮忙驮着行李。

走到傍晚时,慕容寒山经过一片村庄,准确地说,这里已经算不上是村抑或庄,而是一片燃烧过的废墟灰烬,灰烬中还有散发着焦臭的枯炭般的死尸,显然在不久之前,不知那股军队在这里烧杀抢掠一番,整个村子里的房屋原本无法连在一起燃烧的,但房屋与房屋之间都被堆放了柴草,所以大火一起,整个村子便陷入火海。

寻常朝廷大军尽管凶残狠辣,可是军法所在,绝不允许做出这等屠村烧村的残暴之事,除非是败兵游寇,那自然另说,而义军又是为了百姓温饱才起而作反,更不会做出这种残杀百姓之事,难道是土匪?只有土匪做出这种事情最为合理,他们为了填饱肚子,为了一点银两,都可以打开杀戒,但就算对于土匪,做到这等惨绝人寰的地步也是少有。

乱世之际,人命贱如草芥,临近傍晚,忽然目睹到这等惨状,慕容寒山不免感到一阵凄凉残酷,就连他身旁的马儿也被这惨状感染,不愿在此停留,慕容寒山原本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草料,并在这里歇息一晚的,如今看来计划只能泡汤了,而且这个被焚烧过的废墟,即便过去了几日,废墟中还是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慕容寒山牵着马继续行走了行走了十多里,遇到一座山丘,山丘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慕容寒山转过山丘,眼前蓦地出现了一片柳树林,尽管柳树好活,但总要有水才行,慕容寒山牵马走了过去,很快明白了这里为何树木茂盛,原来在树林后有一片池塘,难得周围几百里地大旱,这片池塘还有些水,只不过这些水也不多,而且很浑浊,池塘边生长着不少的青草,这马儿见到草,四蹄不断翻动,只不过马儿十分驯服,并没有离开主人前去,慕容寒山放开缰绳,这马儿就如同俗语所言,似脱了缰的野马,直奔青草而去。

这片树林给人的感觉,就像汉中以东以南的地方,慕容寒山决定在这里过一夜再走。

是夜,慕容寒山并没有给将马儿拴住,因为除了这片树林,周围都是干旱的地方,就算驱赶马儿离去,它也未必会走,所以慕容寒山便放之任之,人和马都吃了个饱,慕容寒山找到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躺下,听着周围草间虫鸣,看着天上被树叶遮挡后稀稀疏疏的星辰,他很快坠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寒山被一声马的惨嘶惊醒,他本就十分警觉,听到马嘶声后从地上一弹而起,他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后向马嘶处蹿去,来到树林边缘,他看到马儿倒在地上,远处的夜幕下,有两人在向远处疾奔。

慕容寒山纵身来到马儿身旁,见到马头上插着一根短箭,箭矢有一半没入马头中,看着短箭应不是弓箭射出,而是弩射出来的,无缘无故射杀他的马,慕容寒山怒不可遏,连忙向那逃走的二人追去。

黑暗中那两人跑得虽远,但慕容寒山展开轻功,却是越追越近,路途中,他想着自己并没有将马拴住,这两人完全可以将这批骏马骑走,为何非要下毒手杀了不可?

要知道答案,只有追上前边的两人才行。

很快,慕容寒山就追到两人身后,这两人怕是想不到慕容寒山这么快就追上,吓得魂飞魄散,两人不再聚在一起,而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希望两人至少有一人能够保住性命。

但慕容寒山恼他们下手狠毒,又岂能让他们得偿所愿?他认准了向东边疾奔的那人,同时他将腰间的小楼剑抽出,向西边逃走的那人掷去,等到他追到向东逃走的那人时,西边的那人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慕容寒山不用看也知道此人定会被自己的剑贯穿身子,将其钉死在地。

东边的那人被慕容寒山拿住后,听到同伴的惨呼,吓得跪了下来,不住对慕容寒山讨饶:“别杀我……好汉……别……别杀我!”

慕容寒山借着月色,一眼就瞥见此人背上的一张弓弩,他一脚踢在此人腰间的穴道,令他软倒在地,这才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对我的马下此毒手?”

这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小人孙承恩,乃是昌天军的一名探子,对好汉的马下……下手并非小人的意思,而是上头有令,务必要将好汉困在此地,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请好汉饶了小人一命……”

慕容寒山立刻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自然是华寅君的手下,他杀了华寅君出使泰安的十二名好手,华寅君怎会不记恨于他?

看着眼前这人贪生怕死的样子,慕容寒山又问道:“你们想要夺走我的坐骑,完全可以将马牵走,为何非要将马杀了呢?”

孙承恩道:“上头说了,好汉武功高强,我们不敢惊动,刚开始我们试图牵马离去,可是这马儿认主,竟然不肯跟我俩走,我俩怕马儿嘶叫起来打草惊蛇,惊醒了好汉,只得将马杀了。”

原来这匹马还是认主,汉中罗知府因感念慕容寒山救了他孩儿罗小英之恩,特以此马相赠,当时慕容寒山以为这马不过只是长得高大而已,想不到如此忠心,他越是想到马的好处,便越觉这两人的心狠手辣,他淡淡地问道:“原来如此,那华寅君现在什么地方?”

孙承恩结结巴巴地说道:“华天帅是……是在……在巩昌府……”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知我的相貌?又怎认定华寅君要找的就是我?”

孙承恩答道:“我们天帅让人画出了阁下的相貌,而且据我们所知,阁下已经离开泰安向西,而这一路上只有好汉一人从此经过,因此我们两人大胆推断好汉就是我们天帅要找的人。”

慕容寒山又问道:“除了你们二人,这附近还有多少人在准备对付我?”

孙承恩道:“天帅说好汉杀了我们昌天军的十多名好手,偿若不将好汉……那个……报仇,恐怕士气都会因此低落,所以这次他派出了十队人马,每队一千人,无比要将好汉的……好汉的脑袋送到他面前。”

慕容寒山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你们两人怕不是我的对手,因此打算先将我的马留下,然后再回去喊人对付我,是不是?”

孙承恩点了点头,不敢再说什么。

慕容寒山本想出手一掌送他归西,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出手,他说道:“你说的没错,你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对了,你们华天帅可曾说了我的姓名?”

孙承恩摇了摇头:“并不知道好汉的姓名。”

慕容寒山本想就此让他滚回去,忽然想起了路上经过的那片废墟,他问道:“从这里向东南七八里处有一座村庄,是谁屠杀烧掠的村庄?”

孙承恩道:“好汉说的定是赵圩子,旬日前,我们昌天军曾和朝廷军打了一仗,他们被我们打得溃散而逃,赵圩子是被败退的朝廷军烧的,好汉可能不知道,这残军败将死里逃生后,行事最是凶狠无情,他们吃了败仗又不敢回去,脱了军服就和土匪差不多,甚至比土匪更残忍,土匪还将就个什么盗亦有道,他们可完全不讲究这些。”

慕容寒山问道:“你怎知定是那些残军败将做的?不是别人?”

孙承恩说道:“赵圩子处在我们巩昌府和泰安县之间,除了那批逃走的官兵外,再无别的什么人马经过,好汉请想,就算我们没了粮草,要出去劫掠,也绝不会选择自己附近的村庄下手,因为那会使我们臭名昭着,再也无法打着昌奉天命的口号招揽人众,就连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因此我们断定只能是溃败的朝廷士兵做的,别无他人。”

慕容寒山听他分析地头头是道,看来他们的推断多半无误,只不过以此人的头脑,很难分析得如此透彻,多半是听别人说的,此后若是遇上了败退的官兵,自己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了,他拍开了孙承恩的穴道,然后对他说道:“你走吧,回去就说我在这里等着便是。”

第八十四章 火烧粮车

孙承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道:“好汉不要耍我了,若是小人回去,定然不会透露好汉的行踪,我就就说,就说好汉向北去了,他们便……”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不用,你照实说了便是,还不快滚?别让老子反悔饶了你的狗命!”

孙承恩吓得转身就跑,就连同伴的尸体也顾不得去看。

慕容寒山来到西边,从被自己杀死的士兵背后抽出了小楼剑,又擦干净了剑上的血,这才还剑入鞘。

他当然不会蠢得让孙承恩回去通知其中一队人马,回头再来对付自己,就算自己不惧这上千人,但也总是麻烦,自己虽然可打可逃,但他慕容寒山可不喜这么被人追着狼狈而逃,这不是他慕容寒山的性格。

所以他放此人回去,只是为了主动出击而已。

华寅君虽然恼恨自己杀了他十二名好手,却绝对想不到惹上自己的后果有多严重。

慕容寒山施展轻功回到马尸旁,将马背上的行囊拿起来背在身上,他也无暇去追悼他和这匹马一路上的情感,带着行囊立刻向孙承恩的方向追去。

追了大约四五里地,终于看到孙承恩狼狈在前方奔逃的情形,慕容寒山不即不离地跟着他,以他的本事,自然不会让他发觉。

再往前走了数里地,孙承恩来到一片土坡上,然后消失在土坡后面,慕容寒山怕直接从土坡上过去会被其后的人发觉,他稍微绕了点路,来到土坡侧面。

还没等他看到土坡背后有什么,就先听到土坡后人声嚷嚷,似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大约有数十人,而等他悄悄地来到山坡一侧向这边一看,才知道哪里是什么数十人,而是有两三千人驻扎在此,四处挂着风灯,灯火掩映下,慕容寒山看到这些人每十人围在一起休息,看来孙承恩所言的,华寅君派出一万人来对付他所言不差,只不过这一万人分成十队,单单这山坡后,就有三队人马。

慕容寒山原以为不过上千人,自己可以击杀数人,以舒华寅君对付自己的冤屈之气,现在看来,在三千人中杀人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太冒险了些,但若说就此离去,又心有不甘,慕容寒山向这些人扫了几眼,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看到孙承恩正站在几名头目面前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其中一名头目正让手下做好准备,显然是打算前去对付自己,在这三千人的北面有十几辆马车,马车上放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马车前的马都没有卸下,显然这些人警惕性十分高,随时都可以离去,哪怕只有三千人,若没有粮草随行,一天下来,士兵就会饿得没有斗志。

而慕容寒山的计较,就在那些粮草上。

趁着这些人列队准备起行对付自己的当儿,慕容寒山以绝顶轻功来到北面的粮草处,这些人之所以放心大胆地将粮草放在北面,自然是因为北面就是巩昌府的方向,不可能有敌人从那里来犯,慕容寒山来到距离盛着粮草的马车旁不过百十歩远,他立刻匍匐起来,慢慢向这些马车靠近。

不远处,一千人的队列已经列好,人人整装完毕,带着兵器,随时准备出发去对付那个杀了他们十二名好手的剑客,只是他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慕容寒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后防处。

这十多车的粮草由二三十人看守,每辆粮车旁有两人看守,再加上粮草离他们主力军这么近,若是有人来犯,只要其中一人呼喊一声,就会引来其他人的护卫,所以也怪不得他们防守松散。

看守粮车的士兵显然都困得没有精神,大多数人都倚在车辕或者车架处打盹,粮车两侧则是两盏明亮的风灯,让一切企图靠近粮车的人都无所遁形,只不过这种防守,防的乃是另一股军队的侵犯,防不了向慕容寒山这样的高手。

那支准备去追杀自己的千人队已经在孙承恩的带领下出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支千人队上,慕容寒山趁此机会,来到最东首的粮车旁,宰了一名趴在马车上睡觉的士兵,又点了另一名看守之人的穴道,他出手非常快,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一个陷入昏迷,一个毙命,只不过这两人本就在半睡半醒间,再加上别的人都没向这边看上一眼,因此竟没有人发觉。

慕容寒山立刻脱下那名被自己点了穴道的士兵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将此人塞入车底,这么一来,就算有人像他这里看来,一时也难以分辨他本来的面目。

一阵夜风吹过,风灯摇晃,带得地上各人的影子也晃动不已,慕容寒山本打算直接挑翻风灯,然后点燃粮草烧了,他又发现马车前的马全都被拴在地上的一个木楔子上,这样一来,就算他烧了粮草,由于马被拴在地上,所烧的也只是粮草而已,不能制造更大的混乱,慕容寒山怎会甘心如此?他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子,静静等候机会。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慕容寒山借着夜风的遮掩,将两枚石子用手指弹出,只听两声微弱的声音过后,粮车附近的两盏风灯被打灭,看守粮车的士兵以为是被风吹熄的,一时也没有想明白这气死风灯又怎会被这小小的风给吹灭?立刻有人去点灯,趁着这片刻的黑暗,慕容寒山哪还犹豫,立刻转了一圈,将所有的马的缰绳都给削断,只不过这些马被拴得久了,就算没有了拉扯它们的绳子,它们一时也不易发觉,更别提走脱了。

等到风灯再次点燃的时候,慕容寒山已从其中一辆粮车上找到了一通菜籽油,他将这油倒在每辆粮车上,然后大模大样地挑落风灯,将粮车一一点燃。

虽然有守卫粮车的士兵阻拦,但他们又怎能拦得住,再加上慕容寒山所穿的,正是和他们差不多的衣服,他们不等到慕容寒山放火,都注意不到他,而那火遇上菜油,立刻冒起了一人多高的火焰,有看守粮车的士兵大声呼喊,希望多喊些人来守护粮草,但为时已晚,慕容寒山杀了十多人,已将所有的粮车全都点燃。

这时候前方的军队已经组织好了人来查看,但这些拉着着了火的粮车的马儿因为惧怕火光,不住地四处乱窜,惹得前来查看的士兵一阵混乱,有几辆粮车侧翻,被点燃的粮食也跟着倒出,立刻燃起了一大片火,有的士兵被火引燃了衣服,很快便全身着火,惨呼不已,看得其他人心惊胆战,不敢靠近。

慕容寒山更没有闲着,他趁着火混乱之际,凑到人群中,仔细分辨这些人中的头目,只要他认定此人是头目的,便冲过去一剑宰了,失去了什长指挥的士兵更是如同没头苍蝇,四处乱窜,又给慕容寒山带来更多的际遇。

除了随着孙承恩离去,准备对付他的一千士兵外,留下的两千士兵不一会便乱成一团,慕容寒山接连刺死了数十人后纵声大呼:“有敌人袭击!大伙赶快逃命吧!”

慕容寒山连喊几遍,他的内力浑厚,声音随着内力远远传开,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刚开始这些人中还有不少人不相信,慕容寒山趁机杀死几人制造混乱。

果然,还没有杀死几人,其余的人便开始混乱起来,黑暗中又看不甚清,许多人真的以为有敌人大举来袭,更是只顾着自己逃命,两千多人你拥我挤,有摔倒的士兵被人踩死的也不少,混乱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期间有人呵斥约束也没有用,人人都陷入恐慌,最后还剩一千多人分散着逃走,没逃走的人也没坚持多久,也终于一哄而散。

而夹在在其中的慕容寒山早就施施然离去,谁想对付他慕容寒山,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自己坐骑被杀一仇,至此也报了个十足十。

假如这些人若是知道袭击他们的只有他慕容寒山一人,恐怕在惊掉下巴之余,还会懊悔不堪。

这两千人四处乱逃后,遗留下来的物品极多,最后都陷入大火之中,原本想去对付慕容寒山的那支千人队,见到营地传来的火光,急急忙忙向回赶来,他们惊恐地发现原本剩下两千人的营地,如今除了大火之外更无一个活人,吓得他们也不敢怎么深究,立刻向巩昌府退去。

慕容寒山虽然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但他知道,除了这三千人,巩昌府附近还有七千人在搜索他的下落,他的前途未必这么舒畅,不过慕容寒山料定这些人最多只会在巩昌府附近搜寻,慕容寒山连夜疾行,到了天明时,他估摸着已经趁夜离开了华寅君的昌天军的势力范围。

天亮后,慕容寒山在一道干涸的河床边遇到一座败落的河神庙,如今大旱已经持续了两年多,这河神庙若是再不荒芜,那真是没有天理了。

这座破庙就连庙门都被人拆走了,里面有一个倒塌了的泥像,不用看泥像的相貌,也知道这泥像是这里的河神,慕容寒山走了一夜的路,走进去找到一块案板,将其反过来,略略扫去了案板上的泥土,便在上面躺下睡了。

睡醒后,慕容寒山吃了顿饱的,又继续起行,出了没有门的庙门,慕容寒山见太阳已经西斜,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半天,正好躲过了晌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他大踏步向前走去,虽然经历了无数波折,但感觉距离北斗先生更近了一些。

第八十五章 西宁以西

这一日慕容寒山经过了数日的跋涉,来到了位于巩昌府西北处的藩兰县,藩兰县隶属临洮府,慕容寒山想不到藩兰县还在朝廷军的控制之下,想来也不奇怪,这里原本就是卫所所在之地,当年肃王迁甘州中护卫来此,在此地屯田筑城,两百余年下来,这里已颇具大城的规模。

因藩兰县实行的是军队屯田制,三分官兵守城,七分官兵屯田,因此藩兰县的存粮颇多,再加上许多年来不断有百姓迁徙至此,他们为了有田可种,不少人加入行伍,因此兵力也颇为强盛,这两年虽然遭遇了少有的旱灾,但军中指挥命人四处掘井灌溉,井掘得极深,虽然旱灾也令他们的粮食减产,但不至于像其他地方没有收成,再加上存粮的补充,藩兰县竟牢牢把握在朝廷军的管治之下。

附近有几起义军打过这地方的主意,奈何这里士兵训练精良,武器齐备,多次将他们击败,几次下来,义军也知道了藩兰县的不好惹,便打消了夺下此城的打算。

藩兰县的知县姓房名守成,颇有才情,又懂得灵活运用兵书兵法,因此藩兰县被整治得还算兴旺,等挨过灾年,藩兰县的壮大指日可期。

只可惜房守成看不到更大的形势,就像一件衣服,领子袖口虽然完好无损,但其他地方已经腐朽,这件衣服又则能再穿?更无法体面地穿,而且迟早要被自己或者别人扯烂。

也许房守成并非看不到这些,只不过他还沉浸在朝廷辉煌鼎盛的时期,不愿相信这座大厦的根基已经腐朽,也许不去想及这些,才能活得更快活些。

慕容寒山进了藩兰县,此时的他灰头土脸,看起来并不像名满江湖的剑神,倒像是一位落魄的书生士子,风尘仆仆地来到这里,多半是为了投奔某位亲戚,当次时节,生活困顿的百姓全都往东去求生,谁会反其道往西呢?所以他进来时,对守城的士兵谎道前来探亲,竟没有惹人怀疑,直接就被放了进去。

城内虽然显得破旧,但经营各种行当的店铺竟然全都开张营业着,相比周围那些饱经战火的城池,这里倒像是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了。

慕容寒山找了一家相对干净的旅店,要了间房,吃饱饭后,又洗澡更衣,然后回房睡了一觉,醒来时天色已黑,慕容寒山不欲在这里惹出什么麻烦,所以很多事他都差店伙计前去办理,比如帮他买些东西,打听哪里有马市,替他打酒等,他准备在此地休养一日,然后一鼓作气地向西而行,等过了西宁卫,也就离昆仑山没有多远了。

一路的奔波劳苦,至此总算能够轻松一点,只不过在前面,迎接他的麻烦还有很多,比如魔音教伊琳娜对他的态度,比如现在距离西域越来越近,雪隐门的人却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躲藏在更深的地方,等待着给自己致命一击,还有路上遇到的无名老人,以及种种看出自己身份,却假做不知的人。

此处往西,路途非但不会比之前的轻松,反而会更加坎坷。

想要对付他的人,慕容寒山并不将之放在心上,北斗先生虽然是他此行的目的,他也并不担心,他唯一惦念的,还是魔音教的尹琳娜,她似乎有着什么秘密,自己如果不查到这个秘密,恐怕心中一直都放不下那根丝,藕断丝连的丝。

偿若自己被这根丝困住,那他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只为剑的生活。

那是种多么单纯和美好的生活,自己专注于一件事,半生就这么匆匆而过,现在往前回思,过去的数十年不过一瞬间,为剑的一瞬间,如果能够继续下去,那么后半生也不过是为了剑的另一瞬间。

武功和剑法到了极致,会发生什么事呢?就像一座山峰,自己已经到了顶峰,继续向上,那会是什么呢?

追求剑的过程中,就像攀登一座没有止境的高峰,在山下时,所有的人都在同一高度,随着自己不断地努力,能够看到的人越来越多,那些都是他攀登过程中所要超过的对手,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旁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了这座高峰峰顶,并非是一览众山小的那种感觉,反而是一种什么都看不到的孤独感,这种孤独将自己和其他所有人都隔绝了起来。

忽然出现的伊琳娜,自然和他不在一个层次,但却是他在巅峰唯一能够看到的人。

如果她找到自己的目的是别有用心呢?自己是否能够狠下心来宰了她?让自己重回那个让别人仰望的高度?

在藩兰县平平安安地待了两天,慕容寒山一直在思索自己的处境,可是却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

以往自己的生活就像一根被拉直的线,显然现在这根线已经变得弯弯曲曲起来,偿若自己不将其变回原状,只怕最终这条线会变成一团乱麻,那时候再想改变可就迟了。

慕容寒山买了架马车,买了很多食物,又带了足够的水,这架马车十分宽敞,慕容寒山在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用这种办法起行,这样一路上将会少受很多苦,尽管有人说吃苦是一种磨砺,但没有必要的苦头还非要去吃,那就是自虐了。

离开潘兰县后的几天时间,慕容寒山到了一种随遇而安的境界,饿了,就停下来吃喝一顿,天亮起行,天黑后也能在马车中睡上一觉,期间他还遇到几名想打他这架马车主意的劫匪,那自然是劫匪找错了人,被慕容寒山轻易地打发掉了。

遇到有人烟的地方,慕容寒山就停下来补充一下食物和水,甚至连草料他都准备了一些,以防路上没有草,马儿没有东西吃。

这一日,慕容寒山来到了西宁卫,这里是中土和西域的分界线,是以从这里开始,就有“内华夏而外夷狄”的说法,西宁卫的集市上,常常能看到汉人和西域人相互做着交易的场景,尽管朝廷在中土已经陷入内忧外患,可是在这里却仿佛离那些忧患很远,在这里守卫边疆的士兵,也没有收到军令去对付叛军,显然在朝廷的眼中,边防的重要性更胜于内患。

慕容寒山找到了一家院子十分阔大的客栈,这里居民的宅子院子都很大,是因为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土地,这里的泥土也十分贫瘠,并不太适合种粮食,和中原紧紧相连的房屋想必,这地方的宅子更显得豪迈大方,他赶着马车进了客栈,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一路到此,民风忽然变得朴实而简单起来。

这是慕容寒山第一次经过西宁卫,上次他来往西域,乃是取道南疆,这次来到西宁卫,竟有种有趣的感觉,大约是一路上的烦恼太多,到了这里就觉得安宁。

慕容寒山出门买东西的时候,看到集市上很少有人用银钱进行交易,大部分人都是以物易物,西域的人用他们的特产来交换汉人的特产,汉人也用纺织品等物换取西域人的皮毛参货,凡是能在这里做成买卖的,东西带回自己的地方,已经能够赚上很多。

当然,银钱还是能花得出去的,慕容寒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购买了足够的食物,带足了清水,在此地住了两晚,这就打算出发。

客栈的掌柜有一位漂亮且能干的媳妇,大家都称她为老板娘,老板娘见到慕容寒山行色匆匆,便问他:“客官是否要往西去?”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些人能看出自己的去向,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板娘笑道:“不知道客官可会说那些部落的土话?”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

老板娘道:“如今可不同往日,在西边的汉人越来越少,客官想要舒舒服服地前去,一定会需要一个机灵的向导,因为向导不仅能给客官做通译,还能帮客官指点路上的风物,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向导也能给客官指明方向,能够省去客官很多麻烦。”

慕容寒山道:“我也不是头一次去西边,之前没有向导,也一样来去自如。”

老板娘摇了摇头:“因为中土内乱,很多土司以及部落的领主都不愿接纳汉人,客官不用向导去西边至少是十年以前的事了,如今不是熟悉那边情况的行商,都不愿冒这个风险前去,即使客官不用依仗他们,也说不定会在无意中冒犯了他们,那便步步荆棘了,一个向导花不了多少钱,客官又何必省了盐坏了酱?”

慕容寒山听她说得有理,只不过他独来独往惯了,有个人随从感觉古怪别扭,他犹豫了片刻问道:“一名向导随我来回需要多少银子?”

老板娘连忙笑道:“不贵不贵,这药看客官要去的地方的远近,远有远的价钱,近有近的价钱,不知道客官要去什么地方?”

慕容寒山道:“昆仑山山脚下。”

老板娘吓了一跳:“这么远?我还以为你是去哪个部落呢,若是到昆仑山山脚下,怎么都得要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银子对慕容寒山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甚至非但不觉得贵,而且觉得很便宜,他笑了笑,又接着问道:“如果继续向西,再去瓦剌一趟呢?”之所以要去鞑靼人的地方,就是为了找雪隐门的人报仇血恨。

老板娘说道:“去瓦剌我可不敢做主,你还是问问向导自己吧,要不,我带一位能说会道的向导过来让客官瞧瞧?您自己问他,只要价钱合适,他们也不会拒绝。”

慕容寒山不置可否,老板娘匆匆去了,慕容寒山本打算就此离去的,如今只能暂时留下等候。

第八十六章 雇佣向导

不多时,老板娘带来一名相貌异常俊秀的少年,慕容寒山本以为向导总会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汉,想不到却是位年纪不超二十岁的少年,慕容寒山见他年纪甚轻,忍不住问道:“你小小年纪,难道会说几种语言?会认得西边的路途?”

这少年点了点头,用清脆的声音道:“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经常来往西域和中土,十年来,耳濡目染下,我学会了他们的话,后来父亲被匪徒杀死,我就以给人做向导为生。”

慕容寒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班阑珊。”

慕容寒山道:“班固的班?”

班阑珊点了点头,阿谀道:“不错,看来很有学问,很多人听到我姓班,都问我会不会木工,我问为什么这么问,他们就说,你姓的班,岂非就是鲁班的班?”

慕容寒山一时没有想明白他说的话何意,顺口说道:“鲁班的班也是班固的班。”

班阑珊道:“可是鲁班不姓班啊。”

慕容寒山这才醒悟过来,哈哈笑道:“是啊,鲁班不行班,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他只和少年说了两句话,就喜欢上了这少年的有趣,如果带着他一路前行,路上也不愁寂寞了。

班阑珊道:“家中还有一位娘亲,我本有个哥哥,可惜他去了中原。”

慕容寒山问道:“你懂得鞑靼人的话,你愿意跟我去瓦剌么?”

班阑珊看了看老板娘,老板娘示意他答应下来,班阑珊点了点头:“那要看你能出多少钱了。”

慕容寒山问道:“你要多少?”

班阑珊道:“先去昆仑山,再去瓦剌,也不算顺路,这样吧,我看你还算顺眼,就算一千两银子好了。”

慕容寒山愕然:“看来你多半不想做我的向导,否则怎会这么狮子大开口的?”

班阑珊道:“你不知道,鞑靼人对汉人很有戒心,有些鞑靼人发起狠来,喝多了酒还会向汉人动刀子,我随你去他们的地方,那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舍了命的,难道我的命还不值个八百两银子么?”

慕容寒山道:“那也说的是,好吧,你去收拾一下,再给你娘交代一声,就随我走吧。”

班阑珊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去。

慕容寒山见状问道:“怎么?”

班阑珊道:“我做向导,银子是要先付的,万一我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总有一笔银子留给娘亲。”

慕容寒山道:“那也说的是,想不到你还是个孝顺的孩子。”他点出一千两银票递给班阑珊,班阑珊从中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老板娘,显然是给她介绍买卖的红钱,一千两给她一百两,这一成的红钱老板娘赚得非常容易,收了钱的老板娘眉花眼笑起来。

慕容寒山也打趣道:“恭喜老板娘发财啊。”

老板娘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客官您这位财主,多谢客官赏脸雇佣了他。”

见到班阑珊这就要回家,慕容寒山喊住了他,他从怀中又掏出几枚金叶子对班阑珊道:“这点金子是赏给你的孝心的,你拿去给你娘送去吧。”

班阑珊大喜过望,又向慕容寒山谢过后,这才去了。

慕容寒山留在客栈等候,老板娘殷勤地给他上了茶,慕容寒山以为班阑珊送了钱就来,哪知道他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

等到班阑珊迟迟而来时,慕容寒山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不过他看到班阑珊背着一个老大的包裹时,又忘了责怪他,而是问道:“你包裹里都是什么?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班阑珊神秘地说道:“自然是路上用的,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慕容寒山不是一个多嘴的人,听他这么说,只得闭嘴,而且也不用问他怎么来这么迟了,任谁要准备这么一个大包裹的东西,都要这么长时间,他帮助班阑珊将东西放进马车车厢,又让班阑珊坐在车厢里,然后自己赶车。

但班阑珊道:“我还是坐在车头吧,坐在车厢里闷也闷死了。”

慕容寒山没有强求,他坐在了赶马车的位置,班阑珊就坐在他旁边,慕容寒山虚挥马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马儿迈开步子,拉着马车缓缓向前走去。

出了西宁卫向西,便没有了官道,所走的路,差不多都是来往的行商走出来的,其中有一条很深的车辙印,马儿拉着马车,轮子在车辙印中滚动,倒也不怎么费劲。

班阑珊问道:“我还没有请教贵人的名字呢,贵人叫什么名字?”

慕容寒山对贵人这个称呼感到很新鲜,两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待在一起,因此慕容寒山也没有瞒他:“我复姓慕容,名叫寒山,你可以叫我慕容先生,不用叫我什么贵人不贵人的。”

班阑珊低声重复了几遍“慕容寒山”然后说道:“慕容先生?中原人不是称呼教书匠才为先生么?”

慕容寒山一边赶着马一边说道:“先生不止可以指代教书匠,也可以指代郎中,指代其他一些有专长的人,你不是精通这么多语言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班阑珊说道:“我没听人这么称呼过,所以觉得新鲜,对了,你有什么专长呢?赶车?”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倒不是,我的专长是剑法。”

班阑珊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但慕容寒山可以肯定他不明白,班阑珊的话很多,他问道:“你为何要去昆仑山山脚下?”

慕容寒山说道:“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这是他问班阑珊包袱里有什么,班阑珊的回话。

班阑珊笑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挺严肃的,说话倒还挺风趣。”

慕容寒山问道:“你以帮人向导为生,不知道这条路你带人走过几遍了?”

班阑珊道:“两遍,若是算上这一次,那就是三遍了。”

慕容寒山愕然:“我听老板娘将你夸得路途娴熟,哪知道你不过带人走过两遍,竟然还敢收这么多银子?”

班阑珊道:“我虽然带人走得少,那只不过我做这一行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父亲千年去世的,而且跟人来往一趟需要数月时间,我还要在家里陪陪娘亲,带人走两遍已经不少了,况且以前我随着父亲走过几十遍,自然对路途十分熟悉了。”

慕容寒山道:“算你吧,对了,你这仅有的两次里,可曾遇到过西域的什么门派中的人?”

班阑珊问道:“什么门派?”

慕容寒山随口说道:“比如说雪隐门的人。”他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打算班阑珊回答得出来。

果然,班阑珊摇了摇头:“雪隐门?没有听说过,倒是昆仑山的雪山剑派我听得多了。”

慕容寒山:“哦?雪山剑派的什么事,你说来听听。”他想起了自己在忘忧谷和嵇无忧的一场大战,若非嵇无忧心神不定浑浑噩噩,即使自己胜过他,多半也会受点伤,多年没有听到过雪山剑派的消息了,这时听班阑珊提起,不禁想起了许多往事。

班阑珊道:“也没什么,只不过雪山剑派乃是西域名声最大的门派,就像中土的少林寺,只要有人谈起武林中的事,基本上话题就不离雪山剑派,前段时间我听人说,雪山剑派的门户被人袭击,死了几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出是谁下的手。”

慕容寒山愕然:“竟有人敢到雪山剑派家里杀人?谁这么大胆?”他这么问着,心中却认定八成就是雪隐门下的手,两个门派一在明一在暗,偿若双方起了什么冲突,自然是在明处的最为不利。

班阑珊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别说我不知道,恐怕就连雪山剑派自己都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凶手是谁。”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心道,若是雪山剑派和雪隐门起了冲突,那么对自己去找雪隐门的麻烦将更有好处,雪隐门既然如此神秘,多半很难打听出雪隐门的巢穴所在,而有了雪山剑派这个地头蛇,想要找到雪隐门恐怕就容易得多。

是不是从雪山剑派那里也能打听到魔音教的人呢?慕容寒山刚升起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前面是凶险还是坦途,现在还不知道,自不能将注意力放在别处。

班阑珊一路上说个不停,慕容寒山虽然嫌他啰嗦,但好在他人并不惹人厌烦,所说的话也并不惹人厌烦,虽然聒噪,但总能打发这寂寞旅途,两人到了饭点便停下来吃饭,晓行夜宿,渐渐越来越接近昆仑山。

这一日他们携带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班阑珊问他:“你既然有了这辆宽大的马车,怎的就带这么一点吃的?”

慕容寒山苦笑道:“我怎想得到你会到来?更想不到你看起来精瘦,吃起东西来却比我吃得还要多上一倍,我若是知道你这么能吃,肯定就会多准备些食物了。”

班阑珊有些不好意思,他解释道:“我正在长个,吃得多些也属寻常。”

慕容寒山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班阑珊道:“十九岁。”

慕容寒山叹道:“十九岁还在长个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班阑珊道:“你还让我叫你先生?我看你干脆叫我先生得了,你没听人说么,二十三,窜一窜,二十三岁还要长个的,我十九岁又算什么。”

两人正瞎扯,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部落群,班阑珊道:“你看,那里是撒拉尔族人的一个部落,咱们到那里就能买到干粮了!”

第八十八章 大开杀戒

就在那对小夫妻即将走出院子之际,一支箭矢带着呼啸的破空之声向朱雀射来,朱雀偿若手中拿着剑,便会用剑将这支箭磕飞,怎奈此刻两手空空,剑还悬在腰上,再拔剑已经来不及,而鞑靼人的箭法是出了名的犀利,朱雀只得向旁边闪避,退开一步。

然而他预料错误,这支劲箭并非射向他,而是针对那对小夫妻,怀有身孕的小媳妇蓦地大叫一声,箭矢已经从她背后射入她的身子,朱雀从后面看来,尽余一簇箭尾留在后背。

而那名男子见到自己媳妇被利箭穿体,发出一声惨叫,大声叫着女子的名字:“小娟……小娟你怎么样了?”

然而这名叫做小娟的女子已经痛得听不到男人的说话,口中并没有想着自己,而是惦记腹内的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声音逐渐微弱。

若仅仅如此,也还罢了,那名张弓射箭的鞑靼人竟在此刻发出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泯灭了人性的无情。

朱雀只看得目眦欲裂,只听锵得一声,陵光剑已拔剑在手,朱雀运起腾云功,向那名射箭的鞑靼人扑去。

看到朱雀执剑在手,那名鞑靼人又张弓准备向朱雀射出,但朱雀过来的速度太快,他的箭还没有射出,朱雀已经将他手中的弓弦和他的咽喉划断,这名鞑靼人的咽喉中的鲜血喷溅而出,从此再也不能作恶,朱雀杀了他之后,陵光剑毫不停留,又将他身边的两名鞑靼人刺死。

其余的三名鞑靼人大哗,纷纷抽出刀子向朱雀砍来,但他们又怎会是朱雀的对手?他们甚至连朱雀的剑影都没看明白,就被陵光剑刺入要害。

十多支劲箭从楼上向朱雀射来,朱雀在周身舞出一圈剑影,将箭矢纷纷挡落,然后向楼上扑去。

朱雀虽然武功极高,转眼间杀死了六名鞑靼人,但这批鞑靼人无不是亡命之徒,悍恶非常,见到朱雀的剑法凌厉,非但毫不畏惧,反而合身向朱雀扑来。

想起那名带着身孕的小媳妇被他们用箭射杀的惨状,这是一尸两命的残杀,朱雀再不将他们当人看,他红着双眼,将轻功和剑法展动到极致,向鞑靼人扑去。

楼下的李觅踪带着四名六扇门的衙役几乎看呆了,在朱雀的剑下,几乎没有两合之将,很快,又有四人中剑从楼上跌落,李觅踪闪身一旁,防止被砸到。

见到朱雀如疯似癫的状态,李觅踪也感到有些害怕,他对一名衙役说道:“赶紧去喊汪九成。”

这名衙役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是汪九成。

李觅踪急道:“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在大门外侯着的,穿着褴褛之人,快!”

若是慢了,恐怕朱雀就将这些鞑靼人全都杀光了。

朱雀杀鞑靼人的时候,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想着为那名怀有身孕的女子报仇,他全身是血,自然不是他受伤流出的血,而是鞑靼人中剑后溅到他身上的血,见到朱雀有如杀人狂魔,有几名鞑靼人感到了死的恐惧,开始觅路逃窜,但朱雀还是赶过去将其刺死,他们怎能跑得过朱雀呢?

有两名鞑靼人从楼上跳了下来,准备远离朱雀,再想方设法逃走,两人从楼上跳下来后摔倒在地,还没来得急爬起身来,朱雀也已经跟着从楼上跳下,他的剑向其中一人的咽喉点去,就在这时,一根竹棍搭在他手中陵光剑的剑身上,将他的剑拦下,这时朱雀杀到现在,初次被人拨开兵器,朱雀手中的陵光剑剑身一转,向竹棍的主人刺去,竹棍一绕,画了个圈,带得他陵光剑也跟着转了一圈,将剑上的力道消去,同时朱雀耳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疯了!赶快住手!”

朱雀向那人瞧去,手持竹棍的正是汪九成,他喊道:“你不要拦我,我要杀光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

汪九成说道:“要留下活口好审问他们,你杀得人够多了,不要再杀了。”

朱雀大口喘着气,眼睛中涌出滔天的杀意,看着那两名倒在地上的鞑靼人,他大口喘气,并非身子累,而是心中怎都无法宁静下来。

过了良久,李觅踪和四名差役以及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欧阳九,都盯着朱雀,朱雀终于慢慢宁静下来,将剑身的血迹在鞋底蹭干净,然后还剑归鞘,那四名衙役这才敢扑上来,两人伺候一个,将这两名死里逃生的鞑靼人捉拿起来。

朱雀向院门转头看去,那名怀有身孕的小媳妇已经香消玉殒,她的男人在旁边哭得身子发颤,朱雀心中也为他感到难过,那支由鞑靼人射出的罪恶之箭,一箭毁了一个家,女人死了,女人肚子里的孩儿也跟着死了,让这个年轻的男子以后怎么生活?

朱雀走过去柔声安慰他:“别难过了,我已经帮你报了仇!”

这名男子依旧在哭,嗓子都有些沙哑了,他忽然站起身来,将朱雀腰间的剑给抽了出来,朱雀要是阻止,他自然不能得逞,可是朱雀见他这么伤心,估计是想亲自去杀鞑靼人,为女人报仇,朱雀看着他走到被捆缚的鞑靼人身旁,四名衙役紧张地看着他,怕他杀了这两名鞑靼人,这名男子并没有如此,两名鞑靼人眼中带着歉意,不敢和他对视。

他又来到那名已经身死的,出手射死他妻儿的鞑靼人身边,拿着剑向他的尸身上乱桶一气。

看着的人无不替他感到难过。

终于,那名死去的鞑靼人被他捅得血肉模糊,他才站起身来,看着周圈一眼后,忽然横剑向自己脖子中抹去。

朱雀大喊:“不要!”同时飞身前扑,但此人死志坚决,动手毫不迟疑,朱雀毕竟离得远了,来到此人身边时,此人已经倒了下去,他的咽喉血流如注,喉管和气管都被割断,已经无救了。

观者无不惨然,朱雀抱起此人的尸身,来到已经死去的他的媳妇身边,将两人的尸身放在一起,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明日去给两人买两副上好的棺材,将他们好生收敛。”

掌柜地接过银票,连连点头,他也被此事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李觅踪清点了尸体,原本十九名鞑靼人,被朱雀杀死了十五名,活捉了两人,一共是十八人,还有两人不知所踪。

四名衙役将客栈每间房子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质问两名被活捉的鞑靼人时,两人表示也不知道那人的去向。

看到是让他们溜走了。

汪九成对李觅踪说道:“你有了两个活口和十五具尸体,足够你回去复命了,那刘苏儿立刻放了吧。”

李觅踪点了点头:“再关他也没有意义了,我这就回去,写个手续,命大牢放人!”

汪九成说道:“看来还是我随你一起前去吧,顺道为刘苏儿接风。”

李觅踪苦笑道:“你是不相信我是真,行,你们跟我回衙门,我连夜处理此事,先将这两人连夜审问,尸体明日再派人来拉。”

欧阳九闲着没事,也跟着一同前去,汪九成问朱雀:“你呢?要不要一起去?”

朱雀此刻还没从这对无辜的小夫妻身死的愤怒中宁静下来,他说道:“我在这里待一会,然后去分堂,你们去吧。”

汪九成点了点头,和李觅踪等人走了出去。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时,朱雀问掌柜的:“那对师徒原来是住在那间屋子?”

掌柜的让伙计带他前去,朱雀来到这对师徒的房间,四处打量,他忽然俯身向床底下看了看,说道:“在这里了。”

床底下是这对师徒两人的尸体,真正的师徒二人,只是都只穿着内衣,没穿外衣,伙计讶然道:“这两人若是在这里,那你们来的时候走出去的两人又是何人?”

朱雀说道:“自然是鞑靼人了。”他将两人的尸体从床下拉了出来,看他们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说明他们死了有些时间了,朱雀恍然,这两人其实早在他们来客栈拿人之前,就已经被两名鞑靼人杀死,冒充了两人的身份。

他对伙计说道:“这两名客人你们也帮着收敛一下吧,我走了。”

远客客栈距离洛阳城的西城门较近,朱雀猜测两人若是逃脱,会立刻逃出城去,但半夜里城门关闭,他们出不去,只能爬墙出去,朱雀才不会认为两人身手有多高明,他一定要追到两人,这批鞑靼人相当凶残,逃回老家的路上,说不定会继续杀人,自己一定要追上他们,解决这个祸患。

他猜得没错,沿着西城门向北,走了半里路左右,朱雀就看到从城墙上垂下来的绳子,这自然是鞑靼人早就预备好了,为有事就从这里逃走所准备的。

朱雀顺着绳子过了城墙,又渡过护城河,四处查看。

这两人也像他一样,是游过护城河的,所以从河里出来后,走过的地方都有水渍,只是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要知道大致的方向就可以了,朱雀不相信他们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走多远。

他追了四五里路,终于看到了两个向前疾奔的黑影,朱雀展动轻功,向两人追去。

看来这两个人是被吓得不敢停留,朱雀心下鄙夷两人,完全不顾自己同伴的生死,这种人真是死不足惜。

腾云功展开,很快来到两人身后,朱雀喊道:“停下!”

前边两个黑衣闻言跑得更快了,朱雀也运起,加快了速度,然后伸手向其中一人点去,他准拟点倒一人,然后再对付另一人,哪知此人虽在疾奔中,却还是身子扭动了一下,避开了朱雀的这一指,朱雀奇怪,鞑靼人里怎会有这么高强身手之人?

想到鞑靼人的残酷无情,朱雀抽出了陵光剑,向其中一人刺去,朱雀一剑出手,能挡住的人不多,两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各自拔剑在手,两人同时回身出手,挡住了朱雀的这一剑。

朱雀见到两人回过身,心中才叫道,坏了,认错人了。

这两人其中一人竟然还认得他,忍不住问道:“是你?朱雀!你干嘛半夜追着我们两人?还背后刺我们一剑,难道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朱雀尴尬地说道:“真是万分抱歉,这可说太巧合了,我原本想追两个恶人,见到你们在前面跑,便把你们当成了他们,对了,你们武当派的修行转到夜里来了?闲着没事你们怎的会出现在洛阳城外?”

原来这两人正是武当派的人,其中一人乃是武当松柏双秀的韩劲松,另一人朱雀虽不认得,却也能从服饰上看出是武当派的人。

韩劲松叹了口气:“说来好笑,我们和你的目的也大致相同,也是在追一个人。”

朱雀更觉抱歉:“那咱们就此别过,你们继续追去吧。”

韩劲松颓然摇了摇头:“经你这么一打岔,那人轻功又不弱于我们,现在是再也追不着了,对了,你在追谁?要不要我们帮忙?”

第八十九章 蛇海蚁浪

到了晌午,两人已经走了一百多里地,太阳骄烈,两人吃了饭便原地休息了片刻,然后准备起行。

草原上除了远处偶然发出的动物嘶鸣,一切都安静极了,就在这时候,慕容寒山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似乎有一股杀气在向两人袭来,但四顾周围,别说是人,就连牲畜都没看到一只。

那杀气是又从何处而来?

慕容寒山抬起头来,向天上看去,几片游云后,有两三只苍鹰在空中翱翔,相距这么远,杀气也绝非大鹰传来的。

班阑珊一时不知慕容寒山在找什么,他低头看了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他们拉车的马儿却受了惊般人立而起,接着向北逃窜,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又怎能任马儿发疯逃走?慕容寒山展开轻功,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了马车,扯住了马缰,然而马儿还是在挣扎,慕容寒山好不容易才将马儿控制住,然而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在身后跟来的班阑珊因为坠后,这时候有了发现,他连蹦带跳地从南边向北跑,一边跑一边喊道:“蚂蚁!有蚂蚁!”

这里乃是西北边陲的草原,草地中有蚂蚁蚂蚱之类的,那岂非很正常?班阑珊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慕容寒山正要责怪他慌里慌张的,这时候他也看到了蚂蚁,明白了班阑珊为何惊慌。

原来不是一只或者一群蚂蚁,而是铺天盖地的蚂蚁就像水波一样从南向北用来,密密麻麻的蚂蚁忽然出现,就连慕容寒山都看得头皮发麻,他也明白了马儿受惊的原因,别说是马儿,就算是自己,见到这么多的蚂蚁,也会吓个一条。

在人的印象里,一只或者一堆小小的蚂蚁,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无从提起,但漫山遍野的蚂蚁聚集在一起,那就是一场恐怖的景象了,慕容寒山最先镇定下来,他看到东西两面的蚂蚁延绵得极长,自己赶着马车,未必能饶过这片蚂蚁的海洋,他知道只要是禽兽,最畏惧的就是火,蚂蚁似乎也是如此,他喊道:“快找干柴生火!”

班阑珊听到慕容寒山的喊声,一边跑一边从地上拾捡树枝干草一类的生火之物,等到他来到马车旁时,已经捧了一把,两人立刻打着火折子点起了火,他们用火将自己和马车围城了一个火圈,只不过柴火还是不够多,班阑珊和慕容寒山两人又趁蚂蚁大军赶来之前拾捡了一小堆,等到两人抱着柴火进了火圈后,蚂蚁大军已经涌了过来。

果然蚂蚁是怕火的,冲到他们的火圈前面,蚂蚁大军一分为二,绕过火圈继续向北行去。

马儿在火圈中,仿佛也明白了主人生火的含义,不再狂躁,涌来的蚂蚁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犹如潮水一般,这种奇景别说慕容寒山,就连班阑珊也还是头一次遇到,他问道:“这些蚂蚁干什么去?去北面打仗么?我一辈子见到的蚂蚁,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些蚂蚁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多。”

慕容寒山也是啧啧称奇道:“连你经常来往西边都不知道,我又怎能知道?中原闹洪灾的时候,有人见过无数的老鼠穿山过海,那是因为他们的巢穴被大水淹了,不得不搬迁到高处,如今天清气朗,这些蚂蚁为何如此迁徙,我就想不明白了。”

班阑珊听慕容寒山提起无数老鼠,想起了老鼠毛茸茸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就在这时,他忽然想明白了:“鸟儿到了冬天就会南飞,难道是因为南边太热,就要到夏天了,所以它们向北而去?”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恐怕不会这么简单,这种事我在中土从所未闻。”

不同他们再去推测,他们很快便明白了原由。

因为马儿又狂躁不安起来,慕容寒山也感觉到那股杀气越来越强烈,因为蚂蚁已经北去,杀气也不像是蚂蚁传来的,他思之不通,便一个纵身来到了马车车厢顶部,向南看去,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同时也明白了为何蚂蚁会向北逃窜。

在蚂蚁的浪潮过去后,跟在后面的,是数不清的颜色斑斓的蛇,这些蚂蚁原来是畏惧这些蛇虫,所以才被赶着逃窜,似乎整个草原上的蚂蚁和蛇全都来到了他们的周围,很多蛇的颜色和草色相近,因此远了也看不清楚有多少,只有一些颜色鲜艳的蛇才看得清楚明晰,班阑珊站在地上,还不知道远处的情形,他问道:“看到了什么?”

慕容寒山沉声道:“将车辕砍断,生火把!”

班阑珊虽然不知道慕容寒山言下之意,但还是乖乖地从包袱里拿出一根锯子锯断了两根车辕,然后在火上点燃,做成两个火把。

慕容寒山看到刚才还在天上盘旋的老鹰时不时俯冲而下,冲向这片蛇海,用鹰爪抓住一两条蛇后便振翅而去,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慕容寒山看老鹰捕猎的动作,对于出剑时的转折有悟于心,这老鹰今日足以吃个饱,这么多的蛇,几只苍鹰所能捕捉的,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看到蚂蚁大军过后,这支蛇的大军又要赶至,慕容寒山从车厢上跳下来,马儿还在焦躁不安,慕容寒山轻轻摸了几把马鬓毛,安抚了它一会,班阑珊问道:“你看到了什么,为何让我点火把?”

慕容寒山道:“是蛇,无数条蛇将要赶来,咱们的柴火恐怕不够阻挡。”

班阑珊也立刻明白了这些蚂蚁向北而去的原因,他忍不住头皮发麻,但是心中也禁不住好奇:“这些蛇为何赶着蚂蚁过来呢?”

慕容寒山也回答不上来,只不过他感觉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些蛇绝非受到了什么天灾又或者被它们的天敌驱赶,它们这般聚集在一起向他们冲来,一定有原因。

班阑珊不等慕容寒山吩咐,又从马车车厢上拆下几块木板以助火势,用来抵挡这些蛇的围攻。

慕容寒山问道:“那群马贼达呼尔可善于驱蛇?”

班阑珊摇了摇头:“他们只懂得杀人劫财,怎会这驱赶蛇的法门?”

这些蛇似乎是凭空出现,又似乎是被人为的刻意为之,慕容寒山也分辨不出,很快蚂蚁如潮水般退去,后面如同波浪一般的蛇海涌来,班阑珊见到这些蛇,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见到蛇军的真容时,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阵的恶心,这些蛇蠕动而来,密密麻麻,虽然它们畏惧围在马车周边的火圈,像蚂蚁一样绕过他们,但蛇游动时发出沙沙的声音,不像蚂蚁爬过的无声无息,草地上留下很多粘液,看得令人更是恶心。

就在他们以为蛇虫也会像潮水一样退去时,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越的笛音,原本在向北游动的蛇忽然停了下来,这么一来,他们也知道了这些人果真是有人驱赶过来。

只不过此人会是谁呢?

他们的柴火有限,偿若这些长虫不断游走,总有走完的时候,如今蛇虫大军停下,一旦他们的柴火燃尽,恐怕这些蛇就会向他们袭击过来,慕容寒山和班阑珊都很清楚这点,就算他们将整个马车都拆了做柴火,又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危机,又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慕容寒山确认了杀气就是由这些蛇虫带来的,看来这些蛇虫也十分不友好,对他们充满敌意,慕容寒山一直在思索是谁在跟自己作对,如果不是达呼尔的马贼为了报复他们,那就很有可能是雪隐门的人,而魔音教,凭自己和尹琳娜的关系,她应该不会指使教中人以这种方法对付自己。

尹琳娜若是要对付他,多半会选择更温柔的方式。

班阑珊可没像慕容寒山想得这么多,他不过是个向导,为了银钱也做好了送命途中的最坏打算,但如果是被蛇虫咬死,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相比被这些蛇虫咬噬,班阑珊宁可自己死于马贼的劫杀,毕竟死于马贼刀下来得痛快,只要一想想被这些蛇虫要在身上的感觉,班阑珊就感到头皮发麻。

这些蛇中有的是他见过的普通蛇虫,也有色彩斑斓的毒蛇,还有金环蛇,纯黑色的蛇等等,这些蛇中,有的蛇头有的是圆形,有的作三角形,有的像铁铲的形状,各种各样,不一而足,围在他们周围的蛇因为受到笛声的蛊惑,纷纷对他们怒目而视,若非有这个火圈的阻隔,说不定它们早就扑上来对他们进行撕咬了。

而躲在林子中驱赶这些蛇虫的人在他们二人陷入绝境后,终于走了出来,露出了真容。

原来驱赶这些蛇虫的,并非一个人,而是十多人,准确地说是十二个人,这些人手中都拿着笛子,也能够想象,若是只有一人,如何能够驱动这么多的蛇呢?

慕容寒山一见到这些人,登时感到心中一震,原来这些人所穿的衣服全都一样,正是魔音教的服饰。

刚才慕容寒山推测有可能是马贼,也有可能是雪隐门的人要至他于死地,甚至他还想到了其他的人,但偏偏认定魔音教的人不可能在此伏击他,想不到自己认为不能的人,偏偏就是幕后之人。

为何魔音教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难道他们受到了雪隐门的胁迫?慕容寒山实在难以相信尹琳娜会想要他的命,但此刻看来,若非伊琳娜主使,这些人又怎敢擅自出手?

第九十章 冲出蛇阵

慕容寒山对这些蛇虫的厌恶之外,是对尹琳娜的失望,想不到她好自己***好之后,还能对自己翻脸无情,痛下杀手,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子。

自己真希望她就在这十二个人当中,自己好能当面质问她,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旁的班阑珊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慕容寒山安慰道:“别害怕,不过是些小蛇虫而已。”少年人怕蛇也是正常。

班阑珊眼中看来,自然不是一些小蛇虫而已,这漫山遍野的蛇,就像随时能够将两人撕碎的魔鬼,他没有理会慕容寒山的劝慰,也没有埋怨跟慕容寒山前来,却要命丧于此。

慕容寒山见他哭泣不休也感厌烦,他说道:“一个男人能被吓成这样也是少见!”

班阑珊边哭边说道:“我不是因为害怕而哭,我是想起自己即将命丧蛇吻,想到了家中老娘没人照顾,想到了她定会因为我的身亡而感到难过而哭,我又不是为了自己……”

慕容寒山歉然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班阑珊道:“你也不用道歉,先生,你这么有本事,能不能想个逃出去的办法?”

慕容寒山道:“逃出去的办法自然有,但是我慕容寒山又怎会逃呢?”

班阑珊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他茫然地看着慕容寒山,忍不住问道:“既然能够逃出去,为什么不逃呢?”

慕容寒山傲然道:“在我慕容寒山的一生中,从没有逃这个字,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班阑珊苦笑道:“然而现在不逃的话,岂非要死在这里了?”

慕容寒山道:“这才是我为难的地方,我能够离开这里,你却没这本事,我原本不想大开杀戒的,看来不得不如此了。”

班阑珊问道:“先生是打算杀死这些蛇么?蛇这么多,又怎能杀得完?”

慕容寒山道:“当然不是杀蛇,这么多的蛇也杀之不尽,我要杀的,是驱赶这些蛇的人,一旦赶蛇的人死了,蛇就会无所依仗,逐渐散去。”

班阑珊也看到了远处站在树林前的那十二个人,他问道:“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去啊,我看未必要杀了他们才行,他们似乎用吹奏笛子赶蛇,只要将他们的笛子给毁了,他们不就无所施其技了么?”

慕容寒山道:“你倒是好心,别忘了是他们准备害死我们,你这菩萨心肠怕是用错了地方。”

说完,他提着班阑珊纵身而起,将他放到了车厢顶上,他将自己的小楼剑解下,将剑鞘递给他,然后说道:“待会若是有蛇进了火圈爬上车厢,你就用剑鞘将蛇拍下去,也说不定又用不上,我尽快去解决便是。”

班阑珊点了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在这里……在这里害怕……”

慕容寒山安顿好班阑珊后,人从车厢中找出班阑珊的那口铁锅,他将铁锅扔进蛇堆,然后跳入铁锅中,内力到处,慕容寒山踩着铁锅在蛇堆中向前快速地滑动,如同御风而行,蛇身子本身就滑,再加上铁锅锅底浑圆,滑动起来几乎不费什么力,唯一难做的就是控制好平衡,不能踩翻了,这对于慕容寒山来说自然不过小菜一碟。

那些魔音教的人看着慕容寒山冲出蛇群,略显慌乱,不过他们很快便冷静下来,吹起笛子,驱动着群蛇向慕容寒山攻去,可是这些蛇尽管昂着头准备择慕容寒山而噬,但慕容寒山速度奇快,还没等蛇靠近他,慕容寒山已经去得远了。

慕容寒山不断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很多蛇被铁锅碾压过后成为一团肉泥,肉泥附着在锅底,更增其滑,那些人见蛇群阻挡不了慕容寒山,而慕容寒山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这才有些慌乱,慌乱中,十二个人纷纷抽出兵器,准备和慕容寒山大战一场。

临近树林,慕容寒山发现这十二人没有点燃什么火圈,但在他们周围一丈远的圈子内,蛇都不敢靠近,他猜测这些人身上定有驱赶蛇虫的硫磺之类的药物,他在接近十二人时,人双脚在锅中一点,人如同一只大鹰般向这些人扑去。

十二人慌忙举起兵器格挡,只听到一阵密集的兵器交击声后,慕容寒山落在这些人身后,十二名魔音教的人倒下了三人,其他九人无暇顾及死去的同伴,纷纷转身,用兵器在身前,面对慕容寒山的强悍,他们如临大敌,不知所措。

慕容寒山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说道:“你们为何要对付我?”

其中一人道:“嘿,你跟那贱人尹琳娜走在一起,我们自然要宰了你。”

慕容寒山一愣:“你们在说什么?伊琳娜不是你们的教主么?”

这人冷哼一声:“她背叛了圣教,已经被我们驱逐出教,早就不是我们教主了。”

慕容寒山不厌其烦地问道:“为什么?”他听到伊琳娜已经被驱逐出魔音教,心中莫名地感到高兴,至少伊琳娜不是那种翻脸无情,想要对付自己的人,原来这些人是因为伊琳娜跟自己走在一起,恐怕也是怕自己帮伊琳娜夺回教主之位,所以才想先下手宰了自己。

自己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帮助伊琳娜对付他们,只不过自己的方向的确也是魔音教所在的方向,也难怪这些人误会。

那人也不再解释:“你无需知道,嘿,想不到万蛇大阵竟然困不住你,你想杀了我们容易,想要我们听命于你难!”

慕容寒山叹道:“说来你们也不相信,伊琳娜不是魔音教的教主,我也是刚刚知道,又怎会起心对付你们?”

这人问道:“不是?”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慕容寒山从来不打诳语,不是。”

这人本就对慕容寒山十分忌惮,闻言喜道:“不是就好,原来是一场误会,哈哈……”

笑声从中而绝,是慕容寒山出剑让他永远都笑不出来。

其他人见慕容寒山说动手就动手,连声招呼都不打,吓得退后几步问道:“既然阁下不是和我们为敌,为何又出手伤人?”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我来这里之前虽没打算对付你们,可是你们竟用这些蛇虫来对付我,我慕容寒山想来恩怨分明,你们想要我的命,就要做好被我慕容寒山取了命的准备!”

这些人顿时知道慕容寒山绝不会放过他们,几人你眼望我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八个人大喊一声,一起向慕容寒山围攻过来……

战斗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结束的,慕容寒山原本不是这么赶尽杀绝嗜血成狂的人,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杀死这些人,未必全都是因为他们得罪了自己,而且还因为伊琳娜被他们扫地出门,所以对他们痛恨呢?

慕容寒山在他们身上果然找到了不少的硫磺珠和银钱,这些硫磺珠的成分不止是硫磺,还混以其他药材,气味很重,显然就是趋避这些毒蛇而制作的,慕容寒山自然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的硫磺珠和银钱全都收下,他又找出几根笛子,这些笛子开孔十分奇怪,显然并非为了吹奏什么乐章,而是为了驱蛇,慕容寒山不懂如何驱蛇,但是知道如何毁坏,他将这几根笛子以极大的力气扔出去,手法特殊,正好能让笛口进风,发出十分难听的刺耳的笛音,只要不是驱赶群蛇攻击人的声音就行。

果然,这片蛇海听到了笛音,原本整齐的蛇阵变得混乱起来。

慕容寒山此举非常及时,因为班阑珊所在的马车周围的火圈已经逐渐熄灭,偿若慕容寒山不将蛇阵破掉,这些蛇围攻马车以及车厢顶的班阑珊,那就非常棘手了。

一些蛇听不到笛声的号令,开始游开,还有一半的蛇留在当地盘旋起来,慕容寒山也不去管它们,他携带了十多枚硫磺珠,向马车走去,所到之处,靠近他的蛇纷纷躲避,形成一道没有蛇的路。

班阑珊见他大功告成,忍不住欢呼起来,差点从车厢顶掉下来,慕容寒山正想笑他没有心胸,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忽然有一条红斑蛇爬上了车厢,正准备对班阑珊进行偷袭,慕容寒山眼见让班阑珊躲避已经不及,他掏出一枚硫磺珠,全力将硫磺珠向班阑珊和红斑蛇之间弹去。

就在红斑蛇张开了大口,吐着信子准备向班阑珊咬来,这枚硫磺珠正好赶到,被红斑蛇咬住,接着蛇头被硫磺珠激飞之力带得掉下车厢,这条倒霉的红斑蛇因为吞食了一枚硫磺珠,在地上不断翻滚,过了没多久便僵直不动,显然已经被硫磺珠毒死。

班阑珊见慕容寒山向他发出暗器,吓得呆住了,等到他看到这枚暗器并非向他射来,而是射中了身后的毒蛇,这才明白慕容寒山是在救他,但同时他也被毒蛇吓得不轻,人终于从车厢顶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慕容寒山正好赶到,将他接住,若非如此,班阑珊定会摔个七荤八素。

两人因为有了硫磺珠,虽然到处还是没有离去的蛇,但他们已经不再担心蛇的攻击,慕容寒山赶着马车,同样是所到之处前方的蛇纷纷走避,马儿起先还有些害怕,后来见到蛇避开,逐渐平复下来,等到马车穿过蛇群,人和马才同时放松下来。

想起刚才差点命丧蛇吻,班阑珊依旧感到后怕,半晌都没有说话,这对于多嘴多舌的他来说十分难得。

等到慕容寒山安慰了他几句后,这小子第一句话不是感谢慕容寒山救了他,反而惋惜起来:“只可惜我那口大铁锅,没有了锅,此后的路上定然会少了很多乐趣……”

慕容寒山简直感到无语,他说道:“这口锅也能算大铁锅?小得只能够放入我的脚,你要是觉得可惜,咱们到了前方有人的地方再买一口锅就是了。”

班阑珊摇了摇头:“若是能买到,我还带着干什么?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想要汉人打造的铁锅都想疯了,有嫁女的,彩礼不要牛羊,只要给一口铁锅就够了,不过我可惜锅当然是开玩笑的,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

慕容寒山以为他所言的锅的事语出夸张,后来才知道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第九十一章 部落晚宴

草原上一望无垠,远处的山峰影影绰绰,看似不远,走了半天也没有走到。

慕容寒山一边赶车,一边留神周围的动静,他知道自己杀了二十多名达呼尔的马贼以及魔音教的人,甚或雪隐门的人,都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他当然并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向导班阑珊以及马车的安危。

无论是马车还是班阑珊,都已成为除了剑之外他最好的伙伴,他偿若一直是孤身一人,此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然而习惯了这些,就像习惯了吃饭用筷子,一旦吃饭时没有筷子,仿佛就没办法吃了一般,其实没有向导和马车,他慕容寒山也一样能到达目的地,只不过不太方便而已。

两人行经之地湖泊极多,只不过没有了锅,两人烧不了汤,班阑珊钓上来的鱼只能烤着吃,因为班阑珊的食量极大,若不是他自己能钓鱼或者射兔捕猎,给自己加个小灶,这几日下来,马车上携带的干粮定会被他吃去大半,尽管如此,两人对于这些干粮能够吃上多久,一点底子都没有。

这一日两人见到草原上的马牛羊逐渐多了起来,班阑珊推断旁边一定有一个比较大的部落,慕容寒山用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你经常来往西域,这里有没有部落你还不知道?”

班阑珊解释道:“这些部落以游牧为生,哪里水草茂盛便迁居到哪里,你以为这是在中土么?一旦这里以及周边的青草被吃得差不多,他们就要搬到别的地方,一般他们都会避开已经有人居住下来的地方,不过也不一定,有的比较霸道势力又庞大的部落若是看上了一片水草丰美之地,有时候也会将势力小的部落赶走,而很多部落之间又有姻亲关系,有的部落势力虽小,但若是不服气,还会找来靠山试图再夺回草地,双方往往就会发生战争。”

慕容寒山道:“你小子懂得倒挺多的。”

班阑珊连忙谦逊:“不过都是听别人说的吧,其实打仗这种事以前发生的比较多,现在鞑靼人都是由同一个大汗统治,战争就少得多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赶着马车穿过这些马群,牛群和羊群,偶然遇到几个看守牛羊的牧民,这些牧民都带着好奇之心望着他们的马车,似乎他们很少见到这种从中土开来的马车。

班阑珊推测得没错,穿过这些牲畜,一个占地极广的营地出现在眼前,无数牧民出入期间,还有不少孩子在营帐周边嬉戏,充满了欢闹的生活气息,相较之下,这些牧民的生活比之中原的百姓不知好上多少倍,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幸福和宁静的表情,和中原百姓脸上愁苦的神色迥然不同。

两人驱赶着马车来到营地旁,有人前来问候,自有班阑珊去和他们交谈,一番交涉下来,牧民给他们安排到一家营帐当中,牧民们热情地帮他们解下马车上的马,牵着马儿去吃草喝水,另有人给他们煮了奶茶,慕容寒山知道了草原上的规矩,自然也不会冒失的拿出钱来。

由于这个部落很大,所以在部落中也分为几个大的家族,他们被安排的这个大营账,就是其中一家名为乌兰氏的家族,其他家族还有苏图,希日莫,铁相不花等等,慕容寒山一时也记不住这许多,况且他也根本就不会说鞑靼人的话,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用,班阑珊则出去为两人买来不少路途中需要的东西,比如一顶简易的帐子,锡壶和几张毛皮,慕容寒山道:“咱们睡在马车车厢里就行了,买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班阑珊道:“到了昆仑山附近,天就冷了,你不怕冷,我可怕冷,再说了,咱们每晚一起睡在车厢里很不方便。”

慕容寒山愕然道:“这么多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又如何不方便了?”

班阑珊叹道:“有时候你睡着了,一双大手摸向我的身子,口中还喊着什么伊琳娜的名字,真想不到你竟然还认得西域的女子,我真怕再和你一起睡在车厢里,会被你侵犯了……”

慕容寒山老脸一红道:“小孩儿胡说八道,老子睡觉时怎么样老子自己不知道么?”

班阑珊哈哈大笑,在他印象里,慕容寒山从不说老子之类的脏话,就算面对凶险时,也不会破口大骂,算得上是十分君子了,若非班阑珊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也不会这般说话,从不说脏话的人忽然说了,就显得十分有趣。

慕容寒山被他一笑,更觉发窘,只好不去理会他。

当天晚上,乌兰氏举办了一场篝火晚宴,慕容寒山问班阑珊:“咱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他们怎么这么热情?”

班阑珊道:“你想多了,这场晚宴并不是为了咱们举办的,乌兰氏中有人要嫁女儿,所以才这么热闹,你不去看看么?”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去看什么?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班阑珊将他从床上拉起来:“走吧,别扭扭捏捏的了,这个部落的人嫁女儿十分热闹,你何不去长长见识?而且篝火中有烤全牛,酒水随便喝,胜过你自己在这里孤独地躺着。”

慕容寒山拗不过他,只得跟着他出了营帐,他看到乌兰氏在营帐外升起了数十个大火堆,篝火直冲天际,每一个大的篝火旁又有数十个小的篝火,无数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篝火上炙烤着牛羊,肉香酒香伴随着歌声传遍了草原。

就算有再多的心事,慕容寒山依然被这些人的欢心所感染,两人来到其中一个篝火旁,立刻有人给他们送上用皮袋盛的酒,两人接过各自喝了一大口,又将皮袋传给其他的人。

这些人所说的话慕容寒山虽然听不懂,但这些人见到慕容寒山喝了他们的酒,便变得更加热情起来,有人将烤好的肉割下来递给他吃,慕容寒山点头致谢,接过肉来吃,慕容寒山心道,原来只要喝了他们递来的酒,就能被他们认可,想不到西域的人是这么简单的。

盛酒的皮袋转了一圈又倒了慕容寒山手中,他又喝了一大口,这酒虽然辛辣,但连喝两大口后,也能让人体会到酒中的好处,这一大口酒约么半斤,两口就是一斤,慕容寒山已感微醺,这酒好烈。

旁边的人向慕容寒山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话,慕容寒山茫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班阑珊在一旁为他解释,此人说今晚是为新人庆祝,待会还有节目,他见慕容寒山是条好汉,问他要不要参加。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节目?”

班阑珊道:“一是马技,二是摔跤。”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这两样我都不擅长,还是算了。”

班阑珊将慕容寒山的意思说给那人听,那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等到新娘的父母在每堆篝火旁都敬了酒,表达对众人为新人祈福的感谢之后,万众期待的节目开始,很多年轻的小伙子都踊跃参加,据班阑珊所说拔得头筹的人奖励丰厚,而且能够获得部落里未出嫁的年轻女子的青睐,惹得班阑珊都心动起来,慕容寒山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忍不住劝他去表现一下,班阑珊摇了摇头:“我若是有先生这般身手,我早就去了,我去了可不是像这些人那样炫耀,我去只会出丑,还是算了。”

慕容寒山见到比试马技的人在马上做出各种翻腾的动作,心道这不过是考验人的动作灵巧罢了,随便哪个中原习练过轻身功夫的人都能做得不错,慕容寒山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草原上的人表演的马技,不仅是考验身体的灵活,同样也需要胯下之马的配合,很多人的马都是自己驯服的,人和马之间的感情极深,所以很多看起来惊险的动作,双方才能配合的丝丝入扣。

马技表演过后,大家公认的一位小伙子表现最佳,乌兰氏的首领竟奖励给他十头牛,二十只羊,众人大声欢呼,其他参与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些奖励,只是不及第一的人奖励多。

其后便是摔跤比试,两人弯着身子,伸出两手,寻找着对方的弱点,有的两人扭在一起,很久都分不出胜负,这是两人势均力敌,还有的两人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或者将对方摔倒,倒地的人翻身起来两人再比,直到出现一共倒地三次的人,然后分出胜负。

慕容寒山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人比试,草原上的人十分豁达,就算输了,也都高高兴兴的,极少会因此红了脸,更不会记仇,慕容寒山仔细看他们比试的手段,发下凡是参与摔跤的人,下盘都十分稳固,而且会在保持自己不被摔倒的情况下,尽力去破坏对方的平衡,除了寻常的绊腿外,就是抱摔,摔跤虽然十分简单,但也十分有趣,慕容寒山不禁想起了梅花庵的尘缘,她既然是西域雪隐门出身,但是却学会了沾衣十八跌,那么她和出云师太的师父又是何人?教她们武功的定然不是西域人,而是汉人,因为她们的一些武功,都是中原的武功。

所以慕容寒山如果要对付雪隐门的人,除了要小心西域人外,还要小心汉人。

正胡思乱想着,摔跤比试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原本参与比试的有数百人,到了最后还有几十名连胜了数场的人进行最后的比试,从而分出个一二三来。

最后数十人都参加过几场比试,体力消耗得比较多,再加上水平都相差无几,因此变成了缠斗,很久才能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正在举行晚宴的乌兰氏人听到马蹄声十分不友好,原本坐着的人纷纷站起身来,露出警惕的神色,摔跤比试中的双方也都跟着罢手,向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九十二章 借力退敌

慕容寒山通过这个部落的规模,推断出这个部落差不多有两三万人,已是草原上少有的大规模的部落群了,其中精壮男子不亚于一万人,就算有大军来犯,他们也能抵抗一阵子,何况草原上的人都精于骑射,一万骑兵足足抵得上三万中土的朝廷军,为何他们会对这阵子马蹄声感到紧张呢?

因为慕容寒山听出这些马蹄声不过百十人,绝不足以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他能听得出,这些久在草原上生活的牧民又怎会听不出?

很快,这百十人就旋风般来到篝火宴会旁,马上的人并没有下马,显得极为傲慢。

来人的态度惹起了很多乌兰氏人的不满,这些人纷纷用慕容寒山听不懂的话议论着,班阑珊见慕容寒山一脸茫然,连忙对慕容寒山说道:“来人也是这个部落的,只不过不是乌兰氏的人,而是察鲁不花氏的人,和乌兰氏向来不合,这次乌兰氏举办喜事,这些人前来多半不怀好意。”

慕容寒山这才知道,就算是一个部落里的人,相互之间也会出现矛盾,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中原一些大家世族,为了争名夺利,兄弟之间,妯娌之间,也会生出嫌隙来,更有甚者,为了继承家业,甚至出现过兄弟相残的奇闻。

今晚嫁女之人出来会同乌兰氏的首领一起出来指责来人的无礼,来人似乎理亏,从马上下来,双方一番交谈,惹来其他乌兰氏的起哄,不过来人人数虽少,却根本不畏惧乌兰氏的人,显然部落也有部落的规矩,而且察鲁不花的族人也就在附近,来人也不怕吃眼前亏,双方激烈地争吵起来。

班阑珊在旁展现了一个上千两银子雇佣的向导的素质,不断地跟慕容寒山讲解双方争吵的内容。

原来双方族人不和已经很久了,只不过碍于部落的规矩,所以一直克制着,但一旦有了什么事发生,双方就会借机跟对方闹事,这次察鲁不花过来就是想参加乌兰氏的摔跤比试,企图赢得最终的奖励,乌兰氏不允许他们参加,理由是他们并不是乌兰氏邀请的客人,而察鲁不花则强辩,整个部落的人都是一家,哪还分什么客人主人,他这次带来的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察鲁不花里的摔跤好手,赢得摔跤比试的奖励还在次要,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压乌兰氏一头。

双方争辩许久,最后察鲁不花以若是不让他们参加,就找其他氏族的人出面评理,请部落首领出面剖析对错,嫁女的这家人以及乌兰氏的首领不愿一场喜事闹得不可开交,惹来部落首领以及其他氏族的不满,只得不情愿地让他们参加。

根据双方争吵的内容可知,乌兰氏也曾派人到察鲁不花氏的地方去闹过事,用汉人的话来说,这次察鲁不花的到来属于来而不往非礼也。

慕容寒山因为事不关己,在一旁吃着肉喝着酒,看着热闹。

乌兰氏的首领让刚才获胜的好手先休息一会,毕竟这数十名年轻的好手为了争夺胜利,每个人都已经经历了数场比试,体力消耗地严重,察鲁不花氏选择此时出来参与比试,那是早就算计好了的,他们的人个个精神饱满,神完气足,显然占了很大的便宜,乌兰氏人人都明白此点,因此纷纷喝骂。

察鲁不花氏前来的人浑不在意乌兰氏的喝骂,只催促着乌兰氏赶紧派人出场比试,其嚣张处,就连慕容寒山几乎都看不下去了。

在中原,只有下三滥的人才会用车轮战和人相斗,且美其名曰公平比试。

刚才给慕容寒山递酒割肉吃的人忿忿不平,甚至都要出来迎战,被旁边的人劝住,说道:“乌兰拓野,你年纪大了,靠着一股冲动前去,偿若输了,丢的可是咱们族人的脸。”

慕容寒山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问起班阑珊,班阑珊告诉了他,并劝道:“若非我不会摔跤和武功,否则我也要出手灭灭察鲁不花氏的威风,他们实在是太嚣张了,先生,不如你出马为乌兰氏出一口气,反正也不费什么力气。”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一来我不是乌兰氏的人,就算帮乌兰氏出手,那个什么察鲁不花氏的人也不会服气,二来我若是出了手,乌兰氏的人在部落中也不好交代,怎么请外人来灭自己部落人的威风?我看你也不要打抱不平了,这是他们自己人的事,咱们也理会不轻。”

其实话是这么说,他自己何尝不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道理?

看着察鲁不花氏的人傲慢无礼的样子,慕容寒山也有些看不过去,但是他出手又算怎么回事呢?

班阑珊听他说得有道理,只得不再相劝,但脸上一股愤然不平之意却显而易见。

那边乌兰氏的首领终于受不了察鲁不花氏人的所激,派出一名摔跤好手先比试一局,以给其他人争取更多的休息时间。

察鲁不花氏这边也派出一人出战,双方的比试结果不用说也能知道,察鲁不花方的人很轻松地将乌兰氏的人摔倒三次,获得胜利,这原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察鲁不花氏的人获胜后,他们更是嚣张得不可一世,指着乌兰氏的摔跤好手进行挑衅。

乌兰氏的人既忿忿不平,却又没有出手之意,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经过这几场的比试,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和察鲁不花氏这边的生力军相比,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察鲁不花氏就要开始宣扬乌兰氏的不行,他们对乌兰氏极尽嘲讽之能事,慕容寒山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却也能从他们的神态猜出个一二,他终于坐不住了,人霍地站起身来。

班阑珊道:“你干什么?你以一个外人的身份,非但不能帮助乌兰氏的人,反而会惹来察鲁不花的口舌,就算你将他们都打败了,也是得不偿失。”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谁说我要去跟他们比试摔跤呢?”

班阑珊不明其意,看着慕容寒山走向乌兰氏的摔跤好手,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去做通译。

慕容寒山来到一名乌兰氏的摔跤好手旁,拍了拍他的肩旁,什么都没有说,接着又走到了第二个人身前和他握了握手,前后不过片刻,慕容寒山就以各种形式和十位摔跤好手接触了一遍。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十位好手原本一副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在慕容寒山或握过手后,或拍过他们的肩膀后无不变得神采奕奕,似乎在前几场比试中消耗掉的体力又都回来了。

这十人走了出来,指着察鲁不花的人进行挑衅,察鲁不花的人选出十人出来,这十人自然是信心十足,双方分成十对,在一片空地上比试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这十名察鲁不花氏的人尽管看起来嚣张跋扈,但比试起来却完全不是乌兰氏人的对手,每个人都似乎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乌兰氏的人摔倒在地,其中一人在倒地时甚至还摔断了胳膊,只能认输投降,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十名察鲁不花的人尽数落败,察鲁不花这边的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乌兰氏的人则像长舒了一口气般纷纷跳起来喝彩,喝彩声只大,在夜幕下的草原上远远地传了开去。

班阑珊虽然能够猜到是慕容寒山搞的鬼,却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边察鲁不花的人虽然感到不解,但还是又派出了十名精壮的汉子前来挑战,迎战的还是这十名乌兰氏的人,结果察鲁不花这边的十人又毫无悬念地全部落败。

这么一来,察鲁不花这方面的人再也嚣张不起来,他们虽然难以相信这个结果,但事实摆在眼前,继续比试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他们百思不解,就算这十人没有参加之前的比试,可是连续两场比赛都表现得力气大得异乎寻常,在乌兰氏的催促下,他们退无可退,只得又派出十名汉子前来比试,结果又全都落败。

乌兰氏的人大声欢呼喝彩之余,更是对察鲁不花方面的人进行嘲讽,察鲁不花氏的人脸面上终于挂不住,撂下几句狠话后,上马狼狈而去,身后是乌兰氏此起彼伏的嘘声。

这十名获胜的摔跤好手被其他的人像英雄一样簇拥着,这十人饮水思源,知道他们获胜的原因全在慕容寒山身上,十人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下跪表示感激,慕容寒山哈哈大笑,和他们每人喝了一口酒,这些人说着慕容寒山听不懂的话,慕容寒山知道他们是在表示感激之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回来。

班阑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你一出手,他们就能赢得摔跤比试呢?”

慕容寒山道:“你不懂武功,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明白。”

班阑珊缠着他再问,慕容寒山被他缠不过,只得告诉他:“他们因为比试了几场后体力不支,我看得出他们全都不会武功,大家的摔跤技术又差不多,力气大的肯定便会占上风,因此我给他们每人身上输入一些真气,他们力气大增后,自然能够连赢数场比试,将察鲁不花的人赶走。”

班阑珊羡慕地说道:“还有这等好事?先生何不给我身上也输入些真气?”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所以说你不懂武功,别人给的真气不懂引导,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而且将真气输给他们,我自己的真气自然也会跟着受损,刚才只不过实在看不过去,再加上咱们吃了别人的东西,又岂能不帮帮他们?平白无故的,我给你输入真气干什么?一会就会消失,又有什么意义了?”

班阑珊道:“原来如此,唉,看来等我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练武,有了自己的真气,就不用可怜地求你赏赐了。”

慕容寒山听他说得有趣,哈哈一笑,又喝起酒来。

第九十三章 寒山一刀

当天晚上,因为慕容寒山为乌兰氏出了一口气,乌兰氏的首领将慕容寒山奉为座上宾,慕容寒山也不客气,毕竟这个待遇是他用内力换来的,主人不断敬酒,班阑珊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信任夫妇甚至也过来给两人敬酒,新郎不是乌兰氏的人,是什么族的,慕容寒山没有听清,就算听清了也记不住,是夜,宾主尽欢。

翌日,慕容寒山听到营帐外有吵闹的声音,便起床出来查看,起床后才发现自己睡的不是昨天投宿的营帐,而是变成了另一个大营账,他迷迷糊糊记起自己是被谁邀请到这里谁的,至于是谁,他也记不起来。

出了营帐,只见外面闹哄哄地围着一群人,其中就有昨夜过来闹事的察鲁不花氏的人,还有乌兰氏的首领以及一群看起来颇有权威的老人,慕容寒山推测其中就有部落的首领,只不过哪个才是。

班阑珊也随后起了床,见到外面的情形,跟着听了几句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告诉慕容寒山,察鲁不花氏的人昨天晚上吃了个暗亏,定然是不服气,今日便请来了部落的首领来为他住持公道,说是住持公道,其实不过是想通过部落首领施压,希望换回一点颜面,毕竟两个氏族中,察鲁不花氏的势力比乌兰氏的势力要大得多,部落首领不得不对察鲁不花氏进行安抚。

这就像一个家族中的几个成家立业的孩子,相互之间闹了矛盾,还是要请长辈来评评理,而长辈也并非公平,想来都是偏袒有钱有势的孩子,而通常没钱没势的孩子便会主动承受冤屈,忍一忍便过去了。

可是这次乌兰氏却没有服软,而是据理力争,毕竟是察鲁不花氏前来找茬,却不料自己反而吃了亏,双方正激烈地争吵着,察鲁不花那边的人忽然看到了慕容寒山出来,几个人指着他议论纷纷。

班阑珊对慕容寒山道:“他们认为你有魔法,昨天晚上你要不是对乌兰氏的那几名摔跤好手拍了拍或者碰了碰握了握手,那些人绝非他们的对手,他们认为乌兰氏是靠你这个外人才赢得比试的,因此他们这次要求你不能和他们接触,再比试一番,否则他们不承认昨晚比试的结果。”

慕容寒山心道,这几人倒也不傻,回去后就想通了是怎么回事,反正自己也不懂他们说什么,这令人烦恼的事便交给班阑珊去解决,难道自己是百花了上千两银子请他过来的么?

然而班阑珊在赶路或者通译方面,差幸还有一技之长,若去平息部落族人的纠纷,那真是高看他了,乌兰氏的首领知道慕容寒山不会说他们的言语,便喊了班阑珊过去。

慕容寒山不想像个怪物似的被这么多人盯着,扭头回了营帐,倒在床上便想补一觉。

外面的争吵声似乎小了一些,慕容寒山又自嘲起来,自己一路坎坷,如今竟落到部落纷争中,自己往年只懂练剑,忽略了和人交往相处之道,往常那种快意恩仇的想法,在很多地方都似乎用不到,自己这西行之路,似乎并不止让自己增加了历练,更开拓了自己的见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止是非此即彼,还有更复杂的人性。

可是这些都非慕容寒山所愿,他要寻找的,只不过是如何让自己在剑道上再迈出一步,偿若整日陷入这种纠纷,恐怕别说迈出一步,说不定还会倒退一步。

正等着外面的纠纷平息,果然不久后便如慕容寒山所愿,外面变得安静起来,慕容寒山微微一笑,心道班阑珊这小子真有能耐,三言两语就能将察鲁不花氏的人以及部落首领忽悠走。

慕容寒山想错了,这些人并没有离去,安静下来,只不过是谈妥了条件,并非将这些人赶走了而已。

班阑珊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对慕容寒山道:“先生,首领有情……”

慕容寒山不禁有些怒其不争,他问道:“哪个首领?”

班阑珊道:“几个首领,乌兰氏的首领,察鲁不花氏的首领,还有部落的首领。”

慕容寒山问道:“看来你非但没有将他们打发了,反而还将我给牵扯进来,你这个向导,我看除了带路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班阑珊嗫嚅道:“这也不是我希望的啊,昨晚你若是不出手,他们也不至于惹到咱们头上……”

慕容寒山懒得跟他争论,昨晚率先希望他出手的也是这小子,现在他来个不承认,他愤愤然从床上下来,来到营帐外,班阑珊从后面跟着过来,慕容寒山冷冷地问道:“几位找我过来何事?”

班阑珊将慕容寒山的意思告诉了他们,虽然他不能调解纠纷,做个通译还是绰绰有余的。

乌兰氏尴尬地说道:“首先给跟他们承认了昨晚是侠士帮我们解的围,我们首领也表示对我乌兰氏既往不咎,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条件?”

乌兰氏有些歉意地说道:“侠士本领这么大,我们部落的首领希望侠士能够惠泽我们部落,传授我们两招武功,好让我们人人能得到好处……”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因此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班阑珊照实将意思跟慕容寒山说了,并担心地看着慕容寒山,以防慕容寒山动怒,结果慕容寒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原来你们部落矛盾的平复要着落在我身上,这真令在下受宠若惊,只不过我这人不喜欢收徒,所以教你们两招,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对慕容寒山的回答也早有准备,因此也并不显得有多失望,一个有本事的人之所以受人尊重,原因就是只有他或者少数的人才有这种本事而已,偿若人人都能做到的事,那便什么都不是了。

正当部落的首领要说什么时,慕容寒山忽然说道:“两招不可以,但我却可以为你们破个例,教你们一招。”

乌兰氏的意思中两招不过是个约数,自然是招数越多越好,但听慕容寒山的意思,他是将两招真的看成了两招,一个人的武功就算再厉害,只会一招又有什么意思?部落的首领正打算拒绝了慕容寒的“好意”,乌兰氏这边却连忙说道:“一招也行,我们也足以感念侠士的恩义!”

察鲁不花氏的人虽然也觉得慕容寒山有些过于小气了,但他看乌兰氏这么热心,也不好跟着做个冤大头,因此也应承下来。

慕容寒山让他们挑选数十名身手灵巧的人来到营地外的空地上,部落首领派人去通知,每个氏族的人都可以挑出十人来跟慕容寒山学习一招武功,此后学会了这一招武功的人,便可以教导别人,这样每个氏族的人都不会吃亏。

很多人没有见识过慕容寒山的武功,听说他只愿意传授他们一招武功,很多人都嗤之以鼻,觉得慕容寒山太过小气。

他们不知道,慕容寒山之所以传授他们这一招,不过是为了乌兰氏对他们的殷勤招待,不过是为了化解乌兰氏和整个部落的危机,尽管只有一招,却比之寻常武功不知高明多少。

数十人站在营帐外的空地上看着慕容寒山,慕容寒山并没有用剑,而是用部落里常用的刀,他不欲将中土的武功流传西域,因此他教授这些人的一招刀法乃是自己领悟而来,是从蛇海中苍鹰捕食时振翅而飞的弧线中颖悟而来,一击之后,无论中与未中,都迅速离开,说是一招,却可以循环使出,因时制宜,变化无穷。

只见慕容寒山以身旁的一棵树为目标,他脚踏奇门步法,以一种十分巧妙的身姿来到树旁,一刀挥去后,人已经借着这一挥刀之力,旋转着迅速闪开,其出手到功成身退,所行径的路线步法,正如那只苍鹰画出的弧线,美妙潇洒又不失凌厉。

看到这一招的人无不感到这一招的凶险,就算对方一时不死,也难以追击,因为出手的人已经从他们意想不到的方位离开。

慕容寒山问道:“都看清了么?”他这一招虽快,但步法以及出手无不让人看得分明。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慕容寒山以之为目标的那可碗口粗细的树忽然拦腰断折,原来就在慕容寒山那看似轻轻巧巧的一刀,已经将这棵树斩断,斩断树干所用的不只是手腕的力道,还配合着他前冲的力道,才能做到这种举重若轻的一击。

如此一来,再也无人小看这一招的威力,何况这一招不过是个引子,个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身形或者擅长的地方加以改变,这一招,这一刀,实是十分了不起的武功。

慕容寒山看着很多人脸上带着惊喜和疑惑的神色,知道他们是震惊于这一招的威力,同时也看不明白他脚踏的步法,因此他又细细指点了众人如何迈步,如何借助前冲之力挥刀,一击之后该如何闪开,以防地方反击或者临死一击,直到大部分人都掌握了诀窍后,他才说道:“这一招诸位刚开始运用的时候或者很不熟练,但只要坚持每日练上一百遍,不出半年,这一招便能不假思索地使出,偿若想要这一招的威力大增,就要无穷无尽地习练下去,言尽于此,希望诸位好自为之。”

班阑珊一直在旁边为他和部落的人相互通译,也跟着学会了这一招,他代表部落的人问慕容寒山:“请问先生,这一招可以什么名字?”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道:“这一招不过是我临时创制出来的招数,哪有什么名字?”

班阑珊扭过头来对这些部落里的人说道:“这一招叫做寒山一刀。”

第九十四章 四季峰下

这些人虽不明白寒山一刀是什么含义,他们也不知道慕容寒山的名字,但这一刀却因此在草原上流传了下来,很多后世的西域刀法都带着这一刀的影子。

只是谁都不记得教会他们刀法的这个人,更不知道他教他们这一刀的原因。

慕容寒山和班阑珊因为传授了这一招刀法,离别时受到了整个部落的热情欢送,因为是乌兰氏的人首先接待的慕容寒山,察鲁不花氏也因此得了好处,所以此后察鲁不花氏的牧民对乌兰氏的牧民也友善地多了,这是后话,不提。

临别时,部落首领在两人的马车上挂了一个铃铛,却并没有告诉两人铃铛的含义,以防有卖好的嫌疑,其实这个铃铛就代表着拥有铃铛的人乃是部落最尊贵的客人之意,其他和这个部落交好的部落听到这个铃铛声音,都会主动提供最好的食物和休息之地。

两人也很快明白了这点,此后在经过几个部落后,终于来到了雪山下,这里距离北斗先生的家已经很近了。

慕容寒山想起自己年轻时一路踏遍天南海北,最后来到这里,准备挑战雪山剑派的掌门嵇无忧,结果嵇无忧还没见到,倒先遇到了北斗先生,自己向他此处一十九剑,结果全被北斗先生轻易地躲避过去,他既能轻易地躲避过去,自然能够轻易地反击,但北斗先生始终没有出手,慕容寒山脸皮再厚,这第二十剑始终也刺不出去了。

这就是让慕容寒山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当年的北斗先生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知道比慕容寒山凌厉的出手高出多少,有的时候,这个差距是一生都难以弥补的。

如今二三十年过去了,北斗先生已经老了,慕容寒山却如日中天,此时的慕容寒山已经不计较与北斗先生的高低分别了,他要做的,只是和北斗先生谈剑,而非斗剑,这中间,慕容寒山在这么多年里,他其实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第一个便宜,就是慕容寒山和朱雀的关系,朱雀在武林中人脉甚广,和慕容寒山结交也不稀奇,但慕容寒山从来都不肯承认朱雀是他的朋友,他不是针对朱雀,而是针对所有人,但他不承认归不承认,朱雀有了什么为难,也总会去找他,他基本没有拒绝过,而朱雀表达感激之情,便是去万剑山庄陪他练剑。

很多人都知道,朱雀是北斗先生的弟子,慕容寒山自然能够从朱雀的剑法中窥北斗先生剑法之一斑。

朱雀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因此慕容寒山几乎可以将朱雀的剑法看个通透。

慕容寒山能够从朱雀身上推测北斗先生的身手,而北斗先生除了闪避慕容寒山那十九剑之外,几乎对他一无所知,这难道不是慕容寒山站了便宜吗?

第二个便宜则是自从上次慕容寒山和北斗先生分别一来,这么多年下来,北斗先生早就勘破世情,基本上不再过问武林中的事,选择在大雪山颐养天年,武功可以说是他最不看重的东西了,而慕容寒山则在这二三十年里不问世事,专心练剑,已经突破了剑道,一个懈怠,一个勤勉,又岂能不说慕容寒山占了便宜?

第三者慕容寒山如今体力正是一生中的顶峰,再过两年,身体不免会出现衰老的迹象,就算真气练得更精纯,内力培植得更浑厚,可是老了就是老了,总归不如年轻时更有拼劲,这也是慕容寒山所占便宜之处。

因此,哪怕两人不动手,只是谈论剑法,慕容寒山也是大占便宜,谈论剑术至深的奥秘,难道不耗费心血么?比剑难道非得动手才能飞出胜负么?

近三十年前,慕容寒山见到的北斗先生就已经五十多岁了,三十年后的今日,北斗先生已经年过八旬,若不是心中的一点执念,慕容寒山也不会费劲千辛万苦,穿过中土天灾之地,越过草原部落,跋山涉水地来找他。

他一生追求的剑,到了此处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只是希望这个段落也是在其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昆仑大雪山四季峰的名字有个由来,至此春夏之交,山脚下还是有些炎热的天气,山腰上却还是如初春般寒意料峭,而再往上,则是皑皑大雪形成的冬天,一年的几个季节,在这座四季峰上尽可以看到,堪称人世间的奇景,北斗先生在此安居,想来是想通过这一日间所能见到的四季交替,参悟出人生的秘密。

马车来到四季峰的山脚下,山头耸立在云雾之间,几只看不清是鹰还是秃鹫的大鸟在云雾间盘旋。

班阑珊道:“还有多远?”他是看到马车走不了几里地,就上不去了。

慕容寒山道:“就在云雾之上,大雪之下,哪里有一座简朴的院子就是,从这里过去上下没有多远,可是山坡盘旋,走过去差不多有十里之遥。”其实他根本没有去过北斗先生所在的地方,他遇到北斗先生,也只不过是在路途中,北斗先生的所在,还是朱雀告诉他的。

班阑珊望山生畏,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在这里等先生就是,我上去也没什么用。”

慕容寒山还没有回答他的话,忽然向山脚的树林中看去,那是一种高手的直觉,他知道那里面有人。

班阑珊以为他没听到自己的话,又问了一遍。

慕容寒山对他的话更是充耳不闻,他忽然朗声道:“前方之人,可是朱雀?”

只听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从树林中走出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朱雀,他见到慕容寒山在此,不禁先是一愣,接着冲过来,高兴地问道:“慕容先生怎么来了?”

慕容寒山反问道:“你这是否明知故问?你若不是得知我来了,又怎会提前在这里等着我?”

朱雀听他这么说愕然道:“我此次前来,是探望师父,更带着内人伊雪一起来的,来此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如何得知慕容先生会来此而提前到来?这是从何说起?”

慕容寒山一听他的话就知道是误会他了,他说道:“我来这里的原因也是一言难尽,你当然能看得出我来这里是来找谁。”

朱雀点了点头:“看你一脸惊讶的样子,也多半不知道我在这里,那么你前来的目的就只有家师了,你……你不会来找家师比试切磋的吧?”

慕容寒山看着他不置可否:“你难道不希望看到我落败一次?”

朱雀听他真有和北斗先生比试之意,脸色都变了,他说道:“我从没想过你会败,家师已经至耄耋之年,绝非剑神的对手,你还是饶过家师和在下吧。”

慕容寒山听他的话中之意,那是如果家师在他面前出了什么事,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以至于终于也败在慕容寒山手下,他眼望山顶,悠然道:“我一生中只败过一次,那是是败在令师手下,而且输得一败涂地,偿若我迈不过这个坎,终难到达剑道的极致,不过你放心,我跟令师不会动手动脚地切错了,我们两人只口谈剑法。”

朱雀依然不答应:“口谈剑法也要耗费心神,家师这二十多年来一直甘于恬淡,早就不是剑神的对手了,在我看来,剑神的武功早就已经天下第一,不需要和家师比试来证实了?”

慕容寒山脸色一沉:“你真的不让我过去?”

朱雀断然道:“不许!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慕容寒山神色更冷,他说道:“要了你的命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真的觉得凭借你我的关系,我不会杀你么?”

朱雀道:“你要杀就杀了我好了,反正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打扰家师的清修,看剑!”

慕容寒山还没动手,朱雀反倒抢先拔出陵光剑向他攻击,慕容寒山小楼剑出鞘,轻轻巧巧地将这一剑挡住,并且冷然道:“你这是在找死!”

朱雀说道:“我就算死,也要消耗你一部分内力,绝不允许你这么冒失地前去触犯家师!”

慕容寒山道:“想要阻拦我慕容寒山或者消耗我的内力,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慕容寒山一招撩天势,小楼剑从一个朱雀绝对想不到的方位向上挑起,朱雀发觉出剑抵挡已经来不及,只能凭借着绝顶的腾云功向后翻转避开。

慕容寒山也不追击,只是叹道:“这又是何苦来哉?你放心,我和令师只谈剑理,不谈剑招,不会令他耗费心血。”

可是朱雀实在是怕了他,任他说得再好听,也一副坚决不同意的样子,慕容寒山又感生气又感好笑,自己又不能当真伤了他,难道真要和他在这里耗着?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缓缓走下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慕容寒山见状立刻住了手,这老人喝道:“朱雀,休要胡闹,慕容小友远来是客,这难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这精神矍铄的老人,自然就是朱雀的师父北斗先生了,他也是慕容寒山此次前来的目的,慕容寒山见到他出现,还是全身一震。

朱雀说了声:“师父……”还想再说什么,老人伸手虚拦,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朱雀不敢违拗师意,只得向慕容寒山露出恳求的神色。

慕容寒山向他微微点头,让他不用担心,接着朗声向北斗先生说道:“不速之客冒昧打扰了先生的清修,冒犯之处还请原宥。”

北斗先生微微一笑道:“能得故友前来探访,我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冒犯?快请上来!”

慕容寒山对班阑珊道:“你这这里等我,我不下来,你不能走。”

接着不等班阑珊回应,就向北斗先生迎去,朱雀没有办法,只得还剑入鞘,自后跟上。

第九十五章 深山隐居

上山的路崎岖不平,可是北斗先生似乎是走惯了的,人几乎足不点地,就飘然而上,慕容寒山自然知道这是北斗先生轻功已甄化境。

若没有轻功这么高强的师父,又何来朱雀这样轻功高明的弟子?

三人渐行渐上,天气逐渐变冷,走到中途,慕容寒山见自己就要钻到云中,这云何以为云,慕容寒山从未身临其境地观察过,等到他深入云中后,这才知道,云就像停留在半空的雾气,身前的北斗先生,身后的朱雀,都逐渐隐没在莫隐若现的雾气当中。

然而继续上行了没多久,三人又逐渐从云雾中冲出,若非亲眼所见,慕容寒山实难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奇景,从云雾中冲出后,阳光耀眼,照在山头上,慕容寒山仰望山顶,山顶被白雪覆盖,就像山峰戴上了一顶巨大的白色的帽子。

据朱雀所言,北斗先生所居之处乃是一座简陋的院子,那自然是朱雀谦虚了,这座院子非但谈不上简陋,而且在此地甚至算得上是豪华了,屋宇全都是用大理石垒砌而成,显得古朴大气之余,更给人一种十分牢固的感觉。

北斗先生在院门外停下,请慕容寒山这个客人先进,慕容寒山客气了两句,便走进了院子,院子中种植着奇花异卉,竞相开放,院子里漂浮着一股沁人心扉的清香,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口井,伊雪正在井边洗衣服,一切都显得十分宁静平和,有那么一瞬间,慕容寒山甚至后悔来到此地,打扰了北斗先生的清静。

来到厅堂,三人分宾主坐下后,北斗先生命一名家僮沏茶,厅堂一角的炉子上始终放着一壶开水,家僮找来茶杯,放入茶叶,用开水一冲,浓浓的茶香弥漫到整间屋子,慕容寒山品了一口茶,连连赞叹:“啧啧,想不到这茶这么香。”

北斗先生笑道:“这叫雪顶茶,乃是生于雪山上的特产,壶中的水,便是山上积雪融化而来的山泉水,两者相融合,便造就了这等好茶,我在此流连不去,这茶最少占了三成原因,离开这里,便再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

慕容寒山问道:“三成为了茶,那剩下的七成又为了什么?”

北斗先生道:“七成中有五成为了这四季峰上的宁静,远离江湖纷争,还有两成是我在这里耗费了诺达的心血筑城的院子,已生出感情。”

慕容寒山赞同道:“这里若是我的万剑山庄,我也会因此洗心涤虑,不愿离开,这里真是神仙一般的福祉,不知道我若有心前来居住,北斗先生能否同意呢?”

北斗先生呵呵笑道:“老夫住在这里,清静有之,寂寞也有之,有慕容小友前来作陪,我自然是十二分的欢迎。”

慕容寒山叹道:“只可惜现在我还不能留下,在下满心凡俗之事放不下,等我将这些事一一解决,就来和北斗先生做个伴,到时候还望北斗先生不要嫌弃我才好。”

两人说话十分友善,完全看不出慕容寒山乃是找北斗先生谈剑来了,朱雀首先松了一口气,他说道:“只要剑神愿意来这里居住,我愿意将我住的那间舒适的屋子让出来。”

慕容寒山笑道:“这就不用了,真要是有这个机会的话,就算是一间斗室也足矣,没有斗室我也可以自己结庐而居,只要时时能够和像诸位这么有趣的人待在一起,享受这山上风光便足够了。”

北斗先生笑道:“我常听朱雀徒儿提起过你,自从你向我刺了几剑后,回去你就开始奋发图强,逐渐摸索,早已经突破剑道的门径,被人称之为剑神。”

慕容寒山汗颜道:“什么剑神剑仙的,这个称呼别人说说可以,北斗先生偿若也提及,只会让在下汗颜无地。”

朱雀见慕容寒山对他的师父这么尊重和客气,这是他认识慕容寒山十多年来第一次遇到,心中既高兴又担心,高兴之因自不必多言,担心是指慕容寒山过去所有他尊重的人,最后都被他一一击败,自己的师父北斗先生能成为这个例外么?

北斗先生见慕容寒山杯中茶已经饮尽,便让家僮又给慕容寒山续上一杯,他说道:“慕容小友也不用客气,武林中既然公认你这个称号,那就有其存在的理由,偿若有人自认剑神这个称号名不副实,早就有人将其摘下,而慕容小友既然到了剑术通神的地步,那么此次前来,是想一雪前耻了?”

朱雀听到这里,虎躯一震,他带着恳求的神色望向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故意对他视而不见,对北斗先生道:“在下若说没有一点这个意思,那就是说谎了,不错,在下确有此意……”他此时才看向朱雀,见他脸色惨白,接着他微微一笑,转向北斗先生继续说道,“只不过这种想法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改变了,胜胜负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的确,我一生之中,只败过一次,也就是败在先生手下,但这股心有不甘之意早就在我不断地突破中磨灭了,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却只是为了和先生讨论一下剑法最终极的奥义,和先生探讨也是在下口出妄言了,在下的初衷不过是想向先生请教而已。”

北斗先生道:“慕容小友能有今日之成就,便无须妄自菲薄,偿若连你都不能跟我讨论讨论剑术,天下间复有何人能配和我谈论?既然来到这里,慕容小友难道还放不下那些世俗的自谦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先生教训的是,在下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如果说先生是剑术的顶峰,而我慕容寒山则是最接近先生的人,舍我以外,其他所有人都不够资格!”慕容寒山这么说,回到了他在中原的骄傲和自信。

北斗先生微笑颔首:“这就是了,你看门外山下的风景,看看云上的阳光,自然会忘了所有,忘了自己,忘了剑,偿若慕容小友没有着急着去办的事,不妨在这里住上几日,剑术中最终极的奥秘,也许你自己就能体会到了。”

这些话说得很玄,慕容寒山是站在山头顶峰下面一点,他想要询问站在顶峰的北斗先生看到了什么,北斗先生只说,你可以自己去看,也许只要回过身来,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许这本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

慕容寒山断然道:“好,我就冒昧地打扰先生几日时间,自己去体会。”

朱雀的武功虽然也是武林中一流的身手,但对于两人之间的谈话却似懂非懂,根本插不上话,但慕容寒山对他师父并没有露出敌意,也没有他担心地口谈剑法比试,也放下心来。

这一日,朱雀带领慕容寒山转遍了整个院落,这个院落里房屋不多,院子倒挺大,除了种植的花草树木外,还有朱雀从中原带来的各种蔬菜的种子,这里泥土肥沃,种子撒下去根本不用理会,自己就能长出菜来,朱雀又在菜圃里用竹子搭了不少架子,架子上挂满了豆角、黄瓜、丝瓜、葫芦等各种菜肴,除了第一次需要朱雀送来种子外,此后的蔬菜均能自己留下种子。

除了各式蔬菜外,院子里还有一个鸡舍,一间储物室,储物室里放满了山货,除了山上捡来的栗子、枣子、石榴等水果外,竟然还有一株灵芝和三根人参,据朱雀介绍,这些东西吃剩的,有时就可以带到山下,去跟牧民换些盐巴布匹之类的生活所需,除此之外就是风干的腊肉,硝制好的兽皮等等,足见山中物产丰富。

再就是四间用来住宿的寝室,一间厅堂,一间厨房,一个棚子里算作水房,水房里有一口大缸用来储水。

这些房舍虽然不比江南房舍花俏精致,但却都建得异常结实,朱雀道:“这里一砖一瓦都是师父亲力亲为,所以他对这里感情极深,宁可孤单寂寞,也要留在这里。”

慕容寒山问道:“令师没有娶亲么?怎的不见你师娘?”

朱雀叹道:“当然娶过亲的,四十多年前,我师父就是为了师娘才甘愿隐居此地,远离江湖纷争,两人并没有子嗣,二十多年前师娘得病去世后,师父也没有再娶。”说完不胜唏嘘。

慕容寒山道:“我说你怎么放着你中原的正气盟的事不问来到这里,原来是为了陪你师父。”

朱雀点了点头:“所以我才为之发愁,如果你能来陪我师父,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也能够放心得多。”

慕容寒山嘲弄道:“你不怕我趁你不在的时候找你师父比剑么?”

朱雀赧然道:“你都说了不会和我师父舞刀弄剑,我相信你说过的话永无更改,自然也就不担心了。”

天色临近傍晚时,慕容寒山又下山一次,找到班阑珊,对他说道:“我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这几日你是留在这里呢,还是先回去?”

班阑珊道:“我答应陪你去一趟瓦剌的,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我自然在这里等你,现在马车里还有几日的饭,没有你,我一个人可以吃上好多天,我就在这里等你就是,否则到时候谁来为你做通译呢?”

慕容寒山道:“那好,你就在这里等候,若是有什么危急之事,你就到上面去找我。”

回到山上,伊雪已经用从菜圃中种植的各种蔬菜做了一桌的饭菜,不知道是否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迟到正儿八经的炒菜,还是因为伊雪做得菜特别美味,还是因为这特别的环境下吃饭的缘故,慕容寒山感到饭菜异常得好吃,在主人殷勤地相劝下,客人吃得十分满足。

第九十六章 天人合一

饭后,慕容寒山在院子里徘徊。

昆仑山上,星辰低垂,月亮显得特别硕大,慕容寒山莫名想到一首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有很多这样的诗句,不到自己身有体会时,是不容易明白诗中的含义,在仿佛能够伸手触及到星辰的地方,万籁俱寂,令人心生对天地的敬畏之感,不敢高声语的感触油然而生。

若不是这月亮如此圆,慕容寒山还忘了今日是十五,空气颇感寒冷,却能令人思虑清楚,慕容寒山缓缓抽出小楼剑,缓缓地出剑,要用剑法抵御此刻的肃杀之气,慕容寒山使出一套凌绝剑法,每一招都使得十分缓慢,但每一招的剑意却都展现得清楚明白。

十多招后,剑法越使越快,几乎让人看不清剑的来龙去脉,慕容寒山手中仿佛空无一物,似乎只是他一个人在赤手空拳地起舞,直到凌绝剑法使完最后一招,那把剑才像忽然回来似的出现在他的手中。

身后传来真诚的鼓掌声。

慕容寒山以为鼓掌的是朱雀,但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是北斗先生,慕容寒山抱剑道:“贻笑大方了。”

北斗先生点了点头:“这套剑法我从未见过,是小友自创的剑法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这套剑法是我取了八十一套剑法的精华,每套剑法取其一招,组成八十一招的凌绝剑法,让先生见笑了。”

北斗先生走到他对面,口中喃喃地说道:“凌绝剑法,唔,凌绝二字自然是取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超然之意,这两个字放在别人身上,不免有吹嘘之嫌,但是放在剑神身上,则是相得益彰。”

慕容寒山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赧然之时,而现在他听了北斗先生的称赞,却有了这种感受。

北斗先生道:“能否将你的剑借我一观?”

慕容寒山将手中的小楼剑递给北斗先生。

北斗先生接过,接着夜色横剑观看,只见此剑之普通,和剑神身份相差太远,他笑道:“想不到慕容小友会挑选这么一把寻常之剑为兵器,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正以切金断玉的宝剑傍身的,剑法多半也都平平。”

慕容寒山道:“多谢先生谬赞。”

北斗先生持剑后退几步,接着剑尖向上斜指,也缓缓地使出一套剑法来,慕容寒山这是首次看到北斗先生使剑,心中一震,目不转睛地观看起来,等到北斗先生使完第一招,慕容寒山更是愣住了,原来北斗先生所使的并非什么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剑法,恰恰相反,北斗先生所使出的,正是他刚刚施展了一遍的凌绝剑法。

想必慕容寒山从快到慢的出手,北斗先生则是当快则快,当慢则比谁都慢,北斗先生身穿一身灰布长袍,满头银发使他看起来如同仙翁下凡,这一套剑法使出时,北斗先生大袖飘飘,如御风飞舞,潇洒已极,一柄剑在他手中时隐时见,若有若无,达到了所有习剑之人毕生梦寐以求的境界,剑法的绝顶境界,正是这高明的身手,令得慕容寒山对凌绝二字有了更深的体会。

一套剑法很快使完,北斗先生以其对剑法的超卓领悟,令他只看过一遍,便让这八十一招剑法和慕容寒山使得分毫不差,单只这种记性,就非常人所能做到。

练完剑后,北斗先生非但没有疲倦之感,反而脸色潮红,更显得精神奕奕,他将小楼剑扔给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随手接过,对北斗先生施礼道:“多谢先生指点。”

北斗先生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你的剑法,却又谢我什么?夜了,桐儿给慕容小友准备好了床铺,我有睡前看书的习惯,就不陪小友在这受冻了。”

慕容寒山拱了拱手,目送北斗先生伟岸的背影施施然离去。

刚才北斗先生展现的这一手,让他知道北斗先生对剑法的领悟还在他之上,这不是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北斗先生在一眼之间就能看出这套剑法的精粹,自己虽然也能看过一边剑法也能使出的地步,但绝不会是这种仿佛已经从剑法中透出每一招的精华出来。

夜凉如水,慕容寒山还剑入鞘,来到院子外面,在一处凸起的石台上,慕容寒山站在石台上向山下观看,山下的景物在月色下朦朦胧胧,一阵雾气随风而来,又消失于无形,快起雾了,山间的雾和原野上的雾不同,原野上的雾,是寻常人遇到的雾,而山上的雾,则是能够遮住半座山的云雾。

所谓云山雾绕,就是指的这种情况。

雾气渐浓,慕容寒山一动不动,他一身雪白的衣服却渐渐被雾气打湿,慕容寒山眼望虚无,心中所想,尽是北斗先生从刚才那一套剑法中透露出来的剑意,那是北斗先生毫无保留地一次展示,通过一套剑法,展现出北斗先生对剑的领悟。

一个时辰过去了,慕容寒山感觉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就像身旁的这阵云雾,若即若离,似乎看得清了,仔细看时,又变幻了另一种情形,直到月满中天,慕容寒山才踟躇而归。

接连三日,慕容寒山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来到这块石台上静立思索,人仿佛痴了,也不同别人说话,别人也不去打扰他,仿佛他是个单独的存在,只有伊雪过来喊他吃饭时,他才如木头人一样地回来吃饭。

到了第四天夜里,慕容寒山与前几日一样静立默想,忽然,他从石台上一跃而回,抽出小楼剑使将出来,这次他使出剑法时再非先缓后急,而是和北斗先生每一招所使的分毫不差,有急有缓,急时剑身消失不见,缓时虽能令人看清剑势的去向,却又会生出无从抵挡的无力感。

一套剑法使完,慕容寒山也是脸色潮红,感到内息不但没有损耗,反而有所补充,他立刻明白了北斗先生的真意,那就是抛开剑,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说来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遵循人气脉运行而出招,使得每一招非但没有损耗内力,反而像在打坐时培植内力一般,剑势随着气血运行而顺势为之,而不是强行为了剑招让血脉逆行。

这也是为何缓急之处和他原来的缓急不同,后者虽然使得剑法更为凌厉,但毕竟还是剑法,尚属小乘,而前者则是抛开剑法,以舞剑为表象,使得每一次出手,非但不消耗内力反而引导增加了内力,那才是剑道背后的大成之境。

这不仅是剑法,也是所有武功的终极向往。

慕容寒山虽然领悟了这一点,但是他心中却连一点欢喜之意都没有,他明白北斗先生是在很久以前就悟道了这些,却又不吝赐教,自己和他之间终究还有着差距,这种差距并非是武力的高下,而是境界的高下。

不知何时,朱雀来到了院子外面,看着慕容寒山的样子,讶然道:“难道你已经领悟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朱雀道:“那我就跟你凑个趣,领悟了更高深的剑术,若没有对手进行尝试,会是一件多么难过和憋屈的事?就让我朱雀舍身相陪,看剑!”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但看着朱雀刺来的陵光剑,他随手挥剑抵挡,自然而然地用上了刚才领悟的技巧,剑招顺着血脉而行,浑然天成,浑没一丝勉强,挡住了朱雀的一剑后,慕容寒山打呼痛快,一剑接着一剑地向朱雀刺去,每一剑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打得朱雀只有抵挡之能,没有反击之力,杀得朱雀连连叫苦。

不知多少招之后,慕容寒山才畅快淋漓地收手,向朱雀笑道:“想不到你正日吊儿郎当的,剑法却没有搁下。”

朱雀苦笑道:“这算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我怎能算吊儿郎当?只不过你我道不同罢了,多谢你没有向尊师出手领教。”

慕容寒山叹道:“令师真乃奇人,我从无数的比试当中所累积的经验,都不如令师自行领悟的剑意,明日我就要走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走?”

朱雀问道:“去哪里?”

慕容寒山将雪隐门的事告诉了他,朱雀听到此事事关丐帮和慕容寒山自己,这种事对他来说乃是义不容辞之事,且不说他和丐帮的渊源以及对慕容寒山之间难以说清的关系,而且此事事关中原武林的兴衰,偿若真让雪隐门得了手,又或者胆敢对中原其他武林门派出手,将会使原本就矛盾重重的江湖更乱成一锅粥,但他在这里还有师父要陪伴,还有伊雪在此,他又怎能一走了之?

慕容寒山见他脸露为难,便说道:“我带你去,不过路上有个伴,你若是不方便,我一个人也尽能处理好。”

朱雀摇了摇头,断然道:“明日我跟师父言明,自当追随剑神前去,偿若中土若是陷入混乱,咱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影响,而我辛苦建立起来的正气盟也将威信全无,咱们明天就走,你我二人偿若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的雪隐门,那倒是件奇事了。”

第九十七章 湖与沼泽

当天晚上,朱雀就将要跟慕容寒山去瓦剌的事对伊雪说了,伊雪对朱雀十分不舍,但考虑到这事关于中原好汉的性命,也不得不从大局考虑,放他离去,只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小心,因为西域不是中土,无论什么都和中原不同。

朱雀自然答应了,两人想起分别在即,当晚自然是缠绵了一宿。

一日,朱雀向北斗先生请辞,并告知了原因,北斗先生对慕容寒山道:“我以为你至少需要十多日才能领悟,想不到你只用了四天时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愧剑神称誉。”

慕容寒山用尊敬地口吻说道:“北斗先生的指点,让在下受益匪浅,在下时刻铭记在心。”

北斗先生道:“这剑中的道理,我也教了朱雀,只可惜他俗物太多,不能好好静下心来习练,我这点浅显的道理能有人领悟,我比你还要感激这次见面,偿若你不学,我就只好带进棺材里了,咱们各取所需,就别说什么客套话了,雪隐门的名头我也隐隐听说过,望你们两人能够逢凶化吉,一路平安吧。”

两人再次拜别北斗先生,朱雀又跟伊雪殷殷分开,然后下了四季峰。

山下,班阑珊正在挖坑做陷阱,准备捕捉猎物当饭吃,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到慕容寒山和一位他不认识的人一通下山,他又惊又喜,问慕容寒山:“事情办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慕容寒山见班阑珊身上都是泥土,几天下来人似乎也消瘦了些,他歉然道:“让你受苦了,等咱们到了前边集市上,我请你好好吃一顿。”班阑珊已经收了足够的钱,却没有弃他而去,这种情义发生在一个小厮身上,则更是难得。

班阑珊憨厚地一笑:“你可要说道做到,这几日佐料中的盐吃光了,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一路上朱雀问起雪隐门的事,慕容寒山将自己所知的都告诉了他,朱雀笑道:“这群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惹到剑神头上,那自然是自讨苦吃了,想不到他们竟敢向丐帮下手,还真让他们得手了几次。”

慕容寒山道:“不要小看他们,他们武功虽然平平,但是杀人技巧却再熟练没有了,他们对付我时之所以没有得手,一来是他们武功和我相差太多的缘故,二来也是他们低估了我,恐怕此后他们再对付我时,恐怕就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否则他们徒给咱们送人头外,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朱雀点头受教,别人若是说雪隐门如何厉害,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朱雀遇到的厉害的势力多了,闻香教,西域魔教,幽灵山庄等等,上至天庭皇子的混一帮,下至江湖中最神秘的势力,朱雀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冒险生涯,无论是什么门派帮教,他都不会有何担心,可是慕容寒山说起他们的杀人本事高明,朱雀便不能等闲视之。

慕容寒山微笑道:“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这次咱们深入雪隐门腹地直捣黄龙,其危险处不亚于他们深入中原进行刺杀,相较起来,还是他们善于隐藏身份的本事占了便宜。”

朱雀道:“若要隐匿行迹倒也简单,只不过你不会说鞑靼人的话,否则咱们也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慕容寒山问道:“我不会说他们的话,难道你却会说?”

朱雀点了点头:“我剑法不如你,武功不如你,偿若不在别处有所长,那岂非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来?”

慕容寒山说道:“只会说他们的话又如何?他们长相和我们也不相同,西域人高鼻深目,眼珠子跟咱们的颜色也不同,咱们看他们一眼就能看出区别,他们看咱们,难道就看不出来么?”

朱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具来,他将其中一张面具往脸上一贴,果然就变成了西域人的模样,这张人皮面具和他的皮肤颜色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慕容寒山赞道:“好精致的面具,只是眼珠子的分别又该如何掩饰?”

朱雀忽然转过头去,等他再缓缓转过头来后,慕容寒山发现朱雀的瞳孔神奇地变成了蓝色。

他讶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朱雀忽然用一段鞑靼语说了几句话,若非慕容寒山明知他是朱雀,定然看不出他和西域人有什么区别,朱雀笑道:“你看,我可以扮得和真正的西域人没什么区别。”说着,朱雀闭上了眼睛,等到他睁开眼睛时,他的瞳孔又神乎其神地变回了黑色。

看着慕容寒山惊讶的样子,朱雀说道:“这一招看着神奇,说穿了再简单没有了,只要在眼眶周围运行阴寒内力,瞳孔的颜色就会改变,只不过从没有人这么做过,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慕容寒山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很喜欢照镜子啊,否则怎会无意中发现?”

朱雀啼笑皆非,他叹道:“我全身几乎被大火烧了个遍,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张脸是被伊雪的姑丈金九灵帮我医好的,从那以后我的相貌全然改变,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明白其中的痛苦的,这张脸虽然变了,但我的眼睛却没有改变,因此我常常看着自己的眼睛,告诉我就是原来的自己,唉,我这个样子,难道还能让自己迷恋么?”

慕容寒山看着他满是烧伤疤痕的双手歉然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不该拿你凄惨的经历开玩笑。”

朱雀以一副释然的口气道:“你也是无心之举,我怎会怪你?虽然我经历了非人的痛楚,但说来也是幸运的,我因此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哈,老天待我朱雀不薄啊。”

三人坐着马车,从昆仑山向北行,绕过这座延绵不绝的山脉后再折而向西,很快他们就进入了荒无人烟的平原,平原上土地贫瘠,就连青草也生长得十分稀疏,牧民们都不肯在此放牧,不过三人只有一匹马,所以路上的草也尽够它吃的。

慕容寒山对班阑珊道:“这里极目所望,并没有什么人烟,想要请你吃大餐的机会也没有,咱们怎么走才能遇到有人烟的地方?”

班阑珊道:“这里原本是有牧民的,后来听说是因为风沙的缘故,草长出来的越来越少,他们便放弃了这里,穿过此处三百里地,应当就能看到一些部落的存在了,到了那里,就算是进入瓦剌诸国的疆域,只不过想要进入瓦剌的腹地,还要继续前行上千里。”

慕容寒山道:“也好,三百里地咱们两三日就能走过,这两三日咱们吃什么?”

班阑珊道:“如果我没记错,前面有一片湖泊,咱们到了那里可以钓鱼吃,湖边也少不了前来喝水的黄羊和獐子之类的牲畜,只要不遇到狼群,咱们就能吃一顿好的。”

朱雀惋惜地说道:“只可惜我虽喜欢打猎,却没有带弓箭,否则我倒可以给你们展示一下我的箭法。”

班阑珊说道:“你剑法当真高明?”

朱雀还没有开始自吹自擂,慕容寒山已经说道:“这小子箭法自然不用怀疑,你这么问,难道你带了弓箭出来?”

班阑珊点了点头:“先生以为我那个大包袱里放着什么?只不过弓并非什么良弓,而是折叠铁弓,力道虽大,却不怎么好使,非要大力气才能拉开。”

朱雀道:“那好极了,什么时候能到湖边?我恨不能现在就出手射杀几只猎物,好能饱餐一顿。”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班阑珊道:“还有百十里地就能到,恐怕今日像打猎是不用想了,咱们到了天也黑了,大部分的禽兽都是早上出来喝水的多,咱们晚上可以钓几尾鱼烤来吃解解馋。”

可是他们到了傍晚时来到目的地附近后便失望起来,原来班阑珊口中所说的大湖,现在只能说是沼泽,只不过在沼泽中间有浅浅的水,沼泽地里连木头都浮不起来,所以沼泽里的那片浅滩他们也只能望之兴叹,他们没办法从湖中钓鱼也就罢了,没有了湖水,也就不会有什么黄羊獐子之流前来饮水,所以他们打猎的梦想也跟着破灭。

慕容寒山看着班阑珊叹道:“我宁可不知道这里有片什么大湖,因为至少不用感觉太过失望。”

班阑珊的脸红了起来,他说道:“想不到中土的旱灾蔓延到这里,唉,我若是知道这里是这番模样,也就不会向这里赶来,毕竟走这里,还是绕了些路的。”

朱雀却并未因此感到过于失望,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向沼泽地走去,他说道:“烂泥地里多半会有泥鳅,若能捉到些泥鳅来下酒倒也不错。”

只可惜这沼泽地里的烂泥中并没有什么泥鳅,朱雀弄得鞋子上都是湿泥,手上脖子上还被蚊虫叮了几个疙瘩,这才失望地走回来。

偿若说没有吃的不过令他们感到失望,那么他们的接下来所遇到的事,恐怕让他们失望之余,更增惊怒。

三人正商量着晚饭怎么解决,如今的马车上只有几坛子酒,总不能空腹喝酒,班阑珊自告奋勇去设捕兽夹捉兔子,但是却没有把握一定能在天黑前捉到,朱雀则问班阑珊要了弓和箭,准备沿着沼泽地边沿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打到几只猎物。

还没等他们出动,东南方的一座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

朱雀讶然,听这声音,来者怕不有数百人,他说道:“难道这里还有猎户部落前来狩猎?那咱们就可以向他们买些食物,省得自己去打猎了。”

然而慕容寒山和班阑珊二人都没有朱雀想的这么乐观。

第九十八章 猎人猎物

这阵马蹄声中带着慕容寒山感到熟悉的敌意,而班阑珊经常来往此地,当然知道这周围并没有什么由猎户组成的部落,而且马蹄声急促,并不是像在狩猎什么猎物。

这群人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不管他们是不是草原上的劫匪,觊觎他们马车而来,都一定是不怀好意。

慕容寒山想到劫匪两个字,和班阑珊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来者何人,有九成是马贼达呼尔的人,多半是马贼的首领查巴海亲自率人来对付他们,怪不得慕容寒山感到这马蹄声有些熟悉,那自然是他听过达呼尔人骑马时特别的纵马方式。

而查巴海之所以选择此刻现身对付他们,多半是他们在其他地方没有把握围攻他们,而此刻他们背对沼泽,对慕容寒山等人来说,可说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他们不是怕慕容寒山,而是仗着人多,怕慕容寒山跑了。

朱雀看到慕容寒山皱起的眉头,问道:“看来你和他们是老相识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不错,如果猜得没错,是我宰了他们二十多人。”

班阑珊尽管直到慕容寒山武功超绝,可是还是不看好他们这方,上次慕容寒山护着他,那是因为对方不过二十多人,而此刻敌人有数百人,准确地说是三百多人,三百多人一拥而上,慕容寒山武功就算再高,又怎能照顾得了他?

而身旁这个被烧伤过的人还不知道是否有真本事,班阑珊感觉自己这次是死定了。

他心中提到的这个被烧伤过的人自然就是朱雀了,朱雀说道:“不过区区一些马贼而已,咱们本就在愁晚饭没有着落,这不,有人主动给咱们送晚饭来了。”

班阑珊听他“大言炎炎”之语变得目瞪口呆起来,他心道,你若不是盲子,当能看到对方前冲过来的威势,数百人一拥而上,难道是闹着玩的么?

朱雀对慕容寒山道:“确定是敌人之后,我先上,剑神守着马车和这位小兄弟,我不行了再换你上,如何?”

慕容寒山微笑颔首,接受了这个建议。

班阑珊问道:“你们怎么确定他们就是达呼尔马贼呢?偿若他们不是,你们贸然出手,岂非没事也摊上事了?偿若等他们来到眼前再去辨认,那又迟了……”

朱雀道:“这个简单。”

眼看着三百多人骑着马旋风般靠近,并带起了一大蓬的尘土,看起来气势更加猛恶,可班阑珊说得对,万一这些人对他们没有敌意呢?

朱雀自然有他的法子,在看着这批人距离他还有两百多步远的地方,班阑珊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朱雀却举起了那把折叠弓,满引一支箭,似乎连瞄都没瞄,就一箭射出。

班阑珊见他鲁莽的举动,急得几乎要躲脚,这一箭射出,偿若射死了人,不是敌人也成了敌人。

但朱雀当然不是这种鲁莽之徒,他一箭射向了走在边缘的一人的胯下之马,马儿中箭后前腿跪下,将马上之人掀翻了下来,这些人显然长于马上的生涯,因此虽然遇到马失前蹄之事,但着地后滚了几滚,泄去了被甩出去的力道,人安然无恙。

其他人他们这边有箭,马速跟着慢了下来,可是这些人却没有停下的打算,反而纷纷抽出弯刀,准备向朱雀这边杀来。

这么一来,不用朱雀解释,慕容寒山和班阑珊也都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了,因为朱雀一箭射的是马,这一箭不过带有警告之意,但这些人却并不表明来意,反而准备动刀子。

他们的马刚慢下来,抽出刀子后又加速驰来。

朱雀看也不看,以极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十支箭在眨眼之间全部射出,然后抽出陵光剑,反向这些马贼冲去。

班阑珊看着朱雀神乎其技的弓箭本事,这才明白朱雀非但没有自吹自擂,甚至可以说是谦逊,他射出的十支箭先朱雀一步,将这群骑马的马贼最前边的十人射倒,后面的人勒马不急,被绊倒了一大片,在朱雀赶到他们之前,这些人已经乱了起来。

而朱雀要的就是他们混乱,对付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马贼,朱雀自然也不用什么手下留情,他的陵光剑随着他如同驾风飞过,凭借着他冠绝江湖的腾云轻功,人从马贼群中飘然而过,凡是在他左右的人,无不咽喉处中剑,从马上掉落倒毙。

之所以高手在对付成群的敌人时都喜欢选择抹敌人的脖子,那是因为抹脖子用力最小就能杀死敌人,这是保存自己体力的最好的出手。

数十人摔下马,正在地上辗转呼痛,朱雀对这些人理都不理,他下手的目标,都是处在前排马上之人,因为跑在前边的人一旦人仰马翻,形成一道屏障,后面的人便很难还能安然待在马上,不是自己主动下马,就是被摔下马来,他们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本想借助这急速的冲击让慕容寒山等人感到畏惧,怎知此刻却成了他们致命的缺点。

他们本该分散着攻来的,这样朱雀便无法集中地对付他们,只可惜他们三百多人对付三人,做梦都想不到落在下风的是他们。

看着朱雀在敌人堆里厮杀,慕容寒山一点上前帮助他的意思都没有,既然他要守护马车,守护班阑珊,自然不能轻易离去,而且他相信朱雀,就算杀马贼杀得精疲力尽,他逃回来的力气还是有的。

而朱雀又怎会这么容易耗尽内力呢?他经过蓬莱四仙注入的内力,体内的内力早就超出别人不止一线。

包括从马上跌落摔断了骨头的,被自己人的马踩死的,以及朱雀杀死的马贼,在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已经超过了一百人,但剩下的两百人已经从狼狈不堪中恢复过来,朱雀再想以那种势如破竹之势宰杀他们便逐渐变得困难起来,可朱雀并不畏惧,他剑出之处,不是刺中马匹就是刺中马上的人,从无一剑落空。

慕容寒山一边欣赏着朱雀的出手,一边希望找出马贼的头子查巴海,他断定查巴海既然身为马贼的首领,那么他本人定然有些斤两,不会这么糊里糊涂、无声无息地死在朱雀剑下。

但剩下的两百人在马上来来去去,带起的尘土又遮住了他们一大半的相貌,慕容寒山实在是分辨不出哪个是他。

朱雀杀到现在,这些马贼已经恢复了冷静,留下数十人向朱雀纠缠,另有一百多人绕过朱雀,准备先去对付慕容寒山以及他们的马车。

班阑珊见他们杀到,吓得不知如何躲避才是。

慕容寒山道:“你就留在我身后,绝不会有人能够伤到你!”

一百多人骑着马赶到,将慕容寒山、班阑珊以及马车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提着弯刀指向慕容寒山:“你们杀了我们二十多名兄弟,就算我们全都战死,也要为他们报仇血恨!”这句话当然是班阑珊解释给慕容寒山听的,此人所说的是鞑靼语。

慕容寒山通过他的口气,确认了他就是查巴海,他也懒得搭理他,查巴海举刀一挥,慕容寒山周围的七八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向慕容寒山挥刀斩来,慕容寒山对这八人一共出了十六剑,十六剑过后,这八人以及他们胯下的马都已成为死尸。

胆敢主动挑惹慕容寒山的,自然只是送命一途。

自从在四季峰上得北斗先生潜移默化后,慕容寒山感觉自己在巅峰上又向上迈了一步。

慕容寒山正愁没人做剑靶子让他试剑,这些人主动送上门来,他正是求之不得。

若不是要保护这驾马车以及班阑珊,他早就按奈不住,冲进马贼群中大杀特杀了。

只可惜因为他们骑马的缘故,能够围在慕容寒山身旁的只有七八人,否则慕容寒山出剑更为迅速,也就能够歼灭更多的马贼。

慕容寒山辛辣的剑法反而激发了马贼们的凶性,一些人下了马,有的围在慕容寒山左右前三个方向,慕容寒山和班阑珊身后是马车,他们围攻不了慕容寒山身后,便让人爬上马车,准备从车厢顶从慕容寒山背后袭击。

马贼们围了上来,却又在一瞬间向后抛跌出去,中剑之人自然都是立刻毙命。

而站在车厢顶的马贼正想趁着慕容寒山精力都放在前面时,此人从天而降,企图杀慕容寒山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措手不及的绝非慕容寒山,高手相斗,自然是眼光四路,耳听八方,慕容寒山既然听到车厢上有人,扑下来又带起一阵劲风,慕容寒山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小楼剑向上一挑,将这个准备偷袭他的马贼用剑撑着甩出。

围在他们身边的马贼都杀红了眼,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凶残之劲向慕容寒山冲去,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发出,慕容寒山因为领悟了更高的剑意,因此出手几乎毫不费力,随手就能宰掉几人。

远处是朱雀和四十多名马贼混战,朱雀不愿意和这些人过多地纠缠,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随手挥洒而出,登时有十多人中招掉下了马,只不过朱雀射出的钢针并非他们的要害,所以这些人一时未死,躺在地上呻吟。

剩下的人越少,朱雀越容易对付,前后一盏茶的时间,朱雀就将这些留下来纠缠住他的人全都搞定,接着他转身向围攻慕容寒山的人杀去。

这些马贼虽然悍恶,但毕竟还是有不少人更看重自己的性命,朱雀和慕容寒山对他们形成前后夹攻,他们中的一些人逐渐明白了这场厮杀和他们原来认识的厮杀大相径庭,原来他们是打算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对慕容寒山等人屠杀,可是他们之死都想不到,对方虽然只有三人,而且三人里只有两人出手,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便反转过来。

杀到后来,原本的三百多人还剩下百十人,而这百十人在查巴海的带领下越打越是心寒胆战,先是有几人骑着马横里逃窜出战圈,查巴海呼喝他们,他们也不听,毕竟报仇什么的都不如他们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有人带了头,那么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剩下坚持留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终于,查巴海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事,要么是选择逃走还有一线生机,要么是选择留下死战,虽然能够保住气节,却保不住性命。

查巴海终于做出了这个让他感到耻辱的命令:“撤!”

剩下还活着的人跟着查巴海逃走,慕容寒山和朱雀并没有阻拦,可是等他们纵马走出上百步后,慕容寒山捡起朱雀刚才丢在地上的折叠弓,班阑珊看着他拾起弓,此刻却没有了箭,不知道他只拿着一张弓有何用。

慕容寒山以自己的小楼剑为箭,满引长弓,小楼剑立刻像流星般冲向查巴海。

第九十九章 四大部落

小楼剑剑身沉重,但幸而这张折叠弓是铁弓,足够将小楼剑只见剑如流星,赶上十多名狼狈逃走的马贼后,从查巴海的背后射入,前胸透出,剑萼的前冲之力将查巴海从马上推下,这名凶残的马贼首领,就这么被小楼剑钉死在地上。

其余马贼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加快纵马逃窜,以防后面再有人射出“剑”来。

这支落荒逃窜的马贼虽然还有百十人,但因为首领被人杀死,大树倒而猢狲散,恐怕以后再也难以为恶。

慕容寒山此举实是为草原上做了一件好事,也同时解决了此后路上会遇到的麻烦,班阑珊见查巴海已死,悲喜交集下,向慕容寒山磕起头来。

朱雀还不知道班阑珊的身世,不明白他为何给慕容寒山磕头,等看到班阑珊眼泪婆娑地站起身来,一时也不好多问。

慕容寒山下去将小楼剑从查巴海身上抽回,又擦干净了剑身,然后还剑入鞘,对朱雀两人说道:“一起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全都别客气地拿走,咱们车厢也能装得下,若是找不到吃的,刚才朱雀杀的几匹马也都可以洗剥干净,烤着吃。”

这群马贼虽然身上穿得不怎么样,但人人身上的金银都不少,这些钱财自然都是他们从劫掠中而来,身为马贼首领的查巴海身上更是丰富,除了他身上的银票美玉外,他的马上还有两包裹值钱的东西,显然马贼这次为了对付慕容寒山等人乃是倾巢而出,这些财货不敢放在巢穴中,结果却偏偏便宜了慕容寒山等人。

从两百多名马贼身上一共搜到价值一万多两的财物,慕容寒山秉承着见者有份的原则,将这些财物分成三份,每人一份,班阑珊并没有出什么力,却忽然得到这么多钱财,喜出望外之际,还有些惶惶不安。

慕容寒山道:“你父亲的货物和钱财都被他们劫走,你拿些他们的钱财也是应该,就当你爹当年被他们抢走杀害的补偿了。”

朱雀这才知道班阑珊刚才向慕容寒山磕头的原因。

班阑珊感激之余,立时开始动手做晚饭,他砍下死马的后腿,将肉仔细串起来,然后夹在篝火上炙烤,凭借着他出色的烹饪手段,烤出来的马肉非但不带有一点酸味,而且外焦里嫩,吃得慕容寒山和朱雀交口称赞,朱雀和慕容寒山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着闲话。

慕容寒山问道:“你的那个什么正气盟发展得如何了?”

朱雀道:“只要是我找上门的门派,基本上都同意加入,愿意成为正气盟的一份子,凶险之事我也不要他们舍命相帮,只要当地有不平之事,冤屈之事,尤其是穷苦百姓受豪强逼迫难以为生,务须请他们出手搭救,若是他们一帮一派解决不了的,便可以通知正气盟,大伙一起出手,难道还有解决不了的冤屈么?正气盟的本意就是弘扬正气,使得穷苦百姓不受欺压,有钱有势之人难以作威作福。”

慕容寒山道:“这想法不错,希望真能如你所愿吧。”

三人吃喝半晌,朱雀又问道:“剑神一生习剑,已经到了巅峰,剑道上可说无可追求,那,可曾想过成家一事呢?”

慕容寒山一怔,茫然地看着朱雀,朱雀以为自己话语中唐突了他,连忙补救:“你若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不是非说不可。”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剑之一道,可说是永无止境,哪有到了无可追求的地步?正如令师,学究天人,就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只不过到了我这各地步,再做突破便极为困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本来想好好和令师探讨一下,可是令师不吝赐教,使我获益良多,我若再求他指点,不免显得我得寸进尺了,因此我虽然知道令师这座宝山在四季峰上,我也不能老着脸一直留下,所以我要先突破一下自己,再去找他。”说到这里,他看着朱雀正盯着他看,忍不住问道,“怎么,我哪里说得不对么?”

朱雀摆了摆手道:“你知道我所要问的是什么,你却偏偏抓着不相干的事啰里啰嗦地说了一大堆,所以我奇怪你为何避而不答。”

慕容寒山老脸一红道:“哦,你说的是成家的事?男女之情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年纪,哪里还会想及这些?”

朱雀道:“你若不是言不由衷,便是心虚,否则怎会扭扭捏捏的?”

慕容寒山叱骂道:“你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说我扭扭捏捏?”话是这么说,但他也并没有真的愤怒的意思,他想起了伊琳娜,此时他的心中并不是感到什么甜蜜温馨,而是疑惑和担心。

朱雀连忙道歉,转过了话题。

月亮西移,三人吃饱饭后便各自去休息,慕容寒山在马车中睡下,班阑珊在帐子里睡了,朱雀便在火堆旁对付着睡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班阑珊早早地起来,他将两条马腿烤熟,然后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包起来,准备放在路上吃。

三人草草吃了饭就离开了这里,马贼和马匹的尸体自然人又草原上的牲畜来收拾,朱雀在草地上睡了一夜,早上起来衣服都被露水浸湿了,他练了一遍内功,身子发热,将衣服上的水蒸为水汽,很快他的身子被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班阑珊见到这个“奇景”几乎桥舌不下,原来这被烧过的人武功竟然如此了得,他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修炼武功。

饱餐一顿后,几日继续前行。太阳从东边升起,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西边,朱雀见到草原上有十多匹带着鞍子的马在悠闲地吃草,这些幸存的马,自然是昨日马贼留下来的,现在它们的主人身亡,它们受人驯服久了,也不知道逃走,朱雀便过去牵了两匹高大些的马过来,三人也不用挤在马车上,朱雀和慕容寒山骑着马,班阑珊赶着马车,三人向西北方向行去。

走了半日,三人谁都没有说话,默默驱马而行,草原远处时不时会有几只野生的鹿儿羊儿奔驰而过,后面也并无什么野兽追赶,也不知道它们在跑什么。

班阑珊指着前方的一座山头说道:“过了这座山,就能进入到一片腹地,那里部落众多,咱们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了。”

慕容寒山笑道:“希望如你所言吧,别再像那片湖似的,非但没有遇到什么大湖,反而遇到想要咱们命的马贼。”

班阑珊红了脸:“不会了,那边就是瓦剌国的属地,寻常马贼也不敢翻山过去。”

慕容寒山对朱雀说道:“现在就需要带上你的人皮面具了,之前没有人的地方还好,恐怕只要踏上瓦剌的势力范围,就会被雪隐门的人盯上。”

朱雀拿出两副面具来,两人分别带上,慕容寒山学朱雀那般,搬运一点阴寒内力在眼睛周围,果不其然,他的瞳孔也变成了蓝色,两人又用米粉调好,在面具和两人肌肤相接处涂抹,这么一来,就算有人靠近两人,也发现不了他们带了面具。

班阑珊道:“到了前面的部落,换上西域人的衣服,那么就更没有破绽了。”

朱雀道:“不错,只不过西域人因为常年骑马,又喜欢吃羊肉,他们身上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膻腥味,偿若能够做到这点,恐怕就连最老的西域人也发觉不了我们和他们的区别。”

班阑珊道:“这个好办,回头我找点羊尿洒在你们身上就行了。”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宁可露出些破绽来,也不愿羊尿淋身。”

朱雀哈哈大笑道:“原来剑神是这么顾及自己的形象的,你放心,并非让羊尿沾在你身上,只要洒在你衣服上就行了。”

慕容寒山还是难以接受。

班阑珊道:“如若不想用这个办法,那就买两件羊皮做的袍子就行,这些都是小事。”

三人相互编造好了身份,班阑珊是向导不变,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则摇身一变,成了辉特部的瓦剌人。

当时的瓦剌共有四大部落,和十多个小部落,四大部落分别是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和杜尔伯特部,他们原本在成吉思汗建立的帝国中的一部分,后来随着鞑靼的没落,瓦剌也开始脱离鞑靼人的奴役,维持着自己的自由,他们首先会遇到的部落,就是准噶尔部,当其时,四大部之间相互通婚,关系不错,并团结在一起抵御着鞑靼人的侵犯。

翻过了班阑珊所说的那座山头,山后果然是无数的帐篷组成的群落,这里牛马成群,草地肥沃,不少牧民在草地上嬉戏,极目远望,草地如同大海一般无边无际,三人站在山坡上向远处眺望,不少湖泊点缀其中,一道河流纵横期间,河水两旁,无数牲畜在饮水。

班阑珊欢呼着驱赶马车向下冲去,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则在后面骑着马缓缓跟上。

很多牧民见到班阑珊驾驶的马车,都感到好奇,纷纷赶来看新鲜,也有不少人见马车后面跟着两名陌生的人,还穿着汉人的衣服,便露出警惕的神色。

班阑珊以三寸不烂之舌很快打消了这些人的顾虑,他用之前编造好的说辞,说两人乃是辉特部的瓦剌人,之所以穿着汉人的服饰,是为了到汉人的地方去做买卖,这次他们赚了不少钱财,便打算回来。

草原上的人十分尊重商人,听到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是行商后,无不流露出亲近之意,更对慕容寒山这位天生聋哑却身残志坚之辈感到尊敬和钦佩。

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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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千户被刺

当晚三人借宿在准噶尔部的一个大营账里,这个大营账的拥有者是准噶尔部有名的畜牧好手,叫做准噶尔沁,准噶尔沁娶了四个婆姨,分别安置在四个小点的帐篷里,女人都喜欢依附有本事的男人,准噶尔沁显然就是这四个女人心目中有本事的人。

准噶尔沁喜欢交朋友,部落里的人都和他关系不错,这次有辉特部的商人经过,准噶尔沁自然是义不容辞地主动招呼他们。

一应交谈的事都交给班阑珊和朱雀两人去对付,慕容寒山的身份则是一位聋哑人,少去了很多麻烦,朱雀等人和他交流时也只能依靠半懂不懂的手势来表达,比如你来喝这杯奶酒,你来吃这块肉,有利便有弊,慕容寒山虽然落得清闲,但却要时时防备露出马脚,瓦剌人虽然热情好客,可是也十分厌恶欺骗他们的人。

瓦剌人逐水草而居,所以不像中原各地都有相应的城池和坚固的城墙,瓦剌人十分彪悍,就像草原上的狼,他们以自己的力量为城墙,守护着部落里人们的安危,等到他们足够壮大时,他们也渴望更大的土地和全力,一百多年前,瓦剌人以也先为首领,一度击败了觊觎他们牲畜和女人的鞑靼人,甚至连中土的朝廷军都不放在眼里,瓦剌人军威最盛时,一度挥军攻打到北京城下,甚至俘虏了中原的皇帝,这件汉人视为耻辱之事,在瓦剌人看来却是极其值得自豪之事。

只可惜自从也先死后,瓦剌人再也不能维持团结,逐渐分成四部,这四部谁也不服谁,而且哪个部落想要一通瓦剌,都很难做到,之所以现在还维持着融洽的表象,那都是鞑靼人在旁虎视眈眈,让他们一时不敢生出内患,以防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鞑靼人。

准噶尔沁十分热情,此处的规矩和之前慕容寒山遇到的部落规矩不同,班阑珊将自己从马贼身上得来的一些珍珠宝贝拿出来送给准噶尔沁,准噶尔沁开心地几乎将三人都看成了兄弟,将最好的食物和美酒拿出来招待他们,晚上休息时,他甚至让自己的女人过来侍寝,三人虽不都是正人君子,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他们还是做不出来,连忙婉言谢绝了。

第二日起床后,慕容寒山发现牧民们都很勤劳,大部分人很早就起了床,带着牛羊前去放牧,准噶尔部的部落极大,他们所在的只是准噶尔部的一个小部落而已,慕容寒山不愿再这里多待,他们向准噶尔沁购买了几件羊皮袍子以及瓦剌人常带着的一些饰品,三个人打扮成西域人的样子,告别了此处,继续向准噶尔部的中心地带行去。

路途中,三人还是慕容寒山和朱雀骑着马,班阑珊驾驶着马车,这里的草地茂盛,部落很多,几乎到处都能看到营地帐篷,除了集结在一起的牧民外,他们还遇到了准噶尔部的战士在操练,只不过这些操练的士兵们以为他们不过是路过的牧民,谁都没有对他们在意而已。

一连走上几天,这一日,他们终于来到了准噶尔部最大的一个部落群,苍穹之下,漫山遍野都是准噶尔部的营帐,怕不有十多万人居住在此,而原野上,山坡上则到处都是他们放养的牛羊,慕容寒山沉声道:“若是雪隐门在瓦剌几大部落中都有人潜伏,那么此地必将有雪隐门的人,咱们要打起精神来,不要被他们率先发觉,以至明暗易势。”

慕容寒山的意思是,现在由于他们化妆成了西域人,雪隐门的人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到来,所以此刻就是慕容寒山等人在暗,而雪隐门的人在明,偿若他们认出了慕容寒山,那么就变成了慕容寒山在明,而雪隐门的人在暗,明暗之间,相差不可以道理计,这一点朱雀自然能够想得明明白白的,他说道:“只不过这里数万顶营帐,谁知道他们在哪个营帐里?”

班阑珊道:“这么大的部落,就有和中原城池里差不多的客栈和酒馆,这些地方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咱们要去找刺客,不妨在这里散播要花钱买凶之事,那么他们便会主动过来联系咱们。”

慕容寒山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班阑珊道:“好小子,想不到你会想出这么高明的主意,不过咱们要好好计较一下,怎么说才显得合情合理。”

朱雀道:“咱们来的路上遇到了查巴海,正好可以拿这死鬼做挡箭牌,咱们的身份既然是辉特部的行商,不如就声称咱们的货物被查巴海带领的马贼给劫夺了,咱们希望能找人下手宰了查巴海,如何?”

慕容寒山想了想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人去办,我还是装聋作哑算了。”

三人计议已定,便进入了这个营地,在此地来往的人很多,很多人在这片营地里进行交易,准噶尔部的人和其他部落的人互通有无,其他部落的人在这里住宿,便需要花钱了,毕竟这里的人虽然好客,可也架不住人多,因此他们便实行有偿服务,随便在那一家人里都可以吃饭住宿,只要拿一些东西给主人就行。

比起中原的客栈旅馆来说,这里的条件自然是简陋得多,可是价钱也同样便宜得多。

几人很快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并将马匹和马车都交给主人去喂养打理,三人则趁机出来闲逛,领略这异域的风情。

这里就是准噶尔部的中心,就像中原诸城的都城,在这里扎根的牧民除了放牧外,人人都参与买卖经营,和路过的人相互交换所需,因此这里的人对陌生人的出现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样感到警惕和怀疑,经营酒馆的营帐通常是将门口的帘子卷上去,并且在帐篷上涌炭笔画上酒壶的模样,让人一望可知,来到这里有酒喝。

三人就来到了这样的一个地方,酒馆的主人给三人送来三壶酒和三个酒碗,以及一盆煮得很烂的羊肉,羊肉切得很大块,显示出这里人的粗狂,不过并没有给他们筷子,显然这些羊肉都是用手抓了吃的。

慕容寒山默默喝酒,抓起羊肉便吃,想不到羊肉味道煮得还相当不错,这个以经营羊肉美酒的帐子里放着五六张桌子,除了他们三人这一桌外,还有两桌上有人在喝酒吃肉,从他们所穿的衣服来看,他们并不是准噶尔部的人,这两桌上的人大碗喝酒,说着慕容寒山听不懂的话,肆意用刀挑着羊肉来吃,吃得肉汁淋漓,大呼酣畅,慕容寒山丝毫听不懂这些人再说什么,他既然假扮聋哑人,自然也没有流露出倾听的神色,可是朱雀和班阑珊却对其中一桌上的人的说话留上了神。

这桌上共有五个人,喝酒喝得脸色通红,手上因为抓羊肉吃而弄得油腻腻的,他们便将手上的油腻在衣服上一抹,也不嫌脏,接着便端起酒来喝,喝完便大声说话,朱雀听得他们在谈论他们那个部落里有人半夜被人宰了的事,虽然他们没有明说是谁下的手,但他们说起这些人被杀都没有找出凶手是谁,并且被杀之人家中财物也没有丢失,实在想不通是谁杀了他们。

而他们之所以提起此事,是因为被杀之人身份很高,在部落里很有地位,所以他们都怀疑是鞑靼人下的手,因为现在瓦剌人很团结,他们无法过来掠夺瓦剌人的牛羊和女人,便通过这种办法来削弱瓦剌人的力量。

这些人谈论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仅仅止步于怀疑。

不过通过这些人的谈话,他们得知这些人都是土尔扈特部的人,他们来此是想向准噶尔部的人购买圣龛,用来盛放被杀之人的灵位,这样可以让死去的人感到安详,瓦剌人中,以准噶尔部制作的圣龛最为精美,因此其他三部有地位的人去世,通常都派人来这里购买,而这五个土尔扈特部的人就是受到委托,在这里购买圣龛后捎给被杀之人的亲人。

听到这里,朱雀招呼五人和他们同坐,酒钱都算在他们身上,这五人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只不过屋内的桌子都不大,八个人根本坐不开,双方将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八人围坐起来,朱雀又让主人添酒添肉,朱雀殷勤地向几人敬酒,然后打听起他们土尔扈特部发生的杀人之事。

其中一人反过来敬了朱雀一杯酒,感谢他的豪爽,然后跟朱雀谈起他们族中千户阿喇被刺杀一事,阿喇虽然官职不高,然则他和土尔扈特部的首领兀也该关系不错,时常和兀也该一起谈论部落的发展,这次阿喇被人还是,兀也该大怒之下,命人仔细查探下手之人,要将凶手碎尸万段,可是他一共派出上万人,搜索了三天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随着这几人的叙述,慕容寒山和朱雀两人几乎能够肯定,下手之人定是雪隐门的人,此人定然是隐藏在土尔扈特部中,下手之后说不定根本就没有离去,而兀也该等人则推测凶手下手之后定会逃走,所以派人在周围寻找,那是找错了方向。

第一百零一章 血印之迷

可是就算知道凶手在土尔扈特部中,三人也绝不可能为了那名千户赶过去,路途遥远也不说,他们赶过去后,凶手会不会遁走,又或者他们能不能找得出这位雪隐门的人,都是未知之数。

朱雀一边殷勤劝这几人喝酒,一边问他们最近准噶尔部可有什么新鲜大事发生,其中一人似乎喝多了酒,毕竟不花钱的酒喝起来特别畅快,他说道:“大家平平安安的,大事似乎没有什么,但有件奇怪的事,若非老兄请我们喝酒,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一旁的人似乎想要制止他说,他一把甩开同行之人的手道:“怕什么,大家一起喝酒,图的不就是个乐呵么,我跟你们说,这件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在我们来这里的路上……”

此人醉酒之后,说话特别啰嗦,但朱雀却也因之听得明明白白,原来这几人从前来准噶尔部的圣龛时,都是从一名叫做老烟枪的人手中买,这制作圣龛的材料都是从大雪山上采集下来的,圣龛也因此被称为拥有圣山的灵力,因此特别珍贵,而老烟枪原本住在准噶尔部的另一个小部落里,距离他们土尔扈特部很近,但这次老烟枪却失踪了,无可奈何下,他们才来到这里。

老烟枪的失踪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是他们在这里找到了老烟枪,但老烟枪已不再做圣龛等物的买卖,而是经营者一家寿衣店,老烟枪由卖圣龛转而卖别的,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这位老烟枪竟然完全不认得他们了。

这五人由于经常在老烟枪那里买东西,而且之前老烟枪每次都能准确的喊出他们的名字,这次却忽然连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认不出来,这件事难道还不算奇怪么?

朱雀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怪事啊,说不定此人并不是老烟枪,只不过和那老烟枪长相相似罢了。”

长相相似的人,朱雀遇到的多了,有的甚至是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可是这五人听了朱雀的话同时摇了摇头,其中一人道:“长相衣服相同,身上还有同样的烟枪味,这也还罢了,难道两人能够巧合到所用的烟枪也都一样?烟枪上的划痕也都一样?”

朱雀愕然:“如果连这个都一样,那就很奇怪了。”

那位喝多了酒的人说道:“谁说不是呢?可是他不认得我们又绝非假装的,所以我们怀疑,这中间一定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阴谋,只可惜我们也猜不到。”

朱雀说道:“说不定老烟枪是从马上摔下来,记不得以前的事也说不定。”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为何此人要说,其他的人却不愿他说呢?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也没有说明为什么不可能。

朱雀看了看此人的模样,知道他们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只不过碍于和自己不熟,所以不肯多说罢了,他不断给这些人劝酒,等到五人都喝到八九分酒意的时候,这才又问道:“你们是否怀疑这老烟枪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所以才对他讳莫如深?”

其中一人脱口而出:“我看定是他偷走了大汗账内的血印,所以才改头换面,换个身份躲避风头……”

另一人想要阻止他已经来不及,见他已经将事情说出来了,无可挽回,只得讪讪笑道:“我们也是从他不肯认我们才这么想的,其实一点证据都没有,朋友出去可不要瞎说,说是我们说起的。”

朱雀脑中升起了无数疑问,他问道:“血印又是什么?为何你们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咱们草原上的好汉不是讲究说话痛痛快快的么?”

其中一人斜着眼看着朱雀,生出怀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连血印是什么都不知道?”

朱雀心道不好,自己虽然化妆成了瓦剌人,但对于瓦剌人的很多事都不清楚,很容易就露出破绽,他连忙解释道:“我年少时就随着家父到中土经商,对于自己这边的事反而知道得不多。”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但几人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饭饱酒足后,这五人道谢后离去,朱雀也随即结了饭钱,他问起酒馆营帐的主人:“咱们这一片有几家卖寿衣的地方?”

主人说道:“卖寿衣的都很晦气,所以大都在部落的外围,你们沿着部落的偏僻的地方找,肯定能找到几家,至于有几家,我倒也不清楚。”

三人出了酒馆,来到没人的地方,朱雀将那几人的话告诉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他们怀疑那老烟枪和什么血印有关,定然不是空穴来风,这血印是什么东西,咱们打听一下,说不定就和雪隐门有关。”

朱雀苦笑道:“问题是这个什么血印,似乎是人尽皆知的东西,而且提起来很犯忌讳,真不知道找谁问起的好,对了,班阑珊,你常来往这里,可听说过血印的事?”

班阑珊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慕容寒山道:“那咱们先去找找那老烟枪,看看从他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岂非正是雪隐门的手段?”

朱雀点了点头:“刺客们精于易容术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咱们现在不就带着人皮面具么?一个人若非是有着特殊的目的,怎么会这么无缘无故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三人在部落的周围四处查探,希望找出那家寿衣店,只不过这个部落实在是太大了,想要全都查看一遍,差不多需要两天的时间,因为这里的营帐密密麻麻,堪比一座州府,方圆数十里,几人找到傍晚还没有结果,只能先回住宿的营帐,等到第二日再来。

回到营帐后,主人给他们准备了晚饭,晚饭当然也是要付钱的,朱雀拉着主人在一旁闲扯,他说自己从小就去了中土,对于部落的事也已不熟悉,希望向他问问部落里的情况。

主人不疑有他,笑着说道:“怪不得我觉得你的口音这么奇怪,原来是从小就离开了草原,你有什么要问的,直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朱雀假装问起寻常的事,又给了他两倍晚饭的钱,主人高兴之下,果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以闲话做铺垫,等到朱雀假装无意中问起血印的事时,主人果然没有怀疑,他说道:“血印听说是万夫长以上的人才有的事物,可以在危急关头保住性命,也能拿来换取仇人的性命,不过他们轻易不会使用,大都是拿来保命,你想,他们既然是万夫长以上高高在上的人,想要谁的性命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朱雀讶然道:“竟然会有这种东西,他们怎么得到血印的?”

主人道:“我这也是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没有去考证过,所以尊客听过便罢,不要当真,我听说有一伙神秘的人专门以杀人为生,而且普通人他们也不屑去杀,要杀就去杀那些达官贵人,收的价钱吓死人,于此同时,他们为了挣到更多的钱,便发明了血印这种东西,这些人以极大的价钱将血印卖给那些有钱的大人,如果他们有要杀死的人,拿出血印就行了,他们想杀死别人,也就会有别人想要杀死他们,而据说他们出手从不会失败,而有了血印的人,一旦有人过来杀他们,只要拿出血印,就可以保住一命,在下一次有人杀他们之前,他非但死不了,还有人保护他们,直到别人再次买动他们杀人,他们才会真正地下手,而在这期间,如果此人又找到或者买来一块血印,还能救他一次。”

朱雀心中暗暗感到吃惊,但表面上却笑道:“怎会有这种东西?偿若血印这么灵,那么有钱人多买几块,岂非不用死了?”

主人摇了摇头:“那血印的价格极高,就算是有钱人,也只能买一块用来护身吧,而且都是有人主动来找他们卖的,他们就算想买,也未必买得到。”

朱雀道:“这么说来,若是有人的血印丢了,那又怎么算?”

主人道:“血印丢了就没办法了,听说这些人只认血印不认人。”

朱雀知道再问下去肯定会引起主人的疑心,他赶紧转过话头,问起别的,什么部落里的风土民情,血印什么的,他虽然没有见过,也明白了是什么东西,此物多半就是雪隐门为了赚钱而制作的特殊的信物,就像中原门派常有的令牌之类,只不过中原的令牌通常用作帮主发号施令,见令牌如见掌门,而雪隐门的这个血印则更是专门使用,既可以拿来买命,买仇人的性命,又可以保住一次自己的性命。

雪隐门的人真是做生意的高手,偿若有人拿出自己的血印去对付不共戴天的仇人,恰好仇人也有血印的话,那么他们只需要走个过场,收走两块血印就行了,什么都没做,却可以坐收暴利,而此人若是见到血印并没有杀死想要杀的人,再次雇佣雪隐门的刺客,就要再买一块血印或者出大价钱才行,而血印的价格定然不菲,就算是豪富之人,想来也不是说随便就能买到几块的,今日听那几名食客所说,大汗的血印被人偷了,那么大汗现在肯定是惶恐不安,别人偷走他的血印,说不定就是方面雪隐门的人去对付他。

还不知道这个大汗是准噶尔部的大汉,还是土尔扈特部的大汗,还是其他部落的大汗。

以大汗的财力,难道还买不起第二块血印么?偿若大汗心生怀疑,自然会调来重兵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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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重午盛日

想要对付大汗,自然要付出极高的代价。手机端

朱雀打发走了主人后,将血印的事告诉给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看来只要能找出血印是被谁偷走的,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雪隐门的人,只不过血印定然有他使用的方法,否则想要杀死仇人时,如何对雪隐门的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总不能拿着血印到处宣扬吧?”

朱雀点了点头:“别的人不说,偷走血印的人当会知道,咱们就好心帮他们的大汗找找看,到底是谁偷走了大汗的血印,但是你知道是哪个部落的大汗丢失的血印么?”

慕容寒山道:“大汗的营帐通常都是金帐,而且非常宏伟,比之别人的营帐要大上几倍,咱们一眼能够看出,只要看看这个部落的大汗有没有表现出一种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是不是准噶尔部的大汗了。”

朱雀道:“那明日咱们一边找着老烟枪,一边留神大汗营帐周围的动静,总之要找出雪隐门的蛛丝马迹来。”

翌日,慕容寒山让班阑珊在此等候,今日若是找到了目标,动手之时未必能够分心保护他,班阑珊知道两人要去做的事十分凶险,也没有硬要一起参与,他说道:“现在我身上有了这么多的钱财,正好在这里尝尝做大爷的滋味。”

朱雀警告他:“人在外地,切记财不可露白,这个道理在中土如此,在这里一样通用,小心别人盯上后杀人劫财。”

班阑珊吓了一跳,他说道:“那,我还是乖乖地留在这里等你们吧。”

朱雀和慕容寒山出门去找老烟枪的寿衣店以及大汗的营帐,老烟枪寿衣店的营帐不好找,他们找到了两家寿衣店,可惜都不是老烟枪的寿衣店,大汗的营帐则很快就找到了,大汗用金黄色的牛皮缝制的大帐在周围的营帐衬托下,如同鹤立鸡群,他们刚刚靠近的时候,就被一队卫兵给拦下,警告不得靠近大汗的营帐,这时他们才发现在大汗营帐的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士兵的营帐,而非牧民的营帐。

虽然看得出大汗身旁屯以重兵,但他们也不知道大汗平时如此,还是因为丢了血印以后才是这般,两人离开这里,准备先去找老烟枪,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块牌子前指指点点,朱雀和慕容寒山好奇心起,两人来到这块牌子前,看着牌子上贴着告示,只可惜上面的字都是弯弯曲曲,形如蝌蚪,朱雀虽然会说蛮语,却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

不过围观的人中有人识字,将告示上的意思说了出来,原来大汗将在三日后的重午节,要去落花台听活佛云丹嘉措说法,到时候大汗会问所有人一个问题,能够回答出问题的人重重有赏。

因为谁也不知道大汗要问什么问题,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参加,希望自己是恰好能够知道答案的人,得到大汗的赏赐,大汗既然说了重重有赏,那赏赐定然不会少了。

重午节也就是中土的端午节,是草原上的人十分看重的节日,即使没有大汗前去听活佛说法,大伙也要热闹一番,而活佛说法,大汗悬赏,这两件事更会给重午节增添热闹,和中土人喜欢过节,节日繁多不同,西域人的节日不多,但一到了节日,他们的欢闹也不亚于中原人。

得知了此事后,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感觉和自己来此的目的并无什么关系,也没有在意,两人继续寻找这老烟枪的所在,找到中午也没有结果,两人不免有些心灰意冷,来到一家酒馆吃饭,朱雀后悔没有拐弯抹角地问清那五人老烟枪的位置,否则也就不用花这么大的精力去慢慢寻找了,可惜那五人对他们有了戒心,恐怕就算是再遇到了,问起他们他们也不会多说。

早上大汗贴出来的告示,到了晌午已经传遍整个部落,人尽皆知,两人吃饭喝酒时,耳中所听的也都是这件事。

有人在场的时候,慕容寒山不想暴露汉人的身份,因此还是装聋作哑,并不和朱雀交谈,朱雀为了打听更多的事情,又请旁边的一桌人喝酒,向他们询问这重午节的事,看看能不能通过旁敲侧击,打听出他们想要问的事情。

而这几人的话头显然不在他们看中的重午节身上,而是出言必谈活佛云丹嘉措以及大汗的悬赏,朱雀无可奈何,只能问其究竟,为何这两件事这么惹人看重。

其中一人说道:“活佛乃是转世灵童,几年不过十六岁,但因为他是活佛转世而来,所以具有大智慧,对于佛法的领悟比之很多年老的喇嘛领悟得都要多得多,大家要是能够得活佛指点一二,或者得到活佛的庇护,一生都能逢凶化吉,顺顺利利的,难道这还不值得大家前去听法么?”

朱雀顺着他的话道:“看来活佛不常开坛说法,否则要是经常说法,便不会受到这么大的重视了。”

此人说道:“那还用说?听说活佛每隔两年才会说一次法,因为活佛年幼,被找到时已经十四岁了,所以这次说法是他第二次说法,再加上每一次说法未必都是在同一个地方,我们能遇到活佛在附近的落花台说法,那是准噶尔人的福气。”

朱雀心道原来如此,这就像中原的少林方丈,偿若偶然现身江湖,同样会引起轰动,只不过少林方丈当然不会做出这种浮夸的举动,他问道:“然则活佛说法时,会有这么多人参加,能够得到他庇护的,想来也没有多少人。”

此人点了点头:“恐怕会有十多万人去参加这次盛会,活佛在说法结束后,会对不少人实行磨顶祈祷,圣水洒出,凡是沾到圣水的人,都有莫大的佛缘,就算大家得不到活佛的祝愿和圣水临身,能够看一眼活佛,都是极大的福分呢。”

朱雀听他越说越是夸张,不愿多和他交谈此事,他转过话头问道:“活佛自然是大家都要去看的,然则大汗准备问什么问题呢?”

这人说道:“我若是知道大汗要问什么话,那我不发达了?就算我不知道答案,将问题说给别人听,也是一场富贵,唉,说不定大汗会问我家有几只羊几头牛,我能回答得出就好了。”

其他人哄笑起来,其中一人笑道:“大汗会问你家的事?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大汗若想知道这件事,派人到你帐子里一问不就知道了?还费这个劲干什么?我看大汗要问的问题肯定不容易回答,至于大汗的赏赐,我看咱们也不用多想了。”

朱雀问道:“偿若大汗的问题有很多人都知道答案,那赏赐又怎么算?”

一人回答道:“自然是第一个回答出来的人能够得到赏赐,其他的人听到他的回答,就算再说一遍,自然也是不算的,大汗要问的问题如果有这么多人知道答案,他还有当众问么?大汗本人就是极有智慧的人,我看大汗要问的问题,定然非常难。”

朱雀和这些人说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他想了想,又问道:“重午节大家都去落花台,那么谁留在这里看守部落呢?又有谁去守卫部落的安危?”

另一人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通常大汗外出,便有大汗的继承人带兵保护这里,唉,大汗一世英雄,可惜没有儿子,这大汗之位,看来是能留给大汗的兄弟了,长生天保佑,让大汗有个儿子吧。”

朱雀听到此处,心中一动,这几人不过是寻常的牧民,他们有此想法,多半是大汗的兄弟性子不好,说不定是个独断专行,凶残暴躁之辈,所以他们才有此想法,他说道:“大汗有几个兄弟?”

一人说道:“大汗有四个弟弟,可惜都不如大汗待人宽厚……”

另一人打断他的话:“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得的?小心被人听了去,说你诽谤……”

此人连忙住了嘴,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转过话头道:“说不定大汗问的问题极其简单,咱们几个人可要说好了,若真是这场富贵着落在咱们身上,大家可都要分些赏赐,让日子好过些。”

其余人立刻响应,显然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能够回答得出大汗的问题,因此也落得个爽快。

有人通过朱雀问的事情看出朱雀对准噶尔部的事懵然不知,忍不住问起他的来历,朱雀胡诌自己乃是辉特部的人,但想不到此人正有亲戚在辉特部,他便问起朱雀辉特部的事,朱雀眼见再谈下去就会漏了陷,连忙找了个托词告辞离去,离开前当然将饭前给结了。

来到无人之地,朱雀将刚才和这些人的谈话告诉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道:“看来你有了什么想法……”

朱雀道:“不错,我疑心丢失血印的大汗就是准噶尔部的大汗,而偷走血印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四个兄弟之一,目的自然不用多说,就是为了要大汗的命,自己好取而代之。”

慕容寒山道:“你推测得很有道理,但是他们怎么闹,也和咱们无关,西域越乱,咱们中土越能平安,咱们只不过要借助此事,将雪隐门的人找出来,最好能够找到他们的巢穴,一鼓作气地将其歼灭。”

朱雀点了点头:“重午节大汗既然要到落花台去听活佛说法,我看刺客多半会选择在回城时动手,到时候十万多人纷纷攘攘,正是趁乱动手的好时机,何况刺客只要在牧民中一躲,那就如同鱼儿进了大海,再难将他们找出来,刺客不是极看重逃走时的安危么?”

慕容寒山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暗中盯住大汗,若是有人前去刺杀他,咱们趁机将刺客拿住?”

朱雀道:“英雄所见略同,就这么办!”

慕容寒山苦笑道:“我刚刚说了,西域越乱,咱们中原越安稳,保住了大汗的命,岂非对咱们自己不利?”

朱雀说道:“咱们才不管大汗的死活,大汗遇刺不死,该乱的还是得乱,若是让刺客得手后潜入了十多万牧民中,咱们就算有火眼金睛也找不出他来,只有在他动手之时才是最好的时机,时机已过,咱们不知道还要再找多久才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慕容寒山想了想,然后断然道:“那好,到时候就这么办,咱们现在接着去找老烟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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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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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找到傍晚也没有见到老烟枪,只得怏怏而返,此刻正值夕阳西下时分,营帐上和草地上都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金色,西天极远处,瑰丽绚烂的晚霞渐渐洗去了两人的烦恼。

但新的烦恼很快降临,两人都以为对方记住了回去的路途,所以自己便没有记路,而当他们面对看来并没有什么分别的密密麻麻的营帐时,都开始傻眼,朱雀觉得回客栈的路该向左,慕容寒山却认为该往右,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最后两人决定先回到部落外面,然后沿着部落外围回去就简单得多了。

就这样,两人通过绝顶的轻功,跳到最高处四下查看,分辨出向西是离开部落最短的途径,这下两人也不再争执,一同向西面走去。

很快,两人来到部落的西边,此刻夕阳西下,原本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刻,但谁都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他们以为这时候部落里的人也都该到了“日之夕矣,羊牛下括”的时辰,全都赶着回家吃饭,但是等两人穿过最后几顶营帐,来到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时,被眼前的热闹惊呆了。

在这里,不知道多少人围成了十多个圈子,在看着圈子里的事物,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两人被这奇景惹起了好奇心,一时也不忙去寻找客栈,二人不约而同地来到人群中,向里面看,原来是来自草原上其他部落的人在此进行各种精彩的表演,有的在表演柔术,有的在表演戏法,有的在表演耍猴,每个表演的人周围都围了不少人。

草原上牧民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不必中土的城池内几乎天天都有这种街头表演,因此大部分牧民都看得如痴如醉,大声欢呼。

朱雀和慕容寒山见他们的表演的确精彩,可是两人的神色都非常凝重,因为两人都看出了这些人绝非单纯的走街串巷的卖艺人,因为他们在进行表演时所展现出来的身手举重若轻,也就是这些人完全没有必要以卖艺为生,他们完全可以做些别的来挣更多的钱财,就像让慕容寒山去表演胸口碎大石,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这些人不过是以卖艺为幌子,掩盖他们别的目的。

准噶尔部再过三天就要举办重午节的活动,最大的活动就是去落花台聆听活佛说法,听大汗提问,这些人于此时出现绝非巧合,说不定他们来此就是为了提前布局,以进行不可告人的目的。

两人连看了七八个在进行表演的人都是如此,朱雀还问起其他人这些人的来路,据较早来看这些表演的人所说,这些人都是从和硕特部过来的戏班子,这群戏班子在草原上十分有名,平时那是请也请不来的,想不到今日他们能有此眼福,看到这么精彩的表演。

朱雀来到一处无人之地,将所知告诉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道:“看来这个什么戏班子就是雪隐门用来隐藏身份,四处进行刺杀活动的幌子,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戏班子,所以就算出现什么行刺之事,谁也不会疑心到他们身上。”

朱雀点了点头:“看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线索,就像小溪一样开始汇合,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大汗血印被盗,重午节的到来,大汗没有子嗣,他的四个兄弟对大汗之位的虎视眈眈,雪隐门刺客们的忽然出现,老烟枪之谜等等,看似毫不相关,其实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咱们俩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慕容寒山道:“若事实果然如此,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遇到咱们了,这些戏班子的人晚上必然投宿在当地的牧民家中,而且他们这么受欢迎,这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咱们先回去,夜里再探听他们的底细。”

两人计议已定,从部落外围也很快找到了客栈的方向,两人回到客栈,见到班阑珊果然没有出去,毕竟他身上还带着对他来说的决钱财,若是遇到歹人,他哪有什么反抗之力,因此不如老老实实地带着客栈中,胜于出去装什么大尾巴狼。

班阑珊见到二人回来,像久别的亲人,他说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无聊透了。”

他见到二人表情严肃,并没有和他说笑的意思,便讪讪地转过话题:“怎么,你们找到老烟枪了?”

朱雀摇了摇头,问道:“我们出去的时候,你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班阑珊兴奋地说道:“当然,三日后就是准噶尔部的重午节,到时候可热闹了,听说活佛还会前来说法,就连大汗都要去听呢……”

朱雀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消息我们都知道了,何止我们,整个部落恐怕不知道的还不多,对了,那个什么落花台是在什么地方?”

班阑珊道:“落花台就在从这里向西南方向走上二十多里地的一座山峰上,这座山峰叫做圣莲峰,那落花台就在圣莲峰的山脚下,听说以前有活佛在那里说法,佛法说到精深处,圣莲峰上百花齐放,就连花儿都想听活佛的妙诣,等到说佛说法完毕,这些花在他周围一起谢了,整个石台上到处都是花瓣,因此那里叫做落花台。”

朱雀哂道:“哪里会有此事,这定然是无知之人杜撰的,对了,难道你也想听听大汗要问的问题,好得到大汗的赏赐?”

班阑珊道:“谁不想得到大汗的赏赐呢?这不仅仅是财富,还会赢得整个部落的人的尊重,只不过大汗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倒也并不痴心妄想能够回答得出来。”

朱雀说道:“也不一定,大汗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是瓦剌人,而他所问的问题是咱们汉人早就知道的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罢了。”

班阑珊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慕容寒山在一旁听得无聊,他冷冷地说道:“假的。”说到这里,他倏然住了口,因为有人在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给我准备好一顶上好的帐篷,另外给我开一坛你们族里最好的酒。”这话使用西域人的话语说出来的,但朱雀和慕容寒山都感到这声音十分熟悉,而且他们也几乎能够认出此人的身份,只不过若说在这里能够遇到他,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外面客栈主人的声音传来:“营帐还有一个,却不是什么上好的,其他营帐都住了人,不过好酒倒是有的。”

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此人说道:“凡人都爱财,劳烦主人去跟住了上好营帐的客人说说,只要他们肯将营帐让给我,我愿意付给他一两金子,他之前所住宿的钱,也都尽可以算到我头上。”

听到这里,朱雀哪还听不出来此人的身份?他走到外面,对前来投宿的人冷嘲热讽道:“大爷住的就是上好营帐,可惜老子不稀罕你的钱,要么阁下去别的地方住,要么滚进来跟我们一起住!”这话当然也是用西域话说出来的,客栈主人见到朱雀说话不留情面,惊讶不已,此人若不是要当场和他打起来,那就是去其他地方住宿,这样的人,怎会和他们一起同住呢?

这人听到朱雀的话果然愣住了,他听这人说话的声音好似朱雀的口音,可是相貌上看去,此人高鼻深目,瞳仁也是蓝色的,一副地地道道的西域胡人的模样,又怎可能是朱雀?他却也不敢鲁莽,反问道:“阁下是……”

朱雀忍着笑,悠然念道:“大漠茶,吃了醉,故人千里来相会,太湖边,柳下惠,小毛贼抱得美人归……”

来人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朱雀道:“你……你……好小子,店家,我要和他们住在一块!”

客栈主人想不到朱雀念经似的说了两句话,此人便变得这么好说话,他连忙为此人去安排并出去买酒。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曾谋面的伏缨,他听到朱雀提起大漠茶吃了醉,正是两人在沙漠寻宝时的一番经历,而太湖边柳下惠,小毛贼抱得美人归,更是说他和唐轩儿的事,只不过朱雀太也刻薄,将他这个梁上君子说得如此不堪。

伏缨来到朱雀身边左看右看,啧啧称奇,客栈主人出去了,此地也没有别人,伏缨便大着胆子用汉语说道:“好小子,你这易容之术真是神乎其神,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朱雀微微一笑:“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你千里迢迢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这里又有什么宝贝吸引你过来?”

伏缨道:“此事待会再说,你一个人过来的?”

朱雀指了指身后的慕容寒山道:“你若能猜出他是谁来,我才真正地佩服你。”

慕容寒山很是识趣,他故意收敛了杀气,又将小楼剑挡住,整个人看起来便变得平平无奇,伏缨愕然道:“此人看起来虽是个男人,但你小子的易容术太过神奇,此人的肩上很有可能是用棉花垫高的,你故意让我猜,嗯,你可别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你们这么住在一起……”

朱雀听他越说越不靠谱,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可别乱说,此人若是生起气来,一剑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伏缨自然不会相信:“切,一剑要了我的命?除非他是剑神慕容寒山!不过他不是在万剑山庄享清福么,又怎会……”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到了什么,他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看着慕容寒山,眼睛中尽失不能相信的神情。

慕容寒山身子一挺,一股无可匹敌的杀气涌出,伏缨霎时间感到浑身发软,他对这股杀气再熟悉不过,连忙向前施礼补救:“小子伏缨见过剑神!”

慕容寒山身上的杀气一瞬即逝,他微微一笑道:“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伏缨不再隐瞒:“我是为了一物而来,你们一定猜不出是什么。”

朱雀悠然道:“那有什么难猜的?定然是血印了。”

伏缨露出绝非做作的惊讶神色问道:“咦,你小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似的?”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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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有所必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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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主人从外面带了一坛好酒回来,几人不愿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些,便假装故人相逢,一起回了营帐说话。

营帐里,伏缨指着班阑珊道:“这小子不是也易了容吧?”

班阑珊连忙说道:“没有,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朱雀说道:“闲话少说,你为了血印而来,是为了自己偷血印,还是受人所托?”

伏缨道:“我红缨公子何时会为了别人跑这么远的路?自然是为了自己了。”

朱雀道:“血印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不清楚?你要那血印干什么用?”

伏缨带着疑惑之色看着朱雀,仿佛他说了什么蠢话一般,良久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看来你并非什么都知道。”

朱雀道:“剑神在此,你还敢卖关子?你知道什么,痛痛快快说出来罢,偿若惹恼了剑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伏缨苦笑道:“好吧,我也不知道你们知道多少,我就先说我所知的吧,你们既然提到血印,当然明白血印的意义,它可不仅是块红色的石头这么简单,每块血印都对应着相应的人,因此每块血印的价值都不同。”从伏缨口中得知血印原来是红色的石头。

朱雀倒不知道此点,他问道:“难道每个人的血印都不同?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伏缨叹道:“真不知道是你笨,还是你根本没去想,每个人的身份不同,血印的价值也不同,难道说一个千夫长手中的血印能和大汗手中的血印价值想等?他们的命不同,血印价值也不同,不然要怎么算?”

朱雀道:“你是说这些人想要花钱买血印,还要根据自己的身份付相应的钱?”他虽在问,可是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不仅他明白了,慕容寒山也明白了,雪隐门既然制造出血印供认自保和杀人,由于每个人的身价不同,所以刺杀他们,和保护他们的价钱也不同,毕竟比起什么万夫长来说,要刺杀大汗的难度更大,既然刺杀他的难度更大,那么保护他的难度也不小。

更有可能每个人的血印都是他们花费了他们能够出的相应的价钱,所以血印价格不同,万夫长可能需要一千两金子,大汗的血印更有可能要一万两金子,一万两金子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自然是天价了,可是身为大汗,就算是十万两金子,也不如他的命来得珍贵。

而伏缨来到此地,要去偷大汗金帐中的血印,就是因为大汗的血印价格最高,可是伏缨难道不知道大汗的血印已经丢了么?

伏缨说道:“看来你应该是明白了,血印价值虽高,却也并不值得我千里迢迢地来到此处,除了一展身手外,更是要实现我从前的一个愿望,在草原上做一件案子,证明我伏缨的本事。”

朱雀挖苦道:“想不到你还挺有志气的,现在不顾家中妻儿老小,一个人来到这里冒险,你可真有本事,老实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了?”

伏缨叹了口气道:“我如实相告,你不肯相信便算了,对了,你们又干什么来了?”

朱雀道:“你来偷血印,当知道血印是什么吧?”

伏缨点了点头:“这个自然,血印是西域草原上最神秘的一个门派用来作为杀人或者救命的印记,这个门派叫做雪隐门,想来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朱雀道:“血印的价值就在于它能要命或者保命,而一切的源头便出在雪隐门上,如果我们铲除了雪隐门,那么血印的价值不过还是一块红色的石头罢了。”

伏缨脸色一变,看着二人道:“你们……难道想凭借两个人的力量去对付整个雪隐门?不是……不是在开玩笑吧?”看样子若不是慕容寒山在此,他说的话还要不堪。

朱雀道:“我当然不够资格去对付雪隐门,难道再加上一个剑神还不够么?就算再不够,不还有你红缨公子在此么?”

伏缨苦着脸道:“你可别将我也算在内,雪隐门之所以称霸草原的人都谈之色变,绝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也不是因为他们善于运用各种杀人毒药暗器技巧等等,而是因为他们的神秘,他们就像是一个影子,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潜藏于各处,不到他们主动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的势力不亚于中土的少林派,可是人却散落在百姓当中,你们怎么对付他们?就算你们能抓到一个两个雪隐门的刺客,也动不了他们的筋骨,而他们偿若发觉了你们的企图,而全力对付你们的话,我想你们虽然厉害,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朱雀和慕容寒山当然知道雪隐门的神秘,也知道想要找到他们是难上加难,但此刻他们已经有了一些苗头,所以他们绝不会因为伏缨的几句话而放弃,朱雀更是转过话头问道:“你难道不知大汗的血印已经被人偷走了么?”

伏缨见两人不以为意,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忽然心血来潮地想要对付雪隐门,你们更知道我伏缨的为人,绝不会危言耸听,而我对剑神更是尊重,所以也不会低估你们二人的能力,只不过他们实在太狡猾,太阴险,我实在不愿看到你们在这里出现什么意外……”

朱雀愕然道:“看来你已经知道大汗的血印被盗一事,难得你能不漏丝毫口风。”朱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伏缨来到这里的目的毕竟是大汗的血印,而伏缨听到大汗的血印被偷后,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因此他推断伏缨已经知道了大汗的血印失窃一事。

伏缨叹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我奉劝你们速速离开这里,趁雪隐门的人还没有发现你们的企图,而我来此偷大汗的血印,此事虽然难为,但比起你们的打算来说,我的事真是小菜一碟,不值一哂了。”

慕容寒山道:“看来我们不知道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你也不知道我们为何要对付雪隐门了,大家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来管你伏缨的事,你也别插手我们的事情,如何?”

伏缨看着朱雀道:“那你们先给我说说你们为何要对付雪隐门吧。”

朱雀将雪隐门派出刺客去中原,准备对付丐帮和慕容寒山的事简要地告诉了他,朱雀接着说道:“雪隐门据说是受到女真人的所托,来中土制造混乱,我们被人欺到头上,难道就听之任之?难道剑神是这么好脾气,任雪隐门的人想杀就杀,杀不成也能好好回西域去的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因为雪隐门如果真是胆大到中原去惹是生非,那么慕容寒山绝没有不给他们一个教训的道理。

朱雀道:“既然你觉得此事非常危险,那么对付雪隐门的事你就不用插手,咱们就当在这里没有见过面吧。”

伏缨怒道:“这算什么话?你当我伏缨是什么人了?难道是畏手畏脚的懦夫么?对付雪隐门就对付好了,我伏缨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难道见到朋友身在险境,却假做不知?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个道理我伏缨还是明白的!”

朱雀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绝不是说你伏缨是这种人,只不过你伏缨有了家室孩子,我有个三长两短,伊雪还能自己过,你偿若……唐轩儿和小伏缨又由谁来照顾?”

伏缨道:“你别说了,雪隐门的人竟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也不能客气,大不了一起死吧,我为中原苍生而死,唐轩儿和我孩儿偿若知道,定然也只会为我感到骄傲,我近几年搜罗到的宝贝都在他们娘俩那里放着,就算没有我,他们也能生活得很好。”

慕容寒山有些想不明白地问道:“区区一个雪隐门而已,你怎么总是认为咱们会死呢?”

伏缨沉思了一会后,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来这里偷大汗的血印只不过是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我千里迢迢来此,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雪隐门的宝藏,你们可能不知道,雪隐门这么多年来,通过杀人敛财,后来更是制造出了血印这种不用花费什么本钱,却让很多人乖乖出钱来买的奇物,因此雪隐门积累了惊人的财富,这笔财富之巨,足以够养活一支数万人的大军几年的开销,而这个藏宝之地的所在,才是我伏缨来此的主要目的。”

朱雀释然道:“算你吧,只不过照你这么说,这比宝藏就算全是金子,也足足有几十大车的分量,你就算找到了,又怎么带走呢?”

伏缨道:“我自然有办法。”他看着朱雀和慕容寒山全都盯着他的怀疑的眼神,老脸一红,接着说道:“这笔财富的存在还是义军首领单勤王告诉我的,他说只要我能帮他找到这批宝藏,他取了之后,一半用作义军的军资,另一半用于赈灾,我想这是好事,便答应下来,否则我伏缨又不是傻子,怎肯为了什么区区血印,抛下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来到这鸟不拉屎之地?”

朱雀怀疑地问道:“此事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为何你刚才不说呢?”

伏缨叹道:“你知道关心我的死活,我伏缨难道是木头人,就不怕伊雪嫂子守寡么?雪隐门的藏宝之地,自然是危险万分的地方,我伏缨一个人去寻找就行了,又何必拉上你们两人做垫背?”

朱雀感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伏缨不会这么没良心,好了,如今两件事其实可以说是混而为一,若是能够重创雪隐门,那么他们看守他们藏宝库的力量自然大大减弱,于你于我们都一样有利。”

伏缨道:“看来你们对雪隐门已经有了些线索,何不说来参详参详?”

朱雀将这两日寻访的结果告诉了他,同时也毫不隐瞒地将那个戏班子很有可能是雪隐门掩饰身份的幌子都告诉了他。

伏缨道:“雪隐门的门人身上不是都有证明他们身份的木牌么?今天晚上我去他们借宿的营帐探探,若是能在他们身上发现木牌,就能证明他们的身份!”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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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夜探虚实

所谓能者多劳,虽然朱雀和慕容寒山的轻功也并不比伏缨差,但若论落地无声,闪转腾挪,斗室之内见功夫,伏缨的轻功可说宇内无双,因此打探那帮戏班子的人是不是雪隐门的人之事就交给他去做,朱雀和慕容寒山也都十分放心。

晚饭时伏缨只吃了一点东西,也没有饮酒,他怕酒味会暴露他的行藏,之后便换上一身深黑色的衣服出了门,他按照朱雀指点的西面行去,三人估计戏班子就算投宿牧民的营帐,也不会距离太远,因此伏缨来到部落西首附近,就开始探听营帐中的动静。

牧民们收留这些戏班子的人,自然是不会收钱的,他们对这些行走草原卖艺的人十分好奇,请他们吃饭的同时,不断问起他们卖艺的经过,因此凡是喧嚣一些的营帐,差不多就有戏班子的人在内,伏缨很快找到了其中五个卖艺人留居之地,只不过此刻这些人还没有入睡,他不好前去打扰。

伏缨来到部落外的草地上,他躺在草丛里,看着满天星斗,不禁想起了陷入天灾人祸混乱不堪的中土,百姓们大都流离失所,伏缨从京城展仓里展公公哪里劫夺的钱财送到灾区,希望赈济灾民,却不过杯水车薪,受灾之地的粮价飞涨,他带过去的古玩玉器金票银票,没有多便花了个精光,到最后自己还饿着肚子,若不是被单勤王收留,自己怕是和那些灾民差不多的狼狈。

这单勤王在朝廷大军的逼迫下苦苦支撑,这支义军能否活下来的关键就在于粮草,为了一口吃的,甘愿上战场厮杀的人有的是,前提是必须要让他们填饱肚子,因此单勤王四处打听哪里有钱财作为大军维持之资,他甚至考虑过掘墓挖出古董来换取粮食,只不过他们所在的陕北,目的都是义军的老祖宗,挖之不免会惹出士兵们的反感,因此没有成行,而后来他们打听到雪隐门会有一笔极大的财富,这才来了兴趣。

单勤王许诺大家一起起出这些财宝,一半用作军需,一半用作赈灾,伏缨觉得此事可为,因此带着单勤王派给他的一支忠心耿耿,人数大约千人的队伍出发,来到瓦剌的准噶尔部后,一行人在草原上行军实在太过招摇,伏缨便让这支千人队留在一片山林里,他自己过来打探藏宝位置,一旦确定了位置,再让着上千人将藏宝运走。

可是雪隐门的藏宝之地哪是这么容易找到的?旬日过去了,伏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再拖下去,要不了多久,那支千人队便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闹出乱子,所以伏缨必须尽快找出宝藏的位置。

恐怕想破伏缨的脑袋都想不到,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朱雀和慕容寒山,天幸这二人来此的目的也是雪隐门,正好可以一起出力,有了这两人的参与,雪隐门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哦不,不是马蜂窝,是捅了虎穴,那是自寻死路了。

看着星辰闪烁夜云变幻,伏缨想着这一路的辛苦,软软的草地躺上去是如此舒服,不知不觉间,伏缨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伏缨依旧感到迷迷糊糊的,是一只脱离了羊群的小羊过来舔醒的他,伏缨和小羊对视了一眼,猛然想起自己今晚的任务,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那只小羊受了惊,转身跑开了。

伏缨看看天上的月亮,暗骂自己糊涂,自己怎能在这种情况下没心没肺地睡觉,幸而现在还是晚上,假如没有这只小羊叫醒自己,自己要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那什么事都会给耽误了,回去还不得被朱雀和慕容寒山埋怨得无颜以对?月亮在偏西的地方,伏缨推测此刻挡在二更和三更之间,不过也不能太确定。

他记起那五名戏班子人投宿的营地,悄悄潜伏过去,草原上除了偶然传来的马嘶狗吠,营地中一片寂静,伏缨展开绝顶轻功,悄无声息地来到其中一个营帐旁,草原上牧民的营帐都是用数层羊毡围裹在一个叫做“哈那”的木架子上,异常结实,足以抵御风雨,想要割开营帐进去而不被发觉,根本不可能,不是伏缨的刀子不够锋利,而是想要划开这么厚的毡子,而不使毡子晃动且不发出一丝声音是不可能的,这可不是划开一层薄薄的布。

不过这点困难自然难不住伏缨,除了从营帐正门进去以及划开羊毡进去外,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从营帐的顶部进去,普通牧民营帐的顶部都有类似中土房屋的天窗似的开孔,开孔上又用一块名为“乌日何”的四方毡子虚盖住,用之通风和采光,因为方毡是在营帐的顶部,而帐篷又是柔软之物,普通人绝技不会选择这个地方进入偷东西。

但伏缨不是普通人。

他是偷王之王,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

伏缨倒吸一口气,并运气于四肢,然后以绝顶轻功,“躺”在营帐上,然后双手双脚轻轻用力,展开更胜壁虎游墙功的游龙功,他以整个身子贴在营帐上来分散压力,使得帐篷的毡布几乎没有下陷,伏缨身子极轻,轻功施展起来,就像一片羽毛,达到了落地不盈尘的地步,因此人悄悄地来到帐篷顶上,也没有人发觉,接着伏缨通过帐顶的乌日何下钻进了帐子当中,然后他攀住哈那,慢慢溜了下来。

营帐中的主人和戏班子的人都已经睡了,贫苦的牧民都是一家人睡在一个营帐当中,伏缨提起真气布在双眼,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伏缨经常出没于黑暗当中,早就练就了一双能在昏暗的光线下视物的本领,他分辨出睡在一旁的是戏班子的人,此人睡得很沉,脱下的衣服以及包袱就在他旁边,伏缨自然毫不客气,使出妙手空空之术,在他的衣服中查探,很快,他就摸到了一块木牌,伏缨不用去看,只用手摸,就摸出了木牌上所刻的字戊寅。

伏缨听朱雀说过,这块木牌就是雪隐门刺客的记认,他心中暗喜,总算抓到了这个虚无缥缈的门派的狐狸尾巴,伏缨不动声色,将木牌放回原处,然后顺着哈那向上攀爬,轻轻地原路溜了出去,伏缨潜入的功夫天下无双,进入营帐后又屏息静气,因此这一出一进,就算此人是雪隐门的刺客,竟然也是丝毫没有察觉。

离开这个营帐后,伏缨又以同样的手段查看了两个营帐中有戏班子人的行李包袱,都从他们的衣服中摸到了木牌,其余的人不用去看,伏缨也能推测出整个戏班子,就是雪隐门的刺客在草原上行走的掩饰,这次出动的戏班子里共有二十多人,也就是说,雪隐门此次派出至少二十多人准备对付一个目标。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这么多雪隐门的刺客一同出手呢?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伏缨慢慢走回了客栈,见到了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久等他不回,已经先睡下了,但是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两人同时惊醒,见到是伏缨,朱雀问道“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定是有了结果了。”

伏缨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我伏缨出手,何时曾空手而回过?”

朱雀道“废话少说,这些人是不是雪隐门的人?”

若是没有慕容寒山在场,伏缨定然要开个玩笑,让朱雀猜上一猜,但剑神威严下,伏缨不敢胡闹,连忙点头“不错,我分别找了三个人的行李衣服,从他们身上分别找到了戊寅,坤丑和己未三块木牌,其余人不用去看,也知道他们都是雪隐门的人了。”

朱雀道“不错,这三块木牌的确代表着他们的身份,看来他们以此出动这么多人,目标多半就是去听活佛说法的大汗,大汗只要不离开部落,他周围屯有重兵,想要刺杀他极为困难,但大汗离开这里前去落花台,那自然是另一种情形,这种情况也极为少见,对他们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为了保证一击成功,所以派出这么多的刺客。”

慕容寒山想起雪隐门的人在中土阻击自己,却被自己反杀得一个不留,那是他们轻视了自己,也是雪隐门极为罕见的出手无功的遭遇,他们下手的目标若是大汗,定然早做足了完全的准备,他想起一事,问伏缨“你不是准备去偷大汗的血印么,大汗的血印被人提前偷走了,你还怎么偷?”

伏缨道“大汗的血印被谁偷走,自然是有迹可循,大汗有四个兄弟,如果这是个兄弟觊觎大汗之位,那么偷走大汗血印的,多半就在他四位兄弟当中,今晚我刚到这里,又去验证了戏班子人的身份,又累又困,不宜再去找血印,明天晚上我再出手去探探,说不定能将血印找出来。”

朱雀道“要偷血印,重午节之前的两天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大汗真的被刺身亡,那么他的血印就再也不会重见天日了。”

伏缨道“我明白,不跟你们说了,我困得眼睛都开始打架了,一切等明天再说……”

说着,伏缨也不理会两人一副谈兴正浓的神情,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衣服,钻进被窝里睡了。

朱雀见状怒道“那是我的床,你的床在那边!”

但伏缨已经传来打鼾声,那是不准备将他的铺子还给他了。

朱雀见状只能向慕容寒山露出苦笑的神色,两人也不再说什么,分别去睡下了。

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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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无功而返

冬天的晚上十分安静,不仅没有了春夏之际的鸟鸣虫吟,而且因为大家都睡得早,各种生活琐碎发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刘苏儿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几乎能够断定展仓里今晚不会来了,因为水牢之事,厂卫增加了巡防,说不定展仓里就是在忙活东厂的事,所以少来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虽然武功而返,但喜幸平安,自己也摸清了周遭的形势,下次前来,更容易做好准备,这么想着,刘苏儿就要从墙后出来,然后回丐帮分堂去,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行其人的脚步出现在刘苏儿的脑海,通过判断,他认定有两人走在前面,后面则是五个人走在一起,不用说,当然是展仓里来了,看来喜鹊箱子里的东西或人对他来说很重要,让他在百忙之中也要过来一趟。

通过几人的脚步声,刘苏儿知道除了展仓里外,另外六个人的武功都不低,刘苏儿将身子放低,凝神静听,准备前面两人过去以后就出来动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结果了展仓里,他的六名贴身护卫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很快,这七个人的脚步声来到喜鹊胡同的巷口,距离刘苏儿隐伏之地只有十多步的距离,走在前面的人显然想不到旁边的墙后竟藏着准备刺杀展仓里的人,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千百次都没有出现过问题,所以不免有些习惯上的大意,刘苏儿潜心静听,两人的脚步声走过,只要后面五个人来到附近,刘苏儿就会纵跃出来,以雄鹰从天而降的威势对展仓里进行击杀。

到了这关键的时刻,刘苏儿反而变得更加冷静。

蓦地,刘苏儿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忽然有种感觉,后面的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其中一人走动时落地无声,所以刘苏儿没有听到此人的存在,刘苏儿将耳朵靠在墙上,仔细分辨,果然是六个人,此次多出来的人轻功既然到了这种地步,武功自然也是非同小可,刘苏儿正犹豫着因为这个变故,要不要放弃刺杀,再找机会时,这展仓里开口说话了,因为刘苏儿在水牢外见过他,所以认得他的声音。

只听展仓里对身后几人说道“你们几个到胡同口等我就行了,有剑南兄陪着我,怕是比你们还要稳妥。”

跟在展仓里这他口中的剑南兄身后的四名侍卫同时说道“是!”接着传出四人退到胡同口的情形。

然后是剑南兄和展仓里继续向前走的声音,此刻虽有这名武功极高的人陪在展仓里身旁,但同时也是对付他的最好时机,怕是错过这一瞬,等他们再回来时,更没有机会了。

刘苏儿正要跳出去动手时,这名剑南兄开了口“展公公真是真是小心谨慎呐,怪不得这么多人想要你的命都不可得。”听到这话,刘苏儿被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这声音虽然有些做作,似是故意隐藏自己原本的声音,但刘苏儿却依然听出了此人的身份,却不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是谁?

他怎么在这?而且还和展仓里走在一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刘苏儿都知道今晚的刺杀行动泡汤了。

耳听得两人已经越走越远,展仓里的笑声传来“小心驶得万年船,否则就算再有权有势有金子,没命花又有什么用呢?你说是不是?”声音阴柔低沉,正是太监的嗓音。

剑南兄,也就是伏缨的声音传来“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是心痒难搔,快让我瞧瞧你的宝贝……”

两人的脚步声还没走到胡同底,就传来展仓里开锁的声音。

刘苏儿依旧在惊愕中不能自拔,伏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和展仓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展仓里称他为剑南兄?

刘苏儿推断伏缨当是对展仓里有所求而来,展仓里每日所来的这条喜鹊胡同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刘苏儿既然因为伏缨在场而放弃了对展仓里的刺杀,此时又不能离去,趁这个机会,刘苏儿正苦于好好想想此事。

六扇门的李觅踪显然是对展仓里有所了解的,可是他关心的地方绝不是展仓里为何来此,也不是展仓里在这藏着什么,他是六扇门的人,不会轻易去和东厂的人发生争执,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直到他发觉东厂对他有了威胁,才决定让刘苏儿对付展仓里的,所以李觅踪对此处的秘密当不知情。

而伏缨是有备而来,听他语气,似乎要和展仓里做一个什么交易,伏缨做事的性子是向来不肯吃亏,这次当然也是这样,刘苏儿此时若是贸然行事,说不定会坏了伏缨的好事,再说了,自己本没有今日就杀展仓里的理由,完全是因为既然几名凶徒的目的是要救出路小千,为了他自己才这么做的。

想明白了这点,刘苏儿变得坦然起来,他放松了自己,静静地等待。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展仓里又陪着伏缨出来,两人都没有说话,不过从他们两人脚步的从容来看,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定,展仓里的贴身护卫也随之离去,又等了一会,刘苏儿推断他们应该走远了,这才从墙后翻出,然后摘下头套,返回丐帮分堂去了。

回到丐帮分堂,赵红袍见了刘苏儿一脸平静,忍不住问道“得手了?”

刘苏儿摇了摇头“遇到一件事,我没有动手,对了赵大哥,今日的京城中可曾听到有一个名叫剑南,姓什么我也不知道的人来京?”

赵红袍摇了摇头“我们丐帮虽然消息灵通,但也不是神仙,怎能随便问个人就能知道?”

刘苏儿笑道“那是我糊涂了。”接着他把今晚为何没有动手,又遇到了伏缨的事告诉了赵红袍。

赵红袍愕然“你没有认错?的确是伏缨不是别人?”

刘苏儿肯定地说道“我和伏大哥相交数年,只要他咳嗽一声我都能听出来是他,何况他说了这么多话。”

赵红袍想了想“依我看,定是展仓里在喜鹊胡同里藏着什么宝贝,红缨公子是干什么的?多半他是隐藏了真正的身份,然后用假身份和展仓里结交,到他藏宝之处踩点,说不定今天晚上他就会回到喜鹊胡同去施展他妙手空空的本领。”

刘苏儿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看多半如此,唉,我就是奔波劳苦的命,赵大哥,我再回去看看,说不定能够遇到他,不知道他和展仓里的关系,我如何向展仓里下手?”

赵红袍点了点头“你去当然没问题,可是一定要小心些,展仓里每日都去那里一趟,可是却似乎没有留人看守,说不定里面埋伏着致命的机关暗器。”

刘苏儿说道“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他冒着夜色,又匆匆返回了喜鹊胡同,寒冬夜,刘苏儿来回往返,在丐帮分堂和喜鹊胡同之间,换做别人不免会有些颓唐之意,但刘苏儿生性开朗,不以为意,依然小心翼翼的前行,遇到巡夜的东厂侍卫,他悄悄躲在一旁的阴暗处,很快便有惊无险地来到喜鹊胡同。

第一百零七章 铁笔判官

三人因为要用汉语说话,因此留在了营帐里,班阑珊因为昨晚出去快活一宿,此刻还在酩酊大醉地睡着,几人虽不说鬼鬼祟祟,也总是在掩人耳目,慕容寒山正打算和朱雀以及伏缨计较如何对付雪隐门的刺客时,营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慕容寒山立刻做出让大家住嘴的手势。

慕容寒山武功最高,因此最先发觉这异于常人的脚步声,这里牧民的脚步声大都沉重,而此人的脚步声虽谈不上落地无声,也称得上轻功十分高明之辈,而且显然这脚步声是冲着他们的营帐而来,接着朱雀和伏缨两人也听到了脚步声,三人愕然收声,看着营帐外面。

朱雀等人来到准噶尔部之事,中原武林中可说无人知晓,他本就是从大雪山四季峰而来,慕容寒山的目的也是去找北斗先生,他来草原也只不过是为了对付雪隐门,为自己,为中原武林出一口气而已,至于伏缨,为了雪隐门藏宝库前来,更是小心翼翼,不会露出行迹,那么会是谁于此时来找他们呢?

不过他们仅仅是感到愕然而非警惕,因为来人的脚步声中并没有带着敌意。

营帐帘子掀开,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朱雀和慕容寒山都不认得这老头,却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错,这老者精神矍铄,虽然头发胡子都花白了,但腰杆挺直,眼睛有神,手中拿着一根旱烟袋,眉目间一副慈祥的神色,朱雀脱口而出:“老烟枪!”

那老头微微一笑:“难得你们能够认得出老夫,只不过老烟枪是老夫在这里所用的化名之一,老夫曲三斗,见过慕容先生,朱雀大侠和红缨公子。”

三人闻言巨震,也不说这名叫曲三斗的老头如何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都戴着西域人的人皮面具,且眼珠子用内功逼成了蓝色,单单这曲三斗三个字,就足以让他们感到震撼。

曲三斗的名字,近年来的武林中已无人提起,可是在三十多年前,他的大名名震西陲,人称铁笔判官曲三爷,威名一时无两,只不过后来得罪了人,被人下阴手,趁他外出时将他妻儿老小一股脑都给杀死,曲三斗回家后得知这件泼天惨事,当天夜里就将他怀疑过的几户仇家全都一个不留地宰了,这其中当然也有无辜受累之人。

那天晚上过后,曲三斗身上发生的惨案和他下辣手复仇伤及无辜之人的事便哄传江湖,有曲三斗的好友听说此事的,纷纷从各处赶往他家,希望和他一起对付仇家,有和他有过节的,以及他杀死的几乎人家的亲朋好友前来报仇的,在曲三斗所在的县城汇聚,大家纷纷嚷着要找到曲三斗讨要个说法,以至于曲三斗的朋友和曲三斗的仇家话不投机先打了几场,听说还死了几个人。

可是奇怪的是,身为争执中心的曲三斗却不见了踪影,整个县城都被找他的人掘地三尺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坊间流传出了各种关于他的传说,有人说他复仇之后便纵声大笑,接着大哭,哭笑交替几次之后人便疯了,疯子要去哪里,谁能知道?有人说他因家人惨死伤心欲绝,去了家乡旁边的山崖上跳崖而死,可是很多人在崖下寻找多日,都没有发现半点痕迹,也有人说他因此看破了世情出家为僧,结果以他家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内的寺院道观全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曲三斗这么一个出家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曲三斗从那事之后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头几年还有人在断断续续地找他,到后来他终于为中原武林所遗忘,既然江湖上没有了这号人,亲友也好仇家也罢,逐渐也就将他忘却了。

有些人经过多年忽然想起曲三斗来,也不过以为他已经死了。

想不到此人非但没死,而且没疯,竟然来到了西域隐姓埋名起来,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这几年说不定过得还不错。

朱雀三十多年前还没出生,却也听北斗先生偶然提起过,知道得不甚了了,但慕容寒山却在剑法初成后听说过曲三斗的大名,据说他一手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因此博得了铁笔判官的称号,博得了曲三爷的称呼,只不过江湖诡谲,任你武功通天名声盖地,也防不了小人暗算,以至于当年不可一世的曲三斗,成了如今的老烟枪,或者别的身份。

慕容寒山肃然道:“久仰曲三爷大名,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相见,幸会幸会。”

曲三斗神色变得黯然起来:“曲三爷这个称呼,我已经数十年没有听人提起了,此刻听来不是追捧,而是讥讽,江湖后浪推前浪,曲三爷已死,活着的只是一个苟且偷生的老爷子罢了。”言罢不胜唏嘘。

朱雀很多疑问要问他,只不过要问的事情太多,反而无从提起,他撇开这些疑问,先问道:“不知道曲老爷子是怎么看出我们三人的身份的?我们没有见过面不说,我们也没有表露过身份……”

曲三斗道:“我在草原上苟且偷生几十年,再也没有回到中原过,但前几年来草原上经商的汉人不少,我陆陆续续也听说过几位的大名,前几日我听说有人在找我,我还疑心是当年的仇家,因此躲避起来暗中查看,夜里见到这位红缨公子大展身手,推测出他就是伏缨,知道他是伏缨后,能和伏缨联手而为的多半少不了朱雀,至于剑神么,他虽然神气内敛,但剑神的气度还是会在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如同美玉,想要遮住自己的光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慕容寒山笑道:“当年我剑法初成,四处游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我贸然挑战各路用剑好手,差幸赢了几场,正在不可一世之际,我听到了曲三爷的大名,尽管曲三爷不是用剑,我却也动了想要比试之心,后来听说了曲三爷的不幸经历,此事只好作罢,当年我若是早一步找上门去,极有可能已经在铁笔判官手下吃了瘪,此后心灰意冷,说不定也没有现在的我了。”

曲三斗眼神变得黯然道:“剑神四处挑战没有一次落败,就算是找上了我,也不过多胜一场罢了,往事如烟不堪提,老夫想问问几位来到这里的目的,当然,若是不方便说也无妨。”

他问得直接,倒让朱雀等人显得有些尴尬,他们要做的事自然是几位隐秘的,曲三斗虽然是一位只得尊重的武林前辈,然则初次相见,又不知道他现在的底细,如何能够对他直言不讳?朱雀道:“且不说我们来此做什么,我们想先知道曲三爷在此地的因由,不知道曲三爷能否坦诚相告?”

曲三斗道:“草原上能够值得几位一起出手的,恐怕只有雪隐门,你们不愿相告,怕也是和此有关,老夫也不妨直言,我在土尔扈特部待过几年,在那里经营圣龛和一些小玩意,这么多年来,老夫也认得几名忘年交,其中一位更是在暗中跟我学过几年功夫,此人是万夫长的儿子,土尔扈特部的万夫长遭人刺杀,他儿子也就是我徒儿跑过来向我哭求,希望老夫能帮他父亲报仇,我竟不知他的苦苦哀求,便答应替他打听打听是谁下的手,你们为何来到这里,也是老夫为何来到这里的原因。”

伏缨前两晚在夜里打探消息,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想不到一切都落入曲三斗的眼中,他说道:“不知曲三爷可曾打听出什么眉目来?”

曲三斗摇了摇头:“雪隐门的人善于隐藏身份,我虽然有几个怀疑的对象,却没敢贸然出手,不过雪隐门的事先不说,我倒先听到了一件怪事。”

朱雀问道:“什么怪事?”

曲三斗道:“是关于准噶尔部大汗的血印的怪事,大汗的血印据说被人盗走,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此事?”

朱雀点了点头:“大汗血印被盗虽然奇怪,但也称不上是什么怪事吧?”

曲三斗向伏缨看了一眼道:“血印丢失本身就是一件怪事,更怪的事在于这血印很有可能并没有被盗。”

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慕容寒山还算镇定外,朱雀和伏缨二人同时惊呼:“什么?”

曲三斗道:“大汗的血印可能根本就没有被盗,通过这一点,你们能够推断出什么来?”

朱雀道:“难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大汗自己布的局?他是为了引出是谁向杀了他并篡夺他大汗之位?”

曲三斗道:“这个不就不清楚了,只不过大汗既然有血印在手,那么那些雪隐门的人就不可能将他刺杀,毕竟雪隐门的人不在大汗的管辖范围内,超然独立,是否有什么阴谋在其中,老夫也不想多问,老夫想知道的就是,你们为何来找我?可是为了活佛的事?”

这下轮到朱雀和慕容寒山发懵了,朱雀问道:“什么活佛的事?”

曲三斗讶然:“看来你们还不知道活佛的事,活佛此次前来说法是虚,要和大汗谈谈四大部落统一的事是实……”

这次轮到朱雀感到惊讶了:“活佛要统一四大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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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子夜朝圣

曲三斗道:“不错,中土常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草原上也是如此,当年成吉思汗一统天下,鞑靼人不但统领中土也统治了瓦剌等国,后来鞑靼人势力减弱,汉人重新掌管了中原,而瓦剌人也不满鞑靼人的统治,奋起反抗,才有了现在瓦剌四大部落的崛起,但如今对于这四大部落来说,鞑靼人始终是他们最大的威胁。所以活佛借助此次说法之名,想要将四大部落混而为一,成为一个足以匹敌鞑靼的广阔疆土,让鞑靼人对瓦剌不敢再生轻视之心,这样一来,对瓦剌人和鞑靼人都有好处,不轻易开启战端,更利于两国百姓。”

朱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做到呢?历史上早就有了结果,春秋战国时期,当年最强大的晋国被赵魏韩瓜分为三,三个国家在一起时是当时最强大的国家,分家后则每个国家都变得羸弱,分家简单,再想合在一起可就难上加难,因为最大的难点还在于统一之后由谁来持政的问题,难道他们心甘情愿地放弃如今部落大汗的地位而成为统一后的一名臣子么?”

曲三斗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强辩道:“可是我们也不能排除活佛对草原上百姓的影响力,活佛超然物外,就连大汗也十分敬重他,说不定活佛有统一草原的影响力。”

朱雀叹道:“比之虚无缥缈的信仰,权力和财富才是更实在的东西,我敢拿性命做赌注,草原如果统一,所依仗的必定是武力,而不是谁能通过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大家混而为一,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都不会。”

曲三斗见朱雀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倒不好反驳他,他忽然想起一事,对朱雀说道:“你这么说倒提醒了我,土尔扈特部的万夫长被刺杀,说不定就和此事有关,活佛出面说服众人或者只是个幌子,背地里还是靠阴谋诡计来实现,如果四个部落中的三个部落的首领以及他们的得力干将被诛,只能临时找来他们的子息取代,那么会发生什么事呢?”

朱雀想了想道:“首领身亡,部落必然陷入动荡,其中一个部落偿若于此时蠢蠢欲动,说不定能趁机将其他部落吞并也说不定,不过这些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就由得他们去自相残杀好了。”

曲三斗叹道:“草原偿若一统,汉室岂非就要遭殃了?朝廷对这些部落采取的向来都是分化策略,一旦他们统一,受难的不还是中土的百姓?”

朱雀冷冷地说道:“想不到曲三爷吃着草原上的饭,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能想着汉人百姓的福祸,真正了不起。”

曲三斗老脸一红,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朱雀接着说道:“只可惜现在咱们朝廷是内忧外患,灾变横生,咱们能做的或许真如曲三爷所说,拖延他们统一的时间,给中土百姓争取一线喘息之机,只不过这些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慕容寒山此时忽道:“也许也并不怎么困难,现在他们计划这些事,所依仗的既不是大军出动,又不是口舌争辩,而是依靠雪隐门暗中刺杀,只要咱们解决了雪隐门,那他们岂非就无所施其技了么?”

曲三斗骇然看着慕容寒山,不能置信地说道:“难道诸位想靠着一己之力,欲将扎根草原上百年的神秘门派雪隐门铲除?”

慕容寒山淡淡地道:“事在人为,雪隐门也并非牢不可摧,总有将他们铲除的力量出现,这个力量为什么不是我呢?”

曲三斗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恐怕若不是碍着剑神的名声在外,恐怕早就指责他为疯子了。

朱雀在此事上反而支持慕容寒山,他道:“雪隐门的势力虽深,可是就算在此地,他们似乎也不得人心,不得人心,就会成为他们灭亡的基础,咱们因势导利,一举将这个在草原上也算作祸患的门派连根拔出。”

曲三斗叹了口气道:“你们似乎不知道雪隐门有多少人吧?”

朱雀问道:“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曲三斗道:“我也不大清楚,总之绝不是少数,唉,我总觉得你们在人数上实在是太少了点。”曲三斗说得已经很委婉了,没有用螳臂当车或者夜郎自大来形容他们,已经很客气了,而且夜郎国所离也不远,除此之外曲三斗话中还包含了一个含义,那就是“你们”人数少,所以对付雪隐门一事,也就不包含他自己了。

伏缨最是精于算计,他问道:“你不是还要帮你徒儿报仇么?”

曲三斗道:“我只要找出是谁下的手就够了,也不用我来出手,我那徒儿身为人子,自然要亲自为父报仇。”

伏缨明明记得他说过他徒儿哭求他为其报仇,现在转脸就不认账,想来是因为自己这几人企图颠覆雪隐门,对他来说是件自寻死路之事,他也不想参与其中。

朱雀道:“既然如此,曲三爷子,咱们青山不改流水长流,请了!”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曲三斗欲言又止,看着三人坚定的神色,终于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怏怏而去。

伏缨在后面看着曲三斗离去后说道:“你们看他会不会坏咱们的事?”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他连对付雪隐门都不敢,又怎有胆子对付咱们?唉,想当年曲三斗以一手判官笔震慑西北群雄,想不到如今他连兵器都丢了,人也再没了往年的锐气。”

朱雀则摇了摇头:“我看他没有丢下武功,只不过将判官笔换成了一杆铁烟枪,用以掩藏身份,这杆铁烟枪我看大小长短都和判官笔差不多,说不定更加凌厉。”

慕容寒山道:“且不去管他,既然伏缨查探大汗的几个兄弟的营帐中并无大汗血印,而曲三斗也说大汗是故意放出血印被偷的消息,看来他不像是在说谎。”

朱雀点了点头:“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看他对咱们讳莫如深的样子,是不肯再说了,今天晚上咱们就随牧民大队前去落花台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今夜就出发,今日营地上这么安静,多半就是牧民们都在休息,争取夜里有赶路的精神,咱们也趁机好好休息休息,夜里若有机会,就对雪隐门的人下手诛除。”

伏缨连忙道:“别忘了帮我逼问雪隐门藏宝库的下落。”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吧,单勤王也不是个讨人厌的人,更何况他答应将一半的财物用来赈济灾民,我自然会竭力相帮。”

当日三人吃了饭后就开始强迫自己入睡,入睡不得便打坐修炼内力,总之要尽量放松自己,维持精力。

到了晌午时,班阑珊醒酒起床,到外面自己吃了些东西,回来见到几人有的在呼呼大睡,有的在打坐练功,他想起自己昨晚的荒唐事,禁不住有些脸红,想起今夜可能要随着牧民们一起前去落花台迎接活佛,他也赶紧接着睡去。

这一觉几人一直睡到了傍晚,尽管离子夜前去落花台的时间还早,伏缨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打坐也不想打坐,早早地起来准备东西,他准备了不少肉蛤饼,美酒,清水,等到朱雀和慕容寒山起床后,他已经将东西都放在了马车。

班阑珊也要跟着一块去,朱雀怕他跟着还要分心照顾他,便跟他说道:“你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财,出去跟着数万人,十多万人一起挤着走,难保钱财不会丢,你跟着去也没有,还是留在这里看着行李的好。”

看着班阑珊一脸失望的神色,慕容寒山道:“我们是去杀人,又不是去玩耍,你跟着干什么?让人宰吗?”

这句话比什么劝说都管用,班阑珊立刻表示自己不愿跟着去。

子夜过后,准噶尔部几乎全体出动,夜幕下,浩浩荡荡的人群向西南行去,慑于这肃穆的气氛,谁都没有大声说话,数万人行走在草原的夜色下,也是难得的奇观。

伏缨见大家都没有骑马,如果他骑马前去,不免显得太过突兀,只得将他准备好的食物全都包在包袱里,扛在肩上前行。

朱雀和慕容寒山则追随着众人一起前去,路上无数人影,犹如无数的鬼魂,无声无息,只懂向前走,这么多人在一起,也分辨不出那些戏班子的人在何处。

伏缨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平时的重午节也不会这么大阵仗,全都是那个什么活佛的缘故。”

朱雀道:“那还用你说?”

伏缨道:“因为活佛,我听说不止是准噶尔部的人,据说一百多里外的大小部落也都赶了过来,希望能瞻仰活佛的容貌,得到活佛的祝福。”

朱雀道:“这点也能够推测得出,此次活佛说法据说会有十多万人参加,而准噶尔部的人除去留守放牧的人外,其他人不过七八万人,哪里来的十多万?自然是有其他部落的人过来了。”

伏缨道:“这密密麻麻的,比蚂蚁还多的人,咱们去哪里找雪隐门的人呢?”

朱雀道:“自然不是咱们去找他们,而是让他们来找咱们,咱们只要看好大汗,他们还不乖乖地主动送上门么?”

伏缨说道:“我总觉得此事哪里有些不对劲,你说大汗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不怕雪隐门真个得手么?”

朱雀道:“瞎猜有什么用?天亮后咱们只要守株待兔,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估计到时候就有答案了。”

第一百零九章 活佛说法

十多万人赶到圣莲峰下的时候是三更十分,中间很多人都停下来吃了饭,这么多人来到山峰下就找一块地方静坐下来,十多万人竟然没有发出什么喧哗声,足见前来聆听佛法的人都十分虔诚。手机端

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一向话多的伏缨也变得安静下来,非要说话不可,也都是凑在朱雀耳边说。

慕容寒山则是一言不发,想要在黑夜下十万多人中找出雪隐门的人,那只会是笑话奇谈了。

这些人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三人推断大汗还没有前来,因为以大汗的阵仗,少不了前呼后拥,以及大军的保护,自然会有一个大的排场,所以就算要从大汗身上着落找出刺客,现在也做不到。

因此慕容寒山也盘腿打坐,耐心等候。

不知不觉中,晨曦从东方展露,草原上一马平川,朝阳似乎是从地底升起,绚丽的朝霞也在不断变换着色彩,伴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草原上的人众变得清晰起来。

朱雀见到眼前这座圣莲峰并不甚高,却给人一种敦厚肃穆之感,在山腰上,有一块三面悬空的石台,这块石头应该就是落花台了,此刻的落花台上空荡荡的,说明活佛还没有前来。

一阵马蹄声从众人身后的极远处传来,平民百姓前来都是徒步而来,马蹄声的出现,预示着大汗的驾临,朱雀等人回过头来,果然看到满天飞扬的尘土中,两队骑兵开道,中间一辆华丽的马车就是大汗的座驾,大汗的座驾之后,又是左右两支大军的陪同,大汗出场,气势果然不同。

见到大汗如同出征时的架势,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以大汗这种由大军环伺的保护,雪隐门何来下手之机呢?

他们此刻尚不明白大汗的血印到底有没有丢失,如果丢了,他又知道雪隐门的人下手目标是他,这种排场绝不为过,如果没丢,那么等到雪隐门有出手的机会时,大汗只要亮出血印,他们便只能退走,也不需要这么多人的守护,若是他的血印没有丢,却做出这种阵仗,那么事情就变得疑惑难明起来。

无论如何,就算大汗自己守护得再周全,也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万一雪隐门的人隐藏在百姓当中或者守卫他的士兵当中,到时候利用暗器或者毒药刺杀了大汗,必然会造成巨大的混乱,到时候再想找雪隐门的人就困难了,所以他们必须未雨绸缪,同样在大汗身旁仔细观察企图靠近他的人。

最重要的目标自然还是那些戏班子的人,只不过戏班子的人在进行表演时虽然穿得不伦不类,但此刻已经换成了寻常的牧民服饰,隐藏在十多万人中间,想要将他们找出来,也并非容易的事。

见到大汗前来,原本聚集在落花台下的百姓主动向两旁退开,给中间留出一条足够八匹马畅行的通道,大军拥护着大汗的马车穿过这条通道,向落花台行去。

来到落花台下,骑兵们驱赶百姓,给大汗的马车留下了足够大的地方,大汗这才施施然下了马车,由三百名近卫簇拥着向落花台行去。

朱雀、伏缨以及慕容寒山三人不断地靠近落花台,尽管被士兵们拦在外面,但三人还是能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应付任何异常,如果真有人想要刺杀大汗,定然逃不过他们的阻拦,伏缨不断地在周围寻找着戏班子里的人,希望从中找出蠢蠢欲动之辈,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差不多,伏缨暗中叹了口气,看来不到他们出手的时候,是看不出谁是刺客了。

在大汗到达落花台附近的山腰上时,太阳已经冉冉升起,从一轮红日变得耀眼起来,而活佛也适时地突然出现在落花台上,十多万人一直看着落花台,竟看不出活佛是从何处到达落花台的,这种近乎凭空而来的经过让活佛显得更加神秘,朱雀推断石台上必有藏身之处,否则如何进行这种众目睽睽下的大变活人?

活佛云丹嘉措穿着一身喇嘛服饰,看起来比他实际年龄要成熟些,牧民们说他年龄不过十六岁,但是他皮肤偏黑,老成持重,看起来差不多二十多岁的样子,活佛一出场,原本还有些低声说话之人都安静了下来,十万多人一起起立,望着活佛,等候他的祝福。

云丹嘉措用西域话说了几句,然后停顿下来,十万多人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欢呼的时间很久,等到云丹嘉措两手在空中虚按,大家方逐渐安静下来,慕容寒山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应当是祝福大家的好话,否则不会惹得大家这么兴奋。

朱雀和伏缨却知道他在恭祝草原上所有生灵都会受到天神的庇护,草地上的草会永无止境地生长下去,受到众神祝福的牲畜也会越来越多等等,这种好话人人爱听,是以大家听后一通欢呼。

接着云丹嘉措开始说法,他所说的不过是佛教中让人持身正,讲究佛在心中,要保持本心向佛,这是《甘珠尔》中关于佛与我的解释,有点类似中土的有相和无相,要求信徒保持无我之境,活佛云,人的本性即佛,除了本性别无佛,除了本性别无法,要保持本性永不变化,无论外力如何摧残或者诱惑,都要如大山一般不能动摇。

慕容寒山由于根本听不懂云丹嘉措在说什么,他的心思都放在这十万多人身上,以及已经站在落花台上,活佛身后的大汗,大汗的侍卫们全都留在山腰上,警惕着有人接近,如今落花台只有大汗和活佛云丹嘉措两人,所以也不用担心大汗的安危,慕容寒山和朱雀讨论过,认为总要在大汗听完活佛的说法,回程时才会动手。

一众信徒听到活佛的说法,深奥的佛理,在活佛的口中变得浅显易懂,人人听得如痴如醉,更有不少人听到精妙处,向活佛磕长头,表示对佛的信仰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活佛云丹嘉措年纪不大,却在佛法上有着很高的见识,据说活佛乃是转世灵童,至今已经是第四世了,转世灵童拥有前生佛法的记忆,也就是说活佛已经拥有四代高僧对佛法的理解,自然是近乎神一般的人。

就连站在落花台上的大汗听活佛的妙语也不敢上前打扰,活佛的声音并不大,然而十多万人寂寂无声,他的声音还是远远地传了开去。

向活佛跪拜的人越来越多,黑压压地跪倒一大片,逐渐所有的人都开始跪倒,最后几个跪倒的人中除了朱雀、伏缨和慕容寒山外,还有几名显然不是前来听法的,只不过和朱雀等人一样,是看到别人跪下,为了不让自己显得特殊,所以才顺势跟着跪下,只不过真正的信徒跪下后磕头点地不再抬头,别有目的之人虽然跪下,但却时时刻刻观察着周遭的形势。

伏缨低声道:“那最后几个跪下来的人似乎就是戏班子里的人。”

慕容寒山记得了这些人的方位,这些人全都在靠近落花台的东南角,那里出于十万多信徒的外围,既容易下手,又容易逃走,的确是个好地方,他用肩头碰了碰朱雀,三人慢慢地向那些人挪去。

说到一个段落后,活佛让大家起身,十万多人站起身来,朱雀等人趁机来到东南角那群可能是雪隐门人的附近。

直到此刻,大汗才来到活佛身旁,两人互相施了礼,大汗和活佛说了几句话,然后来到落花台台前,他双手高举,示意众人听他说话。

不禁是这些牧民,就连朱雀等人也好奇大汗要问什么问题,而且能够回答大汗问题的人重重有赏,大家屏声静气,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起看着大汗,希望他赶紧问出问题,就算自己不能回答,他们也想知道问题是什么,答案是什么,谁才是那个能为大汗解惑之人。

大汗首先表示了对活佛云丹嘉措前来说法的感谢,对重午节的祝福,对众人的祝福,之后他才转到正题上,只听大汗说道:“咱们的草原上原本有许许多多的部落,许许多多的氏族,只不过当时大家相互提防,防止其他部落的人来抢自己的牛马,来抢自己的女人,有的是先下手为强,让自己变得强大,有的是部落相互通婚融合,变成大的部落,以抵抗其他部落的侵袭,不知经过多少年,才有了如今这个局面,草原曾被鞑靼人统一过,但由于鞑靼人的贪婪,导致如今草原又分成了几块,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大家又开始过起提心吊胆的生活,唯恐哪一天战争来临,自己辛辛苦苦养育的牛群马群羊群成为别人的财产,因此大家有一统草原之心,可是草原这么大,大汗却有十多个,谁都不服谁,草原的首领却只能有一个,因此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伏缨和朱雀同时一震,隐隐想到了大汗要问什么问题,两人你眼望我眼,伏缨的眼中充满了佩服,因为两人同时想到,大汗肯定是事先得知了活佛企图帮主其中一名大汗一统草原的野心,前来说法之余,准备说服准噶尔部,而大汗显然不想放弃自己的地位,不想答应,但活佛威望甚高,他必须让众人明白他不愿听从活佛建议的理由,否则一个部落很有可能因为想法的不同而变得从内部开始分裂。

大家都静静地等待大汗问出他的问题,很多自认为聪明的人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准备回答大汗的问题。

大汗等候了一会,见到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这才缓缓地说道:“我的问题就是,如果草原统一,如何让别的氏族的人对待我们如同我们对待自己的亲人?我们又如何能够做到将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财富无私地和别人分享?如何将那些曾经杀害过我们的仇人视为亲人?”

听到大汗带着嘶吼的问话,莲花台下寂静无声。

江湖尘事

第一百一十章 奇诡转变

大汗原本说的是一个问题,现在虽然问出了三个问题,其实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将陌生人甚至是仇人视作自己的亲人,这不仅要求自己能够做到,还要保证别人也能够做到。

中土有一位儒家圣人孟子,他就曾提出过一个理想的境界,那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么“天下可运乎掌。”只可惜这只是圣人才能到达的境界,这是孟子对梁惠王提出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建议,梁惠王当然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也无法运天下于掌中。

如今大汗将这个问题问出来,自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得出,他抛出问题,想要的并非一个答案,而是想让大家明白,自己就算能够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财富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而别人却未必肯和自己分享,大汗的目的是让人有了这种想法,就绝不可能再赞同部落的融合,那么他大汗之位也就不会失去了。

有了民心的支持,部落也不会陷入分裂之中。

这是大汗为了维持自己权利,而运用的一个手段,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此谁都得不到大汗重重的赏赐了。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朱雀此时忽然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伏缨和慕容寒山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大汗也看到了朱雀,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大汗不能视而不见,只能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其实大汗问完话后,就想立刻回去,他的本意就是让这些问题在大家心中生根,他的目的已达,且不愿生出其他乱子。

然而朱雀的出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迫于形势,他又不能不让朱雀回答。

朱雀朗声说道:“有一个办法能够做到,那就是用残酷的律法,迫使大家不得不这么做,否则便施以酷刑,让有异心之人受到鞭笞甚至伤残身体的酷刑,大家心生畏惧之下,便能做到大汗所提出的问题!”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哗然,纷纷指责朱雀违背人性的方案,有脾气暴躁的人都已经开始喝骂他的胡言乱语。

大汗原本以为朱雀是在拆他的台,等他听到朱雀的回答后,神情放松了下来,原来朱雀是在帮助他说话,他等到十多万人表达出对朱雀的不满之后,这才示意众人安静,然后神情轻松地说道:“这位朋友给出了一个答案,只可惜这个答案让大家都不满意,谁愿意生活在残酷的统治之下,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呢?大家可以放心,咱们准噶尔部的子民永远不会受到这种统治!”

十万多人中大部分人欢呼起来,为大汗送上赞美之词,因为这十多万人中大部分都是准噶尔部的人,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支持他们的大汗。

大汗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言语,这才准备离去,离去之前,他又隔空向朱雀说道:“虽然朋友给出的答案不尽人意,但是也是一种提议,我说过的有赏也是言而有信,等朋友回去以后,可以到准噶尔部来找我领赏!”

台下的人听到朱雀的回答虽然算不上答案,但依旧有赏赐,很多人露出羡慕的神色,更有人议论他不该获得赏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知道活佛云丹嘉措上台继续说法,众人才安静下来。

伏缨和慕容寒山都不明白朱雀此举何意,为何要强出头,惹人注意呢?

其实朱雀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他要借此机会接近大汗,查探发生在大汗身上各种古怪的事。

在活佛继续说法的声音中,大汗来到山腰间的近卫当中,却只是低声吩咐着近卫什么,一时并没有下山离去的打算。

慕容寒山和伏缨也在时时刻刻注意着那些怀疑是雪隐门的人的动静,或者因为大汗相距太远,又或者大汗身旁守卫太多,所以这些人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朱雀低声对二人道:“大汗是在等和活佛谈话的机会,他这么做,虽然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却不免和活佛产生嫌隙。”

伏缨却不管这么多,只是问道:“你是不是疯了,刚才那么多人都不说话,你说你凑个什么热闹?”

朱雀摇了摇头,又朝他眨了眨眼,伏缨虽然不明所以,但总算不再追问。

云丹嘉措在台上讲得天花乱坠,朱雀和伏缨却充耳不闻,两人的注意力都和慕容寒山一样,不是放在大汗身上,就是放在那些疑是雪隐门刺客的身上,然而大汗显然没有立刻离去的打算。

等到活佛说法又告一段落时,太阳已经正午,活佛让众人吃些食物喝些水,他自己也到落花台后,也终于和大汗一起进行了讨论。

圣莲峰下和落花台后相隔颇远,也看不清大汗和活佛再说什么,但像朱雀这等武功高强之人目力远过常人,他们看到了活佛显得十分愤怒,似乎是对大汗方才在台上的提问有关,两人争吵了一番,似乎并没有什么结果。

终于,活佛拂袖走开,大汗也怒气冲冲地率领着侍卫下山,三百名近卫拥着大汗,而山峰下又有两万名士兵迎接大汗回来,大汗的保护似乎令雪隐门没有一点下手的时机。

而那些在朱雀等人眼中就是雪隐门的刺客似乎正准备动手,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自信,就算他们能够侥幸得手,也决计逃脱不了。

更何况他们似乎连得手的可能也没有。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声闷哼从三人附近传来,朱雀寻声望去,似乎看到了曲三斗的身影,一名看似雪隐门的刺客,手中拿着一把利刃,身上流出鲜血,此人捂着自己受伤的位置,缓缓地倒下,周围的人见到发生了惨案,纷纷惊呼着后退。

山峰下,大汗已经和前来护卫他的士兵接上了头。

人群中雪隐门的刺客似乎被同门的死打乱了计划,十多人向被刺杀的那人围了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朱雀和伏缨以及慕容寒山三人都认为曲三斗是找到了刺杀万夫长的凶手,因此不惜在此刻危机关头忽然下手,为万夫长报仇。

曲三斗的鲁莽之举,不但令雪隐门的人计划落空,也令朱雀等人一时下不定决心。

大汗也看到了这里有些混乱,派出一支百人队来这边查看。

因为前来听活佛说法的人实在太多,这支百人队一边驱赶着诸人,一边向混乱之处走来查看。

也就在这时,朱雀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因为这些事情发生地太过巧合,他们都无法确定十多万人中那些人是雪隐门的人,曲三斗凭什么能够准确地找到凶手并痛下杀手的呢?

这件事多半是个陷阱,只不过朱雀一时想不明白这个陷阱究竟是针对谁而来,是大汗针对雪隐门设下的陷阱,还是雪隐门针对大汗设下的陷阱。

朱雀等人为了不惹人瞩目怀疑,三人也向一旁退去,只不过他们是想接近大汗的地方退去,这样就算要对付准备刺杀大汗的刺客,也方便得多。

这支百人队来到倒地的人身旁喝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的人躲避唯恐不及,又有谁会告诉这些士兵眼见之事,而给自己惹来麻烦呢?

这队士兵的首领是名百夫长,百夫长见无人回答,来到朱雀身前问道:“你可曾看到了什么?”

朱雀见这名百夫长职位虽然不高,但无论走路的姿势,还是流露出的气度,都给人一种精力充沛蓄势待发的感觉。

还没等他回答,伏缨已经抢着说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百夫长道:“是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跟我到大汗身前去说吧。”

伏缨说道:“凭什么让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围在三人周围的人忽然抽出各种兵器向三人身上刺去,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怎么高明,但因为距离朱雀等人很近,出手又毫无征兆,几乎就要得手。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中原武林中的佼佼者,其中一位更是剑法天下无双的慕容寒山。

他们虽一时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出手对付他们,却还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并拔剑相向。

慕容寒山一剑揽下了大部分的袭击,剩下的由朱雀和伏缨接下,三人的小楼剑、陵光剑以及流萤剑同时出手,天下又有谁人能当?

令三人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这些看起来相貌平平的假冒信徒的雪隐门的刺客外,前来查探的百人队也同时向三人攻来。

直到此刻,朱雀等人才想明白,原来落入陷阱中的,上当中计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三人。

他们一直以为雪隐门下手的对象是大汗,或者说是大汗设计对付雪隐门的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汗的人和雪隐门的人联手对付他们。

三人临危不乱,慕容寒山更是出手毫不留情,他本意就是要对付雪隐门,难得这些人主动送上门来,他自然也不会客气,一出手就是至敌死命,这样既能节省自己的体力,又能让周围的人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一场混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朱雀带着满肚子疑问,一边在想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圈套的,一边在埋头苦战,他一心两用,差点中了招,幸而由慕容寒山替他接过了这险至毫发的一招,慕容寒山不再隐藏身份,对他说道:“此刻绝非胡思乱想的时候,打起精神来!”

朱雀忽然脑中灵光闪现,他想起了能让自己落入此地的关键人物,那就是曲三斗!他一瞥之间,看到那位已经被刺伤到底的人又毫发无伤地站起身来,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此刻无暇去究及其中的细节,他想通了此事,心中再无挂碍,和伏缨联手一起杀敌,立刻杀的对方叫苦不堪。

在他们周围的人不断倒下,却又有人不断补充,围在三人周围的袭击者似乎源源不绝,杀不胜杀。

伏缨四处查看形势,同时口中喊道:“风紧,扯呼!”他看缠斗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动了溜走的打算。

三人都是轻功高绝之辈,想要脱身当然没有问题,只不过慕容寒山暂时不想离去而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兵贵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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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勇气去死的人,自然更熬不过苦刑,此人见自己口中的毒馕被掏出,最后的凭藉也没有了,脸色变得苍白,人也跟着委顿下来,等到伏缨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在他眼前毫厘处,准备去挖他的眼睛时,他彻底崩溃了,将所知尽数吐露出来,只求伏缨给他一个痛快。

此人也看得出自己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可是伏缨却道:“对你们雪隐门,我们已经知道不少,否则怎会准确地把握到你们在这里,从而对付你们呢?你们以为假扮成戏班子,我就看不出来么?只要你老老实实尽吐所知,我以性命保证你可以活着回去。”

伏缨这招欲擒故纵的手段果然起到奇效,此人不知道伏缨等人到底知道多少关于他们雪隐门的事,而且又有了生的希望,所以接下来伏缨所问的每一个问题,他都老老实实地回答出来。

长话短说,经过伏缨的一番问询,他们得知此人乃是雪隐门中的丙十三,雪隐门共有多少人,丙十三并不甚清楚,因为他们在进入雪隐门后,都是按照天干分为十处进行训练,训练完毕之前,这些人相互之间见不了几次面,艺成之后,也只有等到有任务需要他们出手时才会派人告知他们,尽管如此,丙十三因为加入雪隐门快十年了,所以对雪隐门所知总归不少。

按照丙十三的推断,雪隐门约么有五六百人之众,这次为了对付慕容寒山,出动了一半的实力,原本他们以为是绰绰有余,想不到却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对于雪隐门派出一百多人前去中土对付丐帮和慕容寒山之事,丙十三并不清楚。

雪隐门的门规极严,入门之后,终身不得叛离雪隐门,他们平时以普通人的身份混迹在牧民当中,他们不主动亮明身份,谁也不知道他们是雪隐门的弟子,因此雪隐门哪怕是在西域,都显得极为神秘。

而他们所接的活大多都是部落之间,氏族之内王公贵族之间的争斗,所以他们的酬劳很高,普通百姓就算想要对付仇人,又能拿出多少钱财呢?后来雪隐门的一位掌门发明了血印,他们接起刺杀的活也逐渐多了起来。

丙十三告诉三人雪隐门几处联络点,相比较其他地方,这些联络点中的雪隐门门人占据了很重要的作用,因为每次接到活后,都是由联络点的人负责联络某个刺客前去行动,慕容寒山详细问明了这些联络点的位置和人数,并认真地记了下来。

看着三人并不罢休的态度,丙十三惨然一笑道:“

“我跟你们说了这些,你们就算放我回去,我也无法在雪隐门立足了,若是被人得知是我告诉你们这些事的,我的处境会更加凄惨,不过幸而你们今日杀死了我们太多门人,所以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我的死活,我只能假装被你们杀死,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说不定还能保住我家人的性命。”

关于伏缨要问的有关他们藏宝地的事,丙十三道:“我虽然不知道门中的财富都藏在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谁知道藏宝地的所在,你们可以去找他。”

伏缨问道:“谁知道藏宝地?”

丙十三道:“藏宝地是我们门中禁地,就算对我们雪隐门中普通的弟子,也是不允许知道,出了门主外,知道藏宝地的还有两批人,一是守护藏宝地的三十六名身手高明的弟子,而是每处联络点的负责人,此人出了派遣雪隐门的刺客任务外,还有将每次刺杀的酬劳都送到藏宝处的工作,只不过这些联络点的负责人都是雪隐门的骨干,轻易不会说出藏宝地的所在。”

朱雀问道:“你们雪隐门的门主是谁?叫什么名字?”

丙十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伏缨不信:“这怎么可能?你身为雪隐门的人,竟然连门主是谁都不知道?”

丙十三道:“别说门主叫什么名字,就连门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们普通弟子都不清楚,更何况我们也没有见到门主的必要。”

伏缨几乎已经无话可问,他见到此人还算配合,便有饶他一命的打算,他正要让此人滚蛋,朱雀却忽然问道:“你们此次前来对付我们,是大汗的要求,还是你们门主的要求?”

丙十三道:“是大汗的要求,我们原本以为他会挥动大军和我们并肩作战,哪知道他竟只派出一百人,否则我们又怎会败得如此狼狈?”

朱雀心道,偿若大汗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和雪隐门一起围攻他们,他们三人虽然难以幸免,但大汗恐怕也会在混战中受到来人的偷袭,这两万骑兵还能剩下多少还不好说。

伏缨道:“你走吧,此后别再让我们见到你,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丙十三连忙谢过不杀之恩,连滚带爬地下了圣莲峰。

三人看着丙十三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到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都振奋起精神,要让雪隐门的人知道他们的厉害,丙十三已经逃到了山脚,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旁射出,箭羽去势极快,

,再加上丙十三刚刚死里逃生,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偷袭他,这支箭矢穿透了丙十三的脖子,将他带得向一旁斜飞出去,当场毙命。

伏缨已经决定饶了此人,没想到此人却死在别人手中,伏缨感到一股怒气勃然而起,他立刻向山下冲去,准备看看是谁射出的冷箭。

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怕他有失,连忙跟了过去。

三人来到山下,还没等伏缨的怒气发作,眼前的情形让三人立刻冷静下来。

原来在山下等候他们的,并不只是射出冷箭的人,而是带着一万多骑兵的大汗,有两名护卫骑着马跟在大汗身后,其中一人刚刚把一把长弓放回背上,显然刚才那支冷箭就是他射出来的。

只听锵地一声,慕容寒山抽出小楼剑,刚才和那些人厮杀时,慕容寒山不愿离去,除了他慕容寒山从不会逃走外,更重要的是他看出大汗并没有全力对付他们的意思,如今,面对一万多人,他们需要便杀便走,否则若是陷入被围住的局面,他们只有力战而亡的结果,再没有别的选择。

可是大汗却丝毫没有准备出手的打算。

朱雀走上前去,像是向骑在马上的大汗抱拳施礼,然后问道:“不知大汗此举何意?”

大汗原本带着两万骑兵而来,如今在他身后还有一万多人,足见刚才他们和偷袭者之间厮杀的惨烈。

大汗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来历,我也无意和你们为敌,不仅不是敌人,还可能交个朋友。”

朱雀冷笑道:“咱们成为朋友?大汗不是把我们当成傻子来看吧?”

大汗下了马,向朱雀走来,大汗的几名侍卫要跟上来,被大汗挥手止住,朱雀一时摸不清他的意图,不过大汗孤身来到他身前,自己偿若要取他的命,恐怕那一万多骑兵也都来不及做出反应,从此处也能看出大汗毫无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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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大汗说道:“我说的朋友和你们口中的朋友可能不太一样,我们草原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就是朋友,没有第三种情况,而且你们中原也有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至少可以做这种朋友。”

朱雀愕然问道:“什么敌人的敌人?”

大汗道:“你们前来的目的,据我所知,不过是为了对付雪隐门,在这一点上,咱们可以携手合作。”

朱雀更加不明白了:“刚才雪隐门的人围攻我们,大汗的人也参与

与其中,你们和雪隐门的人沆瀣一气,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大汗道:“我和雪隐门的合作乃是不得已而为之,雪隐门乃是我们草原上的一颗毒瘤,威胁着所有人的生死,让这种人留在草原上,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那就是伴虎而眠,谁能睡得踏实?”

朱雀道:“你们不是拥有血印么?难道有了血印,他们还会对你们下手么?”

大汗道:“血印?这种东西是对我的羞辱,更何况血印不过是一块破石头罢了,等到他们翻脸不认账的时候,谁又能去跟他们说理去?今日我派出一支百人队和他们联手,阁下如是聪明人,当知道我的苦衷,我已经尽力不留把柄给他们,我以大汗之尊,却受到他们的威胁,这大汗当得索然无味,如果你们能够帮我除去这颗毒瘤,我愿意竭力配合你们,需要什么条件,你们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能够接受的,我都会给。”

这条件十分诱人,更何况朱雀和慕容寒山以及伏缨等人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雪隐门,但朱雀偏偏摇头拒绝了大汗的提议:“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对付雪隐门的人。”

大汗脸色变了:“为什么?难道你们和雪隐门之间……”

朱雀忽然笑道:“大汗不用瞎猜了,我们和雪隐门之间只有仇恨,只不过我们不会和大汗联手对付雪隐门,是因为偿若雪隐门知道大汗在对付他们,说不定会狗急跳墙,全力对大汗出手,不免造成无谓的变数,所以我们三人去对付雪隐门已经足够,只要大汗不要拖我们的后腿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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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听到朱雀的话先是愕然,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像大汗这样的男人,竟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感激地说道:“好好好,你放心,我会通知整个准噶尔部的人予以你们方便。偿若你们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隐患,整个大草原的人都会感激你们的。”

看着大汗率军离去的背影,伏缨在一旁叹道:“这么好的敲竹杠的机会,让你白白放弃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朱雀淡淡地说道:“如果咱们和他合作,他派出一支骑兵跟着咱们,你想雪隐门的宝库他们愿意白白留给咱们么?”

伏缨闻言一愣,接着流露出感激的神色:“好小子,你倒没有忘了我的事。”

慕容寒山自后跟来,他说道:“兵贵神速,那些联络点上的雪隐门的人还不清楚咱们已经知道他们的下落,咱们正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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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追击千里

距离他们最近的联络点就在准噶尔部,三人回去的路上,伏缨提起曲三斗,想知道他为何要陷害自己。

朱雀解释道:“此人在草原上生活了三十多年,说不定早被雪隐门吸纳入门,那个万夫长也说不定就是他杀的,咱们都被他的言语迷惑了。”

伏缨推断:“说不定此人根本不是什么曲三斗,只不过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这个名头,借以骗过咱们罢了。”

慕容寒山却肯定地说道:“不,此人就是曲三斗,名字可以假冒得来,气势假冒不出,此人虽然改用一支铁铸的烟杆子做兵器,但举手投足间都是判官笔的架势。”

慕容寒山的眼光,那自然是不用怀疑了,伏缨和朱雀听他这么说,便打消了这方面的疑虑,两人都认定他是被雪隐门的人收买或者他现在根本就是雪隐门的一份子。

对于大汗今日的表现,朱雀感叹掌权之人的想法和普通人不同,他表面上和自己作对,与雪隐门联手,暗地里却希望借助三人的力量将之铲除,细细思之,不免令人胆寒。

而活佛云丹嘉措虽然受到整个草原上人的推崇,但遇到掌握实权的大汗,似乎还是难以作为,这在大汗今日的一番提问就能看出来,活佛想要靠着自己的影响力,将几大部落统一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活佛越意识不到这一点,依然四处游说几个部落,最终受到几位大汗的仇视,十二年后被人刺杀在哲蚌寺,至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因为很多人都有杀他的理由,故而始终没有定论,成为了历史上的一大迷案。

三人回到准噶尔部,牧民们因为今日的事,怕殃及到自己身上,大部分人都留在自己营帐中没有出来,而大汗也派出了士兵在周围巡逻,以防出事,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而大汗对于三人的态度也十分奇怪,虽然他们答应了帮助大汗对付雪隐门的人,但大汗却还是对他们表现出了一种敬而远之的样子,朱雀推测这是大汗故意做出的态度,以防雪隐门的探子看出大汗对他们的铲除之心,防止他们在鱼死网破的情形下全力对付大汗。

根据丙十三提供的线索,离他们最近的一个雪隐门的联络处就在他们下榻的客栈附近,三人出去直接去找,伏缨讶然发现,此处竟然就是前日他抢夺肉蛤饼的地方,只不过此人所在的营帐已经人去帐空,至于此人是不是今日参与围攻他们,而被他们随手宰了的人,他们一时也难以分辨。

随后三人又去了戏班子投宿的几处牧民营帐,这些牧民还在奇怪,戏班子的人昨夜随他们去圣莲峰落花台听活佛说法,此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道具以及表演时穿得衣服还放在他们家中,三人一连找了几家都是如此,伏缨心道,这些人已经死在草原上,恐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取回他们的行李了。

准噶尔部中共有三处雪隐门的联络点,无不是不见人影,三人知道原委,倒也并不如何失望。

雪隐门在这场同他们的厮杀中,二百多人只活下来十多人,这十多人定然不敢再留在准噶尔部中,所以三人商量后决定,立刻离开此地,到雪隐门盘踞的另一个部落,土尔扈特部去,那里也有几处雪隐门的联络处,况且他们推断雪隐门的主力就在土尔扈特部。

三人回到客栈,见过班阑珊,慕容寒山思忖班阑珊再跟着他们,除了冒险外,再没有别的帮助,而且朱雀和伏缨都会说西域人的语言,所以慕容寒山便让班阑珊自己回去。

班阑珊这一路上,虽然经历了几次生死之险,但原本说好的一千两的酬劳,在经过和马贼的厮杀后,他意外地“分赃”到三千多两银子的巨资,早就想回西宁卫了,只是自己不好主动开口,他听到慕容寒山让他回去的提议,还是客气了两句:“此去土尔扈特部,你们人生地不熟……”

慕容寒山道:“草原上并没有什么难以寻找的地方,你得了钱财,以后少到西域冒险,几个部落如今处在战事的边缘,一旦真的打了起来,你一个外人的性命被他们误伤可就冤枉了。”

班阑珊本就是客气一句,听他这么说,只得答应回去,临别之际,自然少不了哭哭啼啼的,慕容寒山道:“马车给我留下,我还有用,你骑一匹马回去吧。”

打发了班阑珊后,三人购买了足够的食物清水和酒,这便上路赶往土尔扈特部。

伏缨赶着马车,拉着行李,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骑着马,三人启程时已是午后,草原上暖风吹来,让人感到懒洋洋的,正是出行的好天气,大汗自然知道三人离去的原因,并没有阻拦,却也没有送行。

三人离开准噶尔部十多里地,后面两匹快马追了上来,三人听马蹄声甚急,都留上了神,朱雀回头看去,这两匹马上的人穿着普通牧民的服饰,但两人神色间却不像普通百姓,却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官员气度,这两人匆匆赶来,并非为了别的,正是向着三人而来。

朱雀见这两人没有敌意,勒马停住,两人从马上下来,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裹递给朱雀道:“大汗知道三位英雄此去土尔扈特部,也知道三位英雄的目的,大汗需要避人耳目,因此没有亲自给三位英雄送行,这些薄礼大汗让小人拿来送给三位英雄,预祝英雄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伏缨轻舒猿臂,将包裹接了去,他解开包裹,看到里面放着一个玉盒,以及十多根金条,金条沉甸甸的,显然是十足赤金,伏缨打开玉盒,玉盒里面是白色的膏状事物,好像极浓的米糊,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来人道:“这是我们部落中无上的疗伤圣药,雪莲白玉膏,若有什么刀伤剑疮,毒虫咬噬之类,外敷内服都极具神效,大汗怕三位英雄中了对方的暗算,有了这雪莲白玉膏就能药到病除。”

伏缨点了点头,知道西域的雪莲被称之为圣药,而大汗所赐,那更是异常珍贵之物了,伏缨道了谢,收下了赠礼,这两人大喜,又恭祝一番,这才回去。

朱雀叹道:“这大汗是让咱们出死力了,只不过他不知道咱们原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对付雪隐门,否则就这么收了大汗的礼物,咱们若无对付雪隐门的打算,就显得很尴尬了。”

尽管准噶尔部和土尔扈特部都是在当年瓦剌过的范围内,但土尔扈特部还在准噶尔部的西北部上千里外,和中土不同的是,在中原走上上千里,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城池,但是在草原上,上千里的坦途,中间只有疏疏落落的几个部落而已,每日所见,都是茫茫草海,似乎和昨日和前日并无什么不同。

三人中以朱雀对西域所知最多,这是因为他的师父北斗先生就是生活在西域雪山下,耳濡目染,道听途说,也对西域的历史知道了个大概。

一百多年前,成祖皇帝亲自领兵西征,打得瓦剌人不得不臣服中土朝廷,后来随着在瓦剌和鞑靼人的征战中不断获胜,瓦剌人的野心也跟着膨胀起来。数十年后,瓦剌人的势力在也先当上大汗后达到了顶峰,当然他们的兵力也到了一个顶点,也先不甘心向上国臣服,更不甘心每年的朝贡,竟向中土发动了战争。

当时朝廷腐败,军队的腐败尤甚,很多军营虚报士兵人数来冒领粮饷,结果在也先率兵侵入时,这些守边官兵不堪一击,节节败退,一度被也先攻打到了京城,甚至英宗皇帝也被掳走,成为汉人永远的耻辱,虽然瓦剌大军最终被于谦率兵击退,皇帝也给送回,但中土毕竟还是元气大伤。

但是瓦剌人也并没有因此再做出什么更大的成就,也先攻打到上国京城,俘虏中土皇帝时是他一生也是瓦剌历史上最荣耀的时刻,此后的也先不可一世,自封为僭称“大元田盛大可汗”,并学着中土建国建立年号,只不过又有他并没有建立一个管控草原的制度,他的唯我独尊惹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最终被他的部署暗杀而死。

也先一死,瓦剌国没有了这位极具军事才能之人的领导,立刻陷入分邦离析之地,瓦剌国统属下的四个最大的部落谁都不服谁,一个显赫的帝国就此陨落,若不是鞑靼人在旁虎视眈眈,瓦剌国早就陷入征战不休的局面中了。

即使如此,四大部落企图打败其他人,再创也先统治时期的辉煌的野心也从未熄灭,只不过四大部落的实力都差不多,谁都没有能力一举击溃其他三个部落,反而还要担心自己和某一个部落发生争斗时,被其他两个部落有机可乘成,因此大家互相防范,竟维持了一百多年的虚假和平的景象。

战争迟早不可避免,只是谁都不知道何时会发生罢了。

伏缨听朱雀说完这一段历史,感慨道:“中原皇帝都被人掳走,也算是汉人之耻了,真不明白后来的皇帝怎么不去报仇雪恨?”

朱雀道:“他们倒是想,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咱们劳师远征,已经占不了地利,而且边疆之外,除了瓦剌还有鞑靼人还有女真人,都对中土怀有觊觎之心,因此他们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吃了败仗,国中根本动摇,就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伏缨郁闷地说道:“难道就此罢休了不成?想当年宋人有靖康之耻,却不料后世又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看呐,打铁还要自身硬,咱们羸弱,他们便趁机沾些便宜,咱们强大,他们便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朱雀跟着叹道:“中土如今因为天灾人祸,已经快成了一个烂摊子,你就别指望他们能在此时振兴起来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冰雪消融又岂能奢望一日之暖?”

第一百一十四章 落入重围

田中禾拦住他:“等一下,现在京城到处都是东厂的探子,刘兄弟这么离去,不出两条街,定然会被人认出来,不如改一下相貌再走稳妥些。”

刘苏儿一想也是,如今京城正值凤鸣鹤唳之际,自己小心一点总归没错,田中禾此人虽然不如千面婆那样在化妆方面出神入化,可是也颇有些手段,他调了些米粉,细细抹在刘苏儿的脸上,却偏偏流出一块没有抹,这么一来,刘苏儿的皮肤变得白了些,没有涂抹的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天生的胎记,田中禾又将他的鼻梁加高了些,嘴唇改薄了些,刘苏儿揽镜自照,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他笑道:“想不到田副堂主竟有这手本事。”

田中禾笑道:“我常在外打听消息,不改变下相貌,怎能行?我再给你换身衣裳,保准被你走在大街上没人能认出来。”

刘苏儿任他施为,可是他的形貌虽然变了,但背后这根紫竹棒却不好改变,他思量了一会,断然决定将紫竹棒留在丐帮分堂。

田中禾要给他找个别的棍子代替,刘苏儿拒绝了:“只要我拿着棍子,总会让人联想到我,反正这几日我也不和人打斗,先放在这里。”

离开丐帮分堂,刘苏儿去了顺天府,此时的他不敢公然去找李觅踪,只能在外面的早点铺子里等着,早点铺子的老头是陕西人,早和刘苏儿认识,可是刘苏儿如今改了相貌,他便认不得了,只当他是普通的客人。

刘苏儿走过去,对老掌柜说道:“林老爷子,我有件事要请你帮下忙。”

老掌柜看刘苏儿时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刘苏儿恍然说道:“我是刘苏儿,故意化妆成这样的,带回李觅踪要来顺天府,你帮我喊住他,让他来铺子里跟我说话。”

老掌柜左右看了看刘苏儿,这才笑道:“你还别说,你这么一化妆,变得顺眼多了,李觅踪可是那天你带来的那位?”

刘苏儿哭笑不得,点了点头,老掌柜说道:“行了,你在这等着吧,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夹几根油条。”

太阳升起来时,李觅踪正和平日一样,准备到顺天府去值班,来到顺天府外,老掌柜喊住了他:“李大人,刚打出来的热乎乎的豆浆,过来喝一碗吧。”

李觅踪本来是吃过饭的,闻言感到有些奇怪,他来到早点铺子门口,见到老掌柜想起了他,心中一动,在铺子里四处查看,没见到刘苏儿在此,心中有些不解。

刘苏儿对他招了招手说道:“李大人立了功可别忘了旧人。”

李觅踪经他一提点,这才看出刘苏儿的轮廓,他来到刘苏儿对面坐下,压低声音道:“好小子,我差点被你给害死!”

刘苏儿问道:“怎的?”

李觅踪说道:“东厂的人调查那些腰牌,要不是我早预料到这些腰牌会出事,有了准备,如今恐怕会沦落到撤职查办的地步。”

刘苏儿想起此事,歉然道:“想不到展仓里给我们来了个将计就计,狸猫换太子,我们事儿办砸了,对了,东厂的人有没有怀疑到丐帮堂主身上?”

李觅踪摇了摇头:“他们一个活口都没捉住,只拿下十具尸首,尸首又不会说话,怎会想到他们是丐帮的人冒充的,你跟丐帮说一声,可千万别摆什么灵堂做什么法事,否则岂非不打自招?”

刘苏儿点了点头:“这点他们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对了,刑部尚书韩铁律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李觅踪说道:“水牢的管辖属于刑部,虽说路小千是他们捉来的人,可是水牢被劫,刑部总归脱不了责任,尚书大人这几日正针对城内所有的监牢看守进行整治,防守加强了一倍也不止,尤其是城西的水牢,想救路小千?我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刘苏儿问道:“这个且不谈,李大人可知厂卫的人为何将路小千只放在水牢里而不杀了,除了引出我们这些想救他的人,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李觅踪看了他一会,然后说道:“这恐怕只有东厂的人才知道了,我又如何清楚?”

刘苏儿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说的不是实情,他说道:“咱们这个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何况最近一段时间既然水牢看守严密,我又受了伤,自然不会再做劫狱的蠢事,我只是想知道路小千究竟还有什么身份,这也能解释为何展仓里为何会如此精明,竟能看穿我们的计划。”他的意思是只有路小千身份特殊,所以才会收到展仓里的重视,才会压下前去追杀刘苏儿的死仇,围攻假冒六扇门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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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觅踪眼睛看向一旁说道:“你究竟在怀疑什么?”

刘苏儿说道:“我怀疑路小千不仅仅是路达远的儿子这么简单,一个反贼之子,竟能劳动刑部尚书对他心心念念,劳动厂卫的人如此重视他,而且还使得咱们这种关系,你竟然还瞒着我,我真怕自己死在关于路小千的事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最后一点自然是他刚刚想到的。

李觅踪叹了口气,正视刘苏儿道:“路小千的事是有些古怪,我若说我现在也不大清楚,你能相信么?”

刘苏儿听他话中的口气,反而相信了他:“若是连你都不知道,谁才会知道呢?”

李觅踪摇了摇头:“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其他人多半是在猜测,我有一个办法能够查明一些真相,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冒险。”

刘苏儿问道:“什么办法?”他心道,若是能够查明真相,解决此事,就算是冒些险也算值得的。

李觅踪说道:“就是我将你抓住,送入水牢,只要你能够和路小千关在一起,不就有机会了解他的秘密了么?”

刘苏儿想了想,然后说道:“若非我知道你的为人,定会以为你是真的像借机将我送进去,这办法倒也使得,只是这两天不行。”如今受了伤的赵红袍还在刑部尚书府,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赵红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才是得不偿失。

李觅踪说道:“此时不急,你有时间便去,没时间就再想别的办法,我不能陪你多说了,再不去顺天府,恐怕要惹人怀疑了。”

刘苏儿知道这是实情,无缘无故地让他在早点铺子里待这么久,的确不合常理,他说道:“等我办完了事再来找你吧,对了,你发散你的人盯紧近日进城的人,我怀疑坏书生还会回来。”

李觅踪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刘苏儿吃了几根油条,喝了一大碗豆浆,这几日他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活动,这次他虽然离开了尚书府,可是习惯还没改掉,若是白天回去找赵红袍,只能是一场笑话,他跟老掌柜打个招呼,到后院去睡了一觉。

醒来后天已黄昏,刘苏儿出来吃顿饭,背上没了紫竹棒这根老伙计,总觉得却点什么,想起这几日事,颇有些云里雾里之感,自己明明是为了几名凶徒而来,如今来京的三名凶徒死了两个,跑了一个,自己虽算不上尽善尽美,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原本能够就此离开,却又被牵扯到路小千的事情当中。

很多事情都有种不期而遇的感觉,除了营救路小千外,其他的事情都隐隐约约,就连目的都不明朗,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并没有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这么简单。

刘苏儿叹了口气,收摄心神,今晚还要潜回尚书府去找赵红袍商量一下,自己假装被关入水牢,到底是不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刘苏儿再次来到尚书府的后院,准备翻墙进去,可是不知怎的,他有种心惊肉跳之感,若是他独自一人前来,没有牵挂,此时有了这种感觉,再大的事情,自己都要好好考虑一下,习武之人的预感往往都有其原因。

但赵红袍此刻就在里面,自己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刘苏儿还是义无反顾地纵身跳了进去,眼前是一片宁静的后花园,和他第一次来时并没什么两样,但刘苏儿却感到其中带着一股杀气。

穿过月门,来到中间的一进院子,所有的灯火都已熄灭,赵红袍就在其中一间客房里,刘苏儿自嘲是否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他来到赵红袍所在的客房门外,正要推开门,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出现,接着四周一片通明。

数十人出现在房顶和其他房门外,人人手里不是用一只手拿着火把就是挑着灯笼,另一只手自然是拿着兵器。

刘苏儿的心沉了下去,自己落入重围,那么赵红袍呢?他是否已经落入对方的手里?他的生死如何?

因为不知赵红袍的安危,刘苏儿没有轻举妄动,奇怪的是这些人只是将他围住,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一阵苍老的笑声传来,一名身穿官服的人从众人之间走了出来,对刘苏儿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尚书府!”

刘苏儿见事已至此,反而恢复了冷静,他问道:“我那同伴呢?”他能猜到此人就是韩铁律,自己仅仅离开一天的时间,这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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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徒遭暗算

在中土的时候,慕容寒山一人一剑,过着简单而寂寞的生活,从没有这种为了护着某个人而被迫出手的情况,可是此次西域一行,他却经历了数起被人围攻的情况,有女尼尘缘,有向导班阑珊,还有现在怀中的魔音教原教主伊琳娜。

他的生命中从没有遇到过的人,次第出现,和他紧紧纠缠在了一起,让他想不去理会都不可得。

如今更是如此,怀中的魔音教教主伊琳娜,甚至成为了捕杀他的诱饵。

这些人当他慕容寒山是什么了?

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感到一种深深的愤怒,怀中的美人儿如此虚弱无力,至于她是被点了什么穴道,慕容寒山一时无暇去看。

围着他的这二十多名黑衣人并没有蒙面,从相貌上来看,这些人显然都是西域人,高鼻深目,发色呈棕色且有些蜷曲,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剑,他们持剑的姿势很奇怪,和中土许多门派持剑的姿势都不同,可知这些人都是来自同一门派的剑徒。

慕容寒山所知并非不渊博,西域的北斗先生,雪山剑派,昆仑派的剑法等等他都了解,但这些人的起手式,却和那些门派都不相同。

怀中的伊琳娜似乎想说什么,慕容寒山正准备要帮她解开哑穴时,这些人开始发难,二十多人中有四人提剑向他冲来。

慕容寒山挥剑向四人点去,他的出手比这些人快上许多倍,因此能做到后发先至,只听一阵密集的交击声,四人的剑联手挡住了慕容寒山的反击,这些人一击不中,立刻向后退开,避过了慕容寒山刺向他们要害的攻击,慕容寒山若非怀中抱着一个人,定然回追击过去,这些人怎都逃不过慕容寒山的追击。

可是为了伊琳娜,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人退了回去。

虽然没有伤到对方,可是慕容寒山还是通过这一剑试探出了这四人的高地,如同他之前所预料的,这四人内力并不如何了得,只不过有一手联手的剑法而已,若是其中一人,或者两人向慕容寒山这么攻来,慕容寒山早将他们刺杀在他们出手的过程中。

一股深厚的内力从慕容寒山左手透出,注入他左臂弯中怀抱的伊琳娜体内,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一番,希望能够解开她的穴道,让她恢复活动,两人即便不能联手作战,至少也不用慕容寒山这么一直抱着她。

出乎慕容寒山意料的,慕容寒山的内力注入伊琳娜的体内,却犹如石沉大海,引不起半点波澜,更别说查探她被封闭的穴道和为她解穴了。

黑衣人第二轮的攻击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却变成了六个人,慕容寒山只得提剑以攻代守,将这六人逼退,让他一时无暇细想伊琳娜身上发生了什么。

或者是西域人练功的法门和中土不同吧,慕容寒山记得西域有一种功夫叫做梵我合一功,大致就是中土讲究的天人合一,只不过天人合一的武功是中土所有武功的最顶峰,而西域人的梵我合一功却是所有练功的基础,所以在慕容寒山看来,西域人的内功修练或者和中土不同,所以自己解不开伊琳娜的穴道。

六名黑衣人被击退后,又是八名黑衣人持剑冲来。

慕容寒山知道这次他们再被击退后,下一次就是十人,接着十二人等等,每次增加两人,慕容寒山先顾不得去看伊琳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手揽着伊琳娜,一手提着小楼剑,不退反击,八人向他攻来,他不再原地不动地被动防守,而是抱着伊琳娜向对方冲去。

八柄剑错估了慕容寒山的位置,因此有四柄剑落了空,慕容寒山迎将上去的四把剑还没有将招数使完,就看到慕容寒山疾冲而至,一名黑衣人大惊之下用西域话说了句什么,慕容寒山别说根本听不懂,就算能够听懂也绝不会理会。

倏忽间,慕容寒山抱着伊琳娜来到他面前四人的身后。

小楼剑一抖,上面的几滴血迹被甩得干干净净。

身后四人发出临死前的呜咽,然后慢慢倒下,慕容寒山连头都没有回。

这些黑衣人显然想不到慕容寒山怀抱一人,还能在一举手一投足间将他们四人反杀。

这是何等高明的剑法?

其余的黑衣人怔了怔,接着又有十人同时出剑,向慕容寒山刺去。

慕容寒山若是怀中没有伊琳娜,对付这十人同时出剑围攻,自然会使出扶摇式,同时反攻十人,以这十人的功力,决计定挡不住,但慕容寒山此刻非但要估计自己不被刺中,还要顾及到伊琳娜,因此他不得不抱着伊琳娜远远纵开,同时手中小楼剑将挡在他身前的三四人劈开。

背后风声响起,又有数人向他背后攻来,与此同时,左右也有人同时发难,慕容寒山暗叹一声,这些人的武功都不如何高绝,可是却有一套连环不绝地联手之法,同时他碍于要保护伊琳娜,所以不免施展不开,难道他一世高傲,如今却要为了一个女人而逃走么?

慕容寒山心有不甘,他傲然之心大炽,决定行险主动出击,只要自己每一出手都能杀掉几人,周身的压力自然会减轻,他轻轻抱住伊琳娜,右手将小楼剑以极快的速度递出,挡住了左边和后边的攻击后,他左手放开伊琳娜,伊琳娜因为全身无力,在慕容寒山放开她之后,她旋转着顺着慕容寒山的左臂向外冲去,就在她要离开慕容寒山的手臂时,慕容寒山又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在将她拉回来的同时,慕容寒山松开了伊琳娜,这一松一拉之间,伊琳娜像是有人推着他,跟着慕容寒山的方向转去。

慕容寒山全力向右边的几人反攻而去,这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他有把握刺死几人再回来将伊琳娜抱住。

右边的人见他剑势忽然变得威不可当,他们也想不想地向后急速退开。

但这次慕容寒山却不容他们就此避开自己的反攻,反而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前冲去。

这些人见慕容寒山似乎不顾怀中女人的性命,非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不可,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原来联手的阵势四散躲开,企图避开慕容寒山的雷霆一击。

但慕容寒山剑出一往无前,谁又能躲得开?

慕容寒山看似没将伊琳娜的性命放在心上,实则还是一直关注着她,以防自己背后有人出手暗算他。

这一进一退,慕容寒山将右方的四人刺死,若是他不是顾及着身后的伊琳娜,他这一剑足以将他右首的七人全部杀掉。

他不敢冒这个险,他回过身来,伊琳娜正好回到他的臂弯。

慕容寒山正准备再放开伊琳娜去,以同样的方法去对付其他人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原本在他怀中没有丝毫动静的伊琳娜忽然向他出手,慕容寒山的全幅心神都放在黑衣人身上,怎都没想过怀中的伊琳娜会转而对付他。

伊琳娜出手并不如何快极,只是和慕容寒山的距离在呼吸相闻的地步,她的纤纤玉手拿着几枚暗器拍在了慕容寒山四个大穴上,慕容寒山遭了她的暗算之后,立刻感到体内原本充沛的内力于刹那间消失于无形。

仿佛感到四枚钉在慕容寒山穴道上的暗器还不足以将他制住,伊琳娜继续出手,又在他身上的两处要穴上钉入暗器,如果说刚才是伊琳娜恢复清醒后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后面跟着的这两枚暗器则是她有意为之,绝不是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出手的表现。

慕容寒山带着不能置信的眼光看着伊琳娜,手中小楼剑跌落,他的人也跟着缓缓倒下。

他败了,这是继三十多年前自己败于北斗先生手下第二次的败,但这次却不是败在武功不如对方,而是败在对方的阴谋诡计之下。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伊琳娜为何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伊琳娜长叹一声,眼睛甚至不敢跟慕容寒山对视,她轻轻地说道:“这是跗骨钉,并非点穴,所以你也别想着能够将暗器逼出,我们对付其他人,通常用一枚跗骨钉就足够了,对付你,用六枚跗骨钉恐怕都未必保险。”

慕容寒山心中甚至没有愤怒,要对付他慕容寒山,理由多到他自己都可以为她解释,他只是问道:“难道从一开始,你就做好了对付我的打算么?”

伊琳娜缓缓地摇了摇头:“是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我原本不想用这种手段的,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也是被逼无奈。”

这时候黑衣人纷纷围了过来,他们用西域话问伊琳娜的话,伊琳娜也用西域话和他们说,双方说了很多,然而慕容寒山半点也听不明白,只感到黑衣人对伊琳娜有怨言,似乎在怪她出手太迟,让他们死了八个人。

伊琳娜解释了几句,最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慕容寒山,她一掌击在慕容寒山百会穴上,慕容寒山此刻功力全失,如同普通人一样没有抵抗力,受到伊琳娜这一击,慕容寒山只觉眼前一黑,人登时晕了过去。

昏迷前,慕容寒山似乎看到伊琳娜矛盾与痛苦交织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还是他昏迷前的幻觉。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互勾结

朱雀一个人留在这个还算宏伟的营帐客栈里百无聊赖,伏缨先去打探雪隐门的虚实,接着慕容寒山又算得上是不告而别,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此,愈发显得营帐宽大,愈发显得自己孤独。

伊雪此刻在四季峰上会不会想起他呢?自己随着慕容寒山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安宁,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从开始自己对伊雪的眷恋,到婚后平淡的生活,自己是否有种渴望小别胜新婚之感?两人都有缺陷,又都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两人都有着天生的优势,朱雀能拜得北斗先生为师,这难道不是上天的眷恋么?就算不是他朱雀,换做其他人,在北斗先生这位名师下,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就未必不如自己。

以前朱雀总认为自己的武功高强,是因为自己勤加苦练之故,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北斗先生悉心教导,换做一名寻常的武师来教导自己,自己就算不眠不休地苦练,又能有这番武功上的成就?

那当然不会。

这就是朱雀先天的优势了,伊雪则是生来就十分美丽,也算是她的优势,否则自己怎能被她牢牢困住内心?

看似如此,细想下又未必尽然,朱雀多年来游历江湖,见惯了各种惊艳的女子,然而能让自己魂牵梦绕,还只是伊雪一人,所以自己喜欢伊雪,也不尽是她的美貌,还有她娴静矜持的气质。

自己的行侠仗义,也不仅仅是北斗先生的谆谆教诲,也有自己天生扶弱逞强的天性。

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可是老天似乎又喜欢做天嫉英才天妒红颜之事,苏轼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世上似乎就没有完美之物,完美之事,自己在声名最盛,义气最风发之时却遭受小人暗算,全身被大火烧伤,从一名翩翩佳公子,变成了丑陋无比的伤残之人,若不是伊雪的姑丈金九灵施以妙手,自己的形貌恐怕再难以见人。

而伊雪也是一样,并非完美无缺,她天生石女,不能生育,两人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总到一起,两颗心相互依偎,相互慰藉,本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但不知道是否因为年龄大了,原本不在乎有没有子嗣的朱雀,有时竟会忽然想到,偿若伊雪不是有这个缺陷,那么他们的孩子将会是一名多么可人的珍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继承伊雪的容貌和自己的武功,那将会是一件多么令人心动和遐想的事。

只可惜……

似乎仅仅这样想想,朱雀都有种对不起伊雪的感觉。

朱雀掀开袖子,看着自己手臂上被烧伤后的丑陋的疤痕,心中隐隐作痛。

一种无以抒发的抑郁拥塞心头。

打开酒坛子,朱雀猛喝了一大口酒,自己是这么的幸运,有武功无敌的师父,有自己喜欢的美貌妻子,有这许许多多和自己肝胆相照的朋友,还有处处受人尊重的身份和地位,为何自己偏偏还有不满足之感,还有隐隐难过之感?

人心苦不足啊。

朱雀刚要喝第二口酒的时候,营帐的帘子掀开,是伏缨。

伏缨见朱雀在喝酒,愕然问道:“剑神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朱雀道:“他有事出去了,你怎么样?打听到了什么?”

伏缨道:“丙十三那死鬼所说的都是真话,几处联络点都有雪隐门的人在,我没有打草惊蛇,却探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朱雀问道:“什么有趣的消息?”

伏缨卖了个关子,他避而不答,先问道:“你小子似乎在和闷酒?你有心事?”

朱雀笑骂:“去你奶奶的心事,赶紧给老子说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伏缨和朱雀在一起共事久了,他见朱雀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正是掩饰什么,他讶然道:“原来你是真有心事,以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朱雀嘴硬道:“我哪里有什么心事?你别瞎猜了。”

伏缨摇了摇头:“咱们这些天都在一起,你不可能背着伊雪在外面有人了,快老实交代,否则我见到伊雪后,定会问问她,你是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朱雀冷笑道:“学会告状了?你会跟伊雪瞎说,难道我不会跟唐轩儿瞎说么?”

伏缨道:“我哪里瞎说了……好你个朱雀,你有心事不肯告诉我,那是不讲我当朋友了。”

朱雀干脆给他来个不搭理。

伏缨却不肯这么轻易饶过他,将他手里的酒坛子夺了过来,他也不和,将酒坛子盖上放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盯着朱雀看。

朱雀被他看得心烦,说道:“我看你今晚是非要和我过不去了,好,好,好,我问你,你刚才问我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先说说我有什么好满足的?”

伏缨细细推敲,也想不到朱雀为何这么问,他说道:“你小子武功比我高,轻功比我高,名气比我响亮,所做的事更是胜过我这个小毛贼百倍,你朋友多,又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你又不缺钱,偿若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看其他人都不要活了。”

朱雀道:“原来如此,在你们眼中若这就是满足,那么穷人眼里有钱的人就不该有不满足的,在伤残之人眼里,只要没有病的人都是极为满足的,在傻子眼里,聪明人就不该有什么不满足的,是不是?”

伏缨失笑道:“傻子眼里,绝不会觉得聪明人该怎么想,你这么说,果然有问题,让我红缨公子好好想想,你缺什么,你小子被火烧过,虽然人变丑了,但脑子没有被烧坏,更何况大丈夫少有以相貌为重的,你所想的自然不是怀念以前俊美的相貌,若是这么想,我看你八成就要做出对不起伊雪的事了。”

朱雀笑骂:“去你的。”

伏缨又道:“若说你和伊雪一起没有闹别扭的话……啊,我知道了,你们没有孩子,难道是因为这事?”

伊雪不能生育之事,朱雀谁都没说,就连伏缨也不知道,此刻听他提起,他心中暗暗吃惊,表面上却故意说道:“我不喜欢孩子,不要孩子又如何?”

伏缨道:“你这句话言不由衷,看来真是因为孩子的事,难道你那方面……”

朱雀连忙打断他的话:“行了,别瞎猜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就连唐轩儿也不能说。”

伏缨赌咒发誓一番后道:“我要是乱嚼嘴舌,就被你的陵光剑一剑杀了也不冤,你快说吧。”

朱雀只得将伊雪不能生育一事跟他说了,伏缨听了后也跟着沉默起来,他说道:“你知道,我在有了孩子之前,也曾想过这一身功夫该传给谁,后来收了那个不争气的徒儿伏光,才放下了这件心事,后来唐轩儿有了孩子后,我更不用去考虑这方面的事,但这并不表明我不能理解,你本事比我还大,难道以后要将一身本领带入坟墓中么?”

朱雀喟然道:“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伏缨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我有个解决办法,只希望你别嫌弃就行。”

朱雀道:“说来听听,若是偷偷地给我纳妾,我先声明,绝不可能。”

伏缨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在想,如果唐轩儿再怀上了孩子,还是男孩的话,我过继一个孩子给你们就是。”

朱雀喜道:“当真?只怕弟妹不舍得。”

伏缨道:“自然当真!唐轩儿那边好说话,再说了,我们的孩子给你养,定会比我们自己养还要有出息,她有什么不乐意的?”

朱雀的感激没过一会又变得黯然起来:“我怕收养了你的孩子,伊雪会心存芥蒂……”

伏缨道:“绝不会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想要孩子,你都这么想,她又怎能例外?更何况唐轩儿还没怀第二胎呢,你就开始发愁,似乎想得有些多了吧?”

朱雀本是豁达之人,由伏缨的开解心中郁闷早疏导了不少,他笑道:“不错,我刚才有些失态,估计是因为在这陌生之地,一个人胡思乱想罢了,对了,你刚才说你打听到了有趣的消息,是什么消息?”

伏缨道:“土尔扈特部的大汗名叫忽突兀,原来活佛去游说其他三大部落,妄图一统草原,就是忽突兀的缘故。”

朱雀道:“这件事猜也能猜得到,又有什么有趣的了?”

伏缨笑道:“单是这件事,当然没什么有趣的,有趣的是,你知道活佛为何这么卖力为忽突兀去做这件事么?”

朱雀道:“为什么?”

伏缨道:“因为忽突兀答应活佛,若是他办成了此事,他就第一个拥戴活佛做大汗,叫做大汗达赖,而忽突兀这么做也不是为活佛做嫁衣,好事都给他,而是让活佛认自己为义子,等活佛当过了大汗的瘾后,就将大汗之位传给他这个儿子,活佛只不过十六岁,而忽突兀已经五十多岁了,五十多岁的人喊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为义父,这还不够有趣么?”

朱雀也感到好笑,他道:“竟有这事?这么隐秘的事你又怎能探听到?”

伏缨道:“我是从雪隐门的人那里打听到的……”

朱雀脱口而出:“不好,忽突兀和雪隐门的人有勾结!”

伏缨苦笑道:“不错,看来想要从雪隐门中拿走那座藏宝库,如同虎口夺食。”

朱雀摇了摇头:“也未必尽然,雪隐门辛辛苦苦用性命换来的巨额财富,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拱手送人,所以我猜雪隐门定会放着忽突兀一手,那藏宝地绝不可能在土尔扈特部附近,否则忽突兀焉有不打这笔钱财的主意的?”

伏缨想了想,叹道:“希望如此吧,对了,剑神去做什么事去了,怎么至今都没有回来?”

朱雀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慕容寒山临走时的口气是他过不了多久就回来,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下半夜,他去干什么了?

两人虽然有些疑惑,却都没有担心,因为以慕容寒山的本事,还轮不到他们来担心,朱雀和伏缨又等了一会,不见慕容寒山回来,只能先睡下了。

他们绝对想不到,慕容寒山如今会落到什么地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威逼利诱

刘苏儿做出戒备的姿势,将梅嫽拉在自己身后,防止他们暴起伤人,然后问道:“怎么?不愿放我们走么?”

梅花仙摇了摇头:“你这人也真是的,非要我们说出那人是谁么?”

刘苏儿说道:“不错,否则咱们就不要多谈了,更别提什么做好朋友。”

梅花仙看着其他三人,问道:“你们怎么说?”

兰花仙想了想,对刘苏儿说道:“要不然这样,你别问那人的身份,我教你一套兰花分筋手,咱们依然做好朋友,你看如何?”

刘苏儿说道:“我不稀罕你的武功。”

兰花仙说不出话来,菊花仙说道:“我给你价值百金的珠宝又如何?”

刘苏儿说道:“就是万金我也不稀罕,要不然这样,我给你万金,你将那人的身份告诉我如何?”

竹花仙忽然说道:“看来,金钱和武功都不能打动你,你只是好奇心极强而已,嘿,我们昆仑四疯,难道非要你做我们的朋友不可么?”说到这里,他看着三人问道,“你们呢?反正咱们答应了别人,这叫做没有法子。”

菊花仙忽然威胁刘苏儿道:“你不肯做我们朋友,我们就要打你一顿,你要是害怕了,还是乖乖跟我们做朋友为是,而且,跟我们四人做朋友,那是有着无穷的好处。”

刘苏儿摇了摇头:“利诱不行,你们就用威逼?嘿嘿,本公子可不怕你们什么昆仑四仙还是什么昆仑四疯。”他这么说的时候,心中想着,委托他们来找梅林隐的人,难道就是梅嫽的亲生父母?否则为何要遮遮掩掩的?他们越是不肯说,自己越要想办法逼他们说。而结交自己云云,恐怕也是另有诡计,绝非是这么简单的事,这种事情,就算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

看着刘苏儿不为所动的样子,梅花仙和竹花仙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心意相通,两人同时向刘苏儿出手,刘苏儿没想到两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这种行径和偷袭都没什么分别,刘苏儿一手护着梅嫽,一手使出半招狂风骤雨掌,可是两人毫无征兆,抢先出的手,再加上两人出手的确极快,刘苏儿的这半招功夫只出到一般,手臂就被两人拿住,同时沿着这条手臂上的几个大穴道也同时被他们封闭住,刘苏儿半边的身子都动不了了。

刘苏儿怒道:“你们这是偷袭,真想不到你们大名鼎鼎,竟然做出这种卑鄙的行径!”

梅嫽见刘苏儿被两人偷袭得手,她立刻抽出剑,使出一字梅花剑,刺向梅花仙和竹花仙,但却被兰花仙和菊花仙联手拦住,四人两人出手,两人负责拦截,分工明确,显然是合作惯了的。

两人连刘苏儿都能偷袭得手,又怎能会拦不住梅嫽?

梅花仙说道:“我们这个怎能算得上偷袭?刚才我们四弟不是提前跟你们说了么,你不肯做我们的朋友,我们就要打你一顿,莫说言之不预也。”

刘苏儿说道:“这怎么能算?而且我也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才让你们得手的。”

梅花仙傲然道:“就算你准备充足,你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的,你又何必再自吹自擂?”

刘苏儿既感好气,又感好笑,他想起这些人拼命想结交自己这个朋友,便从此处下手,他硬着头皮说道:“你们放开我,咱们重新打一场,若是我输了,咱们就是好朋友了,若是我赢了,你们便告诉我们委托你们的人是谁,你们看这办法如何?

兰花仙抢先说道:“好,这注意不错,就这么说了。”他看了看其他三仙,见三人都没有意见,便出手如风,将刘苏儿手臂上的穴道尽解,从他们出手的方式来看,这四人应是师出同门,梅花仙和竹花仙出手时的功夫他没有时间细看,这兰花仙解穴的功夫,却的确是高明至极的武功,至于他刚才提到的什么兰花分筋手,看来也有一定的水平,自己冒然拒绝,此刻心中竟有些悔意,但更多的是警惕。

自己说能赢过他们,这份把握随着兰花仙的出手,而变得不那么自信起来。

刘苏儿活动了下手脚,他问道:“你们四人是一起出手么?”

梅花仙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和人比试,不论对付有多少人,我们都是四人一体,共同进退!”

梅嫽刮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们羞也不羞,明明是以多欺少,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梅花仙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们自来如此,因为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是相互补充的人。“

刘苏儿对梅嫽说道:“你放心吧,他们只有在偷袭的时候才能赢我,公平比试,他们又怎能是我的对手?”

昆仑四仙听到刘苏儿的话,都感到有些不太服气,心中都在想着,很快就能让你这小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梅嫽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刘苏儿又好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让她在一旁观看自己如何教训这四个人。

四人摆开架势,刘苏儿问他们:“咱们是空手相比,还是用兵器?”

兰花仙说道:“看你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兵器,而且咱们还是切磋的成分居多,自然是以空手比试为上。”

刘苏儿说道:“好!”好字刚刚说完,他就左掌前右掌后,双掌叠加,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风调雨顺,向四人中的梅花仙攻去,他看得出对方四个人里,以梅花仙的功夫最高,因此便集中掌力向最强的方向攻去,破其四人联手。

这一掌的掌力之雄浑,恐怕就是汪九成使将出来,也未必有他这般刚猛,梅花仙还没挨上这一掌,只觉察到扑面而来的掌风,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偿若硬接的话,双臂恐怕都难以保全,他当机立断,双足在地上一点,人向后飞退,与此同时,两边的兰花仙和菊花仙两人想刘苏儿夹击,刘苏儿变掌为风雨兼程,双掌一阴一阳,和两人双掌相碰,刘苏儿站在原地没动,兰花仙和菊花仙两人却各自后退一步。

只这两招掌法所形成的威力,已让四人脸上色变,竹花仙见他两招迫退自己这边三人,自己唯有硬着头皮向前冲,他的武功主要在指法,只见他十指翻飞,每个指尖都透出寒冷的内力。

飞退了一丈有余的梅花仙,看到竹花仙向刘苏儿扑去,猛地大喝一声:“住手!”

刘苏儿闻言,收了准备发出的第三掌,人后退几步,竹花仙也就坡下驴,心中暗叫侥幸,也跟着收了指法。

众人都看着梅花仙,刘苏儿问道:“怎么?才两招就比试结束了?”

梅花仙不理他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这掌法可是……可是丐帮的狂风骤雨掌?”

刘苏儿笑道:“你倒识货,不错,这两招正是狂风骤雨掌的招数。”

梅花仙和其他三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梅花仙喃喃地说道:“没想到,在这西域的穷山僻壤中,也避不开这套武功,不用比试了,我们认输!”

刘苏儿愕然,自己虽然暂时占了上风,可是四人并没有露出败相,而且偿若四人同时向自己进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为何梅花仙忽然主动认输了呢?他和四人虽然仅仅只是初次相识,但也能感到四人并非这种轻易认输之人。

梅嫽见到梅花仙主动认输,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她说道:“你们认输就好,省得你们受伤,四位仙人,刚才说的话可都算话?”

梅花仙苦笑道:“我们说过的话自然算话,我们主动认输,并非我们一定会输给你,想必你也能看出这点,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

刘苏儿见他认输得痛快,又答应告诉自己委托他们的人是谁,这么轻易地得到这个结果,刘苏儿甚至有些不太相信他们,心想,难道他们又要搞什么诡计?他顺口说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第一百一十八章 鬼使神差

天亮以后,朱雀和伏缨两人醒来,他们发现慕容寒山还没有回来,朱雀首先感到有些不对劲,他说道:“慕容寒山绝不是这种不告而别的人,他没有回来,不是遇到什么重大变故,就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

伏缨对慕容寒山有着盲目的推崇,他说道:“剑神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西域的蠢材?我看他说不定是何哪个女子出去约会去了,咱们在这里不过是瞎担心。”

朱雀摇了摇头,感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两人吃过早饭后,朝阳的光芒已经洒遍草原,牧民们驱赶着牛羊到草原上去放牧,天上云卷云舒,缓缓游弋,一切看起来都再寻常不过,再平静不过,但朱雀不安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

伏缨是个夜猫子,喜欢晚上行动,白天百无聊赖,在营帐中和朱雀有一搭没一搭的瞎扯,朱雀心绪纷乱,没心情和他说话,最后他说道:“我出去看看,你别瞎跑,回头若是再看不到你,徒然让我两处担心。”

伏缨道:“行了,你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只要没人冲进这帐子来找我,我就不主动出去惹事,这总行了吧。”

朱雀提着陵光剑走了出去。

伏缨当然不是肯乖乖听话在营帐中老实等候之辈,若是有人陪他说话,他还能待得住,此时他却感到十分无聊,他先是研究起营帐的结构,又以自己专业的角度去分析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营帐而不被发觉,除了头顶的天窗外,他感到从营帐下面也大有所为,只要能找出支撑营帐的木架子的缝隙,从下面匍匐进入,多半也不会惊动里面的人。

然而做完这些事却并没有花费他多少时间,他回到床上躺着,想要多睡会,晚上再出去打探消息,但翻来覆去,怎都睡不着,最后他爬起身来,准备到外面转转,说不定还能查探到一些关于雪隐门的线索,胜于留在营帐中干等。

在走出营帐的那一刻,伏缨已完全忘了朱雀对他的嘱托。

土尔扈特部因为地处西北,天气比其他几个部落更加严寒,而且民风非常彪悍,在其他地方,牧民大都非常热情好客,但是在这里,很多事似乎都要通过武力来解决。

伏缨从客栈营帐中走出来后没多久,就遇到几起打架的事,这些人打起架来看似不要命,其实出手很有分寸,并不动刀子,甚至不用武器,两人或者更多的人赤手空拳,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直到一方被制服,被制服的表示就是其中一方再也爬不起来。

让伏缨感到有趣的是,被打倒的人有时并非真的爬不起来,而只是做出一种服输的表示,这在中土是绝不会遇到的,就算不是对方的对手,也总会说上几句狠话,什么“你给我等着”,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的账以后再算等等。

除此之外,和中土人打架不同之处还有,若是官差遇到打架的人,若不是呵斥双方分开,就是将双方其中一方或者双方全都拘捕,送到衙门去断是非,占了上风的人还要赔偿受伤的人汤药费。

这里也有巡逻的士兵,见到打架的人就像看戏一般,在旁边指指点点,嘻嘻哈哈,仿佛事属寻常,只要打架的双方不动刀子,也不是一群人围殴一个人,他们通常是不会去管的。

这是一个强者为王的地方,伏缨都快要喜欢上这里了。

伏缨之所以心怀畅快,对这些事情看得颇有兴味,乃是因为他根本毫不担心慕容寒山的安危,慕容寒山若是也会出事,那这世上就没有不出事的人了。

看了几起打架后,伏缨也觉得有些无聊,周围都是陌生的人,他又不酗酒,一时竟找不出什么事来做,他来到昨夜探查到的雪隐门联络处附近,看到里面的人和普通的百姓并无什么区别,照样洗衣做饭忙前忙后,一点都没有刺客的样子,光天化日之下,他总不能直接掳走一人去严刑拷打,就算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人,总不免会打草惊蛇,这些人是否知道藏宝之地,谁都不能肯定,偿若惹起对方警觉,自己鲁莽之举就会坏了大事。

想到正事,伏缨感到一阵苦恼,单勤王的一支千人队还在准噶尔部落附近的树林中埋伏着,不知道粮食耗尽了他们会不会生出什么乱子,而到了现在,他对雪隐门的藏宝处还是毫无头绪。

伏缨一边想着此事,一边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土尔扈特部外面的草原上,在土尔扈特部的南边有一座耸入云端的大山,一百多人骑着马从山上冲下来,远远得就能看到这群人肩上停着大鹰,马后跟着猎犬,几乎每个人的马上都带着猎物,想来是部落里的人去打猎,现在丰收而归。

而茫茫草原,对于喜欢安逸的人来说简直是桃源圣地,对于好动的伏缨来说,简直是一大片没有玩乐之处的荒原,他满心烦躁,偿若是在中土,烦躁可以用兴趣来纾解,他会去几家大户外踩盘子,暗自计议如何对这些大户下手,也许他未必真的出手,对他来说总也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

就像喜欢书法的人,手里有大家的临摹,喜欢画画的人,手里有一副妙绝的画作,哪怕是赝品也好,总也有消遣时光的渠道,而在这里,伏缨面对的除了营帐还是营帐,牧民家极少有人收藏珍玩宝物,最大的财产就是马牛羊等牲畜,伏缨再有偷盗的癖好,也不会去打这些牲畜的主意。

而能值得他下手的,只有大汗的金帐,然而大汗的金帐固然吸引人,但金帐周围围满了保护大汗的军队,伏缨就是有心也是无力。

他百无聊赖地沿着土尔扈特部落的外围走着,草原上的人除了老弱残疾,其他壮年无不勤勤恳恳,向他这种清闲的人着实不多见。

走了不知多远,伏缨忽然看到一个营帐距离整个部落的营地都有些距离,这个营帐是非巨大,却又和大汗那种巨大而华丽的营帐不同,这个营帐十分普通,只是十分大而已,瓦剌人的营帐以哈那论大小,普通的营帐不过两个哈那,相当于中土的四间屋子大小,人口多些的人家,营帐可以达到四个哈那,六个哈那这么宽敞,大汗的金帐有十二个哈那,里面已经十分宏伟了。

而这个营帐却有八个哈那,足见里面的宽敞。

草原上的营帐有的用来居住,有的用来盛放物品,还有的用来经营,比如他们下榻的客栈,但是这个营帐和他所知的营帐又都有些不同,营帐外面有位皮肤白皙相貌还算过得去的女子懒洋洋地坐在一张躺椅中,似乎在晒着太阳,又似乎在观察着路过的行人,当她看到伏缨时,尽管伏缨不认识她,她还是甜甜地向伏缨笑了一笑。

这一笑中流露出的风情,足以让伏缨骨头都有些酥了。

他也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所在,尽管在其他的部落没有遇到过,但这种地方在中土却再寻常不过,那就是青楼。

伏缨左右看了看,真正有些做贼心虚,此时远离故土,身旁也没有认识他的人,朱雀和慕容寒山不知何时才会过来,伏缨看着这个冲他笑了一笑的女子,鬼使神差地向这个营帐走了过去……

山洞中,托雅看着慕容寒山,等候着他的应承,她的提议几乎任何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拒绝她,立刻会受到刑罚,眼瞎自然是避免不了的,甚至还有可能遇到更残酷的折磨,答应她,只要口述一套剑法,很快便能进行到第二步,喝下克制内力的汤药,然后恢复一定的自由,一年后,他就可以得到解药,天高海阔,任他驰骋,在此期间,还能得到眼前美人的青睐。

就算她是在骗自己,按照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总不至于立刻受到折磨。

而且选择和她合作,自己总能找到恢复内力的机会。

所以托雅笑吟吟地等候慕容寒山的答复,可是等她看到慕容寒山的答复后,脸色变了。

托雅道:“你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你想吃罚酒?你杀了我们雪隐门这么多人,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忤逆我,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寒山忽然问道:“伊琳娜呢?你们不知道她的下落是不是?”

托雅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还有闲情去管那贱人的事?”

慕容寒山道:“这样吧,你只要能将她好好地带到这里,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你看如何?”

托雅露出疑惑的神色问道:“真不知道你看上这骚狐狸哪一点,我哪点比不上她?”

慕容寒山道:“你别问这么多,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托雅犹豫了片刻,权衡利弊后,断然道:“好,我去帮你将她找来,你别希望借此拖延时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封闭你的穴道……”

慕容寒山忽然打断她的话:“何用这么麻烦?你不是有一种草药,吃了以后内力就会尽失么?你将草药拿来,我喝下后,你们不就不用担心了么?”

托雅见他主动要喝下那药,反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她说道:“那汤药喝了以后,就算有了解药,内力也会受到一些损伤,你确定要喝?”

慕容寒山道:“反正早晚要喝的,早喝晚喝又有什么区别?我被你们这样困着,早就没想着要完好无缺地离开这里,一点内力的损伤又算得了什么。”

托雅恨恨地说道:“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想不到你连瞎连死都不怕,倒是个痴情种子,我这就给你送汤药来。”

慕容寒山看着托雅愤然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内力尽失

伏缨进入这座西域的青楼营帐,依然抱着持身端正的态度,并无一丝对不住唐轩儿的感觉。

西域营帐里的青楼没有什么老鸨、龟公或者茶壶之类的人,进去后伏缨就发现这个足有八个哈那,也就是十六间屋子大小的地方被帷幕分隔成了二十多个小间以及中间的一片空处。

有客人的隔间帷幕下垂,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没有客人的隔间则将帷幕挑起,里面的厚厚垫子上坐着姿势妖娆的女子,摆出任君采劼的诱人样儿,其实这里大部分女子都是姿色平平,只不过隔间中光线昏暗,再加上这些女子穿着似露非露的衣服,不仅带着放浪形骸的样子,也让人有种曲径探幽的神秘之感。

有那么一瞬间,伏缨甚至有种不如在这里潇洒快活一番的感觉,毕竟这里无人认得自己,可是他立刻压下了这种感觉。

没有人招呼他,却又似乎所有等待接客的姑娘都在招呼他,凡是他经过之地,这些隔间里的女子都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渴望和幽怨,让人觉得偿若不选择她,甚至会有内疚之感。

伏缨还是认真地选择了一个姑娘,而且是这里面他认为最漂亮的姑娘。

随着这名姑娘向他甜甜一笑,伏缨走了进去,帷幕在身后落下,眼前是一片旖旎的春光。

伏缨:“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我叫克丽丝,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快宽衣吧。”

伏缨:“也不急于一时,我敢说姑娘是此处最漂亮的美人儿……”

克丽丝吃吃笑道:“公子也是英俊潇洒,让奴家很是心动,快来吧。”

伏缨:“姑娘既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也就是这里的头牌,自然也是生意最好的姑娘,我猜其他人都不如姑娘赚得多,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克丽丝的神情冷淡下来,仿佛身上的一股热火被伏缨浇熄了一半:“你这人倒也奇怪,来到这里不办事,反而问这问那,是否你那方面不行?”

伏缨自然否认:“当然不是,我孩子都有了,又怎会不行?我想请问姑娘几句话,偿若姑娘能如实回答,咱们就算什么都没做,我也照付姑娘的床金如何?”

克丽丝带着警惕的神色看着他,她原本拉开了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媚眼如丝,一副渴望有人爱怜的神态,她听了伏缨的这句话后,剩下的一半热火也随即消退,她问道:“你可是帷玉帐那边来取经的?我跟你说吧,你趁早打消这个主意,我们迎春窟可是由万夫长的庵答在后面撑腰……”

伏缨立刻明白她误会了自己,他不屑地说道:“我在你眼力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么?其他同行过来取经的?”

克丽丝自从得知伏缨不是过来要她侍寝后,看他的神情就不一样了,她冷笑道:“看你瘦得跟个竹竿似的,长得又像个马猴,不是跑堂的难道还能是掌柜的?”

伏缨最恨别人瞧不起他,哪怕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青楼女子,他也是不想留下他不好的印象,他冷冷地说道:“跑堂的能有我这身本事?”

说着,伏缨忽然翻身跳起,人头下脚上地冲天而起,双足勾住了营帐上的一根细线,这根细线看起来就连一个茶壶都挂不住,伏缨却像是黏在了上面,这根细线距离地面有一丈多高,常人就算是踩着椅子再跳起,双手都未必能够抓到细线,伏缨却轻轻巧巧地翻身又脚勾住,就算是不懂武功之人,也能看出伏缨此举的高超之处,克丽丝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还不算完,伏缨忽然勾着细线前后晃动起来,克丽丝道:“小心!”她是在让伏缨别将细线晃断了,人从上面掉下来跌断了脖子。

伏缨微微一笑,人借着这一晃之力,忽然又向上蹿高了丈余,消失在天窗之外,其身法之轻盈,几乎不像人能做出来的。

在克丽丝目瞪口呆中,伏缨忽然又掀开了帷幕,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笑吟吟地看着克丽丝:“怎么样,有我这身本事,还需要做这些下三滥的事情么?”

克丽丝像是见到一位英雄从战场上凯旋归来,扑到他身旁,伸手摸着他的身子,口中啧啧称赞,草原上的人最佩服有本事的男人,就算是卖身的女子也不例外,她带着热切的神态看着伏缨:“你若是答应宠幸我,我情愿不收你的钱。”

伏缨想不到自己一番显摆竟会招来克丽丝的这种态度:“咱们还是好好坐下来探探吧。”

克丽丝叹了口气,放开伏缨回到床上,坐在角落里,她明白伏缨这种人物,来此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发泄欲望,更非同行过来拆台,她带着幽怨的口吻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伏缨道:“不知道你接的客人里,可有一些特别的人,比如身上带着短剑,暗器机关,瓶瓶罐罐等物的人?”

克丽丝道:“我接的客人里,最特别的就是你,其实那个客人不特别呢?你说的带着这些东西的人,定是雪隐门的人,你来打听他们的事,是否要和雪隐门作对呢?”

伏缨听得雄躯一震,他想不到克丽丝竟然知道雪隐门的事,更想不到她说话竟然这么直接,他问道:“你知道?”

克丽丝避而不答:“我知道像你这种英雄人物,定然看不起我们这种出卖身子的女人,可是我们也由不得已的苦衷的。”

伏缨为了从她这里打听到消息,连忙昧着良心道:“我何曾看不起你们过?”

克丽丝道:“若非你看不起我们,为何不愿和我亲热?”

伏缨眼睛一转,口中带着深信不疑的态度说道:“我何尝不愿和你亲热,只不过,唉,你知道的,我满腹心事,怎有这个兴致?我早就说了,你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只不过,我现在……”

克丽丝伸手掩住了伏缨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她说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不用解释,只需要你证明一下不就行了?”

伏缨鼻端传来一股浓烈的香味,耳中尽失克丽丝诱人的话语,眼前所见,更是香艳无比的场景,伏缨本就不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置此温柔乡中,他为了达到目的,终于迷失了……

朱雀离开客栈后,首先要去找的,就是雪隐门的几处联络点,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从而推断慕容寒山是否落入他们的陷阱或者圈套当中,可是这几个地方的雪隐门门人并无什么异常。

土尔扈特部的部落占地极广,前后数里,左右也是数里,朱雀自然不能一间一间地去打探慕容寒山有没有在里面,他只挑大的营帐去看,当然没什么结果,之后他甚至取了大汗金帐周围,若是慕容寒山忽然兴起,想要找大汗的麻烦,那么大汗金帐附近总会有些异常,比如守卫的士兵变得十分警惕,周围的草地上也该有血迹之类大战之后的场景,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除了慕容寒山不见了,其他人都显得十分正常。

慕容寒山能去哪里呢?朱雀心中暗自焦急,却毫无头绪,他来到部落外的草原上,到处都是这么宁静,微风拂过,草浪起伏,大地显得如此静谧宁和,朱雀左右看了一圈,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他看了看南边的一座高山,高山上似乎有人在来回跑动,朱雀推断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打猎的人,但是此刻自己毫无头绪,不妨过去看看,说不定在那里能有所发现。

来到山脚下,从山上下来一群骑着马的牧民,看着这些人逐鹰走犬,带着猎物凯旋的情形,心道果然是打猎之人,看这些人的样子,他们应该没有遇到慕容寒山,否则不会有这种获猎颇丰的真诚的喜悦之情。

那么慕容寒山究竟会去了哪里?

他现在安危如何?

找不到半点线索,又不像在中原,可以找朋友,找丐帮的弟子帮着寻人,这里都是陌生的西域人,谁也指望不上,朱雀叹了口气,只能怏怏而返,希望回去能和伏缨探讨一下,能得到一些启发。

恐怕朱雀离去时,做梦都想不到,慕容寒山就在离他只有数里处的一个山洞里。

托雅已经亲自喂着慕容寒山喝下了压制他丹田内力的汤药,然后解开了他的穴道,又为他松开了手脚。

慕容寒山虽然身子得到了自由,但是全身半点内力也无,就像一个从没有习练过内功之人,像常人那样走路吃饭都没有问题,但是只要稍微重一点的活,他就做不了,他也尝试过慢慢将内力培植起来,但是丹田中空空荡荡的,就像一口枯井。

托雅娇笑道:“这药叫做化功汤,喝了以后若不得解药,内力就提不起来,就算再练出来,内力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每隔一个月,就要喝一次化功汤,否则内力就不是暂时被克制,而是永远都会消失,变成废人一个。”

慕容寒山不去理会她,只是说道:“我饿了,你们想学我的剑法,总也得让我吃饱肚子才行。”

托雅咯咯娇笑道:“不知道剑神想吃什么?”

慕容寒山道:“我从昨晚开始什么都没吃过,现在饿得简直能吃下一头牛,有熟肉有美酒,就全都给我送上来。”

托雅笑道:“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她走出了山洞,慕容寒山四下打量这个山洞,见到他的小楼剑就放在一旁,他走过去,将剑拿起,然后缓缓地抽出了剑,若在内力消失以前,他拿着剑,就像一个大人拿着筷子一般自然。

此刻小楼剑在手里却显得这么陌生而且沉重。

第一百二十章 后发先至

托雅带着两个人进来给慕容寒山送酒菜时,见到他手里拿着剑,吓了一跳。

慕容寒山却长叹了一口气,将剑放回鞘中,又将小楼剑放下,他故意说道:“没有内力,这把剑对我来说重得几乎拿不起来。”

见他放下了剑,托雅等人这才松了口气,笑着将酒菜给他摆在一块石台上。

慕容寒山坐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看到菜是一盆牛肉一盆羊肉,还有一盘下水,酒竟不是草原上常见的奶酒,而是甘冽的白酒,没有筷子,而是一个勺子一把刀,慕容寒山用刀挑起一块肉放进嘴里,他吃一块肉,喝一口酒,吃得很畅快。

托雅挥手撵走了两名手下,然后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以手支颐,带着微笑的表情看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且不去搭理她,这妖女现在做出的一切表现都不可信,做出的事情更是超出常人的理解,所以自己对他只能如避蛇蝎。

有了一件本事且习惯了这件本事,平时也感觉不到本事的重要性,而一旦失去了这件本事,则显得处处都束手束脚,慕容寒山此刻就有这种感受,内力荡然无存,就像从没有练过内力一般。

西北除了夏季外,几乎常年经历苦寒,所以西北人比中土汉人更为彪悍,除了没有礼法,很多事情都考蛮劲来解决的后天原因外,为了抵御风寒,他们多吃肉而少吃青菜,也是他们长得彪悍的原因之一,在这里,不仅男人壮实,女子大都跟着操持家务,多食牛奶肉食,也多半体格壮硕,像托雅和伊琳娜这种近乎汉女的瘦俏身形非常少见。

慕容寒山没有了内力,更懂得体力的重要性,江南大户人家喜欢**雕细琢用心烹饪的菜肴,喜欢喝温和的米酒或者花雕酒,过着诗一样的人生,因此江南人物精干瘦俏,向慕容寒山这种体格匀称的都少见,更多的是瘦如竹篙的多。

若在平时,慕容寒山就算吃上一斤肉,都已经觉得多了,还要施展一套剑法,修炼修炼轻功,将所吃的养分挥洒出来,一者是为了保持轻盈的体态,二来也是因为没有必要,只要真气内力足够,真个飞花摘叶也可伤人,江南极少有像少林寺里的一部分习武之人修炼外门功夫,慕容寒山对那种金刚罩铁布衫一类的武功也是嗤之以鼻。

如今看来,自己偿若真的精通这些外门功夫,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托雅见他细嚼慢咽,感到有些不耐烦,若非亲见,她真的难以想象像慕容寒山这样的人能吃下这么多的肉。

慕容寒山这次吃得,比平时多上几倍,酒却喝得不多,吃上一大块肉,方喝一小口酒,他这是为了保持清醒,同时也是不得不喝,他吃了这么多的肉,偿若不喝点酒,就会感到实在太腻了。

终于,慕容寒山吃完最后一块肉,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抹拭干净嘴上的油腻,然后对托雅笑道:“多谢你的酒菜。”

托雅道:“我有所求于你,道谢是不必道谢了,你现在还需要什么?”

慕容寒山道:“偿若还有一杯尚好的雪顶峰茶,用积雪烧开浸泡,那自然是锦上添花了。”

托雅奇怪地看了看慕容寒山,仿佛觉得他的想法很奇怪,慕容寒山道:“怎么?我饭后通常都会喝上一杯茶,这是习惯。”

托雅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慕容寒山心道,自己虽然被他们捉来囚禁,可是还是摆出大爷的款来,她就此离去,多半是被自己气的。

可是他想错了,没过多久,托雅又走了回来,这次她手中提着一壶开水,拿着一个杯子,杯子里放着茶叶,托雅当着他的面,给他冲泡了一杯茶,开水冲漫过茶叶以后,茶香在山洞中弥漫开来,让慕容寒山心中暗暗喝彩一声:好茶!

托雅将茶双手端给了他,慕容寒山接过后,却流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一看就知道你们是饮茶的门外汉,冲这雪顶峰茶需用刚刚烧开的水,你将开水壶提过来,这一路虽然不远,但开水毕竟冷了些许,这茶的味道也因之差了少许。”

托雅以雪隐门门主之尊,屈膝降尊侍候他喝茶,还遭到埋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将水壶重重地向石台上一放,一副老娘不伺候的神态,只不过开水壶经过她这么一顿,水壶中的开水溅出,有几滴飞溅到她洁白的藕臂上,登时烫出几个水泡,但托雅一言不发,仿佛没有知觉。

慕容寒山本意就是在气她,见状哈哈大笑,吹了吹茶叶,慢慢将一杯茶喝了个精光。

托雅又给他冲了一杯,他又喝完,然后对托雅道:“请你出去吧。”

托雅道:“你说什么?”

慕容寒山悠然道:“我吃饱饭喝过了茶,其后便有午睡的习惯,你在旁边瞧着,我睡不着。”

托雅倏地站了起来,她盯着慕容寒山仔细看了看,在看他是不是在耍自己,看了一番不得要领,她恨恨地说道:“慕容寒山,你少给我耍什么花样?”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难道睡觉也叫耍花样?我还没问你,我让你带伊琳娜来见我之事办得怎么样了?你人在此处,显然没有亲自去做这件事,我怕你那些脓包手下也请不来她。”

托雅道:“我自然答应了你,当然会做到,你好好等着罢!”

说完,她就气冲冲地离开了山洞。

慕容寒山在后面看着她气得有些发抖的背影,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微笑。

他是故意将她赶走的,因为他今日所做的种种反常举动,都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脱困而出,他对朱雀和伏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与其被动等候,不如主动出击。

他当然没有午睡的习惯,若是清闲时日,他偶尔也会睡个午觉,现在人在囚笼,又怎有闲心睡觉?他将托雅赶走,就是为了尽快增加体力,而有她在身旁,自己的举动不免会遭到她的干扰。

小楼剑静静地躺在离他不远处的石台上,慕容寒山走过去,将小楼剑抽出,他刚才说的什么重得几乎拿不起来,自然是为了迷惑他们,让他们轻视自己。

慕容寒山只不过是内力尽失,又不是体力不支,更不是一个废人,又怎会拿不起这把剑?

只是他使出剑招,剑上没有丝毫内力,显得软绵无力罢了,但一招一式使将出来,依然极具威力,这些威力依靠的再不是他内力了得,轻功高明等等辅佐出来的威力,而是纯粹依靠剑招的犀利和刁钻。

慕容寒山一招一式地将自己惯用的剑法使出,他将其中堂堂正正的进击的剑法或者依靠内力才能获胜的招数全都舍弃,单练那些剑走偏锋,出其不意的招数,这也是雪隐门明知他们的内力不如慕容寒山深厚,就算修炼慕容寒山的剑法,也达不到他的境界,可是依然愿意逼他吐露剑法的原因。

因为就算只会慕容寒山绝世的剑招,在西域也足以纵横草原。

慕容寒山一套剑法练下来,感到有些气喘,但是他并不气馁,一套之后又是一套,直到将一套剑法脸上十遍以上,他这才开始休息。

此后的两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原本练完一套剑法他都感到气喘,到了后来他连续练上四五套剑法,也脸不红心不跳,慕容寒山直到是自己的体力增强了。

第三日,托雅等他喝完了茶,对他说道:“我们已经有了伊琳娜的消息,肯定会将他带过来,在此期间,你何不先教我几招剑法?反正早晚都要教的,你早教会了我,我也好早恢复你的自由。”

她这个要求提得很不合理,原本她以为慕容寒山会立刻拒绝她,想不到慕容寒山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好啊,咱们现在就开始?”

托雅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慕容寒山平静的脸色,完全猜不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过慕容寒山既然答应了她,她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拿了一把自己常用的剑,跟他学了起来。

慕容寒山道:“我有两套剑法不适合女人习练,还有两套剑法男女习之并无什么区别,所以我先教你这套男女都适合练的剑法,叫做刺虚剑法。”

托雅自然没有选择的余地,慕容寒山肯答应在伊琳娜被带来之前提前叫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唯一担心的是,慕容寒山所教她的并非什么高明的剑法,而只是寻常的剑招,但刺虚剑法从慕容寒山手中使出,果然非同凡响,和人相斗,剑尖所指,往往是对方意想不到,自然也就防守不到的地方,也被称为防守空虚之处,因此这套剑法叫做刺虚剑,不管对方剑法武功多么高明,刺虚剑都能刺向对方的空缺处。

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兵器,只不过剑更容易寻隙而入,这套剑法说来简单,实则学起来非常困难,因为想要一剑刺向对方的弱点,不但要有高明的剑法,更要有高明的眼力和胆量,有句老话说道,武功一道,需攻敌之不得不救,避其锋锐,击其羸弱。

也就是要对方产生一种刺虚剑对敌人的攻击不闪不避,看似两败俱伤,实则是刺虚剑能做到后发先至,在自己受伤前先撂倒敌人。

托雅道:“连这种剑法,岂非要对敌人的武功了如指掌?否则如何能够看出对方招数中的破绽,然后予以反击?”

慕容寒山道:“当然不用这么复杂,若学这套剑法,还要去学武林中几百几千套武功,那这套武功也没有学的必要了。”

托雅道:“偿若不明白对方的武功,又如何能在这么短的一瞬间找出对方招数中的缺陷和破绽?”

慕容寒山道:“这当然就是刺虚剑的精妙所在,每个人一举手一投足,其实都有他下一步行为的苗头,只要找到这个苗头,也就能知道对方下一招的攻击所在,便能提前预判对方的弱点,这需要从对方各种细节看出来,比如抬手,比如斜身,比如耸肩,比如抬肘,甚至是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都能据之推测出来,造成一种自己似乎等到对方招数使出后方因招出手变化的错觉。”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剑出无力

托雅身为雪隐门的门主,本身就是剑道高手,慕容寒山教她的这套刺虚剑法,让她如茅塞顿开,仿佛进入了一个新天地,她对慕容寒山的戒心登时放松了许多。

这套刺虚剑法靠得不是苦练,而是领悟,也是剑法到了一定地步后的升华,得到慕容寒山的点拨,托雅剑法进境一日千里,她本想将慕容寒山的剑法教给每一位雪隐门的弟子,但她学习了以后才知道,功力不到,刺虚剑法极难领悟,就算明白其理,与人决战时也难以运用,便只得作罢。

到了晚上,托雅对这位半师半仇之人已经不再防备,甚至可以让他走出山洞,但却不能脱离他们的视线。

慕容寒山提着小楼剑来到外面,这些人也没有阻拦。

雪隐门办事和别的门派办事不同,他们因为过于低调,所以和其他门派来往不多,而且因为雪隐门臭名昭著,所以更无人愿意支持他们,这点和中土的丐帮恰恰相反,丐帮办事,只要亮出字号,各路人马无不热心帮助,使得丐帮不用花费毫厘,就能办成看起来很麻烦的事,而雪隐门就算办件小事,也要花费不少。

寻找魔音教的伊琳娜可不是小事,托雅没有亲自出发,却安排了一百多人参与此事,每人给了一大笔钱财,慕容寒山也明白了之前被自己宰掉的雪隐门弟子身上全都带着大量的钱财,原来是从这方面得来的,雪隐门也有钱,所以花起来并不在乎。

托雅为了向慕容寒山表示对他再无疑心,也为了向他表示自己为了帮他寻找伊琳娜而足够卖力,所以她安排人去寻找伊琳娜时,并没有避开慕容寒山,反而还对他笑了笑,表示他做出这个选择是极为明智的。

雪隐门派出一百多名弟子出去寻人,自然要很大的开销,托雅专门安排四名亲信,拿着她的信物,到金奁峰去取一万两金子,作为这一百多人的寻人之资,无论寻到寻不到,一个月后都要赶回这里,如何花销如何开支回来汇报,不得徇私花费。

慕容寒山暗暗记下这个金奁峰,他虽然不知道这座山峰是在何处,但是能够肯定金奁峰就是雪隐门收藏钱财之地。

托雅之所以不忌讳慕容寒山听到她们的隐秘,一来她想不到慕容寒山会在意这些阿堵物,另一方面,金奁峰的所在,就算是雪隐门中,也不过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这座山峰的名字,就是她给起的,就算是慕容寒山有心,也不知道金奁峰的方位。

安排好这些后,托雅又陪着慕容寒山吃了饭。

吃完饭后,托雅还指望着慕容寒山能继续教他剑法,慕容寒山喝完茶后,提着小楼剑来到山洞外面,他对托雅道:“多谢你这几日的款待,我要走了。”

托雅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惊呼道:“你说什么?”

慕容寒山道:“你听到了,还要我重复一遍么?”

托雅露出愤怒的神情说道:“想走?没有我的同意,你能走得了?更何况你如今内力全失,解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走了,谁来帮你恢复内力?”

慕容寒山装作恍然的样子说道:“哦,对了,你不提此事,我都差点忘了,麻烦门主将解药给我,在下感激不尽。”

托雅像是愕然,接着咯咯娇笑起来:“你这人呢,真会开玩笑,真会逗人家开心,行了,等到你将剑法都传授给我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你今晚若是不想教我武功,那就明天再说。”

慕容寒山神色恢复冰冷:“谁跟你开玩笑?你将解药给我,我饶你不死,以你的性命换解药,对你来说还是值得的,更何况这两日你对我虽然照顾有加,我也教了你一套剑法,咱们两不亏欠。”

托雅见他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她一时捉摸不透慕容寒山真正的意图,他现在内力全失,如同废人,凭什么对自己颐指气使?她的脸色也变得冷峻起来:“两不亏欠?你杀了我两百多名弟子,竟敢说什么两不亏欠?你知道的,我爱惜你一身才能,情愿……现在你这么对我,我非常伤心。”

慕容寒山道:“休要再惺惺作态了,你再不给我解药,我就要杀人了。”

托雅向周围的几个弟子递了个眼色,这几人慢慢向慕容寒山围了过来。

失去内力之前的慕容寒山太过厉害,托雅见他一副有所持仗的样子,心中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是自己用药的剂量不够,没有消去他所有的内力?否则他若是没有一点内力,还敢这么说话,那只能说他疯了。

托雅不想自己犯险,便想要门人去试探试探慕容寒山的虚实,可是她实在不愿就此杀了他,对他们雪隐门来说,慕容寒山的武功剑法,才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她指着其中一名弟子对慕容寒山道:“看你说话的语气,似乎真能杀人似的,就让乾六和你过过招,让我看看你的底气从何而来,乾六,注意点分寸,千万别失手杀了他。”

乾六道:“是!”

他心道,对付以为内力全失的人,自己若还打不过,那他真要回去放羊去了。

西域剑客决斗之前,都会唱一个喏,表明自己的出身来历,比试的原由以及想要的结果,但两人差不多都知道对方是谁,因此便省却了这个过程,乾六抽出剑,对慕容寒山道:“请!”

这个请字自然也包含了请出剑之意,但慕容寒山丝毫没有拔剑的意思。

托雅在一旁讥讽道:“你是否连出剑的力气也没有了?”

慕容寒山懒得回答她。

乾六见慕容寒山对他们的门主如此不敬,大喝一声,挥剑向慕容寒山横削而至,他取的是慕容寒山的左臂,就算将他左臂斩断了,他也死不了,也就不违背门主的嘱托。

若是慕容寒山提剑阻挡,因为他的内力全失,自然也是阻挡不住的,结果只会是两人的剑同时站在慕容寒山的胳膊上。

可是慕容寒山何必要挡?

小楼剑并没有出鞘,慕容寒山连鞘带剑一起向前递出,竟后发先至地刺在乾六的咽喉脆骨处!

乾六听到自己脖子处传来清脆的声响,他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随着这声轻响而流逝,接着他想大叫一声,却叫不出来,临死前最后的想法就是:这不可能!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托雅和一众弟子的注视下,慕容寒山连剑都没出,就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乾六,昔日没有失去内力的慕容寒山仿佛又回来了。

看着这些人全都用带着恐惧的目光望向自己,慕容寒山淡淡地对托雅说道:“你看,你不肯给我解药,还让人来对付我,以至让他送了性命,他的死,应当算不到我头上吧?”

托雅听着他挖苦的话,气得几乎不知如何是好,同时她心中更多的还是惊讶,明明慕容寒山已经半点内力也无,他是怎么做到能够抬剑杀人的呢?

这自然是慕容寒山这几日不断补充体力,又通过特殊的训练,使得体力增强,也就是外功增强,当然,体力就算再强,也无法和内力相提并论,因此慕容寒山只要做到不和敌人的兵器相交,自己便不用担心敌不过对方,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所依仗的,就是单纯的精妙的剑法。

托雅一时还想不到这些,她认为慕容寒山不过是凑巧而已,她又让四名弟子联手对付慕容寒山,这次什么不要取了他的性命之类的话也不说了。

四人向慕容寒山围了过来,慕容寒山终于出剑,剑起,人亡。

每个人的伤口是在咽喉要害。

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就将这四人杀死。

剑法本不是用蛮力的武功,其他弟子见到慕容寒山杀人如草芥的那种神态,都吓得后退几步。

慕容寒山向托雅走过去一步,问她:“如何?是给解药呢?还是让我继续杀人?”

托雅眼珠一转,忽然抽出了剑,然后娇叱一声,抢先向慕容寒山发难。

慕容寒山原本还怕她转身逃走,自己内力全无,定然追不上她,这时见她主动送上门来,心道正合我意,他轻轻地举起剑,指向托雅一处不得不救的破绽,托雅想以慕容寒山刚刚教给她的刺虚剑对付他,可是她的剑还没来得及撤回,就看到慕容寒山刺出这一剑时,他的全身竟然没有一处防守的空隙,没有空隙也就没有防守的疏漏,这刺虚剑法专门对付疏漏,没有疏漏她这刺虚剑法便不知道如何递出。

两人相斗,况且一方更是剑术如神的慕容寒山,又岂能让她有犹豫的余暇?慕容寒山的剑已经刺入她的肩旁,危机关头,托雅向旁边狼狈滚开,这才避开了肩膀上的要害,但即便如此,她的香肩处也被小楼剑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慕容寒山暗叹可惜,自己若非内力全失,哪怕还剩下一点一滴的内力,这一剑都能使她受到重创,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托雅捂着伤口站起身来,慕容寒山并不追击,有两名雪隐门的弟子见到门主受伤,惊怒之下向慕容寒山夹击过来,慕容寒山头也没回,反手刺出两剑,两人登时了账。

其他跃跃欲试的人见到慕容寒山强悍至此,都打消了向他攻击的念头。

托雅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破解他刚才那平平一剑的招数,她又怕慕容寒山趁机追击过来,自己别说愿望难呈,恐怕自己都要死在慕容寒山剑下,那时万事皆休,还谈什么中兴雪隐门?她不知道慕容寒山此刻内力全失,她若是转身就跑,慕容寒山也追不上她,只可惜她看到慕容寒山好整以暇,还以为他要继续戏弄自己,想到这里,她扔掉手中的剑,对慕容寒山道:“算你狠!”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倒绷孩儿

托雅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打开瓶塞,从里面掏出三颗药丸,然后弹给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伸手接过,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三枚小小的棕黄色药丸,问起来十分刺鼻,他并不立刻服下,而是拿着药看着托雅。

托雅道:“你放心,这是真的解药,一日一次,一次一枚,分三日服用,三日后你的内力就回来了,你现在没有杀我,我很承你的情,若是解药无效,我们岂非都要任你宰割?”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随即服下一颗,又将另外两颗药丸放好。

托雅没有骗他,这果然是解药,而且药力迅速,只服用一颗药丸,慕容寒山就感到丹田内真气氤氲,丝丝内力弥漫全身,手脚忽然有了超越外功限制的力量,慕容寒山道:“早给我解药,你岂非也不用受伤了?”

托雅看着眼前这位高傲的男子,心中就算有一万个不服气,此刻也不得不佩服,她说道:“你教给我的刺虚剑法也不过而而,遇见像你这样的高手,依然是束手无策。”

慕容寒山道:“像我这样的高手,万中无一,所以对我无用不代表对其他人无用。”

托雅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你能胜过我,那是因为我用了你的剑法,你既然教会了我这套剑法,知道如何破解并不稀奇,为何你还有能力杀死我的手下?难道你的内力并没有失去?”

慕容寒山道:“内力没有失去,我还要你的解药干什么?”

托雅问道:“难道你最终都不肯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

慕容寒山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内力虽然尽失,可是外功却在这几日修炼得不错,虽不足以与人拳脚争雄,但提剑杀人还是不成问题。”

托雅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日你饭量这么大,原来全都用在锻炼外功上,短短几天时间,你就能把外功练到如此地步,也令人钦佩。”

慕容寒山道:“这不算什么,我修炼内功时,进境还要快,此间事了,我也要告辞了,这次我饶过你们不杀,下次若是让我遇到,或者让我听说你们雪隐门的人敢踏足中土一步,我会再来草原,将你们雪隐门杀得一个不剩!莫怪我言之不预也。”

说罢,小楼剑锵地一声落入鞘中,慕容寒山转身下山而去。

托雅听到慕容寒山的威胁之语,尽管她因为受到威胁而愤怒,但毕竟他有这个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慕容寒山给人一种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的强大信心。

几名雪隐门的人虽然听不懂慕容寒山在说什么,可是他们看到门主都不敢说什么,他们又怎敢造次?

其实慕容寒山在昨日就足以发难,只不过少了一天修炼外功的时间就多一些风险,另外他多留一日,也为了帮伏缨打探雪隐门藏宝之处的秘密,如今知道一个金奁峰,虽然不知道此峰在何处,终究能够找得到。

可笑托雅想从自己身上学到绝世剑法,绝世剑法没学到反而将藏宝之地泄露,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且说伏缨那日在营帐青楼中打探消息,一番云雨过后,克丽丝跟伏缨所说的消息却让他大失所望,有种被人骗了身子的感觉。

克丽丝道:“你知道,来到我们这里的男人都会坦诚相待,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因此有时候根本不会顾及到我们,他们谈论他们的,我就能听到很多不该听的东西。”

伏缨愕然:“他们?找你一个人?”

克丽丝道:“怎么,很奇怪吗?”

伏缨道:“酒不单饮嫖无双行,这个……那个……”

克丽丝道:“你可真是个雏儿,对了,你想问的就是这个么?”

伏缨连忙正色道:“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好奇罢了,你听到他们在谈什么?”

克丽丝道:“你少装君子了,我知道你这么问不过是在戏弄我,他们那天完事之后,就在旁边抱怨,抱怨他们门主偏心,径让他们去做跑腿的活,那还不是看不起他们?另一个人道,你懂什么,让咱们跑跑腿,那是门主照顾咱们,难道去做打打杀杀的活不冒风险么?前一人说到,就算有风险,也胜过咱们这般千里奔波,在马上颠也颠得骨头都散了,我上个月刚去过一趟,来回十多日,你当是去游山玩水么?那羊驼山又地处偏僻……说到这里,另外一人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这人也似乎醒悟过来,两人同时看了看我,我假装剪着指甲,表现出没有在听他们谈话的神态,这才避免了他们的怀疑,两人似乎也知道说得多了,连忙扯到别的事上面去了。”

伏缨道:“嗯,羊驼山,看来是他们不愿多提的事,多半那里有何古怪,对了,羊驼山在哪里?”

克丽丝道:“头听人提起过,说羊驼山就在西域和中土交界处,有一道山脉,起起伏伏,远处看来,就像羊驼背后的驼峰,延绵一百余里,十分容易找。”

伏缨听到羊驼山延绵一百余里,气得差点被没背过气去,他恨恨地说道:“一个羊驼山一百多里,这算什么秘密?我还知道太阳在白天出现月亮则晚上出没的秘密呢,这有什么用?”

克丽丝安慰他:“或者没有一百余里,有几十里也说不定,只可惜两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否则我就能听到更详细的地方了。”

伏缨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他问道:“还有呢?”

克丽丝道:“还有什么?”

伏缨说道:“你说你知道他们的秘密,什么秘密?”

克丽丝装作无辜的样子道:“秘密?秘密不就是羊驼山么?我岂非已经告诉过你了?”

伏缨一股上了当失了身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恨恨地说道:“可是你刚才那种神态,好像知道他们天大的秘密似的,否则我怎会,怎会和你……”

克丽丝吃吃地笑道:“你说我很漂亮,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呢,既然你不好意思,我用点手段岂非正合你的心意?”

伏缨忿然而起,边穿衣服边向外走,同时心道,真是三十老娘,倒绷孩儿,他伏缨自诩江湖老手,如今却被一名女妓玩弄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伏缨提起流萤剑就要走。

身后克丽丝喊住了他。

伏缨以为她还有什么秘密要跟自己说,连忙止步回头,问道:“怎么?”

克丽丝道:“贵人还没付钱呢?”

伏缨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叱:“你刚才还说为了和我如何,宁可免去床金的,如今怎的反悔了?”

克丽丝唤作一副冷冰冰的面容道:“我们姑娘就是吃这口饭的,天下哪有白嫖的道理?你长得像个马猴,又不是能让老娘倒贴的小白脸,不给钱,焉有是理?”

一席话说得伏缨脸红脖子粗,而自己若是据理力争,和一位妓女则毫无意义,怪不得人常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真个道理,伏缨又羞又怒,问明了价钱,还被她敲了竹杠,伏缨懒得和她计较,付了钱连忙溜之大吉,背后则传来克丽丝得意的笑声,以及挖苦似的招呼声:“下回再来,我若是还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给你留着的。”

看到其他隔间内的姑娘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伏缨臊得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出了这个西域青楼的大营账,伏缨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土尔扈特部的营地中,直到后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他才感到轻松些,过了一会,伏缨想起自己刚才的一番遭遇,忍不住失笑,旁人见他无缘无故地傻笑,都以为他是个疯子,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

回到客栈,朱雀已经回来,两人谈论起慕容寒山依然没有消息的事,就连伏缨也着急起来。

朱雀见到伏缨一脸春色,忍不住问道:“你小子刚才去了哪里?怎么一副春心荡漾的味儿。”

伏缨被他揭开伤疤,怒骂道:“你奶奶才春心荡漾呢,老子是去打探消息去了。”

朱雀无缘无故被骂,却不生气,而是感到奇怪:“看来你定然是受人欺负,吃了闷亏,否则怎么会脾气这么大?”

伏缨骂道:“你奶奶的脾气才大。”

朱雀躺倒床上不去搭理他,这小子定是吃了火药。

伏缨见他不理自己,又主动搭话:“你今天出去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

朱雀摇了摇头。

伏缨得意地说道:“我打听出了,那藏宝之地极有可能在羊驼山。”

朱雀知道羊驼山的所在,这道山岭和他师父北斗先生所居的四季峰相隔不过一百多里地,他说道:“这也算消息?羊驼山那么大,藏宝之地在羊驼山也算消息,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藏宝地定然在西域不在中土,您找去吧。”

伏缨的得意瞬间化为无形,他叹道:“在中原做什么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而且这里的人戒备心很重,轻易不肯开口,就算想打听些什么,也不知从何入手。”

朱雀道:“人家轻易不肯开口,那么你的消息是从何处打听来的?”

伏缨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你就别问这么多了,打听出这个已经很有进步了。”

朱雀也不再开他玩笑:“不错,如果宝藏真在羊驼山一带,那么你找到后就容易和单勤王的人一起将之运回中原。”

伏缨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没有更具体的位置,总不能盲目地瞎找,那得找到何年何月?对了,剑神做事一向老成持重,今次是怎么了?一出去就没有音信?”

朱雀推断道:“说不定他落入了什么圈套,却为了帮你打听消息,所以将计就计,咱们再等等吧,晚上再去打听打听。”

两人都想不到,这一打听,打听了三日,却丝毫没有打听到慕容寒山的半点音信。

直到慕容寒山自己回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有灵犀

见到慕容寒山无恙归来,朱雀和伏缨两人又惊又喜,连忙询问他这几日的去向,慕容寒山不愿说出伊琳娜的事,只含糊地说他遇到了雪隐门的人,中了他们的圈套,却又将计就计,留在他们巢穴中,杀了他们几个人,让他们再也不敢踏足中原。

除此之外,他还打听出了雪隐门藏宝之地在一座叫做金奁峰的地方,只不过他也不清楚这金奁峰的所在。

伏缨联想到自己在克丽丝那里打听到的羊驼山,两相凑合,哪还不明白藏宝之地是在羊驼山金奁峰?

三人想不到伏缨和慕容寒山两人打听出来的内容经过结合,竟能找到藏宝之地,事情之凑巧,让伏缨不禁有些怀疑。

朱雀道:“既然剑神目的已达,想来雪隐门的人也不敢再和剑神和中原武林为敌,既然如此,咱们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即刻上路,去羊驼山一寻不久知道消息的真伪了么?”

慕容寒山想起自己被囚禁在山洞时,为了拖延时间,曾让雪隐门的人去寻找伊琳娜的下落,并将她带到自己身旁,如今自己已经脱身,这些雪隐门的人是否还在寻找伊琳娜?自己若就此离去,而伊琳娜偿若因此有了危险,那岂非是自己之罪?

但是自己又怎能给这两人提起伊琳娜的事呢?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来的路上,曾经遇到一名名叫尺八的侏儒,此人乃是口技中的高手,又和魔音教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如果能够打听到他的过去经历,说不定因此能找到伊琳娜的线索。

朱雀见到慕容寒山的神情,讶然道:“看来剑神并不愿现在就走,难道这里的事还没有了结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我还要去找一个人,这样吧,你们先走,我将事情解决后就赶去。”

朱雀拒绝了这事:“你武功虽然高,可是你不会说西域话,在这里步步荆棘,要不然,让伏缨先去,我陪你一起将这里的事解决了再走。”

还没等慕容寒山说什么,伏缨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我会直奔羊驼山,你们只要方向不错,咱们在路上说不定就能见面。”

慕容寒山想拒绝这个提议,却又无从拒绝起,再加上他的确不懂这里的话,如有朱雀陪着,定会方便得多,他踟躇了片刻,只得答应下来。

伏缨在客栈主人那牵回了马,又带走了足够肉蛤饼和水袋,同朱雀和慕容寒山告辞后就扬长而去。

朱雀问慕容寒山:“你要找的人是谁?”

慕容寒山也不能肯定尺八是哪个部落的人,他说道:“此人是个侏儒,口技之道相当了得,又和魔音教有着极深的渊源,却受雪隐门胁迫到中原去对付我,我本想饶过他一命,结果他却害怕连累家人而自杀了,若能找到他的家人,我便能搭救另外一个人。”他将自己遇到尺八的经历细细说给了朱雀听,却省略了伊琳娜的事。

朱雀见他说话有些隐瞒,似乎不愿多说,便也不去多问,他说道:“若是这个部落真有这么一个人,应当很有名气,咱们出去打听打听。”

慕容寒山道:“不错,尽快找到此人,咱们也能趁早赶上伏缨。”

朱雀说得没错,像尺八这种人在部落中十分有名气,他们还没出门,迎面遇到了客栈主人就打听到了。

据客栈主人所言,尺八原本跟着一个戏班子四处表演为生,他不仅口技了得,而且各种杂耍都十分擅长,很受草原上的人的欢迎,后来挣多了钱,让家里换上了大的营帐,又买了成群的牛羊,前一段时间据说出了远门,至今都没有回来。

两人当然都知道尺八是永远都回不来了,朱雀问道:“不知主人可知他家的所在?我们慕名而来,就算见不到尺八,能够到他家去一趟也是好的。”

客栈主人道:“他家虽说也是土尔扈特部,可是却不在这里,从这里往东北方向走上十二三里地,能看到一片小些的营地,那片营地里营帐最大的就是他家。”

朱雀道了谢,和慕容寒山一起结算了房钱喂马钱,然后由慕容寒山骑着马,朱雀驾着马车,两人向客栈主人指点的方向行去。

有了马力相助,两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赶到了这里,这里虽说比土尔扈特部的中心小些,但营帐也不少,沿着一座山的山坡一直向下三四里地都是营帐,其中一座营帐最为显眼,不仅营帐很大,而且颜色鲜艳,和其他牧民朴实的营帐不同,这座大营账上用花花绿绿的绸子做装饰,看起来让见惯了普通营帐的两人感到十分华丽。

来到这座营帐前,慕容寒山看到营帐门外有两名妇人在洗剥羊肉,显然他们晚上要吃羊肉,慕容寒山给朱雀递了个眼色,朱雀醒悟慕容寒山不懂他们的话,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向两人打听尺八的事。

这两名妇人一名年纪较长,是尺八的母亲,一位年轻些,是尺八的嫂子,两人听朱雀提起尺八,便露出笑容,老妇人骄傲地说道:“尺八在草原上有很大的名声,常常有人前来打听他,有的人结婚,希望我儿子能去他们婚礼上帮忙助助兴,只是我这儿子太受欢迎了,哪里有空去做这些事?你们前来是……”

朱雀道:“我们也非常喜欢尺八的表演,所以想听听他以前的事,对了,为了您老身子这么高,尺八却这么矮?”

老妇人道:“我们哪里知道长生天的本意?尺八小时候就比别人矮,常常受到别人家孩子的欺负,我们看着他都为他感到难过,向他这样长不高,以后就算放牧也不够格,当时我们还为他以后的生计担忧,那时候家里面穷,我们一大家子也不过十多头牛羊,想着长生天既然这样对他,当会给他生存的本事,果不其然,他虽然个子长不高,但声音天生洪亮,很快被一位老艺人收了为徒,他凭着天赋,将老艺人的本事学了遍,不仅如此,他的很多本事比师父还强,此后他四处参与表演,为家里争了很多钱,让我们的生活也都跟着得到改善。”

朱雀问道:“您就尺八一个儿子么?”

老妇人摇了摇头:“尺八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不过他们五兄妹中,就尺八一人长不高,其他几兄妹身高都正常,老二的身高甚至比普通人还高。”

朱雀问道:“不知道尺八和谁的关系最好?”

老妇人道:“自然是他大哥了,尺八小的时候经常受人欺负,都是他大哥帮他出的头,呶,那片土山上正放牛的就是他大哥。”

朱雀谢过老妇人的回答,和慕容寒山一起向尺八的大哥走去。

尺八的大哥名叫孟根,孟根在汉语中是白银的意思,足见当时他们家贫穷,所以给儿子起这个名字,希望家中有了银钱,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他们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只不过帮助他们实现的尺八,却已经享受不到这些了。

孟根正躺在山坡上的草地上,几头牛在悠闲地吃着草,只要看着牛不被偷走,不被狼驱赶,一般不去过问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等到了日薄西山之时,牛群甚至懂得自己回家,孟根见到有两人过来找他,便坐了起来,朱雀问道:“你是尺八的哥哥?”

孟根点了点头:“你们找他?”

朱雀摇了摇头:“我们想向你打听打听尺八小时候的事。”

孟根此人看起来很老实,其实非常精明,他反问道:“你们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尺八出了什么事?”

朱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有一个朋友找不到了,而尺八很有可能知道这个朋友的下落,我们找不到尺八,所以只能找到这里了。”他当然不会说实话,否则尺八的大哥偿若知道尺八已死,说不定什么都不跟跟他说,反而会疑心两人的目的。

孟根并没有怀疑朱雀的话,他问道:“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朱雀不知道,问了慕容寒山,这才转过身来道:“叫伊琳娜。”

孟根露出惊讶的神色道:“这么说来,你们果然识得我那兄弟,我兄弟现在怎么了?”

朱雀不明白为何自己一提伊琳娜,孟根就感到尺八出事了,难道他们兄弟之间心有灵犀?他继续否认道:“都跟你说了,我们若是知道尺八的下落,还来找你干什么,你认得伊琳娜?”

孟根盯着朱雀看了一会,似乎想看看他是否在说谎,最后似乎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出来,他点了点头道:“我自然听说过伊琳娜,是我兄弟告诉我的,他说他和伊琳娜算是同门,他的师父和尹琳娜的师父是师兄弟,只不过两人所学不尽相同罢了,伊琳娜是魔音教的教主,对我兄弟很是照顾。”

朱雀这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他问道:“为何你见到我们,老是担心尺八出事了呢?”

孟根道:“我兄弟喜欢上了一名女子,只可惜两人身份悬殊,再加上我兄弟个头矮,他说他在那名女子面前总觉得自惭形秽,这次他出远门,说是去做一件冒险之事,如果事情办成了,他回来就有足够的身份去向那位女子提亲,我问他若是事情没成呢?他说道,一定能成,若是事情没成,他多半也回不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中紫雾

朱雀心中暗叹,表面上却神色如常地说道:“你别多想了,对了,你可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伊琳娜?”

孟根摇了摇头:“我兄弟或者知道,他没有跟我说起过。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慕容寒山见到朱雀看向他的失望之色,也明白了没有结果,只得失望地和朱雀一起告辞离去。

还没等两人转过身,孟根又叫住了朱雀道:“我虽不知伊琳娜在哪,但是却知道他们的师父在什么地方。”

朱雀道:“还望相告。”

孟根道:“他们的师父所住相隔不远,都在栖云山凤鸣峰。”

朱雀身子一震,栖云山凤鸣峰就在他师父北斗先生所居的四季峰附近,他谢道:“多谢相告,我们过去看看。”

慕容寒山低声对朱雀说了几句话,又从怀中掏出两张金票,朱雀接过递给孟根道:“这是尹琳娜在之前托我交给尺八的,尺八不在,就交给你吧。”

孟根接过金票看了看,眼睛忽然红了,他问道:“尺八出事了是不是?我就知道……”

朱雀和慕容寒山不忍看到他伤心的表情,两人都是不善作伪之人,连忙离开了。

离开尺八家许久,朱雀还是为孟根感到难过,他将和孟根的话都告诉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叹道:“既然如此在,那栖云山就在来路,咱们正好能够追上伏缨一块回去。”

两人一个骑马,一个赶着马车,行走得并不快,他们也并不担心追不上伏缨,毕竟他们知道伏缨将要去的地方,他们只要奔着羊驼山而行便可。

慕容寒山虽然担心雪隐门的人会对伊琳娜不利,但毫无办法下,他只能搁下心事,西域之事已了结大半,自己再帮伏缨找到藏宝之地,再解决伊琳娜的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是会苏州的万剑山庄?仆人老周已经去世,偌大的庄院中就剩他一个人,他以前从未感到过孤寂,但此刻却觉得回去后就要面对深深的孤单和寂寞。

还要继续练剑么?

为的又是什么?

如果不回万剑山庄,又能去哪儿呢?

他扭头看了看朱雀,心想若能在四季峰上陪着北斗先生一起谈剑,谈武功,论道,倒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慕容寒山回头时,眼角看到远处有人骑马追来,方向正是他们这个方向。

朱雀也警觉道:“有人!”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勒马停下,回过身来,见到来人只有一人,还是个姑娘,两人都放松了警惕。

到了近前,两人见到是一名陌生的却又相貌俊美的姑娘,她有些腼腆,却鼓着勇气问两人:“你们知道尺八人在哪儿么?”

朱雀将这话解释给慕容寒山听,慕容寒山立刻醒悟,这位姑娘就是尺八爱恋的姑娘,若是之前尺八和雪隐门的人将自己宰了,他就会在雪隐门中当上一个头目,有了身份后,就能迎娶这位姑娘入门,如今尺八已死,他该怎么跟这位姑娘说呢?

想了想,慕容寒山道:“我听说尺八在中土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子,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朱雀将话翻译给姑娘听,这姑娘眼睛立刻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带着哽咽地说道:“你骗人!你们骗人!”

朱雀也明白了慕容寒山说着话的含义,他叹道:“我没有骗你,尺八好像还说了,让你忘了他,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说罢,两人扭头边走。

身后传来那名姑娘的哭声。

朱雀心有不忍,问慕容寒山:“难道没有身份,尺八就娶不得这姑娘么?为何他非要去中原呢?”

慕容寒山道:“他去中原,这姑娘只是他的目的之一,他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他的家人,雪隐门的人威胁他,偿若他不跟着一起去对付我,雪隐门的人就拿他的家人开刀。”

朱雀恨恨地说道:“雪隐门的人好可恶!我真奇怪,你为何不将他们全都宰了。”

慕容寒山叹道:“我至今内力还没有完全复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以为我不想么?”

朱雀歉然道:“是我想错了,对了,你内力现在如何了?”

慕容寒山道:“已经服下了两颗解药,明日再服用一颗,内力就足以恢复。”

两人一时无言,专心放在赶路上。

路途匆匆,果如朱雀所猜测的,两人走得不快,而伏缨则是拼命赶路,两人并没有追上他,这一日傍晚,两人在一片树林旁歇息,慕容寒山的内力早就恢复了,两人吃过饭,借着夜色,慕容寒山施展了一套剑法,一来舒展筋骨,而来探查内力有没有退步,只不过还没有完全恢复,等到明日吃了最后一颗药丸,一切便能回到平时。

一套剑法下来,朱雀在旁连声喝彩。

慕容寒山道:“你难道不知道规矩?偷看别人练剑乃是江湖大忌。”

朱雀道:“切,什么江湖大忌?我看你又是找借口逼我陪你练剑,这几日赶路赶得也累了,我得需要多休息。”

慕容寒山被他说破了心事,微微一笑,也不再去说他,他自顾自地练了一套剑法后,想起自己失去内力后的颖悟,感到颇有裨益,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再练下去便感到有些疲倦,他看到朱雀已经抢先一步进入马车车厢睡觉去了,他只得在外面找个平坦的地方,准备对付一宿。

现在已是初夏时节,晚上暖风习习,幕天席地,也是十分惬意的,慕容寒山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铺了一块麻布,准备睡去,可是树林中忽然传来一丝轻微的响动,那是树枝折断的声音,这个声音立刻引起了慕容寒山的警觉。

慕容寒山迫得雪隐门将解药给了他,同时他还当着雪隐门门主的面宰了几名雪隐门的弟子,想来他们定然十分不甘心,自己靠外功使出绝顶剑法一事,他们回头讨论一番,多半能想通其中的真相,而且自己还威胁他们不能再踏足中原,换做是谁,恐怕都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的结果只能有一个,就是将他慕容寒山宰了,这样既能挽回局面,又能不再受到他的威胁。

如果想杀了他慕容寒山,今晚是最后的机会。

因为慕容寒山明日服下最后一枚药丸,内力就会全部恢复,到时候再想下手,更是难上加难。

但如果是树林中什么野兽踩断的树枝,自己这般疑神疑鬼,岂不好笑?慕容寒山决定再等候一会,看明究竟再说。

他假装已经睡着,其实眼皮却还留了一条缝,透过这条缝,慕容寒山看到天色一弯银月挂在当空,距离月亮远点的天空都被星星填满,偶尔会有游云过来遮挡住月亮,但很快又离去,将月亮还给大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树林中再没什么动静,慕容寒山正感到是自己多疑了,准备合眼睡去,可是从林子里却忽然飘出来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紫色雾气。

树林中生出雾气并不奇怪,但为何是紫色的?

慕容寒山怕雾气中有古怪,所以立刻屏住了呼吸,人进入龟息状态,紫色的烟雾越传越远,也越来越浓,逐渐将天上的星月都遮挡得朦朦胧胧的,而紫雾最浓之处还在树林中,慕容寒山看了看马车,禁不住为里面的朱雀感到担心,如果紫色的烟雾有毒,朱雀在车厢里毫不知情,定然不妥。

慕容寒山想要起来看看这紫雾是谁在搞鬼,如果是雪隐门的人,那么来人绝不可能只有一个。

他刚想起身,树林中顺着紫雾飘来的,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杀气!

慕容寒山打消了起身去看的念头,他怕惊扰了对方,因此还是保持着已经睡着了的姿势。

杀气越来越强,慕容寒山知道有人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冲来,慕容寒山的手放在了小楼剑上,准备应付随时会出现的危机。

只听“叮”的一声,树林中的杀气仿佛被人斩断了,慕容寒山知道起了变故,也不再装睡,立刻起身向紫雾最浓处冲去,紫雾中,一阵密集的兵器交集声传来,因为透过紫雾,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隐约当中,两个黑影在相斗不休,从两道黑影的身法来看,两人的武功都极为高明。

到底是谁在相斗?还是这一切根本都是自己的幻觉?

慕容寒山不敢贸然出手,怕其中一方是帮着自己的人,若是误伤了自己人,那就错恨难返了。

两道黑影的兵器在发出一声响亮的交击声后,便分别被对方震退,接着其中一道黑影向树林中投去,另一道黑影犹豫了一下,也展开轻功追了上去。

慕容寒山紧追两人身后,很快穿过了紫雾的笼罩,在上风口,慕容寒山看到一个被引燃的木头,原来紫雾就是这根木头被点燃后发出来的,前面两道人影走得很快,慕容寒山因为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落在后面。

这片林子不大,慕容寒山虽然走得慢些,但也很快追到了林子的边缘,他见到两人的轻功都非常高明,一时想不通半夜三更,哪里出来的两名高手。

出了林子,只见一个人站在一处土丘高处向前看着,慕容寒山走到附近,蓦然发现此人就是朱雀!怪不得刚才感到其中一个身影很熟悉,这小子不是在车厢中睡着了么?什么时候出来为自己挡住袭击的?

朱雀回头看到慕容寒山也追了上来,语带遗憾地说道:“还是被他逃走了。”

慕容寒山问道:“他是谁?”

朱雀道:“咱们临睡前,我隐隐感到有人在暗中窥探咱们,所以我假装睡觉,其实是躲到了马车下面,想看看到底是谁想对咱们下手,紫雾刚刚起来的时候,我就悄悄来到林子里,看到一个人影举着长刀向你冲去,我立刻出手将他挡开,他想不到我会忽然出现,差点被我刺中,我和他交手几招后,他猛砍一刀,然后逃走,我一路跟随,想不到他忽然消失了。”

慕容寒山感到骇然:“在你腾云功下,还有能脱身逃走的人,那此人的轻功当真是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朱雀走下土丘,口中说道:“不错,让他逃走了,咱们回去吧。”他说话的时候还在不断眨眼,显然他说的不是实话。

慕容寒山立刻明白,那人还在附近,只不过是躲了起来。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瀛刺客

风吹草偃,除了风吹过的沙沙声外就是草间虫鸣,远处的狼吟,草原上的夜十分安静。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朱雀和慕容寒山都是内力高手,耳力高明,可是两人功聚双耳仔细倾听,除了两人外,周围并没有第三人的呼吸声,或者说此人擅长隐蔽自己的呼吸声,让两名高手都听不到。

慕容寒山对朱雀道:“夜凉如水,晚上休息时要生个火堆才好。”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的意思,他是提议用火攻将此人逼出来,只是如今青草茂盛,夜间湿气又重,要放火燎原何其困难?但他没有说不行,他说道:“这里就有些柴火,咱们试一试看柴火能不能点燃。”

两人说干就干,很快找来一对枯枝败叶凑拢一堆,放在林子外的草地上,然后打着火折子将柴火点燃,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果然,因为青草湿气重,火势难以蔓延,只不过将周围的青草烤干了。

朱雀说道:“看来这火是烧……”他本想说烧不起来,但是他的话很快被新的情况打断了,青草湿气重,虽然点不着,却生出了大量的浓烟,他指着浓烟看着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袭击慕容寒山的人偿若潜伏在附近过膝的青草中屏息静气,让两人难以寻找,可是若是用烟熏,此人定然受不了,就会随之现身。

可是草原上此时刮的都是东南风,而且风不大,如何才能让烟雾在周围弥漫开来?

慕容寒山道:“一个火堆实在是有些寒酸,咱们不如再生几个火堆出来,那才好看。”

这话都是说给那人听的,好让那人事先没有防备,若是此人察觉到两人的意图那自然更好,他能主动现身,也省得让两人劳碌。

可是此人就是不声不响,两人便又在周围点起了十多个火堆,只可惜夜风不大,并不能将烟雾吹得到处都是。

但朱雀很快想到了一个更有趣的办法,他因为和丐帮帮主汪九成在一起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看到过汪九成的狂风骤雨掌,耳濡目染下,也能使上两招,他对慕容寒山道:“我最近学了几招三脚猫的掌法,晚上闲来没事,我使出来让你瞧瞧如何?”

慕容寒山不知道朱雀的意思,但当然顺着他的话道:“求之不得。”

朱雀先虚空劈了几掌后,忽然跃到其中一堆火堆旁,一招风雨兼程,双掌齐出,掌力击向火堆,火堆中燃烧着的炭火四下纷飞,火星飞溅到一大片的草丛中。

慕容寒山喝彩道:“好掌法,这哪里是三脚猫的功夫,这是足以降龙伏虎的掌法!”他自然是明白了朱雀的意思,将火堆里的柴火击散,使得柴火落得到处都是,偿若此人身上落上了火星,自然会将之扑灭,那就会暴露行藏。

朱雀道:“你再看看这招。”

说着,他又来到一个火堆旁,使出一招雨打风吹,虽然不是汪九成嫡传,但依样画葫芦下,掌风依然猛恶,双掌将一个大火堆击得粉碎,火星四溅,如同在周围的草原上下了一场火雨,加入此人身上着了火,还能无动于衷,那朱雀才真的佩服他。

慕容寒山再喝彩一声后,他说道:“看你兴致这么高,我也配你耍两剑凑凑兴如何?”

说着,慕容寒山也来到一个火堆旁,他抽出小楼剑,刺向火堆,将这堆柴火挑起,向四周撒开,一些大一点没有烧透的柴火飞扬起来之后,慕容寒山又使出精妙剑法,将柴火劈开再挑出去,这么一来,火堆更是分散成无数星火洒向周围。

让两人感到奇怪的是,两人将十多个大火堆全都击散,方圆一二里地内都布满了火星,可是直到火星燃尽熄灭,却依然没有发觉到异常的动静。

如此一来,就连朱雀也感到束手无策,朱雀道:“看来那人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

慕容寒山也佩服此人的耐性和坚忍,因为他看得出,火星散落得很密,偿若此人潜伏在草丛中,身上不可能不落上火星,偏偏此人能悄悄地将火星按灭,却不肯现身,他可以肯定此人的手必会被烧伤,但相比起若是起身就被宰的结果又算不得什么了。

两人总不能在这和他干耗着,说不定此人借着夜色已经走远了,那么两人岂非要傻等一宿?更何况到了明日他也不肯现身,两人难道还要继续等下去?

思前想后,两人还是回到了马车旁。

这一夜过得既短促又漫长,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但两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漫长是指两人都睡得不怎么踏实,一直在防备此人再次出现,可是此人始终没来,因此令两人觉得漫长,短促是指两人终究睡着了,却没有休息好,因此又觉得短促。

天亮后,阳光照亮整个大地,朱雀整理马车里的东西,看到一张弓,想起这是班阑珊带来的,虽然并没怎么用在打猎上,只在杀查巴海等马贼时建了功,此刻拿着,想起马贼已经被自己和慕容寒山杀得溃散,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感怀,他道:“我去猎些牲畜来做早餐,你留下生火如何?”

慕容寒山答应了,看着朱雀拿着弓箭离去,他捡拾了一些柴火,生了个火堆,接着他将最后一枚解药服下,然后在火推旁盘腿坐下,运功吸纳药力,很快,他感到内力完全恢复过来,一声轻啸过后,人拔地而起,感到全身说不出的舒泰,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对雪隐门的恨意也消失了。

这时朱雀也背着一头黄羊过来,看到慕容寒山的神色,问道:“看来剑神内力尽复了,否则怎会一副捡到宝的神态?”

慕容寒山感慨道:“内力刚刚消失的时候,我曾想过,如果内力再也恢复不了,此后我该怎么办,说不定我会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否则别人若是知道我的名头,又得知了我内力没有了,说不定会来捡个现成便宜。”

朱雀点了点头,他将黄羊从肩头卸下,一边抽剑割掉黄羊的两条后腿,一边说道:“你名声这么响,无论谁能宰了你,都会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没人去管你内力消失与否。”

慕容寒山道:“不错,任谁宰了慕容寒山都会名声大振,不过就算我内力全失,想要杀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雀将黄羊后腿剥了皮,让后用剑串起来,放在火堆上烤着,他说道:“他们想杀你,却未必敢抢先动手。”

慕容寒山道:“名之害人,我和许多人都无冤无仇,可是为了名利,他们却不会顾及这些,对了,我想说的是他们杀我不是件容易的事,倒不是说他们不敢先动手,而是我内力没了,却不是剑法没了,我会勤练外功,不是一流高手,我也都不放在眼里,而一流高手却又自重身份,就算知道我内力全失,未必会趁人之危。”

朱雀转动剑柄,让黄羊腿在火上仔细烤着,若是不一直转动,就会容易一面烤焦一面却还没熟,他说道:“说不定你苦练外功后,练得刀枪不入,不过你也不再是剑神了,说不定会有个别的外号,少林铜人不也满威风的么?”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他不再跟朱雀瞎扯,转过话题道:“昨晚那人点燃的木头很古怪,竟能生出这么浓的紫雾,之前我倒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朱雀沉思了一会道:“这种木头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这种木头定然很珍贵,和人动手过招时若能用上,肯定能够大占便宜,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我到底是在何处听闻过的呢?”

慕容寒山看着他烤的黄羊腿被炙得油都出来,滴出来的油落到木头上发出吱吱声响,他肯定地说道:“这个木头定非中原之物,若是西域的什么特产,说不定你是从北斗先生口中听到的。”

朱雀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如果是师父跟我说的,我定然不会忘,他也会将此物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定然是从谁口中偶然得知……”

羊腿烤熟后,慕容寒山又从班阑珊留下的包袱中找到了盐巴和佐料,两人用剑将腿肉分开,沾着盐巴撒上佐料,饱餐了一顿,朱雀为了方便此后的饭食,不像每次吃饭前都去打猎,他将黄羊身上的肉搁下来包好,两人继续赶路。

朱雀坐在马车前,脑中似乎灵光一闪,他道:“我想起来了是听谁说起此事,是汪帮主和刘苏儿。”

慕容寒山疑惑地问道:“哦?他们两人怎会知道这些?”

朱雀道:“他们遇到过这种紫色的烟雾,是东瀛人使用的,据说是什么忍功之一,怪不得昨晚咱们用火烧也没有将他逼出来。”

慕容寒山问道:“怎么?”

朱雀道:“据说练过忍功的忍者最擅长的就是忍术,他们不但能够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几天,忍受饥渴和蚊虫的叮咬,就算受了伤他们也能忍住不动,有的还擅长在水底憋气,这紫雾就是他们的法门之一。”

慕容寒山道:“原来是扶桑的刺客,他们地处东南海外的岛上,为何万里迢迢地来到西域?更为何对付我?”

朱雀道:“忍者算是东瀛的刺客,说不定和雪隐门之间有着什么勾结,雪隐门不敢再对你动手,便花重金请来忍者对付你也说不定。”

慕容寒山冷笑道:“一个以刺杀为业的门派竟然要花钱请别的刺客出手,也真是可怜。”

朱雀道:“你定然将他们吓怕了,雪隐门听说以前极少有刺杀失手的情况,如今被你一个人灭了他们近乎一半的人,他们无可奈何下找来东瀛的人,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寒山骑在马上,看着远方延绵无尽的草地,心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不管是雪隐门还是东瀛的忍者,又怎会被他慕容寒山放在心上?他唯一担心的,只是尹琳娜的消息,若她真被雪隐门抢先找到,以之威胁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对付呢?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寻找金奁峰

伏缨一个人辞别朱雀和慕容寒山后,快马向东赶去。

单勤王的那支千人队是否因为粮草已尽而赶回去或者陷入更糟的情况,还不得而知,他恨不能胯下的马儿生出双翼,一步就飞到羊驼山金奁峰,找到雪隐门的藏宝地,然后交接了差事。

雪隐门若不以刺杀为业,转而经商,说不定更有可为,他们发明的血印让他们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可算是眼光独到,算到了有钱人最担心的性命安危,算得上凭空制造出奇货可居之物。

只是在准噶尔部没有偷到大汗的血印,算是一件憾事,不过若能找到雪隐门的藏宝处,也算能够弥补自己的一些遗憾。

伏缨常以侠盗自居,他这么多年来所偷盗的珍玩宝物或者金票银票,除了一些他十分喜欢的,大部分都折了现,换成现钱后,他按照二八开,给自己留下两成,八成都给捐了出去,平白送给那些贫苦百姓,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丢失了财物的人没有对他竭力追索,很多武林世家丢了东西,不用去查也能猜到几分,多半是被伏缨偷了去,若是这些人联手非要跟他过不去,恐怕他伏缨在江湖上也将步步荆棘,走不长远。

可是这些世家却居之坦然,有的人见到他偶然提起,也不过哈哈一笑变过去了,伏缨当然也领他们的情,这些人也知道红缨公子不会在一家做两次案,因此有的人家都希望伏缨赶紧来偷一次,那么以后也就安全踏实了。

伏缨劫富济贫用去了八成偷盗的财物,自己只留下两成,长年累月所积,也是一笔巨富了,有了这笔巨大的资产,伏缨早就够花几辈子的了,可是他却将自己积累的大部分财物,在这次天灾之下,又捐出去了八成给灾民。

和其他盗贼被迫偷盗不同,别人偷盗不是被生活所迫,就是赌红了眼,或者别的理由,伏缨偷盗乃是天生喜好,他喜欢偷盗过程中那种寻幽探秘的过程,喜欢像破解谜团一样突破大户人家的重重阻隔,找出他们精心藏匿的宝物,这个过程既惊险又刺激,让伏缨艺成以来始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最近一段时间来到中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手,也没有值得他动手的目标,他的手都开始发痒了。

回到中原一定要好好过过瘾,他这么想着,就像酒徒犯了酒瘾时那样,想起以前做过的案子,忍不住心痒难搔。

而此次找到藏宝地,也算是从某一方面纾解几分。

快马在草原上疾驰,两旁的风景急速地倒退,若非是睡觉吃饭便溺等这种必须之事,他都不愿停下来。

他被一股热情驱使着,他能坚持下来,胯下的马儿却吃不了他这么拼命的赶路,马儿被累得跑不快了,伏缨便到途径的部落中,将马卖了,再加钱换上一匹好马。

就这样换马不换人,伏缨很快来到了中土和西域交接处,他并没有先去羊驼山,而是先赶去距离准噶尔部落不远处的树林中,那里是单勤王派来随他搬运宝藏的一千名士兵。

千夫长名叫吕如意,是单勤王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否则也不会派他出来担任这个运宝藏的艰巨任务,如今朝廷大军步步紧逼,单勤王只能苦苦坚守,偿若再没有钱财或者粮草的支援,单勤王的义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吕如意带着单勤王的期望,带着一千名士兵随伏缨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域之地,伏缨自告奋勇,一个人深入西域腹地,去打听藏宝之地的所在。

伏缨临走时言之凿凿,要不了多久就能打听到藏宝处,回来带领大伙前去搬运。

可是伏缨这一走,却了无音讯。

粮草很快吃光了,手下建议吕如意先回去,否则这些人吃饭生存都成问题,还谈什么任务?

吕如意却对伏缨十分信任,他说道:“首领将希望都寄托在咱们身上,他还在陕北对抗朝廷军,咱们回去怎么跟他交代?没有吃的,咱们就去找吃的,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

他说的非常坚定,手下只得照做,为了寻找吃的,吕如意将一千人分成十个百人队,有的去捕猎,有的去打渔,有的去摘野果,挖干粮,甚至不惜扮成马贼,去抢掠附近小一点的部落的牛羊马匹,就这样苦苦支撑。

吕如意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还带着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其实心中他比谁都更为焦急,加入伏缨出了什么意外,他唯有以死来报答单勤王的知遇之恩了。

时间一晃过去了十多天,对吕如意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们这支军队并没有饿着肚子,他们通过各种手段找来吃的,比起遭受旱灾的中土,草原和树林就像一个能够提供各种食物的宝藏,只要用心发掘,就能找到各种果腹的食物。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上多久。

这一日,吕如意正指挥手下将猎来的兽骨再用水煮一煮,兽骨劈开后,里面还有骨髓,熬成汤,大家吃了也能抵御一些饥寒,食物虽然还有,但吕如意却要精打细算,不能浪费。

就在大伙准备的时候,负责放哨的人过来报告,有一匹快马正向他们这里疾驰而来,他们虽然人多,但毕竟是在西域瓦剌人的地盘上,若是地方的探子前来打探,说不定跟着就会有西域大军前来围剿他们,因此他们也时时保持警惕。

吕如意亲自赶来查看,他眼光犀利,很快看清马上之人正是他朝夕想念的伏缨!

就在看清来人是伏缨的那一刻,吕如意甚至想大哭一场以舒胸忆。

伏缨下了马,见到这支千人队还在,连忙冲过来,对吕如意表示歉意。

吕如意连忙表示没事,大伙在这里过得还不错,他心中激动,没心情说别的,首先问的就是宝藏之事。

伏缨道:“幸不辱命,经过千里奔袭,在下终于打探出了宝藏的所在,不过现在还不能让大家全都赶去,因为宝藏那边有多少人守卫还不清楚,但是留在那里的,绝对个个都是雪隐门的高手。”

吕如意听闻悲喜交织,他问道:“伏大侠的意思是?”

伏缨道:“你找十位身手不错的人跟我过去,等到我料理了看守之人,立刻让人回来禀告,到时候你们再过去搬运财物。”

吕如意道:“好,就依伏大侠所言。”

他找了十位身手最为敏捷的士兵,并给他们带上了足够吃上几日的干粮,伏缨留下吃了顿饭,就决定立刻前去,不再耽搁。

吕如意也不挽留,目送伏缨带人离去,他们已经等得够久了,还不知道首领单勤王现在的情况,他们当然是越快越好。

伏缨带着十名士兵很快来到羊驼山下,等他们看到起伏延绵的羊驼山,就连伏缨都傻了眼。

羊驼山果然山如其名,起起伏伏的山头连在一起,远处看去,果然像驼峰般,只不过这些驼峰也太多了些,一眼都望不到头。

伏缨找来在附近放牧的牧民,问起羊驼山金奁峰的所在,这些牧民却表示从没有听说过什么金奁峰。

这金奁峰乃是托雅自己给起的名字,这些牧民又怎会知道呢?伏缨忍不住暗暗叫苦,若是不知道金奁峰的所在,这一座山峰一座山峰地找过去,不知道要找到何时。

看着这十名不知所措盯着自己的士兵,伏缨又是焦急又是束手无策,他说道:“这样吧,咱们分头去打听金奁峰在何处,多问些人,总能问的出来。”

这十名士兵却一动不动。

伏缨问道:“怎么?”

其中一人道:“我们不会说西域话,如何打听?”

伏缨一听这话,感到头都大了,若是十个人一起去找,总还是能够节省些时间,而他们聚集在一起,则效率会抵上很多。

没有办法,伏缨道:“咱们看来只能逢人便问了,唉,我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若是两天都打听不到,你们便派两人回去跟你们千夫长说一声,让他耐心等候。”

此后两日,他们问遍了所能遇到的牧民,甚至伏缨还回到了准噶尔部落中去打听,但是他们全都没有听说过金奁峰这个名字,伏缨也隐隐猜到这金奁峰可能是雪隐门自己给山峰起的名字,就像是一个外号,不知道的人光靠猜,肯定是猜不到的。

伏缨无奈,只能回到羊驼山下,打发两人回去告诉单勤王耐心等候。

剩下八名士兵随着伏缨在山下又找了两日都没有结果,这天几人坐在一起吃饭,商量了半日都没有结果,正在为难时,从西边赶来两名骑马之人,走到近前,伏缨才看清是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还是赶了过来,只不过朱雀的马车却不见了。

朱雀笑道:“好小子,我以为你已经找到宝藏,正卖力搬运,想不到却在这里躲懒。”

伏缨正没好气,听到朱雀的话,忍不住回怼:“你奶奶的,你是爬着来的么?怎么走得这么慢?”他不敢说慕容寒山的不是,因此指责朱雀时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朱雀道:“你看看我们狼狈的样子就能想到,我们在路上遇到些麻烦,解决了麻烦后才拼命赶来的,我们今日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为了找你们,你这小子倒好,一见面就开骂,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伏缨这才看到,朱雀衣服破烂,似乎受到了火烧,而慕容寒山虽然衣服完整,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身衣服上也是黑一块灰一块的,倒像是受到了火烤,他愕然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人倒像是被火烧火烤过。”

朱雀和慕容寒山两人下了马,看着他们吃剩的东西也不嫌弃,两人各自拿起一块肉吃着,朱雀一边吃一边说道:“说来话长,我们遇到了东瀛刺客,费了些功夫才将他们料理了,先不提我们的事,你们怎么在这儿?那金奁峰就在这?”

伏缨满心好奇,想问问东瀛刺客的事,但他听朱雀问起,垂头丧气地回答:“你定然想不到,我们竟然找不到金奁峰的所在……”

朱雀吃了一大块肉,听到他这话,差点被噎住,连喝了两口酒才咽下去,他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没有去打听过。”

伏缨白了他一眼:“当然打听了,奶奶的,我就连准噶尔部的侍卫都问遍了,甚至花钱悬赏,可是始终没有一个人知道金奁峰的位置,他们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这座山峰。”

朱雀讶然:“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湖中杀机

伏缨道:“他奶奶的,我问过了所有人,得出的结论就是,根本没有这个山峰,你让我怎么去找?”

慕容寒山却不这么认为,他揶揄道:“既然有这么个地方,自然能够找得到,是否你太笨了?”

伏缨一直畏惧慕容寒山,但听到此话还是暴跳如雷地说道:“你不笨?那你来找找看,若是你找得到,我……我……”他连说两个我字,都没有说出一个结果来,毕竟在他内心中,他也不敢十分肯定慕容寒山就找不到,因此若罚誓太重,万一真被他找到,自己不免自己害了自己,若是罚誓太轻,又怕慕容寒山瞧不起他,所以他一时也说不出万一慕容寒山找到了他又能怎的。

慕容寒山望着延绵不绝,似乎没有尽头的羊驼山,淡淡地说道:“金奁峰就在其中,假如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地方,那么最少有两个办法来寻找此峰在何处。”

伏缨瞠目结舌,心中佩服剑神不愧是剑神,连问自己如何去找的都没问,就能想出两个办法,但他嘴上依旧不服气地问道:“两个办法?怕不是吹牛皮吧。”

慕容寒山道:“这两个办法你也能想得到,只可惜你没用心去想罢了,其中之一就是,既然这个地方只有雪隐门的人才知道,那么就找个雪隐门的人一问不久知道了?”

伏缨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愚蠢,这么简单的事,自己怎的没有想到?他嘴硬道:“未必每个雪隐门的人都知道。”

朱雀则在一旁帮腔道:“这个办法太简单了,某些人想不到,可能是因为比起找一座未知的山峰,找雪隐门的人恐怕更为困难吧。”

伏缨捉摸不透朱雀是在帮他说话,还是在落井下石,嘲讽他,因此他带着复杂的神色看了朱雀一眼,不知如何接话。

朱雀问慕容寒山:“那第二个办法呢?”

慕容寒山道:“比起第一个办法来,第二个办法则更简单了,唉,简单到我都觉得说出来简直在羞辱这位骄傲的红缨公子。”

伏缨老脸通红,忍不住问道:“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罢,我承认我笨还不行么?”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金奁峰,为何要叫金奁峰呢?”

伏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的知道金奁峰为何叫金奁峰?”

慕容寒山道:“我所知道的几座山峰,都有其来由,比如说仙猿峰,玉女峰,五指峰,四季峰,石猴峰,老妪峰……”

还没等他说完,伏缨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喃喃地说道:“我看来不是有点笨,而是非常笨了,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呢?金奁峰之所以叫做金奁峰,自然要从金奁两字找起。”

朱雀道:“金莲峰……嗯,看来只要找一座形似莲花的山峰就行了。”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金奁峰之金奁看来并非莲花之莲,而是妆奁之奁,这样才能表示里面有东西,有宝藏,若是莲花之莲,便有些词不达意了。”

朱雀醒悟道:“不错,再加上雪隐门的门主是个女人,金奁之奁必定是妆奁之奁,而奁是箱子之意,看来这座山峰颇为方正,若是为圆形或者馒头形状,就未免有些不相称了。”

伏缨道:“如果是方方正正的山峰倒也少见,这座山脉被称作羊驼山,你们看,这起起伏伏的山头大多是包子形状,哪里有什么……咦,还真有一座,哦不两座比较平的山峰,啊,那边还有一座山头比较平……”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你不用瞎猜了,咱们找个年长的牧民去问问,金奁峰除了方正之外,这个金子到底意所何指,说不定另有解释。”

远处还真有一位年老的羊倌,朱雀道:“我去问问。”

言罢,他上马而去,很快来到老羊倌身旁询问起来。

伏缨心服口服,不再和慕容寒山争辩,等朱雀回来,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他说道:“老牧民从小生活在羊驼山这一带,他虽然没有听说过金奁峰,但是他说,每天早晨朝阳出来后,会有几座山头反射着阳光,看起来山峰金光闪闪的,那金奁峰说不定便是其中一座山峰,我想,到时候再结合方正的山头,恐怕金奁峰的所在也就不难找了。”

伏缨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别白费力气了,等到明早再看看吧。”

为了表示对慕容寒山的尊重,伏缨指挥这八名士兵去捕猎,朱雀喊住了他们:“不用这么麻烦,这旁边既然有人放羊,咱们去买两只羊过来就行了。”说着朱雀掏出一根金条,让几名士兵去买羊。

伏缨傲气尽失,他便想从其他地方找回些面子,他问朱雀道:“快跟我说说,你们路上怎会遇到什么东瀛刺客?”

闲来无事,朱雀便告诉了他两人的经过。

且说那天晚上遇到东瀛忍者放出紫雾,企图袭击慕容寒而无果后,两人早晨猎了一只黄羊吃了,然后继续上路。

第二日两人来到一片湖边,晌午的时候两人下来在湖边打尖,准备吃了饭再走,朱雀和慕容寒山闲谈,谈起他从刘苏儿和汪九成那里听到关于东瀛忍者的事,慕容寒山对于忍者武功,轻功,淬毒暗器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反而对于忍者一生刻苦修炼的过程追问不休。

朱雀道:“忍者修炼的过程中,什么都不做,就像在磨一把锋利的刀,他们的一生也算是一种悲哀,咱们中原人将忍认为是克己复礼或者克己慎行,而他们则将忍看成一种修炼,为了使身体更轻盈,他们吃的饭都要经过精确的算计,为了训练他们对疼痛的忍耐,他们进行各种残忍的自残,以图让自己对疼痛感到麻木,久而久之,他们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傀儡,变成一个没有情感的活死人。”

慕容寒山叹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像马儿被训练为拉车工具,驴子被训练为拉磨的工具,泯灭了本性,他们活着又为了什么?”

朱雀道:“当忍者最重要的是训练的过程,而不是天分,很多人当忍者都是因为家境,他们看上了成为忍者后出任务的酬金很高,为了改变自己家里的生活,他们也是不得不如此,很多人没有通过训练,年幼时就夭折了,据说每十个想要成为忍者的人,一旦走上这条路,最终却只能有一个成为真正的忍者,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残废了。”

慕容寒山道:“十个人中有一个成材,也不少了。”

朱雀道:“这只是开始,等到他们第一次出手后,差不多会有三成的人任务失败,当场被格杀,还有四成的人不愿继续下去,拿了一次任务的酬金就此退出,但一旦成为忍者,就不能退出,这些人往往都被其他人暗中杀害,以防他们泄露是谁指使他们杀人的,就这么杀来杀去,最后能活下来的忍者,百中不过一二人罢了。”

慕容寒山默然,以人推己,忍者固然不足取,可是他身为剑客,历练的过程又和他们何其相似?这江湖上又有多少人在练剑?真正能从练剑中脱颖而出的又有几人?说自己是另一种披着练剑外衣的忍者也不为过,为了剑法出人头地,江湖上常常会发生拼斗,美其名曰公平比试,死在比试当中的人又岂会少了?那些死在比试中的冤魂,难道不是为了成长为真正剑客下所付出的代价?

自己既然瞧不起忍者不人道的修炼过程,难道自己孤独练剑就比他们名正言顺么?

朱雀看着慕容寒山脸色苍白,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连忙劝慰他:“你别瞎想了,他们成为忍者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和钱,如同雪隐门的刺客,你我修炼武功剑法的目的不同,除了想出人头地外,还能从武功中领悟做人的道理,还能修身养性,咱们武林中人和他们截然不同。”

慕容寒山闻言如同受到当头棒喝,倏然而醒,他道:“你说的不错,忍者一开始的目的就已经偏离了人性,咱们和他们自然不同,对了,你刚才说他们除了轻功暗器和剑法外,还有什么本事?”

朱雀道:“他们最精于隐藏,往往会在被刺杀之人想不到的地方忽然出现。”

慕容寒山四处观察,这附近并没有树林山丘一类可以藏身之处,一眼看去,十多里范围内地势平坦,草势也不高,可说一切尽收眼底,若真有东瀛刺客忍者在附近埋伏,定然瞒不了自己。

朱雀道:“就算在此刻,也不能大意,刘苏儿跟我说过,有的忍者竟会躲在树洞里,然后用和树干颜色差不多的布遮挡住树洞口,让人一眼看去根本发觉不了。”

慕容寒山道:“这里并没有树,更没有带树洞的树。”

朱雀道:“刘苏儿说除了树洞里,他们还会躲藏在水中,用一根中空的芦苇供自己呼吸……”

慕容寒山慢慢地看向湖边,这片湖水周围生长着不少芦苇,初夏之际,芦苇茂盛,实在看不出哪一根芦苇是忍者躲藏所用,他道:“别这么疑神疑鬼,他们躲在水中,有能有什么作为了?”

话是这么说,慕容寒山还是警惕起来,因为水,正是可以阻隔杀气的事物之一。

两人装作没事人一般,淡定地吃完了饭,慕容寒山故意来到湖边查看,风轻云淡,湖水清澈,几尾游鱼在他身旁的湖水中游过,除了芦苇丛那边看不清,其他地方一览无余,并没有藏着什么人,湖面倒映着天空,四周静谧安宁。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光闪现

慕容寒山忍不住有些自嘲,自己被朱雀所说的忍者的神秘所吸引,所以注意力也都被他吸引,其实就算是忍者,也不过是个人,他慕容寒山何曾怕过人?

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回来,也就在此刻,异变突起,他身后芦苇丛中的水面忽然腾空而起,四道水花中有四名穿着黑衣的人从湖中突然出现,四道暗器向慕容寒山射来!

朱雀喝道:“小心!”

慕容寒山眼角瞥过四人,正要拔剑将四件暗器磕飞,可是就在他要出手时,猛然感到有些不对劲,这四枚暗器并非普通暗器,而是黑漆漆的,倒像是霹雳堂的霹雳雷火丹,慕容寒山不敢大意,连忙向一旁急速闪避,四枚黑丸从他身旁掠过!

“轰!”一声巨响,暗器在他身后炸开,这四枚黑丸不知何物所制,似乎竟比霹雳雷火丹的威力还要猛恶!

四枚暗器无功,四名从湖水中跃出的忍者落地前又从怀中掏出黑丸向慕容寒山落脚之处射来。

慕容寒山急速下坠,脚尖在地上一点,继续向后飞掠,堪堪避过这四枚黑丸,人落在马车附近!

让慕容寒山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将要踏足之处,忽然有一把锋利的寒芒从地底射出!

竟然有人藏在地下,这是慕容寒山万万没有想到的,甚至此人还藏在马车附近,更是让人难以相信,此时的慕容寒山已经是身在空中,再难借力,但慕容寒山毕竟还是慕容寒山,他临危不乱,一剑劈在这把寒芒上,而此刻又是四枚黑丸向他激射过来,慕容寒山借着这一劈之力向一旁闪开,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他们的马车被炸个粉碎。

马车车厢被轰得粉碎,马儿却只是受了些轻伤,吓得马儿一边狂嘶乱叫,一边向草原上跑去,另一匹马儿也受了惊,没有目的地冲脱而去,满地都是马车车厢的碎片,车轱辘断为两截,慕容寒山一身硫磺熏黑的印记,场面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就在慕容寒山狼狈地应付着忍者的同时,朱雀那边也和两人动上了手,忍者大都是单独行动,很少有联手作战的,但这两名忍者却有一套诡异的联手杀人之法,两人手中拉着一根透明的丝线,在朱雀身旁缠绕,这丝线不知何物所制,不但透明,而且坚韧异常,朱雀察觉到丝线也是偶然,正好一段丝线反射了阳光,让朱雀看清,否则说不定他人就会被丝线缠住,两名忍者在朱雀周围绕来绕去,然后各自向后飞退,企图用丝线将朱雀勒成几段!

朱雀耳听四周不断发出震天响,一时也无暇去助慕容寒山退敌,在两名忍者收紧丝线时,朱雀使出腾云功中的一个钻云雀式,人如冲天而起的烟花,从丝线的环绕中逃脱,两名忍者自顾自地收紧丝线,并不知道朱雀已经逃出牢笼,因此丝线收了个空,但朱雀的鞋尖还是被丝线勒住一点,被勒住的鞋尖像被刀割一般整齐地脱离他的鞋子。

落到地上的朱雀忍不住生出一身冷汗,自己若是反应慢一点,恐怕他的人已经被丝线勒开。

然而这还不算完,在他惊魂未定时,两枚黑色暗器向他投来,朱雀闪身避开其中一枚暗器,然后提起陵光剑劈开了另一枚暗器,当他的剑将暗器劈开而不是挑飞时,他就知道不妙,立刻竭尽全力向一旁闪躲,这是他在危急关头的全力一闪,达到了他腾云功的极限,尽管如此,那枚黑丸炸开时,还是将他掀开一丈有余!

慕容寒山不知朱雀生死,他一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人提着小楼剑向其中一名黑衣忍者冲了过去。

朱雀被爆炸时的气浪冲到一旁,好不容易才踉踉跄跄地稳住身子,他上下打探了一下自己,除了衣服被炸破外,天幸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只不过耳中嗡嗡作响,一时听不到别的声音,他这才明白这暗器碰不得,刚才的爆炸声都是由这貌不起眼,类似霹雳雷火丹的暗器所发出来的。

趁着他神智略有些慌乱时,三名忍者呈品字形向他围了过来,其中就有那两名拉着丝线的忍者,刚才朱雀能从他们必杀的一击“丝萝裂”中逃脱,已经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所以他们这次准备让其中一人纠缠住他,另外两人继续用丝萝裂将他缠住。

朱雀平复了一下呼吸,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三名忍者全都穿着一身黑衣,就连脸上也用黑色面罩罩住了眼睛一下的位置,三人身形都差不多,让人很难分辨出谁是谁来,朱雀一振手中的陵光剑,心道,这些人发动偷袭还能让人一时措手不及,此刻自己已经镇定下来,这些人还能有什么作为?

陵光剑带着一股怒气,向其中一人刺去!

另一边的慕容寒山用从北斗先生哪里领悟而来的顺着内息出手的诀窍,轻轻巧巧地宰了一名忍者,然后直面剩下的四名忍者,这时他也看清了,此次对付他们二人的东瀛刺客共有八人,五人对付他,三人对付朱雀,如今被自己宰了一人,还剩四人。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如此,这片草地下,那片湖水中,是否还藏着忍者,自己一时也看不出。

面前的四人,左右两端的两人手中拿着双手刀,高高举起,准备随时向自己劈下,中间的两人则一言不发,手放在怀中,不知打算掏出什么来,慕容寒山和他们四人一时成了僵持之局。

蓦地,中间两名黑衣忍者各自从怀中掏出四枚菱形飞镖向慕容寒山射来,两旁的两名持刀忍者也同时发难,举刀向慕容寒山冲来!

慕容寒山大喝一声,人不退反进,冒着被八枚飞镖射中的危险向四人冲去!

小楼剑劈开两枚飞镖的同时,慕容寒山借助这一劈之力,人旋转着来到四名黑衣人的头顶!

那边朱雀的战事已经结束,一名忍者被另外两人用丝萝裂勒成两截,另外两人则被朱雀的陵光剑穿透胸口杀死,原来那两名准备用丝线将朱雀勒住的忍者,却被朱雀将第三名忍者桃李代僵,被他们误杀而死,趁着两人还沉浸在杀死同伴的震惊中,朱雀轻巧地将两人宰了,如同他所预料的,这些忍者暗杀本事还算可以,想要和他这种高手正面相对,武功就差得远了。

这边慕容寒山来到四名忍者的头顶上方,四名忍者同时向空中的慕容寒山出手。

小楼剑化作一道飞虹,在四人头脸上一闪而过,等到慕容寒山落到四人身后,还剑入鞘时,这四人才以带着不能置信的眼神,看着眉心向下流淌的鲜血,然后倒地身亡。

慕容寒山问朱雀:“你没事吧?”

朱雀道:“没事,想不到这些忍者如此会躲藏,真是耳闻不如目见,听说是一回事,遇到他们又是另一回事。”

慕容寒山仔细查看周围的动静,以防还有忍者躲藏,朱雀更是一怒之下,将湖边的芦苇都给烧了,确保湖中再也没有躲藏的东瀛刺客。

而慕容寒山则单膝跪下,用手暗在地面上,内力透过手心,向四周延伸,他要查探地下还有没有忍者,除了刚才那个藏在地洞中的忍者外,就只有几只田鼠,这种查探极耗内力,慕容寒山查探了一番,确认再没有忍者后,这才站起身来。

朱雀和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为刚才之险感到吃惊,同时也为对方身上的狼狈感到好笑。

慕容寒山道:“你这身衣服,不用化妆就能到丐帮中当一名弟子。”

慕容寒山极少开玩笑,这次死里逃生后,他也需要说两句轻松的话来纾解一下,朱雀当仁不让地说道:“我虽然狼狈,可你也好不到哪去,大名鼎鼎的剑神,被人炸得像个烤玉米,难道就威风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略作收拾后,两人才起身上路,马儿和马车都受惊逃走,两人没了坐骑,只能徒步前行,知道遇到了一个小部落,两人买了马,才摆脱了靠脚行走的过程。

伏缨听到朱雀诉说东瀛刺客忍者刺杀他们的凶险,也跟着感慨:“这几人万里迢迢地从家中赶到这里来送命,嘿,真是可怜亦复可悲。”

朱雀倒不这么认为:“若是他们侥幸得手了,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所谓富贵险中求,江湖上干着刀头舔血生涯的绿林好汉,所作所为不都差不多么?只不过谁都预料不到自己的结局罢了。”

伏缨点了点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千古不变之至理。”

八名士兵从羊倌手中提来两只羊,一只小羊一只老羊,一名士兵得意洋洋地说道:“那老头真不会做买卖,指手画脚地表示没头羊的价钱都一样,这小羊也还罢了,这只羊这么大,也和小羊一样的价钱,你说他傻不傻?”

伏缨白了这士兵一眼:“我看人家不傻,傻的是你,老羊的肉煮上一天也未必煮得烂,难吃难啃,也不知到底是谁傻,赶紧回去再给我换一只小的来。”

朱雀哈哈大笑:“红缨公子吃过这方面的亏,这叫做吃一堑长一智,去吧,换一只小羊,否则老羊吃不了也是白白浪费了。”

几名士兵将信将疑,赶着羊回去换去了。

这边几名士兵正准备宰羊剥羊,伏缨忽然指着羊驼山中一道山峰道:“你们看!”

原来此时已到了夕阳西下十分,夕阳照耀在延绵不绝的山岭中,其中一道山峰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偏偏那座山峰方方正正,犹如埋藏在群山中的一块巨大的金砖。

朱雀脱口而出:“金奁峰!”

随着夕阳变幻,那道金光一闪之后便没有了,若非伏缨心心念念地想着此事,说不定就会错过这一瞬间,他喃喃地说道:“原来不是朝阳而是夕阳。”

第一百二十九章 群马惊梦

尽管伏缨心痒难搔,恨不能现在就冲过去看看,但朱雀还是坚持吃饱了肚子,休息一晚,明早再去打探。

伏缨也知道晚上去山中打探有些鲁莽,只得作罢,他自嘲地说道:“此事说来也怪,你们来之前我们都没有看到过刚才的那种奇景,否则何用再去打听,任谁一见之下,都会猜到那是金奁峰。”

朱雀道:“那情形虽然一闪而过,但绝非看不到,只不过你从没想过金奁峰的来由罢了,若没有剑神提示,你这一双尊贵的火眼金睛,又怎肯向这些光秃秃的山头瞧上一眼?”

伏缨笑骂:“去你奶奶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还有脸来说我。”

或者是因为宝藏之地有了着落,大伙儿都十分兴奋,那些士兵也兴高采烈,很快架起了两个大火堆,将两只洗剥干净的羊架在火上烤着,不久,烤羊的香味就传了过来。

吃过饭后,朱雀和伏缨两人在一旁说话,朱雀并不像伏缨这么乐观,他问道:“万一那道闪着金光的山峰不是金奁峰呢?”

伏缨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朱雀笑笑不再说什么,他转过话题道:“找到了藏宝库,你也交接了担子,然后呢,你准备回家还是怎的?”

伏缨低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还想去准噶尔部试试,看看能不能将大汗血印偷出来,你知道,若是做不到此点,此后的日子我一定是整日心痒难搔,吃什么都没滋味,睡觉也不踏实,看孩子也静不下心……”

朱雀连忙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只要你不死就行,那些解释的话,你到时候去跟唐轩儿说就行了。”

伏缨愕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不死就行了?奶奶的,你是不是我兄弟?你不预祝我手到擒来,也别咒我啊?”

朱雀好言相劝:“咱们掘了雪隐门的老底,别说血印,恐怕就连雪隐门说不定都会因为没有了钱财而风流云散,你偷与不偷,意义已经不大了,又何苦还要冒这个险?”

伏缨表现得十分固执,他说道:“不,这只是我对自己的一个肯定,我要向自己证明,我是当之无愧的盗王之王!”

朱雀道:“你多大年纪了?属驴的吧?怎么还像个年轻人这么冲动?大汗金帐周围戒备森严,重午节出了事后,偿若雪隐门的事再传到他耳朵里,他更是会小心翼翼看管好血印,那是他的另一条命,岂能容你轻易地偷走?你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吧!”

伏缨默然,这倒不是他为朱雀的话所感,而是感到和他再谈下去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因此干脆不再和他继续就此事纠缠下去。

晚上一行人栖息在草原上,慕容寒山一个人走得远远的,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当然,谁都问不了他。

到了半夜,慕容寒山方回来,在众人身旁睡下。

凌晨时分,几人被一阵隐隐的马蹄声惊醒,最先醒来的不是慕容寒山而是朱雀,不过他以为是附近部落里的牧民早起赶着马群牧马,所以也没怎么在意,他们围着的一堆篝火早已熄灭,草原上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头脸,朱雀正准备继续睡下去,慕容寒山却反而醒来,他说道:“马蹄声好古怪!”

朱雀跟着醒来问道:“有何古怪?”

慕容寒山道:“这群人驱马的水平很高,大约有两百多人马,目的是羊驼山中。”

伏缨在旁边一惊而醒,他问道:“你怎知马上有人?我听着好像是牧马的声音。”

慕容寒山道:“不是牧马,因为这群马绝不是空马,更何况谁会将马赶到山里面去呢?”

伏缨道:“山里?难道他们的目的是金奁峰?”说到这里,原本还睡眼惺忪的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朱雀想看看马群入山的方向,结果因为他们所在之处地势较低,只能听出马群的方向,却看不到马群,附近有一棵参天大树孤立在草原中,朱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树下,然后纵身上了一根离地面较低的树枝上,接着双足一点,又上升了丈许,如此这般,他很快来到了树梢处,向群马入山的方向仔细看去。

伏缨虽然也是轻功高明之辈,但他见到朱雀上树时施展轻身功夫的流畅和轻巧,还是喝了一声彩,朱雀闪转腾挪或者比他尚且不如,但这种直上直下的轻功,腾云功则更为出色。

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呈现着一片蔚蓝色,星光已经变得黯淡,但远处还是非常昏暗,看不甚明,朱雀仔细看了好久,天色渐亮,他从树上下来,来到众人身旁。

伏缨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朱雀一脸疑惑:“的确有一直人马入了山,只不过,看方向却不是咱们昨日所见的金奁峰的方向。”

伏缨放下心来:“那不就得了?说不定是进山打猎的牧民,别大惊小怪的。”

朱雀摇了摇头:“这批人绝不是进山打猎的,我见过打猎的牧民,他们逐犬放鹰,人人口中吆喝,肩背长弓,队形散乱,但这些人非但没有带着鹰犬,而且也不像背着弓箭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们队伍整齐,且没有什么喧哗,所以我断定这些人绝非打猎之人。”

伏缨道:“如果他们是雪隐门的人……那他们为何没有去金奁峰呢?”

朱雀道:“或者咱们昨日推测得不对,昨日金光闪闪的山头并非金奁峰,而他们现在去的地方才是金奁峰。”

伏缨跳将起来,喊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冲过去跟着啊,若是这些人推测出咱们要抢他们的钱财,那么他们此次过来,多半是要将宝藏转移到别处。”

慕容寒山道:“这是两百多人马,如果是雪隐门的人,那么他们定然是倾巢而出了,咱们……”

伏缨对这几名士兵道:“快去请你们头儿吕如意带人过来!咱们要跟他们硬抢了!”

这几名士兵答应了,就要离去,慕容寒山道:“慢着!”

伏缨问道:“怎么?吕如意毕竟带着一支千人队,对付他们两百多人还算能以多敌少,就算损失一部分人,能够将宝藏抢走,也是功大于过!”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若是在平原上冲锋,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或者还有可为,可是进了山里,这些人都是精于杀人的高手,人多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偿若单勤王的这支兵力损失殆尽,咱们最后就算夺得宝藏,又交给谁来搬运呢?”

伏缨问道:“那你说怎的?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宝藏运走而无动于衷么?”

慕容寒山道:“咱们几个人先去打探打探情况,让这几名小兄弟就在这里等候,到时候看咱们的信号行事,若是咱们找到好时机,就点燃松枝放出烟雾,看到烟雾再让他们过来,否则,就原地待着不动,且莫轻举妄动。”

伏缨道:“你是说咱们三人去对付他们两三百人?你莫不是疯了?”

慕容寒山道:“疯了也胜于让这支千人队去送死的好,咱们进了山,先确定藏宝之地在哪再说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伏缨知道慕容寒山的脾气,他说过的话绝不会更改,只得叹了口气道:“那好吧,你千万别鲁莽出手,别到时候你一个人凭借天下无敌的武功逃走了,却扔下我和朱雀在那。”

这八名士兵便分为两批待命,每批四人,两批人拉开些距离,这样就算其中一批人出了什么意外,另一批人也能及时赶回去汇报。

三人放着马不骑,怕马蹄声惊动对方,然后展开绝顶轻功,在草原上如飞而去。

当他们来到山下时,朝阳已经冉冉升起,那群人马已经进了山不见了踪影,此刻朝阳开始用和煦的光芒抚摸起大地上的生灵,伏缨一心想着尽早找到藏宝处,朱雀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看着朝阳的阳光洒在羊驼山上,他左右浏览着山头,忽然他身子一震,指着一处山头道:“你们看!”

伏缨和慕容寒山也停下脚步,两人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看到山谷后的一座山头泛滥着金光,却不是昨日晚霞照耀下的那座金光闪闪的山头,伏缨也是雄躯一震,问道:“这山顶的光芒好古怪,好像……好像镜子反射出来的光。”

慕容寒山也有同感,因为山头的金光之所以说是泛滥,是因为金光并不是固定的,而是变幻的,好像金光在流动一般,十分壮观,朱雀想起昨日羊倌所言的朝阳之后能看到的金色山峰多半指的就是这个,而且他刚才在树上看得分明,这批人马进山的方向,正是冲着这闪耀着金芒的山头的方向。

朱雀道:“的确古怪,咱们进去一看便知,胜于在这里胡思乱想。”

三人进了山,一般的马群都上不了山,这群人之所以会纵马进山,是因为在山谷中有一片平坦之处,这些人就是顺着山谷进的山,而三人为了防止山谷中有人放哨,因此上山时取道山腰的树林间。

翻过了两座山头,三人越来越谨慎,在靠近那座泛滥这金光的山峰前,转过山腰处传来阵阵马儿嘶鸣的声音,伏缨抢先过去查探,接着很快回来道:“里面的山势比较陡峭,马儿上不去,这批人将马留在了这里,只留下五六个人看守马儿。”

朱雀道:“那咱们从山头翻过去。”

伏缨摇了摇头:“这样也不妥,他们留下马儿的地方正是一段峡谷,咱们只要打倒看守马儿的人,然后将马都驱散,你说会发生什么事呢?”

第一百三十章 三招之约

慕容寒山冷冷地道:“你这种打草惊蛇的笨法子,要在咱们人多时才有用,咱们只有三人,就算将马驱走了,他们也能没人带上一包裹财物翻山越岭而去,又有什么用了?”

伏缨道:“我说让那支千人队来你不让,现在又嫌人少了,你让我怎么做?”

慕容寒山叹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咱们完全没有必要将马驱赶走,咱们只要无声无息地宰了那群人,然后来一招驱马入谷,混乱中雪隐门那些人哪有时间去分配财物带走呢?”

伏缨想了想,也感觉此计行得通,他说道:“最好能效仿当年田单的火牛军,说不定更能见奇效。”

朱雀道:“火牛军那是一整支齐军才摆放整齐,然后又一同点的火,咱们只有三个人,想要点燃两百多匹马而不引起警觉,那简直是吃人说梦。”

伏缨觉得朱雀所言大有道理,只得放弃了这个很有趣的想法,心中若有憾焉。

三人说干就干,看守马匹的不过五名雪隐门的弟子,慕容寒山和朱雀两人通过高明的轻功从树上来到这些人的头顶,伏缨则负责投石问路,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朱雀和慕容寒山趁机从树上跳下,在两人落地的同时,无人全都魂归极乐。

杀死这五名雪隐门的弟子并不难,难得的是如何在杀死他们的时候不让他们呼叫出声,从而打草惊蛇,好在三人都是中原武林中的顶级高手,通过相互配合,将这几名看守马匹的刺客悄无声息地宰了。

伏缨正准备实施大计,结果发现这些马全都被拴在树上,想要将马赶紧谷中,只能将马缰一一削断。

二百多匹马可不是轻巧的活,更何况三人还怕惊动谷中之人,没有办法,三人只能冒险行事,三人三把剑,不断削断马缰绳,很快他们便将一百多匹马的缰绳都削断,正准备将剩下的马匹也恢复自由时,谷中有十多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外面走来。

事情紧急,剩下的几十匹马三人也顾不得了,反正这些马儿也已经足够,三人退后,不断出剑刺入马股,马儿受惊吃痛之下,自然而然地向前冲去,峡谷很窄,最多容纳三匹马并行,一百多匹马受惊后顺着峡谷向内冲去,声势也颇为惊人,更为佳妙的是,那些原本走进峡谷想要出谷的十多人见到马儿疯了似的向谷内冲来,他们摸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惊愕之下,连连后退,给马儿让出了通道。

这么一来,就给朱雀三人留下了更多释放马儿的时间,毕竟一百多匹马全部冲进谷内还需要时间。

最终大部分的马儿都冲进了峡谷,只有较远的几匹马三人来不及去割断缰绳,但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三人跟着马群向谷内冲去,很快通过了这道并没有多长的峡谷。

峡谷内是一个环形的或者说是倒八字形的谷道,之所以说是谷道而不是山谷,是因为在山谷中他们的面前耸立着一座没有多高的山峰,山峰略微方正,之所以峰顶会闪耀金光,三人也是一看便知究竟,原来在山峰顶上是一片天然的水潭,朝阳洒在水潭上,反射出金光,山风吹过,水波荡漾,便晃动了倒影,使得阳光飘忽闪烁。

谷中景色虽美,三人却都无心赏玩,两百多匹臀部受了伤的马儿发疯般冲进谷道,那可绝非闹着玩的,谷中两百多人见到疯马,惊慌失措,有的雪隐门的弟子见到了马儿,想要迎上去控制住它们,奈何受了伤的马谁都不认,竟将企图牵住他们的人踢伤了不少,这么一来,其他雪隐门的弟子只得寻地躲避。

至于眼前这座闪耀着金光的山峰是否金奁峰,藏宝地是否在面前这座山峰中,他们一时来不及去查探,他们要做的,首先就是要化身杀人恶魔,最好能将这些雪隐门的弟子驱散,让他们一时半会不敢过来。

别说这两百多名雪隐门的弟子惶惑不知所措,就算他们平静下来,又岂是慕容寒山等人的对手?

三人挟着群马在谷道中横冲乱撞之际,逢人便杀,很快,谷道中便留下满地雪隐门的尸首。

混乱之中,一声“找死!”的清脆之声从眼前的山峰下传来,慕容寒山不用去看,也知道是托雅的声音,只见她带着十多名年纪颇长的老者正想三人这边冲来,只不过碍于疯马的阻隔,一时冲不到他们身边而已。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故意绕开他们,对雪隐门的弟子下手,他剑无虚发,每出一剑,就有一人倒下,竟没有一个人能挡上一招半式。

朱雀和伏缨明白慕容寒山的含义,托雅所带领的那十多名老者,定是雪隐门内的高手,偿若让他们缠住自己,等其他雪隐门的弟子恢复冷静后,他们就要陷入缠斗,所以慕容寒山故意绕开他们,先向其他弟子下手。

原本就被马群冲击得四散分开的雪隐门弟子,因为三人的袭击,更是难以汇聚道一起,这个山谷不大,只有他们进来的峡谷和对面的某一个出口,马儿就是从他们进来的峡谷冲进来的,因此这些马儿一时也不敢原路返回,而冲到另一个谷口的马儿似乎也因为谷口狭窄,许多马儿拥挤在一起,并没有跑掉多少,剩下的马儿在谷中来回奔逃,撞倒并踩伤的雪隐门弟子也不少。

托雅认出三人的身份,怒极之下,带着十多名门中高手紧紧追在三人身后,试图将三人留下碎尸万段。

只可惜三人俱是轻功独步之辈,哪怕出手的同时,他们也不忘躲过托雅等人的追击,再加上马群在中间横加捣乱,托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进行屠戮。

不少雪隐门的人渐渐看清三人出手之狠辣无情,他们决计无法抵挡,因此有超过一半的人起了逃走之心。

托雅看出门人的打算,她大声呼喝,让众人聚在一起,不要慌乱,并让面对慕容寒山等人的弟子精力阻拦他们!

刚开始这些人迫于门主之威,不敢公然躲避,有三四个人留在一起的,咬着牙想要将三人挡上一挡,好让托雅等人自后追上。

奈何在以慕容寒山的小楼剑为首的袭击下,企图阻挡他们的人起不到丝毫作用,慕容寒山剑下视阻拦他的人于无物,无论是谁,竟不能让他的脚步有丝毫停顿。

朱雀和伏缨两人想起这些人对中土武林带来的灾祸,尤其是对丐帮的刺杀,心中涌起滔天仇恨,下手也是好不容情,陵光剑和流萤剑剑光如雪,剑下滴血,两人在慕容寒山前冲的后方,处理两旁慕容寒山一时剑出不到地方的雪隐门人,三人就像一支射向雪隐门最恐惧最深处的利箭,一往无前地前冲。

倒在三人剑下,不断有雪隐门弟子倒下,剩下的人见三人冲来,魂飞魄散下,哪里还顾得上门主的呼唤,纷纷扭头向两旁的山腰上爬去,两旁的山坡比较陡峭,爬得急的人还有几人不小心从高处摔落,摔断了腿脚却又一时不死,哀嚎声响彻山谷,再加上马群的嘶鸣,其他雪隐门弟子临死前的惨呼,以及活着的人的惊叫,夹杂这托雅的喊话,山谷中的声音纷乱不堪,对雪隐门的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修罗战场!

慕容寒山感到眼前的雪隐门的弟子越来越少,他在施展轻功在马群间穿梭的同时,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不少雪隐门的弟子翻山越岭而逃,逃走者约么五六十人,这些人任凭托雅的呼唤,他们也是头也不回地逃命去了。

毕竟比起门主的责罚来说,慕容寒山所带来的是即刻的死亡,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害人者人恒害之,杀人者人恒杀之,也许这就是雪隐门弟子最后的宿命。

逃走的人当然也都不敢再返回,他们该怎么面对自己对门主的背叛,怎么解释自己被吓坏了,因此不敢拒敌,而扔下门主独自逃生呢?

这就是朱雀他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知不觉间,两百多名雪隐门的人被他们三人宰了一半,逃走了五六十人,被马儿踩死踩伤加上逃走时摔伤的三四十人,谷还剩下四五十人,这些人中还有的人在企图攀过山峰逃走。

慕容寒山见状,也不再躲避托雅的追击,而是忽然停下并回过头来。

托雅原本气势汹汹,想要留住慕容寒山,然后聚拢门人对三人进行围攻。

可是到了此刻,大部分的雪隐门门下都被杀得七零八落,她也被慕容寒山等人无情的屠戮、残忍的出手而感到胆寒。

托雅一伸手,身后的十多名老者都跟着停下。

对面,朱雀和伏缨也跟着慕容寒山停下。

托雅用汉语问道:“你不是说我们再去中原才对付我们么?为何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所说的话?”

慕容寒山甩了甩小楼剑上的血,仿佛刚刚做过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冷冷地说道:“门主恐怕有些健忘,我说得是,再让我见到你们或者你们再去中原,我就饶不了你们,对你们来说,不幸的是,咱们恰好在这里遇到了而已。”

托雅愤恨交集,山谷中的马儿逐渐从谷道后面的谷口跑了出去,剩下在谷中的马儿已经不多了,其余没有受伤的雪隐门弟子逐渐向托雅身后围拢,托雅仗着身后四五十人,企图和慕容寒山等人拼了,她举剑喊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给我……”

朱雀忽然打断她的话道:“慢着!”

托雅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愕然住了口。

朱雀道:“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想继续厮杀下去了,因为结果必定是你们死在我们的剑下,这样吧,与其胡乱厮杀一气,不如咱们来打个赌,你们剩下的人中,若有谁能挡住我这位朋友三剑,我们立刻自刎为你们死去的人赎命,若是没有人能挡住他三剑的,你们就此离去,我们饶过你们不杀,怎样?”

慕容寒山听到朱雀这么说时,就明白朱雀的意思了。

这叫做攻心为上,假如这些人不敢和慕容寒山比试,那么也就相当于他们承认他们人中没有一人是慕容寒山的三招之敌,那么任凭他们如何拼命,最终自然都是毙命如此,他们每人都能想到这点,士气不免立刻沮丧起来,再动手时也没有了气势如虹的哀兵士气。

若是有人敢上来和慕容寒山比试,朱雀和伏缨两人也可以趁机回回内力,他不相信这些人中有人能在慕容寒山剑下走过三招,所以无论这些人做出什么选择,他们也都绝不会吃亏。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气横空

朱雀这种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傲慢,立刻震慑住了这群雪隐门的人。

托雅也暗迫自己从急怒攻心中冷静下来,她思忖一番之后,问慕容寒山:“此话当真?”

慕容寒山将小楼剑送回鞘中,接着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自信道:“不错,只要能接下我三招不死的,都算我们输了。”

这话更是比朱雀所说的更为苛刻,按照朱雀的意思,能够接下慕容寒山三招而不能落败的,才算他们获胜,可是慕容寒山却表示三招内足以让他们任何一人毙命,慕容寒山的孤傲之意比之朱雀对他的推崇还要高!

托雅想起一事,忍不住后悔莫及地问道:“你们来此,看来是觊觎我们雪隐门的财富了?”

伏缨笑道:“你也不笨嘛,在这穷山恶水之地,难道我们还能来游山玩水不成?”

托雅感到一阵绝望,她自从接任雪隐门一来,雪隐门让她一度带领得好生兴旺,甚至门人和目标的范围扩展到了中土,就连在草原上势力比鞑靼人比他们瓦剌人还强的女真人,都要重金委托他们出手杀人。

这是何等的荣耀。

然而接下对丐帮以及对慕容寒山的刺杀后,他们仿佛就体会到了慕容寒山等人的强大,让他们落入万劫不复的炼狱当中。

他们雪隐门不但要被慕容寒山一人之力给巅峰,更将他们上百年来积累的财富给带走。

她托雅无论怎么做,都将成为雪隐门的罪人,就算是死了,也无法去面对那些前辈。

看着慕容寒山等人得意的神情,她再次问道:“只要接下你三招不死,就算我们赢,你们就会依言自尽?”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

托雅道:“如果你们反悔了怎么办?”

伏缨叱骂道:“你当我们和你们一样,说话不算数的么?我们中原武林中人讲究一言九鼎,你知道一言九鼎的意思么?向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若是言而无信,那比死了还要丢人!”

托雅道:“向你们这种身份的侠义之辈,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比起什么名誉来,毕竟还是性命最为重要,这样吧,若是我们能挨过你慕容寒山三招不死,我也不奢望你们立刻自杀,只要立刻离开这里,终身不再踏足瓦剌,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托雅的话,慕容寒山心中一凛,这女子好不厉害,朱雀刚才的三招之约立刻给他们这一方营造出了无予抵抗的气势,托雅两次相询,登时将他们的气势给化解掉了三分。

慕容寒山道:“我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有能当我三招不死者,我死!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托雅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朱雀等人见她于此刻还能笑得出来,无不感到诧异,若不是她对比试十分有信心,就是她疯了。

在三人的诧异中,托雅果然不再多言,她挥了挥手道:“乾元!你来会会他!”

她身后一名老者背着一把长刀走了出来。

按照约定,三招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就算慕容寒山等人输了,所以胆敢出来挑战的,九成九已经是个死人。

明知如此还敢出来挑战的,自然都有着极高的本事。

看到这一幕,想起自己的本意,朱雀忍不住感到有些后悔,万一对方真有那个人能挡住慕容寒山三招的,他们岂非死得十分冤枉?

乾元和慕容寒山之前所遇到的雪隐门的字号都不大相同,看来定是雪隐门中极少出手的护教类的高手了。

他猜得没错,这乾元就是看守宝藏的雪隐门的老人之一。

这名叫乾元的老人身材高大,鹤发童颜,眼神带着一股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暗藏幽邃的光芒,光芒只在他抬起眼皮时才闪现一下,眼皮搭下来后,光芒又消失不见,他身高在八尺左右,背后的一把长刀比寻常的刀要长一半,寻常的刀多在三尺到三尺半,他这把刀却将近五尺长。

慕容寒山首次遇到雪隐门的人用长刀,因为他们大多用剑,就算用刀,也多是弯刀。

这么长的刀,定然是利于劈砍和阻挡,不利于近战。

慕容寒山每次与人比试,都绝不会轻视对方,这次也是一样。

两人相隔两丈,同时缓缓拔出了兵器。

乾元虽然年长,但是他知道此战是关乎他们雪隐门存亡的一战,因此也不等慕容寒山做好准备,便抢先出手!他双手持刀,横斩而至,带着一股不惜拼个你死我活的狠劲向慕容寒山劈来!

长刀挟着劲风,显得此刀分量极重,朱雀和伏缨两人都退开几步,防止影响慕容寒山发挥。

朱雀也在暗暗盘算,若是自己遇到这拦腰横劈的一刀,该如何应对,这老人借助腰力将横劈的力道发挥到极致,再借助长刀本身的重量,若没有比老人多上一倍的体力,恐怕都很难挡住这一猛恶的一刀。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跳起来,避开这一刀,从空中反击,因为看乾元这一刀,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所以极难变招,就算勉力变招,也必定极为勉强。

果然,慕容寒山想都没想,就飞临乾元身前的上空,同时小楼剑想乾元横削而至。

乾元身为托雅第一个委派出来的人,当然不是单凭蛮力出手的人,他一刀横劈,看似用尽了全力,实则还留有一部分余力,在慕容寒山纵跃而起的时候,他的长刀由横斩变成上挑!

托雅此时喊道:“第二招!”

伏缨暗骂无耻,因为刚才乾元的横斩连半招都算不上,托雅为了赢得比试,顾不得这些,毕竟横斩变上挑,的确是两种不同的招式。

偿若慕容寒山挡住他一招上撩,那么他要杀死乾元,便只能在第三招一招之中。

刚才慕容寒山只说三招之内毙敌,并没有说是他的三招,还是对方的三招。

就连朱雀此时都有点担心起慕容寒山的最后一招。

但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的事发生了,原本还在将长刀上撩的乾元,此刻忽然如中了什么暗器,他手中的长刀只举起了一半,就掉落在地,接着人向后倒下,一道血痕从他眉头的皱纹间渗出,原来他已经毙命!

而慕容寒山就连剑都没有划到他身上,他又是怎么中招身亡的?

托雅这边的人都震惊地无法相信,这简直不是武功,而是法术!

朱雀看到乾元额头上的血痕,也豁然明白了慕容寒山是如杀死的他。

是剑气,慕容寒山在凌空而起时,他小楼剑看似凌空划出一剑,实则早将剑气送出,给乾元致命一击!

慕容寒山在空中一个潇洒的翻身,落到了地上,问托雅:“如何?”

这批平时杀人都不会眨眼的刺客,这些西域剑徒,做梦都想不到剑气是何物,他们其中几人指着慕容寒山连称魔鬼!慕容寒山不是用剑法用武功杀人,而是用妖术杀人!

托雅只觉得手足冰冷,但若说此刻转身离去,放弃他们雪隐门多年苦心积攒下来的财富,她又心有不甘。

朱雀和伏缨都想不到慕容寒山竟还有这手绝招,难道他是将少林寺那类拈花指的虚空指点转嫁到了剑法上?

慕容寒山脸色平静一如古井无波,并未因自己获胜而欢喜或者兴奋。

托雅沉思良久,命人将乾元的尸体抬回来,她坦然道:“我原本打算让门下这些人一一与你比试,总能将你力气耗去不少,最后说不定就能接下你三招,如今看来,我们每个人都和你比试一遍,也未必是你三招之敌!”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你能有这般想法,而且还能坦然说出,足见你的气度,你们走吧,我朋友说过这次可以饶过你们不杀。”

朱雀想不到慕容寒山在此刻能将他看成朋友,也不知道是真心如此,还是说给这些人听的。

托雅叹了口气道:“我若知道有今日这个结果,我也绝不会贸然接下女真人的委托,我们雪隐门夜郎自大,不知中原豪杰的境界,枉自飞蛾扑火,自寻了死路,我身为雪隐门门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段话他是用汉语说出来,自然是说给慕容寒山听的了,慕容寒山心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接着托雅却又用西域话跟身后之人说了几句,慕容寒山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听口吻近乎在托后事,而她身后的人也在奉劝托雅不要冲动什么的。

朱雀为慕容寒山解释:“托雅说,若果自己接不下慕容寒山三招,其他的人也不用比了,立刻离去,各自谋生去吧,此后天地间便再也没有雪隐门了。而其他人则力劝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雪隐门还有复兴的一日。托雅却说,定是他们一直再做的杀人之事得罪了长生天,所以降下慕容寒山这个魔头来惩罚他们……”

托雅忽然走上前来,抽出剑指着慕容寒山道:“我死了,我们雪隐门的宝藏你们可以取走,但请你放他们离去,不要为难他们。”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也抽出了小楼剑遥指托雅。

双方的比试一触即发!

可就在这时,两名雪隐门的弟子快马从峡谷冲进了谷道中,这山坡陡峭,原本上不得马,但这两人竟能纵马而来,足见两人马术了得,这两人见到谷中的惨状,来不及去问,震惊之余,来到托雅身旁跪了下来。

托雅头也不回,问道:“什么事?”

其中一人道:“禀告门主,我们找到了伊琳娜!”

托雅先是感到惊讶,接着脸上露出微笑,同时还收起了剑,问道:“此话当真?她现在何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吸血蝙蝠

慕容寒山见到托雅忽然住了手,而由于向托雅报告的人说的是西域话,慕容寒山没有听出何意,他看向朱雀,只见朱雀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慕容寒山乃是绝顶聪明之人,他立刻想到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好的变故,他只是不敢细想下去。

果然,朱雀对他解释道:“他们找到了伊琳娜。”

慕容寒山只觉气势顿时泄去了一半。

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这让他感到痛苦的抉择。

这名弟子头一低:“她……她在四季峰上。”

朱雀闻言一震,四季峰,岂非就是他师父北斗先生所在之地么?她如何会去了哪里?

托雅依然笑容不减:“四季峰?好熟悉的地方,她去那里干什么?你们将她捉拿住没有?”

这名弟子带着一丝惶恐地说道:“没……没有,四季峰是北斗先生所居之地,我们……我们不敢贸然造次!”

托雅恨恨地说道:“这个老不死的……”

朱雀听她辱及恩师,连忙打断她的话:“闭上你的鸟嘴,北斗先生又岂是你能辱骂的?你胆敢再说他老人家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托雅诧异地看着朱雀,忍不住问道:“我骂他又关你什么事了?”

朱雀道:“北斗先生就是在下的恩师,我当然不准你对他口出污言秽语。”

托雅此刻方明白朱雀的身份,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他……他徒弟,那你是……朱雀?”

朱雀没有理会他,反而向慕容寒山解释了伊琳娜此刻已经安全的事,慕容寒山听罢哈哈大笑道:“你想用她来要挟我,可惜却遇到了比我更难斗的人,门主,你倒此刻兀自不肯死心么?”

托雅万念俱灰,猛一提剑,突然向慕容寒山刺去,这一剑来的好不意外,以慕容寒山只能,也只能先后退闪避。

趁着慕容寒山闪避的当儿,朱雀大声喊道:“小心三招之约!”

与此同时,托雅一剑落空,第二招便跟了上来,慕容寒山手持小楼剑将她第二剑挡开,同时口中喊道:“你这是在找死!”

若是此刻托雅收手不攻,慕容寒山也不会反攻,但是托雅此时杀红了眼,第二剑被挡开后,她拼尽全力,又使出了第三招,只希望自己能在慕容寒山剑下再逃过一招性命,那么就能挽回大局,对她来说,这一招值得她用性命赌上。

只可惜她面对的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此刻也是欲罢不能,被逼上了绝路,因为此时若不杀她,按照自己的约定,死的就将是自己!

在托雅第三招使出后,慕容寒山的小楼剑也从一个她绝对想不到的方位出现。

就在这一剑之下,托雅想起了自己那短暂却又不平凡的一生……

五十多名雪隐门的弟子看到门主倒下,他们悲呼着冲了过来,围住了这个带着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的女子,有几人一时热血上涌,提剑准备和慕容寒山拼命,却又被其他人拦住:“莫忘了门主之前说过的话!”

这几人恨恨地看着慕容寒山,知道他们一时冲动,结果不过是送死而已。

慕容寒山冷眼看着这些人叽里咕噜地交谈几句,随后带着托雅的尸体离去。

朱雀叹道:“你这一剑,我相信没有人能挡得住,雪隐门从此没了,咱们也算对准噶尔部的大汗有了交代。”

伏缨想不到他们竟能凭借着三人之力将藏宝之处抢夺过来,大喜之下,也顾不得和慕容寒山等人说话,便冲向面对草原的山头,然后收集树枝,点起火来,因为其中有潮湿的树枝,因此火点燃起来后,生出了大量的浓烟,山头此刻无风,浓烟垂直地向天上飘去,形成一道烟柱。

这是他们召集吕如意的千人队所发出的讯号。

朱雀道:“这小子就是心急,还不等看看这座山峰到底是不是金奁峰,就先去喊人。”

慕容寒山陪着他来到谷中的这座山头,山头上的那潭清水此刻已经不再闪光,而且此刻平静无波,山头下有一个黑黝黝的山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朱雀看到山洞就高兴地说道:“我看宝藏八成就在这里面,否则雪隐门的人也不会将这里看得这么重了。”

慕容寒山道:“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朱雀点燃了两个火把,此刻伏缨也从旁边的山顶下来,他夺过朱雀手中的一个火把,当先就要向洞里冲,一旁的慕容寒山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背后的衣服,一把将他扯开!

伏缨道:“谁先进去谁后进去还不一样?你干嘛对我动手动脚的?”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洞里有杀气!难道你没有感觉到?”

伏缨似乎有些不信,他笑道:“再强的杀气,不还是有剑神你在这里吗?”

但慕容寒山却没有抢先进去,而是说道:“这股杀气不同,是我从所未见过的。”

伏缨冲洞中喊道:“喂,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出来,我们饶你不杀,偿若让我们进去找你,那是必死无疑!赶快出来吧!”

然而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因为不受他的恐吓,还是根本不相信伏缨的话,在伏缨喊过话后过了半晌都没有一点回应。

这么一来,伏缨反而不敢贸然进去了,他说道:“他们不出来,咱们用烟将里面的人熏出来!”

朱雀想了想,还是说道:“让我先进去看看再说。”

说着,他拿着一个火把冲进了黑漆漆的山洞里。

伏缨和慕容寒山两人留在洞外等候,伏缨想着山洞中狭窄,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朱雀的轻功还不如自己,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跟伊雪交代?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不敢进去,所以才让朱雀先去探探路?

他越想越是感到不安,他对慕容寒山道:“你在这守着,我也进去看看!”

不等慕容寒山回答,伏缨也拿着火把想洞中冲去,可是等他刚冲到洞口,就看到朱雀狼狈地跑了出来,手中的火把都不知丢在了哪里,朱雀一边跑一边喊道:“快闪开!”

伏缨瞠目不知所对,正要问他里面有什么,一阵奇异的声响从洞中传出,伏缨顾不得说话,拉着朱雀一起向洞口一旁闪躲,接着,从山洞中飞出一群不知道有多少只的蝙蝠!这些蝙蝠似乎受了惊吓,从洞中慌不择路地飞了出来,这么多蝙蝠,就像在空中飞着的没有毛皮的老鼠,黑压压一片,看得慕容寒山都感到头皮发麻。

朱雀这才明白,原来慕容寒山所指的杀气,就是这些蝙蝠发出来的,但是这些蝙蝠又怎会发出这么强的,让慕容寒山都能感知到的杀气呢?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原委,这些蝙蝠冲出山洞后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在他们三人以及满地的尸体头顶来回盘旋,这些蝙蝠看起来虽多,却绝没有两只撞在一起,或者撞到树上的,看得人感到十分惊奇,伏缨指着这些蝙蝠道:“人都说蝙蝠是老鼠吃了盐后变的,嘿,这些蝙蝠看起来真和小老鼠长得产不多,真是恶心!”

朱雀道:“不对,你们看,这些蝙蝠和咱们平常所见的蝙蝠有些不同,咱们之前所见的蝙蝠不是黑色的么?这些蝙蝠怎么透着红色?”

慕容寒山忽然喊道:“小心!”同时出剑向朱雀刺去!

伏缨见状吓了一跳,难道朱雀这一进一出山洞,就被人狸猫换太子掉了包?否则慕容寒山为何向朱雀动手?

而令伏缨更感到不安的时,朱雀不管是真是假,反正都是吓得呆住了,非但不知道阻挡,就连闪避似乎都没有闪避。

就在此时,慕容寒山的小楼剑已经刺到了朱雀的脖子!

不,不是朱雀的脖子,而是朱雀脖子的一侧,剑身贴着慕容寒山的脖子刺到了朱雀身后,伏缨这才发现,慕容寒山出手的对象并非朱雀,而是一只准备扑向朱雀的蝙蝠!

他在这时才发现几只蝙蝠落在快死的马身上,似乎正在吸马身体内的鲜血!这不是普通的蝙蝠,而是吸血蝙蝠,怪不得蝙蝠的飞翼展开后,透着光能看到隐隐的红色,原来这红色是血的颜色。

有了一只蝙蝠的袭击,就有第二只,第三只……一大群蝙蝠似乎在怪罪三人打扰了它们的平静,纷纷从空中俯冲向三人,慕容寒山冷哼一声,一招刺雨式,一剑刺下数十只蝙蝠来,朱雀和伏缨两人也不闲着,纷纷出剑向蝙蝠刺去,但蝙蝠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杀不胜杀,三人挥舞着剑,在身子周围施展得泼水不进,这才看看挡住了蝙蝠的袭击。

朱雀一边挥舞着陵光剑,一边向两人喊道:“先回山洞!”

伏缨和慕容寒山都见山洞狭窄,蝙蝠不易对三人形成围攻,便一边舞着剑一边走进了山洞,由慕容寒山断后。

伏缨打着唯一的一根火把当先冲了进去,朱雀和慕容寒山择企图将山洞外的蝙蝠阻隔掉。

但蝙蝠仿佛发了疯似的向三人所在的山洞不断涌入,朱雀道:“你们都往后退!”

慕容寒山和伏缨闻言又向山洞中走进去几步,朱雀忽然掏出两枚黑色圆滚滚的东西,甩手向洞口扔去。

即知蝙蝠见到这两人黑乎乎的东西射来,伸出爪子想要将此物抓住,结果只听“轰”得一声,黑物炸开,伏缨在后面赞道:“干得漂亮,这是霹雳雷火丹?”

三人在山洞中被爆炸的巨响震得耳中嗡嗡不绝,朱雀对伏缨说的是什么都没有听清。

无数只蝙蝠被炸死,但洞口却被炸松动了,洞口上方的石头滚落下来,将洞口给堵住了,却依旧还有几只蝙蝠还在洞里,三人手起剑落,将洞中残存的几只蝙蝠都给刺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瓦剌骑兵

虽然暂时没有了蝙蝠袭扰之患,但是山洞的出口也被朱雀炸塌了,朱雀来到洞口,试推了一下堵住洞口的那石头,哪知道合三人之力,石头还是纹丝不动,朱雀苦笑道:“赶走了蝙蝠,却堵死了洞口,福兮祸兮,真正料想不到。”

伏缨道:“不用担心,一会吕如意带着一千人马过来,好歹总能将大石头推开,对了,你身上怎么随身带着雷火堂的霹雳雷火丹?”

朱雀道:“这不是雷火堂的雷火丹,而是那东瀛忍者身上的炸药,想不到这小小一枚黑丸,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伏缨打着火把向洞里走去,想看看还有没有蝙蝠在里面,以及宝藏有没有在此处,他拿着火把当先而行,走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山洞后,伏缨在地上找到一个熄灭了的火把,想必就是朱雀刚才受到蝙蝠的追赶,掉落在地的,好在火把当时就熄灭了,所以并没有燃尽,伏缨将之点起,递给了朱雀。

两人拿着火把向前一照,只见山洞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洞穴,洞穴中摆放着四五十个木箱,看来这里的确就是雪隐门的藏宝之处了,伏缨大喜,连忙向木箱子冲去,朱雀却在后面先看了看头顶以及四周,他刚进来打探时,就看到洞顶倒吊着密密麻麻的吸血蝙蝠,看来这些蝙蝠都是群体行动,所以山洞中再无别的蝙蝠。

而这个洞穴也就是山洞的尽头,再无别的出路,所以一眼就能看清,也没有其他的危险存在,刚才慕容寒山所察觉到的与众不同的杀气就是由那群蝙蝠传来。

伏缨打开木箱,果然见到木箱中放着的都是金条,他一连打开几个木箱,都是如此,他数了数,一共是四十七个木箱,每个木箱中都放着满满的金条,怕没有数十万两,这些金子交给单勤王,一半用作军费是足够了,另一半用来赈济灾民,想必也能活人无数,伏缨哈哈大笑,他道:“老子费尽千辛万苦,如今终于苦尽甘来,找到了这些财宝!”

朱雀听他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楚,知道他是因为中土的那些灾民而激动,他拍了拍伏缨的肩膀以示安慰。

三人打量了山洞,都认为托雅选择这里作为藏宝之地十分隐蔽,若不是她主动泄露了此处所在,恐怕他们三人不知找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这里。

既然已经找到了宝藏,三人便来到刚才的甬道中,试图想办法将堵住洞口的大石头推开,可是大石头还是像生了根似的推不动,三人只得放弃。

朱雀道:“偿若这大石头堵得严实,不知道吕如意能不能从外面看出这里有个洞口。”

伏缨原本信心满满,闻言也跟着担心起来:“这个大石头是被你从上面炸下来的,多半他们能看得出。”

慕容寒山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这里发生过这么激烈的打斗,谷中都是人和马的尸首,吕如意只要不是瞎子,当能看到这块大石头的异常,我所担心的,是这么多吸血蝙蝠,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对付得了……”

因为看不到外面也听不到外面的情况,所以三人都不免有些担心,假如他们就此出不去,死在这座什么羊驼山的金奁峰中,那才叫冤枉呢。

好在很快他们就打消了这份担心,过了半天,外面忽然传来叮叮当当地凿砍之声,人数还为之不少,显然吕如意也对这块大石头之巨感到头疼,所以企图将这块大石头分开,以减少石头的分量,此刻朱雀和伏缨手中的火把都已经燃尽,山洞中漆黑一团,三人都成了睁眼瞎。

外面似乎干的热火朝天,里面的伏缨却又担心起来:“虽然能够出去,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偿若外面正在凿石头的人不是吕如意带来的人,而是大汗的人的话……”

当然,这种见鬼的推测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慕容寒山在这团黑暗中,想起托雅将自己捉住后,用银针让自己暂时失明,那时候眼前所见就和此刻差不多,当时自己肯饶恕她,多半还因自己并没有真的瞎了,而心中胡乱感激之故,唉,一个人就算又太多的欲望都能得到又如何?自己就算教会她几套武功又如何?斯人已逝,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三人听到凿砍之声越来越近,也知道这块大石头越来越小,很快就能打开。

这时候伏缨说了句蠢话:“咱们试试看,能不能推得动了。”

这个愚蠢的主意立刻被朱雀打断:“慢!外面都是想救咱们的人,咱们这么一推,外面的人岂不是……”

伏缨一拍脑袋:“不错,这块石头滚出去不知道要压死多少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大石头终于被外面的人挪开,光亮照进来,伏缨见到外面的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是吕如意的带来的人。

吕如意虽然凿开了大石头,将三人救出,但因为看不到山洞内的情形,带着担心地问道:“雪隐门的财宝……”

伏缨笑道:“放心,财宝找到了,就在这山洞里。”

吕如意大喜之下,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颤抖着说道:“老天有眼……老天开眼,我们义军有救了!”

朱雀走出山洞,看到一地蝙蝠的尸体,忍不住问道:“吕大人当真了不起,竟将这些蝙蝠全都杀死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吕如意道:“这些蝙蝠虽然吸血,但毕竟不过是无毛畜生,我们乍一见到时,也吓了一跳,我命属下用箭射击,每人射出几轮箭后,就射死了上万支,这些蝙蝠围得太密了,很多都是一箭双雕,或者一箭射下三只,其他没死的飞过来,我们就用剑刺,前后也没用多大功夫,就杀得一干二净。”

慕容寒山感叹还是人多好办事。

吕如意再也忍耐不住,立刻命属下制作火把,然后进入山洞查看,很快,山洞中就传来欢呼声。

朱雀等人来到山坡上,看着谷道中人和马的尸体,想起刚才激烈的打斗,都唏嘘不已,雪隐门之前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如今拱手想让,真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当真人多好办事,这四十七箱黄金很快便被全部搬出,金子,无论是在中原还是在西域,都是最为通用的钱财,比之珠宝珍玩更容易让人了解它的价值,所以雪隐门将所有的财富都换成了黄金,却不想也便宜了单勤王。

每箱黄金都极沉,这些士兵都是将木箱中的金条拿出来不少,才搬得动剩下的金子,想让这些士兵抬走木箱子回中原也不现实,他们的马都留在了谷外的山腰上,吕如意看着这么多的金子,对于如何搬运不免犯了难,伏缨笑道:“怎么,还有嫌金子多坠手的么?”

吕如意哈哈大笑,接着压低声音道:“当然不是,我算了算,这些金子共有二十多万两,我们有一千人,每个人分着拿,一人不过二十多斤罢了,只不过一个人带着二十多斤黄金,我怕他们半路不免会起异心。”

伏缨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们三人陪你们一起回去,路上若有谁敢擅自离开,我们宰了示众,杀鸡儆猴,剩下的人恐怕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吕如意大喜,他感激地说道:“如此可就多谢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

伏缨道:“感激的话也别多说了,我还担心你们全部吞了不给灾民呢,说实话,人人爱财,我也怕你们首领单勤王见到这么多黄金,怕起了贪念,不肯分一半出来。”

伏缨直肠直肚,也不忌讳在吕如意面前怀疑他们的首领。

吕如意道:“这个好办,我们向拿一半去赈灾,然后再带着剩下的一半回去不就行了?”

伏缨先是一愣,接着高兴地说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看来,你也是有些担心单勤王会吞没这些金子是不是?”

吕如意的脸红了,他叹道:“如你所说,谁不爱财呢?”

伏缨哈哈一笑,心中对这个坦诚的千夫长生出了好感,显然吕如意不是贪财之人。

每人分得二十多斤金条后,这些士兵用包袱包裹住,并将金子背在身上,然后大伙儿一块离开了这里,至于那满地的尸体,他们也没有功夫去理会了,山中多狼,就当是送给那些牲畜的礼物好了。

离开羊驼山,一行人向东行去。

走了没有多远,路过一片树林,他们绕过这片树林,就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只要穿过草原向东南而行,方向不错,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到单勤王所在之地。

可是树林后忽然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听声音,应是数万大军的铁蹄之声。

吕如意脸色变了,他喊道:“这是瓦剌人的骑兵,咱们快逃!”

朱雀大声喊道:“慢着!咱们的人身上背着黄金,不如他们马快,逃也逃不掉,就在这里等着!”

吕如意脸色变得苍白,他问朱雀:“就在这里等着?那我们……还有这些金子岂不是要被他们夺走了?”

朱雀道:“还不知道这些骑兵是谁的人,咱们一跑更会惹来他们的狂追,这里是准噶尔部的势力范围,来者多半是准噶尔部落的大汗带兵前来,咱们和他们好好商量商量,说不定能和平离开。”

吕如意当然不会相信什么准噶尔部的大汗,但是他们这么一耽搁,此刻再想走也来不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要钱要命

鞑靼人的衣服偏胖,汪九成虽然身高马大,但穿上也不显得突兀,鞑靼人里有很多像他这般高大的人,只是汪九成不会说鞑靼人的话,这点倒是麻烦,他找了个精通鞑靼话的汉人胡图哈做向导,又给他也买了匹马,两人一起向漠北而去。

尽管他们不知道秃鹫峰在哪,可是胡图哈知道罕莫尔山的所在,那是漠北非常有名的一座山,两人带着轻便耐用羊皮帐篷,带足了干粮水囊,当然也少不了酒,只是马儿负重有限,酒只带了五十斤。

在这名汉人向导胡图哈的建议下,汪九成将一些银票全都兑成了银子,由于这里没有钱庄,银票兑成银锭,还要拿五厘的过手费,汪九成也没有计较,毕竟比起他要去找的藏金处,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准备充足后,两人便开始向漠北草原进发。

过了几个村庄和成排成排的大树,眼前的情形蓦然开阔,一望无垠的草原出现在眼前,只是虽然有草,却没有牲畜,也没有帐篷居民,汪九成问胡图哈:“这里为何没有人放牧?这里的水草如此丰美,养马养牛都不错。”

胡图哈说道:“这里处于汉人和鞑靼人两国交界处,数十里地内都不会有人,以防止两国驻兵的劫掠,以前这里也有人的,自从鞑靼人被逐出中原,这里的牧民便迁徙到其他地方去了。”

汪九成叹道:“这就是战争造成的浪费了,对了,胡图哈,你原来是做什么的?听你谈吐颇有学问,不像是做下等人的样子。”

胡图哈苦笑道:“我原本跟着一户姓连的人家来往中原和漠北做买卖,后来遇到鞑靼人的强盗,将我们的财物都给抢走,姓连的心有不甘,和强盗争执,被强盗一刀杀死,我没有反抗,他们便饶了我一命,我家里也没有别人,自己也没有了再做买卖的本钱,幸而以前学了一口流利的鞑靼话,便留在垛子营给人当通译,混一口饭吃,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上等人,不过以前做买卖时见了些世面而已。”

垛子营就是汪九成遇见他的集市,听胡图哈说得凄惨,心中大起同情之心,他问道:“不知你们做的是什么买卖?需要多少本钱?”

胡图哈说道:“我们什么买卖都做,主旨就在一个低买高卖上,鞑靼人又许多特产在漠北价格十分低廉,带到中原便能卖上几倍的价格,中原的东西也是如此,而且东西十分紧俏,不愁没人买,一趟下来怎么都要百两黄金才能值得跑一趟,来回一趟,出去开支成本,就能赚上一百多两金子,下次携带的货物就能翻倍,赚的钱也会更多。”

汪九成说道:“既然如此,应该有很多人做这买卖生意啊,可是咱们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这样的商人。”

胡图哈说道:“哪里会有这么简单的,我们要是来回一趟,总要一两个月,而且边境最为不靖,常有盗贼劫掠过往商客,看似利润丰厚,都是拿命来博,说是血汗钱真是一点也不为过,遇到一次抢劫,几趟挣来的钱都会陪在里面,白白辛苦一场,若是遇到鞑靼人的强贼还好些,他们只抢货物钱财,不伤人命,若是遇到汉人匪徒,他们基本不会留下活口,女人则不免受到糟蹋,若非真是将钱看得比命还重要,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汪九成说道:“怪不得,对了,你此次为何敢跟我过来呢?难道不怕道上会出危险么?”

胡图哈说道:“你不用拿言语试探我,我自然答应了陪你走一趟,自然不会食言,我在垛子营欠了利享的银子,在垛子营也待不下去,你出的钱又丰厚,我便陪你走一遭,博一下运气,算是听天由命吧。”

汪九成不再说话,心中打定主意,偿若找到了铁乱华埋藏金子的地方,就义赠此人足够一趟买卖的金子,此时就先不说了,万一找不到的话,岂不食言而肥?

草原像是没有穷尽,走了半天都像还在原地待着,只有回过头来,看自己离开的地方变得很遥远,才能肯定自己是在前进,而不是在原地转圈子。

走到晌午,两人下了马,吃了饭,也让马儿吃饱了草,休息了一会,才继续上路。

胡图哈对汪九成说道:“偿若咱们真的遇到了匪徒,你身上的东西便全部交给他们,不要反抗,否则便连回都回不去了。”

汪九成问道:“这劫匪一般有多少人?”

胡图哈说道:“有时多有时少,多的时候有一百多号人,少的也有二三十人,他们全都骑着马,来去如风,人人凶悍狠恶,你把东西给他们了也便罢,偿若抠抠搜搜,不肯让他们搜身,他们便一刀子下来,然后依然将你尸体上的钱财搜刮干净,到了那时只有两种选择,要命不要钱,和钱与命都不要了,你想想,哪个合算?”

汪九成失笑道:“自然能留一条命最划算。”

胡图哈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我当时若不是当机立断,也不会有今日和你在这里说话的机会了。”

汪九成说道:“既然这里已经是鞑靼人的地界,为何还会有汉人的强盗?”

胡图哈说道:“不是我说咱们汉人的坏话,这里的匪徒在一开始就是汉人,鞑靼人是后来才出现的,而且鞑靼人还算盗亦有道,汉人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你可知他们为何大多不留活口?”

汪九成问道:“为什么?”

胡图哈说道:“因为这些人中有几人还是有点身份的,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杀了灭口,以绝后患。”

汪九成诧异地问道:“有点身份的人?也会来这里做强盗?”

胡图哈点了点头:“这里的钱多好挣啊,他们不用千里迢迢地辛苦买卖货物,只要聚啸一伙人,打劫几笔,便足够他们享受很久的了,而且没什么风险,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来一次,吆喝几声,钱就到手。”

汪九成:“没什么风险?吆喝几声?”

胡图哈点了点头:“这是他们没有被人认出来的情况下,商人们乖乖奉上财物,他们抢了就走,若是遇到他们认得的人,便直接杀了,免得泄露身份。听说里面还有几个是武林中人,你想,做这种买卖的商人,又怎会是他们的对手?”

汪九成怒道:“这太可恶了,难道就没人管管么?”

胡图哈说道:“这里是三不管地带,两国的守军都不敢轻易涉足其中,否则容易引起误会,所以他们对这里发生的事都是听之任之,只有商人被劫后,偿若跑到军中营地,士兵们才会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危,并给些盘缠让商人回家,至于货物,那自然是提也不用提了。”

汪九成问道:“何为三不管?”

胡图哈自嘲地说道:“天不管,地不管,也没人管,这不就是三不管么?”

汪九成默然。

傍晚时分,他们仍在草原上,太阳在西方逐渐沉入草海,天地交接处一片辉煌灿烂。

两人支起帐篷,汪九成喝了四五斤酒,饭倒没怎么吃,就去睡了。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逐渐见到了一些逐水草而居的牧民。

第一百三十五章 魔音教主

离开准噶尔部的大军已经很远了,伏缨兀自有些不踏实,是不是回头张望,看看他们有没有追上来。

朱雀道:“他们刚才没有追来,此后也不会追来了,你放心吧。”

伏缨道:“我们捉了大汗,本能以他为质,为何你还要放他回去?我真怕他怒极不顾颜面,挥军杀过来,我虽然不怕他们,但吕如意他们却完了。”

朱雀道:“我也担心,但是押着大汗这么有损准噶尔部颜面才是不明智的事,到时候他们不顾大汗的死活,冲上来硬抢人,咱们是杀死大汗呢还是不杀?那就没有余地了,所以我只好赌一把,再加上他也的确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我答应他永不再踏足他准噶尔部的范围,两相妥协,他不会不识相的。”

伏缨叹道:“你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我还以为你小子知道我已经偷到了血印,所以才故意说咱们再不来这里了。”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红色的方石,上面用西域文字写了一串话,不过他们谁都不知写的什么。

原来他趁扶着大汗回去的时候,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妙手空空之技,将这枚血印从大汗身上偷来。

就连慕容寒山也佩服伏缨的手法,因为连他也没有看出伏缨何时出的手。

一行人走了一百多里地,慕容寒山对朱雀道:“他们回去,你也跟着么?”

朱雀犹豫了一会,对伏缨道:“伊雪和我师尊都在四季峰,我想回去一趟,你跟着他们先回中原吧。”

伏缨点了点头:“这件事了结后,我会在家中安分守己一段时间,陪陪唐轩儿和孩子,你回来后可要到我那去找我啊!”

朱雀点了点头,他说道:“当然,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伏缨一拍脑袋道:“哈哈,放心,我这第二个孩儿若是男孩,定然不会食言,咱们江南见!”

慕容寒山和朱雀两人并骑看着这些人返回满目疮痍的故土,心中都像是放下了一件极重的心事。

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么遥远的奔波,总算是圆满解决所有的事。

所有的事?对于慕容寒山来说,未必如此,还有伊琳娜,还有魔音教的事,在四季峰上北斗先生那里等着他。

朱雀道:“那魔音教教主伊琳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寒山支支吾吾地说道:“没什么,好像是魔音教中的人将她驱逐出教了。”

朱雀心道,两人之间肯定有着暧昧,他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走吧。”

从他们和伏缨分别之处道四季峰并没有多远,两人于第二日午时前后来到四季峰下。

伊雪正在峰下的树林间采蘑菇,远远地看到两人过来,伊雪扔下手中的篮子就冲了过来,朱雀飞身下马,两人拥抱在一起,伊雪道:“以前你出去做什么,我从没有像这次这么担心,唉,西域的雪隐门当真是让人心惊胆战,你没有受伤吧?”

朱雀道:“没有。”

伊雪问道:“看你们的神色,雪隐门定然吃了大亏,再不敢对中土武林出手了吧?”

朱雀道:“想来如此,因为他们雪隐门算是被我们灭了,门主被我们宰了,宝藏被我们抢了,多半不会再去中原了吧。”

伊雪又爱又恨地说道:“我最讨厌你这副傲慢得意的样儿,害得人家为你担心死了。”

朱雀见到慕容寒山站在一旁神色尴尬,连忙问伊雪:“师父家中今日来了客人了吧?”

伊雪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朱雀说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现在客人还在家中么?”

伊雪点了点头,慕容寒山虽然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但见到她的回答,还是心中怦怦乱跳。

朱雀又问道:“客人中是否有一位漂亮的美人儿?”

伊雪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

朱雀面向伊雪,眼睛却向慕容寒山的方向一斜,伊雪登时会意,连忙笑道:“不错,的确有一位美丽又冷眼的美人儿,陪同她师父一起来和师父下棋。”

慕容寒山的心中火热了起来。

朱雀道:“那咱们赶紧回去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师父了。”

慕容寒山暗骂,但同时又感激他这么说。

伊雪道:“你们两人先回去,我刚才采了半篮子蘑菇,回头给你做蘑菇炖小鸡吃。”

朱雀和慕容寒山一通循着上山路向上行去。

慕容寒山一言不发,心中飘飘荡荡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伊琳娜,而且伊琳娜似乎还面对着很多的危险,自己是否还要去帮她解决呢?

想到这里,慕容寒山感到一丝震惊,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优柔寡断,变得狐疑的呢?

他紧紧攥住小楼剑的剑柄,想要用剑来排除心中的杂念,回归本来的自己。

剑柄握在手中,那股熟悉的感觉渐渐回到身上。

进了北斗先生的院子,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厅堂中坐着的两名老者,院子里多了两名小童在打扫庭院,朱雀心中火热,快步冲进厅堂向北斗先生请安,又像北斗先生身旁客座首位上坐着的一位老人磕头,接着朱雀禀明了慕容寒山的到来,三人走出厅堂前来迎接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没有见到伊琳娜,心中升起一股不想承认的失落之感,他振起精神,向北斗先生施礼,北斗先生还礼后,向身旁的人介绍剑神的名头,旁边的老人震惊之余,连声说道:“久仰剑神大名,想不到剑神风采见面更胜闻名!”

慕容寒山谦逊地说道:“一点虚名而已,前辈过誉了。”

北斗先生又转而向慕容寒山介绍这位老者,此人正是上一任魔音教的教主毕勒格,毕勒格有着典型的西域人的特征,哪怕如今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华发之下,还是能看出他高鼻深目,脸颊如刀削过般充满棱角,让人能够想到他年轻时定是十分俊美之人,慕容寒山对这位穿着简陋麻衣的老人很有好感,连忙上前参见。

毕勒格带着大有深意的笑容对慕容寒山道:“我听伊琳娜提起过你,说你曾将她自困境中解救出来,我当时还在想,有那个汉人还能比得上朱雀?现在看来,你和朱雀倒也是一时瑜亮,我当初和北斗先生提起,不如将我这位徒儿嫁给他的徒儿,没想到迟了一步,他徒儿已经娶了妻,如今这个遗憾或者能够有了弥补。”

慕容寒山听到此处,心跳加快,尽管他已经名满天下,见识过各种大场面,但此时的他仿佛一名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少年。

而他更想不到毕勒格说话这么直接,就在此时,提着一篮子蘑菇的伊雪刚从外面进来,她听到毕勒格的话,忍不住呵斥他:“你这老头,为老不尊,说出这么没有遮拦的话,看我不打你老大耳刮子!”

朱雀连忙叱责她:“你……别胡闹!怎能这么没大没小的,对前辈说这样的话?”

伊雪道:“谁让他说话没有前辈的样子?”

朱雀诚惶诚恐,连忙向毕勒格致歉,没想到毕勒格非但不以为许,反而呵呵笑道:“你这丫头,和伊琳娜也算交好,我可没说错吧……”

他正解释着,没想到伊琳娜从厅堂的厢房中走了出来,她打断师父的话:“怎么没说错?什么我没嫁成朱雀就是遗憾的事啦?我自己又不感到遗憾,你这么说的话,我就终身不嫁,陪着师父到老,嘿,好稀罕么?”

伊雪见她出来,两人手拉手走进了厢房去说悄悄话去了,两人好得如同姐妹,而伊琳娜在厢房中当然听到了慕容寒山的声音,但她始终没有向慕容寒山看上一眼。

慕容寒山一见到伊琳娜,忽然感到手足发冷,仿佛又中了托雅的毒药,全身的内力都被化解了一般,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从何提起,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伊琳娜和伊雪一起进了里屋,他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北斗先生安排几人分别坐下,朱雀坐在北斗先生下首,慕容寒山则坐在毕勒格的下首,朱雀此时也明白了这位西域老人的习性,他并不看重中原的这些礼教之防,西域人本就性子开放,伊雪这种以下犯上的话在中土可说是大逆不道,放在他眼中,恐怕更是一种亲近不疏远的表示。

毕勒格向慕容寒山笑吟吟地问道:“剑神觉得我这顽徒如何?”

慕容寒山恭恭敬敬地回答:“轻功和身法算得上极为难得,只不过内力薄弱了些,这是女子的通病,非她一人如此。”

毕勒格听到慕容寒山的回答,先是惊愕,继而似乎感到十分可笑,他率性而为,觉得可笑,便哈哈大笑起来,北斗先生似乎也受他笑声感染,跟着莞尔起来。

慕容寒山被他笑得有些恼怒,他问道:“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他武功高绝,看人的眼光自然也是丝毫无差。

毕勒格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渐渐收止了笑声,指着慕容寒山道:“傻孩子,谁问你这方面了,我是问你觉得她这个人如何,可不是说武功,她武功如何,难道我这个为师的还不知道么?”

慕容寒山尴尬起来,他说道:“你这宝贝徒弟性子执拗,性情多变,在下是有些捉摸不透。”

毕勒格呵呵笑道:“不错,只不过普天下的女孩子都让人捉摸不透,唉,这可有点难了。”说着神色变得忧愁起来。

北斗先生问道:“什么有点难了?”

毕勒格道:“我这女徒刚刚被魔音教驱逐出教,此刻哪有心情谈论这些?听说魔音教此刻已和雪隐门联手……”

朱雀插口道:“这点不用担心,雪隐门已经被我们诛除了,雪隐门的门主也已伏诛,此后再也不能为祸草原了。”

毕勒格感到有些吃惊:“此话当真?”

朱雀道:“晚辈不敢撒谎。”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乱情迷

毕勒格面对这慕容寒山,眼睛似乎都笑得眯了起来:“想不到你们竟能将这帮为祸草原的毒瘤铲除,了不起了不起。”

慕容寒山谦逊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他们胆敢道中原去为非作歹呢?”

毕勒格对慕容寒山的傲气十分欣赏,他说道:“怎么样,你考虑好了没有?”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考虑好了没有?”

毕勒格笑吟吟地说道:“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我这个女徒儿说和你颇有缘分,你难道……”

慕容寒山的脸难得的红了,他摇了摇头:“在下道没有考虑过这许多,我这人差幸在剑法上略有所长,其余之事几乎一窍不通,未必是令徒良配。”

朱雀听到隔壁厢房中原本伊雪和伊琳娜两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此刻却变得鸦雀无声,显然两人在偷听厅堂中这至关紧要的谈话,他心中好笑,却没有揭破。

只是因为慕容寒山的回答,厅堂中也陷入尴尬的安静,毕勒格自嘲地笑了笑后说道:“看来还是我小瞧了剑神,剑神乃是高高在上的凤凰,我的女徒不过是一只林间嬉戏的黄雀,黄雀又怎能配得上凤凰?”

慕容寒山道:“不是这个问题,伊琳娜于我而言,乃是我一生中除了我母亲外最重要的女子,只是我自己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她而已……”

毕勒格释然道:“原来如此,这我也能理解,我说呢,剑神武功再高,首先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又怎会不喜欢我那漂亮乖巧的徒儿,好,既然剑神还没有准备好,那我就让徒儿等候剑神一年,这一年里,剑神随时可以来月伦山找我……”毕勒格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让慕容寒山想好后去找他,迎娶伊琳娜,时效是一年。

可是毕勒格的话还没说完,伊琳娜就从厢房中冲了出来,一脸哀戚地对毕勒格道:“师父,我不愿嫁给他,你别胡乱做出承诺,以至误了我的终身。”

朱雀知道这当然不是伊琳娜的由衷之言,她自然是喜欢慕容寒山的,只不过慕容寒山的犹豫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所以她故意这么说的罢了。

毕勒格道:“可是你那日不是跟我说……”

伊琳娜道:“那日不过是我酒后之言,做不得准的,师父,我希望你不要逼我,否则我就从这山上跳下去,省得受你们的逼迫。”

毕勒格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嫁便不嫁吧,何用寻死觅活的呢?”

说到这里,毕勒格向慕容寒山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说句软话,哄哄伊琳娜,但慕容寒山却恍如未见,人看着厅堂外的远方。

毕勒格露出凄然地表情道:“你师娘仙去后,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旁,你不嫌我凄寂可怜,轻易便说出死啊活啊的话,那是在逼我早点入土了。”

伊琳娜闻言扑到毕勒格的怀中哭道:“对不起师父,徒儿不孝,不该伤你的心,可是徒儿被人欺负了,自己心中也难过。”

毕勒格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些教中的老家伙将你赶出了教,我去教训他们,让他们恭恭敬敬地迎你回去做教主……”毕勒格语气中并无什么把握,显然他这么说要么只是在宽慰伊琳娜,要么是准备拼死帮她了,其实他又岂能听不出伊琳娜言下之意,就是慕容寒山在感情上欺负了她?只不过他只能故作不知,否则就会令她更为伤心。

朱雀和北斗先生两人只觉气氛十分尴尬,北斗先生道:“师侄不用担心,你师父偿若出手有所顾忌,不忍对他们下手,我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够出面的……”

慕容寒山听到这里,忽然站起身来,向朱雀和毕勒格道:“在下有些气闷,出去走走,失礼之处莫怪。”

说完,他径直走出了厅堂,北斗先生向朱雀递了个眼色,朱雀会意,连忙跟着慕容寒山走了出去,他前脚刚踏出房门,后面伊雪就从厢房中走出,拉着伊琳娜回厢房去了,厅堂中只剩下北斗先生和毕勒格两位老人相视苦笑。

出了厅堂,来到院外,慕容寒山站在一块石台上,纵览山下远处景色,此时太阳耀眼,将山中云雾驱散,视野十分开阔,山风吹来,让人感到胸襟一爽。

慕容寒山听到朱雀跟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果然是站得高,望得远,不过有利自有弊,看是看得远了,却容易让人忘了眼下,站得高,也就是容易处在险境,也就容易跌得更惨。”

朱雀似有所悟,又似乎听不明白他的含义,他问道:“你不喜欢伊琳娜么?”

对于这个问题,慕容寒山回答地倒也痛快:“伊琳娜是个好姑娘,谁会不喜欢她呢?”

朱雀想不到他的话如同他的剑一般令人难以招架,他问道:“既然你喜欢她,为何不答应毕勒格老人的话呢?”

慕容寒山道:“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会答应的,但是当我眼睛看到腰间这把剑的时候,我便想到,我若是娶了她,未免有些对不住这把老伙计了。”

朱雀苦笑道:“这是两码事,怎能混为一谈?”

慕容寒山道:“这不是两码事,我的剑已和我融为一体,这么多年来,我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剑,为了达到更高的高度,如今我要是成了家,我还能站在这个高度么?就算还能站在这个高度,我还能继续攀登么?自然是没有了可能。”

朱雀道:“若非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定会以为你在胡说八道。”

慕容寒山带着嘲弄的口吻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朱雀道:“你未必知道自己,说不定我是旁观者清呢?”

慕容寒山没有再理会他,因为再说下去,无非就是陷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的无穷诡辩当中,他大有深意地说道:“如有你有一副精美的马鞍和两匹马,一匹好马,一匹劣马,你会将马鞍放在哪匹马上呢?”

朱雀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放在好马身上了。”

慕容寒山道:“照啊,伊琳娜是位年轻的姑娘,应当和她年纪相当的人在一起,好马配好鞍,我不是好马,而是老马。”

朱雀想不到他能从这个角度理解此事,他几乎无言以对,随着慕容寒山的视线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后,他问道:“可是如果你自己不能跟她在一起,你不会感到寂寞孤单吗?”

慕容寒山道:“我已经寂寞孤单很久了,已经习惯了,若是突然有一个人在我身边,我反倒不会适应,更何况她也拒绝了我。”

朱雀苦笑道:“你这是在狡辩,若非你的犹豫不决,她又怎会拒绝你呢?只不过这种事毕竟还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外人也难以置喙,无论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只不过有些地方是在是太难以接受了而已。”

慕容寒山道:“你们看来的圆满,对我来说也许是缺憾,你们觉得遗憾的,对我来说说不定是平常,这个道理,我也是刚刚领悟到的。”

朱雀心道此人真是不可理喻,自己如此苦口婆心,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他一怒之下赌气说道:“随你吧,我都懒得再跟你多说,真是浪费口舌。”

慕容寒山笑道:“这是你自找的,可别赖在我头上,伊雪在此,我看你是一时半会也不会回中原了,那么我自己先告辞了。”

朱雀道:“咦,你不是说了要留在四季峰上和我师父谈剑论武的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慕容寒山道:“以后再来吧,现在我心中静不下来,还谈什么剑论什么武?”

朱雀笑道:“这么说来,你也不是对伊琳娜一点感觉没有。”

慕容寒山也不否认:“我又不是一块木头,自然会有感觉,只不过我想我还是不能放纵这种感觉,而是要克制,否则的话,我……我能预感到自己会迷失其中,这种感觉说给你听你也不懂,对了,我去跟北斗先生以及毕勒格前辈辞别。”说着就向院子走去。

朱雀见他去意已决,在他身后叹道:“你这么无情,伊琳娜定会伤心的。”

慕容寒山停下脚步,似乎颇有感触,但最后他还是一言不发,走进了院子。

朱雀不想见到他们离别时的尴尬,所以留在外面没有随他进去,很快,慕容寒山又走了出来,对朱雀道:“我走了,有空去万剑山庄陪我练练剑。”

朱雀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慕容寒山下了山。

伊雪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过来,她来到朱雀身旁,自他身后轻轻拥住了他,朱雀心头升起一股温馨之情,也许每个人的追求不同吧,自己觉得慕容寒山该和伊琳娜在一起,甚至他自己都很矛盾,为何临到头却又狠心拒绝?他问伊雪:“伊琳娜是不是很伤心?”

伊雪放开了他的身子,点了点头:“怎会不伤心呢?谁能想到剑神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朱雀道:“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吧,只不过我感到他未必是咱们看到的那样。”

伊雪点了点头:“但愿吧,饭做好了,咱们进去吃饭吧。”

慕容寒山的确是决绝地回到了万剑山庄,但是他却不是硬着心肠直接走的,他先去了魔音教的门户,找到了魔音五老,将五老重伤之后,又将把伊琳娜赶出教门之人一一教训一顿,他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自是看在伊琳娜的面子上,他以伊琳娜之名,假意要剿灭魔音教,迫得魔音教不得不答应请伊琳娜重新做回教主,慕容寒山才肯放过他们。

之后,他又将托雅当时委托去找伊琳娜的百十名雪隐门弟子全都一一找出了结了,这才施施然回到中土。

伊琳娜后来自然是听说了此事,她明白了慕容寒山对她非是没有情意,这才获得稍许安慰。

至于后来他和伊琳娜的境遇如何,他们是否终能走到一起,已是很久之后的事,暂且不提。

这场慕容寒山西行求索之路,以及西域剑客妄图肆虐中土武林的故事,就此便告一段落。

第一章 伏缨出世

江湖上若论起侠义之辈,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自然算得上一个,他将自己偷来财宝的八成都捐给贫苦百姓,这种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举,非但获得了被接济之人的感激,甚至丢失了财物的富户通常也不会真个怨恨他。

甚至还有人希望伏缨早点来家中偷一件宝贝去,这绝非是因为这户人家的人傻了,而是伏缨偷盗有个规矩,那就是一户人家绝不会下手两次,所以被偷过一次的人,基本上可说是高枕无忧了。

而且他不耻于偷窃穷人的东西,他常常说道:“以满盈之余,补不足之缺,我做的事,乃是令天下更趋于平衡。”

这小子竟然将自己令人不齿的作为形容的这么富有境界,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

这也是伏缨为何做着这么卑贱且可耻的事,却依旧令人喜欢的原因。

在绿林中以偷盗为生的人当然不止他一个,但是能够被人记住,受人尊敬,且津津乐道的人,唯有他一个。

所以这个故事便是记录伏缨为何会成为红缨公子的经历……

三十五年前。

夜。

祁连山脉麒麟峰下的伏家村里,有一个孩子出生了,伏家人注重血脉传承,因此当产婆抱出来道:“恭喜恭喜,是个男孩!”时,伏家上下无不欢欣雀跃,孩子的父亲名叫伏风,更是欢喜得眼泪都出来了。

之所以他如此激动,乃是他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如今他已经四十出头,好不容易诞下一位麟儿,又怎会不激动,怎会不兴奋若狂?

但这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伏风的妻子邱宁生孩子时因出血过多而死。

伏风和夫人邱宁的感情很深,这一夜让他又悲又喜,又喜又悲。

悲喜交加之夜诞生的这位孩子,取名为伏缨,当时谁都想不到伏缨此后会成为名动江湖的大盗。

偿若伏缨成人后再回去,伏家村的老人定不会忘记那次宴席,那次由伏缨的父亲伏风所摆的轰动周围几个村子的百日宴,前前后后共摆了两百多桌宴席,两百多桌宴席对于城里的大户人家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但在祁连山山脚下的小村庄里,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手笔了。

可是伏缨却不会再回去,因为那里是他的伤心地。

因为他的母亲就是因为生他时难产而死,别看伏缨现在很瘦,他出生的时候可是重逾八斤,那是伏家村多少年都没有遇到过的巨婴了,村里大都贫困,就连孕妇所吃也不过是比平常多一些口粮罢了,但是伏风却给他夫人,也就是伏缨的母亲吃了很多的大补之物,这也导致了伏缨出生时因为不容易生产,结果连累了伏缨母亲因此去世。

后来伏缨甚至故意忍耐饥饿,人有一段时间变得瘦骨嶙峋,就是因为他得知了母亲是因为自己的肥胖而死,为了给母亲赎罪,他故意地吃得很少,只不过这种赎罪方式,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不能理解。

从伏风对待夫人的喂养,以及伏缨出生后大摆宴席可知,伏风家当时在伏家村算得上十分富裕的了。

的确如此,伏风会些武功,且擅长打猎,常常能在山中打到奇珍异兽,这些奇珍异兽的皮毛十分值钱,有的甚至能卖到百斤,再加上伏风在祁连山中打猎时,偶然会遇到生长了数百年的灵芝或者人参,更是令他积攒了不少钱财。

所以后来人们对于伏缨为何成为一名大盗而感到奇怪,因为小偷小贼,都是因为生活所迫,才走上这条路子。

伏缨家境优渥,武功高强,为何偏偏会走上这条道路呢?

朱雀就曾经这么问过他:“以你的身手,干什么不好,为何偏偏选择做个小蟊贼?”语气之中,大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之叹,其实以伏缨的本事,就像一块明玉,却去做了垫脚石,怎能不令人生出可惜可怜之叹?

伏缨却说道:“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做贼,我是偷王之王,盗中之皇,就算说是大盗也比小贼好听,就像你不称呼慕容寒山为剑神,而是喊他耍把式的一样难听。”

朱雀不屑地说道:“贼就是贼,难道换成梁上君子的称呼,就不是贼了么?”

那时候朱雀和伏缨两人不过刚刚相识,对彼此还不是很了解,对于朱雀的事,伏缨也听说过不少,他反驳道:“你朱雀又算什么?还在这里指责我,你不过是个好管闲事的家伙罢了,子不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朱雀摇了摇头:“我怎样多管闲事,所作所为都是行正义之事,但偷盗就是偷盗,你用什么词语来粉饰,毕竟也是违反国法之事!”

伏缨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你学过武功吧?”

朱雀不明所以,说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伏缨冷笑道:“武功剑法都是杀人之术,你若真是坦荡君子,学来何用?”

朱雀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这完全是两件事,我学了武功,不会对好人出手,惩恶扬善,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不学武功,何以打抱不平?何以对付那些持强凌弱之辈?”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只要是热血男儿,听了后无不会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

但伏缨仿佛却无动于衷,他接着问道:“遇到穷凶极恶之辈,你杀不杀?”

朱雀道:“我当会劝他弃恶从善。”

伏缨问道:“他要是不听呢?还要继续作恶呢?本性难移呢?”

朱雀道:“那我当然会杀,就连佛祖都有降魔除妖的举动,何况我们的侠义之举,不就指的此事么?”

伏缨哈哈大笑道:“你用武功惩恶扬善,难道就不违背国法么?你有什么资格惩治恶人?你如此理直气壮,又有什么底气来指责我?难道我劫富济贫的举动不也是在行侠仗义?不也是惩恶扬善?咱们哥儿俩所做的事,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朱雀恍然大悟,他是个磊落之人,想通了自己的偏见后,连忙跟伏缨致歉,两人从此成为莫逆之交。

这是后来之事,现在提起,不过是为了让人明白伏缨为何会走上这条路,以及这条路的正邪之说。

时间再回到三十五年前,伏家村伏风家,同一天晚上遇到了一件喜事,一件辈事,此后几日,伏缨就交给了家人请回来的奶妈照顾着,而伏风则全心放在伏夫人的丧事上。

那时候的伏缨还不知道丧母之痛,村中人对他十分照顾,每户人家都给扶风家带了各种婴孩所需之物,什么尿布玩具衣服等等,就连谁家熬了肉粥,也会给伏缨送来一些,这让伏风感激不已。

两年过后,在伏缨蹒跚学步时,已经有人开始为伏风介绍女人,这叫做续弦,彼时的伏风还没有从丧妻之痛中恢复过来,所以一一都给拒绝了。

按理说伏缨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长大后应该想着回馈村里才是,但伏缨逐渐长大后才知道,他们之所以对他家这么好,是因为伏风非常能干,无论谁家有什么事,只要招呼一声,伏风只要在家,都会赶着去办,别人拿些不值钱的东西出来,为的是换来伏风的帮助。

这一点,在伏缨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其他村中小孩在和他一起玩耍的时候,总会提到,你家里的什么东西,就是我家送给你的,你小时候吃过的什么东西,就是我家匀给你家的,久而久之,这些原本算是好心好意的恩惠,逐渐让伏缨感到厌烦。

那一日,伏缨回到家中,看到伏风正在剥一只猎物的皮,他问道:“爹,咱们家的东西,都是别人给的么?”

伏风愕然:“什么东西?”

伏缨道:“就是我的那些鲁班锁,弹弓,小弓箭,鸡毛毽子之类的东西,还有我穿的这些旧衣服,我吃过的米粥一类的。”

伏风点了点头:“不错,是村里的街坊给送的,怎么了?”

伏缨道:“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他们老是拿这些东西说事,好像我欠他们似的。”

伏风不以为意,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爹也常常帮他们的忙,算下来,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只有他们欠咱们的人情,没有咱们欠他们的,不要多想了。”

伏缨点了点头,这个想法从此埋在了他的心中。

在伏缨五岁时,伏风对夫人的思念终于转淡,他经不住媒婆不断地劝说,终于打算续弦再娶,结束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带着孩子的生活,因为伏风能干,家境殷实,前来说亲的人络绎不绝,伏风最后选择了一位教书匠的女儿陆凤娇,在伏风眼中看来,这名女子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礼,这对伏缨之后的成长也有帮助。

可是伏风万万想不到,就是因为这位教书匠的女儿,他和儿子之间产生了无法弥合的嫌隙。

之前几年,伏风为了多照顾伏缨,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村子里的家中,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进入深山去打猎了,娶了陆凤娇后,伏风将伏缨交给了她来照顾,自己和两名好友一起入了祁连山,准备好好狩猎一场,补贴家用。

伏风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第二章 夜钓老人

这段时间里,伏风续弦的这名女子陆凤娇开始暴露出本性。

陆凤娇并不认为伏风是她的良配,而且伏风上一位妻室之死,都是为伏缨所害,所以不免会想到伏缨克母,如今她陆凤娇成了伏缨的母亲,哪里还能对伏缨好了?伏风在家时,她不敢造次,这次伏风出去打猎,那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这时的伏缨只有五岁,陆凤娇任他出去到村子里去玩,她在家只做了自己的饭,到了饭点时故意不出去喊伏缨吃饭,等伏缨到家时,陆凤娇连碗筷都洗刷好了收拾起来,伏缨还没开口问她,陆凤娇反倒先指责起伏缨来:“你在外面玩野啦?连吃饭都不知道?”

伏缨饿着肚子,又是委屈又感难过,他说道:“爹地在家时,我多晚回来都会吃饭。”

陆凤娇道:“那是你爹,不是我,我是你爹明媒正娶而来,又不是你们家的佣人丫鬟,我告诉你,以后该吃饭的时候,给我及时回来,回来晚了,就没有你的饭吃。”

伏缨嚎啕大哭,只想着将此事告诉父亲伏风,只可惜伏风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哭的时候,陆凤娇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也不相劝,伏缨此起彼伏地哭了一阵子,感到哭也没有什么用,哭声便小了,他在外面疯玩,又哭了一场,感到十分疲倦,便要进屋睡觉。

伏风娶来陆凤娇之前,伏缨一直都是跟着伏风一起睡,父子两人睡在一张大床上,可是陆凤娇入门之后,那张大床就没有伏缨的份了,这次伏风外出,他曾叮嘱陆凤娇,自己不再时,让她带着伏缨一起睡,所以伏缨径直向大床走去,他小小的人还没走到床前,就被陆凤娇揪着耳朵给拉开:“去去去,你看你一身脏泥,怎么能在这床上睡,虽然你爹说了,但前提是你要洗得干干净净才准上床!”

这也是陆凤娇怕自己做得太过分,等伏风回来后,她没法交代。

可是此时灶里炉中都熄了火,根本就没有热水,五岁的伏缨又怎么洗?就算有热水,平时也都是伏风给他洗,何况此时的他又饥又疲,哪有精力去洗什么澡?他说道:“平时都是爹给我洗的……”

陆凤娇打断他的话:“你这么大了,本该自己去洗,这样吧,你偿若不洗就要睡,我也不是不答应,只不过不能在这里睡。”

伏缨问道:“那在哪里睡?”

陆凤娇道:“柴房里不是有一对柴草吗?那里软软的,也冻不着你,我跟你说啊,不是我赶你去那里睡,实在是因为你身上太脏了,偿若洗了澡,再来床上睡也行。”

话是这么说,伏缨最后还是选择去了柴房。

这一夜饥肠辘辘,伏缨饿醒几回,也没睡个踏实,到凌晨时,这才困得很了,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伏缨醒来时看到外面日上三竿的太阳,就知道不妙,果然,等他出去时,陆凤娇又已经吃过早饭,还埋怨他是个懒虫,睡到现在。

若是个大人遭遇到这些,自然懂得据理力争,但伏缨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哪能辩论过她?他受了委屈,一连两顿饭都没吃上,但此事激起了他脾性,若是普通小孩,留在家里等上一两个时辰,到了晌午时都不离开家,自然能赶上吃顿中午饭,可是伏缨忽然醒悟,怕是自己留在家中,她要是不给自己饭吃,自己也没有法子。

如果他自己不想些办法出来,说不定在他爹伏风回来之前,他就会饿死。

后母虐待孩子,打死饿死的事又能少了?

伏缨不懂这些,只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娘,所以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他直接离开了家,去找村中的伙伴,陆凤娇在后面冷笑,这小子饿成这样,还想着出去玩,自己胡乱弄些吃的,不论等他什么时候回来,都说吃过了,看他又如何。

可是伏缨这次出去,却大出陆凤娇意外,非但晌午时伏缨没有回来讨饭吃,甚至到了晚饭时分,他还没有回来。

陆凤娇不免有些发慌,她心道,难道因为伏缨年纪小,饿昏了头?一日一夜就能将他饿死?偿若他死在没人知晓的地方,被狼拖走,那倒罢了,就怕他死在村子里,等伏风回来,她不好跟伏风交代。

偿若伏风疑心于她,以伏风的身手,以及他那五大三粗的体格,要为儿子报起仇来,还不得将她打死?

她越想越怕,连忙出去寻找,她在村中转悠一圈,天色已黑,村中道路又不平整,她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还将脚踝扭了,痛得她冷汗直冒,但比起找不到伏缨来,些许脚疼又算得了什么?

陆凤娇一边找,一边大声呼唤着:“伏缨!伏缨……”

伏家村并没有多大,陆凤娇只找了一半,就找到了伏缨的所在,原来他正在另一户人家中玩耍,这家人名叫伏云,整个伏家村都有些沾亲带故的,陆凤娇根据伏云家眷所言,伏缨晌午就在他们家吃的饭,晚上也是,伏缨吃得特别多,吃饱了就留在他们家中和另一个孩子一起玩儿。

陆凤娇一听伏缨吃得饱饱的,自己却为他担惊受怕,甚至将脚扭了,那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厉声骂道:“你这个小畜生!家里的饭你不吃,偏要跑来吃别人家的,偿若吃坏了肚子,看你爹回来怎么教训你!偿若吃出个好歹,嘿,咱们可没完!”

这话明着是对伏缨所言,可是处处都在指桑骂槐,点明若是伏缨在他们家吃饭吃出个好歹来,她一定不会饶过他们!

伏云夫妻二人听她话说得难听,想要反驳,却又想起他们惹不起伏风,偿若闹僵了,对他们也不好,何必为了一个婆娘的几句话,就搞得反目成仇呢?想到这里,两人忍了下来,像送佛似的,恭恭敬敬地送他们娘俩出门。

临别时,伏云对伏缨说道:“以后啊,你还是在家吃饭吧,别上世叔家吃了,世叔家的饭怕你吃出好歹来,咱们承担不起。”

这句话虽然也是跟伏缨说的,但话中冷嘲热讽之意还是直指陆凤娇。

陆凤娇却不理会他,她目的已达,就是要村里的人都不敢收留伏缨吃饭。

伏缨心中又惊又怒,然而他却又毫无办法,毕竟他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这天晚上回到了家,陆凤娇依然让他睡在柴房。

第二日,伏云一家将陆凤娇所说的话传遍了全村,果然村子里的人都不敢再收留伏缨吃饭,以防吃出什么好歹来,他们跟着遭殃,这叫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也就在这一日,伏缨非但没有在家中吃上饭,在村子里也没有找到饭吃,一日下来,伏缨饿得精疲力尽,他决定不再回家,而是在傍晚来临时,他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

当天晚上,陆凤娇一瘸一拐地出来找他,陆凤娇的呼喊声从村头传到村尾,为的是让全村的人都能听到,自己满村找过他,这样伏风回来后,偿若见不到伏缨,她也好有话说。

没有饭吃还好,可是没有地方睡觉,尽管是在夏末秋初,夜晚还是有些寒冷,伏缨家回不得,村里又没有人收留他,为了保持暖和,伏缨在村外来回跑动,以暖和身子,可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他又能跑多久?

村外有条河,河边有片果园,伏缨跑过去,准备找些果子吃,可是果子都被摘过了,整个果园的果树上竟然一个果子都没有,地上倒有几枚腐烂的果子,也吃不得。

此时的伏缨对这名后母可算是恨透了,但是他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又能怎么办呢?

伏缨来到河边,看看能不能捡到些被人丢弃的破布破衣服用来御寒,月亮倒映在河水中,显得特别明亮,伏缨想起父亲跟他讲过的猴子捞月亮的故事,伏缨想起父亲,心中又是思念又是心酸。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河边有一个人带着斗笠坐在河边夜钓,伏缨不知道此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在旁边阴暗处偷偷瞧着,这人坐在一张马扎上,身旁放着一个鱼篓,鱼篓中似乎已经有了几尾鱼,因为鱼篓时不时地晃动,伏缨猜测应该是里面的鱼在游动导致的。

如果伏缨一直在伏风的照顾下,定然会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不同,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去想,大人自会给他准备好,而这两日后母对他的欺凌,使得他忽然间变得心智成熟了起来。

这位夜钓的人又钓起几条鱼后,似乎觉得够了,便收起了钓竿,然后在河床边收集了一些柴火,点燃了一个火堆,此人找了很多柴火放在一旁用来添柴,然后他将钓来的鱼就着河水洗剥干净,用一根竹条串上,放在火上细细靠着,很快,一股烤鱼的香味弥漫开来,此人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佐料,此人将佐料均匀地洒在遇上,那鱼的香味更浓了。

躲在一旁偷偷看着的伏缨,闻到香味,肚子里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那夜钓之人向伏缨这个方向看来,然后用慈祥的声音说道:“这条鱼已经烤好了,先给你吃吧。”

伏缨大喜,哪还顾及此人是好是坏,连忙从暗处走了出来,连跑带跳地赶了过去,接过鱼就要吃。

这人拦住他:“慢着!刚烤好的鱼很烫,你冷一冷再吃,另外,鱼肉多刺,你吃得时候小心些。”

伏缨这才看清斗笠之下,此人原来是位年长的老人,老人脸上皱纹纵横,黑夜中见到原本有些骇人,但因为老人给了他吃得,在他小小年纪的眼中看来,这位老人实是十分慈祥。

第三章 缘分情分

老人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生怜悯,他一边烤着另一条鱼,一边忍不住问伏缨:“你爹娘呢?怎的你半夜三更一个人在这?”

伏缨只顾吃,也没有去理会他,三下五除二,一条烤鱼吃完,眼睛像是倒映着月光,又像是饿得放光,总之眼睛十分明亮地盯着下一条正在烤着的鱼。

老人又问了一遍他为何沦落到如今的处境,他这才说道:“我母亲早就死了,父亲上山打猎去了,家中还有一位后娘,但后娘不喜欢我,不给我吃的,我怕饿死了,便从家里跑了出来。”

老人摇了摇头表示不信:“你穿着虽谈不上华丽,总也是胜过了大部分村中孩童,而且你身子肥肥胖胖的,显然不似长期遭人凌虐的样子,只不过你饿成这样又不像假的,唉,真是令人难以索解。”

伏缨没有解释,而且他不过五岁,也难以解释清楚,眼睛直勾勾地瞧着火上烤着的鱼,这条鱼十分肥美,被火靠得滋滋作响,老人不紧不慢地撒上佐料,香味透出,实不亚于第一条鱼,老人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多大了?”

伏缨道:“五岁了。”

老人问:“虚岁五岁?”

伏缨道:“虚岁六岁了。”

老人:“你娘是怎么死的?”

伏缨听到老人的问话一愣,接着眼睛一红,用自责的口吻道:“我娘生我那天死的,前几天我曾听后娘说,我娘是被我害死的,说我克母什么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爹因此和后娘大吵了一架。”

老人看了看伏缨的面相,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他问道:“你出生的时候很胖对不对?”

伏缨佩服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爹以前也这样说过。”

鱼烤好了,老人不再搭理他,而是拿起烤鱼就吃,伏缨在一旁馋得直咽口水,却又不好多说什么,老人一边吃一边道:“你怪我这条鱼没有给你吃,是不是?”

伏缨不知怎么回答才好,若说是,又怕老人生气,下一条鱼也不给他吃,说不是,那真是在撒谎了。

老人笑道:“你虽然饿,我也饿呀,何况我敬你是客,第一条鱼给了你吃,但我也要吃的,你说是不是?”老人吃完鱼,又着手去烤下一条鱼。

伏缨以为老人会将这条鱼给他吃,然而这条鱼烤好后,老人自顾自地吃着,也没有给他吃,第三条鱼之后又是第四条鱼,老人也是自己吃了,伏缨在一旁看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老人一边吃着鱼,一边看着伏缨,还故意用有些惊讶的口吻问道:“你为何还不走?”

他自然是在明知故问,小伏缨在一旁感到委屈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老人装作恍然的样子问道:“你还想吃是不是?”

伏缨点了点头。

老人道:“你想吃你可以自己去钓,然后自己烤来吃不就行了?我甚至连鱼竿都可以借给你。”

伏缨道:“我不会。”

老人又问:“那是否我应该给你吃呢?”

伏缨不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回答。

老人道:“你我素不相识,又没什么情分,我凭什么要将辛辛苦苦烤来的鱼给你吃?若说相识是场缘分的话,我也给过你一条鱼吃了,要知道,这世上没人是应该为你做什么的,也没人应该给你什么,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你想要什么,就该自己去争取。而且你也应该在此时感到知足,毕竟还吃了一条鱼呢,我若不给你,你连一条鱼也吃不上。”

伏缨虽然年幼,对这些大道理似懂非懂,但他听到的这些话中有两句话还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没人应该为你做什么,也没人应该给你什么,谁也不欠谁的,想要什么,都应该自己争取。

应该知道满足。

话是这么说,老人连吃三条鱼之后也吃饱了,他这才慢斯条理地又烤了几条鱼,让伏缨也吃了个饱,伏缨听他口气似乎不会给他烤鱼吃了,想不到他口是心非,伏缨吃着烤鱼时,心中更是感激涕零。

两人吃完后,老人收拾了火堆,然后扛着鱼竿就要离去,伏缨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便紧紧跟在老人身后。

老人转过身来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伏缨依然说不出话来。

老人道:“你回去吧,等你爹回来你就能吃饱饭了,你也别嫉恨你后娘,每个人做出种种乖张的举动,总有她自己不幸的遭遇,唉,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回去吧。”

伏缨虽没有说话,但始终不愿离开老人,老人感到厌烦,忽然加快身子,人如同一阵风般,忽然从他眼前消失了。

老人是怎么离去的,又去的哪里,伏缨茫然不知,他忽然感到害怕了,他虽然只有五岁,却也听人说过鬼的事,难道这老人是鬼?

伏缨四周看了看,秋夜万籁俱寂,唯有夜风拂过,一刹那间,伏缨感到无比凄凉,他没见过母亲,又不知父亲何时回来,后母对他十分刻薄残忍,唯一对自己好一点的老人,却又倏忽不见,天地之间,仿佛自己孤零零地没有半点依靠。

接下来该去哪里呢?回到村子旁边等着吧,等着父亲回来,但他又怕被后母捉回去,偿若父亲真的回来,后母先告诉父亲自己不按时回家吃饭,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他会不会因此责骂自己?

何去何从?

伏缨一时下不定决心,便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靠着大树坐着,他想着如果母亲因为自己而死,那自己是否也该死,给母亲赎罪?

不知何时,困倦袭来,伏缨睡着了。

半夜里,伏缨做了个噩梦,梦到后娘找到了他,他害怕她把自己捉回去,还不给自己吃的,还会打自己,他惊吓之下,撒腿就跑,后娘在后面追赶,伏缨跑得气喘吁吁,怎么都摆脱不了她,他心中害怕极了,拼命跑着,胸口间一口气都要胀开,后娘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追着,虽然暂时没有捉住他,但是他无论如何都甩脱不了,他唯有拼命再拼命地向前跑……

“啊……”伏缨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他出了一身冷汗,身上不知何时被人盖着一件衣服,虽然盖着衣服,却还是感到异常寒冷,身旁是那为给他烤鱼吃的老人,伏缨想给他说说话,却感到身上软绵绵的,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老人拿出一个水壶,给他喂了几口水喝,同时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伏缨发了高烧。

原来这老人在伏缨面前倏忽间不见了,是他躲在了树上,他想看看伏缨找不到他以后会去哪里,这次和这个小孩相遇,让他落魄的心中浮起一丝温暖,但是他独来独往惯了,即便对这小孩心生好感,却不愿被他牵连。

他以为小孩会回村子,那么他就了无心事了。

哪知道伏缨来回徘徊了几步,竟就此靠着大树睡下了,这秋天的寒夜,夜风凉如水,小小孩子睡在旷野中,岂不冻坏了?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给他盖上,却没想到他几日食不果腹,身子虚弱,还是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如此一来,他势必不能袖手不顾,否则这小孩死在荒郊野外也有可能。

喝了几口水的伏缨想起刚才的噩梦,加上如今身上感到寒冷,一股自怜自哀涌上心头,惊惧惶惑之下,他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这么一来,老人更是心中慈悲之意大盛,他轻轻抱起伏缨,将衣服裹好,然后向着旁边的镇上走去。

当他抱起伏缨的那一刻,他感到伏缨虽然身子不瘦,但骨骼甚轻,颇有些没有消去的婴儿肥,若是瘦下来,正适合连自己这门功夫,在自己落魄之际,上天忽然给他送来一位上佳的弟子,这难道就是天意?

老人没有多想,展开轻功,向镇上如飞而去。

伏缨感到身子轻飘飘的,恍惚之中,好像听人说过,人死了后,就会飘飘荡荡的,难道自己是死了?他轻轻地问老人:“我这是在哪里?”

可是老人的耳中灌满了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没有回答他,这让伏缨更感害怕,他不知道自己高烧之后,浑身无力,自己说出的话,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记得。

这件事在许多年以后,伏缨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就是那位老人,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老人很快带着他来到镇上,找到了一家郎中为他诊治,郎中对于半夜被人惊扰好梦感到十分厌烦,但等他看到老人一张充满戾气的脸后,便不敢再抱怨,连忙给伏缨诊治,好在伏缨所患的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虽然身子烧得烫人,却并无性命之忧,他给伏缨扎了几针后,伏缨的高烧便退了少许。

郎中家中常备着治疗风寒的药物,他起了炉子,给伏缨熬了一碗汤药,伏缨喝了以后,发了一身汗,风寒差不多就好了。

喝了药后,老人并不立即离去,而是抱着伏缨,在郎中炉子旁,看着他沉沉睡去,知道天亮后,他才结了诊金,带着伏缨离去,在此期间,郎中一直不敢离开,他的家中有很多之前的东西,若是他回去休息,老人将他家中的财物偷走又如何?

他实在是多虑了,偿若他知道老人的身份,恐怕早吓得想办法躲出去,而不是留在这里了。

第四章 狠毒心肠

天亮后,老人带着伏缨来到集市上吃了几笼汤包,伏缨就算父亲伏风在家时,整日间吃得也都是馒头腊肉面条炒菜,很少能来到集市上吃到这等美味之物,吃得他大呼过瘾,再加上豆花小菜,直吃了个肚皮滚圆。

吃完饭后,老人要带他回去,伏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他说道:“我宁可做小乞儿,也不想回家。”

老人听后,原本慈祥的脸,瞬间变得冷漠起来:“你想做小乞儿?”

伏缨不知哪里得罪了他,只得说道:“我此刻回去,在我爹回来之前,说不定会给后娘饿死,若是当个小乞儿,说不定还能活着见上爹一面。”

老人听后叹了口气,冷漠的脸似乎消融了些,他谆谆劝导道:“孩子,这个世上虽说别人没有该为你做什么的义务,但是别人可以瞧不起你,你自己却不能自甘堕落,乞讨这种事,永远都不要再提起,因为这是无能之人才会考虑的事。”

伏缨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接着便是一副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都没说的神情。

老人问道:“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伏缨道:“我不做乞儿,又没有老爷爷你钓鱼的本事,又不能回家,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填饱肚子。”

老人指着集市上一家卖蒸包的店铺说道:“不乞讨,你可以去偷,你看这家包子店的生意多好,人挤人地去付钱,你去偷拿一个包子来。”

伏缨吓了一跳,连忙拒绝:“我不去!”

老人问道:“怎么?”

伏缨道:“我爹说过,偷人家的东西是最要不得的,也是最让人看不起的,前段时间,有外地人来到我们伏家村偷鸡,被我们伏家村的人捉住,打了个半死,我……我不要做小偷。”

老人冷笑道:“你似乎将小偷看得比乞儿还不如?”

伏缨说道:“当乞儿,最少要来的饭是别人心甘情愿给的,可是做小偷不行,那是别人的东西,自己毫不费力地取来,大家都说那是无耻之事。”

老人道:“好好好,有志气,有担当,我走了,你别跟着我,我看你去不去偷。”

说罢,老人又一溜烟地走了,伏缨知道追也追不上,他只得留在原地,混不明白老人又不缺钱,为何非要自己去偷包子呢。

没有了老人,伏缨又不敢回家,只能在集市上闲逛,隐隐约约的印象中,他爹似乎带着他来集市上买过东西,不过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怎么记得了,他在街上闲逛,逛累了,便驻足一旁看两位老人下棋,老人下的是象棋,伏缨也看不懂,但反正闲来无事,就在旁边看棋子走来走去。

不知不觉间到了晌午,老人们撤了棋盘,分别回家吃饭去了,伏缨没有老人相助,晌午便没有吃饭,到了傍晚时,早上吃的包子早就成了回忆,肚子饿得厉害,伏缨便离开镇子,看看在外面能不能找到些什么吃的。

镇子外面有一条官道,官道两旁有几棵果树,有石榴树,有柿子树,有枣树,初秋时正是这些果子成熟之季,伏缨像爬道树上去摘,奈何人小力弱,怕了半天都没有怕上去,他想了想,从路旁找到几枚石子,准备将树上的果子砸下来,还没等他动手,就看到老头站在一棵树旁冷冷地看着他。

伏缨又惊又喜,连忙丢下手中的石子向他跑去,此刻夕阳西下,四处都升起了袅袅炊烟,显然各处人家都在生活做饭,伏缨见到老头,就连饥饿也忘了,来到老头面前显得又是委屈,又是无所适从。

老头道:“你想砸下枣子吃?”

伏缨点了点头。

老头又道:“你不是不偷东西的么?”

伏缨问道:“摘树上的果子也算偷么?”

老头道:“不错,这些果树都有主人,你摘树上的果子和田里的蔬菜都算是偷。”

伏缨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能乞讨,不想去偷,又没有捉鱼猎鸟的本事,他人小力微,想去抢,那更是痴心做梦了。

老头温言道:“世上最大的事不过生死,在生死面前,哪里还顾得上是偷还是乞讨要饭?我之所以不想要你去做乞儿,因为一旦做了乞儿去讨饭,人的尊严就会渐渐失去,没有尊严的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甚至算不得人,但是,身有残疾不能劳作之人自然除外。”

老人说得道理深入,可是伏缨却不明所以,他茫然问道:“尊严是什么?是钱么?”

这下轮到老人回答不出来,尊严既是尊严,又是好说的?是大家都明白的事,然而要向一个孩子解释清楚,却不容易,他想了想,然后用尽量让伏缨能听得懂的比喻来说:“你们小孩子之间骂人,说对方是猪是狗,那就是在践踏对方的尊严,说对方无能也是一样,如果做了乞儿,就是自己觉得自己无能,就是在骂自己没有尊严。”

伏缨听得似懂非懂,却又觉得老人说得很有道理。

老人接着说道:“偷虽然不为人所齿,只不过世人不明白偷的分别罢了,有钱人坑蒙拐骗巧取豪夺穷人的钱,也算是偷,只不过做的遮掩很好,让人看不出来罢了,官府中的大老爷也是偷,偷的却是百姓的民脂民膏,就连皇帝老儿也是偷,偷的是全天下人的财物供自己一人享受,这些事情,是我们这些大盗都不屑去做的。”

这些话伏缨就能明白一半以上,他的眼前似乎被打开了一扇窗,原来这些人也在偷,他隐隐约约觉得这老头说得未必对,但这些先入为主的话,却对他一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老人忽然说道:“偷,有时候也可以行侠仗义,比如偷富人的钱给穷人用,这叫做劫富济贫,这种偷虽然不为一些人肯定,比如那些被偷的人,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拥护这种行为的,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伏缨顺口问道:“为什么?”

老人感慨地说道:“因为这个世上大部分都是穷人,只有一小部分人才是富人,唉,你不过是个孩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伏缨老实地回答:“我姓伏,名叫伏缨。”

老人点了点头:“你是伏家村的人,叫伏缨,嘿,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定是希望你以后成为一个大英雄吧?”

伏缨道:“我不知道。”

老人口气变得温和起来:“伏缨,你饿了吧?”

伏缨当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人道:“走,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伏缨随着老人来到一家饭馆,老人点了不少菜,伏缨不明白老人忽然对他又好了,他无暇去究及这些,只顾埋头大快朵颐。

许多年以后,伏缨已经忘了自己在这家饭馆吃的是什么,但那种饱食后的畅快之感,却始终萦绕心头。

吃完饭,老人又带着伏缨入宿了一家客店,并且要的还是上房,店伙计给两人烧了热水,侍候两人洗了个澡。

一切收拾停当后,老人问伏缨:“你可想过以后成为什么样的人?”

伏缨那时不过五岁,自然没有想过这么长远的事,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老人道:“是我问得不对,你还是个孩子,我问你这些干什么,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学本事,以后做一个劫富济贫的大侠士?”

伏缨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不对,但当其时,他连吃饭睡觉的事都身不由主,这种对他来说虚无缥缈的事,他是无可无不可。

老人道:“现在让你做这些决定不免有些难为你了,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学本事?”

伏缨连忙点头:“就像你钓鱼烤鱼的本事么?我若是学会了,也不会饿肚子了。”

老人失笑道:“当然不是,钓鱼烤鱼算什么本事?我要教你的,自然是通天本领,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千里飞驰,草地飘行的本事!”

伏缨听得目瞪口呆,心中热血上涌,连忙点头说道:“我愿意我愿意,你快教我吧!”

老人说道:“这些本事可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必须经过长年苦练才能练成,你能吃苦么?”

伏缨犹豫了一下,想起家中后母对自己的欺虐,他咬了咬牙,断然道:“我能吃苦!”

老人道:“好,那我就考察考察你一段时间,如果我看到你果然能吃苦,老夫又怎会守着这身本事入土?自然会悉数全都教给你。”说到这里,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凄凉之意。

不过伏缨可听不出什么凄凉不凄凉的,他是对老人说得飞檐走壁等等神奇本领感到十分向往。

当天伏缨在镇上客栈睡了一晚,这一晚他可不知道他的后娘陆凤娇在家中正感到忐忑不安,她既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伏缨这小子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找遍了全村,都没有找到他,说不定他走到荒郊野地,被狼叼走了也说不定,那么自此以后,不但没有这克母的小鬼,伏风在家中也更会疼爱她,照顾她。

令她感到担忧的是,她还没有想圆满,怎么跟伏风交代,才能不令他生出疑心,伏风若是问起,她自然会说是伏缨自己跑出去玩,自己找遍了村子都没有找到。

可是她怎么解释自己找不到,却不召集村中的人一起外出寻找呢?她自然是担心大家将伏缨找回来,可是这样的想法又怎能公之于众?

陆凤娇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得踏实,她最后决定,到了明日,不妨假意招呼村中的人一起去找找,天可怜见,让这小子夜里就出了什么意外,永远都回不来了。

可是她这狠毒的心肠显然未能如愿,晚上她没睡好,早上便起得迟,等她起床后,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伏缨站在院子里,正笑嘻嘻地瞧着她。

第五章 入门考验

陆凤娇见到伏缨的那一刻,别提有多失望了,她千万盘算伏缨会去了哪里,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伏缨会主动回来,难道他不怕自己不给他饭吃了么?不怕自己赶他道柴房睡觉了么?

从伏缨得意洋洋的笑容里,陆凤娇看得出他吃得饱睡得好,想起自己昨晚却没睡好觉,她眼睛一转,立刻做出一副严母面对不听话的孩子所表现出的怒气:“死小子,你这两天死到哪里去啦?害得为娘几夜都没有睡好觉。”

伏缨笑嘻嘻地说道:“我见到了爹的一个朋友,他带我去下了馆子,晚上我们在客栈睡的,还睡在天字一号房,有人侍候着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娘你就别操心了。”

若是村里的别人带着伏缨去做的这些事,陆凤娇早就去骂街了,现在听说是伏风的朋友,她到不好说些什么,但是她转念一想,别在是这小鬼骗自己,连忙强笑道:“原来是你爹的朋友,你怎么不带回家来,让娘好好招呼招呼?”

伏缨道:“他怕和我一起来的时候错过了饭点,什么都吃不着。”

陆凤娇的脸蓦地红了,她想了想,跟着骂道:“好你个小鬼,他是客人,来的晚了,为娘的自然会重新给他做饭吃,和你这贪玩调皮的顽童又怎能一样?”

伏缨假做没有吃过饭的样子问道:“你起这么晚,早饭应该还没做吧?”

陆凤娇冷笑一声道:“娘已经吃过了,娘起得早,吃了饭又睡了会,下次再起床起晚了,或者贪玩晚归,可就没有饭吃了。”旁人爹娘说这种话,都是吓唬孩子,可是陆凤娇却是说的出做的到。

伏缨肚子里暗暗感到好笑,他知道这位不喜欢他的后娘根本没有吃过早饭,而他却在外面跟着老人吃过了,而且吃得很饱,恐怕就算中午不吃也不会饿,而陆凤娇却作茧自缚,早上没吃,却要装作吃过的样子,让她饿着自己的肚子,更增对伏缨的厌恶。

这些事这些话,伏缨自己当然做不出也说不出,这都是老人教他的。

陆凤娇骂骂咧咧地出去洗衣服去了,伏缨留在家中百无聊赖,他想起早上和老人的一番对话……

早晨天还是蒙蒙黑的时候,伏缨贪旅店上房大床的舒适,还在睡着,老人就喊他起床,伏缨想起自己若要跟老人学本事,就要能吃苦耐劳,不能贪图享受,所以也没有怨气,乖乖地起了床。

结算了旅店的房钱后,老人又带着他来到一家包子铺吃包子,在伏缨正踞案大嚼时,老人道:“回头你先回家,莫让你那狠心的后母有所疑心。”

一句话惹得伏缨没了胃口,他放下手中的包子,带着不解的口吻问道:“你不是说要教我本事么?我不回去。”

老人道:“我白天有事,不能照看你,只能在夜里教你本事,你白天好好在家待着,晚上再出来,到我前晚钓鱼的地方来见我,你忘了我说的话了么?偿若你能吃苦耐劳,我才能教你本事。”

伏缨有些不情愿,却又不敢违拗老人的话。

老人说道:“咱们相识即是偶然,也是有缘,我也不瞒你我的来历,只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咱们缘分便尽,以后咱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缘分已尽什么的,伏缨也不懂,但是以后要是不能见面,那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他说道:“我死也不说就是。”

老人道:“我之所以告诉你偷比乞讨要好,是因为我就是出身于一个以偷盗为生的独门独派,我们这个门派的名号叫做金手门,之所以说是独门独派,就是因为我们每一代弟子都只传一人,两百多年来,金手门传到我这里,已经是第十一代弟子,我若是收你为弟子,那你就是十二代弟子了。”

伏缨茫然地听着,什么十一代弟子十二代弟子的,他都不甚在意,他对金手门这个字号却十分痴迷,他问道:“金手门?是像神仙那样能够点石成金么?”

老人斥责道:“你说的那是神话,哪里有人能将石头变成金子?我们金手门的来由,是通过学习本事,能够靠一双手取来无数钱财。”

伏缨“哦”了一声,显得颇为失望。

老人道:“世人都喜欢钱财,你难道不知道么?”

五岁的伏缨对钱财并没有多少认识,所以他问道:“钱财有什么好的?”

老人蓦然醒悟和自己说话的不过是个不通人事的孩子,他耐心解释道:“钱财有什么好?嘿嘿,咱们现在吃的包子,昨夜住的客店,都是你有钱就能买来的,老实说吧,这个世上你买不来的东西还不多,你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你爹进山打猎,为的就是将猎物换成钱,这里的人起早贪黑干活,为的就是钱,而要是入了金手门,这些钱唾手可得。”

伏缨懂了,若是他有了钱财,就可以不用受后母的欺凌,他爹伏风也可以不用进山打猎,他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他的眼里放出了光,他说道:“我能的,我能的……”

老人疑惑道:“你能什么?”

伏缨道:“我能吃苦耐劳,能通过老爷爷你的考验的,我要跟你学本事。”

老人点了点头,露出嘉许的目光道:“你不用叫我老爷爷,我姓范,名叫范萦怀,你要是真能通过我的考验,你自然可以称我为师父,若是不能通过考验,咱们呐,就当没有见过吧。”

伏缨道:“怎么考验?”

老人道:“等你晚上出来咱们再说,你多吃点,找你所言,今天早上你回去,怕也吃不上饭,若是晚饭也吃不上也不要紧,晚上你偷偷溜出来,我带吃的给你。”

至于回到家中怎么说,怎么做,老人都在送他回家的路上细细叮嘱,所以伏缨回到家显得十分乖巧,陆凤娇洗衣服回来后,伏缨借口出去玩,人到外面去了,他是故意不在家中吃午饭,好让陆凤娇心中得意,便不会注意到他行事的异常。

这次陆凤娇却认为伏缨会按时回来吃饭,这小子总也该受到些教训,若是他按时来吃饭,或者在家门周遭守着,自己不做他的饭,等伏风回来,自己倒解释不清了,偶然做一顿饭,到时候也好说嘴,所以这天中午她破天荒地做了两个人的饭。

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晌午前后,伏缨都是人影不见,陆凤娇自己吃完饭后感觉自己白做了这顿饭,心中又是生怨又是气愤,将剩下的饭全都倒入猪栏,心中恨恨地想着:“这一次可不是老娘没有做给你吃,是你自己不回来吃,可怨不得老娘,在外面饿死了正好!”

傍晚时伏缨回家,验证了范萦怀说的话,晚饭果然没吃上,他不等陆凤娇撵他,主动去了柴房睡觉,陆凤娇还假意地招呼他:“若是你肯洗澡,就可以来屋里睡。”

伏缨都懒得搭理她,天黑透后,陆凤娇早早地睡了,伏缨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从家中偷偷地留了出去,来到河边老人钓鱼之处等候,结果等到半夜,老人也没有来。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找错了地方,伏缨仔细查看,还找到了老人前晚烤鱼时的火堆,现在已经成了灰烬,旁边还有些鱼骨,地方既然没错,那么老人为何没有来呢?

早上吃的饭,到了半夜早就消耗得一干二净,伏缨又饿又困,正准备找个能倚靠的地方睡一会,结果范萦怀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了出来,伴着他一起到来的,是一股诱人的香味,范萦怀从怀中像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个油布包,里面放着半只烧鸡,伏缨接过来,也不跟范萦怀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范萦怀在一旁看着,脸色苍白,心中升起一股怜悯之情。

伏缨差点连烧鸡的骨头都吞下肚子,范萦怀又递给他一壶水,伏缨吃得急了,差点噎住,连忙接过水壶喝了几口,这时他忽然发现老人的手好像受了伤,用一根布条裹住,伏缨连忙停止了吃,问范萦怀:“你的手怎么了?”

范萦怀道:“没事,你吃你的。”

伏缨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烧鸡吃完,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半只烧鸡的确已经不少了,之后他去河边洗去了手上的油腻,然后将湿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来到范萦怀身旁,等他示下。

范萦怀道:“我们金手门这一门,历来择徒甚严,不但要考察他的体质,是否适合学习我们这一门的功夫,还要考察他的人品、身世,你的体质倒也合适,年纪又小,什么人品身世的也不用提了,偿若你能通过考验,我便收你为关门弟子,若不能通过考验,咱们一拍两散,话说前头,你是我第二个准备接收的弟子,你知道么?”

伏缨当然不知道,他问道:“金手门既然是一脉单传,为何我是第二个?第一个是谁?”

范萦怀脸上露出凄苦之色,他道:“他学艺不精,已经死了,所以我就算传艺给你,也不算坏了规矩。”

伏缨想不到学这一门本事还有危险,不过这时候的他所能想到的,是就算有危险,也不知何时才会发生,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范萦怀道:“我对你的考察为期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每天晚上都要来这里找我,不管遇到什么阻碍,你都要来,我不问原因,哪一日你若是没来,咱们缘分便算到头了。”

伏缨点头答应,他问道:“若是打雷下雨呢?”

范萦怀道:“就算天上下刀子,你也必须来!”

伏缨只好不再相询。

范萦怀道:“每晚道这里来,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我让你过来,可不是说闲话的,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咱们现在就开始练一练基本功,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天分。”

说完,范萦怀就带他来到一棵细长的杨树下,对伏缨说道:“你爬上去。”

伏缨想不到他所谓的考验竟然只是爬树,他毫不犹豫地抱着树干向上爬去。

第六章 狩猎归来

身在伏家村的很多孩子都喜欢爬树,到树上去掏鸟窝,伏缨平时是见惯了的,他本以为爬树很容易,但是一试才知道,他费了吃奶的劲,也没有爬上几寸。

范萦怀在旁边看着,也不指点他什么技巧,任他抱着树扑腾。

伏缨好不容易爬上了两尺,结果再想向上爬时,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溜了下来,脸上手上都磨破了不少,他回过头来看看范萦怀,范萦怀冷冷地瞧着他,一言不发。伏缨想起他说过的吃苦耐劳,咬了咬牙,继续向上爬,爬树并没有什么技巧,靠得就是力气和熟练,伏缨既没有多少力气,又缺乏经验,扑腾了一顿饭的功夫,最高点是爬到了三尺,又溜了下来,不过后来几次溜下来他有了准备,便没有再受伤。

可是第一次溜下来时手上脸上的擦伤却火辣辣的疼,让他在爬树时更难吃住劲,他每每想要放弃,想起家中后母,就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让他继续忍着疼痛去爬。

不知过了多久,伏缨忽然听到旁边传来打呼的声音,他扭头看去,打呼声原来是范萦怀传来的,原来他已经睡着了,伏缨此时累得几乎全身都没有一点力气,而范萦怀却已熟睡,如果他要是停下来休息休息,偷个懒,想来范萦怀也不会知道,但是他既然答应了这老人自己能够吃苦耐劳,那就不能偷奸耍滑,他鼓起一股劲头,继续重新向上爬。

范萦怀的打呼声是故意发出来的,他就是想看看伏缨会不会偷懒,等到看着伏缨还在坚持着那难看的爬树姿势时,他忽然说道:“照你这样爬,再爬一夜,你也爬不上多高。”

伏缨听到他说话,这才从树上留下来,来到他身旁,等他指点。

范萦怀道:“做什么事都要讲究技巧,爬树时双手用处是什么?双腿用处是什么?如何才能不突然手滑溜下来?”

伏缨说不出话来,他爬了这半天,只不过是瞎爬,哪里懂得什么手和腿的运用?

范萦怀指点他,双手爬树,要靠一双手牢牢把握住上面,然后带动身子向上升腾,到了无以为继时,再双腿用力勾住树干,稳住身子,防止下滑,这样就算放开双手,也不至于滑下来,如果能用肚腹贴住树干,更增和树的贴合。接着,他又指点了伏缨一些爬树的法门,伏缨静静地听着。

等到范萦怀讲完,伏缨却没有立刻去爬,而是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范萦怀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伏缨这才大着胆子问道:“爬树算什么本事?为何让我联系爬树呢?我们伏家村很多小孩都会爬树,只不过父亲不许,怕我危险,所以我没有练过罢了,否则我爬得不会比他们差。”

范萦怀斜眼看着他,冷笑着说道:“爬树算什么本事?真要是练到能爬好一棵树,那么无论什么高强山壁都不在话下,都能爬上去,若连一棵树都爬不好,别的还用练么?”

看着伏缨有些不能置信的神色,范萦怀来到树下,转过身来,背靠着树,双手在身后用力贴着树身,整个人就像一只壁虎般向上蹿去,转瞬间人就到了树杈枝叶茂盛之处,不见了身影。

就在伏缨准备看看范萦怀到了什么地方时,他头顶风声响起,等他抬头向上看去,范萦怀已经轻轻落在了他的身后,他再次问道:“你说这算什么本事?”

范萦怀小露这一手功夫,惹得伏缨惊喜不已,原来爬树练好了,竟能道这种地步,他耐着性子,又开始攀爬起来,这次他按照范萦怀的指点,双手用力,双腿盘住树干稳住身子,不至于溜下去,就这样,他凭着毅力,一点一点地向上爬,竟然爬到了离地八九尺处的树杈处,只不过他手臂短,攀不到树杈上,只好小心翼翼地溜了下来。

伏缨带着兴奋的神色来到范萦怀身旁,准备接受他的称赞,可是范萦怀却道:“爬一棵树你用了这么久,就是一头猪也比你爬得快,接着练!”

伏缨大受打击,只得继续去练。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伏缨到了后来因为爬得精疲力尽,非但没有加快速度,反而越来越慢,但他锲而不舍,一直在爬,知道范萦怀喊停,对他说道:“今晚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明晚再来。”

伏缨身子虽累,衣服凌乱,手脸上又都是伤痕,但他心中却感到十分轻松,因为范萦怀既然说了明日再来,那就表示今晚的考验通过了,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他恭恭敬敬地向老人道别,范萦怀却忽然喊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两个用油纸包住的肉包子递给他:“明天早上你定然吃不着早饭,就用两个包子充饥,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伏缨接过包子,依依不舍地问道:“你……明天早点来好不好?”

不知怎的,范萦怀忽然感到心中一酸,他说道:“我尽量早些来,你回去吧。”

他看着伏缨消失在夜色里,人缓缓地坐倒在地上,他解开手上的布条,布条下他的虎口处露出一个开始溃烂的伤口,原来他受了伤,以他的本事,又是谁伤的他呢?

范萦怀掏出一个瓷瓶,从瓷瓶中到处些粉末在伤口上,又重新在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包扎好,他不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用,只能先这么用着。

手上虽然传来剧痛,但他反而露出了微笑,伏缨是个好孩子,能够承接他的衣钵,他现在就能肯定,他现在对伏缨做的,不只是考验,更是培养他的耐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他成材的那一天?

此后的几日,伏缨每天夜里从家里出来,来到河边接受老人的考验,一个孩子的娇弱和稚气,在这里逐渐洗脱,直到那一日,伏风从外面狩猎归来。

伏风从祁连山深处归来时,人简直像一头黑猩猩,头发凌乱,胡子也长了,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身上都是泥土和血迹,另外两个跟他一起去打猎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们这次收获却十分丰厚,在山中打了一头熊,因为熊太重了,他们背部出来,便将最值钱的熊掌、熊胆和熊皮剖了带回,熊肉则让他们吃了几天,剩下的都丢掉了,还有一只豹子,两只獐子,豹子也是剥了皮带回来的,獐子则让他们在路上吃光了,除此之外,他们一共打到十二只狐狸,只可惜全都死了,若还是活着,将会更值钱,不过虽然死了,狐皮还是十分珍贵,这些自然占据了他们猎物的一大部分,其余的四朵灵芝,两根人参,则都是偶然发现的,三人将这些猎物分了,因为伏风出力最大,所以所得猎物也最丰厚。

陆凤娇等候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伏风的归来,见到自己的男人带回来这么多值钱的猎物,她简直喜翻了心,全部精力都用在收拾猎物上,竟没对伏风安危问上一句。

伏风回到家,见到家中冷锅冷灶,他连忙对陆凤娇道:“这些暂时先放着,赶紧去准备吃的,在山里顿顿吃肉,都吃得上火了。”

伏缨则围在父亲身旁问个不停,伏风对他十分疼爱,只不过刚刚到家十分疲倦,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就先去送一起打猎的人回去,自己则去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坐在院子里对着一盆水,用小刀将脸上糟乱的胡子都给剃了,经过这一番折腾,从山中下来时一副野人的样子,终于恢复了正常。

男人回了家,陆凤娇卖力做了一顿饭,她将伏风扛回来的一条不知是羊腿还是獐子腿的肉骨头给炖了,一席丰盛的饭菜,再加上半坛子酒,劳累了半个月的伏风饭后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去了,让准备跟他说话的伏缨都没有机会。

但他总算在家中吃了顿饱的。

回头收拾过碗筷的陆凤娇看到欲言又止的伏缨,忽然心中起了畏惧之心,他将伏缨拉到一旁,好生哄骗他,不要让他跟父亲告状,说这么长时间没在家中吃上几顿饭,又让他在柴房睡觉,看到她苦苦哀求的样子,伏缨心一软,便答应了下来。

陆凤娇这还不算完,又逼他发了誓,这才定了心,去收拾伏风带回来的猎物。

夜里伏缨不需在柴房睡觉,想要偷偷溜出去就难了,好在他拿捏着后母的一点把柄,凭着这点依仗,他还是偷跑了出去,不过他心知今晚能够出来,主要是因为父亲喝醉了酒,明日父亲恢复了精神,八成便容不得自己半夜出去了。

来到河边,范萦怀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和往常一样,他给伏缨带来了食物,但伏缨吃饱了饭,就没吃,范萦怀察言观色,问道:“你爹回来了?”

伏缨点了点头,也不瞒他:“以后我要出来恐怕有些困难了。”

范萦怀可不管这些,他说道:“能不能出来是你的事,教不教你本事是我的事,咱们说过的话,你可以不遵守,但我不同,你有一晚不来,咱们此后便不用再见面了。”

话说得刚硬,但他心中却也感到不舍与为难。

伏缨点了点头道:“我会想办法的,咦,你又受伤了?”他看着范萦怀手臂上渗出的血迹问道。

范萦怀道:“我的事你不要问这么多,今天晚上不用练爬树了,咱们练些别的。”

伏缨刚对爬树有了些经验,今晚吃得又饱,还打算一展身手,听到范萦怀的话,他只好问道:“今晚练什么?”

范萦怀找来两块石头,用绳子系好,然后将绳子另一端绑在伏缨身上,对他说道:“你带着这两块石头去跑步。”

这两块石头每一块都不下二十斤重,两块石头就是四五十斤,但因为不是让他将石头举起,而是在地上拖着,他还是能够拖动,他问道:“跑多远?”

范萦怀道:“你刚开始练这个,也不用跑多远,围着伏家村跑一圈就行了。”

第七章 卯夜拜师

伏缨长大了嘴巴,几乎以为范萦怀在跟他开玩笑,伏家村虽然不大,但绕村一圈也要五六里地,因为他不能靠近村子,以防被人看到,就要绕远一点,恐怕还不止五六里地。

若是空着身子倒也无所谓,偏偏身上绑着两块石头,每走一步路都费劲,但既然他已经夸下海口,且这是考验他的吃苦耐劳,无可奈何下,伏缨只得拖着石头,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原本只要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程,这次他竟用了两个时辰,到了二更时分他才走完,绳子绑在他胸腹和肩膀上,肩膀上吃力最多,细嫩的皮肉被磨出了两道血痕,一碰就火辣辣的疼,泪水在他眼眶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范萦怀看着他的神情问道:“怎么,感到委屈了?后悔了?”

伏缨坚定地摇了摇头。

范萦怀道:“那就好,偿若你坚持不下来,我也能省下力气,你去吧,记得明晚还要过来。”

说是明晚,其实此刻已经过了午夜,该说今晚了。

伏缨想起他爹已经回来,不知晚上还能不能出去,但无论如何都要先答应下来,范萦怀帮他解了绳子,让他回家去了。

此时的伏缨双腿发软,全身的骨头都似乎要散架了,回家本是轻松的事,但他却走得异常艰难,家中的大门常年不锁,他推门进去,来到自己的屋子,倒头就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伏风前来喊他起床吃饭,当他看到伏缨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手上脸上都是结了疤的伤痕,衣服鞋子也没脱,就已经睡着,连忙将他唤醒,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和人打架了么?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伏缨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父亲,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伏风想起一事,对他说道:“不对,昨天晚上吃饭时你还没有这么脏,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看到父亲关心的眼神,伏缨差点委屈地流出眼泪,既然父亲回来了,自己还需要去跟老人学艺么?他没有回答父亲的话,反而问道:“爹,你以后还要出去打猎么?”

伏风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自然要去,否则咱们吃穿花用从哪里来?”

伏缨对父亲的话感到失望极了,他说道:“我晚上睡不着,喜欢在村子旁的树林里晚,身上这些脏东西,是我爬树时弄的。”

这个回答十分牵强,还没等伏风再问什么,陆凤娇在门口说道:“你别管他,这么大的孩子那个不调皮顽劣?若不撒点野,你才该担心呢,衣服脏了有什么?我这个当娘的给他洗了就是。”

伏风倒不好再问,只得对伏缨道:“起来洗漱,要开饭了。”

伏缨从床上爬起,带着疑惑和感激的神色看着陆凤娇,他想不明白陆凤娇为何要帮他说话。

其实陆凤娇那是为了帮他,她是为了给自己以后的行事做铺垫,偿若此后伏风要是发觉她对伏缨不好,她也好有话说。

吃过饭后,伏风和陆凤娇一起硝制兽皮,这次猎来的豹子皮和狐狸皮成色都相当不错,定能卖个好价钱,夫妻两人谈论起来,喜笑颜开,都觉得伏风这样时不时出去打猎,偿若每次都能有这么丰厚的收获,他们这个家总会年年有余,日子越过越富裕。

伏风道:“祁连山中有的是宝贝,我所能猎到的,不过千中之一,万中之一,咱们靠着这座山,世世代代都不愁吃穿,只是缨儿还小,等再过几年,他长大了些,我便能带着他一起去。”

陆凤娇道:“伏缨是个独子,是不是喜欢打猎还不知道,我听那些住在城中的亲戚说,人家城中的小孩在四五岁时已经开始学习写字读书了,我看,不如将他送到我爹哪里去,我爹教私塾,也不差多他一个学生。”

伏风大喜:“岳丈大人若有此心,那就更好,哎,这张狐狸皮不错,天冷后给老人家做个坎肩倒不错。”

陆凤娇道:“你就是小气,这张豹子皮给我爹做个马甲不更好?”

这次伏风收获的猎物中,就以这张豹子皮最值钱,但陆凤娇既然开了口,伏风想着都是一家人,此后还要让伏缨跟着他学习,便也没有拒绝,只说道:“好,咱们将这张豹皮好好拾缀干净,到时候你送过去时,面上也好看。”

陆凤娇高兴地说道:“什么我去送?这是你打来的,我看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他老人家肯定高兴的合不拢嘴。”

两人又说了些不相干的话,是不是发出一阵夫妻和睦的笑声。

伏缨在旁边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自己仿佛一个外人,他心中有气,本来还在想着要不要将自己跟老人学本事的事告诉父亲,见到这番场景,他只好将这个想法埋在了心底。

晚饭过后,伏风酒喝得不多,睡得晚,和伏缨说了几句话后,就去收拾箭囊,给猎弓上了油,又将打猎的东西收整好,在这期间,伏缨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问道:“爹什么时候再去山里?”

伏风道:“过个五六天吧,这次打来的东西先卖掉,换些柴米油盐,其他的钱存起来,留着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用,还有,你爹也得养养精神才能再去。”

伏缨道:“这么快?爹不在家里多待些日子么?”

伏风道:“入秋了,正是在山中打猎的好时候,若是到了冬天,山中积雪,山路湿滑,就不好进山了,所以爹得赶在下雪前多打些值钱的东西来。”

伏缨道:“我不想你去……”

伏风道:“为什么?”

伏缨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陆凤娇的干咳声,伏缨连忙说道:“我想爹在家陪我玩。”

伏风道:“傻孩子,我若不去打猎,咱们怎么生活?来,让爹抱抱你,跟爹亲亲。”伏风张开双手,伏缨却向后退开几步。

陆凤娇走进屋子道:“孩子大了,不喜欢大人抱了,伏缨,你晚上还要出去跟那几个小子出去玩吗?”

伏缨连忙点头。

伏风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么?”

伏缨道:“约好了的。”

伏风听到两人一唱一和,便不再管他,转而和陆凤娇说起话来。

若说前几日,伏缨对陆凤娇这个后娘满心怨恨的话,这次她的“鼎力相助”则让他恢复了一丝好感。

来到河边后,他等了没多久范萦怀就来了,伏缨做好了再进行什么折磨的打算,算一算,自己跟着老人爬树,跑步已经过了十多天,再过十多天,他就能通过考验,他暗下决心,自己怎都要坚持下去。

出乎伏缨意料的是,范萦怀道:“从今天为止,你的考验便结束了。”

伏缨不知道这句话是福是祸,忐忑不安地看着范萦怀。

范萦怀露出微笑:“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从今天开始,你就正是归于我金手门门下,成为第十二代弟子,也是从今日起,你也不用再去做那些训练外功的笨法子。”

伏缨大喜,一时喜得怔住,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范萦怀道:“我金手门的拜师十分简单,你给我磕六个头,发一个毒誓便行了。”

伏缨当即毫不犹豫地跪下磕头,连续磕了六个响头后,他站起来,对范萦怀道:“师父!”

范萦怀道:“慢着,等你发了毒誓后,再喊我师父不迟。”

伏缨问道:“什么毒誓?”

范萦怀道:“就是你以后所有偷来的东西,其价值的至少七成要分给穷人,自己最多留下三成享用,否则便被官差鹰爪子抓住,洞穿琵琶骨,关入大牢,永无天日,直至在牢里受尽折磨而死!”

被洞穿琵琶骨,那就是一身的本事全都废了,还要被关入大牢被折磨死,这个毒誓也算够毒的了,伏缨年幼,不明白毒誓中的恶毒,便照本宣科地发了誓,范萦怀这才露出笑容道:“成了,现在你是我金手门的弟子了,你可知道我们金手门为何会有这个散七留三的规矩?”

伏缨问道:“为什么?”

范萦怀道:“无论我们怎么粉饰,偷盗毕竟都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毕竟将他人辛辛苦苦积攒的财富伸手取去,总属于不劳而获,有违天道,所以咱们给穷人们捐出去七成所得,便不需背负这种损人利己的名声,咱们金手门是侠义门派,人数虽然单薄了些,可是所做的行侠仗义之事却并不比其他人来的少。“

伏缨点头受教。

范萦怀道:“散七留三只是其一,还有一个规矩虽然没有放入门规,但也要牢牢遵守,那就是,等你技艺有成时,所选择下手的目标只能是富人而不能是穷人,还有,每一户人家中就算财宝再多,都决不能去偷两次,你能记住么?”

伏缨点了点头:“只偷富人的财物,不能偷穷人的财物,同一户人家不能去偷两次,所得的钱财至少七成分给穷人。”

范萦怀道:“很好,这些规矩有很多你未必能够理解,但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其中的深意,从现在开始,我就开始教你修炼内功,要知道,内功只要练好了,什么招数使出来都威力无穷,咱们金手门的内功叫做一息功,之所以叫做一息功,是因为在内功力,不用口鼻的呼吸叫做内息,真气在体内流转一个周天就叫做一息,一周天分为大周天和小周天,大周天就是内力通过正经和奇经加在一起的所有的经脉,而小周天则是知任督二脉,所以一息也分为一大息,一小息,而咱们要练的这门内功,就是能够控制自己一息的长短和节奏,到了这一步,咱们一息功就算大成了,所以咱们的内功名为一息功,想要练至大成之境,需要极为艰苦的修炼,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先教你认清自己身上的脉络吧。“

接着范萦怀便指点这告诉他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的分布,以及每一条脉络上的穴位所在,这些方位极其难记,并没有什么诀窍,范萦怀便让伏缨先熟悉一下总体的经脉分布,然后开始指点他修炼第一条经脉的运行。

第八章 离家求学

此后几日,伏缨每晚都以和小伙伴一起出来玩为借口出来见范萦怀,伏风在陆凤娇的遮掩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说来也怪,修炼内力之前,伏缨每晚睡得既晚,早上便起得晚,而且感到十分疲倦没有精神,自从练了内力之后,就算一夜只睡两个时辰,也感到精神十足,他隐隐觉得这些都是和他修炼了内功有关,因此修炼起来格外用心。

这几日晚间,伏缨见到范萦怀身上的伤口渐渐好了,他问起缘故,范萦怀道:“你现在也帮不上我的忙,问了也是无用,你好好用功便是。”竟是不愿告诉他。

而这几日白天,伏风可没有闲着,他和那两位一起打猎的朋友出了趟门,去卖他们打来的猎物,由于这次所得的皮毛和灵芝人参等成色较好,所以都卖了个好价钱,三人十分高兴,计议着这几日再进山打猎。

距离伏风回家后的第六天,他又做好了进山打猎的准备,出发之前,他将伏缨叫道身旁,对他说道:“我进山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听你娘的话,她说你有些顽劣,我现在也不来管你,等我这次打到足够的猎物,卖了钱就送你到你外公家去念书写字,你这几日可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伏缨想着如果去了那个什么后母的父亲那,不知道自己去修炼内功会不会受到耽搁,他问道:“能不能不去?”

伏风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略感生气地问道:“伏家村有多少人想去念书没有门路或者没有钱,所以才念不得书,习不得字,你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愿意去?”

伏缨不能说出范萦怀的事,只得说道:“我在家里住惯了,而且这里有我的伙伴,去了哪里……”

伏风闻言神色不虞地说道:“你长大了,不能光想着玩,你以后怎么办?读书做官可比爹进山打猎要轻松得多,挣的钱也多,别耍孩子脾气,好好听娘的话,乖乖地等爹回来。”

伏缨只得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伏风走后,陆凤娇竟换了一副面孔,不但一日三餐都有了,还帮他洗了一副,就像变了个人,并且她还每日教育伏缨:“等你爹再回来,你就去外公家读书,一定要好好读,将来考中了状元,咱们一家人,一村的人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伏缨可不管这么多,他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对我好了?”

陆凤娇的脸阵红阵白,原来她想着这小鬼去跟她父亲学字念书后,也不会留在家中跟她争宠,到时候她每日跟伏风灌迷魂汤,伏风挣来的钱还不都是她的?而为了让伏缨乖乖地答应离开这里,自然要和他处好关系,否则到时候他拼命不去,倒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她解释道:“你越来越懂事了,不再那么顽皮了,娘当然会对你好了,别瞎想了,你去读书的时候可要争气,别光想着玩,好好读个结果出来,也好让娘瞧得起你。”

这自然不是她的本意,但伏缨也没有多问。

伏风离去后的当天晚上,伏缨又出去跟范萦怀学习内功修炼的法门,练完一道经脉后,范萦怀对他说道:“等你学完大周天所有经脉的运转后,每日都至少要花上两个时辰修炼,不得偷懒,内力修炼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到时候我会考察你的进境,偿若没有达到相应的水平,我可会重重地责罚你。”

伏缨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他是要自己修炼,他灵光一闪,问道:“师父是否要离开一阵子?”

范萦怀见他如此通透,心有所感地说道:“不错,不过为师怎都要等将一息功的基本功夫教会你之后才走,我这次要离开两三个月,到我回来后,会查看你内功的进境,偿若发觉你没有刻苦修炼,就别怪为师不客气。”

伏缨有些感伤地说道:“师父,我……我怕你回来见不到我了。”

范萦怀愕然:“为什么?”

伏缨将要去外公那里学习读书写字的事告诉了他,范萦怀道:“那没什么问题,你去就是了,我本也不住在附近,你去哪里,我跟着去哪里找你便是。”

伏缨问道:“可你知道我外公家的所在么?”

范萦怀失笑道:“你师父若是连找到你外公家的本事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资格做你师父,你放心吧,你走到天涯海角,师父也能找到你。”

伏缨对范萦怀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他说道:“师父路上小心。”

范萦怀听到他的关心,老怀弥慰道:“你不用担心师父,倒是你在家中要好好跟你后娘相处,别和她起什么冲突,等到了你外公家后,也别让人看出你在修炼内功,小心做人,我不去找你,你晚上就不要出来,白天好好读书写字,晚上上床睡觉后再按照我教你的练功法门勤加苦练。”

伏缨答应了,告诉他后娘最近对他态度转变的事。

范萦怀对陆凤娇忽然转性的事十分疑惑,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陆凤娇这种人改了性子十分不易,不知道她在背后搞什么鬼,他满腹心事,无暇细究,只让他小心在意便是。

此后几晚,一老一少两人都知道分别在即,所以一个教得格外用心,一个练得格外用心,两人相处时间一久,都对彼此生出依恋和不舍。

这天晚上练完功后,范萦怀道:“大小周天的内力运转你都牢牢记住了,记住,每天至少要练上两个时辰,穴位本就难记,偿若不每日习练,就会变得生疏,一直要练到不假思索,内力自行运转才行。”

伏缨道:“是,师父,你办完事,一定要尽快来找我。”

范萦怀也心有不舍,但他又不得不暂时离开,他又叮嘱了伏缨几句话,然后看着伏缨回去,这才施展轻功离开了这里。

第二晚范萦怀果然没来,伏缨晚上来到河边,只见树影摇曳,旷野之上,小河旁边,只有他一个人,一种孤独感袭上心头,伏缨修炼了一会内力便回家了,他记起范萦怀让他晚上不出门,此后他晚上便一直留在家里修炼内功。

陆凤娇见他晚上不再出去,像是变了个人,早上起得也早,晚上睡得也早,人也似乎和之前看着有所不同,却又说不出不同在何处,她绝对想不到伏缨此时是通过内力的修炼,逐渐有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变化。

伏缨和这后娘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相处得还算和睦,所谓的和睦,就是双方都不怎么过问对方的事,陆凤娇那边做好了饭,伏缨便出来吃,除此之外,他基本上就躲在屋内不出来,陆凤娇也不去理会他。

倏忽之间,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这次伏风进山二十多日才回来,而且这次的获猎更为丰厚,伏风回来后见到妻儿俱安,感到十分欣慰,他将打猎所得卖掉后,就开始着手准备送伏缨到他外公那边去习字读书,伏缨知道此事无可抗拒,便任由他们安排。

对伏缨来说,离家去学习,不过是父母强加给他,却不知道伏风为此花费多少,他之所以相隔这么短的时间就再次进山打猎,就是为了给他外公送去读书之资,伙食之资,因为陆凤娇的缘故,他又给的特别多,陆凤娇自然十分高兴。

一家三口来到距离伏家村上百里之遥的陆家寨,陆凤娇的父亲是附近几个村寨中唯一的私塾先生,大家都喊他陆老先生,这位陆老先生乃是落地的秀才,又颇为迂腐,以前曾在衙门里做过文书,荣休后回到陆家寨,便以教书为生。

他将自己院子里的两间屋子打通,改成一个大的私塾,每日在私塾里教导十多个孩子读书写字,伏缨被送到这里,对他来说,虽是外孙,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还平白无故多了一大笔钱财,他自然十分高兴。

伏风和陆凤娇来到后,陪着陆老先生吃了顿饭,就将伏缨安排给了他,两人甚至没有在陆家寨过夜,连夜就回去了,伏缨心有不舍,对这陌生之地又有些怕生,但伏风和陆凤娇却没有一丝宽慰,还严厉地让他听外公的话,好好学习,逢年过节时,两人才会过来看望他。

伏缨的外公或者因为读书多的缘故,和他女儿性子颇为不同,他看起来十分儒雅,亲自给伏缨在家中收拾好了一间屋子一张床,然后坐在他床边对他说了些“不读书不明理”之类的话,伏缨听得十分无聊,便故作哈欠连天。

陆老先生以为他赶路疲倦,便让他好好休息,明日早起开始学习。

伏缨等陆老先生走后,便坐在床上,打坐修炼内力,他按照范萦怀教导的内功运行之法,运转了一个大周天,两个小周天,因为初学内力,运用不熟,三息过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他便倒在床上睡去了。

陆老先生起得早,便也赶早喊伏缨起床,陆老先生家还有一位仆人,平时不怎么露面,就连吃饭也不跟陆老先生同桌,爷俩吃过早饭,趁着其他孩子还没来的当儿,陆老先生便先指点伏缨学习最简单的几个字,结果发现伏缨什么都不懂,便从一开始讲起。

等到其他孩子陆陆续续赶来,陆老先生便不再教他一人,他让伏缨坐在众人之后,便一起学起《千字文》和《弟子规》。伏缨没有一点基础,听起来如听天书,他便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鸟雀,心中则对范萦怀生出强烈的思念。

第九章 南方北范

下了课后,许多上私塾的孩子都对伏缨这个新来的孩子产生了兴趣,纷纷来找他去玩,能够上私塾的孩子家境都相当优渥,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孩子都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所玩之物,在伏缨眼里看来十分幼稚。

私塾里的孩子年龄大小不一,小的四岁多,大的已有六七岁,孩子之间又容易发生争执,时常有年纪小的孩子被欺负得哇哇大哭,这时候陆老先生就会来呵斥几句。

伏缨对其他孩子的不屑惹来众怒,其中一名七岁的名叫赵雄的孩子仗着人长得高大,对伏缨进行辱骂,伏缨没有搭理他,他更是骄横,伸手去推伏缨,却没想到伏缨虽然只有五岁,却因为每日修习内力,体格比七岁的孩子还健壮,赵雄非但没有推动他,反而被伏缨反手推倒在地。

这位看起来颇为高壮的赵雄倒地后哇哇大哭,陆老先生问清是谁将他推倒在地的,之后便不问情由,对伏缨就是一顿训斥,让他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此举惹得伏缨心中委屈,上课时更是心不在焉。

傍晚放学后,陆老先生对伏缨道:“以后不可再和其他孩子打仗,否则定不轻饶。”

伏缨辩解道:“是他先来惹我的,打不过我就哭,又不是我的错。”

陆老先生冷笑道:“你可知道你推倒的这个孩子家是干什么的?人家爹是附近有名的赵大财主,光家丁就有十多个,又岂是你能惹得起的?”

伏缨说道:“可是……”

陆老先生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可是,我若不训斥你一顿,他心中定然不平衡,以后你若是出门,他找人揍你,到时候你可就会吃上大亏了。”

伏缨虽然心中不服气,却又觉得陆老先生所言颇有些道理,他心中对有钱成为财主就能横行霸道之事不免有些忿然,夜里修炼内功时更是勤苦,又是甚至修炼到忘我之境,一夜之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在陆老先生家的日子十分单调无聊,白天听着十多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嬉闹之声,他只闷头练习写字,那赵雄知道他不好惹,所以也不再搭理他,晚上孩子纷纷被他们的爹娘家人接走后,私塾里就冷清下来,陆老先生喜欢看书,除了吃饭时,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沉迷于书中,对伏缨也不怎么理会,伏缨闲极无聊时便去跟老仆说话,可是老仆也从来没有搭理过他。

这一日陆老先生见到伏缨在跟老仆说话,他解释道:“这是方管家,他跟着我有几年时间了,他天生残疾,是个聋哑人,所以你说的话他也听不到,更不会回答你。”

伏缨这才释然,他说道:“我这两天跟他说了这么多话,真是显得傻里傻气的,原来都白说了。”

陆老先生问他:“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伏缨道:“我说你做的菜太辣了,能不能少放点辣椒,可是他非但不回答我,下一顿饭还是放这么多辣椒,我还以为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原来是我误会他了。”

陆老先生失笑道:“这是我大意了,回头我来跟他说。”

时光荏苒,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伏缨每日白天在私塾里读书习字,晚上勤修内力,这两个月里,伏缨竭力不跟这些同窗们起什么冲突,晚上的内力修炼越来越纯熟,基本上不用刻意去一个穴道一个穴道地引导,内力已能不由自主地在经脉间快速运行,从原来一夜只能运转一息,到后来一夜已能运转数十息,内功越来越熟练,内力也逐渐有了些根基。

这段时间里,他足不出户,父亲伏风间中来看过他一次,给他带来了一些衣服,陆凤娇也许因为他不经常在她身旁的缘故,也不再对他再有这么强的敌意,两人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伏缨见伏风和陆凤娇越来越恩爱的神态,感到自己就像被遗弃了一般,他记得范萦怀说过两三个月,他事情了结就来找自己,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来啊。

毕竟自己已经是他的徒弟,是金手门的弟子,他总不能丢下自己不管。

这一日,私塾上课时,伏缨发现原本十多个读书的孩子却少了两位,私塾里常有孩子生病不来,陆老先生也没当回事,伏缨更是不会注意到这些事上,但随后的两天,来上课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少,如今天气转冷,得了风寒的孩子多些也是正常,但最后连伏缨在内,一共还只有六个孩子过来,陆老先生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放课后,陆老先生交代伏缨和老仆在家中看守,他则出去道这些学生的家中去探探,看看是什么缘故。

伏缨留在家中闲着没事,就准备在房间里打坐修炼一下内功,正当他神游物外时,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这打坐功夫是跟谁学的?”

范萦怀曾经告诉伏缨,修炼内力时偶然会出现幻象,比如有时会感到如坠冰窟,全身发冷,有时又会感到身处火炉之中,全身发热,有时候眼睛虽然闭着,却像能看到各种色彩,有时能虽然身旁无人,却又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些幻象都对内力修炼有所损害,所以需要不加理会。

这次伏缨听到的若有若无的声音,他就以为是幻象,不去搭理,转而守心于一,驱使内力越转越快,范萦怀还告诉过他,如果修炼内力时受到惊扰,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必须要做到心无旁骛,增强定力,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可是继续运行了几息之后,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这打坐的方法有些不对啊。”

这次声音和上一句的声音相同,都是出自一人之口,如果是凌乱的幻象,不会是一样的语调和语气,他停止了修炼,四处查看,口中问道:“是谁?谁在跟我说话?”

那声音又传了过来:“是我,我在你门外。”

伏缨心道,果然不是幻象,他从床上下来,来到门口,看到外面只有老仆方管家一人,他左顾右盼,想看看那说话的人在哪里,方管家道:“你在看什么?跟你说话的人就是我。”

伏缨吓了一跳,问道:“你……你不是又聋又哑么?”

方管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练功的方法是一个姓范的人教给你的吧?”

伏缨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管家微微一笑:“他是你什么人?”

伏缨心道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毕竟金手门是以偷盗为业的门派,说出来没什么光彩的,而且范萦怀也嘱咐过他,不能对外人说。

方管家见他沉默不语,他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范萦怀是你的师父。”

伏缨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句话不啻于承认了。

方管家道:“你年纪还小,所以你师父怕也没有告诉你,其实天下不只你师父一个人是飞天大盗,我就是和他齐名的南方北范,方轻烟,以后你师父早晚会告诉你的。”

伏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随即他又问道:“你不是……”

方轻烟笑道:“我不是又聋又哑么?当然不是,不过这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只能你自己一个人知道,不然我就离开这里不给你做饭吃了。”

伏缨问道:“但是为什么呢?”

方轻烟道:“这是我跟你师父打的一个赌,若是我赢了,他就金盆洗手,你师父若是赢了,我就隐姓埋名,结果你也知道啦。”

伏缨笑道:“那自然是我师父赢了。”

方轻烟道:“也不尽然,到了后来我让了你师父一步,否则谁输谁赢还不好说,你打坐的功夫看来也是范萦怀教的了。”

伏缨见他什么都知道,人说话也风趣没有敌意,便点头告诉了他。

方轻烟道:“你师父的轻功我是十分佩服的,你师父的内力可就有些差劲了,他能挑你为徒,看来你是极有天分的了?”

伏缨摇了摇头,谦虚地说道:“什么天分却不见得,师父说是缘分。”谦虚之态,正是他跟陆老先生从书中学来的。

方轻烟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和腿,又将他拎起来试了试,然后露出惊讶的神色:“老范可真会挑,你若修炼他的轻功,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啧啧,良才美质,良才美质,啧啧……”他双眼露出艳羡的光。

伏缨看到他眼中的光感到有些害怕,忍不住向后退开两步,方轻烟露出慈祥的一面:“我不是跟你吹嘘,小子,偿若你学了你师父的轻功,再学了我的内功,嘿,你此后定能成为最优秀的偷王之王,如何?”

其实方轻烟说出此语非常违背当时的江湖规矩,因为伏缨既然拜在范萦怀门下,就不能再领投别人为师,这个道理伏缨年幼不懂,方轻烟当然是懂的,不过他一者贪爱伏缨的“良才美质”,二来他觉得此举十分有趣,到时候范萦怀试探伏缨内力进展情况,定会察觉伏缨体内是他方轻烟一路的内功,而不是他范萦怀一路的内功,定会吓一跳。

方轻烟越想越觉得有趣,其实他和范萦怀之间颇为惺惺相惜,只是为了争夺偷王的名声,所以两人变成亦敌亦友的关系罢了。

伏缨就算是范萦怀的弟子,自己也不让他专美,他对范萦怀找到的这个极具天分的孩子心生嫉妒,但偿若他学了自己的功夫,那就和自己的徒儿一般,哪有师父会嫉妒自己徒弟的功夫的?

为了让伏缨跟他学习内力,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向伏缨介绍自己功力的好处来。

第十章 武场招生

若说范萦怀的一息功走的是北方内功的路子,那方轻烟的内功属于南方的练功法门,两者只见颇为不同。

一息功讲究的是让内力在大周天小周天内运行得越快,内力自然增加得越多,练功诀窍在于勤,在于坚持,注重大周天所得的内力;而方轻烟所习的内功名叫百川功,取义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南方的内力通常将每条经脉比作小川,丹田比作大海,修炼每一条经脉上的内力,然后一一汇聚道丹田内储存起来,注重小周天。

因此江湖上总有传言,小周天内的任督二脉偿若打通后,内息无时不刻地在两条经脉间流转声声不息,内力也就不断增加,可说永无止境,只不过打通任督二脉,只有在内力到达一定的境界后,才会自然而然地被打通。

少林寺秘藏经书中,有两本经书可以看做这两种内力修习的代表,一本是《易筋经》,一本是《洗髓经》,前者近乎南方的练功之法,后者则是北方修炼内功的巅峰。

这两种练功法门可说是截然不同,再加上武林规矩所限,因此从未有人学了南方内功修炼方法后,又学了北方内功修炼的路子,除此以外,这中间还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门槛,那就是先入为主的成见。

北方人看不起南方人修炼内功的办法,认为从小周天练起,不免有些舍本逐末,毕竟大周天的正经和奇经才是正道,而南方人又认定北方人顽固不化,不懂变通,一个劲地苦练,让内功进境极缓,只不过双方练到一定地步后,内力修为都差不多,因此谁也说服不了谁。

其实两种练功法门各有所长,并非谁不如谁。

伏缨一听方轻烟所言,心中立刻霍霍而动,自己虽然已经跟着师父范萦怀学习了一息功,偿若再跟着方轻烟学了百川功,那自己岂非能够集两家内力之长?他当即答应下来。

方轻烟的年纪也不小了,和范萦怀年纪相当,都已经七十多岁,但方轻烟看起来稍微年轻些,这两人一老一少正说得你情我愿时,方轻烟忽然说道:“你外公来了,别跟他提我的事!我有机会就来教你。”

说完,方轻烟走出屋外,伏缨内力和方轻烟相差极远,听力自然也是相差极远,他等方轻烟走后又等了很久,才听到陆老先生开门走进院子的声音。

伏缨迎了出去,见陆老先生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连忙问道:“外公,发生了什么事?”

陆老先生道:“咱们私塾就要完啦。”

伏缨讶然问道:“为什么?”

陆老先生道:“那些没来的学生原来是另投了别的师傅,在咱们陆家寨不远的赵圩子,赵大财主找来一位武夫开办了一个武场,既能叫人读书写字,又能教他们武艺,还宣扬孩子们跟着他学,此后文武双全,就算不能中举,也能习得一身本事,学费收得也不高,所以很多人都跑到他那边去学了。”

伏缨问道:“那咱们也教他们武功不就行了?”

陆老先生苦笑道:“我一介书生,哪里会什么武功,唉,剩下的几名学生也起了到武场去学的念头,没有了学生,咱们武场不就完了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他想了想,问道:“咱们少收点钱不就得了?”

陆老先生摇了摇头:“我收的束修本就不多,而武场为了多招人,拜师金收得极低,全靠赵大财主在背后支持,否则定然办不下去,我听说先是赵大财主找来的此人,本意是想只教自己的孩子,但后来想着说不定能靠这个分担下自己的花销,便用这种手段先拉拢学生,以后再慢慢涨钱,听说附近的两三家私塾都因为武场办不下去了。”

伏缨当然想不到一个像赵大财主的人为何还会贪这点银子,他想教自己的儿子就教便了,何用将其他人也招过去呢?他当然不明白,世人之贪财,那就如同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了。

方管家做好饭,陆老先生破天荒地喝了些闷酒,早早地就睡下了。

这点正合方轻烟和伏缨所愿,两人在这里再无人打扰,方轻烟便开始指点伏缨学习他的百川功,以增内力修为。

百川功和一息功所需训练的经脉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内力流向不同,而伏缨对于经脉穴位都已经熟稔,所以学起来就简单多了,方轻烟指点他引导内力流入丹田要穴,然后又将丹田穴中的内力搬运出来,散入百川,在百川中游走一番后再回归丹田,这么来回修炼,丹田中的内力会越积越厚,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再引导丹田中的内力冲击小周天任督二脉之间的障碍,就能达到大乘之境。

说来简单,伏缨对经脉穴位也十分熟稔,但范萦怀教导他的内力修习的办法有了先入为主的习惯,想要扭转习惯,所费的艰辛可不谓不少,但好在他年幼,对新鲜的事物接纳起来比大人要方便些,就像小孩子说惯了汉语,再说西域话,虽然别扭,但学起来比大人要容易些。

两人折腾到天光大亮,伏缨才掌握了一些诀窍,但也没时间习练了,方轻烟知道陆老先生起得早,怕他发觉两人之间的事,便匆匆出去做早饭去了。

伏缨折腾一宿,疲惫不堪,方轻烟走后,他倒头就睡,似乎睡了还没有片刻,就被陆老先生喊起去吃饭,吃完饭后还要去读书习字。

看着陆老先生早起后脸上颓唐之色一扫而光,他问道:“不是说私塾教不下去了么?怎么还要去读书习字?”

陆老先生道:“毕竟学生还没走完,只要还有一个学生,我都要教下去。”

伏缨想偷个懒都不行,只好穿衣起床,他听到陆老先生的话,心中苦笑,看来私塾会一直教下去,因为他至少还会有自己这个学生。

到了讲课时,除了伏缨外,前来的学生只有四人,看来照这样下去,陆老先生的私塾最后只会剩下伏缨一人。

白天读书,晚上跟着老仆方轻烟学习百川功,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月。

在这个月里,陆老先生的学生终于全都转去了武场学习,陆老先生门下的学生只剩下伏缨一人,伏缨显然能看得出他的心灰意懒,不知他是出于那名分上的祖孙之情,还是真的在信守仅剩一个学生也要教下去的承诺,每日照常开课,只不过偌大的学堂,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人。

这天晚上,方轻烟告诉他百川功的基本功他已经学会,至于他究竟能练到什么地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这一点倒有些不同于一息功,一息功是勤勉一分,则有一分的好处,若是一连几日不练,功夫还会倒退,但百川功更像是一种顿悟,通过坚持不懈地习练,内力有时会止步不前,又是又会出现突如其来的增长。

说到底,还是要多加习练罢了。

此后几日,方轻烟便不再到伏缨屋里去,任由伏缨自己修炼,方轻烟告诉他,这叫做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伏缨算了算,自从范萦怀离开自己已经近四个月,天气越来越冷,距离春节不过十多日,却始终不见范萦怀出现,他不免为范萦怀担忧起来,偿若范萦怀出了什么事,自己岂非变成金手门最后的弟子?可是师父还没有教自己轻功和偷盗的本事,自己又算什么金手门的弟子?

临近年关,伏风和陆凤娇又从伏家村过来一趟,给陆老先生和伏缨带来不少年货,在此期间,伏风又多次进山,前后收获不少,足够他们过个肥年的了,而陆凤娇的肚子微隆,看来是有了身孕,通过伏风和陆老先生的谈话也证实了这点,伏风对陆凤娇更是关怀备至,当然,他对伏缨也十分关心,只不过一个人的关心分成两份,就不免少了一半。

陆凤娇对伏缨的态度不好不坏,让伏缨有些捉摸不透,不过他心里明白,偿若这个后母再给爹生个弟弟,自己所能剩下的关怀会更少,隐隐约约间,他明白了陆凤娇对自己不好的原因。

伏风对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嘱托了他几句,让他好生听陆老先生的话,几个月不见,父子之间似乎产生了些许隔阂,这当然都是陆凤娇在这段时间吹枕边风吹出来的结果。

陆老先生将私塾被迫关门的事告诉了两人,伏风道:“不开便不开了吧,开春后,趁孩子出生前,我再到山中多打些猎物来补贴家用,这次我带来的财物也足够你们爷俩过到明年夏季的。”

陆老先生道:“倒不是这个问题,我也有些积蓄,不用你们帮衬也能过活,只不过忽然没了事情做,心中感到空落落的罢了。”

这次伏风和陆凤娇在陆老先生这里过了夜,似乎是怕陆凤娇有孕之身舟车劳顿,尽管如此,伏缨也没和父亲说上几句话,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自己能跟他说这个后娘对自己如何如何不好么?

翌日吃了午饭,伏风和陆凤娇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两人走后,陆老先生找来伏缨说话:“咱们是一家人,很多事也就不用遮遮掩掩,咱们私塾就你一个学生,说出去也是个笑话,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想到武场去学文习武?你若是要去,我便送你过去,赵圩子离咱们陆家寨也不远。”

伏缨摇了摇头:“我不去。”

陆老先生问道:“为什么?”

伏缨肚子里想着,自己若是去了哪里,说不定会和范萦怀失之交臂,他要是找不到自己这个徒儿怎么办?但他口中却说道:“我不想练武,只要跟着外公读好书就行了。”

陆老先生看了看屋外,说道:“也好,反正天这么冷,每日到赵圩子也受冻,到了明年春暖花开时,你若是改了主意,我再送你去便了。”话是这么说,他的语气中还是不免带着落寞之意。

当天晚上,伏缨正在床上打坐修炼内力,他屋子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了,就像被风吹开一般,天冷了,伏缨晚上关门都上了闩,他不明白门怎么还会开,他起身准备去关门,忽然发现屋内多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这个人影带着笑意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的修炼没有偷懒吧?”

伏缨又惊又喜,是他师父范萦怀到了。

第十一章 昔日赌约

见到范萦怀此时才来,伏缨差点委屈地哭了出来,范萦怀连忙解释道:“我这次的事情终于彻底解决了,所以耽搁了些时日,你放心,以后我都不走了,就在附近住下,等你何时学艺有成,我再离开。”

伏缨问道:“真的?”

范萦怀点了点头:“你看我伤都好了,可以心无旁骛地教你轻功了,你先让我看看你内功进境如何。”

伏缨忐忑不安地伸出手来,范萦怀和他掌心相对,一股真气从掌心涌出,注入伏缨体内,然后借着伏缨内力反弹,迅速将真气收回,真气这一进一出间,他对伏缨内力进境已经明了,伏缨胆战心惊地问道:“怎样?”

范萦怀脸色变得十分愤怒:“你这些内力都是跟谁学的?”

伏缨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方轻烟的事,一时张口结舌,没有回答。

范萦怀这一试探,不但试探出伏缨的内力古怪,和自己修炼出的内力绝不相同,而且感到十分熟悉,他正要责问,门口传来一声得意洋洋的笑声道:“老东西,他体内是谁的内力,你还看不出来么?难不成你已经老得糊涂了?”

伏缨不用去看,也知道这是方轻烟的声音。

范萦怀蓦然回过头来,讶然道:“是你?”

方轻烟推开门走了进来:“是我,你没想到吧?”

范萦怀猛地从怀中抽出一柄剑来指着方轻烟道:“伏缨是我的弟子,你竟敢违背武林规矩,私自穿他武功?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做师父的放在眼里?”

方轻烟面对范萦怀的剑并没有感到紧张,反而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大模大样地在范萦怀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范萦怀剑指的方向随着他走动的方向转动,方轻烟叹了口气道:“我说你个老贼,我这么做你该感激我,怎的还恩将仇报?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范萦怀道:“这种无耻下作的事,你还说要我感激你?”

两人起了争执,兵刃相见时,伏缨在一旁看得心中担忧,两人若是打了起来,无论谁输谁赢,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方轻烟道:“伏缨是你的徒儿不是我的徒儿,我不要他拜师,白白学了我的武功,嘿,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你若是能够找到,我也想学学,况且这小子年幼,更容易接受不同的内力修炼方法,此后若能采撷两家之长,融会贯通,嘿嘿,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那,老东西,你也不想想,若是我收了一个徒儿,你肯白白教他武功么?”

经过这么一解释,范萦怀的戒备放松了些,他问道:“可是你为何这么做?”

方轻烟指着伏缨道:“这小子天生一副贼骨头的天赋,你为何一见他便匆匆收了为徒?你想想自己,就知道我为何会将我这门不传之秘百川功传给了他,你瞧,这小子多惹人喜爱。”

话说到这,范萦怀终于去了敌意,他哼了一声,还剑入鞘,但还是不念好地说道:“强词夺理,我看你这老家伙也没安什么好心,看我收了个徒儿,你眼红了是不是?”

伏缨听到方轻烟称他为天生的贼骨头,也不知道是夸他还是骂他,不过看两人的神态,还是夸赞的成分居多,心中也不禁感到骄傲。

方轻烟叹道:“你逼我隐姓埋名退出绿林,我本就对年轻人飞檐走壁的生涯感到厌倦,正好就坡下驴,但正因为如此,我想找个徒儿,承袭我这一身绝诣,却也不好去找,你徒儿自己闯入道我这来,又能怪得谁来?我一见之下,心痒难耐,便教他两手,事情就是这样,你以为你那什么一息功真比我的百川功要强么?”

范萦怀道:“当然,一息功要比你百川功强上老大一截,否则上次咱们打赌怎么是我赢了,不是你赢了?我还还是让这小子改练我门下的内力才是正经。”

方轻烟轻嗤道:“呸,上次若不是我让你两步,你以为你真能赢?”

范萦怀冷冷地道:“公平比试,我赢得也是光明正大,难道你还想赖不成?现在再来找回场子已经迟了。”

方轻烟道:“就让你老鼠上天平,自称自赞一会吧,你也不想想,当时从梭子涧跳过去的时候,你那踩狗屎的轻功能比得上我八步赶蝉功?我承认你的踩狗屎功在辗转腾挪差幸还有所长,纵跃之间,你不是我的对手,这点你该承认吧?”

范萦怀的轻功名为踏月功,意味上可踏住月亮,下可踩住月光,夜晚来去,不留痕迹,这么高明的轻功却被方轻烟说成了踩狗屎功,差点没把他气得冒出烟来,不过方轻烟所说的也是事实,他回思两人当时打赌比试期间,方轻烟在跃过一条山涧时的确落后自己一步,才让自己赢得最后的胜利,似乎真是让了自己一步。

他瞠目结舌半晌,这才说道:“好你个方轻烟,就算没有你那瘸腿赶鸭子功故意落后一点,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要不然咱们再比试一次,这次可别说什么相让不相让的了。”

方轻烟摇了摇头:“不必了,你有这个兴致,老子还嫌折腾呢,算了,你不领我教伏缨内功的情,也随你,老子要走了。”

范萦怀问道:“走了?去哪?”

方轻烟道:“你们既然师徒相见,我留在里看你们两人亲亲我我,吃那干醋么?天下这么大,何处容不下老子?老子在这里待了几年,早就气闷了,这就逍遥快活去也!”

说到这里,方轻烟向门外一个纵身,接着一个弹跳,人上了房顶,倏忽间远去了,此人说走就走,也当真潇洒利落,别说跟着陆老先生多年的工钱不要了,就连他留在这里的行李包袱也全都扔下。

范萦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后面默默想到,这小子隐姓埋名数年,武功竟然还未搁下,这手八步赶蝉的轻功,纵跃之间果然比自己的踏月功稍胜一筹,不过身为大盗,轻功最重要的就是在斗室之间见功夫,这等纵跃又有什么用了?

伏缨忽然说道:“他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范萦怀道:“傻孩子,他这一走,就不回来了。”

伏缨顿感一阵失落,他这五年多的岁月里,印象中对自己好的人没有几个,一个是他亲生父亲伏风,一个是师父范萦怀,还有一个就数这不记名的师父方轻烟了,他一番辛苦,教会了自己百川功的内功,还没等自己报恩于他,他说走就走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范萦怀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说道:“这老东西来无影去无踪,你以后想要找着他,非要学好本事练好功夫不可。”

伏缨道:“等我练好功夫就能见着他?”

范萦怀点了点头:“等你长大成人,跟为师学好了功夫,你想见谁就见谁,就算想见皇帝老儿,你也可以到皇宫里去一趟。”

伏缨暗暗发誓,一定要学好本事,将来找到他。

范萦怀道:“你内力用他的百川功修炼也行,但为师教你的一息功也不能搁下,每天还是要练的,而至于轻功么,自然要学咱们金手门正宗的踏月功。”

伏缨道:“咱们金手门的踏月功,比他的八步赶蝉功还要高明么?”

范萦怀道:“那是自然,他那八步赶蝉的功夫,也就蹦蹦跳跳还行,若论身法变幻,窜高伏地,天下能胜过踏月功的也不多。”

伏缨闻言兴奋起来:“既然如此,师父赶快教我吧。”

范萦怀摇了摇头:“这踏月功需要一定的内力为基础,你现在内力薄弱,还练不得,我先教你一些偷盗的基本技巧,你将这些技巧习练熟络了,此外每日修习一个时辰的百川功,一个时辰的一息功就行了,这样练下去,两年以后你就可以开始练踏月功了。”

伏缨听闻还要两年才能开始练踏月功,顿感有些失望,范萦怀也不去理会他失望还是怎的,便开始着手教他如何从别人身上取出财物,伏缨只能先跟着去学。

当天晚上,范萦怀教了伏缨道子夜,就在伏缨屋里和他一起睡了。

第二日一早,伏缨起床后,发现范萦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他想着范萦怀既然答应留下来长久陪伴自己,倒也不甚慌张,他走出门外,见到陆老先生正着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伏缨过去问他:“外公,怎么了?”

陆老先生道:“方管家不见了,我附近都找遍了,菜场也去看了,都没有,而他的行李等物又都留在这里没有带走,我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正等你起床后,让你看着家,我去报官。”

伏缨当然知道方管家也就是方轻烟已经走了,可是他又不能告诉陆老先生方轻烟为何离去,甚至想为他找个借口都不行,因为在陆老先生眼中看来,这位方管家又聋又哑,自己怎么告诉他方管家跟自己说了呢?

正当他感到为难时,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陆老先生顾不得多说什么,过去打开了门,见到外面是一位陌生的老人,他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老人道:“贵府的仆人老家有事,一早就匆匆离开了,他找到我跟我打手势说了他离开的事,他担心他走了后贵府无人扫地做饭,因此让我过来接替他。”

伏缨站在院子里,视线被陆老先生挡住,看不到外面人的形貌,此时一听老人开口,心中就激动起来,原来这老人正是范萦怀,他的出现,就是为了解释方轻烟离去的因由,以及他要在这里跟自己一起住,又怎能不感到激动?

此时已近年关,陆老先生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虽然他对方轻烟的去向感到有些古怪,但他又想不出谁会对一个默默无闻的老仆扯谎,因此他问道:“老人家贵姓?”

范萦怀道:“免贵姓范,先生叫我老范就行。”

陆老先生道:“好,老范,不知道你会不会做饭?”

范萦怀笑着答道:“小人别无所长,也就会做几样拿手菜,先生可以先尝尝我的手艺再决定我的去留。”

第十二章 元宵惊魂

伏缨吃过范萦怀的烤鱼,其美味,让他至今难忘,推此及彼,以他的厨艺要留在陆老先生这里那是举手之劳。

果不其然,陆老先生尝过范萦怀做的饭后,当即决定将他留下,且对方轻烟的离去也不再怀疑,因为以范萦怀的厨艺,若不是真是如此,何用来他家做个仆人呢?

陆老先生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范萦怀的工钱,可是范萦怀哪里将这区区工钱放在眼里?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和伏缨待在一起,好能时时教导伏缨的武功罢了,因此他说道:“工钱和方管家一般就行,如果先生不宽裕,少给点也行。”

陆老先生疑惑地说道:“这可有些委屈老范了。”

范萦怀道:“不不不,我是能和像陆老先生这种有学问的人住在一起感到荣幸,就算不给工钱,我也觉得舒坦,我孤单一人,没有别的亲人,只要先生不觉得我讨厌,让我多待些时日就算让我心满意足了。”

一席话连吹带捧,打消了陆老先生的疑虑。

就这样,方轻烟走后,范萦怀到来,这一师一徒两人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一起。

临过年时,伏风一人来过一趟,要带伏缨回去过年,伏缨不想离开师父,因此便说道:“外公一个人在这里过年很孤单,爹和娘两人在一起,我就不回去了。”

伏风非但没有因此指责他,反而因他懂得孤单的含义,懂得照顾老人而感到高兴,他不回去过年,恐怕陆凤娇更会感到高兴。

这个年伏缨过得十分开心,陆老先生似乎也调整好了心态,接受了自己不再为人师表的现实,年前他还去集市上买回来一捆红纸,大挥狼毫,给自己以及邻居们写了不少福字和春联,伏缨和范萦怀两人负责张贴,空荡荡的院落被贴满后,让家中变得喜气洋洋的。

范萦怀似乎因为能够和伏缨在一起,也积极参与,年前年后,他着实做了不少好菜,让伏缨和陆老先生两人吃得酣畅淋漓。

春节过后不久就是元宵节,伏缨已经六岁,但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晚上要出去看花灯,陆老先生晚饭吃了不少酒,不愿出去,范萦怀便和伏缨一起来到街上。

陆家寨并不大,除了一些妇孺孩童外,大部分的人都到了附近的镇子上去看花灯,镇子离陆家寨有四五里路,虽然有些远,但人人热情高涨,不少人向镇子赶去。

伏缨见到其他孩子们手中拎着的花灯有些艳羡,他和陆老先生以及范萦怀住在一起,两位老人都没有想到做花灯,如今见到伏缨盯着别家孩子的花灯看,范萦怀为了宽他的心,对他说道:“我倒街上给你买一个。”

到了镇上,更是人山人海,一条河水穿过镇子,两座拱桥横跨河上,桥上以及河水两旁都围满了人,还有简陋的渔船挂上了带着字谜的花灯,让人投钱猜字谜,渔船周围围满了热闹的百姓不断指指点点,周围的天空接二连三地放起烟花,到处都是一片盛世祥和的景象。

范萦怀想着答应伏缨给他买花灯,而围着卖花灯的人很多,范萦怀让伏缨等着他,他自己挤进人群去买,好不容易买了一个纸糊的花灯,范萦怀又从人群中挤出来,却发觉伏缨不见了,这么一来,范萦怀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到处去喊伏缨的名字,可是街上的人十分喧哗,将他的呼声掩盖,喊了一圈后都没得到回应。

正着急着,忽然他发现拱桥下有些骚动,他连忙跑过去,看到人群中有四五个小孩在围攻一个小孩,他连忙跑过去拉开,可是他立刻发现被围殴的孩子不是伏缨,范萦怀心中着急,顾不得自己暴露行藏,他来到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人两个起落跃上楼顶,他顾不得坐在二楼吃饭的人的呼喝,凭高远望,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伏缨。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月亮又大又圆,四周又都是被点燃的花灯,原本应当看得清才是,但正因为这些花灯,才使得很多人都处在阴影中,看不清模样,这时候在二楼吃饭的人已经来到窗户处,抬头向上问他为何爬到我家房顶,范萦怀哪有功夫去理会他,他只看阴影中的孩童,有无和伏缨穿着相似的,但街上行人实在太多,看来看去,都没有什么发现。

二楼的人已经在下面喊着:“你再不下来,我们就上去啦……”有的在喊着:“这人定然是个贼,赶紧去报官!”这些人喝多了酒,口中骂骂咧咧的,有的还要找梯子上去将他拉下来,那个认定他是贼的,定然想不到范萦怀何止是贼,简直是贼爷爷,真正是无意之中恰恰猜对了。

也就在此时,范萦怀看着河道中一条小船正往镇子外面的方向划去,这条小船和参加灯会的渔船不同,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别说今日逢节,就是平时晚上行船,船夫都会在船头挑一个风灯,除了照明外,还有提示别的渔船不要撞到自己,而这个船非但没有灯,而且方向古怪,船速也快得令人生疑。

如果伏缨是在那条船上,他又是怎么上去的?

如果伏缨不在那条船上,自己偿若追过去,岂非距离伏缨越来越远?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范萦怀知道今晚能否找到伏缨,只在自己的选择当中,在他犹豫时,楼下的人已经找来长竹竿,准备将他从房顶打下来,而楼下也有不少人发觉楼上有人,停下脚步对他指指点点。

这时范萦怀终于想到,自己让伏缨留在原地等自己,而他消失不见本身就是件不同寻常之事,所以他决定追到那条船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将伏缨掳走了。

有了决定,范萦怀一个纵身,从房顶跳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他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在人群中范萦怀的轻功也施展不开,他尽量靠近河边,沿着河堤飞快地向前追去,越追身旁的人越少,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镇子外,可是河面上的船去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继续向前划动,范萦怀大喊:“停船!谁在船上?马上停船!”

但船不但没有停,反而加速向前划去,船上一个宽大的背影,头戴斗笠坐在船中间,板着船桨一划,小船就向前疾驰丈许,足见划船之人体力惊人,若不是体力惊人,那就是内力了得。

范萦怀见到船加速驶离,心中反而放松了些,因为船之所以会加速,正是因为船上的人发觉了自己在追着,而此人知道有人在追他却不停船,定然心中有鬼,范萦怀至此方使出全力,同时他心中冷笑:看看到底是你划船划得快,还是我的轻功快!

踏月功全力使出,果然非同凡响,河堤原本高低不平,但范萦怀的踏月功正是不惧高低,只见他如履平地,如燕子飞掠,人在岸上飞快地追过去。

小船自然没有范萦怀跑得快,范萦怀在岸上跑到小船同侧,却并不止步,依旧向前飞奔了几丈,这才停下脚步,这里的河面已经变得宽了,范萦怀无法从岸上一跃而至,所以他赶到前面,就是寻找一些可以借力的东西。

他找到一段枯木,随手扔入河中,然后一个腾身,向河面上扑去,到了无法再前行的地方,他的身子刚要下落,范萦怀伸足在枯木上一点,人再次借势扑向小船。

小船上的人见他轻功高明至此,又是从前面忽然出现,操船之人反应也快,他迅速转过船的方向,准备折向范萦怀扑过来的河对面。

原本算好的落脚方位,因为小船方向的改变而落空,不过这个变化正变成了对范萦怀踏月功的考验,他在空中极快地逆运内力,竟从绝不可能处又生出一股内力来,他双腿虚踢,人也跟着小船转变方向,终于落在了船头。

就在范萦怀落入船头的那一刻,操船之人忽然扔下斗笠,人斜斜地跃入河水中,身形之诡异,就像一条鱼般的扭动身子滑进水面,几乎没有翻起半点水花。

此人一去,范萦怀所站的船头立刻偏沉,范萦怀连忙向前疾走两步稳住船身,这是一条木船,长不过一丈半,宽五六尺,没有船舱,船身两旁绑着两根船桨,船中间是那操船之人扔下的硕大的斗笠,几乎将船中间全都盖住。

范萦怀轻轻掀开斗笠,一个昏迷的孩子出现在范萦怀眼前,不是伏缨是谁?范萦怀又惊又喜,喜的是找到了伏缨,惊的是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一探伏缨人中,还有微弱的呼吸,他放下了一半心事,正准备抱起伏缨看看他是被点了昏睡穴还是中了迷药,还没等他扶起伏缨,他就愤然发现,这条小船的船底有一个洞,此时河水正不断往内涌来,看来要不了多久,这条船就会沉了。

怪不得刚才那人弃船而去,范萦怀心中暗骂,却不得不将船划向岸边,而在此期间,那名滑入水中之人却始终没有从水面下露出头脸,范萦怀知道此人内功高强,也就不足为奇,此人定是转入内息,要么还藏在水底防止被自己发觉,要么早从水下潜到了远处。

小船离岸边还有丈余时,船内已经进了一小半的水,船也划不动了,范萦怀抱起伏缨,在小船上一点,人如同大鹰般落到河岸上。

范萦怀用真气注入伏缨体内,发觉他内力全无反应,并非是被点了昏睡穴,而是中了什么迷药,范萦怀不知是什么迷药,顿时生出一筹莫展之感,他抱着伏缨茫然地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迷晕他的人,但他目光所及,唯有月光如银,四野一片凄寂。

第十三章 避世南宫

蓦地,河岸的树林中几名黑衣人电射而至,将师徒二人团团围住,范萦怀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人,这七人穿着夜行人的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面巾,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至此,范萦怀放醒悟自己陷入了一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陷阱当中,这个陷阱设置周密,自己一步步踏入其中,事先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也是自己大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怀中的伏缨呼吸虽然微弱,却并没有其他异常。

范萦怀向这些黑衣人说道:“让你们主子出来吧。”

一声长笑过后,又从树林中走出一人,此人手持折扇,年纪轻轻,相貌俊秀却又显得有些放浪形骸,此时天寒地冻,此人手持折扇,当然不是因为天气炎热,不过是让人视之他十分悠闲而已,折扇偿若不是兵器,则就是把玩之物。

这名年轻人用十分无礼的话问道:“你就是人称南方北范的大盗范萦怀?”

范萦怀一时看不出年轻人的来历,说他是什么世家子弟吧,偏偏他这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不大像世家严加管教出来的样子,若说他是什么纨绔子弟,却有带着一副武功不弱的气度,虽然年轻人说话无礼,此刻自己抱着伏缨落在下风,当然不会蠢得和他产生什么冲突,他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范萦怀,你又是谁?”

年轻人不答他的话,反而道:“人家都说范萦怀是如何聪明,如何了不得,以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以这孩子做引子,轻轻巧巧就将你陷入如此困顿之地,嘿嘿,飞天大盗的名头颇有点名不副实吧?”

范萦怀道:“以孩子为质,这种事你也能做得出来,依我看,你定是一个藏头露尾,不敢在老子面前透露身份的胆小鬼!”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听到范萦怀故意贬低他,受激不住,他变得有些生气地说道:“小爷的身份来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倒不是小爷不敢说,而是怕说出来吓坏了你。”

范萦怀讥讽道:“元宵节你不在家里过,专门跑过来吓唬我,我范某真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年轻人刚想发怒,忽然想到这是范萦怀在故意激怒自己,想到这里,他猛地醒悟,连忙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废话少说些,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小爷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目的的,小爷我需要你去帮我偷一件东西。”

范萦怀反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年轻人哈哈笑道:“不凭什么,只凭你想不想让你怀中孩子活命,如果答案是否的话,我们这就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范萦怀见他说道点子上了,连忙问道:“这孩子中了什么迷药?”

年轻人道:“迷药?这不是迷药,这是蛊虫,孩子身上中了昏睡蛊,而且是一条公的,这条公的昏睡蛊此刻正趴在他脑子边上,想要他清醒过来,唯有用成对的母虫才能将公虫引出来,除此之外,偿若试图别的办法想要找出蛊虫,或者逼出蛊虫,这蛊虫反而会反噬入脑,越钻越深,到了那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孩子了。”

范萦怀怒道:“你……你好卑鄙,他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从未听过什么昏睡蛊,对于什么公的昏睡蛊需要母的来引诱出来,更是闻所未闻,不过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他不信。

年轻人冷笑道:“孩子又怎么了?况且,长不大才是孩子,长大了就不是了,范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范萦怀闻言打了个寒噤,年轻人话下的含义就是,偿若伏缨夭折了,他的一生从此会停留在孩子上,他抑住怒火,问道:“你想让我去偷什么?”

年轻人得意地笑道:“这样回答就对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来,所要偷的,自然绝非等闲之物……你们退下!”

七名黑衣人对他是言听计从,听到他发号施令,七人问也不问,转身又投入树林中,年轻人这么做,足见他要去偷的自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物,需要避人耳目,甚至连他的手下他都不信任。

等七人走开后,年轻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帮我把南宫家的回春璧给偷出来,你号称天下第一大盗,这么简单的事不会做不到吧?哈哈,哈哈……”

范萦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件事非但不可笑,反而十分可怖。

年轻人只说南宫家,中原有无数南宫家,可是范萦怀却知道年轻人所说的南宫是那一家,因为其他南宫家虽也有武林世家的,而且唯恐不够张扬,但这一家南宫世家,却极为神秘,极为低调,不管是什么武林集会,或者比武大会,甚至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方丈易主这样的大事,南宫世家的人都不会派人参加,但是关于南宫家的传说却又离奇到了荒诞的地步。

所以这家南宫世家,又被人称为避世南宫或者影子南宫,更有难听的,称其为野鬼南宫。这些称呼除了言其神秘外,还夹带着江湖中人对他们神秘的厌恶和庆幸。

厌恶是南宫家的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庆幸的是这一家人远离武林大小事端,极少现身,可是每次避世南宫的人出现江湖,总会惹出滔天风波。

有人说南宫世家原本也积极参与江湖纷争,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武术世家,相比起来,什么中州常家,号称如今中原第一世家的开封郑家,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据说当年南宫世家古道热肠,在武林中为众人排忧解难,排解纷争,十分受人敬重,直后来因为和金刀门产生了冲突。

金刀门门主的大公子准备迎娶南宫世家的一名二小姐,但后来因为种种变故,金刀门悔了婚,此事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但男女之间若是悔婚,吃亏的终是女方,也正因为如此,南宫世家一怒之下将金刀门灭了门,像金刀门这种名门正派,且在武林中地位这么高,竟然被南宫世家杀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惹来江湖中的众怒,很多和金刀门交好的人前去复仇,却全都有去无回。

毕竟像金刀门这种实力强大的门派,南宫世家都有举手投足就能将其灭掉的能力,其世传武功绝学自然是高明超绝,其他人有去无回,自然是送了性命。

正当这些人要请少林派为这些人住持公道时,南宫世家忽然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庄园,然后举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有人说南宫家去了南疆隐居,有的说他们迁去了深山老林,还有的说他们去了沼泽深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谁也不知道最后他们的下落,但关于他们家族中各种各样的传说却不断传出。

在有关避世南宫家的许多传说中,回春璧又是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件宝物。

相传回春璧就是春秋战国时作为传国玉玺的和氏璧,这在当然不足为信,不过回春璧之所以被看得这么重,自然有其好处,据说回春璧的由来,起先是能够保住尸身千年不朽,放入棺木中,无论相隔多久,棺木中的人始终栩栩如生,后来更因为南宫世家的人在回春璧中发现其中蕴藏阴寒之气,从此借助回春璧修炼武功,使得南宫世家上下人等武功全都高处他人太多。

而回春璧对于修炼武功内力大有裨益,也不是凭空而来,常人修炼内力时必须要循序渐进,顺其自然,偿若心急躁进的话,就容易走火入魔,这是因为内力大多是纯阳之气,在经脉中运行,犹如河道中的流水,如若水流太急,便容易失去控制,变成洪涝,让人经脉散乱,继而迷失神智,如果有了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辅佐,内力修炼时不怕引火烧身,修炼内功时自然是进境一日千里。

更有人说,有了回春璧的南宫世家,修炼一日的功力等若别人修炼一个月,修炼一个月的功力,便等于旁人修炼三年,相当于在内力修炼上找到了一条捷径,又相当于一种少劳多得,因此人人眼热,只不过眼热终归只能是眼热罢了,谁敢去掳南宫世家的虎须?就像有人明知皇帝身上的宝玉价值连城,又有谁敢去抢夺?

这种东西别说在南宫世家中,就算放之整个武林,也是千年难寻的异宝,这名年轻人竟然说不太难取,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范萦怀冷笑道:“你偿若问我要天上的月亮,或者还更容易些,取南宫世家的回春璧?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有半点可能?”

年轻人道:“你偷不到?为什么?”

范萦怀简直要气得扭头就走,宁可投身身后的河中,也不愿再跟他多谈,这就像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他还偏要问个为什么,只不过他看在怀中半死不活的伏缨小命之上,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种种愤懑,对他耐心解释道:“要偷南宫世家的回春璧,至少有三个难点,三个难点,每一个难点都解决不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年轻人似乎还不明白他的含义,问道:“哪三点?”

范萦怀给他举个例子:“这就像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一样难,第一难是怎么过去,第二难是怎么取到,第三难自然是怎么带回来了,这件事显而易见,咱们就别多费口舌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似乎不认可范萦怀的观点,他问道:“南宫世家是在天上?”

范萦怀道:“就算不是,也相差无几,现在谁也不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是在天上还是在地底,又有什么分别了?”

年轻人道:“自然是大有分别,南宫世家既不在天上,也不在地底,你所觉的为难的第一点,就是我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你说的这一点,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十三章 避世南宫

蓦地,河岸的树林中几名黑衣人电射而至,将师徒二人团团围住,范萦怀数了数,一共是七个人,这七人穿着夜行人的黑色衣服,脸上蒙着黑面巾,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至此,范萦怀放醒悟自己陷入了一个让自己进退两难的陷阱当中,这个陷阱设置周密,自己一步步踏入其中,事先竟没有发现一点端倪,也是自己大意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怀中的伏缨呼吸虽然微弱,却并没有其他异常。

范萦怀向这些黑衣人说道:“让你们主子出来吧。”

一声长笑过后,又从树林中走出一人,此人手持折扇,年纪轻轻,相貌俊秀却又显得有些放浪形骸,此时天寒地冻,此人手持折扇,当然不是因为天气炎热,不过是让人视之他十分悠闲而已,折扇偿若不是兵器,则就是把玩之物。

这名年轻人用十分无礼的话问道:“你就是人称南方北范的大盗范萦怀?”

范萦怀一时看不出年轻人的来历,说他是什么世家子弟吧,偏偏他这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不大像世家严加管教出来的样子,若说他是什么纨绔子弟,却有带着一副武功不弱的气度,虽然年轻人说话无礼,此刻自己抱着伏缨落在下风,当然不会蠢得和他产生什么冲突,他点了点头:“不错,我是范萦怀,你又是谁?”

年轻人不答他的话,反而道:“人家都说范萦怀是如何聪明,如何了不得,以我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以这孩子做引子,轻轻巧巧就将你陷入如此困顿之地,嘿嘿,飞天大盗的名头颇有点名不副实吧?”

范萦怀道:“以孩子为质,这种事你也能做得出来,依我看,你定是一个藏头露尾,不敢在老子面前透露身份的胆小鬼!”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听到范萦怀故意贬低他,受激不住,他变得有些生气地说道:“小爷的身份来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倒不是小爷不敢说,而是怕说出来吓坏了你。”

范萦怀讥讽道:“元宵节你不在家里过,专门跑过来吓唬我,我范某真是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年轻人刚想发怒,忽然想到这是范萦怀在故意激怒自己,想到这里,他猛地醒悟,连忙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说道:“咱们废话少说些,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小爷这次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到这里来,自然是有目的的,小爷我需要你去帮我偷一件东西。”

范萦怀反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年轻人哈哈笑道:“不凭什么,只凭你想不想让你怀中孩子活命,如果答案是否的话,我们这就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范萦怀见他说道点子上了,连忙问道:“这孩子中了什么迷药?”

年轻人道:“迷药?这不是迷药,这是蛊虫,孩子身上中了昏睡蛊,而且是一条公的,这条公的昏睡蛊此刻正趴在他脑子边上,想要他清醒过来,唯有用成对的母虫才能将公虫引出来,除此之外,偿若试图别的办法想要找出蛊虫,或者逼出蛊虫,这蛊虫反而会反噬入脑,越钻越深,到了那时候,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这孩子了。”

范萦怀怒道:“你……你好卑鄙,他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他从未听过什么昏睡蛊,对于什么公的昏睡蛊需要母的来引诱出来,更是闻所未闻,不过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由得他不信。

年轻人冷笑道:“孩子又怎么了?况且,长不大才是孩子,长大了就不是了,范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范萦怀闻言打了个寒噤,年轻人话下的含义就是,偿若伏缨夭折了,他的一生从此会停留在孩子上,他抑住怒火,问道:“你想让我去偷什么?”

年轻人得意地笑道:“这样回答就对了,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请来,所要偷的,自然绝非等闲之物……你们退下!”

七名黑衣人对他是言听计从,听到他发号施令,七人问也不问,转身又投入树林中,年轻人这么做,足见他要去偷的自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物,需要避人耳目,甚至连他的手下他都不信任。

等七人走开后,年轻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要你帮我把南宫家的回春璧给偷出来,你号称天下第一大盗,这么简单的事不会做不到吧?哈哈,哈哈……”

范萦怀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件事非但不可笑,反而十分可怖。

年轻人只说南宫家,中原有无数南宫家,可是范萦怀却知道年轻人所说的南宫是那一家,因为其他南宫家虽也有武林世家的,而且唯恐不够张扬,但这一家南宫世家,却极为神秘,极为低调,不管是什么武林集会,或者比武大会,甚至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方丈易主这样的大事,南宫世家的人都不会派人参加,但是关于南宫家的传说却又离奇到了荒诞的地步。

所以这家南宫世家,又被人称为避世南宫或者影子南宫,更有难听的,称其为野鬼南宫。这些称呼除了言其神秘外,还夹带着江湖中人对他们神秘的厌恶和庆幸。

厌恶是南宫家的人武功高强,行事狠辣,庆幸的是这一家人远离武林大小事端,极少现身,可是每次避世南宫的人出现江湖,总会惹出滔天风波。

有人说南宫世家原本也积极参与江湖纷争,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武术世家,相比起来,什么中州常家,号称如今中原第一世家的开封郑家,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据说当年南宫世家古道热肠,在武林中为众人排忧解难,排解纷争,十分受人敬重,直后来因为和金刀门产生了冲突。

金刀门门主的大公子准备迎娶南宫世家的一名二小姐,但后来因为种种变故,金刀门悔了婚,此事谁对谁错也说不清楚,但男女之间若是悔婚,吃亏的终是女方,也正因为如此,南宫世家一怒之下将金刀门灭了门,像金刀门这种名门正派,且在武林中地位这么高,竟然被南宫世家杀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惹来江湖中的众怒,很多和金刀门交好的人前去复仇,却全都有去无回。

毕竟像金刀门这种实力强大的门派,南宫世家都有举手投足就能将其灭掉的能力,其世传武功绝学自然是高明超绝,其他人有去无回,自然是送了性命。

正当这些人要请少林派为这些人住持公道时,南宫世家忽然一把火烧了自己的庄园,然后举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有人说南宫家去了南疆隐居,有的说他们迁去了深山老林,还有的说他们去了沼泽深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谁也不知道最后他们的下落,但关于他们家族中各种各样的传说却不断传出。

在有关避世南宫家的许多传说中,回春璧又是其中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一件宝物。

相传回春璧就是春秋战国时作为传国玉玺的和氏璧,这在当然不足为信,不过回春璧之所以被看得这么重,自然有其好处,据说回春璧的由来,起先是能够保住尸身千年不朽,放入棺木中,无论相隔多久,棺木中的人始终栩栩如生,后来更因为南宫世家的人在回春璧中发现其中蕴藏阴寒之气,从此借助回春璧修炼武功,使得南宫世家上下人等武功全都高处他人太多。

而回春璧对于修炼武功内力大有裨益,也不是凭空而来,常人修炼内力时必须要循序渐进,顺其自然,偿若心急躁进的话,就容易走火入魔,这是因为内力大多是纯阳之气,在经脉中运行,犹如河道中的流水,如若水流太急,便容易失去控制,变成洪涝,让人经脉散乱,继而迷失神智,如果有了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辅佐,内力修炼时不怕引火烧身,修炼内功时自然是进境一日千里。

更有人说,有了回春璧的南宫世家,修炼一日的功力等若别人修炼一个月,修炼一个月的功力,便等于旁人修炼三年,相当于在内力修炼上找到了一条捷径,又相当于一种少劳多得,因此人人眼热,只不过眼热终归只能是眼热罢了,谁敢去掳南宫世家的虎须?就像有人明知皇帝身上的宝玉价值连城,又有谁敢去抢夺?

这种东西别说在南宫世家中,就算放之整个武林,也是千年难寻的异宝,这名年轻人竟然说不太难取,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范萦怀冷笑道:“你偿若问我要天上的月亮,或者还更容易些,取南宫世家的回春璧?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有半点可能?”

年轻人道:“你偷不到?为什么?”

范萦怀简直要气得扭头就走,宁可投身身后的河中,也不愿再跟他多谈,这就像让他去摘天上的星星,摘不下来,他还偏要问个为什么,只不过他看在怀中半死不活的伏缨小命之上,还是按捺住心中的种种愤懑,对他耐心解释道:“要偷南宫世家的回春璧,至少有三个难点,三个难点,每一个难点都解决不了,所以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可能。”

年轻人似乎还不明白他的含义,问道:“哪三点?”

范萦怀给他举个例子:“这就像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一样难,第一难是怎么过去,第二难是怎么取到,第三难自然是怎么带回来了,这件事显而易见,咱们就别多费口舌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似乎不认可范萦怀的观点,他问道:“南宫世家是在天上?”

范萦怀道:“就算不是,也相差无几,现在谁也不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是在天上还是在地底,又有什么分别了?”

年轻人道:“自然是大有分别,南宫世家既不在天上,也不再地底,你所觉的为难的第一点,就是我知道南宫世家的所在,所以你说的这一点,我可以帮你解决。”

第十四章 蛊虫胁迫

范萦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年轻人到底是谁?怎会知道避世南宫的下落?他心中隐隐浮起一种猜测,那就是这个年轻人定然和当年的金刀门脱不了干系,否则何用下这么大的本钱去将南宫世家中的练功宝物给偷出来呢?

金刀门听说已经被灭了门,当年多少人证实了这一点,并且有武林前辈亲去验证,无一人活下来,言之凿凿,自然不会有人侥幸未死,所以这个年轻人很有可能是金刀门枉死的人的亲友,看年龄,多半并非金刀门直接的亲友,而是他们亲友的子侄徒弟。

昔年金刀门在武林中声望很好,结交广泛,若想从金刀门的亲友来推测年轻人的出身来历,几乎没有什么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不少人去找南宫的人,想要为金刀门讨个说法,结果前去之人全都有去无回,这个年轻人说不定就是当年前往南宫世家讨要说法之人的后代,若是如此,那么年轻人身份之谜,范围又能缩小很多。

可是南宫世家所在何处,他又怎会知道的?

年轻人也看出范萦怀的怀疑,他说道:“这点你不用担心,这个消息是从当年南宫世家中的一个仆人口中传出来的,这名仆人已经被灭了口,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知道真相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所以知道南宫世家隐居之地的,不超三人,除了我,谁也不会将此处说出来。”

这段话中的含义很多,南宫世家的仆人,知道南宫世家所在之处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这些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逃?难道被南宫世家的人知道了,所以继续在暗中灭口?

此事越想越让人觉得脊背发凉,越让人觉得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不想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范萦怀说道:“知道南宫世家所在,不过是第一重困难,第二重困难就是,南宫世家中的人个个武功高绝,而回春璧又是南宫家的至宝,人人修炼武功时都要放在身旁,想要得到回春璧,那不是去偷,而是去抢了,想要从南宫家人手中抢来回春璧,若不是你高看了我,就是小瞧了南宫世家的人。”

这些话他说出来时理所当然,但这位年轻人却嗤笑道:“谁告诉你南宫世家中的人修炼武功时都要回春璧的辅助?这些都是传说罢了,避世南宫家的世传武功虚无缥缈功和天人剑本就是极为高明的武功,南宫家的人大多武功高强,就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开始习练这些武功,必须等到他们的虚无缥缈功练到九重时,方需要借助回春璧来突破,达到第十重的大圆满境界,而练到第九重虚无缥缈功的人,整个南宫世家现存的,也只有他们的家主南宫渊一人罢了,所以回春璧只在南宫渊一人的练功房内,而南宫渊也不是十二时辰一直在练功,所以你只要在他不练功的时候进去偷来便可。”

范萦怀道:“既然你说得这么轻松,你怎么不找别人去偷呢?为何还要我来出手?”

年轻人道:“去南宫世家偷东西,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偿若一次失手,下次他们有了防备,再想偷就真的不可能了,所以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自然会选择伸手最好的,我们原本想找方轻烟的,可是此人一来不知所踪,而来此人孤身一人,我们也没有把握劝说得了他,所以才找上的你,我说得够坦白了吧?”

范萦怀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他口中所谓的劝说,自然是威逼利诱,比如现在对付自己的方法,就是拿伏缨这个好不容易找来的徒弟的性命做要挟。

年轻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或者可说是不以为耻地笑道:“我们暗中窥探,见你对这小子颇有情义,所以我们才找上了你,而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事,是有关回春璧的另一个秘密,这也是我们找上你的原因之一。”

尽管范萦怀对此人没有半点好感,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起,问道:“回春璧的另一个秘密?什么秘密?”

年轻人道:“回春璧内的阴寒之气会让拿到他的人体内的内力受到激荡,会让靠近它的人内力施展不出来,眼中的会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导致这次偷盗之举付之东流,所以,就要借助一个孩子去拿。”

范萦怀愕然:“借助一个孩子去拿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道:“确切地说是需要一个童子去拿,因为童子的体质会不受其中阴寒之气的影响,才能将回春璧完整地带回来。”

范萦怀将信将疑,但看他说话的神态,却又不像在信口开河,他问道:“童子之身的孩子还不好找?只不过让一个孩子去南宫世家偷东西,也太过冒险了,孩子偿若毛手毛脚地暴露了,南宫世家的人又岂能饶恕了他?”

年轻人笑道:“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名师门下无弱徒,再加上这中间的信任关系,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宝贝徒弟伏缨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范萦怀见他兜兜转转,最后竟将两人都拉下河,他问道:“这么危险,动辄丧身的事,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刚才说的有三个难点,现在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两个难点,还有一个难点是什么?”

范萦怀没有好气地说道:“第三个难点自然是怎么带回来,或者说是活着带出来,南宫世家的人偿若发现了回春璧被盗,定会全力追回,当年风光无限的金刀门都不被南宫世家放在眼内,我一个人又怎是南宫世家的敌手?恐怕没走多远,就会被他们追上宰了,回春璧也会被追回,这一切的冒险的举动便没有了意义。”

年轻人道:“以你的身手,偷走回春璧我想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踪迹,南宫世家的人又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又怎会知道是你偷的呢?何况就算他们找到了你,而你已经将回春璧交给了我,没有证据,他们又能拿你怎么样?”

范萦怀道:“证据?南宫世家的人要是看重证据,他们也不会对金刀门下狠手了。”

年轻人摇了摇头:“我不跟你说这些,我只问你去不去!”

范萦怀断然道:“当然不去,若是我想不开的话,自杀难道不会么?非要绞尽脑汁去招惹南宫世家的人?”

年轻人叹道:“那真是可惜,你徒儿所中的昏睡蛊偿若过了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蛊的话,公虫一样会钻入脑子里,我奉劝你一句,偿若你答应去偷,你们师徒二人的性命还有机会保住,偿若你不答应,现在来说,你徒儿已经活不过……嗯,十一个时辰了。”

他说的十一个时辰,指的自然是伏缨从中了昏睡蛊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来算起。

范萦怀顿感一阵绝望,若是他自己受到威胁倒没什么,偏偏这个无辜的徒儿命在旦夕,让他感到无能为力,他说道:“偿若我徒儿命该如此,我不敢去招惹南宫世家,难道连为他报仇都做不到么?”

年轻人脸上丝毫无惧:“你大可以试试。”

范萦怀轻轻地将伏缨放下,让他背靠着一棵树,接着他忽然抽出身上的剑,猛地向年轻人刺去,他准备将年轻人刺伤,然后逼他叫出什么昏睡蛊的母虫来,就算不能逼他叫出蛊虫的解药,至少也能杀了他,为伏缨报仇,为自己出一口气。

作为飞天大盗,范萦怀身有三大绝技,第一是一息功的内力,第二是踏月功的轻功,第三是一手飞雪剑的剑法,三者互为照应,形成他奇特的武功,这套剑法他便将内力和轻功作为基础,让飞雪剑法剑如其名,一剑刺出,犹如漫天飞雪,剑影重叠,铺天盖地地向年轻人袭来。

年轻人好不慌乱,似乎早就猜到范萦怀会有此举,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看起来就像一根开叉的树枝,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材料所致,年轻人将这根“树枝”向前一伸,漫天剑影散去,这古怪的兵器竟将范萦怀的剑锁住,剑的真身被找到拦截,其他的虚招自然而然地消失不见。

范萦怀此时才发觉,这年轻人的武功不但古怪,而且极高。

他究竟是谁?江湖中也没有听到过此人的名号啊?

范萦怀来不及多想,从对方的古怪兵器中抽出剑来,又变招刺出,但年轻人的古怪树杈般的兵器总能将他的剑挡开架住,而且显得轻而易举。

就算是不动武功的人,也能看出范萦怀一时半会杀不了年轻人,甚至是不是他的对手都不好说,年轻人只轻轻巧巧地露了两手,却给人一种他未尽全力的感觉,更何况,除了年轻人外,还有七名黑衣人在树林中,年轻人并没有招呼他们前来围攻自己,足见年轻人又把我抵挡自己的进攻,而且他不但兵器古怪,出手之际也看不出他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再打下去,恐怕只会连累了伏缨。

想到这里,范萦怀颓然收剑。

年轻人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铁树杈”上,他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兵器,称之为龙角,你看,这么多分叉,像不像龙的角?”

范萦怀叹了口气,年轻人侃侃而谈,对自己视以闲暇,显然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难道自己风光一世,到老了却要这在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

年轻人将他的兵器龙角放回怀中,又将折扇拿出,放在手心里敲了敲,对范萦怀道:“我这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是不想去南宫世家,我就算在你背后推着你去,赶鸭子上架,也只会坏了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去做,发挥你的本事,这样对你对我来说都好办,你好好想想吧,再过十一个时辰,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范萦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位名医,若是此人能够救得了伏缨,自己也不用受他的胁迫了,他想了想说道:“你容我考虑考虑,毕竟这是事关我二人的生死大事。”

年轻人道:“很好,你考虑一下吧,我住在镇上的宾如客栈,想通了就来找我,我等你到十六的晚上,过时不候,再会了。”

说完,年轻人转身慢慢走了,此人武功高强,轻功当然也不弱,但他偏偏不展露轻功,这更让范萦怀对他的出身来历感到神秘了。

事已至此,他不敢耽搁,连忙抱起伏缨,向那位名医家的方向赶去。

第十五章 崖壁采药

范萦怀所想到的那位名医,姓李名言闻,原本是湖广蕲州人,曾任太医院例目,医术高超,其子李东壁被举荐为太医院判,乃是正六品的官员,且李东壁已为天下闻名的神医,俸禄加上诊金十分丰厚,使得乃父李言闻不须再行医为生。

李言闻认为行医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因此家境平稳后便离开老家,来到祁连山一带,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范……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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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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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ァ新ヤ~8~1~中文網www<首发、域名、请记住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wwwm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网电脑端: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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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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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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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母慈子孝

殷潭道:“起先这是我母亲的意思,她心中存着为先父报仇的念头,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先父乃是奕剑门的掌门,而他的剑法也是整个奕剑门里最高的人,就连他都不是南宫家人的对手,我就算练到奕剑剑法的极致,复仇之事也是无望,因此她另外给我请了师父,暗中教了我另一门武功,但是练到后来,家母逐渐放下了先父的仇恨,即使我武功比父亲为高,但南宫家武功极高的人太多,我像为父亲报仇之事,也是极其渺茫的,而且极有可能会送了性命,我是家中独子,殷家唯一的血脉,母亲不忍我再送了性命,所以后来又以死相逼,让我断了为父复仇之念……”

这一点范萦怀倒能够理解,十多年前的血仇,当时自然是义愤难平,可是身为母亲的,和儿子十多年朝夕相处,复仇之念虽重,可是儿子的性命则更为重要,她为了儿子的安危,宁可放弃为丈夫复仇,也是一种艰难的取舍,是母性光辉的展现。

而殷潭和他母亲两人,互为世上最亲的人,他的孝心也是可圈可点,他穷尽心机,所为的就是他母亲的身体安康,这一对母慈子孝的亲情,颇令范萦怀动容,以己度人,自己若是殷潭,想来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都属常理之中。

见到范萦怀沉默不语,殷潭道:“所以我明知自己所作所为不合江湖规矩,但我也顾不得了,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好,我拼了命也要将回春璧拿到手给母亲治病。”

范萦怀叹道:“好吧,你说服了我,避世南宫此刻的位置以及我们该怎么做,你跟我说罢。”此刻他知道,既然殷潭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自己也知道了他不得已而为之的原由,所以他也想冒险一事。

毕竟这也是一件好事,能够成全殷潭对母亲的孝心。

殷潭对范萦怀深深作了一个揖,言语激动地说道:“多谢范前辈成全,我……”声音哽咽,竟说不下去。

范萦怀道:“话说开了,就算你没有逼我,说不定我也愿意为你冒一次险,只不过我那徒儿伏缨牵扯其中倒是无辜。”

殷潭道:“让一个孩子去冒险,也不是我辈之人当做的事,但是请范前辈放心,南宫家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绝不会对孩子下手,更别提伏缨还是个婴儿了,南宫家的家规极严,这点倒不担心他们违背,所以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这孩子也不会出什么事。”

范萦怀苦笑道:“你这算是安慰我呢?还是在告诉我伏缨没事,我就不同了呢?”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殷潭道:“唉,若非我没有别的办法,咱们虽然出身不同,大可成为忘年之交。”

范萦怀大有同感,他说道:“无论如何,伏缨能够确定不会有事,我也可以放手大胆而为了。”话是这么说,他心中还是颇有遗憾,毕竟他是金手门最后一个通晓金手门所有武功和技巧的门人,自己还没有将一身本事传给伏缨,偿若就这么送了性命,那只能让伏缨去跟方轻烟去学学本领了,否则金手门就算是断了后了。

接下来,殷潭告诉了范萦怀有关避世南宫的消息。

原来当年避世南宫因为灭了金刀门,又杀了不少金刀门的亲朋好友,以至惹来众怒,南宫世家的人也自觉理亏,便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宅院,于一天晚上举家迁徙,从此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而金刀门所选择的隐居之地,其实就在祁连山中,这也是为什么殷潭会来到这里的原因,当然,范萦怀不过是恰好在这里罢了。

殷潭原本想让方轻烟去办理此事,可是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方轻烟的下落,就算找到,殷潭也不知如何“劝说”方轻烟去办此事,没想到方轻烟没有找到,却找到了范萦怀,而且经过查看,范萦怀竟然新收了个徒儿,这点正中殷潭下怀,他利用范萦怀这个唯一的软肋进行要挟,果不其然,范萦怀在无可奈何中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说到这里,殷潭再次向范萦怀致歉。

范萦怀道:“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原来南宫世家竟然举家搬迁到了祁连山中,真正让人料想不到。”

殷潭道:“若是能够料想得到,他们南宫世家早就被人找出来了。”

范萦怀道:“他们在祁连山何处落脚?”

殷潭道:“你用落脚二字恐怕不大恰当,当年南宫世家就已是武林中的豪富世家,所以他们退隐后,竟有不少人对于他们那所豪宅被付之一炬而感到可惜,曾有人提及南宫世家宅院之豪华,就算和王府相比,规模或者不如,但装饰华丽方面甚至犹有过之,所以他们就算隐居祁连山,也不会像你想象的落魄狼狈,以他们奢华生活惯了的当然不会屈就,他们在祁连山中的居所修建得也是十分豪华。”

听着殷潭侃侃而谈,范萦怀不禁疑心大起:“江湖上不是说避世南宫所处之处十分隐秘么?你能知道他们的所在已是十分难为,竟然连他们的家世和居所都清清楚楚,不知你是从哪里打听得来的?”

殷潭听他生出怀疑,面色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了么,这些都是从南宫世家中的一个老仆口中得来,他侍候南宫家的人多年,所以知之甚详。”

范萦怀“哦”了一声,没有再问,他倒不是真的怀疑殷潭的话,只不过对这件事感到奇怪而已。

殷潭接着道:“所以他们所居之处的地势就成了非常重要线索,他们虽然隐居起来,却又不愿放弃舒适的生活,选择之地虽在祁连山,却非祁连山深处,虽在山中,却又需要平坦之处建立房舍,所以我根据这个线索,找到了他们所在的那处山谷,山谷本无名,但据那位仆人说,南宫家的人给山谷起名为落花谷。”

范萦怀问道:“落花谷?那是在什么地方?”

殷潭道:“从这里向西北而去两百六十多里地外有个叫做野牛沟的地方,从野牛沟向北而去,翻过三个山头再向西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到那片平坦的山谷,南宫家的新居就在那座山谷之中。”

范萦怀点了点头:“地方有了,可是他们居住处房舍的格局什么的,你须得给我一个草图,若是我亲自去打探,又要耗费不少时间,又更增危险。”

殷潭道:“这个图倒已经准备好了,我根据老仆所说,亲手绘制,十分详尽,其中南宫渊练功房的位置也特别标出,回春璧就藏在那间练功房内。”

范萦怀见他事事准备妥当,看来他对回春璧是势在必得了,他说道:“好,这方面的问题没有了,有关回春璧的阴寒之气,你再跟我说说,为何非要伏缨去拿不可,我用布包着,或者用盒子盛着,难道还抵挡不住其中的阴寒之气?”

殷潭道:“不行,或者我没有跟你说清楚,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并非是需要接触才会收到影响,只要靠近其三尺之内,一般习武之人的内力就会受到影响,这也是南宫渊为何对回春璧并未有特别的看守的原因,你想想,一般人若是打回春璧的主意,向来都是习武之人,既然回春璧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所以他也根本就不担心有人能拿得走,若是不会武功之人,就连南宫家周围都未必能接近得了,更别提进入他们的院子,找到回春璧了,就算能够找到,不会武功之人也难以将其带走。”

范萦怀道:“这么说来,回春璧的守护并不森严?”

殷潭肯定地说道:“何止是不森严,简直是没什么守护,大有谁有本事谁来拿的感觉。”

范萦怀道:“你别将事情说得这么轻巧,让我心生大意,等到去了以后,偿若发觉南宫家的数十人围在周边,到时候恐怕我连逃都逃不走,更别提我还带着伏缨了。”

殷潭苦笑道:“现在咱们两人共乘一舟,我骗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了?何况你也不用说的这么夸张,南宫家会武之人,武功高强之人虽然多,也不过一二十人,何来数十人去看守?更没必要去看守,而且虽然是三尺之内会产生十分强烈的影响,但三尺之外甚至是两丈之外,都会产生轻微的影响,他们害怕功力不够,回春璧会影响他们的修为,所以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会靠近防守?”

范萦怀道:“既然如此,就算我带着徒儿一起进去了,可是伏缨将回春璧偷到手后,我又怎么将他和回春璧一起带出去?我要带着伏缨离开,又不能靠近他的三尺之内,这怎么可能?”

殷潭道:“当然可能,以范前辈飞天大盗的身手,这点困难自然不算什么。”

范萦怀道:“你可真会恭维,我的确有个办法能够不靠近他,又能将他送出南宫家的院子,但实在是太危险了。”

殷潭道:“你先说说什么办法。”

范萦怀道:“说来倒也简单,我用绳子系在伏缨身上,然后将他拉回,到了高墙时,我将他甩出去,甚至不用甩他,只将回春璧甩出去不就行了?”

殷潭道:“不可,回春璧极为脆弱,若是将之甩到石头上,说不定就将它打碎了。”

范萦怀叹道:“回春璧虽然珍贵,难道我徒儿就不珍贵了么?”

殷潭尴尬地笑了笑:“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偿若你徒儿能够自己翻墙而出,那岂不更好?”

范萦怀愕然,伏缨不过刚满六岁,如何能够自己一人离开南宫家而不被发觉?

第十九章 万事俱备

殷潭道:“用绳子甩动伏缨确实不妥,南宫家的人个个武功绝顶,且不说这么大的动静,就连绳子甩动的风声,恐怕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范前辈乃是此道高手,不知能否在墙根下挖个洞什么的,让伏缨钻进钻出……”

范萦怀道:“别开玩笑了,若是普通人家的屋子,打洞入内倒也使得,可南宫世家依山建屋,房屋地基定然都是就近采集的山石,想要将石墙打开个洞而不被南宫家的人发觉,比之用绳索更没有希望。”

殷潭这才明白,就连盗贼,也有自己的本事,这真是隔行如隔山了,不懂其中的门道,只会说些无用的蠢话。

看着殷潭近乎绝望的表情,范萦怀安慰他道:“我此生所偷盗的人家,房屋格局都不尽相同,但我每每都能得手,秘诀就在于因地制宜,现在虽然没有太好的办法,等到了南宫家,说不定我就会有了灵感。”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此事若是在一年后去做,我都不用这么忧心了。”

殷潭问道:“为什么?”

范萦怀道:“我这徒儿天分极高,若再有一年的时间加以调教,虽不敢说他能到达什么程度,但翻墙过户绝没有问题,只要我因地稍加指点,就算我不参与其中,他也能独自将回春璧带出来。”

殷潭道:“可惜家母的病情撑不过一年。”

范萦怀问道:“那需要我们多久将回春璧带回来?”

殷潭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最迟不能超过一个月。”

范萦怀道:“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

殷潭道:“是啊,实在是太短了,家母心火已经散入经脉,实在是等不了多久了。”

两人所说的太短了,含义迥然不同,殷潭的意思自然是指他母亲现在已经时日不多,母子二人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能在一起,而范萦怀的意思则指的是留给他们师徒俩做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要知道,若是寻常的偷盗也就罢了,遇到难为的大买卖,范萦怀都要做好妥善的准备,踩点,购买装备,为事后逃走之路做好蛊惑他们的假象等等,而且此次准备还要将伏缨算计在内,因为他实在太过年幼,而自己除了内力之外,又没来得及教导他什么,还要对他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

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好在殷潭见他神色已经猜出一二,他说道:“你们师徒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我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们准备好。”

听到殷潭的话,范萦怀想起了一事,自己差点忘了带着伏缨去看花灯,至今未归,还未给陆老先生打声招呼,恐怕现在他已经急疯了,他说道:“伏缨出来,还没有孩子的外公打过招呼……”

殷潭笑道:“这是我的错,我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就命人冒充了你的朋友,跟陆老先生说过了,并且留给他一笔钱,他得了钱财,不相信也只能相信了,你们就算离开一个月,他也不会多疑。”

范萦怀听他说话不尽不实,知道这件很难解释的事,被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欺骗过去,说给了钱财,以他的身份,不提钱便罢了,提了钱就不能是小数,陆老先生刚刚关了私塾,而且和伏缨并非真有什么血亲,拿到一大笔钱,自然也就不会多问了。

殷潭道:“事不宜迟,范前辈有什么东西需要在下去准备的,请列出来,我一一挑最好的去准备。”

范萦怀道:“最好的倒没什么必要,只要最结实的便行了。”接着他说出十多样东西,有绳子,火折子,钩子,铁索,铁扣子,皮碗,软垫,夜行衣大小两套,小方镜等等不一而足,有的东西殷潭还知道可能用在什么地方,有的东西比如皮碗,小方镜等,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但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借了掌柜的纸笔一一记下,然后招来侍卫,命他们前去准备。

这是伏缨从隔壁的房间出来,范萦怀接着拉他的手的机会,用内力查探他体内有无异常,还好,得了殷潭的救治后,伏缨此刻一切如常,内力与身体各处都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当天晚上他们留在了宾如客栈的上房休息,范萦怀这才发现,不仅是客栈的餐馆,就连住宿之处,也全都被殷潭包了下来,院子里除了那些黑衣人外,再无别的客人,想来殷潭除了十分有钱外,还担心两人会出现别的变故,而将客栈整个包下来,便不虞有人坏了他的计划。

因为人少,所以客栈中的店伙计全部过来侍候他们,范萦怀和伏缨师徒两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洗完澡后,还有人过来为两人捶背,让两人得到极好的放松。

在捶背时,伏缨叹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侍候着,唉,那位叔叔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咱们这么好?”

范萦怀道:“他有求于咱们,不花点心思怎么成?”

伏缨想起昨晚之事,他问道:“师父,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你带我来的,对不对?”

范萦怀自然不能告诉他真相,免得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心生疑惧,他说道:“不错,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么?”

伏缨道:“你去买花灯后,我就站在那里等你,接着有人来到我身旁,表演了一个戏法,他能将一个东西变没有,又从另一个地方变出来,我看得入神,他又让我看看他的帽子里,帽子里什么都没有,他让我凑近点看,我凑近后,看到帽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之后,这帽子里的黑乎乎的颜色似乎越变越大,最后似乎将我的人整个包住,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范萦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遭遇,其实说白了也不稀奇,伏缨自然是被人下了套,那帽子里就藏着昏睡蛊的公虫,悄无声息地从伏缨鼻子里钻入,然后进入伏缨脑子里,释放毒物,让他昏睡不醒。

伏缨问道:“那位叔叔有什么事要求咱们的?”

范萦怀道:“现在别问,等晚上睡觉时我再跟你说。”

他碍于外人在此,不能将这天大的秘密说出来。

伏缨晚饭吃得多,懒懒地不想动,再加上给他捶背之人手法巧妙,捶得他飘飘然不知所往,竟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半夜,捶背的人早已离去,他身上却多了一张被子,他刚一翻身,不远处床上睡着的范萦怀也跟着醒来,伏缨又是口渴又想小解,犹豫了半天,还是先到床边的屏风后找来夜壶小解了,回来又从桌子上找来茶壶茶杯,自己倒了两杯喝了。

范萦怀问道:“睡醒了?”

伏缨点了点头:“睡醒了,喝了水也睡不着了,你跟我说说吧,那位叔叔有什么事要求咱们的?”

范萦怀道:“他是央咱们去帮他偷样东西。”

伏缨笑道:“那他可真是找对了人。”

范萦怀也跟着笑了,不过确实苦笑,他说道:“他是找对了人,咱们可就麻烦了,这次去偷的地方十分凶险,一个不好,可能就会被他们捉住走不脱,你是个孩子倒还好,那些人从不对孩子下手,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有些不保险喽。”

伏缨道:“既然如此,咱们不答应不就行了?”

范萦怀道:“不行,我已经答应过他了,对了,从明天起,咱们就要为这次行动做好准备,因为最关键的地方,需要你去完成才行。”

伏缨愕然:“最关键的地方要我去完成?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范萦怀道:“我会想办法将你送进要偷东西的屋子,这都不成问题,最难办的还是等你得手后如何将你带出来。”

伏缨问道:“要是我出不来呢?对了,你让我偷什么出来?”

范萦怀道:“要偷的是块玉石,叫做回春璧,大约是圆形扁平的,中间有一个圆孔,古语云‘肉倍好谓之璧’,玉璧就是中间有小孔的扁圆形玉石……你若是出不来,他们虽不至于杀了你,折磨一顿总会有的,为的就是让你说出是谁带你过去的。”

伏缨道:“你放心吧师父,若是我被捉住了,也不会将你说出来。”

范萦怀道:“还没去偷,先别说这么霉气的话,明日拿到房舍图,咱们再好好研究研究,夜了,睡不着也要再睡会,养足精神,明日好启程赶路。”

翌日一早,师徒二人还没起床,殷潭就将所有的东西都给两人准备好了,两人吃了早点,殷潭过来找他们,并将一张十分精细的地形图交给了范萦怀,殷潭给范萦怀指明了回春璧所在的练功房的位置,除此之外,其他房舍的用途不管有用没用,他都给标上,比如哪里是主厅,哪里是寝室,哪里是厨房,哪里是茅厕,哪里是柴房马厩书房杂物房之类。

范萦怀看着图上密密麻麻的屋宇,讶然道:“我原本以为南宫家所居的不过是房间里华丽些,想不到竟有这么多房子。”

殷潭道:“不错,除了南宫家的人外,还有他们的亲眷以及厨子厮仆家丁等,没有这么多屋子哪能住得开?”

范萦怀看到外围还有一圈围墙,隐居山谷,自然要防止山中野兽进入,他想起一事,问道:“那回春璧究竟有多大?”

殷潭道:“回春璧没有多大,大约一个普通盘子大小,只不过稍微厚一点,所以有些沉重。”

范萦怀道:“那好,我怕太大了伏缨拿不动。”

殷潭道:“这个到没有问题,对了,如果范前辈得了手,可以在这个地方将玉璧交给我。”说着,他在地形图上点了个地方。

第二十章 指点轻功

范萦怀看那里十分荒凉,四周也没有路,不过他知道南宫家的人一旦发现回春璧丢失,定然会倾巢而出地寻找,从地形图上来看,这地方倒也是个比较隐蔽、易于躲藏之地。

由此也可以推断出殷潭对南宫世家周围非常熟悉,不过这也难怪,他们奕剑门的先掌门,他殷潭的亲爹被南宫家的人所杀,他打听得清楚一点也不意外。

殷潭指着停在客栈中的一驾马车道:“范前辈所要的一切东西都放在马车里了,我给两位安排了一位马车车夫,等到了野牛沟后,他会在那里等你,此人是我奕剑门的心腹,路上除了负责赶车外,一应吃饭住宿等杂役他都可以帮两位安排妥当。”

范萦怀想不到他细心至此,这么一来,他也多出一些时间来教导伏缨。

这边告辞离去时,殷潭又告诉了他一些关于南宫世家的消息,南宫世家的家主还是南宫渊,武功最高的也是他,南宫渊今年已经六十多岁,虚无缥缈功练到了九成,内力自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此除了小心他之外,南宫家还有一人需要他们小心在意的,此人是南宫渊的四子,名叫南宫墨,是南宫家除了南宫渊外的第二号人物。

南宫墨在南宫家虽然排行第四,上面有一个姊姊两个哥哥,可是他的天分无疑是南宫家最高的一位,所以虽然不过二十多岁,却是年轻一辈南宫家的顶尖人物,他的虚无缥缈功也练到了八重,距离九重似乎只有一步之遥,而且精明厉害,是个极其难惹的人物,唯一的弱点就是,他不是正房所生,而是南宫渊在中年时纳的一名小妾所生,很受几个哥哥姊姊的排挤。

而且这名小妾也是福薄,生下南宫墨后没过几年就死了,南宫墨之所以勤恳修炼家传武艺,与此不无干系,年幼之时常受哥哥姊姊们的欺辱,又没有母亲做依仗,所以加倍地刻苦努力,直到后来南宫家进行比武小校后,他一展身手,力压几名兄姊,这才长舒了一口闷气,让多年的屈辱得到解脱,也让平时不怎么关注他的南宫渊也将他看重起来。

南宫墨虽然受到了父亲的重视,但他非嫡子,以后继承家业也没有他的份,可是他依然更加受到了兄姊的嫉恨。

这也是南宫墨唯一的弱点,除此之外,此人遇事沉着冷静,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实是一个极难对付的家伙。

所以范萦怀进入南宫家之后,一来要小心家主南宫渊,南宫渊年纪大,气度非凡,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二来就要小心这个常常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莫以他年纪轻便小瞧了他。

范萦怀再生疑心,殷潭知道南宫家的地势位置都还容易说得通,怎么连这些外人不传之秘也清清楚楚?殷潭解释道,还是那名从南宫家逃出的仆人所说。

不管殷潭背后隐藏着什么其他的秘密,范萦怀现在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举是不得不去了。

万一最后侥幸全身而退,并且避过南宫家的搜索追杀,那么此后自己便学着方轻烟那般隐姓埋名,再也不做这种危险的行当了,而是悉心教导伏缨,自己年纪也大了,此后的江湖,还是由这些年轻人来闯荡。

在这件事之前,范萦怀从未生出过这种颓唐的情绪,他心中隐隐有种不祥之感,感到这次行动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地解决。

和殷潭作别后,师徒俩便坐上马车,由这名奕剑门的名叫潘东华的弟子驾车载着他们,离开镇子向西北进发。

摇晃颠簸的马车车厢里,范萦怀试探伏缨的内力进境,伏缨和他四掌相对,范萦怀内力进入伏缨体内一触即回,伏缨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范萦怀,那双似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问他怎么样。

范萦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不过他又说道:“以你所学这么短的时间,内力能练到这等田地,已是十分了不起了,只可惜你受年纪所限,不能练到有所突破。”话是这么说,他心中还是十分佩服方轻烟的内力指点,他的百川功在起始修炼内力的人身上,进境的确比他的一息功要快,但是到了后来,一息功却又能逐渐赶上来。

而伏缨参与此次行动,偿若以这点内力就冒失前去,是十分危险的,好在还有几天的时间,自己可以指点他,甚至能够帮他顺顺经脉,助他内力快速地培植出来,他说道:“马车上闲来无事,你就开始修炼内力吧,千万不能懈怠。”

伏缨问道:“那是按照师父的一息功来修炼呢,还是按照方爷爷指点的百川功来修炼?”

范萦怀听到他的话勃然而怒:“你说什么?”

伏缨不知哪里说错了话,连忙诚惶诚恐地说道:“徒儿知错了,我按照一息功前来修炼便是……”

范萦怀怒气未消:“我问的不是这个。”

伏缨更是摸不清头脑:“那……师父的意思是……”

范萦怀见他一副如同受惊的小狗般不知所措的样子,稍抑怒气道:“我是你师父,辈分也就比你高一倍,而方轻烟算什么东西,要你喊他爷爷?那他岂非就此高你两辈,比我还高一辈?难道让我以后见了他称呼一声世叔么?”

原来范萦怀计较的是这个,伏缨连忙解释道:“师父误会了,这倒不是他让我这么喊的,我见他年纪大了,所以想当然地这么喊的。”

范萦怀怒气逐渐消散,他转念一想,伏缨不过是个孩子,不懂这些江湖规矩也正常,自己身为他的师父,当然该好好教导他,他耐下性子对伏缨谆谆言道:“好徒儿,我不是怪你,不过此后你要晓得,武林中人最注重辈分了,长辈晚辈之间丝毫不能说错,说错了就容易出乱子,你想想,该喊朋友兄弟的你喊叔伯,该喊叔伯的你喊成侄儿,岂非要酿成惨剧?”

伏缨听他说的有趣,连忙答应下来:“是,师父,徒儿定当牢牢记住,那我该怎么称呼方……。”

范萦怀道:“他年纪比为师小一岁,你喊他方叔叔吧。”

伏缨问道:“那我是修炼一息功呢还是百川功呢?”

范萦怀放下芥蒂,实事求是地说道:“你先练百川功吧,这倒不是百川功比一息功强,而是百川功在开始时进境稍快一些,等到你内力有了点底子后,还是要以一息功为根本。”

伏缨道:“是。”

然后他就在颠簸的马车中修炼起来。

晌午时分,他们经过一个村子,潘东华下来和其中一户颇为富裕的村民交涉,出了钱让这家人给做了一顿饭,三人在村中吃了个饱,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前行。

伏缨一日之中修炼了两个时辰的百川功又修炼了一个时辰的一息功,三个时辰的行功下来,伏缨非但不感疲倦,反而感到浑身充满力气,一副精力充沛无处发泄的感觉。

范萦怀道:“从今天起,我就要先教你一些最基本的轻功,原本现在你还练不了轻功的,至少要等你内力根基稳了才好开始修炼,但咱们这次任务艰险,事急从权,我先教你一些基本功。”

伏缨想起范萦怀说过的,练好了轻功就能飞檐走壁,草上飘行什么的,连忙兴奋地专注倾听。

范萦怀道:“咱们金手门的轻功名叫踏月功,其中一部分轻功身法都要一定的内力为支撑,你暂时练不了的,我也就先不说,否则有害无益,咱们想从最基本的步法说起。”接着,他就跟伏缨从踏月功最基本的步法说起。

中原轻功大都以步法为根基,每种轻功的步法虽然都不尽相同,但说起来也都大同小异,无外乎以梅花桩、八卦、九宫、四象或者北斗七星等阵法为根基演化而来,常人行走,两脚规规矩矩地交错前行,这是向前直走的最直接的步法,没什么好说的,但当和人打斗,又或者需要在方寸之间回身转折,则就不能依行走时的步法为准,否则若是步法跟不上身法,便容易出乱子,甚至自己能将自己绊倒,那就容易酿成大错。

因此习武之人也十分注重步法,步法和身法乃是万千武功的基本功,比如一套剑法,必须要照顾道周围各处的袭击,站着不动肯定不行,如果左边有人攻击,自己自然而然地会转身向左,右边有人攻击,就会转身向右,除了顶级高手不需转身外,普通人不转身无法应付,因此便产生相应的步法和身法的配合,如何巧妙地踏出一步后,还有余力变化身形,如何不使其中一步踏老,使得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何在辗转腾挪时动作连贯不僵硬,都要极其熟练地将步法练好。

而轻功的步法和习武时的步法略有不同,习武时的步法只是根基,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和人相斗上,而轻功的步法就是为了一展轻功,注意力也都放在脚上腿上,因此轻功的步法更要复杂,使出来时,也要心无旁骛。

范萦怀指点伏缨牢记九宫八卦的歌诀,踏月功也是以此为根基,只有记住了九宫和八卦的方位,才能练习下一步,如何在转身时,一脚从乾位踏到离位,又如何再从离位转到坤位等等,熟记了步法后,更要经过千遍万遍的习练,做到施展轻功时不用去想,自然而然地就能做到才行,此后再以内力为根基,施展不假思索、熟极而流的步法,这套轻功也就算学成了。

轻功和武功都没有捷径,都是需要不断地习练才能有一定的成果,好在伏缨十分聪明,不负范萦怀所望,只半天功夫,就将九宫和八卦的方位牢牢记住,范萦怀又不断突然提问,伏缨都能对答如流,范萦怀这才感到满意。

第二十一章 洞中巨蟒

傍晚时分,马车错过了宿头,来到一片荒山脚下,车夫潘东华下来查看周遭的形势,他有些后悔地跟范萦怀说道:“咱们若是在一个时辰前路过的那个村子留下就好了,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回去也晚了。”

范萦怀道:“没事,这不还有马车么,待会让我这徒儿睡在车厢里,咱们两人生一堆火,对付一宿便了,就不知道阁下内力如何,能否挨得这夜里的寒气。”

潘东华倒也不客气,他说道:“范爷不用担心我,我皮厚肉糙,内力还算可以,这天也冻不坏我,我只是担心孩子受冻。”

范萦怀道:“不碍事,他也修炼了一些内力,车厢中又有毯子和被,他也冻不着。”

潘东华道:“那好,住宿的问题就不成问题了,范爷两位在此稍等,待我去打些野味来做晚饭。”

范萦怀点了点头,潘东华孤身去了,殷潭既然派他来护送两人前去落花谷,自然是看重潘东华的所长,他说去打些野味,自然不会空手而回。

伏缨也跟着从马车上下来,做了一天的马车,他也觉得有些气闷。

范萦怀道:“正好得闲,咱们趁天还没黑,你来连连步法,九宫八卦记得牢不过是脑子记住了,还差得远,要等到你用脚记住才行。”

伏缨感到好奇,问道:“用脚记住?”

范萦怀道:“不错,若想做到熟极而流,不假思索,运用轻功的时候,就要如同走路或者呼吸般自然,想都不用去想,脚下自然而然地踩到相应的位置,这样才不至于为步法所阻碍,来,现在你双脚并拢,所站之处乃是八卦中的乾位,现在你左脚迈出,踏入坎位!”

伏缨要想上一想,才知道坎位的方位,然后伸出左脚迈出,这时他才明白,想上一想和不用去想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硬记和苦练连缩短。

接着范萦怀又道:“右脚艮位!”

就这样,两人一个说一个跟着做,等到潘东华背着一头鹿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练了数百步,伏缨也逐渐熟悉了八卦的方位,天色已黑,两人便不再练,跟着要一起搭手烤肉。

潘东华道:“运气运气,咱们今晚不用受冻了。”

范萦怀道:“怎么说?”

潘东华道:“我去打猎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山洞,山洞颇深,里面能够挡住山风,咱们只要在洞里生上一个火堆,这一夜当容易挨得。”

范萦怀道:“那好,咱们一起去山洞那边过夜。”

三人来到洞口,伏缨和范萦怀两人在洞口周围拾捡了不少枯枝断木作为柴火,范萦怀则在一条小溪旁洗剥了鹿肉,又回到洞口旁搭了架子,在架子上靠着肉,肉香在山野上弥漫开来,瞧得伏缨直咽口水。

外面一层肉烤熟后,潘东华先割下来一层肉,用一根干净的树枝串着递给伏缨,尽管没有佐料,伏缨还是吃得十分开心,范萦怀在一旁叮嘱道:“慢点吃,小心烫着。”

三人正沉浸在美食的喜悦当中,他们身后的山洞里却忽然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范萦怀首先察觉,他连忙拉着两人退在一旁,伏缨和潘东华两人被他突然而起的行为吓了一跳,手中的肉都掉在了地上,两人茫然问范萦怀:“怎么了?”

范萦怀放开两人,将食指放在唇前,表示悄声的意思,这时潘东华和伏缨也都听到了山洞中传来的声音,两人也跟着骇然看着里面黑漆漆的山洞,不知道会从里面冒出什么怪物来。

自古至今,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面对未知,偿若从洞里出来的不管是什么,致命的或者不致命的,总有一种面对既定的坦然之感,就算可怕的妖魔鬼怪,恐惧感也都会减弱一些,而正是因为未知,所以更感到可怖。

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似人发出来的声音,偿若是人,范萦怀倒也并不害怕,三人屏气凝神,六道目光全都盯着山洞入口。

火堆中被风吹过而摇晃的火焰,映得山洞中忽明忽暗,忽然,几只黑乎乎的东西从洞中蹿出,此物尖嘴长尾,身披鳞甲,长约三四尺,尖嘴猴腮的样子十分难看,伏缨看到后“啊”地一声叫出声来,潘东华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好像巨大的穿着铠甲的老鼠,心中不禁发毛,双腿打颤。

范萦怀见多识广,连忙对两人说道:“不要怕,这是穿山甲,他们不咬人!”

果不其然,这一窝蜂的七八只穿山甲从洞口蹿出,又畏惧火堆,又怕人,出了洞口后,就斜刺刺地溜走,速度奇快,见到这些穿山甲溜走,三人这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潘东华骇然之余,强笑道:“这几只家伙定是闻到了咱们烤肉的味道,没想到又怕火,这才……”

他的话未说完,范萦怀又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下……”

潘东华连忙住嘴,不明所以,只见范萦怀做出仔细倾听的样子,潘东华和伏缨两人也跟着紧张起来,过不多久,就连伏缨也听到,山洞中还有声音传来,只不过这次的声音不同于那些穿山甲跑动的声音,而是一种让人心寒的祟祟之音。

蓦地,一阵寒风从山洞中扑出,随着这股寒风出现的,是一条海碗口粗细,长约两丈的蟒蛇!

蟒蛇蜿蜒游出洞口,见到洞外的火光和人,仿佛吃了一惊,停止爬行,身子盘旋,脖颈渐渐抬起,望着范萦怀等三人,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蟒蛇的蛇头并没有多大,然而张开后,嘴巴竟然能够夸张地张开这么多,其面目之狰狞,让伏缨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范萦怀见这条蟒蛇身上花纹斑斓,张开的巨口中露出森森獠牙,他对潘东华和伏缨两人道:“千万别跑,蛇怕火,咱们从火堆中抽出火把将其赶跑,千万别跑,咱们跑不过他!”

就在这时,蟒蛇忽然避开火堆,向三人扑来!

范萦怀反应最快,一手拉住潘东华,一手拉住伏缨,不退反进,径直向火堆冲去,那蟒蛇原本在两人之前,范萦怀这么一冲,竟然到了蟒蛇侧面,蟒蛇反应极快,猛地回头向三人咬来,范萦怀见状纵身一跃,从火堆上纵跃过去,这才避过蟒蛇的袭击。

蟒蛇扑了个空,似乎心有不甘,它身子盘旋着绕过火堆,企图从火堆背后继续袭击,范萦怀放下惊魂未定的两人,从火堆中抽出几根烧了一半的柴火递给潘东华和伏缨,自己也拿了一根,他伸着火把向蟒蛇伸去,蟒蛇果然畏火,见到火把,立刻向一旁游去,但显然它又不愿放弃这三个猎物,在三人周围来回爬行,并不远离。

潘东华结结巴巴地说道:“范……范爷,快……快将它……赶走!我看着它都觉得……瘆得慌!”

范萦怀起初也被蟒蛇吓了一跳,但他见火能驱蛇,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道:“我试试能不能毙了它。”

在潘东华和伏缨两人惊惶不已的注视下,范萦怀离开两人,拿着火把向蟒蛇走去,当然他的手中的火把还是向前伸着,蟒蛇见他走进,不断游动避开,却没有就此逃走,范萦怀感到离开潘东华和伏缨两人足够远了,忽然将手中的火把收回,且放在身后。

这么一来,范萦怀和蟒蛇之间再无火的阻碍,蟒蛇见状又张开了巨口,准备向范萦怀扑来。

范萦怀将火把放在身后乃是诱敌之计,他见蟒蛇冲过来,忽然甩手将火把扔出,以他的身手,火把趋势如电,若不是这根火把乃是烧了一半的树枝,凭他这一扔,火就会熄灭,他这一掷乃是对准了蟒蛇的巨口,那蛇张开大口后视线受挫,忽然感到口中有物,本能地闭拢嘴巴,火把落到它嘴里,痛得它连忙张口吐出,但嘴里已被烫伤,那火把竟然就此熄灭。

受了伤的蟒蛇没有就此逃走,反而因为范萦怀手中没有了火把,再次冲了过来。

范萦怀见状转身就走,他展开踏月功,其速度不亚于蟒蛇,但蟒蛇恼怒之下,竟然加快了速度,似乎非要将他吞下不可,一旁的潘东华和伏缨两人看得心中发紧,手心冒汗。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蟒蛇提高了速度,范萦怀倾尽全力,奔到一棵参天大树下,他马不停蹄地展开壁虎游墙功,迅速地爬到树上,蟒蛇在树下绕行了一圈,接着身子卷住了树干,盘旋着也爬上了树,大有不追到范萦怀不罢休的态势。

伏缨见蟒蛇竟然会爬树,心中不禁霍霍而动,为范萦怀感到担心起来,他拉着潘东华的手道:“你快想想办法,救救我师父啊。”

可是此刻的潘东华已经吓得不敢动弹,又如何能够去救人?他此刻连跑都不知道跑了。

范萦怀和这条蟒蛇,一人一蛇一前一后,都向这棵大树的茂密之处钻去,冬季的树枝上没有多少树叶,枝桠之间,伏缨只能看到范萦怀的身影。

黑暗之中也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伏缨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蟒蛇的蛇头忽然离开了树干向后撤了一段距离,就算是伏缨也能看出,这是蟒蛇认准了范萦怀的方位,一撤之后定然是闪电般地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电光从繁茂的树枝中射出,正中蟒蛇的头颅,蟒蛇的蛇头被这道电光带得更像后仰去,但蛇身子依旧紧紧盘旋在树干上,不但没有放松,反而盘得更紧了。

潘东华和伏缨两人定睛看去,这才看出刺入蛇头的电光是范萦怀的剑,两人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把剑贯穿了蛇头,这条蟒蛇显然也活不长了。

很快,紧紧盘绕在树干上的蛇身慢慢松弛,最后啪嗒一声从树上掉落下来。

范萦怀也在蛇掉落之后,跟着从树上跳下。

此时蟒蛇还没死透,身子还在来回挣扎,而蛇头上却插着一把剑,看起来十分恐怖。

第二十二章 龙蚺之毒

伏缨至此还没彻底放松下来,他喊道:“师父,离远些……”

范萦怀面向蟒蛇,手臂却向后伸出,表示让他先不要说话。

潘东华见到蟒蛇翻翻滚滚,若是换做别的牲畜,头上被插了这么一把剑,早就死绝死透了,但蛇不同,他想起民间传说,有人将蛇头斩下,蛇头还能暴起伤人,蛇身子还能绞住东西紧紧缠住,想到这里,他也担心范萦怀再受到蟒蛇的攻击,只是他不敢大声呼喝,看着眼前危险的情景,他双手都紧张地紧紧攥住。

然而和传说究竟有些不同,这蟒蛇在翻滚了一盏茶时分后,终于翻过身子,惨白的肚皮朝天,一动不动了。

直到这时,范萦怀才放下心来,转身对伏缨喊道:“你过来!”

伏缨虽然害怕,可是师父发话,他不能不听,只能胆战心惊地走了过去。

范萦怀从蛇头上将剑抽出,然后对伏缨道:“蛇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就在蛇胆,这条蟒蛇的蛇胆更是蛇胆中的极品,你趁热吃了,对你内力修为大有裨益。”

伏缨打了个激灵,连忙摆手道:“我不……”

范萦怀不去理会他,他找到了蟒蛇身中间偏下一点的位置,伸剑将蛇腹小心翼翼地剖开,然后不顾蛇血淋漓,他伸手进去,从蛇身里拽出一颗黑乎乎圆滚滚的事物来,范萦怀小心地将这枚蛇胆取出,伏缨在一旁看得呆住了。

这颗蛇胆有鹅蛋大小,漆黑一团,也不知有没有毒,伏缨哪敢去吃?

范萦怀将蛇胆送到伏缨面前时,伏缨吓得转身就要逃,但他又岂能逃过范萦怀?他刚转身,就被范萦怀伸手拉住,然后顺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伏缨登时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范萦怀将这枚蛇胆递过来,他吓得叫道:“不……不要!我不吃!”

范萦怀脸带怒色:“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多少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龙蚺胆,吃了以后内力不需苦练而能得到增强,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将嘴巴张开!”

然而伏缨却紧紧咬住牙关,心中害怕至极,甚至因此生出对范萦怀这个师父的恨意来,但范萦怀一手托着蛇胆,一手捏住他的双颊,伏缨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开来,范萦怀另一手将蛇胆向他口中一送,伏缨只觉一嘴巴的腥臭之气扑来,差点让他作呕,这蛇胆看起来很大,比鹅蛋还大,原本绝不可能吞下去,但蛇胆柔软滑腻,竟然还是从伏缨喉咙处滑沉了下去。

伏缨只觉得这股腻歪顺着自己的喉咙向下落入肚子里,他的眼泪也跟着流出,感到这位平时和蔼可亲的师父,怎么忽然变得这般面目可憎,行为疯癫,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那眼泪中既带着惊惧又带着伤心。

看着伏缨吞下蛇胆后,范萦怀又连点了他肚腹处的两处穴道,令他不至将蛇胆吐出,这才伸手解了他其他的穴道。

伏缨穴道被解后,一跤坐倒在地,他低头干呕了一阵子,然而那蛇胆已经在他肚子里落地生根,始终吐不出来。

范萦怀欣然笑道:“小子,你有此福缘不知道多么幸运,唉,为师要是年轻二十岁,这枚蛇胆又怎会舍得给你吃?”

一旁的潘东华似乎也听说过蛇胆大补,能够增加内力一说,眼睛中流露出艳羡的光来,他也过来劝说伏缨:“你师父这是一番好意,你小小孩子知道什么?这是花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伏缨委屈地说道:“什么好东西,还不如你烤的肉好吃,又腥又苦,难吃死了。”

范萦怀估摸着他此刻已经不能将蛇胆吐出,这才解开他胸腹间的两处穴道,然后急切切地说道:“趁着蛇胆在你肚内还没破,赶紧照着百川功修炼两个时辰的内力!”

伏缨隐隐也能想到范萦怀是为他好,此时他不再违拗师父的话,盘腿坐下,缓缓运起内力来,等他专注体内真气流转,对外界事物渐渐隔绝,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肚腹间一股热腾腾的暖气传来,这股暖气随着他的内力逐渐散往四肢百骸,全身登时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但舒服没多久,肚腹内的暖意逐渐发烫,他尽力运转内力,才能化解一些,逐渐的他的四肢百骸也跟着内力的运转逐渐发烫,肚腹中更如生了一个火炉,烫得他忍不住呻吟出声,豆大的汗珠从他身体各处渗出。

伏缨不得不更快地运转内力,但肚腹间的火烫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加剧起来,他从内息的忘我中清醒过来,对身体内发烫的痛楚再也忍耐不住,张口大喊出声,他心中想着,这是那颗毒蛇的蛇胆所致,痛苦让他难以承受,他几乎认为自己就要死定了,迷迷糊糊当中都能感到无尽的苦楚和难过。

就在这时,范萦怀已经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走过来,双手按在他肩背上魄户穴上,这魄户穴又称魂户穴,属足太阳膀胱经穴位,户者,门户也,指的正是人的精元魂魄进出之所,医书有云:寒则补之灸之,热则泻之。范萦怀手一搭在这里,就感到了伏缨体内的燥热,已经超过了成人所能忍耐的地步,他赶紧用气刀在魄户穴划开一道口子,让这股阳气泄出。

有了范萦怀的助力,伏缨登时感到体内的烫热减缓,另有一股清凉之意从背后传来,他神智略一清明,立刻明白是师父在背后帮主自己行功,他连忙收摄心神,继续用百川功,试图将肚腹中的热气一点点拔出。

过了一会,烫热之感不再,清凉之意越来越盛,逐渐控制不住地变为严寒之气,起先不过是感到体内有些冰凉,而这股冰凉越来越甚,直到寒过坚冰,冻得伏缨牙齿得得得地抖个不停。

为何一枚蛇胆,先是让他感到发烫,其后又会发冷呢?

原来他服下的这枚蟒蛇的蛇胆,正如范萦怀所言,叫做龙蚺胆,这条蟒蛇名为龙蚺,它的胆便有补气增元之奇效,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只不过龙蚺身处荒山野岭,刻意去寻找时,就连踪影也看不到,而无意中现身,偿若被猎人打死,猎人又未必懂得蛇胆的价值,往往弃之如撇,因此真正体验到龙蚺胆好处的人可用绝无仅有来形容。

这次范萦怀一眼识破这是龙蚺之后,他连忙取出给伏缨服下,自然是全心全意为他好,可是他没有想过,这条龙蚺乃是龙蚺中都极为罕见的巨物,一个武功有成的成年人都未必能吸收得了,伏缨不过一个孩童,内力只有一点浅显的根基,又岂能受得了如此大补?简直是虚不受补,而且龙蚺胆带有毒性,蛇胆本身性寒,蛇毒却又为阳性,所以伏缨运力吸收蛇胆时,蛇毒最先发作,所以他感到肚腹发烫。

等到范萦怀用气刀割开他的魂户穴,将蛇毒的阳气泄出后,蛇胆本身的寒性又表现出来,所以伏缨又会感到彻骨的奇寒。

范萦怀见到伏缨身体蜷缩,一摸他的身体,立刻感到触手冰冷,好似摸到一块冰。

而范萦怀之前只听说服下龙蚺胆极有好处,用修炼内力的办法吸收龙蚺胆内的精元,内力会凭空增加不少,却不知道具体服下后的反应,他见伏缨忽热忽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而伏缨冻得受不了时,竟然还能坚忍着没有呻吟出声,范萦怀也不禁佩服他的耐力,等他见到伏缨头发上裸露的皮肤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时,他这才感到有些严重,这时他也顾不得别的,又将双掌抵在伏缨的魄户穴上,内力如潮涌入伏缨体内,他这次输入内力也不是盲目地输入,而是将这股内力护住伏缨的心脉,以防心脉受损,继而回天乏术。

此时的范萦怀隐隐感到自己行事有些鲁莽了,但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一边护住伏缨的心脉,一边对他说道:“继续行功!不要停!不要睡着……”

伏缨听到师父的话,又感到胸口一点暖意,精神一振,连忙继续运行百川功,将寒气不断散入四肢百骸,虽然身体几乎冻僵,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两人就这么一个不问别的尽管行功,一个拼命护住对方的心脉使之寒气不至侵入,两人都进入到了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过久……

伏缨首先感到身上的寒意逐渐消散,丹田中一股澎湃的内力散入各处要穴,他感到身体内精力之充沛,好像不发泄就会爆开一样,他一跃而起,将身后的范萦怀震开,人跳入半空。

范萦怀一震之下退开两步,他见到伏缨一跃这么高,知道龙蚺胆的精华都被他吸收殆尽,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也为他感到开心。

伏缨落到地上,范萦怀正准备上前跟他说话,可是伏缨此刻如疯如癫,双手双腿不断踢打出去,好像有无穷的精力需要发泄一般,范萦怀骇然倒退两步,蓦地想出了原因,他命令道:“向左踏坤位!再转离位!再回艮位……”

随着他的指点,伏缨按照他说的方位踏出,每踏出一步,他就感到精力得到一些发泄,随着步法越踏越多,伏缨也逐渐恢复了冷静,这时候范萦怀还在说道:“向左踏坤位!再转离位!再回艮位……”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一遍踏月功的基本功,再练下去就是第二遍了。

轻功本就是越熟练越好,虽然伏缨感到精力已经得到发泄,但是他还是又走了第二遍,第三遍,他越走越熟练,也越走越快,不知走了几遍后,已不需范萦怀指点,他也能踏得丝毫不错,落脚时也更为稳健流畅。

第二十三章 举一反三

等到伏缨自己停下来时,他依旧不感疲倦,他茫然地站在当地,被自己这一阵狂乱吓得怔住。

而范萦怀却哈哈大笑道:“成了,想不到龙蚺胆的威力这么大,你不但内力得以提升,就连踏月功也走得颇为熟练了。”

伏缨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踏月功?”

范萦怀道:“当然,你再走一遍看看,我跟你指点一下其中的诀窍。”

说到这里,他扭过头去,对在一旁看呆了眼几乎连口水都流下来的潘东华道:“我们使徒传艺,你不能在旁边偷看,另外,你点着火把道山洞里面看看,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没有。”

潘东华露出畏惧的神色道:“这……小人可有些不敢,若是里面再有一条这么大的长虫……”

范萦怀道:“你放心,不会了,龙蚺向来都是独处,我让你看看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你打扫一下,咱们回头就在里面住了,对了,你再找些柴火,多生几个火堆,以防夜里再有什么毒虫袭扰。”

潘东华答应着去了,这边范萦怀指点伏缨又走了一遍踏月功,伏缨每走一步,范萦怀就指点一下这一步的精义所在,除了脚下这么走,还可以配合什么身法,施展什么功夫,以及为何要踏出这一步,这一步趋避对方什么样的袭击,怎么忽快忽慢,让人捉摸不定等等,足足教了一个多时辰,才让伏缨理解了踏月功的精髓,而不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乱走。

伏缨虽然年幼,但蓦然得到这么深厚的内力,脑子也变得灵光起来,他人本就十分机灵,对于这套轻功似乎有着天然的痴迷,在范萦怀催促他回去睡觉时,他还非要自己再走上两遍才肯回去,范萦怀只得由他,毕竟伏缨的轻功越熟练,对于他们这次去偷回春璧越有利,便自己先回了山洞。

在自己走时,伏缨慢慢体会到了踏月功中的妙处,轻功和其他武功上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越熟练越好,直到能够做到不假思索熟极而流的境界,如同内力的运转以及呼吸般自然,便能在需要用到轻功时比别人更快一步。

而很多时候,更快一步,也就是生死之间的区别。

只不过熟练需要的是不断习练的积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伏缨又练了两边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山洞睡去了。

潘东华虽然刚才在蟒蛇出来时表现得有些胆怯,但料理生活的本事还是不错的,他在山洞口和山洞内各点了两个火堆,烤得洞内暖烘烘的,还在山洞平坦的地方铺上了毯子,伏缨虽然精气神不减,但身体毕竟还是疲倦不堪,躺在毯子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此后几日,白天赶路的时候,伏缨就在车厢内修炼内力,晚上则在旷野中习练轻功,因为有了龙蚺胆的精元为根基,伏缨进步极快,让范萦怀看得也是老怀弥慰。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一日三人终于来到野牛沟,野牛沟旁边有一个村子名叫野牛乡,三人在这里洗去连日赶路的疲惫,潘东华对范萦怀道:“出了野牛乡向北有一个山谷,沿着山谷向前走,见到山头就翻过去,翻过三个山头后再折而往西翻过两个山头就能看到落花谷,你们二人去吧,我就不跟着了,我在这里静候两位的好音。”

范萦怀道:“我们得手后不是直接去跟殷潭汇合么?难道还要回到这里?”

潘东华道:“这荒山野岭的,你怎么直接去?当然要来到这里,我给你们准备好干粮,你们带上后再出发,你以为和我们门主相见的地方离这里很近么?至少有个百十里路,再加上你们不能走大路,时不时还要躲避‘他们’的人,自然要来这里拿了东西再走。”

范萦怀道:“好,那便有劳了。”

他和伏缨一起,将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拿下来包在一个包裹中,两人携带了些熟食和清水,就开始向山中走去。

伏缨毕竟还是个孩子,初次去做这种事不免有些害怕,他问道:“若是被他们捉住了,他们不会打我打得太厉害吧?”

范萦怀道:“当然不会,他们都是大家世子,怎会对你一个孩子下重手?再说了,你现在内力修为也不低,他们打在你身上你也不会受什么伤,不过,在动手的时候千万别想这么多没用的,专心将回春璧偷到手才是正事,咱们今日在山中休息一晚,晚上我去探探路,你继续在山中习练踏月功,这叫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伏缨听他这么说,稍微放下了点心事。

祁连山东西横亘上千里,南北纵深数百里,实是中原内一条罕见的宏伟山脉,中间有无数无名的山头,山上古树林立,松柏森森,即便是在冬季,依然又不少四季青的树枝繁叶茂,显得山谷中格外深幽,范萦怀和伏缨两位一老一少的师徒走在其中,就像走进一个从没人踏足的秘境当中,眼前所见,耳中所闻,都是以前没有见过的花草树木,都是以前没有听过的鸟鸣虫吟。

两人翻过三座山头,在一处山窝窝处停了下来,此时正是晌午,大白天去偷南宫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就连打探一下都极有可能被发觉,他们自然也不会冒这个风险,范萦怀让伏缨修炼了一会内力,然后又指点了他一些攀爬的诀窍,后来见这些不是一会半会能掌握的,便懒得让他再练,他指着山窝里的一棵树道:“以你如今的功力,再爬一下试试。”

伏缨想起范萦怀收自己为徒前的考验就是爬树,那时候自己爬不了几尺高就会溜下来,后来靠着范萦怀的指点,他才能勉强爬到树干枝桠处,如今距离那次考验已经过去了快半年的时间,通过修炼内力,他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他整了整衣服,二话不说就抱着树干向上攀爬,这次再爬果然有了长足的长进,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很快就爬到了树上,他攀爬上其中一根粗些的枝干后,还不满足,又向上爬去,不多时就到了接近树梢的地方,再往上树枝的也承受不了他的重量,他便不再向上。

这种轻而易举的成就感让他满心欢悦,他在树上享受了一会这种喜悦,然后才溜了下来。

来到范萦怀前,他满以为范萦怀会夸他两句,哪知道范萦怀却神色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伏缨愕然问道:“师父,徒儿爬得还不够高吗?”

范萦怀道:“不是,只不过你已经学会了踏月功,竟然还用这么难看的狗爬式爬树,未免太不懂得举一反三了。”

伏缨更是想不通:“踏月功不是在平地上施展的轻功吗?难道也能用来爬树?”

范萦怀道:“我不是教过你么,踏月功在踏入不同的方位时,偿若遇到高低不平时,又该怎么去做呢?”

伏缨道:“遇到低洼不平时便双腿虚踢,越过低洼之处,若是遇到障碍阻拦,便像爬楼梯时那样,用双脚脚尖轻点踩踏障碍物,然后跃过去……”

范萦怀道:“照啊,如果障碍之后还是障碍呢?”

伏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想了想,然后说道:“继续用脚尖踩踏轻点,向上升腾……啊,我明白了。”

范萦怀这才平静下来道:“不错,你去试试吧。”

伏缨看着树,向后退开几步,接着向大树冲了过去,在接近树干时,伏缨腾身而起,双脚点在树干上,接着双脚不断交错上升,借助脚尖蹭在树干上的微弱之力不断上升,再快要力尽时,他也来到最近的一根枝干处,他伸出双手,轻轻攀住枝干,然后一个翻身,人上了枝干,接着他又纵身跳向另一根枝干,而不像刚才只是小心翼翼地攀爬,几个起落后便来到刚才他爬到的地方。

这时候的他非但没有了喜悦之意,反而感到自己在攀爬的过程中其实还可以再进一步,中间有几根枝干完全没有必要经过,只不过自己害怕,所以多走了两个步骤,他从树上跳下,再没了刚才那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范萦怀这次反倒夸奖了他:“做得不错,若是老天有眼,今晚就能让咱们得手的话,你这几招说不定还能用得着……哦不,还是别在南宫家的人面前卖弄了,否则他们以为你会武功,下手就未必容情了。”他极少说话这么反复的,可见他对去南宫家偷回春璧,是一点底都没有。

而在此之前,范萦怀所到的最危险的地方,也不过是到一个武林大豪的屋里,将他刀上的佩玉给偷走,这块佩玉并不如何值钱,他去偷,只不过为人所激,和人打的一个赌。那次出手时虽然危险,但是他也知道,万一失手,自己亮明了身份,至少也能逃过一劫,对方也不会为了一块佩玉取自己性命。

而这次不同,他没有必能逃命的把握,心中也就没了底。

这时伏缨反倒安慰起他来:“师父乃是偷王之王,若是你我师徒两人联手也偷不出来那块玉璧,那只能说明世上也没有别人能够偷走了。”

范萦怀听到他的话后哈哈大笑,心中涌起一股豪气,他摸了摸伏缨的小脑袋道:“你说得不错,好徒儿,天黑后我去打探南宫家的形势,你在这里老实等我,可千万别再像元宵节那晚……睡着了。”

伏缨点头答应了。

第二十四章 荒山遇虎

夜幕降临,师徒两人怕暴露行藏,连火都没有生,两人吃了些冰冷的熟食,又喝了些水,勉强应付了晚餐。

看着时辰临近亥时,范萦怀嘱托了伏缨几句后,就像落花谷的方向行去。

此时月亮当头,只不过不是满月而是下弦月,范萦怀向西翻过两座山头后,眼前蓦地开阔起来,就像从群山中忽然来到平原般,但当然没有平原这么辽阔。

月光下,山谷中被一座宏伟的宅邸占去了一半,宅邸中屋宇重重,不少屋子还亮着灯,偌大的庄院中,不时传来衣炔飘动的风声,显然有南宫家的弟子还在勤练武功,这也足以说明了南宫世家的人武功高强,并非都是天资高绝之故,他们还是和普通武林人一样,是通过勤修苦练而来。

范萦怀伏在山坡的一块石台之后向这片名为落花谷的山谷中仔细观望,看到南宫家的府邸果然和殷潭所绘分毫不差,他辨明了南宫渊练功房的位置,那是在三重院落中间的院落西首的一间开阔的屋子,既是练功房,当然要开阔些,何况南宫渊乃是现今南宫家的家主,自然要有家主的威严。

寻常武林中人一般用的都是练武场,天气晴好时就练,下雨下雪时则休息,但像南宫渊这样的人,自然是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习练,一是他们习练的武功兴致所致,每日都要勤勉修习,否则就会退步,而来身为家主,自然要做全家族之表率,让后辈有样学样,不至荒于嬉戏荒废了武功。

当然,就算是南宫渊这种当世顶级的高手,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待在练功房里,他也是每天有固定的时间去练功,除此之外,还要负责整个家族的运作,只不过这个固定的时辰殷潭没说,他也没问,事已至此,他只能慢慢观察。

此刻虽是亥时,但练功房内依旧亮着油灯,说明此刻南宫渊还在里面,若说南宫渊离开了,油灯依旧在亮,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武功高绝之人,为人行事都极端严谨,哪怕一件小事都一丝不苟,绝不会人离开而忘了熄灯。

范萦怀躲在大石头后暗自等候,他精于行窃,知道行窃的关键就在于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他早已是习惯了的。

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南宫府邸中各处房屋的灯逐渐熄灭,最后才是南宫渊的练功房,看来南宫渊果然家务繁重,或者是为全家之表率,否则就不会留待半夜习武,而且又是最后一个去休息。

练功房的灯熄灭后,远远地看去,一个人影从练功房内出来,关好了门,却没有上锁,似乎觉得南宫府邸中没必要上锁,接着他便转身离去,走向最后一进院子,进了寝房去休息了。

等南宫渊寝房的灯也熄灭后,整个府邸都陷入夜色笼罩的寂静之中,偶有鸡鸣犬吠之声传来,范萦怀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渗出一身冷汗,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到现在已快过二更,以南宫渊的严谨,应当每日皆是如此,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那么他等到三更过后潜入则是最佳时机,三更四更之间是人睡觉最熟的时刻,只要自己和伏缨配合好,似乎也不算如何为难。

接着他也不再停留,顺着原路折返回去。

今晚不是动手的时刻,不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而是他刚才想到的一件事,那就是南宫家有家犬看护,范萦怀为飞天大盗,自然懂得如何对付恶犬,他们金手门有一味秘方,放在身上能让恶犬闻不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可是这位秘方中的药物得在中土的药房中才配得齐全,而且保存时间也不常,否则他就常备一些带在身上了。

如果不能逼开狗儿灵敏的嗅觉,一旦惊动了这些畜生,就相当于惊动了整个南宫家的人。

山谷中的犬吠自然是异常清楚响亮,糟糕的是,范萦怀听得出院内不止有一条狗,而是有很多条,如何破解狗儿的警戒,才是他现如今最需要解决的,这也是他为何不选择今晚动手的原因。

来到伏缨身旁时,伏缨正裹着毯子半躺着睡觉,也难为他了,在这寒冬之夜的荒山野岭,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能够不哭不闹已是十分难得,更重要的是,若不是伏缨内力有了些根基,光是冻都要将孩子冻坏了。

伏缨听到范萦怀回来,睁开惺忪的眼皮问道:“怎么样?”

范萦怀道:“你先睡吧,咱们明日再说。”

两人也不敢生火,就在避风处挨了一夜。

翌日醒来,两人吃了些冷饭,伏缨再次问道:“查探得怎么样了?”

范萦怀道:“有些小麻烦,不过很快应该就能解决,咱们今日不要在这里呆着了,别让南宫家的人外出狩猎时无意中见到咱们,那就糟糕了。”

说着,他带着伏缨向祁连山深处走去。

伏缨见他越走越是深入群山,忍不住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里?”

范萦怀道:“去打猎。”

伏缨道:“咱们吃的东西还够,为何还要打猎?”

范萦怀笑道:“咱们打猎到的东西可不是为了吃,你猜咱们要去猎什么野兽?”

伏缨想不出来,便摇了摇头。

范萦怀道:“咱们去打老虎。”

伏缨吓了一跳:“打……打老虎?为什么?”

范萦怀解释道:“这就是我昨天晚上打探到的麻烦,南宫家中养着家犬,咱们若是贸然进去,惹来一片狗吠,你猜会怎么着?”

伏缨道:“自然是被他们发觉了。”

范萦怀道:“不错,可是趋避狗儿的药粉这里又配不齐,所以咱们才要另想办法。”

伏缨识趣地说道:“师父另想的办法就是猎老虎?为什么?咱们打老虎和去南宫家不惹起狗叫又有什么关系了?”

范萦怀道:“每个动物身上都有相应的气味,狗的鼻子最是灵敏,若是问道像咱们这样的陌生人的气味,自然会大声吠叫,提醒他们家中进贼了,若是野兔一类的气味,狗儿就会去捕捉他们,如果是老虎的气味……”

伏缨恍然大悟:“那狗儿一定会被吓得乖乖的一声不敢吭。”

范萦怀笑道:“不错,咱们猎虎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伏缨虽然了解了猎虎的原由,但毕竟还是感到十分害怕,对一个成人来说,老虎之凶残已令人不寒而栗,何况一个孩子?他说道:“老虎……会吃人,师父……我,我害怕!”

范萦怀道:“老虎虽然凶猛,可还敌不过为师手中之剑,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再说了,你跟为师学了踏月功的轻功,真要是施展起来,就连老虎也追不上你。”

伏缨稍稍放下点心,跟着范萦怀向深山老林中行去。

近日祁连山无雪,所以无法凭借雪印寻找老虎的踪迹,好在祁连山深处树林茂密处落叶极多,经年累月积累的树叶腐烂成软泥,隐隐约约还是能够看到些行迹,只可惜两人一连走过数个山头,都没有发现老虎的半点爪印。

临近晌午时,两人都感到要在群山中找到一只老虎的希望十分渺茫,范萦怀也正在考虑此举是否恰当,几乎就要放弃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虎啸,虎啸声相隔虽远,但因为范萦怀一直在暗中留神,所以他凭借出众的耳力分辨出了老虎的方向,连忙带着伏缨向那个方向赶去。

范萦怀心神激荡下,在山林中穿梭极快,不知不觉竟然伏缨撇下,等他蓦然回头察觉道此事时,伏缨已经不见了踪影,范萦怀暗责自己实在太大意了,他不敢呼喊,怕有南宫世家的人在此,只能默默转身去寻找,回头走了不过数十步,他就听到在一旁的密林中传来惊呼声,隐约是伏缨的声音,范萦怀连忙向密林深处赶去。

穿过这片密林,其后的树木稀疏了些,刚才传来惊呼的果然就是伏缨,只不过范萦怀立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时不敢造次。

原来伏缨虽然找到了,可是有两头老虎在伏缨左右前方真正虎视眈眈地瞧着他,双方暂时都是一动不动,老虎一身黑黄斑斓的皮毛,毛发油亮鲜艳,这正是成年壮年老虎的标志,虽然暂时一动不动,但范萦怀知道,这是老虎准备捕食猎物前的蓄力,准备一扑而中,两头老虎的后腿都成蹲踞之姿,不发难则已,一发难必是势如雷霆般的扑击!

就在伏缨吓呆之际,范萦怀审时度势,知道自己距离颇远,冲上前去也已来不及,但形势不容他多想,他连忙喊道:“踏坎位!转艮位!”

于此同时,两头老虎也蓄满了力道,猛地扑将过来!

好在伏缨听到范萦怀的指点声音,立刻从呆滞之中醒转过来,他想也不想,连忙向右侧坎位迈出一步,接着右向身后退开一步,就是这一侧一退,正好避开两只老虎的锋芒一击!

范萦怀不敢大意,连忙继续指点他:“继续踏坎位!转巽位!踩兑位退回震位!……”

两头老虎扑了个空,似乎恼羞成怒,又转身张开血盆大口向伏缨扑击过来,好在范萦怀似乎能够猜测到老虎扑击的方位,不断指点伏缨做出闪避,因他提点在前,老虎扑击在后,两只敏捷凶猛的老虎竟然连伏缨的影子都没摸着。

第二十五章 仗义出手

随着老虎几次扑空,伏缨渐渐冷静下来,虽然眼前的老虎面目狰狞可怖,但他逐渐摸出了诀窍,不断变幻方位,也逐渐体会到范萦怀指点的要义所在,范萦怀并非神仙,又怎能未卜先知地想到老虎会向哪个方向扑击,而提前让他避开呢?

其实范萦怀并不知道,只不过他以常理测度,让伏缨避开老虎能够扑击到的范围,有时甚至行险,让伏缨和老虎交错而过,只因老虎扑出后无法在空中转身,竟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伏缨从它们身旁错身闪开。

两只老虎虽然凶恶,伏缨却摸出了一点门道,不再畏惧它们。

这时他开始在心中印证自己要闪避方位的是否和范萦怀所说的一致,心中显存了念想,再听范萦怀的指点,竟然连续几步全都相同,随着心中所想和范萦怀的指点达成越来越多的共识,伏缨对踏月功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到得后来,根本不用范萦怀指点,自己踩着踏月功的方位也一样将两头老虎避开,范萦怀也很快发觉到了这一点,因为伏缨在他指点之前,就自己迈开了步子。

两只老虎连扑十多次都没扑到,相互对望一眼后,各自退开几步,似乎在商量对策,范萦怀一见之下暗叫不好,他连忙趁此功夫向两只老虎的方向扑去,同时拔剑而出,准备应付最危险的时刻。

他深知老虎的习性,老虎或者在别的方面有些蠢笨,但在扑击猎物时往往有着惊人的智慧,它们未必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琢磨透伏缨在闪避它们时步法的规律,可是它们之间会通过相互合作,将猎物抓到。

伏缨若还是按照刚才那般走法,定然会落入老虎的圈套。

果然,两头老虎极有默契地一静一动,其中一只老虎向伏缨扑去,另一只老虎却在伺机而动,准备等伏缨闪避时再行扑击,如此一来,伏缨躲得开第一头老虎的扑击,就难以躲开第二头老虎。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这两只老虎却像两个惺惺相惜的高手,不用指点呼喝,仅仅通过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乃是极为罕有的现象,而且显然是合作惯了的。

伏缨却想不到这么多,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当其中一只老虎向他扑来时,他能够不慌不忙地脚踏八卦方位避开,而不是表现出惊慌失措或者束手待毙的样子已经很难得了,再让他领悟到老虎的协作,那也不现实。

范萦怀的出现老虎显然早就知道了,但是老虎又怎能放弃即将到嘴边的美味?它们竟然对范萦怀视而不见,正是做好了先咬死伏缨再合力对付范萦怀的打算。

第一头老虎扑空后,第二头老虎在伏缨刚一动身的时候就扑了过来,能够看出,还不等伏缨落足,它的虎口就会咬住伏缨!

在这危机关头,范萦怀一声暴喝,也顾不得自己的危险,将手中的剑向老虎掷去,企图阻它一阻,但令范萦怀骇然道魂飞魄散的是,扑向伏缨的老虎竟然在他剑脱手的一刻忽然变幻身形避开了,且它大口方向不变,还是向伏缨冲去。

这么一来,范萦怀距离老虎还有一段距离,而伏缨刚刚转换身法,一股内劲还没使完,无法逆转真气再变方位,而且还有另一头老虎在一旁伺机而动,伏缨眼看就要落入虎口,老虎的嘴巴张大开来,上下四颗獠牙就像要将伏缨吸入无边炼狱的入口!

就连范萦怀也不忍卒视将要发生的惨状而闭上了眼睛!

蓦地,一阵破空之声大作,声音震得人耳朵极为难受,闭上眼睛的范萦怀只听到一声老虎的呻吟和一阵急速远去的风声,以及伏缨的惊叫声,范萦怀不知破空之声从何而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连忙睁开眼睛,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头原本准备扑向伏缨的老虎已经飞到一丈开外,趴在一颗树上一动不动了,另一只老虎则是逃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伏缨站在当地,就像吓傻了,范萦怀见老虎扑在树上毫不动弹十分古怪,仔细看过,这才看清,原来老虎不是自己扑到树上的,而是一柄长剑刺穿了它的胸腹,将它钉在树上的!

一柄剑竟能带动几百斤的老虎飞到一丈多远处,且去势未消,剑刃还牢牢钉入了树干,将老虎“挂”在树上,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道,又是何等恐怖的武功!

范萦怀顾不得别的,连忙扑到伏缨身旁,问他:“你受伤了么?”

伏缨此刻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这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剑将老虎击飞出去,他这条小命已经丧身虎口之下,因此他吓得三魂七魄已经飞走了两魂六魄,对范萦怀的话自然是充耳不闻了。

范萦怀连问了他几遍,又打了他两个耳光,伏缨这才像是猛地清醒过来,但恐惧之意并未消减,他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听到伏缨的哭声,范萦怀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还懂得哭,就不至于会有太大的问题,他连忙劝慰伏缨:“没事了没事了,老虎已经死了,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他一边安慰着伏缨,一边向长剑飞来之处看去,想看看是谁救了伏缨的命。

一阵脚踩树叶的沙沙声从他看过去的方向传来,一名神态潇洒的年轻人从几棵大树后走了出来,他来到两人身旁,对两人说道:“山中多有虎,十分危险,快快下山去吧。”

范萦怀见到这位年轻人年纪不过三旬,怎都想不到他的武功怎能练到这等骇人的地步,就算此人从娘胎中练起,练到现在也很难有这种功力,他说道:“多谢恩人相救,不敢请教恩公大名。”

年轻人神色淡然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在下复姓南宫,名字却不方便告诉你,还请莫怪。”

此人说话明明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语气中却带着桀骜之意,带着一种上等人对下等人说话的高傲姿态,范萦怀对这种人想来没有好感,只因他救了字徒儿伏缨一命,这才忍耐住自己的喜好,但等他说到自己复姓南宫时,范萦怀差点吓得跳将起来,还以为自己和伏缨两人来此行事的打算被他们发现,同时口中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幸而被他硬生生止住。

这个被止住的名字就是南宫墨,乃是南宫世家的第二号人物,武功仅次于南宫渊,虚无缥缈功已经练到第八重,所以一出手才如此惊人。

幸运的是,南宫墨见到两人脸色惨白,还以为两人依旧没有从差点丧身虎口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对这一老一少两人并没有起疑心,深山之中常有采参狩猎靠山吃山之人进出,他又怎能想到这两人正打着他们家的主意?

南宫墨不再理会两人,来到老虎身旁,将他的剑抽出,那老虎这才摔落在地,南宫墨头也不回地说道:“赶紧下山去吧,我从这里经过也是偶然,救得了你们一次救不了你们第二次,这头老虎就当我送给你们的,你们拖着下山去吧。”

说完,南宫墨便离开了这里。

伏缨一惊之后又是一惊,他吓得内息都已经有些紊乱了,范萦怀让他赶紧用一息功顺顺散乱的精气,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伏缨才收功站起身来,经脉中也暂时没有了窒碍之感。

而在此期间,范萦怀已经将被南宫墨杀死的老虎给剥了皮,正在收拾虎皮,伏缨走过来问道:“师父,刚才那人自称复姓南宫,他就是南宫家的人,是不是?”

范萦怀道:“我也不知道。”说完他似乎感到这句话有些不尽不实,连忙改口道,“多半是的,在这荒山野岭,又离避世南宫家这么近,除了他们家,不见得还有别的人武功这么高。”

伏缨问道:“他的武功比师父高还是低?”

范萦怀道:“自然是比我高。”

他看着伏缨脸色有些苍白,又问道:“你怕了?”

伏缨摇了摇头:“我本就知道他们家的武功厉害,只不过没有想到厉害到这种地步,我只是担心咱们这次偷回春璧不会那么容易罢了。”

范萦怀宽慰伏缨的同时也在宽慰自己道:“为师身为大盗数十年,年轻时武功低微时偷盗过不少武林名家,既然是武林名家,自然武功都比年轻时的我为高,可是我不照样都得手了么?咱们金手门行事,哪能以他们武功高低为标准?否则若不是武功天下无敌,就不能当飞天大盗了?岂有此理。”

伏缨倒是没有被他三两句话就给说服,他年纪不大,因而心直口快,他说道:“师父,这次和你以前偷过的那些地方还是不同的,是不是?你也有所担心的,是不是?”

范萦怀见他想法如此通透,跟着叹了口气,不再自欺欺人:“唉,不错,这次我也没有把握,刚才他救你小命时所用的飞剑本事,的确吓得为师胆战心惊的,这手功夫为师是一辈子也练不到了,而且他还如此年轻,整个南宫家除了比他武功还高的南宫渊外,还有不少武功虽然及不上他,但也相差不多的好手,此次行事已是势在必得,咱们只能听天由命,祈祷事事顺利罢了,我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你小子现在内功轻功都颇有所成,也能助为师一臂之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中的活,一张虎皮被他完整地揭了下来。

伏缨见到被剥了皮的虎尸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之余,忍不住感到残忍恶心。

范萦怀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伏缨道:“走,咱们找条溪水洗洗晾干,就靠它来护着咱们进入南宫家的院墙了。”

第二十六章 锋芒初露

虎皮洗干净后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够晾干的,此处距离南宫家的宅院已远,范萦怀也不怕南宫家的人对两人起什么戒心,因此生了一堆火,烤了几块虎肉吃了,同时就着火堆,将虎皮烤干。

当天夜里,范萦怀就带着伏缨去南宫世家准备动手。

两人在南宫世家院落外的山坡隐蔽处等候,这天晚上铅云密布,北风呼啸,似乎将有一场大雪,阴云遮住了星月,正好方便两人行动,范萦怀心中暗暗感激老天。

到了三更时分,范萦怀给自己和伏缨两人鞋底都包上软垫,那块虎皮也被他一分为二,两人各自在腰间围了一块。

他指点了伏缨南宫府中南宫渊练功房的位置,并告诉他回春璧就在练功房里,等两人进了院子,由伏缨一人去将回春璧偷来,然后再翻墙而出,又那么远就走那么远,动作要利索,却又不可发出什么声响。

伏缨细心记下了范萦怀让他如何去做的步骤,就像习练轻功时,一步一步地记住这么严谨,范萦怀不放心,又让他自己复述了一边如何去做,伏缨说了后,心中产生一个疑问:“师父,既然南宫家的人不伤害孩子,到时候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我将回春璧交给你先带走,由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引他们追到别的地方不就行了?”

范萦怀叹道:“要是能这么做就不需要你进去了,取这回春璧就不用你参与了,凡是修习内力的大人,都会受到回春璧中阴寒之气的影响,到时候走都走不了,只有像你这样还是童子之身的孩子,才能拿到。”

伏缨问道:“既然如此,那南宫渊又怎么不受影响?”

范萦怀道:“这事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清楚,南宫渊那种武功境界,是你我难忘其背,他能降服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还能反受其益,其他人都做不到,你到时候取得回春璧后,小心用布包好放在怀中,立刻出来,我到时候在你旁边护着你,咱们将回春璧回头送给殷潭,让他治了母亲之病,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伏缨问道:“这就了结了?殷潭给他娘治病,治好病后,那回春璧难道就消失了?”

范萦怀问道:“什么意思?”

伏缨道:“师父,我看咱们偷了回春璧的事,南宫家的人迟早能够找到咱们身上,到时候还是逃不了,既然这样,咱们等殷潭将他娘的病治好后,咱们再将回春璧给他们送回去不就好了?”

范萦怀怔住了,他倒没有想到这点,他拍了拍伏缨的肩膀赞道:“好主意,就算到时候咱们给南宫家的人送回来时被他们发觉,咱们也算是弥补了过失,他们也不会对咱们怎样,不过现在谈这些还为时尚早,咱们先将回春璧偷到手再说。”

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南宫府邸的西墙根外,这里是距离练功房最近的地方,同时也距离南宫家各人休息之所较远一些,就算他们发出些轻微的响动,想来也未必能够听到,但范萦怀还是慎重地倾听了一会,确认墙对面没有人,这才先上了墙上,然后掏出绳子,将伏缨拉上来,又将他在墙内慢慢松下,最后他才自己跳下墙头,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入南宫家的院墙。

南宫家虽然又一条看家狗听到一点动静跑了过来,但离两人四五丈后就吠了一声,然后就灰溜溜地跑开了,显然是畏惧两人身上虎皮的气味。

虽然狗跑了,可是范萦怀却被狗的一声叫唤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和伏缨两人躲在黑暗处等候了许久,直到看到南宫家的人并没有因此有何警觉,这才放下心来,今晚阴云密布,四下里几乎没有一点光亮,正让两人感到天助我也,范萦怀护送伏缨来到练功房的门口,帮他打开了门,伏缨脚踩软垫,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地闪身进去,范萦怀又自后将门轻轻关上,他自己则躲到练功房旁的阴影当中,为伏缨把风。

伏缨进了屋子后,因为屋内没有点灯,比外面更黑,简直成了个睁眼瞎,他首次这么偷入别人的家中,心中霍霍狂跳,唯恐被南宫家的人察觉,他连忙运了一遍内力,这才逐渐宁定,屋子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到,但伏缨却并不心急,他按照伏缨教他的,如何在黑暗中找到目标,他顺着房间的墙一点点地摸索,很快,他惊讶地发现这个练功房十分空荡,似乎并没有什么家具,就连一般练功场上的兵器架也没有。

围绕着两面墙,转了快一半时,伏缨才摸到一张桌子,桌子上也十分整洁,几乎没有放什么东西,伏缨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摸着,企图摸到回春璧的所在,那就大功告成了一半,他像一个瞎子那样乱摸,虽然轻手轻脚地行动,却还是差点打翻了盛放灯油的碗,洒到手上几滴油,接着他又摸到了火折子、水壶和水杯,之后便什么都没有摸到。

看来回春璧并没有在桌子上,那会在哪里呢?

伏缨将手上的油在身上抹了抹,继续沿着剩下的两堵墙摸去,很快,他在墙上摸到了一把剑,这把剑是南宫渊挂在墙上的,范萦怀跟他说过,南宫家最厉害的武功,一个是名为虚无缥缈功的内功,一个是天人剑的剑法,此时的南宫渊自然是用剑的顶级高手,伏缨抚摸着挂在墙上的剑,心中激动不已。

这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所用的兵器,伏缨欣羡之余,想着自己以后也一定要配一把好剑。

摸了几把剑鞘,他也不敢黑暗中将剑抽出,一是怕发出什么动静,二来也怕戳伤了自己,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寻找回春璧,他希望回春璧能挂在墙上,这样他就能尽快完成任务。

但可惜的是,伏缨摸遍了练功房的四面墙,都没有摸到回春璧的所在,他在屋中是沿着墙根走的,因此对于屋中间的拜访却不清楚,他从一堵墙开始,走“之”字形,看看地上有没有铺什么垫子,或者屋中还有没有其他的桌椅之类,好从上面找到回春璧。

屋内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伏缨靠着范萦怀教他的办法,将屋中地面也摸了一遍,他愕然发现,整个练功房中,除了一张放着油灯和水杯的桌子,屋子中间一张圆形的蒲团和墙上挂着的一把剑外,其余空无一物。

或者有什么摸不到却能看到的东西,他没有发觉,但世上除了空气和影子外,也无其他看得到摸不到的东西,那么,回春璧呢?

难道回春璧不在练功房?

还是此事只是个骗人的差事,又或者这是殷潭跟他们师徒二人开的一个恶意的玩笑?

伏缨在地上寻找一番无果后,他站起身来,仔细想着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一间屋子,墙上和地上都没有回春璧,那回春璧又能在哪里?他忽然想起一事,人连忙站起来,来到桌子旁,他在桌面下寻找,看看桌子下是否有抽屉,是不是回春璧放在抽屉中了。

很快,他大失所望,这张桌子并没有抽屉。

要是有一点光亮就好了,伏缨想着,若是有光亮,自己一眼就能看遍整间屋子,屋内有没有回春璧,自然是一望可知,但在南宫家中,他若是敢发出一点亮光,自然难逃南宫家的警觉,那么找到回春璧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伏缨毕竟是个孩子,而且范萦怀教导他探寻一间屋子的时间也短,伏缨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可能,他在练功房内来回踱步,希望能察觉什么异样,能想到回春璧可能藏着的方向。

当然,回春璧不在练功房中的可能极大,但此时此刻,他只能当做回春璧就在练功房中,否则他和师父两人冒险来到这里的辛苦也就白费了。

就在伏缨走到练功房正中的蒲团旁时,他的头忽然撞到了一个东西,撞得他脑门痛得厉害,而且被撞之处火辣辣地疼,想来已经鼓了包。

常人若是在黑暗中撞了头,自然心中不快,甚至会破口大骂,但伏缨虽然撞了头,却感到十分高兴。

被撞了头还高兴,难道伏缨被撞傻了?

当然不是,伏缨非但没傻,反而被这一撞撞开了窍,一间屋子,既然墙上和地上都没有要找的东西,那么这件东西便有可能挂在空中,他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倒霉的是,他这一拍却拍在了自己被撞出包的地方,痛得他龇牙咧嘴,却又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伏缨心中极为兴奋,他双手在空中乱摸,黑暗中他摸到了被吊在空中的一块冰冷的圆形玉石,他感到这块玉石之冷甚至比冰还甚,寻常石头哪有这么冷的,这块当然就是回春璧了,因为范萦怀也说了,回春璧内蕴含阴寒之气。

强忍着极度的冰冷,伏缨在仔细摸索后,更加确定了这就是回春璧,它的大小恰如一个盘子,确切地说,更像一块盘子大小的圆饼,圆饼中间有一个细细的小孔,一根绳子从小孔中穿过,在回春璧上面系好,伏缨原以为回春璧是平放在桌子上或者挂在墙上,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回春璧会被用绳子吊在房屋中间,所以他也没有带匕首之类的东西用来割绳子。

伏缨踮起脚尖,准备将绳子解开,将回春璧带走,但这跟绳子系的是死结,而且系得十分紧,黑暗中哪里能够一时解得开?

明知回春璧就在这里被吊在半空,可是既没有刀用来割绳子,又解不开绳子的结,伏缨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他在想如何才能将回春璧取下来带出去。

这么半天他都没有得手,还不知道在外面替他防风的范萦怀有没有急得跺脚。

范萦怀就算再急,也不会跺脚的,跺脚就会引来南宫家的人,那等于自寻死路,虽然他没有急得跺脚,却也已经急得快要冒烟了!

第二十七章 被盗之耻

一块被吊起来的玉璧,一团什么都看不到的漆黑,在伏缨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到了一个简单而又直接的办法。

那就是将回春璧上的绳子扯断。

伏缨虽然不过六岁,但因为服食了龙蚺胆,所以此时的内力之强,尤胜成人,他双手抱住回春璧,回春璧冷得几乎让他拿捏不住,伏缨用虎口紧紧卡主回春璧的边缘,然后用力向下一扯!

就在他向下一拉的过程中,他的身子忽然一震,感到自己手中的回春璧好像不见了!

不是回春璧不见了,而是自己的双手也变得和回春璧一样冰冷,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觉。

因为人的虎口处的穴道为合谷穴,合谷穴为手阳明大肠经,乃是体内元气驻留之地,一旦用力,虎口处的元气就会凝结停留,也就在伏缨刚一用力的时候,回春璧忽然起了变化,他体内的真气和回春璧内的阴寒之气起了感应。

伏缨感到除了双手变得冰冷外,他体内的真气也开始变得奇寒无比,这种奇寒还让他感到十分熟悉,那是他服食龙蚺胆先热后寒的冰寒。

只不过当是虽然寒冷到快要冻僵,可身旁还有范萦怀的照拂,是他不至于被冻毙,如今却又有谁来帮他?

伏缨第一个念头就是放开手中的回春璧,再想想别的办法,可是等他要放开双手时,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回春璧给吸住了,想要松开手也不可得,大惊之下,伏缨浑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地,随着回春璧中的奇寒气劲不断传入他体内,伏缨张开嘴巴惊呼一声,只不过他感到自己喊出了声,实际上他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的双手已经被冻得僵硬,回春璧内的奇寒气劲却还在向他体内传来,伏缨脑中转过数个念头,比如期望师父范萦怀现在进来,救他于水深冰冻之中,比如旁边如果有个大火炉就好了,又比如这回春璧忽然放开他的双手,让他获得自由等等,只不过这些念头全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象罢了。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服食龙蚺胆后,范萦怀为了不让他被冻毙,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然后让他运行百川功化解掉寒气,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保命之道,他先引丹田中的内力在自己胸前几处穴道驻守,向守住心脉不受寒气的侵袭,然后另外运转百川功,将手上传来的寒气纳入丹田,然后再将这股寒气散向四肢,企图通过这种手段,将寒气慢慢消磨掉。

然而这种办法想着简单,实施起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当他将手上的寒气吸入丹田时,他的两条手臂变成了一个吸收回春璧上寒气的通道,原本回春璧上的寒气是主动向他体内塞,此刻却变成了伏缨主动接纳,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便是他令寒气吸入,回春璧内的奇寒之气如同泄洪般涌入他的体内,伏缨只感到丹田变得奇寒,双臂则变得比冰还凉,全身被这种寒气浸透,刺骨的寒冷让伏缨全身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紧紧一瞬间,他就通晕了过去。

伏缨的人虽然晕了过去,但回春璧却依然牢牢地吸住他的双手,让他不至于跌倒。

而且回春璧中的严寒也并不因为伏缨的昏厥而停止将寒气灌入他体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伏缨幼小的身体还在接收着严寒之气,他的身子已经冻僵,全身如同寒冰冻结,唯一还算运气的是,他昏迷了过去,所受冰寒之苦也感受不到。

范萦怀简直着急得不行,伏缨已经进去了一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将练功房的每个角落都找一遍,难道还没有找到?时间耽搁得越久,就越容易出岔子,这一点他早就告诫过伏缨,一旦拿到回春璧,就尽快出来离开。

又耐下心来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范萦怀再也等不了,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喊伏缨出来,只不过在推门时他又犹豫起来,若是离回春璧太近,他体内的真气就会受到影响,会不会两人都走不脱?

也就在这时候,屋内传来轰隆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声音响亮,那是再也遮掩不住,南宫家的人立刻就会醒来,周围的狗也开始吠叫,虽然不敢靠近,但也是发出了极大的动静。

这么一来,范萦怀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推门冲了进去,门开后,外面微弱的光涌进屋内,范萦怀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伏缨以及挂在半空的回春璧,范萦怀冲山前去将伏缨抱起,这才发觉他除了胸口还有些暖意外,整个身体都像结了冰一样僵硬,他一把拦住伏缨,看到吊在半空的回春璧,也顺手取下,放入怀中。

奇怪的是,回春璧虽然冰冷,但是他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顾不得多想,范萦怀抱起伏缨就往外冲,出于院落西首的练功房靠近西墙,此时的南宫府邸中到处都开始亮起了灯,远处有人向这边走来的声音,范萦怀抱着伏缨,将轻功施展至极致,翻过院墙赶紧开溜。

等南宫家的高手看到练功房的门被打开后,虽然没有看到范萦怀等离去的方向,但还是有四五名南宫家的高手纵身上了墙头,向外面查看,其中一名叫做南宫泽的人隐约看到一个黑影在极快地向西逃去,他喊道:“在那里了,快追,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南宫家撒野?”

几道人影从墙上跳下来,向那道远去的黑影追去。

追着追着,南宫泽就首先发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这道黑影虽然有些像人影,却又有些不像,南宫泽展开南宫家传的轻功千羽功,几个起落赶在了黑影前面,那黑影蓦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来。

此时星月无光,南宫泽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人的背影,竟然是一头狗熊,南宫泽暗叹倒霉,没有捉到贼,一腔怒火发泄在这头黑熊上,他拳打脚踢,将这头原本凶残的狗熊打得凶性全无。

后面跟上来的南宫泽的几名兄弟看到南宫泽和人动上了手,也都加速赶至,来到近前才发觉和南宫泽打成一团的竟是一头熊,他们又感生气又感好笑,连忙上前拉住了南宫泽道:“你疯啦?跟一头熊过不去干什么?”

这头狗熊趁机俯下身子,四脚同时发力,迅速逃走,显然它原本是想将南宫泽当做送上门的猎物,怎奈这个猎物与众不同,反而将它暴打一顿,又怎能不让它惊慌失措?

南宫泽恨恨地道:“咱们南宫家在中原时,尚且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现在咱们不欲理会那些武林中的琐事,远避到此,反而能够遭此耻辱之事!”

几个人碰过面后,又四散开去,在落花谷中寻觅了一番,也没有见到偷入练功房的毛贼的身影,几人只能怏怏而回。

回到院子里,南宫泽等人见到南宫渊率领一大家子的人都站在练功房外,南宫渊一脸怒容,身子止不住地发着抖,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整个院子一共挑起了十多盏风灯,将这进院子照得如同白昼,南宫泽最怕见到父亲生气,他诚惶诚恐地来到南宫渊身旁问道:“父亲,那毛贼进了家门后可曾偷走了……”他越说越是不安,来人既然进过练功房,则意图显而易见地是那块回春璧。

南宫渊摆了摆手,让他自己进屋去看。

练功房内此刻也掌了灯,南宫泽和几名兄弟一进去就看到悬在半空中的断绳,南宫泽“呀”的一声轻呼,他转身走出练功房,来到南宫渊身旁道:“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名贼子不受回春璧的影响吗?”

南宫渊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显然他对此事也十分不解,如果家里来的贼不会武功,就绝不会从发出响声到消失不见这么快的离去,而如果会武功,又如何能够不受影响地带走离开?

这块回春璧内的阴寒气劲无论是谁都会受到震动,从而失去行动能力,自己直到虚无缥缈功练到九重时,才能抵御住回春璧的影响,反而借助此物来增加功力,试图突破第十重的功力。

整个南宫家中人人会武,就连厮仆佣人他都让他们习过一些浅显的内力,一来是为了证明回春璧对所有习得内力之人都有影响,二来是怕这些人监守自盗,将这宝物偷走,所以他将回春璧放在练功房内,而且连门都不锁,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担心会有谁能将之偷走,练功房之所以建得这么宽阔,除了练功方便外,还有就是房子大了,才不至让从门外经过的人都会受到损害。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自责,若非自己过于自信,又怎会弄丢了回春璧?

可见这世上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有人能像自己一样,不受回春璧的影响。

南宫渊正懊悔与恼怒之际,南宫泽忽然发现他有些不大对劲,他来到南宫渊身前问道:“父亲,你的……你的身子怎么抖得如此厉害?还请父亲怒气稍息,保重身子为重!”

听到南宫泽关心的话,南宫渊不但没有露出欣慰之色,反而怒气冲冲地问道:“我抖了么?我发抖了么?”

南宫渊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其他人,希望从他们身上找出自己是否在发抖,而在其他人看来,这没什么好说的,南宫渊当然再抖,不禁人在抖,就连衣服也随着他的抖动而摆动。

以南宫渊的武功造诣,怎么会连自己发抖都察觉不出呢?

第二十八章 家贼难防

当南宫渊从其他人眼中看出自己的确发抖后,南宫渊将双手举在自己眼前查看,他的身子再抖,头脸在抖,手也在抖,可是他却看不出来,直到他看到地上的影子,这才确信自己是真的抖得厉害。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发抖绝非是因为恼怒所致,他身为南宫家的家主,武功为南宫家最高的一人,现在还不敢断言自己武功天下无敌,但等他将虚无缥缈功练到第十重时,他才能担当得起这个称呼。

只是现在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隐隐明白,自己是因为回春璧被盗而发抖,是因为自己内心生出恐惧,只不过这种恐惧已经在他心中扎根多年,他从未宣之于口罢了,而今日回春璧被盗,正是他心中恐惧的具象化。

他恐惧的是自己倒了第九重虚无缥缈功后,借助回春璧来尽快达到第十重,不过是一个幌子,而是因为他必须要借助回春璧,来扼制他并不圆满的第九重内力。

当年南宫渊为了争夺南宫家主一位,不惜强行修炼第九重的虚无缥缈功,虽然最后他目的已达,但他由于练功时心存执念,贪求进境快,竟然利用了旁门中内功速成的法门,以至于后来内息常常出现紊乱的情况,不得已,南宫渊才用回春璧来克制紊乱的内息。

而如今回春璧被偷,也不至于立即就会紊乱了内息,但是因为他担心回春璧再也取不回来,以后还不知道没有了回春璧,体内紊乱的内力如何解决,他心中担忧恐惧下,内息竟然于此刻发作,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就是最初的征召,等到了后来,内息在体内不受约束,逸入岔道,那时别说功力不保,就连性命能不能保得住还不好说。

如今一家人看着他现在脸色惨白,身子发抖的情形,大都认为他是被气的,毕竟以南宫世家的名声,他们不去招惹别人,已是别人酬神作福了,现在竟然有人敢同他们南宫家过不去,南宫渊心中暗叹,难道显赫一时的南宫世家就此走入下坡路了么?

他四周看了一圈,忽然问道:“咦,南宫墨呢?”

南宫泽道:“这家伙睡觉想来很沉,应该还在床上躺着。”

南宫渊道:“你去将他喊来,让他到前院的厅堂里来一趟,你们都来!”

此时已进四更,唐人杜甫曾在诗中云: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说明四更已是残夜,四更已快天亮,却又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再加上此刻铅云低垂,北风不时吹过,整个南宫府院中更显一片萧索寒凉。

南宫渊看着不知该去干什么的下人们道:“没有你们的事了,阿宝留下给我们烧两壶茶,其他人都下去休息去吧。”看着下人全都走开,南宫渊又对十多名南宫家的成年好手道,“你们都跟我到厅堂来。”

来到厅堂门外,阿宝先推门进去点灯,此刻天上的云似乎受不住越来越沉重的身子,开始向大地洒下茫茫白雪。

祁连山落花谷中的雪景是极美的,只可惜谁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进屋分主次落座后,南宫泽和南宫墨两人方才顶着几片雪花进来,阿宝给众人冲了茶后,又将厅堂内的一尊火炉点燃,不多时,厅堂中便变得暖和起来,除了火炉中的柴火燃烧时发出哔啵声响外,厅堂中静至落针可闻,直到南宫渊端起茶杯,杯盖在茶杯上发抖,才打破了这片宁静。

南宫渊喝了口茶后放下茶杯,他尽量用冷静的口吻说道:“这块回春璧在咱们南宫家已有一百五十多年,这一百五十多年间回春璧不曾受到丝毫磨损,甚至没有一点划痕,再加上其中蕴含独特的阴寒内劲,可说是咱们南宫家的传世之宝,如今这块传世之宝却在咱们手中丢了,此事决不能就此罢休,否则别人还会当咱们南宫家是软柿子,随便捏一下都行,所以我决定让你们天亮后一起出去寻找,至少要将附近百十里地都找一遍,将这名可恶的贼子给找出来!”

南宫泽等人道:“是!”

南宫渊看了看南宫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问道:“墨儿,你虽然刚来,可是也该听说咱们家进贼了吧?”

南宫墨点了点头道:“听说了,是回春璧丢了。”

南宫渊问道:“那,以你之见,会是谁将回春璧偷走的?”

南宫墨在家中排行老四,不是老大不说,还是妾室所生,所以大家都对南宫渊不问别人,先问南宫墨的意见,不免感到有些古怪。

南宫墨道:“敢到咱们家来偷东西的,首先此人胆子不小,本事不小,除了这两点外,他还能带着回春璧黯然离去,依我看此刻最重要的,不是谁将回春璧偷走,而是为什么他会来偷回春璧,他将回春璧偷走的目的又是什么。”

南宫渊道:“不错,你说得不错,依我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眼光扫过在场的人,从他眼睛里发出的一道寒光,这些人没有一个敢和南宫渊对视的。

看过一圈后,南宫渊确认不是自己人监守自盗,何况他们也没有必要将回春璧偷走,大家都在这座名为落花谷的地方扎了根,回春璧对他们来说有害无利,何况又被光明正大的放在练功房,谁要是想要试试回春璧的力道,完全可以进去体验一下,将之偷走又算怎么回事?

何况偿若就算是他们偷走的,此刻除了南宫墨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有时间去将回春璧藏在外面,南宫泽等人虽出去寻找贼子,但几人搭伴而出,相互监督,也不不会是趁着出去的机会将回春璧藏了起来。

南宫渊接着说道:“依我看,咱们要尽快将回春璧取回来,否则若被贼人损害了一点,就算拿回来也已经得不偿失了。

众人轰然答应,大家虽然没有用到回春璧来为自己所用,但南宫家丢了宝物,全家人脸上都无光,同仇敌忾下,打赢得十分痛快。

唯有一个人没有随众人一起答应,这个人自然是南宫墨了,南宫渊见状问道:“墨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好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在。”

南宫墨道:“我向先去练功房看看,回来再说。”

南宫渊道:“去吧。”

等南宫墨出去后,厅堂中又恢复了死寂。

南宫墨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他几乎没在练功房耽搁多久,就会到厅堂中坐下,接着他语出惊人地说道:“窃贼共有两个人,一个成人,一个孩子,所以他们才不担心回春璧的影响。”

南宫渊皱了皱眉头:“孩子?你如何得知?”

南宫墨道:“我想大家的注意力都只放着被偷走的回春璧上,而没有看地上。”

这次轮到南宫泽发问了,他毕竟也是进了练功房查看的人之一,他问道:“地上能有什么?”

南宫墨道:“在回春璧下面的地上有一片水渍还没有干涸,因此留下了一个人的身形大小,只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天,这名孩子身上却似乎湿漉漉的,这有些不大合理。”

南宫泽有些不服气地问道:“你怎知那片水渍是孩子留下的,为何不可能是一个成人坐在地上或者躺在地上留下的呢?”

南宫墨都懒得搭理他了,只不过南宫泽比南宫墨的年纪大,兄长问话,当着南宫渊的面他不得不回答道:“那是孩子留下的水渍无疑,我一眼就能看穿,所以不用担心别的。”

南宫渊看着南宫墨道:“除此之外,你还看出了什么?不妨一起说完,别说一句留一句的。”

南宫墨道:“不敢,禀告父亲大人,敢来咱们家偷东西的人,绝非泛泛之辈,只不过偿若小贼知道咱们南宫家的实力还敢造次,那么此人更不简单,而且多半是受人所托,冒着风险前来,至于为何会如此,我也想不明白,我只知道一点,这个孩子的出现绝非偶然。”

南宫渊一边说话一边暗自潜运内力,想要将纷乱的内力收拢回来,听到南宫墨这么说,他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内息紊乱,他问道:“不是偶然,什么意思?”

南宫墨道:“咱们家的回春璧寻常习武之人靠近不得,唯有童子之身的人靠近无碍,所以据此能够推断,这名小贼来咱们家偷东西时就已经知道,否则天下间哪有带着孩子出来翻墙进院行窃的?天下焉有是理?”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他们虽然嫉恨南宫墨修炼内力进境之快,但此事无关他们在南宫渊前的表现,都跟着肯定了他的说法。

南宫渊听到他的分析,身子一震道:“可是唯有童子之身或者不懂武功的人才能靠近回春璧,这件秘密只有咱们南宫家的人才知道啊?这狗贼又怎会知道?”

南宫墨道:“自然是有人这么跟他说的,因此我推断,这狗贼绝非凭空想到这些,而是有人指点了他们,所以我怀疑咱们这些人或者下人里,有人做了内应,也就是叛徒。”

说到这里,南宫墨忽然想起一件事,也就是在昨日他在山中见到的一老一少两人。

南宫墨的话引起大家的议论,客厅中登时变得嘈杂起来,唯有南宫渊的脑中不断转过一系列的念头。

第二十九章 驱出寒毒

南宫渊让大家安静,接着眼睛扫过所有的人后,又盯着南宫墨看了一会,他问道:“你觉得咱们家中谁是内奸呢?”

南宫墨怔了一会,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我不知道,只不过是推测出来的。”

南宫渊道:“推测和臆断只不过一线之别,此事在咱们这些人中说说而已,千万别让那些下人觉得咱们对他们起了疑心,否则必会出乱子。”

一众人等全都答应了。

南宫渊道:“此事只能暗中留神,千万不可大张旗鼓,咱们南宫家经历此劫,断不能自乱了阵脚,南宫消,你带两人向东去找,南宫沙,你带两人向东南寻找,南宫沐,你带两人向南……”

片刻间,南宫渊就安排这些子侄分往八个方位,并嘱咐他们一定要将这些地方全都仔细搜寻一遍,每队三人都要将二百里范围内的可疑之人都查探一遍,无论有没有线索,天黑之前务必赶回来。

南宫墨问道:“那些在外面的人,要不要喊他们回来?”

南宫渊想了想道:“暂时不用,你们吃了饭,这就去吧。”

等这些晚辈全都离开厅堂后,南宫渊端起茶来,那茶杯盖子依然得得得的抖个不停。

这时从偏房转身走来一名妇人,见到南宫渊的样子,连忙过来安慰他:“老爷不用担心,回春璧一定找得回来,何况这种异宝不是人人能够驾驭的了的,如非内力到了一定地步的人,得之有损无益,他们要来干什么?况且他们附近只要有习武之人,很容易就能得到感应,他们拿了宝物也无处可去,消儿,泽儿他们定能找得到回春璧的下落。”

南宫渊道:“夫人,你向来智计过人,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偷东西?唉,我现在心中一团乱麻,神智都有些糊涂了。“

南宫渊的夫人名叫苍兰亭,年轻时也是位武林中颇有名气的女中豪杰,后来嫁给南宫渊后,便退出武林,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若不是南宫渊后来拿了个妾,夫妻之间当会更为和睦,那名名叫刘青荷的妾室非但分走了南宫渊对她的痛爱,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南宫墨。

虽然刘青荷如今已经芳魂渺渺,但还是让她和南宫渊之间的夫妻之情产生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她说道:“老爷且请想想,敢来这里来偷东西的,不管是自己主动前来,还是受人所托,那妙手空空的功夫,都绝对是超凡脱俗的,而据我所知,这种人并不多,离咱们近一点的,有长安的西门千户,不过以他的胆量,绝不会明知是咱们还敢出手,离咱们远些的,有两个人不得不提一下,这两人都喜劫富济贫,常以侠盗自居,人称南方被范的方轻烟和范萦怀两人,这两人贼胆极大,据说皇宫大院他们也敢进去闯一闯,若说来咱们家的是这两个人,我绝不会感到奇怪。”

南宫渊喃喃地说道:“方轻烟和范萦怀这两人我也听说过,咱们和他二人之间并无什么过节,同时,这回春璧虽是无价之宝,但识货的人不多,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而这两人都是非值钱的东西不取,又怎会千里迢迢地找到这里?”

苍兰亭道:“说不定他们是受人所托,刚才墨儿也说了,他发现回春璧之所以能被偷走,皆因有一个孩子在,这两人都是独来独往之辈,也没听说谁会带个孩子行窃,所以,这种种不合理处,定有咱们不知道的原因,是不是这两人所偷,我也不敢肯定,咱们是听到练功房中发出了动静后才发觉有人潜入行窃的,以这两人的身手,怎会毛手毛脚到发出什么动静来?”

南宫渊没好气地说道:“这动静未必是那狗贼发出来的,多半是那个孩子,唉,丢失了回春璧,我的内力已逐渐不受控制,一个月内若是害找不回来,恐怕我这个家主真要退位让贤了。”

苍兰亭讶然道:“竟有这么严重?”

南宫渊叹道:“我的身子已经抖得连我自己都发觉不了,难道天要忘我?”

听到南宫渊的话,苍兰亭心中一动,她问道:“如果是方轻烟和范萦怀两人出手,自然是受人指使,那么他们会受谁的指使?老爷,咱们最大的仇人是谁?”

南宫渊道:“咱们最大的仇家就是金刀门,但金刀门已不复存在,哪里还有什么最大的仇人?”

苍兰亭道:“如果咱们家最大的仇家是金刀门,那么奕剑门当也脱不了干系,嘿,若说此事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绝不会相信。”

南宫渊道:“唔,有点道理,不过,如果是奕剑门的人,他们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来报仇,何用费这么大的功夫偷走回春璧呢?”

这个问题就连苍兰亭也回答不出来,看来,只有等到找到回春璧才能有答案了。

苍兰亭估计得没错,偿若范萦怀听到她的推测,定会佩服的五体投地,也会担心得寝食难安。

那么他到底去了何处,为何他带着一个昏迷不醒冻成冰人的伏缨,也没有被南宫家的人发觉呢?

原来范萦怀当时抱着伏缨,怀揣着回春璧翻墙而过后,立刻折而向西南方向跑去,他深知南宫家的人定然轻功不弱,他偿若没有怀抱伏缨,这刻他就要全力展开轻功,玩命逃生去了,但他怀中抱着一个人,若是狼狈奔逃,定然逃不过南宫家的追赶。

所以范萦怀决定行险,他绕了一圈后,又倒了南宫家的东面,就在他前一晚打探时,知道东面有一道矮崖,他来到矮崖旁,想也不想,就纵身跳了下去,范萦怀此举当然不是想不开,而是他早就算准了落脚处,一棵横在崖壁上的崖柏,就算崖柏不结实,他还有早就准备好的铁钩子,足以勾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头。

还好,那可崖柏盘根错节,深深扎根于山崖石缝中,足以承担两人重量。

就在两人落到崖柏上没有多久,就有两名南宫家的人追到这里查探,两人只不过匆匆向崖下张望一眼,便转身离去,估计两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们站在悬崖边上时,范萦怀和伏缨两人就在他们脚下不足两丈的地方,这也多亏了今晚乌云密布的天气。

等两人离去后,天上开始飘起学来,此时的伏缨依旧处在昏迷不醒当中,而范萦怀也被他冰得快要受不了,他知道南宫家的人既然已经搜索过这里,定然不会再回来,但他此刻也没有再爬上去的意思,他将背后的包袱拿下来,将里面的一条绳索取出来,然后将绳索系在崖柏上。

做这些动作时,由于他要一手抱着伏缨,所以只能一手去做,好在他双手十分灵活,仅凭一只手,也将绳索系得紧紧的,他将剩下的绳索扔下去,黑暗中也看不出绳索有没有到达崖底,他估摸着差不多,用手拉了拉绳子,感到足以承受两人的重量,这才一手抱着伏缨,一手顺着绳子缓缓溜下。

到了绳子的尽头,范萦怀才发现距离地面还有三四丈的高度,这个高度他自己跳下去多半没有问题,还要用到他踏月功的腿法相配合,若是抱着伏缨,则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暗叫倒霉,只能在绳子的尽头尽量摆动,直到摆动到崖壁上,他行险撒手,用一只手攀住崖壁上凸起的石头,然后缓缓向下爬去,费劲辛苦,这才平安来到崖底。

那雪下的更大了。

范萦怀来不及考虑别的,他先将伏缨摆成盘腿做好的姿势,然后坐在他背后,双手按在伏缨背上,一股浑厚的内力从范萦怀掌心涌出,从伏缨魄户穴涌入,他这么做,正是想用自己数十年修为的一息功的阳刚内力,驱走伏缨身上的严寒。

可是他不运内力还好,这一运用一息功,他怀中的回春璧似乎也跟着起了反应,一股寒气从怀中弥漫开来,范萦怀陡然接触到这股寒冷,差点没有惊叫出声,他连忙将回春璧从怀中掏出,这回春璧之寒,差点连他的手都给冻僵了,范萦怀要救伏缨,没空去研看回春璧,便先将回春璧远远地放在一旁,以防自己再跟着生出反应。

走回来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十分好奇,这回春璧对人的影响,似乎也没有传闻中这么大,这是怎么回事?

想不通时,他便不去想,而是继续向伏缨体内输入真气,伏缨能在这么冰冷的情况下还活着,是因为他用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可是他的肢体僵硬,就像连血都结了冰,范萦怀的内力贯注道他体内,就像一壶开水,缓缓浇在一块寒冰上,伏缨身上的寒冷慢慢消退。

终于,坚冰慢慢消融,伏缨醒转过来,虽然有范萦怀在背后给他注入暖洋洋的真气,但是他依然冷得发抖,范萦怀见状,低声道:“用百川功化解寒冷!”

伏缨应声将内力从丹田提起,向全身经脉运去,丹田中的内劲也十分寒冷,但比之他四肢百骸中的寒冷要稍好一些,两人就这么慢慢将伏缨体内的寒气消磨出去。

第三十章 神秘猎户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左右,范萦怀收了手,对伏缨道:“你身上的阴寒之气,可是从回春璧上得来的?”

伏缨站起身来,慢慢将范萦怀注入体内的真气吸收,这才能说出话来:“这块石头好冷,差点没将我冻死,师父,这块石头里的寒气和那枚蛇胆的寒气差不多,我想运功化去,却化不了,结果就将我冻晕了,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范萦怀心道,这回春璧定然有古怪之处,殷潭不是说回春璧对童子之身的孩子没有影响么?这个殷潭,差点害了伏缨的性命,回头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那雪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说道:“是我带你来的,咱们要走了,否则等南宫家的人找过来,咱们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说着,他将远处的回春璧拿回,但回春璧太冷了,他只好抽下腰带,用腰带系好提着,然后跟伏缨招了招手,转身向山外走去。

伏缨不及多问,连忙跟着他向东南方向行去,他们要到野牛乡去见潘东华,然后吃点东西,就去和殷潭约定的地方,将回春璧交给他,好了却这椿事。

积雪已经在山中铺就了薄薄一层,幸而两人走得早,若是晚了,大雪积压,他们定会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那时候南宫家的人只要顺着脚印,就能抓他们一个现形,现在虽然也留下了脚印,但源源不断的大雪落下,很快就将他们的脚印覆盖住了。

两人回到野牛乡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大雪依旧在下,野牛乡中已经变成白皑皑一片,两人找到潘东华,潘东华见两人身上裹着虎皮,一副怪模怪样的形象,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到范萦怀手中拎着的回春璧,他大喜过望:“得手了?”

范萦怀点了点头:“快给弄点吃的,这一夜可折腾坏了。”

潘东华忙喊来这家人给匆匆做了顿饭,三人吃完后,潘东华道:“你们带着玉璧去找我们门主,我也得先走了,否则等南宫家的人打听到这里,我也少不得会受到怀疑。”

范萦怀答应了,只不过看着外面漫天的大雪,他让潘东华给他找来一大一小两套斗笠挡雪。

潘东华跑了几乎人家,方才买来两套,交给他们。

范萦怀先自己穿上,又帮伏缨穿戴好,他忽然问道:“这殷潭当真是你们奕剑门的门主?”

潘东华道:“自然,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范萦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反正我就快见到他了,我们先去了,告辞。”

他心中对殷潭生出了一些怀疑,是因为他对回春璧的说法不对,若不是伏缨之前有了蛇胆带来的弟子,说不定他就要命丧南宫家了。

在潘东华不解的目光注视下,范萦怀带着伏缨离开了野牛乡。

他们和殷潭约定的地方,也是在一片山野当中,那里地势隐蔽,不易被南宫家的人发觉,距离野牛乡有四五十里,是个无名的山头。

两人踏着积雪前行,路上,范萦怀仔细问了伏缨在屋子里的遭遇。

伏缨自然事无巨细地全都告诉了他,范萦怀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他沉思起来。

伏缨问道:“师父,那位叔叔是否在骗咱们?”

范萦怀道:“我推测不是,你之所以会被这块玉璧中的寒气冻伤,多半是你吸收蛇胆的寒劲后,用双手去抓回春璧,一用力时,手上的合谷穴就成张开状态,才让回春璧中的寒气有了注入的口子。”

伏缨似懂非懂,他说道:“可是我现在还是觉得冷……”

范萦怀道:“寒毒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消解的,你且忍耐一下,等咱们交了差,我带你去找一个人,那人内力专走阳刚一路,多半能将你体内寒毒肃清。”

两人走了有几里路,范萦怀回头一看,两道脚印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范萦怀心道,以南宫家的人,见到这两道可疑的脚印,定然会跟踪而至,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他问伏缨:“你现在可能施展轻功?”

伏缨运气走了几步踏月功,忽然他脸露痛楚地抱着肚子蹲了下来,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一运内力,丹田中就冷得绞痛。”

范萦怀道:“那我背着你走吧,你来拿着回春璧。”

伏缨将他背上的积雪拍掉,然后趴在他身上,范萦怀背着他,施展轻功而去,尽管背上背着一个人,可是他踏月功施展出来,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极浅,看来用不了多久,大雪就会将他的脚印遮住,这样南宫家的人至少不能通过脚印,径直找到他们。

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和殷潭约定之处,那是在一座山后的密林当中,这片密林十分稠密,虽然树叶落了个七七八八,但树林中的积雪还是比其他地方少得多了。

只不过范萦怀带着伏缨到了以后,却发现殷潭不在。

难道他是想不到两人会这么快得手吗?

没有见到殷潭,他们就无法离去,范萦怀知道南宫家的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两人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也就越危险。

范萦怀心中暗骂殷潭怎么还不来,伏缨忽然说道:“我好冷,师父,咱们找个山洞避避雪……”

范萦怀道:“只好如此了,只不过咱们这火一生起来,就容易暴露行藏。”

就在两人准备寻找山洞用以避雪时,树林中传来簇簇声响,听声音却也不像脚步声,范萦怀寻声看去,有两条狼站在不远处盯着两人,想来是大雪下起来后,这两条狼出来觅食,见到两人后,便打起了两人的主意。

伏缨也看到了这两条狼,他道:“师父,狼!”

范萦怀知道现在若是跑开,这两条狼定会追上来,为了防止麻烦,还不如将这两条狼直接宰了,他慢慢向狼走去,口中还对伏缨笑道:“看为师去杀狼,你在这等着。”

还没等他迈出几步,林中一支箭矢忽然射出,箭矢的力道极强,一箭竟然贯穿了两条狼的脑袋,箭矢的去势依旧不止,带着一蓬狼血钻入雪地里不见了,范萦怀见此情形,愕然止步,看着密林深处。

不多时,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从林中走出,来到两匹狼旁边,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长弓,显然射死狼的就是他,他看了看狼已经死透了,这才抬头向范萦怀这边望来,口中说道:“两位也是出来打猎的么?这两匹狼可是我杀死的,不过既然两位在此,见者有份,我分给你们一匹吧。”

范萦怀见此人一副猎户打败,身上所穿也是用兽皮粗陋缝制,这名猎户相貌忠厚,不似狡诈之人,他拱了拱手道:“这可多谢了,不过我们也用不着这个猎物,只想找个地方避避雪,不知……”

猎户笑道:“要是你们不嫌我家简陋,就到我那里去避雪如何?”

范萦怀问道:“不知壮士家在何处,离这里远不远?”

猎户道:“就在后面这座山头下面,不过两三里地,不远。”

范萦怀道:“那就打扰了,徒儿,咱们走。”

伏缨跟在他身后,范萦怀走到猎户身旁,对他说道:“我来帮你拎一头狼,我一个人倒也不惧风雪,只是怕孩子受不得冻。”

猎户点了点头,他提着另一头狼,带头向另一座山走去,他边走边道:“这么冷的天,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范萦怀胡诌道:“我们年前来的,去野牛乡走亲戚,刚准备回去,就遇到了这场大雪,亲戚虽然竭力挽留,但我们却不好长住,便准备冒雪回去。”

猎户不疑有他,对范萦怀道:“原来如此,对了,我姓塍,周围的人都叫我塍猎户,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范萦怀见他十分热情,不愿瞒他,便说道:“我姓范,你喊我范老便行。”

两人边说边走,带着伏缨很快来到塍猎户的家中,塍猎户家中只他一人,所居之处是他自己搭建的一排木屋,还有一个用篱笆做成的院子,院子里堆放着不少木柴,塍猎户将两条狼拿入一间放置杂货的屋子,然后带着两人进了他一间勉强能称之为客厅的屋子,范萦怀见屋中间有一个烧柴的铁炉,只不过炉子熄了火,屋内的一张桌子上,还放着几个孩子的玩具,女人用的胭脂一类,屋子的木墙上还挂着不少腊肉。

塍猎户从外面抱进来一对柴火,他一边将铁炉点燃,一边对范萦怀道:“内人和孩子也去娘家走亲戚了,我跟她娘家闹过些矛盾,便没有跟着去,否则便不能见到两位了。”

范萦怀道:“我看阁下刚才射得一手好箭法,阁下是习过武功之人?”

腾猎户叹了口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这手本事现在只能用来对付猎物了,你们师徒二人看来也非寻常之人,怕不是来走亲戚的吧?”

范萦怀见他一语说破,苦笑道:“原来被你看出来了,不知道阁下隐居此地之前,究竟是谁?这塍猎户怕不是阁下的真姓吧?”

塍猎户道:“若不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改自己的姓氏呢?既然改了姓氏,也希望范大侠别再深究,在下当年也不过江湖中一无名小卒,怎能跟有着南方北范的范爷相提并论?”

此人轻描淡写地道破范萦怀的身份,让范萦怀立刻警惕了起来。

他隐隐感到此人有些熟悉,却还是猜不到此人的来历,而此人也绝非他自己说的,籍籍无名,此人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说,他只能暗中留神,偿若此人是避世南宫家的朋友,那自己和伏缨来到这里,就是自投罗网了。

第三十一章 生死难料

火炉生起来后,火光熊熊,烤得一屋子里温暖如春。

范萦怀佷快又发现了塍猎户的“与众不同”之处,他热情招待两人在屋中取暖,他自己则去淘洗了一口锅,在锅里添了水,然后从墙上拿下一块腊肉,一手拿着一手用匕首片下肉到锅里,这手片肉的功夫,就像陕西的刀削面。

可是削面和削肉,却完全是两回事。

塍猎户给锅里削了半锅肉,然后又洒了十多味佐料,随着锅里水逐渐翻滚沸腾,煮肉的香味飘开,腾猎户转身离开了屋子,直到这时,范萦怀才发觉他走路时有点歪歪斜斜的,刚才所走的都是山路,山路不平,范萦怀也没有看出来。

江湖中人有谁匕首用得好,走路又有些歪斜,却又莫名其妙地在江湖上消失,选择隐居起来呢?

范萦怀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江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他叹了口气,心道管他是谁呢,只要没有对自己不安好心就行了,自己是否因为做了对不住南宫家的事,有些疑神疑鬼了呢?

伏缨倒没有想这么多,他看着锅里煮的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塍猎户等到肉都熟透了,这才拿出三个碗来,给每人都盛了一碗,为了防止范萦怀起疑心,他自己端起来先吃,门外下着大雪,屋内温暖如春,三人吃了这一碗热乎乎的肉粥,都感到十分舒适。

吃饱饭后,伏缨感到困倦,人坐在炉边的一张竹椅上睡着了,塍猎户找来一张兽皮给伏缨盖上。

范萦怀饱食后也觉得困倦,况且在这里和这位猎户四目相对,双方都有所隐瞒,说话也不痛快,干脆不说。

大雪已经积了一寸来厚,范萦怀也放下了心,这么大的雪,自然会将他和伏缨的脚步掩埋,令南宫家的人一时找不到这里。

塍猎户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看着门外,一言不发,范萦怀想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对这位猎户产生了好奇心,却又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他的身份,问了也是白问,干脆不问。

大雪下的山脚静谧极了。

可是这寂静很快就被打破,一阵异样的蹄声传来,之所以说异样,是因为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

范萦怀立刻紧张起来,如此大雪,如此深山,谁会冒雪赶路?来人多半是南宫家的人。

就连塍猎户也察觉到马蹄声中的不寻常,他蓦地站起身来,范萦怀看得出他也感到一些紧张。

马蹄声在离猎户的院子十多丈外倏然停下,范萦怀断定是三匹马,门口被塍猎户挡住,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是悄悄将熟睡的伏缨喊醒。

三名身披斗笠的人来到院子外,口中喊道:“猎户!猎户!”

塍猎户站在门口应了声:“什么事?”

外面的人道:“不知猎户今日可曾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么一问,屋内的范萦怀已知来人是冲着他和伏缨来的。

塍猎户问道:“什么人?”

外面那人道:“没什么,只不过这两个人是贼,偷了我们家的东西。”此人说得轻描淡写,显然不想将回春璧的事说出来

塍猎户断然道:“没看到,今日大雪,我没有出门。”

范萦怀放下一点心事,他想不到这猎户竟会公然撒谎,替两人遮掩,他对塍猎户的戒备放松了些,同时他也知道,南宫家的人还是找上门来,因为避世南宫的名头太响,范萦怀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在附近,所以也不敢和他们公然面对,一时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外面那人似乎不信,忽然他喊道:“不对!你若没有出去,这两条狼又是怎么回事?”原来此人眼利,竟看到了院子里新宰的两头狼。

塍猎户淡然回答:“这两匹狼饿昏了头,竟敢来到我这里觅食,被我随手料理了。”

门外那人道:“可否让我们进去一搜?”

塍猎户摇了摇头:“不行!”

只听院子篱笆门传来“吱呀”一声,显然来人不顾塍猎户的反对,还是走了进来。

范萦怀知道南宫家人武功之高,自己未必是他们三人的对手,连忙抱着伏缨寻找躲避之处,而门外三人已向这边走来。

塍猎户道:“你们干什么?再向前走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来人哈哈大笑道:“你们听听,这个臭猎户说什么?要对我们不客气?我看屋子里定有古怪,否则为何他执意不让我们进去搜查?”

塍猎户道:“这是我的家,亦是我的地方,岂能容你们随便进出?你当我是什么了?”

来人十分狂妄:“我当你是什么?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搜!”

范萦怀正要抱着伏缨从简陋的后窗出去溜走,可是外面传来的动静却让他愕然止步。

原来塍猎户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外面,一阵有别于风雪之声的锐声传来,同时传来其他两人的惊呼声:“你……你干什么?一起上!”

接着是一声惨叫传来,范萦怀听到惨叫声,感到心中一跳,将伏缨放下来,让他在屋里等待,人则冲了出去。

漫天大雪下,三个人在雪中相斗,还有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一人倒地,剩下的人还在相斗,那么倒地之人就不可能是塍猎户,他若是倒下,战斗就该结束了。

仔细分辨,果然是塍猎户在和两人相斗,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这柄剑寒光闪闪,出剑时角度刁钻,似乎能够预料到对方出手的方位,而提前拦截反击,只看了数招,范萦怀就可以肯定,这是奕剑门的剑法。

而和塍猎户相斗的两人虽然被塍猎户的剑法处处掣肘,但两人的剑法也是高绝,人和剑似乎融为一身,范萦怀猜测塍猎户应是出其不意杀了一人,之后两人有了防备,三人便打了个不分上下,一时谁也胜不了谁。

其中一人见到范萦怀从屋中走出,便打便喊道:“好啊,屋内果然藏着人,猎户,你到底是谁?为何……”

塍猎户一阵疾攻,逼得他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塍猎户趁两人防守时获得一线喘息之机,他头也不回,口中对范萦怀道:“你还等什么?一起上啊!”

范萦怀心道事已至此,反正露了相,虽然他不想和南宫家的人接下解不开的死仇,但偿若让这两人活着离开,自己和伏缨两人便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此时塍猎户如果被这两名南宫家的人杀死,自己和伏缨只怕走也走不掉。

他一咬牙,抽出剑来加入战团,塍猎户和两人打个旗鼓相当,范萦怀的加入立刻使得战局发生了变化,这两人的武功虽高,范萦怀毕竟也是一流好手,他缠住了一人后,塍猎户用了十多招就将另一人料理了,接着他转过身来和范萦怀夹击最后一人,两人联手下,最后一人没用几招就被塍猎户一剑刺入胸口。

这么一来,范萦怀知道自己和南宫家再也不只是偷了回春璧的瓜葛了,伏缨还献策让他将回春璧给殷潭用过之后再还回去,以释南宫家的怨恨,现在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死人无法复生,他心知塍猎户是在帮了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一见面就和他们动上了手?”

塍猎户撕下其中一具尸首上的衣服,将剑上的血抹拭干净,还剑入鞘道:“范兄,实不相瞒,我姓殷。”

范萦怀愕然道:“你姓殷?那你和奕剑门前任掌门殷震南又是什么关系?”

塍猎户道:“在下正是殷震南!”

范萦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殷震南不是死了么?”

殷震南道:“我隐居至此,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世人当我死了,我就算死了吧。”

范萦怀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和伏缨两人拼命为殷潭偷来回春璧,为的就是救治殷潭之母,也就是殷震南夫人的性命,而殷震南却死而复生,躲在距离南宫家没有多远的地方隐居起来,他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殷震南道:“现在咱们没有时间讨论这个,你帮我将这三位南宫家人的尸体给埋了,若是他们的人找到这里,你觉得咱们能敌得过南宫渊那老贼么?”

范萦怀道:“难道埋了就没事了么?”

殷震南怔住,过了一会,他叹道:“恐怕不行,他们找到这里忽然消失,其他人定然会怀疑到我头上,埋与不埋,我看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却要离开这里了。”

范萦怀道:“慢着,你难道不想见你的儿子殷潭么?”

殷震南虎躯一震,脸色变得苍白,他忽然抓住范萦怀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范萦怀道:“你的儿子殷潭啊,你就算隐姓埋名,难道连儿子也都不认了么?”

殷震南松开范萦怀,让范萦怀出乎意料地是,他后退几步,忽然又将剑抽出,直指范萦怀,并用糅杂着痛苦、愤怒、无奈等各种情绪的眼神盯着范萦怀道:“范萦怀,你究竟是何居心?为何要这么说?”

范萦怀虽然心知这中间定然有着天大的误会,或者天大的阴谋,甚或是天大的谎言,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双手下垂,摊开,表示自己并无敌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令郎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殷震南和殷潭之间,必定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让范萦怀万万没想到的是,殷震南忽然流下泪来:“我那可怜的孩子,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范萦怀登时感到浑身发冷,他茫然地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殷震南强忍着悲痛道:“范萦怀,你何曾见过拿自己儿子开玩笑的人?又有什么不肯能了?”

范萦怀叹了口气道:“还请殷兄将剑收起来,咱们进屋再说。”

此时风雪更猛了,两人以及三名南宫家人的尸体上,都落满了雪。

第三十二章 真假殷潭

殷震南却不忙收回剑,他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范萦怀,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你让我去见我孩儿,嘿,想让我死,且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范萦怀也明白了既然此人认定了自己儿子已死,那么刚才自己问他要不要去见自己的儿子,就变成了一句威胁之语,他苦笑道:“这是个误会,殷兄,你帮我料理了南宫家的人,我很承你的情,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殷震南道:“为何?”

范萦怀道:“我受人所托,到南宫家去偷一样东西,如今得了手,所以受到南宫家人的追捕。”

殷震南并未因此而放松戒备,他问道:“然而却又如何提起我那已死去的孩儿?你究竟是何居心?”

范萦怀道:“殷兄可知我是受了谁人所托?”

殷震南道:“我怎么知道?”

范萦怀道:“如今我也糊涂了,真真假假,我一时也难以分辨,但是委托我到南宫家去偷东西的人,自称是奕剑门的现任掌门,殷潭!”

殷震南身子一震道:“什么?”

范萦怀道:“如今你却说你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谁是谁非,殷兄,我以我范萦怀的声名担保,我所言句句是实,不知你是信也不信?”

殷震南兀自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十分激动,他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范萦怀,你可知道我为何来此隐居?”

范萦怀道:“为什么?”

殷震南道:“当年金刀门被南宫世家灭了门,我虽有心想为金刀门门主出头,可是却知以我这点微末本事,前去理论不过是送死而已,而且我还有家人,怎能轻易去断送了性命?直到……”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直到我儿子病逝,我心中没有了牵挂,所以才大着胆子来南宫家理论,理论的结果自然是被他们折辱一番,我受不了屈辱,便来到这附近准备了断自己的性命,我从一座悬崖旁跳了下去,结果人没死,却摔断了腿,被一户采药的人所救,我一次自尽没死成,也没有了再寻死的勇气,就这么苟且偷生下来,对武林对江湖,我也死了再去追逐的心,后来娶了采药人的女儿,就在这里隐居起来,范萦怀,你来告诉我,我的儿子是生是死,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范萦怀听他说得真真切切,情知他所言不假,然而那自称殷潭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殷震南接着道:“我不知道你范萦怀此刻打的什么主意,你今日既然找上门来,我又岂能容你活着离去?”

范萦怀道:“如果殷兄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定然是受人愚弄了……”

殷震南却不想听他解释,正要动手,在他身后传来一句孩子的声音:“我师父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叔叔自称叫做殷潭,他说他母亲病了,非要回春璧才能救治,因此让我们去南宫家去偷回春璧,我师父没有骗你。”

说话之人自然是伏缨了,他出了门,见到殷震南剑指范萦怀,而范萦怀却没有反抗的打算,伏缨还以为殷震南的武功高过他师父太多,所以范萦怀不敢反抗,而且范萦怀苦苦解释,殷震南却似乎听不进去,他忍不住为师父辩解起来。

殷震南看着范萦怀,范萦怀目不转睛,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亏心事,殷震南问道:“既然你说你们得了手,那么回春璧呢?”

伏缨将范萦怀用腰带系起来的回春璧拿出来道:“在这。”

殷震南接了过来,感到回春璧触手冰凉,他不知道回春璧原来是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习武之人不能靠近回春璧,所以也就没有怀疑回春璧的真假,他只是问道:“你们得了回春璧,那又怎的?”

范萦怀道:“我和那个自称殷潭的人约定好了,若是得了手,就在山那边汇合,也就是你用箭射死两头狼的地方。”

殷震南道:“当真有人冒充我的儿子?此人到底是谁?”

范萦怀道:“我若是知道他是谁,我也不至于受他愚弄,落到现在这等地步,我只知道此人武功极高,不过用的并非奕剑门的功夫。”

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殷震南听来却又生疑心:“既然你知道他用的并非奕剑门的剑法,又怎会相信他就是现任奕剑门的门主?”

范萦怀知道这事的确难以解释,此事在那假冒的殷潭口中说来合情合理,而此时他再复述一遍,看起来就像可笑的狡辩,他叹道:“此事也难怪殷兄怀疑,我说的受他所托,其实也是为他所逼迫,我徒儿当时被他掳走下了蛊毒,为了我徒儿性命,我不得不答应他,之后他一番花言巧语,让我不由得不信。”

他说的越是含糊,殷震南反而越相信了他,他因为若是说谎之人,必定会说得越详细越好,否则如何使人确信无疑?殷震南收了剑,问范萦怀:“既然你和他约定在那里见面,我也跟着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假冒我死去的孩儿。”

范萦怀忽然道:“我知道他为何假冒令郎了,他以为殷兄已死,而若要对付南宫家,就必须假冒和南宫家有关系的人,有仇也算有关系的一种,而奕剑门中你们父子都已死去,令我我无法揭破他的谎言,嘿,他要是冒充金刀门的人,我反倒不会相信了。”

殷震南道:“多半如此,你让令徒穿上雪笠,咱们这就去。”

范萦怀见这大雪似乎没有休止地在下,本不想此刻前去,但为了不惹殷震南的疑心,以及地方南宫家的人寻到这里,只得带着伏缨前去赴约,赴假冒殷潭之人的约。

三人带着斗笠出了门,范萦怀回头看了看殷震南的院子里,三具南宫家人的尸首上都已经被血覆盖,现在只能隐约看出一些人形,再等过半天,说不定就能全部掩埋,让南宫家其他的人一时看不出异样。

大雪已经积了半尺厚,三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山路上,伏缨内力受损,走起路来气喘吁吁,范萦怀便将他抱在怀里,和殷震南一起提气疾奔,过了一顿饭功夫,两人来到了和殷潭约定之处。

这次殷潭没有爽约,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他。

只不过殷潭背对着三人,也带着斗笠,身旁还有两名黑衣人为他撑着伞,风雪斜吹,雨伞形同虚设,殷潭让人打伞,不过是故弄玄虚,太高自己的身份罢了。

就在这种风雪天气中,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枚折扇。

听到背后脚步声传来,殷潭缓缓转过身。

范萦怀将怀中的伏缨放下,两个起落来到殷潭身旁,要质问他究竟是谁,骗自己去偷去回春璧到底意欲何为。

殷震南此刻也箭步赶来,来到“殷潭”身前,刚要喝问,忽然他身子一震,带得斗笠上的血簇簇而落,他失声道:“是你?”

“殷潭”道:“不错,是我,想不到你还没死,咳咳,我撒的谎看来也要被揭破了。”

范萦怀听了两人的谈话,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道:“你们认识?你……究竟是谁?”

“殷潭”微微一笑道:“我叫南宫治,以虚言相欺,也是迫不得已,还望范老见谅!”

殷震南道:“南宫治,你虽然对我小有恩惠,可是你冒充我去世的孩儿,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跟你拼了!”说着他拔出剑来,一剑刺向南宫治。

南宫治不知从何处掏出龙角,将殷震南这一剑挡住,他说道:“殷震南,我上次饶你性命,你可别不知好歹,我饶你不死,岂止是小小的恩惠?”

殷震南道:“呸,老子早就活腻了,你救与不救,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可是你冒充我死去的孩儿,我却不能忍!”

他话还没说完,便回剑变招,殷震南的奕剑法全力使出,果然非同小可,只可惜他非同小可,南宫治却更胜一筹,他手中龙角只轻轻一抖,又卡主了他的剑身,接着一绞,将剑绞飞出去,落入雪地中不见了踪影,南宫治冷冷地道:“殷震南,你娶了采药人的女儿,又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若想他们母子好好地活着,就别在我面前撒野!”

这句话击在殷震南软肋处,原本还想上前厮杀的他,登时软了下来,南宫治看着殷震南腰上系着一物,身子一震,他将折扇向身后一放,拿着龙角向殷震南攻去。

范萦怀在一旁看呆了眼,殷震南罢了手,这小子怎的还主动向殷震南出击?

他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时,南宫治手中的龙角已经击在殷震南腰间的带子上,原来他的目的是殷震南身上的回春璧,龙角这个古怪的兵器虽然没有锋刃,但在南宫治贯注内力后,竟将殷震南身上的带子划断,回春璧落下,南宫治俯身接住,然后向后退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快,殷震南还没反应过来,回春璧就已经到了南宫治的手中。

范萦怀道:“你干什么?”

南宫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脸色本就有些苍白,这是则更如没有一丝血色的白,他拿着回春璧问范萦怀:“这回春璧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范萦怀道:“原本就是这样!”

南宫治道:“不可能,回春璧里蕴含的阴寒气劲已经被抽走了九成!否则你和殷震南两人怎能接近得了这块玉璧?快说,你将这块玉璧究竟怎么了?”

范萦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不过他看着南宫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疯狂,暗中戒备起来,同时心道,此人莫非是疯了还是怎的?自己并没有对回春璧懂什么手脚啊?想到这里,他身子一震,想到了伏缨。

第三十三章 雪夜逃亡

伏缨之前受了寒气之毒,范萦怀还以为他不过是受到回春璧中的影响,哪知道他却将回春璧中九成的寒气都吸入了体内。

怪不得他当时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若非他之前有龙蚺胆的寒毒做底子,这回春璧一下就会要了他的性命,由此可见伏缨福大命大,冥冥之中,自有一股运气垂青于他。

想到这里,他说道:“或者是你南宫家的家主已经将里面的寒气吸走了也说不定,我去偷取的时候,就是直接拿着玉璧离开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你们家中当时的情形,便可知我有没有说谎。”

南宫治将信将疑,却又找不出什么证据来,他之所以要费尽心思,化名殷潭,威逼利诱范萦怀去帮他偷来这块回春璧,就是为了练功,让自己的虚无缥缈功快点达到九重,因为家主南宫渊的年纪大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将家主之位让出来,而如今后辈中最有天分,武功最高的,却是一个妾生的嫡子南宫墨,他的虚无缥缈功已经到了八重境界,若不能超过他,这个家说不定就会落到南宫墨的手中。

因为南宫墨是妾生的异类,小的时候,他们兄弟多人都曾欺辱过南宫墨,若是让他当了家主,你想,他们兄弟几个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而他南宫治没有这样练功的天赋,只能另出蹊径,想要偷来这块回春璧,用以加快武功的进境。

南宫治别的不行,歪门邪道的功夫在南宫家倒是数一数二,他费尽心机,果然将范萦怀治的服服帖帖,帮他把这块回春璧给偷来,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块回春璧的确是那块回春璧,但回春璧中的阴寒之气已经大大减弱,是否还有助他练功的价值,他也不能肯定。

范萦怀道:“既然我将这块回春璧给了你,咱们此后两清,也希望南宫兄不要将我们出卖给你们南宫家我就赶紧不尽了。”

南宫治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若是将你卖了,你岂非还会供出我来?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倒是希望范老你能有那么远就滚那么远,可千万别让我那几个兄弟捉住,万一你不小心被他们捉住了,也千万莫将我出卖了。”

两人都有所忌讳,范萦怀知道此人十分自私,想来不会出卖自己,因此他放下了些心,和伏缨以及殷震南两人离去。殷震南临走时,连根南宫治的招呼都没打。

路上范萦怀道:“幸亏此人还不知道他的三位兄弟已经去见阎王了,否则他定不会罢休。”

殷震南道:“这也未必,此人自私自利,心胸狭隘,咱们帮他出去三个兄弟,将来他继承家主时便少了三个阻碍,说不定他非但不恨咱们,反而心存感激呢。”

范萦怀觉得他的推测不可理喻,不过也没有反驳。

回到殷震南的院子里,殷震南看到院里雪地上三个人形的凸起,想起南宫家的三人的尸体还在这里,不稍作收拾也是不行,他家的院子不过是个篱笆,任谁站在外面都能看到院中的情形,他让范萦怀帮他一起将三具尸体都推入地窖中,然后封死了地窖。

此时大雪逐渐少了,移去尸体的地方,露出地面,显然十分怪异,殷震南将地面上的血迹覆盖到土下,又将其他地方的雪扫过来,乍一看,也看不出和其他地方的区别。

殷震南道:“不管他们南宫家会不会找到这里,我都得走了,我去岳丈家,带着他们一家人去别处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去,两位将何去何从?”

范萦怀道:“实不相瞒,我这徒儿中了寒毒,我得带他去求医,接着我们便去江南,远离这里,以避嫌疑。”

殷震南道:“那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临别之际,范萦怀又给两人准备了一些风干的腊肉,让他们在路上吃,范萦怀刚要推辞,殷震南道:“你们不要,我也带不走这些。”

范萦怀只得收下,然后携着伏缨的手向李言闻与李东壁父子二人的居所赶去。

伏缨身上所中的寒毒,他无力化解,只能去找这两位名医,同时,他们在路上还要躲避南宫家人的追击,之前南宫治不知道他兄弟中有三人被他和殷震南所杀,这次回去,定然能猜到个七七八八,恐怕就连南宫治都不会放过自己,其他人若是遇到二人,为了夺回回春璧,还会留二人一个活口,而南宫治为了不让两人说出回春璧在他手中,自然痛下杀手了。

一个南宫治他都没有把握取胜,何况追杀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南宫家的人。

大雪早已停了,四野一片白茫茫的,雪停后太阳出来,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眼,两人不敢走大路,只能在山林中走动,以防明显的脚印留下,这么大的雪下,周遭的百姓都留在家中过冬,路上也不见什么行人。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范萦怀和伏缨来到了一座山村当中,这里的村民十分好客,两人借宿在其中一人家中,范萦怀将殷震南给他的腊肉拿出来,村民做了一顿饭,让两人吃了个饱。

常人吃饱饭后,自然会感到暖洋洋的,可是伏缨吃过饭却开始发冷,他冷得整个人都制不住地发抖,牙齿的得得得地打颤,范萦怀让村民烧旺了炉子,又给伏缨披上了被子,可是依旧无济于事,因为伏缨的冷是来自体内阴寒的气劲,而不是外面寒冬的天气,村民好心给伏缨烧了姜汤,伏缨喝了以后也没有什么改善。

普通孩子冷成这样,早就喊出声了,可是伏缨生性倔强,虽然寒毒带来这么大的痛苦,他依旧苦苦抵受,最多不过轻声呻吟几句。

范萦怀束手无策,只能按照原来的办法,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然后让他习练百川功,希望能够让寒气在体内运转的过程中,将阴寒之气散发出来一些,伏缨照着吩咐,练了一个多时辰,寒毒是减弱了些,但范萦怀却骇然发觉阴寒之气在伏缨体内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一些,增加的阴寒气劲都沉在他丹田要穴中,这样联系百川功,无异于饮鸩止渴。

等到伏缨牙齿不再打战时,他便命伏缨不可再练,然后让他靠着火炉在旁边勉强睡一会。

伏缨寒毒未清,一时睡不着,他看着范萦怀坐在火炉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范萦怀道:“师父,你别担心,我好得多了。”

范萦怀见到小小年纪的他这么懂事,老怀弥慰,对他微微一笑:“明天再赶一天路,咱们就能到上次去的名医那里,让他给你诊治,到时候就能彻底将你身上的阴寒气劲驱走啦。”

伏缨上次求医时,李东壁虽然坦言治不了昏睡蛊的蛊毒,可是此人医术之高明,范萦怀还是知道的。

听到范萦怀的话,伏缨心中放心多了,毕竟赶了一天的路,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看到伏缨睡了,范萦怀一时却睡不着,他想着南宫治委托自己去偷回春璧的前前后后,心中升起了一丝悔恨,他南宫治无论如何都是避世南宫家的人,就算家里人发觉是他指使自己去偷的,也绝不会因此要了他的性命,而且他若供出自己,在南宫渊那里说不定还称得上是戴罪立功。

而自己又算什么?当他治好了伏缨的昏睡蛊之后,自己应当不去想什么言出必践之类的信念,而是带着伏缨远走高飞,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如今自己遵守了武林规矩,却不但害了自己,还害了伏缨,简直就是愚蠢。

裹着被子躺在火炉旁长椅上的伏缨虽然睡着了,但依然承受着寒毒的祸害,他嘴巴紧紧闭着,面上略带抽搐,过了一会,他竟然张口喊了声:“娘……”

这声娘,当然是他从没见过的亲娘,而不是那个狠心虐待他的后娘了。

范萦怀叹了口气,走出屋外。

虽然天色已黑,但雪地反射天色微弱的星光,整个大地都泛着一种幽暗的淡蓝色,天寒地冻尚且有太阳能在春夏之际将冰雪消融,暖暖地照耀,而伏缨体内的严寒,又用什么来驱走呢?

老实说,他对李东壁能否解了伏缨体内的寒毒,一点把握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以自己江湖经验之老道,竟然能被南宫治耍得团团转,此人真是个演戏的天才,什么为了他母亲治病,他竟然居之不疑,嘿嘿,这么厉害的角色也是少见,他站在村民家的门口向外看着,感慨颇多,村民早已入睡,整个村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也无鸡鸣也无狗吠。

就在这时,远处的雪地里,忽然传来一丝光亮,那光亮逐渐向这接近。

寒冬大雪之夜,谁会在半夜里赶路?范萦怀暗道不好,来人多半是南宫家的人。

他连忙转身入屋,将伏缨喊醒,然后将他背缚在肩上,他连招呼都来不及跟村民打,连忙转到屋后,从后面开溜了。

伏缨怕南宫家的人追上,他一口气连跑了二十多里地,中间遇林穿林,遇到结冰的小河,便从河面上小心翼翼地走上一段路,为的就是争取时间,不让南宫家的人能随着他的脚印这么快地追上来。

第三十四章 地窖藏身

这般奔奔逃逃,两人来到一片旷野之上,范萦怀暗道不妙,旷野之上再无遮掩,茫茫雪海中更容易追到人,就算南宫家的人原来还不能确定两人是偷拿回春璧,杀害南宫家三人的人,两人在雪地上这么一跑,那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而且因为南宫家的人骑着马,两人是步行,雪地上甚是难行,范萦怀带着伏缨,难以和马儿比脚力,因此他停了下来,一时感到不知所措。

伏缨比较机灵,他说道:“师父,咱们不能往前去。”

范萦怀叹道:“那是自然,往前走定然逃不过他们的追踪。”

不能往前,就只能往回走,他们此行向东,到了一行山脉的尽头,向南向北都是原野,唯一的方向只能向西,可是如果折返回去,也一样容易遇到南宫家追捕他们的人。

路到了这里,似乎已到了尽头。

伏缨忽然说道:“师父,你看,那里似乎有座大庙。”

范萦怀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在西北方向的一座山腰间,似乎有一角琉璃瓦做的房檐一角,从密密麻麻的树林间探出,范萦怀拍了拍伏缨的肩膀道:“好小子,你眼睛挺尖的,咱们到那里去躲躲,看看那里的和尚肯不肯帮咱们。”

说完,范萦怀抱着伏缨,然后纵身上了树,他从一棵树纵身跳到另一棵树上,以防南宫家的人看出他离去的方向,两人像是树林中的一只大猴,很快来到了山腰上,树林掩映间的“大庙”。

到了跟前范萦怀才看出,这里哪是什么大庙,而是一座道观,道观不大,却有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建筑,三清殿,老君殿,真武殿等一应俱全,只不过规模小得多,道观门额上书太上观,大门虚掩,门内外的积雪被扫开了一条路,范萦怀背着伏缨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中无人,三清殿内却坐着几名老道,见到大雪天还有居士前来,都感到有些诧异。

范萦怀冲进三清殿,将伏缨放下,对几名老道说道:“打扰几位道长清修了。”

一名老道问道:“不知两位居士来此,所为何事?”

范萦怀道:“我们两人受到坏人追击,想来这里躲避一下,还请几位道长成全。”

这几名老道听到范萦怀的话纷纷怔住,先前那名老道问道:“追击你们的人是谁?又为何追击你们?”

范萦怀故作一副可怜样道:“我们老少两人在一户财主家做工,财主家丢了东西,非要诬赖是我们拿的,我们没拿,他们不肯罢休,要捉我们送官,财主家和官府都是吃一块的,我们若被送了官,那还不是死路一条?他们将我们先关在家里,我们趁机翻窗户逃了出来,他们不肯罢休,一直追到这,偿若再被他们追回去,我们非被打死不可,求几位道长行行好,给我们爷俩指点一条活路。”

他说得楚楚可怜,而两人的确一是老人,一是五六岁的孩子,几位老道又听是财主欺压穷人,早就生出了怜悯之心,但其中一位老道却对他的话生出疑心,这两人身上穿着斗笠,虽然在逃亡之中,但却并不如何狼狈,只不过他的疑心只是疑心罢了,他还是说道:“两位莫怕,我们后院有一个储藏蔬菜的地窖,那里比较隐蔽,你们可以在里面躲一躲,等追你们的人走了,我再喊你们出来。”

范萦怀连忙道谢,又让伏缨给诸位道长磕头,伏缨还没跪下去,就被老道扶起:“别浪费时间了,先躲起来再说。”

说着,这名老道带着两人向后院走去,范萦怀刚要走出去,又扭头对其他老道说道:“这些人凶得很,几位道长切莫和他们争吵,以至吃了眼前亏。”

来到后院,带他们过来的老道地雪地里一抓,抓到一根绳索,然后轻轻一提,一个盖子被提起,下面是一个黑乎乎的地窖,老道说道:“你们先躲进去,不等我喊你们出来,你们千万别出来。”

范萦怀点了点头,当先跳了进去,又伸手将伏缨接了过去,老道放下盖子,又将上面的雪扫了扫,将这里有地窖的痕迹泯去。

地窖的盖子盖好后,里面漆黑一团,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蔬菜发酵的臭味,有白菜,有萝卜,有地瓜等,伏缨刚说了个“这”字,范萦怀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口中发出嘘声,表示现在十分危险,不能说话。

黑暗中两人都感到有些恐惧,范萦怀暗暗希望南宫家的人不会找到这里,那么等到天黑后,这里的道士就会喊他们出去,两人趁机连夜逃走,说不定能拉开和南宫家的人之间的距离。

人在这么黑的地方,容易胡思乱想,范萦怀迫自己不去多想,反而仔细回忆自己这一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他是背着伏缨从树上来到道观的,而这座道观又如此隐秘,南宫家的人多半不会发觉。

正想得得意处,范萦怀忽然想起一件事,脑中一黑,差点失声惊呼出来,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南宫家的人一定会找到这里,那是不用多想的了。

原来他忽然想到,他虽然是带着伏缨从树上逃亡到这座道观,可是他在背着伏缨上到树上之前留下的脚印并没有泯灭,也就是他逃亡路上的脚印到了山脚下时忽然断了,就算这座道观再隐蔽,南宫家的人也能想到两人是在脚印的尽头附近躲了起来,而脚印尽头的附近,只有这座道观,只要略一寻找,就能找上门来。

至于南宫家的人能不能找到这座地窖,取决于那些老道会不会告诉他们。

而他们现在的命运,也都被握在这些老道士的手中,哦不,是口中。

一旦南宫家的人施用酷刑折磨这些老道,这些老道和他们两人素不相识,会不会说他们躲藏之处,谁都无法保证。

想到了这里,范萦怀心中再也难以宁定,一旁的伏缨也发觉了他的担心,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

范萦怀轻叹一声,知道如果南宫家的人找到这口地窖,他们师徒两人再无路可逃,伏缨又中了寒毒,他势必不能独自逃生,就算想要独自逃生,以南宫家人的轻功来说,他也未必能够逃得脱。

不过伏缨在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伏缨,不能让金手门到了他这里就断了烟火,他打定主意,到了危急关头,他将一切偷盗和杀人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也决定将南宫治是幕后指使人说出来,以换取伏缨的生路。

下定了决心后,他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他蹲下身来,将伏缨拦在怀中,用手圈住伏缨的耳朵,对伏缨轻轻说了李言闻和李东壁所在的镇子的位置,让他牢牢记住,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师父不能陪在他身边,就让他自己去那里求医。

伏缨听到范萦怀的谆谆嘱托,他心里生出一股不安之感,他虽然年幼,可是他的经历却让他变得十分敏感,师父这么嘱托他,仿佛在交代什么后事,只不过范萦怀不让他说话,他也无法相询。

地窖中封闭严密,空气不足,一老一少两人都有些昏昏欲睡,在这种状态下,他们也难以计算两人在地窖中待了多久,总之过去了很长时间,范萦怀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

两人胆战心惊地又等了许久,好在地窖中还算暖和,不至于受冻,在这期间,伏缨的寒毒又发作了一次,范萦怀又拼着用内力和他一起化解,这也使得伏缨丹田中的阴寒之气又多了些。

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也不得什么饮鸩止渴,只求暂时的安稳罢了。

迷迷糊糊中,范萦怀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虽然没有南宫家的人找到这里,可是那些道人也始终没有前来喊两人出来,难道南宫家的人赖在这太上观中不走了?

范萦怀感到了肚子饥饿,他一次推算,两人傍晚到了这里,中间伏缨寒毒发作一次,到了肚子饿到这种地步,差不多过了一夜了,怎么还没人前来?

难道那些南宫家的人根本没有找到这里,而老道又将他们师徒二人遗忘了?

地窖中极为安静,一来是地窖在道观的后院,而来地窖颇深,上面又有盖子又有积雪的阻隔,外面的声音很难传进来。

不知道上面的情形,黑暗中的范萦怀也不敢主动打开地窖的盖子查探情况,只能忍着饥饿再坚持一会。

伏缨也饿极了,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声音,范萦怀有种英雄末路之感,他暗暗祈祷,自己身为金手门的人,一生所为,从未违背过金手门的门规,将偷盗富人所得的七成财物都捐给了穷人,可谓行侠仗义,老天若是真的有眼,就不该让他和伏缨毙命于此。

可怜年幼的伏缨竟能知道情况的险峻,像个懂事的成人一样,不言不语,也是难得。

忽然,地窖从上面开始滴下水来。

难道是到了中午,太阳出来,融化了积雪,所以从地窖盖子缝隙渗进了水?

不对,积雪颇厚,别说现在难以融化成雪水,就算再过两三天,也未必能消融成水。

那么这些水是怎么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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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恶人行径

伏缨口渴,想要接滴下来的水喝,被范萦怀阻止,并低声告诉他水脏。

的确,就算是冰雪消融,毕竟还是带着地窖盖子以及泥土的脏水,过了不久,地窖中逐渐暖和起来,暖和得就像天气回春。

但是,暖和没过多久,却又逐渐变为了炎热,师徒二人都觉得很不对劲,范萦怀伸手去推地窖的盖子,想看看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地窖的盖子却十分沉重,等他好不容易将盖子打开,却从上面掉下来一根燃烧的木头,范萦怀拉着伏缨向后退开一步,才没被木头砸中,等到范萦怀从地窖中向外看去,登时看得目呲欲裂。

原来整个道观都陷入熊熊大火之中,如今大火已将几座道观都烧得倒塌下来,只露出残垣断壁,他们身在后院,原本没什么建筑物,但前院被烧塌的屋宇却倒在四周,火焰中发出哔啵的声音,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范萦怀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他让伏缨在地窖中等候,自己则纵身出了地窖。

地面上到处是被烧透的残砖断垣,风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味,周围好大一片地方的积雪都被烤化了,范萦怀纵声问道:“有人么?”

然后等候的半天,也没有一个人回应。

范萦怀踩到没有落木的空地处来到了前院,前院更是一片狼藉,地上布满了散落的灰烬,几座殿宇都只剩下了房基,从这些烧成灰的余烬中,范萦怀隐隐看到十多个小孩被烧焦的尸体。

可是范萦怀来的时候没有见到道观中有小孩啊,那些老道们呢?还有,这是谁放的火?范萦怀原本推测多半是追击他们过来的南宫家的人放的火,可是看到这些孩童被烧焦的尸体,范萦怀又有些不能确定。

难道是因为自己误闯到这里,撞破了什么邪道的事,所以这些人自己放的火?

这些孩子都是他们用来练妖道的祭祀物?

范萦怀见火头未消,火势还很猛烈,也无法靠近查探,只得等候火熄了才能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回到后院,将伏缨从地窖中拉了上来,伏缨见到原本一个完好的道观,忽然被烧成废墟,也感到愕然和悲愤。

伏缨道:“师父,这道观是因为咱们才被烧毁的吧?”

范萦怀道:“我不知道,咱们在这等一会,我看看废墟中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

这场大火从早晨他们出来,一直烧到晌午才彻底熄灭,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范萦怀又从不远处包来不少雪团扔到废墟中,确定没有余烬,这才找来粗木棍,准备扒开废墟,看看里面到底埋着什么。

范萦怀何等样人,他虽然不是练的棍法,可是一根木棍挑动起来,却给人一种他常年用棍的感觉,很快,他就将废墟外面的烂瓦,木炭般的房梁等物一一挑开,屋内的事急具尸首也露了出来,范萦怀挑动这些被烧焦的尸体产看,蓦地,他浑身一震,手中的木棍也掉落在地。

伏缨冲上来扶着他问道:“师父,你找到什么了?”他顺手向师父扒开的废墟看去,只见不少烧焦的尸首叠在一起,情形惨不忍睹。

范萦怀悲痛不已,对伏缨道:“徒儿,都是咱们害了他们!”

伏缨见这些尸体都不像成人的尸体,他问道:“师父,这些人,这些尸体都是谁的?”

范萦怀道:“这些就是救了咱们,将咱们藏入地窖的那些道长的尸身。”

伏缨又是伤心又是疑惑,他问道:“可是这些人的尸体却像小孩子的尸体……”

范萦怀指着其中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道:“你看,这具尸体上还带着没有烧完的道冠,他们之所以看起来像孩子的尸体,是因为大火所焚烧之故,尸体被烧得小了,那放火的人,定然就是南宫家的人了,他们找不到咱们,竟然将所有的道长全都杀了泄愤,还将这处道观放火烧为灰烬!如此歹毒之人,还配成为什么名门正派?我看就连江湖中最歹毒的恶人行径也不过如此。”

伏缨也气得浑身发抖,他说道:“师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些道长舍身护着咱们,他们被害死了,咱们可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说道报仇雪恨,范萦怀一时反而沉默下来,以他们两人现在的实力,何谈什么报仇,什么雪恨?回过头来去找他们,只不过是送死罢了,范萦怀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老啦,为这些道长报不了丑了,徒儿,只能等你学好本事,再帮他们报仇,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去找李东壁治好你的寒毒,否则要是连你的小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雄心壮志?”

伏缨知道师父所言是实,只得黯然答应下来。

南宫家的人十分傲娇,搜寻过的地方,绝不会搜寻第二遍,师徒二人下了山,准备继续向东行,却发现向东面的雪地上留下几道齐整的马蹄印,看来南宫家的人在这里没有找到他们,还没有罢休,所以向东继续寻找去了,这么一来,两人就不能径直向东走,否则说不定会和他们迎头碰到,自投罗网。

前后看了看,范萦怀决定向南走,只不过这一次他为了不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而想了一个办法,他找来两根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结实木棍,做成了一对高跷,自己试了试,十分方便,踩上以后,便背着伏缨向南进发。

这两根木棍踩进雪地后,抽出来的时候,周围的雪又涌进木棍戳出的窟窿,不自信看,根本看不出异样,而且由于高跷加长了范萦怀的双脚,范萦怀每跨出一步,都是寻常两步之长,更让人看不出这么远的距离是脚印,就这样,范萦怀背着伏缨,大踏步迅速离开了山脚下。

伏缨第一次见到人踩高跷,感到十分有趣,他说道:“师父,你给我也做一副,我也要踩着这棍子走。”

范萦怀叱责道:“咱们现在情况危急,为师踩着这对高跷乃是逃命,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有时间让你去玩耍?若是耽误了时间,让南宫家的人追上来,你我都活不成了!”

伏缨听他说得严厉,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半天都没有说话。

范萦怀听他一声不吭,知道他生了气,便哄他道:“等你身上寒毒肃清之后,师父给你做一对真正的高跷让你踩着玩,如何?”

伏缨立刻变得兴奋起来:“真的?”

范萦怀故意冷哼道:“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伏缨将头脸趴在范萦怀肩膀上,表示对他的感激。

这在一瞬间,范萦怀心中生出无限柔情,好像伏缨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儿子,虽在逃命之中,他却依然感到心中欢悦,但欢悦立刻被他对伏缨的担忧替代,他心中虽然不想去想,可是这个念头却越来越强烈,让他不能不去想,不去面对,那就是万一李东壁治不好伏缨的寒毒又该怎么办?

他范萦怀蝇营狗苟一生,没有娶过一个婆娘,没有一个孩儿,曾受过一个徒弟,却还不幸夭折,现今临老了,能收到像伏缨这么机灵乖巧又天资卓绝的徒儿,他表面上虽然没有太多兴奋,可是心底还是感谢老天爷,对他来说,伏缨的出现,不只是金手门有了传承这么简单,而是给了他的生命带来了延续,让他看到了无尽的希望。

而老天爷又何其残忍,让他现在这唯一的希望饱经劫难,体内寒毒更让他无法正视,他甚至暗暗祈祷,只要老天能让伏缨平平安安继承他的所学,能让伏缨长寿安康,自己宁可折寿十年。

不,宁可自己将一身本事交给伏缨后,立刻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伏缨哪里知道范萦怀心中所想,他说道:“师父,我一定要学到最厉害的武功。”

范萦怀收拾了心情问道:“为什么?咱们金手门可不是跟人争强斗胜的门派。”

伏缨道:“我要为刚才被烧死的道长们报仇。”

范萦怀听他语气坚决,心中对他的侠义心,恩怨分明之心十分喜欢,但他口中却说道:“你不能去和南宫的人为敌,永远不要!咱们金手门向来独来独往,人家南宫家这么多好手济济一堂,嘿,你就算武功再高,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伏缨又是沉默不语。

此时两人已经走了四五十里地,来到一片小树林边,范萦怀将伏缨从背上放下来,指着伏缨的鼻子道:“你不要以为为师猜不到你心中在想什么,我跟你说,你去找南宫家的人报仇,不过是以卵击石,送死而已,既然你要送死,干嘛不想在就死?难道还要为师辛辛苦苦教会你一身本领后,你再去死?小伏缨,我跟你说,若是你执意去找南宫家的麻烦,咱们师徒二人这就分道扬镳了吧,我收的徒儿,乃是眼光高远,行侠仗义,为穷人多作善事的盗中侠士,可不是一腔热血,转眼就送了性命的莽汉!”

第三十六章 阴中之阴

伏缨一阵惶恐,他刚才沉默以对,心中所想果然是不听师父的话,自己学好了本事,然后去找南宫家的人报仇,这时他听到范萦怀的厉声呵斥,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边哭边说道:“难道那些救了咱们的道长就白白被烧死了么?师父,我心中好难过。”

范萦怀将他搂在怀中安慰道:“为师的心中也不好受,可是咱们若以有用之躯去做无用之事,那是对咱们能够帮助的穷人的不公平,这世上的恩恩怨怨,并不是这么算的,你不能计较于个人恩怨而忘了更大的抱负,不能轻贱自己,世上不平之事不计其数,你只能选你力所能及的事去做,等你长大了,你就能明白为师的苦衷,现在咱们继续赶路,你放心,南宫家的人这么倒行逆施,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他又将伏缨背起来,然后继续前行。

范萦怀的脚步极快,到了傍晚,他就感到了李言闻和李东壁父子的家,这中间他经过了几个城镇,路上已经有了行人,雪地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脚印,范萦怀不需再踩着高跷行走,以防惹人注目。

到了李言闻家,幸运的是李东壁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师徒二人若是晚来一宿,就见不到李东壁,只能让李言闻帮伏缨救治了。

李东壁见两人去而复返,而伏缨身上的昏睡蛊显然已经解了,他欣然道:“这小子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因何事又回来呢?”

范萦怀惨然道:“昏睡蛊虽然解了,可是我这苦命的徒儿身上又中了寒毒,还请李神医不吝救治,小老儿在这里先行谢过了。”

李东壁仔细看了看伏缨的脸色,洁白的皮肤下面隐隐透出一股暗青色,他觉得十分古怪,这种情况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拉过伏缨的手腕,用食中两指仔细查探他的脉搏,范萦怀在一旁紧张不已地看着李东壁,唯恐他说出一句无药可治。

伏缨的身子十分冰冷,来到这里之前,伏缨的寒毒又发作了,但是他忍着没说出来,范萦怀之前背着他又岂能察觉不到?

而李东壁神色随着对伏缨的把脉而不断变化,范萦怀的心情也随着他神色变化而起伏跌宕,李东壁给人看病,从来没有把这么久的脉过,除了上次查探他的蛊毒,他对一个孩子两次如此,可说是生平从未有过的经历了。

终于,李东壁将伏缨的手腕放开,然后沉吟思索治疗他体内寒毒的对策。

范萦怀到了此刻才敢出声询问:“李神医,这孩子……”

李东壁叹道:“你莫要再称呼我为神医了,我也配不上这个称号,连续两次,这孩子给我出的难题,都让我感到我所学医术还差得远。”

范萦怀心中一惊道:“李神医是说……是说这孩子……”

李东壁道:“保住他的性命倒没有问题,只不过此后这孩子未必能再修炼真气。”

范萦怀闻言不禁感到喜忧参半,喜的是伏缨这条小命能够保住,忧的是偿若此后伏缨不能再修炼内力,那么他岂非如同废人一个?他苦苦哀求李东壁:“神医,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这孩子如果此后不能修炼内力,他……他才六岁啊。”

李东壁道:“你们习武之人修炼出来的内力乃是无形之物,我用针灸药石都无法将其理顺,或者说效用太弱,而他体内的阴寒之气,正是你们习武人的真气之一。”

范萦怀愕然道:“神医,他身上的寒毒并非通过修炼而来,而是从一块叫做回春璧的石头得来……”他将南宫家的家传之宝回春璧告诉了李东壁,希望他能想出解决之道。

李东壁愕然:“竟会如此?不过我刚才查探出,他在这股阴寒真气下还有一股带着寒毒的气劲,那又是怎么回事?”

范萦怀便将两人路上遇到龙蚺巨蟒,自己费尽功夫,将巨蟒的蛇胆,也就是龙蚺胆取出来给伏缨服下之事也告诉了李东壁,同时他也佩服李东壁竟能从脉象上看出龙蚺胆的阴寒气劲。

李东壁怒道:“荒唐,荒唐!龙蚺胆能够增加内力一事不过是传言罢了,你竟然信之不疑,而且那这个孩子来检验,这孩子不死,也是他命大!那龙蚺胆内蕴含龙蚺蛇体内的剧毒,偿若这孩子服食之际蛇胆破裂,他这条小命早就葬送在你荒唐的举止之下了!”

范萦怀倒没想及这点,闻言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说道:“是小老儿孤陋寡闻,不知其中利害,行事是鲁莽了些。”

李东壁怒气不减:“何止是鲁莽了些,唉,我说怎么这么奇怪,一块石头内的寒气会进入孩子的体内,都是你给他服食的龙蚺胆的寒劲所致,这龙蚺胆内蕴含十分霸道的寒毒,好不容易被孩子给克制,没死已是奇迹,你再让他去接触奇寒无比的回春璧,两种寒气相互交织,同流为引,所以石壁内的寒气都被孩子不知不觉中吸入体内,这孩子遭受了两重寒毒,一次比一次严重,现在能够不死,已是老天护佑,想要将他体内的寒毒泄出,唉,太难,太难!”

范萦怀道:“还请神医想想办法!”

李东壁左思右想,将脑中看过的上千本医术回想个遍,这种情况乃是医书中所无,就连近乎神话的糟粕医书内也没有相关的记载,反倒是被称为医之始祖的《黄帝内经》中有关于阴阳调理的法子有些接近,其中《素问》篇上记载,寒为阴热为阳,阴阳必须协调,有关于阴阳论,岐伯答黄帝的话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天覆地载,万物方生。未出地者,命曰阴处,名曰阴中之阴;则出地者,命曰阴中之阳。阳予之正,阴为之主。故生因春,长因夏,收因秋,藏因冬。失常则天地四塞。阴阳之变,其在人者,亦数之可数。”

岐伯又言,阴阳之气,运行不息,递相传注于全身,气运于里,形立于表,这就是阴阳离合、表里相成的缘故。

也就是说,无论阳盛阴衰还是阴盛阳衰,都足以使得阴阳相离,又解释了什么是阴中之阳,阳中之阴等等,而伏缨现在的这种状况,简直是阴中之阴,体内半点阳气也无,身为孩童,体内阳气本为最盛,现在他体内被阴寒气劲盘踞,能活着已快突破李东壁的所知,而如何将阴寒之气泄出,又同时补充阳气,这让他陷入迷茫当中。

因为无论是什么病症,都讲究缓缓改变,治病更是一种欲速而不达的表征,偿若泄出寒气过猛,阳气得不到及时的补充,也一样能够要了他的小命,更遑论如何泄出寒气的同时又补充阳气。

偿若阳气补充得太猛,而阴气得不到及时的倾泄,则会因为阴阳气劲同时旺盛,也会要了他的小命。

想来想去,李东壁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毒攻毒,用釜底抽薪之法,这孩子体内阴寒气劲之盛,既然无法宣泄,便只能化解,所谓否极泰来,阴极而阳生,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中的阴寒之气和习武之人的内力气劲无异,所以也只能找武学高手来帮忙。

而能够活伏缨的高手,不是在武功上高绝,而是在内力上到达极高的境界,足以驾驭伏缨体内的阴寒气劲,想来想去,只有少林寺的方正大师。

李东壁将所想说了出来,范萦怀道:“这孩子中的寒毒都是因我而起,我带他去求方正便是。”

说着范萦怀就要带着伏缨离去。

李东壁将他拉住,接着说道:“他去找方正大师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但这中间却有个难点。”

范萦怀问道:“什么难点?”

李东壁道:“此处到嵩山少林寺有两三千里路,就算你骑着快马,至少也要十天八天,这孩子现在体内寒气太盛,能否撑到少林寺,实在是难说得很。”

范萦怀身子一颤,问道:“神……神医,那……那怎么办?”他感觉自己在此事上实在是无能为力,显得十分无助。

李东壁道:“我可以用银针制住他的心脉,然后让他服食龟息丹,将他体内寒气暂时克制住,可保他半个月内寒毒不会发作,只不过半个月内你必须要到少林寺,否则之后会怎样,连我都无法预料。”

范萦怀算了算,就算带着伏缨,每日走上两百里地,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道少林寺的了,若在平时,他肯定立即答应下来,但现在南宫家的人在后面追击,他便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官道,半个月能不能到达少林寺,他也不能断定。

李东壁道:“难道你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范萦怀道:“我……”

他刚说了个我字,就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李言闻,李言闻!快出来救命!”

李言闻似乎不在家,李东壁来不及听范萦怀的解释,匆匆走了出去。

范萦怀拉着伏缨的手,现在伏缨生死难料,他对来人是谁的好奇心都没有了。

他不好奇,伏缨却好奇,他说道:“师父,咱们出去看看,是谁在喊救命。”

范萦怀没有阻止他,伏缨当先跑了出去。

第三十七章 生死抉择

李言闻乃是李东壁的父亲,来人不管是谁,这么大呼小叫,总是十分无礼,就算来人所得伤病十分严重,也是不该。

李东壁走出去的时候,就带着一肚子气,别人要是这么喊他也就算了,这么无礼地喊他父亲,让他难以忍受,他走出去后就扬声问道:“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这时伏缨也走了过去,见到来求医的乃是七八个人,其中有三个人负了伤,伤势还不轻,可说是浑身浴血,那大大咧咧口中无礼的人一手托着一名伤者,一手倒提了一个西瓜大小的八角锤,他见到李东壁出来,恶狠狠地说道:“你可是大夫?快来给我兄弟治伤!”

李东壁身为医者,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但他见到这些人无礼的样儿,非但没有了父母心,反而生出一种厌恶之心,他说道:“请诸位到别处求医,今日这里不看病。”

那手提八角锤的凶汉问道:“为什么今日不看病?”

李东壁道:“我这里有了别的病人,今日没空,各位赶紧去别家医馆治伤去吧,晚了只怕耽误了病情。”

凶汉道:“我不管你跟谁治病,现在都得让那人等上一等,你先给我朋友治,哪有什么好说的?那人若是不服气,我的铜锤自会跟他好好说。”

说着,他不顾李东壁的反对,就要带着伤者进来,此时范萦怀从屋中慢慢走了出来,他很承李东壁的情,如今有人上门找事,他自然要为李东壁出头,他来到院中,对来人说道:“李神医的话想来你们没有听清楚,那么我好心再给你们说一遍,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要是惹得老子生气了,你们也不用去看郎中,直接去棺材铺子吧。”

凶汉见范萦怀不过一个瘦高的老头,看不出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听到范萦怀说话这么狂妄,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哪里来得老杂种……”

他一边骂着,一边将伤者交给身旁一个人扶着,自己则挥舞着八角锤向范萦怀轰来。

范萦怀叹了口气,无奈地从腰袢抽出长剑,剑光一闪,血光一闪,凶悍的八角锤连着他的右臂同时掉落在地,范萦怀轻描淡写地将剑上的血迹甩了甩,然后还剑入鞘,直到此刻,那凶悍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呼,他断臂处血如泉涌,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不过并没有昏过去,而是瞪着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范萦怀。

和凶汉同来的人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何……何人?”

范萦怀道:“凭你们还不配问老子的名号,给我滚,若是再让我见到你们,老子再割下的可就不是手臂了!”

不是手臂,自然就是脑袋,这些人如何不懂?他们连忙扶着断臂的凶汉,又将地上他掉落的手臂铜锤捡起来,转身就要离去。

就在这时,李东壁却忽然喊道:“等一等!”

这些人连忙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李东壁问道:“是谁伤了你们的?”

其中一人道:“是……是一名自称北斗……北斗先生的人。”

范萦怀身子一震,连忙问道:“你没认错?是北斗先生?”

这人颤抖着点了点头。

范萦怀又问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和他动的手?他此刻又在什么地方?”

这人道:“北斗先生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西堡镇,我们在街边和人起了争执,也没得罪他,哪知道他……”

范萦怀可没功夫听他说这些不相干的,他手一挥道:“滚吧!再让老子遇到你,老子就宰了你,别当老子说过的话不算数!”

这人倒也乖巧,他战战兢兢地问道:“不敢请教前辈上下,好让小的以后听到前辈的名号有所趋避!”

范萦怀也告诉了他:“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范萦怀就是我,你小子可记住了?”

那人道:“原来是飞天大盗范前辈,是小的瞎了眼!小的这就滚蛋。”

此时那凶汉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了过去,这些人相互扶着,迅速离去。

范萦怀告诉这些人名字也是有原因的,他怕这几人事后再来找李言闻和李东壁的麻烦,而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就相当于将这件事揽上了身,这些人想要找李家人的麻烦,就要先想想能不能得罪得起自己。

李东壁也明白这一点,他说道:“其实你亮不亮字号都一样,我和家父就要搬离这里了。”

范萦怀心道,怪不得你敢这么大胆地敢得罪这些江湖亡命之徒,但他表面上还是说道:“就算神医搬离这里,小心这些人心胸狭隘,还会找到你们,他们知道了我的名字,总该会有些顾虑,对了,不知道神医知不知道北斗先生此人?”

李东壁问道:“北斗先生?他是谁?”

范萦怀道:“北斗先生乃是西域武林中的一位传奇人物,武功之高,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既然去嵩山少林寺找方正,路途遥远,到了之后他也未必答应出手相助,眼下既然有高手在此,不知道由他来出手,能不能救得我这徒儿一命?”

李东壁道:“只需内力深厚超过令徒,且深谙真气运行之道的人,一般都可以尝试一下,这位北斗先生是西域人,不知道他修炼内力的法门是否和咱们中土一样?”

范萦怀道:“这倒不大清楚,不过只要找到他一问不就清楚了?李神医不知道有没有空……”

李东壁知道范萦怀是担心他走了后,那帮人又来找自己的麻烦,还有,他也担心若是这位名叫北斗先生的人不知道如何诊治伏缨,自己也能从旁指点一二,他说道:“好,我就陪你一同到西堡镇走一遭。”

说完,他收拾了一些行医所用的针灸之物,然后和范萦怀师徒二人出了门。

西堡镇距离李东壁这里不过十多里路,不算远,那些人挨了北斗先生的打,竟然不敢在镇上停留求医,也该是被吓破了胆。

路上,伏缨问道:“师父,我中的寒毒是否治不好了?”

原来范萦怀一直没有告诉他寒毒的眼中,刚才范萦怀和李东壁的一番对答被他听了去,他这才知道自己有多严重。

范萦怀安慰他道:“当然能治好,而且咱们还有两天治你寒毒的路子,这位北斗先生若是不懂怎么做,我还能带你去少林寺找方正大师,你别乱想。”

伏缨心思本就机敏,听到伏缨这么说,更加确定了自己生死难料,他忽然怔怔地留下泪来。

范萦怀见状忍不住说道:“就算治不好,大不了一死,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家谁道后来不都得死?别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的,让人笑话。”

话是这么说,范萦怀自己眼睛也有些红了。

李东壁转移两人的心思,他问道:“这北斗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跟他可有交情?”

范萦怀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过他的名头而已,听说北斗先生在西域隐居,很少来中土,不过每次出来,都会有不少中土武林中人向他挑战,但他从无败绩。”

李东壁道:“这么说来,这位北斗先生的武功已经天下无敌了?”

范萦怀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很多挑战北斗先生的人都是为的名利,而真正的高手则不屑于通过击败北斗先生来证明自己,所以说,他未必是天下无敌,也未必不是。”

李东壁道:“可是你跟他全然不识,他如何肯救助令徒?用内力化解令徒的阴寒之气,可是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北斗先生和你无亲无故,怎会白白耗费自己的内力呢?”

范萦怀道:“这又不然,北斗先生喜欢惩恶扬善,刚才那帮人被北斗先生打了一顿,多半这些人没干什么好事,既然他自负侠义之人,那么损耗一些内力来救我徒儿,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他暗暗做好了打算,若是北斗先生不肯救治伏缨,自己舍了老脸跪下来求他也无妨。

李东壁暗中叹了口气不再多问,他心知若是化解伏缨体内的阴寒气劲,绝非损耗一些内力,而是损耗极大的内力,所以此行有没有结果,谁都不好说,如果北斗先生袖手不问,那么就要自己出手,镇住伏缨体内的寒气,让范萦怀带着他尽快赶往少林寺。

三人来到西堡镇镇口时,却被人拦下。

拦住他们的人一共有六人,虽然面目陌生,但范萦怀还是隐隐感到不妙,他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拦住我们?”

其中一人冷笑道:“范萦怀,今日终于找到了你,我们是南宫家的人,来找你何事,你也是心知肚明,不用我们多说吧?”

范萦怀暗暗叫苦,哪里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会被南宫家的人追上?

此刻他就算否认自己的身份也无用,南宫治定然出卖了自己,告诉了他们自己的相貌。

他只好装傻:“不错,我是范萦怀,只不过你们来找我,我并未心知,更未肚明,不知道你们为何前来,几位不妨明言。”

其中一名叫做南宫沐的人怒道:“你自己做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想狡辩么?我们家的回……嘿,我不管你承不承认,现在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若伏缨不是因为体内寒毒需要即刻救治,范萦怀还会尝试着逃走,又或者为了保命,将南宫治给说出来,可是现在无论选择哪一条路,伏缨都将失去央求北斗先生出手化解寒毒的机会。

他该如何抉择呢?

第三十八章 兄弟相残

李东壁虽不懂武功,也能看出眼前拦路之人武功之高,怕都不在范萦怀之下,而且范萦怀又带着一个身负寒毒的孩子,强弱之别,显而易见。

正当他要问问这几位“南宫家的人”到底和范萦怀有何仇恨是,范萦怀忽然抽出了剑,他说道:“现在我没空跟你们走,我徒儿身中剧毒,要进镇子找人救治,你们要找的东西并不在我身上,若是你们相信我,就放我过去,等我徒儿身子安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原委,如若不然,你们南宫家以多欺少,我范某人只好以命相拼了!”

范萦怀所言句句是实,然而这六位南宫家的人却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就连他说伏缨中了剧毒,他们看着伏缨面如常人,只不过脸色苍白了些,哪有中了剧毒的样子?

南宫沐简直被气得笑了,他说道:“别说你徒儿没中毒,就算中了毒,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范萦怀,你到了此刻还想用花言巧语让我们放你走么?你不免太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范萦怀一时百口莫辩,不过他既然下定决心,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伏缨,因此他痛下决定道:“好,我范某人跟你们走,只不过这位大夫和我这徒儿,你们让他们离去,我一任你们处置便了。”

说着,他将剑送回鞘内。

南宫家的人虽然武功高强,可是也不愿和范萦怀拼命,他们养尊处优惯了,好勇斗狠之心已经消减了很多,南宫沐正要答应下来,旁边的南宫湖道:“慢着!不能让那孩子离开,你们忘了,南宫墨说过的,偷盗那回春璧的,乃是一个孩子,我看,多半就是范萦怀的这个徒儿,不能让他走脱了。”

范萦怀大怒,他又将剑抽出,正要拼命,远处又走来两人,南宫沐一见之下便喊道:“南宫治和南宫墨也来了!”

见此情形,范萦怀心中绷紧的弦松弛了些,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全都起源于南宫治让自己去偷回春璧,而自己也将回春璧交给了他,如今他来的正好,就算他不肯放过自己,总也知道回春璧不在伏缨身上,能够放伏缨离去。

南宫家的轻功果然不弱,南宫治和南宫墨联手而来,看着相距挺远,但两人每踏出一步,都近了很多,这是武林中较为高深的缩地成寸的功夫,在范萦怀眼中,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轻功。

南宫治来到几人跟前,故意不去看范萦怀,而是先问南宫沐:“怎么了?”

南宫沐道:“嘿,这位就是到咱们家偷东西的正主儿,范萦怀,还有他的徒弟,我们想要带他们回去,他们不肯,正要动手呢,你们来得正好,咱们一起出手,将两人捉拿回去,细细拷问他把回春璧藏在哪儿了。”

南宫治转身问范萦怀:“此事可是你干的?”

他自然是在明知故问,不过范萦怀却觉得南宫治肯定不会允许这几人将自己师徒二人带回去审问,因为自己就算招了是他指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了?因此他也不揭破南宫治的虚伪面目,反而配合地说道:“你们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是我干的?”

南宫治面目表情地对南宫沐道:“看来他不肯承认。”

南宫沐道:“当贼的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是贼,咱们将他们带回去一问便知。”

南宫治道:“好!就这么办!”说着他拔出剑来,一旁的南宫墨也跟着抽出了剑。

范萦怀顿时感到不妙,就算是六名南宫家的人自己也不是敌手,何况是八人?更何况还有武功仅次于南宫渊的南宫墨在此?此人的虚无缥缈功已经练到了八重,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难逃生天了。

但他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也提剑准备竭力一拼,将老命送在这里便是,在江湖上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涯,他也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个下场,只不过伏缨也跟着自己一起送命却是无辜。

范萦怀心中暗道,对不住了伏缨……

一旁的李东壁倒是冷静,虽然对方刀兵相加,但他却无反抗的意图,当然,他也没有反抗的本事,干脆就束手站着,任凭命运来捉弄自己算了。

南宫治和南宫墨都提起了剑,南宫家的剑法叫做天人剑,其实是天人合一剑,剑法凌厉无比,绝非范萦怀的飞雪剑法所能抵挡。

两人率先动上手,其余南宫沐以及南宫湖等六人也相继抽出了剑,准备围攻范萦怀。

蓦地,异变陡生!南宫治和南宫墨两人各以一招天人剑的绝招出招,但出招的目标却不是范萦怀,而是南宫沐等人,两人突然发难,武功又比南宫沐等人高上许多,在他们没有防备下,两人各自杀了两名自己的兄弟,先前阻拦范萦怀的六名南宫家的人转瞬间就倒下了四人!

剩下两人则是南宫湖和南宫洋,两人仿佛见了鬼,一边抵挡南宫治和南宫墨的攻击,一边惊慌失措地叫着:“南宫治……你们疯了!为何对我们下手?”

南宫治和南宫墨却没有回答他的话,两人闷声不响只是疾攻,很快,两人就将南宫湖和南宫洋刺死当场。

看着这几人死不瞑目的样子,范萦怀和李东壁等人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范萦怀提剑退开两步,心中只喊,这两人疯了!他们不对付自己,反而杀了自己的兄弟,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然后南宫治和南宫墨杀了六名自己的兄弟后,却对范萦怀并没有了敌意,两人将剑上的血抹拭干净,送回鞘内,然后南宫治对范萦怀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不杀你们,反而杀死自己人,是不是?范萦怀,你此刻心中想必认为我们两人发了疯了,是不是?”

范萦怀尽管心中所想并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向自己的兄弟动手?”

南宫治向倒在地上的六人啐了一口道:“我就算当他们是兄弟,他们也不会拿我当兄弟,何况也不是亲兄弟,我们两人从小受够了他们的欺负,就算到了现在,他们也一样鄙视我们,说我们是妾生,呸,妾生的难道就不是南宫家的人?难道就不是人了?现在他们竟然还敢排挤……”

南宫墨在一旁打断南宫治的话道:“不要多说,一会有人经过,难免惹起混乱麻烦,先将尸体处理了再说。”

南宫治对范萦怀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你,杀你对我们也没有好处,但现在你们要帮我将尸体抬到那边的林子里。”

范萦怀只得照做,好在他和南宫治以及南宫墨三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三人每人提着两具尸体,将六具尸首送入了树林中外面看不到的地方。

南宫治道:“这位不会武功的人是谁?”

范萦怀道:“是当世神医李东壁先生。”

南宫治肃然起敬,对李东壁道:“我这人生平最尊重的就是救死扶伤的大夫。”

李东壁冷然道:“你们兄弟都可相残,又怎会将我这个不相识的人放在眼里?”

南宫治苦笑道:“看来神医先生是对我们有所误会,我们这叫反抗,而不是行凶,偿若我们不先动手,等这些人做了主后,我们两人就要被除去了,我们两人的武功是南宫家后一辈人中的佼佼者,原本家规就是让武功最高的人承接家主之位,但家父却听信枕边之人,要立嫡子为家主,到时候我们两人在南宫家可就没有了立足之地了,嘿,何止没有立足之地,我们将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要被他们宰了,我们若干违背,还要背负叛徒之名,与其如此,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范萦怀心中还有疑问,他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南宫渊查明真相,亲手处置你们么?”

南宫治哈哈大笑道:“这件事上范老可算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范老不愧是飞天大盗,竟真能将回春璧偷到手,家父没有了回春璧用来克制体内紊乱的真气,已经散了功了,现在性命虽然无碍,可是已经不能威胁到我们二人,南宫家谁是家主,还要看谁的武功最高!”

范萦怀道:“你跟我们说了这么多的隐秘,难道要杀人灭口?”

南宫治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们处理完尸体后就各走各路,我跟你们说起这些,就是让你知道,我们南宫家的前任家主是被你范萦怀所害,所以才会武功尽失,从此以后,你只要守口如瓶,咱们也不会再联系,否则,自会有南宫家的人找上你。”

范萦怀讶然:“你们就这么相信我?”

南宫治道:“我们打听到你范萦怀声名不错,江湖中的朋友也多,我们行为虽然狠辣些,但都有其不得不做的原因,我们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对付一个没有必要的人,我南宫治欠你范萦怀一个人情,我们不杀你,咱们就算扯平了吧,怎么样?”

范萦怀自然无话可说,点头答应,他感到南宫治此人绝不简单,当然,从他口中说来,不杀自己,也怕杀了自己惹来麻烦。

既然南宫治和南宫墨放过了他们,三人便赶紧离开这里,以防南宫治忽然反悔。

三人进了西堡镇,要找到北斗先生给伏缨治疗寒毒,寻找北斗先生的过程中,范萦怀屋子不敢相信南宫治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他总感觉这里面还有什么阴谋而他却想不出来。

在一个偌大的镇子里找一个人,就算不如大海捞针般困难,也相去不远了,三人转悠一圈没有任何结果,范萦怀正要去饭馆客栈一类的地方寻找,还没开始去找,就先遇到了一个乞儿。

第三十九章 青黄之争

这乞儿唱了个喏,对两人伸出手来,一副不给钱就不走的无赖样儿,范萦怀别说现在正着急找北斗先生,就算是在平时,也没耐性跟一名乞丐纠缠,他浑身摸了一遍,除了几张大额的银票外,竟然没有一点碎银子或者铜板之类的。

若是不给,则陡然和这乞儿纠缠许久,他问李东壁:“先生身上可带得铜钱?”

李东壁歉然道:“我身上从不带……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此章节g,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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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今日头条——“大马宗师突破九品,征战全球!”“小马宗师问鼎至高,横扫欧亚!”“乔帮主再次出手,疑似九品大宗师境!”“股神宝刀未老,全球宗师榜再入前十!”“……”看着一条条新闻闪现,方平心好累,这剧本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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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剧本不对

2008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网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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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8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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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8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网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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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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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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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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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8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t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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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

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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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除恶务尽

西堡镇以北二十多里地外,果然有好大一座山,远远地就能看到,山如伏象,如蹲虎,似盘龙,山上有的地方郁郁葱葱,林木茂盛,有的地方山石嶙峋,十分丑怪,因为这座山树林斑驳,好似癞痢头上一块有毛发一块秃噜一般,故而当地人都称之为癞痢山。

而癞痢山只不过是最外面的一座山头,山头向西北延绵极广,乃是祁连山的一座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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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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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新八一中文网首发s://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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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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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以毒攻毒

范萦怀冲过去,持剑准备刺死这些孩子,这叫做斩草除根。

北斗先生连忙何止了他:“住手!范兄,不可对孩子下手。”

范萦怀愕然道:“先生不是说除恶务尽么?这些山匪的孩子长大以后……”

北斗先生打断了他的话:“我说的除恶务尽,是指那些杀人如草芥,不将百姓安危当回事的匪徒,这些孩子什么都没做过,以后若能受到……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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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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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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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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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新八一中文网首发s://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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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师命难违

李东壁对着北斗先生的背影道:“这位北斗先生施恩不望报,乃是为真正的大侠士。”

范萦怀因为伏缨寒毒消解,心情大佳,他闻言嗤道:“他是真正的大侠士,我就是假的大侠士了?”

李东壁懒得搭理他,他又给伏缨把了把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对范萦怀道:“行了,他体内的寒毒真个到了阴极而阳生的地步,多亏了北斗先生损耗真……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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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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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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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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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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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网手机端:https://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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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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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弥天大祸

到了入学这一天,陆老先生亲自带着伏缨道赵圩子去武场,缴纳了资费,共十贯钱,除了学文习武外,每日中时还管一顿饭,陆老先生甚是满意,带伏缨见过了教他的武师,武师名叫杜盘根,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就是一副好汉的模样。

陆老先生让他给师父磕头,伏缨心道我是金手门的传人,已经有了师父范萦怀,怎能另拜他人为师?因此拒不磕头……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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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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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ァ新ヤ~8~1~中文網<>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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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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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因祸得福

且说伏缨在武场闯了祸,而杜盘根又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他吓得赶紧逃走,不知不觉间他施展出了踏月功,脚踏九宫八卦奇步,别说杜盘根,就算一般武林中人施展轻功也未必能追得上他。

伏缨怕赵大财主家的人派人揍他,慌不择路下,他跑进了一片树林,这片树林十分稠密,伏缨又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人在树林子不断奔跑,只为逃出生天,……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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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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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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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ァ新ヤ~8~1~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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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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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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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新八一中文网首发s://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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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

第四十五章 喜忧参半

翌日清晨,范萦怀做好了早饭,吃过饭后,陆老先生就要送伏缨去武场,伏缨自然不愿去,可是他又说不出理由,陆老先生十分生气,伏缨眼望着范萦怀,希望他出来救场。

范萦怀清了清嗓子道:“先生,我虽是一个下人,但是我觉得还是没必要让伏缨去跟着那只会耍把式的武夫习武,再怎么练,最多不过练得和那杜盘根一般。”

陆老先生道:“胡闹,人家可是赵大财主请来的武学高手,你有不懂武功,如何可以随便指摘别人?”

范萦怀见他:“对了,忘了告诉老相识,老朽也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虽然有些贻笑大方,但比之什么杜盘根之流,还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先生非要让伏缨习武,不如跟着我学两招好了。”

陆老先生看着范萦怀年老力衰的相貌,心生怀疑,口中说道:“夫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是不仁也,你……”

化为落音,范萦怀已纵身一跃,轻飘飘地上了房顶,接着又纵身而起,人来到半空,看着他惊险的动作,陆老先生吓得几乎不敢直视,心道,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岂不是要将他这把老骨头摔得粉碎?

可是他却没想到,范萦怀既然能够跃到这么高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担心摔着,他人在空中,大袖飘飘,犹如御空飞行,范萦怀双臂向下急挥,借着袖子挥舞的力道,反击出一股升腾之力,这股升腾之力虽不至让他再往上升,但落下来的速度却变缓了。

等到范萦怀慢慢落下,对陆老先生道:“如何?我这手功夫也还使得?”

陆老先生讶然:“以阁下的身手,何用委屈在我这里做个下人呢?”

范萦怀一时语塞,不过好在他脑袋灵光,而陆老先生又为人迂腐,他说道:“我年纪大了,会些拳脚又如何,总不能去给人看家护院,又不想道街头卖艺,而且我饭烧得好,在这里做工,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岂不胜于在外面打打杀杀?”

陆老先生点了点头:“那也说的是,只不过这小子不愿去上学,可是我连他学资都已经交了,这,这不是白花钱了么?”

范萦怀闻言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两碎银子递给陆老先生道:“你给武场的十贯钱,人家换成了银子,昨日给了我,我差点忘了给你,你看,这不就解决了么?”

陆老先生将信将疑地将银子接过来,再无话可说,只得对伏缨嘱托道:“不管跟着谁,都要用心去学,明白了么?夫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要做一个乐之者。”

伏缨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心道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师父学习了。

可是好景不长,两日后,伏家村有人送了信来,伏缨的后娘陆凤娇生了个大胖小子,让陆老先生择日前去吃满月酒。

这对伏缨的父亲伏风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甚至对他后娘陆凤娇,对他外公陆老先生来说,都是好消息,唯独对他伏缨不是,伏缨还专门问了那人,父亲可有问到自己,那人摇了摇头,并说道:“他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过问你一个小孩子家的事?陆老先生,恭喜恭喜啊。”

伏缨失望极了,陆老先生得了这个喜讯,给报喜的人一吊钱,那人喜滋滋地去了。

陆老先生喜得外孙,十分兴奋,他张罗着买红纸,买新衣,买这买那,甚至还要给伏缨买一身光鲜的衣服,准备让他穿得漂漂亮亮地回伏家村,一起庆贺,伏缨闷闷不乐,陆老先生一人独乐乐,也没有注意到伏缨的不快。

范萦怀自然是明白伏缨的心情的,他说道:“就算这个弟弟不是你亲弟弟,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伏缨摇了摇头。

范萦怀想起初见他时,他后母对他的虐待,明白了些他的担忧,只不过此事在人而非在理,难以劝慰,只得任其自己接受。

陆老先生这两日容光焕发,他早年丧妻,独自开着一间私塾,拉扯陆凤娇长大成人以及出嫁后,自己就过着一个人的生活,虽然有老仆方管家陪伴,但毕竟话不投机,生活可说过得十分孤独,如今有了外孙,一种开枝散叶有了延续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天晚上,范萦怀做了一大桌饭,三人围桌吃得正欢,陆老先生心情不错,甚至破例喝了二两酒,范萦怀忽然说道:“陆老先生,小徒……伏缨现在已经小有所成,我准备带着他到江湖上历练历练首发

陆老先生几乎要傻了眼,伏缨不过六岁,范萦怀却要带着他去历练,这不是在开玩笑么?他说道:“伏缨年纪小,就算再学,又能到什么地步?历练什么的,如何提起?”

范萦怀道:“伏缨在习武一事上可说是天资颖慧,伏缨,你去给陆老先生路上一手。”

这是师徒俩预先商量好的,伏缨会意,从椅子上下来,来到一旁,拿起一根手臂粗细的瘤木棍,陆老先生道:“快将棍放下,这里乃是吃饭之地,哪里能让你耍得开?别讲桌上的盘子和碗打破了。”

伏缨道:“外公放心,我不是耍棍法,而是让师父看看我的掌力。”

他左手将瘤木棍立着,并向身外倾斜一些,接着右手成掌,用掌缘劈向瘤木棍,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瘤木棍从中而断。

陆老先生看得目瞪口呆,他接过断了的瘤木棍仔细看了看,端口簇新,乃是新折断的,并非两人做戏,范萦怀一见陆老先生检查断口,就知道他的意思,他对伏缨道:“好徒儿,将剩下的棍子也都击断了。”

伏缨从外公手中接过断棍,将一端放在地上,人蹲下来伸出右掌,一掌下去,又将这半根瘤木棍也击断了。

瘤木棍虽是木棍,却坚硬之极,伏缨小小年纪,似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之斩断,手上力道可想而知,他叹服道:“想不到范师傅竟能将他调教得这么厉害。”

范萦怀哈哈一笑,问伏缨:“你吃饱了么?”

伏缨点了点头。

范萦怀道:“那好,你先回屋,去练一会内力,我跟你外公有些话要说。”

伏缨乖乖地走回屋子。

原来两人早就商量好,由范萦怀来跟陆老先生交涉,伏缨身为金手门的弟子,不能总窝在这里,他现在体内真气充沛,轻功也入了门,正好可以带着他到江湖上闯荡一番,学习金手门最根本的功夫,偷盗之术。

无论是从别人身上取到东西而不令对方所觉,还是潜入别人宅院中,都不是口述一番,亦或者闭门造车能有结果的,而是必须通过一次次的经历,来达到熟能生巧,因地施宜的水平。

伏缨生怕外公不同意,心中忐忑不安,他对父亲失望,对后母厌恶,对新出生的兄弟更是只有怨恨而无亲情,而陆老先生除了夫子之道外,其余一切都是昏庸无能,伏缨也早待得气闷了,不如离家而去,双方欢喜。

陆凤娇若是知道他愿意主动离开这个家,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伏风此后打猎所得,还不都是他们娘俩的?

想着这些烦心事,伏缨心绪难宁,也不敢修炼内功,怕内息因为杂念而紊乱,偿若走上岔道进而走火入魔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着陆老先生或是答应让他离开,或是不答应,答应的话,天下之大,岂非可以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再也可以不用在家受到冷遇了,而如果陆老先生不答应呢?伏缨心中患得患失,忽喜忽忧。

好在范萦怀佷快就回来了,伏缨连忙迎了上去,问道:“外公答应了么?”

范萦怀本着个脸,似乎一副生气的样子,伏缨的心忍不住沉了下去,还没等他问清情由,范萦怀的脸上又由生气变为微笑,他笑道:“还有为师说不妥的事么?你外公答应了。”

伏缨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原来向他师父这么一本正经的人,有时也会跟他开个玩笑。

范萦怀见他的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给他泼冷水:“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家人了,又有什么好高兴的?虽然你后娘对你不好,你外公和你没什么感情,可是你父亲还是很疼爱你的啊。”

伏缨道:“可是父亲有了后娘,有了新的儿子,就算对我好,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我了,就像有人给我苹果吃,要么就给我一个,要是给我一半,我是不会要的。”

范萦怀叹道:“傻孩子,这怎么能一样呢?”

伏缨道:“说不定我以后会想起他,不过我只有他这一个爹,但他除了有我之外,还有后娘还有其他的儿子,我不想这样。”

范萦怀劝无可劝,只能说道:“你自己不后悔不留恋就行,好了,以后咱们师徒两人便一起相依为命了,为师丑化说在前头,以后你若是不听师父的话,师父也绝不会因为你无亲无故或者年幼,而轻饶你。”

伏缨可怜兮兮地说道:“师父,我听你的话便是,你……你别这么凶。”

范萦怀一阵爱怜之意油然而生,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来,怕伏缨找到自己的这个弱点,恃宠生娇,他说道:“天晚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咱们准备准备,先送你外公去伏家村,咱们再走。”

伏缨愕然:“明天就走?这么急?”

范萦怀道:“你不是想早些离开这里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他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但真得要走了,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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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考较轻功

翌日,三人吃过早饭,范萦怀出去雇车,家里只有陆老先生和伏缨两人。

陆老先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伏缨说道:“此后没有亲人在你身旁,你跟着范师父,一定要好好听他的话,学好本事,夫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你将这句话记牢了,以后严格按照这句话去做。”

伏缨点了点头,……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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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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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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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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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仗义执言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准备吃晚饭的时间,这家饭馆虽然地处偏僻,可是生意却好,原来这家酒馆不仅酒价低廉,而且出售的鸡爪鸡头都极为美味,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食客往来不绝,有许多人都是慕名而来,边吃边赞,汪九成越是想找一个清静之地,越是不可得,饭馆里很快坐满了人,坐不下时,见到汪九成桌边只他一个人,有两人没了位子,对汪九成说道:“劳您的架,这旁边可有人坐?”

汪九成摇了摇头,那人拱了拱手,招呼另一个人:“咱们就在这里挤挤得了,这家店生意真不错。”

也不等汪九成同意,两人就坐了下来,还是招呼跑堂的上酒上菜,汪九成抬头看两人时,一人肥肥胖胖,有些商人的模样,另一人虽然精瘦且黑,但颇有气度,看来也不是常居人下之人,这人都是大大咧咧的人,和汪九成同桌而食,颇不礼貌,也许是看汪九成穿着有些破烂,亏得他今日没有带着他招牌的紫竹棒和酒葫芦,否则饭馆这么多人,说不定会有人认出来他。

汪九成自顾自的喝酒,也不去搭理他,这两人果然是生意人,坐下来就开始说他们买卖的事,两人做的都是黄河奇石的买卖,奇石这种东西华而不实,穷人用不着,唯有大户或者贵人家中才会摆放几件,当然是为了炫耀之故,两人等到酒菜上来,依然说个不停,汪九成对他们的买卖丝毫不感兴趣,奈何两人就坐在桌对面,想不听而不可得,他听两人说起有的石头像东坡肉,有的石头上显现神仙的轮廓,有的上面有花鸟虫鱼,有的石头本身就像宝石一样晶莹剔透,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汪九成从没研究过这些东西,没想到普通的石头,竟然有这许多品种样貌,他权作听书,边吃酒边啃着鸡爪子,边听二人说话。

二人说了半天,话风忽然一转,谈到了今日轰动洛阳的大惨案,也便是周成荫家被灭了门的惨案,两人说到这里,禁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谈论,仿佛怕被别人听到就会惹了事端,有像怕凶手就在附近,若是听到他们说起有损凶手的话,说不定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其实他们有些多虑了,整个饭馆里的人所谈论的,几乎都是这件事,在洛阳城中生活的人,谁家没在周记布行买过布?就算没有买过,也该见到过,洛阳城发生了这么轰动的事,众人闲谈之际,又怎能不提起此事?

其中一人说道:“顾兄,你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真是惨不忍睹,不过我听说那凶手已经被捉到了,却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这名被称为顾兄的人说道:“你知道得都是别人瞎传的,我有个朋友在衙门,我听他说,那名少年未必是凶手,一名少年怎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恶行?三十多口人,他一名年轻人如何做得了?肯定他是被冤枉的,下手的人另有别人。”

另一人愕然:“顾兄怎能说得如此肯定?难道年轻人就不会做坏事?我听说他是少林寺的弟子,少林寺武功甲于天下,杀死这么多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顾兄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指这名少年身上带着上百万两的银票,而衙门搜索过,周家的财物都没有丢,也就是说这上百万两银票都是从这名少年身上找到的,你想想,谁有了一百万银票,还会做出这种恶行?”

另一人破不同意他的看法:“照你这么说,有钱人都是好人了?说不定就是这名少年做下的事,听说周成荫有九房妻妾,这名少年也许就是因为看上了其中一人,所以才色胆包天,做下这等残酷之事,你知道,少林寺乃是禁欲之地,他就算是俗家弟子,听说也是吃素的,而下了山以后,说不定就此把持不住……”

两人正在争论周家的人到底是不是这名少年所杀,言语间对刘苏儿丝毫不敬,而且越说越是没谱,汪九成神色不渝,正想为刘苏儿打抱不平,起身发难,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人正想坐下来,听到这两人的谈话,他来到那名被称为顾兄的人旁边:“这位朋友,既然你和衙门有些交情,我想问问你,这名少年叫什么名字?”

汪九成人坐在阴影中,来人一时没有看到汪九成,汪九成却听他声音感到耳熟,抬头看去,正看到那人的样貌,汪九成一呆之下,心中说道:原来是他,又怎会这么巧的?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刘苏儿打过交道的烂赌鬼欧阳九。

这名叫做顾兄的人说道:“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欧阳九相貌粗豪,人却极有谋略,他用激将法:“我猜你根本就是在吹牛,其实你也不知道。”

顾兄见到他轻蔑的眼神,忍不住说道:“那名少年叫做刘苏儿,我怎的不知道了?”

欧阳九愣住了:“刘苏儿?怎么会是他……刚才你这家伙还说他是什么色胆包天?他是我的兄弟,我若再听到你说他一句坏话,老子活剥了你!现在给我滚吧。”

两人还要逞强,欧阳九一手抓起一人,就要扔出饭馆,饭馆里其他的人见到这边打了起来,欧阳九相貌又显得非常凶恶,顿时饭馆里的人纷纷向外跑去。

汪九成忽然说道:“欧阳九,你在这里耍什么横?”

欧阳九这才注意到这边做的竟是丐帮帮主汪九成,他连忙将那两人放下,向汪九成说道:“汪帮主,是你?你老人家也在这儿!你听听,这两个家伙嚼的什么口舌?”

汪九成说道:“我知道,你坐下来说话。”

欧阳九向那顾兄两人瞪了一眼,两人吓得落荒而逃,连饭钱都来不及去结,饭馆掌柜气得直跺脚,欧阳九这才坐了下来,他看了汪九成一眼,然后向掌柜的说道:“今天饭馆我包了,你们不用再接别的客人,这锭金子估计也够了。”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金子扔到柜台上,掌柜的拿到金子,看得出这锭金子足够弥补他的损失还有余,他马上和跑堂的一起上了门板,果然乖乖地关了门不再招呼食客。

汪九成说道:“想不到你出手挺大方的。”

欧阳九讪讪地笑道:“汪帮主说笑话了,这都是赌金,不花掉迟早也要输掉。我今天一进城,就听到了什么周府,什么灭门惨案,刚才那人竟然说是刘苏儿见色起意,杀了周府满门,你说说,这……”

汪九成说道:“这事当然不是他做得,他是受人诬陷,我正准备今晚去周府查探一番。”

欧阳九问道:“汪帮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九成见时间还早,就跟他说了,欧阳九听他说完打更人陈罗锅被人用毒蛇害死之后,他拍着大腿说道:“刘苏儿定然是受人诬陷无疑,不过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手脚这么利落?否则不会让刘苏儿自己都认为自己是凶手。”

汪九成说道:“唯一的线索只有那条漆黑星,我看凶手极有可能是从漠北鞑靼那边过来的人,只是除此以外,其他什么线索都没有。”

第四十九章 善恶有别

先前那帮恶丐的给伏缨留下了极坏的印象,因此他一见这叫花子打扮的汉子,还以为是和那些叫花子是一伙的,差点吓了他一跳,他不答反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这名叫花子道:“我想干什么?哦,我只是从这里路过,见你来来回回地走动,感到奇怪,所以问问罢了。”

伏缨试探着问道:“你可是丐帮的人?”

此人失笑道:“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知道我们丐帮,不错,我就是丐帮的人,你是哪里人啊?”

伏缨心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那就绝对错不了,他一言不发,忽然伸出拳头,向这名叫花子击来。

这名叫花子见他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也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他想道,你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能有多大力道?因此任他小拳头击中自己身上,并没有闪避,更没有反抗。

而伏缨的出手也是大有道理,刚才那番人自称是丐帮的,和此人那还不是一伙的?现在他师父范萦怀正和一群叫花子埋头苦战,谁胜谁负还不好说,偿若再有人加入战团,他师父说不定就会败给那些人,因此他想仗着自己轻功高明,将此人引走。

不过伏缨不知道怎么将人引走,只能先偷袭此人一拳,然后转身就跑,引得那人过来追,而他则施展踏月功,这人也未必能够追得上。

这名叫花子打扮的大汉本以为小孩子打在身上不会疼,何况他武功不低,根本就没将这小孩一拳放在眼里,却不料他马上就为自己的大意而付出代价,伏缨虽未习过武功,但他这一拳里蕴含着阴寒气劲,竟打得这条大汉痛得弯下腰来。

伏缨自己也想不到,这一拳竟会这么容易得手,不过他得手后立刻转身逃走,不敢停留。

这壮汉气得哇哇大叫,他一边喊着:“好你个小鬼!”一边向伏缨追去。

但伏缨施展开踏月功后,奔跑起来的速度极快,以这壮汉只能,都要全力以赴,不过他越追越感到惊心,这孩子看容貌不过五六岁,最多六七岁,如何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以及这么高明的轻功?

原来这名叫花子打扮的汉子正是丐帮兰州分堂的堂主丘启明,能成为丐帮分堂堂主者,都是丐帮中身手一流的人物,而兰州分堂因为和西域较近,堂主的身手更是诸堂主中的佼佼者,否则何以应对西域武人的启衅?所以在丘启明看来,别说一个几岁的孩子,就是普通江湖中人给他来这么一拳,也不会让他疼得这么厉害。

所以他追赶伏缨,除了气愤,更多的是感到好奇,他心中更在疑心,是否自己看走了眼,这孩子不过是相貌看起来是个孩子罢了,实则不过是个成年的侏儒,不然怎么解释他身上深厚又阴寒的内劲?

只不过伏缨跑得太快了,金手门的踏月功又岂是浪得虚名的?丘启明在后面大喊:“等等!停下!我不会伤害你!”

伏缨边跑边心中想到,我若是相信你的话,那才是真傻。他心中充满了欢愉,感到自己能够为师父范萦怀做些什么,报答一点师恩,是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

他对踏月功走得十分娴熟,而且他最擅长的还是往前跑,加上他又怕身后这名恶丐追上自己,哪还不得将自己痛打一顿,甚至会要了他的小命?因此他全力以赴,只为逃出生天,至于会不会跑得远了,无法和师父范萦怀汇合,他现在也想不到这么多。

丘启明见伏缨跑这么快,又是好气又是骇然又觉好笑,不过他身为丐帮堂堂一名堂主,又岂是好惹的?他见伏缨跑得太快,纵使追上他,自己也会大损内力,因此他放弃了蛮力去追,而是查看地形,前方有一座山丘,他推断伏缨不会翻山而过,而是会从左首绕过山丘,他常州这一条路,知道穿过右边的这片树林,右首还有一条宽大的官道,不断伏缨是谁,都绝不会向他这么熟悉道路。

为了追上伏缨问个明白,丘启明穿过树林,然后向山丘那边追去,还没追几里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听起来是匹好马,丘启明停了下来,站在路旁准备给马让路,等到他看到快马上坐着的人穿着一身官服时,丘启明不欲和官府的人产生矛盾,让丐帮的人难做,便准备等这一人一马过去再行。

哪知道这匹马却在他身边停下,马上之人手持马鞭佯作要抽打丘启明,等丘启明下意识地一躲,此人哈哈大笑起来:“兀那臭要饭的,我问一件事。”

丘启明不想和官府有矛盾,可不是怕了官府的人,此人如此嚣张跋扈,让他心中火发,他强忍着怒气,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想不到此人见到丘启明这么问,竟然首先发起怒来:“老子问你话是你的荣幸,给老子摆什么脸色?嗯?我问你,你给老子摆什么臭脸?”

说着,一马鞭抽奖过去。

到了此刻,丘启明哪里还管他什么官府不官府的?他一把抓住抽过来的马鞭,然后对此人说道:“滚你奶奶的臭鸭蛋!给老子滚下来!”

然后他用力一扯,加上这一声暴喝让此人心惊胆战,这位官老爷在马上也坐不住了,“哎呦”一声摔下马来,丘启明怒火未熄,又一脚将这位管老爷踢进了旁边的沟渠中,口中还骂道:“再让老子看到你作威作福,就要了你的命!这次且饶过你,不过这匹马,老子要牵走了!哈哈!哈哈……”

这位管老爷人在沟渠中,见状顾不得身上痛楚,大声疾呼:“来人呐,有强盗!有强盗抢马啦……”

丘启明哪里还会理会他?上了马后连忙打马离去,他这一纵马疾奔,立刻发觉胯下的马是匹好马,他不识官服,不知道骑这匹马的人的官职,但能骑这样的好马,又这般耀武扬威的,定然官职不小,此人也是倒了霉,丘启明不去惹他,他反倒惹到丐帮堂主头上。

有了快马,再加上丘启明所行的官道又比伏缨逃走的路要近上不少,一顿疾驰下来,他抢先来到了山丘之后。

伏缨一阵疾奔,虽然内力充沛,但毕竟身体还是孩童的身体,渐感筋骨酸痛,可是他担心这叫花子追上了,因此一口气跑了三十多里,他回头看了看,那名叫花子似乎已经被他远远地甩在后面,他这才放慢了脚步,慢慢走着路,如此一来,他彻底和师父范萦怀断了联系,就算师父将那群恶丐教训一通之后,怕也找不到自己了。

一边想着,伏缨一边绕过了山丘,准备在善后躲一会,然后再顺着原路返回。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臭要饭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为何不好好做工,却去乞讨?自己一定要苦练本领,以后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伏缨有这种想法,也怪不得他,也是范萦怀没有时间教导他江湖上的事务,其实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以仁义为宗旨,绝非他想的这样,他今日所遇的那些凶恶的乞丐不过是丐帮中的一小部分人罢了,天下哪个帮派又没有害群之马了?

走着走着,伏缨一抬头,见到前面有一人骑在马上,正脸露微笑地看着他。

此人正是丘启明,他提前来到伏缨必经之处等候,这次他看得分明,伏缨绝对是个小孩,而不是什么已经成年的侏儒。

伏缨见到他,却像见了鬼,转身就要跑,这次丘启明已经有了准备,又怎会再让他逃走?再加上伏缨受惊之下慌不择路,很快被丘启明骑着马自后赶上,伸手将他捉住。

丘启明翻身下马,来到伏缨面前道:“小兄弟,我想问问你,我好生跟你说话,你为何上来就打人?”

伏缨跑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们这些叫花子,没有一个好人?”

丘启明愕然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是你先动手打的我,怎么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伏缨说道:“你不用假惺惺地这么跟我说话,你们欺负老人,又要对付我,你们迟早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到伏缨这么说,丘启明反而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他放开伏缨,温言对他说道:“你见到有像我这样的叫花子欺负老人了,是不是?”

伏缨点了点头:“不错,我看不下去说了他们两句,他们就骂人,还要打人。”

丘启明皱起了眉头,问道:“你可记得这些人叫什么名字?你放心,我不是跟他们一伙的,我是专门对付坏叫花子的。”

伏缨半信半疑:“当真?”

丘启明道:“当然,我用性命发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伏缨便结结巴巴,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将今日面摊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丘启明听说伏缨的师父和这些恶丐打了起来,他连忙说道:“不好!别让你师父吃了亏,咱们快过去看看!”

见到丘启明着急的样子,伏缨问道:“你不会骗我带你过去,你反而帮着他们对付我师父吧?”

丘启明道:“当然不会,我如果骗你,我是小狗。”

在伏缨的眼里,是小狗比用性命发誓更管用,伏缨立时便相信了他,丘启明上了马,然后将他抱在身前,纵马原路返回,向伏缨指点的方向赶去。

第五十章 随风转折

还没有赶到面摊,半路上,两人一马就遇到了范萦怀。

范萦怀见到马上一个乞丐带着伏缨,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以为是刚才那群叫花子的同伙挟持了伏缨,距离很远他就喊道:“将孩子放下!”

相隔这么远,伏缨没有看出来迎面而来的人就是师傅,但声音传来,他立刻认了出来,他大喊:“师父,我在这儿!”

伏缨不过是和范萦怀打个招呼,也并没有想到此举会引起误会,丘启明低头问伏缨:“那就是你师父?”

伏缨回答:“不错,他就是我师父。”

范萦怀怕这名乞丐带着伏缨跑走,相距还有数丈时,他就抽出长剑,忽然向丘启明掷了过去,希望能用飞剑斩杀他于马下,好让伏缨趁机逃走,他既认定了伏缨是被他挟持,出手自然毫不留情。

以范萦怀的功力,这剑轻易不会离身,既然孤注一掷,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原来,刚才他让伏缨先走,自己留下来和那群恶丐相斗,十多人被他杀死了一半,另一半则吓得四散而逃,范萦怀关心伏缨安危,便没有继续追杀,在他眼中看来,这些人的武功平平,简直不堪一击。

看着面摊掌柜吓得瑟瑟发抖,脸如土色的样子,范萦怀心有不忍,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老两口,让他们舍了这间面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个破破烂烂的面摊,只不过三五两银子,范萦怀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那是几间面摊都够了,两人千恩万谢,逃命去了,虽然丐帮的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谁说得准逃走的人不会回来对两位老人实施报复呢?

处理好老人的事,范萦怀便展开轻功,向前赶去,希望尽快找到伏缨,确保他的安全。

可是他来回找了一二十里地,都没有见到伏缨的身影,心中不免忧急如焚,忽然见到伏缨坐在马上,身后还有一名精壮的乞丐,让他这个刚刚杀死数名丐帮弟子的人,怎能不心生误会?

他料定这名乞丐武功不过和刚才那群人在伯仲之间,因此这一剑掷出,人也跟着蹿了过来,希望在此人中剑后,伏缨倒下马的时候将他接住。

但范萦怀万万没想到,此人甩动马鞭,竟将他掷出的剑给缠住,而且手头极准,马鞭缠住了剑柄,可是飞剑的力道太强,他拉不住,只是将剑带得向旁边偏离,躲过了长剑贯体之厄。

范萦怀预料失误,后面的打算也都跟着落空,但他自然不甘心就此放弃,没有兵器的他,向马上的丘启明合身扑上。

丘启明既然知道他就是伏缨的师父,又怎能和他动手,他放开伏缨,从马上跳下来,对范萦怀道:“且慢!有话好好说,怎么一上来不问情由就动手?”

范萦怀见他既然放开了伏缨,一时也不急于去对付他,而是脚踏奇门步法,绕到马侧,将伏缨从马上抱下来,放在自己身后,然后问他:“你可是被点了穴道?”

伏缨也猜到是师父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师父,他是好人,你不要和他打了。”

范萦怀护着伏缨,看着这名乞丐,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态。

丘启明道:“前辈莫要误会,我对你们没有敌意,我已经听令徒说了,我帮有些败类做出不齿之事,我现在和令徒赶来,就是为了肃清这些害群之马,以弥补我丐帮声明。”

范萦怀问道:“你是何人,在丐帮中领什么职位?”

丘启明道:“惭愧,在下乃是丐帮兰州分堂的堂主,因为对属下教导无方以至于让他们惹出祸事来,不知他们现在何处,我去会会他们,说不定还要清理门户。”

范萦怀问道:“你就是那位曾力助戍兵抵抗过鞑子的丐帮丘英雄?”

丘启明道:“不敢,在想身为兰州分堂的堂主,抵抗鞑子保卫家国,乃是分内之事,不敢称什么英雄。”

范萦怀还是有些怀疑:“如何证明你就是丘堂主?”

丘启明没有回答,而是人忽然直直跳起,而跳起的高度,在范萦怀这种高手眼中看来,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是丘启明直跳虽然不是很高,但是人到了半空中,忽然向旁边横移了一步,这才落了下来,范萦怀讶然道:“随风转?”

随风转这个名字虽然有些俗套,但这门武功却绝不平凡,以轻功见长的范萦怀都觉得这门轻功高明,足见其自有独特之处,原来人跳起之后,在空中无可借力,偿若还有一股余力能后平移,在实际应用中,将会有很多求生或者杀敌的机会,因为敌人也认为既然跳到了这个高度,无法换气借力,便能提前出手,准备从这个高度或发射暗器或用弓箭将人杀死,但偿若此人能够平移一步,自然会让敌人的攻击落空。

而这一招用在杀人上,也同样具有奇效,两人同时跃起,在空中忽然能后平移,就像随风而去,尽管距离不远,也一样能够出人意料,甚至来到对方防守不到之处,将对方斩杀。

这套轻功名为随风转,甚至比武当派的轻功梯云纵更为难练,因为梯云纵改变方向,只能向前,不能在空中随意变幻,而这套随风转,也正是丘启明的成名之技。

如此一来,范萦怀再无疑心,他放下戒备,过去捡起长剑还剑入鞘,对丘启明道:“阁下虽然威名赫赫,但我还要倚老卖老地说上几句,丐帮出了这种败类,你们早就该好好整治整治,没的将丐帮百年来的声誉都给糟蹋了。”

丘启明道:“前辈教训得是,只是……我们丐帮现在内部不靖,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对了,不敢请教前辈上下?”

范萦怀道:“我姓范,有个不太雅观的外号,叫做飞天大盗。”

丘启明立刻露出崇敬地神色道:“原来是盗富济贫的范大侠,晚辈一直想拜会一下范大侠,但始终没有机会,今日能够相见,幸何如之?”

范萦怀道:“客气话就别说了,你们这些弟子,被我杀伤了几人,你不来找我这把老骨头的麻烦,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丘启明脸红了,他说道:“不敢,晚辈回去一定会约束好手下,让他们不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范萦怀问道:“你们丐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帮规松弛至斯?”

丘启明道:“这是我帮的私事,属在下不能多说。”

范萦怀点了点头:“唔,不能多说,老夫也就不多问了,好了,反正我们二人也并没有什么损失,此事就这么算了,我们师徒二人还有事,丘堂主,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了。”

这是在致辞了。

丘启明道:“这如何使得?别说我们丐帮得罪了范前辈,就是没有此事,在下忝为丐帮分堂的堂主,也要一尽地主之谊,范前辈,你要是不觉得晚辈讨厌,便让晚辈做个东道,给范前辈赔罪如何?”

范萦怀叹道:“若不是我和贵帮帮主金五门有点交情,我非要再杀你们帮内的几个败类不可,饭我是没胃口吃了,若是日后我听到丐帮重振声威,不须你们来找我,我也会找上你们去喝一顿。”

丘启明道:“这么说来,范前辈还是不肯原谅我们了……”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伏缨,忽然说道,“不愧是名师出高徒,这孩子小小年纪,内力如此浑厚,轻功如此高明,将来必将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无论丘启明对他怎么吹捧,范萦怀是老江湖,内心都不会有何波澜,但是丘堂主也是老江湖,转而夸赞伏缨,夸赞伏缨对范萦怀来说,就像夸一个中年人的独子一般,范萦怀的脸色忍不住露出微笑,他说道:“我这徒儿天资聪颖,又有老天眷顾,自然会有一番成就,倒不单单是我教导之故。”

丘启明道:“了不起了不起,我和令徒先前比试轻功,我竟然没有追上他,不得不夺下一位狗官的马,又走了近道,这才抢到前面去,否则,我这位堂主的脸面还不知道往哪里搁。”他见夸奖伏缨有效,便对伏缨竭力曲意奉承起来。

范萦怀忽然觉得丘启明这个人也不讨人厌,他说道:“这小子的轻功火候还不够,哪里能跟丘堂主的随风转相比?差得远了,差得远了,丘堂主切莫捧杀了他。”

丘启明信誓旦旦地说道:“在下说得都是实话,我这手轻功也不算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如果令徒喜欢,我就教给他便是,难道对范前辈的徒儿,我还能吝啬武功么?”

范萦怀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问道:“此话当真?”

丘启明断然道:“自然当真,这孩子一看就是讨人喜欢的样子,若是换做别人,就算跟我丘某人关系再好,我看不上他,也绝不会将这门功夫传授给他。”

范萦怀大喜,说道:“丘堂主,这……这让老夫都不知道如何相谢……”

丘启明道:“哎,范前辈可千万别这么说,丐帮的弟子得罪了你,就是我丘启明得罪了你,传给令徒这门功夫,就当是我的赔罪好了。”

范萦怀叹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丐帮如何被称为天下第一帮了,由丘堂主这种人把持,就算偶然出现几名败类,也不过暂时之事,嘿,话又说回来,丐帮弟子满天下,若个个都是好人,那也不现实。”

丘启明道:“多谢范前辈谅解,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事,前面有个镇子叫做白玉镇,镇上别的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一种叫做‘梦白’的酒十分不错,就让丘某做个东道,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这下范萦怀再也无法拒绝,他欣然道:“那可让丘堂主破费了,咱们去吧。”

第五十一章 村中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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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白玉镇,丘启明带着范萦怀来到一家酒楼,店伙计引着他们来到一间雅座,丘启明点了几个特色菜,自然也少不了这里的招牌“梦白”酒。

范萦怀问道:“这酒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梦白?做梦做到一穷二白,又有什么好的?”

丘启明失笑道:“梦白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浮生如梦,当浮一大白之意,也有喝了这酒,一觉睡到梦醒天光大白之意。”

范萦怀道:“原来如此……”他心中思量,要不要将避世南宫家的事说给他们听,因为南宫世家已经易了家主,而家主则不出南宫治和南宫墨两人,这两人执掌南宫世家后,南宫家还是不是避世南宫,是否要出世,是否要在江湖中掀起一股风浪,还难说得很。

毕竟金刀门被灭门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就,真正愿意舍身为其出头的人已经不多,就算有,也不会被南宫世家的人放在眼里,时间像是能够冲刷掉一切,哪怕是刻骨铭心的仇恨,也会在岁月的河流中逐渐湮灭。

像南宫世家在武林中这么有分量的势力步入江湖,若是一旦为祸起来,能够出手且能克制住的唯有丐帮,像少林武当这种执武林牛耳的门派,不宜举门派与之相斗。

所以,如果范萦怀提前告知,丐帮也好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候措手不及,可是若是南宫世家并不踏足江湖的话,那么自己岂非成了危言耸听的小人?

丘启明看到范萦怀眉头紧锁,问道:“范前辈是否有什么疑虑,不妨直说出来,我们丐帮上下都十分敬仰前辈的为人,若是有何差遣,不妨直说,我们竭力去办就是。”

范萦怀这时决定还是暂时不说为是,等到有了苗头再告诉他们也不迟,何况南宫世家和丐帮并无冤仇,自己暂时还是不要无事生非了,他笑了笑道:“这才是丐帮慷慨磊落的气度,但我范某人还能有什么疑虑?老夫行走江湖以来,只愁钱多不知怎么花,别的事上还没犯过什么愁。”

丘启明讶然道:“真的?”

范萦怀傲然道:“这个自然,丘堂主还有什么怀疑的不成?”

丘启明忽然促狭地说道:“若是范前辈有这个犯愁的事,丘某也不妨明言,在下定能帮前辈解决钱多不知道怎么花的忧愁。”

范萦怀愕然看着丘启明,见他也正望着自己,两人对视一会,一同哈哈大笑起来,范萦怀道:“我原本只知道丘堂主是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大豪杰,想不到为人竟如此有趣,你不仅化解了我对丐帮的一些偏见,还让我生出不少好感呢。”

丘启明笑道:“前辈不要再捧我了,咱们是自己知自己家的事,我们做事,都以整个帮派为名,范前辈却以一人之力,帮助了不知多少人,前辈才是晚辈们行事的楷模。”

正相互吹捧着,酒菜送了上来,伏缨见两人说话的内容也并不如何可笑,为何两人却笑成这样?

丘启明亲自给范萦怀斟了酒,两人举杯时,丘启明忽然问道:“这位小兄弟要不要也喝一杯?”

范萦怀连忙阻拦道:“莫开玩笑,小孩子不能让他喝酒,容易坏了脑子,对了,丘堂主,我虽无事求你,但是否有什么事需要我范某人帮忙的?”

丘启明问道:“前辈为何这么说?”

范萦怀道:“你傍身的绝技随风转,我听说不少人曾许诺愿意以大价钱给你,以换取其中的秘诀,甚至不惜用高明的武功去交换,都被你拒绝了,你和我这徒儿无亲无故,为何却肯便宜给他呢?”

丘启明道:“我不是说了么,我见令徒天资过人,乖觉可人,丘某一见之下便心生欢喜,若是不是晚辈看上眼的,就算肯花再大的代价,我也绝不会传授一星半点。”

范萦怀有些生气地说道:“这就是丘堂主的不是了,咱们既然一起坐在这里喝酒,那就是能够说上两句知心的话,若是这般只说客套话,我会来陪你喝酒?痛快些吧,丘堂主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去办直接说出来,我这人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能给你办就办,不能给你办我也不会虚言哄你。”

丘启明指天发誓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他意,也绝不会拿自己教伏缨武功,而换取什么报酬,范萦怀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但内心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就算丘启明别无他意,自己总也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范萦怀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丘启明又给范萦怀倒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前辈不用多疑,别说范前辈和我们帮主相识,就算不识得,我们丐帮宗旨和前辈也是相同,都是行侠义事,希望能够多造福百姓罢了,如今我见前辈有了传人,以后承接前辈薪火,晚辈给添一把柴火不算多吧?”

范萦怀点头道:“那我可要代他谢谢你了,伏缨,去给这位丘英雄端一杯酒,敬他无私无畏之心。”

丘启明这次没有推测,接过伏缨端给他的酒,仰脖子一饮而尽。

饭罢已是午后,丘启明带着两人来到镇外的一处偏僻之地,然后对范萦怀道:“还请范前辈回避一下,我这套随风转的轻功并不难教,两个时辰足矣。”

武林中有不许偷看其他人教习武功的规矩,范萦怀自然懂得,他说道:“我就在旁边等候,两个时辰后太阳也差不多落山了,咱们还在这里汇合便是。”

说着,便远远地走开了。

他们刚才饮酒之地名为白玉镇,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里盛产白玉,京城中一些富贵人家为了显得家中奢华,便会花大价钱从这里采买白玉而去,只不过时日一久,白玉被采集得差不多了,而且因为物以稀为贵,白玉价格上涨,即便如此,所采出的白玉也只够做些首饰,渐渐来买白玉的商人少了,白玉镇也跟着没落了。

白玉镇以北的白玉山曾经人来人往,如今也已经荒芜起来,白玉山上因为采集白玉,到处都挖得坑坑洼洼,丘启明和伏缨两人就是在白玉山上一处废弃的玉坑中教习轻功随风转,而范萦怀则来到了白玉山的另一面,准备过两个时辰再来。

站在这座似山非山,光秃秃又十分丑怪的石丘上,范萦怀真难将其和白玉山这么好听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就和有的人一样,名字光鲜,实则丑陋不堪。

胡思乱想之际,范萦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冒出浓烟,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况且这烟和寻常的炊烟不同,范萦怀不禁留上了神,开始他猜测这浓烟是哪户人家焚烧东西,但看了一会,发现那烟笔直乌黑,且烧了这么久,并不像普通人在烧东西,范萦怀好奇心起,想着丘启明和伏缨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不若前去看看。

山下的那个村庄看着不远,但走过去也差不多有五六里路,这个距离对范萦怀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他很快来到村口,这才发觉村子显得十分冷清,好像并没有什么人烟。

范萦怀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推开其中几家农房的院门,里面也是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无。

既然这里没有人,那冒烟之处应当有人吧,范萦怀这么想着,人向村中冒出浓烟之处赶去。

那冒烟之处,乃是在村子中间的一片空地上,范萦怀来到这里之后,才看到原来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到这里,这些村民围在空地周围,寂静无声,人群之中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响声,也不知道在敲打什么,间中还传来吭哧吭哧的喘息之声,而那道黑烟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这让范萦怀的好奇心越发感到强烈了。

范萦怀见这些村民大都身体健壮,他以为这些人都是以采集白玉为生,身体健壮也属常事,便没有多想,他挤进人群中,向里一张望,禁不住看呆了。

原来在这片人群围观的空地上建着一座巨大的火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正不断往火炉里添加柴火,这种柴火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点燃之后虽然可令火光很旺,却也在同时生出大量的浓烟,另有两个穿着叫花子服饰的人手持铁钳,两人一起夹住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条,一名精赤着上身的壮汉,手持一只大铁锤,正不断地敲打着这根铁条。

别的不说,但从范萦怀在山上看到这一幕,一直到他来到跟前,总有半个多时辰,偿若这些人一直在敲打这根铁条,那不知得敲打了多少次,有什么精铁需要这么接连不断地敲打呢?

围观的村民鸦雀无声,纷纷盯着那根烧红的铁条看着。

范萦怀见再看下去也看不出花来,只不过他满腹疑窦,若是普通的铁器,何用这种场面?寻常的铁匠一个人用钳子夹着就能敲打。

而且这生活的柴火也非同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火焰中散发着一股桐油的味道,那精赤着上身的壮汉身上汗水淋漓,但依旧敲打不休,也就在这时,旁边又有一名壮汉脱了上衣,然后提着铁锤走上来,先前那名壮汉累得不行,后面的人便跟着接上,那是换人轮流捶打,只为保持着不停歇。ntent

江湖尘事

第五十二章 相煎何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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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萦怀感到古怪,便站在一旁,也跟着众人一起看起来,红彤彤的铁条散发着刺眼的亮光,范萦怀看了一会,终于发觉到了古怪的地方。

原来那根铁条乃是圆形,但经过这么久地锤打,竟然几乎一点都没有变平变扁一些,那么这块铁条,也就不是普通的铁了,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敲打啊?

过了不久,这名壮汉也因为持续不断地敲打而累得不行,又有一名壮汉替上。

范萦怀也看不出这些人企图将这根“铁条”打造成什么,反正人人屏息静气地看着,似乎都跟着魔怔了。

看得无趣时,范萦怀心道,这些人简直是疯了,都疯了,他感到再看下去,实属浪费时间,便想转身离去,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村外传来,那两名拿着铁钳夹住铁条的叫花子听到马蹄声,身子一抖,手中的铁钳差点跌落。

另外两名不断添柴火的人催促道:“快点!否则就要来不及了!”两人加快了添柴火的速度,火炉中的火焰顿时升腾起来。

村外的马蹄声来得好快!刚才听着还在村外,倏忽间就来到了附近,村民听到马蹄声来得急促,都纷纷议论起来,口中所言大都是可惜之语。

马蹄声来到近处,马还未到,马上之人的声音首先传了过来:“住手!你们几个叛徒,切莫损毁了宝物!”

范萦怀听来人声音雄浑,显然内力不弱,而此人口中所说的宝物,多半也就是这根正在被捶打的铁条了。

这几名叫花子打扮的人叹了口气,挥手让那些捶打之人停下,其中一名叫花子从怀中摸出几块元宝丢给几人道:“几位辛苦了,虽然事情没办成,但也收了这些钱,拿去买酒喝。”

这几名壮汉连声致谢。

而一旁的范萦怀则听得一头雾水,他看到其中一名叫花子将烧红了的铁条放在一个盛满水的木桶里,一瞬间,水汽蒸腾,一桶水都被烧开了,显然这根铁条还是惹得厉害,然后他又在第二桶水里浸泡一下,这时候,骑马过来的人已经从马上下来,这名叫花子显然来不及继续冷却铁条,只好用一块布将铁条包住,然后转身就走,铁条依旧很烫,用布包住后,发出滋滋声响,这人也不嫌烫。

四名叫花子显然是一路的,而且相互之间十分信任,这人拿着铁条离开后,其他三个人则留下来抵挡来人。

范萦怀回头看到马上之人好像普通的武林中人,但随即这些人将身上的外袍脱掉,里面露出来的,竟也是和这几名叫花子一样褴褛的服饰,范萦怀心中巨震,他知道来人也是丐帮中人,之所以用也是,是因为他早猜到了刚才那四名叫花子是丐帮中人。

如今丐帮中的两帮人竟然起了内讧,范萦怀立刻想到了丐帮中青衣派和黄衣派的争斗。

四名协助打铁的叫花子衣服偏黄,骑马过来的这群叫花子衣色发青,原来他们为了表明身份,不至于让自己人误会,就连丐服颜色都十分接近,好用于区分。

这次骑马过来的乞丐少说也有十多人,而且走路带风,气势十足,看架势也比刚才那四名乞丐武功要高,而且人数多上数倍,这三名乞丐留下抵挡,显然是豁出命了,也要护着那人带着铁条逃走。

这边青衣派丐帮弟子为首之人对那名携带铁条逃走的黄衣派丐帮弟子竟是不甚在意,他仰着头,傲然说道:“你们几人既然准备判帮而去,当可知道判帮之罪,现在不束手就擒,请求宽大处理,难道还想负隅顽抗么?”

黄衣派中的一人喊道:“翟老九,现在你们人多,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贼喊捉贼,说我们是叛徒,需知咱们金帮主的英明,一定会明察秋毫,绝不会被你们这群人蒙蔽!”

这名被称作翟老九的人也不生气,只是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人何不跟我们回去见见帮主他老人家?潘黑犬,你可知道我们是受谁命令前来捉拿你们几人?”

见到双方剑拔弩张的样子,周围的村民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胆大的人以及范萦怀站在旁边看热闹。

范萦怀听到潘黑犬这三个字,以为是翟老九在骂人,没想到黄衣派这边这人却居之不疑,原来他的名字就叫潘黑犬,他不知道此人的父母怎会给孩子起这种名字。这潘黑犬小时是个孤儿,从小入了丐帮,因为长得黑,又尖嘴猴腮,被别人戏称潘黑犬,久而久之,他也就默认了这名字。

潘黑犬反问道:“是谁的命令?”

翟老九阴恻恻地说道:“自然是咱们帮主了!”

潘黑犬怒道:“你放屁!帮主绝不会听信你们的谗言,我不信!”

翟老九讥笑道:“你信与不信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帮主只说带你们回去,可没说是死是活!”

潘黑犬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说道:“丐帮百年声威,迟早要毁于你们这群势利小人手里,唉,我潘黑犬空有一颗为帮尽忠之心,却不料会栽在你们这群人手中,真是苍天无眼……嘿嘿,不过那根玄铁棒已经被葛大通带走,我们有了这点薪火传将下去,你们想要让我们屈服?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范萦怀都在心中为其叫好,虽然是丐帮的内讧,但他显然更偏向黄衣派。

原本黄衣派就主张舍己为人,而青衣派则主张将所有的力量都拿来强化自己,两派的矛盾也是由此而生。

翟老九讪笑道:“潘黑犬,你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原来先前带着那根什么玄铁棒逃走的葛大通,竟然被人押了回来,这翟老九原来早就在相反的方向埋伏好了人,怪不得他故示闲暇,原来早有准备,范萦怀心道,只不知那玄铁棒是什么东西,为何潘黑犬称其为黄衣派的薪火,却又要想尽办法毁了他。

潘黑犬回头一见葛大通的遭遇,脸色登时变得一点血色也无,他怒道:“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潘黑犬手里拿着那根刚才烧红的铁钳,向翟老九这边扑将过来,而翟老九则大喊一声:“不自量力!让我来看看你潘黑犬究竟有多少尽量!”

翟老九所用的兵器乃是一把镔铁刀,刀身油亮,看起来十分锋锐,他抽出刀来,一刀砍在铁钳上,兵器交迸处,溅起点点火花,潘黑犬被他这么一挡,身子一抖,连忙变招,显然两人这一交手,他在力气比拼上落在了下风,只能靠招数来取胜。

双方这一打起来,其他几个胆大的瞧热闹的村民,也都不敢再围观,生怕被误伤,一溜烟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范萦怀一人。

这边砰砰乓乓地打得热闹,范萦怀却有心帮潘黑犬一把,毕竟丐帮堂主丘启明现在正教他徒儿随风转的轻功,在他不在此地的时候,双方发生争斗,自己虽不能化解两派之间的仇怨,至少也不能出现伤亡,否则就算丘启明不向他追究,自己心中也会过意不去。

只不过自己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否则说不定不能成功,反而被双方疑心自己也有觊觎染指玄铁棒的心,那就弄巧成拙了。

翟老九武功显然比潘黑犬高上许多,他既占了上风,又不想这么快解决了潘黑犬,似乎在向自己人这边表现自己的威风,他如猫戏老鼠般,引得潘黑犬拼命出招。

潘黑犬所用的兵器,乃是刚才打铁时用的一把铁钳,铁钳上的红光虽然已经消没,但依旧烫得厉害,原本是一把大占便宜的兵器,只是潘黑犬用起来不称手,一进一退之间就算扯平,他知道这次被翟老九拿住必然无幸,便拼了命想给翟老九留下一点记认也算报点仇,奈何两人武功相差许多,他拼了命也伤不到翟老九一点。

一旁和潘黑犬随行的两人都没有加入战团,他们人少,若是两人上前帮着潘黑犬,翟老九那边势必有了理由派出更多的人。

范萦怀见到丐帮弟子自相残杀,忍不住想起了曹植的那首千古名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终于,翟老九似乎是戏耍得够了,准备一举将潘黑犬制服,让他无法反抗,这一刀下来,他准备卸下潘黑犬的一条臂膀,下手丝毫不留情,那是为了震慑其他黄衣派的人。

而潘黑犬也看出了翟老九出刀的意图,他不愿重伤后还要受到折磨,眼见这一刀躲不过去,他非但不再躲避,反而将自己脖子要害向刀上凑去,同时闭上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无边的愤懑。

闭上眼的潘黑犬慨然赴死,却忽然感道一阵风刮过,接着是翟老九等人的喝骂和乒乒乓乓地打斗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丐帮的人不去和番邦鞑子拼生死,却和自己人斗个你死我活,嘿,真是让老夫看不下去!”

翟老九则是喝骂:“你是何人?我们自己门户之事,哪轮到你来管?”

潘黑犬死里逃生之余,好奇心起,连忙睁开眼来,看到刚才似乎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老人救了他一命,又是感激又是大奇。ntent

江湖尘事

第五十四章 毒蛇练胆

说到这里,他看到范萦怀一直盯着葛大通手中的那根玄铁棒,他笑了笑道:“这根玄铁棒是我们帮中的一件奇物,据说是在不知道多少年前,有一位武学高手融了一块陨石筑成,当时他还将自己的一套武功刻在了上面,可是始终看不到,前帮主曾猜测这根玄铁棒上原本刻着字,只不过后来又被其他金铁之物覆盖住了,有传言说只要将玄铁棒烧到一定的温度,……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此章节g,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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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今日头条——“大马宗师突破九品,征战全球!”“小马宗师问鼎至高,横扫欧亚!”“乔帮主再次出手,疑似九品大宗师境!”“股神宝刀未老,全球宗师榜再入前十!”“……”看着一条条新闻闪现,方平心好累,这剧本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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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剧本不对

2008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网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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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8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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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8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网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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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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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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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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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8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t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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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惩戒恶少

伏缨想转过脸去,但是范萦怀却呵斥道:“盯着它看,让你练胆量,不看着怎么行?”

回过头来,看着这条凶狠的赤练蛇,看着它狰狞的模样,体会着手心里滑腻冰凉的恶心感,只不过六岁的伏缨简直要崩溃了。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范萦怀还不断抬起他的手臂,这条毒蛇的蛇信子都快要舔到自己鼻子上了,伏缨战战兢兢地问道:“师父,还……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此章节g,请稍后刷新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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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剧本不对

2008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网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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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8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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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8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网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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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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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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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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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8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t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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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

江湖尘事

第五十六章 踩点探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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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缨佩服地问道:“师父是何时出手的,我怎么都没看出来?”

范萦怀道:“这一手功夫我是教过你的,只不过你没有放在心上罢了,算了,这也不怪你,你跟师父的时间毕竟还短,以后我再细细教你吧。”

伏缨对师父刚才没有出手的芥蒂全都烟消云散,他乐滋滋地说道:“师父此举不仅让咱们以及帮那卖书的人出了一口气,还帮咱们付了饭钱。”

这时店伙计端过来两碗臊子面,一盘鸭头,一盘牛肉,两人停止了说话,连忙大快朵颐起来。

吃过饭,范萦怀又要了一壶茶,他一边喝着茶一边对伏缨道:“你该当从这件事中汲取经验,要知道很多事都不是靠蛮力来解决的,咱们原本可以又更好的办法,那就是要善用自己所长。”

伏缨点了点头。

喝完茶,两人又找了家旅馆住着,住着像长安这种大城中,范萦怀便不再张扬着住上等房,而是要了一间普通的房间,师徒俩住在一起,房钱自然还是由长安四少所付。

范萦怀对伏缨道:“一路上的事多,你的内力也没好好修炼过,我现在出去一趟买些东西,你在这里好好修炼内力,不可离开。”

伏缨答应了,他知道范萦怀是去采买让他夜盗的所需,也并没有多问。

等到范萦怀离开后,伏缨便练了一阵子一息功和百川功,他感到内力充沛,精神十足,便不再练内力,转而在房间里走动,练起踏月功和随风转的轻功。

踏月功不用多说,伏缨已经走得纯熟,只不过一如范萦怀所言,运用轻功时不能墨守成规,必须要适时地灵活运用,比如从这一步踏到那一步,怎么转换对自己最有利就怎么转换,伏缨尝试着乱走了一阵子,感觉若是没有相应的事情配合,自己也练不出什么。

放开踏月功不说,丘启明教给他的这套随风转则没有这么多的门道,不过是教会了他技巧,那就是如何在空中换气,要在起跳的瞬间,就蓄好力道,向上纵跃后,必须要凭借着一口气,在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下横移一步。

别看着小小的一步距离,在和人打斗中,或者逃脱时,往往就是生和死的距离。

当然,丘启明也跟他说了,之所以丘启明只能横移一步,那是他功力所限,若是内力极高之辈,又会这门随风转,横移的距离可以更远些。

伏缨此刻当然还没有这个野心要超越丘启明,只求能跟他一样横移一步就行。

他将房间内的桌子挪开,人跳起来习练,虽然丘启明已经将秘诀告诉的他明明白白,但这种就连范萦怀都佩服的轻功,又那是这么容易修炼的?伏缨不是在纵身而起时忘了蓄力,就是续了力却在空中忘了换气,总之想要一气呵成地完成,就像初学用筷子夹菜一样,不仅别扭,而且十分困难。

间中伏缨好不容易做到了,却只不过横移了寸许,这倒不是因为他内力不足,而是他在不熟练的情况下提前泄了气。

好在伏缨有着百折不挠的性子,他不断习练,渐渐有了点连贯的感觉,但距离万无一失,却还差得远。

练了半日,伏缨看看天色渐暗,可是师父范萦怀至今还没有回来,伏缨毕竟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池,不免为范萦怀感到有些担心。

在范萦怀没有回来的时间里,伏缨不断练习随风转,天黑下来后,他又将房间内的油灯点燃,然后借着灯光借着练,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伏缨打开门,以为是师父回来了,结果开了门才看到是店伙计给他送晚饭来了,说是他师父安排好的,若是他回来的迟,就给孩子送上晚饭。

既然是师父安排的,伏缨的担心也放松了下来,只不过他感到很奇怪,范萦怀要去采买的东西如何能用得了这么长时间?何况现在天已经漆黑一片,什么铺子不都得打烊了?

那么师父到底去了哪里呢?伏缨一边吃着晚饭,一边想着,想不明白时,又不免隐隐担心,师父会不会受到什么危险?或者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徒儿天资不行,不要自己了?

吃完饭他也没有了练功的心情,人坐在床沿等候师父回来。

范萦怀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地遇到什么危险,更不会丢下他不回来,不过他是直到半夜方回。

见到师父回来,伏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问道:“师父,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范萦怀反问道:“你猜猜为师去干什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他将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袱,里面放着伏缨去偷盗所能用到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个无味粉也都配好了,长安城各药都不缺,所以配起来倒也容易。

伏缨问道:“难道有什么东西得晚上才能买到?”

范萦怀白了他一眼后说道:“你就是不肯用脑子,为师让你猜猜看,就是想考考你,咱们这些天做了什么,以后又准备去做什么,为师这么晚回来的原因,那还不是呼之欲出?”

然而伏缨并没有呼之欲出,他挠了挠后脑勺,为难地说道:“师父你就直说了吧,徒儿笨,猜不着。”

范萦怀叹了口气道:“为师既然准备让你出手,自然要提前为你踩点布置,好让你这头初生牛犊能顺利得手。”

伏缨又惊又喜,他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师父让我抓瞎随便找一家去偷呢,有了师父帮我踩点,定然错不了。”

范萦怀冷哼道:“怎能随便出手?咱们金手门的规矩就是劫富济贫,更有个前提,那就是为富不仁的人排在首位,难道你忘了?”

伏缨点头道:“徒儿不敢忘。”

范萦怀问道:“你知道我这次选的是哪一个准备倒霉的人家?”

这次伏缨不用范萦怀提醒,立刻回答道:“啊,一定是长安四少的家!”

范萦怀点了点头:“有长进了啊,不错,这次我专门问过关于长安四少的情况,这四人里还要数三少曹元青的人品最差,所以我就找到了曹府,准备拿他家开刀。”

伏缨想起今日白天这几人张狂的样子,余下的一丝不安也全都消失不见,他说道:“若是别人家,我心中说不定还会有些对不住的感觉,既然是他家,那正合我意。”

范萦怀笑道:“我知道你定会对为师的选择感到满意的,且别说那曹元青乃是长安四少中最坏的一个,他爹可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好人家怎会教出这种败类?”

伏缨问道:“曹元青的爹是干什么的?”

范萦怀道:“他爹叫做曹起行,恶行可说是数不胜数,我暗中打听了一下,能说清他是干什么的倒也不容易,此人屠户出身,后来去了一个书生的妹子为妻,想不到这书生十分争气,竟考中了状元,做了大官,曹起行也跟着水涨船高,屠宰行当也不做了,转而屯田,靠着他大舅子这个靠山,他强取豪夺了长安周围大片的农田,然后又雇这些人去种,只给很少的工钱,在这期间,据说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不仅如此,他还欺行霸市,在长安开了两家绸缎庄,一家药铺,这种人鱼肉乡里,作威作福,你偷了他的钱后,可以将钱分一些给那些被曹起行害死的人。”

伏缨尽管年幼,却十分痛恨这种为富不仁之人,他说道:“好,师父,就让我去曹家一展身手。”

范萦怀道:“现在已到了三更,你又不熟悉曹家宅院的地形,明天我带你道曹宅附近摸摸底,明天晚上你就下手。”

伏缨答应了,又问了些关于进了曹府后如何行事的事,范萦怀指点了他一番,两人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范萦怀带着伏缨来到曹宅门外的大街上吃早点,陕西人喜欢吃面食,一大早就以面条为主食,伏缨心中盘算着晚上的事,哪里有闲情去挑挑拣拣,坐在早点铺子门口,一边吃着面,一边向曹府打量。

这曹府果然气派,就算是在长安这种大城,像曹府这么气派的宅子也不多,不仅占地广,而且大门修得十分宽大,门口一对大石狮子,脖颈上所挂的竟是一副金铃铛,石狮子口中含着秀珠,神色威猛,看起来极为气派。

范萦怀假装给他讲解这些石狮子:“这两只狮子一只是公的,一只是母的,你看它们都张着大嘴,表示他们为主人看家,警告小人坏人不得入内……”

他口中这么说着,手上却拿着一根筷子,沾了面条上的汤油,在桌面上给伏缨简略地画出了曹府的规格,又提点他哪里可能放着贵重的财物等等,等到汤油干了,便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伏缨一点就透,他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口中却和范萦怀回应着:“若是房子里面住着小人坏人呢?”

范萦怀假装呵斥他:“莫要瞎说……你看那狮子多么威风,所以佛家里有狮子吼,就是表示这一吼有多威猛。”

两人闲扯着吃了早点,伏缨也记明了曹府的方位,两人这才回去。ntent

江湖尘事

第五十七章 初露头角

白天自然不能动手,师徒两人除了吃饭,就是在房间里研究曹府的地形,范萦怀言传身教,告诉他该注意什么,该防备什么,如果遇到了什么事该怎么应对。

伏缨因为就要亲自出手,而且没有师父的陪同,所以听得特别仔细。

范萦怀又告诉了他一些有钱人会将财物藏在什么地方,每个都会认为自己所找的藏宝之地十分隐秘,别人绝不会晓得,其实在范萦怀这种人的眼中,他们都会有一些相同的习惯,财物归放的位置来回不过那些地方,什么密室,什么密道,什么密格之类,无不了如指掌,而这些藏宝之处,大致又都放在书房和寝室两间屋子。

也有一些人反其道而为之,故意将值钱的东西伪装起来,放在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却让人想不到此物价值十分高,这种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之人毕竟不多。

而大部分人在每间屋内藏东西的习惯,几乎都是一样,可笑他们还以为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哩,有的人喜欢顺手放着东西,这些东西通常不会离他起身落座的地方太远,比如在书房中,书桌就可以做成有暗格的藏宝之处,这种宝贝大小通常都不会太大,比如珠玉古玩,银票字画等物,还有的人将书柜做出通往密室的暗门,门后有着密室或者暗橱,这些地方通常用于置放常用的金银器物,也易于随手而用。

至于那些不常用的值钱宝物,则常常埋藏于地砖之下,又或者房梁之上,这些地方拿取虽然麻烦,但因为很少取用,所以虽然麻烦些,却也令他们感到踏实。

更有的人在地下掘出一间屋子大小的密室,由密道出入,里面可以盛放大件贵重之物,比如瓷器或者青铜器,珊瑚以及大件的玉器等等,而进出密室,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卧室,密道之上,会用地砖或者石板一类的盖子盖住,通常会有两个盖子,外面的盖子用于掩饰,里面的盖子则加了锁。

对于密道在卧室中的,通常都要等候主人不在卧室中的时间下手,而对于在书房里的地下密室,在夜半便可下手,因为书房无人,夜半主人又出于熟睡之中,所以大可放手而为,至于里面那张盖子那扇门上的锁,对于范萦怀等人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

可是伏缨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开锁的技巧掌握得并不多,如果遇到了打造精巧的锁,未必能够打得开,所以这次伏缨准备动手之前,范萦怀交给了他一把锋锐之极足以切金断玉的匕首,如果在曹府遇到锁,直接削开便是。

一切准备就绪后,范萦怀让伏缨留在房间内打坐休息,自己则出去溜达一圈,以防客店掌柜觉得师徒二人整日待在房间里比较可疑。

到了晚上,师徒二人更是早早睡下,半夜伏缨睡得正香,被范萦怀叫醒,跟他说时辰差不多啦,可以出发了。

伏缨揉着眼睛茫然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范萦怀道:“二更了,曹府中上下人等应该都睡了,就算有两个看家护院的没睡,也不足为虑,穿好衣服走吧。”

伏缨乃是第一次出去行窃,而且是去像曹府这么大的宅院,心中不免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不安,他慢斯条理地穿好范萦怀给他准备好的小号的夜行衣,这套夜行衣还是范萦怀让裁缝刻意做小的,范萦怀眼光精准,给伏缨做的夜行衣大小正合身,甚至衣服外还有两个口袋,一个可以用来放匕首,一个可以用来放别的东西。

范萦怀道:“到了曹府院后,你就将面巾也带上,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的模样了,你走几步我看看。”

伏缨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了两步,感觉夜行衣穿着十分舒服,他点了点头道:“很好,衣服有点紧,却不影响我行动。”

范萦怀道:“夜行衣就是要稍微紧一点,这样展开轻功时动静最小,也最为灵活,咱们走吧。”

伏缨抢先而行,拉开房门就要出去。

范萦怀喊住了他:“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伏缨愕然:“不是师父说的要走了吗哦?”

范萦怀道:“为师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所行之事虽是替天行盗,却又有悖于国法,所以必须要悄悄地行事,你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半夜三更又穿成这样,岂非会让人心生疑窦?”

伏缨道:“师父是说要从窗户出去?”

范萦怀道:“当然,咱们行动前后都不能让人发觉,离开这里,也要像离开曹府时那样小心翼翼,不能让人看到!”

伏缨点了点头,打开客店房间的窗后,伸头向外看了看,然后轻轻翻窗出去,他们所在的房间是在二楼,伏缨出去后抬头向上看了看,见到范萦怀站在窗台前看着他,并对他挥了挥手。

看到这一幕,伏缨醒悟,师父是让自己从现在开始,往后的路都要自己走了。

他也跟师父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向夜色昏暗中行去。

是夜星月黯淡,正利于做偷鸡摸狗之事,是相当于占据了天时,他和范萦怀两人提前踩了点,看好了路,那是有了地利,而长安四少之一的曹家干尽坏事,自己去偷他们家的东西,没有那种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心虚,反而有种惩恶除奸的快意之感,这是人和也。

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这让伏缨心中也有了十足的底气。

沿着街道黑暗处,伏缨很快来到曹府的后院围墙后,曹府家的后门也是紧紧关闭着,这里也是一条通衢大街,但夜半之际,街道上的店铺都已关门,偶有两个亮着的灯笼照着自家的招牌,此外街道上空无一人。

伏缨按照师父所交代的,他将一个黑色的面巾戴在了脸上,然后轻轻翻过围墙,进入了曹府。

在进入曹府之后,伏缨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瞬间变得冷静下来,恍惚中他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来过多次这里,已经有了熟门熟路的感觉。

这种心情,在伏缨长大以后才想明白,原来自己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给了他这种天然的优势。

按照早就熟悉过的曹府形势,伏缨沿着后院围墙向前一进院子走去。

曹府共有四进四出的四重院落,第一重院落是由大门而入,院落里有照壁,有作为厅堂的主房,和厨房、餐厅等几件偏房,第二重院落是曹家自己人居住的院落,第三重则是下人和马厩所处的院落,第四重院落便是一个并不大的后花园,后花园里除了一些附庸风雅的假山花丛外,就是两间储存杂物的小屋子。

这四重院落自然是范萦怀早就告诉了伏缨的,也是让他知道,了解下手的目标,是每次出手前所必须掌握的,除非他本事到了无论来到什么地方都能一眼看穿房舍一切的地步,否则就必须如此。

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离开后花园,来到下人所居的院落,马厩中的几匹马还没有睡,偶尔悠闲地吃口草料,马儿很可能已经看到了蹑手蹑脚的伏缨,但马儿不懂人言,又不明白伏缨举动的意义,所以也没有嘶鸣,马厩的角落里拴着一条看家狗,伏缨身上洒了无味粉,金手门的迷药果然有效,狗似乎听到了伏缨的动静,但只是抬头看了看,便继续趴着不动了。

在下人们居住的房间里,有一间亮着灯,却没有一点动静,伏缨怕屋子里的人还没睡,脚步也放得很轻,唯恐惊动了屋内的人。

其实他的顾虑是多余的,这间屋子里的下人已经和衣睡下了,之所以没有灭灯,是为了随时应付前院的招呼,比如曹家的哪个孩子如果半夜要吃东西,他们必须起来侍候。

穿过月门,来到第二重院落,这里的环境比之后面的两个院落要精致得多,院子里有两个花圃,花圃中种满了花儿,只不过花时未至,花都没开罢了。

面对这么多的房间,伏缨按照范萦怀所教他的,很快就分辨出了哪间是书房,哪间是卧室,同是卧室,哪间是曹府主人曹起行的卧室,哪间是他妾室子女的卧室等等。

这些屋子全都熄着灯,月光时隐时现,整个曹府,这个长安城,都陷入深夜的宁静当中。

一阵乌云在天上游过,遮住了月亮和大片的星光,伏缨趁着天地间漆黑一片的机会,人展开踏月功,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所在。

曹起行乃是屠户出身,哪里需要什么书房了?书房不过是给他孩子所建,同时用来附庸风雅的东西。

伏缨轻轻推了推书房的门,门没有上锁,乃是虚掩着的,伏缨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然后闪身而入,进去后,又将房门轻轻关上。

等到他来到书房内后,天色那片乌云又游移开去,云破月出,天地间又有了一些月光。

虽然这次是他第一次单独行窃,却不是他第一次偷东西,上次在祁连山深处的避世南宫家,伏缨为了偷回春璧,在南宫渊的练功房内,有过寻找藏宝处的经历,只不过上次他万万没想到回春璧是挂在半空中的,所以他差点没能离去,这次他所面对的,既不是什么武林世家,也不是什么戒备森严之所。

不过是普通一家富户罢了,伏缨立刻着手在书房内查探起来。

第五十八章 艺高胆大

别看曹起行肚里并无几两墨水,书房中倒是摆满了书,很多书都不过是聋子的耳朵,装装门面罢了,且不说曹起行,就是他那纨绔跋扈的儿子曹元青,也看不了几本书。

若是曹元青真能饱读这些书籍,恐怕也会懂得一些做人的道理,不会成为臭名昭着的长安四少了。

伏缨立刻来到书桌前后,开始熟练地对书桌进行搜索,他虽第一次见到这张书桌,但是范萦怀指点有方,他很快从书桌下面的抽屉之后,找到了一个盛放东西的暗格,他伸手进入暗格,从里面掏出一叠纸,他将折叠纸抓将出来,看也不看,就放入怀中,既然能被藏到这里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废纸了。

除了这些纸张外,伏缨又仔细掏摸,又摸到一个小小的玉如意,和一只金锁,这两只玩意都打造得十分精致,伏缨自然也都老实不客气地纳入话中。

拿走了东西后,他又将暗格关上,抽屉也关上,恢复原样,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失主一时发觉不了丢失了东西,等到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和师父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了。

接着伏缨丝毫不停留地在书房其他地方寻找,他又找到了不少之前的东西,比如做装饰用的一对青花瓷瓶,他知道瓷瓶很值钱,但是范萦怀在他来之前,也告诫了他,第一次出手,不要拿这些大件而且易碎的东西,以防除了岔子,不仅是这一次,以后若非专门针对这些东西而来,也不要轻易去取。

在书柜的一个橱洞里,伏缨又找到放在书后的几张银票,在书房中,面额也看不清,反正伏缨拿到就放入怀中,伏缨又分别在其他几处地方找到了一些银票,他暗暗纳罕,这曹起行果然有钱得很,很多值钱的东西,他看来并不是很在乎,而是随手放着,都便宜了伏缨这次练手般的行动。

伏缨所不知的是,这曹起行的大舅子做了官后,很多人想要找他大舅子办事,未必能够见到他大舅子的人,因此有的便转而来找曹起行,希望他从中说说项,进而贿赂他一些钱财,曹起行本人极是贪财,有的贿赂是别人让他转交给他大舅子的,他也照收不误,因此一个书房里,到处都放着银票,恐怕有的地方,曹起行都忘了其中有钱的事。

除了这些银票外,伏缨还在书房的一个花盆里,找到了一块金锭子,比起他今日的收获来说,这块金锭子已经算不得什么,而且又是在惹眼之处,若是将之拿走,定然会让曹家的人很快发觉被盗一事。

所以金子虽然诱人,伏缨却还是将其放了回去,这也是金手门的一个规矩,千万不能贪多误事,更不要因小失大。

继续搜索一番,虽然还有一些值钱的东西,比如金盘子金碗之类,伏缨也都不屑去拿,还有一些字画,他也不懂,自然也没有去碰,初次行动,所得收获已经十分丰厚,再找不到其他更值钱的东西,伏缨便准备离去。

这些经过虽然繁琐,但伏缨行动极快,前前后后只不过用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

等到离开这间书房,伏缨就算结束了他第一次的劫富之举,虽然没有找到什么让他心动的宝贝,但收获颇多,且没有出什么纰漏,伏缨对自己的表现已经感到十分满意。

在离开之前,伏缨正要推门而出,忽然他想起自己还忽略了一些地方,显然自己并没有将所有的地方全都搜索完,这么草草地离去的话,回头范萦怀问起,自己定然瞒不过去。

于是伏缨又放弃了马上离开的诱人想法,之所以说离开这里十分诱人,乃是偷盗举动,在这里耽搁的时间越长越是危险,因为身处陌生之地,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若是曹府的人忽然想起什么事,需要书房找一件东西等等,他就立刻会落入险境。

尽管就算被人发觉,伏缨也能凭借轻功从容逃遁,但对他来说,遇到这种事情便不美了。

他忽略的地方,就是地下和梁上。

所谓地下,就是看看地下有没有密室或者暗格,所谓梁上,就是在房顶大梁之上,有没有放着什么贵重之物。

地下和梁上两处并没有什么固定去寻索的顺序,全凭出手之人的喜好的方便。

伏缨选择先看梁上,再查探地下,如果找到了什么东西,也可以顺势拿走。

书房的房梁高约丈五,伏缨展开踏月功,轻轻地纵身而起,到了和房梁差不多的高度时,他伸一只手攀住房梁,然后用另一只手在上面摸索,房梁上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他摸索了一阵,并无东西,接着他便落了下来,由于他鞋底加了软垫,再加上他跳下来时运用了一点随风转的轻功心法,落地时可说轻如鸿毛,并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出来。

虽然梁上并无东西,但伏缨也不失望,毕竟不能每个找寻之地都能发现东西,但这些确实不能省略的过场。

而探寻地下有没有暗格密室,则全凭经验,人趴在地上,用手轻敲地面,既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又要分辨下面有没有空洞处,若是善用内力真气的高手,只需用手按在地面,就能将方圆数尺的地下探寻清楚,只不过伏缨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罢了。

通过敲打,伏缨发觉其中一块地砖下有些空洞的声音传来,伏缨掏出范萦怀送给他的那把锋利的匕首,轻轻插入地砖的缝隙中,将这块地砖撬起,然后用手掏摸地砖之下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这一模之下,伏缨简直失望透顶,原来这块地砖下的土地没有夯平,有一块凹进去,所以听起来有些空洞,倒不是下面有什么暗格或者密室。

梁上地下都找遍了,伏缨也没有了遗憾,他将一切归为原样,然后推开书房的门,悄悄走了出去。

外面月光晦暗,但还能看清事物的轮廓,伏缨完成了他的第一次偷盗壮举,没有发出一点动静,更没有惊动曹家的人,可说是完美至极了。

偿若此时伏缨悄然离去,曹家不知何时才能发觉财物丢失。

但伏缨想起那飞扬跋扈的曹元青,心中便有一股按奈不住的忿然,在他内心里,也许不仅是看不惯他的趾高气扬,内心深处,或者还带着一种羡慕,羡慕富人家的孩子能够为所欲为,而他伏缨,不过是一个娘不要爹不疼的穷孩子罢了。

基于此,伏缨决定到曹元青的房间里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他心爱的东西,自己给他拿走,让他感到一些失落和痛苦,自己方能感到快意。

为了不打草惊蛇,精准地找到曹元青的房间,就是体验他们金手门的本事的时候了。

彼时的人十分注重风水,房屋建造之前,都会找风水先生帮忙勘探风水宝地,找到了好的位置建房后,对于每座院落里的房间位置,都有着严格的规矩,丝毫错乱不得。

比如,居住在西北放乾位主卧的,必然是家主,之于曹家,那便是曹起行夫妻的卧室,曹起行若是上有老母,老母则居住于东南角,儿子居于东面和北面,女儿则住在西面和南面,只不过按照长幼不同,而分别住在不同的方位。

伏缨猜测曹元青是曹起行的长子,则居住在震位,也就是东屋的卧室,伏缨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了屋后,屋后有两扇窗户,窗户全都打开着,正方便伏缨进入。

当然,除了靠八卦方位来推断曹元青所居的房间外,伏缨还要确认这里到底是不是他的房间,他轻轻翻身进了房,靠近房屋内一扇屏风的大床上传来打呼声,床上罩着纱账,纱账内似乎不知一人,整个房间中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伏缨看了看搭在床头衣架上的衣服,赫然就是伏缨见过的那长安四少中其中一人的衣服,显然他猜对了,这里正是曹元青的房间无疑。

而曹元青的荷包,已经被范萦怀偷走,所以想找到曹元青盛放钱物的包就不太可能。

伏缨想着既然屋内这么重的酒气,那么曹元青必然是醉酒沉睡的状态,他正要放肆大胆地在房中搜索,忽然想起床上的纱账内不止曹元青一人,若是另一人没有饮酒,说不定会十分警觉,若是他发出什么动静,说不定便会被发现,因此他还是十分小心地慢慢行走,在屋内查看。

曹元青的屋子略显凌乱,但屋内器物用度,全都十分精致,比如桌子和椅子,全都是用红木雕花镂空,桌上放着的茶壶茶碗,显然都是名窑的产物,墙上挂着的美人画,也是值钱的东西,但这些东西都不是伏缨的目标。

伏缨在房间内找到了一尊玉马,玉马十分精致,伏缨十分喜欢,但最后还是克制住没有拿走,因为玉马很大,不易携带,自己初次出手,不能冒一点风险。

正在伏缨准备继续寻找一番时,床上纱账内忽然传来一点动静,接着是支支吾吾低语的声音。

伏缨听到床上的动静,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自己来回走动的声音惊醒了他们?

伏缨做好了随时从窗户逃走的打算,他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床上人的动静,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听了两句后,伏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原来曹元青的床上还有一名女子,这名女子要起床小解,自言自语了两句,而曹元青醉酒之后,用梦话和她打了个腔,女子埋怨了他两句,便准备下床。

伏缨连忙钻到了桌子底下。

那名女子趿着鞋子,到了屏风后去找夜壶便溺去了,此时伏缨屏声静气,此刻离去十分冒险,他虽然能够逃走,但有极大的可能会惊动这名女子,若是她尖叫起来,吵醒了曹家上下,那就非他所愿了。

第五十九章 初战告捷

耐心等候下,很快这名女子解决了自己的私事,春寒料峭,春夜的晚上还有颇为寒凉的,因此她在事后急急回到了床上。

伏缨又等候了一会,终于听到了她的打呼声。

直到此刻,伏缨才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此时的他已经不敢在这里多待,他只想尽快离去,以防时间长了生出变化。

就在伏缨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看到南边的墙上挂着一把长剑,这曹元青虽非武林中人,但有钱的公子哥哪个不给自己弄到一把宝剑,既能用来装饰,也能起到实际的作用。

伏缨想着曹元青家中这么有钱,这把剑定然也是一把宝剑,而他早就想着自己要有一把剑,好能跟着师父去学飞雪剑法,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偷走他还能让曹元青受到惩罚,真是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伏缨不再犹豫,他悄悄走到南墙下,踮起脚尖,将这把剑从墙上取了下来,这把剑好重,在伏缨的认识中,越重的剑,就越是好剑,剑鞘和剑柄上都镶满了宝石,黑夜之中,也闪烁着宝石的光芒,他也没时间研玩,从容地将剑捆在自己背后。

做好了一切,伏缨轻轻地从窗户翻出,一路顺利地来到后院,他先翻过围墙,看看院墙后的大街上并没有行人,远处一个打更人也刚刚转过街角,伏缨趁机跳了下来,向客店的方向赶去。

刚走过一条街的街口,明明四周他都看过,并没有人,但是却有人忽然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伏缨本就做贼心虚,这一下差点没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连忙转过身去,却看到身后并无人影,接着,他感到背上一空,等到他再转过身来后,看到一丈外站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他刚刚从曹元青那里取来的宝剑。

夜色昏黑,又相隔这么远,伏缨并没有看出来人是谁,只知道此人也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伏缨心惊胆战地低声问道:“你是谁?”

这人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宝剑没有说话。

从这一声叹息中,伏缨认出此人就是自己的师父范萦怀,他又惊又喜,连忙迎了上去,同时口中说道:“原来是师父,师父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这人果然就是范萦怀,徒儿第一次出手,他如何能放得下心?因此伏缨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了过来,以他的轻功,伏缨自然是毫无察觉。

范萦怀为了让伏缨受到锻炼,所以并未在他行窃之时现身,而伏缨的一举一动,无不落在他的眼中,他冷冷地问道:“这把剑是怎么回事?”

伏缨道:“这……这是曹元青的剑,我顺手给拿了回来,这小子这么坏,徒儿拿走他的剑,也是想给他一个教训。”

范萦怀摇了摇头:“你不拿别的东西,却拿了一把虚有其表的长剑,说明你十分喜欢这把剑了?”

伏缨不敢隐瞒师父,他点了点头,为自己辩解道:“有了这把剑,我也好跟着师父学剑法。”

范萦怀冷笑道:“我何时说了现在要教你剑法?既然现在不教你,你现在偷了一把剑带着岂非累赘?另外,你看这把剑镶金嵌玉,便以为是一把宝剑,是不是?”

伏缨点了点头。

范萦怀道:“这把剑的价钱很高,唔,剑鞘很漂亮,但张扬之余,却很不实用,你看看这把剑的剑身,不过是普通的凡铁,说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点也不为过,卖剑之人只能哄哄像曹元青这种草包罢了,咱们真正练剑之人,就是在马路边上见到这种破剑,也是不屑于去捡的,你却当做宝贝给偷了出来,嘿嘿,这种因小失大的蠢事,真丢我们金手门的脸。”

伏缨的脸瞬间红得发烫,好在有面巾遮挡,范萦怀也看不出来,他说道:“既然这样,那徒儿该怎么办?”

范萦怀道:“你在书房所取的东西,价值高,而且你将其他东西又都按照原来的摆放放好,他们一时半会也未必会发觉到被偷了,但曹元青的这把剑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你偷了去,他们一眼就能看到失窃,你说该怎么办?”

伏缨讶然道:“原来徒儿的一举一动,师父都看着,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既然这样,徒儿再将这把剑挂回去?”

范萦怀点了点头:“当然,而且你还记得原来剑柄和剑鞘的朝向么?千万别摆错了位置。”

伏缨道:“徒儿记得,还请师父先回去,我一个人去放回这把剑就出来。”

范萦怀道:“去吧,小心些,别弄出什么动静。”

伏缨应了一声,又原路返回曹府,费劲了周折,又将这把剑给放回了原位,这才从曹府出来,溜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房间,伏缨自然还是从窗户入内,这一去一回,除了他师父范萦怀外,更无别人看到过他,所以就算曹府发觉失窃,也联想不到他们,这也是金手门每次出手时必须要得到的保障,当然,等到了名声满天下的时候则又另说。

因为身为偷盗之辈,则是越低调越好,而范萦怀就是因为南方北范的声名,而被南宫治盯上,平白惹出一起祸端来。

只不过此时不管是范萦怀也好,还是伏缨自己也好,谁也想不到伏缨此后会有名传天下的一天。

回到房间后,范萦怀还没睡,正坐在桌子边等着他。

伏缨将今晚所得全都拿出来递给范萦怀,范萦怀点头夸赞:“好孩子,今晚收获蛮多的,若不是你拿了那把破剑,今晚的行动可说完美无缺。”

两人桌里偷来的那叠纸,原来是曹家在长安周围的地契以及长安城内几处房契,其中竟然还有十多人的卖身契,看来这曹家非但敛了不少财,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人都给买了过来,贩卖人口当然有违国法,只不过曹起行和当官的大舅子相勾结,穷人无处说理,自然只能任人鱼肉了。

和这些房契等放在一起的,都是一些大额的金票和银票,全都是山西恒泰钱庒的票号,全国通用,随时随地可以兑换现成金银,范萦怀数了数,金票和银票加在一起,竟然折合三万多两白银。

范萦怀感到十分惊喜,就算是他踩好了点,亲自出手,十次中也未必能有一次取得这么丰厚的收获,他赞道:“伏缨,你可真是做咱们这一行的天才,第一次出手,竟然找到这么多的钱财。”

伏缨听到师父的夸赞,信心大增,他谦逊地说道:“这还不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范萦怀失笑道:“你这个马屁精,小小年纪,千万别的逢迎拍马的门道。”

伏缨点头受教。

范萦怀从这些银票中挑出几张递给他道:“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只不过现在不能花,你一个小小的孩子,拿着这么大的银票去买东西,别人会疑心你从哪里来的,到时候你未必能够解释清楚。”

伏缨大方地说道:“这些银票师父就留着给那些被曹家欺辱的穷人吧,余下的,就算是我孝敬师父的。”

范萦怀试探道:“你当真不要?还是你根本不明白钱的含义?这一掌银票,就足以将你前两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好玩的全都买光,而且主动给你送过来,这一张,足以在这座长安城内买下一套宅院,你相好了,可是当真不要?”

伏缨道:“当真,现在我还小,拿着银票也没用,师父说得好,那些好玩的,不过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师父待我这么好,这些银票自然要给师父了。”

范萦怀心下有些感动,他想起原来收过的那个徒儿,第一次出手所得的钱财,看得什么似的,最后大手大脚给花了个精光,无论是比人品还是运气,亦或是天分和乖巧,都无法跟伏缨想比,当年他得知徒儿横死后,心中的难过,过了很久才逐渐淡然,这也是他为何在遇到伏缨前都没再收徒的原因。

老天夺走一样东西,必然会还一样更好的东西。

想到这里,范萦怀摸了摸有些酸溜溜的鼻头,抑制住了情绪,嘱托伏缨道:“还有,紧要的是,这几日,咱们还不能离开这里,无论咱们出门还是在客栈里,都不能表现出什么异常。”

伏缨问道:“咱们犯下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还要留在这里?”

范萦怀道:“咱们金手门的规矩你都忘了?咱们所要做的事分为两大部分,第一大部分是劫富,那么第二大部分是什么?”

伏缨想也不想地回到道:“帮助那些穷人!”

范萦怀道:“不错,这就叫济贫,这些钱财都是曹起行通过不法手段取之于民,咱们也用不法手段用之于民,若不然,咱们只劫富不济贫,和江湖上那些下三滥的小毛贼又有什么区别了?”

伏缨重重点了点头,表示悉心受教。

范萦怀让伏缨趁着天没亮再睡会,切记明日一定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伏缨脱了衣服准备去睡,脱衣服时,衣服里掉落两件东西,分别是玉如意和金锁,这两件事物打造得十分精致,伏缨此行来回,心中十分紧张,竟差点将这两件东西给忘了。

他拿出来递给范萦怀,范萦怀接过来看看,这两件东西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大小不过拇指粗细,玉如意的玉质极佳,但似乎并不是特别贵重之物,那把金锁连钥匙都没有,更值不了多少钱,他对伏缨道:“你留着自己玩吧,只不过千万别露出来,否则别人一查就能查到咱们身上。”

伏缨答应了下来。

第六十章 卖身契约

脱了衣服上床后,伏缨想着今夜的经历,心中很久都难以宁定。

范萦怀想到一件事,问道:“这个玉如意和金锁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伏缨道:“是从书房抽屉的暗格中找到的。”

范萦怀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两件东西加在一起的价值,也不如摆放在外面一张银票的价值,为何曹起行将这两件放得这么隐蔽呢?难道这两件东西背后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伏缨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问道:“师父,这两件东西很值钱么?”

范萦怀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伏缨看不到自己在摇头,他便说道:“这两件东西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两银子。”

伏缨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会被放在暗格中?”

范萦怀道:“也许这两件事物对曹起行来说很有意义吧,为师也不清楚,这两件事物你一定要放好,千万别拿出来。”

伏缨嗯了一声。

范萦怀道:“睡一会吧,明天咱们还有的忙呢。”

翌日天光大亮后,师徒两人才起床,简单吃了饭,范萦怀就带着伏缨去见那些被曹起行所欺压过的穷人。

一如范萦怀所料,伏缨将宝剑还回去之后,曹府一时并没有察觉到家中被盗,整个长安城内一片祥和,看不出任何异样。

范萦怀带伏缨首先去见的,就是那些签了卖身契的人,不管是谁,愿意签卖身契,那都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因此他们也是曹起行所欺压中最为可怜的人。

两人出了城,在城外的村子外围,见到了第一个签了卖身契的男人,此人不过三十多岁,正值人生中最健硕的年纪,有人说韶华光阴,二八岁月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那只不过是有钱人家的感受,是坐在家中不知劳苦为何物的诗人的感受,而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三十多岁的男人,才是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时光。

这个年龄,无论是有钱人还是穷苦人家,大都已成了家,有钱的三十多岁的男人继续花天酒地,穷苦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了出卖劳力,赚取钱财,养家糊口的本事,有了妻儿,有了老小,每日付出一份力气,就争得一份力气的钱。

或者穷苦的人不懂得如何将钱一分为二,去挣取更多的钱,可是能够在一天的劳作之后,看着一家上下,靠着自己双手换来的粮食,让他们不至风餐露宿,心中也是有着最勉强的满足。

范萦怀找到的这个卖身契的人叫做诸铁夫,一条昂藏大汉,因为卖身给了曹起行,所以正要起身,去帮曹家干活。

没有苦衷,谁愿意签下卖身契呢?

范萦怀找到了诸铁夫,问起他卖身的情由,诸铁夫一条汉子,竟难过得红了眼,他告诉范萦怀和伏缨,他老父生了病,为了给父亲治病,不得已而向曹起行借了钱,父亲的病缠绵病榻两年多,最终人也没有留住,钱也越欠越多,最后还不上了,只能跟曹起行签下了卖身契,一辈子沦为曹家的奴仆,以抵消欠款。

单单按照此事说起来,曹起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恶行,甚至还好心借钱给诸铁夫,直至诸铁夫的父亲医治不得最终去世,卖身之说,甚至说不上强迫,诸铁夫既然成了曹家的人,每日被榨干最后一滴汗水,才勉强能够获得温饱,养活妻儿。

范萦怀问道:“你觉得曹起行此人是什么样的人?”

诸铁夫道:“他们让我干的活重了些,但我还是十分感激他,若没有他,我连给父亲看病的钱都没有,他让我的人来抵债,至少还让我家人能吃得饱饭,曹起行虽不说是什么大善人,总是我的恩人。”

范萦怀觉得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他问道:“你借曹起行的钱延请的郎中是谁?”

诸铁夫道:“就是曹起行药铺中的一位郎中。”

范萦怀立刻明白了些什么,曹起行药铺中的郎中为诸铁夫的父亲看病,所拿的药,自然也就来自曹起行的药铺,他说道:“既然令尊已经去世,你们在此地一无所有,也没什么顾虑,为何你不带着妻儿到外地去?”

诸铁夫道:“若我是光杆一个,不用你来相劝,我自己也会远走他乡,可是我拖家带口,没有盘缠,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而且曹大财主那里又有我的卖身契,到了哪里我都是他们曹家的人,若是被官差捉住,说我私自逃走,我的妻儿又有谁能照顾?”

范萦怀道:“你将曹起行想得太过无所事事了,你偿若逃之夭夭,曹起行哪有这么多精力去对你追查到底?何况天下这么大,何处不可为家?”

诸铁夫悻然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没空跟你说了,我还要去干活,去得晚了,说不定今日的两顿饭都没了着落,却让我孩子吃什么?喝西北风?”

范萦怀道:“你怕曹起行是不是?”

诸铁夫道:“在长安,除了势力比他大的人,谁不怕他?又不单单是我。”

范萦怀道:“如果我将你签下的卖身契给你,你可愿意离开这里,带着你家人远走高飞?”

在他和伏缨两人眼中,此人定然会一口答应下来,难道还有人天生奴性,非要被人奴役着才开心?

但出乎两人意料的,诸铁夫摇了摇头。

范萦怀愕然问道:“这却是为何?”

诸铁夫道:“就算有了卖身契,我们离开这里又如何过活?我那孩子不过四岁,我那婆娘在月子里又受过风寒,身子羸弱,没有了曹大财主的饭食,我们又能走多远?恐怕都会饿死在路上。”

范萦怀道:“如果我给了你们盘缠,你是否愿意离开这里?”

诸铁夫脸露怀疑,但他还是回答道:“有了卖身契和离开这里的盘缠,傻子才不走呢?只不过……只不过我和你非亲非故,你怎会这么做?没的消遣人。”

范萦怀从怀中掏出那叠纸,从中找到诸铁夫的卖身契递给他,又找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递给他道:“要走就赶紧走,家中无关紧要的东西全都舍了不要了,有了这些银钱,你家中那些不值钱的东西都可以再添置。”

诸铁夫虽然斗大的字都不识得一筐萝,但对于这张卖身契,他还是认得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等到他看到和卖身契在一起的银票后,他噗通一声给范萦怀跪了下来,道:“恩公大人在上,小人我……”

范萦怀将他扶起:“别耽误时间,赶紧走,以防被曹起行发觉,拦下你们。”

诸铁夫点了点头,赶紧回家去接妻儿离开这里。

看着诸铁夫欢喜无限地走开,伏缨也感到心中澎湃不休,这件事虽然是师父促成的,但偿若没有自己偷来的卖身契,这条大汉还未必有离开这里到远方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

原来帮助别人的感觉是这么美妙。

亲身经历过一次后,伏缨对于劫富济贫之事,再没有了抵触情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举手之劳,所对别人带来的帮助之大,不可以道理计,心中便对自己所作所为生出自豪之心。

范萦怀对伏缨道:“走吧,咱们再去第二家。”

伏缨乖乖地跟着范萦怀去找第二个签了卖身契的人家,果然有钱之人各有各的快活,而不幸之人却有相同的苦恼。

第二个欠了卖身契的人也是一条充满蛮力的汉子,看来曹家之人挑选人很有眼光,只有这种身强体壮之人,才能为他们曹家干更多的活,而且不需要工钱。

伏缨冰雪聪明,他问范萦怀:“师父,你是不是怀疑曹家的郎中故意不治好诸铁夫父亲的病,而迫得诸铁夫最后因为欠曹家的钱,不得不将自己卖给曹府?”

范萦怀先夸了伏缨两句,然后说道:“我看八成如此,否则一个人哪儿会这么容易死?这样一来,曹起行不但能将借给诸铁夫的钱通过郎中收回来一部分,反而还能收买诸铁夫的感激,让他带着家人更是泥足深陷,数十年如一日地为曹家卖力干活。”

这第二个被迫卖身给曹家的人,名叫卢西川,只不过卢西川这次签卖身契的因由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此人误伤了曹家的一头耕牛,从而被迫卖身给曹家偿还。

彼时一头耕牛的价钱极高,朝廷也明令禁止普通百姓宰杀耕牛,违者还要受到惩处,为了避免处罚,卢西川才不得不如此。

和诸铁夫一样,卢西川也是家中唯一的劳力,偿若他吃了官府入了监牢,卢西川的家人都要饿肚子了。

曹起行似乎看透了这些人的处境,一一逼迫他们签下了卖身契,曹家在长安城外有很多农田,他这么做,就是想养活一批不花钱的壮硕汉子,为了他家的地每日劳作。

而曹家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范萦怀推测这回卢西川也是被曹起行陷害,目的就是想让卢西川签卖身契。

真相到底是什么,对范萦怀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将卢西川的一家人送到城外安全的地方,又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脱离曹家的凌虐。

卢西川自然千恩万谢地走了。

此后便是其他的签了卖身契的人,伏缨跟着范萦怀,将这些人一一妥善安排,还有几人不敢逃走,怕被捉回来,面对同样的命运,说不定还得受到什么惩罚。

范萦怀自然好生相劝,最后这些人一一离开了曹家。

看着范萦怀救这些人于水火之中,伏缨更加明白了金手门肩头的责任与荣光。

第六十一章 锁匠失踪

虽然曹家在丢失了钱物之后并没有很快发觉,但随着家中那些卖身的长工逐渐失踪,曹家的人也逐渐发觉了不对劲,曹起行回去一查,这被盗之事方才案发。

曹家自然报了官,但范萦怀和伏缨两人行动十分迅速,只用了两日的时间,就将所有卖身给曹家做长工人的卖身契都还给了他们,并且每人都给了一部分安家费,让他们远离长安,到别处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

官府接到了这次盗窃答案,分派各路衙役在城中搜索盗贼的消息,无辜之人被抓了不少,可是谁也没有怀疑到范萦怀和伏缨这一老一少两个人身上。

对于曹家的被盗,长安城中早就受遍欺负的百姓无不暗中称快。

这次曹家丢失的地契和房契,因为他们家和官府有勾结,慢慢都给补上,但他们通过盘剥百姓获得的不义之财,却再也找不回来。

范萦怀和伏缨将所得的金票和银票到别处换成了小额的银票,然后悄悄地送给了长安城周围贫苦的百姓,这么做一是很多金票银票的票额太大,不可能给一户人家,二是担心曹起行会通过这些银票找到百姓的家中,另外也担心他们说不出大额银票的来源,会令他们因之惹出祸端,而换成小额的银票,则没有了这些问题。

得了钱的百姓都说是菩萨显灵,浑然不知从他们门前经过的那一老一少就是给他们送钱的人。

这也是金手门的规矩之一,做了善事不留名。

给穷人送钱后,看到穷人得到钱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伏缨顿然感觉那晚在曹府中所经历的担惊受怕,以及半夜来回折腾的辛苦,都变得不值一提。

劫富济贫,也是惩恶扬善的一种,虽不为国法所支持,却让伏缨感到自己做了正确的事。

行侠,绝非口中自我标榜,更非做了一点好事,巴不得全天下都能够知道,而是真心实意,默默无闻为那些世间不平之事默默奉献之人。

离开了长安后,两人继续向东而去。

路上,伏缨对范萦怀道:“师父,我想要好好学金手门的本事,然后帮助更多的人。”

范萦怀失笑道:“尝到甜头了?有的人活着,总以自己为中心,想方设法把各种东西据为己有,若是自己能够用到的,也不用多说,很多他们永远都用不到,一辈子都用不到的东西,他们也非要据为己有,那就令人不齿了,咱们金手门不但自己所作所为和他们相反,甚至竭力帮助他们化解这些不齿之事,金手门的本事无穷无尽,一部分我可以教你,还有一部分需要你自己去钻研,只要抱有这种态度,总有一天你会超越师父,变成一位处处都受人尊重的侠士。”

伏缨重重点了点头,心中想着让自己去钻研的事,暂时还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范萦怀道:“对了,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要教你开锁的技巧……”

伏缨问道:“师父何时教我剑法?”

范萦怀道:“你先将轻功和内力练好了,等你十岁那年再教你。”

伏缨失望地问道:“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范萦怀道:“有的武术世家,或者名门正派将何人争胜负的武功提早交给他们,这是因为他们要练的就是争胜负的本事,而咱们当然也要习武,却不是以争胜负为主,而是以自保为主,比如咱们出手时若是被人发觉,便可以用武功进行自保,难不成还能将人杀了么?再者说了,咱们不过是悄无声息地偷盗,十岁之前,你都还是个孩子,即使万一失了手,别人也不会将你怎么样,所以十岁之前你都没有学习剑法的必要,这段时间里,你最紧要的就是将基本功练好,到时候学习剑法也能有极快的进境。”

看到伏缨还是失望得想哭,范萦怀道:“你可知道,就算是名门正派,有的门派也并非在很少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武功?华山派的弟子都要到十二岁上才能练剑。”

伏缨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范萦怀解释道:“华山派有两门看家本领,一件是他们的内功心法紫玉功,一件是他们的镇山剑法华宗剑,他们收纳弟子不计年龄,你八岁也好,十八岁也好,只要通过他们的考验,都可以被纳入门下,但不管年龄大小,入门后都要先练四年的内功,有了内功的底子,才能练剑,一方面是为了让入门有先后的人功夫进境也有先后,另一方面,没有内力做底子,也使不出他们剑法的威力。”

伏缨虽然没有反驳,但内心总认为自己的内力已经足够。

范萦怀道:“你可知道普通的长剑有多长?”

伏缨看了看范萦怀腰间的剑以及前几天晚上偷到一半的曹元青的剑,估摸着道:“大约三尺长短吧?”

范萦怀道:“剑的长度差不多在两尺五道三尺六寸之间,再短的就不再是剑,而是匕首,再长的,也不利于使用,而且每种剑法所用到的剑都未必相同,有的剑剑身宽些,有的剑又细又长,不一而足,而咱们金手门的剑法叫做飞雪剑法,想要这套剑法威力最强,剑长最好在三尺一寸到三尺四寸之间,长些或者短些,根据练剑人的身高臂长来决定,或者起先有点偏长或者偏短,用惯了也可以适应的,但大致都在这个范围内。”

伏缨顺口说道:“原来如此。”

范萦怀道:“为师苦口婆心地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不是为师不想提早教你剑法,而是因为剑的长短,你现在拿着也不顺手,习练时便无法养成良好的习惯。”

伏缨道:“什么不习惯?”

范萦怀和他走在道上,前后都没什么行人,他便停下了脚步,伏缨见状也停了下来,范萦怀解下自己腰袢悬着的宝剑递给伏缨道:“你自己试试看。”

伏缨接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拿到师父的剑,没想到剑这么重,比之曹元青那把草包剑还要重上许多,他的双手向下一沉,内力涌至,这才将剑托住,他脱口而出:“师父的剑这么重?”

范萦怀笑道:“师父力气大些,喜欢用重剑,你将剑抽出来看看。”

范萦怀手长脚长,所用的剑也长,有三尺四寸,伏缨人小胳膊短,抽出剑时需要左手拿住剑鞘的尾部,右手抓住剑柄,几乎要做到白鹤亮翅这种大张手臂的动作才能将剑完全抽出来。

抽出剑的时候,伏缨就明白为何师父让他十岁后再习剑,等到他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持剑时,这种感受就更明显了。

虽然伏缨的内力已经十分深厚,但毕竟年幼,体力不足,想要拿稳宝剑,就必须在手臂上贯注真气,一柄长剑拿在他的手中甚是可笑。

范萦怀道:“你把剑给我。”

伏缨将剑递给了他。

范萦怀接过,使出一招飞雪剑法中的雪漫天山,一柄重剑在他手中举重若轻,犹若无物,雪漫天山乃是飞雪剑法中较为精深的招数,使将出来,剑光流动,仿佛大雪反射的阳光,将这一招的精髓完全爆发出来。

伏缨看得目瞪口呆,知道以自己的身高,是无论如何都使不出这一招的,特别是师父将剑向下垂的时候,以自己的身高,剑尖非要刺入地下泥土中不可。

范萦怀一招使完,问伏缨:“明白了么?”

伏缨心服口服地说道:“明白了,唉,还是等我长大些再练剑吧。”

范萦怀点了点头,对他说道:“你还小,不用着急,有想要学本事的心是好的,等你到了合适的年纪,为师这一身本事,还不都要传授给你?”

伏缨暂时打消了学剑的想法,将剑鞘还给范萦怀,范萦怀接过,重新将剑在腰间挂好,然后说道:“走吧,前边有个镇子,镇上的杂货铺中或者有卖各种锁匙的,咱们买几把,回头我教你开锁的技巧。”

伏缨毕竟少年心性,不能学剑的颓丧之感很快忘却,和师父一起向前走去。

来到镇上,两人走遍整个镇子的杂货铺,也只买到四把锁,而且价格比别处要高许多。因为锁是一种很常见的东西,一个镇上只买到四把锁乃是十分古怪的事,范萦怀问起原因,有的杂货铺的掌柜也不明白什么原因,反正送锁来卖的人这段时间都没来,直到问道最后一家杂货铺,这家杂货铺的伙计才道出实情。

原来之前总会有一个锁匠前来送锁来卖,杂货铺通常是将铁锁摆在铺子里,等卖出去以后再给锁匠结钱,但这个锁匠最近有一个多月都没来,杂货铺里的锁差不多都卖光了,有的顾客跑了几家才能买到,伙计听说是锁匠似乎出了什么事。

范萦怀问道:“到底锁匠出了什么事?”

这伙计欲言又止,显然不想多说。

范萦怀偷偷给了这名伙计一块碎银子,这伙计才拉着范萦怀到一旁僻静点的地方道:“这锁匠姓董,原本是个铁匠,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学来做锁的本事,而且卖锁更赚钱,他便改行做锁,据说他原来打铁的买卖都不做了,专门做锁送给附近的村镇去卖,他做的锁十分精巧,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但一个多月前,这位姓董的锁匠忽然失踪了,听说有是有什么江洋大盗将他掳走,让他帮着去开锁,不知道董锁匠现在是死是活。”

第六十二章 夜半出逃

范萦怀对于这样的传言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如果真是什么江洋大盗,自己又怎么不会开锁?就算这位江洋大盗是不会开锁的江洋大盗,将人掳走,又怎会让人知道?那不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么?

杂货铺的伙计见范萦怀不信,急道:“客官不要以为我是信口开河,因为锁匠被人掳走时,他邻居家的一个孩子正好在他家玩,见到了来人将董锁匠掳走的经过,他躲在床底下,才没有被人发觉,而这个孩子就是我表姊的孩子,那还能错了?”

范萦怀将信将疑,伙计见他有些不信,赌咒发誓自己所言是真。

范萦怀问道:“若是真的,那董锁匠家在什么地方?”

伙计道:“他姓董,自然是在镇子南边的董家村。”

范萦怀点了点头道:“多谢相告。”

伙计见到范萦怀手中拿着的四把锁,又问道:“你为何要买这么多锁?难道你也是卖锁的?”

范萦怀笑道:“不是,我是朱财主家的管家……”

伙计立刻就明白了:“原来如此,看来管家只能到别处去买锁了。”

离开杂货铺子,伏缨道:“还好买了几把锁,回去师父可以教我怎么开锁。”

他见师父没有回答他的话,便抬头看了范萦怀一眼,见他一脸愁容和疑惑,便问道:“怎么了?”

范萦怀道:“那姓董的锁匠的遭遇很古怪,先不提他了,咱们吃点饭,然后去洗个澡,休息休息。”

吃过饭洗过澡,两人又都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回到客栈好好休息,伏缨精神高涨,缠着范萦怀让他教自己开锁。

范萦怀道:“这四把锁,只有两种锁匙,一种结构简单些,一种结构复杂些,我先教你这个简单的。”

他将其中一把锁锁住,然后拿出一根铁条折了折,然后将铁条送入锁眼,接着闭上眼睛,轻轻一扭,这所嗒得一声便开了。

伏缨在一旁看得又惊又喜,问道:“师父快教我,是怎么打开的?”

范萦怀指点他如何分辨这种锁,然后如何折铁丝,让铁丝一边硬一边软,然后将软的一边抵住锁芯中的机括,用硬的一边一扭,这锁便打开了,他让伏缨自己尝试一下,伏缨试了几次后,也打开了锁。

为了让他熟练起来,范萦怀拿出几根新的铁丝,让他自己折铁丝,自己开,要练一百遍。

伏缨学习开锁,刚开始是因为好奇,学起来十分感兴趣,但练到十遍之后,便觉得开锁索然无味,没什么技巧,可是他沉下心去,又练了四十多遍,实在是练得想吐,便对范萦怀道:“师父,我已经学会了,不用再练了吧?”

范萦怀斜看着他:“学会了?”

伏缨点了点头。

范萦怀道:“上次你跟我说学会了,是什么时候?”

伏缨的脸一下子烧红了,他想起上次说自己已经将踏月功学会了,结果自己发觉连窥探门径都说不上,但这次他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学会了,不信我给你开开看。”

范萦怀道:“好啊,不过你要等一下。”

他起身过去将锁和铁丝递给伏缨,然后扭头吹熄了灯,然后对伏缨道:“你开吧。”

伏缨道:“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范萦怀叹道:“难道咱们身为大盗,却别人家偷东西,还要点着灯么?”

伏缨道:“若不开灯,又怎么可能打得开?”

范萦怀冷笑一声,从他手中接过锁和铁丝,只片刻功夫,便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显然锁被打开了。

这么一来,伏缨立刻知道自己还差得远。

范萦怀点着了油灯,看着伏缨怔怔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问道:“怎么,不服气么?”

伏缨长叹一声道:“心服口服,师父,我感到自己像个傻子,上次说学会了,被师父教训一通,这次还是这样……”

范萦怀道:“这是因为你心中太浮躁了,当年我学习开锁时,我师父让我将这简单的锁开一千遍,我当时也是不服气,以为不用练这么久,结果师父将锁拿到身后,用一根铁丝就给开开,我也是有这种感受,咱们开锁,不仅要在黑暗中看不到的情况下打开,还要练得纯属无比,要用最快最短的时间将锁打开,很多时候,打开锁的速度,就觉此此行的成功与否。”

伏缨再不狡辩,当晚睡觉前,他也是将这把锁练了数百遍,知道第二天早上,他还在练,虽然还不能做到闭上眼睛开锁,但开锁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打开了。

范萦怀也不劝他,带他出去吃了饭,回头又看着他开锁。

到了晌午的时候,伏缨终于也能做到在背后将锁打开。

范萦怀又拿了另一把一样简单的锁让他来练,他也很快将之打开。

直到伏缨也练了上千遍,这才罢手。

此时他稚嫩的小手已经被铁锁磨出血泡,但他坚持不叫苦。

范萦怀道:“行了,以后见到这种锁,你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之打开,但是你不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给你看看这锁中的结构。”

说着,范萦怀抽出长剑,一剑将锁劈开,然后让他看锁芯的构造,伏缨看了以后,禁不住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说道:“原来这把锁的锁芯里是这么简单。”

范萦怀道:“本来就是,天下万物,都是表现得复杂,原理都是十分简单的,我再教你下一把锁打开的方法,然后你自己去练,为师出去一趟,有些事,若是回来得晚了,你就自己休息,千万别贸然出去。”

伏缨答应了,他看着范萦怀教他开另一把复杂一点的锁,范萦怀见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锁打开,他说道:“行了,你至少练上三百遍,当然,练得次数越多越好。”

伏缨问道:“为何不先将这把锁劈开,让我看看里面的构造,然后再练习开呢?”

范萦怀道:“如果我先让你看了锁中的结构,你便容易犯下眼高手低的毛病,咱们开锁,凭得是手法,是经验,是熟练,而不是懂得原理就行了,唯有先熟悉了手法,再看锁中构造,才是正途,你练着吧,我去了。”

伏缨忽然问道:“师父这次出去,是不是去打探董锁匠的事?”

范萦怀对他的聪颖不禁刮目相看,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听说过这个董锁匠,他是个略有名气的锁匠,很多本事一般的毛贼都提起过他,说他做的锁中,有一种比较贵的锁十分难开,当然,为师自然是能够打开的,像这种人的失踪,多半和绿林中人有关,所以为师要去打听打听,为的什么。”

伏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既然范萦怀能够打开董锁匠的锁,那么自己将来也能打开,他说道:“师父,小心些。”

范萦怀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放心吧,为师只是想看看,如果有人对董锁匠下毒手,那此人是谁,又因为何事,我会安排店家给你送晚饭的。”

说完,范萦怀便走了出去,留下伏缨一个人在房间里练习开锁。

到了天黑的时候,范萦怀便回来了,不像上次,让伏缨担心了很久,伏缨不再担心,是因为上次他不知道师父去了何处,也没有谋生的本事,而这次,他不但知道范萦怀去了什么地方,而且通过在曹府的成功行窃,让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范萦怀回来时,伏缨还在不断地练习开锁,范萦怀见状问道:“多少遍了?”

伏缨道:“这锁比较难开,徒儿只开了两百多遍。”

范萦怀道:“那也不少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伏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范萦怀道:“路上再说。”

结算了房钱,出了客栈,门口停放着一辆马车,马车是范萦怀来之前雇下的,范萦怀让伏缨上了马车,马车车厢里放了很多吃的东西,还有棉被,显然范萦怀是准备在路上睡觉了。

车夫是范萦怀花了重金雇请的,让他连夜赶路。

马车很快驶离了镇子,向东南方向赶去。

伏缨问道:“师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范萦怀问道:“你还记得咱们来的路上,曾遇到一家铁匠家中失火么?”

伏缨点了点头道:“记得,好像铁匠家中的人都被烧死了。”

范萦怀道:“其实那也是一个锁匠的家,只不过后来被他们杀人灭了口。”

伏缨听得莫名其妙:“他们?他们是谁?又为什么要杀锁匠?”

范萦怀道:“原来自长安以西到长安以东……确切得说,是长安周围百十里范围内的知名锁匠都被人掳走了,目的自然是要去做一件大事,我找到了那天在董锁匠家中床下躲着的小孩,问清了当时的情况,来人手中拿着一把锁,让董锁匠在不破坏锁的情况下将其打开,否则就杀了他,董锁匠将锁打开了,这些人就带走了他。”

伏缨问道:“为什么能够打开锁,却要带走了他?”

范萦怀道:“我也只是猜测,这些人定然是要董锁匠去开一种很难开的锁,否则他们不会找来这么多的锁匠,原来失火的那家锁匠,我猜他是没有打开锁,却认出了锁的来历,为了防止他们说出去,所以杀人灭口。”

伏缨怔了怔,问道:“师父是不是知道锁的来历?”

范萦怀叹道:“也许吧,那孩子大致说了锁的样子,我也不能肯定。”

伏缨道:“咱们又不是铁匠,为什么要走?”

范萦怀道:“你只要想想避世南宫家为何针对咱们设伏,就明白了。”

伏缨道:“师父是担心他们会捉了我去,逼着师父给他们帮忙,所以咱们先走?”

范萦怀没有回答,有时候不回答就相当于默认。

伏缨也没有再说,原来对于师父来说,身为有名气的大盗有时候也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麻烦。

不不不,师父这么大的本事,绝不会怕那些人,师父定然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小徒儿,方才选择逃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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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神王墓穴

马车踏破了野外的宁静,车轮声轧轧传出,车身晃晃荡荡中,伏缨的思绪也跟着晃晃荡荡,不明所以。

范萦怀道:“你还没吃晚饭吧,快吃些东西睡了,明早咱们还要继续赶路,离开这里。”

伏缨一边接过包子吃着,一边问道:“师父,这些人很厉害是不是?”

范萦怀道:“当然,不然咱们怎会逃走?”

伏缨不再说话,总感觉师父若不是因为自己,绝不会落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相处这么久,师徒二人已经有了些心意相通之处,范萦怀道:“你不用自责,师父逃走,是因为师父也不想惹上麻烦,和你无关。”

伏缨心中踏实了些,吃了两个包子后,也就盖着被子睡了。

但范萦怀却睡不着,仿佛有着很大的心事,伏缨睡着之前,还能见到师父眼中泛出的光彩。

睡梦中的伏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一阵巨震,将他惊醒,他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有一双手将他抱起,然后飞掠出了马车,抱着他的双手,伏缨非常熟悉,那是师父范萦怀的手,所以他也并不惊慌。

遇到了突然发生的变故,范萦怀显得十分慌张,他将轻功展开到极致,抱着伏缨急速逃窜,伏缨在范萦怀怀中回头张望,借着星月之光,看到马车翻到在路旁,车夫和马儿都没有动静,显然都已经被人杀死。

只不过两人逃走的身后,也并没有人在追逐他们。

范萦怀忽然停下了脚步,伏缨向前看去,只见他们逃走的方向前面,有一个人懒洋洋地靠着一棵树站着,口中还嚼着一根草,显得十分悠闲,可是范萦怀却身子一震,似乎认得来人。

这人将口中的草抽出扔掉,对范萦怀道:“范师弟何故在深夜赶路?”

范萦怀将伏缨放下,冷冷地回应道:“原来是项兄,半夜三更,你不在家睡觉,反而在这里当一只拦路狗,倒也奇怪。”

这两人,一个称呼范萦怀为师弟,一个口称项兄,伏缨简直听得莫名其妙,不知师父范萦怀和此人什么关系。

这人听到项兄二字,似乎有些气恼,他说道:“我虽比范师弟年纪小些,但入门比你早,你该称呼我一声项师兄,这项兄是什么称呼?”

范萦怀道:“师父早将你赶出门,你既然已经不是金手门的人,范某自然不应以师兄弟相称,难道范兄半夜三更来到这里,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废话么?项兄意欲何为,何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这么一来,伏缨听得更加糊涂了,他们金手门不是一脉单传么?怎么他师父又会多出一位被革出门的师兄?

这位姓项的说道:“当年师父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赶出门去?范师弟的大恩大德,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不敢忘怀。”

范萦怀本不想跟他扯这些废话,但闻言还是忍不住怒道:“项去邪,当年师父之所以将你扫地出门,是因为你违背了金手门的规矩,师父念在你跟他多年的份上,不忍杀你,一念之仁,却留下你这个祸胎,你究竟想怎的?”

项去邪道:“哼!当年我被师父赶出门,此后师父那手开九芯连环锁的本事,就只传给你一人,今晚我也不为别的,你将开锁的技巧告诉我,我就放你们离去,如何?”

范萦怀身子一震道:“你……你要学九芯连环锁干什么?难道你……你竟敢犯咱们金手门的禁忌,去动那神王墓?”

项去邪道:“你们既然都说了我不是金手门的弟子,自然也就没什么犯禁不犯禁的说法,而且我这个做师兄的,也十分照顾你,知道你去的话算是犯禁,因此让你将开锁的技巧告诉我,若说什么犯禁,就让我去犯禁吧,你看,我这个做师兄的是否非常仁义呢?”

范萦怀怒极反笑,他显然被项去邪的不讲理气得没有办法,他说道:“咱们就不要做这无谓的争执了,想不到你我一别经年,你别的本事没有长进,倒是这一张嘴练得刁钻起来,项兄,我们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出乎意料地,范萦怀带着伏缨转身就走,而项去邪却没有阻拦。

他的没有阻拦也并非不不阻拦,只不过是因为他早做足了准备,未必非要他自己亲自出手而已。

范萦怀回头走了没有几步,身后就出现两个人,分站他们前边数十步外的左前方和右前方,两人一个抱着一把长剑,神色冷峻,另一人则提着一把鬼头刀,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师徒二人。

身后脚步声接近,那自然是项去邪从后面走来的声音。

范萦怀也早猜到了项去邪这么有恃无恐,自然是有了足够留下他们的实力,刚才车夫被杀,拉车的马儿被杀,以及项去邪算好他会逃走的方向,都显示他们为了留下自己,早做好了准备。

看来今日无法善了了。

伏缨对范萦怀道:“师父,咱们跟他们拼了!”

范萦怀苦着脸摇了摇头:“咱们的性命何等珍贵,怎会和野狗拼命?”

项去邪在后面听到范萦怀的话也不气恼,反而笑道:“范师弟一向自视甚高,什么时候开始连野狗都不敢得罪了?”

伏缨虽然年幼,也能听出他话语中的无耻之意,此人大言不惭地承认自己是野狗,这种人倒也少见。

范萦怀道:“项兄虽然不是我们金手门的人,但想要去开神王墓,那也是有违天道,你就不怕受到天谴?”

项去邪桀桀怪笑道:“范师弟,什么有违天道这种欺骗愚妇愚民的话也能相信?那不过是为了不敢让人去挖,而散播出来的谣言罢了,你我俱都是成人了,范师弟何苦还用这种鬼神之说来吓唬我?”

范萦怀见劝他不动,便不再浪费口舌,他指着那抱着剑和提着鬼头刀的两人问道:“这两人是谁?”

项去邪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提起名号,那都是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之人,这位是鬼见愁封无天封兄,一手狂风刀,令多少成名好汉饮恨刀下,这位是寒冰剑冯秀春,一手破冰剑,剑气就能伤人,范师弟不是没有听说过吧?”

范萦怀连忙装作抱歉的样子道:“那真是我范某人孤陋寡闻了,什么鬼见愁,我只知道钟馗,什么破冰剑,嘿,去年冬天大雪连天时,若是有这位冯秀春在,咱们家的那口水井,也不愁被冰封了。”

封无天和冯秀春两人闻言色变!

江湖上少有这么当着对方的面羞辱人的,除非是比对方武功高处太多,否则就将会惹出一场血光之灾。

范萦怀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这些人有求于己,绝不会对自己怎样,反正自己也从未想过卖两人的好来活命,又何必对两人客客气气?

封无天还好,只不过笑容敛去,而冯秀春却已经将剑抽出了一半,一副准备动手的模样,项去邪连忙拦住他:“哎,我这师弟的脾气就是臭,冯兄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项去邪对范萦怀道:“师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和我们一道去神王墓,若是能够打得开,里面的财物,你也可以拿得一份,何故苦着个脸?”

范萦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能牵着伏缨的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伏缨忽然问道:“什么是神王墓?难道是神仙的墓么?”

范萦怀虽然心情极差,但闻言还是笑了起来,他道:“神王墓不是神仙的墓,而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两人合葬的墓,外面的人称为二皇墓,咱们做这种事的人往往称为神王墓,那是为了避开官家的忌讳而取的别名。”

伏缨道:“哦。”就此不再发问。

项去邪问范萦怀:“范师弟,这孩子是谁?”

范萦怀道:“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项去邪自然不信,他说道:“范师弟,你也别想骗我,我虽然在某些功夫上比你高明些,但我也有自知之明,范师弟的踏月功绝对比我好那么一点,今晚若不是你带这个孩子,怕我们三人也留不下你,你为了这个孩子,甘愿被我们迫着去挖神王墓,嘿,这孩子的身份绝不简单……他是你徒弟?”

范萦怀道:“我看项兄不仅无耻,而且想象力也很丰富,这孩子不过六七岁,就算想收他为徒,也得等他长开了呀。”

项去邪不信范萦怀的话,直接问伏缨:“小子,我这范师弟可是你师父?”

尽管彼时有尊师重道的风气,而且范萦怀之于伏缨,何止是师徒之间的情分?但他毕竟也不是傻子,听到师父矢口否认,自然也会顺着他的话道:“不是,他和我爹是朋友。”

项去邪将信将疑,还想再问,那边鬼见愁封无天道:“在这里和他们啰嗦什么?咱们先回去再说。”

项去邪对范萦怀道:“范师弟,走吧?”

范萦怀知道现在跑也跑不掉,便也不做这方面的打算,他对项去邪道:“我范某可以跟你们走,你们可否让这孩子离去?”

项去邪道:“范师弟,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有这孩子在此,你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有了这孩子,我们拿什么来约束你?他走了,你再忽然踏月而去,我们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是不能让他离去。”

范萦怀只得和伏缨一起,被他们挟持着,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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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九芯连环

路上,范萦怀问项去邪:“以项兄当年在家师那里学到的本事,只劫富,不济贫,做个富家翁绝不成问题,为何非要心心念念地想去掏神王墓呢?”

项去邪道:“每天零零碎碎地去各处人家中偷窃,你们或者觉得有趣,我却觉得烦,不但冒着风险,有时还偷不到多少,哪有去神王墓,找到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一劳永逸的好?”

他虽说得很有道理,但范萦怀却听出这不是他的真心话,和项去邪在一起的人,那个封无天和冯秀春两人,范萦怀当然听说过两人的名头,刚才他故意贬低二人,只是为了激怒两人,分化他们和项去邪的关系。

但显然没有成功,这两个人哪一个人单单拿出来,他都不会担心,可是三个人的武功加在一起,自己就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了。

三人一言不发地带着师徒二人向北走,穿过树林和农田,一直来到一座看似寻常的院子。

范萦怀问道:“咱们到这里做什么?不是去掏神王墓么?”

项去邪道:“别着急,要做这等大事,自然要准备齐全。”

他安排师徒二人来到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床上放着两个枕头一床被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然就是用来囚禁两人的。

将两人送到屋里后,项去邪转身出去,范萦怀喊住了他。

项去邪问道:“什么事?”

范萦怀道:“项兄,就算你曾被师父赶出了门,但你也毕竟曾做过我的师兄,难道你非要让金手门从此断了血脉不成?师父对你而言,难道只有恨,没有一点情分了么?”

项去邪叹道:“到了这时,范师弟再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就算范师弟忽然遭到不幸,总还有我那天分过人的师侄袁千水,如何能说金手门的血脉从此断了?”

范萦怀叹道:“我那不肖徒儿袁千水在多年前就已经横死,也不用多提了。”

项去邪讶然道:“什么?袁千水竟然死了?谁干的?”

范萦怀道:“是郑年,袁千水擅自去了开封第一世家郑家,想将他家的武功秘笈偷出来,结果被郑家家主郑年发现,袁千水逃走不得,和郑年打斗起来,结果被郑年杀死,杀死袁千水的偿若是别人,我还好帮他报仇,既是郑年,那么此仇也就不用提了。”

项去邪道:“不错,郑年在武林中声望这么高,就算再凶狠之人,也不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敢动郑家的人,唉,袁千水是否脑子糊涂了,竟敢去郑家偷武功秘笈?”

范萦怀道:“他是为了证明自己身手,更像让人知道他袁千水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也没想到他会选择郑家来证明自己。”

项去邪虽然无情,也为范萦怀感到可惜,他说道:“这只能怪他自己眼高手低,本事没学到家,师弟难道不想再找个徒儿么?”说着,他的眼睛望向伏缨,口中说道,“这个孩子天资也不错,只不过年纪小了些。”

范萦怀道:“是啊,我也是想着等他大一点,就准备将这一身功夫传给他,项兄,我们两人的性命全在你手中,你若想金手门还有点香火留下来,就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项去邪也并非一点良心不存,否则当年也不会被收为金手门的弟子,如今他所做的这些,大都是被师父扫地出门后,破罐子破摔而至,再加上一些狐朋狗友的影响,人渐渐变得乖戾起来,他点了点头道:“我尽力吧,范师弟,此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得了主的,还有,等会你将开九芯连环锁的技巧告诉我,我去跟他们说说,放你们离去,但你一定要配合我。”

范萦怀摇了摇头:“我虽然年纪大了,却不是老糊涂,这九芯连环锁的开锁之技也是我们的保命之道,若是我现在告诉了你,恐怕我们一老一少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来了。”

项去邪忿然道:“范师弟这是不相信我么?”

范萦怀道:“你自己都说了,你一个人做不了主,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他们,并且,我看得出,你参与到此事中,也不是全然自愿,项兄,你本性不坏,和他们一起,恐怕是与虎谋皮。”

项去邪道:“可是你不告诉我九芯连环锁的秘密,我们便只能带你们到神王墓中,到了那里,我看师弟能活着出来的机会才不多,何不现在……”

范萦怀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我自有主张,你再劝下去,咱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就要完全失去了。”

项去邪左右看了看他,似乎想看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最后却一无所获,他叹了口气道:“随你吧,此事恐怕不易善罢。”

范萦怀道:“咱们金手门本就是富贵险中求,就算我猜错了,也怨不得别人,项兄,你给这孩子拿些吃的喝的来,别让孩子遭罪。”

项去邪转身向门外走去。

范萦怀在他身后说道:“拿些锁匠都是被你们带走的,是不是?”

项去邪身子一震,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范萦怀。

范萦怀笑道:“想让那些锁匠去开九芯连环锁,简直是笑话,他们要是能打得开,咱们金手门也不用将这个本事看得这么重了。”

项去邪愕然问道:“什么锁匠?”

范萦怀生气地说道:“我既然问到了你,自然是我已经知道的那些,董家村的锁匠,樊家庄的锁匠,无名镇上的锁匠八成是看出了你们的企图,所以你们竟将他们一家人全都烧死灭口……”

项去邪慢慢走了进来,借着灯光,范萦怀看到他的脸色变得惨白,他问道:“怎么了?我就算说了实话,你也不用气成这样吧。”

等他走得近了,范萦怀才看到项去邪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从没去找过什么锁匠,因为我知道他们不行,可是让我心寒的是,我完全不知道此事。”

范萦怀心中也升起一股寒意,他明白了项去邪的意思,那就是这些人除了让他找来自己外,还瞒着他找了不少锁匠,显然,那些人并不是全然信任项去邪,甚至提防着他,范萦怀也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三人并不是这件事的主谋?”

项去邪惶惑地点了点头,现在他既然知道了他所不知道的事,也同时知道了他处境的危险,很多黑道中人一起去做不法之事,事前说得亲如兄弟,事后分赃时为了少分一份,可以兄弟相残,项去邪不解地喃喃自语:“为什么,就算我跟着,也拿不走墓葬中财宝的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他们没必要防着我的。”

范萦怀道:“这些人,哦不,是幕后主使之人,目的未必是为了钱财,而是墓穴里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他不肯告诉你,说不定有别的原因,你不用多想,自己吓自己了。”

尽管范萦怀是在安慰他,可是项去邪却已经有了芥蒂,他摇了摇头,对范萦怀道:“这件事你千万别跟他们说出来,否则你我三人恐怕都会性命不保,咱们先假装不知,我去给孩子送点吃的东西来。”

等到项去邪走后,伏缨道:“师父,他们要去的神王墓里会有什么宝贝?难道埋死人的地方,比活人家中的财宝还多么?”

范萦怀道:“傻孩子,你不知道,那唐高宗和武则天都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皇帝,皇帝死了,当然会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做陪葬,你想,当皇帝的,全天下的财宝都任他予取予携,他死后,那还不是将自己喜欢的,值钱的东西都带到地下?”

伏缨吐了吐舌头,显然想象不到皇帝能有多少财富,他说道:“既然死了的皇帝都有这么多宝贝,那活着的皇帝岂非更有钱?与其去偷死人的东西,怎么不去偷活着的皇帝的东西?”

范萦怀道:“傻徒儿,皇帝住在皇宫里,里面有几万人守卫,哪里是这么容易进去偷东西的?可是埋葬者死去皇帝的皇陵又不同了,再加上唐高宗和李世民都是唐朝的人,他们的坟墓也没什么人看守,所以才好下手。”

伏缨还要说话,范萦怀打断他,警告他道:“当着外人的面,你别说是我徒弟,否则他们便会拿你来要挟我,千万要注意,知道么?”

伏缨点了点头。

范萦怀道:“你刚才还想问什么?”

伏缨道:“他们提到的那个什么九芯连环锁,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非要咱们去帮他们开呢?”

范萦怀道:“能让我去开的锁,自然是十分难打开的,而且这种锁一环套着一环,没有特殊的手法根本打不开。”

伏缨问道:“他们去偷死人的东西,又不怕被别人看到,为何还要打开呢?直接将锁砍开不就行了?”

范萦怀摇了摇头:“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一般来说,九芯连环锁都只是个统称,统指那些墓地唯一入口的秘锁,这些锁抛开十分复杂不说,而且全都连着机关或者炸药,一旦用宝刀宝剑将锁毁坏,就会触动这些机关炸药,让人尸骨无存。”

伏缨问道:“可是那些人为何要在入口留下锁呢?”

范萦怀问道:“什么意思?”

伏缨道:“他们直接将入口堵死不就行了?为何要有入口呢?入口又为何留一把锁呢?”

范萦怀道:“一来,这是当年建造墓地之人出入的地方,而来,从风水上来说,墓穴都要留一道风水出入口。”

伏缨似懂非懂道:“原来是这样。”

这时,项去邪拿着吃食过来,师徒二人便停止了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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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皇陵之秘

项去邪将吃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可是桌子旁边连板凳都没有,伏缨只能站着吃。

范萦怀见到项去邪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这伙人已经起了戒备之心,所以才会有心事重重的眼神,他说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是在脸上写着我知道了些什么,只会让那些人对你生出疑心。”

面对范萦怀的安慰,项去邪只是苦笑,过了一会他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范师弟,到时候如果有了什么危险,我会护着你先逃走。”

项去邪忽然像变了性一样说出这样的话,倒让范萦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范萦怀首先打破沉默,他说道:“既然项兄对他们起了疑,何苦留在这里冒险?不如咱们一起走,大不了我帮你找几户大户人家,你偷够了钱,隐姓埋名过平常日子去算了。”

项去邪摇了摇头:“你不知道,这些人的势力,咱们走不脱的,到时候再找机会吧,对了,门外有鬼见愁和寒冰剑两人守着,范师弟不用想着能从这里溜走。”

范萦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项去邪忽然问道:“范师弟可知道师父当年将我扫地出门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范萦怀不答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没有按照金手门的规矩,将盗取的钱财分给穷人么?还会是什么原因?”

项去邪道:“这是托辞罢了,当时师父让我去盗取一样东西,我觉得太过危险,便没有同意……”

刚说到这里,外面鬼见愁封无天的声音传来:“去邪,你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老大让你过去。”

范萦怀还没听项去邪说完去偷什么东西,他就被人喊了出去,接着外面的门嘭的一声关上。

房内。

伏缨对范萦怀道:“师父,你说他们事后会杀人灭口么?”

范萦怀对伏缨看得通透很认可,他点了点头道:“多半如此,所以咱们只要有机会就逃走,万一到时候只能有一个人逃走,你千万不要犹豫,为师老了,栽在他们手里也不亏,你还年幼,且金手门的本事,除了剑法外,你都已经掌握了,剑法可以拜别人为师去学,为师相信你一定能做得比为师还要好。”

伏缨坚定地说道:“师父,你若是逃不了,我也不走。”

范萦怀沉下脸来:“难道连师父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么?”

伏缨还想辩解,范萦怀打断他的话:“不要多说了,只要有机会,你就先走,为师没有你的拖累,多半也能逃出生天,若是到时候你执意留下,嘿,不管走得了走不了,为师就立刻死在你面前,你若是想我死,到时候你就留下来吧。”

伏缨不敢再说,只能含泪点头答应。

范萦怀感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他又改用温软点的语气说道:“现在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咱们也不一定就会死,上次和南宫家的人打交道,最后咱们不也是安然无恙么?记住,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现在我所知道的这些人中,除了项去邪,谁也追不上你的踏月功,而到时候他一定不会真个将你捉回去,所以,你到时候为了性命,施展轻功时千万不能犹豫,不能有所保留。”

伏缨点头答应。

范萦怀道:“争取时间睡一会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就要动身去神王墓了。”

伏缨道床上去睡了,而范萦怀却没睡,仿佛在思索着对策。

天很快就亮了,伏缨毕竟是孩子心性,面对这么危急的事,他还能睡得很香,范萦怀喊他起床,并告诉他:“起来吃了饭,咱们就该出发了。”

伏缨愕然问道:“难道要大白天去神王墓么?”

范萦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只不过神王墓离咱们这里还很远,咱们坐马车过去,到了也差不多就天黑了。”

师徒二人吃了项去邪给他们送来的饭,然后离开了这里,上了一驾马车。

在他们乘坐的马车前面还有两架马车,赶车的车夫看起来都是武功不错之辈,车厢中坐着什么人,两人也看不到,反正显得十分神秘。

一行人三驾马车向西行去,伏缨在马车里问范萦怀:“师父,咱们怎么往回走?”

范萦怀道:“那神王墓穴在乾州那边,而乾州在长安的西边,所以要往回走。”

马车经过长安也没停,只在晌午的时候,路过一家饭馆,项去邪让两人下马吃了些饭,范萦怀专门看了看前面马车里的人,里面的人十分神秘,吃饭都没有下来吃,而是让寒冰剑给车厢中送的饭菜,吃完后,他又进去将盛饭菜的碗给拿出来。

范萦怀心道,难道那马车上的人能始终不下车?难道到了神王墓穴后,也不下车?

吃过饭后,马车又继续前行,赶在太阳落山前,一行人来到了咸阳的乾州,神王墓就坐落在乾州北面的梁山上,整个皇陵就是依山而建,据说神王墓穴中的皇陵十分宏伟,整个皇陵都是按照长安城建造,地上的长安有多大,地下的神王墓就有多大。

这么宏伟的墓穴,却从来没有盗墓贼光顾过,并非里面没有财宝,恰恰相反,里面的财宝传说不计其数,当年李治身为唐高宗,武则天又号称武皇,像这种一座墓穴中埋葬着两名皇帝,非但是前无古人,也可说是后无来者了。

而武则天又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而她又对自己身后事十分看重,这神王墓穴中的财宝之丰厚,可想而知。

各路盗墓贼不是没有对这个宏伟的墓穴打过注意,只不过神王墓建造得极为坚固,整个墓体都用巨石垒砌,巨石之间的缝隙中又用了铁汁浇筑,整个墓穴宛如一个浑然天成的巨大铁瓠子罩住,挡住了那些企图打墓穴中宝物的贼子们,让他们无计可施。

有人认为,既然墓穴上面进不去,何不从墓穴下面挖地洞,自下而上地进去?

这种想法则更加不切实际,因为整个墓穴依山而建,不像很多墓地建在平原上,下面是土,神王墓的下面都是坚硬的山石,想要凿出一个洞来,谈何容易?而想要不为人知地在山上凿出一个洞来,更加不可能。

另外,就算费劲千辛万苦,不知多少年才能够在山上凿出一个通道来,若是所凿的方位不对,或者凿到铁板,那许多年的功夫也就白费了。

因此这座皇陵历经千年,明明白白地摆在梁山中,却从未被盗墓贼光顾过。

这次那神秘之人纠集了一帮像鬼见愁封无天,寒冰剑冯秀春,金手门的弃徒项去邪以及现在金手门的传人范萦怀等人,那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来到梁山下,这些人也并未记着去盗墓,而是先让众人吃了饭,保持好力气,做足充分的准备。

带他们前来的这些马夫,也都是和他们一伙的,人人身手高明。

范萦怀心道,到了此刻,难道那第一驾马车中的人还能不现身么?

第一驾马车中的人终于从车厢中走了下来,范萦怀一见忍不住大失所望。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天色昏暗,比之别处,山下的光线更为昏暗了些,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此人的头上戴着一个斗笠,斗笠上又有一道薄纱垂下来,将此人的面目给遮住了。

范萦怀只能看出此人身形不高,而且很瘦,不大像那些一见便知是好汉的男子,反倒像个扭扭捏捏的女人。

此人一言不发,和众人一起吃过饭后,便打手势让众人弃车进山。

原来第一驾马车中只有这人一人乘坐,看来其他的人应是都没有资格和此人同坐一驾马车,第二驾马车中坐着的,除了封无天,冯秀春,项去邪外,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再算上三名车夫,这个神秘的人,以及范萦怀师徒,一共是十个人。

这些人从马车中又拿出不少工具,什么铲子数把,绳索蜡烛水袋兵器等等,三个车夫几乎每人身上都背得满满当当的,其他人也分担着拿着不少东西,众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向梁山神王墓行去。

伏缨想要问师父,关于这座墓的事,但看到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肃然下,他也只好闭紧了嘴巴。

范萦怀其实也在奇怪,就算神王墓有个出入口,在这么大的梁山中,这些人又是怎么找到的墓穴口?而且这些人又怎会知道,神王墓的出入口是由九芯连环锁锁住?

这些问题没有人会告诉他。

而那个神秘人显然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他带着众人一路向前走,仿佛来过很多遍,甚至像是回到自己家中这般熟悉。

范萦怀心中暗叹,此刻他们是走不脱了,不禁是除了项去邪外其他七人的武功都很高,而且因为那名神秘人的轻功极高,绝不再他的踏月功之下,他在后面观察,此人走路时落足极轻,很多被其踩踏过的树枝树叶,似乎都没有什么异样,这手功夫,比之踏雪无痕,似乎还要胜上一筹。

一行人走到了梁山深处,这里树木茂盛,神秘人首先停了下来,此时明月当空,远处隐隐传来狼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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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生死别离

到了此时此刻,那神秘人终于开了口:“到了,前往神王墓穴的入口我已经打通了,只要将入口处的九芯连环锁打开就能进去。”

此人声音一出,范萦怀立刻听出此人是个女子,而且年纪也不小了,真不明白像她这样的人,为何非要盗挖这座皇陵不可,因为盗挖皇陵,非但有违国法,而且非常有损阴德,除了这些,皇陵中还遍布机关陷阱,里面危险重重,一不小心还会送了性命。

若只是为了财宝,绝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以这名女子的本领,如果想要的是金钱,难道还怕得不到?所以她一定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神王墓中藏着超越金钱的宝贝。

只不过此时范萦怀想不出这个宝贝是什么。

随着神秘人将地上的一块板子拉开,立刻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来。

范萦怀从自己专业的眼光看这个通道,通道挖得虽然不是很大,但通道做得十分齐整,周围也没有挖出的土石,一方面说明这个通道挖得时间很长,有充裕的时间去做这些,一方面说明挖这个通道的人很有条理,不是那种马马虎虎的人,若说这个通道是那名为首的女子所挖,范萦怀绝对不会感到奇怪。

而之所以要处理掉从通道中挖出来的土石,就是因为这个通道十分难挖,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定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在这里挖盗洞,否则定会生出不测。

很多人都认为挖才是费工夫的,范萦怀却知道将挖出来的土石处理掉,也同样很费功夫,特别是为了不让盗洞周围留下痕迹,挖出来的土石一般都会运到很远的地方去。

若是寻常的盗墓贼,怎会有这种耐心呢?

也只有像这名女子这么有分寸又神秘的人才会做出准备这么充分的事。

三名车夫做了几个火把,点燃了两个,其他的留着备用,然后当先进入通道,见到三人默契的程度,范萦怀立刻明白,这三名车夫,才是这名神秘女子最为亲信的人,接着下去的,是范萦怀师徒,然后是项去邪,接着才是鬼见愁,寒冰剑以及和两人在一起的陌生人,神秘女子则最后进入。

范萦怀进去后,感到这个通道极长,而且曲折,不想一般的盗墓通道都是直来直去,因为神王墓是建在山上的,所以通道只有上面薄薄一层是土,下面很多都是石头,要挖出这么深的山道来,一定是件极为艰辛之事,不过范萦怀却逐渐发现,整个通道之所以曲曲折折,大多是因为通道是依着一道山缝隙挖的。

尽管如此,这项工程也是十分浩大了。

通道有的地方开阔些,能够站着行走,有的地方狭窄些,只能匍匐着前行,通道渐渐往下,因为通道蜿蜒曲折,所以走了很久之后,范萦怀也很难估量着到了有多深的地方。

前面三个马车夫带路,火把在通道中闪烁着,通道内通风良好,范萦怀认定这个通道定然有不止一处的通风孔道,否则单凭他们进来的地方,不会有现在这种呼吸通畅的情况。

一行人连走带爬,行进了一盏茶的时间,山道内寂静无比,能够听到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衣服在甬道内摩擦的沙沙声,这一切都让人感到恍惚不真实。

终于,前面的三人停了下来,范萦怀和伏缨两人也来到三名马车夫旁。

这里是一处宽阔的空间,就像是一间屋子,在他对面,火把的照耀下,露出一面铜墙铁壁般的墓壁,一如传闻中,整个墓壁都是用坚石混以铁汁铸就,十分坚固,想要从这里挖出通道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不过据说墓壁中还有夹层,夹层里各种机关都有,什么毒气,流沙,能够将人腐蚀见骨的毒水等等,想要靠蛮力挖开墓壁,既困难又危险万分。

范萦怀敲了敲墓壁,感到声音浑厚,并没有中空的感觉,说明石壁相当厚实。

整个墓壁浑然一体,除了中间一个井口大小的圆形图案除外。

而这个图案并非画上去的,也非是雕刻而来,而是由不同的铁块组合而成,范萦怀不用去数,也知道这些铁块一共有九块,这九块铁块其实是九把锁,九把环环相扣,设计繁复,偿若不能同时将九把锁打开,则会触动不可知的机关。

范萦怀虽然知道这种九芯连环锁的开锁技巧,却从来没有机会实施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开,他看着这把锁,心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念头。

那名女首领对范萦怀道:“你来将锁打开,打开后,里面的财宝任你能拿多少拿多少。”

范萦怀不待她命令,已经入饕餮见到了珍馐,有着非要尝试一下的念头,但是等他听到女首领的命令和带着诱惑的奖赏,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对女首领道:“除了我范某人之外,你是不是还找了很多其他的锁匠?”

女首领有些不悦:“我找没找别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做好你的事就行。”

范萦怀道:“嘿,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若是我解不开这把九芯连环锁,是否下场就和那些锁匠一样呢?”

女首领身子一震,显然被范萦怀说中了心事,而范萦怀也通过她的反应,猜到了那些锁匠最后的结局,他们当然打不开这九芯连环锁,恐怕他们甚至连这连环锁的边都摸不着,更不知从何入手,他们打不开锁,这帮人也不会放他们回去,以防他们走路了消息,失望之余,当然是对锁匠们痛下杀手,以求灭口了。

一名车夫道:“别多想,那些铁匠都已经拿了一大笔钱回家去了,快点开锁,少啰嗦。”

范萦怀听到此人当面撒谎,已经知道自己就算现在打开锁,他们也不会让自己活着离开,更别提什么墓中的宝物了,他看了看项去邪,项去邪的眼睛中也流露出无奈。

就在范萦怀在思索要不要打开九芯连环锁的时候,项去邪道:“这个孩子是我范师弟的侄子,而开这把九芯连环锁又有一定的危险,有这孩子在,范师弟怕伤害到他,这才无法下定决心,这样吧,让我陪这孩子在外面等候,若是他将锁打开呢,我就将孩子毫发无伤地送过来,若是他不肯开锁,或者打不开锁,这孩子就别想见到他的爹娘了,夫人以为如何?”

原来项去邪称呼女首领为夫人。

女首领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你和范萦怀原本是同门师兄弟,你带着孩子离开的话,是否直接放他离开?不过你这个提议倒不错,只不过你不方便去做,依我看,让封无天去做最合适。”

封无天绰号鬼见愁,武功自然是极高的,让他对付一个孩子,那真是杀鸡用到宰牛刀了。

而且她也知道封无天来到此处,一是被自己威逼,二是贪这皇陵里的财宝,这是利诱,无论威逼还是利诱,都足以让封无天不会离开这里,而对于项去邪来说,她的把握就少得多。

项去邪故作不忿地说道:“夫人这是不相信我了?”

女首领道:“怎么?你对我的命令感到不服气?”

项去邪身子一颤道:“不敢。”

女首领道:“那就好,封无天,你可要将孩子看好了,等打开了锁你再进来,我保证里面的财宝让你们能拿得了多少,就拿多少。”

封无天眼见已经来到皇陵门口,原不想带着伏缨道外面去的,只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罕见的双帝皇陵中的财宝定然多得数不胜数,就算让人竭力去拿,一时也是拿不完,他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牵着伏缨的手,要带他出去。

伏缨甩开他的手道:“我不出去,我要留在这里。”

封无天道:“乖乖听话,否则老子有苦头让你吃。”

范萦怀道:“别吓唬孩子,我来跟他说。”

伏缨岂能猜不到一旦他师父将这九芯连环锁给打开,他们就要杀人灭口了?因此他才要留下来。

范萦怀来到他身前蹲下,用着不舍的眼神看着他,火把跳动,将个人的影子映在石壁上,范萦怀道:“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么?你不听话,是否想现在就害死我呢?”

这句话提醒了伏缨,两人昨夜说过的,范萦怀让他有机会就逃走,否则就会拖累了他。

伏缨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知道师父所言是实情,这次他随着鬼见愁封无天出去,想要逃走,封无天多半追不上他,只是他心中担忧,自己一人逃走,不知还有没有再见到师父的时候,他的眼泪流了下来,望着师父不说话。

范萦怀帮他将眼泪擦掉,对他说道:“在你刚上私塾的地方,我在床下给你留了一本书,若是我以后不能亲自教导你,你可以照着那本书上写的去学。”

这话说得十分隐晦,自然是不想让其他人听明白,伏缨何其通透,一点就明,所谓刚上私塾的地方,也就是他外公陆老先生那里,话底的含义就是,若是他不行毙命,可让伏缨按照书上写的,继续学习金手门的功夫。

伏缨点了点头,封无天这次拉着他离开通道,他也没有拒绝。

在这些人眼中,伏缨不过一个孩子,可以作为范萦怀的要挟,对于其他人来说,根本没有将伏缨当一回事。

伏缨离开之前还听到范萦怀在说:“你们往后退开些,若是这些锁不能同时打开,说不定就会触发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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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守株待兔

来到通道外面,这内外之别,仿佛两个世界,通道外,梁山上,明月照在山野,山中一片静寂。

鬼见愁封无天对伏缨道:“小子,老实待着,不要给老子耍什么花样,否则,我这把刀可就要对你不客气了。”他拍了拍自己腰间那把沉重的鬼头刀说道。

伏缨盯着他看了一会,脸上露出悲哀的神色。

封无天问道:“臭小子,看什么看?”

伏缨道:“等他开完锁,你们是不是就会杀了他?”他问得很直接。

封无天一时无言以对,他虽然外号鬼见愁,行事也不循正道,可是他也不愿欺骗一个小孩子,他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们……会怎么做,我也不大……清楚。”

伏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只不过有些事恐怕你却不知道。”

封无天奇怪地问道:“我有什么事不知道而你反而知道的?那不是笑话么?”

伏缨叹道:“唉,你要是真能想明白究竟,就不会觉得那是笑话,而会发现你自己才是他们眼中的笑话。”他年纪不大,经历这么多事后,说话的口吻却像个大人。

封无天问道:“什么意思?”

伏缨道:“你和他们一伙来到这神王墓,肯定是为了求财,但那些人不是,他们是为了别的东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拿到那些东西后还不想别人知道,就会杀人灭口,我项叔叔早就明白了这点,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离开。”

封无天将信将疑,问伏缨:“既然如此,他有机会离开的,可他为什么不走?”

伏缨道:“他当然是为了我,因为我是他的……”

就在这时,通道内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封无天顾不得和伏缨聊天,转过身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伏缨哪肯错过?他立刻展开踏月功,向山下跑去。

封无天听到他逃走的动静,连忙回过身来,但伏缨全力展开踏月功,又先走一步,封无天哪里还能追得上?

追不上也得追,这小子若是逃走了,范萦怀不肯打开那个什么见鬼的九芯连环锁,他可就要遭殃了。

想起女首领的心狠手辣,封无天不禁感到脊背上冒出一股寒气,他连忙拼命向山下追去。

伏缨虽然轻功胜过封无天一筹,可是他对这里的地形却不怎么熟悉,只是在梁山的山林间胡乱奔走,只求离这里越远越好。

封无天眼看追不上他,但看他没头没脑地吓跑的方向,他想起那边有一处矮崖,若是从矮崖上溜下去,定能抢到他前面。

想起若是因为自己看丢了伏缨而会遭受到的惩罚,便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他发奋急追,既是为了找到伏缨好分得皇陵中的宝贝,又为了自己的性命,那还不是将吃奶的劲都给使出来。

伏缨是不断向来的方向跑去,向山下跑去,而封无天则是转而向矮崖处奔去。

两人一上一下,两道黑影在山间疾走,伏缨不知道封无天就在自己的头上不远处,他还以为封无天在自己身后,因此没命价地向前跑,想要甩脱封无天。

封无天抢先一步来到矮崖处,他借着几处缓坡,从矮崖上溜了下来,然后准备拦在伏缨必经之处,来个守株待兔。

伏缨的踏月功使将出来,连蹦带跳地来到一处山坳处,转过一道山壁,就是直通下山之路,伏缨认出了来时的路,想起来的时候还有师父作伴,但离去时只有自己一人孤零零的,心中凄凄惶惶,眼泪流将出来。

在快要拐过山壁是,下面的落差很大,伏缨纵身而起,准备落在跳得远些,诗曰登高望远,其实登高跳得也远,伏缨这一举纵跃,如同一只大鸟般向前掠去。

那鬼见愁封无天见到一道瘦小的身影疾奔而来,心道来得好,他正准备持刀拦截,不料伏缨高高纵起,不过这也难不倒他,鬼见愁也跟着向上一跳,口中喝道:“好小子!给我下来吧!”,准备一举将伏缨从半空中拉下来。

伏缨人在半空,哪里想得到封无天已经来到他前面,他尚以为封无天在他身后,见状差点吓了一跳,一时也无暇去想封无天是怎么抢到前面,他暗中运气,生死之际,他将随风转的轻功发挥到极致,就在封无天伸手抓住他脚踝的时候,伏缨忽然向旁边斜斜地转折过去,令封无天扑了个空。

这么一来,封无天则还在半空,而伏缨已经落到地上,他落地之后更不停留,一溜烟地向山下蹿去。

抓了个空的封无天如同见了鬼,等他落下来时,伏缨已经去得远了,以他的轻功,那是万万追之不上,他茫然地站在山壁前,不知何去何从。

回去吧,如何跟女首领交代?偿若他一发怒,自己便是死路一条,继续追击又追不到伏缨,而抛下这里,远走高飞,心中又有些舍不得。

他跟着女首领来到皇陵,眼看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拿到供他一世吃喝挥霍的财宝。

就此离去,真是心有不甘。

封无天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一只鸟儿从山林中振翅飞起,从明月前飞过,封无天忽然心中震动,他蓦地想起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俚语,幡然醒悟自己再沉溺于虚妄的财宝中,恐怕性命都会葬送在此,能否再见到明晚的月亮都很难说。

想到这里,他断然做出决定,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伏缨在离开了封无天的视线后就躲了起来,他躲在山石的阴影中看着封无天,看他要是回去又准备怎么跟其他人交待,而且自己说了很多女首领等人的坏话,封无天心中总会生出些芥蒂吧,说不定他会和女首领等人打起来,那么师父和项去邪两人便有了逃走的可乘之机。

只可惜伏缨还是高估了封无天,以他的武功和胆量怎敢和女首领相抗衡?

伏缨见他在山崖前怔怔地站了一会,然后下山而去,此举大出伏缨的预料,他本以为封无天拼了命也要得到皇陵中的宝藏,没想到此人也能想得通透,不做那有钱拿没命花的傻瓜。

此时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这些人肯定再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

伏缨转身欲走,却始终割舍不下师父范萦怀的安危,他思索了片刻,也果断作出决定,那就是宁肯挨师父的骂,也要去看看情况,万一师父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而他却不在师父身边,他一定会内疚一生。

现在鬼见愁封无天自己吓跑了,对方少了一人,对师父来说应该有利吧?伏缨带着这样的心情,沿着山路又返回去。

但这次他学了个乖,回去的时候他并没有沿着来时的路,而是故意绕了一圈,他想起自己逃走时山洞中传来的闷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伏缨心中暗暗祈祷,师父范萦怀千万别处什么事。

来到通往神王墓穴入口处附近,伏缨不敢再前行,他记得师父曾经告诉过他,武功高手无论是听觉还是视觉都比常人要敏锐得多,武功越高,就越加灵敏,能够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声音,所以伏缨必须要小心翼翼,若是被对方发觉,非但自己会被发现走不脱,就连师父范萦怀能逃走也会因为自己而走不了,所以伏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转而用一息功转入内息,同时人趴在草丛中,轻轻向前匍匐而行。

到了地洞的洞口,伏缨仔细倾听,里面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声音隔着这么长的通道,模模糊糊地也听不清是谁在争吵。

蓦地,伏缨感到心中一阵莫名的难过,他怕惊动女首领等人,又慢慢地爬开,来到一旁的隐蔽处耐心等候。

他忽然想到,若是师父能够逃离生天,他自然不能成为师父的累赘,所以不能现身,若是师父不能逃离生天,那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活着受女首领等人的逼迫,将九芯连环锁打开,一个就是誓死不从,现在正受到逼迫。

因为这些人是拿自己做人质,所以范萦怀不会不打开九芯连环锁,如果师父足够细心,该当想到自己会逃走。

那么范萦怀到底是生是死,伏缨也想不出来。

等待的过程是十分煎熬的,可是伏缨心有所系,只能耐着性子,盯着那通道的入口处,看着谁会从里面走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伏缨又感到大地发生了一丝轻微的震颤,对他来说更是不明所以,他听人说过地震的事,不过他小小的年纪并没有经历过地震,也不知道地震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因此他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不是地震还是别的。

好在震动非常短暂也非常地轻微,若不是伏缨在地上趴得久了,也发觉不出来。

又过了半天,天色渐渐明亮,地道中还是没有人出来,时间过得越久,伏缨越感到安心,因为他师父若是死了,这帮人多半早就出来了,就算九芯连环锁打开,他们又怎能在师父的尸首旁做事?早就该让那些车夫或者寒冰剑冯秀春将尸体送出来了。

现在既不见人又不见尸,师父多半是安全的。伏缨就用这漏洞百出的理由来安慰着自己。

第六十八章 大难不死

一直到天亮后,才有人从通道内出来,此时伏缨原来躲藏的位置已经不再隐秘,他早就换到了更远些的地方朝这里看,第一个出来的人是一位车夫,此人出来后,鬼鬼祟祟地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朝通道中喊了些什么,其他几人陆陆续续地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其他几人,自然是那名女首领,另外两名车夫,寒冰剑冯秀春,和冯秀春在一起的陌生人,最后出来的是项去邪,果然不见伏缨的师父范萦怀,伏缨见状,心中不免沉了下去。

这几人在洞口商量些什么,接着两名车夫下山去了,其他几人留在这里,伏缨将真气贯注到耳朵上,听力瞬间增加数倍,但因为相距较远,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范萦怀如何如何,伏缨听到师父的名字,心中一动,耳朵上的真气便泄了,他连忙凝聚精神,提气再听,却只听到他们谈论到后悔这么快宰了范萦怀。

伏缨听到这里,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这个石道里面,神王墓入口处,他的师父还是被这些人杀害了。

伏缨的眼泪如泉水般涌出,眼前看去一片模糊。

他要继续听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他要知道他们要做的事,他要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他们的事,好在以后有机会为师父报仇雪恨!

还有那口口声声说要师父有机会就逃走的项去邪,原来还是跟这帮人是一伙的,比较起来,那些人算得上是真小人,而项去邪却是伪君子,他假装好人,却又成了害死师父的帮凶。

伏缨紧紧地攥紧拳头,仇恨的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

在他七岁不到的年纪里,对他最好的人就是师父了,他对他的好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伏风,然而这位对自己最好的人却在今日被人害死,他想要冲出去复仇,只可惜他人小力微,他心底知道自己冲过去也是送死,硬生生忍住了这个冲动。

功聚双耳。

听到的不是说话声,而是兵刃交击的声音,伏缨眼睛被眼泪遮挡,看不清楚,他连忙用袖子擦干眼泪,定睛一看,忍不住大奇,原来打斗的人是项去邪和那名陌生人,女首领、寒冰剑和车夫等人则在一旁观看。

伏缨开始还以为两人是闲着没事在切磋武功,心中暗恨,可是看了一会他就发现,两人是生死相拼,绝非是切磋,而且那陌生人的武功显然技高一筹,不用其他人帮忙,项去邪身上很快就挂了彩。

因为怀疑项去邪是害死师父的帮凶,所以刚开始伏缨还是希望他受伤被人杀死,但看到他受伤后,忽然又想到,若是项去邪和他们一心,伙同别人杀害范萦怀,这些人为何又向他动手呢?

一时间,伏缨心中糊涂起来,原本觉得害死师父的是这些在场的所有人,渐渐地,他想到未必如此。

说不定项去邪真是好人,心向着金手门,只不过在山洞里他阻止不了这帮人的作恶,如今从山洞中出来,项去邪怒而和这帮人决裂。

若真是如此,伏缨又希望项去邪能将对面的人打败。

伏缨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争斗,心中思绪万千,只可惜他年纪还小,剑法武功什么的,师父范萦怀还没来得及教他,所以他是真正的有心无力,想要报仇,想要帮助项去邪,都只是个天真的幻象罢了。

在那名陌生人高超剑法的压制下,项去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在他身子周围,洒满了斑斑血迹,但项去邪依旧不服输,拼死打斗。

伏缨终于看不下去了,在这么下去,项去邪非被此人杀死不可,他心中正义感涌出,冲动之下,忘了师父的嘱托,忘了他已是金手门的唯一一位传人,他从躲藏之处现身,向这些人喊道:“住手!你们这些坏人!”

女首领向这边看了一眼,指挥着寒冰剑过来将那孩子宰了。

寒冰剑冯秀春抽出剑来,准备向伏缨这边赶过来。

而那边和陌生人相斗的项去邪见状,不顾自己的安危,忽然扑到保住了寒冰剑冯秀春的腿,用尽全身力气向伏缨这边喊道:“不要管我,你快跑!快跑!”

伏缨一时冲动,为了救项去邪的命显出踪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了,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死去,否则金手门便后继无人了。

他转身就跑,心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刚才项去邪保住寒冰剑冯秀春的腿,已经说明了项去邪是心向着他们师徒的。

他展开踏月功,急急向山头上逃去,逃了一会,他回过头来,看到那陌生人一剑刺入项去邪的肚腹,寒冰剑冯秀春则趁机将双腿从项去邪手中脱出,然后向伏缨这边追来。

那名女首领原本想着伏缨不过是一个孩子,随便派一个人出来,还不是将他手到擒来?等到他看到伏缨的踏月功后,知道是自己大意了,以伏缨轻功的速度,在场的人中,除了她本人之外,没有人能够追得上伏缨。

若是让他逃走了,这伙人盗掘神王墓的事也将传扬出去。

而这时他们都不愿看到的,所以女首领丢下一句话:“留在这里等我!”

接着便亲自向伏缨追了过去。

她这一出手,高低立马见分晓,她虽然在冯秀春走后才开始追,却是后发先至,很快赶超了冯秀春,快速地向伏缨追去。

伏缨见她来得好快,吓得拼尽全力向山头冲去。

女首领和伏缨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很快消失在山头上。

在山头后是一片陡峭的山坡,怪石嶙峋,女首领已经追到伏缨身后,相距不到十步远,伏缨拼尽全力地奔逃,他呼吸急促,感到胸口都快要炸开,而女首领却如同付骨之蛆,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女首领展开轻功之际,还能够开口说话,她说道:“小鬼,看你往哪里逃,还不乖乖地束手就擒?”

越追越近,女首领距离伏缨只有四五步远,伏缨自然不会听命于她,束手就擒,他脚踏奇门八卦方位,试图拉开和女首领的距离,但全都徒劳无功,女首领怪笑一声,忽然伸出双手,双手成爪向伏缨抓去,与此同时她的双脚在地上一弹,人如一支离弦之箭向伏缨扑去,原本她和伏缨相距四五步,这一弹一抓,迅速拉近了她和伏缨的距离。

伏缨感到女首领的呼吸都要喷到自己脖子上,而眼前已经是一片近乎垂直的陡坡,他知道自己一旦落入这帮人手中定然无幸,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了断,在女首领的手就要抓到他的时候,伏缨奋力一跃,人跳入陡坡的上空……

女首领愕然止步,她想不到这孩子这么刚烈,宁可自杀,也不愿落在他们手中。

还好她要抓到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宰了他,现在这陡坡高约二十多丈,摔下去还不得摔成一团肉泥?

女首领看着伏缨的身子迅速下坠,很快跌入陡坡下方的树林中。

她怅然若失地看了看远方,旭日初升,只可惜她的性命却如同夕阳西下,刚才她又做了一个让她自己都后悔一生的错误决定,时光一去永不返,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心中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良久,她才慢慢走了回去。

山下,树林中。

在一团肉泥中,伏缨清醒了过来,他感到周身痛得厉害,看着自己身上以及旁边散落的肉泥,他在剧痛加上惊吓之下,又昏迷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伏缨忍着剧烈全身疼痛的身子,渐渐想起之前的事,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已经被摔成了一团肉泥,怎么还能醒过来呢?难道是他的幻象?

然而他很快闻到了一股血腥味,证明他见到的不是幻象。

漆黑一团的山林中,伏缨又痛又怕,忍不住流下泪来,他觉得就算自己醒了,也将命不久矣,他周身疼痛,也说不上哪里痛,似乎全身都在疼痛,最痛的是双腿,好像断了。

伏缨摸了摸怀中,找到了火折子,打着了,他要看看自己到底被摔成什么样子。

等到火折子一打着,伏缨才差点失笑出声,原来他所见到的肉泥的确在他身上身下和周围都是,不过却不是他的血肉,而是一只山猪,伏缨从二十多丈的陡坡直直掉落下来,先是被几棵树的树枝消解了些下坠的力道,但这也不足以抵消将他摔死的力道,好巧不巧,此时在他下坠的地方,有一头山猪正在这里休息,对山猪来说,自然是祸从天降,好好地竟被一个人活活砸死。

伏缨靠着山猪的缓冲活了下来,这头野猪却送了命,伏缨心中十分内疚,不过这个内疚之心很快就被疼痛和饥饿取代。

就在他勉励要站起来时,却发觉双腿腿骨折断,已经站不起来了。

伏缨哪里经历过这些,他痛得泪花都涌出来了,却又不敢大声呼救,怕女首领等人发觉他没死,过来再给他一刀。

其实伏缨是多虑了,在他跳下来之后,女首领不久就带着人下山去了。

不过伏缨自己当然不知道,他用双手做脚,勉强挪到一旁的草丛中躺下,思量着该怎么办才能活下去。

第六十九章 饿狼围攻

按理说,这头被他砸死的山猪救了他一命,算是他的救命恩猪,他不能吃它。

可是现在他双腿断了,不能去打猎,肚子又饿得厉害,他只能先忍着。

伏缨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静静地等候,他幻想着师父没死,忽然从天而降,救他于困顿当中。

在他情形的时候,他的理智告诉他,师父死了,在他痛得糊涂时,又不愿相信事实,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除了剧痛的双腿外,全身各处都是火辣辣的疼痛,他想起自己从高处掉落时,身子被树枝戳刺得到处都是伤口,似乎肋骨也撞断了一根,自己到现在没死,真是命大。

疼痛再加上虚弱,让伏缨几乎又要晕了过去,若是真的晕过去倒也好,不用受这些罪,但偏偏他又清醒着体会到了这些痛苦,寂静的山林中夜,伏缨感到自己像个被人抛弃的孤儿那样无助。

不知什么时候,他发起烧来,春夏之交的山林中传来阵阵寒气,也不知这些寒气是从山间草木中传来,还是从神王墓穴中春来。

伏缨这一发烧,人更变得糊涂起来。

唯一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这么清醒地去面对疼痛。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树林中蹿了过来,只不过这些脚步声并非是人的脚步声,而是某种动物的声音。

伏缨心中一惊,清醒了一些,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黑夜中,只看到几双闪闪发光的眸子,那是狼的眼睛,原来在深山中,死去山猪的血腥味将狼招来了,伏缨毕竟是个孩子,见到狼后,最后一点糊涂也消失了,人变得异常清醒。

若是自己还不能克制住现在的痛苦,必将丧命于狼吻。

伏缨又是害怕又是慌张,他想起师父范萦怀告诉他的,习武之人最紧要的就是定力,虽然他还没有练过武功剑法,但在教他一息功的内功心要却早跟他说得明明白白,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静,只有迫自己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办法应付眼前的危机。

而冷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息功多走几遍内息,虽然危机在前,但伏缨还是立刻运转内息,竭力将心头的恐惧驱走,好在范萦怀正好在胆量上训练过他,就连毒蛇他都敢面对和抚摸,这几头饿狼又算得了什么?

伏缨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不知什么时候,伏缨感到一条软中带着点硬刺的,湿哒哒的又热乎乎的东西触摸着自己的手,伏缨立刻从内息运转中清醒过来,虽然他的短腿伤势十分严重,但内力充足,真气澎湃,甚至连烧都退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身旁正有一条狼在舔他。

在他旁边不远处,那只因为被他砸死的山猪已经被啃得只剩个骨架。

若不是有这头山猪的尸体给他争取了时间,恐怕这几条饿狼首先就要对他下手。

这是山猪第二次救了他,只可惜倒霉的山猪非但惨遭横祸,而且尸骨无存,葬身狼腹。

这条舔着伏缨手的狼见到伏缨蓦地睁开眼睛,吓得向后退开几步,却没有逃走,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他,其他几头饿狼也跟着慢慢围了上来,伏缨求生欲望大盛,同时也抱着为山猪报仇的心理,决定要和这几条狼誓死周璇一番。

对付饿狼需要兵器,空手肯定吃亏,伏缨摸了摸身上,幸好范萦怀给他的那把锋利的匕首还在,这把匕首还是在长安城时,师父让他去曹起行曹府偷东西时给他的,因为他开锁技巧还没掌握,若是遇到锁匙,用这把匕首就能打开,这把匕首当真是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如今伏缨已经掌握了一些开锁的技巧,然而教他开锁的师父已经不在了,想到这里,伏缨登时感到心头一阵酸楚。

面对这伏缨,伺机将他看成猎物的饿狼,在伏缨的眼里,也渐渐幻化为女首领和寒冰剑等人,伏缨瞧瞧地将匕首从鞘中抽出,拿在手中,等待机会。

他的双腿断了,行走不得,不能主动出击,只能等这些饿狼扑向他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将狼杀死。

饿狼共有六只,在伏缨周围围成一圈。

在伏缨正面前方的两条饿狼紧紧盯着伏缨,仿佛在等待伏缨不防备时再向他扑击,而伏缨也是耐性十足,和两条狼对视,丝毫不显气馁。

其实这两条狼并非在等伏缨体力不支时,这是它们的战略,由它们在前面和伏缨对视,吸引伏缨的注意力,真正负责对付伏缨的是他身后的两条狼,以及左右两边伺机而动的两条狼,一旦这四条狼得手后,它们才会再从前面攻击。

这就是狼的狡猾之处,很多人都认为狐狸才是牲畜中最聪明最狡猾的动物,其实那只是人们的误解,狼的智慧其实要远过于狐狸,而且狐狸都是独来独往,而狼喜欢群居,在围猎比它们大的猎物时,还会懂得运用战术配合,所以有三匹狼能敌一头虎的说法。

别说寻常的孩子面对六匹狼时早就会吓懵了,就算是成人被六条狼包围着,最终也难以幸免,但伏缨内力充沛,紧张时内力遍布全身,对这六条狼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甚至他的皮肤也蹦得紧紧的,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感觉到。

终于,身后的狼开始行动,它们先是轻轻地,几乎踏足无声地向伏缨身后走来,准备来到伏缨身后,一击而中,此刻前面的两条狼忽然张口呼啸,企图吸引伏缨的注意,让他听不到身后的动静。

但是在伏缨身后两条狼开始移动的时候,伏缨就已经感觉到了,只不过他故作不知,好将计就计,让身后的两条狼没有防备。

终于,伏缨身后的两条狼来到伏缨身后数尺处,二狼忽然人立而起,双爪向伏缨肩旁扑去,狼吻则向伏缨脖子伸来,企图一口将伏缨咬死。

伏缨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在地下一撑,竟然用单手做出踏月功的一招轻功,人从离位转到坎位,在习武之人眼中看来,他这么挪动,非但笨拙而且可笑,但是在这几头十分狡猾却又倒了大霉的饿狼眼中,伏缨这一招迅疾如风,他竟然从两条狼中间蹿了出来,原本他是在身后两条狼的前边,现在却变成了他在这两条狼的后面。

到了此刻,伏缨哪还犹豫,手中匕首横着一划,将两条狼从中一分为二,变成四截,这两条狼惨叫一声,肚子中的肠子流出,血喷了一地,然后扑地而死。

与此同时,左右两条狼不顾他手中锋利匕首,左右夹击而至,伏缨一匕首看在左边一头狼的狼头上,将它的脑袋削去一般,这匕首之锋利,就像切开一块豆腐,伏缨的匕首毫不停留,又挥向右边的那匹狼,这匹狼张着血盆大口,企图一口咬破伏缨的脑袋,伏缨的匕首从它口中划过,将它的上颚以及上半边脑袋平平削去。

这两条狼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也都歪向一旁毙命。

原本在伏缨身前的两匹狼因为那断为四截的狼尸的阻拦,没有冲过来,它们分左右准备绕过狼尸,然后夹击伏缨,二狼还没来到伏缨身旁,见到他左右两旁的两匹狼脑袋被锋利的匕首削开,吓得不敢再向伏缨扑击。

就在两条狼这么怔了一怔时,伏缨因为和狼相距颇远,断腿无法向狼攻击,便脱手将匕首向其中一条狼掷去,伏缨内力充沛,这一掷,匕首犹如电光火石,还没等这匹狼反应过来,匕首就插入它的脖颈,将它当场刺死。

转眼之间,六头狼被伏缨杀死五头。

剩下的最后一匹狼原本对伏缨手中的匕首感到十分畏惧,此刻见他将匕首脱手掷出,它戒心一去,凶性大发,向伏缨直接扑了过来。

伏缨手中没有了兵器,见狼纵身而起,一副饿虎扑食的姿势,他将内力凝聚右拳,一拳向半空中的狼腹攻去。

在这头狼的獠牙咬住伏缨之前,伏缨贯穿着内力的小拳头已经击中狼腹,狼腹乃是狼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普通猎人一拳也能将狼打死,更何况内力充沛的伏缨?他为了将狼打死,这一拳凝聚了全身的真气,一拳下来,竟将狼打得远远飞了出去。

这匹狼在落地前,就已经因为内脏破碎而死。

可笑这几匹狼吃了山猪的尸体后兀自不满足,还想要打伏缨的主意,却反而在伏缨手中送了命。

想要猎杀的却变成了猎物。

这六头狼是既可怜又复悲哀,若是它们泉下有知,想来再也不会去招惹伏缨。

伏缨和狼相斗时,因为紧张,所以全副精神都放在杀狼上,等到狼死光后,他才又感到疼痛和饥饿。

疼痛是没有办法,但饥饿他现在能够解决了。

之前他不吃山猪的肉,那是他对山猪的救命之恩心生感激,如今面对这六匹狼,他便没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且他还有种为了山猪报了仇的快感,哪还会客气?

第七十章 断腿续接

伏缨忍者腿疼,爬过去将哪知掷出匕首杀死的狼身上的匕首抽出,又忍者剧痛拾捡了一把柴火,然后将其中一条狼的狼退砍下,剥了皮,用匕首削了肉,然后点燃柴火,放在柴火烧粗略地烤着,烤得半生不熟时,他便送入嘴中大吃起来。

新被杀死的狼肉虽然粗糙了些,但胜在新鲜,加上伏缨肚子又饿了,一条狼腿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罢了。

吃饱之后,伏缨感到力气渐复,忍不住精神一振,他这才想着自己短腿的事。

如今自己逃出了女首领等人的追杀,女首领等人多半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么久没有过来查看,想来也不回来了,他没有时间去为师父之死感到悲痛,因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活着,好好的活下去,然后学好本事报仇。

想要活下去,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必须要离开这里。

而离开这里,就要自己的断腿长好才成。

然而伏缨却不懂如何驳接断腿,他想着断了的腿说不定自己能够长好,只不过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短时间内他都没什么问题,这里有狼肉可以吃,渴了忍着腥味喝口狼血,也能对付一下。

就这么,伏缨在这里过了两天。

到了两天后的晚上,伏缨正在烧烤狼肉吃,他的断腿虽然并没有他想象的能够长好,但疼痛大减,他找了不少柴火,生了一个大火堆,细细烤着狼肉吃,到了此刻,他才有余暇去感伤。

他懂得如何烧烤猎物,还不都是他师父范萦怀教的?范萦怀教会了他如何活下去,可他自己却送了性命。

伏缨看着火堆,泪眼朦胧起来。

吃饱狼肉后,伏缨一时也没有熄灭这堆火,毕竟靠着这堆火过夜,也会暖和许多。

就在他准备躺下来睡觉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伏缨很快分辨出这是脚步声,而且是人的脚步声。

伏缨大惊失色,同时心中暗暗懊悔,大惊失色是他想到多半是女首领找到了他,而让他感到懊悔的是,他如此大意,在晚上生火烤狼肉,夜晚中生出这么大的火堆,岂非摆明了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么?

不过此时再后悔也已经迟了,就算灭了火堆也不行,因为这些人已经看到了自己。

伏缨的断腿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想跑也是跑不掉了,伏缨将匕首拿在手中,放在背后,想着自己就算被女首领等人找到,自己也会尽量麻痹他们,在自己死前偿若能够杀死一个两个敌人,那么自己死得也就不冤了。

脚步声逐渐接近,一个带着些许苍老以及带着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十分沉重的声音传来:“请问,有人在哪边吗?”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伏缨从未听过,而且若是女首领的人,那还不直接冲过来,又怎会这么客气地询问?他心中一动,来人或者并非女首领一路的人,有着这个推测,他心中升起了一股希望。

伏缨大着胆子对来人的方向喊道:“有人,你是谁?”

来人道:“我是来山上捉蝎子的,看到有人在这里生火,便过来看看,打扰莫怪。”

随着此人说话声越来越近,从树后转过来一位穿着朴实的老人走了过来,看他的形象,真和他的声音相匹配,他佝偻着腰,仿佛是被生活压弯的腰,他脸上布满皱纹,皮肤略显黝黑粗糙,整个人看着虽然年迈,但精神倒还算矍铄,伏缨尽管一身疼痛和麻烦,但闻言还是感到好奇:“捉蝎子?捉蝎子干什么?你不怕蝎子蜇你么?”

老人笑道:“原来是个娃娃,你在这里干什么?你的家人呢?”

伏缨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老人道:“捉蝎子自然是入药了,蝎子虽然有毒,可是做成了药却能治病救人,也正因为蝎子有毒,又十分难得,所以价钱卖得贵,值得我这老头儿晚上来山中捉。”

伏缨道:“原来如此,原来你是采药的人。”

老头笑道:“可以这么说,咦,这里怎么还有几条狼?”老头见到几条狼尸,不知道狼都已经死了,吓了一跳。

伏缨道:“别担心,这些狼已经死了,对了,你肚子饿不饿?若是饿了,可以烤些狼肉来吃,味道还不错。”

老头仔细看了看这几条狼,确认它们果然都死了,这才放下了心,他对伏缨说道:“你这孩子很奇怪,你家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半夜出现在这里?”

伏缨不愿跟他提起自己的事,胡诌道:“我倒山里玩,结果摔断了腿,出不去啦,有几条狼想过来吃我,结果被我用这把刀子都给杀死了。”他故意将匕首说成刀子,显得自己似乎什么都不懂。

老头道:“你的腿摔断了?我给你看看。”

伏缨原本不想让他看自己的断腿的,就像有人不想给别人看自己的短处,但他心中一动,这老头半夜出来捉蝎子入药,说不定懂些医术,便没有拒绝,让老头去看自己的腿。

老头一动伏缨的腿,伏缨就痛得呲牙咧嘴。老头道:“别动!你这两条腿果然都断了,而且骨头错位,已经长在了一起……”

伏缨忍着痛问道:“什么叫错位?”

老头用两根手指头给他比划了一下:“你看,正常的骨头是这样的。”接着,他的两根手指头一错开,然后对伏缨道,“现在你的腿断了后,两根腿骨没有扶正,错位了,就算长在一起,也是断腿,不能走路了。”

伏缨出了一身冷汗,问道:“那……那该怎么办?”想着自己若是变成了瘸子,连路都走不了,还谈什么给师父报仇,给自己报仇?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老头问明他是什么时候跌断的腿,伏缨老实跟他说了:“前天夜里。”

老头想了想道:“两日的功夫,骨头也长不了多少,我想还是有办法补救的。”

伏缨大喜,若不是腿断了,几乎就要给老头跪下来磕头了,他连忙说道:“还请老先生帮我治一治。”

老头眉头一皱道:“补救的办法是有,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撑住。”

伏缨问道:“什么办法?我为什么撑不住?”

老头道:“办法就是将你长了两天的断腿再掰断,然后对齐,重新接上,不知道你忍不忍得住疼痛?”

一时间,伏缨几乎以为这老头是女首领过来对付自己的,先将骨头掰断,再接上,真有这样的办法,还是他故意来折磨自己的?

老头见他犹豫,便说道:“我原说你未必能忍得住疼痛,若是疼死了,倒还不如断着腿活着。”

伏缨犹豫了一会,想到如果断着腿的活着,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特别是在师父刚刚去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疼痛的折磨甚至让他生出一种不如死了的感觉,让他活下去的,只有想要报仇的信念。

如今这个信念也要失去了。

与其做个断腿之人,他宁可去死,既然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有希望能够治好断腿的疼痛么?

想通了这点,伏缨对老头说道:“好,我决定了,请老先生看看能不能将断腿接上,我忍着疼便是。”

老头道:“好,既然如此,治腿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动手,你可要忍住了。”

话是这么说,老头还是还是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然后卷起来,让伏缨咬住,他对伏缨说道:“你可知道我们老头最想要的是什么?”

伏缨口中咬着布说不出话来,闻言只能摇了摇头。

老头一边将伏缨的裤子卷起来,一边跟他说话:“很多人都看我们穷,认为我们最想要的就是钱,却不知道我们年级这么大了,要钱又有什么用?钱这个东西虽然好,可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们若是死了钱没花完,说不定还会觉得吃了大亏,所以呀,我们才不稀罕钱呢。”

说到这里,老头看了看伏缨,见他眼中流露出询问的神色,他笑了笑道:“其实我们最想要的就是时间,我们最渴望的就是回到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有着大把的时间,有着强壮的身体,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有着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想法……”

伏缨听到老头这么说,眼中流露出了笑意,他心道这老头倒也有趣,自己年幼,他就这么顺着自己说话,若非他自己口中含布,说不出话,定然也要说几句夸老人的话,正这么一边听老人说话,一边思绪纷飞时,一阵剧痛蓦地从腿上传来,差点没将他痛得晕过去,伏缨牙齿一合,幸而口中咬着一块布,否则多半会咬着自己的舌头。

就这么一下痛倒骨子里的疼痛,让伏缨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额头也渗出冷汗,他刚要吐出口中的破布,好叫出声来,他的另一条腿也跟着传来啪嗒一声,又是一下剧痛,伏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后,发现自己两条腿上都用木棍绑着,断腿处的疼痛还在,但是却减轻了很多,正好在他足以忍耐住,不至于昏过去的地步,他问老头:“都接好了?”声音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沙哑。

老头道:“你这孩子身体素质还行,换做旁人,说不定就此过去了,你的腿当然给你接好了,否则怎会给你固定住,你叫什么名字?”

第七十二章 同病相怜

刘苏儿见左轻语表情严肃,心中忐忑,难道自己和他们一日不见,事情又起了变化?

左轻语的夫人给端来干果茶点,左轻语招呼刘苏儿吃着,然后说道:“今日路小千的一句戏言或者一语成谶,那方铁扇或者真的不会回来了。”

刘苏儿问道:“左前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左轻语说道:“方铁扇放出话来,家人财物任丐帮处置,还说什么天下自有公论,此人脸皮之厚,世所罕见,我原本只觉他是个做地头蛇的人才,想不到他是屈才了。”

刘苏儿早就领教了左轻语妙语如珠的讽刺,他又想笑,又觉得此时绝非该笑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一来,汪帮主可就感到为难了。”

左轻语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么,方铁扇能够不要脸,别人可没有他这个本事,此举搞得丐帮极为被动,进退不得,方铁扇这一招,可是看准了丐帮不会拿他家怎么样,他舍了脸不要,其他还顾忌什么呢?”

刘苏儿猜测着说道:“这会不会是坏书生给他出的主意,我看方铁扇不像是这种人,毕竟他在大同府经营半生,除了财物外,还有许多交往,他将这些全都舍弃不要了,图的又是什么?”

左轻语说道:“或者有坏书生给他出主意,甚或是逼迫于他,但他人品全无也遍传天下,究竟值与不值,也不好下定论,他并没有舍弃财物,丐帮又非土匪强盗,难道还真能将他家洗劫一空么?我猜他是打定主意,等事情平息,再悄悄回来,变卖家产改名换姓,到无人认识他的地方安享后半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苏儿一拍桌子说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左轻语说道:“现在送来消息的人已经被丐帮的人拿下,正顺着消息的来源查找方铁扇的藏身之处,只要能找到方铁扇,那么离找到坏书生也就不远了,其实丐帮真正要对付的只是坏书生,方铁扇这种小虾小蟹才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呢。”

刘苏儿恍然,若要对付区区一个方铁扇,根本不用劳动汪九成这种人出手,几个丐帮的堂主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过在刘苏儿的内心深处,感到坏书生无情无义,又坏得透彻,绝不会为了方铁扇暴露行踪,到了必要的时候就会将他弃如敝履,以保自身,汪九成就算能够找到方铁扇,未必能够找到坏书生。

左轻语看出了他的心思:“这坏书生除了他自己之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

刘苏儿摇了摇头,若说坏书生从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过,也有点绝对,至少他曾为刑部尚书韩铁律冒险进京一次,就是为了路小千,想到这里,他身子一震,如果没有韩铁律这种他心甘情愿为之帮助的人,那么坏书生一路向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此事必然和他自己有关,因为与他同行的千面婆和索命坤道已经毙命,他坏书生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自己,再没有别的解释,除非……除非他要做的事依然和韩铁律有关,可是韩铁律从未和他提过,所以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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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轻语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刘苏儿并不瞒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后问道:“左前辈以为坏书生的目的是什么地方?”

左轻语说道:“向坏书生这样的人十分自傲,小事也劳不动他千里迢迢地赶去,从此向西,都是闹灾荒之地,唯有两处势力有可能是他的目的地,而他的行事目的也多半就在其中。”

刘苏儿说道:“其中一地,自然是单勤王的叛军了,另外一处地方是哪儿?”

左轻语说道:“当然是周帷幄的剿匪大军了。”

刘苏儿怔了怔:“剿匪大军?他身为四大凶徒之首,去那里岂非自投罗网?”

左轻语说道:“军中不类江湖,并不会算人在江湖上的善恶旧账,而以坏书生这种人才,他们招揽还来不及,怎会去对付他?”

刘苏儿说道:“毕竟过于匪夷所思了,我感到坏书生去找单勤王的可能性大些。”

左轻语问道:“为什么?”

刘苏儿说道:“单勤王为人如何我并不知道,只知道叛军所做之事都是见不得人的,两相见不得人的人见面岂非很正常的事?”

左轻语失笑道:“那你定是不知道单勤王的为人了,单勤王此人和路达远一样,都是嫉恶如仇之人,坏书生若是去找他,不是为了对付他或有其他目的,那么就是自投罗网,单勤王必然会宰了他为民除害。”

路小千对单勤王的看法和左轻语对单勤王的看法如出一辙,看来单勤王真不是什么坏人,那么自然也就不会和坏书生狼狈为奸了,而坏书生去找周帷幄,更是让人想不通。

此时天色黑了下来,左轻语的夫人喊他们吃饭,刘苏儿连忙告辞:“我得先回去,省得丐帮弟子找不到我,再去打扰汪帮主,汪帮主如今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我可不希望再给他添乱。”

左轻语挽留不住,只得任他离去。

刘苏儿一溜烟回了丐帮分堂,那名死活不让他离开的丐帮弟子见他回来,好像见到失散的亲人一般,冲过来要将他抱住,刘苏儿连忙喝道:“慢着!大家都是男人,我可不习惯这个。”

这名丐帮弟子名叫风烟,听名字十分潇洒,可是名字的来由说起来却让人唏嘘,原来此人原本孤儿,是被秦有缺从风烟桥下将他捡到的,因此给他起名叫做风烟,他连姓都没有,秦有缺本想让他姓秦,但后来怕他父母找过来不好改口,便没有让他跟自己姓,但十多年过去了,他的父母始终没有找过他。

风烟眼里都快急出泪来,他说道:“我的刘爷,您再不回来,我都要急得上吊了,汪帮主只让我做过这么一件事,我若还做不好,只好死了算了。”

刘苏儿笑道:“哪有这么严重,何况我大活人一个,难道不知道照顾自己么,开饭了么?我肚子都要饿瘪了。”

风烟连忙点头:“做好了,大家都没敢吃,都在等着你。”

刘苏儿心中感到一阵愧疚,觉得自己离开应该打声招呼的,连忙随着他一起去吃饭。

饭后刘苏儿和一帮丐帮弟子围坐闲聊,听他们的话,汪帮主和秦堂主等人在方铁扇家中的遭遇他们也都知道了,刘苏儿问道:“那传出消息的人可问出什么来?”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问了,他的消息是从今日进城的人口中传来,那人来大同府,就是为了传递这个消息,今日查了半天,最后才查到和一个乡下的小门派有关,因今日方铁扇曾在那里落脚,这个消息是他故意散播出来的。”

刘苏儿问道:“线索就这么断了?”

另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帮主已经发动了周围上千名我帮弟子在方圆三百里的范围内寻找他,除非他能飞上天去,否则迟早能将他找出来。”

刘苏儿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坏书生既然能带着方铁扇消失得无影无踪,说不定两人已经乔装打扮,毕竟坏书生和千面婆相处得久了,千面婆那些易容的本事他只要学会一成,就足够化身成另一个身份,他提点丐帮弟子道:“让咱们帮内兄弟寻找的重点放在向西的路上,我估计他会继续西行。”

一名丐帮弟子闻言说道:“向西?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刘苏儿想不到丐帮做事这么急性子,如今已经天黑,城门也已经关闭,此时如何通知在城外的弟子?

只见这名丐帮弟子拿出分堂用来传递消息的飞鸽,写了几张信笺,让后连夜放飞,他心中这才恍然,飞鸽可不问什么天黑天不黑的。

天南地北和他们聊了一通,很多丐帮弟子都和刘苏儿打过招呼回去歇息了,唯有风烟还陪在他身旁,刘苏儿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晚上就在这里睡,不会出去。”

风烟说道:“我是一个孤儿,没什么本事,刘爷本事这么高,能不能点拨我两下呢?”

刘苏儿听他说他是孤儿,心中早大起同情之心,他自己也是孤儿出身,所以更容易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只不过指点武功这事可不是这么简单的,容易好心办坏事。他问道:“你们丐帮里面不是有传功长老么?你没跟着学?”

风烟摇了摇头:“秦堂主一直觉得我爹娘迟早会找到我,结果一直没来,所以我就错过了跟他们学功夫的年纪。”

刘苏儿问道:“那你是一点根基都没有了?”

风烟说道:“一些外门的基本功还练过几天,其他就没有了。”

刘苏儿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就好,习武并没有什么捷径,只能慢慢来,我传你一套修炼内功的心法,你慢慢习练,只要坚持不懈,久而久之功力就会显现出来。”

风烟大喜,要给刘苏儿磕头,自然别刘苏儿拦住。

之后,刘苏儿带他回屋,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让他记住了一部基本的心法,然后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教他如何运用,好在风烟记性强悟性也好,总算在子夜前学会,喜滋滋地回去自己练习去了。

刘苏儿在他走后,又运功疗伤,渐渐进入忘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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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疗伤之术

最后还是由伏缨拉着项去邪,才助他从坑中爬出来的。

到了坑外的地上,项去邪来不及去跟伏缨说话,他先让伏缨将插在他背上的一柄短刀拔出来,然后盘腿坐下,开始运气疗伤。

伏缨将项去邪身上的短刀拔出来时,鲜血涌出,伤口触目惊心,伏缨想要帮他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被项去邪制止,他说道:“你封了我的穴道,我就没办法运气疗伤了。”

项去邪这一运气疗伤,花费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光大亮,他才从无我两忘的境界中清醒过来,此时他身上的十多处大小伤口已经收拢,背后那个刀伤也合拢了许多。

伏缨见他疗伤的法子有如此奇效,又惊又喜,他问道:“这也是金手门的功夫吗?”

项去邪听到他的话,苦笑道:“你既然知道金手门,看来我范师弟还是收了你为弟子,他生前不肯承认,怕我记恨师父将我扫地出门,因而对你不利,范师弟啊范师弟,你将我瞧得忒也小了。”

伏缨听到他说师父生前,那么师父范萦怀的确已经被害,他的眼泪立时夺眶而出,他问道:“师父呢?师父是怎么死的?”

项去邪也跟着红了眼睛,他想忍着泪水,可是没忍住,便索性大哭了一场,接着却带着眼泪哈哈狂笑,伏缨见他又哭又笑,连难过都止住了,愕然瞧着他,心道他是不是疯了。

见到项去邪笑了一阵,又哭了起来,他安慰道:“师父已经死了,你就别伤心了,你……你没事吧?”

项去邪边哭边道:“你师父,是被袁采撷杀死的,这婆娘等你师父打开了九芯连环锁后,就从背后杀死了他,可是他们没想到,等打开第一重门后,后面又是一堵带着九芯连环锁的门,哈哈……呜呜,你师父死得好冤枉……”

伏缨闻言,又是难过又感气愤,他说道:“若是他们没有杀死我师父,我师父也可以帮他们解开第二道门锁了?”

项去邪点了点头:“可惜他们太心急了些,过河拆桥得太快,想不到还有用到桥的时候,不过你放心,你师父,范师弟是看到他们面对第二把九芯连环锁后的悔恨神色,这才笑着离世的,袁采撷啊袁采撷,真是报应!”

伏缨问道:“什么意思?”

项去邪道:“这袁采撷原来练功练过了头,虽然没有走火入魔,但经脉已经严重受损,活不了几年了,这婆娘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来神王墓穴中有一种能修复经脉的丹药,便想尽一切办法来盗墓,却没想到到了门口,也找到了钥匙,她却将钥匙给毁了……我可怜的范师弟,你死得好冤呐……”

伏缨已经明白了,原来那女首领的名字叫做袁采撷,他恨恨地说道:“她死了倒好,若是不死,我学好了本事,也会找她为师父报仇雪恨的。”

项去邪点了点头:“她活不过你学好本事了,老天爷自会收了她帮范师弟报仇,对了,你的腿怎么断的?是那婆娘打断的么?”

他只知道,当时袁采撷去追伏缨,后面的事便不知道了,他甚至以为伏缨早被袁采撷杀害了,想不到他还活着。

伏缨将经过告诉了他,自己是宁可跳到山下,也不肯落到她手中。

项去邪道:“你做得对,若不是你跳入山涧,她捉到了你,肯定会折磨你一番,然后再杀了你,她武功比我高得多,就连我也阻止不了她。”

伏缨问道:“刚才那孙老头要杀我时,是你打落他的刀,并伤了他么?”

项去邪点了点头:“我被他们击伤后,扔到坑里,上面压了这块大石头,他们以为我死了,其实我只不过失血过多,昏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后,看到头顶这块大石头,心道多半这里就是我的坟墓,想不到过了一天,竟从石头缝里看到了你们,那老东西不怀好意,拿了你的银票还想要你的命,嘿,若不是我受伤太重,那两颗石子定会要了他的命,呸,这老狗,等我养好了伤,一定下山去宰了他!”

伏缨思之也感到一阵后怕,若不是项去邪出手及时,自己恐怕已经死在那孙老头手下了,他说道:“想不到这老头竟会为了钱杀人,唉,我原本还可怜过他,以为他半夜还上山捉蝎子,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人。”

项去邪叹道:“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以后切莫再轻信别人,对了,你腿伤如何了?”

伏缨道:“那孙老头在不知道我身上有钱时,帮我将断腿接上了,据他所说,至少得一个月才能长好,对了,你刚才运的是什么功,怎么伤好得这么快?”

项去邪道:“这疗伤的功夫不是金手门的功夫,是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我来教你,你每日运功两次,断腿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伏缨点了点头,伤心师父之死的同时,好歹有了些安慰。

项去邪道:“这门功夫纯以内力为根基,让内力衔接伤口两端,向一起靠拢,等到伤口被内力挤压得合拢后,经脉从中运转,创口弥合,伤自然而然就好得快了。”接着,他将运气的技巧传给了伏缨,起初他还担心伏缨内力不足,无法运转,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结果发现伏缨体内真气充沛,便让他自己去练。

有了项去邪教的办法,伏缨当即便运功疗伤起来。

项去邪虽然受伤严重,但经过一番修炼,伤势好了一些,和人动手自然不行,但打猎做饭还是没问题的,他趁伏缨疗伤时,去打了一头小鹿回来,又生了火,将肉烤熟。

伏缨运功完毕,醒来便和项去邪一起吃鹿肉果腹,附近有一条山溪,项去邪喝了水后又用树叶卷了不少水给伏缨喝了,两人虽然都受了伤,但吃饱喝足后,还是感到精神一振。

项去邪吃完饭后,从草丛中找到一株草,摘掉草叶,将草茎放在嘴里嚼着,他边嚼边问道:“我看你体内内力之深厚,就连我那范师弟都略有不及,自然不是他教你的了,你内力从何而来?”

原本范萦怀不喜欢项去邪,毕竟他是被金手门扫地出门的,所以伏缨原本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但是他救了自己性命在前,又教了自己如何运气疗伤,实在不亚于教会自己随风转轻功的丘启明,而他师父已死,对这个金手门的弃徒好感渐生,他便告诉了项去邪自己服食了龙蚺胆以及吸收了回春璧中阴寒气劲的事告诉了他。

项去邪惊异于他的际遇,他说道:“你能吸收这么多的寒气还活着,真是运气。”

伏缨道:“这倒不是运气,而是北斗先生出手相救,否则我这条小命早没了。”

项去邪问起情由,然后对伏缨的运气啧啧称羡。

伏缨道:“差点就没命了,有什么好羡慕的?”

项去邪道:“你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愿意冒这个险,来获得这么多的内力,你当内力这么容易获得的么?很多人勤修苦练,穷其一生也未必有你现在内力这么充沛。”

伏缨道:“话是这么说,只不过这些人不知道快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对了,你当时为什么被师祖给赶……”

项去邪道:“这是我毕生的恨事,又有什么好说的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给伏缨简要说了一下,“当时我出手从孙大户家偷来一大笔银子,师父原本准备将这笔银子捐给灾民的,我当时也不知道,我看到了孙大户女儿温柔娴淑,心想说不定我和他有些缘分,便私自将偷来的钱当做人情送给了她,结果回来没法跟师父交代,只好说是自己独吞了,却又说不出钱在哪,师父一怒之下,便将师徒情分放在一旁,将我赶出了金手门。”

伏缨天真地问道:“既然如此,你再去偷一遍就是,还有,你为什么不跟师祖直说原因呢?”

项去邪苦笑道:“你还小,不知道色字乃是江湖上的大忌,我又怎么敢跟师父直承此事?而且咱们金手门的规矩是一家不偷二次,我再去偷,也是坏了本门规矩,唉,现在想来,当时还是年轻,太过冲动,若不是我跟师父顶了嘴,也许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我当时赌气之下,远离师门,到处逍遥快活,其实我心中也很后悔,只不过有些事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

伏缨问道:“可是你就没想过再求师父再收你入门么?”

项去邪看着远方,不知道是不是哪个伤口扯得疼了,他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和师父分开多年后,我有一次收了心,准备看看能不能再恳求师父收我入门,结果我回去偷偷一看,唉,原来师父已经收了范师弟为徒,我前去跟师父赔罪,可是金手门的规矩,每代人都只收一个徒弟,我只能怏怏而回,此后可说和师门彻底决裂。”

伏缨一副恍然的样子道:“看来你也不是坏人。”

项去邪失笑道:“我当然不是坏人,只不过也说不上什么好人,自从和师门彻底决裂后,我虽然没有帮助过什么人,却也没有害过人。”

伏缨和他说着话,忽然想起师父,心中一痛问道:“不知道我师父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项去邪道:“还在盗洞里。”

伏缨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他说道:“我去将师父的尸体拖出来,好好安葬,别让野兽将师父的尸体咬坏了……”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项去邪道:“你的腿断了,怎么能进去?还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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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唐十八陵

不但范萦怀的尸体是由项去邪从洞中拖出来,就连挖坑掩埋,也是有项去邪一手包办。

山中土薄,项去邪向下挖不了多深就是山石,最后只能挖了个浅浅的坑,将范萦怀埋了,项去邪还在坟前立了个简易的墓碑,伏缨在一旁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

一生中对他最好的人,就这么走了。

项去邪也感到伤心,不过他和范萦怀的感情毕竟不深,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和他同出金手门的感情,他安慰伏缨道:“你师父去了,你现在就是金手门唯一的传人了,你要坚强起来,别丢金手门的脸。”

伏缨抹了抹眼泪道:“可是师父只教了我和轻功和内功,其他的本事教得不多。”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想起师父在盗洞中让自己离开之前,曾跟他说过的话,如果出了什么事,就让他去外公家,找到他床下的一本书学。

项去邪道:“没事,我曾经也是金手门的人,虽然现在被扫地出门,可大多数本事我都会,我来教你吧。”

伏缨道:“可是……”

项去邪道:“没什么可是的,难道我能眼睁睁地看着金手门就这么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么?”

伏缨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项去邪道:“我有今日的一切成就,都是拜师父所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忘本,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金手门,所以你也不用感激我。”

他越是这么说,伏缨越是感激,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项去邪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罢,我好歹总做过你师父的师兄,你也不用喊我师父,喊我一声师伯也不算吃亏吧?咱们俩关系,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伏缨道:“师伯,咱们何必在这里待着,这神王墓穴不是个大坟墓么?我想,如果你不嫌麻烦,等你伤好些,你带我下山,咱们到山下去养伤。”

项去邪摇了摇头:“咱们不走。”

伏缨问道:“不走?那为的又是什么?难道你不怕那袁采撷回来么?”

项去邪道:“她不会这么快回来的,若是她找不到有把握打开九芯连环锁的人,她回来又有什么用?”

伏缨又问:“可是咱们待在这里又等什么呢?”他刚想问是否没钱住店之类的,又突然想起项去邪原本是金手门的弟子,没有钱,随时可以取来。

项去邪道:“现在咱们在这里经历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座神王墓穴,咱们就此走了,岂不可惜?”

伏缨讶然道:“你不是说开九芯连环锁的本事只有我师父会么?你不会开锁,咱们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项去邪道:“这还要多谢你师父,我那范师弟,他在开锁的时候,显然已经预料到自己会身遭不测,因此开锁的经过都让我看了一遍,这里面牵扯到金手门开锁的手法,其他人看了之后也是糊里糊涂,我却是一看就明,现在我已经会开九芯连环锁了,所以我怎么还会想着离去?”

伏缨又感伤心又感惊奇,他说道:“你是说,等咱们伤好了以后,就进去看看?”

项去邪道:“不错,我之前被压在坑中,想着这里人烟稀少,早绝了生的希望,后来得以逃脱生天,眼下我什么都看得淡了,原本什么名利财富的,都不放在眼里,只不过咱们和普通人身份有别,能够成功偷到活人也好,死人也好的东西,总有满足的成就感,若是这么就走了,岂非是入了宝山却空手而回的傻瓜?”

伏缨道:“师父生前也跟我说过,咱们金手门不必那些好勇斗狠的门派,别的门派都以武功练到什么地步,击败多少成名人士来标榜,咱们则是以偷过多少户人家,偷盗过多少钱财来衡量成就,只不过师父到没提过死人的坟墓也算。”

项去邪脸红了红道:“普通死人的坟墓,咱们自然不屑一顾,可是帝王的陵墓又自不同,你可知道,在这梁山周围,有多少座唐朝皇帝的坟墓?”

伏缨摇头表示不知。

项去邪道:“这周围共有十八座皇陵,被称之为唐十八陵,这十八陵一共埋葬者十九位皇帝,也就是唯有这座神王墓穴中,是有两位皇帝的,而且这座坟墓之所以让我心动,是因为除了这一座皇陵外,其余十七座皇陵都被人进去过,咱们去别人进去过的皇陵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了?唯有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才能显出咱们的本事。”

伏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和师伯在一起,岂非也跟你沾了光?”

项去邪笑道:“可以这么说,咱们一起进去,你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大的成就,真是便宜你了。”

伏缨问道:“这皇陵里真有很多金银财宝么?”

项去邪道:“何止是金银财宝?你能想象到的宝贝,里面全都有,你想象不到的宝贝,里面也有,你想想,唐朝时咱们国家有多富裕?称得上是万邦来朝,那皇帝墓中陪葬的宝贝还能少了?你看看这神王墓的规格,这山下埋着的,可是一座大城,据说规制完全按照当时的都城长安所建,大小为长安城的一半,里面自然放着皇帝能够看上眼的宝贝,也是全国上下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宝贝,都在其中。”

伏缨叹道:“你说的我现在都像进去看看,只可惜我双腿还没痊愈,师伯的伤也没好透。”

项去邪道:“山中无日月,你有什么急事么?我有什么急事么?都没有的话,又着什么急?等咱们养好了伤,再进去也不迟。”

说是这么说,面对着这个充满神秘未知的墓穴,面对着里面不知多少让两人大开眼界的宝贝,两人都是心痒难搔,恨不能早点进去一瞧,只不过项去邪知道,像这种皇陵中,必定机关重重,危险万分,若不能养好伤,保持着充沛的体力进去,很容易便会送了性命。

因此两人虽然都渴望早些进去,却也都耐下心来养伤。

此后几日,伏缨用项去邪教他的疗伤之法,不断用内力将断骨和断口处的血脉贯穿相连,伤势好得极快。

项去邪的伤在几天后也渐渐痊愈,打猎做饭的事都由他来做,十多天后,两人的伤全都已经愈合。

这一日,项去邪道:“你给我施展一套踏月功来瞧瞧,我看你断腿的情况。”

伏缨道:“我跟你说了,已经全好了,你却不信,好,我就让你看看。”

说着,他从头到尾连续走了两边踏月功,双脚踏在奇门八卦方位,来去如风,项去邪在一旁看得惊讶不已,伏缨走完后问他:“怎样?我说我的腿已经痊愈了吧。”

项去邪道:“你好得这么快,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你年纪小,骨头长得快,若是换做一个大人,断骨哪能这么快就愈合?你这踏月功练得真不错,难得的是你年纪这么小,看来你对轻功有着极高的天分,倒不单单是练出来的。”

伏缨黯然道:“师父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我天资不错……”

项去邪怕他想起师父心中又难过,连忙转过话题道:“既然你我两人的伤都已经痊愈,咱们今日白天准备准备,晚上就试着进去,如何?”

伏缨果然被分了心神,他问道:“要准备什么呢?为什么现在不去?”

项去邪道:“进入上千年都没人进去过的皇陵,可不是去亲戚家串门,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危险,若不做足准备,恐怕进去走不了多远,就送了小命。”

伏缨想不明白坟墓中有什么危险的,他想起一些可怕的传说,他问道:“是怕里面有僵尸么?”

项去邪失笑道:“当然不是,这世上哪有什么僵尸,只不过墓穴中封闭了这么久,里面的空气中都会带着尸毒,皇陵这么大,自然是机关重重,加上里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一不小心出动机关,说不定就此身亡,咱们不做足了准备怎么行?”

伏缨对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很大的原因是范萦怀根本没时间跟他说,不过此刻项去邪当然不会告诉他这些,怕他伤心难过,他说道:“你跟我一起准备。”

首先准备的,就是几根火把,两人找了一些干的木头,又在一端蘸了动物的油脂,接着项去邪又去捉来几只山鸡,拔剑斩断了山鸡的翅膀,让它们飞不走,还有一些松香,炭笔之类,炭笔并非什么正儿八经的炭笔,不过是项去邪从烧过的火堆中找来的一根烧了一半的柴火,伏缨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心想到时候等用到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对于那几只山鸡,伏缨还是感到很奇怪,他问道:“师伯,咱们要在墓穴中住几天么?”

项去邪愕然反问:“怎么会?你为什么这么想?”

伏缨道:“若不住几天,你干嘛准备山鸡?难道不是用来吃的么?”

项去邪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墓穴中多半会有尸气腐毒,咱们是用这些山鸡探路,而不是吃的。”

伏缨这才恍然,对自己的猜测也觉得好笑。

好不容易准备得七七八八,太阳已经落山了。

项去邪道:“咱们吃饱了饭,这就进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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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入门者死

吃过饭后,天色向晚,两人拿起白天准备好的东西,点着火把照亮,然后一起下到盗洞中。

项去邪走在前边,伏缨走在后面,他想着最后一次和师父相聚就在这里,如今天人相隔,心中顿感凄凉。

两人迂回走到第一道门前,看到一个圆形的门洞,现在已经处于被打开的状态,项去邪道:“这是你师父当时打开的九芯连环锁,可笑他们只需耐心一点,打开这第二道门锁也不成问题,只可惜他们歹毒之心来得太快,迫不及待得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嘿,真是报应!”

伏缨一边看着九芯连环锁的精妙构造,一边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项去邪问道:“什么为什么?”

伏缨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着向我师父动手?”

项去邪道:“一方面,他们不想将他们要来神王墓穴的事情泄露出去,一方面他们也提防着你师父,毕竟咱们金手门的踏月功和偷盗手法非同小可,他们既担心你师父忽然溜走,又担心他将墓穴中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所以才起的杀心。”

伏缨这才明白了原委,他恨恨地说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报仇雪恨!”

项去邪道:“报仇这种事,一定要做好准备,要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就不要去。”这话自然是提醒伏缨不要轻易去送了性命。

一边说着话,两人一边研究着第一道被打开的九芯连环锁的机关,项去邪对这把锁的精巧啧啧称赞,他用火把照着,对伏缨道:“你看,这九把锁里面,每把锁都连着墙壁上的另一重机关,若是不按照相应的手法来开锁,定会出动墙壁中的机关,惹来杀身之祸。”

伏缨道:“怪不得他们没有开锁的把握,就连尝试都不尝试。”

项去邪道:“这就是唐代人的智慧啊,若是可以随便尝试,谁不想来试试?可是试错了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说不定这个机关彻底封死,再也进不来了。”

两人又看了一番后,便来到第二道九芯连环锁前,项去邪道:“你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打开的,以后说不定你会遇到这种锁,即时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伏缨点了点头,项去邪将手中火把交给他拿着,伏缨手持两根火把,将九芯连环锁照得一清二楚,项去邪按照记忆中范萦怀开锁的方法,按照九宫推衍的手法,首先去按乾锁,接着左手按住乾位的锁不动,右手又去按震位的锁,接着是坤位,每次手中都要按着一个锁的机关,然后才能去按另一个,这就是连环的含义。

按完坤位上的锁,则要放手,接着去按巽位上的锁,此后的顺序变成巽位到兑位再到艮位,最后是离位坎位。

等到了中宫这把锁时,需要向往左旋转一圈,再手心逆运真气,往后一吸,整个九芯连环锁就打开了,中宫的那把锁忽然裂开,裂成八瓣,被收回到周围的八把锁内,接着八把锁又向四周缩回,一直缩回到墙壁中,然后露出中间一个圆形的门洞。

伏缨在一旁看着,一直提心吊胆,担心项去邪打不开锁,引发什么机关,幸而项去邪手法熟练,一步一步地将锁解开,并没有一步错乱。

这道九芯连环锁也的确精妙,在千余年前竟能有这种精妙的锁,的确令人感叹,想来若非是皇帝,也搜罗不到这种制造九芯连环锁的人才,可是他们不把这种技术用到有用之处,偏偏用来当做坟墓的开关,真是奢靡到了极点。

这锁虽然精妙,但在伏缨眼里,感到开这把锁也没有传言中的这么困难。

项去邪道:“你看到没有,这个开九芯连环锁的手法,和咱们踏月功的轻功最后一节的步法相似。”

伏缨经他提醒,才发觉果然如此,他问道:“怎会这么巧的?”

项去邪道:“不是巧,而是开这道九芯连环锁的手法和前面那道九芯连环锁的手法完全不同,第一道九芯连环锁的开法,其实是按照咱们踏月功第一节的步法设置的,而且这也不是巧合,而是咱们的踏月功步法,就是以当年九宫秘术为根基,而这把锁的开锁手法,也是由此而来,而咱们金手门的祖师爷是故意将九宫秘术和踏月功组合在一起,就是以防后人忘了这九宫八卦的次序。”

伏缨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若是不知道咱们踏月功的步法,也就不知道这九芯连环锁的开法了?”

项去邪道:“不错,这九宫秘术早已失传,唯有咱们轻功中还有一点保留,当年九宫秘术之精妙,远不止这些,只可惜……不提这些了,你可知道最后中宫的手法?”

伏缨只看到最后项去邪将手按在中宫的那把锁上,完全不知道他向左旋转一圈,用的是内力暗中旋转的,他问道:“什么手法?”

项去邪道:“当我将手放在锁上后,就用内力贯入,将其中的暗锁向左旋转一圈,然后再将锁吸出来,这最后一步才是关键,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手法,就会酿成大祸。”

伏缨道:“原来如此,我说最后中宫那把锁,你怎么按着不动,原来暗中有小动作,对了,咱们练过内力的人才能这样开锁,可是以前修建坟墓的人不会内力功夫,又怎么旋转,怎么将锁打开呢?”

项去邪道:“你能想到这么远,说明你很聪明,以前修建坟墓时,自然没有外面这一层罩子,他们用工具旋转然后再拉开,最后他们修建完成,将九芯连环锁关闭时,就将中间这把锁封起来,这也是外人不知道怎么打开,不敢轻举妄动的关键点,好了,不多说了,咱们先进去看看。”

两人一人一个火把,将门口的漆黑驱走,伏缨以为门后将会是一个通道或者直接能够看到坟墓,没想到九芯连环锁后面还有一道门,伏缨一见之下,简直头都大了。

项去邪那火把一照,仔细看了看这道门,然后说道:“这是道石门,不过并没有上锁。”

伏缨也跟着看过去,见到石门果然没有上锁,也看不出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不过很多机关又不会放在很明显的地方,所以他也不能肯定,他指着门上的图案道:“师伯,这上面好像有字。”

即使是这么坚硬的石门,在经过千余年岁月的侵蚀,上面也变得斑驳脱落,项去邪见到上面满是尘土,隐约有些字迹,却看不清楚,他拿出一块布,在石门上抹了抹,灰尘弥漫开来,很快,上面的尘土被扫除得差不多,露出下面的图案,果然是几个字,只不过这些字认得伏缨,伏缨却不认得它,他问道:“这五个字写的什么?”

虽然看不明白,但几个字伏缨还是数得清的。

项去邪认得这几个字是小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下去,终于认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伏缨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项去邪道:“入此门者死!”

两人在这深入地下的盗洞中,猛然看到这五个字,都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

伏缨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项去邪干笑道:“这意思还不简单么?自然是修建坟墓的人用来吓唬人的。”

伏缨道:“你相信这上面的话么?”

项去邪道:“嘿,这种骗人的把戏,我若是信了,那才让人笑话呢,只不过……只不过咱们进去后,一定要小心些才是。”

伏缨忽然问道:“师伯,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

项去邪肯定地说道:“当然没有,我还没听说过有谁见过鬼,鬼神之说,都是骗人的玩意,你为什么现在问这个?“

伏缨道:“若是这世上没有鬼,咱们就不会被鬼害死,否则,这么大的墓地里,岂非会有很多鬼?”

项去邪道:“别瞎说,更别自己吓自己,你拿着火把,我来把门推开。”

两人胆子都不小,完全不在乎石门上的警告,伏缨拿着火把,项去邪去推动石门,这道石门十分厚重,门轴是有一个凸起和一个石窝连接,如今石窝中满是尘泥,石门根本推不动,项去邪只能向将石窝中的泥土一点点除去,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石门推开。

石门退开后,伏缨想探头向里看看,项去邪拉着伏缨的手,一把将他拉向一旁,同时口中说道:“小心!”

伏缨也不知道他让自己小心什么,整个人紧靠着石壁,紧张地等候,可是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会,项去邪才从背后取下一只山鸡,然后将山鸡扔到了石门后,刚开始还能听到山鸡在石门后面扑腾的声音,但过了一会,声音就逐渐变小,山鸡发出痛苦的声音,再过了一会,便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伏缨见状问道:“难道这石门后有毒气?”

项去邪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一个密封的上千年没人进去的地方,总会有点不对劲,咱们先回去,让这里通通风咱们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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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训练耳力

伏缨原以为今晚能够在神王墓中一开眼界,想不到连门都不算进去,便退了出来。

项去邪道:“进入这种大墓,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耐心,千万别想着一下子就能找到墓中的财宝,然后带了出来,你只要想想,这里面可是有半个长安城这么大,就知道里面能够安排多少机关,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耐心的人才能取得最丰厚的奖赏。”

伏缨因为不能进去而感到失望,他问道:“还要等多久呢?”

项去邪道:“我也不知道。”

伏缨讶然:“什么?”

项去邪道:“只有等到这些山鸡扔进去后还能活着,咱们才能进去,你想想袁采撷他们吧,他们要是有咱们这样的耐心,也不至于到了门口还要无功而返。”

伏缨听他提到大仇人袁采撷,这才不说什么,跟着项去邪乖乖地爬出了盗洞。

外面星光漫天,梁山之上山风阵阵,和到洞内寂静无声,就像从一个死地来到一个活地,好像万物忽然出现,树林间的鸟鸣虫吟,都像是凭空出现的。

到了外面,伏缨只是叹气。

项去邪道:“小孩子就是没有耐心。”

伏缨道:“我现在不是为了进不去而叹气,而是在想,师父为了这座大坟而死,可是他却看不到里面的东西了。”

项去邪劝无可劝,便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你师父不在了,教你金手门本事的责任就由我这个师伯来承担,来,先让我看看你都跟着你师父学过了什么本事,都练到哪一步了。”

伏缨老实说了,项去邪听完后道:“以你现在的年纪,能学这么多,也算是很难得的了,今晚我先教你一点听的本事。”

伏缨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听的本事?难道听还需要什么本事么?”

项去邪道:“这个自然,干咱们这行的,非但要练听的本领,还要练看的本领,闻的本领和感觉的本领等等,等到这些本领你全都掌握了,你就会像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似的。”

伏缨似懂非懂,问道:“师伯,你说的听的本事,是否就是将真气贯注道耳朵,然后去听更远地方的声音,或者更小的声音?”

项去邪道:“用内力来提升耳力,这只是第一步,自然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既然你已经能够将真气凝聚到耳朵,那么这一步可以省下了,咱们直接练第二步,那就是分辨,这一步知易行难,不过一旦练成后,便可受用终身,所以,你要向练好这个本领,就必须要耐下性子来好好学,绝不能像你刚才知道今晚进不来神王墓时那么没耐性。”

伏缨听他将这些本领吹嘘得神乎其神,心中神驰向往,他说道:“我耐下性子便是,师伯快点教我吧。”

项去邪道:“咱们金手门训练耳力,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用耳朵去听,一种是借助道具,直接用耳朵去听时,能将耳朵贴住墙面或者地面,则效果更好,你过来。”

伏缨跟着他来到一棵树旁。

项去邪对伏缨道:“你用耳朵靠在树上,听听能听到什么声音。”

伏缨依言将耳朵靠在树干上,然后仔细倾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茫然地看着项去邪,口中说道:“什么都听不到啊。”

项去邪道:“以你的本事,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到,只不过你对于你能够听到的声音无法进行分类和分辨罢了。”项去邪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将耳朵靠在树干上,他指点伏缨,“你听到一种很轻的索索的声音,那是一只鸟儿在树枝上挪动的声音,你听到的沙沙的声音,那是虫子在树叶里爬动的声音,你听到汩汩的声音,那是水在树干中流动的声音……”

伏缨仔细倾听,果然,根据项去邪的指点,他一一分辨出这些声音的来源,他欣喜若狂道:“我听到了,我听到了!”

原来自己以前不曾注意过的声音里,每种声音都有一定的意义。

他欢天喜地,项去邪却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伏缨本想说自己已经学会了这个本领,可是他想起师父生前的训诫,对项去邪道:“师伯,这只是第一步是不是?”

项去邪道:“不错,这只是第一步,而且你连这第一步都没有学会,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伏缨问道:“我不是已经学会分辨了么?”

项去邪道:“那是我跟你说过以后,你才知道的,你需要自己去分辨,不是说我指点你以后你发觉如此。”

伏缨又去了另一棵树去练习倾听分辨,很快,他就能分辨出每棵树上所发出的声音代表何意。

项去邪表面上虽然没有夸他,可是在心中却忍不住称赞,这小子实在是习练金手门本事的天才,师弟范萦怀能够找到这个宝贝徒儿,可当真是天大的运气,若他泉下有知,也该当为伏缨感到欣慰。

当天晚上,伏缨乐此不疲地不断习练,直到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这才去睡。

翌日起床后,伏缨兴致勃勃地问项去邪:“师伯,今天能进大墓里了吗?”

项去邪道:“晚上咱们再进去探探,看看里面的空气中还有没有腐毒。”

伏缨问道:“白天为什么不进去?”

项去邪道:“盗墓,本就是有损阴德的事,因此咱们门规早就定下了盗墓必须在晚上的规矩,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腐儒礼仪之类的意义,也有实际的原因,白天无论是在哪里,来去的人都比较多,容易被人看到,就连这里也不例外,而到了晚上,大多数人都回了家,而且视线不好,咱们盗墓时被人发现的概率就小得多了,还有,墓中有些东西不能经过日晒,否则容易出现变化等等,这些都是老祖宗总结下来的经验,咱们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必须要去遵守。”

伏缨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今天我接着练耳力吧。”

项去邪道:“今天你要练的,不是去分辨出各种声音来自什么,而是要分辨每一种声音的方位和来路。”

伏缨问道:“什么意思?这些声音不都是来自这棵树上么?”

项去邪道:“是啊,这些声音都是来自于这一棵树,可是每种不同的声音来自于树上的什么位置呢?是在树的南面还是在树的北面?是在树杈上,还是在树枝上,又或者是在树叶上?偿若是在树枝上,又是在哪一根树枝上?距离你有多远?”

伏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问道:“这么多声音混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

项去邪道:“这些声音并非是混在一起,你自己去听就能分辨出来,这个本事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必须要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

看着伏缨将信将疑的样子,项去邪道:“这个本事在以后咱们出手行窃时很有用处,比如你到一户人家中潜伏起来,忽然听到来人的脚步声,你要学会从脚步声中分辨出此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走路有什么特点,从而分析出来人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又要去哪个方向,有没有发现自己等等,等到耳力练到高深处,隔着门,只听人的呼吸和心跳,就能分辨出此人武功高低等等事情,只不过这些都要随着你的年龄和阅历才能慢慢成长,现在要练的,就是找出声音的来龙去脉,去吧。”

伏缨只得接着去练,项去邪去弄了早饭,吃过饭后又指点了他一些分辨的技巧,并给他演示了,什么东西在树上那根树枝上等等,看得伏缨惊讶不已,更增加了他要好好习练的决心。

当天晚上,两人又去了神王墓穴中,这次不用去开九芯连环锁,也不用去理会石门,所以两人很快来到石门旁,项去邪又丢了一只山鸡进去,结果山鸡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还是死了,由此证明里面的空气还是不行,两人只得退出。

此后的三天时间里,白天伏缨便习练轻功内力和耳力,晚上两人便进入墓穴中去查探情形,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山鸡在石门口过了良久都没有死,项去邪这才说道:“行了,咱们进去看看吧。”

说着,项去邪当先进入了石门。

火把驱散了密封千年的黑暗,照亮了这个古墓中的第一道门户中。

伏缨跟在他身后,进入石门,火把照耀处,看得出他们所在之处是一间极大的石室,石室两边的石壁上画满了各种咒文和壁画,随着火把的进入,一些颜色鲜艳的壁画瞬间变得黯淡,最后变成了灰烬一般的灰白色,石室的地面是当年不知花费多少工力开凿出来的平整的地面,地面自然都是山石,这些山石都被凿过后又经过打磨,平滑如镜,他们丢进来的四只山鸡,三只已经死得凉透,还有一只活蹦乱跳地走来走去,伏缨看到那三只失去的山鸡,心中略感残忍。

项去邪道:“当年这里看来做过法事,这些咒语都是诅咒胆敢进来盗墓的人。”

伏缨并不担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什么诅咒,他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石室中的一个巨大的石槽上后,便再也挪不开了,这个石槽简直是整个石室中唯一的事物,他指着石槽问道:“那是什么?”

项去邪举着火把过去一看,差点吓了一跳,只见这个石槽其实并非从地面上垒出来的,准确的说是一个极深的石坑,石槽不过是围着石坑砌出来的围栏,里面堆放着不知多少森森白骨,这些白骨淹没在一对白灰状的粉末中。

伏缨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得惊叫出声,他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的骨头?”

项去邪道:“按照惯例,这里面的人都是当年陪葬的人,我猜大多都是建造这座坟墓的工匠。”

伏缨道:“可是这么多人明明帮他们建造了坟墓,为何还要将这些人残忍地杀死呢?”

项去邪道:“这倒不是他们残忍,而是当年建造这座神王墓的劳力,很多都是犯了重罪的囚犯,等到他们将坟墓建得差不多时,便将这些囚犯杀死,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再到里面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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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地下皇城

伏缨虽听了项去邪的解释,但心中始终难安,这个装满尸骸的石坑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埋藏着多少人,人为什么会给另外一些人定了罪,然后找理由将其杀死呢?

难道他们都是犯了死罪的人?就没有被冤枉的?

又或者这些人全都是被冤枉的?

整个石室中除了这个盛满尸体的石坑外,只有一个通往后面的月门,月门通常是在富人家宅院里,隔开前后进院子的门户,不知道在坟墓中,这种门还算不算月门,项去邪走到这个月门前,忽然转过身来。

伏缨借着火把的光,看到他脸色很难看,忙问道:“怎嘛啦?”

项去邪指着墙上的文字和图画道:“这些咒语看来并不是诅咒盗墓之人的,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活人进来,既然有生人来到这里,他们再花这些诅咒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伏缨问道:“什么意思?”

项去邪叹道:“这间石室内石壁上所画的咒文,意在镇压这些亡魂,不令他们转世投胎,永世为奴。”

伏缨闻言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想到此举的歹毒之意,真难以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连死人亡魂都不放过的事。

穿过月门后,是一道斜斜向下的石阶,石阶宽大平整,显示出墓主人尊贵的身份。

伏缨跟着项去邪一路向下,走了有数十丈,他越走越感到害怕,他问项去邪:“师伯,这里怎么这么深?照这么走下去,咱们岂非来到了山中地底?”

项去邪道:“咱们已经在地底下了,只不过这么深的山坑,多半不全都是用人凿出来的,而是依照山谷之势修整的,否则这么大的工程,皇帝死前未必能够建得完。”

伏缨点了点头,只不过他见识少,想不到一个人死了后,为何要挖这么深的坑来掩埋。

沿着石阶走到底,是一片平整开阔的地面,在他们的面前,是一道厚重的城墙,城墙上到墓穴的穹顶,下到地面,左右则和墓壁相连,中间两道一大一小的城门,宛如普通城池的城门,只不过这种城门若是建在地上,则再寻常不过,在这地下蓦然见到这么一堵墙,让人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城门洞深邃黝黑,也看不到城门有没有关闭,项去邪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向这种规模的皇陵,他也是初次进入,看到这堵城墙,竟有种来到黄泉地府的感觉。

但是项去邪不能流露出畏惧,毕竟他还带着伏缨,伏缨不过是个孩子,处处需要仰仗他,若是连他都感到害怕,伏缨又会作何感受?他大着胆子,领先举着火把向城门走去,走到近前,火光驱散了黑暗,他已看到城门洞中的情形,忍不住“啊”了一声,手臂发抖,手中的火把都差点掉落在地。

伏缨在后面见状问道:“怎么了?”

等他看到城门洞中的情形,也吓了一跳,原来在城门洞内,竟然有四名门将分左右站着,身披盔甲,手拿兵器,好像在把守城门一般。

城门虽然关着,但似乎并没有被封闭,只不过在地底墓穴中,蓦然见到四个“人”,两人又怎能不感到害怕?

项去邪心道,这不可能,世上还没听说有人能活上千年,又何况是在坟墓中,若有这个本事,皇帝也就不用死了,他拿着火把向前一照,这才看清,原来这酷似真人的四名门将,不过是四尊塑像罢了。

这四樽塑像栩栩如生,黑暗中蓦然见到,自然不免会被吓一跳,塑像的衣服盔甲,面容头发等都和活人无疑,他们人虽是假的,但手中所持的兵器倒是真的,只不过已经锈得厉害,塑像守护这地下皇城的时间已有千年,塑像上落了不少尘泥,伏缨有些奇怪:“他们穿的是什么衣服,怎么看起来还这么新?”

项去邪伸手一摸,讶然道:“这是陶瓷做的塑像,这衣服盔甲也都是陶瓷做的,好厉害,好厉害。”

伏缨问道:“有什么好厉害的?”

项去邪道:“唐朝最有名的瓷器就是唐三彩,若是能得到一件完整的唐三彩塑像,换来的钱简直一世吃喝不愁,而那些唐三彩也不过一二尺大小,你看着四尊塑像,何止三彩?简直八彩九彩也有,而且和真人一般大,别的不说,咱们将这四座门神带出去,就够咱们发一笔大财啦。”

伏缨道:“那咱们……”

项去邪道:“咱们不会做这种傻事的,你想想,单单是一个看守城门的塑像都这么贵重奢华,这座地下皇城中的其他东西,岂非更是无价之宝?”

伏缨拿着火把对着这四尊门将塑像左右看个不停,他发现塑像的眼睛最为灵动,无论他往塑像的那边站,塑像的眼睛都好像在看着他,伏缨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吧,我越看这塑像,越觉得心中发毛。”

项去邪也身有同感,他来到城门前,先说了声:“打扰了!”接着伸出双手去推城门。

一推之下,他就发觉,这道城门也是用石头做的,其实想想也能够猜到,若是木头做的城门,哪里能够保存这么长的时间?早就应该腐朽了。

好在城门只是虚言,门轴中应密封了蜡油,所以相隔这么久,城门推开时也几乎毫不费力。

因为怕城门后的空气有毒,项去邪照例向里面扔了一只山鸡,然后和伏缨两人在城门外等候,过儿良久,那只山鸡依然叫声高昂,显然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项去邪这才放心地带着伏缨走了进去,同时他心中还在暗暗纳罕,为何只有从入口到这城门之间的空气不干净,进入里面,反倒没什么事?

等他进去之后,自然也就明白了。

进了城门,是一条长达十多丈的门洞,门洞墙壁两旁,每边站着八尊塑像,左右共一十六尊塑像,再加上门外的四尊,算下啦,这道城门内外就有二十尊塑像了,按照项去邪所言,一尊塑像都足以称作无价之宝,这二十座塑像,那还不得价值连城?

伏缨一边用火把照着两旁的塑像,一边长叹道:“当皇帝真是好,死后用的东西,比别人活着是用的还要好。”

项去邪道:“要不然怎么会说人人相当皇帝呢?”

两人边走边说,除了城门洞,进入城墙内,两人举着火把一照,眼前的情形简直让两人看呆了眼,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心中激动,甚至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震撼之感。

在两人的面前,其实是一座再寻常不过的城池了。

只不过在地下蓦然出现一座城池,和地上的一座城池,自然是不可同日可语,而且项去邪也明白,为何这里面的空气没有腐毒,只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大了,有一座城这么大,想要在这么大的空间内弥补毒气,自然是绝不可能。

伏缨在通过盗洞后的石阶下来的时候,就感到地下极深,但当时只是感觉,来到这里,才算是眼见为实了。

火把照耀下,只能看到近处的一些屋宇,远处的房子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轮廓,其实以他们火把照耀的距离,根本看不到多远的地方,但墓穴的穹顶上,却镶嵌着无数闪亮的宝石,好像夜晚空中的星星一般,就是借助这些宝石的光芒,他们才得以一睹神王墓的宏伟之处。

这座地下城池中,有着各种各样的屋宇楼阁,楼阁高的五层,矮的也有两三层,这些都不足以说明这里的高度,城中甚至还有一座宝塔,塔高七层,塔顶也镶嵌着一个大的夜明珠,和天上的宝石星辰相互辉映。

再远处的建筑就看不清了,他们只能看到屋宇重重,墓穴中光线昏暗,更显得整座城有如无边无际。

项去邪啧啧称赞:“这里才是墓地的中心啊,想不到唐高宗和武皇两人,活着时做皇帝没做过瘾,死了还要以皇帝之尊享受荣华富贵。”

伏缨道:“这么大的城,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他们,所指的自然是这座神王墓的主人了。

项去邪道:“这还用问么?他们两人自然是住在皇宫中了。”

伏缨点了点头:“那咱们就过去看看。”

两人一路来到这里,所拿的火把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两人遂又还了两个火把,然后慢慢向前走去。

每经过一间屋子,项去邪便走进去看看,屋内有什么陈设,这些屋子显然不过是用来点缀神王墓的主墓室的,连门都没有,每间屋子里都有石桌,石椅和石床之类,桌子上还摆放着佛像。

除了皇帝的墓中,何曾见过别处的墓穴中有佛像呢?

项去邪给伏缨解释:“这二位皇帝生前都迷信佛教,所以死后连坟墓里面都放着佛像。”

伏缨也不懂什么迷信佛教,什么佛像之类的,只不过对他来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两人一边看一边走,发觉这些房屋内也并没有多少之前的东西,不禁略感失望,看来,这里房舍虽多,其中财物加在一起,也抵不上门口站着的一尊塑像。

不过两人穿城而过,来到城中的一座小城时,项去邪不禁精神一振,对伏缨道:“到皇宫了。”

伏缨举目一看,果然,皇宫的气派和其余普通屋宇不同,处处透露着金碧辉煌的华丽之感,皇宫宫墙虽然不及城墙那般宽厚高大,却也称得上坚固,皇宫大门内外,也依然有着塑像做成的门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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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地宫迷途

项去邪道:“看来这座皇陵中最值钱的宝贝都在这里面了,哈哈,咱们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果,走吧,咱们要进去发财了。”

伏缨也感到很兴奋,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这种担心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项去邪显然没有想这么多,他说道:“你看,这皇宫的城墙并非一直到顶的,这说明皇宫里面的空气和外面的空气是一样的,连试都不用再试,定然无毒,省了咱们不少事,咱们进去吧。”

说着,项去邪便准备去推皇宫的大门。

伏缨一见他去推皇宫的大门,立刻想到了些什么,他大喊道:“师伯,住手!”

项去邪被他这一生喊叫惊得身子一震,他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事,你要在这里喊得这么大声。”

伏缨问道:“进来之前,师伯不是说过,这神王墓中机关重重么?怎么咱们走到这里,除了门口的那两道九芯连环锁外,咱们什么机关都没有见到?”

项去邪也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他的确大意了,因为从城门到皇宫大门之间走得太过顺利,他竟然忽略了这点,若非伏缨提醒,他就要将这扇宫门推开了。按照唐朝的制度,走在大街上不犯法,偿若闯入皇宫,那即是死罪了,想来皇陵既然修建得和当年的长安城一样的规模,那么擅闯皇宫的规矩,自然也是一样。

看守城门的门将是陶瓷做的假人,自然不能代替皇帝们执法,所以想要显示皇宫的威严,甚或证明一下擅入者死的法规,便只能依靠机关巧器,将闯入者杀死,一来以报敢盗墓之仇,二来可以警示后来者。

项去邪对伏缨点了点头,称赞他想得周到,然后他用火把照着宫门,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机关的迹象,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退后两步,看了看宫墙,对伏缨说道:“你说得不错,这里极有可能装有机关,我看着宫墙也不高,我上去看看,他们总不能在宫墙上也装着机关吧。”

伏缨点了点头,自他手中接过火把,对他说道:“小心点。”

项去邪来到宫墙一角,他后退几步,然后将衣摆向腰带中一掖,人向前一冲,接着纵身而起,双脚在宫墙上一点,人借着这个力道,纵身上了宫墙,果然,地下皇宫的机关虽然多,但宫墙上却没有机关,伏缨仰头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项去邪道:“将火把扔给我。”

伏缨用力将火把抛给他,项去邪接过后向宫墙内照了照,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松果,照着下面洒了一把,扔下去的虽然是松果,但松果中蕴含着项去邪的内劲,实不亚于一把暗器,因为担心皇宫内的机关暗器,项去邪便用这种投石问路的办法,偿若下面有什么机关,也会因为这些松果而触发。

伏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他用项去邪教他的方法,将耳朵贴在城墙上,仔细倾听,只听宫墙内传来几声锐气风声,风声过后,又是一片死寂。

项去邪对伏缨道:“行了,我下去了,你在这等我,哪儿都别去。”

伏缨本想随着他一起上宫墙,可听到项去邪这么说,只能乖乖地在外面等候。

项去邪跳入宫墙内后,便似乎消失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伏缨一个人留在宫墙外,忽然感觉就像在这座神王墓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从未想过坟墓会有这么大,大得就像一座城,火把忽明忽灭,映得地上的影子也是若有若无,伏缨抬头去看墓顶,墓顶上反射着火光的宝石灼灼生辉,只可惜这些宝石位置太高了些,否则定要抠下来几颗,能够放在头顶作为星星的宝石,定然价值不菲。

过了一会,宫墙内的项去邪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伏缨看着这些闪烁的宝石消遣,忽然,他看到墓顶上有一处地方越来越亮,好像有人将墓顶挖了一个洞,让外面的光亮透进来,而且这团光亮越来越亮,将整个地下皇陵都照得明亮了一些,尽管还是昏暗,但比之前的漆黑要好了很多。

难道有人在外名将这墓顶挖穿了不成?伏缨想着项去邪跟他说过的,这座神王墓的墓顶是有巨大的石块然后浇注了铁汁而成,可说是真正的铜墙铁壁,想要将墓顶挖开谈何容易?更何况偿若外面有光亮透进来,就说明现在是白天,白天谁又敢这么大胆地将皇陵挖开呢?

伏缨越想越觉得不安,若是有其他人进来,他和师伯项去邪会不会有危险?

但项去邪进入皇宫后,便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想喊一声师伯,又担心惊动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好在头上墓顶那块光亮不再扩大,保持着一个盘子大小,伏缨心道,不管是谁,想要从这么高的地方下来,都会摔个半死,我何用担心什么?

终于,在伏缨手中的火把烧得只剩下一小半的时候,项去邪终于从宫墙内翻墙出来,伏缨指着墓顶的那片光亮道:“师伯,你看,那里是不是被人挖了一个洞?”

项去邪感到莫名其妙,他问道:“什么挖了一个洞?”

伏缨问道:“若不是上面被挖了个洞,又哪里来的光?”

项去邪失笑道:“你以为那是外面透过来的光?”

伏缨道:“难道不是?”

项去邪道:“当然不是,那是一颗夜明珠,夜明珠经过千年的岁月,里面的光芒早就散发完了,咱们一进来,它又吸收了咱们手中火把的光,所以又渐渐变得明亮。”

伏缨道:“夜明珠?那岂不是很值钱?我听人说,只有龙宫中才有夜明珠,想不到这里也有。”

项去邪道:“传说中的夜明珠和这个不同,龙宫里的夜明珠会永远亮着,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东西,不过夜明珠很值钱倒是真的,只是夜明珠镶嵌在墓顶,想要取下来,似乎没有可能了。”

伏缨看着墓顶,近乎数十丈的高度,除非能够肋生双翅,否则只能可望而不可即,忽然,他说道:“我明白了,这颗夜明珠代表的是月亮,其他宝石代表的是星星。”

项去邪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日月星辰,嘿,皇帝老儿真懂得享受。”

伏缨愕然:“只有月亮和星星,何来的日月星辰呢?”

项去邪道:“皇帝将自己比作太阳,那武皇不就自称自己的名字为曌么?”

伏缨不知道曌的意思,问道:“什么曌?”

项去邪道:“现在不是扯闲话的时候,咱们先回去,有时间再跟你解释。”

此时火把勉强够他们返回的,一旦火把熄灭,两人在这偌大的皇陵中可就成了睁眼瞎了。

即使如此,火把在回去的时候似乎也有些不够用,项去邪将自己手中的火把熄灭,只留伏缨手中的一根火把,回去的路上,伏缨问道:“这些房子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木头可以用来做火把的么?”

项去邪道:“不用去浪费时间了,什么木头经过千年的岁月,还不腐烂成灰?咱们来的时候,也看过,这里面的桌子椅子和床之类都是用石头做的,再加上墓穴中避免着火,哪里还能找到什么木头做的东西?”

两人来的时候走的是随意的路线,穿过什么街道,他们也没有注意,回去的时候同样走得很随意,他们穿过几处房舍后,项去邪指着他们前面的一间屋子忽然说道:“不对,咱们现在走得是回头路还是怎的,这间屋子咱们再回去的时候,我已经见到过一次了。”

伏缨倒没有注意到这些房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听后说道:“会不会这样的屋子在这里有很多,你认错了?在我看来,这些屋子房子看起来都差不多。”

项去邪道:“这是因为你还没有练过眼力,也就是对看到的东西进行分辨,这是咱们金手门的技巧,我不会认错。”

伏缨道:“咱们回来的时候,不是朝着皇宫大门相反的方向走的么?难道还能走错?”

项去邪没有注意伏缨说的话,他看着伏缨手中仅剩一点的火把,禁不住心中一寒,偿若他们真是误入什么机关中而不自知,那么恐怕仅凭剩下的一点火把,很难坚持多久,偿若即时没有找到出口的话,有没有光亮,他们两人恐怕永远都走不出这座地底皇陵了。

伏缨也看出了项去邪的担忧,他说道:“咱们真要是走错了路,那又是怎么走错的?难道这些房子会动?”

项去邪摇了摇头道:“这些房子自然不会动,只不过这些房屋看似凌乱,其实是隐含着一种奇门阵法,这种阵法进来容易出去难,再加上咱们醒悟得太晚,意识到这些房屋不对劲时已经迟了。”

伏缨听到奇门阵法几个字,心中一动,他问道:“奇门阵法不就是九宫八卦么?咱们难道还找不出出路来?”

项去邪叹道:“偿若是在外面,咱们被这种阵法困住,以咱们对九宫八卦的了解,自能慢慢摸索着出路,可是咱们的火把很快就要燃尽,怕是没有时间找出生路,而即时四周一点光亮都没有,咱们……唉……”

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已经让伏缨明白了现在的形势。

伏缨没有对项去邪对眼下形势的了解,便也没有他这么深的担忧,他说道:“那么咱们现在就不能着急着去找出路,得先找能够做火把的东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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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楠木棺材

两人在地宫里一间屋子一件屋子地去寻找,可是每间房屋内,都只有石头做的家具,找了一会,伏缨手中的那根火把已经熄灭,项去邪只得将自己手中的火把点亮。

原本火把准备了好几根,只不过下来的时候也没想着会在里面待这么久,其他的火把都放在了盗洞里,九芯连环锁的门外。

现在就算后悔也是无用,他们若是能够走到盗洞那边去,也就能够逃离这里。

因为只剩下一根火把,所以两人只能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着,也亏得两人轻功都不错,才能很快找遍了数十间屋子,可是每间屋子里都只有石头,别说木头,连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发现。

两人看着烧得仅剩一点的火把,都感到有些绝望,若是这最后一点火把再燃尽,他们就什么都看不到,而什么都看不到,又如何能够走出这长达数里的地底迷宫?

就连身为伏缨后盾的项去邪也感到束手无策,他看了看伏缨,伏缨也在看着他。

项去邪道:“我看,再找下去也是一样,还要不要接着找?”

他现在竟然要问伏缨的主意,可见他心中实在没有了底气。

伏缨点了点头:“要找,师父跟我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能够放弃。”

项去邪道:“好,就听你的,咱们继续找。”

两人又连续找了几间屋子,还是没能找到能用来做火把的地方。

而项去邪手中的火把已经被烧得不足一尺长,再找不到什么能够做火把的东西,火就要烧到手了。

项去邪抽出剑,用剑穿在火把上,这样还能延长一点火把燃烧的时间。

出了这间石屋,就连伏缨都快感到绝望了,忽然,项去邪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间石屋道:“那间屋子和别的屋子不同,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这间石屋和其他石屋不同,其他屋子门和窗户具足,只不过没有门板和窗页罢了,这间石屋却只有门洞而没有窗户,和其他石屋比起来,的确古怪。

两人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走了进去,果然,这间屋子和其他屋子外面看起来不同,里面格局也是大异,屋中并没有其他屋子里都有的石桌石椅或者石床什么的,而是有一个平平整整的石台,石台上赫然放着一副棺材!

一见到棺材,项去邪就笑道:“哈哈,咱们有救了。”

伏缨也看出那棺材是用木头做的,他也明白了项去邪要用棺材的木头做成火把,他问道:“这是什么木头,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腐烂?”

项去邪来到跟前,看到这棺木通体乌黑,不过却不是木头的黑,而是棺木外面耍了一层十分厚的漆面,也正是因为这层厚厚的漆面,方能让这棺木历经千年,却没有一点损毁。

眼看着火把就要燃尽,项去邪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他将剑端的最后一点火把拿下来递给伏缨,然后用剑将棺木上的漆给刮开,里面露出金黄色的木头,木头崭新,项去邪一见之下愕然道:“这是金丝楠木,棺材里放着的究竟是谁?竟然能用这种棺材盛着,却又不在皇宫中。”

伏缨催促道:“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将棺材劈开做火把吧,这根火把马上就要烧完了。”

项去邪点了点头,双手去抬棺材盖,棺材盖十分沉重,好在并没有上钉子,一抬便起。

棺材很大,看着像一个个子挺高的人所用,然而掀开棺材盖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个棺材只是外面看着大而已,其实整个棺材使用一整根金丝楠木在中间掏空做成的,金丝楠木乃是贡品,在唐朝时可说价比黄金,而且除了皇帝家,普通人就算有钱也不能用,否则便算是僭越,足见金丝楠木的贵重。

可是这根足以两人合抱粗细的金丝楠木,却并非裁成木板来用,而是中间掏空,足见对死者的看重,只是掏空的中间并没有多大,里面躺着一个孩童,孩童脸上还带着一个古怪的面具。

伏缨一见之下,饶是他胆子大,也吓得将手中的火把扔掉,整间石室中瞬间变得黯淡下来,幸而火把并没有熄灭,伏缨颤抖着说道:“怎么是个小孩?”

项去邪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先做火把吧。”

说着,项去邪将棺材盖斜靠在石屋的墙壁上,然后抽剑一劈,将棺材盖劈开一道缝,金丝楠木油性十足,过了这么久也并没有减弱,项去邪的这一剑竟然没有将之劈开,他抽出剑,又连续劈了几剑,这才劈出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来,不过因为上面有漆,项去邪也不知道这黑漆是用什么做的,更不知道点火之后会不会有毒,他便又费了一番功夫,将木头两面的漆给削掉,这才拿着在即将熄灭的火把上引燃。

当这个新的火把被点燃后,两人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为了以防意外,项去邪将火把交给伏缨,又连续出剑,将一块棺材盖全都劈开,做成了七八根火把,这才停了下来。

项去邪道:“好了,就算这些火把不够用的,还有这个棺材呢。”

伏缨道:“用不了,咱们来的时候一根火把都没有用完,现在有这么多根,足够了,这棺材中怎么会放着一个戴面具的小孩的尸体?太吓人了。”

项去邪点燃了两根火把,又拿着两根备用,这才拿着火把道棺材旁去查看,只见刚才打开棺材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小孩穿着衣服,就像死后并没有经过多久,可是就在项去邪制作火把的这一会的功夫,小孩身上的衣服皮肉等全都成了一堆灰尘,散落在一具完整的骸骨旁。

伏缨见状骇然道:“怎么回事?他的衣服呢?”

项去邪道:“他其实早就腐烂成灰尘了,只不过棺材里没有风,所以在刚才刚打开棺材的时候他还有衣服,一遇到空气,就变成尘泥了。”

伏缨又问道:“他是谁呢?怎么会在神王墓中呢?”

其实项去邪也感到奇怪,如果说这个孩子是皇帝早夭的孩子,也不应当放在这里啊,若不是皇帝的儿子,那么为何会用这么贵重的只有皇家可以用的金丝楠木做棺材?

他没有不懂装懂,只能对伏缨道:“我也不清楚,也许唐朝人有奇怪的规矩吧,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了。”

伏缨又看了一眼这具小孩的骸骨,然后说道:“走吧,咱们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项去邪点了点头,他向棺材内的尸骸说道:“打扰了,不过多谢你借棺材给我们当火把,不至于让我们在这里迷路。”

说完,他和伏缨一起离开了这间石屋。

来到外面后,两人对这些看似凌乱实则暗含奇门阵法的石室还是不明所以,伏缨问道:“以前的人怎么会这么聪明?竟能用这些石室困住咱们?”

项去邪道:“这还是唐朝,你没听说过更早的三国鼎力时期,蜀国的诸葛亮,人称诸葛孔明,就已经会将这些阵法用在打仗上,他曾用八卦石头镇将数万大军困在阵中,数万人都逃不出来,差点饿死在阵法里,若不是他岳父黄老先生不忍这数万人葬送性命,将他们带出来,恐怕这些人能够活下来的没有几人。”

伏缨咂舌道:“好厉害,好厉害。”也不知道是说诸葛亮厉害,还是说他岳父黄老先生厉害。

隔了一会,伏缨忽然又问道:“那诸葛亮什么的,将敌人困在阵中,为何他的岳父不帮他,反而帮助敌人呢?”

项去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说道:“我哪里知道,说不定是诸葛亮和他妻子不合,他岳父便和他作对了。”

两人一边扯着闲话,一边向前走,走着走着,伏缨指着前面那间古怪的屋子道:“咦,这不是那个有棺材的屋子吗?怎么又跑到咱们前面去了?”

项去邪也是身子一震,他三步并作两步,举着火把来到石屋前,口中还说道:“不可能啊……这么短的路,咱们不至于绕了个圈子的。”

进了石屋后,项去邪用火把一照,果然,在这间与众不同的石屋内,放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但他见到棺材后,却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用一种欣慰的口吻对伏缨道:“这不是刚才那间石室。”

伏缨也见到了棺材,他走进去一看,也说道:“不错,这个棺材的棺材还有盖子,刚才那间石室中的棺材盖却被咱们用来做火把了。”

项去邪叹道:“不知道还有几间这样的石室,这个棺材和刚才的那个棺材差不多,我推测里面同样放着一个孩子的尸体,这种棺材在这里到底有多少具?”

伏缨想着这么大的皇陵中,不知道还有多少间这种放着棺材的石室,他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些孩子绝不是的了什么病而死,而死被杀死后放入棺材,否则怎会有这么巧的,下葬时会有这么多的孩子同时去世?

项去邪道:“虽然不是刚才那间石室,可是还是古怪,我倒房顶上去看看。”

两人来到石室外,项去邪轻轻一纵,上了房顶,头上墓顶宝石闪烁,夜明珠越发的明亮了,只不过这座地下皇陵实在太大,光亮照不远,远处的屋子还是消失在黑暗中,能够看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高达七层的宝塔,宝塔处于皇宫的附近,项去邪看不清远处屋子和道路的情况,便仔细查看周围房屋的格局。

看了一会,项去邪感到好像捉摸到一点规律,可是仔细一想,又都不对,再看一会,甚至有种头晕眼花的感觉,他只好先从屋顶下来。

伏缨问道:“怎样?”

项去邪道:“只能看到附近屋子的情况,远了就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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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逃出生天

再次回到厅堂上,刘苏儿感到他们的气氛明显变了,梅嫽也不似初见时的冷冰冰,常癸风说道:“看来梅大姐输得很服气嘛,并没有一般江湖人打输了以后的纠缠不休。”

梅嫽说道:“这位小师傅的功夫确实比我高,我有什么不服气的,对了,不知道刘苏儿你和空正方丈的关系怎样?”

听到她蓦地提起空正,心中一痛,问道:“为何提起先师呢?”

这次轮到梅嫽和颜末两人同时身躯一震,两人同时问道:“难道空正方丈已经圆寂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苏儿说道:“是三年以前的事了,这件事江湖上几乎人人都知道,难道你们竟然不知道么?”

梅嫽呆了呆,忽然流下泪来,她说道:“我们和师父一起待在凄寂山梅花谷,已经二十年没有出谷了,唉,空正大师西去,师父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呢。”

刘苏儿心道,原来她的伤心并非因为她和空正有何渊源,而是因为她师傅会因此伤心难过,看不出来她一直冷冰冰的,原来这么容易动容,梅嫽给人的初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常癸风见刘苏儿有些不明所以,他说道:“怪不得你武功这么高,原来是空正亲授,怪不得,怪不得。梅林隐梅师傅和空正大师以前乃是至交,当年他们擒获那位大恶人时,好像就是两人联手施为,不知是也不是?”

颜末点了点头,似乎也感难过,他说道:“不错,师父现在还在谷中,并不知道此事,他带着我们师姊弟这次隐居起来,对江湖上的事可说是一概不知,唉,师父如果知道定然伤心极了。”

刘苏儿见颜末好说话,便跟他说道:“不知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大恶人到底是谁?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颜末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空正方丈并没有跟你提过,以前江湖上有一位名叫坤丁道人的淫贼,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刘苏儿点了点头:“听说此人后来被北斗先生打落悬崖,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难道他竟没有死么?”

颜末说道:“坤丁道人肯定死了,北斗先生出手,岂有杀他不死之理?但世人不知道他其实还有一个师弟,叫做管离未,此人在坤丁道人还活着的时候,作恶不多,所以鲜为人知,而自从坤丁道人死后,管离未便出来为祸作乱,曾引起几场风波,我师父当时正做客少林,听闻此事后,和空正两人商议,决定去诛除此人,为武林除害。”

听到两人的师父和自己的师父关系很近,刘苏儿看着两人,感到亲近了许多。其实他身为孤儿,少林寺中的师兄弟除了慧真以外,与他又都不怎么和睦,如今看到这对师姊弟,心中涌起了一股遇到亲人的感觉。

常癸风说道:“此次出手,我也是略知一点,梅林隐前辈和空正方丈两人当时正当盛年,武功当然也是非常高明,恐怕当时还没有几个人都挡得住两人的联手,这管离未自然不能抵挡,至于他是被囚禁还是被杀死,我就不清楚了,不知两位前辈为何只是将他禁锢却没有除害呢?”

颜末说道:“这是空正方丈的意思,他说他身为佛门弟子,无论多么恶的人,也该给他一条改过自新、化解戾气之路,但由于少林的规矩使然,所以他不能将管离未带回少林,我师父便带着管离未去了凄寂山梅花谷,跟着他两人一起去梅花谷的,除了我们师姊弟两人外,还有空正大师留下的十本经书,师父非常尊重空正大师的意思,同时他也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因此在梅花谷,师父每日去他囚禁之地,早晚念上一些经语,一连二十年,不论刮风下雨,都不曾间断,你可能觉得我们住在一起,朝夕相对,所以二十年不算什么,其实师父选择在凄寂山梅花谷囚禁管离未,是因为师父知道在梅花谷那里有一片断崖,断崖上有个山洞,师父为了囚禁他,在山洞上安了一个铁门,铁门是用手臂粗细的铁棍做成,师父每日前去,都要用绳子从山崖上坠下来,到洞口去读经书,读完再回来。”

刘苏儿听得肃然起敬,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能够坚持二十年不间断,都是令人极为敬佩的,这么久的岁月,就算是铁杵,也早就被研磨得干干净净的了,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难道二十年都化解不掉他的恶念么?

颜末说道:“这位大恶人心中的恶念有没有化解,我不知道,可是此人也同样是心志坚毅之人,他起初对我师父百般谩骂,可是我师父始终不予理会,后来他渐渐地不骂了,师父还说过,这是好事,说明他心中的恶已经被化解掉了一部分,到得后来,他更是因为经书听得多了,能够用经书上的话和师父对答,师父其实已经有意在这两年将他放了,哪知这些情况恐怕都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因为就在一个月之前,他忽然逃走了。”

因为此事梅嫽已经提前说过了,故而刘苏儿也没有感到惊讶,只是奇怪此人是怎么逃走的。

颜末看到刘苏儿不解的神色,他说道:“别说是你,就连师父和我们也感到奇怪,师父囚禁管离未的时候,山洞中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块石头都没有,就是防止他用之将铁笼磨断,而他身上也没有兵器,就连吃饭便溺所用都是木碗木桶木筷子,所以师父刚见到管离未从山洞中消失了,差点以为是鬼神作祟,因为铁门完好无损,连锁都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其实那锁在二十年里,已经锈成了一个铁疙瘩,师父为了查探原因,用剑将锁劈开才进去的,你可能猜到他是怎么逃走的?”

刘苏儿摇了摇头,常癸风只知道管离未这个大恶人逃走了,至于他是怎么逃的,也是头一次听说,忍不住也被吸引,他想了想,似乎也没想出什么办法,猜不到管离未是怎么从悬崖上的山洞中逃出来的。

颜末说道:“师父每日前去诵读经书,都没有发觉他有何异样,这次管离未逃走,师父进去后就看到怎么回事,原来此人用了五年的功夫练成了铁掌,然后用铁掌在山石上击下石片,用石片硬生生磨出了一个仅供容身的通道,他是从通道中逃走的。”

刘苏儿听得目瞪口呆,他问道:“可是为何他要磨出一个通道,而不是磨断铁门出去,岂非更是容易些?”

颜末说道:“如果他用石头去磨铁门,师父每日前去,一定能够看出异样,他在洞里偷偷摸摸地做这些事情,就很难发觉,每次师父前来,他都用被子将他挖出的洞口挡住,所以师父一直不知此事,所以我说此人心志之坚,也绝不在师父之下。”

刘苏儿忽然想起一事:“此人逃出生天,你们猜他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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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走出迷阵

这次尽管准备充足,但两人对于皇陵中迷宫般的石屋都不免心有余悸。

来到盗洞外,两人将火把蜡烛等物准备得再充足不过,甚至连吃食和饮水都带了不少,这样即使再受困其中,他们也不至于惊慌失措了。

这日天气阴晦,不过外面天气如何,并不影响他们在神王墓穴中的活动,为了以防万一,进入盗洞后,项去邪还是将盗洞的盖子盖住,这样即使外面下起了暴雨,雨水也不至于灌入盗洞,将两人困在墓穴中。

点燃火把,经过盗洞和盛满尸骸的石室,又穿过城门,两人进入地下皇陵的大城之中,这次他们熟门熟路,进入城门后并没有贸然前行,而是对附近的石室先观察一番,并提前选择好穿过石室去皇城的路线。

在两人头上的墓顶中间,那颗明亮的夜明珠依然明亮,并不因为两人离开一日而变得黯淡。

项去邪指着夜明珠道:“只可惜夜明珠太高了,否则拿出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种夜明珠是夜明珠里的极品了,只要吸收了光之后,恐怕能亮上几年。”

伏缨叹道:“只可惜还是不够亮,否则咱们也不用点火把了。”

项去邪道:“这是因为这里面实在太大了,所以不显得太亮,若是放在一间屋子里,晚上屋内就不用点灯了,油灯都有烟火气,夜明珠就没有这个缺点,因此皇帝通常都将夜明珠用在书房中。”

伏缨道:“当皇帝真好,想要什么有什么。”

两人一边看石屋的位置和其中街道的走向,一边随口说着闲话,但他们手中的火光照不了多远,始终看不清楚皇陵的全貌,也一样找不出破解石屋阵的方法,不过好在他们这次准备充足,也并不担心。

项去邪道:“咱们双管齐下,走过的地方,全都在石屋上画下标记箭头,表明咱们前行的方向,另外再将米撒出来,有了这两个手段,咱们就不怕迷路了。”

伏缨笑道:“原来稻米是用来记路的,我还以为是煮着吃的。”

项去邪也跟着哈哈一笑,两人一路前行,路过石屋便用剑刻上记号,所行之处也都撒上米粒,之后两人便放心大胆地前行。

上次他们从城门走到皇宫的大门,稀里糊涂便走了过去,这次刻意循着一条路走,反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走了一会,伏缨指着地上的米粒道:“咦,这不是咱们刚才撒的米么?还有,这间屋子上不是你刚才刻的标记吗?”

项去邪一看,果然如此,他苦笑道:“看来咱们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转了一圈。”

伏缨道:“咱们现在别再画箭头了,至少咱们还能回到城门去。”

项去邪却不这么想,他说道:“还是要画,只不过咱们这次不画箭头了,咱们走另一条路,画上三角形,三角形所指的方向就是咱们前行的方向,这样不至于和箭头相混。”

伏缨问道:“那这米还撒么?”

项去邪看到稻米已经撒了一个圈,他想了想道:“继续撒吧,最多不过多几个圈,咱们到时候以标记为主,以稻米为辅,总好过只有一种标记。”

这次他们定定心心地前行,用三角形做标记,只不过这次兜兜转转又走了一圈,他们又回到了画着箭头和三角形的交汇处,这说明他们又转了一个圈,两人并不感到惊慌,又换了一种标记继续前行,中间也遇到过标记交叉的路段的情形,不过因为他们的标记并不相同,所以也不会相混。

伏缨则跟在一旁不断地撒米。

直到他们换到第五个标记的时候,他们终于穿过这些迷宫一般的石屋,来到了皇宫门前,他们怎想得到,上次轻轻松松地来到这里,这次却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

不过好在通过这些标记,他们已经知道怎么回去,不用再因离去路途而惶惑。

来到宫门外,项去邪道:“这次你跟我一起进去吧。”

伏缨大喜,两人来到上次项去邪翻墙进去的地方,相继纵身而入。

进入皇宫宫墙内,一片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远处是一片巍峨宫殿,看来若是在地上,这座宫殿就是百官朝拜,商议国家大事,以及皇亲国戚们所居住的大明宫了。

大明宫本来叫做永安宫,是由唐太宗李世民为了父亲李渊而修建的,只不过在只修建了一半的时候,李渊便去势了,永安宫也随即被搁置起来,直到唐高宗时才继续修建完成,并更名为大明宫。

大明宫有五座城门,中间最大的城门叫做丹凤门,这座地下皇陵和大明宫毕竟有些不同,只有一个大宫门和两个小宫门,两人进入皇宫内院后,幽暗的光线下,能够看到宫殿前方排列着两排事物。

伏缨指着这两排事物问道:“那是什么?”

项去邪因为来过一趟,已经看过那些东西,他说道:“那是陶瓷做的文武百官已经各种神兽,这是皇帝希望死后还有人向他们进行朝拜。”之所以说是他们,是因为这座神王墓穴中埋葬着两位皇帝,唐高宗李治以及武皇武则天。

伏缨道:“这么多彩色的陶人,岂非很值钱?”

项去邪道:“当然,只不过咱们不拿这些东西,咱们到里面看看,皇宫内院中,各种奇珍异宝还少了?这些陶瓷器物,一来不好携带,二来不好脱手换钱,三来容易损坏,不值得咱们金手门为之受累,咱们到里面找些可以随手带着的东西。”

伏缨点了点头,举着火把到处照着,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说不出的好奇。

项去邪肃然道:“我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试探出这些地面上的机关,你跟在我的身后,看我脚步踩过的地方你才能走,其他地方千万不可落足。”

伏缨见他说得郑重,不敢大意,连忙点头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当先宫殿前,看到这些陶瓷的文武百官上朝的样子,以及龙马龟等神兽也俯首称臣的样子,阴暗的光线下,朦朦胧胧中,这些栩栩如生的陶瓷塑像,都好像真人一般,让伏缨感到一股森森鬼气。

也许在上千年前,地上的大明宫外,就是这么一副百官上朝的情形吧。

项去邪给伏缨介绍:“这个听政的宫殿叫做紫震殿,有紫气东来,震慑天下的含义在内。”

伏缨问道:“不知道宫殿中有没有皇帝……皇帝的塑像?”

项去邪道:“当然有,不仅有,而且有两个,这是双帝陵,又只有一座紫震殿,所以二皇同时听政。”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分列两排的百官之中向前走去,伏缨跟在后面,看来这两排塑像泥人之间的道路并无什么机关。

入了紫震殿,宏伟的宫殿内一片漆黑,可是随着两人带着火把进入,紫震殿四角悬挂着的四颗夜明珠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伏缨看着这四颗夜明珠道:“这几颗夜明珠虽然不如墓顶的大,也应当很值钱吧?”

项去邪道:“当然,这四颗夜明珠咱们可以拿走,但是咱们先看看这几颗夜明珠是不是最值钱的东西再做决定。”

两人都被夜明珠吸引,伏缨眼睛从上面看到下面,猛地看到大殿中跪着密密麻麻,不下于数十个的瓷像,差点吓了一跳,他说道:“想不到这宫殿中也有这么多塑像。”

项去邪道:“当然,难道皇帝上朝时,臣子们都在外面么?否则皇帝说话,他们也听不到。”

伏缨点了点头,看着大殿的尽头有两把华丽的龙椅,每把龙椅上各坐着一个人,只不过隔得远了,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分辨出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十分威严肃穆,伏缨道:“那就是皇帝了?”

项去邪道:“当然,不过都是假人,左边的是唐高宗李治,右边的就是武则天了。”

伏缨知道若是在外面见到皇帝,那是必须要磕头的,在这里虽然明知是假的,可是他心中还是心存畏惧,他想走过去仔细看看皇帝长什么样,却被项去邪一把拉住道:“不要走过去,皇帝身前处处是机关!”

原来皇帝就算是死了,也不想有人对他们的塑像不敬,所以在跪着的大臣之间,布满了机关暗器,擅自经过着,就是死罪。

伏缨道:“我看这里除了这四颗夜明珠外,其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咱们到里面去瞧瞧?”

项去邪点了点头:“这座紫震殿有后门可以通往后宫,什么蓬莱宫,什么含元宫等都在后面,那里才是咱们获猎最丰的地方。”

由项去邪领着,两人穿过紫震殿,来到后面,整个皇宫中到处都是宫殿,有很多宫殿就连项去邪也叫不出名字,不过两人秉承着,凡是大的宫殿都是皇帝极其亲眷居住,小的屋宇则是宫女下人等居住的地方,毕竟错不了。

来到后面,两人的火把换了一次,又分别吃了点东西,这才继续在里面搜寻。

地宫共有五进,这和当年大明宫的格局相仿佛,两人从后院向东,来到了东内苑,这里是当年皇后以及诸位妃子居住的地方,唐高宗死后,除了和武则天合葬外,他的后宫佳丽有不少都主动或者被动殉葬,所以东内苑中其实是一处存放不少宝贝之所。

两人来到这里,项去邪道:“咱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千万别心急,咱们时间充裕,错过了什么宝贝,以后再后悔都来不及了。”

伏缨问道:“咱们这一次拿了财宝后,以后再也不来了么?”

项去邪道:“当然,这次拿了宝贝后,按照金手门的规矩,一处不偷两次,就算是皇陵也不能例外,咱们自然是不能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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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人彘诅咒

来到东内苑,这里不但有亭台栏杆,还有水榭小桥假山等,只不过河道中并没有水罢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们仿佛来到一个寂静的院落中,只是院落中的人要么出去了,要么在屋里休息,给人一种浓重的生活气息。

只不过两人都知道,这种生活气息都是假象,这里上千年没人过来,哪里会有什么人?有的不过是……

项去邪道:“这里我也是第一次前来,所以咱们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

他们一间一间屋子查看着,看了几间屋子,都感到非常失望,因为这些屋子和外面那些构成迷宫的石屋差不多,里面并没有他们想象的珠宝之类,而是各种石头雕刻的家具,最多不过多了几个瓷瓶,其余空无一物,一些石头家具上落满了厚厚一层尘泥,说不定当年这里曾放着什么东西,但在千年的时光下,已经腐朽了。

直到两人来到第五件屋子,才看到一具白玉做成的棺材,在棺材周围,又一些黄金和美玉做成的首饰,看来这是某位妃子陪葬的尸首,因为有武皇在,妃子不能和皇帝的龙体放在一起,只能留在自己屋中。

而从这具棺材的材质,可知里面就算是妃子,也是身份尊贵的妃子,否则怎会用白玉为棺?

尽管棺材周围的饰物不多,但两人蓦然见到这些财物,俱都感到精神一振,项去邪走过去拿起一根金钗,看到金钗经历这么久的岁月,虽然颜色略显黯淡,但精致的造型,还是让他赞叹不已,

他指点上面的图案对伏缨说道:“你看,这金钗上面是凤凰的形象,在唐朝,只有皇后以及皇帝的女人才能用凤凰的图形,其他人都不准用,这个金凤钗虽然用的金子不多,但唐朝古物,拿到外面,也足以卖个好价钱了。”

伏缨拿着那个玉梳看了看又放下,他说道:“这些东西虽然值钱,却不是皇宫里贵重的宝贝吧?”

项去邪道:“不错,这些只是他们平常所用之物,而真正珍贵的东西,就是他们也当做宝贝的东西,我猜这玉棺中就有,因为珍贵的东西,在下葬的时候,通常都会和人一起放在棺材里。”

伏缨道:“你是说,你要将棺材打开?”

项去邪点了点头。

伏缨想起棺材里女尸的模样,身子一颤,他说道:“棺材里就算有东西,我看也早就臭了,咱们到别处去找找吧。”

项去邪带着疑惑的神情看着他道:“金手门不是训练过你的胆量么,我看你胆子怎么还这么小?”

伏缨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小的时候听人说过,女鬼是所有的鬼里最凶的一个,这个玉棺里又是个女人……”

项去邪笑道:“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是害怕,就拿着火把站得远一点,我来打开看看,咱们若是怕鬼,就不会来这里了。”

伏缨拿着火把,走远点不是,离得近了又真心害怕,只能身子离得远些,火把朝这边伸过来。

项去邪才不信什么女鬼乃是鬼中最凶的之类的传说,他掀了掀棺材盖,却感到棺材盖重得不合理,他蹲下来查看,这是玉棺不是木头做的棺材,不会用钉子钉住,又怎么会抬不动?

他蹲下来查看,发现棺材盖原来并非是直接盖在上面的,而是从一端卡住,然后推合的,一个棺材都做得这么精妙,看来这里面的人身份非同小可,当李治晚年,朝政大都把持在武则天手中,唐高宗李治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怎么理会朝政,使得武则天手中权力越来越大,后来李治病逝,武则天垂帘听政,安葬李治的事,都是由武则天一手操办,怎会在乾陵中,李治的棺材边上放上别的女人的棺材?

而这个玉棺中又绝不可能是武则天的尸体,因为无论是棺材摆放的位置,还是这间屋子的格局,都不可能是身份尊崇的武皇放置尸首的地方,所以项去邪对玉棺中的人的身份十分好奇。

唯有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主人,才可能是棺材里人。

项去邪去推玉棺的盖子,果然,并不需要如何用力,那棺材盖就缓缓被推开,就在同时,项去邪和伏缨两人同时感到脚底下有种沉闷的铰链声,伴随着一阵令人齿酸的铁器摩擦声,项去邪大喊:“趴下!”

伏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依言立即趴到了地上,他手中拿着的两个火把掉落在地,火把摔灭了一个,另一个也将熄未熄,整间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项去邪当然也在第一时间趴到了地上,两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伏缨忽然听到身上传来连续的破空之声,好像有什么人在他身上挥舞着兵器,蓦然遇到这种怪异之事,伏缨又是害怕又觉怪异,只感到这种事情乃是一生中都未曾经历过的。

而项去邪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推动玉棺,定然是触动了这屋中早就埋伏好的机关,而身上的破空声,多半不是箭矢就是长矛弹射出来的声音,幸而机括经历这么久的岁月,已经生了锈,若是机关灵敏,恐怕两人未必有及时趴下的时间。

那个将熄未熄的火把,因为和冰冷的地面接触得久了,也渐渐熄灭。

整个石室内终于陷入绝对的黑暗中。

头顶的破空声持续了好一阵子才停,声音停下来后,项去邪和伏缨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除此之外,整个神王墓穴中简直连一点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项去邪问道:“你没事吧?”

伏缨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没事,师伯没事吧?”

项去邪道:“我也没事,你趴着不要动,我来点火。”

项去邪慢慢站起身子,他站着不动,等了一会,见再无别的异样,这才掏出火折子打着了火,然后引燃火把,他四周走动了几步,看到这间屋子的墙壁上钉满了铁箭,屋子的墙壁乃是坚石,可是这些铁箭却深入尺许,足见铁箭被射出来时的力道之大,项去邪禁不住渗出一身冷汗,偿若刚才自己反应稍慢,恐怕这些铁箭就会将两人射成刺猬。

而等他转身过去看那玉棺时,玉棺的棺材盖已经被推开一些,此时伏缨还趴在地上,项去邪也不令伏缨站起身来,他来到玉棺前继续推动棺材盖,同时留神周围的动静,怕再有什么机关,自己好能及时躲过。

这次他推开棺材盖,再无别的机关射出,他仔细查看了玉棺,发现玉棺在刚开始的开合处有着出发机关的机括外,再无别的机括,他这才放下心来,知道铁箭只有一次,不会再有其他的,他对伏缨道:“起来吧,没有暗器了。”

伏缨这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子,但是他还是不敢向玉棺中张望。

项去邪拿着火把朝玉棺中照了照,口中“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伏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所惊,更不敢去看玉棺中的尸体,他问道:“怎么啦?”

项去邪道:“没什么?”

说着,他将玉棺的盖子又缓缓推上。

伏缨见他举止怪异,便问道:“棺材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么?”

项去邪道:“没有,唉,原来传说是真的。”

伏缨问道:“什么传说?”

项去邪道:“传说当年武则天入宫前,唐高宗李治已经有了一个姓王的皇后,还有一位名姓萧的妃子,甚得高宗的宠爱,等到武则天得势以后,就将失势的两人全都杀了。”

伏缨问道:“那又怎样?”

项去邪道:“武则天对付两人的手段心狠手辣,他将两人的双手双脚砍断,然后浸入酒坛,做成人彘……”

伏缨闻言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他说道:“这武则天好残忍。”

项去邪道:“我一直以为这是后人的诋毁,没想到……”

伏缨问道:“难道这玉棺里就是……”

项去邪叹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玉棺中有一具枯骨,枯骨上并无手脚的骨头。”

伏缨道:“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这屋里……这屋里怎么都感到不对劲。”

项去邪点了点头,让伏缨将另一根火把也点燃,两人走出石屋。

伏缨说道:“既然武则天将两人害成这样,为什么又将她们的棺材放在自己的坟墓中呢?”

项去邪道:“当年萧淑妃临死前曾下过诅咒,说让武则天死后投胎为老鼠,而自己的则化为猫,要将武则天掐死,所以自从萧淑妃死后,武则天便禁止皇宫中有猫。”

伏缨问道:“真有这种事么?”

项去邪道:“传说多半都是假的,可是我看到玉棺中的尸体后,也说不明白是不是真的了。”

伏缨忽然一震,他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我好像听到了老鼠在爬动的声音。”

地下皇陵中,除了两人外再无别人,而且坟墓密封如此,所以极为安静,哪怕一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项去邪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后说道:“不是你听错了,的确是老鼠,而且不只一只,是很多老鼠!”

伏缨想起萧淑妃的诅咒,让武则天死后投胎为老鼠,心中不禁充满了惊惧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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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地宫鼠患

其实在他们听到有老鼠声音的时候,老鼠距离他们还很远,只不过地下皇陵中太过幽静,一点声音都能传出很远。

项去邪道:“到了考验你耳力的时候,你听听到底有多少老鼠,这些老鼠距离咱们有多远,它们要去哪里?”

伏缨趴在地上,以耳就地,凝聚功力后仔细倾听起来,而项去邪也没闲着,也跟着将耳朵贴在石屋的墙壁上仔细探听起来。

过了一会,伏缨首先站起来,骇然道:“老鼠在皇宫外,距离咱们很远,数量却多得不计其数,似乎在吃什么东西。”

项去邪点了点头,承认伏缨听得不错,他说道:“招来老鼠的,倒不是什么武则天的魂魄,而是咱们。”

伏缨想不通,问道:“咱们?咱们怎么会招来老鼠?”

项去邪内疚地说道:“是咱们将那童子的棺材盖打开,那些老鼠多半就是由那童子的尸首吸引过来的。”

伏缨先是想到了老鼠去咬孩童尸体的惨状,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他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我看应该不是那个孩子的尸体,他已经成了一具骸骨,老鼠怎会去啃一个骸骨?我看多半是我刚才在迷宫撒的稻米,将老鼠引来的。”

项去邪想起那具孩童的尸体见风便化为灰尘,老鼠的确很难被吸引过去,这么一想,心中的内疚就减轻了许多,不过想起因为稻米能够招来老鼠,这却出乎项去邪的预料,不过好在稻米只有一袋,就算吸引到了老鼠,不久也就会将稻米吃光,没有了稻米,老鼠自然就会散去。

想到这里,他对伏缨道:“不用担心,既然是稻米引来的,待会自然散去。”

伏缨似乎并没有因此完全放心,他暗中还是觉得有可能是萧淑妃的诅咒引来的老鼠,是武则天转世投胎的老鼠,否则怎么好巧不巧,刚发现了王皇后和萧淑妃断手断脚的尸首后,就来了老鼠?

武则天生前为人皇,说不定投胎后又称为鼠帝,否则这么一点稻米,怎么会引来这么多的老鼠?

在伏缨心里,武则天做下如此残忍之事,就是坏人,而萧淑妃等人受到迫害,就是好人,被坏人迫害的人,难道不是好人么?

这自然是孩子的逻辑,伏缨现在只希望萧淑妃投胎的猫赶来,将老鼠驱走。

可是他又担心,一只猫能够赶走这么多老鼠吗?

项去邪对伏缨道:“咱们继续去找找,找到了宝贝,咱们也能尽早离开。”

他哪里知道这一会伏缨心中已经想到了什么。

两人一路看下去,在一间偏僻的屋子里,找到了另一具棺材,项去邪只分得出这两具自然是王皇后和萧淑妃,至于哪具尸骸是谁,却分辨不出来,本来王皇后贵为皇后,房舍大些的应该是他,但是在唐高宗生前却对萧淑妃颇为宠爱,后来又被武则天所迷,废了王皇后,两人死前到底谁的身份尊贵些,已难说得很,所以,在两具玉棺都没有名字的情况下,自然是难以分辨。

而武则天在两人死后又心生愧疚,将两人玉棺厚葬,也是十分难得的了,原本王皇后和萧淑妃两人的家人,在两人死后都不得为官,但在武则天临终前,将这个禁令废除,也通过这点,博得了一些声名。

往事的恩恩怨怨,当时闹得生生死死,千年以后,时过境迁,什么恩怨情仇,全都付诸笑谈,当年风花雪月,如今也都化为泥尘。

除了这两具玉棺外,整个东内苑中,只有一间屋子里摆满了各种用度,什么金盏灯,什么铜镜,水壶,香炉,梳妆台,玉梳,首饰盒等等,甚至连夜壶都有,宛如一幅有人居住的样子。

可是又有谁会居住在坟墓里呢?项去邪感到这里极为邪门,除了这些金银铜铁之物,看得出当年的石柜上还摆放了一些书画,只不过千年之下,这些书画俱都化为了灰烟,消失不见了。

这间屋子里件件事物都可说得上是历经千年的古董,最珍贵的还是一些金玉首饰之类,伏缨道:“这些东西……”

项去邪道:“这些东西也都不过是普通妃子的用度,算不得宫中最值钱的东西,咱们出去吧,到后面的几处寝殿去看看,据说武则天当年入住了承欢殿,那里才有真正的宝贝。”

两人走出东内苑,往回走的时候,伏缨怔住,他说道:“不好,那些老鼠好像朝着皇宫这边来了。”

项去邪仔细听了听后,对伏缨道:“你放心,这些老鼠进不来,皇宫大门紧闭,宫墙又高又光滑,咱们是翻墙进来的,这些老鼠定然进不来。”

伏缨道:“老鼠虽然进不来,可是它们留在外面,咱们怎么除去啊?”

项去邪道:“区区老鼠算得了什么,咱们展开轻功,踩着老鼠离去,它们又能奈何得了咱们?”

伏缨想象一下踩破老鼠肚肠的惨状,感到一阵恶心。

离开东内苑,向后宫行去,伏缨问道:“当年长安城内只有大明宫么?”

项去邪道:“当然不是,除了大明宫以外,长安城内还有太极宫和兴庆宫,只不过大明宫是这其中最大的一座宫殿罢了,唐高宗将大明宫修建好之后,便和武则天一起搬了进来,此后还有十多位皇帝都选择在大明宫入住和执政。”

伏缨问道:“那为何这地下皇陵中只有一座大明宫呢?”

项去邪道:“地下皇陵虽然宏伟壮观,但毕竟比长安城小了一半,而唐高宗和武则天两人半生都在这里面渡过的,所以则要而修建,偿若三座宫殿全都修建一遍,已将这座皇陵填满了,哪里还像一座城?况且,修建宫殿又岂是这么容易的?单单这座大明宫,里面就有三清殿,含元殿,含凉殿,蓬莱殿,金銮殿,长安殿等等二十多座宫殿,除此之外,还有望云楼,望仙台等楼阁屋宇,还有亭台水榭,花园湖泊等等,建一座地下宫殿都要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光,若是再建另外两座宫殿,恐怕这两位皇帝,也没有机会住进来了。”

伏缨道:“原来如此。”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执着火把来到了位于含元殿后面的宣政殿,宣政殿殿如其名,主要用来宣布政事的宫殿,宣政殿两侧各有大门一道,一曰崇明门,一曰光顺门,两人先是匆匆进入了宣政殿,宣政殿中盘龙石柱高耸,甚有气派,只不过大殿中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珍贵之物,两人便从左边的光顺门到了后面。

经过用来招待大臣们的延英殿,两人过门不入,直接来到延英殿后面的承欢殿。

项去邪估计武则天的灵柩极有可能就安放在承欢殿中,毕竟生前她在承欢殿居住的时间最长,承欢承欢,自然是指她承唐高宗之欢。

两人找到承欢殿,都感到十分兴奋,他们感觉仿佛来到了一个宝库的大门口,只能进去后,就能发现大量的宝贝,任他们予取予携。

此时他们携带的火把已经快要用光,但他们却毫不惊慌,因为他们还带了不少耐烧的牛油蜡烛。

只不过牛油蜡烛的光无法和火把的光亮相比较,因此项去邪道:“留下两个火把,等咱们出去的时候再用,毕竟老鼠也怕火,走的时候,用火把驱赶老鼠,也走得方便些。”

伏缨当然同意,何况在承欢殿中,牛油蜡烛已经足以应付里面的黑暗。

项去邪缓缓地推开了承欢殿的大门,两人将快要燃尽的火把丢掉,转而点燃了牛油蜡烛,一股牛油蜡烛特有的香味弥漫开来。

烛光中,引入他们眼帘的,是承欢殿的主殿,尽管承欢殿作为寝殿,可中堂还是作为招待客人的厅堂,寝房在两边的厢房里。

与其他宫殿空空荡荡的情形不同,承欢殿中的一切用度无不具备,两边是分宾主的两排石椅,每一把石椅旁都有一张石几,各种用黄金打造的器具摆放在石几上,正中靠着北墙的,是一张宽大的石桌,石桌两旁是两丈精致的雕刻着凤纹的石椅,看造型,是十分舒适的太师椅。

和其他宫殿化为尘泥的书画不同,北墙的石桌后,是一副精美的百鸟朝凤的壁画,壁画上的色彩虽然已变得黯淡,但整个壁画是雕刻而成,所以尽管历经千年,依然清晰可见。

在大殿的东北角和西北角,各有一尊栩栩如生的唐三彩制的仙鹤,仙鹤颜色鲜艳,傲视整个大殿,十分具有威严。

可以想象,这间承欢殿,乃是事无巨细地照办了当年大明宫中的承欢殿,所以给人一种真实到令人心生敬意的地步,蜡烛的光照下,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主人随时都会回来。

两人并没有太过流连,便先去了东边的厢房。

东边的厢房作为寝房,也实在是太大了些,两人一路奔波来到此处,此处也果真没领两人失望,这里放着大大小小的玉箱子,玉箱中所放的,自然是武则天的陪葬品。

单看这些箱子的材质,烛光照耀下,玉体发出温润的光芒,箱子已如此贵重,里面盛放的东西,自然是更加贵重,也许是承欢殿大门密封得好,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干净,就像刚刚被宫女们抹拭过一般。

到了此处,项去邪和伏缨都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不枉了一番历险来到此处的感觉。

第八十四章 牛油蜡烛

唯一令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既然放着这么多的陪葬品,却偏偏没有武则天或者唐高宗的灵柩。

但两人也顾不得这许多,项去邪让伏缨拿着蜡烛在一旁照着,他掀开了其中一个玉箱,打开后,出乎他们意料的,里面有大半箱的粉尘,这些粉尘又绝非尘泥那样灰扑扑的,而是散发着荧光。

伏缨讶然问道:“这是什么玩意?”

一句话说出,说话时的气竟将这些粉尘吹得飞扬起来。

项去邪毕竟见多识广,他说道:“这些粉尘在一千年前当然是价值连城,现在却一文不值了。”

伏缨问道:“这是什么?”

项去邪道:“这是珍珠的粉末,当年这口箱子里放着的,当时珍珠项链或者大颗大颗的珍珠,可惜他们不知道,珍珠过了百年,就会散为粉末。”

伏缨道:“原来如此,快看看其他的箱子。”

这件寝房中,共有十多个箱子,寝房中间有一张宽大的床,床自然也是石床了,若是木床,早就腐朽不见了。

而这十多个用美玉雕琢成的箱子,有两个箱子放在床上,床周围散落着八个大小差不多的箱子,在床头不远处有一个梳妆台,梳妆台上也放着三个小箱子。

项去邪随便打开地上的其他一口箱子,里面放着犀角或者象牙的雕刻,雕工精美,哪一件拿出去,都可以卖上足够一世吃喝的价钱,两人看到这些宝物,两眼都放出了光。

再打开一口箱子,里面则放着金元宝,像金子这种硬通货,真是放在任何朝代都足以用来购买各种东西,继续打开箱子,有的箱子里放着翡翠宝石之类,有的箱子里放着玉雕珊瑚,有的箱子里放着西域胡人进贡的巧器,只不过很多都已经锈蚀得没办法看出原来的功能,总之,这些箱子里放满了值钱的宝贝。

床上的两口玉箱子里,一个放着金缕玉衣,一个放着珠玉和金玉镶嵌的头饰,其中有金步摇,有厄叶,有金凤钗等头饰,最显眼的是一顶金凤冠,这是皇后才能佩戴的头饰,武则天成为唐高宗的皇后之后,才得以佩戴,想来武则天对当年从李世民生前的才女到后来当上皇后的经历十分自豪,所以死后也将金凤冠随葬,留作纪念。

这一身金缕玉衣,再加上金凤冠等头饰,放在床上,也合武则天生前衣冠放置的方位。

看到这些金银珠宝,项去邪和伏缨都看花了眼,这时伏缨忽然问道:“那袁采撷准备来到这里取走什么东西?”

袁采撷就是因此才狠心杀害了他的师父范萦怀。

项去邪道:“是足以修复她修炼内力引起内伤的丹药。”

伏缨道:“在坟墓里这么久,就连珍珠都变成了粉末,那丹药岂不早就臭了?”

项去邪道:“这却不然,唐朝的炼丹术士都是用水银修炼的丹药,千年不腐,只不过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

说着,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放在了梳妆台上的三个小玉箱子上,其实玉箱这么小,已经不能称之为箱子,称为玉盒更为合适。

项去邪打开其中一个玉盒,里面是薄薄一层干涸的黑乎乎的东西,伏缨见到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项去邪道:“这玩意放在梳妆台上,怕是唐朝时最为珍贵的胭脂,只不过过了这么久,已经干成了黑胶状了。”

再打开另外两个玉盒,也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里面的东西不是化了,就是变成粉末,看来,那个什么足以修复内伤的丹药并不在这里。

项去邪道:“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带着那箱宝石离开这里吧。”

伏缨却道:“如果能找到那枚丹药,说不定能够报了师父的仇。”

项去邪道:“怎么说?”

伏缨道:“找到丹药后,咱们再混以毒药给这毒妇吃,吃了毒死她。”

项去邪听他说得天真,对他说道:“一者,你拿给她吃,她也未必相信这是真的丹药而服下,二者,就算她服下,毒药也未必毒的死她,若是让她恢复了功力,那就不是报仇,而是帮她了,三者,她若是懂得解毒,或者找到懂得解毒的郎中再服下,也是报仇不成,反而便宜了她。”

伏缨一听,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顿时失望起来。

项去邪安慰他道:“若是咱们手中真有丹药,或者可以作为引子,邀一些高人给她设伏,合众人之力,宰了这妖妇,为范师弟报仇,不过前提是咱们能够找到丹药才行。”

伏缨道:“那咱们找找看吧。”

项去邪道:“无论如何,先拿一箱宝石以防有变。”

不知是否两人对这些珍宝迷昏了神智,还是两人一路来到承欢殿的过程太过顺畅,竟让两人浑然忘了机关之事。

两人打开玉箱查看里面的东西时,尚没有什么危险,可是等项去邪准备拿着一箱宝贝准备带走时,玉箱子一被挪动,立刻触发了机关,只听轰隆隆地响声从地底传来,项去邪大叫一声:“不好!快走!”

伏缨闻言,也顾不得这一屋子价值连城的宝贝,连忙展开踏月功向门口扑去,牛油蜡烛的火光都差点被吹熄了。

可是他刚来到门口,便有一道手臂粗细的铁栏栅从上面落了下来,将门口封住,项去邪来到门口,见到铁栏栅,他伸手去推,却发觉这铁栏栅纹丝不动,他又扑到窗户前,发觉前后两扇窗户外也都被铁栏栅堵住。

出不去也就罢了,更可气的是,在铁栏栅落下,他们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后,除了梳妆台上的三个玉盒之外,其他盛放宝物的玉箱子全都向下沉了下去,接着地板翻动,玉箱消失无踪。

这个机关足见古人的智慧,若是有人来到地下皇陵中,见财眼开,一动玉箱就会触动机关,先将房子困住,让盗墓人逃不出去,接着将宝物沉入山底,再也不见踪影,就连石床上的那两个玉箱子也都消失得仿佛不曾出现过。

伏缨也看呆了眼,他四处转了一圈,这件宫殿虽然宏伟,可是四面墙壁全都被封住,而脚下和头顶都是石头做成的地板和房顶,两人都被困在这里。

若是在别处被困住,两人还可以希望有人前来,能够想方设法地将二人救出去。

但在这无人的地下皇陵中,又有谁会前来搭救他们呢?

烛光下,项去邪和伏缨都看出了两人眼中的惊恐。

伏缨说道:“这……”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项去邪的行为打断,只见他忽然抽出剑来,一剑劈在铁栏栅上,但这铁栏栅显然是由精钢打就,而且手臂粗细,项去邪这一剑只迸出一些火星,对铁栏栅并没有什么损毁。

看来想用剑将铁栏栅劈开的念头也无法实现了。

伏缨见到项去邪的举动,蓦地想起自己身上还有那把师父送给他的锋利的匕首,他将匕首掏出,然后功聚手臂,对项去邪道:“我来试试!”

他一匕首下去,竟然没入一根铁栏栅中,匕首将铁栏栅削开一半,虽然没有彻底削断,但看来也有这个可能。

项去邪兴奋地说道:“这把匕首好锋利!”

伏缨黯然道:“这是师父留给我的遗物,唉,师父在天之灵……”

刚说到这里,项去邪忽然说道:“不好!”

伏缨还想问问怎么回事,但转瞬间,他也明白了项去邪这么喊的原由。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皇宫外的老鼠已经翻过了宫墙,来到了皇宫内,正在向他们这边涌来。

伏缨听到老鼠距离他们这边没有多远了,想起毛茸茸黑乎乎的老鼠,伏缨头都大了,他说道:“这些老鼠好奇怪,似乎是认准这里而来,难道真有武则天转世投胎成为老鼠一事么?”否则怎会这么巧的,他们刚起意要拿走武则天屋内的珍宝,那边老鼠就冲过来护着。

若不是武则天真的中了诅咒化身为老鼠,又怎会有这种灵性?

项去邪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东西,又看了看伏缨,忽然醒悟,他指着伏缨手中的牛油蜡烛道:“就是这个蜡烛的香味将老鼠引来的,赶紧将蜡烛熄灭!”

伏缨一惊之下,连忙将蜡烛吹熄,不过此刻已经迟了,尽管蜡烛熄灭,但空气中依然漂浮着牛油烧化后的香气。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看来不知有多少老鼠正在向这边赶来。

蜡烛熄灭后,承欢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项去邪道:“先点起火把,老鼠畏光,火把总能抵挡一阵。”

两人不敢多用,将剩下仅有的两根火把点着了一根,燃烧的火把凑在铁栏栅旁,希望能借此将老鼠吓退。

伏缨只希望老鼠自行退开,甚至于他觉得老鼠比他们会被困在这里都要可怕。

当领头的老鼠冲进厢房的时候,两人差点感到了绝望。

项去邪回头看了看,暗叫不好,赶紧跑过去将两扇窗户关上,此时有几只漏网之鼠已经从窗户处钻了进来,都被项去邪一一刺死。

而门口铁栏栅外的老鼠果然怕火把上的火光,一时不敢进来。

结果,屋外的老鼠,和屋内的人,双方僵持了下来。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忽听一声“喵呜……”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花猫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这只猫好不雄壮,好不威风,它来到老鼠群前,略一伸爪,便抓住一只老鼠,抓住老鼠后它也不迟,只用锋利的爪子将老鼠开膛破肚。

老鼠虽然害怕,但因为这么多老鼠聚在一起,为牛油香气所引诱,竟然并不逃走。

那大花猫爪起爪落,很快便如虎入羊群,又宰了几只老鼠。

铁栏栅内的伏缨和项去邪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八十五章 天子之棺

一切恍如做梦,两人看到无数的老鼠旁边,一只大猫在不断地捕杀老鼠。

伏缨问道:“这只大猫难道就是萧淑妃的化身么?”

项去邪原本不信邪,可是看到这古怪的场景,也变得不敢肯定起来,他说道:“我……我也不能确定。”

伏缨道:“你忘了萧淑妃临死前的诅咒了吗?她说要让武则天死后投胎为老鼠,自己则投胎为猫……”

项去邪震惊之下也顾不得理会伏缨说什么,只希望这只猫能够占据上风,两人好从这里脱困而出。

他的希望似乎也得到了回应,这只大猫只杀老鼠,并不吃,很快杀死了一堆老鼠,老鼠虽多,可在大猫的威胁下,终于露出怯意,开始混乱起来,若不是厢房的门口有火把挡路,这些老鼠早钻进厢房去了。

而且大猫似乎不会感到疲倦,它不断用爪子抓,用嘴巴咬,老鼠在它的厮杀下,由混乱变成了溃散,终于向来路跑去。

老鼠如同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黑压压一片,瞬间离开了承欢殿,而这只大猫也追在后面不断发出威胁的叫声,同时追赶了出去。

猫和老鼠,倏忽而来倏忽而去,若不是一地的老鼠尸体,恐怕两人都会怀疑经历了一场梦境。

伏缨欢呼道:“老鼠走啦,老鼠走啦!”

项去邪道:“将匕首给我,咱们赶紧离开这见鬼的地方。”

在项去邪拿着匕首不断地砍削下,手臂粗细的铁栏栅终于被他砍断了几根,露出一个供人进出的窟窿,再看这把匕首,砍过铁栏栏栅后竟然连刃都没卷,的确是一把罕见的宝物。

项去邪让伏缨先出去,自己才跟着钻出去,钻出去的时候他还心道侥幸,若不是伏缨恰好带了范萦怀给他的这把匕首,两人恐怕都得饿死在这牢笼里了。

人虽然出来了,可惜里面几个玉箱子却落入机关中不知所踪,项去邪叹道:“咱们只有眼缘,没有福缘呐,明明箱子打开时,咱们能拿走一些宝贝的,偏偏我想连箱子一起搬走,结果触动了机关,真是贪心没有好下场。”

伏缨忽然从怀中掏出几颗灼灼发光的宝石出来道:“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师伯,你看这几颗宝石如何?”

项去邪接过来一看,一共是五枚宝石,两颗翡翠,一颗金刚石,一颗玛瑙,一块红玉,个头都很大,比起玉箱里其他的宝石,未必是最大的,但是拿到外面,定然能卖出极高的价钱,项去邪又惊又喜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拿的?我怎么没有注意?”

伏缨道:“你打开盛着宝石的箱子后又去看别的箱子,我趁机拿了几颗。”

项去邪哈哈笑道:“总算是有点收获,只不过那整整一箱子的宝石都没有了,也的确令人感到遗憾。”

伏缨道:“咱们继续找找看,难道这么大的皇宫内,只有这间屋子里有宝贝么?”

项去邪心知就算是皇陵中,陪葬品也常常放在一起,想要再找到这么多宝物,那可难了,不过他也没有多说,将宝石还给伏缨道:“走,咱们再去看看,毕竟还没见两位皇帝的灵柩,在灵柩附近说不定还会有宝贝,何况那袁采撷心心念念的丹药还没找到呢。”

两人小心翼翼地踩在没有死老鼠的地方,离开东厢房来到了西边的厢房,这间厢房依然很大,不过却非是作为寝房来用,而是摆满了石头制成的柜子,柜子里大都空无一物,一些柜子里放着竹简,也都散成一根根的竹棒,项去邪拿起一根竹简,看到上面写着一些字迹:“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这是诗经上的一句诗文,诗名为《雄雉》,他将竹简放下,看来这里放的都是一些古典的四书五经之类。

除了这些靠墙的书柜外,在房间中央还有一条长案,长案上摆放着玉质的笔和砚,看到长案,两人都是眼前一亮,因为很多值钱的东西都会放在抽屉里。

等到了近前,两人才感到失望透顶,这个长案并没有抽屉,也没有别的机关,看来皇陵和大户人家毕竟不同,只有主人自己藏东西才会将贵重值钱的东西藏在书房,安葬时则是由别人来操办,并没有这种安排。

离开承欢殿,两人向北而行,承欢殿的北边是长安殿,长安殿西北处是仙居殿,东北方向则是金銮殿,看到金銮殿,项去邪欣然笑道:“哈哈,找到地方了。”

金銮殿上金銮二字,伏缨只认得一个金字,他问道:“怎么?”

项去邪道:“承欢殿只不过是两位皇帝的寝宫,而金銮殿才是表明他们身份的地方,我看他们的灵柩多半放在这里。”

这次不用伏缨提醒,项去邪也知道这里机关重重,为了保护皇帝的棺椁,放有棺材处会比别处要危险得多。

金銮殿果然阴气森森,刚到门口,就有一阵阴风从金銮殿中吹出来,这座宫殿竟然没有门户,火把的火焰被吹得前后摇摆,两人小心翼翼地来到殿前的台阶下停住。

项去邪道:“你在这等着,我上去看看。”

伏缨知道他要亲自试探一下机关在何处,毕竟他的经验比自己不可同日而语,他说道:“小心点。”然后高举火把为他照亮。

项去邪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台阶,台阶共有九阶,每次项去邪都是一脚在后面用力支撑身体,然后用另一只脚试探下一阶石阶的虚实,前四道台阶都没什么问题,上到第五级台阶时,他感到台阶虚软松动,明白这就是机关所在,他全身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像是一只狸猫般警觉着周围的动静,一旦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他能立刻纵跃回来。

好在他虚点台阶,发觉台阶不实之后便松了脚,而这机关也并不是一触即发,故而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偿若没有准备之人,冒失踩踏这级台阶,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他接着试探了第六道台阶没有问题,然后继续向上走。

第七道第八道台阶也没什么问题,第九道台阶则和第五道台阶一样,轻轻踏上去试探时有松动的迹象,他便多迈开一步,直接来到金銮殿的大殿上。

伏缨在后面问道:“怎么样?”

项去邪在身后挥了挥手表示一切都没问题,他的视线放在幽暗的金銮殿内,里面的情形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原来整个大殿中除了两副棺椁外空空如也,当然,有了这两副棺椁,也不能说大殿是空的,因为这两副并排而放的棺椁尺寸庞大,庞大到不像是棺材,倒像是两间小石屋。

当然,帝王的棺材和平民百姓的棺材自然不同,《礼记檀弓上》记载:“天子之棺四重。”而这两位皇帝的棺椁看来便是依周礼而来,偿若这小屋宇一般的棺椁只有一层的话,那么皇帝在里面也太空荡了,或者说棺椁太过厚重了。

项去邪低头看了看,在盛放这两副棺椁的大殿地板上横七竖八地铺着石板,好像是棋盘一样,项去邪刚想走过去查看,又蓦地醒悟,这些石板中定然有一些能够触发致命的机关,自己依然不能大意。

在进殿之前,他回过头来对伏缨道:“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偿若我遭遇什么不测,你循着来路回去,千万不能乱走,知道么?”

伏缨见他说得郑重,不好说别的,他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项去邪说道:“这九道台阶,第五道和第九道都是机括,千万不能踩上去。”

伏缨又点了点头,问道:“火把要不要给你?”

项去邪从怀中掏出牛油蜡烛,刚想拒绝,忽然想起刚才点燃牛油蜡烛后招来的老鼠,他点了点头道:“火把就剩两根了,现在别点最后一根,否则再招来老鼠,未必还有大猫来帮咱们。”

伏缨将手中的火把扔给了他,项去邪伸手接过,然后试探着向殿中走去。

看着项去邪走进金銮殿,伏缨感觉他向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怪物的嘴巴,金銮殿两旁的石柱,就像怪物的牙齿,想着刚才项去邪所说的话:“……偿若我遭遇什么不测……”伏缨心中更为他感到担心。

项去邪拿着火把消失在宫殿里,外面的伏缨也渐渐陷入黑暗中。

墓顶的宝石灼灼生光,夜明珠也如同满月般明亮,让人有种忘了这是皇陵,而是在大明宫里的夜晚的感觉。

唯只一切都太过寂静了些。

蓦地,金銮殿中传来一声金石交迸的声音,伏缨一惊之下,连忙向台阶上走去。

因为唯一的一根火把被项去邪带走,伏缨所处之处极为黑暗,他一脚踏上三个台阶,另一只脚正准备踏出去,他忽然想起项去邪所说的,有两道台阶都是机关所在,不能踩,否则会出发机关,他连忙停下,伸手去摸这是第几道台阶,只不过始终不能肯定哪个是机括所在的台阶,他知道走错了会带来严重的后果,便只好停住不动,伸头向大殿里张望。

而金銮殿中原本透露出一些项去邪火把的光芒,如今这点光芒也消失不见了。

伏缨十分担心项去邪的情况,他喊道:“师伯,你怎么样了?”

时间仿佛变得十分漫长,伏缨感觉过去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回答,正当他准备冒着危险冲进去时,大殿深处传来项去邪的声音:“别担心,我没事。”

听到项去邪的回答,伏缨提起的心这才落下。

第八十六章 秦王宝剑

又过了一会,项去邪才走了出来,他对伏缨道:“走吧。”

伏缨问道:“这里面……”

项去邪道:“这里面机关重重,我也是靠运气才躲过一重机关,你刚才听到的那声巨响,就是其中的一个飞锤,若非你师伯我提早发觉到了异样,恐怕已不能活着走出来了。”

伏缨道:“可是咱们就此不找找里面的宝贝了么?”

项去邪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两样东西,一件像是一叠绸缎,一件是一个方形的黄金做的盒子,他说道:“你以为我会白忙活一场么?这大殿中最珍贵的两件东西已被我拿走,其他的咱们也动不了,便算了。”

这时伏缨才发觉到项去邪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问道:“这两件东西是什么?”

项去邪摊开那件绸缎状的东西给他看,伏缨这才看清,原来这并非什么绸缎,而是用金丝绞着别的东西做成的一本书,只不过树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字,他想不通项去邪为何称之为大殿中最珍贵的东西是这个,而另一个金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个琥珀似的东西,伏缨道:“这个难道就是那丹药?”

项去邪道:“八成就是,咱们出去的时候再说,趁火把还有点剩余,咱们赶紧去别的宫殿再看看,有了这些东西,咱们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两人此后又去了紫宸殿,蓬莱殿和清思殿等诸殿,在一处广场上,赫然出现的一大批骑着马穿着黑色盔甲的骑兵,把两人吓了一跳,不过仔细看后,才知道这些骑兵,无论是人还是马,都是石头做的,只不过做得相当精美,栩栩如生,这么多石像放在一起,颇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项去邪告诉伏缨,这些黑色的石人和石马,多半就是当年李世民麾下赫赫有名的玄甲铁骑,当年李世民无论是在外和突厥铁骑作战,还是在内发动玄武门之变,和两个兄长争夺皇位,玄甲骑兵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最有名的一战,是李世民带领三千五百名精骑在虎牢关迎战窦建德的十万大军,而这三千五百名精骑中,只有一千人是他的玄甲铁骑,但他就是凭借着这一千玄甲铁骑,大破窦建德的十万大军。

而在整个唐朝,玄甲骑兵一直都是皇帝专属的亲兵,负责守护皇权的威严,唐高宗身为李世民的儿子,即便在死后,也希望有这些玄甲大军来守护自己的安全,因此在皇陵中摆下这许多玄甲骑兵的石像,以震慑宵小。

伏缨问道:“什么是宵小?”

项去邪哈哈笑道:“宵小指的就是咱们之流。”

他们在几处宫殿中发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但他们却都没有去动,因为这些东西要么太过沉重,比如青铜鼎,比如一人高的薄胎花瓶等等,这些东西拿到外面,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但两人却对之一点兴趣都没有。

还有一些锈蚀成一团的铁扇铜钟,铁制的战车,以及铁牛铜马铜雀之类,他们更是不予理会。

直到他们来到位于大明宫北面的紫殿,去紫殿的时候,他们经过一个巨大的深坑,一座假山,项去邪知道这个深坑是仿照当年大明宫内的太液池所挖,而那座假山,自然也就是蓬莱山了。

蓬莱山旁还有一座凉亭,凉亭上写着太液亭三个字,亭中还有一张石几,几个石凳。

紫殿的大殿中有一个长长的石案,石案上摆放着唐高祖和唐太宗的灵位以及不少贡品,这些贡品并非真的三牲或者水果食物,而都是用玉雕代替,其中不乏一些珍品,再加上这里的一切无不都是上千年的古物,所以两人都取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带出去,比如其中一串葡萄,就是用紫晶代替,其中的三牲使用玉石雕刻替代,两人对这些皇家贡品,自然都不会客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占卜用的玉碟,一串红玉做成的锁链等物,不但材质极佳,而且雕工精美,两人自然都给取走,还有一些比较大的玉器,两人并没有起意搬走,金手门讲究适可而止,他们拿走的东西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极为贵重的宝物,哪一件都足以换来足够多的钱财。

伏缨并不贪心,有了这些已经超出他的期许了,他对项去邪道:“咱们回去吧,最后一根火把也该点上了。”

项去邪道:“紫殿后面就是玄武殿,咱们到那边再看一下就走。”

伏缨不好拒绝,只得跟着项去邪又来到了紫殿后面的玄武殿。

比起其他宫殿的精巧,玄武殿则显得粗狂些,此宫名为玄武,自是为了纪念当年李世民做出的玄武门之变,给他们秦王系的子孙带来帝王基业。

项去邪在进入玄武殿之前,用各种方法试探过,殿前的石阶以及殿内的石板都没有机关的痕迹。

而更令两人惊讶的,是玄武殿中空空荡荡,就连一件家具都没有,不管是石头的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唯有支撑大殿的几根柱子。

在玄武殿最北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剑。

仿佛整座大殿建起来就是为了挂上这一把剑。

伏缨一见那把剑,就想起自己初次入户行窃,偷走了长安四少曹元青的剑,被范萦怀叱责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一把剑,最后自己还冒险归还,只为不令曹家人这么快的发觉被盗。

在他心中,毕竟还是渴望能拥有一把好剑。

如今在这里见到的这把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古朴有余华丽不足,不过既然能够挂到这里,当然绝不是一把平凡的剑。

项去邪也带着震惊的眼光看着这把剑,他对伏缨道:“这把剑你看出了什么没有?”

伏缨道:“这把剑没什么不寻常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

项去邪道:“越是看起来平平无奇,越是能够显示出这把剑的神妙所在,你想,若是普通的剑,经历了上千年,那还不锈成了铁灰?这把剑却看不出有什么锈迹,说明无论剑鞘还是剑柄,都绝非凡铁所铸,我看这把剑多半就是唐太宗李世民当年的佩剑,秦王宝剑。”

一席话令伏缨生出恍然之感,他点头道:“不错,这把剑并没有生锈,知不知道剑刃如何。”

项去邪道:“我敢打赌,剑刃一定比剑鞘还要好上几倍,因为做剑刃的材料,一定要比剑鞘要好。”

伏缨心中一热,他说道:“我去拿下来看看。”

项去邪道:“慢着,还是我去拿,你在这等我,这把剑在这里挂着好不突兀,说不定有什么机关。”

伏缨点了点头,依旧是他拿着火把,看着项去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项去邪来到墙边,并没有立刻去取剑,而是先用手指弹了弹墙壁,试探里面的虚实,然后又用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了一会,似乎能够确定墙壁上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这才伸手去取这把剑。

但即便如此,项去邪还是估料失误,在他取下这把剑的同时,整个玄武殿都开始摇晃起来,项去邪暗道一声不好,他想不到这个机关竟在挂剑的钩子上,在他拿起剑的同时,他感到钩子这边跟着升高了一下,整个机关用的是最简单的跷跷板的方法,剑取下,没有了压住钩子的重量,后面的机关因此触发,他一边拿着剑向后疾退,一边向伏缨大喊:“快跑!”

伏缨也因为宫殿的摇晃而感到害怕,不等项去邪赶来,首先转身向宫殿外跑去。

因为伏缨离殿门较近,所以他首先跑出了玄武殿,然后回头看着项去邪,项去邪临危拼命,将内力发挥到极致,将轻功发挥到极致,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向殿门冲去。

此刻在他身后,支撑大殿的柱子已经开始倾倒。

也许当年设计机关的巧匠并没有想过会有练过踏月功轻功的人会来这里,所以从机关触动到大殿倾覆,中间还有一丝余裕,让项去邪能够反应过来,赶紧逃生。

只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在他距离殿门还有两丈的时候,殿前的两根柱子也开始左右倒下,此时项去邪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冲出来。

伏缨见状恨不能过去扶住倒下的柱子,来挽救这个师伯项去邪的性命。

他在心中暗暗喊道,快点!再快点!

就在他也看出项去邪来不及跑出来而感到绝望时,项去邪忽然大喝一声:“抓住!”

伏缨不明所以,还以为项去邪要在临死前将宝剑扔出,但项去邪扔出来的,却是他从怀中掏出的一件事物,一件黑黝黝的事物。

伏缨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却不料是一个铁钩子,而铁钩子后面还连接着一根麻绳,麻绳的末端自然是扯在项去邪的手中。

这下不等项去邪解释清楚,伏缨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抓着铁钩子转身就跑,身后的项去邪则在柱子倒下的那一刻他也跟着倒下,争取了一线之机,而他的人则平平地拉着绳索,随着伏缨的拉扯向外急速离去。

就在柱子以及整个大殿彻底倒下前的一瞬间,伏缨已经跑出了三四丈远。

身后的项去邪大喊道:“行了!别跑了!我出来了!”

伏缨转过身去,正看到倒塌的玄武殿变成了一片废墟,废墟泥尘滚滚,滚滚泥尘中,项去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让伏缨感到又好气又好笑的是,项去邪手中那把宝剑竟然还没有被丢掉。

第八十七章 性命为贵

项去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泥一边说道:“好险!若不是我反应快,恐怕就要生生埋在下面了。”

伏缨道:“刚才你若将宝剑扔掉,岂非跑得更快些?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了呀。”

项去邪亮出手中的宝剑道:“这可是秦王宝剑,值得我拿命来换,我若是不带着宝剑出来,这把剑就要埋在废墟中了,你看着许多大石头,就算不将宝剑砸坏,至少再也难见天日了。”

伏缨道:“无论如何,宝剑总是身外之物……”

项去邪道:“别说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已经有一处宫殿倒塌,别引得其他宫殿也跟着倒塌,将咱们活埋在这里。”

两人点燃最后一根火把,然后展开轻功向外冲去。

出了宫门,原本那群老鼠果然走得一干二净,但伏缨发现撒在地上的稻米也被老鼠吃得一粒不剩,就算用扫帚去扫,也未必能扫得如此干净。

没有稻米的指引,但好在还有项去邪画的标记,两人按照标记所画,没多久就来到了城门,顺利进入盗洞。

离去前,伏缨问道:“这扇门难道不用关上吗?”

伏缨指的是九芯连环锁。

项去邪有些犹豫,他说道:“九芯连环锁被打开一次,其中的开锁次序就变了,以后就算是你我,也无法将其打开。”

伏缨道:“咱们金手门的规矩,一户不偷二次,反正咱们也不准备来了,难道还要便宜给袁采撷那种人么?若是居心不良的人进来,还不知道会将里面毁坏成什么样子。”

项去邪道:“你说得不错,还是关上吧,我还想着,里面还有那么多财宝,哪日我若是没钱了,还能进去找几件东西换钱花,因为师父毕竟将我从金手门中赶了出去,我算不得金手门中弟子,也就无所谓什么一户不偷两次了,但你说的也对,若让袁采撷等人进去,那就非咱们所愿了。”

说完,他将宝剑递给伏缨,伏缨接过来以后,感到这把剑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他拿着剑,看着项去邪在门洞四周的九芯连环锁中扭动了几下,这几把锁便从墙壁中伸展出来,很快就将这个门户给紧紧封闭。

九芯连环锁的门户共有两道,里面的他们锁上后,外面的那道,项去邪也给锁住,这么一来,袁采撷就别想从这里进入了。

两人从长长的盗洞中出来,项去邪道:“若想绝了那贼婆娘的念头,我看最好连她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盗洞也给毁了。”

伏缨道:“这个盗洞大都是凿开石头挖出来,怎么才能毁了呢?”

项去邪道:“用炸药!一把将这里炸平。”

伏缨问道:“可是咱们也没有炸药可用啊。”

项去邪道:“山下有卖烟花炮竹的地方就有火药,大不了咱们多费一番功夫,再过来一趟便是。”

两人出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之时,两人因为手中的宝贝怕被别人发觉,便一起翻过一个山头,来到一处隐秘的地方,经过一夜的折腾,两人都疲倦不堪,项去邪将秦王宝剑抽出来让伏缨看了看,这把剑的剑身果然非但一点锈迹都没有,而且剑身就像刚刚打磨出来的那般光亮。

伏缨来不及细细欣赏,连早饭也顾不得吃,就躺在一片草丛中睡着了。

项去邪将宝剑抱在怀中,带着这一趟满载而归的满足与喜悦,甜甜睡去。

醒来时夕阳西下,伏缨还在呼呼大睡,项去邪将他喊醒,伏缨揉着眼睛,梦里他还在地下皇陵中寻找出路,到了后来,找了无数的宝贝,几乎都抱不下,却发现找不着出去的路了,然后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又撞见了师父范萦怀,梦里伏缨也记不清师父已经死了,刚想上去和师父说话,就被项去邪喊醒。

伏缨清醒过来后,一股难以纾解的悲伤萦绕在心头,化解不开,驱赶不走。

项去邪没有注意到伏缨的情绪,见他脸色不太好,便以为他刚睡醒,没怎么在意,他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打只獐子来当晚饭吃。”

伏缨充耳不闻,项去邪又说了一遍,他才听清,点了点头。

项去邪道:“起来活动活动,在山上睡了一天,别着了凉,这把剑你先拿着。”

伏缨浑浑噩噩地接过秦王宝剑,看着项去邪走进山林。

为了不去多想师父的事,伏缨又仔细把玩起这把秦王宝剑来,这把剑轻重合宜,剑长三尺许,剑宽寸许,拿在手中,有种说不出的自信,似乎一剑在手,能斩尽天下恶人。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的错觉罢了,伏缨并不会剑法,他缓缓地将宝剑抽出,早上的时候匆匆一瞥,并未仔细去看,此刻细看之下,这把剑的剑刃映着夕阳,流光溢彩,让人神驰目眩,想不到在这并不起眼的剑鞘内,竟藏着这么一把光彩夺目的宝剑。

伏缨将剑抽出,看到旁边有一根碗口粗细的断木,他试着一剑劈去,那跟木头应手而断,锋锐到出乎伏缨的预料。

接着他又拿着剑去砍一块石头,虽然没有一把将石头劈成两半,但剑身深入石头数寸,他轻轻一抽就将剑抽出,他还怕把剑身砍坏了,迎着夕阳看了看,剑刃丝毫无损。

项去邪推断这把剑是李世民的佩剑,被称为秦王宝剑,皇帝所用的剑,果然非同小可,伏缨神驰想象,千余载前,李世民就是拿着这把剑,率领他的玄甲铁骑,和窦建德的十万大军无畏厮杀,并将十万大军击溃,一想想这些不朽战绩,伏缨便觉得自己的血也热了。

他放下剑鞘,右手持剑,左划一剑,右砍一下,又来一道横削,最后一记竖劈,有这等锋锐的宝剑,和人比试,那还不是无往不利?

伏缨简直沉迷在自己拿着宝剑大杀四方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直到一声“小心!别伤着自己了!”的声音传来,才打断伏缨的胡劈乱砍。

伏缨转过身去,见到项去邪提着两只野兔过来,项去邪见他舞剑毫无掌法,便出口提醒他。

听到项去邪的调侃,伏缨脸上一红,连忙从地上将剑鞘捡起来,将剑送回鞘中。

项去邪道:“你去捡柴火,我来将兔子洗剥干净,那边有条溪水,你若是渴了,就去那边喝点水。”

竟项去邪提醒,伏缨发觉自己果然是又饿又渴,他将剑还给项去邪,跑过去喝了水,又找了一堆干柴过来,两人合力将两只秃子煮熟,伏缨见项去邪准备的锅派上用场,对他提前准备充分的事物表示佩服。

两只野兔肉质鲜嫩,两人边吃边赞,最后连锅里的汤也都喝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伏缨对项去邪道:“师伯,你来教我剑法吧。”

项去邪摇了摇头:“你现在连七岁也不到,最少还要等上三年多,到了十岁才行。”

伏缨听他说的和师父范萦怀所言无差,知道规矩如此,再求也是无用,只得灭了这个念头,他说道:“那好吧……对了师伯,你将昨夜在金銮殿的事跟我说说吧,你怎么找到的那本金书和丹药的,还有,师伯有没有将皇帝的棺材打开来看看?”

项去邪道:“这本金书应是传说中的‘天书’,可以推算吉凶,自然是无价之宝,至于这个丹药,到底是不是袁采撷要找的那枚丹药,咱们也不能确定,这两样东西都放在棺椁北面的一个台子上,既然这两件东西放在这么重要的地方,东西自然也都是好东西了,至于我有没有打开皇帝老儿的棺椁,嘿,不是我不想打开,而是根本就打不开。”

伏缨问道:“打不开?什么意思?”

项去邪道:“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两人的棺椁都是按照天子之棺的规格来下葬的,都是四重棺,最外面这一层乃是用精钢混以精金铸就,我用剑试着砍了一下,就连印子都没有,这还是最外层的巨棺,里面还有三重,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里面当然有好东西,但打不开就是打不开,又有什么办法了?”

伏缨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将棺材打开过了呢。”

项去邪道:“若只是棺材坚硬也就罢了,棺材周围还设有十多个机关陷阱,我一不小心触发了一个,差点被弄死,哪里还有心情久待?皇帝老儿棺材里的宝贝虽然贵重,可是咱们一无所知,想比起来老子的性命更为贵重啊,你想想,若是经过九死一生的危险,打开棺材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具尸骨,岂非会让我懊恼死?”

伏缨笑道:“比起师伯的性命来,只有秦王宝剑值得师伯拼命了。”

项去邪道:“这又不同,秦王宝剑是跑快一点就已经到手的东西,那天子棺椁,就算用神兵利器去劈砍,恐怕都要劈砍几天才能见效果,还不知道棺椁多厚,而咱们手中只有一根多点不到两根的火把,哪里能够支撑咱们这么久,间中万一触发了致命的机关,那更加冤枉,金手门讲究适可而止,就是怕咱们因贪而丢了性命。”

第八十八章 神兵利器

伏缨点了点头道:“不过,我总感觉,这地下皇陵中的机关暗器被说得如何厉害,夸奖得神乎其神,我看也不过如此。”

项去邪冷笑道:“那就是你的无知了,皇陵中各种厉害的机关你没有遇到罢了,而你之所以没有遇到,还不是我这个师伯领路?其中毒烟,毒沙,毒盐,铁箭,铁枪,铁矛和各种铁刺暗器咱们都避开了,若真是触发了这里面的种种机关,咱们哪里还有性命在这里说话?我跟你说,以后你若是再到了这种机关重重之地,千万不要小瞧其中利害,枉自送了性命,要知道,很多机关陷阱并不需要惊天动地,就能取人性命,而人的性命只有一次,出了差错,就永远无法重来了。”

伏缨点头受教,自己的确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次若没有项去邪的带路,自己非但连门都进不去,中间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机,此后若是再遇到关于危险的行动,都要回想一下今日项去邪对他的告诫。

生命只有一次。

当天晚上,两人将从皇陵中取到的宝贝清点了一番,对于这次的收获,两人都十分满意,其他珍宝无不世所罕见,但项去邪却认为这些东西里,以那本看不懂的天书和那枚丹药最为贵重,他话中贵重的含义和那些以金钱衡量的贵重不同,说是若遇到识货的,可以换来一切。

将东西收拾好后,项去邪躺在草地上,把玩着那把秦王宝剑,口中虽然不说,但眼睛里全是满足,他问伏缨:“你准备怎么将你得到的宝贝捐给穷人?”

伏缨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方面的义务,他想了想说道:“我准备先将这些宝贝都给卖了,然后将所得的钱财去分给他们。”

项去邪道:“可是你一个小小孩童,能将这些宝贝卖给谁呢?谁又能给你出合适的价钱?别人一见你是孩子,多半就会给你很低很低的价钱,你也无法分辨,那又如何?”

伏缨倒没有想到这点,尽管他经历多番生死,心性变得十分成熟,可是毕竟外貌还是孩子的外貌,行事再成熟也不行,而且这些东西价值极高,除了他自己外,交给谁去处理都不放心,想到这里,他突然福至心灵,将怀中的宝贝都拿出来放在项去邪身旁,然后说道:“你是我师伯,当然要帮我了,交给你来处理,我最是放心不过。”

项去邪冷笑道:“可是你师伯我已经不是金手门的人了,也无需遵循金手门捐七留三的规矩,你真的相信我会将卖来的钱都给你?”

听他这么一说,伏缨心中又打起了鼓,若是他不肯将卖来的钱给自己,自己又能如何?不过吃个哑巴亏罢了。他决断倒也快,他断然道:“若是我连你都不信任,又能去相信谁呢?师父也死了……”

项去邪听他说得可怜,连忙安慰他:“好好好,我帮你去卖还不行么?不用表现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你师父死了,我师父也死了,我师弟还死了,岂不是比你还惨?”

伏缨顿时说不出话来。

项去邪道:“不知道范师弟生前有没有教过你如何分辨宝物,以及各种宝物的价值?”

伏缨摇了摇头,心中又难过起来,偿若师父不死,自然会将各种本事教给自己。

项去邪道:“那么我来教你吧,既然你只懂轻功和内力,开锁也是一般,看来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伏缨精神一振,对项去邪道:“师伯,谢谢你。”

项去邪叹道:“唉,我给自己揽上身这么一个大麻烦,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伏缨挠挠头,干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项去邪道:“咱们连续两天到皇陵中偷东西,你的轻功和内力都荒废了吧,你师父怎么告诫你的?”

伏缨肃然受教,不等项去邪安排,自己便到一旁先练内功再练轻功,他将一息功和百川功各练了一个时辰,等到收功,全身都觉得凉津津的十分舒服,接着他又连续走了二十遍踏月功,到得后来甚至可以闭着眼睛走上一边。

等到内功和轻功全部练完后,伏缨准备让项去邪再教他一些什么本事,可是等他过去找项去邪时,却发现他已经抱着秦王宝剑酣然入睡了。

翌日,两人准备下山去买火药将盗洞炸掉,两人在山上待了这么久,一身的陈霉的味道,决定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办正事,他们身上的味道,都是从地下皇陵中带来的,项去邪说有股死人的味道,不洗去也不吉利。

伏缨本不以为然,听他这么说,只得准备先去洗个澡。

两人下山,来到一个叫做阳关镇的地方,此阳关镇并非“西出阳关无故人”之阳关,不过是隶属乾州的一个小镇子罢了,这里比之他们上次所到的集市要大得多,当然,和长安那是没得比。

伏缨虽然觉得这里已经很不错了,无论是比之他出生之地伏家村,还是他外公陆老先生的村子陆家寨,又或者是赵大财主所在的赵圩子都要繁华,但在项去邪眼中,相较于其他地方,城关镇的人更为贫穷,自己想要在这里脱手一两件宝物的计划也打消了。

北方人洗澡都去一个大澡堂子,里面有一个比较大的热水池子,各种人全都汇聚一池,泡过澡后全身通泰,只不过不宜空腹去洗,所以两人来到阳关镇上后,首先去了一家饭馆吃饭。

吃饭时,两人看到饭馆外聚集了不少叫花子,这些叫花子较守规矩,看来多半是丐帮中黄衣派的人。

因为两人身上带着价值连城的宝物,所以两人吃饭时特地选了一个角落里坐下,两人的宝物都放在包裹里,项去邪的包裹大一些,随手放在角落的地上,伏缨的包裹小点,便放在桌子上,两人点了羊肉烩面和一盘烧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饭馆里除了两人外,还有几桌客人,其中一桌上只坐着一个人,此人贼眉鼠目,眼睛时不时地向两人方向瞄来。

项去邪虽然察觉到了此人有些不怀好意,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论起辈分来,金手门可说是这些小偷小摸之贼的贼祖宗,哪有祖宗害怕自己孙儿的道理呢?项去邪自认虽然被金手门扫地出门,但毕竟学到了金手门大部分的本领,若是还能栽在这种小毛贼手上,那他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伏缨也察觉到了此人,感到此人似乎在打两人身上宝贝的主意,他一边低头吃面,一边低声提醒项去邪:“师伯,那人一直在看咱们的包袱,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

项去邪冷笑道:“若是有人能从我身边将东西偷走,我宁可将这些东西都送给他。”

伏缨见他这么说,只得不再说什么,他心中说道,也是我多嘴,我都能发觉那人不怀好意,师伯又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那人最后看了两人一眼后,出乎两人意料的,此人竟抹了抹嘴巴,结了账离去。

这人一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两人面前出现过,伏缨甚至以为自己疑神疑鬼,穷的时候,自己从没想过会有人来打自己的主意,有了钱财之后,则变得处处提防起来。

两人吃饱以后,又要了壶茶,边喝边消食。

就在两人吃得心满意足正要起身结账离去时,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此人是位三十来岁的汉子,相貌寻常,白净脸皮上看不到一点胡须,这汉子径直来到一张桌子前,这张桌子上坐着四个人,正在你来我往地劝着酒,看到来人,都有些惊讶,来者气呼呼地对正在喝酒的一人说道:“你这厮,骗我买你的什么宝刀,结果这是什么他妈的宝刀?”

说着呸的一声,竟向桌上吐了一口痰。

这一下将吃饭的几人恶心地都站起身来,被来人质问的那人怒道:“侯三,你想找事不是?那把刀你愿意买我愿意卖,咱们已经两讫了,你今日这是发了什么疯,到这里来捣乱?”

原来来人叫侯三,侯三指着这人道:“胡勇,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说这把刀无坚不摧,是世上最锋利的刀,若非如此,我怎肯出一千两黄金的价钱去买?”其他食客听到这里,都心下暗笑,花一千两黄金去买一把刀,就算这把刀是金刀,也没有一千两重啊,一千两黄金,就是一百斤黄金,此人用来买一把刀,真是上了大当了。

这是这些人不明白宝刀宝剑的价值,才会这么想,真正的宝刀宝剑,价值上万两黄金的也有,一旁的项去邪本来想结了账就走,听到这里引起了他的兴趣,不禁想看看这是一把什么样的刀,能值得一千两黄金,武林中人遇到贵重的兵器,哪个不想瞧瞧?因此他便和伏缨在一旁驻足观看。

胡勇道:“这把刀当然是宝刀,一千两黄金我还是贱卖的呢!”

侯三道“我呸!我拿着这把刀去和佛光寺的藏剑比试,一下就被削去了刀头!”说着,侯三将背后背着的一把刀给抽了出来,拿给胡勇看。

在侯三将刀从刀鞘中抽出来的时候,其他食客都吓了一跳,怕侯三情急拿刀和这些人动手,若是殃及他们,那才叫无辜呢。

不过抽出来的刀虽然明晃晃油光闪亮,可刀头果然断了一截。

胡勇一见之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又觉可惜又觉气愤地说道:“这把刀名叫破甲刀,削金断玉不在话下,你怎的去和佛光寺的藏剑去比试?你可知道,佛光寺的那把剑已非凡物,乃是神兵神剑!唉,可惜呀可惜。”

侯三却对他说的话一点都不信:“嘿,原来你说过这把刀也是神兵利器的,怎的又被削断了?”

第八十九章 刀剑比试

在这几人起争执的时候,在不远处观看的伏缨自从侯三将刀拔出之后,便看出这把刀的确是把好刀,即使不能和干将莫邪之类的神兵利器相比,至少一千两金子还是值得的。

像这样的宝刀,会被削去刀头,也算不得多么奇怪,但他眼力高明,一眼看出刀头切口齐整,显然被人用更锋利的剑一剑削断,而非慢慢砍断,这就像一尊精美的玉器缺了一个角,让人大感可惜。

胡勇道:“佛光寺的那把剑名曰惊雷剑,据传是和当年汉高祖斩白龙所用的赤霄剑出自同一铸剑人之手,破甲刀的锋利只在人间,那把剑却已是神物,人间自然略逊神物一筹,侯兄,这把刀虽然刀头断了一点,只要重新打磨一番,依旧是一把绝世好刀,价格也不止于一千两黄金,我若不是看在你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绝不会出手,你若觉得吃亏,这样吧,你既然觉得吃亏,而这把刀的刀头也的确损了,我愿意再用九百两金子将这把刀买回来,如何?”

侯三听他这么一说,又变得踟躇起来,若胡勇所言不错,将刀卖还给他,自己一来一去就损失了一百两金子,可是人家卖给他的时候刀头未断,他若硬要一千两黄金不可,又自觉理亏,损失一百两金子又心疼,若是打磨一番还能卖到一千多两黄金,总归是赚的,因此他狐疑不决。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人,哈哈大笑道:“这把刀在识货的人眼中,绝不会低于一千两黄金,若是在不识货的人眼里,也就是一把砍柴刀的价值。”

胡勇和侯三等人闻言禁不住向来人看去,只见从门口进来三名叫花子,为首的是一位瘦高的叫花子,身后跟着两位小叫花子。

为首的叫花子三十来岁年纪,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无论神色气度,都给人一种极具威严之感,项去邪一见之下,顿时判断出此人定是丐帮中人,而且身份不低。

侯三一见这位叫花子的穿着,就忍不住来气,叫花子身上定然没有钱,却说出这番话,这不是消遣人吗?他语带讥讽地问道:“然则兄台是识货,抑或不识货呢?”

瘦高的叫花子哈哈大笑道:“我自然是识货的,我见过的宝刀宝剑多了,这把刀也的确不错,若不是遇到了佛光寺中的那把剑,想必也不会被削断,我猜得没错吧?”

侯三忍不住愣住,不过他猜测这叫花子定是躲在门外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否则怎会猜得到?他说道:“既然阁下识货,我这把刀就便宜点,九百两金子贱卖给你如何?”

其余人听到侯三这么说,无不哄笑,叫花子若能拿得出九百两金子,哪还会去做讨饭的叫花子?侯三这么说,自然是拿他开涮。

瘦高的叫花子听到众人的哄笑声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若不是我有了一把更好的宝剑,说不定我借钱都要买,这把刀只要重新磨出刀头来,卖个一千三百两黄金绝对没有问题。”

侯三问道:“你有一把更好的宝剑?就是佛光寺的那把惊雷剑么?”

瘦高的叫花子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把剑即使比不上惊雷剑,也差不多了,我这把剑的名字叫做响雷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侯三问道:“响雷剑?比我这把刀还好?”

瘦高的叫花子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好上那么一点。”

侯三见他身后背着一根漆黑的竹竿,腰间并没有悬剑,忍不住问道:“若是如此,剑呢?何不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瘦高的叫花子道:“只可惜我这把剑不能轻易示人,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又有话道,宝物不可露白,免得被人惦记,我还是别这么张扬的好。”

侯三见他越是推脱,越是希望一睹为快,他用激将法说道:“拿不出来,我看你是吹牛吧,什么响雷剑,是不是吹牛皮吹得赛过响雷?”

瘦高的叫花子似乎受不住他所激,有些不快地说道:“这位兄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若是拿得出来呢?”

侯三道:“你若真有这么一把剑,能够比我这把刀还要锋利,我情愿……情愿出比这把刀高上一倍的价钱来买。”

瘦高的叫花子摇了摇头:“你愿意买,我还未必愿意卖呢。”

侯三道:“那你说怎的?”

瘦高的叫花子想了想道:“这样吧,若我真拿得出响雷宝剑来,而且剑比你的刀要锋利,你给我们一两金子买酒喝,如何?”

侯三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好,就这么办,一两金子算得了什么,若是你拿不出来呢?”

瘦高的叫花子道:“若是我拿不出来,情愿给你磕头赔罪,承认自己吹牛。”

一行人见三人身上不想带有宝剑的样子,侯三当即答应下来,也忘了去找胡勇讨要说法的事。

因为饭馆里出现了这么一桩奇事,不仅是饭馆里的人,就连外面的人都纷纷涌进来看热闹。

伏缨也看得好奇,想看看这瘦高的叫花子到底能不能拿得出什么响雷剑来,将侯三的破甲刀给比下去。

唯有项去邪看得出这瘦高的叫花子眸子正,绝非那种大言炎炎的人,项去邪乃是识得宝刀宝剑之人,他早看过屋内所有人,能够胜过那把破甲刀的,只有他手中的这把秦王宝剑,难道这叫花子所言的什么响雷剑,指的就是自己手中这把剑?

可是他明明都没有向自己这边看上一眼,瘦高的叫花子身后跟着的两名小叫花子始终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认为同伴在吹牛的意思。

项去邪还是猜错了,在众目睽睽下,瘦高的叫花子转过身来,将身后一名小叫花子身上的剑抽出来,拿着对侯三道:“呶,这把剑就是响雷剑。”

其他人见这把剑非但毫不起眼,而且锈迹斑斑,说是一把从路边捡来的剑也不为过,无不感到愕然,有的人还指指点点地发笑。

侯三想笑却又没笑出来,他涨红着脸,指着这把锈剑问道:“这……这把剑就是……就是响雷剑?”

瘦高的叫花子却正儿八经地说道:“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响雷剑,你们别看它毫不起眼,要知道,神物自晦,不喜张扬,人如此,剑亦如此,若不相信,就拿你那把刀来比试比试。”

侯三听他出口成章,不像是发了失心疯的人,又说得这么笃定,倒不好就此认定这把剑不行,他怀疑地说道:“若是宝剑,又怎会生锈?”

瘦高的叫花子解释道:“宝剑藏匣数十年,轻易不出而示人,这次若不是为了和你比试比试,还不会出鞘,或许长久不用受了潮,生锈不很正常么?”这番话有些强词夺理,侯三正要再问,瘦高叫花以一种不耐烦的口吻接着说道,“你到底比还是不比?若是不敢比试,就痛痛快快地掏一两金子出来,鄙人口渴得紧,还要喝酒呢。”

侯三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真用破甲刀去比,如今磨磨还能价值不菲,若是再加损坏,那可就亏大了,正在他犹豫时,一旁的胡勇说道:“你先跟他比比,看看能不能砍开菜刀。”说到这里,胡勇对看热闹的店伙计吩咐道,“去到后厨拿把菜刀出来。”

一把菜刀又能价值几何?不过几贯钱罢了,店伙计连忙去取菜刀。

侯三连忙点头道:“不错,咱们先试试能不能将菜刀砍断,然后再比试,否则我一刀将你的响雷剑砍断了,又怕你不甘心。”他场面上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刀罢了。

瘦高的叫花子笑道:“怎么比都行,反正我的响雷宝剑可不会输给你。”

在旁观看的伏缨问项去邪:“师伯,那把剑真是一把宝剑么?”

项去邪自然看得出那把剑再寻常不过,不,连寻常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一把又破又生了锈的铁剑罢了,他不知道瘦高的叫花子要搞什么鬼,便摇了摇头,对伏缨道:“此刻先别多问,回头再说。”

很快,店伙计送来一把厨房斩骨用的后背菜刀。

侯三将这把菜刀砍在桌子上,对瘦高叫花道:“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瘦高叫花道:“你提议要比的,你先来吧。”

侯三拿着那把断了刀尖的破甲刀,对着桌子上的菜刀一刀砍下,只听“当”的一声响,菜刀被砍为两截。

围观的人轰然叫好,这把刀果然是把好刀。

侯三得意洋洋地举着刀让大家看看,刀刃上并无缺口或者卷刃,围观的人啧啧称赞。

这时候他也忘了来找胡勇时那种吃亏上当的感觉,心中也认为这把刀的确是把好刀,他得意洋洋地对瘦高叫花道:“轮到你了。”

瘦高叫花微微一笑,举剑向菜刀劈去,一剑下来,只听“嚓”的一声轻响,菜刀连着桌子都被劈开,别的不说,单从声音上来听,这把剑也比破甲刀要锋利许多。

围观的人见这把剑锋锐至此,竟然连叫好声都忘了,显然这把毫不起眼的锈剑,出乎了大部分人的意料。

过了一会,才有人喝彩,其他人也跟着啧啧称奇。

唯有项去邪感到震惊,他看得出这把剑十分普通,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之所以能够一剑将菜刀带着桌子都削断,那是因为此人内力贯注到剑身,才令这把剑无往不利。

这人好高深的内力,难道他就是……

第九十章 风流娘娘

侯三见他这一剑竟锋锐至此,脸色登时变了。

瘦高叫花道:“这次比试就算不相上下吧,若要真个比出高低来,需用咱们的刀剑直接比试,你看如何?”

侯三说不出话来,这会原本信心满满的胡勇,也不敢自作主张,侯三眼望着他,胡勇只是微微摇头。

瘦高叫花道:“若是不敢比试,那就赶紧掏一两金子来,让我们三个喝酒。”

侯三思虑再三,终于痛下决定,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子递给瘦高叫花:“这块金子,一两只多不少。”

瘦高叫花将剑顺手送入小叫花腰间的剑鞘中,然后接过金锭子,欣然到:“多谢啦。”

众人看着他带着两个小叫花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然后呼喝店小二送酒送菜。

其他人见比试结束,热闹看完,大都一哄而散,离去时他们还纷纷谈论,那把剑肯定比那刀锋利。

侯三输了一两金子,原本有些不快,胡勇拉他坐下来后,侯三的眼中忽然又亮了起来,他起身来到瘦高叫花身旁问道:“敢问兄台,你这把响雷剑愿不愿意出手?”

瘦高叫花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宝刀宝剑若是遇到真主,肯割舍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别无长物,唯有这把响雷宝剑押身……”

侯三道:“是是是,若是兄台肯出手,在下也不能白要,只不知兄台愿意多少钱出手?”

瘦高叫花反问道:“你肯出多少钱?”

侯三想了想,没有说话,只不过伸出一根手指。

既然这把响雷剑比破甲刀还要锋利,价钱自然是在一千两黄金之上,他这么一伸手指,那是最多只肯出一千两黄金了,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占便宜,他解释道:“这把响雷宝剑的品相略有不佳……”

瘦高叫花道:“你是说你愿意出一百两黄金来买我这把剑?”

侯三愕然,难道这人是傻子不成?自己一根手指的意思是一千两黄金,正当他要解释是一千两黄金而不是一百两黄金时,瘦高叫花却说道:“唉,难得有人能够欣赏得来我这把剑,虽然收了钱不免落了俗套,但若不收钱,阁下心中不免不安,是不是?”

侯三闻言心中砰砰乱跳,简直不敢相信这名叫花子的言下之意,他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兄台若是白送给我,我也不敢要啊。”

瘦高叫花道:“看来你和这把剑也真是有缘,那好吧,拿来吧!”

侯三问道:“什么拿来?”

瘦高叫花道:“自然是一百两金子,若是你不想买,我也不强求。”

侯三脸上那简直比在路上拾到一块大元宝还要惊喜,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金票递给瘦高叫花,同时口中说道:“这是宝丰源的金票,四海通兑,请……请阁下验验真伪!”

瘦高叫花却大度地接过来,看也不看就放入怀中道:“我一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不是善于欺人之辈,不用检查了,桐儿,你将响雷剑给他吧。”

那名叫做桐儿的小叫花子用一副不情愿的神态将剑连鞘解下,递给侯三。

这侯三接过剑时,手都是哆嗦的,仿佛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轮到自己身上,不过此人十分精明,怕在这转眼的功夫,这把剑被掉了包,他还抽出来看看,剑上的锈迹和刚才砍菜刀时一般无二,他这才信了,对瘦高叫花道:“多……多谢兄台割……割爱。”

瘦高叫花点了点头道:“行了,银货两讫,我们还要在这里吃酒,你就别嗦了。”

侯三连忙答应着,做到胡勇等人的桌上,胡勇等人那还不低声夸他捡了宝了,侯三喜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怕瘦高叫花反悔,坐也坐不住,连忙替胡勇等人结了账,先行离开。

一旁的项去邪和伏缨两人看着侯三左手提着刀,右手提着宝剑,美滋滋地离去,项去邪脸上露出想笑却又憋住的神色,伏缨却一脸茫然,浑然不知侯三是上了个当,他还以为侯三是占了偌大的便宜哩。

直到胡勇等人也随即离去后,瘦高叫花子才和那两个小叫花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一来,项去邪再也不怀疑,他来到瘦高叫花桌子空着的一张凳子上,跟着笑道:“佩服佩服,一把破剑能卖一百两黄金,这还是阁下心善,你就算卖给他一千两黄金,我看他也是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了。”

瘦高叫花见有人拆穿了他的把戏,也不生气,仍旧笑嘻嘻地说道:“这世道原本就是这样,有的人不识宝物,将之弃之尘泥,有的人却将废铁当成活宝,世人都是如此,这可不是太奇怪了么?对了,阁下是谁?看破却不说破,是好朋友?”

项去邪心下再无怀疑,他恭恭敬敬地答道:“在下姓项,不知阁下可是姓金?”

瘦高的叫花子略感惊讶:“想不到你这人倒还有些眼光,不错,我姓金,天下豪杰我认得不少,却似乎并不记得在那里见过项兄。”

项去邪道:“在下不过一位默默无名之辈,原来阁下果是金帮主,怪不得跟他们开了这个玩笑,却又并非真的想骗他们。”他是金手门的弃徒,自然不会说出来。

原来这位瘦高的叫花子,就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人称伸手金的金五门!

金五门笑道:“这怎能说是骗?你没见那家伙临走前喜翻了心的样儿?值得我伸手金逗他开心,这一百两金子能说花得冤枉么?”

项去邪也笑了:“依我看那家伙还占了便宜,旁人就算花上一千两黄金,也换不来金帮主这么尊贵的身份去逗他们开心。”

金五门哈哈笑道:“项兄也是个明白人,陪我喝两杯如何?”

项去邪道:“这是在下的荣幸,在下求之不得。”

金五门看到一旁的伏缨,对他笑道:“你喝酒不喝?”

伏缨摇了摇头。

金五门笑道:“男儿汉不会喝酒怎么成?”

伏缨道:“我师父说了,我现在年龄还小,等我长大了才能喝酒。”

金五门问道:“你师父是谁?”

伏缨看了看项去邪,项去邪点了点头,示意他直说无妨,伏缨便道:“我师父名讳范萦怀。”

金五门肃然起敬:“原来你竟是飞天大盗范萦怀的徒弟,了不起,名师自然出高徒,以后你定然会承接你师父衣钵,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人,对了,你师父现在在什么地方?”

伏缨眼睛一红:“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死了。”

金五门见状收敛了笑容,看了看项去邪,只见他一脸愤然之色,他知道范萦怀武功高强,心生疑惑地问道:“令师是怎么死的?”

伏缨道:“他是被人害死的。”

金五门一张拍在桌子上,桌上的筷笼子碟子茶碗都跳将起来,他怒道:“是谁害死飞天大盗的?”

伏缨道:“是一个叫做袁采撷的恶毒女子。”

金五门讶然道:“袁采撷?就是那位人称风流娘娘的袁采撷?”

项去邪道:“不是那疯婆娘还能有谁?只不过三十年前她是风流娘娘,现在只不过是一位疯狗般的老太婆!”

金五门正要说话,饭馆外面很远处传来几句话:“项去邪,你这条狗命竟然还活着?既然还活着,就该小心翼翼地躲起来,现在公然露面,还敢这么说老娘的坏话,是否嫌命长?”

刚开始说话时,那声音还在街角处,说完话后,袁采撷已经来到饭馆门口,这手轻功,就连金五门都感到惊讶。

伏缨听到是害死师父的仇人的声音,他转过身来,怒视着袁采撷,小小的孩子,竟然并不感到害怕。

袁采撷如一阵风般来到项去邪身旁,提剑就向他刺去,项去邪早有准备,拔出秦王宝剑将此剑挡住,只听叮的一声响,袁采撷的剑竟然断为两截。

饭馆中的人见有人动刀子打架,吓得纷纷从饭馆中跑出去。

袁采撷也想不到项去邪手中之剑锋利至此,她冷哼一声,将断剑向项去邪掷去,同时伸出双掌,跟着掷出去的断剑向项去邪扑去,项去邪若是挡得了断剑,便无余暇去应付袁采撷的双掌,断剑和双掌之间几乎没有余裕。

伏缨见状提起小拳头向袁采撷攻去,他不会武功,这一招既笨拙又可笑,袁采撷根本就没加理会。

项去邪无奈,只能先提剑将袁采撷掷来的断剑劈开,对她攻来的双掌,已来不及应对。

眼看项去邪就要伤在袁采撷掌下,一根黝黑的竹棒忽然从旁边伸了过来,棒端直指袁采撷身上几处要穴,袁采撷偿若不收手变招,双掌在击中袁采撷之前就要先中竹棒的戳刺,以袁采撷的武功,也感到竹棒来得好不刁钻,只能变幻身法退开,但令她失算的是,伏缨这看似无关痛痒的小小一拳,竟令她痛得差点难以忍耐。

那根竹棒当然就是丐帮帮主金五门所出,他一招迫退袁采撷后说道:“风流娘娘,你这般公然行凶,是否没将中原好汉放在眼里?”

第九十一章 雷火公孙

袁采撷错愕之际,已经看到出手之人,她通过刚才那一招的精妙之处,已经认出金五门的身份,她估量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便恨恨地说道:“伸手金,老娘可没得罪你们丐帮,你少在这多管闲事。”

金五门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好一句多管闲事,你在草原上横行霸道,我也不来搭理你,你既到中土杀人行凶,我们丐帮就不能不管,你要杀我同胞,却让我伸手金视为闲事,看来你老得有些糊涂了。”

袁采撷虽然早就风华不再,可是一个女人无论是老是少,总会忌讳别人说她老,她听到金五门这么说,向后退开几步道:“伸手金,你身为叫花头儿,该当知道你帮中弟子到处都是,你敢得罪我,我杀不了你,总能拿你帮下叫花子泄愤。”

金五门哈哈一笑,笑声中却恕无笑意,他说道:“我伸手金身为丐帮帮主,又岂是吓大的?我帮中弟子你只要胆敢招惹,你的女儿,你的外孙,难道我就不能去找他们抵命么?”

袁采撷眼中透露出恶毒的光芒,她看着金五门,金五门毫无俱意地跟她对视,毕竟邪不胜正,袁采撷眼中的邪光压不住金五门一身散发的正气,袁采撷转过目光,落在项去邪身上,她带着恶毒的口吻说道:“我看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跟在这群臭叫花子身边,老娘总会找到你落单的时候!”

说完,她转身展开轻功,倏然离去。

金五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喟然道:“好不恶毒的婆娘!”

伏缨也跟着说道:“若不恶毒,也不会将我师父杀死,迟早我要报此血仇!”

金五门对项去邪道:“我卖给那冤大头的宝剑是假,但你刚才用来削断风流娘娘剑的剑绝对是一把绝世好剑。”

项去邪听他这么说,当下将秦王宝剑连着剑鞘递给他看,好不担心金五门见猎心喜,会觊觎这把宝剑。

金五门将剑抽出,仔细看了看,忍不住赞道:“项兄这把剑真是极品,我一生见过的宝刀宝剑不少,却没有一把能比得上这把剑的,啧啧,你看着剑刃上,刚才斩断那婆娘的剑后,竟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样的钢质,真不知道是怎么打制出来的。”说完,他便将剑还给了项去邪,他自然不会贪项去邪的剑。

项去邪听他这么夸赞,以丐帮帮主的身份,他自然不会虚夸,金五门何等身份,平时见到的宝刀宝剑还能少了,他既然说是所见过的宝剑中最好的,那就是最好的,他心中欢喜,口中却说道:“宝剑虽好,可惜却不能痛饮那恶婆娘的血!”

金五门道:“恶人终究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天若要一个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我看袁采撷距离疯狂已经不远了。”

项去邪愤愤地说道:“只不过这恶婆娘的武功极高,江湖中能够克制她的人不多。”

金五门叹道:“我们丐帮自诩侠义之帮,这件事本该揽上身的,只不过我们帮内现在出现了一些麻烦,家丑不可外扬,我就不跟你们细说了,总之我们现在颇有些自顾不暇,所以一时也顾不得别的。”

项去邪自然不能说让丐帮放下自己的事,帮他们对付袁采撷,只能说道:“金帮主不必介怀,帮主自然是要以丐帮内的大事为主。”

金五门颇有些过意不去,他说道:“听袁采撷所言,她还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你们此后要去哪里?会不会被这婆娘拦住?若是两位没有要事,便跟我们一起走一趟如何?”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意让两人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项去邪桀骜不驯,若以他平常的性子,堂堂男儿,怎能躲在别人屋檐下?死就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本不想受金五门的护佑,但看到伏缨后,想起如今他师父不在,自己身为他的师伯,自然要为他的安危负责,自己绝非袁采撷的对手,何况她手下还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喽,因此便想委屈地应承下来。

但伏缨却抢先说道:“我们还有事,就不随金帮主一起了。”

金五门笑道:“看得出你挺有骨气的,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说不定咱们正好顺路呢。”

伏缨道:“我们要去西边。”

金五门道:“那好极了,我们也要去西边,咱们正好顺路。”

项去邪道:“在下冒昧问一下,金帮主是要去什么地方?”

伏缨忽然想起自己在跟兰州分堂堂主丘启明学习随风转的轻功时,他师父范萦怀曾救过三名黄衣派的丐帮弟子,他脱口而出道:“金帮主可是要去兰州?”

项去邪正想说你懂得什么,别胡说八道。

哪知金五门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不错!咦,你怎的知道我要去哪里?”

伏缨道:“我来的时候见过堂主丘启明,见到丐帮发生了一些内讧,我便猜测金帮主要去哪里。”

金五门问起他如何识得丘启明的,如何见到丐帮发生内讧的,伏缨刚才虽然拒绝随他走,但对于他要保护自己,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知道他是好人,便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跟他说了,就连丘启明教他轻功之事,他也没有隐瞒地说了。

项去邪想不到范萦怀和伏缨两人竟和丐帮还有这起瓜葛,难得若非金五门问起来,伏缨还不会主动说出来。

金五门听到丐帮兰州分堂已经闹到这一步,脸色变得铁青。

等伏缨说完,金五门已经按耐住了情绪,对伏缨说道:“想不到丘启明丘堂主竟然和你如此有缘,你可知道,他这手随风转的轻功,就连我们丐帮帮内和他要好之人,想要跟他学学其中的技巧,他也不肯透露,想不到却无缘无故地传授给了你。”

伏缨听后更觉感激,他原本不想跟着金五门走的,听说他是去丘启明那边,几人也正好顺道,便答应和金五门一起走,去看看丘启明的近况,金五门十分高兴,又要了一些酒,和项去邪一起喝了几杯。

饭后,由金五门结了账,毕竟他刚刚将随行小乞儿的破铁剑卖了一百两金子,正好做了这场饭菜的东道,项去邪和他争执了半天无果,只得由他。

金五门正要起行,项去邪道:“金帮主且请等一等,我们还要去做一件事,才能跟你们走。”

伏缨也想起他们下山来到阳关镇的目的。

金五门问道:“去做什么事?”

项去邪道:“去买些火药,炸掉一个老鼠洞。”

看到金五门愕然的样子,伏缨道:“老鼠洞就是袁采撷那恶婆娘挖出来的盗洞,这恶婆娘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挖了一个极深的通往皇陵的盗洞,我们去将盗洞炸了,让他绝了这个念头。”

金五门道:“走,我带你们去买,若不是遇到了我,你们定然买不到,今日因为朝廷要造火炮,将火药都给抢去一空,只有一个人的家里才有,项兄,你猜猜是谁家?”

项去邪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人,连忙说道:“金帮主说的是乾州雷火堂的公孙轰公孙家?”

江湖上有两个门派不是以武功或者器械轻功闻名的,而是由火药称强,一个是雷公堂的公孙家,另一个则是赫赫有名的霹雳堂,霹雳堂最厉害的火器很多,算得上是五花八门,所以霹雳堂虽然名头很响,大家却很难说出他们什么火药暗器最厉害。

和霹雳堂相反的,雷公堂只做一种火药器物,就是霹雳雷火丹,霹雳雷火丹个头不大,易于携带和投掷,威力又十分惊人,以至于很多人都知道霹雳雷火丹,却不知道制作霹雳雷火丹的雷公堂。

雷公堂如今的家主是公孙轰,别人家的火药,抑或是火药匠人,能被朝廷的人掳走去做火炮弹药,但公孙家却不会遇到这些麻烦,因为谁敢去雷公堂硬来,那不是自找死路么?即使你人再多,又能经得起几枚霹雳雷火丹?

被炸个尸骨无存,可绝非说笑的。

金五门哈哈一笑道:“不错,幸而我跟他还有几分交情,项兄也不用去买什么火药,直接管他要几颗霹雳雷火丹,区区一个盗洞,还不炸得什么都找不到了?”

项去邪道:“有了霹雳雷火丹那感情好,咱们这就去吧。”

路上,项去邪提起那上了当的侯三,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金五门还对那名小叫花说道:“桐儿,我卖了你的响雷宝剑,却没经过你的同意,回头到了兵器铺子,我再给你买一把更好的剑赔给你吧。”

这名叫做桐儿的小叫花子也十分会说话,他说道:“更好的?难道比我那把响雷宝剑还要好吗?那可难买到了。”其他几人听到他的话又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这个桐儿说话倒也风趣。

金五门见他们两人都背着包裹,问起来,项去邪自然没有明说是皇陵中的东西,只说是偷来的,准备变卖一些后去捐给穷人。

对于他们的义举,金五门自然是称赞不已。

有了金五门随行,项去邪自然感到安全多了,就算袁采撷或者袁采撷的喽见到他们,也不敢动手。

来到乾州后,天色已经不早了,几人径直来到公孙家外,两个家丁站在门口看家,他们听到丐帮帮主的名号,连忙邀请进门,连通报都不用了,足见金五门和他们主人的交情。

第九十二章 乞儿好酒

公孙轰是一个个头很矮老人,个子很矮,脑袋却很大,寻常大家都称呼这么矮的人为侏儒,但公孙轰脸上到处都有烧焦的痕迹,让他看起来像一副经历多番生死的人,无形中增加了他的威严。

再加上他身为雷公堂的家主,他家制作出来的霹雳雷火丹杀人无算,几乎人人都惧怕他,就连在背后提到他,言语中也丝毫不敢冒犯。

可是不敢冒犯,只不过指的是别人,金五门跟他交情好,见到他直接喊他:“矮大头,我来找你,你也不出来迎接?”

公孙轰冷冷地说道:“你一个臭要饭的,一来准没好事,我去迎接你干什么?让你来我家讨饭么?”

金五门对他称呼自己臭要饭的,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嘻嘻地说道:“这个你可猜错了,饭我已经吃过了,我来找你,是讨要几枚霹雳雷火丹。”

公孙轰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项去邪等人,问道:“以你伸手金的功夫,还有谁对付不了的么?要我的雷火丹去对付谁?”

金五门道:“去对付一个洞,可不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我并非想要麻烦你,但到处都买不到火药,只好来到你这里,项兄,咱们需要几枚雷火丹才行?”他转身去问项去邪,一副公孙轰已经答应下来的样子。

项去邪想了想道:“七八枚吧。”

公孙轰差点跳将起来,他一脸怒容,只不过并非对着项去邪而发,而是对金五门道:“一开口就要七八枚?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你可知道我这一枚霹雳雷火丹能卖多少钱?”

金五门笑道:“矮大头,你还能不能再俗气点?咱们之间还用谈钱?另外,你何曾见过我们丐帮身上有钱?我们要是有钱,也不用去要饭了。”

公孙轰道:“我们雷公堂就是以卖霹雳雷火丹为生,一枚雷火丹你知道制作有多繁复?再加上最近火药紧缺,我们一枚雷火丹的价钱已经买到了上百金,你一开口就是七八枚,那就是七八百金,若是何人打斗,七八枚足以炸死上百人,你当我这些东西都是不用花钱的么?”

金五门正要说什么,伏缨已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刚石扔给公孙轰,公孙轰随手接过,见到这枚金刚石大过鸽子蛋,而且晶光闪烁,乃是价值极高之物,就连价格他也不敢仔细估算,他讶然问道:“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宝物?”

伏缨问道:“够不够付你霹雳雷火丹的钱?”

公孙轰道:“足够了,足够了。”

还没等伏缨说用来付钱,一旁的项去邪抢着说道:“足够买你多少雷火丹的了?你可不能欺负他是小孩子,就昧着良心多收。”

公孙轰脸上一红,他说道:“足够买百十颗的吧,不过你知道,金刚石折成现钱也很麻烦。”

项去邪道:“随便哪家大户就能收了,怎会麻烦?你说价值多少就价值多少吧,总算便宜了你。”

有了钱,公孙轰自然也不用多说什么,他立刻让他儿子公孙灿去取十枚霹雳雷火丹出来,然后又给了伏缨数千两金票做找头,同时他客客气气地对伏缨说道:“今日家中只有这么多钱了,下次需要雷火丹直接过来拿就行了,或者以后你再来,我将这枚金刚石脱手后,再给你剩下的钱。”

伏缨大方地说道:“不用了,剩下的也不用给了。”

一旁的金五门看得直叹气,他说道:“矮大头,你今日让老子脸上无光了,我看咱们的交情也就止于此了。”

公孙轰尴尬地说道:“臭叫花子,你也不想想,我们雷公堂的霹雳雷火丹又岂是随便有钱能买的?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岂会这么轻易地卖给他们?这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金五门自然知道雷公堂的规矩,他心中虽然承他情,口中却说道:“世道变了,人心都掉进钱眼里去了,再会了!”

公孙轰在后面拖着长腔说道:“走好,不送了啊。”

听到公孙轰的声音,金五门带着桐儿等人走得更快了,仿佛是被他家的铜臭熏得不行。

这边项去邪和伏缨连忙跟公孙轰告辞,追着金五门去了。

这次金五门没有凭交情要来霹雳雷火丹,反而让伏缨一个孩子花钱,心中很是过意不去,他说道:“走,我陪你们一起去炸盗洞。”

项去邪看了看天色道:“太晚了,今晚就在乾州住下吧。”

金五门看看天色,想起公孙轰的薄情寡义更感气氛,他恨恨地说道:“以我金某人的身份,这公孙老儿竟然不留我过夜,晚饭也不提,真是太气人了!下次有他求我的时候,到时候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项去邪道:“金帮主也不用生气,伏缨这孩子不是有了这么多的金票么,咱们去酒楼好好吃喝一顿,再去本州最大的客栈要几间上等房住下,有钱还少人伺候了?”

金五门摇了摇头:“去吃酒还行,住上等房什么的那边算了,不合我们丐帮的规矩,我身为帮主,更且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否则人人都会戳着我的脊梁骨说,丐帮风气不行,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之故。”

项去邪说道:“这里又没有别的丐帮弟子,咱们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金五门坚守原则:“不行,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没别人看到,毕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项去邪见他如此坚定,只得不再相劝,他说道:“既然金帮主执意如此,咱们先去吃饭,回头再商量住哪儿的事。”

说完他又对伏缨道:“看到金帮主的行为了么?规矩一事,遇到什么情形,都不可破坏。”

伏缨自然虚心受教。

项去邪向路人打听,得知乾州最大的酒楼是醉香楼,金五门虽说不愿住客栈,但对酒楼好坏却没有什么说法,去醉香楼的路上,项去邪对金五门说道:“据我所知,丐帮历代帮主都好酒,天下各门派中,大都将饮酒一事视为行为不端,为何丐帮却反其道而行之?”

金五门苦笑道:“这是习性所然,首先就是,人有种贱根性,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且想得到更多,我们丐帮弟子大多出身贫苦,酒对大伙来说,算得上是很奢侈的东西了,寻常我们讨饭都未必能够讨的到,更别提讨酒喝了,这个越是喝不着,越是想喝,结果自然是见了酒就觉得发馋了,另一个就是我们常常露宿街头荒野,喝酒能够让身子发暖御寒,即使有再多苦难麻烦,喝了酒后都会觉得一切都不是事了,再者说,这喝酒上瘾呐,就像我,想在听到美酒二字,就会口齿生津……”

项去邪笑道:“金帮主真是坦白得令人感动,今晚我一定请金帮主喝到本城最好的酒。”

三人说说笑笑地来到醉香楼门门口,还没进门,就差点先受了一口气,门口揽客的伙计见到汪九成等三名丐帮的人都是叫花子打扮,以一种嫌弃的口吻说道:“去去去,到别处去要饭去,你们来这里,我们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项去邪拿出一张百两的金票甩在店伙计的脸上道:“老子请客,你少狗眼看人低,今天大爷将这里包场了,其他客人都不要接了。”

这名伙计拿着金票一看,态度立马变了,果然是狗眼看人低,只说道:“本店中已有几张桌子有了客人正在吃饭,包不了场了,不过客官放心,在你们之后,我们不再接客就是。”

项去邪这么说要包场,只不过是不忿这伙计嫌贫爱富罢了,又岂会真个作威作福,将这里吃饭的客人赶走,他点了点头,加意做作,让在一旁,躬身请金五门先进,口中还说道是我招呼不周,请金五门见谅,显然自认金五门的身份比他要高得多。

这么一来,店伙计对金五门更是加倍地恭敬。

金五门肚里暗暗好笑,其实他们丐帮对这种势利眼的小人见得多了,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只不过项去邪感到他身为丐帮帮主,认定他有些受委屈罢了。

几人来到酒楼三楼的上房,项去邪点了酒楼中最拿手的几道菜,更点明要乾州最好的酒呈上,店伙计连忙去办。

酒过三巡,几人正吃得熏熏然的时候,楼下传来争执声,金五门和项去邪都是内力高深之辈,轻易听到楼下的争执是有人要进来吃饭,但店伙计却拒绝他们进来,因而引发的争执。

店伙计的话:“本店已经客满,还请客官道别处去。”

来人不肯买账,而且口气坚定:“别说你们酒楼中到处都是空桌子,就算真个客满,你赶走几桌客人也得接待我们,胆敢怠慢我们,小心将老子惹毛了,一把火烧了你这酒楼!”

金五门感到有些奇怪,这帮人饭还没吃,酒自然也就没喝,既然没有醉酒,这朗朗乾坤,此人怎会乱说胡话?而且这醉香楼既然身为乾州最大的酒楼,自然是有些依仗靠山的,说要烧酒楼,那真是横到目中无人了。

果然,没过多久,掌故的就出来呵斥道:“什么人在此喧闹?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醉香楼是知州常来之处么?再不速速离去,我们就要报官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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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秦岭五兽

掌柜说得合情合理,可来人却不吃这套,只听掌柜和店伙计分别惨叫一声,金五门等人知道来人动了手,准备下去看看,项去邪拦住了他道:“这些趋炎附势的东西,理他作甚?他们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不再狗眼看人低,对他对人都是件好事。”

金五门眉头皱了皱,并没有说什么,他不知道项去邪的身份,但看他和伏缨在一起,便认定他也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对于绿林中人的想法,他向来觉得有些偏激,劫富本来有违国法有违道德,只因他们将其中一部分用来济贫,便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这种人的想法本来就邪祟,对侠义举动的作为那是再奇也不足为奇,金五门虽不愿与他同流合污,但同桌共饮,总不好不给他一点面子,以至于伤了和气。

可是他们不去找来人的事,来人却找上了他们。

他们所在的上房,乃是位于醉香楼三楼的雅间,这里透窗而望,三面窗户能看到乾州大部分的场景,能在这里吃饭,哪怕饭菜价格高些,也自然会令人感到物有所值。

只可惜这样的场景很快就被冲上楼之人的喝骂声打破:“他奶奶的,让老子看看,谁敢在这里摆这么大的谱,竟敢不让爷几个进来吃饭?”

这几人蹬蹬蹬地冲上楼梯来到三楼。

项去邪看着金五门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心道来人不管是谁,都要倒霉了。

上楼的共有五个人,这五个人长相各有特色,同时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都长得凶神恶煞,让人一见便知道他们绝非什么好人,这些人也没有辜负这凶恶的相貌,来到项去邪的桌子前,指着桌旁看着像请客之人的项去邪骂道:“是你小子将这里包下了么?”

来人的手指都快点在项去邪的鼻子上了,足见他的蛮横跋扈。

可是项去邪却丝毫不动怒,他甚至还露出了微笑道:“不错,是我,老子有钱,就包了场了,也就是说本酒楼客满,自然不能再接待客人了,对了,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包下这里?”

来人听项去邪说得狂妄,本要动手,后来听到他这么一问,忍不住反问道:“谁知道你为何要包场?又关老子屁事?”

项去邪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关不关你的事,老子包场,就是图个清静,以防有疯狗前来,搅了老子喝酒的雅兴。”

这话那真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当面骂这些人了。

金五门身份尊贵,只冷眼旁观,他心知项去邪是故意这么说话,以激怒来人,好有给自己这些人的出手找个借口。

桐儿两个小乞儿以及伏缨三人听到项去邪说得有趣,都跟着笑了起来。

来人怒不可遏,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向项去邪抡去,口中喝道:“狗崽子,你找死!”

项去邪心道来得好,他等的就是这人先出手,自己好出手教训教训他们,看着几人的样子,也该受到些教训,以后也知道不能轻易跟人动粗,而一般武功高的人都甚有涵养,这种咋咋呼呼的人,武功通常都在三流水准,所以他也并不担心敌不过对方。

只不过来人这一拳带起来的劲风却让项去邪差点吃了个大亏,来人的武功虽不能在这一拳上体现出来,但此人力气惊人,那是出乎项去邪意料太多,他知道自己若是硬接这一拳,未必能够占到上风,徜若输了,在金五门面前更为丢人,因此,双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连人带椅子向一旁滑开数尺,令那恶汉这一拳落了空。

一旁的金五门见到恶汉的这一拳也跟着吃了一惊,他说道:“灵猿拳!原来你们是秦岭五兽!”

项去邪闻言也吃了一惊,秦岭五兽乃是太白山附近的五名兄弟,江湖传言,说这五兄弟从小被爹娘抛弃,在山中过着野人般的生活,后来兄弟几人跟着山中野兽自学成才,各自练成了一身本事,老大号称黒猿,从山中猿猴学了一些技巧,老二号称狗熊,那是跟人熊所学,老三号称凶虎,那是学了老虎的一些才能,老四号称花豹,老五号称鬣狗,都是从相应的动物中学习了它们所长,只不过并不成章法,直到他们兄弟几人遇到了一位隐匿山林的老人。

老人武功高强,虽没有教他们自己的武功,但根据他们各自的特长,让他们化简去繁,每人将自己所擅长的技巧化为九招武学,分别是灵猿拳,大熊掌,风虎爪,缠豹手和戌牙扑,其中老大黒猿乃是五人中最聪明也是最凶残的人,老人教会了他们每人九招功夫后,又教了他们一些做人的道理,否则这几人不懂礼法,只知弱肉强食,不知会惹出多少乱子来。

即便如此,在老人死后,秦岭五兽还是与世间规矩格格不入,又因他们身上兽性未泯,江湖人便送他们一个外号,秦岭五兽,这几人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在他们虽然霸道,却很少离开太白山,即便下山横行,普通人见到他们兄弟五个的长相,也都让着他们些,哪个敢和他们真的计较什么?因此他们并未作出什么害人性命之事,大家提起他们,只不过对他们五人不想做人,反想当禽兽感到有趣,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项去邪哪里想到,自己不过想教训教训的人,竟是这么大有来头之人呢?

不过若非这几个不通世务之人,换做别的江湖中人,一见金五门的衣着和气度,又怎会猜不到金五门的身份?若能猜到金五门乃是丐帮帮主的身份,又怎会在他面前撒野?

黒猿听到金五门一口叫破他的拳法,狞笑道:“你这人倒也有些见识,奶奶的,知道老子的厉害,就给老子磕三个头,滚出去也就算了。”

金五门哈哈笑道:“早听说秦岭五兽言行犹如野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滚出去当然是要滚出去,但需要滚出去的你们,却不是我!”

黒猿气得哇哇大叫,他说道:“老子看你精瘦的样子,不想跟你动手,怕你经不住老子一拳而毙命,当年我们兄弟几个若不是答应了师父决不能伤人性命,老子早将你打成肉泥了,哇呀呀,气死老子了!”

金五门道:“这么说来,你倒还是好心了?这样吧,咱们比试比试,若是我输了,我就从这里滚出去,你们今日的吃喝也都由我来请客,若是你们输了,你们就滚回太白山去,少出来丢人现眼了成不成?”

黒猿道:“若是你经不住老子一拳,被打死了呢?”

金五门道:“老子若是被你们打死了,就当老子活该,不干你们的事,你们师父也绝不会怪罪你们的。”

老三凶虎听到金五门的话,忍不住问道:“你口口声声地说我们,难道你想和我们几个人都要比试一遍?”

金五门道:“哪有这么麻烦,你们一起上,谁能打败我,我们都立刻滚出这家酒楼。”

秦岭五兽对视一眼,接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讥讽,仿佛在奇怪这个穿着破烂之人的不自量力。

金五门站起身来,推开椅子,来到他们身旁,冷冷地说道:“若是笑笑就能打败我,那在下更是佩服几位的本事了。”

黒猿受激不过,大喝一声,一招灵猿拳向金五门胸前击来。

秦岭五兽的其他四人站在一旁并没有夹击,仿佛认定老大这一拳定能将金五门打倒在地,根本不用他们出手。

金五门一声低哼,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惊涛拍岸,一掌击在黒猿的拳头上。

众人只听得“嘭”“嗙”“呛啷”等一阵声响,黒猿一个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撞翻了一张桌子,打碎了桌上的杯碗盘盏,去势兀自不只,直到撞到对面的墙上,这才停下。

若是没有墙的阻挡,恐怕黒猿还要摔得更远。

一招下来,高下立见分晓。

老二狗熊,老三凶虎,老四花豹以及老五鬣狗四人一见老大吃了亏,同时向金五门扑去。

金五门一招风雨无情,双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八掌攻出,四人没人身中两掌,全都向后倒飞出去。

两招狂风骤雨掌,就将秦岭五兽打翻在地。

黒猿虽是第一个倒飞出去的,但却是受伤最重,狗熊皮厚肉糙,第一个爬将起来,来到金五门身前。

金五门问道:“怎么,不服气?你可以继续出手!”

秦岭五兽虽然蛮横,有兽性狂躁的一面,也有兽性坦诚的一面,狗熊道:“你很厉害,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我们输了。”

金五门笑道:“既然输了,自然要信守承诺,输了便怎的?”

狗熊望向他们的老大黒猿,只见黒猿点了点头,表示认栽,这群人虽然凶恶,却也都不是食言而肥之人,狗熊道:“输了我们就滚出这家酒楼,回长白山不再出来丢人现眼。”

秦岭五兽的言而有信,倒让金五门心生一些好感,这些人不过是表面上凶恶之人,其实并没有真正做下多少恶事,比起江湖上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这五人甚至可说单纯得很了。

金五门道:“好,说话算话,是条汉子,既然你们这么痛快,也是来吃饭喝酒的,不妨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回去,毕竟让你们饿着肚子回去也不这么一回事。”

秦岭五兽闻言大喜,直夸金五门是个好人。

第九十四章 以德报怨

吃饱喝足后,金五门又送给秦岭五兽每人一坛酒,叮嘱他们不要再来集镇上。

黒猿等人一人抱着一大坛酒,对金五门已经心服口服,几人连连点头答应,只不过在他们面色之下,显得心有未甘。

项去邪察言观色,忍不住问道:“你们此次下山,是有什么事么?”

黒猿看了看其他四兽,终于点了点头道:“是有些事要办,不过因为我们答应了你们要回去,这些事就办不了啦。”

项去邪问道:“是什么事?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够帮你们做到。”

秦岭五兽互望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连怀中的酒坛子都笑得要抱不住了。

项去邪忿然道:“我好生想要帮你们,你们却嘲笑老子,不知何故?”

凶虎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说道:“我们下山是应人之约,去青楼找几个娘们玩玩,你帮我们去做,算怎么回事?”

项去邪一想,也觉得好笑,他说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饭不能帮着吃,酒不能帮着喝,女人嘛,自然也不能帮着”

这时金五门却感到有些奇怪,他问道:“你们在长白山附近,一向不问世事,这次又是谁找上你们?难得有人这么对你们,可有什么需要你们去做的?”

黒猿道:“这话若是别人问我,我肯定不说,但你问起,我却不好不回答,请我们兄弟几人出山的,乃是一位外号叫做寒冰剑的人所邀请”

他话未说完,项去邪就惊道:“你说的是寒冰剑冯秀春?”

黒猿道:“我只知道他外号叫寒冰剑,大号叫什么我不清楚,此人剑法不错,既然答应我们,自然不会食言,而他要我们做的事则更为简单,他只不过让我们去搬几块石头而已。”

项去邪自然不信,他不是不信黒猿的话,以秦岭五兽的习性,不会也没有必要撒谎,他不相信冯秀春只是让他们去搬石头,而多半还是对神王墓穴不死心,他感到有些奇怪,既然她打不开九芯连环锁,这世上也当没有别人能打开,她凭什么认为自己能进去呢?

伏缨倒是心直口快,他说道:“若只是搬石头,怎用得到你们几个大大有名的人?随便找几个人难道还搬不了?”

黒猿笑道:“你这小娃娃说话倒也讨人喜欢,我们五兄弟天生神力,他找我们,自然是要搬常人搬不动的石头了。”

项去邪问道:“那寒冰剑可说搬什么地方的石头?”

黒猿摇了摇头:“这小子狡猾得很,说话只说一半,我们只知道就在这附近,至于具体的地方我们就不知道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想着离家不远,还能去青楼快活快活,便答应了他,没成想,遇到了你们。”

金五门笑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虽然去不得青楼,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这些人心地不良,你们五兄弟还是不要再和他们来往得好。”

黒猿道:“我们不去找他,他想来也不会过来找我们了,以后我们兄弟几人就在长白山上快活了,朋友,以后若是到长白山来,千万记得找我们,到时候大伙再一起喝个痛快。”

金五门点了点头道:“那是一定的。”

秦岭五兽离去后,金五门问道:“看来你们和寒冰剑冯秀春还有过节?”

项去邪叹道:“这冯秀春现在是袁采撷的跟班,你说我们有没有过节。”

金五门道:“原来如此,看来那袁采撷对皇陵还不死心,她找秦岭五兽去搬什么石头,这么说来,她是准备让这五兄弟出力准备进入皇陵了,她用什么办法进入皇陵呢?”

项去邪也想不出来,不过他说道:“不管怎样,我看她多半还是要通过盗洞进去,咱们尽快赶过去将盗洞炸了,绝了她的念想,嘿,这么长的盗洞,不知耗费多少人力花费多久的时间才凿出来的,咱们轰隆一声给她炸塌,她想再凿出一条盗洞来,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嘿,这恶婆娘,未必能活这么久。”

金五门道:“那咱们也别休息了,连夜赶去梁山。”

项去邪正待要说什么,这时一个人骑着一匹马从街尾疾驰而来,这骑马之人好不嚣张,连路边卖米卖粮食的探子都踢翻了也毫不停留。

这次金五门决定一定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飞扬跋扈的人,他看得出这匹马过来的方向必定会经过他这里,到时候他出手将马上之人拉下马来,让他赔了那卖米人的损失再说。

令他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人虽然没有停留,却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元宝,向后一扔,正好落在摊子前,骑马之人口中喊道:“赔你的损失!”

这么一来,金五门倒不好再出手了,看来此人是有急事,这骑马之人说话的声音也好熟悉,只不过天色昏黑,马上又颠簸,看不出来人的相貌。

项去邪也跟着说道:“这人好不莽撞,却也不是恶人”

让他们都出乎意料的是,此人见到他们几人后,竟然勒马减速,人趁着马儿减速的当,从马上跳下,在地上翻了个滚,来到金五门前,对着金五门跪下,口中大呼道:“金世叔!金帮主!快救救我爹!救救我们雷公堂!”

这时金五门才认出来人,竟然就是雷公堂公孙轰之子公孙灿,他一边将公孙灿扶起来一边讶然问道:“令尊怎么了?”

白天他刚刚因为公孙轰收了伏缨的钱而认定公孙轰薄情寡义,如今见他出了事,却又表现得十分关切。

公孙灿哭道:“爹被一个恶婆娘打成了重伤,还要我们尽快交出一百枚霹雳雷火丹出来,可说是强夺豪掠,我们今日卖给你们十枚霹雳雷火丹后,家中存货只有七枚,我们去哪里找一百枚霹雳雷火丹出来?这霹雳雷火丹,一日最多只能做出两颗,爹被打伤之后,由我们来做,一日只能做出一颗,一百颗得做到猴年马月?这婆娘却不理会这些,只说若是我们三日内拿不出一百颗霹雳雷火丹来,就要血洗我们雷公堂满门!世上竟有这等强横霸道的婆娘!金帮主,金世叔,偿若你不帮我们,我们全家恐怕都活不过三日了。”

项去邪一听公孙灿的哭诉,立即明白了袁采撷举动之意,她打不开九芯连环锁,现在则准备用一百枚霹雳雷火丹将皇陵炸开,这等公然盗墓,还是皇陵,这婆娘看来真得疯狂了。

金五门也猜到了是袁采撷,他问道:“你说的那恶婆娘,可是叫做袁采撷?”

公孙灿道:“我们只知道她姓袁,却不知道她是否叫袁采撷。”

金五门断然道:“成是她。”他看着项去邪,眼光中带着询问,似乎在说是准备先去炸毁盗洞,还是先去雷公堂看看情况。

到了这时候,项去邪总不能让金五门就这么一走了之,他说道:“走,咱们想到雷公堂去看看情况。”

公孙灿大是感激,想起今日白天之事,又忍不住羞愧,他父亲公孙轰竟然收金五门带来的人的钱物,真可说是唯利是图了,幸而金五门没有计较,否则他拂袖而去,他们公孙家也无话可说,可是金五门义气为重,此举可算是以德报怨了。

伏缨天真地说道:“这种公然抢夺之事真是无法无天,你们报官了没有?”

公孙灿苦着脸道:“像那恶婆娘武功这么高,报官又有什么用?”

项去邪也跟着说道:“官府里的官差衙役只能对付老百姓,对付小毛贼,对付不了真正的恶人。”

几人由公孙灿带着向雷公堂走去。

走到半路,金五门停了下来,他对桐儿等两名小乞儿吩咐了两句,便让他们离开。

项去邪道:“金帮主可是觉得有危险,所以先支开两人?”

金五门道:“非也,我是让他二人通知附近的丐帮弟子,帮忙留意那恶婆娘的去向,桐儿他们今日见过了袁采撷,两人正好可以去办此事。”

来到雷公堂公孙家之前,金五门又问了公孙轰的伤势,公孙灿道:“家父被那恶婆娘击中两拳,受了内伤,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金五门道:“看来命该如此,今晚这老东西若是留我们在你们家吃饭,又怎会发生此事?”

公孙灿的脸也跟着红了。

好在金五门并没有再说下去,当先进了门,去瞧公孙轰的伤势去了。

这边项去邪又问了公孙灿关于那恶婆娘的相貌打扮,确认了就是袁采撷无疑,他心中想到,若不是从盗洞那边炸起,其他地方,墓壁之坚固,霹雳雷火丹也未必炸得开,若是闹得动静太大,惊动了官府,她袁采撷虽然不怕,但毕竟也无法再到里面去找东西,那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呢?偿若一个不慎,竟将盗洞炸塌了,那才叫冤枉呢。

公孙灿道:“我们雷公堂家一向受江湖中人的尊重,从没有受过这种气”

项去邪问道:“对了,你们和她比拼时,怎么没有用雷火丹去炸她呢?”

公孙灿道:“她武功这么高,我们怎敢轻易用雷火丹?偿若雷火丹被她收了反扔给我们,我们又有谁能接得住?”

项去邪想起袁采撷武功的强横,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第九十五章 皇陵鬼火

虽然有金五门在这里,可是公孙灿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甚至对项去邪道:“今日卖给你们的那十枚雷火丹,兄台可不可以先借我一用,到时候万一咱们抵挡不住那老妖婆,我们也可以拿来救救命。”

项去邪愕然道:“你想什么呢,别说这十枚雷火丹我们还有大用处,就算没用,咱们也不能给她,让她去作恶,一旦她计谋得逞,你可知道江湖上能够扼制她的人可就没几个了。”

公孙灿道:“兄台可否说得明白些?”

项去邪道:“这老妖婆是练功练岔了气,她要拿着这雷火丹去炸皇陵,好从中找到一枚能够帮她理顺真气的丹药,她若真的得手了,那会怎样?你现在还想不明白么?她真气岔气依然如此厉害难对付,偿若她真气顺畅了,功力增加何止一倍?到时候谁又能帮助得了你们?谁又能除去这个为非作歹的老妖婆?”

公孙灿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一声,说道:“几位请到厅堂说话,我让人奉茶,只不过那老妖婆厉害得紧,我……我还是去多做些霹雳雷火丹来抵挡为是。”

说着,他拱了拱手,然后转身离去,看他离去的方向,正是后院的方向,那自然是去炮制霹雳雷火丹了。

项去邪才不相信他说的什么做出霹雳雷火丹是用来抵挡袁采撷,而是用来祈求她的饶恕。

嘿,公孙灿这小子始终想不明白,偿若这些霹雳雷火丹真的如数交足,那袁采撷才会真正痛下杀手,为的就是不让人知道是谁从他们这里取走这么多的雷火丹,进而查明是谁炸的皇陵。

公孙灿走后没多久,去看公孙轰伤势的金五门走了出来,神色颇为凝重。

项去邪问道:“那公孙轰伤势很重么?”

金五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正让项去邪和伏缨看得糊里糊涂的,金五门解释道:“伤势虽重,性命却还无碍,可见袁采撷下手极有分寸,既震慑了公孙家上下,又不至伤了性命,让公孙家的人妄图拼个鱼死网破。”

项去邪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才行。”

金五门点了点头:“我帮内的兄弟还没有音信,偿若能得知他们的落脚处,咱们也好直接找上门去。”

项去邪道:“我是说金帮主留在这里,以防那恶婆娘前来查看公孙家准备雷火丹的情况,随时能有个照应,我和伏缨两人先去梁山,先将盗洞炸了,绝了那婆娘的后路再说。”

金五门道:“好,咱们兵分两路,没了盗洞,让那婆娘好死了这条心。”

当天晚上,项去邪和伏缨在公孙家休息了一个多时辰,醒来时看看天色,不过二更,两人连夜出城,向乾州北面的梁山赶去。

乾州到梁山并没有多远,不过十多里路,两人又都是脚步快捷之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就来到梁山脚下。

此事天色阴沉沉的,山上也是一片漆黑,梁山的两座山峰,在黑夜中,像是两个伫立在大地上的巨怪,项去邪和伏缨看了看山上,一言不发地向山中行去。

过了南峰,两人正要到皇陵盗洞的方向行去,伏缨忽然拉着项去邪的衣服,指着一个方向对项去邪道:“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伏缨指去的方向,项去邪看到了几点火光,这火光和别的火光不同,竟是碧油油的颜色,项去邪第一个想法就是,那是鬼火。

但看了一会,却又感觉不像是鬼火,因为鬼火总是在半空中漂浮不定,而这几点碧油油的火光却是一动不动的,火光相隔很远,似乎还闪烁了几次,在这皇陵坟地上,出现这种绿光,总是让人感到十分诡异。

伏缨刚想问那是什么,项去邪却按住了他的嘴,然后低声道:“别说话,我到那边去看看。”

世人皆害怕虚无缥缈的鬼魂,所以项去邪明知那碧油油的火极有可能是鬼火,却敢夜半前去查看,知道的人定会说他一声胆子大,只可惜此际无人,项去邪只能克制着发麻的头皮,在心中夸赞自己几句罢了。

项去邪脚步放得极轻,就算离得近也听不到他脚步声音,何况相隔这么远,如果前面有什么人在捣鬼,也不会发觉项去邪慢慢地靠近。

到了那碧油油的火光附近,项去邪停了下来,他看出这些火光的确不是鬼火,而是有几个人在这里倒弄什么东西,只不过那些火光幽暗,看不清这些人是谁,不过项去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袁采撷。

半夜三更,在皇陵上做着不敢见人的事,除了袁采撷外,又有谁会来此呢?

如果是袁采撷,那么她这一伙人多半是在研究如何打开皇陵的事,难道袁采撷已经放弃了从盗洞那边进入,转而研究别的地方么?

项去邪猛地想起,这地下皇陵其实就是一座地下皇城,而皇城则东南西北四面都有城门,说不定除了他们挖到的那个盗洞外,还有三处能够进入皇陵,若真是如此,他定要阻住他们。

可是袁采撷的武功有多高,他项去邪又有几斤几两,他自己也算清楚,别说对方有这么多人,就算只有袁采撷一人,自己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如何对付他们呢?项去邪伸手入怀,摸到了几枚霹雳雷火丹,心道不如直接将雷火丹掷出,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就算袁采撷武功再高,恐怕血肉之躯也抵挡不住雷火丹的爆炸之威。

当然用两三枚疲累离火丹足以,据公孙轰所言,一枚霹雳雷火丹都足以对付十多人,就算这些人武功高强,三枚雷火丹总也够了。

有了计较后,项去邪平心静气地准备找到一个好时机发出突袭。

而前面的这几人浑然不知有人潜伏在旁边,准备取他们的性命。

一场惨烈的偷袭一触即发,正当项去邪认定机会到了,准备动手的时候,这些人忽然打着了明火,点亮了一个火把,通过这个火把,项去邪看清了这几人的相貌,忍不住心中大叫惭愧,差点害死了好人。

原来这几人哪里是什么袁采撷以及她的喽,而是几名穿着破破烂烂的叫花子,看这几人举手投足的姿态,都是身负武功之辈,多半都是丐帮的人物,自己偿若贸然出手,那可坏了大事了。

可是丐帮的人在这里干什么呢?而且行为似乎有些鬼鬼祟祟的,难道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丐帮帮主金五门就在乾州,丐帮弟子还敢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成?

项去邪越看越觉这些人行为诡异,因为在火光的掩映下,他看到其中一名丐帮弟子手中拿着一根铁棒,而刚才看到的碧油油的火光,则是从几把铁勺中发出来的,铁勺中放的什么能够发出绿光,项去邪一时也看不清。

只听一名丐帮弟子说道:“磷火也不行,看来,以咱们的心智,是破解不出其中的秘密了。”

另一名丐帮弟子道:“不应该啊,潘黑犬等人拼死护着这玄铁棒,若上面没有这些秘密,他何故连命都不要,也要护着这根玄铁棒呢?”

又一名乞丐说道:“说不定是潘黑犬发了痴,他们黄衣派的人哪个不在做着这等千秋大梦,妄图超过咱们青衣派?其实这种痴想,只不过是他们的白日梦罢了,咱们青衣派势力庞大,我看,这东西也是可有可无。”

前面那名说话的丐帮弟子却说道:“可有可无?偿若真将这上面的秘密找出来,我看你比谁都要抢着练,嘿,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会为了一本武功秘笈争得你死我活,咱们现在手中有着载有无上武学的宝贝,又岂能轻言放弃?若让黄衣派的人得知,岂非要笑话咱们是傻子么?”

另一人问道:“翟老九,这根玄铁棒在黄衣派手中有多长时间了?”

这名叫做翟老九的乞丐说道:“这个我可说不上来,据我所知,总也有几十年了吧。”

那人说道:“照啊,玄铁棒在他们手中几十年他们都研究不出个什么接过来,我听说他们还带着去了铁匠村用大火炼过,也没个炼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凭什么能这么快找出来呢?我看咱们也不用再忙活了,还不如下山去捉条野狗来打打牙祭呢。”

翟老九怒道:“你就知道吃,咱们这不是在研究么,说不定是黄衣派的那些老东西笨,咱们大伙一起想法子,说不定就能想出来,这磷火似乎也不行,那还有什么办法咱们没有试过呢?”

听到这里,项去邪也算听出个事情的大致经过来。

丐帮现在内部不靖,分出了黄衣派和青衣派,两派人争斗不断加剧,这根什么黑漆漆的玄铁棒原来是黄衣派的潘黑犬等人之物,这几名青衣派的乞丐不知用什么办法给夺了过来,准备研究玄铁棒中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多半是什么武功秘笈。

如今丐帮帮主金五门从江南鸟语花香之地万里迢迢赶来这里,说不定就是为了化解青衣派和黄衣派之间越来越深的矛盾。

自己无缘无故卷入其中殊为不智,想到这里,项去邪便想悄悄离去,不再理会他们的事。

就在此时,一名丐帮弟子喝道:“是谁在那边?”

项去邪身子一震,心道,难道我如此小心翼翼,还是被他们发觉了么?还是伏缨来找自己被他们发现的?

他刚想起身说明误会,毕竟偷听别人说话,在哪里都说不过去,好在自己刚和金五门见过面,解释几句就行了,他们若是不信,自己就带着他们去见他们的帮主。

可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山林的另一处传来一声不怀好意的笑声:“老子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树叶,竟能被你们听到,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耳朵倒灵敏得紧!”

第九十六章 墨玉非玉

原来丐帮弟子的喝问并非针对项去邪。

一名丐帮弟子问道:“你是谁?为何半夜鬼鬼祟祟地在此偷听我们的说话?”

那人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问道:“咦,这里是你们买下来的么?否则我为什么不能来?”

翟老九哼了一声道:“你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偷听我们说话,这总说不过去吧。”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流露出一种张狂的意味,他边笑边说道:“当年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诏书,命岳武穆返回京城,然后将他杀害,所用罪名就是莫须有的罪名,古有名将含冤,如今更有本人受到一群叫花子的冤枉,唉,看来古今恶人都喜欢先告状,公子爷今晚在林中休息,我不来责问你们大呼小叫,搅扰我好梦的罪名已是我宽宏大量,你们竟还能倒打一耙,真是荒唐。”

此人能言善辩,一席话说的这几名丐帮弟子无言以对。

翟老九道:“哼,你强词夺理,大晚上来坟地睡觉,又有谁能相信,不过我们大人有大量,也不跟你来计较,咱们走!”

这些丐帮弟子不欲惹事,毕竟他们带着玄铁棒,在没有弄明白玄铁棒的秘密之前不想节外生枝,他们想走,可是来人却忽然急冲到这些人身前。

翟老九脸色一变:“怎么,我们不来找你的麻烦,你反而……”

这人笑嘻嘻地说道:“诸位千万不要麻烦,我见你们在这里折腾半天,还用到磷火灼烧,也没有找到那根通火棒的秘密,不如交给在下,在下帮你们想想办法如何?”

项去邪见到这人闪身而至的身法,又见这人走近丐帮火把前,他猛地认出此人正是跟随袁采撷的那名男子,此人和袁采撷在一起时不爱多说话,袁采撷也从未提起过此人的身份,所以就连项去邪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武功很高,比之鬼见愁封无天和寒冰剑冯秀春来说武功要高得多,项去邪自己也觉得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会出现在荒山野岭皇陵上,自然和袁采撷想要进入皇陵脱不了关系,而他遇到丐帮弟子,见到他们手中的玄铁棒,多半是见猎心喜,想要据为己有。

翟老九被他亮出来的这手轻功所震慑,明辨他们几人不是此人的对手,因此他话也没有说绝,只说道:“不劳阁下帮忙,我们丐帮难道还需要求别人帮忙么?”

他亮出丐帮的字号,那是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实则他心中已经怯了。

来人笑容不减道:“你们丐帮又怎的?不还是没有将这根通火棒中的秘密找出来么?我苍无涯好生提出主动帮忙,却被你们拒绝,让我好生不爽,唉,我这人向来有个怪脾气,那就是决定了的事,那是非要去做不可,所以得罪莫怪!”

翟老九惊道:“难道你就是绰号大漠苍鹰的苍无涯?”

此人名叫苍无涯,项去邪也是此刻方知,但是他对大漠苍鹰这个外号可一点不绝陌生,据说此人心性冷漠,杀人如麻,遭到武林中人的仇视,所以轻易不会表露身份,而一旦表露身份,那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苍无涯笑嘻嘻地说道:“不错,不过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个绰号,你们遇到我,那是你们的福气,我既能帮你们找出玄铁棒中的秘密,也能超度你们飞升……”说着就展动身形,向翟老九等人扑去。

项去邪不管这些丐帮弟子如何,以他今日和金五门之间的交情,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苍无涯下手伤害丐帮弟子的性命,他正要跳出来吸引苍无涯的主意,身后却先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住手!”

苍无涯倏进倏退,在出手杀人之前又退回远处,苍无涯脸上笑容敛去,猛地回头向发声之处望去,同时口中断喝:“是谁?”

高喊住手的孩子自然就是伏缨了,他久等项去邪不回,便想赶过来看看,因为项去邪躲在暗处,他也没有看到,却看到一个人正准备向丐帮弟子动手,伏缨也知道金五门就是丐帮帮主,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苍无涯向丐帮弟子出手,因此大喊一声,苍无涯没想到还有人在这附近,果然住了手。

伏缨刚想冲过去,项去邪也从隐蔽处站起身走了过来,苍无涯见到来人是项去邪和伏缨,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一个是背叛主子的奴才,一个是死了师父的小娃娃,嘿嘿,你们来得正好,咱们首领正四处找你们不得,难得你们自己送上门来。”

项去邪道:“原来兄台就是臭名昭著的什么大漠苍鹰,真正料想不到,不过苍兄称呼我为奴才,咱们当时一起跟着袁采撷那婆娘办事,苍兄说我是奴才,却不知道苍兄又是什么身份?”

伏缨听项去邪这么说,知机地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原来他是在拐着弯地骂自己。”

苍无涯脸色一变,恨恨地说道:“伶牙俐齿,也难逃今晚去见阎罗王的命运,嘿嘿,等你们到了下边,再一展你们口才之长吧!”

说着,苍无涯从怀中掏出一根短棍,短棍一端系着一根鞭子,苍无涯手一挥,鞭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这根棍鞭正是他大漠苍鹰的成名兵器,刚才准备对付丐帮弟子时,他都没有亮兵器,对付项去邪,他自然不能大意。

项去邪知道他一旦动上手,那是不死不休,他抓住伏缨的手,忽然向后纵开,与此同时,他口中大喝一声:“慢着!”

苍无涯一招使出,闻言停住问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项去邪道:“苍兄,我可没有得罪你,你又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苍无涯笑道:“我本想留你一条狗命,只可惜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这人平时下手重了些,杀了不少人,恰好我又喜欢杀人,若让中原好汉知道我在此地,只怕今后我寸步难行,项兄,不是我肯饶你,而是我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望你见谅!”

此人决定杀人时,依旧笑嘻嘻的,一部分是他要给人一种还有余地的感觉,这样对方出手就不会拼命,另一方面,正是此人嗜血时感到兴奋,这笑容里夹杂着不少要取人性命的快感,那是忍不住要笑的。

项去邪叹道:“这么说来,苍兄要取我性命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了,好吧,只不过苍兄杀我之前,我还要给苍兄看一件东西,到时候苍兄是否还要杀我还说不定呢。”

苍无涯愕然问道:“是什么东西?”

人人都有好奇心,就连苍无涯也不例外。

项去邪从怀中掏出一物,对苍无涯道:“是我从皇陵中取出来的一枚墨玉宝珠,大如鸡蛋,如果我将这枚墨玉宝珠送给苍兄,不知苍兄肯不肯饶了我?”

苍无涯哈哈笑道:“项兄真会说笑,我若是贪你手中的墨玉宝珠,杀了你,你身上的宝珠不一样是我的么?只不过你说你进过皇陵,我倒是有些不信。”

项去邪道:“若没有去皇陵,我又能从何处找到这么大的墨玉宝珠呢?苍兄请看看再说。”

说着,项去邪将手中之物扔给了苍无涯。

一旁的丐帮弟子虽然命在顷刻,但他们听到项去邪准备贿赂苍无涯换取一命,都认定苍无涯拿到宝石后定然反悔,此等行径可说是愚不可及了,翟老九等人拿着玄铁棒想要逃走,却又知道走不掉,几人一犹豫,便都没有离去。

苍无涯虽没见过什么墨玉宝珠,但既然是皇陵之物,自然价值连城,他认定项去邪是给他宝石来祈求自己饶他一命,这小子知道如何进入皇陵,是不是要杀他,倒可以考虑考虑,只不过其他人必须要杀,那是毋庸置疑的。

就在他伸手准备去接墨玉宝珠时,令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枚所谓的墨玉宝珠在他伸出手时,竟然伴随着轰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而爆炸开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冲击力将苍无涯炸得手足折断,他生前最后一个印象就是自己上当了,可是也已无能为力了。

翟老九等人因为距离苍无涯较近,也都被爆炸时产生的气浪掀翻在地,伏缨开始时也被项去邪所迷惑,以为他拿出来的真是什么墨玉宝珠,现在自然明白是霹雳雷火丹了,而项去邪提前说是墨玉,那么黑漆漆的一枚珠子,他也不会留意,偿若说是金刚石或者田黄玛瑙之类的,苍无涯眼力高明,看到颜色不对,提前躲避开,那项去邪的计划就落空了。

这枚霹雳雷火丹的威力果然极大,若不是项去邪提前带着伏缨向后纵开,怕也会受到波及。

项去邪无暇去看丐帮弟子的生死,先去确认苍无涯的死活,苍无涯一只手臂全被炸成了肉泥,两条腿都断了一半,身前全都是血肉模糊夹杂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已经死得透了,项去邪这才去看翟老九等人,好在这几人总算命大,距离苍无涯远一些,只不过受了些轻伤。

项去邪歉然道:“抱歉,在下的目的只是为了对付这厮,想不到连累了诸位。”

翟老九虽然心胸狭窄,却不是蠢货,他勉强一笑道:“若不是你炸死了他,我们可不止是受些轻伤了,你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恩公?”

这声爆炸声波及很远,项去邪忽然听到有人在向这边赶过来的声音,他对翟老九等人道:“你们赶紧下山,贵帮金帮主就在乾州城内,找到他你们就安全了。”

项去邪推测,来人有八成可能是袁采撷的人。

第九十七章 荒山衙役

丐帮弟子得知有更厉害的人在此,哪敢停留,匆匆道谢后便离去,这当然是青衣派人的行径,若是黄衣派的人,怎都要留下来,又怎会抛弃刚刚救了他们性命之人独自逃生呢?

而至于他们下山后是不是去找他们的帮主金五门,还难说得很,毕竟金五门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处理兰州分堂黄衣派和青衣派之间的矛盾,而双方矛盾又主要是青衣派挑起来的,说起来,这翟老九还是挑事的首脑,又怎敢主动去找金五门呢?

项去邪和伏缨哪里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们刚刚炸死了袁采撷的得力助手苍无涯,袁采撷又岂能饶恕他们?

可是如果他们和丐帮同一方向逃走,这些丐帮弟子便是普脱狼吻,又如虎口了。

事在紧急,项去邪对伏缨道:“咱们去盗洞那边!”

盗洞所在的方向和丐帮弟子下山的方向正好相反,伏缨也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吸引来人的注意,好让丐帮弟子等人安全离去。

两人匆匆向盗洞方向走去,走的时候还弄出不少动静,唯恐这些人不知道自己逃走的方向。

项去邪和伏缨师出同门,两人同时展开踏月功并肩前行,项去邪对伏缨说道:“我看来人多半就是袁采撷那恶婆娘一伙,等会偿若逃脱不了,咱们就用霹雳雷火丹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伏缨答应了,心道为师父报仇,就算饶上自己一条小命也是值得的。他倒没有去想,他若是死了,项去邪也死了,那金手门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项去邪道:“到时候我就说我能打开九芯连环锁骗他们进入盗洞,你不用理会我的死活,将剩下的九枚霹雳雷火丹全都扔进盗洞,将盗洞炸点,让我和这些贼子同归于尽!”

伏缨心中一惊,停了下来,他说道:“不能,师伯,我不能让你跟他们一起去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项去邪拉着他向前狂奔,同时口中说道:“我一个人死,总好过咱们两人一起死,何况你死了,金手门没了传人,范师弟在天之灵也无能安心,难道你希望你师父死后魂魄都感到不安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他双目含泪,总觉得师父死后,项去邪这个记名师伯已经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偿若他也死了,自己可说是在世上孤零零的了。

他被项去邪拖着,不由自主地向前疾奔,脚下本能地踩着踏月功,心中一股难以抒发的愤懑越来越强烈。

来人竟始终没有追上他们,看来袁采撷并没有独自一人前来,而是和她的那些喽一起,若是她一人全力展开轻功追上来的时候,早应该追了上来,现在没追上来,看来她是为了等候寒冰剑等人。

如今鬼见愁封无天已经逃走,苍无涯已死,秦岭五兽又没有被她笼络到,项去邪也想不通袁采撷又从哪里找来了帮手。

因为听声音,来者至少有七八人。

来到盗洞外,项去邪将盗洞上面的盖子掀开,然后对伏缨道:“你拿着霹雳雷火丹在一旁躲着,若是看到我和他们一起进了盗洞,不用犹豫,用霹雳雷火丹将盗洞炸塌,让我们几人一起活埋在里面。”

伏缨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死,师伯,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项去邪道:“你不会武功,我也不是那婆娘的对手,你随我一起死,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师父怎么跟你说的?你活着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穷苦无依之人活着,快走,你若是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伏缨无奈,只能将霹雳雷火丹放在怀中,临别前,项去邪又将秦王宝剑和身上的天书丹药等宝物给了他,并嘱托他到时候千万不可犹豫,否则非但不能给范萦怀报仇,反而让项去邪的死没有价值。

伏缨含泪答应了,然后展开轻功离开了这里,在附近的隐蔽处躲了起来。

项去邪留在盗洞口,拿着他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剑,直面越来越近的敌人。

死,将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伏缨在躲藏处看着项去邪视死如归的神色,只能安慰自己,死自然是痛苦的,人们所害怕的却不是这个痛苦,而是对于死后无知的恐惧,他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将盗洞炸塌,这些人包括项去邪在内,应该立刻就死,不会经过多长时间的痛苦。

终于,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现了身。

只不过项去邪见到来人后,脸上那种决绝之色不见了,转而变成了惊讶,他问道:“你们是谁?”

来人不答反问道:“你们又是谁?深更半夜来皇陵意欲何为?”

伏缨在一旁看不到来人的模样,他一听到来人说话的声音,便知道不是袁采撷,袁采撷是个恶婆娘,她的声音恐怕伏缨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这声音中掺杂着他师父的血仇,而来人的声音却是一名四十多岁男人的声音。

若是袁采撷在场,怎会轮到别人先说话?

项去邪道:“我们在此自然有我们的事,跟你们无关!”

这人身旁跟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人,他左右看了看,忽然看到项去邪身后刚刚打开盖子的盗洞,此人指着盗洞问项去邪:“跟我无关?那是什么?”

项去邪道:“那自然是一个洞了,至于干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人喝道:“大胆!尔等胆敢偷盗皇陵,按律罪该当斩,至于你究竟是谁,跟我们回去再说吧,给我将他拿下!”

项去邪不禁感到错愕,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几人竟然是官差,首先这几人并未穿着官差的服饰,但官差穿便服出来办事也属常有,只不过半夜三更,来到荒山野外办案的,倒不多见。

此人身后六名并未穿官差服饰的人,忽然从怀中掏出锁链,准备遵命将项去邪锁住带走。

项去邪向后退开两步道:“慢着!”

为首的官差说道:“怎么?你敢抗捕?那可是罪加一等!”

项去邪心道,盗掘皇陵已经是死罪了,不知道罪加一等又是什么,他没空跟这人嗦,只说道:“哼,半夜三更来荒郊野外办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冒的?”

一名准备拿人的差役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

为首之人伸手打断差役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在项去邪面前晃了晃,并跟他解释道:“我是六扇门的张晚秋,六扇门收到讯息,说这里有人在打皇陵的主意,因此由我带人前来一探,果不其然,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项去邪看了那块铜牌,此人是六扇门的人不假,他只是感到此事实在是太过古怪,偷盗皇陵自然是重罪,由六扇门来探明真相也属合理,毕竟六扇门游走于庙堂和江湖之间,他感到古怪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这整件事,因为盗墓之人本事袁采撷那些人,他们打出盗洞当在极为隐秘的情况下,除了有限的几人外,谁还能知道,并举报到六扇门那边去呢?

身为金手门的企图,项去邪并不想和官府鹰爪等人扯上关系,更不想和他们惹出什么麻烦,因此他平静下来后便辩解道:“这个洞或者是个盗洞,在下也不清楚,只不过恰好在这里而已,坦白说,这个洞并不是我挖的。”

张晚秋道:“是不是你挖的,你跟我们回去一问便知,偿若不配合,被我们强行捉拿回去,你的嫌疑可就加重了。”

项去邪心中忽然一动,难道是袁采撷本人贼喊捉贼,若是她所为,她为何要这么做?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皇陵中的丹药,她自然也不知道丹药就在他项去邪手中,那她这么做……项去邪隐隐捕捉到了什么,只不过模模糊糊地理不清,现在当然也不是潜心思索之时,他需要费心的是,怎么跟这些人解释清楚。

还没等他想出什么藉口,两名差役已经走上前来,拿起铁链就要往他头上套,项去邪身子向后一滑,两名官差套了个空,这些人拿人都是习惯了的,每次都是手到擒来,还没失过手,这次竟然拿了个空,惊讶之余,两人一边吆喝着:“大胆!”一边继续向项去邪冲来。

项去邪见这些人仗着官府之人的身份强行捉拿他,而他也看出几句话并不能打发走这些人,他便纵身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同时对张晚秋等人道:“偷挖盗洞准备盗掘皇陵的人不是我,而是一名叫做袁采撷的人,你们找到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在下不想蒙冤入狱,这就告辞了!”

说着,项去邪在这几名差役的喝骂声中,向伏缨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张晚秋见到项去邪轻功高明,料定他武功也不差,他连忙喝止了几名差役的喝骂和追击。

其中一人说道:“我看着小子多半就是来盗墓的,否则为何见到咱们便跑?”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张晚秋叹道:“此人是不是来盗挖皇陵的我不好说,但此人并无恶意倒是真的,此人身手高明,对咱们的出手却不加反抗,说明此人不愿伤人,此处地处偏僻,荒山野岭之中,星月无光之下,他偿若不想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大可将咱们全都宰了,但此人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第九十八章 大张旗鼓

一名差役道:“咱们有八个人,他只有一个人,我看他不是不想杀咱们,不过是因为害怕和自知不是咱们的对手,所以才逃之夭夭的吧。”

张晚秋身在六扇门中,自然知道武功高强之人身手高明之处,别说他们这几七八个人,恐怕就算是十七八个人,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他懒得跟这些无知之徒解释罢了,他奉命前来梁山皇陵查探,这些衙役不过是就地找来的,他说道:“别说这么多没用的,你们两个先到盗洞地下去看看情况。”

且说项去邪走后,就带着伏缨离开了这里。

两人死里逃生之余,都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原本准备将盗洞给炸了,如今有了六扇门的人接手,炸与不炸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回乾州的途中,伏缨首先心有余悸地说道:“幸而只是官差的人,否则……”

项去邪想想也感到后怕,毕竟口中说得硬,真要是被炸个粉身碎骨或者盗洞坍塌被活埋,那滋味绝不好受。

伏缨将秦王宝剑还给了项去邪,就连那本天书以及丹药也都还给了他,项去邪接过,忍不住感慨道:“很多人只为这几件宝物就能杀人劫掠,你却毫不在意地还给了我,唉,不同的东西在不同人眼中便有不同的价值,只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和公孙家的人一样,只看重钱财而忘了人性。”

伏缨道:“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师父活转过来。”

项去邪一时无言以对。

回到乾州雷公堂家中,袁采撷也并未前来生事,金五门见两人回来,以为两人已经将盗洞炸了,只不过奇怪他听到的爆炸声并不剧烈。

项去邪苦着脸将今晚的遭遇对金五门说了,金五门问道:“你让那几名丐帮弟子下山来找我了?”

项去邪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伏缨当时也听到的。”

伏缨点了点头,问道:“他们没来么?”

金五门道:“肯定没来,我在雷公堂的消息,已经让桐儿他们传开了,若是这几人进城找我,没有找不到我的道理。”

项去邪想起他们手中拿着的那根玄铁棒,似乎是从别的丐帮弟子手中抢夺过来的,便说道:“或者他们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不敢来见你吧。”

金五门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安慰,同时叹了口气,对丐帮内患很是忧心。

项去邪道:“不知道谁将皇陵会被盗的事报了官,这下那婆娘想要进去查找丹药恐怕又要多上几番麻烦了。”

金五门勉强一笑:“这件事以后再谈,你们今晚辛苦了,早点休息吧,这两日袁采撷若是不来,咱们还是要去将盗洞炸了才行。”

项去邪道:“你是担心这婆娘敢杀六扇门的人?”

金五门淡淡地说道:“这不是敢杀和不敢杀的问题,而是需不需要杀的问题,她为了皇陵中的东西来化解错乱的真气,什么人不能杀?何况这几名官差,你都不放在眼里,她袁采撷又怎会将他们当回事?”

项去邪感到倏然而惊,他说道:“金帮主说得没错,是我想左了,以为她和我一样不敢得罪官家,却忘了她现在乃是已经发了疯的人,折腾了大半夜,我和伏缨要去休息了。”

当天晚上他们几人在雷公堂公孙家住了一夜,这一夜公孙轰的几个婆娘彻夜不离地在他床边伺候着他,公孙灿却在后院连夜多做出了两个霹雳雷火丹出来。

第二日几个人因为夜里睡得晚,都气得很晚,金五门起床后,听到院子里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他来到院子里一看,禁不住吓了一跳,原来院子里拥拥挤挤地站着上百名丐帮弟子,而且都是丐帮中辈分较高的武功还算不错的好手,原来他们听到桐儿让他们寻找袁采撷的事,其中有几人知道风流娘娘的过往,也打听到她在四处笼络人为她所用,怕帮主吃亏,便自发地从各地连夜赶来。

这百十名丐帮弟子见到金五门起床,这才过来参见,一起躬身齐声喊道:“参见帮主!你老人家别来无恙!”

金五门见到这些人一身风尘之色,眼睛红肿,精神疲倦,显然大都从外地赶来,夜里未睡,却不敢打搅自己休息,若非自己起了床,还不知道这些人会在此等候多久,他心下感动,对弟子们说道:“诸位……好兄弟辛苦了,我没事,不过一个娘们的事,哪值得大伙儿兴师动众地过来?”

一名颇有彪悍起色的中年乞丐说道:“帮主,据我们所知,袁采撷四处招揽人手,似乎准备干一件大事,一些歪门邪道的人都纷纷投靠于她,属下推测袁采撷怕是要做出什么对咱们丐帮不利之事,因此聚在一起,准备和袁采撷对抗到底。”

金五门认得此人名叫伍德壮,他说道:“不知都有哪些人投靠了她?”

伍德壮道:“我听说的就有鹰蛇帮、五色门、三沙派和天水教的人,这些人平时不干什么好事,只不过平常都潜伏起来,做坏事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可是昨日自从归顺了风流娘娘后,却有种横行无忌的苗头,我们看在眼里,自然觉得他们是不将咱们丐帮等人不放在眼里了。”

金五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些小门小户的绿林门派,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大伙儿不用担心,先去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吃顿好的,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谈别的。”

说话的时候,公孙家的一些人就在一旁,听完金五门的话,这些人连忙以主人的姿态安顿这些丐帮弟子的吃饭和休息。

金五门知道这些弟子的武功都不错,他原本也没想着依靠这些人的力量,但这些人的到来毕竟也让他精神一振。

项去邪和伏缨也刚刚起床,见到丐帮来了这么多臂助,对袁采撷的担心放松了许多,三人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谈论着袁采撷这几日的举动,都觉得袁采撷这么大张旗鼓,不可能是指使这些人去挖掘皇陵。

金五门道:“发掘皇陵这种事,通常都是人越少越好,动静闹得大了,官府得知以后,若是通知了附近卫所,派来一支大军将山一围起来,任你武功再高,也逃脱不出。”

项去邪却不这么想,他说道:“若是袁采撷诱之以利,她许诺皇陵中的金银财宝都给这些人,自己只要丹药,这些人分散上山,说不定会为她效死力卖命。”

他这么认为,毕竟当初袁采撷就是这么许诺他和范萦怀的,只不过因为他们人少,范萦怀被过河拆桥丢了性命,项去邪也和袁采撷反目成仇。

金五门道:“但是这皇陵毕竟不是人多就能打得开的,我怀疑她纠集这些人,一方面可能是为了想办法进入皇陵,更有可能是确保事情顺利,首先要从雷公堂夺得霹雳雷火丹,有了霹雳雷火丹,当将皇陵炸开后,那些被炸开的山石,也需要有人出力去搬。”

项去邪对鹰蛇帮等这些门派并不了解,他问道:“金帮主,这鹰蛇帮和那些什么天水教之类,都是什么门派,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金五门失笑道:“这些门派你没听说过毫不稀奇,就像鹰蛇帮,其实不过是一个练过几年花把式的,这几个人号称所练武学叫做鹰蛇拳,便在村子里面纠集几个年轻人,组成什么鹰蛇帮,实则他们的武功根本不入流,平日他们做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买卖,横行乡里,只不过他们作恶不甚,我们也没有去理会罢了,喏,只要你一听说他们做了什么坏事准备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便溜之大吉,找都找不到了,其他门派也都差不多,唯有天水教的人数多些,不过也不成气候。”

项去邪放下了一些心事,他说道:“丐帮好手来了不少,就算这些人倾巢而出,咱们也不惧他们。”

金五门点了点头道:“只不过咱们恰好在这里罢了,若咱们不再,你也看得出来,就算袁采撷没有这些小喽,她一个人也足以威慑雷公堂,恐吓公孙轰一家叫出霹雳雷火丹来,有了这些喽,也好帮她袁采撷助助威风。”

伏缨从怀中掏出一枚霹雳雷火丹出来道:“想不到这小小一枚雷火丹,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那苍无涯武功这么高,却被炸得当场毙命,咱们为何不用这霹雳雷火丹来对付袁采撷那恶婆娘呢?”

他不想关心这么多,只想着如何为师父报仇。

金五门道:“这东西偿若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掷出,的确能出奇效,但是袁采撷此人狡猾如狐,时时防备,这东西对她便没有什么作用,而且若是被她以阴劲接下,再反掷回来,谁又能吃得消?以袁采撷的武功,就算不接过来反掷,也能轻易避开,因此咱们不能轻易使用,以防伤及无辜。”

伏缨想起昨夜杀死苍无涯,靠得就是项去邪哄骗他说这是墨玉宝珠,再加上山中夜里光线昏暗,所以才能得手,偿若两人各自警惕,又在白天的话,苍无涯未必能够中招。

可以说,杀死苍无涯,一半靠的是霹雳雷火丹的威力,一半靠的是项去邪的智慧。

第九十九章 众叛亲离

此后两日,袁采撷并没有来,只不过她羽翼下的小门派又多了三个。

公孙轰的伤势也好了些,这并非指的他身体硬朗,恢复得快,而是袁采撷当时就没打算取他的性命,否则他焉能活到现在?

此举却震慑了公孙灿,这几日他不断炮制霹雳雷火丹,三日竟做出七枚雷火丹出来,这是他日夜不休,带着全部的供认辛苦劳作的成果,公孙灿的眼睛都熬得通红,只希望到时候袁采撷能看在他拼命制作雷火丹的份上饶了他们一家。

到了第三日,也就是袁采撷约定的日子,金五门和一众丐帮弟子早就做好了准备。

项去邪和伏缨自然也准备在这一日间和袁采撷能有个结果,想着这女魔头今日来去霹雳雷火丹,而雷公堂中却绝不可能拿出一百枚霹雳雷火丹出来,大家早就做足了和她大战一场的准备。

一百多人等候了一个早上,也没见袁采撷的身影,晌午饭后,公孙灿总感心绪不宁,准备去后院继续制作霹雳雷火丹,似乎他多做出来一个,到时候若是这些人不敌袁采撷,他们公孙家对袁采撷的得罪就能少上一分。

不过公孙灿还没走开,就被公孙轰叫到了屋里。

在公孙轰的寝房,公孙轰躺在床上,在旁边不远处生着一个小铁炉,铁路上熬制着一壶药,屋子里漂浮着浓浓的药味。

公孙灿见乃父的气色好多了,给父亲请安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等公孙轰说话。

公孙轰见到公孙灿一脸的倦容,便知道他这几日的辛苦,他首先安慰了他一句:“难得见你小子这么勤奋的,这几日可辛苦啦。”

公孙灿因为父亲的一句夸奖,感到这几日的辛劳没有白费,一切心血都是值得的,他鼻子一酸道:“为了公孙家,孩儿辛苦些,不算什么。”

公孙轰点了点头,问道:“这几日做出了几枚霹雳雷火丹?”

公孙灿自豪地说道:“在没有爹督导的情况下,孩儿带着工人足足做出了七枚霹雳雷火丹。”

公孙轰道:“不错,不错,再加上咱们原来的那些霹雳雷火丹,咱们雷公堂现在共有几枚?”

公孙灿道:“加上家中剩下的七颗,偿若不算卖给金帮主的那十颗的话,现在一共是十四颗。”

公孙轰道:“好,今日就是那女魔头前来讨要雷火丹的日子,你再做也是无用,下去休息去吧。”

公孙灿道:“孩儿不辛苦,我趁机再去做做,说不定能在那女……来之前多做出一颗。”

公孙轰摇了摇头,咳嗽了两声后,用坚定的口吻道:“你去休息,不要再做了,另外,将家中的十四颗霹雳雷火丹全都交给金帮主。”

公孙灿错愕不已,他说道:“爹!你是说……将家中所有的霹雳雷火丹都给……都给金帮主?”

公孙轰点头道:“不错,我说得不够清楚么?”

公孙灿道:“不是……爹,这个……若是雷火丹都给了他,等那女……女魔头前来讨要,咱们拿什么给她?咱们又怎么交代?”

公孙轰怒道:“交代什么?那贼妇将你爹打成这样,难道你还准备跟她妥协么?昨晚我跟金帮主商讨过了,这妖妇只要将霹雳雷火丹拿到手,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咱们公孙家,咱们整个雷公堂,孩子,这其中的关键你不清楚,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哩。”

公孙灿道:“那……”

公孙轰挥手打断他的话道:“不要再说了!照我说的做,将霹雳雷火丹全都给金帮主,然后你回去休息,若是不听我的话,你就给我离开雷公堂!”

公孙灿听父亲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只得答应下来,同时他还在想,是否金五门跟爹说了什么,蛊惑爹将雷火丹给他,偿若他拿着雷火丹就此离去,只剩下他们雷公堂独自对抗那贼妖婆,又如何是好?

想是这么想,他却不敢违拗父亲的话,他跟父亲再行了礼后,便从父亲寝房中走了出来。

外面阳光耀眼,公孙灿却觉得心头抑抑,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命人去后院将霹雳雷火丹全都取出送了过来。

金五门正和几名乞丐坐在院子中的地上说话,口中污言秽语自然少不了,浑没有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气概。

公孙灿带着霹雳雷火丹来到金五门身边,将十四枚霹雳雷火丹全都交给了他,金五门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之色,反而微微一笑道:“有了这些霹雳雷火丹,咱们对付起那袁采撷来也就容易多了,郭百结,你将这些霹雳雷火丹分发给本帮中擅长使用暗器之人,到时候一定要听我暗号,同时行事。”

那名叫做郭百结的中年乞丐躬身答应,将霹雳雷火丹一一分发给几个丐帮弟子。

公孙灿不明所以,心道,难道丐帮弟子准备用这些霹雳雷火丹对付袁采撷那恶婆娘么?诚如他所说,若是被恶婆娘接下雷火丹再反掷回来又怎么对付?被她躲闪过去又怎么对付呢?

他满腹疑问,只可惜金五门看起来并没有想要跟他解释的意思,公孙灿只好告罪一声,回去休息去了,他三天三夜都没休息好,回去倒头就睡得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这边项去邪和伏缨也将他们身上的九枚霹雳雷火丹交给了金五门,金五门安排妥当后,和项去邪等人去厅堂喝茶,还没等茶送上来,袁采撷就带着人前来。

早有丐帮弟子前来汇报,金五门让众人准备好,亲自带人提前来到门口迎接。

袁采撷身后跟着十多人,这十多人自然是她笼络的那些门派中的好手,其他人她也知道带了无用,心道自己一人足以让公孙家的人将所有的霹雳雷火丹奉上,带更多的人殊无意义,只不过她怎都没有想到,又会在这里讲到丐帮帮主金五门。

金五门见她气势汹汹地前来,离得还远时,他就抱拳扬声道:“风流娘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咱们这么有缘,竟会在这里又碰上。”这句话颇有些调侃意味,自然是金五门有意激怒袁采撷的。

果不其然,袁采撷讲到金五门已经不悦,闻言更是怒不可遏,她恨恨地说道:“臭叫花子,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你这个瘟神?”

金五门哈哈笑道:“风流娘娘太抬举我金某人了,我金某人若是瘟神,不知道你风流娘娘又是什么?我和雷公堂的家主公孙轰乃是多年好友,来他家探望探望他难道不很正常么?却不知你风流娘娘前来何意?我听说公孙轰年轻时人称英俊矮郎君,而你又被人称为风流娘娘,你们之间莫非……”

袁采撷啐了他一声:“你身为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竟如此胡说八道,岂不是让人笑话,我来找公孙家,自然是为了和他做买卖,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再插手老娘的事,若将老娘惹急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金五门脸色一沉道:“做买卖也要你情我愿,强买强卖的话,岂非与强盗无异?我这大头兄说了,他不愿将霹雳雷火丹卖给你,你也不用奢求了。”

袁采撷只看到金五门带几名丐帮弟子站在门口,不知道丐帮弟子来了这么多人,她怒道:“看来你是一定要多管闲事的了?”

金五门当仁不让地说道:“此事我当然要管,只不过这绝不是闲事,风流娘娘,你打伤我朋友公孙轰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念在之前你也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交情的份上,我饶过你一次,你若是再不依不饶,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袁采撷冷笑道:“今日无论你如何花言巧语威逼恐吓,老娘都要得到我想要的,金五门,你真以为我怕你么?你再敢插手我的事,我让你知道老娘的手段!”

金五门又岂会在她的几句话下退走?他忽然仰天大笑,人似乎也跟着笑声变得高大了些,他边笑边道:“袁采撷,你作恶多端,我一直不来管你,可你主动送上门来,难道我还能饶过你么?其实就算你不这么咄咄逼人,我们丐帮也早有心铲除你这个祸害,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今日恐怕就要恶贯满盈了!”

随着金五门一席慷慨陈词,无数丐帮弟子从雷公堂涌出,将袁采撷等人包围起来。

金五门对着袁采撷身后的那些人喝道:“今日我们丐帮只对付袁采撷一人,想要活命的现在就滚开,若是被我们看成袁采撷的同党而误杀,就只好怪自己命不好了。”

听到金五门的威胁之语,有两个跟在袁采撷身后的人忽然离开袁采撷,向一旁跑去,看来这些人在大难临头时,也只知道顾着自己,而袁采撷则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谁知寒冰剑冯秀春忽然双手一扬,两枚暗器从后面击中这两人的要害,这两人惨呼一声,扑地而倒,挣扎了两下便没有了呼吸。

此举颇得袁采撷的认可,那就是临危背叛她的人,死!

袁采撷对金五门道:“我说你今日怎么底气十足,原来是早做好了人多欺负人少的准备!”

金五门道:“说来恐怕你不会相信,我并没有召大伙过来,是大伙儿主动前来的,袁采撷,刚才我给过你机会,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再说什么都迟了,看你的样子,自不会束手就擒了?”

袁采撷叹道:“和丐帮发生正面冲突,也是本尊不愿看到的,金五门,丐帮若有伤亡,都是你金五门造成的,你可知道么?”

金五门傲然道:“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对付风流娘娘,减少其他弟子的伤亡便是!”

第一百章 无形毒掌

乾州城内,雷公堂门外的通衢大街上,百十名丐帮弟子将袁采撷等人包围了起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袁采撷见到自己十多人被上百名丐帮好手团团围住,非但不感到害怕和担忧,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金五门见状顿感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更不知道到了此刻,袁采撷还有什么好得意的,难道她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不成?还是她因为自己筹谋不成,而发了疯了?

袁采撷两只手掌合十,就像一名女尼在祈求佛祖的保佑。

金五门道:“你做了这么多的恶事,再想祈求神灵的庇护是否迟了些?就让我金五门送你这恶婆娘上路吧!”

说着,金五门张开双掌,使出狂风骤雨掌,准备向袁采撷扑去。

可是袁采撷不知是傲慢,还是认了命,竟然连一点反抗或者闪避的准备都没有,倒是寒冰剑冯秀春抽出了剑挡在袁采撷身前,并口出狂言:“我让我看看你这个叫花头儿是否名副其实。”

金五门不屑地说道:“凭你也配和我较量?”

寒冰剑冯秀春道:“咱们到底是来打架的呢,还是来斗嘴的呢?”

丐帮弟子郭百结此时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他向金五门施礼道:“帮主,这人不过是风流娘娘的一条走狗,自然不配和你老人家动手,让弟子去会会他。”

金五门知道郭百结武功在丐帮中算得上相当不错的,便点头答应道:“小心点。”

郭百结提着一根瘤木棍,来到冯秀春对面道:“让我看看你这口出狂言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少斤两!”

两人同时发一声喊,拿着兵器向对方扑去,双方棍剑交迸之声不断传来,郭百结所用的虽只是一条木棍,却异常结实,冯秀春的剑竟然削不断。

在两人你来我往以性命相拼时,金五门的视线放在了袁采撷身上,她不亲自下场出手,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只见袁采撷对场中两人的比拼似乎也丝毫不感兴趣,她只不过合十的双手在轻轻地搓动,此刻若是冬季,手脚冰凉时搓搓手便能暖和些,但此刻艳阳高照,已经入夏,袁采撷这般搓动双手,到底意欲何为?

金五门对她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只因将她站在当地几乎一动不动,这才放松了起来,但很快,金五门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这腥味既不是母羊身上的膻腥味,也不是死鱼发出的鱼腥味,而是一种说不出的令人感到恶心的腐臭的腥味。

金五门怔了怔,看到距离袁采撷较近的几名丐帮弟子竟然摇摇欲晃,金五门梦然醒悟,失声道:“不好,大家向后退开!这恶婆娘在放毒烟!”

就在他喊出声的同时,距离袁采撷最近的五六个丐帮弟子已经昏迷摔倒在地,其后的人准备去扶,也跟着倒下了几人,金五门大喊:“不要管别人,大家散开!”

喊叫的同时,金五门屏住呼吸,向袁采撷扑去,他双手大开大合,一招风雨交加,双掌带起一阵掌风,企图将袁采撷周围的毒气打散。

袁采撷狞笑道:“你们此刻方才发觉不嫌太迟了么?让老娘先送你这叫花头儿上西天,再来对付其他叫花儿!”

金五门后悔不已,不该和这恶毒的婆娘嗦这么多,以至于给了他释放毒气的时间,靠近她的丐帮弟子已经倒下十多人,其他人就算及时退开,没有倒下,但因为吸入了一些毒气,也变得真气散乱,不敢靠近这边。

好毒的毒气,却到底怎么散发出来的呢?袁采撷带来的这帮人又为何没有中毒呢?

原来袁采撷之所以能够纵横江湖十多年,除了她武功高强外,她还擅长一门功夫,叫做五仙掌,这五仙掌听着好听,却和仙字没有任何关系,若是叫做五毒掌则更为恰当,修炼这门掌力,需要五种毒物的毒放在手心中炼化吸收,因为修炼五仙掌时,毒物是从肌肤外一点点地吸收到掌心中的,所以修炼毒掌之人并不会中毒。

等到五种五毒都练到一定阶段后,一双练过毒物的手掌便成了毒掌,和人动手时,只要掌心激发真气,就能将毒气散发出来,让敌人败于无形当中,因此五仙掌又被称为无形毒掌。

袁采撷当年行走江湖,极少使用这一招毒掌的功夫和人比试,唯有在紧急情况下,又或需要致对方于死地,而对方武功比自己为高的情况下才用,因为她掌心中的毒物毕竟有限,练成以后不能补充,用一次便少一些,用得多了,这五仙掌便失去了威力。

这次前来,袁采撷孤注一掷,提前让这些跟随她的人服下了解药,等到她发觉自己被围困后,便不断运用内力,搓动手掌,将五仙掌的毒物全都在不知不觉中散发出来,她是非但要得脱困境,还要对这些丐帮弟子进行屠戮,所以竟将一双手内的毒质毫无保留地全都逼将出来。

等到金五门发觉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到处都弥漫着看不见的毒气,而且越是靠近她,毒气越浓,退开的丐帮弟子有的从怀中掏出一些解毒药物服下,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丐帮弟子人多势众的优势,竟然在一招之下便被扭转,恐怕金五门做梦都想不到这点。

这边和寒冰剑冯秀春相斗的丐帮弟子郭百结也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他越打越感到虚弱,听到帮主提醒众人有毒气的时候,他想抽身而退,可是冯秀春却用十分繁复的剑法纠缠住了他,竟然让他脱身不得,看来冯秀春是要让他不死不休了。

金五门双掌推出,一排掌气向袁采撷汹涌推去,袁采撷嘿嘿一笑,不敢正面相抗金五门这含恨一击,轻飘飘地退开,躲开了这一掌。

一招落空,金五门并不气馁,他这一招的目的主要是将袁采撷周围的毒气扇走一些,接着第二招狂风骤雨掌中的风雨兼程更比上一招更澎湃地发出,风雨兼程是狂风骤雨掌中的绝招,阴阳交织,刚柔并济,一掌中两种气劲互为补充,实在是天下掌法中最了不起的招数。

袁采撷乃是识货之人,一见金五门这一招的起始姿势,就知道这一招更比上一招猛恶,因此她不等掌风到来,提前便闪开。

但金五门这一招却并非向她攻去,而是在招数使到一半时,中途转向,双掌向和郭百结斗个不休的冯秀春击去。

这一招颇有些偷袭和夹击的意味,原不是金五门这种身份的人会做的事,但他这一招先将袁采撷迫退,又在中途转向,不算是专门针对冯秀春的招数,更兼对方使用毒气这种阴毒的法门,他金五门可不是墨守成规之辈,因此这一招对冯秀春来说,来得既突然又刁钻。

冯秀春和郭百结相斗,已经大占上风,要不了十招八招就能要了郭百结的性命,心中正自得意,猛然见到金五门向自己攻来,他顾不得郭百结,先保命要紧,因此提剑准备抵挡。

向一旁闪开的袁采撷见到冯秀春不是躲避而是抵挡,心中叫道:不好!这个蠢材看不出这一招的威力么?竟敢直接招架,那不是找死么?

袁采撷推断得不错,金五门这一招内包含这刚柔两股内劲,冯秀春横剑欲加抵挡,却感到自己手中的长剑扭曲起来,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他骇然之余再想闪避,却已经来不及,金五门双掌一掌打在他的剑身上,这是柔劲,这一招将冯秀春的剑扯到一旁,另一掌则结结实实地打在冯秀春的胸口。

在围观数人的惊叫声中,冯秀春的胸口先是凹进去了一块,接着人向后飞出,连身后的一堵墙都给撞塌了,这位绰号寒冰剑的冯秀春就连惨呼都没发出,整个人就落入不知谁家的院子中,若仅仅如此,还不能显示出场面的凄惨,冯秀春向后飞出之际,他的又手连着剑却留在了当地,原来他的人在这一刚一柔两股气劲的撕扯下,手臂竟生生折断。

这一招风雨兼程,威力竟然强大至斯!

但金五门发出这一招之后,竟然有些立足不稳,他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多多少少也吸入了一些毒气,心中暗叫糟糕。

郭百结得金五门援手,准备过来和金五门联手抗敌,金五门双手一挥道:“你们全都退下!”

袁采撷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就这么被击毙,其他喽被金五门这一招的威力所震慑,只不过惧怕袁采撷的淫威,留在当地进退不得。

金五门打死冯秀春后,又独自面对袁采撷,他知道自己属下百十名丐帮弟子又不少人中了毒,中毒有深有浅,就算没有中毒的,也万万不能让他们靠近这里,以防全军覆没。

袁采撷虽然惊讶于金五门的狂风骤雨掌之威,却也看出了金五门也中了毒,她哈哈笑道:“强弓之末竟然还能回光返照,只可惜撑不了多久了,金五门,你此刻若是让我去雷公堂取霹雳雷火丹,我便饶你一条狗命不死,如何?哈哈,哈哈……”她这么说,乃是回应刚才金五门准备饶恕她的话语,更是讽刺金五门口不对心,而是假仁假义。

金五门暗中提起一股真气,准备将吸入的一点毒气取出体外,因此他表面上冷冷地说道:“风流娘娘,你太狂妄了,一点小小的毒就像对付我们丐帮,是否太天真了些?”

袁采撷道:“是否天真,不是呈口舌之便,而是要正视现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好将吸入体内的毒气驱出么?嘿嘿,那你好好在这驱毒吧,我要进去了!”

想不到这袁采撷一眼变看穿了金五门的意图。

第一百零三章 指点之恩

鬼见愁封无天和寒冰剑冯秀春等人,乃是范萦怀师徒两人刚遇到袁采撷时,她身旁所跟着的两个得力帮手,袁采撷对两人十分信任,甚至在深入盗洞以后,还非常信任地让封无天带着伏缨出来,以要挟范萦怀帮他们打开九芯连环锁。

当时伏缨忽然逃走,封无天奋起直追,在一处悬崖边,伏缨用丘启明交给他的随风转轻功躲过,封无天眼见追回伏缨无望,又怕回去受到袁采撷的报复,因此立刻逃之夭夭。

也许在他逃走之后心有不甘,不甘心袁采撷等人独吞皇陵中的宝贝,又或者担心袁采撷有余暇去搜寻他的下落加以报复,所以便向六扇门举报他们几人盗掘皇陵,等到六扇门对袁采撷进行调查时,让袁采撷等人无暇顾及他封无天的事,他方能在江湖上逍遥快活,不用担心这些人找上门来。

想通了这点,金五门问道:“以六扇门的身份,何以亲自来查这种小案子?委派当地的衙门去查不就行了?”

张晚秋坦然道:“就是因为案子不大,所以六扇门只派了我一个人前来,若是重大案子,六扇门自然会派出更多的人。”

金五门笑道:“看来这倒是个苦差事了。”

张晚秋一副觅得知己的样子道:“谁说不是呢?从京城来到此地,何止千里之遥,只因我在六扇门中没有靠山,所以领了这份苦差事,不过,皇陵被盗乃是大事,我们也不能等闲视之,必须要查清楚,否则如何跟上头交代?”

金五门点头表示理解,皇家对盗掘前朝皇帝一事十分忌讳,常常用到株连的重刑,一方面是杀鸡儆猴,另一方面还要震慑其他胆敢盗挖皇陵之人,他们既然敢盗掘前朝皇陵,等自己死后,尸骨岂非同样也难以安稳?

张晚秋见金五门对自己的防备渐渐放下,他忽然对金五门拱手道:“我们六扇门和贵帮多有来往,我也听同僚们提起过,刚才对金帮主有所不敬,还请金帮主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在下不过因为被下放般任命到这里办案,心中不痛快罢了,并无他意。”

金五门问道:“你可知道此次盗掘皇陵的为首之人是谁?”

张晚秋道:“听举报人说,曾是当年为祸一方的风流娘娘袁采撷,不知道是也不是。”

金五门道:“不错,看来那封无天还是什么都告诉你了,的确是袁采撷伙同寒冰剑冯秀春、大漠飞鹰苍无涯等人,还有一些小喽且不去说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张晚秋听他知晓得如此清楚,忽然福至心灵,对金五门再躬身行礼道:“小人的荣华全靠金帮主指点,偿若金帮主能让我了破了此案,在下永远感念金帮主之恩。”

金五门笑道:“你倒机灵,看在你跟我所言的都是实话的份上,我就跟你说了吧,那晚在山上被炸死的苍无涯就是盗掘坟墓的嫌犯之一,除了他之外,主谋袁采撷和寒冰剑冯秀春两人俱已毙命。”

张晚秋讶然道:“都已毙命?那袁采撷据说武功十分高强,寒冰剑冯秀春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想来武功也不会太差,不知是谁将他们杀死的呢?”

金五门道:“具体得我就不跟你说了,总之,盗掘皇陵的人已死,这案子岂非已经了结了?唯一的麻烦就是那个已经被挖出来的盗洞,这个也好办,待会我让雷公堂拿出几枚霹雳雷火丹出来,将盗洞炸了,那就一了百了,你也好回去结案了。”

张晚秋脸上露出有喜有忧的表情,同时还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金五门知道他想问什么,却故作不知地问道:“咦,我已经告诉了张大人这些事情,张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张晚秋尴尬地说道:“可是我这么回去也是空口无凭,六扇门的人哪个不是精明得厉害,除了那苍无涯被炸毁的尸首外,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又怎么跟上头交代?”

金五门道:“你怎么跟上头交代,难道还要我来教你么?”

张晚秋终于体会到丐帮帮主的厉害,不动声色间就化被动于主动,他说道:“金帮主不要耍在下了,既然金帮主得知罪首袁采撷和从犯冯秀春已死,可否告知在下两人尸首的所在,在下感激不尽。”

金五门道:“你们六扇门对我们丐帮的感激还少了?最终也没见有个什么感激的结果出来,咱们丑话先说明,张大人准备怎么感激我呢?”

张晚秋问道:“不知金帮主想要什么感激呢?”

金五门道:“雷公堂的公孙轰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我将尸首交给张大人之后,张大人速速离去,别再来搅扰我这位朋友,此后也不得来烦扰他,如何?”

张晚秋想不到金五门这么好说话,而且并非什么告知他尸首的位置,反而直接将尸首交给他,他又惊又喜道:“我和雷公堂的公孙堂主无冤无仇,找他不过是因为办案之事,既然案子已经了结了,我还找他干什么呢?”

金五门问道:“案子已经了结了?”

张晚秋断然道:“已经了结了,有了这个功劳,在下在京城怕也能得到升迁,恐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到乾州来了,更何况金帮主何等身份地位,在下以后还要仰仗丐帮的兄弟,又怎敢得罪贵帮?更不敢言而无信了。”

金五门道:“有张大人一句话就行了,还请张大人让外面那些衙役先离去,否则被他们看到不该看的,也不好。”

张晚秋欣然去办,让门外街口等候的十多名差役全都先回去,他惊异于金五门人在公孙家的院子里,又怎会知道他带了人来。殊不知丐帮自然有人负责盯梢附近的动静,并早将张晚秋带了多少人来提前告知了他。

回来后,金五门也已经安排好了一架马车,马车车厢帏布低垂,看不到车厢中的情形,金五门对张晚秋道:“那袁采撷以及冯秀春的尸首就在马车上,张大人自然不用我多解释什么了吧。”

张晚秋道:“是是是,我将二人的尸首拉到衙门,等将手续完结,我也好拿着回京,金帮主,你帮了在下这个大忙,以后到了京城,千万要来找在下好好喝一杯。”

金五门哈哈笑道:“要得要得,张大人和想好了怎么力战袁采撷以及寒冰剑,最后拼命将盗掘皇陵之人杀死的经过?”

张晚秋脸色一转道:“这两人以及苍无涯等负隅顽抗,我和乾州的差役秉承着誓死保护皇陵的责任,浴血奋战,苦战了三百余招,终于将他们杀死。”

金五门笑道:“别的不说,单凭阁下能够力战袁采撷的本事,也足以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了。”

张晚秋听出他话中讥讽的含义,猛然醒悟,六扇门中都是常和江湖中打交道的老油条,这袁采撷在江湖中的身份地位以及武功威望,他们自然了熟于心,自己几斤几两,这些人也都清清楚楚,自己绝非是袁采撷的对手,什么苦战三百回合,牛皮一吹便破,他心头思索如何圆谎,又能表现出自己不畏他们的胆量,一时说不出话来。

金五门提示道:“不能力敌便当智取,说不定是张大人提前得知了消息,用毒加以对付,最终将这些恶贼斩杀于皇陵之外……”

张晚秋喜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多谢金帮主提点,对了,那盗洞,还请金帮主去炸了,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对了,金帮主不会也觊觎皇陵中的宝贝吧?”

金五门不悦地说道:“张大人当我是什么人了?”

张晚秋连忙赔罪:“失言失言,金帮主,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有机会京城再见了!”

看着张晚秋架着马车兴奋地离去,金五门一举解决了袁采撷和冯秀春尸首的问题和雷公堂公孙家会牵扯到的官司问题,金五门对自己的处理手段十分满意,他转过身来,看到项去邪和伏缨两人从后院走出。

金五门道:“你们也不用担心了,这张晚秋会立即回京城邀功,再无暇过问你们的事。”

项去邪道:“我俩在后面听到了金帮主和那姓张的鹰爪孙的说话,那盗洞毕竟我们熟悉,就由我们去将其炸掉,好一了百了。”

金五门道:“那好,你们小心点,注意好分寸,别将皇陵也炸塌了,惹出更多的麻烦。”

项去邪道:“这点金帮主可以放心,若是皇陵这么容易被炸塌,那袁采撷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金五门点了点头道:“如今袁采撷已死,你们的大仇已报,也不用担心别人威胁到你们的性命,不知你们还要不要跟我到兰州一行。”

项去邪感到就这么直接地过河拆桥未免有些无情,他扭头看着伏缨,让他来决定,毕竟小孩子的决定无人会真个责怪。

伏缨断然道:“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事,金帮主,多谢这几日你对我们的照顾,也愿你在兰州一切顺利。”

金五门道:“也好,毕竟兰州那边乱成一团,你们跟着过去我也放不开手脚,咱们……再会了。”

项去邪拿着五枚霹雳雷火丹,其他的都交给金五门,他见过霹雳雷火丹的威力,算定五枚霹雳雷火丹足够用了,接着几人洒泪而别。

第一百零四章 恩师遗物

是夜,乾州百姓都沉浸在睡梦当中,一声震天巨响将整座州城的百姓都给惊醒,很多人都不知道响声从何而来,有的人说那是一声响雷,更有的人绘声绘色地说北方的天空忽然冒出一阵红光,那不是响雷,而是神龙的吼叫声云云。

这声巨响,自然是项去邪和伏缨将盗洞炸塌的声音,两人都没想到声音会这么响,都吓了一大跳。

等看到响声过后,整个盗洞完全淹没在一堆石块当中,两人也都放下了心事。

为了防止附近的官兵前来查看怎么回事,两人炸塌了盗洞后,就连忙逃离了梁山,向西行去。

趁着夜色,两人急急走了数十里地,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在梁山上所经历的一切,在盗洞被炸塌的那一刻,两人都感到彻底告一段落。

对伏缨来说,范萦怀的死,也将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总算自己给他报了血仇,否则他心中将更不安宁。

项去邪看看天色,对伏缨说道:“今后你打算去哪里为生?”

伏缨道:“师父临死前告诉我他有一本书放在了我外公那里,我去拿了便走,师父死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以后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反正我有的是钱,可以住最好的客栈。”

项去邪看着小小年纪的伏缨,听他说着四海为家的想法,心中颇感凄凉,他问道:“你是孤儿么?你爹娘呢?”

伏缨老气横秋地说道:“我不是孤儿,却和孤儿差不多,娘死了,爹又去了后娘,后娘对我不好,却又给爹生了个弟弟,现在爹十分喜欢后娘和我那个弟弟,我留在家里,怕只会给他们添堵,也让我觉得不自在,他们将我送到陆家村外公那里,恐怕就是不想我回家,既然如此,我还会去干什么?我在陆家村遇到的师父,现在师父不在了,我也不会留在那里,我拿了师父留给我的书就走。”

项去邪感慨道:“看来你是天生的浪子之命了,在你学会金手门所有的本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走吧,咱们先去取范师弟的遗书再说。”

因为没有了什么紧迫之事,两人行路十分缓慢,在路上,项去邪变卖了一些从皇陵中偷来的宝贝,所得的钱财大都分给了他们遇到的贫苦之人,这些宝贝因为项去邪主持,所以都买了好价钱,只不过架不住他们遇到的贫苦之人多,卖来的钱大部分都分发出去了。

这日两人途径一个镇子,两人买了一身崭新的行头,又在旅店里好好洗了个澡,休息一晚,第二天起床后,两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伏缨感慨道:“怪不得咱们金手门如此重要,你看看咱们给那些穷人发钱的时候,他们开心的样子,唉,我想我永远都忘不了。”

项去邪道:“这就是金手门的人一直受人尊重的原因,否则只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小贼,咱们所做的事,已经是很温和的了。”

伏缨问道:“温和的?什么意思?”

项去邪道:“咱们只不过是偷富济贫,还有一部分人不屑为之,而是只做惩恶之事,他们见到不平之事,或者听到哪里有恶人,便会赶过去将恶人杀掉,这种方法就比较极端了。”

伏缨却欣羡地说道:“偿若我有了很高的武功,也要去做这样的事,将所有的恶人都杀光!”

项去邪叹道:“这世上好人和坏人本就难说得很,一个人在你眼中看来是坏人,或者在有的人眼中却是好人,偿若你没有这个分辨的本领,杀错了好人怎么办?所以金手门中还有一条规矩,不知道范师弟有没有教过你,若不是你在受到了生死威胁时,千万不能杀人。”

伏缨道:“杀错了好人,我给他赔命便是。”

项去邪道:“可是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让这个世上少了两个好人罢了。”

伏缨想了想,颓然道:“若是不能杀恶人,那我们还学武功和剑法干什么?”

项去邪道:“学习武功,一是为了有事时能够自保,二是真若是遇到当场行凶之人也能制止,只不过未必非要取人性命罢了,咱们去别人家偷东西,本来已经有损阴德,因为很多有钱人未必是坏人,很多穷人,也未必是好人,若是哪一天,咱们偷到一个武功高强的好人家中,对他们来说,咱们就是坏人,他们要杀咱们也是咱们罪有应得,可是咱们岂能甘愿赴死?心同此心,理同此理,只要想想咱们自己,就知道咱们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能动杀心。”

伏缨受教:“是。”

项去邪接着说道:“这个镇子虽然不大,但我看街角有件杂货铺,你去买些铁锁回来,我先教你开锁的一些技巧。”

两人在镇上待了一天后继续赶路,项去邪在路途中不断教伏缨金手门的本事,做人的道理,以及江湖上的一些规矩。

来到陆家村的时候,天色已晚,伏缨来到陆老先生家门外,准备拿了书就走,他敲了敲门,心中则在思考着如何跟陆老先生说明自己此后的去向,同时他感到,世上对他好的人里,除了范萦怀,项去邪,和他爹伏风外,就数这位陆老先生了,原本陆老先生家中还有老仆,可自从范萦怀到来再离去后,陆老先生便孤零零地生活在这里。

如今还不知道他另请了别的仆人没有。

唉,干脆什么都不说,半夜拿了书悄悄溜走便是。

项去邪在不远处等着他,伏缨敲了门后等了一会,大门打开,却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妇人,伏缨愕然问道:“陆老先生呢?”

这妇人似乎被打扰了好梦,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陆老先生?我不知道!你找错地方了吧!”

说着,这妇人就要关门。

伏缨连忙挡着门问道:“陆老先生就是这里的主人,你又是谁?”

这妇人道:“这里的主人就是姑奶奶我,都跟你说了,这里没有叫陆老先生的。”

妇人在和他争执时,院内又走过来一个看起来颇为老实的男子,他听到伏缨提起陆老先生,连忙解释道:“啊,你说的定是原来在这里住过的老人吧,他将这宅子卖给了我们,已经搬走了。”

伏缨心中立刻担忧起来,他问道:“不知道陆老先生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实男子说道:“听说他搬到了什么伏家村,去和他女儿一起住去了。”

伏缨道:“多谢相告,打扰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慢慢走开,身后是关门的声音,以及那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老实男子的劝说:小点声,人家还没走远。

妇人则说道:“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孩子,你可真够胆小的……”

伏缨心中一阵失落,他原本还有着去跟父亲道别的想法,如今连一点这个念头都没有了,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师父范萦怀在他房间床底下留给他的书还在不在。

偿若书要丢了,自己该去哪里去找呢?

项去邪见他连门都没进便回来,忍不住问道:“怎么?”

伏缨跟他说了陆老先生搬走的事,接着他说道:“师伯,你再等我一会,我进去看看那本书还在不在。”

以伏缨此刻的本事,进入这种寻常的宅院,犹如闲庭信步,项去邪连小心点三个字都懒得说了。

伏缨等那妇人和老实男人两人入睡后,轻轻跃进院子,凭借着他对陆老先生这个宅院的熟悉,他很快找到了范萦怀化身为仆人时所居住的屋子,伏缨悄悄走了进去,喜幸因为这里是下人的房间,所以新主人并没有常常光顾这间屋子,这间屋里的各种摆设大都和原来一样。

想着床底不知有没有师父留下的遗物,伏缨心中忐忑不安,他平复了心情,终于人向床底摸去,但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伏缨运用耳力,听到新主人正在寝房里呼呼大睡,他打着火折子向床底一照,登时心都凉了。

只见床底光溜溜的,干净得很,什么都没有,别说什么书了。

难道范萦怀将书在床底掘坑埋着,还是新搬来的主人发现了这本书给拿走了?亦或是陆老先生搬走之前发现了这本书,而带去了陆家村?

伏缨大失所望之余,竟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做。

他吹熄了火折子,正准备去其他屋子找找看,有没有被这对新主人将书拿走放在了别处,他刚要离开,忽然想起范萦怀曾教他一些藏东西的技巧。

想到这里,伏缨再次来到床边,他伸手去摸,只不过这次不是摸床底的地上,而是去摸床板下有没有东西。

不出他所料,在床下贴着床板,用竹签托着一本书,伏缨小心翼翼地将书取下放在怀中。

得手后,他毫不停留,更不去打这户人家财物的注意,直接离开了这里。

不远处项去邪还在等着他,伏缨冲他点了点头,项去邪便知道他已经得手,两人立即离开了这里。

当天晚上,两人来到附近的镇上住了店,在房间中幽暗的灯光下,伏缨将书取出来,就着灯光照着看。

书封面上写着《金手诀》三个字,这是金手门的秘笈,确系范萦怀留给伏缨的遗物无疑。

第一百零五章 江湖大事

靠着范萦怀留给他的秘笈,以及项去邪陪伴和教导,伏缨金手门的各种技巧进步极快,他四海为家,每日居住在各地最大的客栈,有当地声名狼藉的大户人家为他付账,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两人也早将皇陵中偷来的宝物卖掉,接济了很多穷人,只有那本天书,那盒丹药,以及秦王宝剑没有卖掉,伏缨见项去邪虽然被逐出了金手门,但所得钱物,也依旧按照金手门的规矩捐给穷人七成,自己留下三成以供自己花销,伏缨身受感动之余,对自己的要求更为严苛,他捐出去的财物至少占到八成,有时甚至捐出去九成。

项去邪经常劝他,按照金手门规定的捐出去七成就行了,毕竟干这一行十分凶险,要给自己存够钱,万一出了事,还能保障生活。但伏缨依旧我行我素,他反而对项去邪道,我会打猎,会做饭,就算以后遇到了意外,自己也饿不死,钱留得多了还是个负担。项去邪见劝他没用,渐渐地也不再相劝。

时间一晃数年过去了,伏缨已从当初的懵懂孩童,成长为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

在这期间,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大事就是丐帮帮主金五门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一位丐帮的黄衣派弟子汪九成,汪九成重塑丐帮风气,力挽即将分化为两派的丐帮的狂潮,以雷霆手段,传谕普天下的弟子,共同遵守丐帮行侠仗义的原则,严惩那些和江湖道义背道而驰的弟子,很快,丐帮的声威渐渐恢复。

当然,虽然汪九成是一位极具才能的英雄人物,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丐帮的顽疾也不是一日之间形成的,自然也不可能一日便能化解。

汪九成的策略虽然正确,却因为矫枉过正,且时日短暂,造成很多人心下不服气,丐帮黄衣派和青衣派打了不知道多少场架,不过因为汪九成坚定地站在黄衣派的立场,所以每次都已青衣派失败告终,最终青衣派的势力越来越少,很多丐帮弟子都认清了形势,转而成为黄衣派的人。

在黄衣派和青衣派的斗争中,郭百结曾失手杀过一个青衣派的元老,虽然他此举得到了汪九成的默许和金五门的暗暗支持,但杀害帮中元老级的人物毕竟罪衍太重,他自愿接受驱逐出帮的决定,竟连一点辩解都没有。

汪九成出头挽留他,但郭百结却道:“丐帮好不容易树立的规矩,不能因我一人而毁,汪帮主,你是个雄才大略之人,定能带领丐帮走向中兴,我郭百结一人的荣辱算得了什么,就算我离开了丐帮,也绝不会去做为非作歹之事,汪帮主尽管放心便是。”

郭百结被逐出帮,给丐帮其他心存侥幸之人提了醒,就算和帮主以及前任帮主关系很好,只要违反了帮规,一样要受到惩罚,绝无人情可讲,如此一来,丐帮上下无不言行律己,为非作歹的恶丐骤少,行侠仗义的弟子渐多,一时风气大改。

第二件大事则是苏州忽然出现一位名为慕容寒山的年轻剑客,四处挑战习剑之人,就连华山掌门岳峰都败在他的手里,因而含恨卸任掌门之位,潜心练剑,企图再雪前耻,而慕容寒山击败岳峰时,不过十七岁。

此事立刻哄传江湖,年轻一辈学武之人,无不将其视为榜样,原本习练其他兵器的,也因为慕容寒山而转为练剑。

伏缨也是其中一人,好在十岁那年,项去邪依言教了他飞雪剑法,剑法虽是极好的剑法,伏缨却总觉得这不是武林中绝顶的剑法,时至今日,伏缨练剑已经练了三年多了,但他却感到即便再这么练下去,练上十年二十年,也绝非慕容寒山的对手,心中不免感到十分沮丧。

这日,两人在酒楼中吃饭,耳中所听,不是慕容寒山又打败了谁谁谁,就是慕容寒山用多少招打败了成名剑客,总之,酒楼茶馆,江湖中人所谈论的,全都是这名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天才剑客。

伏缨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慕容寒山比他大不了几岁,竟然能惹起这么大的轰动。

饭后回到旅馆,项去邪看出伏缨的不快,对他开导道:“你很羡慕慕容寒山么?”

伏缨道:“谁不羡慕他?他年纪轻轻,剑法已经这么厉害。”

项去邪摇了摇头:“我就不羡慕他,我听人说,他从开始练剑到现在,除了吃饭睡觉外,什么都不做,只练剑,一连练了十多年,才有如今的成就,你想达到他这种程度,只要有毅力,不出十年,也能到他这种水平。”

伏缨说道:“像他这样练剑,我也能够做到,只不过我只会一套飞雪剑法,练来练去,也不过练得更熟悉一点而已,怎能达到他这种水平?”

项去邪叹道:“你以为慕容寒山习练的剑法就很厉害?”

伏缨点头肯定地说道:“这个自然,若不是剑法厉害,他怎能打败这么多的高手。”

项去邪摇了摇头,对伏缨说道:“不是他的剑法比其他剑法厉害,就算让慕容寒山只用一套少林长剑,也一样能击败江湖上大部分的成名剑客,慕容寒山的厉害,在于他运剑的娴熟和对剑的把握,剑在他手中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就算什么剑法都不用,只要何人比斗时,他能找到对方剑法的破绽,然后能在合适的时机出剑,就能一击制敌。”

伏缨有些不信:“若是这样,那他这么多年都在练什么?乱劈乱砍么?”

项去邪笑道:“当然不是,他练剑法,练得是剑意,而不是花架子,否则剑法再繁复,又有什么用?你只要想想,除了慕容寒山外,其他一个练熟了剑法的人,能是根本不用剑,甚至是空手的武功高手,比如丐帮前帮主金五门的对手么?”

伏缨还是没有听明白。

项去邪又问道:“你已经练了飞雪剑三年多,现在你拿着剑去跟空手的金五门相斗,你能斗得过他么?”

伏缨摇了摇头:“当然不能。”

项去邪道:“照啊,人家金五门连剑都不用,就能击败你,还谈什么剑法精妙不精妙呢?”

伏缨心中如同被人猛地打了一拳,他跳了起来,口中说道:“我明白了,不管什么剑法,只要勤奋练下去,就能练出个结果来。”

项去邪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以前我听说过少林寺中有根本不会武功的杂役僧,因为偶然的机缘巧合得到了上乘内力,何人打架时,别人用了几套武功,都没有打过他,要知道,武功的高地,不仅在于你会什么精妙绝伦的招式,看要看内力,经验,对武功剑法等的理解,甚至胆量,心情,环境都能决定胜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对武功的认识,你以为慕容寒山是吃饱了撑的,到处去和人比剑?他一来是为了证明自己,二来也是想要从和别人的打斗中汲取经验,学习到别人剑法中的优点,并为己所用。”

伏缨听得眼睛亮了起来,他说道:“我也要好好练剑,嘿,我就不信我没有他那样的毅力。”

项去邪问道:“你若是只练剑的话,那金手门的职责由谁去做呢?”

伏缨闻言又颓然起来,他说道:“我又要偷富济贫,又要练剑,看来是永远也练不到绝顶高手的地步了。”

项去邪道:“然则你为什么要练到绝顶高手那种地步呢?”

伏缨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武功练到天下第一,自然威风啊,大家都羡慕啊,走到哪里都受人尊重吧?”

项去邪摇了摇头:“慕容寒山就算练到武功天下第一,他的目的也不是这些,只怕他还会后悔有这样的名声。”

伏缨当然不相信,他反问道:“为什么?”

项去邪道:“像慕容寒山这种人,这么勤奋地练剑就是因为他喜欢剑,希望达到这样的高度,他绝不会停止,因此等到他挑战了全天下的高手后,他还会继续练剑,可是天下习武练剑之人,大部分都觉得自己很厉害,想要证明这一点,就会不断有人上门挑战慕容寒山,因为他成了一个标志,一个快速成名的机会,你想想,他们不用去到处找人比试,只要打败慕容寒山就能证明自己的剑法更高明,那慕容寒山还不得被烦死?他拿还有安静练剑的时候?”

伏缨倒没有想这么长远,他说道:“找你这么说,有钱人还有愁钱花不完的时候,我不管,我要练剑!”

项去邪道:“练剑是好事,我不阻拦你,只要你能坚持得下去,我听说慕容寒山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练剑,你若是能够做到,我相信总有一天,你的剑法也会练得像他这么厉害。”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伏缨在城郊租了一个带院子的屋子,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和照例去大户人家偷东西外,其他时间都用在习练内功轻功和剑法上,果然,在他满腔热血的激励下,他的剑法有了长足的长进。

第一百零六章 飞雪流萤

总在一个地方偷东西,毕竟时间长了容易露出马脚,而且当地富户接连被盗,到处都在议论此地来了大盗飞贼,官府也接到了数起报案,查探得很紧,伏缨和项去邪只能离开这里,到另外一个城镇去住。

就这么过了三个月,眼看已快到过年,伏缨这一日终于抵受不住练剑的辛苦,对项去邪道:“我看我的确不是练成天下第一剑法的料子,因为我已经练得快吐了,再这么不要命地练下去,我感到非但不会有多大的进步,恐怕还会有不少的坏处。”

项去邪似乎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一日,不过他却不揭破,反而问道:“练剑怎会有什么坏处?若有坏处,那慕容寒山又怎么练到这么高明的剑法的?”

伏缨叹道:“这小子一定不是人,是生来就为了练剑的怪物,而且他也不用在练剑之余,还要去偷东西,我练了这三天,若说太辛苦倒也不见得,只不过什么都不敢,每天练个不休,脑子里什么都不能去想,空空如也,光是那种寂寞,我就受不了,我怕我再练一段时间就会发疯。”

项去邪笑道:“你小子吃不了苦,就给自己找借口,不过你有一点说得不错,慕容寒山肯定有别于常人,否则武林中练剑之辈何止千千万万,为何只有他能练到这种成就呢?”

伏缨道:“我且不去管他,此后我还会每日坚持练剑,但绝不会这么拼了老命无时不刻地去练了。”

项去邪道:“是啊,有的人天生是练剑的,有的人天生是偷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你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就别羡慕别人了,干好自己的事是真,练剑人中能出个向慕容寒山这样的佼佼者,天下贼盗中,也必然会出一个伏缨,成为盗王之王!”

这段话让伏缨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慕容寒山剑法高超,是因为他勤修苦练,和可能有的天分,自己是金手门唯一的传人,就不能羡慕别的行当里的高手,此后若是出了个刀法第一的人,难道自己又要去练刀么?出个棍法高明的人,自己又要去练棍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自己非要在偷盗方面有一番作为不可。

随着年岁渐长,伏缨已经将范萦怀留给他的那本金手诀学得滚瓜烂熟,里面全都是关于偷盗方面的技巧,唯有最后一页写着“戒贪”二字。

和别的人不同,金手门的人比别人更容易得到金银财富和各种世间珍宝,这些东西对人来说有着天生的吸引力,若是迷恋这些东西,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就会渐渐违背了金手门的规矩。

项去邪也将金手门中能教给伏缨的本事都教给了他,还教了他不少在江湖上处事的规矩,以及如何变卖值钱的东西,如何分辨出那些人是真正需要帮助的贫苦人,不至于在这些事上事倍功半。

伏缨学得也很用心,诚如范萦怀所言,伏缨实是做这份差事的天才。

在伏缨十五岁那年,项去邪对伏缨道:“行了,就算你师父在世,他所能教给你的,也就是这些本事,我对你的承诺总算是完成了,伏缨,此后要靠你一人行走江湖,千万要注意一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我们不能有失误,有失误,就意味着暴露,意味着麻烦,意味着性命的危险,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哪怕遇到再有钱的不义之人的财富,都不要去动,千万切记。”

这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两人头天晚上刚在一户人家得手大笔的银票,此刻正在客栈里休息,项去邪突然说出这么一席话,让伏缨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来,他和项去邪一直在一起,除了项去邪答应的教他金手门的本事外,他也早已习惯了随他在江湖上行走,如今项去邪话中之意,显然就要和他分别了。

伏缨结结巴巴地问道:“师伯,你你这是要离开我了么?”

项去邪道:“你是个好孩子,定然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金手门的传人,而且金手门的本事你已经全都学会了,当然要自己出手去做,咱们金手门为何每代只有一个传人?那就是要做独行侠啊,小鹰不能总在老鹰的庇护下生存,总要脱离老鹰的羽翼,学会独自翱翔。”

伏缨心中顿时感到空荡荡的,他睡意全无,人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项去邪,眼中充满了不舍,他喉头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项去邪安慰道:“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放开手脚,伏缨,要知道以后在江湖上闯荡,你本人可以出名,就像你师父范萦怀当年侠名远播,人称飞天大盗那样,但金手门三个字,除了你的传人之外,你不可告诉别人,这是金手门的规矩,你可知道?”

伏缨含泪点了点头:“知道。”

项去邪道:“我相信你能做出一番傲人的成就,你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保护好自己,每次得手的钱财,给自己多留一点,我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若能听到你的名字,也会感到欣慰。”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连独来独往的项去邪,在要和伏缨分别时,也感到难过,但他却不得不离开。

他不走,伏缨就永远不能长大。

伏缨终于哭了出来,离家以来,他所能接触的对他好的人,最终都要一一地离开他,范萦怀去世,照顾过他的金手门退隐江湖,如今这位陪伴自己多年,比自己师父照顾自己还要久的师伯也要离开了。

项去邪没有去劝伏缨别哭,临别时的伤心乃是人之常情,硬要他克制,则有些不近人情了,何况他也知道,在伏缨痛哭的时候,越劝他他反而会哭得更厉害,不去劝他,他哭一会自然也就停了。

果然,伏缨见项去邪不来劝他不哭,心中分了神,难过之情渐渐收止,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金票和银票递给项去邪道:“师伯,师侄没有别的能给师伯的,这是咱们这几年偷富济贫后我攒下来的一些钱,师伯拿去花吧。”

项去邪断然拒绝:“你师伯我不是老得不能动了,怎会要你孩子家的钱?师伯随便走到哪里,也不会愁这些事,对了,临别在即,师伯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把秦王宝剑和这枚丹药便留给你吧,师伯老了,和人打打杀杀的日子也过去了,秦王宝剑再好,放在我身上也和寻常铁剑没有分别,这颗丹药我也让一些郎中看过,内含各种珍贵药材,的确是理气疗伤的圣物,你拿着,万一在修练内功时出了什么岔子,或者受了什么内伤,这颗丹药也能保命。”

伏缨感到这两样东西太过贵重,不肯接受,尤其是那把秦王宝剑,更是项去邪从神王墓穴中用性命换来的。

项去邪道:“这是师伯送你的,你必须拿着,否则你就是没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

见项去邪说得严重,伏缨只能含泪接过,他问道:“师伯,你以后会去什么地方,师侄有时间也好去探望探望师伯。”

项去邪道:“我好不容易脱离你这个小子的纠缠,自然是海阔凭鱼跃,四处游山玩水潇洒去也,咱们金手门的人不会总待在一个地方的,以后你好好的,就是对师伯的孝顺了,来,别哭了,仔细看看这把剑吧,你小子天天贼眼盯着这把剑不放,我难道看不出来么?”

伏缨的脸立刻红了,他对这把剑的确有艳羡之心,只不过这是师伯之物,自己只能饱饱眼福而已,如今项去邪竟大方地送给了自己,尽管在临别的悲痛中,伏缨看着这把剑,依旧感到一丝惊喜。

秦王宝剑不愧是一把千年好剑,剑身抽出,能看到剑刃上流动的反光,剑刃经历这么多的使用,竟然没有一点缺口或破损,足见这把剑的硬度,唯一不足的,就是剑鞘朴素了些。

伏缨抽出剑来,在房间中耍了几招飞雪剑,感到这把剑轻重合手,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最理想的一把剑,他持剑在手,兴奋地脸色发红,他对项去邪道:“师伯,我要给这把剑改个名字,行不行?总叫秦王宝剑,让别人一听就知道是盗墓得来的。”

项去邪道:“这把剑是你的剑了,你想改什么名字就改什么名字,有何不可?”

伏缨道:“改什么名字好呢?让我想想。”

项去邪看着他好像一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心中涌起了怜爱之情。

忽听伏缨说道:“飞雪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叫做飞雪流萤,这把剑就要流萤剑好了!”

项去邪笑道:“流萤剑?好名字!和你伏缨这个名字也相得益彰。”

伏缨拿着剑,脸上像是散发着异样的神采,有了这把流萤剑在手,伏缨心中充满了自信,似乎就算慕容寒山在眼前,自己也有信心跟他过两招。

在得到宝剑的喜悦兴奋和离别的伤心难过中,项去邪终于走了。

天地悠悠,伏缨顿时感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之感。

而且以后都要自己去面对这种孤独了。6

第一百零七章 幡然醒悟

项去邪离去后,伏缨干什么事都感觉提不起兴趣,修炼内力提不起兴趣,锻炼轻功和剑法,也一样提不起兴趣,只觉得懒洋洋得什么都不想做。

除了不想练功外,项去邪的离去就像少了一个监督自己的人,或者自己做了这一切给人看的那个人,就连金手门的责任,去偷那些为富不仁之人家中的财物捐给穷人的事,项去邪也不断给自己找理由推迟去做。

除了每日不得不习练的内力和轻功各一个时辰外,伏缨就是待在客栈里,偶尔出去吃顿饭,其他时间就在感伤过往,一个人独处更容易胡思乱想,伏缨甚至想到,自己做这一切为的是什么?

真是为了偷富济贫么?偷富济贫又为的是什么?

每日辛苦从富人那里偷来财物分给穷人,但似乎也并未见到什么改观,富人依旧是富人,穷人依然是穷人,这世上无穷无尽的穷人,穷自己一生,又能帮助多少人呢?

这个问题延伸下来,那就是自己练功又为的什么,金手门的规矩,不能无事生非,和人争强斗胜,那么习武的意义也不大了,再往深了想,自己活着为的又是什么?是为了成为金手门的传人进而帮助别人而活么?

世人经常讲究积阴德,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只不过是弱者自我安慰的言语罢了,只看自己的师父范萦怀,他一声恪守金手门行善之举,到头来又落到什么下场了?还不是被恶人袁采撷给害死了?

袁采撷是恶有恶报,那么师父又算什么呢?

自己的结局又是什么?

偿若不能求仁得仁,那么这一切究竟为的又是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伏缨强烈地想家起来,这个家是由他父亲伏风和他去世的母亲组成的温暖的家,恍惚中他们都在家里等着他,等着自己这个在外流浪的孩子。

但瞬息过后,伏缨就知道,母亲不在了,师父不在了,父亲已经续弦,还有了后娘的孩子,那里已经不是自己的家,回去,只不过给他们添麻烦,给自己添堵罢了。

未来何去何从?

伏缨就这么一个人在客栈里待了许多天,每日去想这些究极的问题,以他的智慧,自然想不出什么答案来。

客栈的上等房,房钱算得十分高昂,可是伏缨身上有的是钱,他根本不在乎能够住多久,就算真的钱不够了,晚上出去一趟,大笔的银钱也就来了。

住上等房的好处就是,吃饭都有人送过来,只不过伏缨越来越没食欲,人在数日之间也饿瘦了不少,以至于到后来,他跟送饭的伙计说道:“这几日我胃口不好,暂时不用送饭了。”

店伙计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伏缨见店伙计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却做着伺候人的苦差事,心生怜悯,赏给了他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已非少数,店伙计平白得了银子,喜不自胜,对伏缨连连道谢。

伏缨道:“不过一两银子罢了,有什么好谢的?”

店伙计道:“我在这里做短工,就是为了攒工钱给娘看病,可是娘却省着不去看大夫,不去买汤药,却将钱都给我存起来,让我以后有钱娶媳妇,我一月工钱不过两贯钱,这一两银子相当于十贯铜钱,顶我五个月的工钱,娘知道我遇到了你这个大恩人,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伏缨经历虽然艰辛波折,但毕竟没有过像店伙计这样的负担,他为了他娘做苦工,他娘忍着病痛,将钱存起来,这种母慈子孝的事,伏缨从未经历过,他听店伙计说得平淡,可见店伙计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而自己却异常感动,他问道:“你娘得了什么病?看病需要多少钱?”

店伙计道:“我娘腰不好,得经常吃药才行,又不能干重活,大夫说必须静养调理,还要天天服药,要连吃上半年的药才成,每日的药钱就要一贯铜钱,可是她哪里舍得,非但不肯服药,反而为了挣钱养家,还是每日做些针线活,我家中还有个妹子,她尚未成年,我爹在外面做木工,很久才回家一趟,家里没有多少积蓄,否则我娘何用如此辛苦?”

伏缨点了点头道:“一天一贯钱的汤药,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半年就是十八两银子,你一个月的工钱,不过只够你母亲两天的汤药钱,唉,怪不得怪不得。”

店伙计问道:“恩人,怪不得什么?”

伏缨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还有,你不用叫我恩人,对了,你娶媳妇需要多少钱?”

店伙计道:“那要看娶什么样的媳妇了,我们那里,若是娶到门当户对的穷人家的媳妇,至少需要二十两银子才行,什么见面礼,聘礼,酒席,改口费,置办衣服首饰等等,最少要这个数,那还是在自己家里办,我家里穷,怕别人看不起,总要修整修整屋子,刷刷墙,二十两银子未必够,若是自己起一间大屋,则花费更多,没有三四十两银子,就别提新房新婚之事。”

伏缨算了算,说道:“照这么说,你家中娘亲看病和娶妻,少数也得五六十两银子才能办得妥当了?”

店伙计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伏缨道:“既然需要这么多钱,你在这里做着一个月两贯铜钱的差事,何年何月才能娶上媳妇?”

店伙计道:“我在这只是做短工,为的就是随时能够回家照顾娘,若是长工,或者在其他地方一个月能够拿到五贯钱,一年下来能到手五六两银子,再加上爹娘帮衬,要不了几年我就有钱娶妻和给娘看病了。”

伏缨叹道:“可是你娘的病又岂能等得?”

店伙计道:“等不得也没办法呀,大夫说了,我娘的病越早治越容易痊愈,拖得越久,越难根治,我恨不能去卖身……”

伏缨道:“如果我给了你足够的银子,你还在这里做伙计么?”

店伙计道:“当然不会,娘的病若能治好,我也能放心地跟着爹去干木匠活,怎么都比在这里挣得多。”

伏缨笑道:“小子,你今日遇到了我,算你走运,只可惜我就少了一个你这么能说会道会伺候的伙计了。”

店伙计有些难以置信,他身子甚至感到有些发软,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恩人,哦不,你……你说什么?”

伏缨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看了看面额,递给店伙计道:“这是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小子,便宜你了,多余的银钱你多给你娘买些补品,再将你爹娘所住的屋子修葺修葺,总不能你一个人住着新屋,让爹娘住破旧的屋子吧。”

店伙计拿着银票,噗通一声给伏缨跪下磕头,伏缨连忙将他扶起,对他说道:“我见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才帮你,你可千万不能忘本,做那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事。”

店伙计激动得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却连连点头答应,表示自己绝不会做这种事。

伏缨又让他将银票放好,不可让别人知道,以防有坏人见他年纪小,身怀巨资而心生歹意,也不可告诉别人是自己送给他的银票。他伏缨在梁山上遇到的孙老头,可就是血的教训啊。

店伙计自然答应下来。

等到店伙计千恩万谢地离去后,伏缨心中抑郁稍解,练了会功夫,便倒在床上睡去了。

到了傍晚,前来服侍他的人依然是这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店伙计,伏缨忍不住问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回家了么?”

店伙计道:“恩……你给了我钱让我给娘治病,让我娶媳妇,我无以为报,只能多伺候你几日,等你走了,我再走。”

伏缨道:“我明天一早就走,也不需要你来服侍,快快地给我滚回家去,给你娘治病去吧,大夫都说了你娘的病不能拖,你再不会去,我认为你不孝顺,说不定就要将银票要回来了!”

店伙计吓了一跳,心中也知道他劝自己赶紧回家给娘治病是好心,但也担心他真的要回银票,连忙说道:“我这就去跟掌柜说去,我……走了,祝大恩人以后顺顺利利,万事如意……”他说了一大堆恭祝之词,这才真的离去。

伏缨见到他满足的样子,心中不免生出触动,也许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的钱财,而且钱物之于他来得异常容易,所以他从未思考过钱的意义,如今见到自己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一百两银票,竟能改变一个人甚至是一家人的命运,伏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或许才是金手门的目的所在。

以往伏缨不过是只知道偷富济贫,第一次见到穷人喜悦,便有了些动力,可随着这种事做得越来越多,穷人的开心之于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动,他变得麻木,后来都是为了偷富济贫而偷富济贫,没有想及更深的意义,直到今日,和店伙计的一席交谈,这才知道钱之于他们的重要性,而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能吃顿好的,买些漂亮的衣服。

世上有这么多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他们都在顽强地和命运抗争着,自己拥有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又有何理由在这里怨天尤人呢?

第一百零八章 乌云盖雪

伏缨饭也没吃,想到半夜,最终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要好好得生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加潇洒。

师伯项去邪说得没错,自己有这个能力,既然能够对别人好,为何不对自己好一点呢?

翌日一早起床,伏缨感到如同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他决定忘掉那些困扰人心的东西,封存那些伤心的过往,重新开始,不负金手门不负自己。

他忽然觉得肚子很饿,昨晚没吃的饭放在桌子上,他也不想去吃,他想吃的是街上早点铺子里热气腾腾的汤包。

离开客栈结账时,伏缨听到掌柜的在抱怨,客栈中的一位伙计说走就走,店中少了人,他不得不亲自招呼客人,真是倒霉,更令他想不通的是,这个小伙计竟然连半个月的工钱都不要就走了。

伏缨听得暗暗好笑,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有了一百两银票,谁还耐烦跟掌柜的去争一贯铜钱呢?

吃罢早点,伏缨去衣铺买了身新衣服,又去澡堂泡了个澡,洗完澡换上新衣服,一种焕然一新年少得志的感觉油然而生。

虽然伏缨不过十三四岁,但因为常年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皮肤略微黑了点,人也显得成熟许多,看起来就像十六七岁的少年。

但见他精神饱满,器宇轩昂,一身崭新的长衫,腰间挂着一把不太起眼的宝剑,仿佛刚从什么大户人家中走出来的贵介公子,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搭配的,竟然是这把被他命名为流萤剑的秦王宝剑,这把剑虽好,只可惜剑藏于鞘中,而这把剑就如当年发动玄武门事件之前的李世民,会莫若深。

这可不符合伏缨的性子,他既然决定张扬自己,就要有一把能够看起来华丽丽的剑挂在身上,现在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剑鞘,只能等有机会再说。

于此同时,伏缨决定离开这里,既然是重新开始,就要从新的地方开始,在这里,项去邪陪他偷过几乎人家,留在这里,总有种项去邪并没有离去,只是临时去办点事的感觉。

由于项去邪并没有告诉伏缨他要去哪里,伏缨也期待着和师伯在中原有重逢的一日。

一身簇新的衣服,挂着一把绝世名剑,偿若风尘仆仆地步行,不免和他的心性不符,所以伏缨打算去买一匹马代步。

只不过他忘了自己根本就不会骑马而已。

来到马市,繁忙的人群让伏缨有些无所适从,他既然不会骑马,也没见过多少马儿,自然也不懂得如何分辨马的优劣,伏缨怀中有的是银钱,他想要一匹好马,可是他在马市中找了一圈,挑花了眼也没找到一匹满意的。

一名马贩子见到伏缨走来走去,似乎对每一匹马都不甚满意,便主动前来搭讪:“这位任兄,不知想要买一匹什么样的马呢?”

伏缨脱口而出:“当然是本地最好的马了。”

马贩子心中一动,知道遇上了财主,故意哈哈大笑道:“最好的马当然也要最高的价钱,不知兄台能不能出得起银子呢?”

伏缨随口答道:“钱不成问题,只要我能看得上眼。”

马贩子道:“偿若真是钱不成问题,那可真是巧了,你遇到我真是运气,因为我那里正有一匹日行千里的好马,只可惜价钱太高,一直没有遇到真主人。”

伏缨随着项去邪久经江湖之事,对此人的言语只信三分,他绝不相信自己在马市随便遇到一个人就能拿出本地最好的马,他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哦,不知马在哪里?”

马贩子见伏缨态度有所转变,心知他没有尽信,便信誓旦旦地说道:“马就在我家中,我家离这里不过两三里地,兄台若有心,不妨陪我过去一看便知。”

项去邪再跟伏缨讲江湖上的道理时,曾对他说过,不管什么行当,凡是主动前来搭讪的,定然拿不出最好的货,因为此人手中偿若有最好的货,定然不愁卖,有钱人多的是,偿若有真正的好东西,只会供不应求,又怎会有空闲来拉客呢?

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伏缨本想揭破此人的手段,但马市中的马的确都没有看得上眼的,他心道,万一此人手中真有一匹好马呢?自己若是错过了也是可惜,因此他先试探试探一下此人:“你不是领着我到小巷子里,带人打我一顿,然后好抢劫我身上的钱财吧?”

马贩子尴尬地说道:“兄台千万不要想左了,我是做正经买卖的人,怎会做那犯法的勾当?”

伏缨道:“就算你有此心,我也不怕,走吧,让我看看你那匹能够日行千里的好马究竟怎么样。”

马贩子大喜,连忙道:“包您看过后一定不会失望。”

伏缨感觉此事颇有蹊跷,但他毕竟年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再加上飞雪剑法练得娴熟,辅以流萤剑,对付高手虽然不行,对付几个地痞无赖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也不担心跟此人前去的危险。

马贩子带着伏缨兜兜转转,在街巷中转来转去,不久后来到一座普通的民宅旁。

进了院子,出乎伏缨意料的,在这座宅院中,竟然真有一匹通体乌黑,腿长身键的高头大马,这匹马最难得的是,除了四蹄为白色,通体乌黑,一眼看去,十分英俊,伏缨一见之下就心动不已。

马贩子得意洋洋地说道:“兄台看这匹马如何?”

伏缨虽是买马之人,就算再好的马,他也应该挑些毛病来,但他过于喜欢这匹马,竟不忍诋毁,口中说道:“不错,只看马的外形,的确是匹难得的好马。”

马贩子巧舌如簧地说道:“以兄台这俊雅的相貌,尊贵的身份,骑着这匹马在街上走一圈,定会惹得那些未婚的姑娘一见垂青,就像那中了状元郎成为驸马爷之人,在街上骑马的威风一般无二。”

伏缨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骑着这匹马儿的威风,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之意,他问道:“先别说这么多没用的,这匹马多少钱?”

马贩子没有回答,反而先问伏缨一个问题:“不知兄台可知道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伏缨听他问得古怪,忍不住说道:“我怎么知道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马贩子摇了摇头道:“别的马叫什么名字,兄台未必猜得到,可是我见兄台既然是爱马之人,当知道这种名马,你看这马全身乌黑,唯有四只蹄子是白色的,故而这匹马叫做乌云盖雪。”

听马贩子这么一说,伏缨定睛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笑道:“不错,乌云盖雪,好名字,它全身乌黑,就像黑压压的乌云,四蹄白色,就像地上的一层白雪,嘿,好名字。”

马贩子还没有夸完,他对伏缨道:“人常说好马配好鞍,您再看看这马鞍,这马鞍可是用黄金打成的,若不是这样的好马,也配不上这样贵重的鞍子,您说是不是?”

一席话说得伏缨更是心痒难搔,恨不能立刻骑了便走,他问道:“既然如此,这匹马到底卖多少钱,痛痛快快地说了吧。”

马贩子故作犹豫了一番,然后说道:“我看兄台能遇到我也是有缘,这样吧,我就给兄台一个准价儿,五千两银子,这是最低的价钱,少了我可不卖。”

伏缨虽然出得起价钱,但还是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他说道:“五千两?马市上最好的马也不过数十两,上百两银子,你这一匹足够买上整个马市上的马了。”

马贩子道:“整个马市上的马也抵不过我这一匹,这可是万中挑一的好马,之前我不缺钱时有人出八千两银子我都没舍得卖的,还不算马鞍!如今要不是我手头紧,五千两银子我还不卖呢,你可知道单单是这副黄金打成的马鞍,就得值上千两银子!”

伏缨走过去,伸手掂了掂马鞍的一角,冷笑道:“你欺我不懂么?这是黄铜做的鞍子外面镀了一层金罢了,小爷见过的金子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副马鞍最多值个十多两银子,你竟敢说上千两,看来这匹马也值不得这么多钱。”

马贩子见他一眼识破马鞍并非黄金打制的,有些心虚地说道:“是么?那我真是被人坑了,可是这马绝对是匹宝马没错吧?不说马鞍,单是这匹马,就得值五千两银子。”

伏缨也是着实喜欢这匹马,心中正想着怎么跟他杀价,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进来一位财主模样的人,此人头戴元宝帽,穿着一身绸缎衣服,扣子乃是汉白玉的,腰带上也挂着一块看来价值不菲的玉牌,拇指上套着一个绿油油的扳指,此人进来后就喊道:“贾老倌,你那匹乌云盖雪还没出手吧,咦,马还在,我跟你说,你看看三千五百两银子成不成?成的话我曹仁富立马出现银给你。”

原来这马贩子姓贾,至于大名是叫贾老倌还是绰号如此,伏缨也不清楚,不过看情形,应是这曹仁富也想买这匹马,只不过也嫌价格高,这次过来是讲价钱来了。

伏缨原本也不缺钱,只不过不想花冤枉钱而已,如今有了第二个买主,他心中不免忐忑起来,他正要一口答应五千两银子就五千两银子,就在脱口而出的当儿,他忽然醒悟,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贾老倌找自己来买马的当儿,就有这么一个财主模样的人出现也要买马?

此事多半有诈,项去邪曾跟伏缨说过,有的商人为了将东西卖上好价钱,常常会找人冒充买家,这种人称之为拖,有了拖的哄抬,往往货物的价钱就会超出本身的价钱。

想到这里,伏缨反而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想看看两人怎么来演这场戏。

第一百零九章 荒郊疯马

这贾老倌断然道:“曹大财主,你家中这么有钱,怎的还这么抠?我这匹乌云盖雪乃是名种,你既然喜欢,那就痛痛快快地五千两银子买下,什么三千五百两银子,我绝对不会卖的。”

这位曹仁富眼睛一看到乌云盖雪,似乎就挪不开去,他说道:“我哪里是什么财主了,不过是做些布匹生意,辛辛苦苦才赚了一点家当,能省点是点,贾老倌,反正这匹马一时也卖不出去,这样吧,我出三千六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贾老倌还是摇头:“不卖。”

曹仁富恨恨地说道:“不卖你就自己留着吧,嘿,我看谁舍得花这么多银子来买一匹不能拉车不能耕地的马儿。”

贾老倌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你想要拉车的马儿,转弯去马市上,那里多的是能拉车的马,你又来我这里做什么?曹大财主,你现在不舍得花钱,等我将马卖了,你再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曹仁富一副不信有人会买的样子,等到他看到伏缨,仿佛刚刚发觉这里除了他和贾老倌外还有一个人似的,他问道:“阁下是谁?”

伏缨笑道:“不是谁,过来串门的。”

曹仁富有些不相信,但也没有多问,他见贾老倌的口气这么硬,向转身离去,又有些舍不得,他来到马前,似乎颇为踟躇,过了一会,他做出拉架势要走的样子,同时口中说道:“三千八百两!贾老倌,差不多就得了……”

贾老倌还是摇头:“这可不是差不多啊,差得多了。”

曹仁富一咬牙:“四千两!贾老倌,你再不卖,我可就要走了。”

贾老倌道:“那您走好,我这还有事,就不送了。”

曹仁富终于受不住激,气呼呼地走了。

贾老倌对伏缨说道:“此人就是旁边的曹记布行的东家,靠倒卖绫罗绸缎发了大财,偏偏这么小气,不肯出上价钱,一点一点地抬价,不免太过小家子气。”

伏缨道:“四千两银子也不少了,你为何不卖给他?”

贾老倌道:“兄台,我跟你明说了吧,这匹乌云盖雪的名马,我最少最少也要卖到四千五百两银子以上,否则我绝不肯割爱,兄台若是能给得上价钱,我就卖给你,让他后悔去,若是不能出到,那就请便了。”

到了此刻,伏缨也看不出此事的圈套在哪里,马的确是好马,值不得四五千两银子,也值得三千两,他就算多花一千多两银子做个冤大头,也不会觉得如何吃亏,因为他实在是喜欢这匹马,他沉吟了一会,对贾老倌道:“既然如此……”

贾老倌听到这里,心头提了起来。

伏缨接着说道:“……那就打扰了,我最多也只能出到四千两银子。”

贾老倌顿感失望,不过他还是说道:“那就有缘无分了,看来,这匹马还是没有找到它真正的主人了。”

伏缨出到四千两,就是想看看他是否安排的曹仁富这个拖,如果他说四千两就四千两卖给自己,那显然就有问题了,如今贾老倌这么说,倒让伏缨觉得曹仁富未必是拖。

话说到这里,伏缨道:“唉,马是好马,只可惜价钱太高了,告辞。”

伏缨说完一边向外走,一边看看贾老倌是否会喊住自己。

可是等伏缨走到了外面的街上,贾老倌都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倒是伏缨却心有不甘,他心中对马的喜爱几乎让他返回去,痛快地说道,四千五百两银子就四千五百两,我出了。

但终究没有这么做。

那可真是匹漂亮的好马啊,伏缨心中这么想着,而且自己给出的价钱和贾老倌索要的价钱只差五百两银子了。

犹豫再三,伏缨心道,大不了多去偷一点而已,他终于折了回来,来到贾老倌的家门口,对贾老倌说道:“我最多出四千二百两银子,如何?”

贾老倌对他的回来似乎并不惊讶,不过他听到伏缨给出的价钱,还是犹豫了好一会,最红他说道:“好吧,四千两百里就四千两百里,唉,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卖这么便宜。”

伏缨痛痛快快地掏出四千两百两的银票,贾老倌将马牵给了他,还附送一条精美的马鞭,伏缨接过马鞭,美滋滋地牵着马走出了院子。

这是伏缨自懂事以来,为自己所花的最大一笔钱财。

黄铜打就的马鞍也算很不错的了,只不过伏缨不会骑马,又不愿当着贾老倌的面表现出来,因此他离去时乃是牵着马走的,他牵着马一直出了城,来到郊外,看了看四下无人,伏缨这才踩着脚蹬子上了马鞍,他似模似样地驱赶着马,本以为骑马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想到这匹马脾气倔得很,伏缨模仿别人骑马时的姿态,口中吆喝连声,却感觉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伏缨口中呼喝:“驾!驾!驾!”可是这马儿纹丝不动,对他的呼喝毫无反应。

折腾了半天,这马还是牵着走,骑着不走,伏缨原本就在怀疑这么买卖有什么猫腻在里面,如今的他不免怀疑这马根本未经驯服,但看着这么英俊的马,似乎也不像未经驯化的样子。

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伏缨终于忍受不了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价钱,买了匹不能骑的马,他一怒之下,再次翻身上马,这一次他不再像刚才这么温柔以待,在好生跟马儿沟通无果后,伏缨抓紧了马缰,然后一马鞭抽打在马股上。

马儿吃痛,前蹄猛地人立而起,接着像刚从弓中射出的箭一般向前蹿去。

若非伏缨提早料到这一点,人定然会被甩下马来。

饶是如此,在这挨了一鞭痛揍后,如癫如狂地向前疾奔,伏缨不知道这马是因为挨了自己这一鞭才变得如此,还是根本就是一匹疯马,他心中暗叫倒霉,明明可以只用几十两银子就能先买一匹普通的马骑着的,自己偏偏以貌取马,唉,这马真是徒有其表,就像自己第一次偷到的曹元青的那把剑一样。

不过,也不能排除自己根本不会骑马,说不定马是好马,只是自己不懂驾驭罢了。伏缨此时也想不了这么多,他紧紧抓住马缰,以防从马背上颠簸下来,偿若自己摔下了马,这马绝尘而去,自己的那四千多两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

好在这里是在郊外,若是在城中通衢大街上,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来。

马儿桀骜不驯,忽快忽慢地疾奔,就是想将伏缨从背上颠下来,可是伏缨发了狠劲,死死拉住缰绳,稳稳坐在马背上,就是和它比拼耐性,看看是马儿先将他甩下马背,还是马儿耗不过伏缨,首先耗尽力气,败下阵来。

此刻偿若有人看到这骑马的态势,定然认为这马疯了,这人也是不要命了,但城外的荒郊,此刻一个路人也无。

一人一马就这么由近到远地绝尘而去,但即使马儿出于癫狂状态,疾奔时的速度也远远达不到日行千里的水准,伏缨一边和马儿对抗,一边隐隐感到自己终究还是上了贾老倌的当,而且此人的真实姓名是否叫贾老倌,自己也不能确定。

如今想来,此人说自己姓贾,而贾又通假,这个名字多半是假的。

尽管如此,这马形象非凡,单这外形,也价值不少银子,自己就算吃亏上当,也不至于四千多两银子血本无归。这么想着,伏缨心中稍微平衡了些,他现在也能想到,此刻再回去,贾老倌卖给自己马儿的那座宅子,定然已经人去屋空。

而贾老倌多半又是每日都在马市上等候有钱又不识货的冤大头,今日终于靠着冤大头发了一笔横财,而这个冤大头,伏缨也不必客气,所指自然就是区区自己了。

前后来回跑了近一个时辰,这马就累得跑不快了,这根贾老倌所说的日行千里,更是相差千里万里了。

时值盛夏,伏缨和马较劲,折腾得一身是汗,眼看这马脚步越来越慢,他知道这马即使再倔强,也终于耗不过自己的体力,很快就要对自己低下高贵的姿态,此刻天空飘来一片乌云,眼看着就要下一场雨。

一阵凉风伴随着阴云而来,伏缨顿感一阵凉爽,这马儿似乎也跑得一身燥热,感受到这一阵风,终于不再反抗马上之人,因此停了下来。

伏缨拍了拍马脖子,口中笑道:“到底是我赢了,不过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要找个地方避避雨才是。”

可是附近并无可以躲雨之地,伏缨想要返回城中,但马儿跑了一个多时辰,而且疯跑得时候并没有沿路而行,而是在荒郊野地的乱闯,此刻就算想回城,一时也找不到回城的路,而那雨已经撒下。

伏缨双腿一夹,一提马缰,这马儿竟然变得温顺起来,随着他的控制前行,雨逐渐大了起来,伏缨也不管了,纵马向前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什么人家躲雨。

到了田间岔路口时,伏缨一提左边的马缰,马儿就向左转,一提右边的马缰,马儿就向右转,伏缨渐渐摸索出了骑马的技巧,心中高兴,纵马疾驰起来。

再转过一片小树林后,他看到远处四五里地外有一片屋宇,看来是一个村庄,伏缨骑着马向村庄赶去。

第一百一十章 如龙马场

毕竟是刚刚摸索出了骑马之道,尽管淋着雨,可是他心中欢快,并不以为辛苦,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匹名马会不会因淋了雨而受凉。虽然马儿名不副实,可毕竟是伏缨花了四千两百两银子买来的。

雨越下越大,远处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雨水淋到地上,变成了一地的稀泥,将马蹄都陷没了,马儿每走一步,都要将蹄子从泥浆中抽出,不免走得慢些。

人和马都淋得湿透,若仅仅只不过是淋湿了衣服,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场雨却让伏缨简直要抓狂了。

这匹号称乌云盖雪的名马,乌黑的身子沾到了雨水后竟然掉了色,一股股的黑水顺着马毛马腿流下,露出里面土黄色的毛发,不仅如此,伏缨刚买的一身新衣,也被染成了斑驳的颜色,而且尴尬的是,被染了色的地方还在胯下。

这么一来,伏缨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全完上了那贾老倌的当,这匹马不仅在速度上完全无法和贾老倌所说的千里马扯不上关系,就连这外号乌云盖雪也是染出来的,他满心愤懑,除了上当的自怨自艾外,还有衣服被染得糟糕的狼狈。

有那么一瞬间,伏缨火发到想要杀人的地步,但这个念头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他将整件事想个通透,气逐渐笑了,再过了一会,他反而伏在马背上哈哈大笑起来。

自己身为金手门的传人,江湖阅历原本比别人更为丰富,见识比比人更高,又经范萦怀和项去邪这样的高手教导,自己没将这世上的各色人等放在眼里,没想到项去邪刚刚离开,自己独自生活不到一日,就上了这么一个大当。

此事真是让伏缨记忆深刻,再不敢小瞧这些行骗之人,这件事更是对自己的一个警醒,让自己别再犯愚蠢的错误,这次上当,不过是损失些银子,下次若是再上当,损失的也许就是性命了。

伏缨无精打采地骑着马走在大雨中,他心道,自己之所以会上当,除了这匹马化妆得好歪,那贾老倌的戏也做得好,还有那个拖,他现在自然已经知道那个曹仁富是拖了,而且显然曹仁富也绝非真实的姓名。

自己原本已经出到四千两银子,贾老倌能忍住不答应,更主要的还是他看穿了自己对这匹马的喜爱,可见以后决不能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贪念,否则就容易被人利用。

就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伏缨若是回头去找这两人算账,也不是找不到,他还可以借助丐帮的人来找到他们,但是他却一点回去找他们算账的意思都没有。

就让这件事成为自己的一个深刻教训吧。

想通了这些,伏缨打马冒雨前行,这雨下得犹如瓢泼一般,这乌云踏雪,哦不,此刻已经不能再叫这个名字,只能说胯下的马也受够了雨淋,拼命向前奔跑。

距离前面的村庄越来越近了,雨中快马疾驰,这些雨点迎面砸在脸上,就像被弹弓射出的黄豆射在脸上,说不出的疼痛,眼睛都几乎睁不开了。

但让伏缨哭笑不得的是,等他骑着马来到村口的时候,大雨竟然转小,继而停了,在他准备找一户人家躲雨时,云破日出,西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彩虹,已经雨过天晴,说来躲雨的借口都不合适。

村中好心人见他骑马淋了个湿透,招呼他进屋擦擦身上的水,马儿也自行到一个棚子下避雨,雨水顺着马腿流下,此刻的马身上的染料,除了马鞍下的一部分,其余的已经完全被冲走,露出一个黄马的真容,而且并非全黄,马毛斑驳杂乱,跟名马完全扯不上关系,只不过长得高大些而已,甚至连马蹄也不是白色。

伏缨只能安慰自己,好歹通过这一场闹剧,自己学会了骑马。

村中这户人家都是农人,夫妇两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的姐姐,一个四五岁的弟弟,姐弟两人对伏缨是又怕生又觉得好奇。

户主问了伏缨贵姓,伏缨见一家人都是良善之人,便如实相告,户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告诉了伏缨,他姓封,排行老五,伏缨可以称呼他为封五,这个村子叫做双井村。封五本来打算下地干活,但因为突降大雨,所以都没有下,一家四口人留在家里,正闲着看雨,见到伏缨远远地狼狈赶来,结果等伏缨来到村子,大雨竟然停了,也算是运气不好。

伏缨自然自嘲了几句。

封五见他裤子被染得黑色,又拿出一条裤子给他换上,伏缨大为感激,问起家中有没有什么吃的,女主人从厨房端来两个馒头,一碗冷菜,伏缨也不嫌弃,接过来边吃,两个孩子在一旁看着他狼吞虎咽,伏缨冲他们笑了笑,两个孩子倒害羞得躲到爹娘身后去了。

伏缨吃过饭,问封五:“这里距离什么城最近?”

封五道:“此处向东三十里地就是平阳府,不过这里距离官道较远,客人要想去哪里,最好等明日地干了,方才好走些,今日要去,定然甩得一身泥。”

伏缨笑道:“被甩了一身泥滋味可不大好受,可是如果不走,我晚上又住在哪里?”

封五问道:“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在我家对付一宿。”

伏缨点了点头:“那可多谢啦。”

当天晚上伏缨拿出身上的碎银子,让封五去村头的杂货铺子打了点酒,买了些肉,晚上一起吃饭。

封五这家人是再普通不过的农人了,抚养两个孩子虽然艰辛,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伏缨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若不是他爹伏风后来又去了后娘,他此刻至少也能在家享受父子间的天伦之乐。

不过话又说回来,没有这么一回事,伏缨也不会离家出走,进而遇到了范萦怀等人,并成了金手门的传人,若是没有离家出走,以他此刻的年龄,多半是陪伏风一起上山打猎去了,断不会有如今这般精彩的经历。

晚饭过后,封五的媳妇帮伏缨将他那匹价值四千两百里银子的马给喂了,喂好马后又将一间偏房收拾好了,让伏缨去休息,伏缨睡不着,留在堂屋和封五说话。

孩子已经及早睡下,封五点着一盏幽暗的油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正在打磨一个形似弯月的铁器,伏缨见这件铁器外形古怪,从所未见,问将起来,封五回答道:“这是马蹄铁,你难道没见过么?我们北面有一座如龙牧场专门养马,我们种地收入微薄,平日帮他们磨一磨马蹄铁赚点闲钱。”

伏缨对马蹄铁这方面所知甚少,甚至就连骑马也都是今日刚刚捉摸而来,他问道:“你磨一个马蹄铁,他们给你多少钱?”

封五道:“十个铜板,磨一百个就是一贯钱,你别看给得钱不少,这马铁却十分难磨,磨不了几个,手上就会磨出血泡来。”

伏缨捡起一个他磨好的马蹄铁,问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封五不知道他这么问何意,他说道:“马蹄铁马蹄铁,自然是钉在马蹄上的铁了,还能有什么用?对了,你今日骑的那匹马不就钉着马铁蹄么?”

伏缨问道:“将这马蹄铁钉在马蹄上,那马蹄不疼么?还能走路么?”

封五笑道:“看来你什么都不懂,这马蹄偿若不钉马蹄铁,若是走的路久了,遇到的尖石什么的,马蹄就会磨损,走不了路,所以钉马蹄铁是对马好,至于疼不疼么?你剪指甲疼不疼?”

伏缨这才明白,他还是有些不死心,问封五:“这么说来,你对马了解得还不少?”

封五谦虚地说道:“了解的也不多,年轻时我曾在马场做工,帮着割草,多多少少也懂一些,否则马场为何不找别人磨马蹄铁,偏偏来找我呢?要摸出一个好的能用的马蹄铁,也不是看着这么简单的。”

伏缨终于问道:“那你看我今日骑来的那匹马如何?”

封五道:“你那匹马也算强壮,虽没有跑长途的耐力,拉个大车还是块好料。”

伏缨心中忍不住又骂了几句贾老倌等人,他问道:“你说的那个如龙马场里可有什么好马?”

封五问道:“你指的是那方面?”

伏缨道:“就是那种日行千里的千里马。”

封五叹道:“我在马场这么长时间,都没听说过又能日行千里的马,那都是传说罢了,最好的马一天跑个七八百里已经是极品的马了,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有这种宝马,谁又舍得这么糟蹋,让它一日跑这么久?那还不得把马累坏了?况且马能跑多远,还要看骑马之人。”

伏缨不明所以:“骑马之人?”

封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然,骑马之人若是个两三百斤的大胖子和一个不到一百斤的瘦子,这中间的区别可大了。”

伏缨哈哈大笑道:“那也说的是,那也说的是。”

他随口和封五闲扯,心中却决定明日去一趟如龙马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匹真正的好马,而不是用染料染出来的什么乌云盖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快马重影

这户农人家的偏房,被封五媳妇收拾得倒也干净,和伏缨从前在伏家村以及陆家寨睡觉的屋子相差不多,比起他在荒郊野岭席天慕地自然更要好得多,但伏缨现在却觉得既简陋又寒酸。

也许是客栈的上等房住惯了吧,忽然住回这样的屋子,便有种嫌弃的感觉。

似乎有谁说过,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很多穷人忽然过上富人的生活,他们很容易接受,若是一个过惯了奢华生活之人,忽然遭遇劫难,变得一无所有,比之本来就一无所有的人,更容易产生绝望感,有的甚至会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夏夜雨后的村子周围响起阵阵起伏的蛙鸣,吵得伏缨难以入睡,他坐在床上练了会内力,又在房间走了一遍踏月功,到了将将二更时,这才上床睡去,又被蚊子纷扰了好大一会,实在是困得不行,这才倒头睡去。

勉强过了一夜,伏缨很早就起了床,正要习惯性地去喊店伙计伺候着,猛然醒悟自己不是在客栈上房,而是在一户农人家中寄宿,只能怏怏自己起床,去打水洗脸。

封五夫妇起得也很早,孩子们还在睡着,封五正打算趁着清晨凉快,到地里去干些农活。

伏缨喊住他们:“等一等,何不……何不吃了早饭再去?”

封五笑道:“等吃过了早饭,太阳就出来了,再干活就受罪了,在我们村里,晚起晚下地干活的人都是懒汉。”

伏缨道:“为了我,哪怕今日不下地了,你们早早做了饭,我吃过饭就走,对了,我这匹马就送给你们了,就当在你们家食宿的费用。”

封五张大了口,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一匹高大的马,得值上百两银子,这少年莫不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会平白无故地将一匹马送给自己?他问道:“这匹马……是不是从哪里偷来的?”

伏缨不悦地说道:“你胡说什么?这匹马是我买来的,只不过上了个当,此事再也休提,我见你人还不错,这里距离那如龙马场也不远,我去了哪里就能买到一匹好脚力,才想将这匹马送给你家,你若是有所怀疑,这样吧,我这里有十两银票,你若不想要这匹马,就收下这十两银子,算作你给我裤子,管我两顿饭和一宿睡觉的钱。”

这匹马值得上百两银子,和十两银票,这二者之间,封五可算得明白,他说道:“是我胡言乱语,这匹马好得很,我要我要,那银票我可不敢收。”

伏缨点了点头:“这匹马清清白白,你尽可放心,我只是嫌弃这匹马跑不快,等我到了如龙马场,自然会挑一匹好的,我吃了饭就走。”

如今封五夫妇得了这一匹马,抵得上一年的辛苦劳作,一天不下地干活又算得了什么?两人赶紧去张罗早饭去了。

吃过饭,伏缨告辞,封五将十多个打磨好的马蹄铁用绳子系成一串,交给伏缨道:“你去如龙马场,帮我带上这些马蹄铁,到了那里你就说是我封五的亲戚,他们卖给你的马就不会胡乱要价。”

伏缨想不到还有这个好处,道谢后接过这串马蹄铁,便按照封五所指的方向行去。

尽管没有了马,但伏缨离开村子后,展开轻功在田野间疾驰,踏月功使将出来,已非当年刚刚学会轻功的孩童,江湖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武林中人若非身有急事,应尽量不在人前展示轻功。

此时田间只有寥寥几个农人在地里除草干活,人人埋头苦干,没人注意路上的事,伏缨走得极有分寸,一旦有人抬头向他看来,他就放慢脚步,等人低下头去,这边疾驰而行,间中又穿过了一片树林,一座矮小的山丘,翻过山丘,就到了如龙马场。

如龙马场位于平阳府的西北方向,那里有一大片平坦辽阔的草原,草原中间有一条由西向东流动的小河蜿蜒其间,马场并没有围栏,马儿成群地分布在草地上,尽管没有阻拦,却也并没有逃走的马儿,显然这些马儿都被驯服过。

来到这里才能买到真正的好马呀,在之前镇子的马市上看到的那些马,恐怕有不少都是由马贩子从这里买来的。

马场虽没有围墙,但在牧场边上有一排屋子,显然就是牧场主人居住之所,离得远远的,伏缨就见到不少身穿官兵服饰的人站在屋子前,屋外系着十多匹马。

伏缨身为金手门的大盗,虽然知道自己在大户人家中拿取钱物从没有留下过什么证据,但贼天然怕官,这是天性,伏缨不免有些不愿和这些官兵碰面,他便在牧场中闲溜达,看看马群中可有什么好马,以防到时候再看不免看不过来。

等了没多久,那些官兵便上马离去,伏缨这才向屋子走去。

如龙马场的场主名叫魏相如,今年已经五十多岁,这个牧场乃是累世所积,再加上魏相如年轻时善于经营,将牧场打理得井井有条,到了年纪大时,方才能够坐享其成。

平日身为场主的魏相如都不怎么来马场,而是在外面快活,身为马场场主,自然十分有钱,他雇了许多牧民和家丁看着马场,平时并不需要他来出面,今日也算是伏缨来得巧,他正因为平阳卫的官兵想要买他们的马而前来谈谈,但因为官兵给的价钱太低,魏相如和官兵没谈拢,但官兵乃是天下间最不讲道理的人,他们话语中透露着威胁,非要低价将马买到不可。

这可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魏相如知道这些卫所的官兵买马,都是上报了足够高的价钱,但是在他这里却要压倒不合理的低价,为的就是抽成更多。

国家的安危便仰仗这些官兵,因此朝廷对他们十分纵容,导致现在各处官兵贪污成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魏相如正在考虑,怎么托关系化解此事,但是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既然看上了他这块肥肉,想要他放弃即将到手的油水,只怕十分为难。

伏缨前来的时候,魏相如正考虑着此事,一脸的愁容,他一抬头,看到伏缨这个其貌不扬,却又颇有气质的一名陌生少年,忍不住怔了怔,他扭头问身后的随从:“这人是谁?新来的放马的人么?”

听到此人这么贬低自己,伏缨也不生气,他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你们牧场的人,你不用问别人,问我就行,我来给你们送马蹄铁,顺便买一匹好马去。”

魏相如正为官兵准备低价强买他的马而犯愁,怎有功夫去理会这个陌生的少年?不过他身为牧场的场主,气度不比旁人,倒也并不因为自己的烦心事而迁怒别人,他挥了挥手,对身旁一人说道:“魏驹,他要买什么马,你带他去看看。”

伏缨既然想要马场上最好的马,当然要跟马场最有权力的人谈才行,他对这个叫做魏驹的人摆了摆手,对魏相如道:“敢问阁下就是这马场的场主吧?”

魏相如说道:“不错,我就是这里的场主,你除了买马之外可还有别的事?本场主今日有事,不能亲自招呼小兄弟买马,这里先行致歉,请了。”

伏缨自然不会就这么走开,他笑道:“既然你是场主,那我想问问,如龙马场中最好的马是哪一匹,需要多少钱?”

这话若是平阳府上的大财主,或者大财主委派来的管家之人跟魏相如这么说,他自然会亲自为其介绍马场上哪匹马最好,好在哪里,价钱多少,何以值得这个价钱等等,若是买马之人亲自前来,魏相如会亲自带着人去看马试骑,若是管家下人代主人来买马,魏相如就会在暗地里跟他探讨回扣的事。

但这都要建立在买马之人有这个财力上。

而十多岁的伏缨,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半大小子,心生幻想,不知好马价钱的高低,指不定怀中只带着一二十两银子,便想买一匹价值数千两银子的马。

这样的少年,魏相如是懒得亲自招呼的,他拱了拱手道:“老夫却确有要事……”

伏缨打断他的话:“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不信任,老场主,我就是要买一匹马场里跑得快的,长得高大英俊的马,非要场主亲自介绍一下不可。”

魏相如尽管满腹心事,却也差点被伏缨逗笑了,他说道:“像这样的马,价格自然不菲,不知道小兄弟带了多少钱来?”

在魏相如身后的几名随从见到伏缨身穿一条农人才穿的裤子,腰间挂着一把其貌不扬的长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的主。

哪知道伏缨口出惊人,他说道:“这要看马值多少钱,只要不超过一万两银子,我想我还是出得起的。”

魏相如吃了一惊,他怎都想不到这个少年身上会带着这么多钱。

伏缨道:“现在能够去看马了么?难不成如龙马场的规矩是先看到钱,才肯让人看马么?”

魏相如这才知道真是遇到财主了,官兵前来敲诈的烦心事他也暂时放在了一边,他对魏驹说道:“去牵那匹重影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强盗官兵

在魏驹去牵那匹名为重影的马时,魏相如请伏缨上座,并命人奉茶,两人互道了姓氏,魏相如称伏缨为伏公子,这还是伏缨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他,心中甚为欢喜。

尽管魏相如已经十分有钱,可是他毕竟是个商人,遇到大主顾上门时,表现得尤其客气。

伏缨问道:“说来唐突,刚才我见有十多名官兵前来,想必也是来买马,既然是买马,魏场主为何却愁眉苦脸的?”

魏相如叹道:“官兵价格出得太低,想用马驹的价钱来买好马当军马,若只是十匹匹马也就算了,送给他们也是无妨,但他们一买就要两三千匹马,我哪里能承担得起这么大的损失?”

伏缨不解地问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他们出的价钱低,魏场主不卖便是,难道他们还敢强买不成?这跟强夺豪掠有什么分别?”

魏相如苦笑道:“你可知道,这些官兵都是平阳卫的,如龙马场既然在平阳,又怎敢不服平阳卫的命令?就连知府那边,对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偿若他们真要是一文钱也不给,直接牵走我两千匹马,我又能去找何人去告?我这个牧场经营起来十分不易,几代人才积累起来的,我可不能自我手中就这么没了。”

伏缨叹道:“这些官兵真是堪比劫匪,恐怕劫匪比他们还要仗义些。”

魏相如道:“伏公子,我和你一见投缘,才这么跟你说的,而你所说的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可以,出了这个马场,千万不可乱说,否则遇到小人举报,没的惹出一场祸事来。”

伏缨想不到魏相如竟会在此刻还能想到自己,心下颇觉感动,又为官兵强买牧场的马感到不平,他问道:“不知魏场主准备怎么应付此事?”

魏相如道:“我在平阳府认识几个做官的,明日我过去打听打听,这些人有没有跟平阳卫的官兵相熟的,托他们给送送礼,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价钱出高点,让我少赔些,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成,总之,实在不行,我就当这几年挣的钱遭了瘟了。唉,总比和他们作对要好些,这些当兵的,一旦激怒了他们,我们马场说不定有覆亡之祸。”

伏缨不忿地说道:“没有王法了么?官兵就能明抢么?”

魏相如道:“自古以来,谁有兵力谁说了算,朝廷又宠着他们,我们天大的祸事,他们那边三言两语也能化解,所以我们只能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伏缨感到世道不公太多,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时那个叫做魏驹的,将马带了来,魏相如长吁一口气,对伏缨道:“伏公子,这时我的麻烦事,别因此让伏公子心中不痛快,来,咱们出去看马。”

来到屋外,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外面,这马身高腿长,比那匹“乌云踏雪”要瘦俏些,却更有精神,魏驹带马过来后,根本不用去牵缰绳,马儿也不逃走,见到这么多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畏惧之色,反而显得十分悠闲。

光看这马的气度,便令伏缨心折,通常牲畜没有不怕人的,特别是一大群人走过来,它们通常都会躲在一旁,这匹马却没有躲闪,表明这马十分通人性。次元钓客

魏相如勉强笑着为伏缨介绍:“伏公子,你别看这匹马并不如何肥壮,却有着惊人的耐力,偿若和别的马比脚力,头三十里地,它未必是跑得最快的,但到了后来,这匹马会越来越快,超过所有的马,偿若到了三百里之后,更无别的马能够追得上它,你可知道它为何被起名为重影?”

伏缨不明所以,胡猜道:“难道是因为它跑起来有几个影子,重重叠叠起来?”

魏相如笑道:“并非如此,重影是指它长力惊人,可以一口气从清晨跑到夜晚,白天有一重太阳的影子,晚上有一重月亮的影子,故而起名叫做重影。”

伏缨走过去,看着匹马毛色油光闪亮,绝非是用什么染料染上去的,而魏相如所介绍的马的有点,也都是掷地有声,和那贾老倌所言不同,伏缨一见到这匹马就心生喜欢,当然,他的喜欢不能代表什么,他见到那匹“乌云踏雪”时的喜欢可不必现在少。

魏相如见伏缨用手抚摸着马背上如水一般光滑的皮毛,对他说道:“这匹马的年龄也不大,壮年时尚未到,伏公子买下它,它只会越跑越快,不像有的马,现在跑得快,不过已是壮年之末,往后越跑越慢,跑不了几年就跑不动了。”

伏缨对魏相如所言越发信任,因为他言之有物,让人明白马的好处,他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匹好马。”

魏相如道:“伏公子也是位佳公子,是位少年英雄,正所谓好马配英雄,伏公子骑着这匹马更是相得益彰。”

伏缨转着圈子看了重影一遍,他对马所知虽然不多,但也挑不出这马的一点毛病来,这马上的马鞍也是一副精致的马鞍,尽管不是金光灿灿的黄金打就,而是黄铜包木头做的,这木头一看也知是名贵的木头,好处就是轻便,让马减少负担,比之那赝品乌云盖雪的虚有其表,更让人感到光华内敛。

终于,他问道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马是好马,不知道魏场主要卖多少钱?”

魏相如道:“我今日原本心情不佳,得识伏公子这样的人才后,我方感到心中平静些,这是我和伏公子投缘,也正因为如此,我也不想虚要价钱,这样吧,这匹马就以两千两银子让给伏公子,不知伏公子意下如何?”

伏缨被这个价格震惊到了,他震惊的不是这匹马卖得太贵了,而是太便宜了些,特别是和那匹四千二百两银子的乌云盖雪相比,两匹马的差别不可以道理计,却只需那匹马的一半价钱。

魏相如见伏缨脸色变了,心道,刚才还胡吹不超一万两银子的马都能买得起,现在两千两难道都拿不出来么?

伏缨见魏相如等人都在盯着他看,似乎在用眼睛询问他买不买,伏缨连忙点头:“这价格不高,魏场主,我很承你的情,这马我要了,现在付钱?”

魏相如松了口气,心中说道不枉我使出浑身解数,亲自介绍了这匹马,口中却说道:“不忙,伏公子可以先骑着走一圈试试。”华夏第一佣兵

伏缨点了点头,他踩着马镫上了马,围在马边的几个人给他让了以条路,伏缨轻轻一提马缰,重影便箭一般冲了出去,似乎连从小跑到加速都不用,几步跨出,就已经健步如飞,马场上都是一片片的草地,地面并不平整,但重影跑动起来,马背上的颠簸极伏缨坐在马背上,感觉马儿驮着他犹若无物,不像之前那匹马像在负重前行。

这是伏缨所骑的第二匹马,他简直可以说是满意极了,心中也浮现出陆老先生交给他的两句诗文: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以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骑在这样的马上,才真正感到说不出的畅快,才真正感到出风得意的感觉。

转了一圈后,伏缨骑了回来,他从马背上翻身下马,他轻功高明,身子自然显得十分灵敏,周围的几个人对他下马的身法轰然叫好。

魏相如问道:“如何?”

伏缨连连点头:“好马,魏场主,这马我要了,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场主,不知是否唐突。”

魏相如道:“哦,伏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没什么唐突不唐突的。”

伏缨笑道:“场主对我如此信任,竟让我试骑这匹马,偿若我不怀好意,直接骑着跑了,因为这匹马是马场中最快的一匹马,那魏场主岂非只有在后面干瞧着的份?”

魏相如哈哈笑道:“伏公子真是心直口快,不过伏公子绝非是这样的人,我魏某一见便知,若是心存龌龊之人,我又岂能让他骑了马去?”这话当然是在奉承伏缨,其实这马场上远近都有马场的人在看守,偿若伏缨真要骑马跑开,他们便会围上来套马,若没有这样的手段,他们怎能放心让人试骑?只不过这事当然没有必要说给伏缨听了。

伏缨道:“这马的马性如何?喜欢吃什么草,一天吃多少,还请魏场主予以教我。”

魏相如道:“这个自然,咱们进屋再谈?”

买卖谈妥了,自然到了该付钱的阶段,伏缨欣然准备随着他进屋,马场的北面,有几个人骑着马向这边冲来,看起来颇不怀好意。

伏缨顿时警惕起来,难道在马场买马还会遇到什么麻烦不成?

魏相如定睛看了看来人,对伏缨说道:“伏公子莫担心,来人乃是犬子和犬女,想必他们也是听说了官兵前来买马之事,所以才匆匆赶来。魏驹,你过去迎迎他们。”

魏驹点头答应,骑着另一匹马向魏相如儿女的方向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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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魏家儿女

伏缨在屋内和魏相如谈着重影的习性问题,几位年轻人抢先冲进了屋子,魏驹反而跟在了后面。

为首的一名公子哥模样的人刚踏进门就说道:“爹,那些官兵呢?”

魏相如呵斥道:“嚷嚷什么?有客人在这呢。”接着他转过身来对伏缨说道,“这是犬子魏风光,从小就没规矩,让伏公子笑话了。”

伏缨客气地说道:“哪里哪里,魏场主,我先将马钱付了吧。”

这几名年轻人看来都是魏相如的子女,个个一副被宠坏了的样子,那名叫做魏风光的人见到父亲对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如此客气,不但感到奇怪,而且心中很不服气,这少年相貌平平,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见得有什么华贵之处,为何父亲却这般高看他呢?

等到伏缨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金票时,他们都看呆了眼,想不到此人随身携带这么多金票银票,粗略看过去,少说也有几万两。

常人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财,定然会仔细收好,甚至银票的角若是折起来了,都要小心摊平,而伏缨怀中的金票非但皱巴巴的,而且外面几张似乎还浸了水,显然这少年并没有将这些钱财放在心上。

其实伏缨是故意这么做的,这几名年轻人年纪大不了他许多,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其中更有一位比他大上两三岁的姑娘,多半就是魏相如的女儿,此女相貌俊美,颇不肖魏相如的粗狂,但此女和魏风光等人一样,眼中流露出对伏缨的不屑。

伏缨毕竟到了知色而慕少艾的年纪,心中分外受不了别人对他的轻视。

在这些人的注视下,伏缨将最外面一层银票揭开,这张银票因昨日的大雨,已经湿得有些绵软了,上面的字迹也变得模糊,这样的银票也不是不能用,只要到钱庄去核对清楚,便能兑取现银或者换一张好的银票,伏缨却不怎么在乎,随手将这张银票扔了,他还歉然道:“抱歉,昨天下雨时在下正好在路上,被雨淋着了。”

魏相如瞥了一眼那张扔掉的银票,看面额似乎是一百两的银票,他笑道:“没事,但我看,伏公子似乎并没有将这些钱放在心上?”

伏缨淡然一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看得太重又怎样?”

一旁的魏风光等人都看呆了眼,此人若非豪富且不喜欢显摆,那就是傻子了,世人谁不爱财?爱财又怎能不看重钱财?

伏缨挑出两千两的银票来交给魏相如,并对魏相如道:“魏场主将这匹重影马如此便宜给我,小子也不能不知好歹,现在还要魏场主告诉我关于马的习性,更让我感到惭愧,这二百两银票,就当我对魏场主关照的感谢,另外,我骑马的水平也不高,还望能得魏场主的应允,在马场住两三天,练习一下骑马之技,不知道魏场主能不能答应?”

魏场主见他出手阔绰,对他更是敬重,连忙说道:“伏公子偿若不嫌弃这里简陋,我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在这里住下乃是小事一件,这二百两银子,我魏某却受之有愧。”

伏缨说道:“魏场主有何愧可言?偿若魏场主不肯收,在下住的才不踏实。”

魏场主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伏公子,闲着没事,就让魏驹陪你到外面骑骑马,晌午时过来一起吃个饭,我做东,现在我要跟这几个孩儿说说话,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恕罪。”

伏缨用眼睛余光一扫魏风光等人,这些人对自己的看法早已改观,但显然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改观,他有心想问问魏相如女儿的姓名,但于礼不合,冒险相询又会流于轻浮,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只对魏驹说道:“有劳了。”然后再也不看魏风光等人一眼,便跟魏场主告礼出来。

外面阳光普照,草原无数马群在马场上吃草嬉戏,说不出的悠闲自在,这些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极有可能在几日后变成军马随军队训练战斗。

魏驹在伏缨身后恭敬地跟他说道:“伏公子,就让小人带着公子在牧场上疾驰一圈如何?”

伏缨摇了摇头道:“不急,你也上马,跟我一道在牧场上走一走,跟我说说话。”

魏驹答应了,伏缨便上了重影的马背,魏驹上了另一匹马,伏缨驱着马儿在草地上溜达,他转过身来问:“那些年轻人都是魏场主的子女?”

魏驹道:“不错,魏场主多子多福,除了今日你见到的这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外,他还有一儿一女远在外地,儿子在京城落了户,女儿远嫁扬州,两人根本不过问这里的事,就算知道马场的事,也赶不回来。”

伏缨骑在重影背上,因为重影比魏驹所骑的马要高不少,所以伏缨也比魏驹高上一头,他“居高临下”地说道:“这魏场主真有福气,对了,他这几个孩子,除了那名场主介绍过的魏风光外,其他人都叫什么名字呢?回头一起吃饭,我若是连名字都叫不上来,那可显得无礼了。”他想要问问魏相如女儿的名字,又当然不能直接相询,一起问起,便不着痕迹。

魏驹道:“魏风光是老三,除了那两个在外地的姊姊兄长外,剩下的几个孩子里数他最大,老四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名叫魏风采,五姑娘名叫魏风烟,老六,也就是那个最小的儿子名叫魏风雨,名字好记吧?”

伏缨笑道:“风光,风采,风烟,风雨,那另外两个在外地的,又叫风什么?”他心中默念了一边魏风烟。

魏驹也跟着笑道:“老大名叫魏风云,二姑娘名叫魏风雅。”

伏缨道:“想不到二姑娘的名字最为威风,魏风雅,威风呀。”

魏驹道:“这倒不是,风雅二字取自诗经中的两部诗集,倒不是威风呀的意思。”

伏缨歉然道:“我少,并非无意冒犯,想不到你还懂得这么多。”

魏驹笑道:“这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再说了,我哪里懂得什么风雅诗经的?都是平常老爷说的,我跟着听的,对了,伏公子家中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这么有钱?”

伏缨随后说道:“我是武林世家。”

魏驹道:“原来如此,人都说穷文富武,果然如此。”

伏缨又问道:“你也姓魏,和魏场主家有什么亲戚不成?”

魏驹道:“我是承场主收留的弃婴,生父姓什么已经不可知,场主便让我跟着他的姓,我是从小就在这马场长大。”

伏缨道:“现在看来,魏场主心肠倒好,这次官兵准备强买马场的马,希望场主能够度过这个难关吧。”

魏驹道:“其实官兵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如龙马场架子大,外人不明究竟,还以为场主家中有金山银山,敲敲竹杠,场主也没什么打紧,其实马场虽然赚钱,却绝无外人想象的这么赚钱罢了,每年几项大的开支,有马场向平阳府纳的税,有马场两百多名长工的工钱,还有每年到外地采买马种,给马看病的钱等等,再加上每年发一次马瘟,偶尔遇到狼群的袭击,都要损失不少的钱,马场并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利润这么大。”

伏缨点了点头:“官兵一次要买两千多匹马这马场共有多少马?”

魏驹对如龙马场显然了如指掌,他说道:“成年的马约有六千多匹,马驹四千多只,还有三百多头牛,五百多只羊,一百多条狗。”

伏缨道:“竟有这么多,那么官兵要买的两千多匹马,就算损失一半,也应伤不了筋骨,场主何用这么发愁的?”

魏驹道:“若有管事的能够保证,就买卖这么一次,场主就算损失些,忍痛也能过去,但这些当兵的尝到甜头,难道还肯善罢甘休么?偿若今日来强买两千头,明日恐怕就要三前头,折腾不了几次,这马场就要黄了。”

伏缨恍然道:“原来如此,官兵尝到甜头后,无人管制的情况下,的确不会轻易罢手,看来这个先例不能开。”

魏驹道:“谁说不是呢,只不过魏场主除了经营马场外,其他方面都不擅长,再加上场主自视清高,也没有结识多少有能耐之人,这件事恐怕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伏缨道:“这种棘手的事,向来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之事,魏场主虽然结识的官场上的人不多,但他的几个儿子呢?又或者能够找人居中说说,大家各退一步,说不能能和和气气地解决。”

魏驹道:“魏家这几个孩子,虽说不上纨绔子弟,但也没有多少能耐,况且除了魏风光和魏风采外,其他两个孩子更是被娇宠惯了,哪里会识得什么管用的人?老三魏风光又总喜欢流连风月场所,又喜欢赌钱,所结交的大都是腌臜之人,常常需要场主接济,哪里唉,老四魏风采倒是识得几个人,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又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更是不知从何提起。”

伏缨无言以对,心道这一家看似风光风采,想不到内中也是另一番情形,怪不得有人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伏缨只能虚言安慰:“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官兵也有人管着,总不能无法无天到太过分的地步。”

魏驹道:“希望如此吧,伏公子,说了这一会子话,这就快到晌午了,咱们不如先回去吃了饭再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愚蠢想法

回到马场营地,魏相如似乎刚和儿子争吵了一番,气得脸色铁青,伏缨想起魏驹对魏风光的评价,对他生气的原因到能猜到一二。

尽管魏相如心情不好,却还是安排了人宰了一头羊,做了一大桌子饭,更有一坛泥封的陈年好酒放在一旁,魏相如见到伏缨过来,连忙请他上座,伏缨自然客气地拒绝了。

搅攘一番后,众人都落了座,平常人家请客吃饭,女子是不上桌的,但魏相如却不在乎这些世俗陈规,让魏如烟也跟着一起吃,就连魏驹也坐在了下首,魏相如的其他随从等人则另开了一桌。

席上魏相如殷勤地劝伏缨喝酒吃菜,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伏缨的身世,似乎想从他这个有钱人身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解决官兵强买的麻烦事的可能,不等伏缨回答,魏驹先抢着说了:“老爷定然看不出伏公子乃是出身武林世家吧?”

魏相如愕然道:“伏公子原来是习武之人,怪不得行事这么磊落豪迈,来,我敬伏公子一杯。”他口中说得客气,心中却感到有些失望,偿若伏缨出自什么官胄世家,自己也好请他为自己居中说项,既然是习武之人,又怎会为了他得罪卫所的官兵呢?

伏缨笑道:“魏场主客气了,我听魏驹说起魏场主多子多福,才是令人羡煞,该我敬魏场主一杯才是。”

魏相如尴尬地笑了笑,又斜眼看了看魏风光,神情复杂地喝下了这杯酒。

尽管感到伏缨不能在这件事上出什么力,但魏相如对伏缨还是很客气:“伏公子年纪轻轻,英武不凡,将来定会成为名动江湖的大侠士,比起我们这些养马放牛之人,自是不可同日可语。”

伏缨道:“魏场主的马场如此宏伟壮观,却如此谦逊,这又岂是简单地养马放牛?魏场主经营的手段,才真正令人佩服。”

一旁的魏如烟忽然笑道:“伏公子既然是武林世家,不知道练的是什么武功?”

魏相如道:“男人说话,哪里轮到你来插嘴?”

伏缨笑道:“不妨事,同桌吃饭,又没有外人,说说话又怎的?魏场主不必发脾气,如烟姑娘,我学的武功是轻功、内力和剑法。”

魏如烟对魏相如道:“爹,风雨学的也是剑,只不过他跟武场的人所学,定然不及伏公子家传武艺,反正他要在这里住上几日学习马儿的事,何不让风雨趁机向伏公子请教请教?”

魏相如道:“风雨学剑,那都是闹着玩的,伏公子学的乃是家传武艺,岂能轻易教给别人?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伏缨端着酒杯道:“魏场主,你不用拿言语激我,我和令郎,这位风雨少爷一见投缘,回头闲着没事时便指点指点他也没什么。”

魏相如见伏缨年纪轻轻,不相信他武艺能有多高的水平,听他这么一说,见他如此自信,倒也不敢断定,不过他肯指点一下幼子,对魏风雨来说自是有益无害,他对魏风雨道:“你看看伏公子的言行,如此慷慨大方,你还不赶快谢过伏公子?还有你们几个,都要像伏公子学习学习,若你们都有伏公子这般的出息,我还有什么好愁的?就算没有了这如龙马场,我心中也欢喜。”他借机训斥了魏风光等人,又将话头引向了这场麻烦事。

待魏风雨谢过伏缨后,伏缨问道:“这件事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么?”

魏相如摇了摇头:“平阳卫的指挥使李英泰以利为是,又独断专行,他决定了的事,别人很难说通,我们又没有和他亲近的关系人居中化解,那里有什么转圜之说?“

魏风光此时插嘴道:“我给父亲说得几个建议都有可行之道,父亲却偏偏不认可,反正咱们已经走投无路,何不试一试?”

魏相如原本已经忘了席前之事,经魏风光这么一提起,又恼怒起来:“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你也不想想,李英泰指挥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向朝廷汇报采买军马的钱,能够报到两百两银子一匹,而他只给咱们三十两银子,这一来一回,两千匹马就是三十多万两银子的克扣,你以为他会这么简单地就放弃此事?风光啊风光,你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心中就连一点数都没有吗?”

魏风光在外人面前受到父亲的训斥,面子上十分过不去,他反驳道:“即便贿赂不成,难道咱们要取得他的把柄,这个主意也不行么?”

魏相如道:“混账!你像找到李指挥使的把柄?那不是陷马场于覆亡之祸么?你没有脑子么?”

魏风光道:“照父亲这么说,咱们利诱威逼都不成,那不是任他们欺辱么?”

魏相如道:“就是受他们欺辱了,咱们又能怎样?”

魏风光道:“我不信就没有天理了!”

伏缨怕父子两人越吵越凶,连忙打断两人的拌嘴道:“魏三郎想出来的是何主意,何不说给我听听?”

魏风光看了魏相如一眼,魏相如并无其他表示,他这才大着胆子说道:“我也不怕伏公子笑话,我想出来的主意虽然大胆了些,却并非没有成功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猛地灌下了一杯酒,然后这才娓娓道来,不过他首先说的,却都是些不相干的事:“父亲常说我不务正业,整日花天酒地,殊不知我在平阳结交的那些朋友,不也帮着马场卖掉了不少马么?”

魏相如冷笑道:“牧场里上万匹马,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再加上他们推荐的人,一共也没有买过超过二十匹马去,而且还要看着你的面子,将马的价钱杀得极低,赚不了几个钱,还不够补贴你和他们吃酒的钱,这样的买卖不做也罢。”

魏风光脸红了红道:“即便之前他们没有买多少,难道以后需要马的时候,还不会首先考虑咱们如龙马场么?伏公子,正因为我在平阳结识了不少朋友,才有的这个主意,那李英泰指挥使乃是平阳卫的卫指挥使,这次准备强买牧场的马,也都是由他来决定,他在鸾凤楼有个相好的姑娘小莲,他经常带着这个小莲回卫所过夜,你们想必都知道,现在卫所虚报兵卒人数冒领军饷,这个若是捅了出来,可是砍头的罪过,我想不如让父亲那些钱出来,买通了小莲,让她将李英泰冒领军饷的名单偷出来,咱们有了这个把柄,倒也不是真为了置他于死地,只不过让他不要再打咱们牧场的主意了,那小莲乃是眼里只有钱的人物,这个办法虽然大胆了些,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父亲偏偏不同意,伏公子,你说如何?”

魏相如尽管是第二次听到魏风光说出这个想法,依旧被气得不行,他对伏缨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这么荒唐的事,他能说得一本正经的,伏公子是个明白人,当知道这里面的不可行之处吧。”

伏缨仔细分析了一番后说道:“魏三郎,我听人说过,戏子无情,b无义,这般大事你想寄托在青楼女子身上,实在是太不靠谱了,那个什么小莲偿若收了钱不办事,这还算好的,万一她将咱们的打算泄露与李英泰听,那马场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魏相如指着魏风光道:“你听听,你听听,人家伏公子说的可有道理?况且就算伏公子说的情形没有发生,那小莲冒着性命真将李指挥使冒领饷银的证据偷回来给你,你又怎么拿着去要挟他?你带着证据去找李英泰说?还是将证据放在咱们马场存着呢?”

魏风光不知是糊涂了,还是喝多了酒,竟说道:“我觉得还是放在马场安稳些。”

魏相如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将人家会遭朝廷杀头的证物放在马场?李英泰带兵前来搜寻,甚至不用搜寻,一把火将这里给烧了,将知情之人全都宰了,他不是就能高枕无忧了么?”

魏风光到了此刻还硬着头皮道:“nnbr,他想带兵来烧杀咱们马场,传扬出去,他又怎么交代呢?”

此时就连伏缨都看出魏风光是个草包,他叹道:“比起他自己的脑袋来说,烧杀马场的风险有算得了什么?他大可说马场遭了土匪,咱们命都没了,谁又能出来指证他说谎呢?”

魏相如道:“你听听,人家伏公子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你的主意有多蠢,自己还不承认。”

魏风光强辩道:“那就将证据放在别处,只要咱们出了什么事,就着人将证据送给朝廷,不怕他硬来。”

魏相如问道:“如何将证据送给朝廷呢?做官之人都是官官相卫,你怎知要将证据交给谁?偿若将证据交给了李英泰交好之人,那不是自投罗么?”

魏风光终于无话可说。

伏缨对魏相如道:“令郎的办法虽然不可行,倒启发了我,魏场主,如果咱们拿到李英泰贪污冒领军饷的证物,你拿着抄录一份,将原本还给他,会有什么结果呢?”

魏相如仔细思索了伏缨的话,他说道:“你是让我挟恩示惠?不过又有什么用呢?”

伏缨不过随口说说,此时不免在心中自问,有什么用呢?他脑中灵光一现道:“魏场主别说从哪里得来的,让他对魏场主讳莫如深,我看他想敲马场的竹杠,不免就要仔细思量思量,魏场主以及如龙马场绝非能够任他随意盘剥的,这中间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魏相如道:“伏公子所说虽有些道理,但说来说去,咱们毕竟手中没有这个证物,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来,喝酒,别谈这些烦心事了。”

伏缨没有举杯相应,反而语出惊人:“偿若平阳卫真有这么一个证物,或者不需要通过别人,我倒有几分能够拿到的把握。”5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告奋勇

魏相如讶然道:“不知伏公子准备用什么方法能拿到他贪污的证物?莫非伏公子在卫所有什么可靠的朋友。”

伏缨道:“这方面就恕在下卖个关子,因为事还未确凿,现在说了偿若没有做到,岂非让人笑话?也让在下羞愧,等到真能做到了,我在告诉诸位我的办法吧。”他说着话,眼睛偷偷看了魏风烟一眼,见她对自己说的话十分关注,眼中充满了崇敬,伏缨心中颇感得意。

以他金手门的手段,只要事先准备妥当,天底下又有什么东西是他偷不到的呢?别说军营卫所,就是皇宫内苑,他也有信心如入无人之境,里面的东西任他予取予携。

魏相如乃老成持重之人,他对伏缨虽然寄予希望,却又不敢将这件大事全都押注在他上,他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别的法子,一边向伏缨表示感激:“若伏公子真能将证物取到手,马场的麻烦就算解决了一半了,伏公子,你便是我马场的恩人了。”

伏缨笑道:“场主言重了,既然我答应下了这个差事,午后我就道平阳去一趟,学习马儿习之事,就等我回来再说。”

这顿饭吃得既紧张又放松,伏缨因为饭后就去平阳办事,所以也并没有喝多少酒。

魏风光在饭后对几位兄妹炫耀了自己想出的主意,并说:“若没有我想出的这个法子,伏公子又怎会知道有李英泰贪污虚领军饷的证物?爹总是说我结交朋友无用,若没有这些朋友平相告这些消息,咱们也不会凭白得知此事,所以说,这件事还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功劳最大,我在外面结交那些朋友,也是有益无害啊。”

还没等他几个兄妹说什么,他爹魏相如首先呵斥道:“你这个混账,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就在这里胡吹大气,而且此时就算能办成,也担着极大的风险,我少不得还得要请请官府里你那几个远房的亲戚,在中间调和,这件事的手尾长着呐,还有,此事除了咱们几人知道外,千万不可说于外人听,否则咱们可就要遭了大难了。”

魏风光问道:“爹,为何说给别人听,咱们就会遭难?遭什么难?”原来他已准备将此事去跟朋友炫耀。

魏相如道:“你个蠢材,偿若说出去后,辗转传到李英泰那里,让李英泰知道此事是咱们算计的他,你说他会怎么对付咱们?此事弄巧成拙不说,还会给他找了对付咱们的因头,往后咱们马场还想有个安稳的子么?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还有,此事不管怎样了解,那些风月场所你都要少去为是,那李英泰也是青楼的常客,偿若他撞到了你,难免会拿你撒气,你偿若不嫌命长,就暂时避开这些地方为好。”

魏风光背上渗出一片冷汗,他想象着李英泰带着一对官兵将他捉拿了去,自己处于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那真是遭罪了,他连忙说道:“不说,此事万万不能说出去,还有你们几个,打死都不能说。”

伏缨心中感慨,魏相如这么有本事,却怎会养出这么一个草包儿子。

殊不知越是有本事的父母,越容易纵容出无能的孩子,而穷人家的孩子反倒早当家,他伏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偿若他出生在衣食无忧,父母双全的富裕人家,怎会沦落到离家出走,浪迹江湖的地步呢?

只不过伏缨喜欢这种漂泊无定的生活罢了。

临出发去平阳前,伏缨和魏相如一起商量了证物的样子,魏相如推测如果是确凿的证据,应是两本名册,一本是真正在卫所的士兵名册,一本是伪造的,人数多上一倍的假名册,假名册报到上面去要军饷,这一本要不要都无所谓,因为朝廷上面必定会有这个名册,只要伏缨能将真正在卫所的士兵名册偷到手便足以。

两本名册的目的,一本是为了往上面要钱,一本是为了往下面发钱,每人姓名后还会标注月饷多少,这样的名册一般放在军中负责军饷管事人的手里,但李英泰为了将大部分贪污所得放在自己口袋里,自然要计较清楚,他手中定会有两本名册,一本是发放饷银时给管事的去办理的,一本是自己留着算账的,不管是哪一本,自己能拿到手就行。

负责发放饷银的管事,伏缨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时间去打探,所以最保险的就是到李英泰的屋子里去偷。

这件事自然充满了风险。

魏相如当然不会知道伏缨是准备去偷名册,偿若知道的话,定然不会让伏缨去冒这个险,万一伏缨失了手,将他供出来,不但他的如龙马场要完了,他魏家恐怕也要跟着遭殃。

虽然不知伏缨取得名册的手段,他还是嘱托道:“一定要小心,若知道事不可为,或者风险太大,伏公子就不要勉强去做,尽快赶回来通知我,我再另想别的办法便是。”

伏缨道:“我有九成把握能拿到名册,魏场主等候我的好消息便是。对了,那些卫所的官兵可说什么时候过来买马?总要有个期限吧?”

魏相如道:“他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一方面是为了挑选年岁体格差不多的马,另一方面是为了订做马鞍。”

伏缨道:“一个月的时间,那是十分宽裕了,我此次前去,要不了三两便回,魏场主不用送了,我骑着这匹重影,来去也快。”

魏相如道:“伏公子愿意仗义帮我们这个大忙,不论成与不成,这匹马的钱我都不能再收,这匹马就当我送给伏公子以表谢意,这些马钱伏公子还请收回,否则魏某可就惭愧无地了。”

伏缨道:“魏场主偿若不收买马的钱也行,我步行去办事便是,事还没着落,我反倒显得有些挟恩示惠了,场主不收钱,这马我骑得也不踏实。”

魏相如见他执意如此,又知道他有的是钱,也根本不在乎,只好打消了退钱给他的意思,他说道:“伏公子大义,魏某无以为报,就在此恭祝伏公子一切顺利罢。”

离开如龙马场,伏缨骑在重影马背上,脑海中浮现的,全都是魏风烟那关切的眼光。

唉,该怎么和她说上话呢?自己说了不能挟恩示惠,怎好再想别的和她亲近的办法吧。

重影果然是匹好马,疾驰起来,犹如御风而行,而且这匹马又有长力,在马场吃饱了水草,这次离开马场,奔驰在旷野中,跑得十分欢畅。

如龙马场距离平阳府有百十里地,重影脚步快捷,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平阳城,而平阳卫的卫所设置在平阳城西门外,伏缨要到平阳卫去偷卫所指挥使的东西,大白天当然连一点可能都没有,他先进了城,找到一家客栈寄存了马,并要了一间寻常的房间,这次行动颇有风险,伏缨居住的房间也没有选上等房,以防店伙计献殷勤,夜里送水什么的发现他不在,容易出乱子。

安顿下来以后,他便上街去买了各种所需,这才又回到客栈,倒头大睡,准备养足精神,夜里行事。

金手门的第一条行事规矩,就是要在行动前准备充足,而准备充足又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人要准备好充足的精力,第二是要将行动所需的工具准备充分。

而伏缨此前跟着项去邪一起行事多年,早就对这些规矩熟稔无比。

晚上醒来,伏缨定定心心地吃饱了晚饭,又回房间里待着,这次等到初更时分,城内大部分人都进入梦乡,四处都安静下来,伏缨这才换上一黑色的夜行衣,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打成了一个包袱系在背上,这才将门闩上好,然后轻轻推开窗户,从窗户中跳了出来,悄悄向城西方向赶去。

时值午夜,街上本就没有几个行人,夜风习习,伏缨沿着民房墙根的影处行走,再加上他穿着一黑色的衣服,一路来到城墙下,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翻过城墙,就能看到平阳卫的营地,虽是午夜,营地各处却还点着风灯,有巡逻的士兵彻夜巡防,以防有人袭营。

现在并非战事之时,所以巡逻的士兵也是松松垮垮的,并没有真个认真巡守,停下来说话的有之,打瞌睡的有之,谁也不认为今晚会有人偷入他们的营地。

平阳卫的卫所不算大也不算小,在南北六十三个卫所中并非举足轻重,是个寻常的营城,周围都是低矮的营墙,营墙也十分简陋,都是用木桩钉起来的,营地中分布着教军场、军备库房、衙署等屋宇,在营地周围还有不少屯寨,用于士兵居住。

而伏缨的目标,就是营地中的衙署,衙署也是整个军营中建设最好的木屋,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现在已是深夜,士兵们都回屯寨休息去了,整个营地中,除了一些当官的住在衙署中,一些侍卫兵看守着库房,就只剩下几百名巡逻的士兵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探军营

这些巡逻的士兵因为懈怠,所以整个营地的巡防漏洞重重,而且此刻营地外的野草疯长,足有半人高,蹲在其中,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还有一些是风灯照耀不到的地方,更是黑乎乎的,连巡逻兵都懒得过来。

伏缨觑准了时机,从草地来到营墙外,看着一队二十人左右的巡逻兵越走越远,他轻轻地翻过营墙,趁着没人向这个方向看来,他快步穿过一片操练士兵的场地,来到盛放兵器的库房后面。

库房不远处还有一处养着军马的马厩,马厩中有不少马儿被系在马桩上,并未入睡,时不时探出脑袋到石槽中吃几口草料,这让伏缨立刻想起一句谚语,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看来果然如此,而且石槽中提前放好了草料,饲养马儿的士兵也不在,想必早就回去休息去了。

若是寻常的马儿,听到有人靠近,多少都会警觉嘶鸣,但这些马儿早经过训练,对有人出现早就习以为常,竟没有一匹马发出声响来。

营地中的巡防实在是太松懈了,若非伏缨要确保不能出什么差错,就算他在一些地方大摇大摆地行走,恐怕也不会被人警觉。

轻轻松松地来到衙署所在的一片屋子旁,伏缨看到不少屋子里还亮着灯,离得远时,伏缨心道,这些当兵的倒也辛苦,半夜还在探讨公事,等来到近处,伏缨就知道自己想左了。

这些亮灯的衙署内,不是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地吃酒声,就是传来女子娇笑声,一个负责守卫地方的卫所官兵,竟将卫所当成了逍遥快活之地,常听说有士兵不堪卫所长官的欺压而当了逃兵,原本伏缨不明内情,还以为是士兵不堪辛苦操练,现在才知道,他们都是被长官盘剥,甚至扣押饷银供自己挥霍,士兵没了饷银,谁还有心思参军?

衙署中的人在喝酒狎妓倒是快活,可苦了伏缨,他总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在屋中大肆搜索,须得等到这些人入睡了,才好进去细细翻找。

十多间衙署,原来用于商量军务之处,竟成了这些人醉酒听曲之地,一旦若真打起仗来,比如野心不死的鞑靼人忽然突袭,这些人凭什么来抵御强敌呢?

伏缨心中愤恨之余,只能先到没有人的屋子里去翻寻,说不定运气好,很快便能找到那本现有士兵的名册。

在衙署最东边的两间屋子里,伏缨一无所获,这两间屋子里存放着大量的公文和书信,有许多书信公文都十分陈旧,想来不知道在这里存放了多少年,而名册乃是月月要用到的东西,绝不会和这些陈年旧物放在一起。

前后寻找了一遍,伏缨确信无疑,名册并不在这两间屋内,接着,他来到了第三间屋子,这间屋子里虽然亮着灯,但屋内并没有人,伏缨从窗户悄悄潜伏进去,看到这间屋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伏缨随手掀开几口箱子,发现里面放的全都是官银,码放得整整齐齐,显然都是军饷。

这是卫所士兵的命脉,伏缨虽知大多都是李英泰贪污的银钱,他却没有一点将银钱拿走的意思,而且在他所取的东西里,最不喜欢偷的就是现银,拿不了多少银子不说,还影响行动,上千两银子已经是上百斤,相当于背着个人走,对伏缨来说,太不划算,怎都不如一张轻飘飘的银票便于携带。

只是军饷哪里能用银票发放?每名士兵所领的银子各不相同,银锭子可以锯开分发,银票总不能撕开。

就算是金锭子,伏缨也未必放在眼里,他现在要紧的是要找到名册的所在。

正在屋里仔细找着,外面忽然传来走向这边的脚步声,伏缨连忙躲到几个大木箱子之后,透过木箱子之间的缝隙,伏缨见走进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打开一口箱子,随手拿了几个银锭子,又匆匆走了出去,显然并没有疑心这里进了贼。

伏缨见他离去,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立刻回来,等候了一番,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嬉笑声,伏缨听不到再来人的脚步声,便蹑手蹑脚地来到门旁,这间盛放银子的房间是和外面那间屋子相通的,外面那间屋子里中间摆放着一个大桌子,五六个军官各自搂着一名女子在吃酒,刚才进来的军官拿出来的银子已经摆放在这些女子身前。

一看这些女子妖娆的姿态,伏缨就猜得到这些女子都是平阳城内的青楼女子。

显而易见,这些军官竟然拿着军饷狎妓。

几个人包括这几名女子再内,都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一名军官嬉笑道:“我们几个谁最威武,等会到了床上……”接下来的话都污秽不堪,伏缨听得眉头大皱。

好在这些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伏缨又等候了没多久,这些人便各自搂着一名姑娘,踉踉跄跄地回各自的房间休息去了,走在最后的人关上了门,就连油灯都没熄灭,人走光后,只剩下屋内桌上满桌残羹剩酒,狼藉一片。

伏缨认准了一个官衔最大的军官,看着他所回的屋子,他没有跟着从门口出去,而是循着来路,从窗户翻了出去。

以常理分析,能在衙署吃酒到半夜的,自是卫所里身份较高之人,伏缨认定那李英泰就是这五六个人中的一人,既然这五六个人中官衔最高的,多半也就是李英泰。

而那本名册,即便李英泰不是随身携带,也应该放在比较**的地方,以防朝中来人巡视,无意中见到,那边泄露了。

伏缨来到那名身份最高的军官屋后,听着屋内女人侍候他洗脚喝水,接着熄了灯,黑暗中传来宽衣解带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是两人不堪的行径,过了一盏茶时分,屋内的动静渐小,此后便只有打鼾声。

这两人都是醉酒入睡,睡得很沉,不是太大的动静都惊动不了。

伏缨先去推了推窗户,没想到窗户却从里面上了闩,要打开这样的窗户而不发出动静,对伏缨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看着没人注意到这里,他来到前面,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却只是虚掩,想来这里从未发生过有人夜闯军营一事,所以他们并没有过多的防范。

屋门只打开一道尺许的缝隙,伏缨就闪身而入,然后他又轻轻将门关上,屋内两人呼呼大睡,谁都没有听到动静。

伏缨一身黑衣服,鞋底又加了软垫,落地时比狸猫还轻,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闯入有人的屋子,且若是被发现,屋内的人只要吆喝一声,恐怕自己就要陷入重围,乃是十分惊险之事,没有足够的胆子,绝不敢做出这种行为,而伏缨的胆子则是经过范萦怀的训练,再加上这几年不知进入过多少户人家,早练得不知害怕为何物。

是夜星月晦暗,星月晦暗对伏缨来说既有好处又有坏处,好处就是他不容易被人发现,就算床上的人起来小解,伏缨因为穿着一身黑衣,只要一动不动地躲在阴暗处,他们未必能够发觉,坏处则是他不容易为人发现行迹,可是也不利于他搜寻名册。

伏缨首先将挂在床边椅背上军官的衣服里外仔细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些银票和别的东西,却没有一本书册样的东西,看来名册并没有放在衣服里。

接着,伏缨在屋内仔细搜寻,这间屋子陈设简单,也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个大木箱子叠放在一起,木箱子既能用来当桌子,也能用来做柜子,这里面应当放着替换的衣物,军官的私藏等等,而名册多半就在木箱子里。

趁着两人睡得沉,伏缨打开了上面的那口大箱子,然后摸黑伸手进去摸索,箱子虽大,里面却没有多少东西,箱子半空着,只有一些衣服和珠玉铜牌之类的东西,可是依旧没有名册的踪影,而下面那口箱子多半不会放着名册,因为要打开下面的箱子,就要将上面的箱子挪去,名册乃是常用之物,放在下面的箱子里,拿取都十分不便。

伏缨寻思,难道名册不在这里,那会在什么地方?卫所有军务时,都会到一间作为指挥之地的房间中商讨军情,难道名册会放在那里?可是那里乃是很多人进出之所,李英泰也不会这么冒失地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

就在伏缨百思不得其解时,床上沉睡着的两人忽然发出了一些动静,隐约是男子觉得有些头疼,让女人去给他倒水。

趁着两人还没下床时,伏缨四处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好躲藏之处,他大着胆子,将箱子掀开,人轻轻躲进了箱子,然后用手托着箱子盖缓缓放下,只留出一道缝隙。

箱子里面并没有多大,伏缨提运内力,展开缩骨功,躲在箱子里竟还有余裕。

他刚刚多好,就听到那名女子起床的声音,男子吃醉了酒的干呕声,脚步走动声,倒水声,喝水声,呕吐声……

一股带着酒味的让伏缨感到恶心的味道传来,伏缨竭力忍耐,那名青楼女子却并没有嫌弃,显然她是经历惯了的,她从门后拿起一个扫把和一个簸箕,来到屋外扫了些土,回来用土将男人呕吐物盖住,再扫走倒掉,等她忙完回来后,男人已经打着鼾睡去。

令伏缨感到心中发苦的话传来,是这名女子在喊男子:“同知大人,同知大人……”

睡着的男子如同死猪一般没有反应,伏缨却有苦难言,原来此人并非李英泰指挥使,而是比指挥使低一级的指挥同知。

伏缨辛苦了半晚,却找错了人,此刻还狼狈地躲在木箱子里,他心中只感到一阵发酸。

第一百一十七章 酒楼探秘

若只是认错了人,伏缨立刻悄然离开那也罢了,偏偏这女子低声呼喊几声,见到这位醉酒的指挥同知没有反应,竟然起了床,在屋内搜寻起来。

原来刚才她的几声呼喊,都是在试探这位指挥同知有没有真的睡着。

看她的神态,伏缨就能猜到她的企图,这名女子是起了贼心了,她想趁着指挥同知烂醉熟睡之际,在屋里偷些值钱的东西。

如此看来,伏缨也算是遇到半个同行了。

伏缨不动声色,缩身在木箱子里,看看她能偷到什么,想到这里,伏缨心中又是一动,难道她也可能是来偷名册的?随即伏缨就否认了这个想法,这名女子明知此人不是指挥使而是指挥同知,自然不会再想着名册。

通过木箱子的缝隙,伏缨看到女子从同知的衣服里搜到几张银票,这几张银票伏缨刚才也是见过的,不过他志不在此,便没有拿取,这名女子好大的胆子,敢拿同知衣服里的东西,偿若明日同知起了床,得知身上银票少了,那还不得将她活活打死?

果然,这名女子显然也害怕这一点,他拿着银票看了看,然后选了一张面额小的偷偷拿了,其他的银票又都放回了同知衣服里,伏缨暗叹她聪明,这么一来,就算同知发觉银票少了,因为面额小,一时也不能肯定就是这女子拿了的。

接着女子又找了找同知的床底下,席子下,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后,这名女子开始向伏缨所在的木箱子走来,看来她是打起了木箱子的主意。

这木箱子并没有上锁,而伏缨又躲在里面,偿若这女子将木箱子打开,蓦然发现箱子里竟然有个人,那还不得被吓得惊叫起来,到时候别说什么名册,就连自己也得马上狼狈逃窜,而是否能逃窜的出来,还难说得很。

为了防止发生祸事,伏缨在箱子里用手使劲撑住箱盖,这名女子走过来,准备轻轻掀起箱盖翻找箱子里的财物,此刻别说她轻轻翻动,就算她使尽生平力气,因伏缨在里面拉着,她也是打不开。

伏缨预料她打不开箱子就会放弃,果不其然,女子又加了几分力气,还是没有打开箱子,她怕闹出太大动静,将指挥同知大人吵醒了,便没有继续打这里的主意,转身将偷到的那张银票贴身藏好,这才上床睡觉去了。

伏缨见她放弃打开木箱子,心中也跟着松了口气,等到这女子的鼾声发出,伏缨这才从里面轻轻地推开箱子,慢慢走了出来。

既然知道这里不是指挥使的屋子,伏缨只能离去。

此时已到了三更,伏缨在衙署转了一圈,也没有摸清哪个是指挥使的房子,有的房间里睡着人,有的没人,盲目找寻,只会容易打草惊蛇,伏缨连找了半天,奈何并没有发觉哪间屋子特别一点,数十间屋子一间一间地找下去,着实浪费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夜晚就要过去,今晚可说一无所获,不过伏缨并不气馁,像这种卫所军营,哪里能够一次就能找到的?

因此伏缨趁着天光未亮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卫所,准备明日再来。

若说此次行动全无所获,倒也不见得,至少让他见识了军营官兵的**和荒唐,也明白他们为何非要买如龙马场的马不可,因为他们的荒唐行径,需要大量的银子,而且就算他们冒领军饷的钱财足够他们挥霍的,可是谁又会嫌钱多呢?

回了平阳城,伏缨好好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快到晌午,他念着重影这匹马,又到后院去看了看,店伙计照顾得很好,马吃得饱饱的,精神高涨,因为这匹马的神俊,很多人都对着重影指指点点,言语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毕竟少年心性,想着这是自己的马,心中总不免生出一些自豪之感。

伏缨过去牵着马,上马骑着来到门口,问明伙计平阳最大的酒楼所在。

伙计告诉他:“咱们平阳最大的酒楼就是迎宾楼,就在靠近府衙的北城门那边,不过,那里都是达官贵人去的地方,可奢侈着呐,听说里面的酒菜贵得吓人,客官若只是自己吃饭,就不用去那种地方了。”

伏缨问道:“这么说来,在里面吃饭的都是有钱人了?不知道有没有卫所的官爷在那里请客吃饭的?”

伙计点了点头:“当然了,官爷在平阳吃的喝的玩的,那都是咱们平阳顶顶好的,除了迎宾楼外,其他地方也瞧不上,而且他们都穿着官兵服饰,在那里吃饭听说都不用付钱,就算咱城中再厉害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们,我看客官是外地人,说句不好听的,客官偿若没事,最好少去那种地方,偿若不小心冲撞了他们,那可倒了大霉了。”

听到伙计这么说,伏缨心中颇为感激,他笑道:“放心,我过去正是有卫所的人请客,多谢你好言相告,这一两银子,赏你了。”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还不止一两扔给了伙计,这才拨转马头而去。

平阳府的府衙非常好找,在府衙斜对面不远处果然有一栋五层的楼房,比起周围的房子来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很有气派,正门外有两个水桶粗的柱子,柱子上描金刻着:美味招来天下客,酒香引出洞中仙。门额上挂着一块金字招牌,上书迎宾楼三个大字,下题知府张某某几个小字,看这牌匾颜色发黑,三个大字却金光闪闪,显然这是家老字号的酒楼,招牌却又经常抹拭。

酒楼内飘来一阵奇异的香味和刀勺碰撞之声,整个酒楼中更是劝酒喧闹之声大作,伏缨在酒楼门口下了马,立时有两名伙计跑过来招呼,一人牵了马去,另一人一边领着他走进酒楼,一边问道:“客官是来应酬的,还是请客的?不知几人就餐,小人好去安排桌椅。”

伏缨道:“就我一人,不过,我要一间上好的包厢。”

这伙计显然不常遇到一个人来此用餐的,他见伏缨虽然骑着一匹好马其那里,但衣饰普通,又带着外地口音,忍不住说道:“咱们迎宾楼的包厢可要单独收费……”

伏缨笑着问道:“你是担心我没有钱吧?”

伙计脸上一红,却没有辩驳,显然他认为伏缨年纪不大,真有付不起钱的可能,虽然有伏缨的好马在他们手里,但总归他们也不想惹麻烦。

伏缨冷哼一声,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来拍在柜台上,然后对伙计说道:“带我过去,将你们店内最贵的菜给我上几样,将你们楼内最好的酒,也给我送来一坛。”

伙计想不到他竟是个财主,当真是看走了眼,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多半是哪个富商家的公子,纨绔子弟,这些人的脾气多半都不太好,伙计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领着他向楼上厢房走去。

之所以要厢房吃饭,倒不是伏缨故意前来炫耀,而是他料定卫所的官兵过来吃饭,多半也是在厢房里,说不定自己的厢房就在官兵厢房的隔壁,自己若要打听一下李英泰的踪迹,岂非更加方便?

伙计带他来到四楼,这里的包厢都是以花朵为名,什么菊花厅,什么牡丹厅,什么兰花厅的等等。伙计安排他要去的乃是梅花厅,来到门口,伏缨却并没有进去。

他仔细听了听,这层楼内的包厢中并无大吵大闹之声,他问道:“这里就是你们楼里最贵的包厢么?”

伙计摇了摇头,指着上面道:“最贵最好的包厢是在五楼,只不过我劝客官不要上去,上面五间包厢有四间都被官爷们给包下了,如今正在上面吃喝,客观也知道,这些官爷吃饭时十分吵闹,而且脾气也不大好,客官不如在这一楼就餐清静,也省得得罪他们惹了麻烦。”

伏缨来这里吃饭,为的就是与那些官兵为邻打探消息,岂能被伙计三言两语给劝住了?他笑道:“你这伙计好不懂事,我既然说了要最好的包厢,就是要最好的包厢,既然上面五个包厢那些官爷包了四间,不正好好剩着一间么?我就要那一间,别再给我找什么借口,你以为我花不起钱么?”

店伙计相劝也是一番好意,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免冷笑道,等你吃了官爷的亏,看你还会不会这么盛,口中却说道:“既然客官执意如此,那咱们上去吧。”

五楼的包厢里果然和四楼不同,搅攘之声不绝于耳,走在楼梯上就就听到了笑骂吵闹劝酒的声音,这些声音听着着实不雅,这些当兵的武夫果然都是出言粗鄙,以伏缨的见多识广,都听得难以入耳。

伙计领着他到唯一空着包厢,似乎也不愿多待,说了声:“我去催酒菜去。”便急急离开了这里。

伏缨一个人留在厢房里,听到四个厢房里有三个都吵闹得将屋顶都能掀起来,却有一间声音虽然也吵,但声音却低了许多,伏缨立刻推测出这间屋子里没有像其他屋子这般喧闹,定是因为有长官在,他们不敢过分造次。

而这间屋子也正好是面对衙门的临街包厢,也是这五间包厢中最上等的一间,伏缨来到门廊里,假装看着风景,却功聚双耳,静心倾听里面的动静。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迎宾命案

赶在伙计送菜上来之前,伏缨就听了个大概,也明白昨晚为何没有找到这位指挥使李大人,原来昨天晚上,李英泰压根就没有回卫所,而是在城中青楼过的夜。

以卫所指挥使之职,竟在城中青楼过夜,简直是荒唐。其实伏缨早从魏风光那里听说了一二,这李英泰在青楼中还有相好的,但伏缨一直以为李英泰是将青楼姑娘带回去,想不到他竟然在青楼过夜,而且那卫所他平日能回去几次也不知道。

如今亲耳听到,那自然是不假了,可是那名册到底是他随身携带着,还是放在了卫所中呢?伏缨还是决定先从人找起,再从卫所找起。

他在门廊站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间包厢里吵了起来,两名士兵似乎因喝多了酒,谁都不服谁,好像还动起了刀子,还有其他几人在拉架,包厢里传来了杯碗打碎的声音,难听的喝骂声,桌椅掀翻的声音等等,而李英泰所在的包厢却连一点出来喝问的意思都没有,就像这种事是见惯了的。

忽然,这间厢房里传来几声闷哼,接着所有的吵闹声便都不见了,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将这些声音忽然剪断了一般。

难道里面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还是有士兵杀了人,其他人都看呆了,所以安静了?

伏缨胡乱猜测着,也在等候着,等候着吵闹的声音再次出现,然而过了不知多久,这间包厢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和其他三间包厢的吵闹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伏缨好奇心大起,真相推开这间包厢的门,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伙计端了菜走上楼梯,来给伏缨送酒菜,伏缨只得按耐住好奇心,回了自己的包厢,伙计将菜一一给他摆好,还将酒坛的泥封打开,一股陈年好酒的香气从酒坛中飘出,让人还没喝,光闻到酒味就已经感到熏熏然,伙计帮伏缨倒了酒,然后站在一旁等着侍候他,这酒楼的上等包厢果然和其他包厢不同,专门有人站在一旁等候服侍。

伏缨肚子也饿了,便不再去想那间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变得这么安静,他拿起筷子边吃,平阳府第一酒楼的名声可绝非浪得虚名,不但菜烧得可口,酒也醇香,吃着佳肴,喝着美酒,简直不要太舒坦。

在伏缨吃饭的时候,一旁的伙计不断吞咽口水,显然他还没吃饭,忙活到现在,伏缨招呼他:“若是饿了,便一起来吃。”

这名伙计摆了摆手道:“我是侍候客官的,可不能同客人同桌吃饭,否则若是被别人看见,我就要被赶走的。”

伏缨见他说得严重,不好砸了伙计的饭碗,便不再相劝。

吃到一半,外面的门廊中忽然传来尖叫声,呼叫声和喝骂声,以及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伏缨对站在一旁的伙计说道:“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随口说道:“定是那些官爷们吃多了酒闹将起来的,说不定还打起来了。”话是这么说,伙计还是打开一点门缝向外张望,还没等他看得明白,这间包厢的门就被踹开,几名官兵提着刀冲了进来。

伏缨拿着筷子,看到这些人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忍不住停箸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其中一名醉醺醺的士兵说道:“死了,都死了,是不是你干的?”

伏缨不明所以,问道:“什么都死了?谁死了?”

一名不太醉的军官来到伏缨身旁命令道:“站起身来!”

伏缨不愿和此人立刻产生冲突,便依言站起身来,这名军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又说道:“将你的剑抽出来给我看看,慢慢地抽出来!”

这句话更是让伏缨感到莫名其妙,他心道,难道此人让我拔出剑来后,然后指责自己袭击官兵?不过他要是敢这么栽赃陷害自己,自己也不怕他,他缓缓地抽出流萤剑,流光溢彩的剑身慢慢露出,接着整个剑身抽出。

这名军官拿着伏缨的手仔细看了看伏缨手中的剑,然后对其他人说道:“不是他干的,他的衣服上没有血迹,剑上也没有血。”

说完,这名军官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还问伙计:“这人一直在这里吃饭?”

伙计点了点头:“不错,我上的饭菜,之后我一直在旁边侍候,这位客官并没有离开这间包厢,长官,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军官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一群虎狼般的官兵又走了出去,店伙计在后面喃喃地说道:“真是不讲道理……”

伏缨想起刚才那间厢房里的吵闹声忽然消失,难道是那间屋子里出了什么事?那间屋子里声音消失得十分古怪,而这些官兵又说:死了,都死了。难道是那间厢房里的人都死光了?

店伙计伸头向外一张望,吓得又缩头回来,将包厢的门紧紧关闭,他对伏缨小声说道:“客官,那边好像死了几名官兵,怪不得他们要进来查问你呢。”

伏缨想起那名军官所言:他身上没有血迹,剑上也没有血……原来那间厢房里的人真的死了,所以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到底是谁在酒楼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向官兵动手呢?

刚才伏缨一直站在门廊里偷听李英泰房间里的声音,尽管他是背对着门廊的,但是以他的耳力,偿若门廊中有人走动经过,自己绝无听不到的道理,偿若没有人从门廊经过,那么下手的人多半是从窗户潜入,然后趁着屋内官兵醉酒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动的手。

是谁这么胆大呢?

店伙计并不认为是有人公然行凶,他说道:“难道是官兵吃醉了酒,竟然斗殴起来,结果你杀我我杀你的,一屋子的人同归于尽?”

伏缨摇了摇头道:“哪有这样的事,他们都是在同一支军队**事,喝多了酒顶多就是吵闹两句,就算动上了手,哪里会都死干净的?而且刚才那几名官兵进来查问我,看来他们也不认为是斗殴进而同归于尽而死,以我推测,里面的人可能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人杀了。”

店伙计吓了一跳,他说道:“你是说……你是说有人胆敢想官兵行凶?那……那可是死罪啊!”

伏缨叹道:“人家连官兵都敢杀,哪里害怕什么死罪?唉,这里既然死了人,我也吃不下去了,这边结账离去吧。”

他这么做,绝不是担心这些卫所的官兵会对他不利,偿若这些人能将他带回去盘问,说不定他更有机会找到名册呢,他担心的是李英泰会单独离开这里,他至少要知道李英泰的落脚之地,是哪家青楼,还是他要返回卫所。

伙计推开门,和伏缨一起出去,包厢外面沾满了二十多名官兵,店伙计客气地说道:“官爷,请让一让,请让一让,这位客官吃好了饭要下去,还请官爷们让条路。”

然则这些官兵不知是专注在眼前官兵之死上面,还是对店伙计根本不放在眼里,竟然没有一人让路。

伏缨只好走在前边,将官兵用胳膊推开,同时口中说道:“劳驾,我要下楼。”

两名官兵抽出刀子拦住去路,并说道:“请等一下,这里发生了命案,相干人等不得离开!”

店伙计听到这话,吓得腿都软了,若是这些人将他们当做嫌犯抓回卫所,那么他们的命都不要要了。

不过幸而刚才进了他们厢房的那名军官倒知情达理,他说道:“这两人我检查过了,不是凶手,让他们走吧。”

那两名官兵这才收了刀子,让两人离去,一条狭窄的走廊里沾满了人,伏缨和店伙计都是从这些官兵身子间挤出去的。

经过那间后来安静的包厢时,伏缨向里面瞥了一眼,只见十多名官兵都死在了所坐的椅子上,喉咙被割开,大部分人死了还坐着,身子靠在椅背上,有两人跌倒在地上,一屋子都是飞溅出来的血,怪不得那名军官检查过他的衣服和流萤剑后,就认定他不是凶手,因为这种惨杀,杀人者身上不可能没有血迹,更不可能兵器上没有血迹。

还有一点是伏缨猜对了的,这些官兵并非相互斗殴而死,否则他们临死时不会端坐在椅子上,而且他们的刀的确到死都没有抽出来。

显然这些人是遭到了偷袭,而且出手之人武功极高。

店伙计还要向包厢里看两眼,被一名士兵打了一巴掌道:“再看就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一句话吓得伙计直勾勾地看着前面,目不斜视地匆匆走过。

两人下了楼,楼下不少人已经听说上面出了命案,纷纷下楼结账去了,不敢再留在此地招惹麻烦上身。

伏缨和店伙计下楼后,伏缨先去结了账,然后他又牵回了马,上马离开了这里。

当然,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来到距离迎宾楼不远处的茶馆,他让茶馆的掌柜将马儿牵到后边去,自己则站在茶馆门口向迎宾楼方向看去,一边看着,他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

这个包袱是他刚才从这些官兵身旁挤着走过去的时候,顺手从一名军官身上摸来的。

伏缨打开包袱,看到包袱里放着一本册子和两封信,这个册子看来像是记账用的本子,伏缨有些不能置信,难道竟会这么巧的,自己随手从一名官兵身上偷出东西,正好就是自己要偷的那本名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行恶因果

伏缨仔细翻看了一下这本册子,上面虽然写着不少名字和其他的事物,但看着却不像那本记录士兵姓名职位和月饷的名册。

由于在酒楼中匆匆一会,伏缨也不能肯定那名军官就是李英泰,所以就算这本册子不是名册,也不能证明名册不在李英泰身上。

迎宾楼和衙门相距不远,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早有人报了官,很快,一大批衙役匆匆赶来,将迎宾楼团团围住。

除了迎宾楼被包围以外,听说酒楼内死了不少官兵,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也挤满了一条街,迎宾楼外的街道叫做朝晖街,前来看热闹的人都对着酒楼指指点点,虽然听说了酒楼中发生了命案,但具体的细节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互相询问,也没问出个结果,唯有一些好事之徒,胡编乱造起来。

官差衙役包围了酒楼后,就有仵作进去验尸,酒楼中的掌柜,伙计,厨子和跑腿等人都被捉了起来,当场分开审问,没来得及结账离开的食客也被扣住不让走,这些事无不大叫倒霉晦气,怎想得到吃顿饭都能吃出人命官司来。更要命的是,死的还是最无法无天的官兵。

除了衙门的人在此查找行凶之人外,另有士兵被派到卫所去调兵过来,协助衙门查案。

伏缨情知下手杀害一屋官兵的人定然身手不凡,下手之后早就逃之夭夭了,这些士兵之死发现得本就迟了点,再等到官差赶到,行凶之人只怕早就跑到数十里地外了,这些官差当然找不到凶手,但勘探命案的过场却少不了,怎都要例行公事,何况死的人是官兵呢?

伏缨看了看手中这本册子虽然不是官兵名册,却必定也十分重要,他小心得放在怀内,对茶馆掌柜说道:“泡壶好茶,我现在门口喝。”

喝茶本是闲雅之事,平时都是坐在桌前,听着曲儿,磕着瓜子,一边同友人侃侃而谈,一边细细品味。

但附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人人都想瞧个热闹,也没人觉得伏缨现在门口喝茶有什么不妥。

掌柜送茶过来后,就陪在伏缨身边一起看着迎宾楼的方向,口中还说道:“听说那里出了大事了,死了几个当兵的。”

伏缨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茶馆的人嘴巴闲不住,这掌柜尤其如此,他絮絮叨叨地说道:“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唉,这些官兵也当真……”说到这里,掌柜的似乎醒悟到祸从口出的道理,连忙闭了嘴。

伏缨却有些好奇,一边喝着滚烫的茶,一边说道:“好茶,掌柜的,你说这些官兵当真什么?”

掌柜的欲言又止,最后说道:“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我又不能胡乱说,以防祸从口出。”

伏缨知道他必然知道些什么,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掌柜的手中,然后说道:“掌柜的,我这人最爱听这些事,咱们何不借一步说话?”

掌柜的虽然接了银子,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问道:“莫非你……是官府的人?”

伏缨道:“我今年还不到十五岁,官差里有我这么小的人么?我就是好奇,你跟我说说,我绝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和那些官府狗腿子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听他称呼官差为狗腿子,心中放下了警惕,他说道:“我这茶馆后面有间雅间,风景不错,咱们何不到那边说话?”

伏缨点了点头,正要随他到后面去,朝晖街上又发生了混乱,原来是来帮助衙门查案的官兵赶来,这一对官兵差不多有上千人,他们骑着马,不断驱赶看热闹的百姓:“散开!不要在此逗留围观,否则全都捉拿回去,按疑犯论处!”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一听会被捉拿回去,无不大惊失色,偿若被捉到大牢,就算和命案没有关系,少不得也会掉层皮,当下人人一哄而散,霎时间整天朝晖街上只剩下衙役和官兵。

伏缨跟着茶馆掌柜来到后院,茶馆此时生意清淡,交给一个烧水的小厮看守变足够。

茶馆后面有个院子,院子里有一间卷起帘子的屋子,伏缨和掌柜的走进去,两人坐定后,掌柜的说道:“客官也知道,我们茶馆最是人多嘴杂,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在前厅你问我那些官兵怎样,我不敢说,那是怕说了惹上祸事,还望客官见谅。”

伏缨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掌柜的道:“这平阳卫的官兵在这平阳城周围做的恶事数不胜数,唉,我们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你看,果然如此吧!”

掌柜的越说越激动,说话次序也有些颠倒不明,伏缨问道:“你说的作恶都指的是什么呢?”他心中想到,这茶馆定然也遭过官兵的气压,否则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掌柜的喝了口凉茶,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做的恶事太多,我也说不过来,这些欺压百姓,强拿强索外,还殴打百姓,侮辱弱小,只不过他们就是官,告到衙门也没用,满城的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伏缨说道:“即使如此,也不至于被人冒险宰了,他们是否还做了什么更加过分的事?”

掌柜的点了点头:“不错,就在前些日子,城中一位荣休的县官姓房,平时里教教书,帮大家教育孩子什么的,甚得大家敬重,大家都称他为房老先生,这房老先生有一独女,年方及笄,房老先生将她看得如性命一般,结果……”

伏缨久历江湖,虽然听说过不少作恶之事,但都是有钱有势之人欺压穷人,像这种仗着兵危欺压百姓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只因官兵原本是保护百姓的,如今变成残害百姓,听起来尤其令人愤恨,他的心提将起来问道:“结果怎样?”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结果房老先生的女儿被几名当兵的掳了去,在城外将……将她侮辱了,回来后这姑娘就上吊自杀了,房老先生将此案告到官府,可是他却指不出是谁侮辱的他女儿,更没有证据,还被卫所前来的人羞辱一番,房老先生在衙门口被气得吐了一大摊血,回去没两天就死了,据说临死前还大叫苍天无眼,他死了也要到阴曹地府去喊冤!”

伏缨听此惨事,气得目呲欲裂,他一掌排在茶几上,将茶几上的茶杯茶碗都打翻了,他怒道:“难道这些人无法无天的作恶,就没人管管么?”

掌柜的无奈地说道:“他们就是平阳最有权力的人,他们自己不管,谁还敢管?”

伏缨骂道:“这群畜生!简直比畜生还不如!这可是两条命啊!咦,你是说今日之事,实是有人在为他们报仇?”

掌柜的说道:“我想多半如此,否则谁会无缘无故地去得罪官兵?若不是他们恶事做得太过,激起那些有本事的人的侠义之心,出手惩戒他们,说不定这次下手的人已经打听出了害房老先生女儿的凶手,否则为何只杀了那几个人,没有将他们全部杀光呢?”

伏缨叹道:“你说得没错,多半是哪位武林好汉下的手,我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嘿,这件事多少都会让他们有所警醒,不能再随便害人,否则小心性命不保。”

掌柜的说道:“我听迎宾楼那边说死了不少官兵,我看这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就能结束,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抓多少人呢。”

伏缨道:“就算他们抓几个人也抓不住真正的英雄,此人恐怕早就有得无影无踪了。”

掌柜的说道:“像这样的英雄好汉,老天爷都会保护他的,客官,可还有别的话要问小老儿的?”

伏缨刚想说没有了,忽然想起李英泰的事,那个名册还没拿到手,如龙马场的麻烦还没解决,他问道:“不知道平阳最大的青楼是哪一家?”

掌柜的见他年纪不大,竟然打听这种事,他脸色一变:“我可是规矩人,你问这个,岂不岂不是……”

伏缨连忙说道:“掌柜的别误会,我不是去那里逍遥快活,而是……这么说吧,我听说平阳卫的指挥使晚上连卫所营地都不会,就在平阳城的青楼里过夜,还望掌柜的指点一二。”

掌柜的愕然看着伏缨,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道……难道你……就是……”

伏缨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别误会,我就想看看这恶贼的模样,看看他是否真如大家所说的这么凶残,掌柜的,不瞒你说,我原本准备参军的,偿若军中尽是这样的人,我怎么还会去呢?”

掌柜的将信将疑,但还是跟他说了平阳最大的青楼百花楼的所在,伏缨道谢后,离开了茶馆。

外面朝晖街上的官兵已经撤了,街上也有了往来的行人,只有迎宾楼那边还有官差把守,当然没有了什么客人,恐怕酒楼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业,平阳府中最大的酒楼,就这么平白惹上了一场祸事。

第一百二十章 戒备森严

离开茶馆,伏缨骑着马,却并没有去什么百花楼,平阳城中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李英泰等人怎敢还留在城中过夜?

他们当然是回到了城外的军营中,不等凶手被捉拿到,恐怕他们都不敢在城中现身。

凶手可说无声无息地将一室官兵全都杀死,这些官兵就算再草包,体力也总胜过常人,普通人想杀死一人而不令发出声音已经极难,何况十多人一起被杀死,就叫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可见出手之人身手何等高明!

就算李英泰身边带着百十名护卫,恐怕他也放不下心来,比起在城中逍遥快活,自己的性命则更为重要。

伏缨回到客栈,见到竟没人前来招呼他,他自己将重影马牵到了后院,后院马厩那里正好有个伙计,伏缨嘱托伙计将他的马看好,然后来到客栈前门。

一进门倒吓了他一跳,客栈楼下挤满了人,是官兵过来查探客人的身份行李,伏缨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自然没人怀疑到他,官兵查到他时,他胡诌了个名字,说自己是途径此处走亲戚的,就蒙混了过去。

官兵搅嚷了一番后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人,便嘱咐掌柜,若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比如衣服上带血的,就立刻派人到官府去举报。

掌柜的点头哈腰地答应着。

等官兵走后,很多客人胆小怕事,不敢再在平阳待,匆匆结账离去,掌柜的直叹晦气,无端端摊上这件倒霉事。

没走的客人也都聚集在楼下闲谈,对于晌午时迎宾楼发生的这件泼天命案,这些人虽然不敢公开叫好,却都认定是一位大侠士所为,看来这些人大都听说了官兵为非作歹的事,更有人猜测到会不会是那教书的房老先生英灵……其他人连忙打断此人的话,让他不要胡说,省得惹祸上身。

伏缨站在一旁听了一会,除了他自己看到的事外,案子的经过早已传开。

说是平阳卫的指挥使等一众数十名官兵在迎宾楼五楼吃饭,这些人要了四间包厢,其他三间包厢里的三十多人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直到有名士兵到那间包厢里准备敬酒,这才发现里面的十二人全都死光了,每人都是一刀毙命,伤口在咽喉处,血喷得满屋子都是,行凶之人下手狠毒,有的官兵脖子都快被割断了,也正因为这些人咽喉受伤,所以连呼叫声都发不出来。

一起吃饭的人,身在隔壁,竟然不知道另外一间屋子里人都死光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还有的人说,是不是凶手不止一人,而且就躲在酒楼中,等到官兵吃醉了酒,然后冲进去将人杀死,再悄悄推门离去,只因酒楼正当饭点,吃饭的人众多,所以这些人大模大样地从大门离去,也没人发觉。

另一人则说道不可能,因为血喷得满屋子都是,这些人身上还不都得血淋淋的?这样的人走出酒楼,别人又不都是瞎子,难道还能看不到么?

一行人议论半天,也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很快人便散了。

结合着众人的推断,伏缨对这件事有了推断,下手之人在包厢内动手时,他自己正在门廊中探听李英泰的说话,尽管他背对着包厢,若有人在他身后走动,他也不会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所以下手之人多半是从外面的窗户闯进去的,可是这种推测也有不合理之处,屋内十多人在饮酒作乐,蓦然有个人推开窗户进来,定然有人要对其进行喝问,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房间的包厢里是一张大圆桌,周围摆满了椅子,难道是下手之人提前躲藏在了屋内?

无论如何,都是一位武功和轻功俱佳的江湖豪客,蓦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和极高的武功,将这些人突然杀死,让他们连反抗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次出手之人绝不会有很多人,因为人多了就会引人注目,想要无声无息地逃走就变得麻烦,而且高手行事,一人足矣,若不是高手,人多反而碍事。

这位好汉让伏缨心中生出了兴趣,他很想见见这个人。

不过此刻全城都在搜捕此人而不可得,自己想见到他,恐怕也不可能了。

在客栈挨到晚上,伏缨决定今晚再到军营去碰碰运气,虽然今日发生了官兵酒楼被杀一事,但至少也能确定了李英泰此刻就在里面,只要能找到他,不管名册是在他身上还是在他屋内,总有机会得手。

是夜天色晴朗,一轮明月高挂天际,实不是入营行窃的好天气,但伏缨也管不了这么多,他还是准备试一试。

到了子夜,伏缨又从客栈窗户出来,但他发现今晚街上到处都是官兵,白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晚上封城接着搜索凶手的行踪。

一队队的巡逻兵挨家挨户地搜寻,城中也到处张贴着告示,若有人胆敢窝藏凶犯,或者知情不报的,处以极刑,若有人协助凶犯逃走的,将处以和凶犯同罪的罪名杀死这么多官兵,那是要株连三族的。

即便这么大张旗鼓,伏缨也知道他们抓不到真正的凶手,不过少不了会抓一些无辜之人充数,蓦然发了这么大的案子,不杀几个人如何交代?

伏缨躲躲闪闪地行走在街上,原本今日出行如此凶险,他没有必要非今晚出去不可,但他一来不想拖延,毕竟像今晚这么确信李英泰在卫所的机会也不多,二来外面越是凶险,越能考验他的本事,不经历这些历练,如何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金手门的传人?

师父范萦怀曾说过,要他不断在实践中总结经验,比之闭门造车要成长得更快。

遇到有巡逻兵经过,伏缨不是躲在阴影处,就是翻身躲如不知谁家院墙,等到巡逻兵离去后,他这才出来继续前行。

终于来到城墙下,城门内外都有士兵值守,平时这些官兵都是敷衍了事,但今日发生命案,他们只得打起精神来。

伏缨来到一处无人看守的城墙,展开壁虎游墙功,悄悄来到城外,想不到城外也有不少官兵在值守查询,不过比之城内自然松懈得多,不过是起个威慑作用罢了。

来到卫所军营,伏缨看到军营中灯火辉煌,显然戒备甚严,这些官兵平时松松垮垮,一到危急了他们的性命,才会真正紧张起来。

常人遇到这种情况定会畏缩不前,伏缨却感到雀跃,越是这种地方,越能体现他的本事。

营寨几乎没有死角,到处都挂上了风灯,一副风雨欲来之感,巡逻兵交错走过,显然李英泰被日间之事吓住了,所以即使在兵营里,也是戒备森严,以防刺客偷袭。

在两队巡逻兵交错走过后伏缨轻轻越过寨墙,进入营地,他前日已经来过一趟,熟知了这里的地形,他借助高低不平的地面阴影处,一路如狸猫般来到衙署附近,衙署前后有几株大树,时值盛夏,树木枝繁叶茂,伏缨蹿到树上,仔细查看周围动静。

在上树的时候,伏缨又想起了师父,想起他为了考验自己,让自己不断练习爬树,当时自己认为辛苦,现在用到实处,又怎能不感念师父见到?

衙署周围看守更是紧密,虽在半夜,却也灯火通明,不知在商量什么事。

伏缨仔细倾听,然则屋内声音细不可闻,伏缨心中满腹疑窦,这个时间,他们还在商量什么呢?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迎宾楼那名军官身上摸到的册子,难道他们为的就是这个?可是这本册子并非他们冒领饷银的名册啊,难不成这本册子比之名册更为重要?

无论如何,伏缨还是要将名册拿到手,否则如何跟如龙马场交代?自己原本跟此事没有关系,但自己既然揽上了这件事,就要言出必践,否则魏如烟会怎么看自己?

想到魏如烟,伏缨心里感到一阵甜蜜。

第一百二十一章 棋逢对手

今晚衙署内没有了前一晚的荒唐,一群官员聚集在一间大屋内商议事情,相隔得远了,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大屋外戒备森严,两队侍卫站在门外纹丝不动,显得郑重其事。

伏缨知道他们还在商量今日白天十多名官兵被杀一事,为了防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所以他们也变得慎重起来,这些当兵的武官,有些也学过武功,只要见过迎宾楼内的惨状,就知道是高手所为,而且是绝顶高手,像这样的高手,真要有心对付他们,就算闯入军营也是轻而易举,所以他们怎敢不谨慎行事?

月光如洗,将军营照得通明,伏缨十分想知道这些人在谈论什么,做出什么决定,如何寻找这名行凶的高手等等,但想要从这棵树不知不觉地来到衙署外不被发现,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伏缨决定等候,他推测这些人不会探讨一夜,他们总该要回去睡觉,等到这些人出来,伏缨再决定行止,月光明亮如昼,有坏处也有好处,至少等这些人出来时,伏缨也能看出指挥使李英泰是哪位,他又住在哪间屋子里,自己便有了目标。

耐性,也是金手门要训练的本事之一,伏缨在树上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沉下心来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大屋中的这些官员似乎也已经商量出一个结果,人陆陆续续从屋中走出。

为首之人服饰最为华贵,而且气势十足,其他人都跟在此人身后,伏缨虽不知道何种官员穿什么样的官服,却也能猜到此人就是卫指挥使李英泰,他仔细看了看,此人脸色颇黑,其实所有的官兵脸色都颇黑,显得饱经风霜,但这些本该代表军队气度的官员们,却个个都挺着个大肚子,仿佛十月怀胎的孕妇,显然是战事经历得少,平时难得锻炼,积攒了一肚子油脂油膏。

李英泰出门后脚步停了下来,他安排侍卫几句话,让侍卫轮班值守,值守人数提高到三倍,他又嘱托其他官员,定要注意好安全,不能再让凶手得逞之类。

其他人全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这些官员中有同知,有千户等等,李英泰嘱托好这些后,又叮咛各人不得将今晚商讨之事泄露出去,等全都交代完后,他挥了挥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并非所有的官员都住在衙署,一部分官员住在营地外的屯寨,这些人施礼后结伴返回屯寨。

留下住在衙署的,都是官衔较高的官员,李英泰忽然对这些人大发脾气道:“平日里我就告诉你们,好好约束下属,他们闹闹可以,但千万不能惹出人命来,这下好了,房老先生和他女儿两条性命,便激起民愤来,死了这么多人,咱们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有捉到!”

一名官员道:“我听说衙门那边捉了不少嫌犯……”

李英泰打断他的话:“有什么用?捉到的还不都是小毛贼,不过是给咱一个交代罢了,真正的凶手,你在给他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捉不到,这些酒囊饭袋,你我还不清楚么?”

那名官员不敢再多说,只说道:“是是是,李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也回去休息吧,明日就着人发出悬赏,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人的一点线索。”

李英泰点了点头,剩下的人才纷纷施礼回去安寝。

伏缨在树枝内看得分明,这李英泰带着侍卫去了其中一间寝房,他又安排侍卫们在他寝房周围牢牢把守,做好警觉,这才进屋睡去,伏缨看着屋内的灯熄了,知道李英泰已经入睡。

看来李英泰比其他人还要谨慎,有这么多侍卫守候着,伏缨哪里还有不知不觉潜入屋内的机会?

若就此离去,他又心有不甘,他决定在等等,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进去,偿若等到三更时还是没有机会,他便就此离去。

堪堪等了一个时辰左右,伏缨眼见无望,正准备回客栈睡觉去,免受在树上风餐露宿的辛苦,李英泰忽然在屋中大叫一声,声音里夹杂着惊恐和慌张,在屋子周围守卫的士兵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而入,口中呼喊道:“大人!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就要走的伏缨听到发生了变故,便又留了下来,透过大树枝叶,向那屋中看去,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李英泰为何忽然发出惊叫,难道屋内有什么人?

屋内有什么人,暂时不得而知,但李英泰的怪叫声一直没停,显然他也没有性命之忧,而侍卫已经闯进去四五人,就在其他侍卫来到门外不知所措时,屋顶的屋瓦忽然被撞破,从里面冲出一道人影,此人和伏缨一样也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头脸上带着黑面巾,完全看不到容貌,此人撞破屋瓦来到屋顶上后更不停留,跳下屋子,向北边去了。

一群侍卫在后面大呼小叫地追赶过去,伏缨见过这名黑衣人的身手,知道这群侍卫定然追赶不上,只不过蓦然发生这件奇事,他心中也是好奇心起,对此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反正此刻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伏缨也顾不得暴露自己,从树上一跃而下,也跟着向背面追去。

留在当地没有追赶的侍卫见到树上又出现一人,无不惊得呆住了,甚至忘了怎么处置,也就在这时,李英泰停止了叫唤,冲出了屋子,见到伏缨的背影,连忙命人去追。

就这样,一人在前面逃窜,后面跟着十多名侍卫,后面又是几人在追赶一人,两拨人在营地中一前一后,让营地中的巡逻兵都驻足张望。

追赶的侍卫大喊:“拦住他!拦住他!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拦住他们啊!”

在侍卫的提醒下,这些负责巡逻的士兵仿佛刚刚醒悟过来,他们抽出兵器,也跟着大呼小叫地追赶过来。

可是这些士兵当然追不上伏缨,也追不上前面那一名黑衣人,在营地外围巡逻守卫的士兵见到这边发生了变故,也跟着向这边赶来,眼看是兜头要将前面的黑衣人拦下,但这名黑衣人左转右绕,不知用的什么身法,竟将阻拦他的人全都甩开,人继续向前疾驰。

伏缨在后面展开踏月功,很快追上了前面一队侍卫,这队追赶的侍卫显然想不到他们身后还有一位黑衣人,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伏缨早去的远了。

就这样,伏缨和前面那个黑衣人一前一后,靠着绝顶轻功,很快摆脱了士兵的追赶,来到营地寨墙,两人相继纵跃过寨墙,脚步不停地向北跑去。

在平阳卫的北面有一大片树林,月光虽然明亮,但树林中毕竟幽暗,是躲藏和逃走的好地方,前面那个不知是谁的黑衣人轻功展开,犹如御风而行,伏缨见此人的背影,感到此人年纪也不大,一手轻功似乎比自己还要高明,正激起了他的争强好胜之心,他功运双腿,将踏月功发挥到极致,勉强跟上前面那名黑衣人,伏缨心下颇觉骇然,此人到底是谁,怎会有这么高明的轻功?

眼看那人就要投身树林中,到时候未必还能跟得上,伏缨发了狠,踏月功又加了一分功力,果然和前面的黑衣人距离缩短了一点,相距已不过二三十步,伏缨心道,好小子,咱们就来比比轻功长性。

伏缨自己知自家事,他经历龙蚺胆和回春璧的历练,内力比旁人要深厚的多,且不说前面那人练过多久的内功,偿若是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那么对方绝不会有自己这么深厚的内力,轻功就是以内力为基础,内力越深厚,轻功长性越足。

刚才还是在荒野中急奔,来到树林中后,伏缨知道顺林中障碍重重,踏月功比之其他轻功更具优势,到时候必然能够追上这个黑衣人。

伏缨心中极为好奇,他既好奇李英泰屋中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他大喊大叫,没了威严,又好奇这黑衣人的身份,所以他打定主意,非要追上此人不可。

进了树林后,前方人的速度果然降下了一点,两人距离缩短到十七八步,伏缨心中暗笑,要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前面那人。

两人都是全力展开轻功奔驰,树林中光线昏暗,两人一边奔跑,一边要小心脚下高低不平的地面,又要小心前面忽然出现的树木藤条荆棘,伏缨的踏月功乃是闪转腾挪天下无双的轻功,所以他速度虽然也跟着减缓,但减缓并不多,而前面那人却又不同,速度比他减少了许多,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七八步,眼看要不了多久,伏缨就能追上他。

到了此刻,伏缨放松下来,他一边跑一边喊道:“还不停下?我不是你的敌人,站住,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是前面那人非但没有停下,仿佛听到了伏缨在身后的说话,知道伏缨追得又进了些,此人竟然身形一变,趁着前面树木稀疏,竟加快了些速度,和伏缨的距离又拉开了些。

伏缨暗骂,奶奶的,我看此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自己追上他不可。

急奔之际开口说话,内力就会泄劲,伏缨再不呼喊,准备一鼓作气追上此人再说。

就在伏缨以为自己稳操胜算时,前面那名黑衣人忽然纵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到一棵树上,伏缨呆了呆,不知道此人此举何意。

接着这名黑衣人从这棵树上又跳到另一棵树上,看身手,似乎比常年在树上生活的猴子还要灵活,此人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接着又是下一棵树,很快去的远了。

伏缨哪能让他就此逃走,他在树下狂追。

就这样,两人一个在树上纵跃远去,一个在树下紧紧跟随,没多久,两人就没入树林深处,而身后原本在追两人的那些士兵,早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主动现身

树上那名黑衣人在树上纵跃,大占便宜,因为树枝都有弹性,黑衣人从一棵树上纵跃到另一棵树上时,借助树枝的弹力,不但纵跃极远,而且十分轻松,他从这棵树上纵跃到另一棵树上时,所带来的冲力又转换为下一次的弹力,只要调整好方向,内力消耗极少。

当然,这也是一门极难练的功夫,伏缨就不会这手功夫。

不过伏缨也没将这种功夫放在眼里,毕竟人不是生活在树林中,习得这手本事很少能够运用到,练了也是白练。

而且伏缨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轻功,只因练得熟络罢了,若是他经过习练,在这方面也能做得很好。

何况树林总有尽头,到了树林尽头,此人便没有了树枝的助力,到时候还不是要被自己追上?难不成此人只在树林中兜兜转转,而不出去?

少年人心中总是充满不服气,哪怕佩服对方有本事,也是不会承认的,何况自己在这方面也颇有建树?

然而伏缨还是大意了,他在树下左转右绕地追赶,在经过几株大树后,伏缨不知道是追得过了,还是没赶上对方的速度,黑压压的树林中,竟然忽然没了那名黑衣人的踪影。

伏缨立即停下脚步,在树林下自己查看,夜风习习,树枝轻轻晃动,完全看不出那黑衣人是躲藏在那棵树之间,还是已经去得远了。

月光无法穿透这片树林的枝枝叶叶,再加上黑衣人的夜行人也是黑色,此人若是躲在附近哪棵树上一动不动,伏缨也是难以发觉。

就此追丢了人,伏缨感到一丝气馁,他怔怔地站了会,也没有看出哪棵树上有人,他心有不甘,人也纵身上了其中一棵树,可是在树上更难看清别的树上的光景,伏缨只得跳下来,再纵身跳上另一棵树,就这样,他来来回回找了十多棵树都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影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让黑衣人逃掉了。

伏缨垂头丧气地向回走着,他知道经过这么一折腾,平阳卫的大营防守将更为严密,而这名黑衣人在今夜竟然出现在李英泰的房间里,那么今日白天发生的命案,恐怕多多少少都会和此人有些干系。

对于房老先生和他女儿遭受官兵侮辱一事,伏缨自是义愤填膺,但他却没有那种杀死官兵为他们报仇的气魄,他师父范萦怀以及师伯项去邪都跟他说过,金手门的行侠仗义和其他武林中的行侠仗义颇有不同,他们每代只有一个传人,所以只要做偷富济贫的事就够了,那些刀光血影惩恶扬善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做。

伏缨虽然羡慕这些人的无拘无束,却也不敢违背金手门的规矩,因此他对快意恩仇的事,只能放在心里。

如今他听到官兵之死,多半是和路老先生父女之死有关,心中颇感痛苦,对于杀死官兵之人,他也是十分认可的,和茶馆掌柜的谈话言语中,甚至称呼此人为侠士,而不是觉得他是什么杀人凶手。

因为伏缨认为做下这些恶事之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根本就算不上是人,既然不是人,又何来杀人之说?

不过也未必那名侠士就是今晚的黑衣人,因为这个黑衣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此人能在轻功上和自己相媲美,已经十分了不起,若说此人的武功又高明到这种地步,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

伏缨怏怏而返,走到树林中一片空地处时,月光又出现,将空地照得十分明亮。

就在他满脑子都在想及这件事时,一个暗器向他射来

伏缨十分警觉,展开踏月功,轻轻避开这个暗器,不过在他避开的同时,他也看清了这个“暗器”,这哪里是什么暗器,而是一枚松子。

这枚松子的速度也并不快,看来掷出松子之人并没有什么敌意,而且松子掷出时发出声响,乃是故意为之,也不是想要偷袭。

伏缨转身向松子射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黑衣人站在一株松树下,正往这边看来。

看这名黑衣人的身形,伏缨分辨出此人就是自己追了半天的黑衣人,想不到自己将他追丢了,他又自己送上门来。

伏缨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是你?”

黑衣人笑道:“是我,你是谁?为何也躲在军营中?”

伏缨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何要躲在李英泰的屋子里,还有,你在屋子里做了什么事,让他吓得大喊大叫?还有,你今年多大了?”他听黑衣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像有多大年纪。

黑衣人笑道:“你问了我这么多,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伏缨也笑了,他拉下脸上的黑巾,对黑衣人道:“无论如何,你和那些官兵作对,咱们都不是敌人,我叫伏缨,你呢?”

黑衣人老气横秋地说道:“这些官兵太不争气了,做下这许多恶事,若不惩戒惩戒他们,他们还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天理,若不让他们受到教训,恐怕他们以后更会变本加厉。”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面巾,月光下,黑衣人露出一个英俊的面孔来,让伏缨一见便为之心折,他忍不住说道:“原来你的年纪这么小。”

黑衣人笑道:“你的年纪也不大啊,我叫朱雀,今年十六岁,你呢?”

伏缨道:“我今年十五岁了,想不到我自认为轻功高明,想不到你的轻功也不差。”

朱雀道:“差点被你给追上了,你就别谦虚了,对了,你躲在营地的大树中准备干什么?”

伏缨想不到此人虽然先从营地中逃走,却对自己的行迹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愕然道:“想不到你连这个都知道,我进入营地是为了偷一样东西,你呢?”

朱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失望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准备教训教训这些官兵,想不到你竟然是为了发财,你是想偷官银的是不是?”

伏缨知道他误会了,不知为何,面对此人的误会伏缨尤其感到义愤填膺,一种被瞧不起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忿地说道:“当然不是,我是为了别人,准备偷一份名册,以我的身手,偿若是要偷钱,怎会干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军营偷?”

朱雀立刻知道误会了他,他连忙抱拳躬身道:“抱歉,是我失言了,不知道你要偷的是什么名册?偷名册又干什么用?”

伏缨说道:“我跟你说了这么多,总不能让我什么都说,你却一句也不提自己干了什么吧?”

朱雀笑道:“我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就是为了教训教训李英泰,让他约束好下属,不要再惹是生非,不要再欺压百姓,别的就没什么了。”

伏缨当然不信,他说得这么含糊说得这么轻巧,可是敢于在这么森严的军营中恐吓卫指挥使,哪会是这么简单的事,他说道:“你说得忒也轻巧,我问你,今日白天迎宾楼上那些官兵可是你杀的?”

朱雀看了看伏缨,不知道是否该将此事告诉他。

伏缨也知道自己问的有些鲁莽了,毕竟两人不过初次见面,他就问起对方有没有杀害官兵这种足以掉脑袋的罪名,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是我问得鲁莽了,这种事……”

朱雀打断他的话,痛快地说道:“那十二名官兵是我杀的,没错。”

伏缨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承认,伸手指着朱雀说不出话来。

朱雀道:“我本不是喜欢取人性命之人,可是房老先生父女的事,你想必也已经听说了,我调查了很久,才查出那十二个人里有八个人参与了此事,其他四个人虽然没有参与,但其他恶事也做了不少,况且我出手击杀他们,又不想他们声张出来,所以一并都给宰了。”

伏缨讶然道:“可是……可是你年纪不大,是怎么做到的?”

朱雀淡淡地回答道:“当然是用剑杀的。”

伏缨哭笑不得,连忙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那一屋子十多名官兵,你是怎么将他们全都杀了,却又一个叫嚷出声的都没有?我当时就在房门外面,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朱雀道:“此事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便显得交浅言深了,毕竟我只知道你的名字,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伏缨想起师父告诫过的,他伏缨的名字可以哄传天下,但金手门的事绝不能随便说给人听,但面对朱雀这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人,他心中生出莫名好感,他说道:“我的门派是个秘密,不是不想告诉你,之因师命难违,所以只能抱歉了,但是你这么坦白,我也不愿隐瞒,你可知我今晚去偷名册何用?”

朱雀笑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伏缨当下将如龙马场被官兵欺压,要以低价买马之事告诉了他,他说道:“我去偷名册,然后让如龙马场场主魏相如将名册还给李英泰,让李英泰知道他们如龙马场也不是好欺负的,便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至于让李英泰食髓知味,以后不断对其骚扰。”

朱雀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们这么做,怎么知道李英泰就这么好相与,会因为名册而退让?说不定他会为了名册之事不外泄,下辣手,领兵将马场上下都给杀了,岂非他更加放心?你们可别小瞧了这些人的恶。”

伏缨说道:“他不至于吧,一个马场这么多人,他偿若给灭了门,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朱雀不屑地说道:“何用堵住什么悠悠众口?他只要给如龙马场按上一个附逆或者反叛,或者攻打军营等等随便一个罪名就能解决。”

伏缨倒没想到这点,看来,他还是将李英泰这种人看得太好了,他喃喃地说道:“照你说那该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混入军营

朱雀道:“这些人为非作歹惯了,所谋不过是钱财,咱们只有用比钱财更贵重的东西,才能令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伏缨问道:“比钱财还贵重?那是什么?是珠宝吗?”

朱雀笑道:“当然不是,珠宝也是钱财,又怎会比钱财更贵重?你们准备偷他的名册要挟于他,他官位性命受到威胁,这才是比钱财更重的东西,只可惜此人心狠手辣,定然不会被你们吓到,所以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惹来祸事,咱们只有令他真正感到担心狗命不保,才不敢再打银子的主意。”

伏缨被他说得恍然而悟,他说道:“那你今晚前去大营衙署,做的就是这件事了?”

朱雀点了点头:“我趁他睡着是割了他的头发,然后警告他别再纵容属下为非作歹,否则我这次能够割他的头发,下次就能割他的头,他睡得朦朦胧胧的,一摸头上没了头发,又见我手中拿着长剑,就开始怪叫起来,我也不是真取他的性命,所以就走了。”

伏缨大感佩服:“这么一来,你连军营都能来去自如,他定然不敢再起什么坏心,否则真要掉了脑袋,那滋味可不大好受。”

朱雀笑道:“那是自然。”

伏缨又问道:“你在迎宾楼那边怎么动的手,他们竟然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你干掉了?”

朱雀道:“他们这些人都非头一次去迎宾楼,我也早已打探好他们入座的房间,我因而我提前躲在了屋顶房梁背后,等他们喝得烂醉时,我跳到了桌子上,使出一招剑法转了一圈,正好将这十多人都给抹了脖子,也算不得什么。”

伏缨道:“好本事,难得你年纪不大,还这么谦虚,你若是没事,等天亮我请你吃酒去。”

朱雀道:“我的目的已达,可是如龙马场的事还没解决,你还有心情吃酒?”

伏缨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成将李英泰也杀了?可是就算他死了,不还有副手顶上,那不还是会对如龙马场起觊觎之心么?”

朱雀说道:“这件事还不容易解决?咱们再回军营一趟便是。”

伏缨讶然:“你疯了吧,现在刚发生了这种事,屯寨的士兵都得被拉过来防守,如今正是防守最严之时,他们四处抓捕咱们不着,咱们却要自投罗网?”

朱雀道:“就是因为现在防守严密,咱们去了才有效,偿若防守松松垮垮,咱们的威胁他也不会当回事,他只会觉得只要防守再严密些,便能拦得住咱们,他哪里还会害怕?”

伏缨道:“可是这也太冒险了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但咱们的目的达不到,反而折在里面……”

朱雀道:“咱们要做的事本来就要冒风险,偿若不冒风险,那还不如在家里待着。”

伏缨道:“这怎能一样?咱们也不是不能冒风险,只不过得有把握才行,偿若咱们去做那没有把握的风险,那就是莽撞之举。”

朱雀叹道:“怎会没有把握?以你我的轻功,那座军营不是来去自如?咱们只要小心些就行,偿若真见势头不对,咱们撒丫子就跑,难道还跑不掉?还有,这件事到底是你的事还是我的事?就算冒点风险,也是我陪你去冒风险,你自己怎么倒畏缩起来?”

一席话说得伏缨无言可答,只不过这样莽撞行事,和金手门的规矩相悖,也和平时伏缨做事准备充足相左,不过说到底,毕竟还是朱雀在帮他,他怎能先退缩起来?他无奈点头答应:“咱们说好了,一见势头不对咱们就走,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武功。”

朱雀笑道:“做这种事,又不是去和人打斗,武功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轻功好就行了,走吧,到了地,别忘了将面巾带上,省得被人看清了咱们的相貌。”

两人商量妥当后,朱雀当先而行,伏缨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地向卫所行去。

来到树林边缘,看到有几名士兵在林子周围搜索,显然这些人还不死心,企图将两人找出来,朱雀带着伏缨绕过这些士兵,从卫所东边向卫所行去。

经历了这么几件事后,整个卫所灯火通明,前后怕不有数千人在卫所营地里面巡守,这种场面让朱雀也感到很为难,伏缨见状说道:“你看,守卫这么严密,咱们没有可能不被人发现地溜进去的。”

可是朱雀却不为所动,他说道:“怎么进不去?只不过你心存了不想进去的念头才这么说。”

伏缨被气得不行,他指着军营道:“你看,卫所现在点了这么多风灯,月亮又亮,照得营地比白天还亮堂,又有这么多人来回交错巡逻,别说咱们两个大活人,就算是一只小猫想要进去都没可能。”

朱雀说的话却能让伏缨气得吐血,他说道:“可是咱们不是小猫啊。”

看着伏缨被气得跺脚的样子,朱雀笑道:“你看看那边在林子周围搜索的士兵,偿若咱们换上他们的衣服……”

伏缨眼睛亮了起来,他也看到搜索林子的士兵,这些士兵敷衍地在林子里假装寻人,实则是在偷懒,对他们来说,半夜睡得正香,被喊起来来到这里当差,心中多少有些不乐意,恐怕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反而会打他们的主意。

而且妙就妙在林中黑暗,就算他们船上官兵的衣服,一时也没人发觉。

两名倒霉的士兵被朱雀打晕拖到草丛中,两人剥下了他们的衣服换上,两人身子虽然都瘦小些,但黑暗之中,一时也难以发觉,两人装模作样地找了一会,听到领队的在那边呼喊:“找不到了,那两名贼子定然已经跑远,收队!”

朱雀和伏缨两人跟在后面,就着轻轻巧巧地混入军营禀报去了。

两人在进入兵营后,假装提着裤子,旁人一见便知他们是要去便溺,谁也没有疑心,两人来到黑暗处,慢慢转身去了衙署,因为两人身穿兵服,所以也没有人在意两人,两人来到衙署后面,见到衙署屋后,这里也有人在看守,不过看守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人,朱雀和伏缨假装路过,这三人低声问道:“你们是哪个营的?来这里做什么?”

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显然这三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危险,所以也不愿打扰了衙署内的人,朱雀笑嘻嘻地说道:“我们是……营的。刚在外面搜索过,哪有你们几位这么清闲。”说到什么营的时候,朱雀的话变得含糊起来。

其中一人问道:“你说什么?”

朱雀说道:“我是说……”一边说着,一边向三人靠近,伏缨知道他要动手了,也跟着凑了过去,朱雀口中说着:“我是说,你们在这里好舒服,不过……”

那人还没有引起警觉,还是问道:“不过什么?”

朱雀说道:“不过我倒是在树林子里捡到了一块金子,你们看。”

说着,朱雀真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锭子给三人看,三人都忍不住过来看,就在这时,朱雀跟伏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手,朱雀抢先发难,将两人打晕在地,伏缨也一掌劈在另一人的头顶,他心中紧张,下手甚重,那人哼都没哼出来,也晕了过去。

没有了这三人在此看守,衙署后面可说再无别人,朱雀将昏迷的三人拖到墙根下的黑影处,然后和伏缨一起将身上的兵服脱下,朱雀指了指屋顶,伏缨会意,两人一起纵身上房。

伏缨脚下鞋底加了软垫,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朱雀鞋底并没有软垫,上房后竟然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让伏缨对他佩服不已。

两人趴伏在房顶,倾听下面动静,发觉屋内无人,便趁着没人注意时跃到另一间屋的屋顶,李英泰的寝房已经破了个大洞,夜晚也来不及修补,大洞还在,不过屋内并没有人,可见李英泰已经去了别的屋子。

找了十多间屋子后,朱雀在一间屋子的屋顶停了下来,他对伏缨点了点头,表示这间屋子里有李英泰的声音,伏缨也跟了过来,仔细停了一会后,辨认出屋内有和之前惨叫声相同的男子在说话,此人当然就是李英泰了。

李英泰正在屋内发怒,对几个下属在呼喝,两人耳朵贴在屋瓦上仔细倾听,听得李英泰正大骂这些人无能,竟然连两个人都追不上,还说他被那强贼将头发割断,现在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么出去见人?他要整个卫所的人全部出动,务必要将两人捉拿回来,千刀万剐,以消他的耻辱。

伏缨跟朱雀递了个眼色,表示李英泰并没有被朱雀吓倒,现在还想着捉拿两人呢。

朱雀摇了摇头,显然也在叹息,这李英泰真是不知好歹。

现在屋内有不少人,两人都没有动,伏在屋顶等候。

等到李英泰终于骂完了,然后调派人手,兵分几路,如何搜寻两人下落等等,两人听李英泰调派部众有方,都感到有些惊异,想不到此人如此贪婪恶毒,在指挥兵马上倒还有两把刷子,分派得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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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名册得手

等到众兵将得令出去后,两人探听半天,都认为屋内只剩下李英泰一个人,不过此时的他哪里有心入睡,在屋内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宁。

过了一会,李英泰又来到门外,看看在衙署周围的侍卫,确认没有了威胁后,这才又回了屋,关上了门。

尽管他心中难以宁定,但毕竟受了惊吓,又劳碌半夜,疲倦不堪,最终也上床睡觉去了。

听到李英泰入睡的打鼾声,朱雀用手肘碰了碰伏缨,伏缨看他将屋瓦一片片地揭开,明白他的意思,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在屋顶掀开一块能容人下去的洞口,月光从这个洞口照入屋内,若李英泰此刻没有入睡,屋顶蓦然出现一个洞,他自然会立即发觉。

而沉睡中的李英泰对此毫不知情,朱雀和伏缨两人带上黑面巾,他正要纵身跃下,却被伏缨拦住,只见他从背后包裹里取出一根长绳,拴在瓦下的桁架的檩子木上,他试了试力道,尽可撑得住两人的重量,他这才让朱雀先顺绳溜了下去,然后自己也跟着顺绳下来,这么一来,两人都没有发出半点动静就来到屋内。

朱雀心中暗赞伏缨长绳准备得好,想的周到,他哪里知道伏缨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偿若没有这根绳子,就算两人跳下来后落地无声,但带起的风也说不定会引起李英泰的警觉。

两人来到李英泰的窗前,此刻李英泰睡得正香,朱雀伸手连点,第一个点的就是李英泰身上的哑穴,这是为了防止他惊吓呼叫,此后所点的,都是李英泰身上关节要穴,务必令他动弹不得,这样,他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自不会惹起门外侍卫的警觉。

李英泰顿时清醒过来,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两个蒙面人,那还不吓得浑身冒冷汗?他张口欲喊,口中却呵呵的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这才知道自己被两人控制住,此刻已是呼救无门,他露出惊恐的神色,不知两人要干什么。

朱雀将怀中剑抽出来,李英泰以为朱雀要杀他,吓得魂飞魄散,眼睛中流露出求饶之色,只可惜朱雀却对之视而不见,只见他手拿长剑,用剑身拍了拍李英泰的脸,小声对他说道:“等会我会给你解开哑穴,但你若敢呼叫一声,我立刻将你这颗狗头割下来,听到没有?”

李英泰缓缓点了点头,因为害怕,头颈都变得僵硬起来,他分辨出这个跟他说话的黑衣人就是晚上割了他头发的人,此人本事真是了得,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军营中,依旧能够来去自如,可笑自己还派人兵分几路去搜索寻人,哪里想得到此人非但没有逃走,反而又回到了军营。

朱雀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然后给他解开了哑穴,却没有解开别的穴道。

李英泰能够说话了,他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好汉想要干什么?如果想要银子,我隔壁的屋内还有几箱军饷,那都是官家纹银……”

朱雀呸了一声道:“狗贼,我们不是为了钱财而来。”

李英泰心中更感害怕,他小声问道:“那……那好汉是为何而来?”

朱雀道:“刚才我还跟你说过,不要再纵容属下去欺负百姓,欺负良善,嘿,你转眼便忘个干净,竟然还派人出去捉拿我们,嘿嘿,李大人,我看你记性有些不大好,显然是记不住我说的话了,看来光是割你的头发还是不足以让你受到教训,嘿,看来我是非要给你留下一个终身难忘的认记不可了?”

李英泰连忙告饶:“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朱雀道:“我刚才正准备要走的时候,竟然听说了你要强买如龙马场的马?你以三十两的价钱要买他们两千匹战马,李大人,这算不算欺压良善?”

李英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当然算得上是欺压良善了,不但是欺压良善,而且还是他带的头。

朱雀叹道:“你以为你躲在军营中,有这么多士兵守卫着你,我就来不了了?我告诉你,狗贼,我正是有本事在这种地方来去自如,想要取你狗命,那更是易如反掌,你偿若再敢干出这些污秽腌之事,我随时可以取了你的狗命!”

李英泰连连答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如龙马场的马我不去买了,不去买了还不行么?”

朱雀问道:“可是以你这种出尔反尔毫无信用可言之人,又让我拿什么来相信你的话?横竖都是要你不欺压百姓,干脆我一剑下去,送你下抵御好了。”

李英泰连忙喊道:“不要!不要啊英雄!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因为害怕和紧张,这两句话的声音不免大声了些,屋外的侍卫略有所觉,外面一人问道:“李大人,李大人没有事吧?”

这些侍卫只敢隔着门去问,不敢推门而入,惹指挥使生气。

朱雀听到侍卫的问话,将剑又在李英泰脖子上贴紧了些,李英泰不敢呼喊他们,只能帮两人掩饰:“没什么事,我在屋内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外面的侍卫听到李英泰的声音,不敢再多问,又沉寂下去。

朱雀的剑也松了松,他对李英泰说道:“很好,你刚才应答得很好,我再问你,你如何担保自己言而有信?”

李英泰眼珠子转了转,他想找两句话应付应付,但平时能说会道的他,此刻性命捏在对方手里,竟然连一个理由都想不出来。

朱雀道:“你不肯说?那我就免为其难,为你想想,听说你领了不少空饷?几乎是现有士兵两倍的饷银,你赚了这么多官家的银子,我且问你,现在兵营中士兵的名册在哪里?”

李英泰连忙解释:“是有名册的,但是名册不在我手里,而是在指挥同知的手里……”

朱雀喝道:“放屁!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在你这里,你再敢说已经假话,我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李大人,昨日酒楼中那些死去的官兵,想必你也能想出是谁干的了吧?我既然能在酒楼上宰了他们,在这里将你宰了,也不算什么!”

李英泰吓得赶紧说道:“别,别,我说,我说,那本名册就在我屋内的衣柜中,靠在里面放着……”

伏缨不等朱雀提点,人来到衣柜,在里面摸索了一会,拿到了这本名册,伏缨担心名册有假,又在屋顶洒落的月光下自己检查了一下,这本名册果然就是在这里的士兵的名字籍贯和生辰,以及官将的职位等等,慢慢一本子的姓名,用的都是用蝇头小楷书写。

伏缨看过后,就递给了朱雀,朱雀接过来放在怀里,然后他说道:“偿若你不听我的劝告,依旧胡作非为,我一是将这本名册呈给京城和你不和的官员,冒领军饷的罪名可不低呀,等你被抄了家,我还要亲自登门拜访,取了你的狗命!”

李英泰脸上露出绝望之色,他说道:“不敢不敢,英雄这么大的本事,不用多说我也知道,我这些官兵都是不顶用的,英雄来去自如,随时可以前来取了在下的性命。”

朱雀又问道:“那你还准备到如龙马场去强买军马么?”

李英泰摇了摇头,不敢再多言,不过他心中还在想,到底是谁将如龙马场的事说出去的,惹来这个魔头前来找自己算账?

只怕李英泰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告诉朱雀的,正是他旁边的那名黑衣人,伏缨。

见到李英泰答应得倒好,且名册被朱雀拿走,有了拿捏他的证物,他自然不敢轻易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朱雀将剑收回,对李英泰说道:“李大人,多谢你的慈悲了,这本名册我就带在身上,偿若你乖乖的便罢,偿若敢阳奉阴违,嘿,我这把剑可不是吃素的!”

李英泰连连点头。

朱雀道:“看你此后的表现吧,不要再让小爷再来下一次,因为下一次我就会对你这屡教不改的狗贼失望透顶了,再会了李大人!”

李英泰唯唯诺诺,恨不能这个魔头赶紧离开。

朱雀和伏缨两人又沿着绳子来到房顶,然后悄悄离开,等两人走后,李英泰在屋内大喊:“来人呐!快来人!”

侍卫们听到呼喊,连忙冲进了屋子,结果一进屋子,他们就发觉屋顶垂下来的绳子和屋顶的大洞,月光从洞中洒下,十分有诗意,但里里外外的人谁又有心情去欣赏?

一名侍卫问道:“李大人,你……你没事吧?”

李英泰道:“我还好,还没死,不过我被人点了穴,赶紧去请军医过来,看看能不能帮我解开穴道。”

另一名侍卫问道:“有人闯了进来,李大人,要不要派人去追?”

李英泰骂道:“追什么追?你们能追得上他们么?刚才他怎么没捉到?传我的命令,现在在外搜寻的人,都将他们喊回来。”

侍卫们连忙去办,不敢再问李英泰的事。

李英泰心中又是暗恨,又是担忧,偿若这人将名册当做证据送到京城官家那里,他岂非就要完蛋了?而且名册在此人手中,他此后当然要提心吊胆地生活,生怕哪一日朱雀听到他的手下做出什么欺辱百姓之事,自己岂非白白受到冤枉?

这本册子被拿走,终是让他坐立不安之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乎意料

吃过早点,两人来到伏缨入住的客栈,此刻已近天明,街上也没有了巡逻的士兵,也不知道这些人一晚上的搜索有没有收获。

来到客栈门口,朱雀要从正门而入,却被伏缨拉着来到后墙,然后翻墙过去,不仅进客栈的时候翻墙而入,进入屋子的时候也是从窗户翻进去的。

朱雀见他行事诡秘,心中啧啧称奇,不过想着他既然已经自称大盗,也就没什么好感到奇怪的了。

进了屋子后,伏缨说道:“还望你别怪我大惊小怪,这样谨慎行事,也是师门规矩。”

朱雀问道:“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伏缨道:“这是为了不惹人注意,你想,偿若此城中有几家大户失窃,报了官,官差不免会查探客栈青楼这些外地人来往之地,若是我在晚上经常出入,岂非会惹人注意?等到受到官差盘问,就算是给自己惹了麻烦了,常言说得好,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只要处处小心,自然便能活得长久。”

朱雀道:“你这真是行有行道,门有门规了,一夜未睡,不说了,咱们先睡一会。”

可是屋内只有一张床,好在两人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两人倦极,连衣服都没脱,只脱了鞋子便倒床上睡去了。

醒来时已是晌午,两人大模大样地出去吃了午饭,伏缨屋内多出一人,竟也没人留意,吃完饭,两人回到客栈,伏缨结算了房钱,牵着重影马和朱雀一起向如龙马场的方向行去。

出了城,伏缨道:“咱们只有一匹马,不过这匹马还算不错,咱们共骑这一匹马赶过去如何?”

朱雀摇了摇头:“这匹马何止不错而已,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不过我不惯和人共骑一匹马,这样吧,反正路上行人也不多,你骑马,我展开轻功跟着便是。”

伏缨道:“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累着,别说我没邀请你骑。”

朱雀笑了笑,当先展开腾云功向前疾行,伏缨拍着马,反倒跟在了他后面。

来到马场,魏相如一行人都在营地等候伏缨,他们见伏缨带来一个陌生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伏缨跟魏相如说道:“这是我新交的一个朋友,为人侠义心肠,今次行事,全靠他的帮忙,否则还不能得手哩。”说着,他还偷偷瞄了魏风烟一眼,见她也正全神贯注地听自己说话,心中忍不住升起了一股甜蜜之感。

魏相如一听伏缨的口气,就知道他将名册拿到了手,他连忙拉着伏缨的手道:“这次可真亏了你,我去平阳府找了几个朋友,想不到这些朋友平时都跟我称兄道弟的,哪知道他们一听是卫所的事,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还不如你这个萍水相逢的好朋友。”

伏缨连忙谦虚起来,他从怀中将名册掏出递给魏相如道:“只不过事情起了变化,这本名册,魏场主也不能交给李英泰了。”

魏相如问道:“为什么?”

伏缨跟他含糊地解释了一番,然后告诫他道:“这次我们是硬闯进军营将名册抢来的,偿若魏场主让他们得知我们和如龙马场有关系,怕会给你们带来灾祸,所以,无论如何,场主不能将名册在你们手里之事传出去,否则那李英泰说不定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事。”

魏家上下听他说名册是硬抢来的,无不感到惊讶,若不是率领大军攻打,怎能将名册抢来?魏相如将名册打开看了看,确认名册是真的无疑,他说道:“好,这本名册我们好生放起来就是,你们……”

伏缨笑道:“我们要在马场待上两三日,我不是还要向你们请教关于马的技巧么?而且我们跟李英泰说好了,他来低价买你们的马,我们也不将名册泄露出去,他们会不会信守承诺,我们也要在这里等几日看看。”

当天晚上,如龙马场大摆宴席,庆祝伏缨凯旋而归,如龙马场也不至于受到巨大的损失,但是对外却说是庆祝今年的马瘟被扼杀在萌芽中,否则若是被传出去昨夜潜入军营的两人就在其中,那岂非会惹来天大祸事?

在营地的一片空地上摆满了十多张桌子,在桌子不远处生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篝火,牧民们在篝火上烤着牛肉羊肉,烤熟以后就送上桌子,让大家能够立即吃上刚刚烤出来的外焦里嫩的肉,魏相如更是让人将藏酒取出,供大家喝酒吃肉,欢闹的场景就像过年一般。

伏缨坐在最大的桌子上,他此刻对如龙马场以及魏相如一家来说,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大救星,伏缨对自己心知肚明,这次事情这么顺利解决,全都是朱雀的功劳,伏缨要推举朱雀坐首座,朱雀当然客气地拒绝了。

吃饭时牧民们喝得尽兴,不少人在篝火旁跳起了舞,就连魏驹也加入其中。

魏相如不断劝伏缨喝酒吃肉,伏缨已经吃得熏熏然,他时不时向魏风烟看去,魏风烟却只是斯文地吃着,混没有注意到为她痴迷的伏缨,反而时不时抬眼看朱雀一眼。

伏缨很快发觉到了这点,刚开始他还没有在意,可是看到后来,自己也忍不住向朱雀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看了之后他的心中立刻明白了魏风烟为何会偷瞧朱雀。

就算是在伏缨的眼中也能看出,朱雀长相英俊,行事潇洒,比之自己的相貌平平那是高出不知多少,再加上伏缨知道他在轻功上和自己差不多,可是武功上,自己却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那个姐儿不爱俏?两相比较,若是魏风烟能看上自己,那才是见鬼了。

难道魏风烟是看上了朱雀?

伏缨心中忽然感到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好小子,我带你来如龙马场,你倒将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魂都要勾走了。

旁边的人也有过来跟伏缨敬酒的,伏缨那是来者不拒,就连魏凤光这种纨绔子弟,都对伏缨这次侠义之举所感动,前来给伏缨敬酒。

伏缨喝了酒之后,感到浑身轻飘飘的,脑中的想法也变得不由自主,他甚至在心中想,哼,这小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之处,竟敢夺了自己心头所好。

其实在他和醉前,又怎能看不出魏风烟虽然对朱雀感兴趣,可是朱雀自始至终,对她都没有正眼瞧上一眼,朱雀也是何其无辜,被伏缨生出嫉妒之心。

晚宴吃到中途,是牧民们和看守马场之人进行摔跤比试,将晚宴的热闹气氛更是推向一个新的**,在场之人可以随便挑战另一个人,也并没有什么奖品,不过是大家热闹一下的手段,伏缨对于魏风烟暗自倾心朱雀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对朱雀道:“走,咱们也去比试比试。”

朱雀端着酒杯看着他,温言道:“你喝醉了。”

伏缨生气地说道:“我,我没醉,你剑法比我高,可是空手相斗,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朱雀本不愿和他比试,奈何其他人起哄,让他下场去教训教训伏缨,朱雀无奈,只能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走到空地上,对伏缨道:“待会被揍得鼻青脸肿,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伏缨怪笑道:“还没出手就开始吹牛,别输给我后大叫饶命就不好看了。”其他人听两人还没动手,先打起了口水仗,都起哄起来。

朱雀微微一笑,双手交错,空手向伏缨扑来,伏缨哈哈一笑,不进反退,朱雀进攻的速度虽然快,他退得也不慢,朱雀随着前冲之势,一掌向伏缨劈来,虽然说的事比试摔跤,但两人都不懂摔跤的规矩,直接比试起拳脚来。

伏缨见他一掌来得气势汹汹,连忙向一旁闪避过去,然后伸脚向朱雀踢去。

本以为朱雀只不过是在剑法上比他高明,谁知朱雀在拳脚上的功夫比他高明更多,伏缨这一脚被他轻易躲过,接着朱雀倒踢在伏缨另一条支撑身子的腿上,伏缨立足不定,向一旁摔去。

朱雀的这一脚角度刁钻古怪,伏缨躲无可躲,中招后他双手在草地上一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同时接着向朱雀扑去,企图在败中求胜,可惜朱雀的拳脚功夫高出他太多,任凭他怎么拳打脚踢,朱雀都能轻轻巧巧地避开,再用一招角度刁钻的踢腿,将他踢翻在地。

其他人对朱雀大声喝彩,伏缨听出其中还有魏风烟的声音,作为挑战的一方败得如此狼狈,他的脸羞得通红。

在又一次倒地后,朱雀问道:“还比么?”

伏缨问道:“你这套踢腿的武功好古怪,叫什么名字?”

朱雀也不瞒他:“这叫豹尾脚,如何?”

伏缨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还没输,咱们接着来!”

朱雀叹道:“我看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

话未说完,伏缨已经纵身而起,口中叫道:“少说废话,出手!”,一边呼喝一边向他扑来,朱雀见状,只得也跟着纵身而起,向人在空中的伏缨攻去。

人在空中无处借力,伏缨虽占了先纵身的优势,可也处于被朱雀料定他无法变化的被动状态,朱雀在空中一个横踢,准备将伏缨一脚踢下来,让他知道两人差距实在太大,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朱雀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甚至没有给自己留后续变化时,让他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原本在空中无可借力的伏缨竟然在空中轻轻转折了方向,朱雀料定失误,这一腿没留余力,顿时踢了个空,就在他暗叫不妙时,伏缨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冷笑一声,一脚踢在他的臀部。

朱雀只感到屁股一痛,人从半空中狼狈地摔了下来。

围观的牧民看着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都惊讶地合不拢嘴,就连喝彩都忘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临别之礼

朱雀爬起身来,伏缨这才在他身后落地,等到两人恢复对峙后,朱雀看着得意洋洋的伏缨,首先想到的不是报仇,而是依然没有从震惊中回复过来,他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伏缨说道:“你是说刚才我在空中打横闪开你那一脚么?”

朱雀点了点头。

伏缨道:“这是我的绝技,不妨告诉你,这是一手十分了不起的轻功,名字叫做随风转。”

朱雀喃喃地低声念了几遍随风转,然后他说道:“随风转,好名字,刚才我以为必然能够踢中你,想不到你的人忽然像被风吹走了,让我踢了个空,嘿,刚才我是没有防备,现在既然知道你会随风转的轻功,你还想出其不意,就没有可能了。”

伏缨想想也是,对他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你虽踢了我几脚,我也踢了你一脚,咱们就算打平了,不打了,咱们回去接着喝酒。”

其他人看到两人的比试可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代表了,纷纷发出嘘声,伏缨说道:“有什么好嘘的?有谁不服气,可以过来跟……跟我这位朋友比试比试。”

别人也都看出他在强充好汉,偿若真有胆量,该说谁若不服可以跟我来比比,想不到他竟那朱雀当挡箭牌,嘘声比刚才更盛了。

原本就是比试着玩的,伏缨也不在意大家的嘘声,笑嘻嘻地坐回座位上,仿佛一位得胜而来的将军,他虽然输给了朱雀,可是他对朱雀的怨怼,在随着自己踢了他一脚后,已经烟消云散。

他对魏风烟的喜欢本就是出于少年人一时的冲动,还没有到那种割舍不断的地步,在和朱雀的一场打斗中,已经清醒过来,魏风烟喜欢朱雀本身又有什么错呢?而朱雀也显然对魏风烟毫不在意。

纠纠缠缠,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朱雀也拍了拍身后的脚印泥土,来到伏缨身旁坐下,还打趣道:“好小子,你一直隐忍不发,原来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好来踢我一脚。”

伏缨连忙敬酒赔罪,两人一饮而尽后,相视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晚宴结束后,两人被安排在两个房间休息,朱雀却道:“在这间屋里再加张床,我要和这小子好好说说话。”

两人当晚不但聊了半夜的轻功,还聊了不少江湖轶事,当然,朱雀涉足江湖不久,很多奇闻异事都是由伏缨说起,朱雀在一旁倾听得津津有味,两人一直聊到困得眼皮打架,这才睡去。

此后几日,伏缨随着魏驹练习骑马的技巧,停下来时,魏驹就教导他马的习性,伏缨生性聪明,很快就学得通透,朱雀则在一旁的草原上骑马奔驰,魏风烟时不时跟他一起在并肩驰骋,伏缨心中的酸意也渐渐淡了。

说是在如龙马场只待上两三日,结果两人在马场过了五六日还有些依依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天吃过晚饭,朱雀就表示翌日离去,他对魏相如道:“看来卫所那边是不会再压低价钱买马了,我们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魏相如再三挽留,但伏缨也跟着说道:“我们还有事,不能总在这里耽搁,魏场主,偿若卫所的那李英泰再来找你们麻烦,你便想办法将此事宣扬出去,我们得到信儿,就立刻赶过来。”

一旁的魏风烟早已哭得跟个泪人儿一半。

魏家的几兄弟这几日也跟两人打得火热,听到两人要走,自然也是不舍,魏风光更是将自己的马送给了伏缨:“这匹马名为追风,虽比重影略有不如,也是极为难得的好马,朱兄弟骑着,也能省些脚力。”

朱雀也不是那扭捏之人,当下收了马道了谢。

当天晚上,魏风烟来到两人屋里,将一块上好的佩玉送给朱雀,并说道:“希望你以后带着这块佩玉,能够想起我这个人。”

伏缨在一旁打趣道:“咦,你这姑娘好不偏心,好歹我都是你们的客人,帮了你们的忙不说,就连马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这小子什么都没做,你们又是送他马,又是送他玉佩的,那我呢?”

魏风烟脸上一红,对伏缨啐了一口道:“当然也有你的礼物,呶……”说着,魏风烟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红缨穗来。

伏缨结果红缨穗忍不住埋怨:“你送给我这兄弟的乃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给我的却不过是一个缨穗子,这高下之别,啧啧。”

魏风烟得他埋怨,气呼呼地说道:“不要拉倒,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自己编的呢,你不是说你叫伏缨么?所以我给你编了这个红缨穗,你还想怎样?”

伏缨一听是她亲手所编,连忙紧紧攥住,不让她抢回去,他说道:“既然是你亲手编的,依我看,这件礼物更胜他的那块玉佩,我得好好戴着。”

魏风烟这才转嗔为喜。

但这边朱雀却拒绝道:“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已经收了你哥哥的一匹马,怎好再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魏风烟有些生气地说道:“什么无功不受禄,这小伏缨不是说了么,去偷名册和威胁李英泰,都是你的功劳,再说了,这江湖天高海阔,这次你走了,此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临别之际,送你块玉佩又算得了什么?”说到后来,魏风烟的声音有些哽咽。

朱雀听他说得凄楚,不忍再拒绝她,他将玉佩收下道:“好,我会好好保存这个玉佩的。”

魏风烟这才露出笑脸,她又痴痴地看了几眼朱雀,这才告辞出去。

伏缨在一旁打趣道:“这小娘们是看上你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朱雀反驳道:“哦,送块玉佩就叫看上我了?那她还送你礼物了呢,你别瞎说,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没得让你坏了名声。”

伏缨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还看不上人家?这小妮子的眼睛简直就粘在你身上,以你的武功,不会察觉不到,偏偏还要说这话,这小妮子偿若是看上了我,那我还不得高兴地跳起来?”

朱雀听他夹缠不清,懒得搭理他。

伏缨自讨无趣,便把玩起这个红缨穗来,过了一会,他问朱雀:“你说我要把这个红缨穗放在哪里采购威风?”

朱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道:“若说威风,我看戴在你头上倒不错。”

伏缨说道:“去你的,戴在头上就像个头上插了草标卖身的。”

朱雀道:“你若觉得戴在头上太过张扬,你也可以放在腰间的腰带上。”

伏缨说道:“偿若是你那块玉佩,我挂在腰间倒也合适,哪有人在腰间挂红缨穗的?就连新郎官也没有这么艳俗的。”

朱雀又看了看他,最后指着他腰间的流萤剑道:“如若不然,挂在你剑柄上当剑穗也不错。”

伏缨一听之下甚感满意:“你出的这几个馊主意里就这个还靠点谱。”他将剑抽出,将红缨穗给系在上面,然后拿着剑仔细瞧着,感觉十分满意。

朱雀在他抽剑而出时被他剑身上流光溢彩的光芒耀得有些看不清东西,他讶然道:“你这是什么剑?怎么这么亮?”

伏缨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我师伯冒着性命危险得来的一把宝剑,来历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后来他把这宝剑送给了我,我给它起名为流萤剑,怎么样?还不错吧?”

朱雀道:“你将剑拿给我看看。”

伏缨依依不舍地将剑递给他,朱雀接过来自己看了看后说道:“奇怪,奇怪,这把剑好古怪。”

伏缨问道:“有什么古怪的?”

朱雀指着剑刃和剑柄说道:“你这把剑的剑刃如此油亮光彩,好似刚刚打磨出来的一般,但你这剑柄却给人一种古物之感,还有你那剑鞘,就像放了几百上千年,已经出现锈斑,难道你这把剑是一把什么旧剑换上了新的剑刃?”

伏缨对他推测很是佩服,这把剑乃是秦王宝剑,距今的确有了上千年的历史,只不过剑身和剑柄剑鞘的材质不同,所有才会有这么大的区别,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说你无知吧你肯定不会承认,这把剑当然是一把古剑,这剑刃这么新,是因为这是一把绝世宝剑,经过上千年的岁月,也依旧这么锋利,嘿嘿,羡慕吧。”

朱雀用的剑乃是一把寻常的青钢剑,他将流萤剑还给伏缨,转手将自己的剑抽了出来,然后说道:“我这把剑乃是东吴村吴大刚的手艺,既非什么古物,也不是什么宝剑,可是我却能用这把剑打败你这个拥有宝剑的小子,可见,剑法高下,不在剑而在人,若是武功登峰造极,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若是武功平平,纵有干将莫邪,又能怎样?”

伏缨听后非但不感到生气,反而笑盈盈地说道:“这是我听过的恭维中最有趣的一种说法,我知道你羡慕嫉妒我有这么一把好剑,所以才装作满不在乎,还找了这么多说辞,嘿嘿,这又岂能瞒得过我?”

朱雀闻言,差点没让他气得吐出一口老血。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富不仁

辞别如龙马场后,朱雀和伏缨两人骑着追风和重影两匹马向东行去,少年骑快马,那自是说不出的得意。

两人一路住店吃饭,皆是伏缨出钱,朱雀在一开始时还要和伏缨轮流付账,但每次都被伏缨抢着将账结了,朱雀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后来便由得伏缨去。

每来到一个地方,晚上住店,白天朱雀总要出去转转,遇到不平之事,就要出手管上一管,他也不怕得罪人,有恶人问起他的名字,他也如实相告,朱雀的大名逐渐传开。

而伏缨则和朱雀正好相反,他是白天寻摸下手的对象,除此之外就老老实实待在客栈中休憩,晚上则到了他大展身手之时,每次返回客栈,总要带来一包袱的财物。

朱雀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对他的举动也就见怪不怪了。

虽然伏缨在出手盗窃时从不留下什么痕迹,但他接济穷人时则没有什么掩饰,很多人对他平凡的相貌记不大清楚,但是对他腰间悬剑,剑柄上有一个鲜明的红色缨穗点缀却印象深刻,伏缨又不愿挟恩示惠,除了偶然怕被接济的穷人受到报复,其他时间都不会说出自己姓名。

很多穷人因此称呼他为红缨公子,这红缨公子的声明也在江湖中逐渐传开。

这一日,两人来到中州洛阳,洛阳既是古都,也是中原武林一座重地,朱雀对伏缨道:“我来中土,有四个目的,一是为了历练,二是为了打抱不平,三是为了见识一下中原各地美景,这第四嘛,就是为了结交中原好汉。”

伏缨指了指自己道:“你认识了我,还不算结识了好汉?”

朱雀失笑道:“算你吧,可是这结交江湖好汉,那自然是越多越好,当然不能只交你这么一个朋友,对了,像洛阳这样的大城,岂非正是你下手的好机会?咱们在洛阳多待几日,见见世面,也看看中原曾经的繁华。”

伏缨道:“好,这里距离少林寺也不过百十里地,听说少林周围武林世家甚多,可要小心在意才是。”

朱雀问道:“小心什么?”

伏缨道:“你不用小心什么,我是在跟自己说话,偿若我看走了眼,偷东西偷盗哪一位高手家中,岂非危险得紧?”

朱雀笑道:“以你的小心谨慎,不会偷到什么高手家中,即便去了,你这么高明的偷窃本事,自然也能全身而退。”

伏缨道:“借你吉言吧,走,咱们先去好好吃一顿,赶了这么远的路,肚子也饿了。”

两人进了洛阳城,随便找到一家客栈,将马先寄下,中都洛阳人的见识果然非同一般,客栈伙计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马都是好马,认定两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对两人十分巴结,伏缨也没有让他的巴结落了空,赏了伙计一两银子,让他仔细小心看顾好两匹马。

订了房间放下行李,两人联袂出了客栈,找了一家颇有规模的酒楼坐下,伏缨点了几个酒楼里的小菜,要了酒,两人开始吃喝起来。

吃着吃着,酒楼外面的大街上忽然出来一阵喧闹声,两人本不想理会,奈何喧闹声中还夹杂着争吵和哭泣声,朱雀最是看不得这种事,他对伏缨道:“你先吃着,我过去看看。”

伏缨舍不得眼前的美食好酒,便说道:“你去吧,若是招架不过来,就大声喊我,我去帮你。”

朱雀笑骂:“我若是都招架不过来,喊你又有什么用?”

伏缨看他匆匆下楼过去查看,他边吃边念叨:“这小子就爱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帮助了别人却苦了自己,待会回来,这些酒菜岂非都要冷了?”

说也奇怪,自从朱雀下去后,过了没多久,那喧闹声就越来越低,最后安静了下来,伏缨一边吃一边心道,这小子倒也有几分劝架的本事。

又过了一会,朱雀带着一个人回了酒楼,刚才发生的事,伏缨估计多半是什么飞扬跋扈之人仗势欺人,被欺辱的也多半是穷苦之人,所以就算朱雀带人回来,所带的也应是穷苦之人才是,哪知道跟着朱雀过来的,竟是一位身穿绸缎的富家公子。

伏缨经常和有钱人以及穷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家境,他几乎能够一望便知,这位富家公子虽然并没有镶金戴玉,可伏缨却看得出此人出身豪富之家,无论举止气度,都和常人不同,这等人物,也只有在洛阳这样的大都方能遇到。

朱雀带着此人来到他们吃饭的桌前,对那人说道:“请。”

那人对伏缨拱了拱手,这才坐下,显示出良好的家教。

伏缨问道:“这位是?”

还没等朱雀介绍,此人已经自我介绍起来:“在下姓常,乃是洛阳本地人士,不敢请教阁下大名?”

伏缨道:“我叫伏缨,没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咱们说话,也不用文绉绉的,怎么朱雀儿下去一趟,就带来个朋友?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笑道:“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小子孤陋寡闻了,这位常公子可是位大有来头的人物。”

伏缨道:“哦,难道你就是洛阳世家常家的人?那常岐山是你什么人?”

此人说道:“正是家父。”

伏缨道:“怪不得怪不得,常公子在家中排行第几?”

这人回答道:“第十四。”

伏缨道:“第十四,那你一定是叫常满丁了。”

朱雀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此人正是常满丁,他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红缨公子对我们家的事知道这么多,不错,在下就是常满丁,我们兄弟十几人的名字比较好记,老大叫常甲风,老二叫常乙风,老三叫常丙风,十一哥叫常满甲,十二哥叫常满乙,到了我这里正好是常满丁。”

朱雀这才恍然,他也跟着笑道:“这么一来,你们这么多兄弟的名字就不会搞混了。”

伏缨听他这么说,也惊讶地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头一次见面了?刚才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说道:“下面有几个人正在和一位带孩子的老人争吵,这位常公子也是侠义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不过那几个人似乎是要账的,扣住老人让他替他儿子还钱,老头一看就是没钱的主,他儿子欠了高利贷还不起跑了,这些人就是想通过老人找出他儿子。”

常满丁道:“这些放债之人都是洛阳公孙家的人,这家人心狠手辣,常人借了钱,那就是掉进了无底洞,再也还不清了。”

伏缨道:“你去说项,他们自然要看在你常家的面子上,放老人一把了?”

常满丁摇了摇头:“没有,这些人不过是公孙家收账的打手,谁的脸色都不看,不过有一个人的脸色他是非看不可了。”

伏缨问道:“谁的脸色?”

常满丁指着朱雀道:“自然是这位朱兄的脸色了。”

伏缨愕然:“他的脸色有这么大?”

常满丁道:“他的脸色大不大我不清楚,可是朱兄拳脚的脸色却足够大。”

伏缨笑道:“不错,这家伙拳脚脸色我都不得不仰仗些。”

朱雀笑道:“我将那群人赶走后,这位常兄非要和我结交结交,我觉得常兄也是人中龙凤,便邀他前来吃顿酒。”

常满丁道:“惭愧惭愧,我算的什么人中龙凤,朱兄不要损我了,来,咱们喝酒。”

酒过三巡,常满丁道:“我听人说起过两位在江湖上的侠义之举,本以为两位至少是三四十岁的好汉,哪知道两位这么年轻,让我这一事无成的人情何以堪。”

两人连忙谦虚,伏缨说道:“你们常家兄弟众多,相亲相爱,才让我们这种孤家寡人艳羡呢,咱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对了,洛阳除了你们常家和那放高利贷的公孙家,还有没有别的豪门大户?”

朱雀知道他这么问,就是想寻找下手的目标,一般普通百姓的家就算请伏缨去偷,伏缨也是不去的。

常满丁道:“洛阳的豪门大户那多了去了,比如开药铺的颜家,卖瓷器的孙家,绸缎庄的李家等等,那个不是富得流油,只不过平时他们不喜张扬,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伏缨又问道:“不知道在这些人家中,谁的名声好些,谁的名声败坏?”

常满丁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意思?”

伏缨解释道:“那个富户为富不仁,经常做那欺压百姓之事,让人瞧不起他们的德行。”

常满丁道:“但凡有钱的,偿若不做些什么善事,都不会得百姓认同,这些人里,自然是以放利钱的公孙家名声最差,其次就是开药铺的颜家,还有粮庄的赵家,其他人么,也无所谓什么声明不声明的。”

伏缨道:“公孙家且不说,为何开药铺的和粮庄的声明狼藉呢?”

常满丁道:“这还用问么,那药铺里的药都是救命之物,可是他们铁石心肠,偿若没带钱来,你就算病死,他们也不会拿药出来,那粮庄的在附近收粮食时,拼命压低粮价,因为这周边的收粮买卖都被他家垄断,只能卖给他家,且少卖不少钱,那些种地的农人岂有不恨他之理?”

伏缨这才明白个中原委,他端起酒杯道:“受教了,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踩盘子

饭后伏缨照例前去结账,被常满丁拦下,让掌柜将钱记在常家账上,掌柜的认得常满丁是常家的公子哥,哪还会说什么,自然直接记账了事。

常满丁邀请朱雀到他家中小住几日,朱雀想着以常家在洛阳的地位,在中原武林中的地位,所结交的江湖好汉必定不少,自己前去,正好能够趁机多结识结识一些武林中的朋友,便欣然应邀,常满丁自然也邀了伏缨,但伏缨却独来独往惯了,不愿前去,常满丁只能作罢。

临别前,朱雀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洛阳,就知会我一声,咱们一起走。”

伏缨答应了,并说道:“我住在当阳客栈,你若是起意要走,也可以过来找我。”

朱雀去牵了追风那匹马,和常满丁一起到他家去了。

伏缨则转而去了当阳客栈歇脚,将马儿寄下后,伏缨出门到一家茶馆喝茶,伙计给他端来了一壶茶和一碟南瓜子,伏缨边喝着茶边听人说话。

一个说书的刚说完一段,茶馆里沸沸扬扬都在说话,有的在谈论说书的刚刚说过的故事,有的在谈论洛阳城中的轶事,在伏缨不远处,有两人在谈论公孙家放高利贷的事,其中一人说道:“几十年前公孙家房贷才算厉害呢,如今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

另一人说道:“就着还算小打小闹?”

先一人说道:“可不么,这些事你就不知道了吧,在你还是个在泥堆里打滚的小娃娃时……”

另一人笑骂:“奶奶的,我在泥堆里打滚时,你在干什么?在吃奶?”

先一人道:“你别打岔,我跟你说,在二十多年前,洛阳放高利贷最大的主儿也姓公孙,名叫公孙胜,此人心狠手辣,谁都敢放,也不怕得罪谁,就连衙门里做捕头的家里,其他放高利贷的,甚至常家的人,他都敢放,也不怕收不回来,当可知道公孙胜的厉害,如今这个放高利贷的虽然也姓公孙,可是和当年的公孙胜比起来,连提鞋也不配。”

另一人不信道:“净瞎说,那常家的家产富可敌国,早已发了几代人,哪还会借他们的钱?”

先一人道:“嘿,你还别不信,当年常家人的确有钱,可是哪个大家里没有一个败家的玩意,他常家自然也少不了,听说常岐山有个亲兄弟,因为在外面胡作非为,所以家里不愿给他钱,他便从公孙胜手中借钱先使着,这样有钱还的主,公孙胜自然不会放过。”

另一人道:“找你这么说,这个公孙胜岂非会越来越有钱?现在怎么没听说过?”

先一人道:“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常岐山的兄弟常岐伯非但消失无影了,那公孙胜合着一家大小都不见了踪影,这中间啊,定然有古怪之处。”

另一人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会瞎猜,说不定那公孙胜得罪了人,举家搬走了呢,还有,那都是陈年往事了,人家常岐伯说不定是得病死了,你又知道什么?现在的公孙家可也了不得,到处放贷,也赚了不少钱。”

先一人道:“那是大大的不如,远远的不如了,不过放高利贷的人,总是咱们都沾染不起的,这个姓公孙的,说不定也能变得像当年的公孙胜这么厉害,谁知道呢。”

另一人道:“照你这么说,这个姓公孙的会不会和三十多年前那姓公孙的有什么关系?”

先一人道:“我哪里知道,不说了,说书的要开讲了。”

伏缨听到这里,才知道洛阳之前就有个复姓公孙,名叫公孙胜的人也是放高利贷的,这种人连武林世家常家都不放在眼里,足见有多蛮横,放高利贷的人家中多有现银,伏缨要不去偷他家一笔,简直对不住自己大盗这个称号。

在茶馆又听了半日闲谈,没有再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伏缨便离开了茶馆,他在街上闲逛时,向人打听放高利贷的公孙家的所在,有的人说不知道,有的人问他找公孙家的人何事,伏缨说是借钱,那人明知公孙家的所在,也不愿告诉他,只说能有别的办法就去想想别的办法,千万别踏入这个火坑。

伏缨哭笑不得,但人家一片好心,自己总不能强来,他连问了十多人,最后才在一位老人那里问到了公孙家的方向。

那公孙家住在城东处,门外有两棵松树,院门漆成黑色,十分好找,伏缨在傍晚时来到公孙家踩盘子,隔得很远就听到公孙家中传来惨叫声,惨叫声中还夹杂着“狗娘养的”“还钱!”之类的喝骂声,经过公孙家的人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伏缨知道哪怕就是告到官府,官府也会判定欠钱之人有错在先,谁叫他欠钱不还呢?

公孙家大门外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家院中还有几只狼狗此起彼伏地叫唤着,和其中欠钱人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听了让人着实心悸。

伏缨暗下决心,今晚非但要偷走公孙家的现银,还要将他家中欠债人写下的借条一并偷走,因为欠钱之人必定都是穷人,现在他们还不起,一是家中贫寒,无能为力,二来多半是被公孙家的人搜刮干净了,伏缨也听说过一些放高利贷的人,不但逼迫欠钱人还钱,还要逼他们到外面借钱来还,而借来的钱,往往只够付利息的。

公孙家的宅院占地挺广,但院子只有前后两进,第一进院子是用来和人签订借条,掳来欠款人拷打逼迫还钱之处,还有几间用于囚禁欠款人,让他们家人拿钱来赎的屋子,一间行刑的屋子等,第二进才是公孙家一家人以及家丁的住宿饮食之所。

伏缨看清了公孙家的情况,回去便去准备能避开狼狗的无味粉等物,等候晚上出手。

回去的路上,伏缨见到几名丐帮弟子带着一位受伤的老人和一位哭啼不止的孩子向丐帮分堂走去,伏缨听这孩子哭声甚熟,好像就是今日午间朱雀和常满丁援手的老人和孩子,晌午时,那些打手看在朱雀拳头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了这一老一少,看来他们还是心有不甘,等朱雀和常满丁走后,他们又找上了老人和孩子,将老人打伤。

伏缨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可怜,他跟在几名丐帮弟子身后,一路来到了丐帮分堂,其中有两名丐帮弟子发觉他在后面跟着,两人对他喝问道:“你是公孙家讨债的?人已经被你们打伤了,你们还想怎样,人在我们丐帮这里,你也敢不依不饶?”

显然丐帮误会了伏缨的身份,也难怪,谁也想不到伏缨跟在丐帮弟子身后乃是好意,不过这也证明了这一老一少的确是午间被公孙家打手讨债的两人,他连忙解释道:“诸位好汉千万别误会,我们晌午在酒楼吃饭时,就遇到公孙家的人跟着两人发起争执,我的朋友出手将那几名打手打发了,想不到他们事后还是不依不饶地找上了这两人,在下想问问清楚,看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能援手的地方。”

一名丐帮弟子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他对伏缨说道:“要债归要债,打人就不对了,此事已有我们丐帮接下了,不需要你再过问。”

伏缨说道:“丐帮弟子侠名远播谁人不知,只不过丐帮兄弟囊中羞涩,那也是人人共知,公孙家讨债的方法虽然不对,但说起来这老人的儿子毕竟是欠了他公孙家的钱,说起来总是理亏,偿若我能问得明白,他们欠了公孙家多少钱,说不定我能替他们将欠钱结了,这叫做釜底抽薪胜过扬汤止沸,老人不欠公孙家的钱,公孙家难道还会再找他们的麻烦?这么解决岂非一劳永逸?”

这名丐帮弟子不相信他会有这样的好心,他冷笑道:“我倒不信你会帮他……”

这时一名个头虽然不高,但颇有气度的年轻乞丐过来问道:“他是什么人,你们在这里商讨什么?”

还没等那名丐帮弟子说话,伏缨已跟这名年轻乞丐说道:“我是什么人,你干嘛不直接问我,反而问他?”

这名年轻乞丐看了看伏缨,忽然问道:“你……你难道就是红缨公子伏缨?”

他这么猜测,显然是看到了伏缨流萤剑剑柄上的红缨穗。

伏缨对自己的名声传到这里甚感兴奋,但表面上他还是故作平静地说道:“不错,我就是伏缨,区区名号让阁下见笑了,不知阁下是……”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这是我们丐帮洛阳分堂的魏堂主!”

伏缨一听他姓魏,想起了如龙马场的魏家,心中涌起一阵亲切之感,他双手一拱施礼道:“原来是魏堂主,失敬失敬,刚才和贵帮弟子起了一点小误会,现下误会解除了。”

这位魏堂主,就是丐帮洛阳分堂的堂主魏青衣,他见伏缨现在名气这么大,却没端一点架子,对他也是心生好感,他对两名丐帮弟子说道:“这位就是不断接济穷人的红缨公子,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红缨公子,咱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要是不嫌弃,就到我们分堂说话如何?”

伏缨再拱手道:“哪里哪里,是我叨扰了。”

说着,他跟着魏青衣等人进了丐帮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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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孰是孰非

丐帮分堂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十分简陋破旧,毕竟是丐帮,偿若分堂装饰华丽,那才是怪事。

先前那被公孙家打伤的老人,在一间破屋的破门板做成的床上接受着丐帮弟子的救治,旁边的老人孙女也由丐帮弟子逗着玩,停止了哭泣。

魏青衣对伏缨说道:“别看我们丐帮穷,但所用的伤药都是十分灵验的,好在老人伤得也不重,这帮畜生!他们家里难道就没有老人了么?对这么一个老人,竟然也下得了狠手!”

伏缨道:“一个人若是做惯了恶事,就会对各种恶事习以为常,失去是非之念,这些人毒打老人,说不定还会认为自己让老人欠债还钱还是对的哩。”

魏青衣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些人多半是认为自己做的对,才会这么毫无顾忌,想不到红缨公子年纪轻轻,竟然懂得这么多道理。”

伏缨笑道:“魏堂主就别损我了,魏堂主不也年纪不大,就坐上丐帮堂主的位子了么?”

魏青衣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在夸自己似的,刚才我听红缨公子说要帮助老人釜底抽薪,不知乃是何意?”

伏缨说道:“说到底,问老人要账的都是公孙家,咱们只要将他们赶走,赶出洛阳,岂非一了百了?”

魏青衣道:“这公孙家放高利贷,为祸一方,我也去打听过,他们一家本不是做这个买卖的,只不过是听说了以前有个姓公孙的放贷发了大财,所以才效仿而已,可是原来那家放贷的公孙胜又落得个什么好下场了?一家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放高利贷的虽然可恨,这老人的儿子去借高利贷,也不是全然无辜。”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伏缨深有同感:“这公孙家虽然对欠他们钱的人无情逼迫,可是对于没借过他们钱的人,他们也不仗势欺人,可见其所为的,无非就是钱罢了。”

魏青衣道:“你可知公孙家房贷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官府也不管不问么?”

伏缨说道:“不知,愿闻其详。”

魏青衣道:“放高利贷,利滚利,一分本钱能赚上数倍,这么暴利的行当,谁不想干?可是一些人是有了本钱却不想败坏名声,人都对放高利贷的切齿痛恨,富人不想担这个恶名,而愿意承担恶名之人本钱未必够,因此很多有钱人便在暗中将钱拿出来给放高利贷的人做本钱,这样放高利贷之人收到利息后,和富人二一添作五,两方平分利息。”

伏缨恍然道:“你是说这公孙家放高利贷的钱,不止他一个人的钱,这其中还有别人的钱在里面?”

魏青衣点了点头:“有别人的钱,而且不止一家,我听说知府的亲眷都参与到里面,还有本城的几家富户,他们将钱放给魏青衣后,魏青衣就连忙想办法将钱放出去,否则他还要付给这些有钱人甚至是官府的人利钱,不放出去收更多的利钱,他岂不要亏本?”

伏缨说道:“这么说来,这公孙家也没有多少钱留着,绝大多数都放了出去?”

魏青衣道:“不错,他放出去的钱越多,赚得也越多,钱留在他自己手里是死的,放出去才活,所以他派人要账才手段用尽,因为这里面不但有他自己的钱,还有这么多有钱有势的人的钱,这些钱偿若要不回来,他公孙家也要跟着遭殃的。”

伏缨道:“怪不得官府的人都这么维护他,原来维护公孙家,就相当于间接地维护了自己的钱。”

魏青衣道:“可不是嘛,只要催债的时候不搞出人命,官府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有欠债人被打得狠了,告上公堂,官府也会偏袒公孙家的人,说被打之人过错在先,偿若不是欠债不还,又怎会挨打?衙门这么糊里糊涂地判案,时间长了,百姓对官府的信任也就淡了。”

伏缨叹道:“怪不得富人愈富,穷人愈穷,原来如此,嘿,我看这公孙家的人快要倒霉了。”

魏青衣问道:“何以见得?”

伏缨看了看周围的丐帮弟子,对魏青衣道:“这件事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魏堂主,咱们找个僻静的屋子说话。”

魏青衣会意,带他来到分堂院落角落里的一件屋子,并吩咐弟子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

两人在屋中坐定,伏缨对魏青衣道:“不知魏堂主可能猜到我的身份?”

魏青衣道:“红缨公子扶持弱小,救济贫困百姓,不知散了多少银钱,我猜你是什么豪门大户家有良心的富贵少爷?”

伏缨哈哈笑道:“这个魏堂主可猜错了,我非但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家的富贵少爷,反而是山村贫穷人家的孩子,父亲打猎为生,就算这样,我还个家中断了联系,相当于离家出走,如今更是独自行走江湖。”

魏青衣讶然道:“既然是这样,那公子接济百姓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伏缨道:“我看魏堂主也是侠义中人,便不瞒你,这些钱财我都是从无良大户人家不告而取的,与其让这些钱财在这些品德败坏的大户人家中躺着发霉,不如拿出来改善一下穷人的生活,魏堂主说是也不是。”

所谓不告而取,那自是粉饰之辞,和梁上君子乃是一个意思,其实就是贼盗而已。

魏堂主闻言不惊反喜,他说道:“以红缨公子身份之尊,竟肯将这么隐秘的事告诉我,足见红缨公子对我魏某的信任,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

伏缨道:“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迟早会传开,只需到时候那些自承名门正派的好汉,不要将我看成眼中钉就够了,而且魏堂主知道我的身份,非但不以为耻,反而如此褒扬,真令小子汗颜无地。”

魏堂主道:“红缨公子是为了帮助百姓,又非为了自己,手段虽然有些偏颇,但结果是好的,对于这种事,我向来看得很明白,你看我们丐帮上下,空顶着一个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声,所做的却全都是人人不耻的行乞,只要我们平时做事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别人去说?现在除了一些寻常百姓对我们有所歧视外,武林中人哪个不对我们尊敬推崇?”

伏缨笑道:“不错,照魏堂主这么说,我此后还真没必要再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魏堂主道:“乞讨不违国法,行窃当然不同,偿若你太张扬,以后到了哪里,当地的富户不免对伏公子一心戒备,红缨公子不免会处处碰壁,偷不到这些人家。”

伏缨傲然道:“就是让他们对我防备着,这样我出手才更觉有趣。”

魏堂主道:“那是我小看红缨公子了,不过你说的公孙家就要倒霉了,可是指你要去偷公孙家的钱?”

伏缨道:“不错,不过听魏堂主讲放高利贷的事跟我说了这么多后,我想那公孙家应该也没有多少现钱,而我也根本看不上那点钱,我要做的,是将他手里所有的借条给偷来,这样,他没了借条,凭什么去问别人要账呢?”

魏堂主先是怔了怔,接着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他公孙家偿若没有了借条,绝不会再在洛阳城待着,他没有借条去问别人要钱,他欠知府亲眷以及几家富户的钱又需从哪儿来?这些人的钱没了,又岂能饶过公孙家?他们哪个不是有钱有势的主?你这么做,算是让公孙家没有退路了。”

伏缨微微一笑:“若是公孙家逃走,更是坐实了他要携款而逃的罪名,这些有钱人只能吃个暗亏,谁也不会张扬,此后再有想在洛阳放高利贷的,就不容易做下去了。”

魏堂主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放高利贷的人,会把借条看得比命还重,伏公子此去,可要千万小心,那公孙家除了一帮讨债的打手外,家院里还养着几条狼狗……”

伏缨道:“这些我都已经知道,都是小事,若是连他家我都去不得,还配称什么红缨公子?”

魏堂主道:“那是我小瞧了红缨公子了……”

正说着话,一名丐帮弟子在外面禀报:“那老人不愿留在我们这里,想要回家,说他家中还养着鸡鸭,不去喂的话,就会饿坏了。”

魏堂主对伏缨道:“对不住,我要去瞧瞧。”

伏缨道:“我原说过要帮他的,我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老人所在的屋,一名丐帮弟子还在劝他:“不如在这里住一晚,你现在回去,再遇到那些讨债的人,岂非还要遭罪?”

老人道:“总不能看着那些鸡鸭饿得不能下蛋。”

伏缨道:“有年人,那些鸡鸭值不得几个钱,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过一夜的好,这样吧,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总也抵得过你那些鸡鸭的损失,我有几句话想要问问你。”

老人有些不敢相信地接过银子,感激之余连忙问伏缨:“这位小哥有什么要问的,我定会如实回答。”

伏缨道:“欠高利贷的事令郎不是你,是不是?”

老人点了点头:“是我那个不孝子,不好好劳作,好逸恶劳,后来又迷上了赌钱,我劝说也不听,后来更是沾上了高利贷,那岂是好惹的?看看我老儿现在的境遇也知道,这不孝子欠了高利贷还不上,他倒好,一跑了之,留下我们爷俩相依为命,人家讨债的找不到他,便拿我们出气,唉,真不知道上辈子遭的什么孽,才有的这个孽种。”

听老人的话,对放高利贷人的怨气倒还不如对自己儿子不争气的怨气多,伏缨和魏青衣对视一眼,都觉得放高利贷的人虽然可恶,但借高利贷的人也非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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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盗惊魂

说到这里,老人说道:“不管怎么样,他跑了我们还得活着,只不过天天被那些人追着讨债,整过得心惊胆战的。”

伏缨安慰他道:“如果公孙家中你儿子的借条忽然丢了,他们还会不会来找你?”

老人道:“若他真是将我那孽种的借条弄丢了,那真是老天开眼了,没有借条,他们拿什么来找我们要账?就算告到京里,他们也是没理,偿若他们将借条弄丢了他们也就不会来找我们了,不过这怎么可能?听说那公孙家将借条看得比命还重……”

伏缨道:“说不定他会弄丢了呢,魏堂主,你说是不是?”

魏青衣对老人道:“你就放心地在我们这里住一晚,想来明天就会有好消息。”

老人将信将疑,但他得这些叫花子帮助,相信这些人的为人,便答应下来,他显然不知道欠条怎么会丢。

伏缨见他带着孙女住在叫花窝子里可怜,便拿出一些钱来让魏青衣给他们也给丐帮的兄弟买些吃的,魏青衣也不拒绝,接了钱就让弟子去办。

而伏缨自己也出去采买了今晚行动所需,尤其是那个无味粉,他早跟项去邪学过如何配制,他在丐帮分堂中鼓捣,只看得魏青衣不明所以。

晚上吃过晚饭,魏青衣见到伏缨迟迟没有外出的迹象,还问他:“今晚你不去了么?”

伏缨道:“当然去,不过现在还早,且再等等。”

魏青衣感到愕然,此刻已到了子夜,他怎么还说早?

伏缨知道,像公孙家这种放高利贷的人,手下养着一帮打手,这些人必定是些晚睡晚起之辈,现在过去,并非最好的时机,等到这些人吃饱喝足,醉醺醺地睡下后,自己再出手,将更万无一失。

一直过了二更,伏缨这才换上一黑色的夜行衣,悄悄离开丐帮分堂,向公孙家赶去。

当晚月光晦暗,天上浮动着云,月亮时不时从云中探出头,却又很快缩了回去,仿佛就连月亮也知道伏缨的侠义举动,暗中为他帮忙。

洛阳不愧是古都大城,即使这么晚了,街上也有不少人在街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伏缨也没心去猜度,他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耳目,悄悄来到公孙家的院墙后面。

此刻的公孙家已经黑灯瞎火,陷入一片宁静的睡梦中,就连院里的狗也都跟着睡了,正是伏缨出手的大好时机,伏缨轻轻翻过院墙,进入公孙家院内,他既已看明了公孙家的宅院只有前后两进,前一进院子主要用来借债和索债,属于公开场合,想来公孙家的人也不会将借条放在那里,所以,伏缨今晚的重点就是在后院。

借助着一点昏暗的夜光,伏缨分辨出后院乃是一个四合院的格局,厨房马厩等等都在前院,后面只有住宿之处,东西南三面的屋子不是下人就是公孙家的晚辈或者打手所居,这些地方也不是收藏借条之处,像借条这种价比金条的事物,公孙家通常都会放在主卧或者密室内,而这两种地方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地方。

总归都在公孙家主的房间内。

伏缨通过八卦方位,推断出西北角的乾位当时公孙家主的寝房,院子里趴着几条狗,听到伏缨来到院内的一点动静,抬头看了看,接着又都趴着一动不动,显然这些狗儿闻不到他上陌生人的味道,便没有吠叫。

而且狗的眼神也不好,常言道,狗看星星一片明,伏缨穿着一黑色的夜行衣,在黑夜中也难以看清他的形,再加上伏缨脚底的软垫,简直丝毫声音都没有发出,这些狗更是降低了警觉。

来到西北角的主卧外,伏缨发觉屋门在里面上了闩,这当然难不倒他,只不过如果将门闩用铁丝从门缝中托掉,很容易掉到地上发出动静,伏缨不愿冒险,还是选择从窗户进入。

寻常人家,寝房靠窗的地方附近一般都是放着梳妆台,或者花架盆景一类的装饰,主卧的窗户没关,伏缨探头进去看了看,这间主卧窗下空空如也,正好可以让他落脚,他轻轻翻过窗台,正要跳进去,忽然想起既然主卧里会放着这么多人借条的地方,怎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伏缨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他翻窗过去后,落脚并没有在窗户里面的地面上,而是靠着随风转的轻功,落地之前轻轻地转折到一旁,屋内一张大上传来两人上下起伏的打鼾声,显然对伏缨这个陌生人的进入毫无察觉。

伏缨看着窗户内的地面,然而黑漆漆的,一点异样也看不到,就在他要在屋内好好搜寻一番时,云破月出,月光忽然变得明亮起来,接着这明亮的月光,伏缨看到窗户下放着一个捕兽夹,他背上登时渗出一冷汗,这捕兽夹看似毫不起眼,却很有可能让他落入夹子内,今晚的行动非但不能继续,他若是受了伤,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都是个问题。

刚才那一瞬间的谨慎,竟让自己逃脱困厄,可说生死系于一发,这公孙家表面上将窗户打开,却放着这么一个机关,足见他们的小心。

伏缨平复了一下心,开始在屋内搜寻起来,他认定像借条这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一个盒子里,盒子多半还会上锁,像这样一个盒子,绝不会放在惹眼的地方,伏缨趁着这短暂的月光照亮,他在屋内四顾查看了一番,不出他所料,屋内并无这样一个上锁的盒子。

正当他要看看隐蔽的衣柜或者底下等地方时,月亮又隐没到云后,大地又变得昏暗起来,不过这也难不倒伏缨,他展开妙手空空之技,潜入底搜寻了一番,这时候也是非常危险的,他人在底,上躺着两个人,说得上是呼吸相闻,一不小心惹出点动静,就会被上的人发觉。

而且底的空间十分狭小,好在伏缨不胖,只不过他枉费了这么冒险的搜寻,在下除了找到几双鞋子外,并没有发现什么木箱子,他只得又灰头土脸地从底小心翼翼地出来。

接着他又打开了衣柜,凭着双手在衣柜中的摸索,他发觉那盒子也不在衣柜里,伏缨至此方发觉此次行动有些难度,偿若这屋内有密室,密室的入口通常都在脚下的某处石板下。

偿若这是一间空屋,伏缨也好通过敲打,判断出那块石板下面中空,一次推断出密室入口的位置,但屋内上躺着两个大活人,他伏缨要是再屋内地上敲敲打打,那就是笑话了。

伏缨仔细想了想,若是经常有人向公孙家借钱,他每收到一张借条,就要打开密室到里面取放,太也麻烦,可是如果没有密室,那这么一个盒子又会放在哪里?总不成会放在上吧?

公孙家主卧的被帐子遮挡住,完全看不到帐子里的形,更看不出里面有没有这么一口箱子,上比不得别处,他不能伸手去摸索。

可是偿若上放着口箱子,睡觉也不舒服,还能在什么地方呢?

伏缨再在屋里摸索,又摸到了一张桌子,这张桌子他刚才趁着月光看得分明,桌上没有箱子,只有一方铜镜,几个胭脂盒,和两把梳子,伏缨来到桌下摸索了一番,这张桌子也并无暗格。

想到暗格,伏缨心中一动,他看着屋内的几面墙,这些墙壁在黑暗中自然看不出什么,但靠着东面的一堵墙上却挂着一幅立轴的画,寝室内挂这么一幅画倒也寻常,普通人家附庸风雅,也会在墙上挂着一些字画,可是伏缨却隐约看到这幅画和寝房并不搭配。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伏缨心领神会地来到画旁,他将画轻轻挪开,伸手在墙上摸索,果然摸到一个暗门,暗门上还挂着一把小锁,这个暗门如此隐蔽,显然里面放着贵重的东西,多半就是借款人的借条。

正当伏缨要打开暗门的锁时候,上竟传来一丝动静,伏缨连忙将画放好,然后来到衣柜旁躲了起来,衣柜旁并没有什么遮挡物,只不过更加黑暗而已,伏缨穿着一黑衣服,他推断上之人不过是起便溺,未必会开灯,所以才这么大胆。

可是伏缨预料错了,上下来一名男子,这名男子并没有到后的屏风后寻找夜壶,而是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来到画旁,他伸手到画后面摸了摸,肯定锁还是锁着的,便像放下了心事,又慢慢转回到上去睡了。

伏缨在一旁看得又紧张又惊悚,这名男子从下到画旁摸索,再到回去睡觉,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这说明此人并不是睡醒了过来查看,而是在睡梦中不放心这里的东西,也就是说他在梦游。

传说梦游中的人不知道自己在梦游,偿若在梦游的过程中,有人将他惊醒,此人极有可能会被自己的诡异行动而活活吓死,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伏缨有事在,自然没有心去尝试。

等到上两人又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时,伏缨这才又展开行动。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故人相见

挪开那幅立轴的画,伏缨不用去看,用一根铁丝在黑暗中就轻轻巧巧地将暗门的锁给打开。

暗门之后自然是一个暗格,暗格不大,约么一尺宽高,伏缨探手入内,里面有一个冰冷的铁盒子,伏缨小心翼翼地将铁盒子拿出来,再伸手进去摸索,又找到一个长命锁似的东西和一叠摸起来像银票的纸,他将这叠纸和长命锁放在怀里,将铁盒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又将暗门关好锁上,这样一来,公孙家的人若非要开打暗格拿取借条,还不会发觉被盗。

伏缨将画原样摆好,然后准备拿起地上的铁盒离去,可是他伸手一摸,自己放铁盒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伏缨顿时惊出一冷汗,他扭头看向上入睡的两人,两人的打鼾声还在,这说明不是上的人悄无声息地下来给他开这个玩笑。

伏缨又在地上摸索了一圈,还是没有,其实在他第一次没有摸到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放在地上的铁盒子不见了,像他这种小心谨慎的人,对于自己放的东西了如指掌,绝不会搞错,剩下的几次摸索,只不过是一种习惯。

除非是有鬼,否则谁能在他伏缨的后将东西偷走,而不令自己发觉呢?

伏缨四周看了看,屋内暗,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又功聚双耳仔细倾听,屋内除了他和上两人外,再无第四人的迹象,伏缨自从追随项去邪以来,这么多年入户偷窃,都没有遭遇过这种离奇的经历,若不是怀中还放着一叠纸和长命锁,伏缨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开过暗格,拿出过铁箱子。

刚才自己做过的一切,也绝非幻觉。伏缨感到这件诡异之事难以解释,不免觉得黑暗中潜伏着什么,在和他过不去,一股森森鬼意透体而入。

此地充满了古怪,伏缨不敢久留,虽然没有拿到那个里面极有可能放着借条的铁盒子,但留下来已经没有一点意义。

伏缨避开窗户下的捕兽夹,轻轻越过窗户来到院子里,此刻的夜空依然晦暗不明,伏缨不敢多待,匆匆离开了公孙家。

公孙家后面是一条小巷,离开公孙家后,伏缨站在小巷里左右张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高人跟自己开了这个玩笑,可是他伏缨就是高人,还会有什么比他更高明的人呢?

就在他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巷子尽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这声咳嗽声声音虽轻,伏缨听在耳中,却如同震天响雷,因为这声咳嗽声显然就是针对他来的,伏缨一直以为自己进公孙家出公孙家无人知晓,而这个人,显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伏缨连忙向声音发出之处赶去。

等他来到巷口,却看到一条街的街尾有一道黑影在迅速远去,伏缨知道此人是在引自己过去,半夜跟着一个陌生背影,显然有违江湖准则,但伏缨一来对自己轻功十分自信,认为就算有什么危险,自己也能逃得掉,二来刚才在公孙家中发生的事他还找不出原因,因此想看看是否前面那人所为。

伏缨的踏月功自然十分高明,可前面那人的轻功也不差,伏缨追着追着,看到那人纵上了一排屋子的屋顶,接着在屋顶飞驰,伏缨也不甘落后,跟着跃上房顶,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在洛阳古都的房顶急奔,有时候遇到更高一层的房子,那人也毫不犹豫地纵上去,过了楼房,那人再纵下来,伏缨也依样画葫芦,不离不弃地跟着。

看到前面那人的轻功似乎也不输于自己,伏缨心中一动,心道难道前面那人竟是朱雀?朱雀此刻就在洛阳城中的常家,而他的武功就是和自己不相上下,难道是他感到寂寞,出来跟自己开了这个玩笑?

若不是他,还会有谁又这等轻功?他想起朱雀的腾云功,心中觉得前面那人八成是他。

两人前后奔驰了四五里地,来到横跨洛水的一座桥上,那人从房顶跳下,慢慢走上了桥,伏缨也看出此人也是一黑衣,不过他到了桥中间便停下不再奔驰,似乎在等待伏缨。

因为两人整段路几乎都是在房顶施展轻功,所以路上行人也并没有发觉两人惊世骇俗的行迹。

伏缨见那人停了下来,自己也悄悄从屋顶上跳下,然后慢慢走上桥头。

这座桥就是洛阳城内横跨洛河两岸的洛阳桥,此时已快天明,站在这座桥的桥头,能看到出照在河面的璀璨壮观的景象。

伏缨拉掉脸上的面巾,以防路人看到大惊小怪,来到桥中间,他一看到对方的面容,忍不住子剧震,人跟着跪下,脸现悲色,压抑着内心激动之,低声呼道:“师……师父!”

原来此人正是和他师父范萦怀齐名的方轻烟!

方轻烟还不知范萦怀已死,笑吟吟地说道:“你这个傻孩子,怎么称呼我为师父来?若让老范听到,他岂非又要跟我没完?”

伏缨扑到他怀中哭道:“我师父……我师父他是再也听不到了!”

方轻烟子一震,抱着伏缨的肩膀问道:“难道说你师父……”

伏缨点了点头:“我师父被人害死了!”

方轻烟全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了,但他很快又振作起来,他问道:“你师父是被谁害死的?你别难过,我来替你师父报仇!”

伏缨抽泣着说道:“害死我师父的人已经死了,师父生前曾说过,方……你也教过我内功和一些轻功,称你一声师父也不为过。”

方轻烟老泪纵横道:“我跟你师父虽然总是闹口角,但我们二人惺惺相惜,只是谁都未曾说出口罢了,唉,他已经先走一步,我这老头子还苟活于世干什么?”

伏缨吓了一跳,看来方轻烟是因为范萦怀之死伤心得有些糊涂了,他说道:“师父,你别难过,师父已经去世很久了。”

方轻烟抹了抹眼泪问道:“你跟我说说,你师父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两人来到伏缨下榻的客栈中,伏缨将一切经过都说给了他听,方轻烟难过地说道:“这么说来,这几年你一直跟着你那个师伯项去邪在一起?”

伏缨点了点头:“师伯将金手门的所学都教会了我,这才跟我分开的。”

方轻烟点了点头道:“你们金手门的人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你师伯自然要跟你分开,你才能真正地成长。”

伏缨听他言下之意也不能跟自己在一起,他说道:“师父……”

方轻烟摆了摆手道:“你别叫我师父了,范萦怀才是你唯一的师父,你叫我方伯吧。”

伏缨点了点头,叫了声方伯,又伤心了一会,这才问道:“方伯今晚怎么会在公孙家?”其实他心中早想到了拿走自己放在旁的铁盒的人就是方轻烟,除了他,谁还有这种无声无息从自己旁经过,而他却毫无察觉的本事?

方轻烟道:“我今见到一个人要在郊外上吊自尽,我救他下来问明由,他告诉我他借了公孙家的高利贷还不清了,我给了他一点钱,让他回去好好过子,并告诉他,公孙家的债务我来帮他解决,就这么我就去了公孙家,想将他家的借条都给偷出来烧了,哪知我进了他家后,发现竟然有人捷足先登了,好小子,你竟然敢抢我的买卖,那我还能客气?你将铁盒放在一旁,我正好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毫不费力地将铁盒取走。”

伏缨破涕为笑道:“方伯真是好本事,我在黑暗中伸手一摸,那铁盒不见了,我吓得魂都出来了,还以为是鬼怪将铁盒偷走的。”

方轻烟笑骂道:“好你小子,竟拐弯抹角地说我是鬼怪。”

此时方轻烟是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题,好冲淡伏缨的伤心事。

伏缨道:“若我能想到是方伯将铁盒偷走的,我也不用担心啦,方伯,将那铁盒拿出来,咱们把借条烧了吧。”

方轻烟将铁盒打开,里面果然放着厚厚一叠借条,两人将借条一张张都给烧了,所有的借条很快化为灰烬,之所以要一张张的烧,是怕一起烧了,会发出很大的味道,惹起客栈其他人的警觉。

看着这些灰烬,伏缨如释重负,他说道:“这些借条一烧,不知道能够挽救多少人家不至于家破人亡。方伯,你说那公孙家要是发现借条全都没了,会怎么办?”

方轻烟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是公孙家的人,见到借条全都没了,那定然是准备溜之大吉,他这些借出去的钱,可不止是他公孙家一家的钱,定然还有很多人放在他这里收利息的钱。”

伏缨点头道:“方伯猜得没错,这里面还有知府亲眷家的钱,还有洛阳几家大户人家的钱,这公孙家既然没有了借条,也就收不回本钱,我看他怎么跟这些人交代,他交代不了,就只能逃走了。”

方轻烟道:“还有知府的人牵扯到里面?那公孙家要倒霉了,我看他们未必能够跑得掉。”

伏缨道:“那这些狗咬狗的事,咱们就不用多问了,只要公孙家不再无所不用其极地去要账就行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劳顿了半夜,两人都困倦不堪,在客栈睡下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拜访少林

这一日,朱雀应酬得有些厌烦了,便跟常满丁辞别,并谢过他这几日的款待,常满丁道:“我在家中最受不得父亲待见,结交了你之后才稍有好转,你,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朱雀在这几日也看得出来,常家家主常岐山非常注重对儿女的培养,偏偏常满丁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一介庸才,就连家传武艺常家拳都练不好,也难怪常岐山对他看不上眼。

可是自从他结交了朱雀,常岐山对他的看法颇有改观,对于他结交武林各路好汉,他是十分赞同的,既然他不能文不能武,多认识些摆的上台面的朋友,胜过他和一帮狐朋狗友去逛窑子。

而朱雀更是人人称赞的江湖侠义之士,朱雀在常家拜见过常岐山几次,常岐山对朱雀十分欣赏,认为他武功又高,又不摆架子,为人谦逊又落落大方,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常满丁能交上他这样的朋友,自是常满丁的福气。

朱雀则答道:“常满丁虽然武功不高,可侠义之心并不逊与我,我们两人乃是意气相投。”这番话哄得常岐山笑逐颜开,对常满丁也不免另眼相看了。

至于常家日日大摆筵席,对于其他人家来说或者是个负担,可是在常家眼里,这又算得了什么?

由此可知,常满丁有朱雀傍身,在家中地位也提高了不少,所以一听说朱雀要走,常满丁自然是依依不舍。

朱雀则说道:“我天南海北云游不定,指不定那日又来洛阳,你也不用伤感,又不是什么生死别离?我朱雀在洛阳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也十分欢喜。”

常满丁心知留他不得,只得和他洒泪作别,在朱雀临走之前,他还不断嘱托:“无论你何时过来,都千万要到我这里过几日,我,我到时候定会扫榻恭候。”

离开了常家,朱雀骑着追风来到伏缨下榻的客栈,伏缨白天除了外出踩点,和在茶馆打听哪个大户不仁外,其他时间都留在客栈里,朱雀一来就找到了他。

一见到伏缨,朱雀就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公孙家在此地扎根这么深,也让你逼得不得不举家而逃。”

伏缨愕然:“你都猜到了?”

朱雀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能让公孙家逃走的,只有他的借条,他收不回放出去的钱,就无法跟那些放钱给他吃息人的交代,能将钱放在公孙家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若知道公孙家还不了钱,那还不得将他们一家给活剐了?以公孙家对借条的看重,若非是你出手,谁又能将那些借条偷走?此事不是明摆着的吗?”

伏缨佩服无地地说道:“我原以为这件事我不说你怎都想不到,想不到你这小子早猜到了整个过程,对了,这两天你在常家待得如何?人家招待得殷不殷勤?”

朱雀道:“就是因为太殷勤了,我反而不安,不过常家的确有来头,常满丁以他爹的名义发出去的帖子,见帖子的竟没有一人回绝,这几日我很结识了一帮好汉,有彭家刀的彭连虎,有铁剑门的封无双,有游龙帮的九节鞭好手昭伯山,有凭借一双铁掌名震中原的童维义……”

伏缨连忙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知道你结交了不少好汉,也不用在我这炫耀吧?”

朱雀笑道:“那也说的是,只不过你问起来,我怎能不好好回答?”

伏缨无言可答,只得转移话题道:“你现在从常家回来了,是不是说咱们该走了?”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天天在常家见这么多人,我也待够了,咱们接着出发吧。”

伏缨也道:“的确该走了,再不走,我都不知道该对谁下手了,这洛阳为富不仁的家中都被我偷了个遍,已没什么新鲜的了。”

朱雀讶然道:“想不到你这么勤奋,不过你不是说你偷来的钱还要捐给穷人么?怎么,你不去接济穷人,那偷来的钱财又怎么处理?”

伏缨笑道:“你猜猜?”

朱雀道:“你已经接济完了?”

伏缨摇了摇头:“一户人家偷到的钱财,都得要我几日才能散完,这接济穷人比偷取富人的活还要累,首先要查明那些人是真正需要接济的,那些人不是,否则岂不是要乱了套?”

朱雀道:“也是,那你是准备将钱带走,到其他地方去接济穷人?”

伏缨道:“我就知道你猜不着,我全都给了丐帮。”

朱雀果然想不到,讶然问道:“丐帮?”

伏缨道:“不错,而且我也想了,这也是一个好办法,丐帮对当地穷人可说了如指掌,而且丐帮弟子众多,接济穷人来,比我一人劳劳碌碌,既更有效率,又更加精准,我打算以后都这么干,岂不是要剩下很多事?”

朱雀点头承认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由丐帮接济穷人,其他人查究起来更是了无痕迹,高明。”

两人收拾了东西,然后骑着各自的马离开了洛阳。

离开洛阳后,按照朱雀的意思,他想到少林寺去看看,毕竟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中的武学圣地,单单一句天下武功出少林,就足以让人神驰向往。

伏缨犹豫了一番后,也觉得到少林寺去拜会一下十分必要,便答应下来。

两人马快,出洛阳到嵩山少林寺不过百十里地,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已经来到嵩山少室山下,此时正值初秋季节,少室山上枫红松绿,不断有人上下少室山,来往人数之多,犹如赶集。

伏缨说道:“想不到少林寺竟这般热闹,看这些人的样子,难不成都是上山学武,或者艺成下山的?”

朱雀笑道:“当然不可能,你看这些人的打扮,多半都是上山烧香的,还有一些人背着食物,那是在少林寺门外售卖食物的,有的人走了这么远的路,到了山上游览了一番后不免肚子饿了,少林寺偿若不给他们提供素斋,他们就只好向这些卖饭之人购买,烧香的人多了,做买卖的人便也跟着多了。”

伏缨道:“原来如此,我还当这些人都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呢。”

两人在山下一户农人家中寄了马,这户人家好大的院子,里面有专门喂马的草料马槽棚子,两人寄马时,里面已经有了几匹马,看来这家人是专门做这买卖的,上少林寺参观礼佛之人步行的固然有,那是住得近的,住得远的,自然要骑马坐车,而马或者马车到这里就上不了山,只能寄存在此。

伏缨交代了这人几次:“千万要看好我们的马,我们的马不比其他人的马,你记清我们的模样,别让人牵错了。”

那人肯定地说道:“您就放心吧,我天天做这生意,若是连这个都能搞错,我还干什么生意?”

上了山,果然有不少人到大雄宝殿去磕头祈愿,还有人因为愿望已实现而过来还愿的,朱雀猜测得不错,沿途有些卖饼的,卖茶的,还有一些卖木头雕刻的玩具的,这些人只能在山腰间招揽顾客,不能道少林寺外骚扰。

来到这座千年古刹,伏缨和朱雀两人都生出一股肃穆之心。

进了少林寺山门,两人在天王殿游览了一番,又去了后面的大雄宝殿,再往后的法堂,方丈院,立雪亭等等便不准信徒前去,有武僧把守,少林寺分为三大部分,第一大部分就是常住院,常住院分为七进,算上山门,到了大雄宝殿也不过只到了三进,两人连少林寺的练功场都没见到,当然心有不甘。

和他们一样心有不甘的,还有来少林寺切磋的各地武士,他们要挑战少林武功,以宣扬自己所学的武艺,这种人每日都有,少林寺早已见怪不怪,朱雀和伏缨却是第一次见到,在一旁观看,感到十分有趣。

少林寺的僧人对上门挑衅的,往往会好言相劝,说什么出家人不能妄动嗔念,少林寺虽是武学圣地,也是佛家之所,不能在佛祖前面打斗。

来人往往会问:“既然不能在佛祖面前打斗,那少林寺的和尚还学什么武功?”

僧人答曰:“我们习武,乃是为了强身健体,以及更有利于参禅论佛。”

有些人经过武僧相劝,逐渐便打消了挑战少林的念头,也有些人纠缠不清,便会有达摩堂的人出来露上一手,这些人多半也就自知不是对手,便会离开,还有一些武功真正不错的,他们便会请之进去,由罗汉堂的人亲自出手。

这次吵吵闹闹要进去和少林僧人比试的就比较窝囊,其中一名武僧使出一招风舞腿,一招雪花棒,这几人便知难而退,口中说得好听,说什么不敢打扰高僧静修,这便告辞。

朱雀和伏缨本想看一番热闹的,哪知就这么被打发了,伏缨第一个感到不满,他来到武僧前,对那名武僧道:“大师傅,请知会你们长老一声,就说朱雀前来拜访。”

在一旁听着的朱雀啼笑皆非,这伏缨,是拿他来充门面了。

这名武僧肃然起敬,对伏缨道:“难道施主就是朱雀侠士?”

伏缨脸皮再厚也不能冒充朱雀,他指了指朱雀道:“他才是朱雀……侠士。”

朱雀连忙客气地合十行礼道:“我们仰慕少林武学,途经宝地,怎能不前来拜访?有劳这位师父知会一声,偿若长老们都在清修,我们便不去打扰了。”

这名武僧道:“哪里哪里,朱雀之名,我们少林寺也是有所耳闻,像阁下这样的豪杰,我们是请也请不到的,既然前来拜会,那就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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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方丈难题

两人由这名武僧引领着来到后院,这名武僧合十说道:“两位施主请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朱雀也合十还礼道:“使得,请便,我们在此等候便是。”

两人东瞧瞧细看看,因为头一次来到少林寺,都感到十分新鲜,正在两人东张西望是,一位中年僧人身后跟着几名老僧从一间屋内走了出来,那名通报的武僧陪在一旁,来到两人身前后,武僧说道:“这位便是前来拜访的朱雀施主,朱施主,这位使我们少林寺的空正方丈。”

他说得轻描淡写,两人却深感受宠若惊,他们以为接待他么的不过少林寺的哪位长老,就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想不到少林寺方丈亲至,两人连忙合十行礼道:“晚辈见过方丈。”说着还要跪下磕头。

方正方丈连忙伸手虚拦道:“阿弥陀佛,施主怎可如此?两位少侠不用行此大礼,我方正受之有愧。”

虽然方正只是虚拦,但一股无形的少林内力却将两人托起,两人不敢和这股力道抗衡,就势站起身来,伏缨说道:“我们两小子前来叨扰少林,竟得方丈亲自迎接,真是何以克当?”

方正微微一笑,问道:“他是朱雀,你又叫什么名字?”

伏缨在这天下武林源头的肃穆之地不敢隐瞒,朗声道:“我叫伏缨,借着朱雀的名头也一起混进来啦。”

方正呵呵笑道:“原来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你很好啊,我原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和朱雀在一起的,也绝不是什么平庸之辈,阿弥陀佛,中原出了两位这样的少侠,是中原武林之福,我们坐在寺院里就能见到两位,那是我们的福气,来,请到房里说话。”

进了方丈室,武僧送来两个蒲团给伏缨和朱雀坐,他则告礼一声后,走了出去。

方正向两人介绍他身旁的几位老僧,都是渡字辈的高僧,几人正和方丈探讨佛法与武功的关系,这边有人来报,朱雀拜门,几位老僧不问世事,自然不知道朱雀是谁,待见到方丈竟然亲自出去迎接,都觉得朱雀当时一个器宇轩昂的武林好汉。

等到见到来人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几位渡字辈的禅师不免皆感惊讶,就着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值得少林寺方丈亲自接见?

朱雀和伏缨两人甚是知礼,在方正介绍过几位高僧的身份后,两人立刻起身行礼,两人懂事的样子,倒让几位老僧心生好感,也跟着还了礼。

方正道:“贵客到来,还请几位师叔先坐个禅定,等我和这两位小施主说完话,再跟师叔探讨。”

一位名叫渡难的老僧说道:“不妨事,你们说你们的,我们自修我们的禅宫。”

朱雀见打扰了他们的修炼,颇感不好意思,他说道:“若是有什么打扰,我们这就告辞便是。”

方正道:“我和这几位师叔乃是常常在一起,和你们则是缘法,我有话跟你们说,不用担心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朱雀和伏缨异口同声地说道:“是,请方丈指点。”

方正说道:“一般来说,我们少林寺虽不过问江湖中的事,但江湖中发生的各种事,我们总也会知道一些,朱施主和这位伏缨施主,你们两人侠义之举早就传开,我们少林寺又岂能不知?”

朱雀和伏缨两人连忙谦逊。

方正道:“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虽然不低,可是江湖中各种冤屈不平之事,我们少林弟子极少参与,你们可知为何?”

朱雀和伏缨对视一眼,都想不出什么原因,纷纷摇头。

方正道:“你们在此不必拘谨,我们少林寺不轻易涉足江湖纷争,并非我们洁身自好,也不是一般人想象的我们少林寺架子大,目空一切,而是我们和朝廷有过约定,除非牵涉到我们少林自己的恩怨,否则不能让出家弟子下山惩恶扬善,若是俗家弟子,则不再此列。”

这种事情,朱雀和伏缨两人还是首次听说,江湖中人向来瞧不起和朝廷有勾结的武林门派,认为武林属于江湖,官家属于庙堂,各自有各自的指责,官家用权,武林中动武,偿若一个门派若是和官府相勾结,那就舍弃了本分,趋于非武,违反了江湖规矩。

而执武林之牛耳的少林,却由方丈亲口承认和朝廷有约定,那岂非是足以轰动武林之事?

看到朱雀和伏缨两人惊讶的表情,方正接着说道:“这个规定并非是本朝定下,而是前朝,中土沦为狄夷之手时,少林寺为了苟且偏安,所以答应下来,否则的话,这嵩山之中,少室山之上,早就没有了少林寺。”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可是他又问道:“然则到了本朝,为何没有改变呢?”

方正道:“到了本朝,这种约定被沿袭了下来,制约我们的,则是少林寺周围的这些田产山林,我们少林寺上千弟子,大都是靠这些田地养活,偿若不遵守约定,这些田地就会被朝廷收回,我们少林寺没有了收入,那边很快消亡。”

伏缨说道:“岂有此理,少林寺周围的田产历来都是少林寺所有,朝廷有什么理由干涉呢?”

方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就是要收回少林寺,我们也是无话可说,只不过要收走少林寺,必会招来众怒,而收回田地则不会。”

朱雀说道:“即便如此,少林寺出家弟子不过固定的,俗家弟子却如流水一般,那还不是少林寺的功劳?他们出手惩强扶弱,和少林寺出手不也一样么?”

方正道:“俗家弟子艺成下山后,便不得以少林寺的名头在外打斗行事,否则我们必会追回武功,所以他们就算做些侠义之事,也算不到少林寺头上。”

两人这才明白,少林寺原来也有少林寺的苦衷,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想过竟会因为吃饭这么基本的事,在不知道的人眼里,少林寺只要依靠些香火钱就能度日,殊不知少林寺不像其他寺庙,众人布施之物再加上化缘而来的财物,便足够生活,而少林寺的僧人没有出去化缘的,且弟子奇多,达到上千人,光是吃饭穿衣这两样,都要耗费不少金钱。

伏缨更是想到,幸而少林寺的和尚都是吃素的,偿若还要大鱼大肉地吃,那负担将会更重。

朱雀道:“我们不过是和方丈初次见面,为何方丈却跟我们说了这么隐秘之事?方丈不怕我们将这事泄露出去,于少林声誉有损么?”

方正微微一笑道:“那你们会这么做么?”

两人连忙摇头道:“自然不会。”

方丈道:“既然不会,我还担心什么?”

伏缨颇觉感动地说道:“想不到方丈如此信任我们。”

方丈道:“两位所做所为,我都有所耳闻,以两位的为人,若我还不能相信,世上能叫我相信的还有谁?我跟两位说起这些,不是跟两位解释我们少林寺为何不将武僧都派出去除恶惩强,而是让两位知道,你们做了我们无法做到的事,少林寺很是支持你们。”

伏缨忍不住问道:“方丈这么看得起我们,不知道方丈可清楚我是干什么的?”

方丈道:“我看你身子轻盈,身手灵活,耳聪目明,进了我方丈室后,你一眼就能看出我屋内最值钱的就是我身上挂的这串佛珠,这等眼力,这等本事,想来是以梁上君子为业,不知本僧说的是也不是?”

伏缨张口结舌,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方丈接着说道:“我在成为方丈之前,曾结交过一位名叫方轻烟的名家,和你是同行,起初我颇看不起他,但他的一句话让我顿悟,他说过,他不是偷,被他偷的人才是偷,他做的是还。不知道红缨公子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伏缨心中千肯万肯方轻烟的话,但以前没听他说过,想不到还是少林方丈将他的话讲出来。

朱雀在一旁说道:“方丈说得不错,人常谓习武之人就为行侠仗义,我们习武之人学到武功之后,就有了惩强和逞强的本事,因而我们便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对世间不平之事,都要管上一管,问上一问,否则岂不白白浪费了自己这一身大好身手?师父常告诫弟子,人心难测,咱们不能要求人人都像自己一样能够严于律己,却一定要坚持本心。”

方正击掌赞道:“说得好,不知朱施主的尊师是谁?”

朱雀肃然道:“家师近年已经不问世事,在西域雪山四季峰隐居,人称北斗先生。”

方丈等人露出尊敬的神色道:“竟然是他,令师为人侠义肝胆,老衲素来敬仰,期盼能够一睹尊容,只可惜他如同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仍是缘悭一面。”话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遗憾。

一位名叫渡元的和尚说道:“见不到师父,见到徒儿也是一样,只看徒儿已是如此优秀,师父的风采当更为超凡脱俗。”

看着方正方丈连连点头,朱雀自然谦让不已。

一旁的伏缨忽然福至心灵地问道:“方丈请我们来说话,是否有什么事是需要我们去做的?”

方正听他说得这么坦白,一时倒有些难以言说的疑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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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丐帮围寺

朱雀也跟着说道:“不错,若江湖上有什么少林弟子不便去做的事,我们当可代劳。”

方正看了看身后的几位师叔们,见他们缓缓点了点头,方正这才说道:“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听说过丐帮手中的龙头棍?”

朱雀和伏缨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什么龙头棍,他们还是首次听说。

方正干咳了一声道:“这件事说来有些惊世骇俗,我希望两位听完后,就算不愿意为我们少林出力,也不要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否则便会引起我们少林和丐帮的不和。”

朱雀心中一凛,少林派乃是天下第一大派,毋庸置疑,而说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更没人会反对,这一帮一派偿若不和,不知道要在武林中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他和伏缨连忙坚决地说道:“方丈放心,偿若此事牵扯到少林和丐帮的隐秘,我们死也不会透露出去的。”

方正点了点头道:“我对两位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此事太也重要,所以我才这么慎重。”

伏缨问道:“请问方丈,到底龙头棍是干什么用的,长什么样?”

方丈道:“你们若是没要紧事,不妨听我从头细说。”

两人连忙表示没什么要紧事。

方丈点了点头,将一件已经被尘封多年的往事娓娓道来。

在百十年前,时任少林住持的净元方丈和当时的丐帮帮主关火楼起了一些纷争,说到这里时,方正的脸色显得有些惭愧,但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朱雀和伏缨听他说起这么久远的时,都感到有些奇怪,没有注意到方丈的脸色,而是各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准备听下去。

丐帮对少林有些不满,乃是出自前朝,当时鞑靼人为祸中原,少林寺独善其身,可丐帮却在前朝损失了数千名弟子,主要是因为丐帮弟子反抗鞑靼人的欺压所至,这些弟子占到了丐帮弟子的半数左右,使得丐帮由盛转衰,一直等到开国太祖皇帝将这些胡人赶出中土后,丐帮才又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可是鞑靼人在中原根深蒂固,表面上虽然已经从中土撤离,但依旧留下不少隐患,其中就有几名鞑靼人自小学了汉语,混入少林,企图习得少林武功,到胡人那里传播,为此,他们隐匿少林多年,少林寺竟然一无所觉。

那一日,关火楼率领弟子来到少林寺门外,准备和少林寺方丈净元商讨此事,可是净元却认定关火楼是来和他理论当年少林寺没有为中原百姓出头的事,那件事少林寺自知理亏,原不想和丐帮争执,因此净元方丈推脱正在入关,不愿相见。

如此一来,便起了更多的误会。

关火楼命弟子将少林寺各处把守起来,目的是为了防止在少林寺偷学武功的胡人逃走,但因为双方没有沟通好,少林寺上下都觉得丐帮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包围少林寺,太不成话,当时便有少林十八罗汉出来,关火楼却笑道:“我今日不是来打架闹事的,而是想来参观参观少林寺,听说净元方丈入关坐定,不能相见,那也无妨,我自己在里面转转便是。”

寺中护寺僧人说道:“关帮主乃是堂堂丐帮帮主,丐帮帮主若来我寺参观,那是本寺的荣幸,我们不会阻拦,反而着人陪同,但其他人么,就不得入寺搅扰,少林寺乃是佛门清净之地,个中苦衷,还望关帮主能够体谅。”

关火楼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你们允许我进去看看,已经很给我面子了。”说着他便当先而入,护寺僧和知客僧等反而落在他后面。

少林寺的僧众一看关火楼独自入寺,心中已放下了大半敌意,若是关火楼有什么不轨之心,他一个人又济得什么事?就算到时候寺外的丐帮弟子有什么不轨企图,大家也能扣着关火楼当个人质,因此便有不少武功高强的僧人跟在关火楼身后。

身为少林寺的僧人,相对关火楼乃是主人,自然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因此有口吃伶俐的僧人跟在关火楼身旁为他讲解寺中各处宝殿的典故。

来到大雄宝殿前时,跟在关火楼身后的僧人已达上百人,这不单单是因为少林弟子招待丐帮堂主的热情,更因为关火楼的武功极高,偿若他忽然发难,谁也没有把握能将他制服,因此大家的打算就是人越多越安全。

这么多少林弟子陪同一人参观少林寺,那真是千古未有之奇,而更奇的是,关火楼口称游览少林,却对僧人的讲解混不感兴趣,一直到来到藏经阁时,关火楼忽然问道:“不知道你们少林寺藏经阁内有没有一个叫法悟和法闻的弟子。”

随同的一名僧人大感惊讶,他问道:“法闻和法悟的确是藏经阁的弟子,这两人极少外出,不知道关帮主怎么知道的?”

关火楼道:“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能不能请这两位师父出来跟我见一面。”

法闻和法悟并非什么领职弟子,也不是少林寺地位地位超然之辈,关火楼既然要见这么两个寻常的弟子,少林寺也没有推脱的道理,当下就有人过去将二人喊了出来。

见到这两名少林弟子,关火楼脸色一沉道:“巴忽尔,图旺,你们在少林寺这么久,想来已经学到了不少少林寺的武功吧。”

少林寺的僧人听他这么一喊,无不大惊失色,这巴忽尔和图旺两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中土人的名字,而更像胡人的名字,百十名僧人全都将信将疑地看着二僧。

果然,这两名僧人立刻否认,法悟更是面不改色地说道:“在下法悟,施主可是认错人了?”

其他少林弟子也纷纷议论,大都认为关火楼认错了人,因为偿若少林寺中出现鞑靼人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少林寺的声誉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关火楼却咬定这两人都是胡人,他冷静地说道:“我料定你们二人会否认此事,不过和你们联络的门赛已经被我捉住,还要不要让他来指认一下呢?”

法悟和法闻对视一眼,神色似乎有些震惊,但两人依旧矢口否认:“施主说的什么门赛,我也不认识。”说到这里,他看到一旁又达摩堂的长老净止在场,连忙转向净止道,“师叔,我们二人乃是从小入寺修行,师叔也是知道的,这位……施主,他含血喷人,还请师叔给我们主持公道。”

净止一时也摸不清谁是谁非,不过他自然是以维护少林寺的声誉为重,他劝关火楼道:“关帮主,你说要来参观我们少林,怎么又惹出这件纠葛?我们寺中的弟子来历如何,自有我们自己查探清楚……”

关火楼打断净止的话:“净止长老,此言差矣,这件事非同小可,胡人混入少林数十年,不知道已经将少林武功学会了多少,你们偿若真有辨别他们来历的法子,断不会到这一步,所以,这两个人还是交给我们来处置的好。”

法悟和法闻两人连忙对净止说道:“师叔,冤枉!我们是少林弟子,怎会跟着他这一个陌不相识之人离去?更别提什么处置了。”

净止沉吟了一会,对关火楼说道:“不错,我们少林弟子交到丐帮手里成何体统?何况关帮主还拿不出他们是胡人的证据,这么平白指认,恐怕,恐怕有些不合武林规矩。”

其他僧人也纷纷支持净止的意见,都觉得丐帮管的事也未免太宽了,而且就这么空口白牙,就要掳走两名少林弟子,是在是太不成话,传扬出去,对少林和丐帮双方名声都不好。

关火楼却并未因为少林人多而妥协,他说道:“偿若我能够证明这两人都是胡人呢?”

净止道:“这……”

一名少林僧人说道:“即便这两人是胡人,我们少林寺自有门规处置,不劳关帮主操心。”

净止跟着说道:“是是是,没错,阿弥陀佛,我们少林寺可自行解决。”

关火楼冷笑道:“自行解决?偿若我不说,这两人恐怕还不知道会偷学少林多少武功呢,而且,我问你们,除了这两人外,你们可知少林寺中还有两人也是胡人?”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哗然,有两人可能是胡人,对少林寺来说,已经是奇闻异事,听说还有两人是胡人潜伏在寺中,自然更令人震惊,可是震惊归震惊,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不信。

就在这时,藏经阁后面有一道人影向少林寺院墙扑去,此人逃走时突如其来,身形又迅捷,只能看到此人身穿僧袍,且是光头,显然要从院墙那里逃走,众人没有防备,和此人相距又远,眼看来不及阻止,被此人翻墙逃走。

几名少林弟子立刻冲了过去追赶,唯有关火楼无动于衷,很快,少林寺院墙外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关火楼道:“现在诸位知道我为何要将少林寺给团团围住了吧。”

净止脸色惨白,指着法悟和法闻道:“难道……难道你们两人,真是潜伏在我少林寺内的胡虏?”

法悟还待辩白,关火楼道:“非要我将你们身上的印记指认出来,你们才肯承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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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烧火僧人

二僧闻言一震,似乎想不到关火楼竟连这个也知道,法闻吞吞吐吐地说道:“什……什么记认?施主……可不要瞎说……”此刻就算不明就里的僧人,见到法闻此时的语调,也会知道这其中定有问题。

关火楼叹道:“我看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自然是你们族人的印记了。”

这是法闻忽然向净止跪倒,法悟见状也跟着跪下,两人辩解道:“我们上的确有刺,但绝不是什么族人的印记,还望师叔明辨。”

净止为人虽然有些木讷,却绝不糊涂,他呼喝左右:“将他们二人拿下!”

两边冲出七八名武僧,过去点了法悟和法闻的道,又从上掏出绳子,将两人手脚绑了,看他们绑人的熟练程度,就知道这几名僧人应都是执法僧人。

净止对关火楼合十行礼道:“这两人到底是汉人还是胡人,我们定会查个清楚明白,无论如何,我们都感激关帮主的提点,只不过偿若真查明两人非我族类,那这件事对于我们少林来说,乃是一件天大的丑事,还望关帮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关火楼听他有赶走自己的意思,他悠然道:“我走了,你们可能找到第四位潜伏在寺中的胡人?”

净止看了看其他僧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过他在权衡利弊后,觉得还是以大局为重,意气之争为小,他向关火楼行礼道:“还盼关帮主予以相告,那企图盗走我中原武功传到外族的人究竟是谁。”

他不说偷盗少林武功,使得少林武功外泄,而说中原武功传到外族,以民族大义来迫得关火楼不得不说。

关火楼岂能不知他话中含义?他不慌不忙地说道:“这第四个人武功十分高强,咱们偿若冒冒失失地前去捉拿,怕他拼死逃遁,我那些在寺外拦截的弟子未必能留得住他。”

净止一怔,他说道:“我们少林寺有这么多人,难道还拦他不住?”

关火楼道:“咱们一起去找他最为妥当。”

净止听说这最后一名潜伏在寺中的胡人武功高强,推测此人在寺中已经领了要职,本寺僧人未必会尽力捉拿,他考虑了一下,断然道:“如此,就请关帮主带路,少林弟子们一体跟上,到时候关帮主指出此人,大伙并力向前,务必将此人活捉。”

众僧齐声答应。

关火楼虽是第一次来到少林寺,却对少林寺中形十分熟悉,他带着一百多名武僧来到香积厨,香积厨乃是少林寺烧火做饭的地方,属于执事僧杂役僧所在之地,非但没有地位高的僧人,就连普通习武的僧人也不会到这边干活,那位胡人又怎会隐藏在这种地方呢?若是他隐藏在这种地方,又怎会偷学到少林寺的武功呢?

少林寺的武功共有七十二大类,除了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少林七十二绝技外,每一类武功都有数十上百种武功路,算下来,少林寺的武功可达上千种之多,只不过少林僧人穷奇一生,也学不了几十种,而且这几十种武功都是同类武艺,比如练指法,练掌法和爪法等手部技巧的武功可以放在一起练,练腿功的又是一类,练长兵器的一类,短兵器的一类,暗器的一类等等,也有些是共通的武学,比如轻功和内力等等,无论修炼何种武功那都是要修炼的基本功。

说到少林寺武功路上千种,并非夸张之谈,此后从少林寺走出来的俗家弟子在外开宗立派,随便拿几门出来都足以传承下去,故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说,而原本有家传武功的,有的也从少林武功上取长补短,可说也都受过少林武功的好处。

有人或者会问,少林寺怎会有这么多武功?难道进寺习武的弟子都是带艺入门的,然后将自己会的武功交给少林寺录入的么?当然不是,这是很多年前,少林寺僧人觉远禅师亲自到武林中以武会友,将天下武功记载在册,然后带回少林整理成籍的,可说少林武功渊博如海,觉远师父出力最多,其他还有一些僧人在外和人过招,回来将对方武功整理记下的,千年累积,便有了如今的少林武学。

然则少林寺里的这么多武功并非都是绝学,甚至可说驳杂交织,精粗混淆,少林弟子也都遍揽不过来,还因各种武功难易深浅等,分成了几个阶段,比如入门弟子学习什么样的武功,到了一定的进境之后,又该学什么武功,达到一定的水平后,又可以修炼什么绝学等等,由浅入深,由简入繁,不能有半点混淆,否则非但无益反而有损。

这七十二绝技,则是每个习武的少林弟子最后选择的武功绝学,绝非可一蹴而就的。

面对少林寺这些浩瀚如烟的武学典籍,隐藏在少林寺中的胡人偿若偷学,他们会偷学少林寺哪些武功呢?

这是净止禅师除了对胡人份的猜测后,第二个疑问。

香积厨内共有三十多名出家和俗家的执事僧人忙碌不休,有的在和面,有的在担水,有的在洗菜,有的在灶前烧火,现在还没到开饭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开始忙碌,毕竟香积厨要提供合寺上千人的伙食,偿若不提前准备,便做不出这么多人的饭菜。

一众上百名僧人不用净止吩咐,已主动散开,隐隐将香积厨给包围了起来。

净止问关火楼:“不知是哪个僧人?”

关火楼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根瘤木棍,对那名正在烧火的僧人喊道:“图根,到了此刻,你兀自不知悔悟么?”

和法闻与法悟两人死不承认不同,这名叫做图根的烧火僧一言不发,猛拉了几下风箱的风门,灶下的火烧得更猛了,灶上的锅中水早已沸腾,冒出滚滚白烟。

众人不知他此举何意,更不知关火楼指出的那人是不是真正的胡人,所以大家一时都没有动手,不过都做出了防范,静观其变,也防止他暴起伤人。

关火楼说过此人武功高强,无论是真是假,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这名烧火僧看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他拉了几把风箱后,打开了灶门,用钳子从灶火中取出一根黑乎乎的棍子出来,这根黑色的棍子在灶火中烧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点变形,烧火僧将这根棍子放入一盆清水中,这盆清水瞬间沸腾起来。

一名僧人等得不耐烦,忍不住问道:“你在搞什么鬼?问你话呢……”

这名烧火僧徒手从滚水中取出那根看起来似铁非铁的棍子,接着一脚将盛着开水的盆子踢飞,开水向关火楼和净止等一群人泼来。

异变突起,关火楼却毫不慌张,他舞动瘤木棍,一招风卷荷叶,将一根棍子舞动得泼水不如,竟将这一盆滚水全都挡下。

但烧火僧踢飞水盆,只不过是希望制造出一些混乱,他好趁机逃走。

等到关火楼将水挡开,停了下来时,一声巨响传来,接着传来一阵尘土,而原本还在灶前的烧火僧已不知去向。

一行人定睛一看,灶台旁边的一堵墙被撞出了一个洞,烧火僧已从洞中逃遁,如此一来,不用核查,净止等人也知道烧火僧份有问题,一个干杂役的僧人,哪里来的这么高的武功?

香积厨外有武僧把守,但只听到几声吆喝和喊追得声音,显然烧火僧已经冲开包围,逃了出去。

关火楼和净止同时喊出一声:“不好!”接着一群人离开香积厨,向外冲去。

远远的,众人只看到一个穿着灰扑扑油腻腻袍子的僧人在屋顶疾驰。

少林寺中到处都是会武艺的僧人,此人选择从屋顶逃走,就是防止这些僧人的纠缠,阻碍他的逃走。

关火楼来不及跟净止打招呼,提着瘤木棍自后追了上去。

净止连忙一声轻啸,轻啸过后,负责撞钟的僧人开始敲起了铜钟,整个寺院里都响起了急促的钟声,这是寺中有人来犯,召集全寺僧人共同御敌的钟声。

关火楼展开轻功,也上了房顶,在图根后紧追不舍,图根对少林寺的地形显然要比关火楼熟悉,他接连穿过几座大的顶和僧人的屋顶,很快摆脱了房子下面少林弟子的追逐,来到了少林寺院墙,关火楼此刻距离他还有数十步,眼看已经追之不及,关火楼脱手将手中的这根瘤木棍扔了出去。

瘤木棍虽然没有锋刃,但其中贯注着关火楼的内力,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偿若图根不加理会,瘤木棍一样会贯穿他的体,等到图根发觉这根棍子极速向他来时,他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一边斜斜避开,一边用手中的黑铁棍砸向瘤木棍。

趁着图根阻挡瘤木棍的时候,关火楼又向前疾驰,但等到图根将棍子砸开后,关火楼距离他还有十多步远,图根看了他一眼后,就翻过院墙逃走了。

关火楼连忙跟了上去,少林寺院墙外传来丐帮弟子的惊呼和惨叫声,关火楼三步并作两步也跟着翻过院墙,此刻他距离逃走的图根只不过七八步的距离。

高手之间,七八步的距离已经很难追击,好在少林寺院墙外到处都是山石,地上有不少碎石头,关火楼一边追击图根,一边用脚踢着石头向图根攻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铁隐秘

这么一来,图日根为了躲避身后踢来的石头,竟被关火楼追到身后,关火楼那还犹豫,一招狂风骤雨掌向图日根击去,图日根无奈,只能反身和关火楼相斗,两人连续斗了十多招后,图日根因有兵器在手,竟然渐渐占了上风,他还对关火楼道:“你没有兵器,不能使出莲花棍法,不是我的对手,咱们不如罢手吧。”

关火楼还没回答,身后一声“阿弥陀佛”的声音震得两人耳鼓隐隐生痛。

听这声音,竟是净元方丈赶到,并施展出名震武林的狮子吼功。

长话短,在净元方丈和关火楼的联手之下,下还有谁是其敌手?两人很快将图日根制服,可是图日根不愿成为被俘后受到盘问,竟然自尽了。

在这一场风波中,丐帮弟子被图日根打死两人,活捉胡人和尚两名,打死胡人两名,丐帮可卖了少林一个大的恩情。

偿若没有丐帮插手,让胡人将少林功夫学去传到鞑靼人那边,中土武林武功外传,少林可就成了武林中的罪人了。

到这里,空正方丈对朱雀和伏缨道:“后来少林寺一力约束本门弟子,好生尊重丐帮,不得再和丐帮起争执摩擦,其他门派也唯我们少林马首是瞻,对丐帮弟子十分尊重,可能你们不知,丐帮在此之前,人数虽多,在江湖中的地位却不高,丐帮后来在江湖上被人如此推举,竟会是我们少林发起的。”

朱雀讶然道:“像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都没有听过呢?”

空正方丈道:“这就是关火楼的高明之处,当此时,我们少林自知理亏,正想感激丐帮此次义举,但关火楼却道,这件事偿若传出,定会闹得沸沸扬扬,于少林声誉不免有些不好,你们少林偿若不将此事出去,我回去也会约束知道此事的几个人,不令他们将此事泄露,如此一来,少林的面子便算保全了。”

伏缨佩服得道:“这关火楼也算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了。”

哪知空正却摇了摇头:“这关火楼卖给我们少林这么大的人情是有条件的,一来他要求少林弟子以后和丐帮弟子相见时必须保持尊重,这点我们本来也不觉得什么,自然是答应聊,二来他要求将图日根那根黑色的棍子给他,交给丐帮处理,当时净元方丈感到有些奇怪,问起原因,关火楼道,他们丐帮的两名弟子就是被这根棍子打死的,所以他们必须将棍子带走,净元方丈一听有理,便没有阻止,关火楼听到净元方丈应允,随即便率领弟子下山去了。”

偿若不是空正先提了什么龙头棍,后又有看似无意实则另有深意的一句“这就是关火楼的高明之处”,让朱雀感到一切都没有这么简单,他定会认为丐帮所作所为实乃大侠之举,但有了这种种前提,朱雀忍不住问道:“然则方丈所的龙头棍就是那个黑色的棍子么?”

空正点零头道:“不错,就是那根黑色的并不显眼的棍子,两位施主可能想得到那棍子是干什么用的?”

伏缨蓦地想起丐帮之前曾起过的黄衣派和青衣派之争中,曾牵扯到一根玄铁棍,他问道:“那龙头棍可是一根玄铁棍?”

空正想不到伏缨见过那根玄铁棍,点零头道:“不错,不知道伏施主如何得知?”

伏缨道:“我似乎见过丐帮弟子手中有过这么一根棍子,不知道这根棍子何以被称为龙头棍,其中又有什么要紧的?”

空正道:“问得好,这根玄铁棍之所以被叫做龙头棍,倒不是我们给起的名字,而是那两名隐伏在寺中的两名胡人告诉我们的。”

朱雀道:“你的是法闻和法悟两位?”

空正道:“正是,那关火楼得没错,这两人真实的姓名其实是巴忽尔和图旺,他们最后承认了潜伏在寺中,并想办法混入藏经阁,为的就是将少林绝学偷学到手后带到异域,只可惜两人资质不好,少林绝学只能学到一点皮毛,前一段时间,他们的同伙门赛约他们出来打听进展,两人如实相告,并打算将绝学偷偷录下来带走,两人还已经将少林寺中最厉害的武功交给了烧火僧图日根,那门赛不想半途而废,便嘱托两人重返少林寺,隐藏好身份,将七十二绝艺全都抄袭下来,两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得到这一切全都落在丐帮饶耳力,那根玄铁棍乃是他们从西域龙头山找到的陨铁熔炼而成,所以称其为龙头棍。”

伏缨道:“原来是这样,可是玄铁棍和少林绝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那关火楼为何将龙头棍拿走呢?”

空正道:“那图日根对我们少林寺最高深的武功无法理解,又怕别人发觉他身上携带秘笈而怀疑到他,因此他将那本秘笈蚀刻到龙头棍上,而那本秘笈则被他扔进灶炉给焚烧了。”

朱雀和伏缨闻言都感到十分惊讶,伏缨更是气得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骂道:“该死,该死!”

朱雀则问道:“不知道这本秘笈是少林寺的哪一样绝学?怎么外界对少林寺丢失了一门秘笈丝毫不知?”

空正道:“何止外界丝毫不知,就连我们少林寺明知丢了一本秘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知道失去的是哪一本,唉,这也是我们少林寺中的武功秘笈实在太多之故。”

朱雀又提出自己心中疑问:“这也不对啊,那巴忽尔和图旺不是这本秘笈被他们认定是少林寺中最厉害的武功秘笈么?少林寺中武功秘笈虽多,可能称得上是最厉害的,却也不多吧。”

空正道:“是这么,可是我们寺中执法僧在盘问了他们不久后就将他们杖毙了,等到我们去查看少了哪一本秘笈时,才发觉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过那时已经迟了。”

伏缨倒是心思机敏,他忽然问道:“如今少林寺早已知道那本丢失的武功秘笈是什么了,是不是?”

方丈以及他身后的几名渡字辈的老僧闻言都是一震,空正也不隐瞒,点头承认道:“不错,那是在事情过去几年后,我们才知道丢失的是一本《洗髓经》。”

这么一来,轮到朱雀和伏缨两人感到震惊了,就连像他们两个这么没见识的人,也知道少林寺内功秘笈的两大隗宝,一本是《易筋经》,另一本就是《洗髓经》,相传《洗髓经》在多年前便丢失了,却不知道是怎么丢失的,如今空正起,两人才明白究竟。

而朱雀更是问道:“《洗髓经》不是修炼内力的么,怎么成了武功秘笈了?”

空正道:“《洗髓经》主要是修炼内功,却在最后三页记载了一套简单的武功,这套武功非要以《洗髓经》的内力为根基不可,因此少林寺的弟子极少有人去连那三页的武功。”

伏缨这么一来,也明白了空正找两人要做的事,如今那根龙头棍在丐帮弟子手中,少林和丐帮这几年更是相安无事,若是少林寺的人想要从丐帮中拿到这根龙头棍,而又不发生冲突,可极难,此事万一处理不好,将会惹来少林和丐帮的争斗。

下第一门派少林偿若和下第一帮派丐帮发生争斗,真不知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少腥风血雨,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个原因,多年来少林寺才一直隐忍,没有向丐帮讨回这根龙头棍。

伏缨问道:“这么来,首先少林寺是认定当年的丐帮帮主关火楼为的就是少林寺的这本武功秘笈《洗髓经》,才为少林寺出头,将那几名潜伏在少林寺中的胡人给揪出来?而不是为了中土武学不至于传于外族,才这么做的?”

空正方丈一怔,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只从上一任方丈口中得知此事,而且当时丐帮帮主关火楼卖给少林寺这么大一个人情后,后来此事果然没有外泄,可是丐帮别的东西都不要,就要那根龙头棍,关火楼是为了棍上的秘笈,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少林寺中得知内情的人,从未有人怀疑过关火楼的目的不是那根龙头棍。

可是这么多年都无人怀疑,也无人去想及其他的可能性,比如关火楼的目的别龙头棍这么含糊,就他就是直接冲着那本《洗髓经》而来,可是他们有什么证据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丐帮偿若是为了那本《洗髓经》的话,为何却没有人修炼呢?并没有听丐帮中有人以《洗髓经》上的武功成名,也没有听谁修炼过。

这么来,关火楼当日难道果真只是为了帮少林寺对付隐患,事后不求回报,之所以拿走那根龙头棍,只不过龙头棍是打死丐帮弟子的凶器,如此之巧合么?

空正方丈也不禁陷入沉思,方丈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过了一会,方丈抬起头来,对朱雀和伏缨道:“关火楼的目的,如今已经不可得,而龙头棍对丐帮来,偿若不是为了上面的武功秘笈,那么对丐帮来,只不过是一根颇有纪念意义的铁棍罢了,而对我们少林来,却牵扯重大,失业罢,不是也罢,我们只要将龙头棍取回便行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武场风波

伏缨想起这根玄铁棍在丐帮弟子手中时的形,他说道:“方丈,不是小子无礼,我想问问,是否有那法闻,哦不,那巴忽尔和图旺,为了活命,故意撒谎出来的可能?”

空正问道:“何以见得?”

伏缨将自己所知告诉了他,黄衣派的弟子为了找到玄铁棍中的秘密,曾在铁匠村中将玄铁棍放在烈火中锻炼一时说了出来,他说道:“偿若玄铁棍上真有什么武功秘笈,为何这么多年丐帮从没有发现呢?而且无论是丐帮的帮主,还是丐帮的长老,似乎也并未将这根玄铁棍放在心上,否则他们也不会将之放在寻常弟子那里,而应当好好收藏起来了。”

空正道:“你这番话正好验证了他们知道玄铁棍,也就是龙头棍中有武功秘笈一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找出武功秘笈的方法罢了。”

看着朱雀和伏缨两人不明就里的神色,空正不得不跟两人解释道:“看来你们没有仔细听我说的话,那法闻不是说了么,洗髓经的经文是蚀刻在玄铁棍上的,就算是用烈火淬炼也是无用,玄铁十分难炼制,那图根每躲在香积厨,偿若要生起大火才能在龙头棍上刻字,岂不是早让人发现了?他是用一种硫磺,草酸等物混以硝石散为墨,以金针为笔写在上面的,想要看出上面写的什么,非要用特殊的手段浸泡,才能让上面的字和图显现出来。”

伏缨这才恍然为何丐帮弟子用铁匠村的什么牛角树的木材来生火,依旧烧不坏这根玄铁棍,不过他还是怀疑地说道:“我看关火楼应该知道这个秘密,他将和这几个胡人联系的门赛都抓住了,焉能不知?若他是为了上面的武功,又知道龙头棍的秘密,又焉能不去修炼?”

空正沉吟一会说道:“就算他关火楼没有这个意思吧,你总要为他打抱不平,但我们少林寺的目的是为了追回秘笈,使其不至于落入歹人之手,这个想法总没有错吧?”

伏缨听他这么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说道:“方丈严重了,然则那根玄铁棍丐帮弟子看得甚重,眼下也不知道会在哪个分堂的丐帮弟子手中,我们,一时倒也不好找出来。”

空正笑道:“我又何尝要求你们尽快找出来呢?只需要你们二人知道了此事,在机缘巧合时,能替我们少林将龙头棍拿回来,我们少林寺上下便感激不尽了。”

朱雀苦笑道:“方丈既然告诉了我们此事,我们岂敢不上心?只不过若是只能说明机缘巧合,恐怕我么此后未必能够再遇到龙头棍。”

空正淡然说道:“有缘则为,无缘也不必强求,我看两人都是极有福缘之人,想来一定能够遇得上龙头棍。”

伏缨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方丈既然这么看得起我们,我们定然不负所托。”

朱雀还想说什么,被伏缨拉了拉他的衣角,朱雀只得闭嘴。

空正笑道:“我们寺里还备有新茶,不知两位可愿留在此处品尝?”

两人连忙站起来一起行礼,朱雀说道:“我们来时已经打扰了方丈和几位禅师的探讨,不敢再行打扰,若方丈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空正摇了摇头:“你们少年心,要走远路,路过我少林寺便来拜访,岂能只听我半天的嗦就走?那人家不说你们没有长了见识,也要说我这个当方丈的待客不周了,慧安!”

一名年轻的僧人从一旁走了过来。

空正道:“慧安,你带着这两位小施主到后面用些素斋,之后再领他们二人到咱们练武场去参观参观。”

慧安似乎有什么感到为难的,他说道:“方丈,这……”

空正脸一沉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两人非同小可,你不用以小人之心度之。”

慧安道:“是,方丈。”

方丈和慧安说话如同打哑谜一般,倒让朱雀和伏缨两人心中生出老大疑问。

朱雀和伏缨又跟渡字辈的老僧一一施礼作别,这才跟着慧安离开方丈室。

来到外面,阳光耀眼,两人才想起在方丈室已经待了半天,肚子也的确有些饿了,便跟着慧安向后院行去。

这慧安乃是慧字辈的弟子,和朱雀伏缨的年纪都差不多,三人离开方丈室不久,伏缨首先忍不住问道:“喂,小师父,刚才你跟方丈说话,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

慧安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朱雀跟着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中间刚才有何为难的,你跟我们说说。”

慧安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武林规矩罢了,方丈发了话,哪还有什么为难的?”

伏缨道:“我还以为你们担心我们吃得多呢,难道少林寺有不留外人吃饭的规矩?”

慧安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少林寺还有待客院,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只不过方丈让我带你们去练武场,我感到有些奇怪罢了。”

朱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慧安道:“练武场中都是我们少林弟子在练武,一般是严外人观看的,这个江湖上不也有不得偷看别的门派习武的规矩么?”

伏缨怒道:“的,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怕我们偷看了你们少林寺的武功,嘿,你们少林寺的武功难道是看一眼就能学会的么?你想请老子去看,老子还不稀罕呢。”

朱雀连忙叱责道:“伏缨,你胡言乱语什么?佛门之地,岂能让你口出污言秽语?”

伏缨也知道是自己失言理亏,可是他还是嘴硬道:“不说就不说,只不过这……这小师父竟会戒备咱们这个,你没看他们方丈都要对咱们客客气气的么?”

就连朱雀都有些听不惯了,他喝道:“伏缨!”

伏缨连忙说道:“好好,我不说了,咦,这是什么味道,我怎么越闻越感到肚子饿?”

慧安听伏缨说话带刺,本来不想理他,但听他这么问,还是回答道:“这是我们少林寺的一道名菜,叫做佛跳墙。”

伏缨闻言笑嘻嘻地说道:“我也听说过佛跳墙,却从来没有见识过,今天正好可以大开眼界。”

朱雀见到他猴急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我看你是大开口界才是。”

两人大吃大喝一顿后,都觉得单凭这顿素斋,来少林一趟都算是不虚此行,吃过饭后,两人各自喝了一杯新茶,慧安便带着两人到练武场上去参观。

伏缨嘴上说过不去,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也跟着去了。

名震天下的少林武功,大都是从这个练武场上修炼出来的。

慧安将两人领到练武场上后,对两人说了声:“方丈说了,你们可以随便参观,我去跟武场的师父说一声,免得惹出误会。”

朱雀做了个请便的姿势,和伏缨一道在练武场溜达,练武场中分为几个场地,每个场地中的和尚都练着不同的武功,有几个距离近的场地见到练武场中进来两个陌生人,都感到惊讶,有的甚至住手不练。

直到慧安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他们才再次连起来。

伏缨的武功虽然不怎么高明,也能看出练武场上这几个场地上的人所习练的武功有的高有的低,有出家弟子,也有俗家弟子,练进门武功的,大都是新收的弟子,练高深武功的,则都是入寺多年的弟子。

除了这些一个师父领着数十名弟子修炼武功的,还有角落里一个师父教习三四个弟子的,教习五六个弟子的,这些人所练的武功已经到了很高明的地步。

两人如同闲庭信步,走到一处场地时,教习弟子们的师父忽然喊了声:“朱雀!果然是你。”

伏缨想不到在这里还有人认得朱雀,颇感诧异,因为他知道朱雀和他一样,都是首次来到少林寺。

朱雀看了看那人,惊喜地说道:“原来是你!慧云师父。”他转过来,对伏缨说道,“这个慧云师父是我在常满丁家结识的,常家宴请江湖豪客,当时他也在场,只不过他另开一席,不喝酒不吃荤罢了。”

伏缨道:“就算他偷偷吃点荤,恐怕你也不会说,寺里也不会知道。”

朱雀看着慧云走过来,压低声音对伏缨道:“佛家之地,千万不可乱说。”

等慧云走进,朱雀和他寒暄了几句,又将伏缨介绍给他,两人也说了些敬仰的话,朱雀笑道:“你们就别说这些客话了,慧云师父,想不到你在少林寺还教别人练武,看来你的武功在少林寺中也是说得上的了。”

慧云连忙客气了几句,他说道:“我教的都是入门弟子,让你这样的行家里手见笑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慧云看到弟子们还都被晾在那里,就招手让弟子们过来,然后对这些弟子说道:“这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朱雀侠士,这位是红缨公子,他们的年纪并不比你们大多少,可是他们的武功却比你们的师父我还高明,这都是他们每刻苦锻炼的结果!你们若想他有这两位侠士这等武功,就要勤学苦练,听到没有?”

弟子们口中高呼:“听到了!”不过他们的眼中却带着将信将疑地神色。

朱雀和伏缨想不到这个慧云会拿他们俩做例子,不过话已经开口,倒也不好反驳,只得拔背,使自己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慧云道:“就让朱雀和伏缨这两位侠士给我们露上一手,大家说好不好?”

这些年轻的少林弟子无不笑嘻嘻地大声喊道:“好!”

朱雀则有些愤然地说道:“慧云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这里可是少林寺,你这不是让我出丑么?”

第一百四十张 班门弄斧

伏缨也感到愕然,毕竟少林寺素有天下武功起源之说,两人来到这里,就为这里庄严肃穆的景象所折服,再加上这里又是佛家重地,在这里班门弄斧,岂非荒唐?

慧云却说道:“这有什么?朱雀侠士给他们展示一下功夫,好让他们得知他们和你们的差距,也能让他们有奋发图强的动力。”

朱雀还在推脱:“万万不可,人常说孔子门前卖《论语》已是荒唐之举,我再来一个少林寺内耍威风,那岂不是更增笑柄?”

慧云失笑道:“你们想到哪儿去了?这里又不是达摩堂,别这么大惊小怪,我也不是让你跟谁比试,只不过展示一两招让他们长长见识罢了,老实说,就这么闯入我们少林寺练功场的外人,除了你们之外,我们还没见过别人,足见方丈对你们的重视,我慧云又岂会有其他的意思?”

朱雀听他说得诚恳,连忙问道:“只要演示一两招即可?”

慧云点了点头道:“你要在这表演一天,我们还不愿意呢,我们练功的时间很紧迫,若不是我知道你们二人侠义为怀,换作别人要在这里演示,我还不答应呢。”

朱雀听到这里,断然道:“好,我就简单表演两招,耍得不好,你们也不要见笑。”

慧云连忙说道:“谁敢?你也别谦虚了,快让这些弟子们开开眼。”

伏缨见朱雀答应下来,还想阻止,朱雀摆了摆手道:“客随主便吧,反正就展示几招。”

说完,他将剑摘下来让伏缨拿着,让人知道他只施展拳脚功夫,接着他来到一旁的空地上,开始使出他的豹尾脚。

豹尾脚乃是朱雀最拿手的拳脚功夫,也是北斗先生亲传的绝技,但见朱雀双手虚提,动作之缓犹如太极拳,哪知道突然之间,朱雀动如脱兔,矫若飞鹰,他的一条腿,仿佛如豹子的尾巴,随着豹子的扑击而腾空升起,似乎并没有什么准备动作,朱雀已经头下脚上,一条腿如棍如鞭,从半空中挥舞下来。

观看朱雀的这些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全都屏住了呼吸,观看着朱雀难以令人置信的腿法。

就在朱雀刚刚落地后,他又是一招豹尾回旋,人跳上半空,一条腿环绕自己旋转飞踢一周,立定后,他连调匀呼吸的功夫也没有,就开始了第三招倒挂金钩,这一招倒挂金钩和寻常的倒挂金钩不同,寻常倒挂金钩,双腿乃是并列,双脚合并使出,朱雀这一招却是双脚连环踢出,人在半空翻腾时,至少踢出十七八脚出来。

等到他再次落地后,他朝众人抱了抱拳,口中连称:“献丑了,献丑了。”

周围登时爆发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来。

慧云连忙对朱雀合十行礼道:“朱雀,你这三招使得不只是让这些弟子们大开眼界,也让我明白世上竟有如此武功,真是让我们受益匪浅!”

朱雀连忙谦逊,那帮年轻的少林弟子更是震惊得似乎道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慧云又对伏缨说道:“想来红缨公子更能让我们见识到另一种武功,伏缨,请!”

伏缨将朱雀的剑还给了朱雀,他说道:“我的武功远不如朱雀,就不给你们献丑了。”听到这里,包括慧云在内一众少林弟子无不感到失望。

但伏缨话锋一转道:“差幸我在轻功上略有所长,就让我为诸位展示一招轻功吧。”

慧云又惊又喜道:“这感好,红缨公子出手,自是不凡,请!”

伏缨向后退开了两步,接着忽然拔而起,其高度已非常人所能及,慧云心道,若是单比纵跃的高度,也不算什么出奇,就在这时,人在空中的伏缨忽然如被风吹走一般,在空中轻轻巧巧地横移了数尺,然后才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普通少林弟子或者还不能明白这一招的精妙所在,慧云却看得目瞪口呆,直到伏缨走到他前道:“这一手拿不出门的轻功,还望慧云师父别笑我班门弄斧才好。”

慧云这才惊醒过来,指着刚才伏缨横移的半空说道:“这……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伏缨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吃饭的家伙,其中的秘诀自然不能告诉他人了,还望慧云师父体谅。”

慧云这才失笑道:“是是是,是我问得鲁莽了。”

看着还不能明白这一招高明所在的弟子,慧云道:“我看到朱雀的豹尾脚,从中看出朱雀的轻功已经是天下少有,等看了伏缨的轻功后,才知道我见识太也浅薄,你们这些弟子,我希望你们通过刻苦锻炼,有一也能达到他们这种成就,都听明白了么?”

众少林弟子齐声回答:“都听明白了。”

慧云再次对朱雀和伏缨说道:“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中偿若有一两人终能学有所成,当是拜两位今施展功夫,使他们受到激励所至。”

朱雀和伏缨连忙客气地说道:“言重了。”

慧云道:“我继续教他们武艺了,你们请自便,等我教完了今天的功课,由我来做个东道,请两位吃一顿素斋如何?”

朱雀道:“不用麻烦了,我们溜达一圈后,就要立即下山,还有事要去办。”

慧云失望地说道:“那只好等两位下次光临少林时,我再款待二位。”

客气几句后,慧云过去接着教弟子们习武,朱雀和伏缨在练武场转了一圈后,见识了少林寺练武场的宏伟,和少林弟子习练武功的刻苦,这边和慧云告辞离去,总不能真个留下来观看少林武功的教习,惹上偷招的恶名。

离开练武场,慧安又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对两人到:“我带你们再参观参观少林寺其他几处风景。”

两人也没有拒绝,随着他又观看了少林寺的立雪亭,藏经楼,碑林和塔林等处,之后慧安还要带他们去看初祖庵,因为路程颇远,朱雀和伏缨谢绝了。

这次游览少林,两人都大感满意,随后两人去跟空正方丈此行,方丈对两人甚是恭敬,倒让朱雀和伏缨感到有些惶恐,空正方丈送二人离去一直送到山门方回,但再也没有提及龙头棍的事。

下山的路上,伏缨说道:“方丈如此看得起咱们,那龙头棍的事,咱们究竟是如方丈所说随缘呢,还是刻意去找?”

朱雀道:“刻意去找,难道就能找得到了么?何况这两种态度完全可以混而为一,咱们在随缘的路上处处留神打听,但也不能将此事放得太重,若是咱们几年都找不到龙头棍,难道这期间咱们什么都不做了么?若是这棍子已经被丐帮丢了,咱们总不能找一辈子。”

伏缨道:“说的是,只不过不用心去找,便有种对不住方丈这么高看咱们的恩。”

下了山后,两人牵回了各自的马,寄存马的地方并没有将两人的马弄错,朱雀骑着追风,伏缨骑着重影,两人继续向东行去。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每到一处,便分别去做自己的事,朱雀去结交江湖好汉,顺便打抱不平,伏缨则白天踩盘子,晚上下手偷盗,直到晚上两人才在客栈相见。

朱雀知道伏缨所做之事虽然是侠义之举,但毕竟也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两人并不固定在那家客栈,两人时不时换个地方居住,以防被人怀疑,伏缨却觉得大可不必,因为每到一地,他都很快找到当地的丐帮分堂,即便没有分堂之处,也会找到丐帮在此地的首领,一是将偷来的钱财交给他们,让他们帮忙捐助穷人,二来就是打听龙头棍的去向。

这天两人来到蔡州,此时天色已晚,两人便入店打尖。

吃过饭后,两人待在房间里无聊,朱雀便指点了一些伏缨的剑法,伏缨所练的是飞雪剑法,乃是金手门的武功,由项去邪亲自指点,剑法虽然不错,但伏缨火候不到,功力难以得到发挥,朱雀凭借着自己对剑法的领悟,让伏缨受益颇深。

练完了剑,两人各自练了一会内功,伏缨忽然问道:“这一路都不曾提起,可是总感觉此事有些不对。”

朱雀道:“你说什么呢?没头没脑的,什么事不曾提起,你又感觉有些不对的?”

伏缨道:“你这人真是榆木脑袋,没有一点默契,我说的自然是龙头棍了。”

朱雀问道:“龙头棍,又有什么不对了?”

伏缨道:“龙头棍作为玄铁来说,已经是件宝物,宝物价值几何,咱们姑且不去计算,这根玄铁棒原本是胡人携带到少林寺中,他们企图靠这根龙头棍来记录少林寺的高超武功,那么,这根棍子该属于谁,恐怕还有争议。”

朱雀道:“有什么好争议的?玄铁棒就算再贵重,又有上面记载的那本《洗髓经》来得贵重么?上面既然记录了少林寺的绝艺,自然要还给少林,这还用说吗?”

伏缨道:“哪个贵重,这只不过是咱们习武人的看法,算了,不跟你扯这个了,那几名胡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企图盗取少林武学的谋也已经败露,这根棍子自然不属于他们,我是说这根棍子到底是属于少林,还是属于丐帮,倒并不是这么好说的。”

朱雀道:“丐帮?不不不,我还是觉得该属于少林,首先上面记录着少林寺遗失的武功,丐帮不管是本着将武功还给少林,还是丐帮不该学习少林武功来说,我觉得龙头棍都该归还少林寺。”

伏缨摇了摇头:“你偿若用丐帮将龙头棍赠送给少林我还觉得妥当些,若用归还,我想就算空正方丈自己,也不会觉得有理。”

朱雀沉思了一会道:“你说的不错,该用赠送一词比较合适。”

伏缨道:“既然是赠送,那就要看丐帮的意思,这件事就应该是用商量的策略,而不应该用偷取的方式,我若是偷了来,那就是对不住丐帮,若是偷不到,就不免亏欠于少林,总之,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听途说

朱雀倒没从这个方面去想过,他点了点头道:“有道理,当年关火楼将这根龙头棍带走的时候是经过净止同意了的,咱们若是硬抢,无论如何都显得理亏,我看空正方丈就是有此顾虑,才准备让你这位妙手空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

伏缨苦笑道:“我说空正怎么这么看得起咱们,唉,真是吃人嘴短,得人尊重子都要跟着矮半截,我宁可到皇宫内院去偷个东西,都不愿到丐帮里去偷,毕竟我跟他们交在那儿放着。”

朱雀安慰他道:“反正空正方丈也看得开,让咱们有机会就取,没机会便罢,也没有限定咱们时间,我看咱们还是随缘吧。”

伏缨点了点头,无奈地说道:“只能这样了,咱们睡觉吧。”

朱雀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今晚不准备出手了?”

伏缨道:“赶了几的路,我又不是铁打的子,怎都要休息休息吧?再说了,现在又怎有心出去?”

朱雀笑道:“原来你夜盗富户,还要看心,若是哪段时间你被哪个女人伤了心,那就一段时间都不要开工了。”

伏缨笑骂:“去你的。”

翌两人都起得很晚,到了晌午,两人一起来到蔡州酒楼上蔡酒家吃饭,两人并没有要什么单间包厢,而是坐在大堂中,为的就是能够听到江湖上的一些奇闻异事。

果不其然,饭吃到一半,就有几个武士打扮的人进来要酒要菜,这几人上都带着兵器,神嚣张,行为跋扈,口中呼喝店家:“将别人的菜都先放一放,先将我们几人的酒菜送来!”

店家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这几人点完了菜,就随便来到一张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下,兵器则毫不在乎地摆在桌子上,这几人所坐的桌子,好巧不巧就在朱雀和伏缨所坐的隔壁。

伏缨和朱雀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眼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其中一人坐下以后说道:“我说胡大刀,那周财主家的酒菜哪儿不必这里的好,还不用花钱,咱们干嘛不留在他们家中吃,偏偏来这儿吃?”

那名叫做胡大刀的人冷笑道:“侯五,这你就不懂了吧,你问问田老二,他该明白这个道理。”

那名叫田老二的人说道:“胡大刀说得没错,那周财主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对咱们这么殷勤,定然没什么好事,正所谓那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这一顿饭吃了倒不要紧,他让咱们去办什么事,咱们怎好拒绝?”

那名叫侯五的兀自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看周财主倒也是个爽快人,偿若真叫咱们去办什么事,恐怕也不会亏待咱们兄弟几个,你说对吧,麻三?”

麻三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他谁都不得罪地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第五人笑道:“麻三就会和稀泥,依我庞老四来看,这顿饭还是不吃为妙。”

侯五问道:“怎么说?”

庞老四道:“那周财主是个笑面虎般的人,侯五就是看人家表面上对你客客气气,实则希望咱们为他卖命,这一顿饭吃了不打紧,代价很有可能是咱们几人的命,比起花点银子来吃饭,不知要贵多少。”

侯五道:“咱们不过吃一顿饭而已,庞老四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他一个做买卖的,有什么需要咱们为他卖命的?最多不过让咱们帮他教训教训一下对头,以咱们几人的手,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

庞老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拍桌子,对店家喊道:“掌柜的,怎么等到现在,那酒菜还没送上来?”

掌柜的赔笑道:“就来就来,客官点的菜需要慢火细煮,几位客官请再稍等一会,马上就送到。”

庞老四吐了一口吐沫,骂了一句,这才转过来对侯五道:“你可知周财主是做什么买卖的?”

侯五道:“他不就是贩草药的么?”

庞老四冷笑道:“贩草药?贩草药能赚这么多钱,咱们还这么辛苦干什么,也跟着贩草药不就发财了么?”

侯五问道:“那不是贩草药是什么?”

胡大刀接口说道:“贩草药只是个幌子,他实际上是……”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

侯五听到后讶然道:“什么?他竟然是……”

胡大刀喝道:“小声点,这岂是能公然说得的?”

侯五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没有搞错吧?他真是做这个的?”

几人点了点头,这时候店小二送上酒菜,几个人便不再说话。

那胡大刀所言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朱雀和伏缨又是什么人?两人刻意听着,早就听了个明白,他们听到那周财主原来是以贩卖人口为主,才挣到这么多钱,无不感到震惊和愤怒。

律法早有规定,凡设方略,而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杀人者,斩。而贩卖十岁以下孩童,则罪名更重。

如果这几人所言属实,那么这个周财主所犯之罪实是不可饶恕的罪名。

也许这几人也知道这种事不能当中讨论,因此他们之后便只顾吃喝,很少再谈及周财主之事,那侯五也不再问为何不能留在周财主家吃饭,间中偶尔交谈几句,也都是些不相干的。

朱雀和伏缨早就吃好了饭,但两人并没有立即起离去,而是十分有默契地等候着。

等到胡大刀这一桌也吃完,这几人起抹了抹嘴巴上的油腻,然后去结账,朱雀和伏缨这才起,走到柜台前,伏缨扔下一锭碎银子说了句:“不用找了。”然后匆匆离开上蔡酒家,跟着胡大刀几人而去。

蔡州城内的房子嶙次栉比,巷道极多,胡大刀等人左拐右折地走在巷子里,看他们行走的速度,显然是对这里比较熟悉,朱雀猜测他们饭饱酒足后,不是去赌就是去piáo),两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在走进一个死胡同时,这五人忽然转,对朱雀和伏缨道:“你们二人为何一直在跟着我们?”

朱雀和伏缨两人大刺刺地跟在他们后面,早就料到他们会发现自己,因此丝毫不感诧异,朱雀笑道:“我们跟着你们,自然是有事。”

侯五问道:“什么事?”

朱雀道:“我有几件事想问问诸位,不知几位可会老老实实地回答?”

田老二冷笑道:“老老实实回答?你这小子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伏缨淡淡地说道:“当人已是高看了你们,偿若不好好回答我们的话,那就当你们是死人好了。”

胡大刀等五人听到伏缨的威吓,并不感到害怕,而是感到愤怒,胡大刀更是提刀在手,怒道:“你们这两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威胁我们?是否找死?”

伏缨见到这几人的架势,对朱雀道:“我先来,我不成了你再帮我。”

朱雀点了点头,站在了一旁。

伏缨抽出流萤剑,指着这几人道:“我早料到你们不肯乖乖配合,那好,咱们就活动活动筋骨再谈。”

胡大刀道:“好狂妄的小子,就让老子教教你怎么做人!”说着,他举刀向伏缨砍来,此人绰号胡大刀,他手中这把刀也的确不小。

伏缨轻轻挥动流萤剑,只听一声轻嗤,胡大刀的刀已经断为两截,他的手中只剩下一个刀把连着一点短刀,胡大刀吓了一跳,拿着刀把向后跳开,口中不忿地说道:“好锋利地剑!”显然他认为自己不是技不如人,而是伏缨手中得剑太过锋利之故。

伏缨道:“就是很锋利,你又能如何?再不乖乖听话,这把剑就要将你斩为两截!”

侯五拿出一根熟铜棍走出来道:“让我会会你这狂妄的小子。”

熟铜棍在他手中挥舞出一片金光,向伏缨卷去,这根熟铜棍手腕粗细,十分沉重,看起来是能抵挡得住锋利宝剑之物,但伏缨一剑扫过去,熟铜棍也跟着断为两截,侯五也跟着败退下来。

和胡大刀一样,侯五也认定伏缨不过是仗着宝剑锋利,才占得上风,几个人指着伏缨叫嚣:“有种你别用那把剑!凭着宝剑锋利,又算得了什么本事?”

伏缨微微一笑,提剑使出一招风卷积雪,无数剑光闪过,这一招乃是飞雪剑法中最是华丽的一招,虽然再高手眼中不值一哂,但是在胡大刀这等三流角色眼中,却瞧得眼花缭乱,都感到就算伏缨不用这把剑,他们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朱雀在一旁冷哼一声道:“看来,非要我们动手你们才肯老实了?”

胡大刀将手中刀把向下一扔道:“两位大侠有何要问的,我们兄弟几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伏缨笑道:“你这人倒也乖巧,不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再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丧尽天良

在一条僻静些的河边,胡大刀等人交代了周大财主贩卖人口之事。

这周大财主本名叫做周远声,听名字颇有些秀才之感,但此人和秀才一点边都沾不上,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

周远声住在蔡州城外,也难怪,像他这样做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自然心虚,不敢住在城内。

而周远声贩卖人口之事也是胡大刀等人偷看到的,并不是周远声自己说的,因而就连侯五也不知道,周远声贩卖人口,常年奔走在外,为了掩人耳目,他便用贩卖草药为幌子,他自己倒也真卖过一些草药,不过贩卖草药利润微薄,绝不至于使他成为大财主。

朱雀问他们:“这周远声贩卖的都是些什么人?”

胡大刀道:“这个我们就不大清楚了,女人孩子怕是都有吧。”

朱雀问道:“你怎么看出来他是贩卖人口的?”

胡大刀道:“我在他家的后院见到过被关在笼子里的几名女子,我之前曾听人说过,这些女子都是要卖给青楼的。”

伏缨问道:“那你见到孩子了么?否则怎么会猜到他孩子女人都贩卖?”

胡大刀摇了摇头:“虽然没见到孩子,可是贩卖孩子比女人赚得多,我想他不可能不做。”

这次轮到朱雀听不懂了:“为什么贩卖孩子比贩卖女人赚得多?你何所据而言?”

胡大刀道:“连这个你们都不知道么?女人只能卖给青楼,这些女人都是他周大财主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卖给青楼他不过挣个差价,孩子的价钱却能翻上几番!”

朱雀还是问道:“孩子怎么能卖得上这么高的价钱?”

一旁的麻三说道:“这你都想不明白吗?女子是给青楼挣钱的,孩子却能给买他的人挣钱,自然卖得贵了。”

伏缨问道:“怎么说?养孩子不是还得花钱么?怎么还能挣钱?”

麻三道:“他们将孩子折断胳膊腿,或者弄瞎眼睛,扮可怜在街头乞讨,一个孩子在丰年挣得可多了,甚至可说比青楼卖的女子赚得都多,你说谁不抢着买?”

伏缨怒道:“混账!这么折磨孩子,简直不是人!”说着他顺手打了麻三一巴掌。

麻三捂着一边发肿的脸颊一边委屈地说道:“又不是我们做的,大侠为何对我发怒?”

伏缨一时辞穷,他想了想道:“你们既然知道此事,就算不能阻止,也该报官才是,怎能无动于衷?”

胡大刀说道:“这种事我们也只是听说,若是真的见到了,又怎能饶过他们?”

朱雀对伏缨道:“咱们好生问话,别动手,否则他们又不肯多说了。

伏缨瞪着胡大刀等人怒道:“他们敢?”说是这么说,他却还是听了朱雀的话,不再动手。

朱雀接着问道:“刚才你说他们折断孩子的胳膊腿或者挖眼睛什么的,似乎意犹未尽,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麻三看了看伏缨,似乎有些害怕。

朱雀道:“没关系,你直接说,有我在,他打不了你,更何况这也不是你的错。”

麻三这才说道:“他们有时还会将贩卖的孩子做成人宠……”

朱雀问道:“什么是人宠?”别说朱雀,就连伏缨也搞不明白什么是人宠。

麻三道:“人宠就是……比如说这些人有时将孩子刺得浑是血,在孩子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这时趁机将刚剥下来的狗皮或者熊皮趁着血,让狗皮或者熊皮黏在孩子上,过一段时间,狗皮或者熊皮就长在孩子的上,再也揭不下来,这样就做成人宠,这些人怕人发觉他们的恶行,还会将孩子的舌头割掉,让他们说不了话。”

听到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就连朱雀都气得一掌打出,将麻三的几颗门牙都给打掉,他的脸更是肿得比猪脸还大,麻三满嘴是血,已经说不出话来。

胡大刀在一旁愤然道:“不是说好不动手的么?你……你怎么又动手打人了?”

朱雀恨恨地说道:“我只说保证他不打,可没说我不打。”

胡大刀道:“可是你也说了,这不是我们的错,又为何……”

朱雀道:“只看你这位兄弟在叙述此事时,非但没有觉得残忍,反而神色自若,显然已不认为这是歹毒之事,所以我让他长长记。”

胡大刀等人听朱雀强词夺理,均敢愤然,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朱雀问道:“这种事你们都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胡大刀悻然道:“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哪还能记起是什么人说的?”

朱雀道:“将那周远声的具体方位告诉我们,你们就可以滚了。”

五人仗着几人时时在一起人多,几人长相又颇为凶恶,再加上几人又懂一些武功,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万无别人欺负他们的时候。

但到了此刻,他们自然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赶紧跟两人详细说了周远声家的方位,然后作势就要离去。

伏缨这时忽然喝道:“且慢!”

几人连忙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伏缨,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伏缨道:“你们吃饭时曾说过,那周远声有心请你们吃饭,有意笼络你们,还会有求于你们,他有什么好求你们的?”

胡大刀说道:“这个我们最后拒绝了他,具体的便不知道了,我猜测他可能惹上了什么麻烦,希望我们帮他解决麻烦吧。”

伏缨又问道:“不知道,不至于吧,你们不是谁说过,给他帮忙会有命之忧吗?”

胡大刀道:“这只是我们推测的而已,像这种人,还能对我们安什么好心不成?”

伏缨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只得让几人立刻滚蛋。

胡大刀等人这才连滚带爬地赶紧离去。

朱雀看到这些人狼狈的样子,本想嘲笑一番的,可最后怎么都笑不出来,反而在心中感到十分压抑。

伏缨也是深有同感,两人看着静静流淌的河道,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朱雀道:“走吧。”

伏缨点了点头道:“走!”

朱雀见他语气中带着愤懑,他说道:“看你的样子,似乎现在就要去找那周远声的晦气?”

伏缨道:“当然,难道还要等么?那样歹毒之人,咱们晚去一会,他们都不知道要多害多少人!”

朱雀却十分冷静地说道:“这种人最善于伪装,咱们这么冒失地创进去,偿若一切都是胡大刀几人的臆想,又或者周远声有什么应对措施,咱们拿不到他作恶的把柄,岂非会打草惊蛇?”

伏缨道:“那怎么办?咱们难道就这么明知他很有可能在做这种事,却不管不问么?”

朱雀道:“当然不能,只不过咱们要讲究好策略。”

伏缨问道:“什么策略?”

朱雀道:“由我过去从前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从后面翻墙进去,好好找找线索,那麻三等人看到的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女人,你都要找到,仔细询问清楚,让他们无可抵赖,这才跟他们动手。”

伏缨道:“好,就这么办,咱们走,对了,要不要骑马去?”

朱雀摇了摇头:“骑马太过招摇,万一他们有什么望风的在附近,容易惊到他们,再加上但是真要是动起了手,咱们也无暇去照顾马儿,偿若误伤了马就不好了。”

伏缨点头认可,两人当即向着胡大刀指示的方向行去。

那周远声的家乃是在城外四五里地外的一条河边,房子前有一排十棵柳树,十分易认,两人展开轻功,很快来到周远声家附近。

远远看去,周远声的家白墙黑瓦,在树木掩映间,显得很有格调,让人很难想象,在这么风景优雅的背后,会有些那样残忍的罪恶。

其实世间之事大都如此,不管是毒虫还是蘑菇,向来都是表面越鲜艳艳丽的,毒越强。

两人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伏缨到周远声家后院,朱雀则从前院吸引他们的注意。

估摸着伏缨已经就位,朱雀来到周远声家大门外,对着他家闭着的黑漆大门,拿起门环,用力敲了几声。

敲门声在这宁静的环境中远远传了开去。

很快,院子里先是响起了一阵狗吠之声,接着一个粗里粗气的声音想起:“谁呀?”

朱雀道:“是我,我是胡大刀,田老二,麻三他们的朋友。”

听到门内吱吱呀呀卸掉门闩的声音,接着大门被打开,一个相貌凶恶的人出现:“你说你是谁?”

朱雀笑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叫赵无敌,我的师侄胡大刀跟我说周大财主为人爽快,喜欢结交武功高手,我这样的人一来,周大财主非倒履相迎不可,难道阁下就是周大财主?否则怎么这么有派头?”

看此人的衣着打扮,显然不是什么周大财主应有的装扮,但他听到朱雀夸他有派头,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同时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是胡大刀的师叔?胡大刀是你的师侄?你小小年纪,怎会做了他的师叔?”

朱雀道:“我是胡大刀师叔祖的关门弟子,论辈分,他自然得叫我一声师叔,何况我们武林中人,只论武功高低,不论年纪大小,胡大刀天分不高,师父的手艺没学到两成,对了,忘了问你,你可是周大财主?”

此人摇了摇头:“我家主人正在屋内招呼客人,我是周家的管家,你武功比胡大刀还高?”

朱雀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他年纪虽大,可只练过几个月的武功,我入门早,练了十年,胡大刀连我一招也接不下……咦,周大财主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亲自迎接我?”

管家连忙说道:“这是我家主人不知道贵客光临,我去通报,主人定会亲自出来迎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前恭后倨

这位管家进去通报不久,周远声果然亲自出来迎接,而且出来迎接朱雀的,可不止周远声一个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四名劲装结束的汉子,而管家则和进去时的那种客气不同,反而流露出挨了训的颓唐模样。

朱雀心中暗暗纳罕,难道自己措辞有问题,被周远声看出来了

周远声来到门旁,看着朱雀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就是赵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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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热书我不是z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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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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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x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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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x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33268268330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x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33268268330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x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八舌的说着。33268268330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

青年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身材曲线起伏、打扮精致的女子,眨着眼睛,有些俏皮。

“是啊,小姑,楠楠很懂事的,我也保证,以后楠楠嫁给我,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家里的事情,都有保姆会做,她就只管买买买,玩玩玩,被我宠着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青年说道,看向众亲戚,带着绅士般的微笑,但其眼底深处,却是对这些“粗鄙”的姑姨,有些不耐。

“也是,是我们多虑了,楠楠嫁给玉泽你,那是嫁入豪门,是去享福的。”小姑连忙说道,眼中难掩羡慕之意。

而在这时,林安国也拉着林北,走了过来。

见到林安国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楠有些好奇。

“爸,您朋友来了吗”

林楠问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来人后,林楠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便是当场凝滞。

内心有一刹那的慌乱,靠近李玉泽的娇躯,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挪。

“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笑道。

只是,内心的慌乱,一瞬即逝,林楠的脸色,陡然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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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屠狗之辈

在后院和三条大狗相互对望的伏缨忽然暴起发难,他将范萦怀送给他的那把锋利已极的匕首和流萤剑一起掷出,一把匕首风一把剑分别向东西两条大狗去,而他的人则向南边那条狗紧扑了过去。

伏缨的暗器功夫本来一般,但毕竟金手门的弟子,无论眼力耳力还是手力,较之寻常人都不可同而语,匕首和剑飞快地将两条大狗的脑袋都削掉一半,两条大狗哼都没哼出声,就扑地暴毙,匕首和剑并没有因此停顿,一直飞到墙角插入房基的石块当中,这才停下。

在东西两条大狗被杀死的同时,伏缨也扑向了南边那条大狗,这条大狗顾不得别的,还企图站起来,对伏缨进行撕咬,也亏得如此,大狗才没有发出警觉的叫喊。

这条大狗站起来时像条豹子一般雄壮,见到伏缨过来,人立而起,双爪竖起,甚至比伏缨还要高出半头,也难怪它有和伏缨搏击的勇气。

伏缨看着大狗张开血盆大口,森森狗牙中一条血红的舌头还在流着馋涎,显然是想到将伏缨扑到享受伏缨这顿美食时的兴奋。

一人一狗很快迎来正面相斗,大狗双爪扑击,准备攀在伏缨肩膀上,张大口去撕咬伏缨的咽喉,这一招本是饿狼袭人惯用的招数,这条大狗野未能尽除,竟也带着些狼的凶。

只可惜它这次遇到的不是寻常人,而是伏缨。

伏缨无暇去看两边大狗的生死,专心致志地对付起眼前的狗来,他见狗双爪从两边扑击,中间大口向自己咽喉撕咬过来,左中右三方面可说面面俱到,若是伏缨正面迎击肯定会吃亏,若是伏缨腾空而起,则双腿双脚都会暴露在恶犬的袭击之下。

就在这人狗交迸的电光火石间,伏缨脚步不停,来到大狗前三尺来处,忽然一个倒空翻,让大狗扑了个空,在倒空翻的同时,伏缨绷紧脚尖,将内力贯注右脚,然后全力踢在大狗的咽喉处。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大狗的喉管粉碎,口鼻间喷出血花,向后倒飞出去,撞在泥墙上,将泥墙上的土撞得簇簇而落,大狗连一声叫唤都没有发出,就被伏缨踢死。

伏缨一举杀死这三条大狗,比之和武林同道比斗一场还要惊险,他心中霍霍跳到,暗道幸好这三条大狗都没有叫出声来。

他定了定神,分别来到东西两边,将匕首和流萤剑都捡回来,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收回,然后开始搜寻起这几间土屋,他心中奇怪,若是屋内有铁笼子关人,自己击杀大狗总也发出些动静来,怎么屋内并没有一个人呼救?

伏缨随手推开了其中一件土屋的门,映入眼帘的形,让伏缨心中又生出了无尽的愤怒!

看着三人扶着吴蛟龙离去的背影,周远声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吐沫,他对朱雀说道:“几个无能的东西,还在我这里耀武扬威的,若不是赵无敌先生识破了他们的伪装,我还真当他们是什么江湖好汉,武林高手呢。”

朱雀笑道:“江湖上这种事在所多有,没什么新鲜的,就算街边耍把式的,那不也挂着什么拳打下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什么的么?其实不过就那两下子,像这种挂着羊头卖狗的况,我是见得多了。”

周远声听到他说挂着羊头卖狗,心中一惊,他偷看了一眼朱雀的神色,也看不出个好歹,不知道他此语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对朱雀说道:“请请请,赵先生,咱们里面请!”

朱雀跟着他进了院子,周远声是个财主,他的院子外面看起来和农家院子没多大区别,只不过大了些,再加上周家院子平一直关着门,想不到里面倒别有乾坤,一进门就是一个华丽的大理石照壁,让人看不到内中乾坤,可是地上铺着青石板,四处打扫得一尘不染,照壁上阳刻着诸事顺遂四个字,让人能够感到不张扬的奢华。

转过照壁,是一个由四合院组成的前院,院子中间有一个小池塘,池塘中间有一座颇有赏玩价值的假山,假山顶上似乎还放着一块汉白玉,不知道有什么意思,看起来十分有派头。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草药味,周财主解释道:“我周某是以贩卖采药为生,所以家中经常熬制些古方药丸,家中药味重些,却也有个好处,就是常闻之后不易生病。”

朱雀注意到这个院子十分宽敞,除了这个池塘和一口水井一个马厩和几棵被圈起来的树木外,其他地方全都铺上了青石板,更有一个四方的长廊,和四合院四面的屋子屋檐连在一起,这样就算下雨天,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也不用担心淋雨,如今在长廊中,有几名婢女和家仆走来走去,不知在忙碌什么,不过却没有一人去往后院,后院门口站着两名家丁,显然是为了阻止有人闯入,在前后院之间,一道月门不但有门,而且还上了锁。

在马厩中停着几匹马,马厩外还有两架马车的车厢,那几匹马一看也知不是凡种。

这么奢侈的房屋,就连普通大户人家都做不到,周远声若没有其他发财的地方,单靠贩卖草药无论如何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周远声见朱雀盯着假山上的汉白玉看,笑着对他说道:“汉白玉放在院子中间的高处,是一个道士跟我说的镇宅之法,他说这样能够保家宅安宁,赵先生,咱们到屋里说话如何?”

朱雀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坐着,周大财主,你这宅院气派的啊。”

周远声得意地说道:“哪里哪里,只不过院子大了些,这里也不是蔡州城内的房子,地皮也不值钱,这院子里出了些山石外,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虚有其表罢了,不像赵先生是有真本事,将来的富贵当然不会亚于我。”

朱雀道:“那咱们就别拐弯抹角的了,我听我那师侄胡大刀所言,周财主是否有什么麻烦事需要解决,胡大刀自承力有不逮,便跟我说了此事,周财主,咱们都是爽快人,我也不瞒你,我赵无敌虽然在武功上颇有些成就,但是在做买卖上嘛,则只是个低手,周财主也是做生意之人,当知道这中间的难处……”

周远声一副心领神会的笑道:“当然当然,若是赵先生在生意上有什么苦难的,只要我周某力所能及的,都愿意施以援手。”

朱雀却不依不饶地问道:“咱们丑话所在前面,不知道周财主所谓的力所能及,指的又是多少?”朱雀这么信口胡诌,主要要将周远声拖在这里,好让伏缨有充分的时间去查探况。

周远声听朱雀说得这么直白,也坦然道:“我的力所能及,自然要看赵先生是否力所能及。”

朱雀道:“你且说说我的力所能及意所何指?”

周远声此刻颇有些看不清朱雀,心道你武功如此高强又能怎样?还不是像个叫花子来我这里讨口饭吃?表面上他当然还是客客气气地,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我最近惹上了点麻烦,有两个从京里过来的人在蔡州周边调查我的事,这两人颇有两下子,我曾派出几个人想要教训教训他们两人,想不到非但没有得逞,派出去的几个人倒都挂着彩回来,赵先生也知道,我周某人结交的一向都是江湖好汉,这几人手也不错,竟然被那两人打了回来,这口气,我焉能咽的下去?”

朱雀暗中冷笑,这周远声所做的违法勾当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所谓京里来人调查他,多半是六扇门的人收到了什么风声,现在朝廷对六扇门很是优待,就是防止江湖中人有人密谋不利朝堂,所以吸纳的六扇门的人那个都有两把刷子,能够千里迢迢派到蔡州这里的,手自然是六扇门中一等一的,周远声派出几个三流角色去对付他们,自然要吃个大亏的,他故意装作不明白:“周财主乃是做草药买卖的,京里的人为何要调查周财主呢?”

周远声道:“这个嘛,自然是有些原因的,也不方面现在跟赵先生说,我只想问赵先生一句话,有没有把握对付那两个人?”

朱雀自然是拍着脯道:“我的武功我自然知道,纵览中原,有几个能胜过我的,可说屈指可数,这些人也绝不会去做鹰爪门受人差遣,所以这两个人,我可以拿命担保,要对付他们,易如反掌!”

周远声看着朱雀自信的样子不由得不信,再加上朱雀就算是在说大话,此次前去有去无回,他也没有多少损失,偿若朱雀真有这个本事,那他可算是去掉了心头之患,后顾之忧,因此他也大方地说道:“若是赵先生能够做到力所能及,我周某人愿意……愿意出重酬以谢先生,且帮先生的买卖指点一二。”

朱雀装出贪婪的样子问道:“还请周财主明言,这重酬有多少?”

周远声断然道:“纹银一万两!不过……”

朱雀问道:“不过什么?”

周远声道:“不过赵先生也当知道这做买卖的规矩,想来是银货两讫,可是我见赵先生也是个爽快人,我愿意信任赵先生,先付给赵先生一千两订金,偿若赵先生真能如约将这两个京里人做掉,并带来信物,那剩下的九千两我会分文不少地呈上!”

朱雀感到说了这一阵子话,既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又拖够了时间,便点头答应道:“好,尽管周财主只预付一成的订金,我也会全力以赴,将那两人宰了,将他们上的部件带回来!”

周远声大喜,正要说话,那前后进院子中间的那道月门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一扇坚固的月门从内向外倒塌下来,墙上泥尘滚滚而下,两名家丁吓得跳往一旁,怕墙也倒了砸到自己,滚滚泥尘后,是伏缨提着流萤剑的影。

第一百四十五章 猴皮人宠

尽管看不太清楚,但朱雀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伏缨的怒气冲冲,周远声猛地一惊,喝问道:“是谁?”

伏缨道:“是你祖宗!”说着抽出流萤剑,遥指周远声。

周远声怒道:“哪里来的疯子,敢到这里来撒野?来人!”

除了在月门外守着的家丁外,前院几间屋内都冲出来不少人,来到周远声后,月门两旁的两名家丁想要在周远声面前邀功,拔出刀子向伏缨围攻,伏缨一招飞雪连天,两名家丁的手臂连着刀子掉落在一旁,两名家丁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后,双双晕了过去,两人断臂处的鲜血狂喷而出,此刻倒塌的月门带来的尘土已经落地,伏缨的相貌清晰起来,可以看到他的面目狰狞,脸色扭曲。

朱雀见到伏缨出手如此狠辣,简直吃了一惊,就算周远声罪大恶极,他豢养的家丁也不至于罪不可赦,朱雀行侠仗义,偶然去几个凶徒的命,在伏缨眼中已算辣手无,更何况他自己还说过除了偷盗外,他不会参与到惩恶除强的路子上,想不到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并不亚于朱雀。

一种家丁见到伏缨武功很高,宝剑又十分锋利,一时都不敢冲向前去,那周远声更是怒叱:“反了反了,大白天强入民宅,杀人造反,来人!给我上!”

还没等家丁向前冲去,伏缨已慢慢走了过来,他边走便说道:“你这个畜生,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今就算活剐了你,也是老天瞎了眼,你还敢来指责我?今天我伏缨就替天行盗,铲除你这只畜生!”

周远声又惊又怒,脸色煞白,他对手下的家丁命令道:“你们还在等什么?给我上去宰了他!”

四名家丁大着胆子持刀向前冲去,来到伏缨旁举刀便砍,伏缨一招风卷积雪,流萤剑在他周划过,四个人变成八段,景更是惨烈。

其他家丁见状,哪里还敢向伏缨这个魔头旁靠近?

周远声知道这些家丁是被伏缨吓住了,他看着朱雀,将希望放在他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赵……赵先生……”

伏缨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朱雀问周远声:“什么事?”他脑子里还在想伏缨为何出手这么绝,想来他在后院看到了什么令他极为愤怒之事,所以失去了理智。

周远声颤颤巍巍地说道:“赵先生,赵大侠,还请救我周某人一命,将这……将这恶魔驱走,周某……感激不尽!若能,若能宰了他,我……我愿给赵先生五万两银子!”

朱雀歉然道:“抱歉,周大财主,我不姓赵。”

周远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问道:“你……你不是胡大刀的……师叔,赵无敌先生么?”

朱雀冷冷地回答:“那是我骗你的,为的是让我这位好朋友在后面查探查探你究竟做下了什么穷凶极恶之事!”

周远声闻言全一阵虚软无力,几名家丁也相顾愕然,想不到周远声请来的客人,竟会和那魔头是同一来路。

两名家丁趁着朱雀向前看,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形时,忽然举刀向朱雀砍去,希望能先消杀掉一个,再全力对付另一个。

可到了朱雀这种武功水平,又岂是背后袭击能够得手的?他心道来得好,人听风辩位,忽然向后踏出两步,这两步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高深的武功和步法,正好巧妙地躲开了两人的偷袭,这两人砍了个空,正不知所措时,他们后神道一麻,人便扑地倒下,失去了反抗之力。

既然动上了手,哪还会客气,将剩下的十几名家丁也全部封住了道,朱雀出手时以腾云功的轻功相配合,打倒这十多人,只不过转瞬之间的事,此时伏缨已经走了过来,整个周家前院,婢女和家仆都吓得躲在屋中不敢出来,周家亲眷更是踪影全无,向人证实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本意。

周远声吓得瑟瑟发抖,对伏缨道:“好汉!英雄!是我周某人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还望好汉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次……”

伏缨冷冷地问道:“你这是第一次做?”

周远声还想强辩,伏缨道:“你那关人的笼子都有十多年的念头才能锈蚀成那般模样,你还要抵赖?我看你是死到临头兀自不知悔改呀!”

朱雀问道:“后院到底有什么?”

伏缨长长地叹了口气,有种不忍言说的愤慨。

原来在朱雀和周远声进门之后,伏缨已经查探过三间屋子,这三间屋子里有两间屋子的笼子里关着猴子,一间屋子里关着孩子,他们果然是准备做人宠,只不过这个人宠不是狗也不是熊,而是猴子,笼子里的孩子睁着恐惧而绝望的眼神看着伏缨,人已经吓得没有了血色,几个孩子拼命向铁笼子角落挤过去,显然他们是把伏缨当做抓他们走的坏人了。

依照之前伏缨所知,这些孩子都将做成猴皮玩物,再割去舌头,经过鞭打训练,这些孩子就会成为比一般耍猴人更聪明的孩子,看得出来,这些孩子出都不好,想来也没有条件上过私塾学过写字,如此一来,他们惨不忍睹的经历就无法诉诸他人,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被耍猴人活活折磨死的下场。

伏缨又查看了其他屋子里,并没有其他动物,只有猴子和孩子,这说明周远声只做一种人宠。

这种事猛然听到不觉得什么,细思之后,却让人感到脊背发凉,这些孩子都尚未成年,上被割得到处都是伤口,甚至头发都要被剃光,头皮脸皮上多半也要划开伤口,好让猴子的头皮也能和孩子肌肤长到一起,这些孩子肯定活不到长大的时候,因为长大以后,孩子就有了反抗的力气,而且跟猴皮之间也不相称,多半到时候不是被折磨死,就会被杀死。

因为人为万物之长,造化之灵,比起那些没开窍的牲畜要聪明得多,对于耍猴人的指令更容易理解,更容易被驯服,还能做出很多动物做不出来的事,自然也就能为耍猴人带来更多的收入,这种赚着脏脏血腥的钱,细思之下怎能不让人惊恐愤恨,怒火焚?

这种事别说亲眼所见,就是听到都会觉得惨绝人寰,伏缨本来和朱雀商定好,查到什么事后,两人回去商量个结果,除非遇到孩子才会出手搭救,然而这整个院子里,都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拐来的穷苦人家的孩子,救也一时无法全都救走,很多孩子被刻意饿得皮包骨头,恐怕就是为了和猴皮更加契合之故。

这些孩子见到他时的畏惧,显然说明这些孩子已经被吓得不敢见人。

在其中一间屋子里,伏缨找到一间关着女人的铁笼子,这名女子一都是被狗撕咬的和被殴打的伤痕,人奄奄一息,已经说不出话来,伏缨以内力为她续命,在女子回光返照之际,跟他控诉了周远声的恶行,这名女子是其中一名孩子的母亲,她因为颇有几分姿色,所以被留了下来,为周远声的家丁奴仆们发泄兽,其他孩子的母亲有的不知道孩子被拐走之事,有的则被杀死喂了狗,所以这院子里的三条狗长得异常高大,那是因为经常生吃人之故。

这名女子不愿做这些人发泄兽的玩偶,抵死不从,却又惨受殴打折磨,想来等她死后,也会落到被喂狗的结局,她活着已经没有了指望,只希望伏缨这个好心人能救救她的孩子。

伏缨虎目含泪,被这名女子凄惨已极的遭遇所感,他点了点头,泪眼中看到这名女子瞪着双眼而死,显然她是死不瞑目呀。

一股难以扼制的怒火让伏缨再也顾不得别的,他直接冲到前后两进院子中间的月门处,一脚将月门踢翻,他要找周远声算账,为那些被他害死的冤灵,已经被残害的孩子们复仇!

朱雀少有见到伏缨动了这么大的肝火,他本想劝劝伏缨,至少也要问个清楚明白再杀人,可是伏缨直说了一句话:“猴皮人宠!”

听到这四个沾满鲜血的四个字,朱雀如遭雷殛,人瞬间明白了伏缨话中含义,胡大刀虽然只说过狗皮人宠,熊皮人宠,但只人宠两个字已足以说明一切。

伏缨流萤剑一剑向周远声劈去,这一剑,他只希望是罪恶的终结。

可是这一剑还是被朱雀的剑给挡住,朱雀的大衍剑法显然还在伏缨的飞雪剑法之上,更遑论朱雀本的武功比伏缨高得多了。

伏缨喟然道:“你竟然阻拦我杀死这只畜生不如的东西?”

朱雀摇了摇头:“我不是想阻拦你,只不过想请你等一下。”

伏缨愤然道:“让这恶贼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无眼,你还让我等一下?我一刻都等不了了!这东西多活在世上一刻,我就多一刻难受恶心!”

朱雀道:“难受恶心也要等!”

伏缨的脸涨红起来:“等什么?”

朱雀道:“等他受到更残酷的惩罚,你这么一剑杀了他,岂非便宜了他?况且那些被他卖掉的孩子如今在哪里,你杀了他,咱们去问谁?”

伏缨的脸上交织着痛苦和无奈的表,他缓缓地将流萤剑收了回来,朱雀见他收了剑也将剑收回入鞘,他没想到,就在他剑入鞘的同时,伏缨的剑又闪电般刺出!

第一百四十七章 罪有应得

澄湖外,有一片树林,大多都是杨柳,靠近湖畔的多为柳树,如今快到夏天,柳树新抽出的柳枝犹如美人的秀发,有的垂入湖水,随着微风在湖面上画出一圈圈的涟漪。

可是此时的朱雀全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他要追上荆楚红,以防她再做出什么疯狂之事,而至于捉到荆楚红后怎么处理,他倒也没有想这么多,他不是道德君子,却也不是自诩足以审判别人之人,除了十恶不赦之人外,他极少取人性命,更别说是女人的性命了。

腾云功施展开来,朱雀追不上的人还不多,很快,夜色下,前方荆楚红在夺命狂奔的身影出现,朱雀一声断喝:“站住!”一边喊着,他一边加快了速度,可是他没想过,为何荆楚红会选择从这里逃生,而不是从别的地方,这是因为荆楚红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去路。

就在朱雀快要追上荆楚红的时候,两道人影从树上跳下,拦在朱雀身前,这两道身影自然是辰晖圣使和夕映圣使,两人一声不吭地向朱雀攻去,她们两人联手,足以纠缠朱雀许久,让她们的师父荆楚红好友逃命的时机。

都说天下最难缠的就是不讲理的女子,而比一个不讲理的女子更难缠的,就是两个不讲理的女子,朱雀如今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他说道:“荆楚红虽然是你们的师父,可是她犯下的罪恶和你们无关,只要你们让我过去,我便饶过你们二人,如何?”

可是辰晖圣使和夕映圣使以师父为尊,又岂能被朱雀三言两语给化解?

两人你一招我一招,打得朱雀难以招架,更别说去追荆楚红了,就在朱雀心中暗骂时,荆楚红忽然又见了鬼似的逃了回来,看到这一幕,朱雀感到十分惊讶,他勉为其难地一边和辰晖夕映二使相斗,一边前去阻拦荆楚红,这时从树林深处追过来两个人,一见这二人,朱雀就明白了荆楚红为何又退了回来。

来人正是莫轻弹和夏侯莺,见到这二人,荆楚红那还不知道阴谋已经完全败露,这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在她的左手边是澄湖,唯有右边一个方向可以走,荆楚红正要转身从这个方向逃走,可是这个方向也走不通了,刘苏儿带着受伤的洛寒霜也及时赶了过来。

荆楚红犹如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彷徨无定,她犹豫了一下,又向莫轻弹的方向冲去,也许在她心中,毕竟流云宫和赏花宫系出同门,还有些香火之情。

朱雀跟辰晖和夕映二使边打边说道:“到了如今你们还不住手?”

辰晖和夕映不敢违抗师命,依然和朱雀斗个不休,刘苏儿见状忽然冲了过来,一招拈花指的天花乱坠使出,二使挥剑抵挡,可是两人的剑只使到一半,就忽然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明明刘苏儿的手指距离二女还有数尺之远,但偏偏就点住了她们,辰晖圣使和刘苏儿交过手,想不到短短几日,他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虽然被封住了穴道,可是她依然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

朱雀见状忍不住夸赞:“好小子,跟着霍啸海只学了两个时辰,就能凌空点穴了。”

刘苏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只不过是霍前辈告诉了我将内力逼出体外的窍诀罢了,我还没谢朱大侠的成全呢。”

朱雀说道:“我不过动了动嘴皮子,有什么好谢的?咱们过去看看,这毒妇还是和莫轻弹交上手了。”

两人丢下二使,向前赶去,在一片杨树围绕的空地上,莫轻弹正和荆楚红斗个难分难解,莫轻弹的武功虽然高出荆楚红一筹,但荆楚红明知无幸,所以招招拼命,莫轻弹一时倒也难以取胜。

此时若是朱雀又或者刘苏儿上去帮莫轻弹一把,用不了三招两式就能将荆楚红拿下,可是两人并不想联手对付一名女子,只是站在一旁看着,防止荆楚红趁机逃走。

莫轻弹和荆楚红两人都是用剑,两人招数大致相同,可以看出他们的武功本就是一套武功,只有在一些细节方面有所不同,赏花宫可算是盛千山的嫡传弟子,习武之时定然会循规蹈矩,不会在招式上做出什么改变,因此朱雀推测是流云宫的袁秋水对武功做了一些改动,目的就是为了胜过赏花宫。

可是一套武功之成体系,不知经过多少人的经验积累而成,袁秋水希望在招式上能够胜过赏花宫,对招式做出策更改也都是针对赏花宫原本的武功而来,有几招的确收到了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一招变动,几招连环使出的功夫都跟着受到了影响,使得这套武功的威力不增反减。

夏侯莺见师父和荆楚红比试一时无虞,她四处看了看,正看到不远处的洛寒霜,连忙跑了过去,等到她看到洛寒霜脑袋后面的九根金针时,不禁骇然,想要替洛寒霜拔下来,洛寒霜连忙阻止了她这冒失的行动:“千万别碰,否则我脑子受到震荡,会失去了神智。”夏侯莺吓得连忙缩回了手,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洛寒霜说道:“还不是荆楚红那毒妇害的?”

夏侯莺四周看了看,看到朱雀和刘苏儿两人站在一起,正看着荆楚红和莫轻弹比试,并不时指指点点,她连忙走了过去,来到刘苏儿身旁,对刘苏儿行了个礼。

这一举动让刘苏儿又是惶恐,又是莫名其妙:“夏侯姑娘,你太客气了……”

夏侯莺点了点头,眼睛有些红了,她说道:“这段时间,我做了不少对不起少林寺和你的事,我全都承认,你若是心中有气,我愿意任你责罚!”

刘苏儿说道:“不敢,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夏侯莺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师兄洛寒霜,如今他脑后中了银针毒刑,你本事这么大,必有救他之法,我求求你帮他一下,此后我发誓不再和你又或者少林寺的任何人作对,若是你对我的怒气未消,你救了我师哥后,我可以陪你到少林寺去认领责罚。”

如今她是两次提起任刘苏儿责罚,刘苏儿曾听江湖上的人说过,一个女子若是你任你打骂任你责罚,那基本上就是……唉,想到哪儿去了,夏侯莺显然钟情于她师兄洛寒霜,而此刻她的举动正应了那句古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刘苏儿说道:“我明白了,只是如今令师正和荆楚红做生死相搏,要我救他至少等两人比试完,事情解决,要去除他脑后的银针,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

夏侯莺说道:“可是我担心银针在他脑后待得时间长了,会损害他的身体……”

朱雀在一旁问道:“怎么回事?”

刘苏儿将洛寒霜的事告诉了他。

朱雀本就侠义心肠,听了这话,他说道:“要不然咱们两人联手施为,想来能够快些,那银针留在他脑后时间久了,怕真有什么损害也说不定。”

刘苏儿点了点头,两人来到洛寒霜身旁,将要为了他取出银针一事说了。

洛寒霜听了露出感激不尽的神色,他说道:“唉,都是我不好,不知道少林寺的人竟会这般侠义,我去少林寺挑战拈花指的事,也不用提了,总之是我惹出的这种种祸端,若是少林寺降罪于我,我也甘领责罚。”

刘苏儿摇了摇头:“不,你还是来挑战一下吧,只是不用去少林寺,等事情了结,咱们两人单独切磋一下就行了。”

洛寒霜还想再说,刘苏儿打断了他,让他盘腿坐下,接着朱雀和刘苏儿也跟着盘腿坐在洛寒霜对面,两人一人拿起他一只手,然后也各自伸出一只手掌,和洛寒霜掌心相对,两人同时发力,将内力注入洛寒霜体内,朱雀和刘苏儿的两股真气混合在一起,循着洛寒霜体内的脉络,向他脑后涌去。

合两人之力,用来逼出银针,依然相当困难,盖因银针太细,想用真气将之逼出,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

两人尝试了半天,银针还是一动未动,洛寒霜却忽然一声痛呼,晕了过去。

刘苏儿吓得赶紧放开了他的手,对朱雀说道:“这么硬来似乎也没什么作用。”夏侯莺见到师兄陷入昏迷,担心地问道:“我师兄怎么了?”

朱雀安慰她道:“没什么,洛寒霜是因为脑中受到我们真气的震荡而昏迷,一会就能自然醒来,他晕过去正好,一些疼痛正好感觉不到了,刘苏儿,咱们使出内力却没什么效果,我看是因为咱们的内力针对的目标不同,这和一个人对他施救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九根银针成九宫之形,咱们击中内力先对付乾宫上的那根银针。”

九宫是按照奇门遁甲中的九宫八卦来命名的,乾宫也就是西北方向的所在,这是习武之人都要学的,因为许多步法都要用九宫八卦来说明方位。

两人商量好后,再次使出内力,提前在洛寒霜体内交汇,然后向银针所在之处冲去,这次由于两人内力混而为一,可说的上是内力汹涌而至,两人又汲取了经验,将内力更为击中。

终于,乾宫上的那枚银针一点点地向后退去,终于,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左上角的那枚银针从洛寒霜脑袋后激射而出,刺入洛寒霜身后的一棵杨树树干上。

接下来便是合力对付坎宫,坎宫位于正北,两人一起发力,这一次有了经验,银针很快便被他们逼出,接着是艮宫,这逼出银针是头一根最难,此后越来越轻松,两人合力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九枚银针全都逼出,洛寒霜也缓缓地苏醒过来。

夏侯莺见到这一幕,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激荡,扑入洛寒霜的怀中,问他怎么样了。

洛寒霜暗中运了下内力,没有了脑后银针的挟制,丹田中的内力已经能够运用自如,他虽然不满夏侯莺当着外人的面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可是她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自己一时倒也不好将她推开,他对刘苏儿和朱雀两人感激地说道:“大恩不言谢,以后两位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洛寒霜去做的,尽管跟我说。”

朱雀微微一笑:“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说完话,再去看莫轻弹和荆楚红,只见两人的比试不知何时已经结束,荆楚红胸膛中刺着一把剑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而那把剑又是莫轻弹的,众人虽对莫轻弹一剑将荆楚红杀死感到有些残忍,但想到荆楚红做下这般恶事,也算是罪有应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分道扬镳

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刘苏儿是越打越胆怯,可是他更不知道的是,纪重灵和他比斗到此刻,其惊讶绝不会亚于他,她本来认为他不过是一名寻常的少林弟子,年纪轻轻,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谁知他对自己几次击中都似毫无所觉。

甚至认为他明明会有几次机会能够击中自己,不知为何偏偏放弃了,不知道此人要如何对付自己,胡思乱想之下,越想越感到恐怖,何况除了这名来自少林的少年外,还有朱雀和伏缨两人在侧,随时准备出手,看来今晚难以得偿所愿,杀死白重影了,她忽前忽后地猛攻几招,在外人看来,她已经占据了上风之际,忽然咯咯一阵笑:“就让白重影这老匹夫多活几吧,我看你们能够护他到几时。”一边说着,一边穿窗而出,踏着湖水,转眼间离去了。

刘苏儿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婆娘是谁?怎么和你们动起了手?”

汪九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朱雀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汪九成对刘苏儿勉强一笑:“幸好你这小子来的及时,否则我叫花子就会死在她手下,我虽然不畏死,可是死在她这样的人手里,还是会感到不值。”

朱雀劝说道:“汪大哥,你受伤不轻,暂时少说两句省省力气,来,喝点水。”

伏缨问刘苏儿:“你这小子怎么变得如此厉害?刚才和这姓纪的婆娘相斗,你怎的只使少林长拳?若是换一门少林其他的绝技,早就将这婆娘打败了。”

刘苏儿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师叔祖告诫过我,遇到和高手相斗,只可使用少林长拳,方能击退敌人,师叔祖说的话没错,也幸而我听了他的话,否则要是用了其他的拳法,或者已经被她打伤了。”

伏缨不明所以,难道越厉害的拳法,越会受伤,越简单的拳法,越能大胜?这是什么道理?

刘苏儿又给汪九成输入了一些内力,调动了汪九成自己体内的内力疗伤,他收了手,问朱雀:“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雀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况,刘苏儿听说幽灵山庄的白重影就在旁边的寝房内,而他自己也承认了,派出幽灵山庄的人去假冒方丈一事,他闻言一跳而起,就要向寝房内冲去,朱雀拦住他说道:这中间还有其他的原因,另外白重影此刻受重伤,你为少林弟子,怎可做此趁人之危之事?

刘苏儿说道:“他是杀我师父的凶手,什么趁人之危的事,我也顾不得了,且让我杀了他再说!”

他法一边,要冲过朱雀的阻拦,去寝房找白重影,可是内功朱雀虽然不如刘苏儿,可是轻功绝对远超于他,一招移形换影,子再次阻拦在刘苏儿前。

刘苏儿说道:“朱大侠,我敬重你,也希望你能尊重我,这个大仇,我,我是非报不可!你让开!”

朱雀想了想,叹了口气,让在一边,刘苏儿刚想冲进寝房内,寝房门口忽然走来一个人,挡住了门口的去路,刘苏儿抬头看去,这次拦住去路的,乃是一名女子,一名美貌非常,却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女子,正是南宫茵若。只见她轻轻抽泣:你若真想趁人之危,找我师父报仇,就先杀了我吧!

刘苏儿说道:“我师父又不是你杀的,我杀了你又有什么意义?”

南宫茵若说道:“你的师父不是我的师父杀的,他只想找到玄玉石,并无杀人之念?”

刘苏儿咬牙切齿地说道:“再狡辩又有何用?难道不是你们山庄的人将他囚在地洞里,又用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让他武功尽失,受折磨?他之所以出来后圆寂,还不是因为你师父的虐待?这还不算是他杀的?”

南宫茵若理屈词穷,无言可答,这时,从她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不错,我是对空正进行了折磨,可是你说他随后圆寂,这中间肯定有古怪!我听我手下甲木所言,他将空正方丈放出来的时候,除了肩上的伤口,以及人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再活几十年也没有问题,小师傅,我既然都承认了让人将空正囚,何苦又在这事上撒谎?”

朱雀闻言回思,他和刘苏儿一起来到地洞后,在地洞中没有看到方丈,当时方丈也不在寺中,一直等到他们靠刘苏儿和伏缨两人救出,接着来到练武场,看到混一帮和各路武林中人,为了去少林铜人阵而进行比武,那时还没有见到方丈,这中间的一段时间里,方丈去了哪里?为何他后来回来以后,绝口不提这中间的去向?

然而刘苏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之时,一时也想不到这中间的问题,他恨恨地说道:“你就是白重影?怎知不会是你们暗中捣的鬼?你们,你们恶事做尽了,所以才会有恶贯满盈之,这位姑娘,请你让开,我要为我师父报仇!”

南宫茵若说道:“我师父从不撒谎,他说不是我们山庄的人干的,就不是我们干的,偿若你杀了我师父以后,后来又查到别人曾打伤了他,导致他的仙逝,那又如何?”

刘苏儿盯着南宫茵若看了一会,南宫茵若也睁着眼,毫不气馁地和他对视,过了一会,刘苏儿首先不敌,他说道:“此事我会去调查清楚,如果让我查到就是他害得师父,到时候你再阻拦,我便将你一块杀死!”

南宫茵若点了点头,刘苏儿走了回来,来到汪九成边。

白重影向朱雀和伏缨说道:“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朱雀说道:“希望白庄主好自为之,峨嵋受袭,以及少林方丈重伤而死一事,终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候就会决定我们是朋友还是仇人的关系了。”

白重影点了点头,低头向杨三弄吩咐了几句,杨三弄点了点头,走了出去,白重影说道:“慕容寒山的剑法确实了得,我虽然能够取胜,可是若让他那一招玉石俱焚完全使出,我也会消耗极大的内力,说不定还会受到重伤,若非我全神贯注地和他比斗,纪重灵又怎能伤到我?”

朱雀说道:“慕容庄主说道,等他回去修炼一番之后,还会再来找你比试,唉,你内力如此深厚,此刻放你离去,不知我是做的对,还是错?若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再发现凶手是你,到时候又有何人能够克制得了你?”

白重影苦笑道:“各位都是光风霁月之辈,我相信各位的为人,因此也不需对你们隐瞒,我所受伤之重,一年之内都难以痊愈,就算伤好了,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受伤前的内力,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偿若查到我是凶手,再来找我也不迟。”

汪九成虽然也受了伤,但是比起白重影,那是轻多了,他闻言说道:“好,朱雀儿,我看白庄主绝非言而无信之人,咱们再去寻找那暗中伤人之辈,刘苏儿,你可要一起去?”

刘苏儿闻言有些犹豫:“我,我还要去寻找我师父的真正死因。”

汪九成说道:“我估摸着,这夜袭峨嵋,和打伤方丈的两帮人,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伙人,因为他们的目的,和幽灵山庄,和混一帮的人,都是一样的,所以,说不定找到袭击峨嵋的人,也就找到了伤害方丈的凶手。”

刘苏儿仔细想了想,最后硕说道:“不错,咱们一起走吧。”

伏缨和他们一起,也站起来,对朱雀说道:“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朱雀说道:“再等等。”

伏缨问道:“等什么?”

朱雀没说,而是看着刘苏儿,刘苏儿的眼睛时不时看向南宫茵若,可是南宫茵若确实当他不存在一般。伏缨暗暗好笑,这少林派空正的亲传弟子,难道心浮动了么?这小子不过十多岁,就起了这种心思,相当年,我伏缨一直到了二十岁左右,才对男女之事生出旖念,现在的少年,啧啧,不仅武功高强,在这方面也让人不得不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

知道杨三弄带着幽灵山庄的天干****们赶了过来,朱雀才起告辞,刘苏儿问道:“你们中谁是甲木?”

这些人不知刘苏儿是谁,其中一人说道:“甲木大哥人在外地,不在这里,不知你找他何事?”

刘苏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走了出去。朱雀、刘苏儿、汪九成也跟着告辞离去,出了画舫,他们才发现,除了进入画舫的天干****这些高手以外,还有一百多名幽灵山庄的人等在外面,杨三弄刚才出去是叫人前来保护白重影,以防止纪重灵去而复还。

汪九成在西湖岸边问朱雀:“你是等到杨三弄带人过来以后,这才放心离去,这白重影值得你这么做么?”

朱雀回道:“他偿若不是夜袭峨嵋的人,我们当然也帮他,他偿若是夜袭峨嵋之人,我更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里,否则怎向伊雪交代呢?”

汪九成点了点头,他行走之际,还需朱雀扶他一把,直到上了马,他才说道:“我先回丐帮分堂去转一圈,你们要不要跟我同去?”

刘苏儿摇了摇头,朱雀和伏缨说道:“那么咱们先暂时分开,汪大哥,你在这里先调查一下幽灵山庄里,现在他们庄主受重伤,幽灵山庄的人又都浮出水面,调查起来应该容易些,你要查的是,在峨嵋遇袭那晚,幽灵山庄里能称得上高手之人的去向,我和伏缨以及刘苏儿找家客店住一晚,明天便去调查峨嵋遇袭一事。”

几人分开后,朱雀和伏缨又带着刘苏儿来到了湖月客栈,掌柜的见他二人去而复返,忍不住问道:“难道花港画舫的条件不够好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伏缨笑嘻嘻地说道:“就是条件太好了,我们怕住了就舍不得走了,再加上想你这好似弥勒的掌柜,因此又回来照顾你的生意了,怎么,不欢迎么?”

掌柜的赔笑说道:“不敢,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几间上房。”江湖尘事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或者tianxilang”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支金钗

朱雀和伏缨听到这两拨人的打斗竟然惊动了官兵,这才感到打架的人中有一方的人身份非同小可,两人看过去,看到这帮人已经形成了混战之局。

那桌有七八个人吃饭的,已经全部加入战局,另外一桌三人只有一个人出手,却在打斗中占据了上风,将对方两人打得歪倒在一旁,失去了反击之力,不过他身上也挂了些彩,伤势不重,看起来却有些凄厉。

两名不会武功的人坐在桌子边上一言不发,显得十分古怪,因为同桌吃饭之人和人打斗起来,这两人就算不会武功,也该帮着劝架说话呀,但两人偏偏一动不动,仿佛和同桌打架之人陌不相识。

不仅如此,这两人神态也比较奇怪,堂堂男子,一些动作却显得有些扭扭捏捏的。

伏缨忽然说道:“坐着的这两个人脸上好白。”

朱雀闻言细看过去,果然发现这两人面白无须,无须之人也没什么奇怪,很多人不喜欢胡须,每日都要剃了去,但皮肤下难免留下一些胡茬胡根的隐约之色,但这两人却连一点胡根的迹象就没有,他低声说道:“这两人难道是女扮男装?”

伏缨摇了摇头:“不是,这两人都有喉结,不是女子。”

朱雀心中一动,已八九成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而这帮人却越打越是激烈,全然没有听到街上传来的马蹄声。

直到官兵的马蹄声在楼下停止,一群人向楼上冲来时,这帮人把手分开。

看到来了官兵,那七八人不禁有些慌张。

带头的官兵上了楼后,就连忙来到那两名坐着的面白无须的男子身前施礼道:“下官来得迟了,让公公受惊了!”他说完这两句话,站起身来手一挥,命令前来的官兵:“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冲撞了宫里的人,全都给我拿下!”

这伙人看来是庐州一霸,在庐州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时听到对方是宫里来的人,登时吓得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人竟然认得带队的那名官兵队长,他恳求道:“赵百户,是我,是我彭江涛啊!”

那名被称为赵百户的队长冷冷地说道:“得罪了公公,别说你彭江涛,就是我亲爹,我也得秉公行事,拿下!”

彭江涛听他这么说,知道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只得怏怏得束手就擒。

赵百户这时又命人查看那名受了伤的和公公走在一路的人的伤势,这人乃是宫中的一名侍卫,这次陪同两位公公出来办一件差事,本不欲张扬,奈何在酒楼中竟然与人起了冲突,还是被前来的官兵点明了身份。

太监执事在京城属于内官,虽然很多太监并没有领什么职衔,但因为和皇家亲眷走得近,致使他们无形中的权力很大,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们,京城中人对于他们的身份,那是一眼便知,就算他们没穿太监服饰,也能从他们形貌神态等方面看出来。在京中大家对他们都荣让三分,让他们被宠得有些无法无天,不将普通人放在眼里,哪知道来到庐州地方,竟然被当地的地头蛇不放在眼里,那随行的侍卫又岂是好惹的?当场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那彭江涛正要被带走时,忽然看到在一旁吃饭的朱雀和伏缨,他开始叫起屈来:“赵大人,赵大人,是他们先动的手,这里有两位不相干的人可以为我作证,赵大人!”

即便这两名公公是宫里来的人,就因为这个抓人,未免有些理亏,赵百户看着朱雀和伏缨两人颇感为难,偿若朱雀和伏缨真说是公公这边的人先动的手,他们到底是抓人还是不抓?这公公清晨刚和知府密谈过,知府也吩咐了他赵百户,好生照顾这三位贵人,若是放了彭江涛一干人等,这三人一气之下迁怒于他,他这个小小的百户长可承担不起,因此他心下不免有些为难。

一名差役不明白赵百户心中所想,还以为赵百户不愿亲自开口询问,向朱雀和伏缨喝道:“我们大人问你们话呐,耳朵都聋啦?他们双方到底谁先动的手?”

朱雀淡淡地说道:“他们狗咬狗,我哪里分得清?”

若在平时,朱雀绝不会这么回答,眼看着这是和伏缨分别前最后一顿饭,先是被两方打架的人搅攘一通,接着又来了一队官兵,真是让他心中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因此他气得破口大骂。

听到朱雀的话,这些人无不感到震惊,就算朱雀看不出那两位公公和一名大内侍卫的尊贵身份,也当看得出这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是如何不好惹,就连赵百户心中都在想,莫非这个人是个疯子?

那彭江涛也是一愣,接着又乱嚷嚷地叫起冤来。

那名侍卫更是心头火发,一怒之下提起一张凳子向两人扔来,口中还叫嚣着:“出口伤人,你好大的胆子!”

朱雀端坐不动,伏缨的流萤剑离鞘而出,将扔来的凳子一劈为二,再劈为四,三剑下来,凳子扔来的力道完全止歇,变成八块切口整齐的木头掉落下来,显然伏缨手中之剑不仅锋锐非常,而且他的剑法也异常高明,否则如何能将凳子斩得如此齐整?这手功夫一露,立刻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伏缨故意不去看这些人的表情,而是看着自己的剑叹道:“宝剑啊宝剑,你平时都是以斩杀小人而出,今日却用来砍木头,真是有些对不住了,不过……”

说到这里,伏缨提着剑缓缓站起身来。

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逼得赵百户等人不自禁地后退两步,就连那两名公公脸色都变了,赵百户执刀在手,做出防御的架势,心虚嘴硬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伏缨道:“不干什么,刚才是谁打扰了我们吃饭的雅兴,我要看看他凭的是什么!”

那名大内侍卫道:“你……是你向出口伤人的,我……我也没有打伤你,你,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伏缨叹道:“原来你们凭的是这个,官家威严,竟然被你们拿来仗势欺人,若在平时,我见一个就要杀一个,唉,算了,我现在也没心思跟你们计较,我们再换一家酒楼吃酒便是。”说着他还剑入鞘,这些人暗中提起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就连嚷个不停的彭江涛也被唬得安静下来。

这队官兵有十多人,就连庐州地痞彭江涛等人都惹不起,却因为伏缨表现出来的高明剑法而被震住,竟无一人再敢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起身扬长而去。

官兵沾满了酒楼,两人挤开官兵走向楼梯,临走之前,伏缨忽然折到那两名公公身旁,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道:“这里不是京城,没有天子庇护,说不定容易出个什么闪失,我看公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下了楼,这两名公公气得身子颤抖,却又不敢说什么。

离开酒楼后,两人哪还有喝酒的心情,径直回了客栈,朱雀问他:“你临走时从那两位阉人身上拿到了什么?”

伏缨笑道:“你眼睛挺贼的啊,我出手这么快,你也能看得出来?”

朱雀失笑道:“你特意到两人身旁说出那句话,旁人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还能不知道么?”

伏缨道:“是一封密函,咱们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函,可是火漆已经被破坏,显然这封密函已经给人看过,但其中信件还在,伏缨抽出来看了一会,递给朱雀道:“你来看看。”

朱雀接过来看了一会道:“又是宫中争宠之事引发,他们来庐州干什么?”

原来这两名太监受一名刘贵妃所托,来庐州这边找一位匠人,要将当年皇帝送给她的一对鎏金凤钗给修好。

这个凤钗原本被刘贵妃好好的收藏起来,不成想快到重阳祭祖时,皇帝受另一位枕边人的窜托,非要刘贵妃在当日将这根鎏金凤钗给戴在头上不可,刘贵妃回去一看,不知如何,这根钗子竟然断了,偿若到时候她不戴这根金钗,定然会受到皇帝的责问,可是一根断了的钗子又怎么戴得?

若是别的东西,刘贵妃推脱丢了或者坏了,皇帝也不至于叱责,这根鎏金凤钗意义重大,皇宫之中,原本只有皇后才配戴凤纹头饰,刘贵妃为了得到这只凤钗,不知在皇帝身上使了多少功夫和手段,才哄得他给了他一支,若是皇帝得知她竟然这么不珍惜,哪还不会雷霆震怒?就算她从此失宠,那也不足为奇。

何况皇帝喜新厌旧,她刘贵妃已经失了宠,只不过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为了修好这支鎏金凤钗,刘贵妃只得差人打听哪里匠人手艺最好,能够将这根鎏金凤钗给修好,原本以为这样顶级的匠人会在京城,却不想只有庐州的匠人才有这种手艺,刘贵妃找来心腹太监,秘密出宫,拿着这支金凤钗前来修葺,为了他们能够及时赶回来,她还修书一封,让庐州知府,这个远房亲戚予以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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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杀人越货

庐州刘知府算得上是刘贵妃家的娘家人,他能当上知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刘贵妃在皇帝耳边吹了枕边风之故,若是刘贵妃失宠,他刘知府只怕也做不长久,因此他也跟着出了不少力。

皇宫内争风争宠延绵到宫外之事在所多有,因此朱雀和伏缨两人通过这封密函,便能猜到整件事的十之七八。

伏缨叹道:“这刘贵妃真是大惊小怪,竟费这么大的力气去办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朱雀道:“这件事在你我眼中自然是微不足道,在她刘贵妃心中却是一件关乎她宫中命运的大事。”

伏缨道:“你这话真是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我说的是鎏金凤钗的事,你说的却是她本人的事。”

朱雀道:“什么意思,这不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么?”

伏缨道:“像什么鎏金凤钗,他刘贵妃虽然当成稀罕物,在皇后那边却不过一件寻常钗子,我想皇后手中这种钗子怕不下十多支,刘贵妃随便问她求一支不就行了?还用人带着密函来庐州,那不是小题大做吗?”

朱雀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看着伏缨,伏缨道:“怎么,我说错了么?”

朱雀道:“你毕竟还是不了解这宫内争风吃醋之事,那也怨不得你。”

伏缨不服气地说道:“我不懂,难道你就懂了?”

朱雀道:“我虽然也不甚了了,却也知道,皇后若是知道刘贵妃的事,不将自己手中的鎏金凤钗全都藏起来,让刘贵妃吃个瘪才怪,刘贵妃得宠之时,正是皇后不受皇帝待见之际,她能有这个好心来帮刘贵妃的忙,让她重新得宠?他巴不得刘贵妃受到皇帝的责骂呢,还有,既然这鎏金凤钗是皇后专属之物,她刘贵妃是死缠烂打才从皇帝那边要来一根,皇后又有什么理由送她一支?难道皇后自己当皇后当腻歪了,想将这个位子让给刘贵妃不成?”

伏缨说不出话来,不过他还是强辩道:“就算求不来,难道不能派人道皇后处偷一支过来么?皇后富贵无极,少了一根鎏金凤钗,怕也不会察觉吧,就算知道少了一根,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刘贵妃偷她的呢?”

朱雀道:“皇宫内院,戒备何等森严,若是这么简单便能偷到,那皇帝的脑袋岂非也能轻易偷到手了?我看,就算你红缨公子亲自出手,怕也会铩羽而归,何况别人?”

伏缨随口说道:“我和那刘贵妃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我有这个本事,又岂会为她出手?”他话说出口后,心中却不免霍霍而动,他暗中问自己,为何我不能去尝试一下?金手门并无规矩不能进入皇宫大院行事,更何况,他伏缨也想证明一下自己,让红缨公子的声名超越其他匪盗,成为遭贼中的状元呢?

随即他又想到,就算我倒皇宫大院行事,也当是为了别的事,想必天下富户大宅,还有更比皇宫更大的宅院么?自然是没有了,我若进去偷盗,当拿走更多的财物,造福更多的百姓才是。在他心中,皇宫已不是皇家威严所在,而是一个充满无数财物的宝库,就像学剑的慕容寒山四处找人挑战剑法,皇宫内院就是他伏缨挑战的一座高峰。

只有到过皇宫内得手并全身而退,才能证明自己的本事。

伏缨越往深想,越觉得京城皇宫的吸引力不可抗拒。

朱雀见他神驰想象,愕然问道:“你不会真想到皇宫去一趟吧?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伏缨问道:“为什么?”

朱雀道:“以你的轻功和本事,到普通大户人家,甚至武林世家中去偷东西,就算失了手,也能凭借超卓的轻功逃走,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忧,可是皇宫之中侍卫无数,更有大内高手负责皇亲国戚的安危,且皇宫之大,超出你的想象,万一你被人发觉,走都走不脱,你的目的无非是宫中钱物,犯不着拿命去换。”

伏缨知道跟他也说不明白,况且两人就要分别,自己何必非要跟他说不去不行,让他为自己担心呢?他违心地说道:“我不会去的,你放心吧,对了,你此后行止何方?突然分别,毕竟令人伤感。”

朱雀见他答应不去皇宫行险,放下了些心事,他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江南风景迷人,我若不去见识见识,岂非对不住自己?”

伏缨道:“我小时候上私塾时,曾听我外公陆老先生说过,过刚易折,你一切都比我优秀,也不用我来为你操心,你又喜欢结交朋友,大事上不会出什么岔子,须防小人暗中陷害,另外,也要小心相熟之人的背叛。”

朱雀道:“你也一样,什么事切记量力而行,唉,不用我多说什么了,一切小心在意,保重。”

依依惜别后,朱雀就要离去,伏缨忽然喊住他:“你从西域天山千里来到中原,一路上我也没见你有什么挣钱的路子,我这段时间买卖不错,除了八成留给丐帮让他们捐给贫苦之人的钱财外,我自己还留了不少,给你一部分,省得你行侠仗义时吃了上顿儿没下顿的。”

他说得轻巧,却直接掏出了几千两的银票出来。

朱雀也不推辞,接过来后看也不看就放在怀中,然后冲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这么一个好朋友,就此和伏缨分开。

客栈的屋子在一瞬间都感觉道空荡荡的,照理说朱雀走了,他伏缨也没有留在此地的意义,可是他却哪儿都不想去,就想留在客栈里,他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感觉那些事都飘飘渺渺,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午后他又练了会内力,也不想出门,也不想去打听庐州城内的为富不仁之人,就在房间内睡了一觉。

傍晚时伏缨被一阵吵杂的拍门声惊醒,他起来拉开门,看到一群官兵正在查房,不过拍的并不是他房间的门,而是刚进门的一间房子,显然这些人每间房子都少不了要经过盘问。

伏缨回到屋内,将流萤剑提在手中,他心中怀疑这队官兵是为了晌午酒楼中的事而来,自己和朱雀两人没将宫里来的人以及官差放在眼里,现在他们应是有了把握,来找自己晦气来了。

朱雀虽然走了,但他伏缨却也并不怕官兵找上门,打不过他可以逃,他伏缨偿若全力施展踏月功,能追上他的人可不多,只可惜他留在客栈中的重影马,就不好带走了。

没过多久,果然这群官兵找上了他的房间。

伏缨打开门问道:“什么事?”

这队官兵中有一个是伏缨在酒楼见过的,那人对伏缨说道:“是你?”

伏缨道:“不错是我,你们想要怎样?”说这话的时候,伏缨已经做好了和这些人厮杀一场,再夺路而逃的准备。

却不想这人却说道:“没什么,我们在搜索杀人嫌犯,和侠士没有关系,打扰了。”

他们要走,伏缨却拦住了他们问道:“什么杀人嫌犯?什么人被杀?”

这人似乎很怕伏缨,老老实实地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一名手艺好的金匠一家被人害死罢了。”

伏缨讶然道:“你说什么?还有,既然死的只不过是寻常的金匠,怎么诸位却这么大张旗鼓地查询犯人?”

一名带队的军官不认识伏缨,以为他不过寻常的住客,不耐烦地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有公务在身,不便和你多说。”

伏缨道:“等一下!”说着他伸手入怀。

那名认得伏缨的官兵吓了一跳,后退两步,露出一副随时夺路而逃的样子。

不过他却白白担心了,伏缨从怀中掏出来的,是让他们感到惊喜的银票,看颜色,应是二十两的银票,伏缨将银票递给带队的军官道:“诸位辛苦了,这点银钱请诸位喝酒,我这人好奇之心最重,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伏缨这种财主兼冤大头,带头的官兵收了银子变得眉花眼笑起来,他说道:“既然贵人问起,我们不好多说,也希望贵人不要传扬出去,除了金匠一家外,还有三名宫里来的人,两死一伤,还丢了一件贵重之物,你说上头能不重视么?”

伏缨问那名脸熟的官兵:“两死一伤,是说那两位公公和侍卫么?”

这名官兵点了点头,领头之人讶然道:“想不到贵人竟连这事也知道,我们公务在身,不多打扰,还望贵人理解。”

伏缨道:“你们去忙,多谢告知。”他看着这队官兵继续去搜查其他房间,查探什么嫌犯,不过伏缨能够肯定,他们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定然捉不到真正的凶手,因为杀害金匠和太监等人的,定然是宫里派来的另一路高手,此人得手之后,多半已经远走高飞。

而这一路高手,多半也是皇帝的某位宠妃,他们杀了人,夺走了断了的金钗,这样刘贵妃便无法带着鎏金凤钗去参加重阳节的祭祖仪式,这样刘贵妃便难逃皇帝的叱责。

这些妇人为了争风吃醋,不惜杀人越货,伏缨心中竟对那刘贵妃生出了一丝同情。

只是这点同情,还不至于令他为了她而到皇宫去冒险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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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善人之死

金匠一家死得虽然冤枉,可是他们死都已经死了,已经无法挽回,而且这中间实无奸恶,就连杀死金匠一家的凶徒,也不过是受到哪位争宠妃子的指派罢了。

他伏缨可不像搅入这潭浑水,或者说这坛浑醋。

朱雀说走就走,走得倒也潇洒,他伏缨再留在庐州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如今正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时候,自己要好好承担起金手门的责任,方才不误此生。

他下楼结算了房钱,牵回了重影马儿,准备道熟食铺子买些干粮带在路上吃,出了客栈院落大门,他被街上汹涌的人群看呆了眼。

这些人显然不是什么门派众人,甚至也不是武林中人,不过是些普通的百姓,而且以穷人居多,他们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交谈,人人脸色戚哀,有的更是呜咽哭泣,如丧考妣,人们相互之间虽然没有交流,却显然去的是同一方向,倒也奇怪。

伏缨本来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准备去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蓦然见到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好奇,准备跟在后面瞧瞧,这些人准备去什么地方。

这些人带着哀容向前走,伏缨原本骑在马背上,但其他人全都是步行,他一个人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太过突兀,所以他又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在人群中。

转过两条街道,这群人在一处大而简陋的院落前停下,这座院子前本已聚集了不少人,加上他们这批人,人数已有四五百人之多,这些人来到宅院门前,一言不发,不知谁带的头,这些人全都跪了下去。

这么一来,只有伏缨和他的马没有跪下,他依旧显得鹤立鸡群,不过等他看到这家宅院门前的情形时,他身子巨震,他忽然知道这是谁家的院子了。

在院子内外,全都布满了官兵,有的忙里忙外进进出出,有的守着大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大门敞开,能够看出里面有不少官员在内,显然这里就是那名被害的金匠的家院。

伏缨心中老大疑惑,若是死的是一位政务清廉的官员,说不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区区一个金匠,何意能够引动这么多百姓前来吊慰他们的亡魂呢?

若说是那两名京里来的公公或者侍卫,让这些百姓前来跪拜,那更是荒唐了。

看到百姓越聚越多,官兵有些慌乱起来,一名看守金匠家门的官兵进去汇报,不久几名官员走了出来,看到有官员走出,一名跪着的百姓大声喊道:“大人,金大善人死得好惨,还望诸位大人们能够捉拿到凶手,我们这些人都是受过金大善人恩惠之人,恨不能代替恩公去死,大人呐,还请捉拿凶手,严惩恶贼!”

无数百姓跟着大喊:“还请捉拿凶手,严惩恶贼!”

领头那名百姓待大家说完,便跪下来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地上乃是青石板砖,此人没磕几下,额头上便鲜血直流,显然他此举是在给官兵们施压,偿若不能找到凶手加以严惩,他们这些人性命都可以不要。

一名官员见此人再磕下去说不定会出事,若是此人磕头磕死了,就更不好交代了,他给两名官兵使了个眼色,这两人连忙过去将人扶起,这名官员大声喊道:“金匠孙乃庐州城第一大善人,我们又岂会不知?诸位聚集在此,想为金匠孙复仇之意我们已经知晓,但诸位聚集在此,不利于我们查案,还望诸位能先回去,等我们查好了案子,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何?”

那名额头鲜血直流的百姓已经年过五旬,磕了这几个头后,他虽然被人扶起,但依旧有些头晕脑胀,摇摇晃晃地似乎站立都有些困难,他说道:“我们来瞧瞧金大善人的亡魂,是我们大家发自内心的行为,几位大人,我们不会做出什么打扰查案之事,请几位大人放心,大伙儿跪一会也就会散了回家,大伙儿说是不是?”

没有几个人回答,跪成一片的人群中忽然传来几声痛哭之声,很快哭声便扩散开来,这群人中除了伏缨外,其他人无不痛哭流涕,显然这个金匠孙一家常年积善行德,以至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伏缨身在人群之中,心中思忖,我伏缨也是这种人,哪一天我要是被人害了,不知道会有几人能这样对我伏缨。

站在金匠孙家门口的官员见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这些人既然已经表明了不会捣乱,不如随他们去,毕竟这些人毕竟没有什么恶意,撵也撵不得,打也打不得,几名官员安慰了几句不见结果,便转身进了院子。

伏缨知道这些官员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捉到凶手,他们也不敢拿凶手如何,除非他们胆敢得罪皇上身边的宠妃,否则就算捉住了人,他们也会偷偷放了,但群情汹涌,民愤滔天,这些官员又不得不给这些人一个交代,所以伏缨估摸着这些官兵定会抓几个替死鬼当众处斩,以平民怨。

对于凶手下手之狠辣,伏缨虽然在客栈时提前听到消息,但听到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周围的百姓哭声渐歇,可在当官兵从金匠家抬出一家老少尸身时,他们又嚎啕大哭起来,有几位老人更是哭晕了过去,不少人边哭边骂老天无眼,竟让这么好的人被人给害死。

伏缨木然地看着这些尸首放在木板上盖着白布,一具具地被抬走,有的白布较小,显然是金匠孙家孩子的尸体,伏缨心中渐渐升起了怒火,不管凶手是谁,根本没有必要杀害金匠家的人的,他只需要将那两名太监和一名侍卫杀掉,将金钗抢走便可,杀害金匠一家,显然是此人混没将人命放在心上,此人根本就没有人性,就算他想彻底绝了刘贵妃再找金匠打一副金钗的念头,也不用连金匠家老人,女人和孩子都杀害了啊?

尸体一共十七具,出了两名宫里来的人外,其他十五人当都是金匠家的人。

伏缨本不愿过问此事,但他见到金匠家的惨状,直是不能忍受,他心道,像杀害金匠家人的凶手,偿若不将其绳之以法,以此人的嗜杀成性,多半还会杀害更多无辜之人。

可是去查找此人,大违他自己的本性,以此人武功,自己也未必是其对手,朱雀又和自己分开,去冒这个险究竟是否值得?

眼前所见,尽是为金匠孙一家痛哭喊冤之人,伏缨忽然对这位金匠孙大起同病相怜之感,他立刻下定决心,不为别人,也要为金匠孙将此人查找出来,为他们一家人报仇雪恨。

可是究竟从何查起此事呢?

伏缨想起从太监身上搜到的那封信,庐州刘知府既然是靠着刘贵妃才坐上这个位子,别人或者不敢得罪刘贵妃的对头,他刘知府无论如何都得为刘贵妃打算,毕竟两人是坐在同一条船上。

在客栈中,伏缨又听官兵说过,三名从宫里来的人,两名太监和一名侍卫是两死一伤,这么说来还有一人没死,此人说不定会知道些线索,刘知府为了保护这个刘贵妃身旁的人,多半会亲自带人救治看护,看来,找到刘知府和这位死里逃生之人,其实是同一件事。

想通了这点,伏缨也无心再留在此地看这些人为金匠孙哭丧,转身牵着马慢慢离开。

要找刘知府,唯有去府衙打听,伏缨先将马寄存在一家客栈,然后向府衙赶去。

来到府衙,伏缨看到在衙门口站着比平日更多的官差,显然城中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衙门中的官员也不免栗栗自危,唯恐宫中争宠之事波及到他们,且凶徒不知道是在城内还是已经逃走,不小心点行事怎么行?

官差见到一名陌生的少年直闯衙门,而且腰悬长剑,他们连忙上来阻拦道:“什么人?”

伏缨道:“我要见刘知府,请帮我通报一声。”

这名官差问道:“不知你找我们知府大人何事?”

伏缨道:“你们进去汇报,就说我知道关于金钗的事,刘知府大人此刻的为难,我或者有解决之道。”

原以为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哪知这名官差却带着狐疑的神色看了他半晌,忽然抽刀而出,对其他官差喊道:“来人!一起将他拿下!”

十多名官差顿时将伏缨紧紧包围了起来。

伏缨虽然不将这些官差放在眼里,可是他是来找刘知府谈事的,不愿多生事端,便双臂抱在胸前,表示自己无意和他们为敌,他问道:“我来找刘知府谈要事,你们这事为何?”

刚才那名官差冷笑道:“如今城中,除了我们当差的,就只有凶手一人知道金钗的事,你假拖金钗之事要见我们知府大人,究竟意欲何为?我看你是包藏祸心,我们岂能容你去见知府大人?”

伏缨这才明白他们误会了自己的企图,这也难怪,在这非常时期,谁不是人人自危?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运筹帷幄

虽然被他们误会,但伏缨还是耐着性子道:“我是一番好意,偿若你们的知府大人知道我要和他谈的事,定会怪罪你们耽误了他的大事,你们若是对我有所怀疑,不妨让刘知府前来一见,我就在这里等着就是。”

可是官差们还是不相信伏缨的话,其中一人说道:“你当你是谁?是巡抚么?要我们知府来见你?你好大的面子!”

另一人说道:“想要见我们知府也行,你乖乖地束手就擒,等我们将你送入大牢,我们知府有空时自会去看你。”

伏缨叹道:“若是这样,那可为难了,我见不到他,他也自重身份,不肯屈就前来见我,我有心帮他解决困难,却被你们这班小人阻拦,唉。”

一名官差喝道:“跟他啰嗦这么多干什么?我看此人不怀好意,咱们将他拿下再说!”

说着,几名官差有的拿出锁链,有的拿出杀威棒,有的拿着刀子,一起向伏缨扑来。

伏缨苦笑道:“你们好不讲道理,老子也没空跟你们啰嗦,小爷自己去了!”

这些官差不知道他话中何意,心道反正就要捉住他了,哪里还管他说什么,几个人向中间一扑,不料一道黑影闪过,几人全都扑了个空,那伏缨已经翻身上了衙门房顶,他在房顶笑道:“既然你们不肯引见,我只好自己去找知府大人去了!”

这帮人那想得到伏缨轻功高明至此,他们想着伏缨此去多半是去加害知府,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向衙门内涌去,同时口中呼喝道:“有贼子闯进了衙门!有贼人闯进来啦,快保护知府大人!”

府衙内除了公堂之外,六部的院落加上知府官员以及他们的官眷等等房屋众多,伏缨一时不知到何处去找刘知府,只能在房顶四下搜索,下面的官差越聚越多,他们拿着兵器,对着伏缨喝骂,让他赶紧从房顶下来,伏缨当然不会理会他们,他从一间房子的房顶跳到另一间房子的房顶,始终不能确定知府的所在。

就在衙门被闹得鸡飞狗跳时,知府反倒自己走了过来,当然,在他得知有人企图对他不利时,他的周身都是官兵,那是准备让伏缨下手无门了。

伏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也不想想,自己若真是杀人凶手,又企图对知府不利,又岂会在大白天的直闯衙门,自陷重围当中?那还不赶快逃走为是?

那刘知府显然是这些人当中较为理智的一人,他喝退身旁的人,孤身一人来到伏缨所在屋子下对伏缨说道:“你要找本官?”

伏缨点了点头道:“只是我从没想到见你的过程是如此麻烦。”

刘知府道:“现在城中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些官员草木皆兵也是情有可原,况且你身份不明,又携带兵器,他们岂敢就这么放你进来?这些且先不论,你来找我究竟何事?况且你如何得知金钗之事?”

伏缨道:“我何止知道金钗之事,我知道的事恐怕比你刘知府还要多些,只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便说出。”

刘知府道:“既然如此,你先下来,咱们到我书房内来谈如何?”

伏缨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加害你么?”到了此刻,他还不忘挖苦几句。

刘知府道:“这些人看不明白形势,你若是想要加害我,又怎会这么大张旗鼓,大家全都退下,各司其职,不得擅离职守!”

一名官差道:“大人,此人来路不明……”

刘知府冷笑道:“我说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么?你们这群蠢材,以此人的武功,怕你们也阻拦不住,他连你们都没有伤害,又岂会加害于我?”

看到知府发怒,这些人不敢再多说,纷纷退了回去。

伏缨从房顶跳了下来,对刘知府道:“想不到一群酒囊饭袋中还能出一个你这么一个明白人,也是难得。”

刘知府道:“取笑了,不知道侠士贵姓,来找我刘某所谈何事?”

伏缨道:“我姓伏,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打听杀害金匠孙的凶手情况,现在据我所知,在金匠孙家中唯一的生还者挡在这府衙中,刘知府想必将他看顾得很好,想要寻找凶手,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刘知府叹道:“这不是唯一的线索,只不过很多人心知肚明,知道凶手的身份背景,不敢去抓捕而已。”

伏缨问道:“不知可是和内宫有关?”

刘知府身子一震道:“你,你都知道了?”

伏缨道:“略知一二,还望刘知府能跟我说得明白些。”

刘知府道:“这里说话不便,咱们进屋里谈。”

来到刘知府的书房内,刘知府命令两名侍卫牢牢把守,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两名侍卫立刻警惕起来。

在书房一张茶几两旁坐好后,伏缨指着几排书柜上的书道:“这些书知府大人全都看过?”

刘知府点了点头。

伏缨道:“想不到你倒是一位饱读书籍之人,我还以为你能够做到知府这个位置,全都仰仗刘贵妃呢。”

刘知府老脸一红,本想反驳,但转念之后,却颓然道:“我自认以我的才能,胜任知府有余,但我却不得不承认,偿若没有刘贵妃的帮助,我也到不了今日这个位子,现在朝中,没有些关系,只想着凭借才干就能得到晋升,那都是痴人说梦之事了,本官也不能免俗。”

伏缨笑道:“你说话倒也坦白。”

刘知府道:“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胆量和见识,则更为难得,只不过本官看得出你野性难处,不是做官的料子,多半也不屑于做官,否则我定会举荐你一个好的差事,以阁下的行事,当不是江湖上籍籍无名之辈,不知伏公子大名能否告知?”

伏缨坦然道:“我叫伏缨,大家都称呼我为红缨公子。”

刘知府闻言肃然起敬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红缨公子,我也听说过伏公子的侠义之举,又怕一见之下言过其实,现在看来,伏公子是见面更胜闻名,想不到阁下如此年轻。”

伏缨连忙谦逊。

刘知府道:“你们这种人是天生的侠义中人,我想推举侠士为官,那真是痴心妄想了。”

伏缨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抬爱,不错,我这人本就不是做官的料子,做官受到的约束太多,而我则散漫惯了……刘大人,咱们就不要闲扯这些了,既然刘贵妃对大人出力这么多,现在她显然在皇帝的宠幸中落了下风,刘大人难道不想帮帮她,至少也要找到杀害刘贵妃派来的人的凶手啊。”

刘知府一语道破伏缨的来意:“伏公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刘贵妃派来的人被杀,以伏公子的秉性,想来问都不会过问,你是为了金大善人金匠孙一家而来吧?”

伏缨道:“跟聪明人说话,真是不用多费口舌,不错,金大善人积德行善,如今全家死于非命,这凶手下手太过狠辣,我伏某的确是看不下去,而且留此人在世上,恐怕还会有好人死于非命,让此人伏诛,对这世上的人来说实是有利无害。”

刘知府道:“所以你推断那唯一生还之人定会被我好好照顾,你想知道凶手的线索,便只有来找我?”

伏缨道:“不错,现在那人伤势如何?”

刘知府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根本就没有生还者。”

伏缨惊道:“什么?难道这一切……”

刘知府点了点头,做出一切都在不言中的表情,他说道:“其实我也想要凶手伏法,这不单单是为了刘贵妃和我的关系,也为了金匠孙家伸冤复仇,这金匠孙凭着一手天下闻名的金艺手法,不知道挣了多少钱,可是,你想必也看到了,金匠孙家宅院简朴,他们一家人都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没有一点奢侈之处,金匠孙将赚来的钱财十之**都捐给了穷苦百姓,自己尽留一份足以温饱的钱,泸州百姓都称其为活菩萨,他家被害,那是会引起公愤众怒的,我忝为知府,偿若不能为他家伸冤,真是枉自身为父母官了。”

他的一席话,令伏缨对他刮目相看,他原本以为当官的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想不到这个刘知府还能为百姓做些事,他难道不怕得罪皇帝的宠妃么?

即使他不怕,他的那些知情的属下难道不怕?此事看起来不会这么简单,伏缨所知道的宫里来的人两死一伤,怕就是刘知府设下的圈套,令凶手以为还有活口,所以他会像伏缨这么推断,生还的那人就在府衙刘知府的亲自保护下,而此人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多半会对这唯一的生还者下毒手,如此一来,他就会落入刘知府的设伏当中。

伏缨道:“不知刘大人准备的人手够不够,要知道,此人乃是一顶一的好手,若一个处置不当,说不定会反受其害。”

刘知府点了点头:“我已暗中安排了庐州武林中人假扮官差,在刑房四周潜藏起来,他不来便罢,只要敢来,我就让他来得去不得。”

伏缨对刘知府运筹帷幄的安排赞叹不已。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高手

尽管有庐州武林中人穿上官差衣服隐伏在侧,可伏缨还是不大放心,他跟刘知府也要了一身衙役的服饰,并在刑房周围假作巡逻,时时留神四周的动静。

一众官差等到天黑都没见到有人来犯,伏缨也并不失望,毕竟凶手大白天进衙门行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晚饭时大家饱餐一顿,其中有人提议:“说不定是那凶手见到衙门内守卫森严,所以不敢进来,咱们要不要撤走几个人或者都躲藏起来,给他来个空城计?”

刘知府摇了摇头:“不必,城中发生了这种事,衙门防守若是松松垮垮的,才更惹人怀疑,咱们照旧巡逻便是,我猜那凶手应当十分自负,他不知道咱们大伙的真实身份,所以并不会怎么顾忌。”

伏缨想起一事,他问道:“那假扮伤者的人是谁?”

刘知府到:“是庐州城内醉拳门的门主胡乾坤。”

伏缨从没听过此人,他说道:“想来这个胡门主武功定是极高明的。”

刘知府道:“这倒不是,只不过那凶手见过宫里三人的模样,胡门主长相和其中一人差不多,由他来假扮伤者不易露出破绽。”

一名官差也点头说道:“那胡门主眼下正在刑房中被好生看守着,他的身上涂抹了不少鲜血,我们又找了郎中在一旁假装煮药,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伏缨见说话之人不像当差的,心中醒悟这名官差也是由旁人假扮的,他心中暗探,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事?只能尽力而为而已。

饭后,众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留上了神,因为凶手在晚上出手的可能性最大。

伏缨在刑房周围时走时停,不知不觉到了子夜,很多人都疲倦不堪,有的人甚至猜测凶手未必敢冒险前来。

就在众人精神开始萎靡时,伏缨却听到一股极为细微的异样声音,他扭头寻找声音来源,忽然,他大喊道:“不好,快离开!”

原来那点异样的声音,竟然是两枚霹雳雷火丹,凶手其实已经无声无息地到来,只不过衙门内人多脚步声也十分凌乱,竟然没有人注意到。

虽然有伏缨的警告,却也还是迟了,两枚霹雳雷火丹一枚穿窗而入,一枚从大门进入,全都射入刑房,在刑房外的几人还算警觉,见状立即向外跳开,屋内的人却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刑房内“轰隆”两声巨响传来,整个刑房的屋子都被炸得坍塌下来,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屋内的人定然无法幸免。

伏缨向霹雳雷火丹掷来的方向冲去,在他身后坍塌的刑房冒出滚滚浓烟,衙门内众人惊慌失措,全然不知凶手会不会继续扔出霹雳雷火丹来。

唯有伏缨看清那道人影正打算趁着混乱,向爆炸相反的方向逃走,伏缨全力展开踏月功,边追边喊:“站住!休走!”

那人听到伏缨的喊声,知道已经被人发现,更是加快了脚步,专拣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处逃走,伏缨越追越近,他心道,此人武功极高,想不到轻功却是平平。

经过一处不知是户部还是礼部的房屋之前,伏缨借着灯光,看清了此人的穿着,心中这才明白为何此人能够进入衙门而不被发觉,原来此人也换上了一身不知从哪找来的衙役服饰,黑夜里他悄悄出现,竟瞒过了所有人。

伏缨喝道:“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此时他距离这人不过一丈,伏缨边冲边抽剑而出,向此人背后刺去。

那人似乎感觉到他逃不开此剑,也抽出兵器,准备先回身杀掉伏缨再走,尽管一路上他没有回头,也察觉到追逐他的只有伏缨一人。

看到对方停下来抽刀而出,伏缨反而也跟着收了剑,这人道:“就你一人追到这,你的胆子也算不小,你难道不怕死么?”

伏缨见此人四十多岁年纪,一脸阴鸷深情,鹰钩鼻细长眼,给人一种冷酷无情之感,只看此人相貌,伏缨都能认定就是此人杀害的金匠孙一家,他不答反问道:“怕死怎样,不怕死又怎样?”他故意搭腔,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那人打了个哈哈,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一颗大内赏赐的夜明珠,价值千金,你若放我走这颗夜明珠就归你了,如何?”

刚才他问伏缨怕不怕死,那是对他进行威逼,此刻拿出夜明珠,这又是利诱了。

伏缨并无一个人对付得了此人的把握,他只愿其他人速速赶来,大家一起出手,将此人拿下,他故作不屑地说道:“你若拿别的东西出来,我说不定会感兴趣,这样的夜明珠我有十多颗,你再给我一颗,我都不知道放那里才好。”

此人终于醒悟到伏缨不会为他威逼利诱所动,他怒道:“你这是自己找死,可别怪我没给你过机会!”说着,此人持刀向伏缨冲了过来。

伏缨一言不发,抽出流萤剑准备全力应付,他心中暗暗着急,其他人都是蠢猪吗?怎么还不来?

整个衙门都乱作一团,但这些声音都像是在极远的地方,而眼前此人已经挽出七八朵刀花向他劈来。

伏缨以一招飞雪剑法中的风卷积雪来应对,这一招本就是以简克繁的招数,风卷积雪也是意指一阵风足以卷起无数积雪,伏缨不闪不避,流萤剑向那人刀身迎去。

那人冷笑一声,似在嘲笑伏缨不自量力,他手腕一抖,七八朵刀花消失,他一刀向伏缨剑上绞去,企图将伏缨手中的剑给绞飞。

单从这一招上,伏缨就能看出此人武功高出自己不少,不过他并不惊慌,而是趁着此人对自己不了解的情况下来个出其不意。

此人这一刀来得好快,刚刚好避开伏缨的风卷积雪,转而向他剑脊上掠去,若是被他刀磕到,伏缨手中流萤剑非脱手而飞不可,此时变招已经来不及了,伏缨手腕轻轻一转,避开剑脊,以剑刃相就。

刀剑相交,只听轻嗤一声,那人手中的刀一分为二,被流萤剑削为两段。

伏缨早料到这个结果,能在这把流萤剑下保持完好无损的兵器可不多,更何况这人用的不过去寻常官差所用的腰刀,伏缨一剑占了上风,他得势不饶人,第二剑紧跟着使出,却是飞雪剑法中的飞雪流萤。

那人刀被伏缨轻轻巧巧地削断,吓了一跳,刀虽然是普通的刀,但他贯注了内力,轻易不会被人斩断,如今轻易被削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伏缨手中的剑乃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伏缨剑法虽然有些青涩,也不是此人三招两式就能打发的,他避开伏缨这一招,心中盘算怎么才能尽早脱身。

耳听附近有人向这边赶来,伏缨大声疾呼:“人在这里!人在这里!”

听到伏缨的叫喊声,向这边赶来的脚步声也加快了步伐。

这人知道自己一旦陷入重围,再想脱身就不可能了,他将手中断刀向伏缨扔去,趁着伏缨躲避的空当,此人从怀中掏出一枚霹雳雷火丹出来,对伏缨喊道:“住手!你再纠缠不休,咱们就同归于尽!”

伏缨怔了怔,此人虽然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可是要让自己跟他同归于尽,毕竟心有不甘,他说道:“就算你被捉住,以你的身份,未必会被判死罪,你又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这人冷笑道:“你再花言巧语,我也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不想死的话就离老子远点!”

眼看着周围赶过来的人已经来到附近,马上就能将此人捉住,现在任他逃走,伏缨总是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任他逃走么?像今日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此人一走,更不知到何处去找他。

伏缨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追上去

那人忽然跳墙一间屋子的屋顶,伏缨正要跟过去时,那人在房顶停下,转身向着伏缨扔出了手中的霹雳雷火丹。

伏缨见状连忙向一旁纵跃闪避,随着一声巨响,伏缨被一股气浪冲到一旁,爆炸处的一棵树都被炸断,好在伏缨虽闹了个灰头土脸,却因为闪避及时,并没有受伤。

这霹雳雷火丹好大的威力,伏缨虽然已经见识过,但每次重新遇到,还是会惊异于它的威力。

伏缨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身来,心道如此一来,那凶手定然已经逃之夭夭。

想不到屋顶一阵脚步声响起,那人竟然又从屋顶退了回来。

见到这个情形,伏缨大感惊讶,是谁这么有眼力,提前阻拦在那?这人武功至少要比凶手高明,否则怎能拦得住他?这位神秘高手究竟是谁?

此人退后几步后,忽然从房顶跳下,企图从别的地方逃走,伏缨此刻怎能再任他溜走?连忙冲过去拦住了他。

这时周围冒充官府差役的庐州武林中人全都赶了过来,将此人团团围住,看着此人再也跑不掉,伏缨方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忽然又想起,偿若此人手中还有霹雳雷火丹的话,众人岂不危险?

好在这人身上只带了三枚霹雳雷火丹,两枚炸了刑房,一枚送给了伏缨。

伏缨好奇心大盛,究竟是谁将此人逼得转身回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屋顶。

星空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屋檐上,伏缨见状脱口而出道:“是你?你没走?”

原来站在屋顶的人,正是已经和他分别的朱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凶神恶煞

原来朱雀上午已经离开了庐州,晌午时他在一个镇子上打尖,忽然听到了庐州的消息。

庐州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震动地方,消息传得飞快,一个镇子上的人似乎都在议论此时。

杀人劫财的案子虽然惨烈,朱雀却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当他听到死的是金大善人以及宫里来的人后,他开始担心起来。

什么金匠家,宫里的人,所说的不就是刘贵妃那根金钗惹出来的事吗?

如今伏缨若是还留在庐州的话,他多半不会袖手旁观。

朱雀吃过饭后继续赶路,他认定此事到了伏缨手里,定会轻而易举地解决,自己既然决定要走了,何必再婆婆妈妈的?

向东走了百十里地,朱雀骑着追风马,看看天色还不到傍晚,他下了马,牵着马走了一会,因为他忽然感到有些心绪不宁的。

朱雀一个人从西域来到中原,可说无牵无挂,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为之担忧的,能让他心神不宁的,唯有伏缨这个新交的朋友。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就算有人行凶,行凶之人也当不敢露面,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说宫里来的那两名太监和那名侍卫,有一名生还者,朱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像这种大内派出来的高手,绝不会失手,也不会连下手之人死没死都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有生还者呢?

或者其中一人的确命大,没有死透?

这件事中充满了重重疑点,所以朱雀才会心中不安。

他感到伏缨若是牵扯到其中,说不定会有危险,以伏缨的武功,未必能够应付得了,而官府那帮人,则更济不得什么事。

想到这里,朱雀再也忍耐不住,立刻上马,掉转马头,向庐州方向折返回去。

来到庐州时,天色已经全黑,马也进不了城,朱雀将马寄存在城外的一家农户中,人翻过城墙进了城。

朱雀也不知道现在城内情况如何,不过他推测若是有人死里逃生,此人必定会好好看守在府衙,所以他此刻需要到衙门去。

白天发生了凶杀大案,晚上人心惶惶,街道上也没有多少行人,许多在夜里店铺营业的店铺也大都关了门,整个庐州城都陷入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当中。

来到府衙门口,朱雀仔细倾听,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朱雀也不好硬闯进去查看。

距离衙门不远处有一个面摊,面摊的生意还不错,经营面摊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因为其他地方都关了门,这家面摊就成为周边夜间填饱肚子的唯一地方。

看到这个面摊,朱雀也觉得饿了,他来到这里也要了一碗面吃着,同时留神衙门那边的动静。

一位吃面的顾客问摊主:“白天金匠孙家被害,吓得这么多家店铺都不敢营业,你老爷子怎么这么大的胆子还敢出来摆摊?”

老摊主道:“我不出来摆摊,你们这几个饿鬼吃什么?”

老摊主和那几个食客显然都是熟识,说话中还带着调侃。

另一名食客说道:“我看你就仗着靠近衙门,不怕出什么事吧?”

老摊主道:“我就是料到晚上其他人未必敢开门经营,所以我若出来,生意指定红火,怎么样,被我料对了吧!”

这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爽利地给朱雀下好了面,面条上铺着青菜叶子和几块牛肉,再佐以卤汤浇在上面,吃起来不比那些酒楼的面滋味差。

老摊主忙活完后,他又说道:“话说回来,歹人对金大善人家下毒手,是贪他们家的金器钱财,他们对我这个老头子恐怕不感兴趣,再说了,我活了大半辈子,遭了这么多罪,早该入土啦,若是老天爷让我命里有这么一劫,我就是躲家里那也逃不过。”

有人笑骂:“这老儿说得什么混话,哪还有嫌命长的?”

说说笑笑间,食客走了来,来了走,来来去去几拨人,朱雀早就吃完了面,就在这里不走,眼睛耳朵始终盯着衙门方向。

直到过了子夜,已经没人过来吃面,可朱雀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摊主老头见朱雀态度奇怪,他问道:“怎么,衙门里有你什么人?”

朱雀随口说道:“有我一个朋友在里面。”

老头道:“怪不得,我还以为……”

朱雀笑道:“你以为我是那个凶手么?”

老头也跟着笑道:“不敢,你年纪轻轻,看起来又文质彬彬,怎么可能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朱雀跟老头说了一会话,这才醒悟这老头要收摊回去了,他歉然道:“太晚了,老丈要回去了吧?”

老头略做收拾,又将板凳桌子放到车上,然后他陪笑着说道:“若是你还想坐一会,我就陪你说会话就是,没什么关系。”

朱雀见老人言语中透露着卑微,他帮着老人收拾了后面的桌椅,然后说道:“老人家辛苦半夜,该回去休息休息了,你煮的面好吃,又耽搁了这么久,这十两银子就算给你的赔偿。”

老头见到他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出来,吓了一跳,他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一碗面不过三文钱,这……”

朱雀拉过他满布老茧的双手,将元宝塞到他手中:“不妨事,我钱多,正愁花不完呢,老人家肯帮我花一些,我还感激不尽呢。”

老头不禁愕然,实难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种人,难道他是个傻子?然而此人怎么看都是一副精明的样子,他还想推脱,毕竟这钱虽然诱人,但他收之不安。

也就在这时,府衙内忽然传开两声剧烈的爆炸声,老头被吓得差点坐倒外地,他口口声声说不怕死,但真到危险来临,他还是吓得不轻,多亏朱雀一把将他扶住,并对他说道:“这里待会会有些危险,老人家赶紧回去吧!”

在老头错愕的深色中,朱雀飞身上了衙门的围墙,紧接着消失在衙门墙后不见了。

老头心道,这人不是傻子,定是一个看不过人间疾苦的菩萨,否则他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飞过墙头?

他攥了攥手中的银元宝,确认这不是在做梦,想起朱雀刚刚说过的警告,他赶紧推着面摊的车子,匆匆离去。

朱雀进入府衙时,整个府衙中因为那两枚霹雳雷火丹而陷入混乱,一时竟没人发现他是怎么进来的。

有人看出朱雀不是衙门里的人,正要喝问,朱雀早已展开轻功在衙门内搜索起来,他疏忽而来,疏忽而去,看到他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见了鬼。

朱雀一路搜索,直到他听到第三声霹雳雷火丹的爆炸声,他纵身跳上房顶,准备看看爆炸声从何处传开,说巧不巧,那凶徒正从房顶向他这边逃来。

到了此刻,朱雀哪还能让他逃走?他抽出铁剑,一剑向那人刺去,所用正是他最擅长的大衍剑法。

那人只看到一阵剑光闪过,剑法繁复精妙,若在平时,他也不至于一招便落败,但此刻他心神不属,只想逃走,竟然连朱雀的剑路也看不清,他知道来了高手,不敢再往前闯,只能反身折回,希望再从伏缨这里找到突破口逃离。

但伏缨抬头看到了现在房顶上的朱雀,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哪里还会让他轻易逃走?

再加上周围不断有人围了过来,此人已经是插翅难飞,此人终于扔掉了手中的刀,似是放弃了抵抗。

伏缨却不敢放松警惕,他对几个冲过来的人警告到:“小心他身上还有霹雳雷火丹!”

这几人吓了一跳,先是退来两步,看到此人并没有拿出霹雳雷火丹的迹象,这才又慢慢向他靠近。

这人忽然伸手入怀,前来捉拿他的人又被吓得停下来脚步。

不过等这凶徒的手从怀中掏出来时,手中那的既不是霹雳雷火丹,也不是他打算贿赂伏缨的夜明珠,而是一块金牌,黑夜中也看不清金牌上写的什么。

只听他口中喝道:“我有内宫令牌在此,谁敢拿我?”准备捉拿他的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进退不得。

这时刘知府也带着大批人手赶了过来,这些人不少人手中提着灯,很快将那凶徒照得纤毫毕现,他手中的金牌也看得清清楚楚,金牌反射着灯光,上面隐约写着内宫等字样。

刘知府对此人恨得咬牙切齿,命令众人道:“内宫令牌算什么?谁知道这令牌是真是假?何况此人炸毁衙门,杀害十几人,包括宫里的人,这么穷凶极恶之辈,先给我拿下再说!”

有了知府的命令,这些官兵那还有什么顾忌,特别是那些庐州武林人士假扮的官差,更是对官家天高皇帝远,并不如何将内宫的什么令牌放在眼里。他们更在意的,是醉拳门的胡乾坤被活活炸死,胡乾坤交友广泛,庐州武林一脉哪个不对他的枉死感到愤怒?

这帮人冲过啦来连续封了此人的几处穴道,此人也不反抗,只冷笑着说道:“你们敢这么对我,迟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他说得凶狠,奈何没有一个人买他账,他不仅被封了穴道,还被五花大绑得捆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言外之意

凶徒被押下去严审去了,忙活了半袖的众人全都松了口气,刘知府却不敢放松下来,下令大家继续戒烟,以防凶徒的同伙再前来生事。

刘知府身后一人说道:“不用,让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今晚不会再有匪徒来衙门闹事了。”

敢跟刘知府这么说话的,在刘知府的印象中,自从他成为知府以后,只有比他官级更高的人才会有资格这么跟他说话,他猛然回头问道:“是谁这么说的?”

一名少年站在他身后笑道:“禀告大人,是我说的。”他虽然说了禀告大人,但神情笑嘻嘻的,浑然没有将刘知府看成大人的意思。

刘知府见他脸生,并非衙门里的人,也不是他请来的武林中人,他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伏缨在一旁早看出这少年就是朱雀,他趁着凶徒被五花大绑起来时,从房顶跳下,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凶徒身上,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到知府身后,伏缨连忙上前对刘知府说道:“此人是我的朋友,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我擒住凶徒,今晚若没有他来,凶徒早就跑掉了。”

刘知府略带怀疑地问道:“哦,是么?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伏缨又抢着说道:“他叫朱雀。”

朱雀本不想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的,毕竟官府就是庙堂,他是江湖中人,并不想跟官府之人扯上关系,但伏缨认定刘知府和其他当官的有所不同,很有江湖中人的脾气,便跟他说了。

刘知府闻言身子一震,问道:“你就是那个江湖上常急人之难,好打抱不平的朱雀?”

伏缨得意洋洋的说道:“除了他,这江湖上哪还有第二个朱雀?”

刘知府做出礼贤下士的态度,对朱雀拱手道:“幸会幸会。”

朱雀:“好说好说。”

刘知府问道:“你为何认定不会有凶贼的同伙前来?”

朱雀道:“大内能够派出来做这种事的人,一定是高手,而且是顶级高手,而且人数不会多,因为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而顶级的高手自有顶级高手的脾气,绝不愿和人一起共事,一来表示自己能力足够,二来不愿同人共分功劳,三来,他们脾性如此,习惯了独来独往,对其他人也不信任,因此我认定金匠孙案的凶手只有一人,不会有什么同伙了,大人尽可以放心。”

朱雀说得在情在理,刘知府尽管有些江湖中人的习性,却毕竟不是江湖中人,他对朱雀没有证据只凭猜测的话不敢尽心,他沉吟道:“这……”他心下盘算,此人仅从江湖中人的习性来推断,并无什么作证,偿若他推断错了,衙门岂非要遭殃?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偿若自己表示不相信他的话,则又不免得罪了两人,因此一时难以做出决断。

伏缨在一旁看出了刘知府的犹疑,他对刘知府抱拳道:“我这兄弟所言从无差错,刘知府,我伏缨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朱雀说得绝对没错!”

刘知府本来就在模棱两可之间,有了伏缨的担保,他便也断然做出决定,他说道:“好,我相信朱雀,并非你伏缨的担保,而是我相信他的人!”

朱雀和伏缨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佩服刘知府极会做人,他既然决定了相信伏缨的话,却又卖了个人情给朱雀,这么一来,伏缨和朱雀两人都不得不对刘知府表示感激。

刘知府谢过了这些假扮官差的武林中人的协助,这些人大都说道:“刘知府,我们不是为了这衙门或者大人才来,我们是为了金匠孙的惨案以及庐州城百姓的安危,知府大人不用言谢。”

这些人也都是老江湖,表明不是为了衙门,而是为了百姓,那是更将自己的所为提升了一个高度,口中说着不用谢,言下之意却是我可是为了庐州,那衙门和大人也不是庐州的一部分么?

刘知府自然表现出对这些人的钦佩之情。

一名武林中人一边脱下官差的服饰一边说道:“刘知府,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成全我们?”

刘知府豁达道:“但说无妨,你们乃是庐州的肱股,虽然没有在官府领什么差事,但却关系着庐州的安危,只要我刘墨成能够做到的,无有不允。”

这人说道:“那我在此便要替醉拳门上下多谢知府大人了,我们希望衙门能够让胡乾坤门主能够风光大葬,毕竟他是为了官家而死,是为了庐州安危而死。”

刘知府肚子里暗骂,你们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为了庐州安危,为了百姓大义,到头来并没有出多少力,却得了名声还提要求,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口中说道:“使得使得,胡乾坤门主定然会风光大葬,就算牛掌门不说,我也是如此打算,一应花费,全都由我们衙门来处。”

这些武林中人一一跟刘知府见面辞别,然后带着一副立了大功的样子向外走去。

等到这些人都散了,衙门里只剩下真正的官差,以及刘知府和朱雀伏缨三人站在当地。

朱雀对刘知府说道:“大人,此地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告辞回去了。”

刘知府道:“等一等,你们两人才是今晚擒凶的大功臣,那些人只不过是陪着吆喝两句,什么作用都没起到,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为了泸州百姓,你们才是真正的侠义中人,居功不傲,不过,就算你们不愿接受我刘知府的感激,难道不想一起看看那杀人凶手审判的结果么?”

朱雀刚想婉拒,伏缨在下面踢了他一脚,口中说道:“我们当然想知道。”

刘知府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对两人说道:“那就好,请吧!”

伏缨道:“去什么地方?”

刘知府道:“衙门刑房除了被炸毁的那间居室外,其他主办邢审的房子都没有什么损坏,那凶贼便是在刑房院里受审着,咱们自然是到那里去。”

衙门邢审之处绝没什么好看的,非但不好看,而且十分惨烈,朱雀和伏缨两人虽然都没有亲眼见过,但平时在外听也听得多了,什么鞭刑拷打,什么火烤针刺,别看这些苦刑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却能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对于这些,两人实在没什么查看的想法。

朱雀婉言说道:“我们不用陪审了,只听结果就足够,忙活了半夜,我们也有点饿了,不如去吃点东西,边吃边等候结果便是。”

刘知府道:“如此甚好,请两位侠士到我书房里来,我让人给两位准备好吃的。”

来到知府的书房,刘知府出去安排人准备宵夜,书房中只剩下朱雀和伏缨两人,伏缨道:“这知府倒也热心。”

朱雀道:“你个蠢材,难道没有看出来么?”

伏缨问道:“看出来什么?”

朱雀道:“看出来他根本不是想留咱们在这里等什么刑审结果。”

伏缨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让咱们看这个,那是为了什么?”

朱雀叹道:“自然是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怕万一有什么凶贼的同伙过来,那帮武林中人已经走了,所以要咱们留下以策万全,万一真有贼人前来,咱们两个便能抵敌得住。”

伏缨恍然道:“好家伙,原来刘知府是这么样的人,我去找他说去!”

朱雀道:“你跟他说什么?他口中既然没有一句表示不信任咱们的话,你就算当面质问他,他大可以否认,毕竟这些都不过是咱们的猜测罢了,万一他真是想咱们看看结果呢?”

伏缨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叹道:“毕竟当官的人都是贼精贼精的,若不是本身便有花花肠子的人,定然猜不到其他花花肠子人的心思,我就看不出刘知府的本意。”

朱雀笑骂:“去你的,你这么会拐着弯骂人,还不叫花花肠子?”

不久,刘知府差人送上了丰盛的酒菜,不过他却没有陪两人用餐,而是致歉道:“衙门里很多事都需要本官前去处理,偿若这些酒菜不够,你们可以吩咐在门口守卫的侍卫,让他加酒加菜。”

两人当然客气地表示足够了。

看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全然不像仓促之间准备的,两人都心知肚明,定然是有厨子彻夜不睡,随时等候伺候刘知府,两人提起筷子便吃,朱雀吃了几口,忽然想起门口那卖面的老人来。

他想到老人,完全是因为,杀害金匠孙的凶手已经被捉拿,刘知府翌日定然张贴公告,一是为了平息民愤,而是为了缓解庐州百姓的恐慌,三是为了炫耀衙门的本事,白天发生的案子,夜里就将凶手捉拿到,也难怪他们炫耀,因为他们的确有炫耀的本钱。

朱雀之所以想起卖面的老人,是因为衙门张贴公告后,百姓定然会放松下来,不用再提心吊胆地担心凶手,那么晚上该营业的店铺也都会接着营业,卖面老人的生意不免冷清。

若是不张贴凶手被捉拿到手的公告,则百姓们会继续生活在恐慌当中,卖面老人的生意则会继续兴隆,可是,究竟是一城百姓的安居乐业为重,还是一位老人的面摊生意为重?

大部分人自然是认为大部分人的小利益,大于一个人的全部利益。

可是这种算法,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作茧自缚

吃过饭后,两人留在知府书房中继续等候,两人也都乏了,却没有睡觉,而是分别在一旁打坐修炼内功,内息运转几个大周天后,两人次第清醒过来,都感到精神饱满充沛。

刘知府在刑审过后过来看望两人,问起两人吃得如何,两人都连忙回答吃得再好不过。

朱雀看着刘知府脸色阴晴不定,便问道:“怎么,那凶犯不肯招么?”

刘知府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道:“不,他全都如实招供了,就是因为他全都招了,所以我才感到为难。”两人看到他放在桌上的乃是一块金疙瘩,都不知何意。

伏缨故意问道:“有什么为难的?难道此人真有什么同伙不成?知府大人还请放心,既然有我们在这里,就算他有什么同伙,我们也能帮大人分忧。”

刘知府脸上一红,对伏缨说道:“我不瞒两位,我留两位再次的原因,也有担心凶徒同伙前来的万一可能,不过,这并非是全部的原因。”

朱雀问道:“那还有什么原因?”

刘知府指着桌子上的那块金疙瘩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伏缨问道:“是金子?”

刘知府点了点头道:“不错,是金子,只不过不是寻常的金子,而是皇帝亲赐给刘贵妃的那根鎏金凤钗。”

伏缨顿时明白了:“这家伙竟然将那根断了的鎏金凤钗给融成了金疙瘩?”

刘知府道:“是啊,此人将事情做得这么绝,让我连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我本想着你们两人常行走江湖,是不是认识什么巧手工匠,能将断了的金凤钗给接上,现在金凤钗变成了这样,除非神仙才能将金凤钗复原,两位晚来辛苦了,还请回去休息吧。”

朱雀道:“如此说来,那凶徒也并没有什么同伙了?”

刘知府点了点头道:“朱雀少侠所言不错,他并无什么同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做下的。”

伏缨道:“大人说了半天,还没有说明这人的身份,他究竟是何人?”

刘知府道:“他是西厂聘请来的退隐高手,名叫董连庆,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多,这次是受到高贵妃的命令,前来办理此事,有一件事恐怕你们万万想不到。”

两人都没有听过这个董连庆的名字,不过对于他是退隐高手,两人都不怎么相信,高手倒是高手,退隐却未必,因为真正的退隐的高手,怎么又会为西厂的公公所聘用?伏缨问道:“什么事我们料想不到?”

刘知府道:“这董连庆本就知道在他手下并没有活口留下!”

伏缨惊道:“什么?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冒险来到衙门,炸死胡门主和郎中等人?以至于最后落到身陷囹圄的地步?”

刘知府冷笑道:“这就是董连庆的自负了,他本想让我明白他的厉害,明白刘贵妃绝不是高贵妃的对手,他要让我作茧自缚,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再过问刘贵妃的事,嘿,他想不到竟有两位高手前来助我!”

伏缨叹道:“他也的确有自负的本钱,这次他差点就成功了。”

刘知府道:“我所以发愁的,倒不是刘贵妃在宫中失宠,高贵妃比刘贵妃年轻,皇帝又贪爱年轻貌美的妃子,刘贵妃的失宠其实是必然的,她所争的,也不过早一点和迟一点的分别。”

伏缨想不到他能这么看得开,他说道:“既然大人看得通透,还有什么好为难的呢?”

刘知府道:“所以这就是庙堂的荒谬所在,我们做官,靠得不是本身有多大的本事,而是看谁在皇帝耳边吹的枕边风更多些,可叹可叹,皇帝哪里将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一切都看他的喜好行事,这天下焉能有什么好结果?”

朱雀讶然道:“刘大人若非是直肠直肚,那就是胆大不怕死,这等忤逆之言,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非但大人的官位不保,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刘知府苦笑道:“其实自从知道刘贵妃会因为失去金钗而受到责罚后,我就知道自己的结局,高贵妃也有不少做官的亲戚,这些人觊觎我这个知府的位置很久了,一旦刘贵妃失势,高贵妃获得更多宠幸,我的地位便岌岌可危,做不了庐州知府,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被贬为一介平民罢了,至少在此之前,我还说过实话,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伏缨道:“想不到你能想到这么深远,像你这样的好官的确少有,皇帝要是贬了你,那是庐州的损失,也是他皇帝的损失。”

刘知府道:“我不敢妄自菲薄,高贵妃的那些亲戚并没有什么真本事,若是由他们来做庐州知府,庐州的百姓必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伏缨一时正义之心狂涌而出,他说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挽回么?”他这么问,就是因为刘知府说了,刘贵妃失宠乃是必然,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否则他几乎就要答应刘知府到宫中走一趟了。

没等刘知府回答,朱雀抢先说道:“问题还都在这根金钗上,是不是?”

刘知府点了点头:“不但如此,我还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伏缨问道:“什么猜测?”

刘知府道:“我怀疑整儿金钗断开,并不是高贵妃所为,她未必有这么大的本事,因为刘贵妃明明在和高贵妃争宠,两人之间必定相互提防,高贵妃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

朱雀道:“说不定是高贵妃派人所做,这种事又不是非要她亲手所为不可,说必定她是买通了刘贵妃身边的人下的手。”

刘知府摇了摇头:“那是你们不知道宫内的情形,刘贵妃身边的宫女,都是跟了她多年的,能够进得了她寝宫的,只有身旁最信任的两名宫女,这两人是刘贵妃进宫时带进去的,两人和刘贵妃荣辱以共,绝不会被人收买。”

朱雀道:“偿若不是高贵妃,那还有谁会这么做?是皇后么?”

刘知府道:“偿若是皇后所为,高贵妃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董连庆又怎么会受到高贵妃的指使,前来办理此事?”

朱雀道:“你把我说糊涂了,偿若不是高贵妃,也不是皇后,难道还有别的妃子和刘贵妃不对付?”

刘知府沉默了一会后,他才说道:“我猜测金钗断为两截,根本就是皇帝亲自所为,因为只有他才有这个机会。”

朱雀和伏缨闻言吓了一跳:“若是这么说,那么皇帝真是偏向高贵妃了?刘贵妃就算戴着完好无损的金钗,皇帝也会责问她了?”

刘知府摇了摇头:“皇帝颇有心机,他绝不会承认是自己所为,若是刘贵妃真的戴着完好无损的金钗参加重阳祭祖,皇帝也没有责罚刘贵妃的理由。”

朱雀说道:“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在这根鎏金凤钗上,知府大人不要自己吓自己了,皇帝身份何等尊崇,怎会做出这种下作之事,依我看,下手之人多半是高贵妃的人,此人身手高明,趁刘贵妃不再寝宫时,进了她的屋子,将金钗削断的。”

刘知府道:“若是这样,事情倒也简单,但没有鎏金凤钗,此事还是个死结,无法解开,因为鎏金凤钗已经被毁了。”

朱雀道:“鎏金凤钗虽然被毁,但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刘知府茫然地问道:“什么挽回的余地?”

朱雀道:“咱们只要找到打造这根金钗的匠人,请他按照原来的式样另打一根便是,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刘知府道:“这就是朱少侠不知道其中的原委了,宫中的金凤钗都是在百十年前由一位老金匠一次制作而成,后来的人不知道金钗的模样,怎么能凭空打造出来呢?那老金匠应早已做了古,这个方法行不通。”

朱雀叹道:“那只有最后一种解决办法了。”说着,他看向了伏缨。伏缨一脸你又把我往火坑里推退得意思。

刘知府闻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尽管他心中知道多半解决办法无效,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还望朱少侠指点。”

朱雀道:“其他的鎏金凤钗多半放在皇后处,你让刘贵妃想办法去找皇后要一个不就行了?现在皇帝既然宠幸高贵妃,说不定刘贵妃能和皇后站在一条线上。”朱雀并没有将伏缨推往火坑里去。

刘知府道:“皇后对所有能得到皇帝宠幸的妃子都怀有嫉恨之心,又岂肯帮她?希望太过渺茫了,况且一旦皇后拒绝了刘贵妃,那么大家都会知道刘贵妃不是将金钗弄坏了,就是弄丢了,这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伏缨道:“不能要,那偷总行吧?刘贵妃派出高手能人,或者买通皇后身旁的宫女太监,让他们去偷来一个,皇后也未必能够发觉。”

刘知府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般看着伏缨,他说道:“在宫里行窃?咱家是想都不敢想,到皇后的地方去偷,更是没有可能,买通皇后身边的人,怕也难以做到。”

伏缨听到这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别人没可能做到,我伏缨却可以做到!”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京城风云

刚说出这话,伏缨就有些后悔,自己说出这些话简单,可是却要冒着出生入死的危险,更何况他原本答应了朱雀,不去涉足皇宫,可是如今当着朱雀的面便出尔反尔,他不敢去看朱雀的脸,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没想到朱雀这次却是支持他这么做的,朱雀说道:“这件事若是只关于刘贵妃的荣辱,我这位兄弟原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可是事关庐州谁属,是你刘知府,还是另一位高知府,这中间的分别可就大了。”

刘知府却一副并不相信伏缨能够做到的样子,他说道:“红缨公子不是在说笑吧,除非你是某位皇宫内院的亲眷,那么在获得允许后,也只能在别院相见,如何能够到得了皇后的寝宫?”

伏缨和朱雀对视一眼后,哈哈笑道:“说不定我就是皇后的亲眷呢?”

在刘知府茫然的神色中,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现在离中秋还有半个月,距离重阳更久,我们既然答应了知府大人能够将鎏金凤钗拿到,就一定能够拿到手,大人放心好了。”

刘知府到:“即便你们现在出发,赶到京城将金钗拿到手,再来庐州送给我,我再送去京城,这一折腾,岂非来不及了?”

伏缨道:“谁说我们要把金钗送来给你呢?”

刘知府不知道他所言何意,盯着伏缨没有回答。

伏缨道:“我既然能从皇后那里拿到金钗,便能将金钗送到刘贵妃处。”

刘知府似乎明白了些他的方法,他说道:“原来你是准备……”

朱雀笑着接下话来:“准备不告而取。”

刘知府顿足道:“你们……你们不知皇宫深浅,这……岂同儿戏?”

伏缨道:“皇帝既然将庐州视作儿戏,咱们便能将他的皇宫内院看成儿戏,这岂非公平?”

朱雀想起一事,脸色恢复严肃道:“我们此行,乃是做惯了的举动,倒是知府大人需要小心,高贵妃派人来庐州办事,结果有去无回,小心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

刘知府道:“金匠孙一家被杀一事,我早就命人宣扬出去,这消息恐怕几天后就会传到京城,那高贵妃得了这个消息,怕就会放下了心,哪里还会顾及她派来的人的死活?”

朱雀听到死活二字,知道刘知府是对着凶徒董连庆动了杀心,他说道:“这样最好,刘知府,天快亮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休息,醒来便出发去往京城,知府大人等候我们的好消息便是。”

伏缨也跟着同他辞别,严刑拷问过董连庆,知道再没有别人前来袭扰衙门,刘知府也不再挽留二人,只嘱咐道:“前途凶险,两位少侠千万小心。”

离开衙门,伏缨对朱雀道:“好小子,你可来得真及时,若你晚来那么一会,这董连庆恐怕已经走脱。”

朱雀道:“什么叫及时?我在衙门外已经等了半夜,若不是听到衙门里传来爆炸声,说不定我已经回去睡觉去了。”

伏缨大为感激:“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衙门?”

朱雀道:“金匠孙一家人被害之事我在外面听说了,当时我还纳闷,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原来是刘知府故意散播出来的,这刘知府真是非同一般人。”

伏缨道:“无论如何,今晚没有你,我们定会败得一塌糊涂,你看,前面的早点都已经开门营业了,咱们过去吃点。”

朱雀道:“你吃得下我却吃不下,我夜里吃了一碗面,又在衙门吃了一顿,你哪来的这么好胃口?刚才在衙门没吃饱吗?”

伏缨道:“我想着就要去皇宫见识见识,心中激动,饭量也跟着变大了,不行吗?”

在早点铺子,伏缨一人吃了两笼包子,一碗鸡汤冲鸡蛋,吃得食物到了嗓子眼,这才心满意足地带朱雀回了客栈,两人忙活了一夜,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醒来后已过晌午,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牵马出城,朱雀也到城外的农家将马牵回,两人骑着马一路向京城赶去。

在途非止一日,这日未到中秋,两人便来到京城,京城百姓比之其他地方百姓更为富足,还有两日才到中秋,但到处都已挂上了大红灯笼,显得格外喜庆。

两人寻了家客栈住下,还没等两人歇过脚,就听到江南年轻剑客慕容寒山要来京城,准备和京城剑术第一高手比剑的消息。

京城剑术第一的高手是绰号残剑的靳天涯,之所以有这个绰号,是因为靳天涯天生跛足,左腿短而右腿长,像他这种人原本不适宜习武,可是靳天涯凭借着惊人的毅力,硬是习得一手足以笑傲北直隶的剑法。

见识过靳天涯剑法的人,都称他的剑法缥缈无定,鬼神莫测,并未因为他天生跛足而受到影响,此人天生聪颖,在练剑的过程中能够将两条腿不一样长的缺憾转化为优点,因此被称为京城第一剑,甚至连天子都感念其心志坚定,亲自面见过靳天涯。

这在习武之人当中又是何等荣耀之事?

然而盛名之下,自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很多人听到他的传言,都赶过来领教,有的人认定他名不符其实,毕竟在常人心中,一个残疾,就算练得再勤勉,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因此来找靳天涯领教的人络绎不绝。

好在靳天涯不以为烦,对每个前来找他比试的人都认真对待,多年以来,前来找他比试的人不计其数,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胜过这位残剑,因而残剑的声誉始终不坠,也正因为如此,慕容寒山偶然得知此人后,便决定找他比试。

一个是成名许久的京城第一剑客,一个是如日中天,来自江南的新晋剑法高手,这两人的比试,自然惹起了极大的轰动,是以人人关注此事。

此事的背后,不仅仅是靳天涯和慕容寒山谁的剑法更胜一筹的事,而且代表着京城剑术高手和南方来的剑客所代表的地方的荣耀。

偿若慕容寒山不敌靳天涯,那自然证明了京城第一剑客放在天下,也配得上这第一剑手的称号,若是靳天涯不敌慕容寒山,则说明最厉害的剑客并不在京城,这种想法不免会折损京城人的傲气。

伏缨问客栈的伙计:“他们什么时候比试,比试又在京城什么地方?”

客栈伙计道:“他们决定在中秋节过后的一天,八月十六比试,比试的地方就在残剑靳天涯的院子里,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前去观看呢。”

伏缨问道:“为何定在八月十六比试呢?是不是慕容寒山还没到京城?”

客栈伙计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那个叫做什么慕容寒山的想好好过个中秋节吧,若是在中秋节以前他比试输了,这个中秋节恐怕都没有心情去过了。”

回到房间安顿好行礼,朱雀说道:“京城中人都看不起慕容寒山,偿若他真的输给了靳天涯,恐怕对他的信心将会造成极大的打击,以后都难以攀上剑道的巅峰了。”

伏缨却不认可朱雀的看法,他说道:“像他这种意志坚定的人,一次胜败岂能论英雄?说不定他输了之后,练剑会更加刻苦,再回来找残剑一雪前耻呢?”

朱雀摇了摇头道:“像慕容寒山这种人,十七岁击败华山派掌门,他便已经到了为盛名所累的高度,他若没有这种老子就是天下第一的想法,也不会辗转四方,寻人比剑了,比剑的意义,不论他本人承认与否,都在于胜,若是一打就输,你还会巴巴地赶上千里的路去比试么?”

伏缨摇了摇头,难以认可朱雀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有反驳,不过他忽然像被蛇咬了似的跳了起来:“你说我在八月十六那一天到底是入宫办事,还是留下来看两人比剑的好?”

朱雀淡淡地说道:“他们比剑关你什么事?而且他们谁输谁赢,最后都会传遍京城,当然是到宫里办事重要,而且八月十六那一天两人比剑,到底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很难说,你去皇宫只能晚上去,若是他们白天比试,说不定你能先去看个热闹,晚上也不会错过大事。”

伏缨点了点头道:“这样最好,毕竟白天光亮,两人打起来不至于看不清。”

朱雀笑道:“你个蠢材,好像不知道比剑还有盲比这一方式,像两人的剑法水平,若是看不清,干脆就不要比了。”

伏缨叹道:“我这不是希望他们别在晚上比吗,你非要说得这么明白,咱们休息一会,然后我去为皇宫探险做准备,这皇宫在他皇帝眼中是温柔乡,在我眼中却是虎狼窝啊。”

朱雀道:“你现在就有这种想法,到时候便不能发挥你全部所长,我看,你在这件事上要有慕容寒山的自信和傲气,你伏缨是谁?那可是天下盗贼的祖宗,盗王之王红缨公子啊!这皇宫内院,天下偿若只有一名大盗能够进出自如,那这个人只会是你!”

伏缨听得热血沸腾,他断然道:“没错,若是只有一名大盗能够做到,那人必定是我伏缨,嘿,练剑的人里有他慕容寒山,盗贼中有我伏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自禁地挺起了胸膛。

朱雀道:“我就住你隔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就过来找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残剑之剑

在客栈略作休息之后,伏缨就到外面采买一应所需,朱雀则留在了客栈,不愿出去。

等到伏缨拎着包裹回来后,看到朱雀并不在客栈,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以朱雀的精明,还轮不到伏缨来为他担心。

到了傍晚时,朱雀一身疲惫地回来,伏缨讶然问道:“你这是出去做苦力了么?怎么一副衰样?”

朱雀叹道:“虽不是做什么苦力,也差不多了,你猜猜我去见了谁?”

伏缨想了想,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不会去见那个残剑靳天涯了吧?”

朱雀苦笑道:“若不是他,谁还能把我累成这样?”

伏缨道:“青楼里的姑娘……”

朱雀笑骂:“去你的,我差点没被靳天涯给刺死,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伏缨道:“你就是真被残剑给宰了,我也不会同情你,你说你好好的待在客栈里不好吗?非要去找他,那不是摆明了你要找他,让他刺吗?”

朱雀叹道:“只要是学剑的,哪个不想去见识见识真正的高手,我一时技痒,再加上闲在这里没事,我就鬼使神差地去找了他。”

伏缨这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问道:“怎么样,那残剑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的这么厉害?”

朱雀肃然道:“不错,简直可以说比传言中还要厉害,他往那里一站,就流露出一种强大气势,好像他顿时高大了些,而我却矮了三分。”

伏缨道:“你之前还劝我要有自信,你感觉自己矮了三分,那就是自信不足的表示啊。”

朱雀叹道:“有些事是自信能够做到的,有些不是,而且这也不仅仅是自信的问题,残剑靳天涯成名这么久,和人比试的经验何等丰富,在我和他对峙时,从他身上流露出一种无形有质的杀气,那是我再怎么自信也没有的。”

伏缨上下打量了朱雀一番道:“这么说,靳天涯之好客倒是真的,向你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子去找他比试,他竟然不嫌弃你是胡闹,说明他并不以自己的名气为傲。”

朱雀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去拜见他时特地买了些水果礼物,在我初见他时,还以为他是靳天涯家的奴仆,看起来就和街边随便遇到的过路人没什么分别,直到他转身走进屋内时,我才看到他一瘸一拐的,他的右腿长左腿短,走路时整个人都有些倾斜,我才恍然,原来他便是靳天涯。”

伏缨笑道:“亏得你没说请你家主人来见我什么的。”

朱雀摇了摇头:“你这人,没一点正经形,我随他进去,他还亲自煮了茶给我喝,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猜到我的来意,他说从我的气度来看,必然也是剑术高手,他一见到我,就像跟我比试比试。”

伏缨上下扫了朱雀几眼:“你小子是在吹牛吧,你有什么气度可言,能让靳天涯见猎心喜?”

朱雀眼睛一翻:“也许这就是高手间的默契吧。”

伏缨“呸”了一声,表示你算什么高手之意。

朱雀并不理会他的不屑,接着说道:“等喝完了茶,我跟他来到院子里,他从旁边的一个兵器架上拿下一把剑,就在他拿到剑的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人都仿佛泛着光,从一个寻常的过路人,顿时变得气势不凡,前后反差之大,让人无法不表示震惊。”

伏缨道:“你是说他的剑就摆放在院子里的架子上?”

朱雀恨恨地说道:“我说东你说西,我说他的人,你却只关注到兵器架子,你这个人,唉……”似乎找不出词来形容。

伏缨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们视剑如命的高手们,不是将剑看得比较重么?若是我,剑肯定是时时不离身,就算脱了衣服睡觉,剑也要放在当眼处,他这么随便地将剑放在那里,可见他并不重视剑。”

朱雀道:“你就别再大发谬论了,人家残剑已经到了那种不需要神兵利器来增加威力的地步,他也跟我说了,他年轻时喜欢吹毛短发的利器,还曾收藏了不少知名宝剑,年轻时他脾气乖张,有人嘲笑他的瘸腿,他非要和人比试一番不可,那时候他用的宝剑轻轻一碰,对方不是断臂就是折腿,不少人在他手下变得残废,非但无法再嘲笑他,以后也只得以残废之身生活,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一位剑道高手,这人指出他下手太过狠辣,他不服气,跟那人比试起来,那人以一把平凡的铁剑将他打败,他才醒悟,一个剑客,不能将精力放在剑锋不锋利上,而是在剑法上,从那以后,他便舍宝剑不用,只用寻常铁剑,剑法乃大增。”

伏缨道:“你跟他比剑就比剑呗,干嘛扯上什么宝剑不宝剑的?你实在讽刺我伏缨身上带着这把砍金断玉的流萤剑么?”

朱雀连连喊冤:“奶奶的,是你横生枝节,问起什么兵器架子的事,我才跟你说起这些,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伏缨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你接着说。”

朱雀道:“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跟他比剑,完全被他压制着,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而且显然他是为了看清我的剑法,才一直没有出重手,否则我从使出第一剑时就会败在他剑下。”

伏缨咋舌道:“这么说来,你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他的剑法已经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我在他手底下就像个刚刚能拿得起剑的小孩子,而且他的剑法非常沉重,这既不是他剑上贯注了内力,也不是他的剑特别沉重,而是他的力气非常大,一剑劈来,我挡得非常辛苦,你说我一副衰样,就是奋力挡剑后的结果。”

伏缨说不出话来,他的剑法比之朱雀要差上好大一段距离,而朱雀却连靳天涯的一剑都接不下,自己常常自诩剑法还不错,现在看来,真是跟真正的高手提鞋都不配。

朱雀看出伏缨的气馁,他说道:“你也不用失望,靳天涯的年纪有四十多岁,他又勤于练剑,有这种水平也是应该,咱们虽然和他差得远,可是咱们胜在年轻,以后有的是进步的机会,我才不会因此感到丧气,嘿,早晚有一天,我的剑法也会达到他这种水平的。”

伏缨叹道:“这之间的差距,如同萤虫和日月争辉,你有这个志气,未必有这个能耐,对了,依你说,那慕容寒山和他比试,谁高谁低?”

朱雀道:“我又没见过慕容寒山,我怎么会知道?不过听说慕容寒山辗转千里,四处找人比剑,历经无数比斗,未尝败绩,难说得很,难说的很,我不能因为见过靳天涯的剑法,就言他必胜。”

伏缨对慕容寒山的形象,只能神驰想象了。

朱雀安慰他道:“别想这么多了,天下这么大,能出人头地的人毕竟是少数,凤毛菱角而已,而且你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子,你伏缨也是行当中的佼佼者,此后成就未必就比他们差。”

伏缨似乎受到了眼中的打击,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跳将起来,抽出流萤剑对朱雀说道:“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你说的这些,将我的斗志都给激起来了,我要提高剑法,就拿打败你作为开始!”

朱雀对他的邀战视若无睹,他说道:“我要去洗个澡,和靳天涯比剑时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腻的,你要练剑完全可以自己在屋里练,恕我不能奉陪了。”

说完他就旋风般拉门出去了,留下伏缨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扫小爷的性。”

没有朱雀的陪伴,伏缨一个人在屋内练起飞雪剑来,他连练了两遍,丝毫感觉不到进步,又叹了口气,送剑入鞘,心知他毕竟只是金手门的弟子,不是金剑门的弟子,想要提升剑法,非要有人指点不可,自己这么瞎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转眼之间就到了中秋,京城中到处都张灯结彩,宫内还招了一些舞狮子舞龙的人,准备天黑后先在宫内表演,然后再到街上表演,以示与民同乐。

街上到处都是卖花灯和卖月饼的摊子,大人小孩都出来采买逛街,一直热闹到傍晚。

天公作美,这一日天气晴朗,到了傍晚,一轮明月冉冉升起,大街上更是热闹非凡,朱雀和伏缨两人尚是首次见识到京城中过节的气氛,似乎每家每户的人全都匆匆吃了晚饭,然后到大街上去看花灯。

京城每当这种时候,城中戒备加倍森严,以防有歹人趁着混乱为非作歹,朱雀和伏缨两人饭后来到大街上,伏缨就看到一伙小毛贼在扒路人身上的钱财,一般情况下伏缨都是视而不见,毕竟这些小毛贼和他也算是同行,可是直到他见到一名半大小子偷了一位卖花灯的老人的钱财,伏缨才看不下去,当场将这个半大小子捉住。

那人被伏缨捉了个现行,还不肯承认,伏缨从他身上掏出一个盛着铜板的荷包还给了那老人,并假装是这小子捡到的钱,老人自然不明究竟,对着小贼还谢了又谢。

之后伏缨拖着小毛贼来到一处偏僻些的地方,小毛贼以为伏缨要揍他,吓得大喊大叫,伏缨给了他一把掌道:“闭嘴!”

小毛贼被打得脸颊肿起,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伏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毛贼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陶小毛。”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所不为

伏缨说道:“陶小毛,我看你也聪明的,为什么别的不好好学,偏学人家去做贼?”

一旁的朱雀差点没笑出声来,伏缨自己本人是个大贼不说,这样的话在伏缨小时候,不知道又多少人这么跟他说过,就连朱雀自己都劝说过他,想不到还有他拿着来教训别人的时候。

陶小毛道:“一来我没什么本事,二来我听人家说,小孩子若是从小做苦工,长大了也长不高的。”

伏缨问道:“没有本事你可以去学啊,你爹娘呢?”

陶小毛道:“我爹娘都死啦,否则我又怎会没人照顾,沦落至此呢?”

伏缨道:“你年纪小,不知道有一个帮派叫做丐帮吧,他们行侠仗义,虽然以乞讨为生,却活得有志气,你何不去加入丐帮呢?”

陶小毛脸色一变道:“我才不要去做叫花子呢,叫花子又脏又臭,天天去讨饭,还被人看不起。”

伏缨简直有些无言以对,他看了看朱雀,朱雀耸了耸肩,表示此事由他来处理,伏缨最后叹道:“其实你做一个小毛贼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千万别偷那些贫苦老人的钱财,因为那都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用来买药或者积攒棺材本的钱。”

陶小毛立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现在我能走了么?”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半边肿起的脸庞,显然他并没有将伏缨的话听进耳朵里。

伏缨有些生气地说道:“看来你并没有把老子的话放在心上!”

陶小毛怕伏缨打他,向后退开一步道:“我听清了,不要偷贫苦老人的钱。”

伏缨似乎也拿他没有办法,他说道:“这样吧,我今在京城不走,你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

陶小毛有些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伏缨道:“如果你此后真能不偷穷人的钱,我就教你一手本事,怎么能不被人发觉地从富人上偷来钱财,如何?”

陶小毛怔怔地看着伏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问道:“你能有什么本事,能教我?”

伏缨摊开双手,只见他手中放着一把弹弓,一个荷包,一方显然是女子所用的帕子,还有一把钥匙,他说道:“你小子在我面前说得好像有多可怜似的,想不到你子过得还滋润的。”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个荷包不想是偷的,而是陶小毛本人的,荷包内颇为沉重,显然装满了钱。

陶小毛惊道:“这都是我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你的手里?”

伏缨问道:“这些真是你的东西?那你告诉我,这荷包里有多少钱?”

陶小毛叹道:“荷包里只有十多个铜板,其他装的都是石子。”

伏缨打开一看,果然,里面只有十多枚孔方兄,铜板之下都是一种黑色的石头,他不解地问道:“为何要在荷包内装石头?”

陶小毛看了看伏缨,似乎有些不敢说。

伏缨道:“但说无妨,我又不会怪你。”

陶小毛道:“有时候我们会假装捡到荷包,骗肥羊上钩,对他们行骗,有的人一见到荷包鼓鼓胀胀又沉甸甸的,就会以为里面装的都是银子,然后我们故意说什么见者有份,几个人分了,肥羊上当,我们就趁机骗他们的钱。”

伏缨恍然:“好小子,这么没出息,好好的小毛贼都当不好,还要去行骗,嘿,真没出息。”

陶小毛愕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小毛贼当不好就是没出息云云,他说道:“你懂得什么,我们去偷人东西,被人当场捉住的话,免不了挨一顿痛揍,有时候还会被扭送衙门去关上几天,也算十分危险的事了,可是骗骗肥羊,却从没有失手过,而且等到肥羊反应过来,我们早就溜了,相比偷人东西,骗人挣得多点,又没什么风险,干什么不做?”

伏缨流露出一副哀其不争的神态,他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你们又是指的谁?除了你之外,你还有同伙么?”

陶小毛点了点头:“我们一伙人有七八个人呢。”

伏缨不再多问,对陶小毛说道:“你既然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那你拿去吧。”

陶小毛将这些东西都接了过来,然后放到怀中,他问伏缨:“我可以走了吗?”

伏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一下。”

陶小毛道:“等什么?”

伏缨再次摊开双手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陶小毛往他手中一看,惊讶地差点跳了起来:“咦,我上的东西怎么又到了你的手里,难道你的这双手会变戏法?”

伏缨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就是我想教给你的一点本事,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偷穷人的钱,因为穷人上的钱不多,而且他们那点钱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你偷了他们的钱,不知道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灾难,乃是真正的伤天害理。”

陶小毛这一次是真正地心服口服,他也是个机灵人,见到伏缨的这手好本事,连忙当街给伏缨跪下来,并要给伏缨磕头,口中叫着:“师父在上……”

伏缨一把将他拉起:“我不是你师父,只不过是教你一点手法,我现在也不会收徒,你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等我在京城的事忙完了,就去找你。”

陶小毛道:“我住在柳树胡同最里面的一个门,你只要看胡同里哪个门最破,就知道我住在哪里了。”

伏缨道:“你也不用在我这跟我装可怜,等你学好我教你的本事后,你就不会这么不择手段了,你的东西你拿好,为小****西总是被别人扒去,说来丢不丢人?”

陶小毛将东西接过来后好生放好,他将荷包里的石头都拿出来扔了,表示要跟伏缨好好学本事,再也不做骗人的勾当了。

伏缨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在跟自己学好本事前,不要再去行窃了,陶小毛看着伏缨,眼中不知不觉中涌出了泪花,伏缨愕然道:“怎么了?我给你钱,你反而哭了?”

陶小毛用袖子抹了抹眼泪道:“没什么,只不过很久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师父,你叫什么名字?”

伏缨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不是你师父,而且你这么问老子的名字,太也没有礼貌,你应该说,不敢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陶小毛道:“我敢请教啊,为什么要说不敢?”

伏缨哈哈笑道:“你这小子,跟你也说不明白,以后你有了钱,我希望你先去私塾上上学,多学点做人做事的道理,知道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唉,没有学问就不会明白这世上的道理,有些事有所必为,有些事有所不为的道理……我姓伏,你可以叫我……叫我伏先生。”

陶小毛重重地点了点头。

伏缨道:“将钱放好,给我滚吧。”

陶小毛道:“是。”他一步三回头,看着伏缨,走了几步还不忘嘱托伏缨:“伏先生,你可千万要来找我啊。”

伏缨点了点头,陶小毛这才连蹦带跳地走进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朱雀在一旁道:“你对这小子很好啊,你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将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领上正轨,虽然你教他偷东西的本事不好,但至少他能因此懂得一些是非善恶。”

伏缨道:“但愿吧,我看着他,就会想起小时候自己可怜兮兮地样子,唉,走吧,咱们接着去看花灯,我还没放过孔明灯,咱们去买两个放放。”

朱雀本不想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但他见伏缨兴致高涨,不忍心打击他的兴致,便陪他一起去玩闹。

晚上回到客栈,两人修炼了一会内功,便分别休息去了,他们知道明天要有大事发生,所以都早早睡下,以养足精神。

翌起后,整个京城的百姓刚刚从中秋节的喜庆中回过神来,又纷纷议论起今将要举行的一场剑客对决。

在今,将要迎来京城第一剑客,残剑靳天涯和慕容寒山的一场对决。

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在京城的人自然是希望残剑靳天涯获胜,因为那代表着京城人的脸面,很多人一早就来到了靳天涯的家外,希望能够亲眼目睹着轰动一时的决战,但一向好客的靳天涯,今却将这些前来观战的人全都拒之门外。

大家对于慕容寒山有没有到,是在京城还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完全没有一点消息,靳天涯门外的好事者无不翘首以待,想看看能够让靳天涯当成对手的剑客长成什么样子。

一直到了上中天,又过了晌午,还是没人见到慕容寒山出现。

朱雀和伏缨则来到距离靳天涯家不远处的饭馆里,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若是慕容寒山前来,人群中定会发出轰动的议论声,根本不需要两人亲自去盯着。

可是,两人和那些等着观战的人一样失望了,一直到了傍晚,天色渐黑,还是没见慕容寒山的到来,很多人都在议论,慕容寒山是不是怕了,所以不敢前来了,有的人从早上等到傍晚,连饭都没吃,饿得受不了了,不少人认定慕容寒山既然不会来了,再等下去也是白等,便回了家,留在靳天涯门口的人一下去了大半。

第一百六十章 独闯皇宫

当晚月明星稀,一轮像银盘一样的月亮高挂空中,很多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而且这么大的月亮,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看到过,天色虽然黑了下来,但月光如洗,将京城照耀的十分明亮。

就连伏缨都认为慕容寒山不会来了,慕容寒山来与不来,他都不能再等下去,因为今天晚上他要到皇宫一行,将皇后寝宫内的鎏金凤钗给偷来,再送到刘贵妃的寝宫内。

对于他来说,残剑靳天涯和慕容寒山的比试,只不过是好奇谁强谁弱,去皇宫找金凤钗才是正事。

而朱雀则笃定慕容寒山一定会来,因为像慕容寒山这种人,绝不会爽约,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出现,说不定就是不想有这么多人围观。

伏缨道:“你在这里等着吧,若是见到了他们比剑时的精彩对决,回来说给我听就行,我先回客栈,休息一会,再做好准备,子夜时分就去皇宫。”

朱雀道:“你一个人去?不用我陪着?”

伏缨道:“你又不是盗贼,不懂这其中的技巧,你跟着非但帮不上我什么忙,反而会因为人多而容易惹起宫中侍卫的警觉。”

朱雀不忿道:“你不让我跟你去皇宫,那你拉着我巴巴地来京城干什么?”

伏缨道:“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么?何况带你来京城长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至少在这里过了一个中秋节,又能目睹剑法高手的精彩对决……”

朱雀苦笑道:“听说江南的中秋节比京城更要闹,那什么剑法高手的对决,是咱们来到京城以后才知道的,你这个人,你以为千里迢迢地跑上这么一趟是闹着玩的?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入宫,我要陪你去。”

伏缨摇了摇头:“一来你跟着我只会使我分心,二来你错过了这场比试岂非可惜?你不想知道结果,我还想知道呢。”

朱雀道:“你们做梁上君子时,难道不需要有人放风么?我在宫外给你放风便是。”

伏缨失笑道:“你以为是去偷什么普通人家,还要放风?况且你在宫外又济得什么事?难道你听到宫墙内侍卫们吆喝着捉贼,你能隔着宫墙跟我通风报信么?”

朱雀叹道:“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来京城,也落个眼不见心为净,你这一去,岂非让我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候?”

伏缨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做这些事乃是做惯了的,那皇宫在我眼里,不过是大些的宅院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完他们的对决,就回客栈等我的好消息吧。”

朱雀无奈地点头答应,伏缨和他分别后就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后,伏缨练了会内功,然后强迫自己入睡,等到醒来后,已经到了子时,他换好夜行衣,携带好行事会用到的工具包裹,然后从窗户钻出来到街上,然后悄悄地向皇宫行去。

伏缨迫自己不去想及靳天涯和慕容寒山的比试,全然放空自己,全力以赴地去应对皇宫里的危机况,这是他为金手门弟子一来,所面对的最大的挑战。

此行若是顺利,将会成为他伏缨偷盗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将使他红缨公子在盗贼当中矫矫不群,成为真正的强盗中的元帅,小偷里的大王。

很快伏缨就来到皇宫墙根下,想要从大门进去,那自然是痴人说梦,皇宫宫门内的守卫最是森严。

也许是皇宫里的侍卫也听说了残剑靳天涯和慕容寒山今比剑之事,为了防止生出什么乱子,皇宫的戒备比平时更加森严,宫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侍卫在值守,女墙上挂着不少风灯,月光又如此明亮,着实不是一次行动的好时机。

但事到临头,绝没有后悔的余地,况且偿若因为天色的缘故而放弃,那下次前来,自己的自信就要被打击下不少,而且顾虑将会更多。

只有能人所不能,才能彰显出伏缨的能耐。

终于,伏缨在皇宫东北角找到一处守卫偏僻些的地方,由于宫墙外有护城河,伏缨早就知悉,所以他提前准备好了一副水靠,他躲在昏暗处换上这深色的水靠,又将包袱用油纸包好,然后拿着包袱,轻轻划入水中,没有渐起一点水花。

趁着夜色,伏缨游到城墙下,他将包袱在自己背后系好,然后展开壁虎游墙功向上面攀爬而去,皇宫城墙被漆成红色,外墙十分平滑,寻常武林中人极难攀援而上,但伏缨乃是何人?以他的轻功本事,徒手而上也非难事,但他不想浪费自己的体力,提前准备了一对皮碗,这皮碗可以吸附在光滑的城墙上,伏缨靠着这对皮碗,悄无声息地翻过了城墙。

皇宫内的宫共有九千多间,在来之前,刘知府就告诉了他皇后所居之处乃是在坤宁宫,坤宁宫在交泰背面,而刘贵妃则居住在景阳宫,那是皇妃专门居住的地方,这两座宫相隔并没有多远。

伏缨来到一处宫的顶上,这处宫叫什么名字伏缨并不知道,他如同一只狸猫,在顶悄无声息地走动,在宫下面,时不时就会有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皇宫内的守卫毕竟不同于别处,事关皇帝的安危,所以无论昼夜,都有大内侍卫四处巡查。

头顶一轮明月,伏缨走在这些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上,犹如走在一个不真实的梦境当中,琉璃瓦光滑如镜,伏缨鞋底加了软垫,行走其上,比人走在康庄大道上还要稳当。

穿过一重重的宇,伏缨见识到了皇宫的宏伟,这不单单是指皇宫内各处宫宇的富丽堂皇,而是皇宫由这么多间宫组成,从城墙来到坤丁宫就走了半个时辰,若是在别处,伏缨自然会展开轻功,大步流星而去,但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内,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缓缓而行,是以走得并不快。

两处宇相隔得近的,伏缨便直接在屋顶潜行,若是从一处宫到另一处宫相隔远的,伏缨便从顶溜下来,然后再爬到另一座宇上去,以他的手,在皇宫中走了半天,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终于来到坤丁宫的上方,伏缨仔细倾听宫内的动静,除了一些负责夜间侍候皇后的宫女外,其他人都已经入睡。

伏缨翻从顶下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皇后的所在,间中有宫女给燃尽的香炉换香,不过她们全都没有发觉伏缨的所在,皇宫中其他宇相比,坤丁宫显得更为宁静,这里是皇后所在,侍卫们只能在宫外值守,不能擅自进入,所以也更为安全。

那几名负责值守的愚蠢宫女,又岂能想到会有人来坤丁宫偷东西?

皇后已经入睡,伏缨来到她的房间外,他看到皇后寝房内亮着微微的光芒,在寝房门外,有四名宫女打着瞌睡在等候皇后的随时召唤,想要从房门进入是不可能了,伏缨绕到宫后,准备从窗户处潜入。

或者因为月光明亮之故,又或者皇后从没想过会有人胆大到敢来坤丁宫行不轨之举,窗户竟然没关,给伏缨行事带来不少方便,坤丁宫的窗户是直棂吊搭式窗,外面是一个并不宽敞的走廊,可以让人在下雨时,在各间宫中走动,也不至淋湿了衣服。

伏缨刚要从窗户偷偷翻进去,两名宫女的脚步声从宫拐角处传来,伏缨连忙纵上了走廊上的横木上,他的人如同一只灵敏的猿猴,用脚倒吊在横木上面,双手则抓住了另外一根横木,整个人就像一个张开翅膀的蝙蝠,背贴在走廊顶上。

这两名宫女游神一般从下面走过,似乎去取上面东西,两人似乎当下人当惯了,走路时都低着头,偿若两人抬头向上看,定然会被上面的伏缨吓得魂魄出窍。

只可惜两人谁都没有抬头,就这么从伏缨的底下匆匆走过。

等这两名宫女离去后,伏缨从走廊上方轻轻跳下,然后仔细倾听了一会房内的动静,房内传来两人熟睡时的打鼾声,一男一女,女人自然是皇后了,伏缨不以为意,正要翻窗而入,他忽然心头一震,既然里面是一男一女,那么那位男的又是谁?

能和皇后睡在一起的,不用去想也知道是皇帝,看来今晚好巧不巧,皇上竟然在坤丁宫歇息。

这是很不常见的事,如今皇帝宠幸妃子而冷落了皇后,经常住在景阳宫,但今不知怎的,竟然在皇后这里休息,皇帝喜怒无常,却苦了伏缨,他原本在皇后寝宫内偷东西,所面对的只是皇后一人,可说十分轻松。

如今却不同了,伏缨要面对的事皇后和皇帝两人。

若论伏缨悄无声息地手段,有一个人和有两个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实质上的分别,但皇帝不同,他的份乃是天子,光是想想他的份,都足以给人带来无穷的压力。

偿若冲撞了皇帝,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伏缨在窗户前定了定神,又提起真气在周运转了一个大周天,这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户,进入了寝内,就在伏缨刚进去之后,皇后的凤榻上,皇帝的呼吸忽然停顿了一下!

这个忽然的变故,让伏缨的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闭门比剑

伏缨叹道:“这个忙我可做不了主,你不是说你和刘贵妃交好么?你得去劝说她,劝说我又有什么用?”

郑贵妃忽然问道:“你是来跟刘贵妃送金凤钗的不是?她不是有一根金凤钗么?怎么还要你来送?”

伏缨自然不会对她说实话,他说道:“金凤钗乃是光宗耀祖的事物,刘贵妃让人送到她家中光耀门楣了一回,这次重阳时,刘贵妃说要戴上,所以差人命我送来。”

郑贵妃自然不信,她说道:“你以为我是这么好糊弄的么?若是要送一根金钗,青天白托人送进宫便是,哪有半夜三更偷入皇宫来送的?”

伏缨听得一脸愕然,是啊,金钗已经偷到了手,等到白天托人偷偷带进宫给刘贵妃便是,何必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再给刘贵妃亲自送来?现在岂不是被郑贵妃抓到把柄了么?伏缨心中又悔又恨,暗骂自己蠢材,偷金凤钗需要自己冒险入宫,送金凤钗随便找哪个出宫的太监,或者找人假冒刘贵妃的亲眷,轻轻巧巧地便能送进宫,想到这里,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郑贵妃似乎看穿了他的一些心意,她接着说道:“我不管你们在搞什么鬼,偿若刘贵妃遂了我的心意便罢,若是不肯,哼,你这支金钗打哪来的,你来找她目的如何,我自然会找人查得出,说不定这支金钗……”

伏缨听到了这里,知道这郑贵妃为人很不简单,原本简简单单的事,说不定还能被她搅和了,他连忙说道:“不用说了,我定会好好劝慰刘贵妃,让她一应听娘娘的话便是。”

郑贵妃转怒为嗔,转嗔为喜,她说道:“你也不要觉得刘贵妃帮我争宠,是委屈了她,现在皇上呐,宠的是高妃子那个jiàn)人,刘贵妃依然失了宠,她若能跟我一起将皇上的心笼络到我这里,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高妃又是抢了刘贵妃的宠的人,她也想着高妃失宠不是?”

伏缨点了点头:“你说得很透彻了,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只不过皇上会宠幸谁,不宠幸谁,不是他本人的意思么?就算刘贵妃肯帮你,你们又怎么能够……”

郑贵妃满意地说道:“你能明白就好,至于我们怎么做,就不需要你来cāo)心了,内宫里面,若不是每个人都抱着这种希望皇上只宠自己,转而相互诋毁,那皇上的心,早就被我们牢牢……啊呸,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在这待着吧,我去喊刘贵妃来。”

说到这里,郑贵妃的声音因为兴奋而大声了些,宫门外一名宫女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郑贵妃笑着说道:“不错,不过你们在外面候着,等我穿上衣服再说。”

她对伏缨挥了挥手,示意伏缨先躲在屏风后,郑贵妃胡乱穿上两件外衣,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没等多久,那刘贵妃便和郑贵妃一起过来,刘贵妃口中还埋怨道:“你半夜三更地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郑贵妃拉着她进了屋,然后将门关上,郑贵妃过去点了灯,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出来吧。”

伏缨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刘贵妃在内宫中,除了皇上外,再没见过别的真正的男人,太监自然不算,这时忽然见到一名男子在郑贵妃寝内出现,差点没惊叫出声,郑贵妃连忙掩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说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刘贵妃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压低声音说道:“内院中进来男子,这可是重罪,郑妃你……”

郑贵妃道:“你别误会,人家可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你的,只不过错入了我的屋子。”

刘贵妃瞪大了眼睛,全然不明白伏缨为何干冒奇险进宫来找她。

伏缨恭恭敬敬地说道:“见过贵妃娘娘,我是从庐州来的。”

刘贵妃瞬间明白了伏缨来找他是什么事,她问道:“怎么是你来了?王公公和李公公呢?就算他们不来,还有周侍卫也能给我带个信啊!”

伏缨沉声道:“他们都死了。”

刘贵妃惊道:“什么?”

门外的宫女听到刘贵妃的声音又问道:“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

郑贵妃道:“什么事都没有,我自和刘贵妃说话,你们不要打扰我们!”

门外宫女连忙答应。

伏缨道:“他们死了也不算什么,庐州金匠孙一家十六口人也跟着受到连累,可怜庐州远近闻名的金大善人,唉。”

刘贵妃显然是首次听到这个消息,人摇摇晃晃,差点晕了过去,全仗郑贵妃扶着。

伏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人原是金匠孙家悲剧的始作俑者,可是她们为了争夺皇上的宠幸或者不被责备,也说不上什么错。

等到刘贵妃绪平复下来之后又问道:“不知那根金钗……”

伏缨看了看郑贵妃然后说道:“这根金钗幸而无碍,已被我带过来了,我就是为了这根金钗才冒险前来的。”

郑贵妃在一旁说道:“满嘴胡言,真当我是傻子么?”

刘贵妃不理郑贵妃说什么,又惊又喜地说道:“钗子呢?”

伏缨将这支鎏金凤钗拿出来,却并没有递给刘贵妃,而是拿着金钗对刘贵妃道:“金钗在此,只不过刘贵妃要答应我一件事,这根金钗才能给你。”

刘贵妃脸色一变:“你竟敢要挟我?你究竟是谁?”

伏缨将郑贵妃的意思说给了她听,接着伏缨说道:“我也盘算过,郑贵妃所言极是,刘贵妃若是愿意帮她,大家都有利,如若不然,大家都要遭殃。”

刘贵妃脸上晴不定,她之所以被要求在重阳祭祖时带着金凤钗,就是那高妃在背后捣鬼,那根钗子八成就是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给弄断的,她恨极了高妃不但抢走皇上对她的恩宠,还差点将她害得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思量再三,终于做出决断,她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皇上若是瞧上了郑妃,总好过高妃那jiàn)人。”

说到这里,刘贵妃伸手对伏缨道:“钗子给我吧。”

伏缨将这支得来不易的鎏金凤钗交给她,同时嘱托道:“就算是以我的希望来说,刘贵妃在宫中就算不能再得皇上恩宠,也千万不能惹皇上反感,毕竟庐州百姓还是希望刘大人执掌知府。”

刘贵妃点了点头:“你说的我都明白,放心吧,皇上在上也听说了刘大人执政清明的名声,再加上我虽然失了宠,皇上毕竟对我还是有些旧的,不会就这么让高家的人取代刘大人。”

郑贵妃查言知意,也在一旁说道:“放心吧,若是刘妹妹能够帮我笼络住皇上的心,我自然会眷顾着刘家的人,我们姊妹一体,定能将高妃她们踩在脚下。”

伏缨对她们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手段不感兴趣,他说道:“那就好,天也不早了,我事已了,这便回去了。”

郑贵妃对他言而有信心存感激,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他道:“小心些,宫中戒备森严,这点钱你别嫌少,拿出去喝酒吧。”

伏缨接过来一看,是一张两千两的银票,他想不到郑贵妃出手这么大方,也不推辞,将银票放入怀中,对两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从窗户翻出,接着纵上了顶,悄悄地离开。

内留下郑贵妃和刘贵妃两人面面相觑,对伏缨这么神出鬼没都感到惊讶,两人连伏缨的名字都不知道,却都觉得此人非同一般,谁也想不到伏缨会是大盗出。

伏缨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刘贵妃的事,心中十分畅快,他一路小心翼翼地离开皇宫,来到京城的通衢大道上,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明月西垂,已近四更天了,伏缨心中涌起强大的自信,就连皇宫他都能来去自如,天下还有什么高门大院是他进不去的呢?

怀着畅快激动地心,伏缨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回到客栈,在回到客栈房间时,伏缨才想起今夜还有一件大事悬而未决,他顾不上休息,来到朱雀的房间内,连忙问他靳天涯和慕容寒山比试的结果。

朱雀没有先回答他的话,而是先问他:“事都解决了?”

伏缨点了点头:“虽有点波折,却总算顺利,回头我再跟你说说经过,你先跟我说说,那靳天涯和慕容寒山的比试如何了?”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推测是慕容寒山胜了,却又不能肯定。”

伏缨道:“难道你连他们谁输谁赢都看不出来吗?”

朱雀道:“我要看,自然能看出来,可是除了比试的两人外,谁也看不到他们比试的场景,那靳天涯和慕容寒山是闭门比试,我们一干看闹的,都吃了个闭门羹。”

伏缨愕然:“怎会是这样的?那你怎么猜测是慕容寒山赢了?”

朱雀道:“因为最后门开后,慕容寒山便径自离去,他完好无损,全上下没受一点伤,离去时面无表,完全不像是输了的样子,所以我才如此推测。”

伏缨道:“照你这么说,那残剑靳天涯受伤了?”

朱雀道:“不知道,慕容寒山走后,靳天涯便闭门谢客,关门的是他家的奴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技不如人

伏缨愕然:“照这么说来,如此轰动的一场比试,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朱雀道:“慕容寒山游历不定,虽然找不到他,但残剑靳天涯肯定不会走,咱们天亮以后去拜访拜访他不就行了?”

伏缨道:“我看他若是输了的话,未必肯见人,困得要命,不跟你说了,先睡了。”

翌直到上三竿,两人才起了,洗漱过后,两人到外面去吃早点,朱雀一边吃一边拉着他让他讲一讲他在皇宫的见闻。

伏缨跟他说了个大概,朱雀又让他详细说了一遍,伏缨不得已,将昨夜经历细细说给了他听,就连自己错入郑贵妃房间的事,受她胁迫之事也都毫不隐瞒地跟他说了,毕竟他对昨夜一事颇感自豪,也并未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

朱雀说道:“后宫争宠牵扯太也广泛,那刘贵妃为什么搬离那间寝?多半是她在得宠时,看着哪间宫住得舒服,便央求皇帝让她搬了过去,而刘大人并不知道此事,所以说错了地方。”

伏缨喟然道:“你这种事后诸葛亮现在再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

朱雀安慰他道:“亏得你先遇到的是十分有心计的郑贵妃,偿若你真是找到了刘贵妃住处,她耐不住子,尖叫起来,你岂非落个麻烦?偿若你闯入和刘贵妃不和的高贵妃处,嘿,就算你最后能够逃脱得出,怕今京城中也早张贴了布告,给你来个满城缉拿。”

伏缨思之也是一阵后怕,他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还是我伏缨命好,真若是闯进了高贵妃等人的寝中,这是恐怕早就凉了,那郑贵妃在一见到我后就从上坐起,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而且毫不惊慌,绝不是普通人,我看皇上的心迟早要被她笼络过去。”

朱雀叹道:“郑贵妃说得好听是个贵妃,说得难听,不过是皇帝三千佳丽之一,她就算能得皇上宠幸又如何?上面还不是有个皇后压着她一头?何况过的几年,皇帝喜新厌旧,说不定又将她弃之如履,就算她有手段将皇帝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甚至捧她做了皇后,那满朝文武甚是知礼,也不会将她这个篡位的女子有什么尊敬,唉,宠也苦,怨也苦,自从她们进了皇宫,这一生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伏缨听他这一席话说得真切,想说不信,但心中又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唯有陪着一起叹气。

谁都没想到朱雀这些话竟一语成谶,没过两年,皇帝果然对高妃没有了兴趣,对郑贵妃则千依百顺,皇后心生不满,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郑贵妃的坏话,说她什么狐媚圣上,使得圣上无心顾及朝政等等,被皇帝大骂皇后善妒,此后再也不让她侍寝。

皇后早年生有一子,原本已是妥妥的太子,哪想着郑贵妃不久后也跟着生了一个皇子,郑贵妃被皇帝立为郑皇妃,两人的孩子还因为立谁为太子而闹得不可开交,皇帝偏心郑贵妃所生的孩子,太后和群臣则依据礼法力争,皇后之子才是弟子,皇帝不满众人对他的干涉,中间贬黜了无数大臣,历经数十年,最后还是以皇帝的妥协方告以终结,史称国本之争。

虽然皇帝迫于太后和群臣的压力,不得不立皇后所生的皇子为太子,但皇帝心头还是对郑贵妃感到歉意,以至于在临死时终于不再顾及一切,封郑皇妃为郑皇后。

郑皇妃成为郑皇后,却是在皇帝临死的那一刻,皇帝一死,这个郑皇妃立刻失去了依仗,被打入冷宫十年,最终幽幽而死,虽有皇后名号,却无皇后之权,她最终得到了她想要的,却失去了包括她孩子在内的一切,令人后人不住唏嘘感慨。

只不过这是后话,当时的朱雀和伏缨谁也没想到事的发展当真一如朱雀所言罢了。

京城大事算是了结,两人只要拜见过靳天涯,便会再次分开,各奔前程,故而两人很珍惜这分别前的时刻,两人谁都没有提及何时去找靳天涯的事,而是在吃完早饭后回了客栈,朱雀又指点了伏缨一些剑法上的技巧,两人就这样一直耗到了晌午。

午饭过后,两人再没有不去拜见靳天涯的理由。

朱雀道:“走吧,我昨夜在靳天涯门外等到了半夜,若是连他们比试的结果都糊里糊涂的,我怎能甘心?”

伏缨也道:“是啊,该去了。”

午后,两人备了份厚礼,一起来到靳天涯宅院去,希望能探听到昨夜他和慕容寒山比试的结果,偿若能问到过程,那就更加理想了。

结果,等两人来到靳天涯家附近时,才看到想知道结果的可不止他们两人,靳天涯大门外的一条街上都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京城武林中人,还有一些是外地来京城的武士,大家对于他和慕容寒山的比试都感到好奇,而且事关京城武林声望,他们大都希望亲自听到靳天涯说一声是他赢了,慕容寒山败了。

可是靳天涯的大门却从内紧闭,大家都在外等候,也没有一个人去敲门,他们只希望靳天涯或者他家的下人开门口,再问个明白。

偿若昨夜比试的结果是靳天涯胜了,那么他便是京城武林的骄傲,谁敢对他不敬?

偿若是靳天涯输了,这时候有人敢来扰他,惹得他恼羞成怒,进而和他结了怨,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就算他败给了慕容寒山,那也是京城第一剑客。

残剑当年下手的狠辣,似乎还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中。

朱雀和伏缨两人尴尬地看着这么多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这么多人围聚在一起,就算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不怕得罪靳天涯的想过去敲门,也会被其他人拦住,大家只能在外面干等,这么多人挤满了一条街,说话的人却并不多,偶尔有人低声议论几句,但看到别人都一言不发,便也很快安静下来。

朱雀和伏缨互相对望一眼,此刻他们留下似乎不妥,走了也是不甘,最后还是决定耐心等候,静观其变。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暮时分,靳天涯家的大门才被打开,一名老仆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立刻又将门关上,门外几名德高望重之人连忙说道:“等一下!”

可是不知老仆耳背,还是他故意不开门,反正门又紧紧关闭。

这下等候了一天的人都再也忍耐不住,开始大声议论起来,什么就算靳天涯输了比试也不算什么,也不用这么躲着不敢见人啊?

没过多久,那门又被人打开,众人还以为是老仆开的门,正要相询,却发觉开门的人正是残剑靳天涯本人。

靳天涯显然已经从老仆耳中得知门外站着这么多人,所以等他出来时并不感到惊讶,大家在外面发着牢,等到一见到靳天涯亲自开门走了出来,登时安静了下来。

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开口问道:“靳先生,昨夜……”

靳天涯上也不带一点伤痕,也没有战败后的那种惭愧之感,他打断这位武林前辈的话问道:“诸位什么时候来的?”

武林前辈道:“老夫是吃过午饭后来的,不过很多武林同道都是从一早便赶过来,希望见一见靳先生。”

这些人听到武林前辈的话,纷纷应和,有的说道:“我们中午饭也没吃,想不到靳先生一直不出门,我们便只有等着。”

有的说道:“我们不知道靳先生状态如何,不敢冒然打扰,只能在外面等待。”

还有的说道:“靳先生总算出来了,我还担心靳先生受了伤,平安没事便好。”

靳天涯歉然道:“是我不知道诸位朋友前来找我,我昨夜和慕容寒山大战一场,这一战实在是我生平所遇到的最艰苦的一战,累得我全疲软,再加上我一夜没睡,研究和慕容寒山比试的过程,所以今天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累得诸位好友久候了,不过你们怎么没有敲门啊?”

大家面面相觑,都感到有些尴尬,有的对靳天涯不熟之人说道:“我们去敲门,他们拦着不让啊。”

靳天涯笑道:“这是朋友对我的照顾,今的确乏得很了,你们没有登门打扰,我靳某感激得很!”

终于有人问道:“靳先生,昨夜的比试究竟是谁胜谁负?”

听到此人的问话,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屏息静气地等候靳天涯的回答。

靳天涯苦笑道:“是我败了。”

听到这四个字,整条长街上安静至落针可闻的地步。

靳天涯接着说道:“慕容寒山乃是练剑的天才,我不是他的对手,愧对大家对我的期望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却对靳天涯如此坦然感到佩服,此人气量非同一般,一般人对胜负看得很重,不会轻言自己败了,或者就算承认败了,也会找很多辞藻来掩饰自己失败的原因,少有靳天涯这么坦然承认自己是技不如人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醉一场

一百七十九招后,剑分。

靳天涯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在第二十三招,第三十七招,第五十六招,第七十三招,第一百一十二招,第一百四十八招都可以击败我,为何你都没有出手?”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好的对手难求,我如果在第二十三招上就获胜,咱们还怎么继续比试下去?京城第一剑客之称名不虚传,和你比试一场,使我获益良多。”

靳天涯道“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靳天涯道“慕容兄剑法之凌厉,是我靳某生平仅见,可是我却从慕容兄的剑法中察觉到一股傲气,偿若慕容兄不能加以收敛,恐怕难以达到至境!”

慕容寒山也不谦虚地说道“我历经数年,辗转多地,未逢一个能与我匹敌的对手,我有点傲气岂非正常?”

靳天涯失笑道“不错,你慕容寒山的确有足以骄傲的本钱。”

慕容寒山道“其实我自己也能感到,随着我剑法日深,我越来越感到一种失控,我真渴望有一个人能出现给我带来一点挫折,让我能够收敛一些。”

这种话若是别人说出,定然显得自大可笑,但从慕容寒山口中说来却再自然不过。

靳天涯问道“慕容兄今晚要住在我这么?也好让我有机会和慕容兄探讨一下剑法。”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要同你讨论的,咱们都用剑说明白了,无论如何,你靳天涯都是我慕容寒山若遇到的对手中,最值得尊敬的一位。”

靳天涯叹道“江湖路远,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才能相见,思之令人神伤,想来慕容兄还要千里辗转去寻找对手,希望慕容兄能找到那个能让你受挫之人。”

旁人祝福通常都是预祝别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而靳天涯却希望慕容寒山能找到击败他的人,岂非奇怪?

慕容寒山哈哈大笑道“还是残剑最知我心意,对了,你看起来怎么有一股为难之情?若有什么是你残剑不方便去做的事,我慕容寒山可以说道帮你解决。还是你输给我心中有所不甘?”

靳天涯道“都不是,你慕容兄矫矫不群,我输给你心服口服,只不过门外那群京城武林中人偿若知道我输给了你,定会为我感到愤愤不平,或者认为我落了京城武林的脸面。”

慕容寒山愕然,但他最终洒然道“原来是这种小事,你跟他们说,我慕容寒山输给了你便是。”

靳天涯只是摇头不语。

慕容寒山长身而起,对靳天涯道“那我就告辞了!”

靳天涯起身相送,慕容寒山挥手道“你在这等着吧,门外那批人讨厌得很,你让家仆送我就行,注意让他关好门。”

慕容寒山就这么扬长而去,老仆送他出去就关了门,谁也不知道这场比试的结果。

等到靳天涯说完,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两人比试前后说得再详细没有了,对于两人比试一百七十九招却一言概括。

朱雀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人比试的经过如何?”

靳天涯笑道“朱小友和我靳某比试过,当明白其中经过,也都是这么一回事,至于和慕容寒山比试的经过么,等以后有机会你去亲自领教一下不就知道了?”

伏缨咋舌道“你将慕容寒山说得这么厉害,什么二十三招就能胜你,朱雀连你也不是对手,何谈同他比试呢?”

靳天涯道“比不过就不能比了?我有种感觉,你们两人迟早会和他交上手。”

伏缨嘟囔道“你太看得起我们了。”

朱雀则说道“但愿到时候我能有和他比试得旗鼓相当的水平。”

靳天涯的一位朋友问道“那慕容寒山究竟是怎样的人?”

靳天涯道“此人剑法之高,我从所未见,而且他这个人很矛盾,既高傲又谦逊,既无情又有情,他和我的比试,若是他全力以赴,别说二十三招,就是十三招我也接不住。”

他的另一位朋友似乎难以相信“靳君是否太谦逊了些?”

靳天涯摇了摇头“此人剑法之高,对我来说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他想要找到一位能让他受挫之人,怕是不好找了。”

朱雀此时站起身来说道“靳先生,我们来得唐突,如今得靳先生告知比试结果,晚辈感激不尽,这便告辞了。”

伏缨也跟着起身告辞。

靳天涯等人竭力挽留两人吃过晚饭再走,两人推脱另有要事,终辞别离去。

离开靳天涯的家,伏缨道“残剑说是残剑,可是我看起来一点也不残,反而比你我这种健全之人还要厉害。”

朱雀道“身体上的残疾可以用别的方法来弥补,思想上的残疾就很难弥补了,京城那些人不将靳天涯当人看,就是一种思想上的残疾。”

伏缨深有同感,他看了看天色道“本以为今日会各奔东西,想不到咱们还在一块,既然如此,不如由小弟做个东道,咱们大醉一场,明日糊里糊涂地各奔前程去,岂不是好?”

朱雀点了点头“好,咱们去大醉一场,只怕你酒量不行。”他原本想着今日离京,想不到在靳天涯家耽搁到天黑,晚上就算想走,城门关闭,他们人能离开,马却骑不走,只能留下。

伏缨哈哈笑道“你武功比我高我承认,若说你酒量比我高,我可不信,咱们去比试一场不就知道了?”

结果当晚两人都喝得酩酊大醉,谁也说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也说不清对方喝了多少酒,却都大着舌头说自己喝得比对方多。

两人说要回客栈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客栈的方向,两人糊里糊涂地在路边躺下睡了。

奇怪的是,第二天一早,两人醒来时,却都发觉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这间屋子里有两张床,看屋内陈设,显得十分破旧,不似有钱人家,身上所盖的被子也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伏缨起床后感觉宿醉尚未完全清醒,他坐在床上,扭头看到朱雀也刚刚醒来,他问朱雀“你在京城还结识了什么贫穷的朋友?”

朱雀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之前从没来过京城,哪里会有什么朋友?更别提是穷是富了。”

伏缨道“是不是你在外地的朋友来京城,恰好看到了你我睡在了大马路上?”

朱雀叹了口气“这么说我怎能想得到?”

两人正胡乱猜测着,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个人,伏缨一见便讶然道“原来是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以貌取人

原来进来的人正是伏缨和朱雀在中秋夜逛街看花灯时认识的小毛贼,陶小毛!

伏缨一开口说到原来是你,立刻想起来自己曾答应教他一手扒窃的本事,领他感到惭愧的是,昨日若不是在靳天涯家门外耽搁了这么久,说不定昨日就已经离开京城了。

这倒不是说伏缨不守信用,而是他完全忘了陶小毛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陶小毛见到伏缨醒来,大喜着来到他身旁问道“伏先生,你睡醒了?可要喝水?”

伏缨这才发觉他手中提着一把破旧的水壶,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说不上干净的水杯,伏缨宿醉方醒,也不顾水杯不干净,连喝了半壶,又让陶小毛将水壶递给朱雀,朱雀直接提着水壶往口中倒水,将剩下的半壶水也都喝光了。

喝了水后,伏缨恢复了些精神,他问道“我只迷迷糊糊感到有人抬着我上了床睡觉,想不到竟会是你这小子把我们抬过来的,这里是哪里?你又怎么发现的我们?”

陶小毛道“我听了伏先生的话,已经不再行骗,也不偷穷人的钱,伏先生给我的十两银子足够我花好一段时间的了,所以我晚上清闲得很,在街上和几个朋友闲逛,看到大街上躺着两个醉汉,我开始还不知道这两个醉汉是你们两位,我的一个朋友还想趁你们醉酒时偷了你们身上的财物,若不是我及时看出,只怕你们两人已经被扒光了衣服了。”

伏缨笑道“就算我们喝多了,却还有分辨好人或者坏人的本事,我迷迷糊糊中感到抬我们的人没有恶意,才任你们将我们抬走的,若是你们起了歹意,那可要倒了霉了。”

陶小毛道“原来如此,我说两位大侠怎么躺在马路上睡觉,原来是在判断我们是不是好人。”

伏缨老脸一红道“你知道就好。”

朱雀一边起床一边说道“陶小毛,你做得很好,不过我要走了,伏缨,我记得你好像答应了陶小毛教他一手本事的,我走了,你留下好好教他吧。”

陶小毛兴奋地连连点头,亲自送朱雀到门外,这才回来向伏缨请教。

伏缨看着朱雀的背景怔怔出神,过了一会他才懒洋洋地起了床,起床后他对陶小毛道“就算再高明的扒手,也总有失手的时候,这叫做久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所以做扒手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要先找好退路,这样就算失手,至少也有一条逃生之路。”

陶小毛点头受教。

伏缨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千万不要对自己周围的人下手,到时万一出了事,也能有个躲藏的地方,不至于被住在附近的人出卖。”

陶小毛说道“这个道理我们倒也都明白,还有呢?”

伏缨道“还有一点就是不能太贪,你若不能像我这样四处奔波,唯一的办法就是出手不要太勤,最好一次就能找到肥羊,准确偷到一笔多的,然后停手几日,这样就能减少被抓的风险。”

陶小毛道“如果真能有这种本事,谁想天天在街上冒着风险行窃呢?最好能够一劳永逸,一次偷个肥的,以后再也不用去偷了最好。”

伏缨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很多人就是因为见钱眼开,不知满足,偷得过于频繁,这样就算手法再高,也容易露出破绽,最后一点就是要和衙门中当差的一个人搞好关系,不用结交太多人,真正对你有帮助的,一人足矣。”

陶小毛道“你是担心我到时候被抓了,也能讲讲人情?”

伏缨道“是的,不过这只是万不得已时才能用到的本事,只要你不失手,恐怕永远都用不到此人,可是你宁可备而不用,不能到用的时候没有。”

陶小毛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伏缨又让他复述了一遍,陶小毛这人或者其他地方能力不行,记性却好,几乎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伏缨道“这些就是规矩,咱们宁可放过肥羊不偷,也不能坏了规矩,知道么?”

陶小毛道“知道了,不过还有别的吗?”

伏缨笑道自然有“除了以上这些规矩外,还要掌握两个本领才行,你知道是那两个本领么?”

陶小毛道“有一个我知道,就是出手绝不会被对方发现的本领,另一个是什么呢?”

伏缨道“另一个就是要学会分辨哪个才是值得下手之人,这个本事看似简单,实则关系到你出手后能不能得偿所愿,也是下手前的基础。”

陶小毛道“这个我知道,谁是穷人谁是富人,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伏缨反问道“真的吗?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分辨的?”

陶小毛道“首先就要看一个人穿的风光与否,其次就是看此人身上是不是佩戴了贵重的事物,第三是看此人出手大不大方,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他本以为伏缨会夸他两句,结果伏缨冷笑了一番后说道“若是这样就能分辨出穷富,嘿,那才是活见鬼了。”

陶小毛有些不大服气,他说道“若不是这样,又该怎么分辨?”

伏缨道“你说的这种人不是真正的有钱人,而是个土包子,你说的这种穿着光鲜,带着珠玉宝物的有钱人也不是没有,但这种人都是王公贵介,这种人要是上街,就会坐轿或者骑马,不会走路上街,你又怎么去偷?而他们要是微服出行,又不会是这种穿戴,所以你说的这个方法不对,至于什么出手大方,更是想当然耳,谁走在马路上,还会有什么出手大方不大方的?”

陶小毛问道“那不看衣服,又该怎么看?”

伏缨道“衣服当然要看,却不是看光鲜不光鲜,有的有钱人衣服虽然不光鲜,但用料却是贵重的绸缎,在这种并不起眼的绸衫上,还有用宝玉做成的扣子,或者身上的佩玉品质不凡,有了这两点,这种人便是真正有钱的主。”

陶小毛问道“什么是绸缎呢?”

伏缨叹了口气,若是跟他说明这点,可有些不容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授之以渔

看着陶小毛渴望学习本事的期待的眼神,伏缨道:“算了,绫罗绸缎学起来不是说说就能明白的,非要你见到才知道,总之,主要看那些衣服料子比较昂贵,不是你们这种棉麻衣服就行,你看看你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若是绫罗丝绸一类,绝不会起褶皱,而且布料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好看的光泽。”

陶小毛似懂非懂。

伏缨接着说道:“除了看衣服,还要看人的肤色、气度和神态,有钱人不干粗活,手指细腻,脖颈干净,上不会有那些油烟气,加上他们颐指气使惯了的,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气度,他们走路时也绝不会急匆匆地,像是去赶集似的,而是以一种悠闲地步伐慢慢走着,这就是神态,若是你不懂他们衣服料子的贵重,看这三个方面也行。”

陶小毛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常年风餐露宿,双手不仅有些脏,而且骨节粗大,皮肤粗糙,至于他陶小毛的脖颈么,更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洗澡而油腻不堪,陶小毛道:“不错,像我这种,看起来就像个小瘪三,那是一望可知。”

伏缨道:“这是看人,有钱人有的带着随从,他们上可能不会带着现银,都由随从拿着用来付账,若是遇到外地富人来京城游历,你看着他们鼓胀的荷包或者前有放着银票的痕迹,那可就找到真正的肥羊了。”

陶小毛闻言想起了曾经一次丰厚的得手,他兴奋地说道:“不错,我们有一次通过几个人的配合,就从一只肥羊上扒到了四百多两银票,我分得七八十两,可说是我们得手的最多的一次了,但后来……后来因为那人哭天抢地地要寻死路,说这是为了给他孩子请大夫的钱,后来我于心不忍,将我得来的七八十两银子都还给了他,他的!”

伏缨赞赏道:“这件事上你做得很对,为什么还骂人?难道你还给他钱还得心有不甘么?”

陶小毛道:“你不知道,我给他钱的时候说是从地上捡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钱,谁承想他拉着我不放,硬说是我偷来的,非缠着我将其他三百多两都还给他才行,当时围了很多人观看,让我脸都丢尽了,我做好事还没落好报,直到最后那人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是我偷的,这才放了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这种傻事。”

伏缨道:“他估计是在你们联手偷他银钱的时候看到过你,他找你要其他的银钱岂非也很正常?”

陶小毛摇了摇头道:“你不懂,我说的还不是这个,他哭得跟死了爹娘似的,说那些钱是给他孩子请郎中买药的钱,其实不是,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惹人同他罢了,也只有我这个傻瓜会上他的当,那些钱其实都是他逛窑子用的钱,的,呸!”

伏缨带着怀疑的神色问道:“你怎么知道?”

陶小毛道:“当时跟我一起出手的刘犊儿,他原本也看那人可怜,想把银子还给他的,只不过看到我的遭遇后他有些胆怯,后来围观的人散了,刘犊儿就一路跟着他,想找机会把银子还回去,没成想一直跟着那人进了一家青楼,刘犊儿回头跟我说了此事,还嘲笑了我一顿,要不是刘犊儿跟我交好,分了我二十两银子,那次恐怕就白搭了。”

伏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说道:“这么说来,这个刘犊儿人也不错,仗义的啊。”

陶小毛点了点头:“我和刘犊儿差不多大,昨天晚上就是我和他一起抬的你过来的,他很讲义气,比其他几个人好多了。”

伏缨肃然道:“想这么好的朋友,以后等你发达了,千万不能忘了他,好朋友有难同当,更要有福同享。”

陶小毛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伏缨道:“我行走江湖多年,甚至有些人能够同甘苦不能同富贵,有的人能同富贵却不能同甘苦,只有既能同富贵又能同甘苦的人,才是可以一生与之相交的好朋友。”

陶小毛道:“我和刘犊儿就是这种既能同富贵又能同甘苦的人。”

伏缨给他泼冷水道:“我看也未必。”

陶小毛还想争辩,伏缨问道:“偿若刘犊儿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你该怎么办?”

陶小毛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伏缨道:“万一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我是说如果他做了,比如他有什么事瞒着你,为了什么事物背叛了你,你该怎么办?”

陶小毛低头想了想,过了一会他说道:“就算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一样当他是好朋友,我会去问他为什么,就算他没有合理的理由,我也会原谅他。”

伏缨点了点头道:“这样才说明你将他当成了好朋友,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你,这不重要,咱们做人,除了要积德行善外,还要宁可别人负我,不可我负别人,对好朋友则更要如此,吃亏才是福。”

陶小毛重重地点了点头。

伏缨接着说道:“好啦,你听我啰嗦了这么多,也到了该教你真正本事的时候了。”

陶小毛大为兴奋,知道伏缨就要教他如何能在不知不觉中将别人上的财物拿到手,此前说得当然也不是啰嗦,而是铺垫,现在才到了重头戏。

伏缨道:“从别人上取到东西而不令对方发觉,看起来神奇,其实道理非常简单,你和几个人一起配合,就是最简单的方式,只不过这种方式的缺点就是得有许多人才能下手,得手后所分的钱也少了,还要冒着同伙被抓,自己被招供出来的危险,太不划算,向你们这种手法笨拙之人可以用用,等到手法熟练后,便一定要单独行事。”接着伏缨跟他讲了当扒手的道理。

若想被偷之人无法察觉,有些像变戏法的道理,那就是分散被偷之人的注意力,简单的有从此人上蹭过去,有拍拍此人的肩膀,有故意装作不小心撞到了下手的对象等等,这些都是初级的方式,为的就是让被偷之人的吸引力放在别处,下手时就算他有所感觉,但因为被其他更强烈的感觉所覆盖,所以被人忽略了。

就像变戏法时,变戏法的人或往左张望一下,或往一只手做出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另一只手暗中行事等等,为的就是让人既是看到了破绽,也视而不见。

这种方法的缺点就是会让被偷之人留下印象,事后会想起下手之人是谁。

等到了熟练时,不用自己亲自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只要借助外界的一点动静,而下手的手法比外面的这点动静更低,被偷之人就不会发觉。

比如路上突然出现一个骑马之人,行路之人总难免要去看上一眼,以防止被马碰到,或者路上有人吵架,有人吆喝什么买卖,有东西倾覆,有人争执讨价还价,有一切能够吸引肥羊注意力的,趁此机会下手,此人怕是走出很远,依然会懵然不觉。

只不过这种被动地吸引力并不强烈,所以要求下手时的手法要高明到轻如落羽,快若闪电,还要故作坦然的样子,放松心态,不能给人一种异样感,这点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在于除了不令被盗之人发觉,还要不能被其他路人察觉,否则有人提醒一下,就现原形了。

陶小毛听得心急心道:“那么该如何达到这种手法水平呢?”

伏缨道:“这就非一蹴而就,必须通过刻苦的锻炼才行,我当年练的时候,先是放一盆小鱼,用食中二指去夹小鱼,等到想夹哪一条小鱼都能手到擒来,就算过了第一关。”

陶小毛笑道:“这个非常有趣,我也可以练。”

伏缨道:“这个只是第一步,是最简单的,用手夹出小鱼后,小鱼不能破鳞,还要将小鱼拿在手里半天不掉,若是每习练,一个月后恐怕就能练成。”

陶小毛愕然道:“竟然需要这么久?”

伏缨道:“这还只是刚开始,很多事都是知易行难,你一个月勤练不辍能够练成已经不错了,我当年不知夹死夹伤多少条小鱼,最后才能做到的。”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他的师伯项去邪,就是他在陪自己的那段时间里,他通过刻苦训练,才有的今之成就。

陶小毛问道:“一个月后练成了,就算学成了么?”

这句话,伏缨当年对他师父范萦怀说过几遍,每次都被师父责骂一顿,他心中涌起亲切之感,微笑道:“学成?还早着呢,接下来是在一盆滚水里放了块肥猪,既要将这块肥猪从沸水中夹出不掉,又不能将手烫伤,才算小有所成。”

陶小毛咋舌道:“要从滚水中捞出肥猪,还不能烫伤手,这还只算是小有所成?”

伏缨点了点头:“要知道,在熟练这件事上是永无止境的,这也是高手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

陶小毛道:“既然从滚水中捞肥猪……”

伏缨道:“不是从滚水中捞出来,而是用两根手指夹出来,这块肥猪会越来越重,一来能练出手的速度,二来能练手指之间的力道。”

陶小毛道:“从滚水中夹出肥猪来不过是小有所成,那么接下来还要怎么练?”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游侠张三

伏缨道:“接下来就是不断地练速度和指力,这中间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办法,只要你有心去练,就会练得速度越来越快,指力越来越高,你看!”

在陶小毛的注视下,伏缨用两根手指将一把椅子夹住,然后提了起来,他说道:“练到后来,万事万物都可以作为训练的工具。”

陶小毛看着伏缨的手指,露出既钦佩又坚定的神色道:“我一定能练得和伏先生一样厉害。”

伏缨道:“等到速度和力量练到一定的地步后,就要联系最后一步,那就是实践,这件事你可以跟你的好朋友刘犊儿一起练,你在他上怀中袖中各放着荷包财物,然后两人一起上街走一趟,一条路走下来,你要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况下将他上的东西都拿到手,就算练成了。”

陶小毛叹道:“原来想要练成,是要经过这么久的苦练才行的。”

伏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捷径可走?我当年也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这些让你们羡慕的本事,你还小,吃些苦头算不得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止学着一件事,我还学了内力武功剑法等等,想要好好在这世道中活下去,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多学些本事怎么行?你可以学很多东西,我教你这扒手的技巧,是因为你为孤儿,没有父母亲人为依仗,偷盗也算能够为生,等到了衣食无忧的地步,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去读书,学学真正的本领,偷人钱财,就算对方是名为富不仁之人,总也是有违法理的。”

陶小毛点头答应下来,他振奋起精神道:“我先去买鱼!”

看着陶小毛的样子,伏缨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世上富人太富,穷人太穷,人心又大都冷漠,一个大好少年,要沦落为贼才能活下去的地步,是在是可叹可悲,什么时候这世上没有了强盗飞贼,没有了讨饭的叫花子,才是真正的太平世道。

此后几,伏缨留下来陪陶小毛联系,又指点了他一些技巧,伏缨也见过了和陶小毛住在一起的几个人,况都和陶小毛差不多,那刘犊儿和陶小毛好得如同亲兄弟,伏缨也希望他们能将这份交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世事多变,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陶小毛进步很快,虽不如伏缨这种天生做贼的料子,可是已比大多数人好得多了,更难得的是陶小毛肯吃苦,伏缨料定他定能学有所成。

临别之前,伏缨又嘱咐了他不少话,让他不要贪心,用不去偷穷人的钱,偿若自己有结余,不妨接济一下比他们还穷的人,永远要怀着与人为善之心。

陶小毛自然一一答应了了,伏缨终于和他洒泪而别。

离开京城,伏缨一个人骑着重影马走在大道上,心中莫名地心烦。

他很喜欢陶小毛,可是又不能收他为徒,自己是金手门的传人,金手门的规矩是一脉单传,而他现在显然还不到收徒儿的时机。

他也不过是比陶小毛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而已,只不过在经历上在运气上比陶小毛要幸运得多。

可是他真的算是幸运么?那些在他生命里出现的各种关他的人,最终都一一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感伤,要学会享受这种孤独。

在他面前,是广袤无垠的天地。

那就去江南吧,他心中还惦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少林寺的空正方丈委托他从丐帮手中拿回龙头棍的事,这件事大可以随缘。

他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打听到丐帮龙头棍的下落,想不到此后数年,龙头棍仿佛竟然像消失了似的,连一点踪迹也查不出来。

匆匆数年过去了,伏缨已从当年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名盗中君子,红缨公子的大名也在江湖中传扬开来,就连那夜盗千户的大盗西门竹风头也盖不过他。

而他的好友朱雀,也在这些年里不断行侠仗义,闯出好大名声。

伏缨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

丐帮在汪九成的带领下,声势隆,不但丐帮风气变得名副其实,各处丐帮分堂无不以逞强除恶为己任,且帮主朝廷,帮主中原百姓对抗异族的侵犯,中原第一大帮的名头逐渐变得不可撼动。

在这种况下,伏缨更不能对丐帮弟子威bi)利,只能到处请丐帮弟子喝酒,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点关于龙头棍的蛛丝马迹,但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都打探不出一点消息。

这一,伏缨刚从杭州的一家大户人家中偷来不少钱财,他除了给丐帮八成所得,让他们资助穷人外,留下的两成也是不少,他心不错,来到西湖边的酒楼吃酒。

此刻的伏缨二十多岁,服饰考究,长玉面,虽相貌寻常,但气度却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王公贵介。自从红缨公子大名远扬后,他已将剑柄上那红色的剑穗给摘了下来,以防到处被人认出,但他却将这个红缨穗保留了下来,每次看到,他都会想起飞马牧场的魏如烟姑娘,这是他青懵懂时唯一喜欢的姑娘。

可惜魏如烟却对他伏缨没有感觉,倒是对相貌俊美的朱雀垂青,好个朱雀,魏如烟对他是落花有意,朱雀却流水无,令人唏嘘嗟叹。自那以后,伏缨再未对其他姑娘动过。

伏缨点了一些精致的小菜和美酒,坐着正痛饮,一名喝得烂醉的食客准备出门,却被店家揪住不放,问他:“客官,你账还没结,怎么能走呢?”

这人大耍无赖,对店家道:“我明明付过钱了,你们怎么还是不依不饶?难道想趁我吃醉,想要我出双份的酒钱不成?”

伏缨听此人说话清楚,和他所表现的烂醉的样子并不相符,知道此人定然没有付钱,不免有些生气,不是生气此人吃饭不付钱,而是生气他打扰了自己喝酒的雅兴。

他猜得果然没错,当店家说道:“客官,你这不是不讲道理么?你既然说已经结算了酒菜钱,可是你说说,你这一顿吃了多少钱的酒菜?”

这人回答不上来,继续刷无赖:“这……我……我喝多了酒,不记得多少钱了,总之结过账了!”

他脱要走,店家自然不依,双方又扯起皮来。

醉汉最后怒道:“就算我真没付钱又怎的?你又不是不认得我,我张三可是差你这点酒钱的人?”

店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我管你是张三还是李四,你不给钱,我可不能放你走,我们小本生意,哪能经得住你这么白吃白喝?”

伏缨听此人自认是张三,心道莫不是那个张三?他越看越感到蹊跷,此人虽然喝得脸红脖子粗,似乎连走路都走不稳,但此人是习武之人,一望可知,别说店家加上伙计两个人,就算整个酒楼十多个人一起上,他要是想走也能走得脱。

可是此人偏偏不用强,偏偏就是要耍赖,这种人倒也十分少见。

看着此人和店家争执不休,伏缨大声说道:“店家不用拦他,将他的酒钱算在我账上便是。”

一般人若是遇到有人帮着结账的事,那还不大为感激?可是这个自称张三之人非但不感激,反而说着自夸的话,他对店家说道:“看到没有,我张三何等样人?只要搬出我的大名,自会有冤大头给老子结账,你们这些势利小人,真是狗眼看人低!”

店家因有人结账,便不再同他纠缠,听他说得难听,也不跟他计较。

这人转就要走,伏缨却在后面喊道:“张三!”

张三醉醺醺地转过头,看着伏缨道:“怎么,替我付了钱又后悔了?”

伏缨笑道:“这点酒菜钱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我看你酒喝得似乎还不尽兴,不如过来痛饮一杯如何?”

张三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在伏缨旁坐下,他盯着伏缨看,伏缨也并不想让地和他对视,并问道:“你可是那个自称游侠的张三?”

张三指着伏缨道:“你小子说话也真刻薄,什么叫做我自称游侠?”

伏缨道:“果然是你,这游侠二字若不是你自称的,以你今耍赖皮的样子,谁会这么称呼你呢?”

张三怒道:“你别以为请老子吃了顿酒就能消遣老子,我张三做的事说出来能吓死你。”

伏缨笑道:“哦?我这人怎么死我都不会奇怪,唯独奇怪我怎么会被吓死。”

张三左右看了看伏缨,似乎酒醒了三分,他问道:“你是谁?”

伏缨道:“不是谁,不过是想请你吃酒的人,张三,你在江湖上声名倒也不差,怎么连一顿酒钱都要耍赖?”

张三沉默了一会,接着叹道:“你以为我想耍赖?还不是因为我上那点钱都用于救人了,结果人没救活,钱也花完了。”

伏缨道:“这是你侠义心肠,钱花光了找朋友借就是了,我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要是不嫌弃,你拿去花吧。”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张三口中愤然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叫花子?我张三不肯找朋友借钱,就是不希望人以为我张三穷到这等地步!”他口中愤愤不平地说着,手却伸了过去,将银票接过来放入怀中。

第一百六十九章 萍水相逢

()接过了钱,张三还说道“你不要以为给了我钱,就能让我张三感激你。”

伏缨笑道“一点铜臭之物,也值得提?店家,依样再添两个菜,再加一壶酒。”

店家唱道“好嘞,马上给您送到。”

张三看着伏缨,似乎觉得他并不是傻子,他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对我这么好?”

伏缨道“我敬佩你张三的为人,你没有钱,我恰好有,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咱们吃喝一顿后,以后未必能够再见面,何必问这么多?”

张三闻言竟腆着脸接着问道“看来你是真的有钱,不过你再有钱,也不如我的钱多,只不过我的钱放的太远,我没有去取罢了。”

伏缨当然只当他是在说醉话。

张三见伏缨不信,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继续劝说伏缨。

这么一来,伏缨倒真有些疑惑,难道他并没有喝醉,他说道“既然你这么有钱,就算路远,去一趟取回来便是,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张三叹了口气,看了看伏缨,然后说道“不提这些了,你看,我张三整日都能遇到你这种大方之人,何必辛苦去取钱?人常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张三没钱时过得快快活活,偿若有钱了,说不定会惹来无穷烦恼。”

伏缨想不到他喝成这样还能说出这么有禅意的话,此时酒菜松了上来,伏缨让店小二给两人斟了酒,然后举杯道“就冲着张三兄这句大有深意的话,我敬张三兄一杯。”

张三酒到杯干,然后又自己倒了一杯,闷头喝着。

伏缨问道“你说你的钱用来救人,人没救活,钱也花光了,不知道所救之人是谁?”

张三道“说了你也不认识,是一位外国传教士,此人万里迢迢来到中土,企图在中土宣扬他们的教义,结果路遇劫匪,抢走了他的盘缠不说,还将他打成了重伤,我路过那里,正好遇到了他,开始我并不想救,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几乎就要走过去了,但看此人奄奄一息,心道,就算是禽兽,总也是条性命,就此不理,总是于心不忍,于是我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将他背着送医,所找郎中既非神医,也不是庸医,使劲浑身解数,一连诊治了五六日,依旧没能将那外国传教士给医好。”

伏缨道“这是你张三侠义之心使然,就算换作是我伏……也一样不能见死不救。”

张三看了伏缨一眼,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伏缨问道“怎么,我说错了么?”

张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那几日我身上正好有点钱,本想着去青楼开开荤,想不到都打了水漂,我若早知道那外国传教士是必死之人,我也绝不会出手相救。”

伏缨点了点头“既是必死之人,救他白白浪费了钱财药物。”

张三苦笑道“那几日,郎中用尽了最好的药材,将我身上的银钱榨得一干二净,钱花光了我不可惜,那些珍贵的药材,什么人参灵芝鹿茸熬成药送入必死之人嘴里,我也不觉得可惜。”

伏缨问道“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张三道“那几日时间里,外国传教士缠绵病榻,忍受痛苦,焉知他当日死了,不必他多忍受几天痛苦要来的爽快?焉知他临死时不会怪我让他活着多遭了几日活罪?”

伏缨道“哪有这种道理,那传教士就算泉下有知,当知道你的一番好意,而且人人畏死,那些嘴上说着不怕死的人,临死时还不是想办法吊一吊性命?有钱之人更甚,哪个不想用最好的药多活几日?他多活了几日,自然只会感激你。”

张三问道“我问你,本朝犯了重罪之人,是愿意被砍头而死呢,还是愿意凌迟而死呢?”

伏缨不明他所问何意,但还是说道“当然是宁愿砍头,不愿凌迟了,这还用说吗?”

张三道“照啊,显然凌迟死得慢些,却多受折磨,犯了死罪之人宁可来得痛快,说不定那传教士就是这种想法,你不知道那些劫匪对他下手多重,我想尽办法延长他的性命,说不定就是让他生受了活罪。”

伏缨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才道“恐怕你想得有些多了。”

张三摇了摇头,只低头喝酒,一会的功夫已经连尽三杯。

伏缨原本觉得他喝得烂醉,又不跟人讲道理,想不到一谈之下,发觉此人酒量甚宏,就算再喝一斤,恐怕还是这种状态,说他不醉吧,他又一副脸红脖子粗,走路都走不稳的醉汉模样,说他醉了吧,偏偏他所说的话又都有道理,这么说来,刚才张三所说的他非常有钱,只不过是在很远的地方,说不定真有此事。

两人又喝了一些酒,张三像是越喝越清醒,他忽然问道“对了,阁下尊姓大名?”

伏缨犹豫了一下,在考虑是不是要告诉他,张三见状拂袖道“你既知道我是张三,难道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咱们萍水相逢,你不当我张三是朋友,不肯以姓名相告,那就算了。”

伏缨笑道“你误会我了,我刚才有所犹豫,乃是因为我声名不佳,怕你误会我请你吃饭会有别的企图。”

张三愕然问道“我不相信你声名不佳,快快告诉我你是谁人,就算你是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张三也绝不会将你当成别有用心之辈。”

伏缨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坦然相告了……”接着他压低声音跟张三说道,“在下伏缨。”

张三似乎酒又醒了三分,他有些不能置信地问道“你是伏缨?那个伏缨?”

伏缨点了点头“那个伏缨,就是区区在下这个伏缨。”

张三胀红着脸道“红缨公子的大名我张三早就有所耳闻,如雷贯耳,只恨缘悭一面,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你,更想不到你红缨公子还会请我张三吃酒,嘿,这是何等的荣耀。”

伏缨听他说话夸不像夸,讽刺不像讽刺,一时不知道他是何意。

张三问道“这么说来,你是知道了?”

伏缨问道“知道什么?”

张三叹道“咱们名人不说暗话,若非你知道我身上那张藏宝图,怎会来到杭州,找上我张三?”

伏缨听到什么藏宝图,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说道“什么藏宝图?我还是刚刚听你提起,我伏缨虽然声名有些不佳,倒也不会将什么虚无缥缈的藏宝图放在眼里。”

张三道“钱又不会咬手,谁会嫌钱多呢?再说了,你伏缨的本事谁不知道?别人找不到或者不愿去找的宝物,到了你伏缨手里自然是轻易便能找到,唉,我刚才也跟你说了,我又很多钱,多到你想象不到,只不过放得太远,指的就是这张藏宝图。”

伏缨就算没有觊觎之心,但好奇之心总还是有的,他问道“什么藏宝图?”

张三冷笑道“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伏缨也有脾气,怎能让他这样误会,他说道“今日能够结识到你张三,我伏缨也算长了见识,既然张三兄对我有见疑之意,我倒不好再说什么,咱们就此告辞,山高水远,咱们有缘再见,今日酒菜钱我来付了,张三兄还请慢慢吃,我去游览一番西湖美景倒也不错。”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去。

一看伏缨要走,张三反倒有些歉然之意,他说道“那是我误会你了,西湖美景何时不能去看,咱们酒没喝尽兴,你这么走了,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伏缨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下一句是什么?”

张三悻悻的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先坐下,待我给你说清楚。”

伏缨怫然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三道“你若听了我跟你说的话,自然会知道我为何会这么慎重了。”

伏缨见他语出真诚,只得又坐了下来。

张三道“就当是我误会了你吧,你也没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你听我说,我跟你说的那个藏宝图,你道我是从何而来?”

伏缨问道“我怎么知道你从哪得来的?”

张三神神秘秘地说道“是我从那个外国传教士身上所得,他感激我救治他的性命,便将这张藏宝图给了我,只不过这藏宝之地太过遥远,我张三又不喜欢长途跋涉,所以没有前去罢了。”说着,他伸手入怀,准备掏出那张藏宝图给伏缨看看。

伏缨笑吟吟地看着他,准备看看他能掏出什么藏宝图来。

张三的手在怀中停留了一会,眼中露出古怪的神色,等他看到伏缨的神情后,立刻醒悟道“好小子,你什么时候将藏宝图给我拿走的?怎的我连一点察觉都没有?”他虽然用一个“拿”字,实则暗指他是偷走的。

伏缨打了个哈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来,他说道“你若说这就是藏宝图,这纸张也未免太新了些。”

张三点了点头“这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陈年旧物,这张藏宝图乃是那外国传教士亲手所绘,而我则根据他的指点,在每个地方标上了山川河流的符号而已。”

第一百七十章 盗王之王

()伏缨精于鉴宝,对于这种藏宝图的真伪,倒也有些分辨的手段,他看了一会,讶然道“你说这之地离得比较远,我看你还是说得委婉了,这地方简直是远在天边啊。”

他也明白了张三为何明知宝藏里有大量的财富,却也没有动心的原因,从杭州到这处藏宝地,何止万里之遥。

张三坦然道“所以说嘛,地方太远,哪怕那里宝藏堆积成山,我也不想去寻。”

伏缨道“西域沙漠之地,唉,尽管宝藏很有吸引力,但到这种地方去,实在是要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传教士所言是真?万一他是诓骗你的呢?”

张三摇了摇头“传教士是不会骗人的,否则他们死后就会下地狱,这个地方是那名传教士从西方极远的地方来咱们中土时亲自经过的地方,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伏缨又问道“那传教士可曾说有多少宝藏?”

张三道“诚如你所说,堆积如山都不为过,传教士说了,那宝藏价值连城!”

伏缨将信将疑,因为藏宝之地距离中土太远,前去一趟不知要经过几个月,更不知要经历多少风险,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辛苦一趟,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可就吃了大亏了。

可,万一那是真的呢?

伏缨也听说过外国的传教士不会说谎的事,可是说不定传教士没见过多少世面,一点宝藏就看成价值连城也说不定。想了想,又觉得未必如此,外国传教士万里迢迢来到中土,不知要经过多少地方,绝不会没见过什么世面。

偿若这张藏宝图是真的,伏缨心想,那样自己只要去一趟,就足以一劳永逸,不用再去扣扣索索地去各处偷东西,每日只要将这些财宝分给穷人便行了。

张三看着伏缨道“若是有人愿意去寻找宝藏,带回来能够造福于民,我也不吝将这张藏宝图卖给那人。”

伏缨叹道“别说卖了,恐怕就算你将这张藏宝图送给别人,别人未必肯当一回事,这条路实在是太遥远了。”

张三也承认这点,他说道“若不是路途太过遥远,又怎会轮到你来知道藏宝图的事?我张三早就过去将宝藏起出来了,再者说了,这么多的财富,若是轻轻巧巧就能得到,哪还会流落在沙漠中?早就会被人取走了。”

伏缨道“那也说得是。”他心下盘算,偿若藏宝图是真的,而张三显然是有脱手卖掉之意,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为了这张藏宝图长途跋涉一趟?

张三鼓动他如簧巧舌道“若不是遇到你红缨公子,这藏宝图的事我万万不会说出去的,你伏缨侠名远播,偷富济贫,众所周知,我相信你伏缨在拿到这笔财富后不会独吞,这才肯告诉你,若是由你伏缨前去将宝藏起出来,乃是天作之合,你也不用冒着风险去夜盗大户,恐怕光是接济穷人,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年月。”

伏缨喝了一杯酒后问道“你这人巧言善辩,我都快被你说服了,不过连你自己都嫌远的地方,却让我去做这趟苦力,还给我戴这么一顶高帽,你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张三微微一笑,接过藏宝图,不说什么,只是连喝了两杯,接着对伏缨道“既然红缨公子对我张三有见疑之意,我这就告辞,多谢你红缨公子的款待了。”

因有见疑之意所以告辞,正是伏缨之前的口吻,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张三起身要走,伏缨却挽留他“等一下。”

张三道“怎么?”

伏缨道“你说你是要卖掉这张藏宝图?”

张三点了点头“我的这一大笔钱财拱手相送,总要留点吃饭钱,你说是不是?我不如你红缨公子这么好的身后,不愁吃喝,我张三可是还要靠朋友接济为生呢。”

伏缨问道“那你准备卖多少钱呢?”

张三想了想道“你可别说我狮子大开口,好东西自然是有好东西的价钱,这张藏宝图……偿若别人要买,就算人品尚佳,至少也要三五千两银子我才肯出手,既然是你红缨公子有这个意思,那我就算你一千两银子足矣。”

伏缨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银票,挑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他,然后对他说道“这是一千两银票,你拿去吧,这张藏宝图却不用给我了,你自己留着吧。”

张三傻了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伏缨道“我当你张三是个朋友,既然朋友需要钱,我伏缨送你一千两银子又如何?至于这张藏宝图么?我暂时还是下不定决心去寻找,唉,这路途实在是太遥远了。”

张三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是讨饭的叫花子么?你不肯收下这张藏宝图,这银票我也不要了,这不是看不起我张三么?”

伏缨一想也是,只得接过藏宝图。

张三道“祝你好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还没等伏缨反应过来,张三已一步纵跃出酒楼,接着像逃走似的立即远去。

空留伏缨一人在桌子前。

伏缨知道张三武功不错,想不到他的轻功更是佳妙,这一纵跃,一逃走,身法流畅精妙,原本伏缨还对张三,以及张三给的这张藏宝图有所怀疑,可见过他的身手后,这点怀疑也都打消了。

此人是真的张三无疑,既然张三是真的,那么这张藏宝图也假不了。

问题是,他伏缨真的会为了这张藏宝图这么远地跑过去一趟么?

结算了酒菜钱后,伏缨骑着重影马在西湖边上游历,直到傍晚方找了一家客栈歇息。

在客栈房间里,伏缨练了会内力,走了两圈踏月功,又练了一会飞雪剑法,此时的伏缨已非昔日阿蒙,飞雪剑法在他几年的时间里勤练不辍下,已有了长足的长进,飞雪剑法和其他剑法循序渐进的进步不同,而是后劲十足,更像是在整个人的阅历内力以及打斗经验丰富后,就会有一段时间的飞速进展。

做完这些事后,伏缨熄灯躺在床上睡觉。

可是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心中所想,还是去与不去的矛盾。

勉强了一会也没有睡着后,伏缨又从床上起来点了灯,然后就着灯光仔细查看这张藏宝图,他仔细算过,若是顺利的话,一个来回差不多需要半年。

若是不顺利的话,恐怕一年也未必够。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他伏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伏缨心中暗骂,原本自己来到杭州游览西湖,心境平和,随遇而安,可说是无忧无虑,可是这张三却无端端扰乱了他的心境,让自己连睡都睡不踏实。

去,偿若空手而归,自己不免显得真成了一个冤大头,偿若满载而归,自己便真正能够歇息几年。

不去,总是一个心事横亘心头。

伏缨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张藏宝图,自己若是从杭州出发,并定会经历大半个中原,还要穿过高山,才能到达西域苦寒之地,到了那里后,更要面对无情的沙漠的摧残。

偿若自己因此而放弃,则在心中会留下永远的遗憾。

这可不是他伏缨一贯的做派。

左思右想后,伏缨最终决定还是去一趟,一来是了却了心事,二来自己原本就是在一个地方待不住的人,少林寺的龙头棍还没有找到,自己一路向西,慢慢前去,就当是为了寻找龙头棍而去吧。

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不错。

说走就走,伏缨第二日便启程向西行去。

后面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前去寻宝的途中,伏缨从一户人家中偷到一把宝剑,他之所以偷这把宝剑,并非因为这把宝剑有多锋利,也不是因为这把宝剑有多大的名气,他看上的事这把宝剑的剑鞘。

剑鞘上缀满宝石,显得十分华丽,更难得的事,这个剑鞘和他的流萤剑十分吻合,比之原来的那毫不起眼的剑鞘还要合适,鞘内的流萤剑和华丽的剑鞘相得益彰,偿若他师父范萦怀在世,定然不会再说这把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伏缨为了不让自己空手而归时感到吃亏太多,他也并没有急急赶路,而是增长阅历般慢慢前行。

一路来到西域后,伏缨慢慢打听出来,行走沙漠,必须要骑骆驼才行,伏缨提前将马寄托给了一户可靠的人家,然后找人买了一匹通体纯白的骆驼。

这匹骆驼比其他普通骆驼价钱何止高出一倍,不过伏缨也不在乎钱,他骑着白骆驼,穿着新衣,腰悬宝剑,别提有多得意了。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伏缨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来到沙漠中的小镇,却发现朱雀也在镇上,更结识了许多一起前来寻宝的武林中人,因此得知张三的藏宝图不知绘制了多少份,卖给了多少人。

在历经一段不堪回首的惊险经历后,伏缨和朱雀一起带回了两箱沙子。

等伏缨回头再找张三算账时才发现大家都找不到他了,此人自知理亏,在伏缨等人回来之前,已经躲了起来。

在经历了种种类似的惊险经历后,伏缨终于逐渐成为大家眼中当之无愧的盗王之王,特别是在后来西门竹的惨死之后,伏缨的盗王之王的地位更是无人撼动。

然而在他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那根少林寺方丈空正让他寻找的龙头棍,始终没有下落,空正方丈一直到圆寂,都没有等到他的好消息。

这件事成了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憾事。

第1213章 有子重阳

江湖上有一个传言,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只要找到正气盟的盟主朱雀,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若是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人,只要慕容寒山肯出手相助,对方毕定会退避三舍,若是想要一件求之不得的东西,那就需要去找伏缨。

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天下就没有这三个人解决不了的事。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有一件事,就连他们三人联手,甚至加上暗器之王叶不凡,加上朱雀和伏缨的那些朋友,他们在一起,都无法解决。

这岂非很奇怪?

而这件让他们都束手无策的事却是从一件小事开始的。

这年冬天,朱雀和伊雪来到西域去拜见师父北斗先生。

他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并非是朱雀思念师父,也不是北斗先生相招,而是因为他和伊雪的孩子朱重阳。

彼时中原已经陷入民不聊生的惨状,无数仁人志士投入救民于水火之中,然而收效甚微,这是天灾,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分给百姓吃,谈什么都是空言。

再加上朝廷**,党林纷争,庙堂借助江湖势力相互倾轧,江湖势力借助庙堂来求存,双方似乎都没有对错,可是却将原本清澈的江湖,搅成了一潭浑水。

朱雀身为正气盟的盟主,也无法收拾好这摊千疮百孔的烂摊子,不仅他不能,谁都不能。

天下就像一个瓦罐,只不过却漏成了筛子,谁都知道补不了,打破重铸才是最简单,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可是谁都舍不得放下未破的部分,只想着如何才能将漏洞堵住。

在这种情况下,朱雀心中烦厌,将正气盟的责任安排好以后,便和伊雪过着一段时间神仙也不如的清净的生活,没过多久,伏缨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又正好是个男孩,便依当年的誓言将孩子送给了朱雀,因为孩子是在重阳节那天出生的,朱雀给孩子起名朱重阳。

朱雀和伊雪两人对这个孩子得之不易的感到十分珍惜,再加上两人和伏缨之间的感情在内,对伏缨送过来的这块骨血十分宠溺,两人都缺乏教育孩子的经验,朱雀又常常在外奔波,企图从一点一滴地小事开始,将千疮百孔的中土挽救回来。

而朱重阳自然是交给伊雪一人来照顾,虽然找了婢女来使唤,但伊雪担心婢女粗手粗脚,对孩子照顾不周,常常是一人亲自照料,十分辛苦。

结果,如此这般过了四五年,朱雀在外面的奔波最终以徒劳告终,伊雪也将孩子宠溺得不像话。

那一日,朱雀回来,见到已经五岁的朱重阳,就像见到一个陌生人。

朱重阳顽劣非常,已不将伊雪放在眼里,整日在外惹祸,都由伊雪出面赔礼道歉,朱雀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朱重阳将邻居的一个孩子揍得鼻青脸肿,人家孩子的爹娘带着孩子上门问罪,朱雀问清的确是朱重阳将人家孩子打成这样后,不由分说就将朱重阳痛打一顿,又赔给邻居一点钱算作赔礼。

邻居见朱重阳挨了揍,又拿了钱,再加上朱雀不断给他们赔礼道歉,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句让爹娘好好管教管教,便离开了,朱雀视之理所当然,伊雪却气得身子发抖。

朱重阳挨了父亲一顿打,委屈得哇哇大哭,扑在伊雪怀中,伊雪指着朱雀道:“你整日不在家,孩子天天见不到你的人,一见到你,就挨了这一顿揍,是何道理?可有你这样当爹的?”

朱雀道:“怎么,人家孩子被他打成这样,他还有理了不成?”

伊雪将朱重阳搂在怀里道:“那你也要问个清楚,到底谁是谁非,这家人的孩子就喜欢挑惹旁人,若不是他先招惹的重阳,重阳又怎会动手?”

朱雀说道:“我生气地不是谁是谁非的问题,而是生气他动了手,我问你,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已经教了重阳武功?”

伊雪道:“怎么,你没空管教孩子,还不许我来管教?咱们武林中人,让孩子趁早习武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难道要等他大了,他的筋脉僵硬了后才练?”

朱雀道:“强词夺理,我习武也早,可是在习武之前,师父就先教会了我习武的道理,习武是用来干什么的,重阳知道么?难道是为了和其他孩子打架用的么?”

伊雪听她这么诘问,不免觉得有些理亏,她强辩道:“我又没开始教他什么套路招式,只不过教了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等到教他再高一点的武功之前,自然要告诉他这些道理,你着什么急?”

朱雀一拍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得朱重阳躲在伊雪怀中不敢出来。

伊雪怒道:“你干什么?别吓着孩子!”

朱雀怒道:“重阳身体强壮,又将那名比他还大一点的孩子揍成那样,还说什么只练了基本功?你不先教他习武所为何来,等以后再教便迟了,等到他再练一段时间的武功,恐怕就不只是将别人打得鼻青脸肿这么简单,若是他在外面打伤甚至打死了人,你还要这么袒护这个小畜生么?”

伊雪道:“你骂谁是小畜生?朱雀,我跟你说,你少跟我大题小做,他小小年纪,说什么打伤打死人?你觉得我没有跟他将这些道理,你教他便是,单单在哪里发火又有什么用?子不教父之过,你没好好教导他,你还有理了?”

一席话说得朱雀无言可答,过了一会,他长叹了一口气,对朱重阳道:“你去找樱姐儿去玩,我有话要跟你娘单独说。”

朱重阳早被爹娘两人的争吵吓得不清,这时听到朱雀的声音平和下来,他战战兢兢地对朱雀说道:“爹,我以后不跟人打架了就是,你别跟娘吵架。”

朱雀道:“爹对你疏于管教,也有爹的不是,以后爹会尽量多陪陪你,好好教你做人的道理,你去找樱姐儿玩,我跟你娘不吵架了,而是有别的话要说。”

朱重阳抹了抹眼泪,走出了屋子。

两人等孩子走后,伊雪怒气未消,坐在一旁生闷气,脸望向门外,并不去看朱雀,朱雀过去关上了房门,坐在一旁,看着伊雪一脸憔悴的样子,朱雀歉然道:“别生气了,我对孩子发火,那也是为了他好,总不能让他将打人看成理所当然的。”

伊雪道:“人家孩子由爹娘两人疼爱,就不会这样,就算偶尔孩子犯了个错,当爹的也会知道原由,敦敦教导,责令改正,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孩子时这么教导的么?”

朱雀坚持自己的态度道:“你若是没有教他武功,就算他跟人打架,我也不会这么生气,伊雪,咱们习武之人为什么要习武,习武的目的为何,当年师父可都是教过咱们的,偿若他习武就是为了持强凌弱,我宁可他做个读书人。”

伊雪道:“你我都是习武之人,他做什么劳什子读书人?而且他才五岁啊,懂得什么?教导孩子总要循序渐进,光打有什么用?”

朱雀笑道:“看来你是心疼他了,刚才我揍他,那也是让他知道,别人被他揍是什么滋味,他得先自己尝尝,才会真正明白打人的不是。”

伊雪没好气地说道:“这倒好了,明明是人家孩子的错,你先是将重阳打了一顿,又当着他的面跟人家赔礼道歉,这定然会让重阳不明是非,不知道怎么做才好,那人家的孩子以后更要趾高气扬,重阳以后心中岂不憋屈?你还这样……”

朱雀打断她的话:“好了好了,咱们不要再因为孩子的事吵架了,我出去这两个月,没一日休息得好,眼看百姓生活日渐艰辛,我这心里总难宁静,想要改变现状,绝不是我一人之力所能做到,所以硬要去做,便有种有心无力之感,心中难免烦躁,回到家又看到重阳欺负人,你说我能不气么?”

伊雪道:“你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吆,在外面闹得心烦,回家就拿孩子撒气么?”

朱雀陪笑道:“行了行了,以后我多教导他不就行了?你别老拿着这件事不放,我是他爹,揍他几下又怎么了?”

伊雪道:“哪有你这样当爹的?打了孩子,跟孩子娘嬉皮笑脸,也没个正经形,我问你,你说以后多教导教导他,可是真的?”

朱雀肯定地说道:“自然是真的,这还有什么假的?”

伊雪道:“那你在外面的那个烂摊子,不准备过问了?”

朱雀道:“你说的那个正气盟?我不过是个发起人,也算是个引领着,总算联络上了大部分武林中的正义之士,现在都安排好了,这些人能够不必由我来教他们,他们自己也知道怎么做,怎么延续正气之事,我已经清闲下来,自然会有更多的时间来照顾孩子。”

伊雪闻言这才将绷紧的脸面放松下来。

朱雀看着伊雪慎重地样子,苦笑道:“没有重阳之前,你我何等恩爱,可是却始终觉得没有孩子不像个家,如今孩子有了,却将你苦成这样,还让咱们俩的关系搞得这么紧张,伊雪,你可后悔过要这个孩子?”

伊雪摇了摇头,问朱雀:“我从不后悔,你呢,你心中是否后悔了?”

朱雀也摇了摇头:“我不后悔,我只是感到有些遗憾。”

伊雪问道:“有什么好遗憾的?”

朱雀温言道:“我只遗憾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够珍惜,如今家里有了这个孩子,我和你若想回到以前那种日子却不可得。”

伊雪想起以前朱雀待她之情深,想起现在之辛苦,眼圈都有些红了,她感动地说道:“我如今很满足,庆幸自己当年答应了你,否则怎会有现在这种幸福的感觉?有个孩子便有个孩子,你和我依旧是你和我便是。”

朱雀站起身来,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朱重阳忽然推开门进来,吓得两人连忙分开,又相视苦笑。

第二章 万里之行

此后一段时间,朱雀留在家中以严父的姿态来教导朱重阳,然而朱重阳被伊雪娇惯的厉害,脾气积习难改,朱雀又是个没有耐心做水磨盘功夫的人,很快便感到事情远没他想象的这么简单。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些性子已然成行,而且固执己见,朱雀让他往东,他偏偏往西,让他往南,他却偏偏往北,朱雀让他读书,他却要习武。

朱雀道:“武功我和你娘都可以教你,但有一点,那就是在习武之前,你必须先学会做人的道理,否则便不用去学武了。”

朱重阳撇着嘴道:“你不教我,我去找娘。”

朱雀道:“我和你娘说好了,以后教导你的事,全都由爹来负责。”

朱重阳不信,他说道:“我去找娘问问看,你原来也不怎么管我,为什么现在却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

朱雀冷冷地说道:“你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朱重阳想走却又不敢,僵持片刻,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一招千里传音,很快将伊雪召来,伊雪本就在一旁偷听朱雀怎么教导孩子,想不到还没听到几句,就先听到朱重阳大哭,伊雪连忙来到屋内,他还以为朱雀又打了孩子。

朱雀见她进来,知道自己想要好好理理朱重阳的念头又要落空了,他一脸无辜地说道:“这次我可没有动手,是他自己哭的,哼,一个男子汉,总是哭哭啼啼的,岂不让人笑话?”朱雀指桑骂槐,是想激励朱重阳。

但朱重阳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只向伊雪寻求安慰。

伊雪问道:“你爹又没打你,你为什么哭?”

朱重阳边哭边道:“爹要打烂我的屁股,他还不让我走!”

朱雀听他“恶人”先告状,简直气得牙根发痒。

好在伊雪颇为知理,他说道:“你爹是在吓唬你呢,你好好听爹的话,娘在一旁干活,你爹不敢真打你的。”她又哄了半天,才哄得朱重阳停止了哭泣。

朱雀心中暗叹,原本自己要给朱重阳立威,让他有个怕头,伊雪的这一番话,让他的打算付之东流,既然伊雪都说了自己不敢打他,那他还不是有恃无恐?

等到伊雪走后,朱重阳才怯生生地来到朱雀身前受教。

朱雀将当年师父北斗先生教自己的道理拿出来教他,但朱重阳却是充耳不闻,朱雀白费了半天口舌,朱重阳却连一个字都没记住,他问道:“爹,是你的武功厉害,还是娘的武功厉害?”

朱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学习上,可是他又不能不顺着他的话,否则这小子更是对自己的话听不进去,他说道:“自然是你爹我厉害了。”他等着朱重阳问他怎么厉害,厉害多少的时候,趁机将做人的道理告诉他。

想不到朱重阳却问道:“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你还这么怕娘呢?”

朱雀无言以对。

在朱雀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将朱重阳引上正途后,他也感到苦闷,这天晚上,他和伊雪单独在一起,探讨朱重阳的问题。

伊雪分析道:“孩子不听你的话,还不是你以前陪伴得太少,如今你一上来就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他自然心生反感。”

朱雀道:“他还不是有你这个依仗?这孩子竟然知道我怕你,他奶奶的,这还如何是好?”朱雀极少说脏话,偶尔说一句,也是在和伏缨或者别的比较熟的朋友之间,对伊雪来说,这还是头一次。

伊雪失笑道:“以你朱雀的名头,多少恶人都对你闻风丧胆,怎么一个孩子就让你无能为力了?还是你根本没将孩子放在心上?”

朱雀反思了自己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这怎能一样?我看说不定是咱们毕竟顾虑了一点,他不是咱们亲生的孩子,若是真要严厉起来,总觉得对伏缨有所亏欠。”

伊雪反对道:“不许你这么说,他既然做了咱们的孩子,既然姓了朱,咱们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朱雀就是要她说出这句话,他说道:“咱们自己的孩子,嘿,你若真当他是自己的孩子,就要为他以后,为他一生着想,孩子让你宠溺成这样,就算有我的不是,可是咱们决不能把这个当成孩子成长为纨绔子弟的借口。”

接着朱雀跟她举了不少不孝逆子的例子,什么太极拳王老英雄的孩子宠溺不孝,在外惹出了命案,王老英雄护短,结果对方找来武当派掌门主持公道,说要杀人偿命,王老英雄想要以己之命还孩子一命,可是孩子非但不领情,反而冲撞了武当掌门,结果王老英雄的孩子当场被打死,连累得王老英雄也身败名裂。

什么猴拳掌门纵容他的公子为非作歹,结果被人打死抛尸粪坑,至今没有找出凶手是谁,只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

等等。

伊雪听得心惊胆战,她说道:“不要再说了,听得我心里不舒服。”

朱雀道:“不管你舒不舒服,这些事都是却有其事,孩子被宠溺坏了,做爹娘的打又舍不得打,骂有没什么作用,时间长了孩子还皮了,责骂无用就会让孩子失去羞耻心,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足为奇。”

在朱雀的连劝带吓之下,伊雪道:“你说得这般厉害,那该怎么办?你说他他也不听,难道真任你责打不成?”

朱雀道:“现在光靠打也未必有用,何况我打了没用,打得多了反而起到反作用,而且,你以为我真能下得去手,打得很厉害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打他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打伏缨……”

伊雪先是被他逗笑了,接着又愁眉苦脸起来,她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吧?”

朱雀躺在床上半天,最后咬了咬牙道:“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就是去找我师父。”

伊雪道:“去找你师父北斗先生?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吗?”

朱雀道:“一来我被师父收留时,也是顽劣不堪,可是最后师父还是将我潜移默化地变成了如今这样,虽说不上完美无缺,却总不至于为祸一方。”

伊雪心有不忍,他说道:“西域雪山四季峰上有多苦寒,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将重阳送到那里去,我……我不同意。”

朱雀道:“为什么?难道你想看着孩子变成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么?”

伊雪不答反问道:“你师父怎么教导你的,你便怎么教育孩子就是,干嘛万里迢迢地将孩子送这么远的地方?那得要吃多少苦?他可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朱雀道:“我这么打算是有原因的,一来,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怎么当局者迷呢?二来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让重阳从小多经历经历一些风土人情,多见识一番人间的疾苦也是好的,这是其二,其三,咱们这么久没去看师父了,不能有了孩子忘了师父,再说了,师父这么大年纪,若是能见到咱们的孩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别说是为了朱重阳好,就算不为了他,咱们也该到雪山一趟,看望看望他老人家了。”

伊雪就此被朱雀说服。

两人都是坐言起行之人,既然决定了要去西域,便事先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朱雀花钱买了一架宽敞的马车,车厢又经过他亲手改造,使之成为一架既能坐人,又能睡觉,还能带很多被子和食物的一个移动的房子,他让伊雪和朱重阳坐在里面,而他自己则作为车夫亲自赶车。

之所以要改造出这么一架马车出来,是因为到处闹饥荒,不是旱灾就是洪涝,一家三口未必能随时找到宿头,有了这么一架马车,就不怕荒郊野岭没有卧榻之处。

朱重阳还不知道此行就是为了他,他对朱雀改造的这架马车十分感兴趣,他问朱雀:“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是不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朱雀笑道:“你倒聪明,知道咱们要去远处,爹爹有个师父,年纪大了,爹想去看看他,你和你娘也要跟着一起去。你愿不愿意去看看你师公?”

朱重阳感到十分新鲜有趣,他说道:“去找师公,路上是不是能遇到很多好玩的事?”

朱雀叹道:“好不好玩我可说不好,但肯定能让你增长见闻,见到许多你以前从没有见过的事情。”他想起中原各地民不聊生的惨状,实在是说不上好玩两个字。

朱重阳闻言欢呼道:“好啊好啊,爹,什么时候去见师公?”他毕竟是孩子心性,哪里想得到这次长途跋涉,就是为了他。

朱雀道:“等咱们做好准备,明天就能出发。”

当天晚上,伊雪忽然又有些依依不舍起来,她说道:“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每天起来看着太湖风景,忽然就要离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

朱雀道:“早晚都要回来,而且你我重阳三人只要在一起,何处不是家?”

伊雪问道:“那这里又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荒着么?”

朱雀道:“让樱姐儿和她家人过来照看着便是,咱们留给她一些钱,让她等咱们回来。”

伊雪心事重重地说道:“那只好这样了,你的那架马车做好了吗?”

朱雀点头道:“做好了,还准备了不少干粮,明天上午安排好家里的事,过了晌午就能出发。”

第三章 刺鱼捕蛙

第二天公作美,天晴晴好,正是利于出行的子。

朱雀和伊雪不断地往马车上放路上能用得着的东西,忙碌不堪,朱重阳在一旁玩耍,全然不明白他的人生将会因为此行而发生什么改变。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大人都累得够呛,这种累,不是体上的累,来来去去搬些东西,对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两人都对此行的结果如何没有底,是心累。

樱姐儿做好了午饭,朱雀给了她一笔钱财,嘱咐她在这段时间里将家里的花木照看好,时时打扫,可以让她的家人搬过来一起同住,但不能进主人的屋子睡觉。

对婢女樱姐儿来说,主人不在家的子,她也能少做不少活,月饷却丝毫不少,自然是求之不得,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

这个婢女是两人从收了朱重阳为子后,在附近穷苦人家那里寻来的一名勤快的女子,朱雀和伊雪平时待她不错,还时时接济她的家人,樱姐儿对两人很是感激,平时做活也没有偷过懒,所以夫妇两人将家交给她也放心。

伊雪在临走前,回望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家院,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

朱雀安慰她道:“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咱们到师父他老人家那里住一段时间就回来,这里又不会有什么变化,何至于恋恋不舍的?”

伊雪苦笑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有了重阳,我觉得去哪都不如在家里待着,年轻时那些游山玩水的想法也都渐渐消磨了,突然出去,总好像心中空空落落的,也没了以前那份欢喜。”

朱雀指着围着马车转个不停的朱重阳道:“这是咱们大人的想法,不能因为咱们而耽于安逸,你看看孩子,得知要出去长长见识,有多高兴。”

伊雪叹道:“现在年岁不好,不像以前的太平盛世,咱们又要经过那些受灾之地,天晓得会让孩子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今早我还在犹豫,想着此次出去对重阳到底是福是祸,心中盘算不定,你说到了四季峰上,师父真能教导好他么?”

朱雀道:“这个自然,不要多想了,你和孩子上车,咱们这就出发。”

说是这就出发,离开他们居住的村子,伊雪还是跟不少妇人去道了别,拖延了近一个时辰,这才驾车向西而去。

天下灾祸延绵,四处都是饥民,但总得来说,江南百姓比之江北还是好一些,所以他们决定沿着长江西行,走常州,过丹阳,然后自金陵再渡江,转向西北方向,这样不用过早地经过江北受灾之地,否则长路漫漫,朱重阳毕竟年纪还小,未必能受得了这么多苦。

朱重阳是除了出生时,将他自扬州接到无锡后,第一次出远门,因此感到十分兴奋。

已是初秋天气,伊雪也跟朱雀盘算过,三人坐着马车前行,等到了西域便是冬天,平时西域已经够冷的了,冬季到了那里,岂非要将人也冻坏了?

朱雀道:“我自小就是在那里长大,也没见将我冻坏了,到了此刻你还想宠着他?让他受点苦遭点罪,从小就能明白人间苦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要是觉得冷,更能苦练内力,这不是好事么?”

伊雪又问道:“此次去见师父,途中要经过扬州,要不要让他见见伏缨,他的亲生爹娘?”

朱雀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毕竟重阳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父子母子难免亲流露,惹起孩子的警觉就不好了,而且他还有个哥哥在那里,你让他们怎么相处?更何况重阳现在如此顽劣,若让伏缨见到,岂不又心疼又笑话咱们?咱们非要将孩子教导的懂事了才能让他们见,让他们知道,重阳跟着他们也不比跟着咱们强。”

伊雪道:“我看你是担心伏缨埋怨你是真,重阳这几年一共能见到你多久?你没好好教导,人家可不会怪在我头上。”

朱雀笑道:“你说什么都好,总之现在还不是让他见到这位叔叔的时候。”

马车行走在路上,很多人都对他们这架马车指指点点,就算是在江南富庶之地,也极少见过这么大的马车。

马车车厢上两旁都有窗户,朱雀赶车时,朱重阳就依偎在伊雪边,透过窗户向外张望,对外面的事物说不出的好奇,不断询问,伊雪则耐心回答,心中渐渐对这次远行有了认可,偿若不带他出来见识见识,孩子不免像被圈养的牲畜,见不到这广阔的天地。

行到傍晚,三人来到常州,江南城镇相隔都近,不至露宿荒野,一家人寻了家客栈打尖,吃过饭后朱重阳就嚷嚷着到外面转转。

三人在常州城内顶着夜色溜达了两条街,朱重阳感到有些失望:“这里和咱们家附近也没什么不同啊。”

伊雪道:“江南水乡就是这样,这里距离咱们家这么近,当然是看起来都差不多了?”

朱重阳每走多远就嚷嚷着走得累了,要回去。

回客栈的路上,他们看到路边有不少从北方逃难而来的饥民露宿街头,朱重阳问道:“他们为什么睡在地上不睡在屋内上?地上这么凉,岂不容易得风寒?”这些话原本都是伊雪教他的,是让他不要在地上玩耍。

听着朱重阳天真的问话,朱雀道:“谁不想睡在上?可是住在客栈里需要花钱,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会有钱住店?”

朱重阳道:“那他们的家呢?他们为什么不留在家里?住在家里不是就不用花钱了么?”

伊雪看了看朱雀,两人相视无言,这孩子从小养尊处优,简直什么都不懂,不明白这世上的苦难,伊雪耐心跟他解释:“他们定是家乡闹了灾,所以逃难至此,他们在家里吃不饱,便想出来找个活路,此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朱重阳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想来他连闹了灾是什么恐怕都不懂,只有到了有灾的地方,他亲眼见到,才能理解。

此后数一直都是如此,马车行走得并不快,有时候马走得累了,朱雀便不催马疾驰,而是慢慢地前行,这是伊雪和朱重阳便从马车上下来,跟在一旁步行,伊雪趁机指点附近的稻田桑林,告诉他一些务农的事。

过了丹阳后,一天傍晚,他们错过了宿头,便在山林处歇息,好在朱雀提前就考虑到了这种况,初秋的夜晚虽冷,他们的马车车厢里连铺被子一应俱全,不至于受冻。

朱雀在山林间生了个火堆,将马儿从车厢上接下,拴在一棵周围野草茂盛之地,让马儿迟早歇息,接着他带着朱重阳来到一条小河旁,和朱重阳一起捞鱼捉青蛙,准备晚餐。

前些年,朱雀一直在外面为正气盟的事奔波,极少回家,所以和朱重阳的关系未免疏远了许多,朱重阳虽然也喊他作父亲,但显然缺少了父子之间应有的感,朱雀希望能够通过这次远行,将这份疏远拉近一点。

毕竟是孩子,朱重阳欢呼着和朱雀一起来到小河边,河边有些泥泞,两人找了一块较为干些的河岸,接着朱雀从河边的竹林削了一根竹子,去掉枝叶,并将一头削尖做成简易的鱼叉,递给朱重阳,让他叉鱼。

朱重阳接过竹竿,往河里一阵乱刺,当然连一条鱼都没有刺到,天色渐暗,河水中看不到鱼,朱重阳连刺了数十次,却毫无收获,不免有些丧气。

朱雀道:“你这么刺当然刺不到,反而将鱼都给吓跑了。”

朱重阳赌气将竹竿扔在一旁,反问道:“那该怎么刺?”

朱雀对朱重阳这么没有耐心感到有些生气,他拿起竹竿,在河边静静等了一会,等到河水平静下来,原本被吓跑的鱼又逐渐回来,他才通过水波,观察鱼的位置,他对朱重阳道:“看到没有,河水下的鱼在游动时,水面上会有波纹,竹竿刺下去的时候已经要刺在它的前头,否则等你刺下去时它早就游远了。”说着,他一竿子刺下去,果然刺中了一条鱼,竹竿从水面上抬起时,还能看到鱼儿在竹竿上甩动。

朱重阳见状又恢复了些信心,等朱雀将竹竿上的鱼取下,将竹竿递给他后,朱重阳按照朱雀所教的办法,对着波纹前面刺下,他的方法虽然对了,奈何人小力微,并没有将鱼叉住,他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有叉到一条鱼。

朱雀接过竹竿安慰他道:“你的竹竿已经碰到鱼了,只不过你力气不够,没有将鱼刺穿,办法你已经懂了,等你长大些就能轻易地捉到鱼了。”朱雀便说便刺,一连捉到五条鱼,他用竹枝穿着,父子二人一起去给伊雪送去,让她去了鳞放在火上烤。

看着朱重阳沮丧的样子,伊雪笑道:“没捉到鱼是不是?没关系,只要有鱼吃不就行了?你和爹一起去捉几只青蛙来。”

听到捉青蛙,朱重阳又兴奋起来。

天色越来越黑,朱雀做了两个火把,一大一小,让朱重阳拿了一个小的,两人向山中蛙鸣传来的方向行去。

捉青蛙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父子两人在山林间找到青蛙后,两人前后包抄,朱雀为了让朱重阳捉到青蛙,有时候自己明明伸手就能够捉到,却偏偏放弃,将青蛙感到朱重阳边让他来捉。

第五章 丐帮寻人

空相说道:“或者能够找到李如锦,告诉他真相,他自然也会有解决的办法,但面对李如锦,你千万要注意,别激得他恶念占据上风,否则江湖将平添风波。”

刘苏儿说道:“可是弟子该去哪里找到这两个人呢?请方丈师伯予以指点迷津。”

空相微笑道:“论找人,还有比丐帮更有能力的吗?”

刘苏儿经他提点,这才醒悟,连忙叩谢了空相,便要和空相告辞。

空相喊住他:“你想好了怎么和石凌波提起此事了么?”

刘苏儿想了想,最后说道:“关于李如锦的事我不告诉她,让她以为梅林隐还是梅林隐,只要找到了梅嫽,化解了劫走梅嫽之人的仇怨,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空相点了点头:“这么办最好,去吧,一路小心。”

刘苏儿再次谢过空相的关心,离开方丈室,他又去跟渡劫道别,一老一少说不得几句话,便又要分别。

下了山,刘苏儿找到石凌波:“少林寺也不清楚繁花宫的情况,咱们再去丐帮问问吧。”

石凌波感到有些失望,只能讲希望寄托在丐帮身上了。

丐帮在左近最大的分堂便是洛阳分堂,刘苏儿和石凌波马不停蹄,在路上胡乱吃了饭,傍晚时分感到洛阳城,丐帮分堂,那座破庙中。

如今接管丐帮洛阳分堂堂主的是原副堂主孙不应,汪九成一向闲云野鹤般,没有在这里,孙不应见到他如同见到了恩人,自从堂主魏青衣被鞑靼人害死以来,全都是汪九成和刘苏儿两人联手,为丐帮死去的弟子讨回了公道,再加上刘苏儿给洛阳分堂带来这么多金钱银票,孙不应哪还不热心招呼?当然,他热心招呼刘苏儿,也绝非因为那些银票之故。

刘苏儿向他介绍了凌波仙子,孙不应听说她就是江湖女子最有名的凌波仙子,却一头白发,不知怎么应对,只是场面上客气了几句,他招呼刘苏儿进庙谈话,石凌波见庙中甚为肮脏,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她说道:“你们进去说话吧,我在附近走走。”

刘苏儿点了点头,和孙不应进了破庙。

听到刘苏儿此次前来,目的是为了找人,孙不应满口答应下来:“这点要是还做不到,我们丐帮也就太无能了,你告诉我是谁,我这就去安排。”

刘苏儿苦笑道:“话不要说这么满,这几个人可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接着他跟孙不应说了梅嫽,说了繁花宫的欧阳涤心,说了梅林隐,说了兰寂岭,甚至还说了李如锦,当然,他没有说明梅林隐和兰寂岭以及李如锦就是同一个人,而桃不寿,他更是提都没有提,且不说李如锦还会不会用桃不寿的名头作恶,单以丐帮嫉恶如仇的行事,找到桃不寿,说不定会发生什么冲突。

孙不应说道:“这五个人除非是不露面,一露面,我们必然能够找到他们,我们分堂还有四十多只信鸽,我会全部派出去,接到信鸽的分堂或者弟子让他们再放出信鸽,不用两日,全天下的丐帮弟子都能收到我们找人的信息,对了,你先告诉我,他们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年龄服饰相貌等等。”

对于梅嫽,刘苏儿是再熟悉不过,他详细描述了梅嫽的样子,连她最后穿的什么衣服都说得极为详细,梅林隐的样子他也知道,李如锦和兰寂岭都是他同一个人,所以他只含糊地说三人长得差不多,只是身份不同,就将他们当做一母同胞的三兄弟好了,而至于欧阳涤心长什么样子,他和凌波仙子两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她是繁花宫的弟子,长相嘛,自然是极其俊美的。

孙不应对于梅林隐和李如锦的大名早就听闻,听说两人长得很像,本就感到稀奇,再加上兰寂岭这个人和两人也长得像,他更是感到难以理解,但他知觉地没有多问,立刻吩咐丐帮中精于丹青的人,将梅嫽和梅林隐的样子画出来,并写明年龄和特点,就连刘苏儿都感到很像后,这名精于丹青的弟子一连画了四十多份,让每只信鸽都带上一幅画,然后全部放出。

这群白色的信鸽从丐帮的分堂飞出,颇为壮观,它们承载的不仅是找人的相貌,也承载了刘苏儿和石凌波对梅嫽的关心和思念。

看着信鸽飞走,孙不应说道:“最快两日,最慢三天,就会出结果,你是在这里等,还是怎的?”

刘苏儿想起石凌波还在外面等他音信,毕竟石凌波乃是他未来的丈母娘,他不能不好好安排和巴结,他说道:“等我跟凌波仙子说过以后再做决定。”

在庙外见到正等得有些着急的石凌波,刘苏儿将丐帮用飞鸽传书,只会天下丐帮弟子一同找人的经过告诉了她,并安慰了她几句,当然,他们都清楚,安慰也不过只是安慰而已。

石凌波奇怪地问道:“为何丐帮的人对你的话这般言听计从?”

刘苏儿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和他们帮的汪帮主有些交情,所以他们才这般对我,对了,天色已黑,我送你去住店,晚上我就来这里等候消息,恐要要三四天的功夫,才能知道结果。”他故意多说了一两天,就是怕石凌波到时候等得着急了。

石凌波说道:“好吧,越快越好,想起梅嫽不知落到什么人手里,不知有没有受到折磨,我心中就感到难过。”她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刘苏儿也是同样关心梅嫽,便住口不说。

刘苏儿善解人意地说道:“放心吧,梅嫽一定没事,我有预感。”

两人来到洛阳最大的落花楼,要了最贵的一间天字号房,除了这些,刘苏儿还多付了一些茶水钱,让客栈的人务必好好招呼贵客石凌波,他有的是银子,出手又不吝啬,看得石凌波啧啧称奇。

当晚,刘苏儿便回到丐帮分堂,他自带酒食,和孙不应等丐帮弟子喝了个酩酊大醉。

从第二天起,洛阳的丐帮分堂就陆续受到了回应,要么是没有结果,要么是多少年前曾见过某人,此后便没再见过。附近不会有三人的踪影,早在刘苏儿的预料当中,但他心中毕竟还是着急,而石凌波似乎反倒沉住了气,在落花楼一直等着,也没有过来过问。

可是一连三天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收到一条有用的线索。

第六章 真假镖物

三人说笑着,丐帮弟子陆续回来禀告,他们所负责的范围内并无大都镖行的钱总镖头下榻。

前面赶回来的丐帮弟子都是负责就近客栈的搜索,附近没有钱总镖头的消息,朱雀等人也不气馁,留在丐帮分堂继续等候。

过了三更后,终于有弟子赶来汇报:“我们在深巷子找到了一位和大都镖行姓钱的总镖头差不多的人,因为不敢惊扰了他,所以并没有详细盘查,还请堂主和朱大侠前去一趟,以验明真。”

朱雀和鲍寒霜等闻言精神一振,连忙站起来,朱雀问道:“那深巷子是在什么地方?是客栈还是旅店?”

这名丐帮弟子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是一家瓦窑。”

朱雀立刻明白,瓦窑就是窑子,走镖的人不舍得去青楼花大价钱,便去逛窑子取乐。

刘一手问道:“不知你们可知那钱总镖头的长相?”

两人都摇了摇头,前来汇报的丐帮弟子道:“我们找了负责为深巷子拉皮条的小辫子,据他所说,此人姓钱,且是个走镖的,至于是不是大都镖行过来的,他就说不清了,我们推测八成就是他。”

朱雀断然道:“我看十成是他,哪有那么凑巧的,应天府城中还有两个姓钱的镖头?这位朋友辛苦了,若不是你们想到去找瓦窑打听,说不定就此错过了。”

得朱雀称赞,那名丐帮弟子欢喜地说道:“不辛苦,能为朱大侠效力乃是我们的荣幸。”

当下几人由这名弟子带领着,一起向深巷子赶去。

那深巷子位于应天府西城墙清凉门附近,这里是石头城的旧址,唐朝诗人刘禹锡曾赋诗一首: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可见石头城甚至比应天府比金陵还要知名。

石头城附近修建着一些寺庙,想不到秽的瓦窑也在这附近,真是令人心生异样之感。

来到深巷子巷子口,朱雀想不到深巷子真的是一条深的巷子,因为巷子狭窄,所以显得尤其深邃。

这次前来,刘一手带着几名手不错的弟子,他安排几人把守在深巷子附近,以防那钱总镖头受惊吓后逃遁,接着由刘一手亲自上前拍门。

拍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非常刺耳,声音传出很远。

很快,一位老妇人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谁呀,三更半夜地敲门?还让不让人睡了?”

刘一手道:“是我刘大官人,鸨母请开下门,我有要事要说。”

朱雀听刘一手喊门声,心中就感到有些发噱,显然刘一手是想诈开门,说什么自己是刘大官人,若是等到那老妇人开门,看到刘一手这位穿破破烂烂乞丐服的刘大官人,还不知道会不会惊掉下巴。

那老妇人虽有些疑心,却还是一边嘟囔着“哪个刘大官人”,一边走过来准备开门,朱雀被刘一手扯到门口,让他来应付老妇人,显然就形象来说,他们一行人中,唯有朱雀形象较为像什么刘大官人些。

门开,一位肥矮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后,她不耐烦地问道:“你就是刘大官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半夜三更的,擅自敲我房门,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朱雀只好心口胡诌道:“我和钱总镖头是至交,他送我的这十两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相烦鸨母让我还给他,我明早等城门一开就要离去。”一边说着,朱雀一边从上掏出一块银元宝。

鸨母一把夺过银元宝,一脸谄笑着说道:“那由我来交给他好了,不用刘大官人……”

她话未说完,刘一手带着鲍寒霜以及一干丐帮弟子直冲进门,哪里还管什么鸨母怎么说。

这肥矮老妇如何见过这等场面,她刚要呼喊,朱雀随手点了她的昏睡,口中说道:“你在此睡一觉得十两银子,恐怕还是赚了的。”

几人进门的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朱雀等人刚冲进院子,就看到西房一扇窗户内亮起了灯,显然是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起来查看究竟。

刘一手吩咐丐帮弟子道:“你们两人守在门口,其他人跟我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

深巷子里这处院落共有七八间屋子,除了老鸨所住和厨房等屋子外,还有四间屋子是瓦窑姑娘接客所居,朱雀和刘一手直奔那燃灯的房间,这间屋子最早亮起灯光,显然里面的人对外面的动静极为警觉,这是走镖之人的习,多半就是钱总镖头所住的屋子。

果不其然,屋内的人还没等他们来到房门口,一个穿着衣衫不整的男子就穿窗窜出,准备逃走,屋内传来女子惊叫的声音,显然他们受到了惊吓,不知道是来了强人还是官兵,总之逃走之人甚是惊慌,他慌不择路,准备越过墙头逃走,但朱雀已经先他一步赶上将他拦了下来。

这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子,见到朱雀阻拦,他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何意?”

朱雀问道:“阁下可是钱总镖头?”

那人子一震,显然他想不到对方竟然知道他的份,只看他的表就知道此人正是钱总镖头,否则若是朱雀认错了人,他何以会如此震惊?他说道:“不错,我就是钱总镖头,你们是什么人?”

刘一手此刻走了过来,他说道:“我是丐帮应天分堂的堂主刘一手,钱总镖头,我问你,你这次所押的镖物在什么地方?”

钱总镖头对刘一手的份并不如何相信,他说道:“我听说过丐帮一向行侠仗义,帮规严明,既然你自称是丐帮分堂堂主,那我问你,你们这算什么?夜闯私宅,准备劫镖么?”

朱雀道:“托你押镖之人已经死了,我们是想将镖物取回,钱总镖头,你乖乖地将东西交出来最好,也省得我们永强,至于镖金么,你大可以留着,我们也不让你退回。”

钱总镖头看了看周围这些人,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走不脱了,他说道:“我见不到物主,就这么将东西交给你们,没的坏了我大都镖行的规矩,你们要抢我的东西,也得露上两手,好让我钱某知道非是我被你们虚言恫吓就怕了的。”他刷的一声抽出刀子,显然不肯轻易就范。

朱雀道:“那好,钱总镖头,得罪了!”

说着,朱雀怀中陵光剑像活了一般从剑鞘中自己钻了出来,朱雀猿臂轻舒,抓住剑柄,一剑刺向钱总镖头,钱总镖头只觉手中一轻,手中的兵器如何被对方的剑给挑走却连看都没看清,刀子脱手而飞,向几人头顶飞去,朱雀伸剑在空中左右连划数剑,一柄精钢打就的刀子竟被朱雀劈为几段掉落下来。

钱总镖头何曾见过这等高明的武功剑法,一时被吓得呆住了。

陵光剑何以能从剑鞘中自己钻出来?那自然是朱雀左手抓住剑鞘,暗运内力,将剑从剑鞘中激发出来,他很少做这种虚有其表的花俏招数,这次为了震慑钱总镖头才略施小技。

刘一手道:“若是钱总镖头看不懂这等高明的武功,我刘某还可以奉陪你玩上两手。”

钱总镖头依旧有些不愿就范,他说道:“不用了,你们武功比我高我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只不过我想提醒你们一句,我这次押送的镖,可是要送到威武卫朝廷大军那里。”

刘一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就是送到天王老子那里,现在也要交给我们,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非要我们用强不可?”

钱总镖头见刘一手不像是在说笑,只得乖乖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朱雀道:“就在这里,你们拿去吧。”

朱雀抽出信纸打开,借着门廊下的灯光看了几眼,上面所写的果然是一些药材的名目,但不出他所料,这份药方是假的,因为上面并没有龙爪草的药名在内。

他不动声色,来到钱总镖头旁,忽然出手,连点了钱总镖头上六处大,然后问道:“那份真正恶镖物究竟在什么地方?”

钱总镖头想不到朱雀一眼就能分辨出真伪,他硬着头皮道:“这就是那物主交给我们的镖物,怎么不是了?”

朱雀道:“我们自然能够分辨出真假,咱们都是武林中人,难道你非要我们搜你的子不可?”

刘一手也想不到这钱总镖头会拿假的药方来糊弄他们,他说道:“看来你是不吃敬酒吃罚酒了,非要我们自己来搜你上么?”

钱总镖头道:“你们无凭无据,硬说这个不是,我也没有别的镖物了,你们要搜尽管搜便是,只不过要是搜不到,我定要找你们丐帮讨个说法,难道丐帮就是这么蛮横行事的么?”

刘一手勃然大怒,想要扇钱总镖头几巴掌,却又觉得对付一个不能还手之人不算好汉,便对两名丐帮弟子说道:“给我好好搜他上,就算脱光他的衣服,也绝不能有遗漏的地方!”

第七章 得闻大名

()两名丐帮弟子答应着就要上来搜身。

朱雀看到钱总镖头笃定的神色,心道他定是将药方放在了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他伸手拦住这两名丐帮弟子道“慢着,还是让我来搜的好。”

刘一手愕然道“这不识时务的蠢货身上定然肮脏污秽,美的玷污了朱大侠的手,还是让我们丐帮弟子来搜吧。”

朱雀直言不讳“钱总镖头心神宁定,无惧咱们搜身,显然他是认定了他将东西藏得很好,咱们恐怕就是将他脱光了,恐怕也未必能够找得到。”

钱总镖头道“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镖物,你们信口雌黄,这般侮辱于我,须知这世上总有公道!”

刘一手道“去你奶奶的,公道,你这狗东西若是知道什么事公道,就不该欺瞒我们!”

朱雀不理会他们的话,口中喃喃地说道“一个人的身上若是想要藏下一张纸,通常会藏在什么地方才会觉得安呢?”

他虽是喃喃自语,却又故意让钱总镖头听到,朱雀暗中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目不转睛,显然是担心眼神所向,泄露了机密。

朱雀指着钱总镖头的鞋子道“将他的鞋脱下来看看。”

两名丐帮弟子依言过去将钱总镖头的鞋除下,钱总镖头因为没有配合好,一跤坐倒在地,气得他破口大骂,一名丐帮弟子冷冷地说道“你再敢出言不逊,我们就要在你嘴里抹上污秽之物,莫说我们没有提前警告。”

钱总镖头看着眼前肮脏的叫花子,知道他们说得出做的到,只得立刻闭嘴。

两名丐帮弟子将他的一双鞋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抽出鞋垫,拆开鞋底,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夹层。

朱雀略感失望,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钱总镖头,看他头上戴着一根发簪,上去拔了下来,他听人说过,有的人的发簪中空,可以藏得下一张纸条,可是他用剑将发簪劈开,却发现里面是实心的,并没有能藏药方的地方。

钱总镖头说道“你看,根本就没什么别的镖物,你们为何不相信我呢?”

鲍寒霜在一旁耐不住性子,上去给了他两巴掌,恶狠狠地问道“老实交代,你到底将真的信件藏到了什么地方?”

不愧是金陵一剑,手下力道不弱,这一巴掌打得钱总镖头脑袋发晕,嘴角溢血,他嘴硬道“我都说了,并无别的镖物,你们不信,这般折磨人,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好汉?有种的一刀将老子杀了,我们大都镖行和少林寺有些渊源,他们觉不会坐视不管!”此人嘴硬心软,企图抬出少林寺来威胁对方,只可惜对方这些人是朱雀和丐帮的人,自然不会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朱雀心下也觉得奇怪,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可能将真的药方放在衣服内,现在鞋子里也没有,发簪里也没有,还有何处能够藏物?

上下打量了几番钱总镖头后,朱雀将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刀鞘上。

刀鞘和剑鞘相当于刀剑的衣服,带着鞘一来容易携带,而来不容易伤着自己,平常刀鞘和剑鞘为了防止兵器在里面晃动,往往都制作得严丝合缝,中间难以藏物,可是现在除了这把刀鞘外,钱总镖头身上已无其他可疑之处。

朱雀突然拔剑向钱总镖头刺去。

在其他人以为朱雀恼羞成怒,准备宰了钱总镖头时,朱雀一剑将钱总镖头刀鞘的带子削断,伸手将刀鞘拿在手中,同时朱雀斜眼查看钱总镖头的神情,见他眼睛中略有一丝慌乱之情,却又故作镇定,口中说道“你们尽管去搜,搜不到的话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朱雀问道“真正的镖物可是藏在这刀鞘中?”

钱总镖头到了此刻依然不肯承认“可笑,荒唐,刀鞘是用来放刀的,怎能藏下什么镖物?”他话是这么说,任谁都能听得出他语调中十分心虚,不像是在骗别人,反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朱雀冷笑一声,将刀鞘向天上一扔,一剑总刀鞘一端劈开到尾端,整个刀鞘一分为二,成为两爿,钱总镖头见到朱雀如此身手,脸色变成了死灰色。

分成两爿的刀鞘落了下来,朱雀随手借助,果然在其中一爿刀鞘上,粘着一张纸条,朱雀看都不看钱总镖头的脸色,将纸条扯下,上面果然有十多味药草的名称和用药的分量,其中一味赫然正是龙爪草,显然这张药方才是真正的镖物药方。

鲍寒霜问朱雀“怎样?”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找到了。

鲍寒霜上去就给了钱总镖头一把掌,然后问道“奶奶的,你不是说没有别的镖物了么?这是什么?”

钱总镖头一言不发,一副认打认骂的态度。

鲍寒霜怒气上冲,抽剑就要结果了他,朱雀出剑见其拦住道“鲍兄,此人虽然诓骗了咱们,却罪不至死,饶了他吧。”

听到朱雀为他求情,鲍寒霜这才恨恨地收了剑。

刘一手道“事情既然已经解决,留在这淫秽之地也没什么好的,咱们回去再和两坛酒庆祝庆祝。”

鲍寒霜道“疫情紧急,我这边将药方送去义军那边,就叨扰刘堂主了,咱们有机会再坐在一起痛痛快快喝一顿。”

刘一手笑道“好啊,下次鲍兄带酒来,我亲自做几只叫花鸡,煮一锅滚水狗肉,咱们一起吃个痛快。”

鲍寒霜揶揄道“你们丐帮就是小气,酒还要我来带,行,只要能吃上刘堂主做的美食,酒我挑最好的带来。”接着他扭头对朱雀道,“多谢朱大侠出手相助,请将药方给我,让我带回去吧。”

朱雀摇了摇头道“药方不能给你。”

听到朱雀的回答,非但鲍寒霜不知所措,就连刘一手也不知他是何意,难道朱雀要用这张药方要挟义军做什么事么?

看着两人愕然地神色,朱雀解释道“这张药方你拿去送给义军,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这药方是救人之物,不是拿来和敌方争斗之物,这样吧,你拿去也可以,我先誊抄一份,这一份我会广为传播,让豫皖一带的百姓知道这份药方的内容,不必再辛辛苦苦地去找郎中诊治了。”

鲍寒霜先是一愣,接着干笑道“使得使得,这药方既然是朱大侠找到的,自然由朱大侠来处置。”

朱雀在屋里找来笔墨,将这张药方抄了三份,一份交给鲍寒霜,一份交给刘一手,自己拿了一份,超好后他笑道“就算其中一张药方再出现什么变故,咱们手中还有两张,这两张我回去后便会变为四张,八张,一百张一千张,然后在疫情严重之地广为传播。”

鲍寒霜点了点头,接过其中一张药方后拱手道“朱大侠所言甚是,若是义军拿着这张药方反过来威胁朝廷,倒也是一条妙计,只不过却苦了染上疫病的百姓。”

朱雀道“不错,百姓的性命不能成为他们打仗的价码,我们不能只给药方,回去后我还要筹措钱物,将这上面的药采买一部分,派人到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将药熬好,分发给他们喝。”

这时鲍寒霜的四个朋友也赶到了深巷子,这几人来得如此迟缓,自然是轻功跟不上,到了这里又四处打听朱雀和鲍寒霜的下落,找到丐帮分堂后,才知道几人去了深巷子,这才匆匆赶来。

鲍寒霜和这四人一起跟朱雀以及刘一手辞别,等他们五人走后,朱雀解开了钱总镖头的穴道。

钱总镖头挨了鲍寒霜两巴掌,一边脸颊肿胀得如同馒头,他虽然被封了四肢要穴,但听力不失,前前后后所听的话汇总起来,他自然也能明白个大概,穴道解开后,他惭愧地对朱雀和刘一手道“那镖物主人姓胡,只告诉我这是重要的药方,却没告诉我这药方是干什么的,若是我知道药方乃是治疗瘟疫,不用你们逼迫,我自会主动献出来。”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知者无罪,更何况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没什么不对的。”

钱总镖头羞惭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如此,他何必枉做小人?

朱雀对刘一手道“走吧,我的妻儿还在城外荒郊野地等我,我还得赶去跟他们报个平安。”

刘一手点了点头,喊过一起前来的丐帮弟子就要陪同朱雀一起离去。

钱总镖头在后面问道“这位是丐帮的刘堂主,那么这位英雄究竟是谁,还请告知,好让我知道是哪位英雄好汉这般为民着想,竟将自己妻儿抛弃不顾?”

朱雀正要说话,刘一手抢着说道“你给记好了,这位就是以侠义名闻江湖,正气盟的盟主朱雀朱大侠!”

钱总镖头愣在当场,偿若他知道对方是朱雀,是否从刚一开始就会交代药方的所在?

朱雀微微一笑,和刘一手一起离开院子,他忽然扭过头来到“这鸨母不过被我点了昏睡穴,还请钱总镖头将她扶进屋子,深秋夜凉,她若是得了风寒,恐怕就不能照顾你逍遥快活了。”

刘一手听朱雀语出讽刺,哈哈大笑,和朱雀一起走了出去。

第八章 句容之友

()离开深巷子,朱雀对刘一手道“刘堂主知道我有事要走,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我身上有三千多两银票,零头我留着做盘缠,这三千两银票刘堂主拿去搜购药方上的草药,派人到疫灾严重之地熬成草药给百姓治疗。”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三千两交给了他。

刘一手欲拒无从,只得接过,他说道“我知道朱大侠有要事去做,否则我定留你住下几日不可,你说得对,咱们客气话不用多说,我尽力去办就是。”

两人又相互祝愿了几句,这才隐隐惜别。

离开应天府,天色还没亮,朱雀拖着疲倦地身子向回疾驰,来到停放马车之处,伊雪和朱重阳在车厢中睡得正酣,朱雀赶回来时的动静惊醒了她,她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一切都办妥当了马?”

朱雀点了点头“一切顺利,你再睡会吧,我在外面生个火堆,在火堆旁眯一会。”

伊雪让朱雀在车厢里睡,朱雀看着熟睡中的朱重阳,摇了摇头道“别惹醒了孩子,你们睡吧,等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句容县,咱们再好好休息一日。”

朱雀生了个火堆,找了块皮子铺在地上,然后困极睡去。

天亮后朱雀被一阵香味惊醒,醒来后看到伊雪正在火堆上烤着青蛙,他这才想起昨夜和朱重阳两人捉到的青蛙还放在河边,想不到伊雪早起后就过去接着洗剥干净,拿过来用竹枝串着炙烤起来,一旁的朱重阳蹲在一旁,嘴角流下口水来。

烤好了一串两只,伊雪拿着问朱重阳“这一串给谁吃?”

朱重阳不假思索地说道“给重阳吃。”

伊雪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道“给重阳吃?你爹昨夜辛苦了一夜,烤鱼都没给他吃,你还要先吃?”

朱重阳委屈地说道“那就先给爹爹吃。”

伊雪将烤熟的青蛙让他送给朱雀,朱重阳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烤青蛙给朱雀递了过去,朱雀正要拒绝,让他先吃,伊雪看到后立刻说道“你拿着,这不是疼孩子的时候,是时候让他知道孝顺爹娘了。”

朱雀无奈,只能接过来吃了,看着朱重阳委屈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心中明白伊雪这么做是对的,但毕竟于心不忍,而昨夜他在丐帮分堂吃过叫花鸡的事,那更是不用去提了。

吃过早饭,洗漱过后,朱雀套上马车继续前行。

伊雪原本是陪着朱重阳待在车厢中的,因为她想知道朱雀昨夜的经过,便坐在朱雀赶车位置的旁边,问他昨夜的经过。

朱雀一一跟他说了,伊雪听到江北百姓不仅受到洪灾,还遭受了瘟疫,心中也感到担忧。朱雀见她愁眉不展,便安慰她,自己已经给疫情最重之地捐了三千两银子,让她不用担心,三千两银子所采买的草药,不知道会救助多少百姓。

伊雪听说他捐助了三千两银子,先是愕然,接着愤然道“咱们此去西域万里之遥,一共就带了三千五百两银子,你倒大方,一下就捐出去大半,我和重阳此后盘缠怎么办?”

朱雀笑道“咱们事小,百姓事大,你说是不是?”

伊雪一副理屈的样子道“可是眼下四处闹灾,咱们一家三口身上没有一点银子,怎么行路?你我和还好说,就算没有银钱,咱们也都能忍了,大不了风餐露宿,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可是重阳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受这样的苦。”

朱雀道“这不还有四百两银子么?你不想孩子受苦,我也不想孩子受苦,这样吧,你和我过亡命鸳鸯的生涯,这些钱嘛,都花在孩子身上便是。”

伊雪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她才说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受灾百姓的苦楚,就算我舍了命相助我也愿意,可是因此牵扯到孩子,我总是……总是觉得孩子受了屈。”

朱雀对伊雪向来温言细语,可是这次他却带些无情的口吻说道“咱们的孩子时孩子,那些受灾百姓的孩子何尝不是孩子?咱们的孩子重阳还有咱们这两位英雄夫妻照应,可是灾民的孩子父母却染了瘟疫,对自己的孩子无能为力,咱们没有了钱,不过让孩子过得艰苦些罢了,他们的孩子可是牵扯生死,伊雪,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我知道怎么做事对的,怎么做才能顾所有。”

伊雪长叹了一口气,并不赞同男人的说法,也不反驳男人的说法,只不过叫停了马车,从朱雀身旁下来,回到了车厢中去陪朱重阳。

朱雀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伊雪总是最纠结的时候,此事再劝她只会起到反效果,何况他平时称呼她为雪儿,如今直呼其名,已经带着责备的含义,伊雪为了孩子好,何尝有错?

马车飞奔在荒郊野岭,朱雀满心烦闷,却无从发泄。

来到句容,一家三口原本可以住上舒服的客栈,如今盘缠只剩下四百多两银子,他们不得不考虑现实的问题,如何节省着花,才能顺利到达西域,朱雀以前从未为钱发愁,他觉得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后也不会,哪怕自己舍下脸来,也不能苦了妻儿。

三人寻了一家简陋些的客栈住下,客栈包食宿,食物自然是粗陋的青菜白饭,一家三口端回屋里去吃,朱重阳惯了锦衣玉食,对客栈里这种白饭上铺陈青菜的饭是食不下咽。

伊雪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看朱雀眼神中却充满了不满。

朱雀对朱重阳道“现在天下到处闹饥荒,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有的人饿得没有办法,甚至去吃观音土,去吃树皮,重阳,咱们能吃到这些东西,就不要闹情绪了,快点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朱重阳道“我不吃我不吃,难吃死了,爹地,什么事观音土?你也给我买一点来尝尝,想必那观音土都比这臭饭臭菜好吃。”

朱雀一时无言,看来这小子被宠溺惯了,竟然不知道观音土和树皮是那些饥民在没有办法时才吃的东西,他还道这是什么好吃的么?

看到朱重阳倔强不吃的样子,朱雀怒道“不吃便不吃,反正是饿的你的肚子,又不是爹娘的肚子!”

伊雪埋怨道“孩子吃不惯,好生劝劝他就是,你发什么火?你吃得倒是快活,孩子饿坏了饿病了,你能置之不理么?”

朱雀不愿同她争论,只说道“不想吃就去睡一会吧,有道是饿了吃糠甜入蜜,不饿吃蜜都不甜,还是不饿才没有的胃口。”

伊雪不愿同他争论,只因朱重阳不吃,她也没有胃口,没吃两口就带着朱重阳去休息了,朱重阳又嫌这间屋子里有股怪味,睡觉的被子臭,朱雀也都没有搭理他。

原定的在句容耽搁一日他们就要启程,朱雀感到就此下去,伊雪和朱重阳这么不愿吃糟糠之食,四百多两银子想要行万里路,特别是他们还要经过上千里的受灾之地,听说那里米价飞涨,这些钱能支撑道什么时候还不可知,所以他决定去找朋友借些盘缠。

翌日一早,朱雀到街上买了只烧鸡让伊雪和朱重阳先吃着,他则摔门而去,告诉伊雪去找人资助些西行的盘缠,总不成回头到家中去取。

有道是开口求人难,朱雀首先去找的就是句容县的一位武林世家,说是世家,其实不过是有一套家传的武艺,且传男不传女罢了,这家人家丁并不如何兴旺,却在武林中小有名气,朱雀去找他,实在是心中没底。

这户人家姓董,老爷子名叫董开山,如今已经不大过问世事,算是在颐养天年,家中事物都是由长子董遐龄负责,朱雀前去时就在希望,董家老爷子董开山是位明事理之人,若是能见到他,这件事就好办多了,若是遇到董遐龄,则未必能够得偿所愿。

毕竟是去借钱,朱雀以前从未经历过,不知道借钱的难处。

来到董府,朱雀开门见山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让家丁进去汇报,就说自己路过此地,要拜见老爷子董开山。

家丁进去没多久,董开山没出来,那董遐龄道亲自出来迎接。

朱雀站在董家大门外,看着董家气派的宅院以及董家长子董遐龄热情的邀约,感到此次不虚此行,若是他为了自己之事,万万不会前来求人,可是为了孩子,他不得不降低身份。

董遐龄热情地邀请朱雀进了家,口中热情洋溢,甚至显得有些惶恐,他说道“朱大侠前来看望家父,那是我董家的荣幸,快请进来。”

朱雀首先放下了一半的心,看董遐龄的样子,至少还是将自己朱雀这个虚名放在心上的,那事情至少成了一半。

董遐龄领朱雀来到厅堂,命人奉上新采摘的好茶,朱雀坐定后,问道“不知董老爷子最近身体怎样?”

董遐龄笑道“家父身体状况不错,有劳朱大侠挂念,不知朱大侠这次前来,可有什么需要董某需要效劳的?”

第九章 求人之难

听到董遐龄如此相询,朱雀对于借盘缠一事忽然不知道如何措辞,他沉吟了一会,这才厚着脸皮说道:“我朱雀这次离家西行,是准备到西苑天山一趟,处理些家事,可是途中却遇到一场灾祸,据说豫皖一带的百姓不仅因为黄河决堤受了洪涝之灾,而且还爆发了疫,我随携带了三千多两盘缠,原本足够到西域来回的用度,结果我朱某不忍百姓遭受疫之苦,给疫严重的地方捐出去了三千两,结果现在手中只剩下四百多两银子……”

董遐龄听着朱雀的解释,看着朱雀的神色逐渐发生了变化,不过此人为了显示自己涵养很高,还是耐着子听朱雀把话说完。

只听朱雀继续说道:“偿若路途中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我还带着妻儿,唉,有道是开口求人难,我朱雀为了他们,也只好舍下脸来,找江湖同道相借一点盘缠,等我回来后,自会遣人奉还。”

这番话说得合合理,以朱雀的名头,肯如此折节找一个并不相熟的人借钱,也的确是为难了他。

朱雀以为董遐龄听过之后,定会大大方方地答应借下银子,然后招待自己吃喝一顿,自己记着他的分,那就皆大欢喜了。

结果董遐龄眼中出异样的神采,他静候朱雀说完后,忽然问道:“朱大侠和家父相熟,这我也听家父提起过,可是我和朱大侠却是初次见面,还不知朱大侠原来是这副尊容。”

听到董遐龄的话,朱雀的心中凉了一半,他淡淡地问道:“什么意思?”

董遐龄道:“没有什么意思,朱大侠千万不要多心,不瞒你说,真是巧得很了,前上,有一位自称多臂刀刘神通的人,趁着家父不在家,自称家父相熟好友,前来相借银钱,说是为了他儿子做一场风光的彩礼,我本着武林一脉的想法,借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当天晚上家父回来后,旁陪同的你道是谁?”

朱雀逐渐咂摸出董遐龄的意思,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是谁?”

董遐龄道:“陪着家父回家的人也是多臂刀刘神通,你说这世上怎会有两个多臂刀刘神通呢?我这才醒悟,原来中午过来借钱的那位仁兄是假冒了多臂刀的名头,又打听了家父不在家,这才打着胆子前来借钱,嘿,我董家在句容县名头响亮,知道我家财产雄厚的人多了,朱大侠,这个,我可不是疑心你,只不过……”

朱雀闻言大怒,他心道,好家伙,我自降份,来你董家借钱,已经对我朱雀名头有损,你竟然含沙影,暗指我是过来打秋风骗钱来了,他冷笑道:“原来如此,董兄,不知道董老爷子何时回来,我还是和他说话,这样就不用惹得董兄疑心了。”

董遐龄淡淡地笑道:“偿若你要是不知道家父今不回来了,阁下怎会这么理直气壮?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前来我董家借点钱救急的,只要好好说话,又确有其事,我董家也不是不近人,可是偿若冒充江湖名家,我董家损失点银钱是小,丢了面子可就干系大了。”

朱雀越听他说越不像话,心中暗叹是自己来得鲁莽了,此人口舌伶俐,虽然没有一个字指责自己是假冒的,可是言语中却处处透露出自己是假冒的无疑,甚至连对自己的称呼都由朱大侠变成了阁下,显然是认定了自己是假冒朱雀名头前来骗钱的,到了这个地步,朱雀哪里还能坐得住,他蓦地站起来道:“这么说来,是我来的鲁莽了,既然董兄有见疑之意,我也不好久留,告辞了。”

董遐龄也跟着笑吟吟地假意起相送,他心中暗暗得意,幸得自己精明,否则真要被此人骗走了钱财,如今自己旁敲侧击,令此人自己醒悟董家人可不是好骗的,赶走了骗子还不得罪人,真是做得妙极,董遐龄心中钦佩自己,恨不能此刻有名观众在旁看着,握着自己的手或者拍拍自己的肩膀,说一声:“董大少真是做事圆滑老练!”

朱雀回头摆手道:“不用客气,我自己走就行。”

董遐龄是做戏做全,他说道:“咦,那怎么行?朱雀大侠来到我家,我照顾不周已是怠慢,偿若连送客都不亲自送客,那不是让人说我们董家不懂礼数么?您说是不是,朱雀大侠?”

最后朱雀大侠四个字音拖得很长,那是他在暗暗讥讽朱雀竟然敢冒充,却被他火眼金睛看了出来。

朱雀名满天下,董遐龄不是没有听说过他,只不过他道听旁说,一来不知道朱雀的长相,二来朱雀成名已久,他想不到朱雀看起来年纪不大,他暗道,若是冒充朱雀,该找个年纪大些的人来才是。

朱雀怒气冲冲地来到院子里,心中又感腌臜,又是愤慨,那董遐龄送他到院子里,看到朱雀也不反驳的样子,忽然觉得没必要让自己屈尊降卑将一名骗子亲自送出去,因此他对院子里几名家丁说道:“人来,送客!帮我送送这位名满天下的朱雀大侠!”

这次朱雀大侠四个字依然拖得很长。

那几名家丁闻言知意,笑嘻嘻地走过来,其中一人说道:“原来阁下竟然是朱雀朱大侠,我们乡野人家没见过这么大名头的人,听说朱大侠武功盖世,小的斗胆,请朱大侠露上两手,让我们开开眼界如何?”

董遐龄原本打算将朱雀送走便算,没想着节外生枝,这时听到家丁这么说,他心中一动,觉得此人既然敢斗胆假冒朱雀来自己家骗钱,何不让他受点教训,好让他知道句容董家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因此他并没有阻止家丁的挑衅。

朱雀看着董家八名跃跃试的家丁,对董家真是失望透顶,如今这些家丁狗腿子还想折辱自己,他受了董遐龄的屈辱也就罢了,难道真会让这些猫狗虾蟹也来凑闹么?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好啊,我就露两手让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看高明一点的武功是什么样子,下次你们好知道做奴才的礼数。”

这八名家丁听到朱雀出口不逊,先是看了看董遐龄的眼色,看到董遐龄微微点头,知道是要他们教训教训此人,其中一人大怒道:“好,我倒要看看,我们这些练过董家武艺的人,见识见识比董家棍更要高明的武功!”

朱雀正感到一肚子火没地方撒,闻言心道正合老子之意,他淡淡地说道:“要我朱某出手,你们几人須得一起上才行,否则,你们哪个人配我给你们露上一手?”

这八名家丁原本对于朱雀还有些顾忌,认为他既然胆敢出手,说不定真有两下子,自己一个人和他相对,说不定真不是他的对手,那就丢人了,如今听说他胆敢一个人对付他们八人,正所谓人多胆子大,他们八人更有一联手的棍法,就算他是真正的朱雀,也不至于输得狼狈,他们八人来到董遐龄前拱手道:“请董少爷恳请我们几人出手,施展董家棍法。”

看来董家家规甚严,家丁出手之前必须要征得家主的许可,董遐龄道:“好,不过远来是客,你们几人出手要注意好分寸,我们董家可是正道门派,享誉地方的武林世家,将人打伤了可说不过去,哪个若是将客人打伤了,我可要生气的。”

这句话说的自然是反话,他们董家在句容权势熏天,哪里怕打伤一名骗子?恐怕打伤了还要威胁送官呢。

八名家丁得了应,心领神会,八人来到墙边的兵器架,各自取出一根齐眉镔铁棍,八人站成一圈,将朱雀围在其中,其中一人还说道:“若是阁下不敢和我们相斗,现在说句服软的话,再去跟我们董少爷磕头赔罪,也不是非要我们出手不可!”

朱雀冷冷地说道:“董家的狗腿子难道只会动嘴皮子么?”

家丁闻言大怒,八人一起出手向朱雀袭来。

八人八根镔铁棍如同一张由铁棍组成的网,向朱雀当头罩下,朱雀见这些人下手好不容,心中有气,他哪里能想得到自己前来找武林同道借点盘缠,竟然会遭遇到这种况呢?况且就算自己真实冒充朱雀而来,这八根铁棍砸下,假冒之人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残,骗子也罪不至死啊!

陵光剑出鞘,朱雀一招大衍剑法中的三生万物,一剑化作漫天剑影,向头顶的八根镔铁棍迎去。

只听一阵叮当作响,八人手中的齐眉镔铁棍全都只剩下手中一段两尺来长的短棍,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朱雀闹他们如此折辱自己,又是一招豹尾脚中的上下翻飞,人打横跃起,连续转了一圈,将周围八名家丁全都踢得向后倒飞出去。

八人全都是腰协京门中脚,且朱雀脚尖暗含内力,中脚者无不被封了道,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见到八名家丁全都被打倒在地,董遐龄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纵跃到兵器架旁,拿起一根熟铜齐眉棍,对朱雀比划着道:“哪里来的野种,敢来董家撒野?”

朱雀的陵光剑反手入鞘道:“真是有其主就有其奴,有其奴就有其主,难道你我非要分出胜负不可么?”

第十章 父子有别

董遐龄将一根熟铜齐眉棍舞得泼水不如,他恼怒此人在他家将他家丁打伤,恼怒之际,竟然脑子转不过弯来,想不到既然此人出手如此高明,他会不会真的就是朱雀本人。

气愤和大感失了面子的董遐龄失去了理智,正要冲上前去和朱雀比拼,就在此时,董家的大门被人推开,当先走进来一位老者。

与此同时,董遐龄的熟铜棍已经展开,向朱雀挥舞而至。

朱雀扭头看去,进来的人正是董遐龄的父亲董开山,朱雀曾和他有数面之缘,那是一见便知,既然他回来了,那事就好办了,此刻董遐龄状如疯虎,浑然没有主要到乃父回来,一根熟铜棍气势汹汹地向朱雀上招呼。

当着董开山的面,朱雀自然不好将董遐龄打倒,以令他失了面子,因此只轻轻巧巧地闪避开,并没有还手反击。

那董开山进了家门,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八名家丁,还以为家中来了仇人,正警惕时,蓦然看到其子正全力向一人出手,而那人只躲避并不还手,他对此人的手大感惊诧,等到他定睛看清此人是谁时,不雄躯一震,再环顾躺在地上的家丁们,他精于世故,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董开山当即跃入两人之间,此时董遐龄正将熟铜棍使得虎虎生风,大有威势,董开山一把抓住熟铜棍,董遐龄还没看清是谁将他手中的熟铜棍给抓住,还以为对方来了帮手,正要喝问,眼前一花,脸上一痛,只听“啪”的一声,董遐龄的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董遐龄大怒,往回夺了一把熟铜棍没有夺动,撒了手正要扭头还击,亏得他立刻分辨出来人是他的父亲,一招恶虎掏心使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他嗫嚅道:“父亲,原来是你。”

董开山骂道:“混账东西,你怎么跟人动起手来了?”

董遐龄指着朱雀道:“此人冒充朱雀大侠的名头,想来咱们董家骗钱,被我识破,此人还仗着有两分本事,将家丁们都给打到在地……”

话没说完,他的另一面脸颊又挨了一巴掌,董遐龄被父亲扇了耳光,不知是避不开,还是不敢闪避,他捂着脸,露出不明所以的眼神,似乎在说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当着外人的面打我。

董开山丢掉手中的熟铜棍,来到朱雀面前道:“犬子无礼,兼之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了朱大侠的虎威,还请朱大侠看在我这张老脸上,不要跟他计较。”

董遐龄听到乃父这么说话,一时惊得呆住了,心中更是一时无法接受,此人原来竟真的是朱雀本人,他瞪大了眼睛,眼睛中却透露出茫然。

朱雀微微一笑道:“不知者无罪,不怪不怪,多年不见,你老爷子体倒还康健!”

董开山拉着朱雀的手道:“来,咱们到厅堂说话,这小畜生不知好歹,回头我再责罚他,贵客光临,他不知好好替我招待,竟然还和你动起了手,真是将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董开山为人豪爽,他的儿子董遐龄年纪已近四十,他竟然骂他小畜生,倒让朱雀心中哭笑不得。

董遐龄站在一旁,脸颊红肿,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董开山怒道:“怎么,连句致歉的话都不会说了么?人常说子不教父之过,难道我没教你这些做人的礼仪么?”

董遐龄这才来到朱雀前拱手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朱大侠,还请朱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的鲁莽,只不过在下之前并没有见过朱大侠金面,如今贸贸然地……”

董开山怒道:“你还要为自己辩解?你……”

朱雀打断董开山的话道:“董兄不知我的样貌,我又来得唐突,不怪他,咱们进去再说。”

董开山这才白了儿子一眼,然后领着朱雀进了厅堂。

早有下人封上茶,朱雀和董开山寒暄了一阵后,朱雀问起董开山刚才的去向。

董开山道:“还不是官府那帮人的应酬,如今天下狼烟密布,到处都是灾民早饭,朝廷虽说以招安为主,剿灭为辅,可是无论招安还是剿灭,都需要银钱,各地税收都催收到了极限,这些做官的就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这种大户上,邀我过去吃酒,其实是盯着我董家的钱。”

朱雀跟着唏嘘道:“想不到官家竟然沦落至此,不过相比他们不痛不痒地感觉到世道败坏,百姓生活才是愈发艰难,想来朝廷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精力理会那些受灾的百姓。”

董开山叹道:“可不是嘛,明明受了天灾,可是只要没有弃家逃亡的,那些虎狼官差枉顾现状,依然bi)迫百姓缴纳田税,只此一样,就不知道bi)死了多少人,若不是他们催得紧,怎会有这么多人造反?”

朱雀想不到一些官府竟然不通人到了这等地步,他右拳打在左掌心道:“这些犬牙鹰爪,他们难道就没有受灾的亲人么?”

董开山道:“倒也怪他们不得,还不是现在战事吃紧,朝廷为了大军粮饷,不得不问地方上所要钱财,这些人眼看着从百姓上榨取不到什么钱了,便将主意打到我们这帮人上。”

朱雀无奈地说道:“他们榨取百姓良民的钱财再去镇压由百姓组成的义军,真是将百姓当成任人宰割蹂躏的羔羊了。”

董开山点了点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朱大侠今趟来我董家,不单单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糟心事吧?”

朱雀笑道:“我这也是无事不登三宝,向你董英雄打秋风来啦。”

董开山道:“取笑了,你还在惦记着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了你么?”

朱雀摇了摇头,将自己之前寻找疫病药方的经历告诉了他,接着说道:“我真是来找你借盘缠来了,若在平时,我也不会拉下脸来求人,现在天下不靖,没点盘缠傍,内人和犬子不免要遭罪了,令郎之所以怀疑我是打着朱雀的名号骗钱来了,正是因为此事。”

董开山想不到他真是来借钱的,他大笑道:“好好,我知道求人不易,想不到你会在我这受到犬子这么大的为难,你此去西域路途遥远,花费甚多,我董老儿多了不说,万把两银子还是拿的出手的。”

朱雀受宠若惊:“哪里用得到这许多?两三千两银子便足够,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带了三千多两银子,哪想到当我听到瘟疫严重时,一时不自,将银钱都捐了出去。”

董开山道:“好一个不自,朱大侠也说了,路上带着妻儿,万里行路,有钱没钱可是两种境遇,宁可多带些用不到,总比再遇到什么事,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难为好。”

可是任凭董开山怎么分说,朱雀还是坚持只借了三千两,还说其他的钱,不如由董开山捐给受灾的百姓云云,并言明回来后归还。

董开山最后说道:“你只肯收三千两,我也由你,可是你要是说什么还不还的,那真是瞧不起我董老儿了。”

朱雀笑道:“我若是不还,那真成令郎眼中打秋风之人了。”

董开山尴尬地说道:“你还要提这个不上台面的东西……”

这时,董遐龄来到厅堂,听到他爹对他的评价,脸上一红,就要退出去,董开山喝住了他问道:“什么事?怎么进来又出去的,这么没规矩?”

董遐龄被他爹训斥得面子上挂不住,定了定神后,他说道:“朱……朱大侠刚才打倒的八名家丁,他们道被封,儿子解不开,过来是想请朱大侠高抬贵手,帮他们将道解了。”

董开山看着朱雀,说道:“咱们说话,他们胆敢冒犯朱大侠虎威,合该受到些惩罚,好让他们长长记,以后分得出个上下高低。”

朱雀歉然道:“是我忘了此事,他们也是无心,我这就去帮他们解开道。”

董开山劝阻不住,朱雀径直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八名家丁还躺在原地,朱雀手聚真气,在每人肩上一拍,力透家丁体,一股真力在他们体内转上一圈,登时将他们被封闭的京门给解开了。

看着朱雀轻描淡写地解,甚至封闭的明明是京门,朱雀却只在他们肩膀上一拍就将道给解了,刚才董遐龄尝试着竭尽所能,却丝毫没有效果,这才知道自己跟他差距之大,刚才若非他是看在父亲董开山的面子上,他董遐龄恐怕连三招都过不了就会被打趴在地。

想起自己刚才还得意洋洋地认定朱雀是个骗子,不感到十分羞惭。

董开山命他去取了三千两银票给朱雀,并言明尽量用小额的银票,同时拿一百两小金锭子,让朱雀在路上花销。

朱雀道:“三千两银票足矣,何用再给上门金锭子?”

董开山道:“这个你可不能拒绝,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给令郎路上买些吃的玩的所用。”

两人回屋又谈论了些武林世道,江湖上的一些传闻趣事,朱雀怕伊雪等得交集,这才起告辞,董开山非要留朱雀在家吃饭,朱雀表明了妻儿在外等候自己的苦衷,董开山这才依依不舍地同他作别,并亲自送他出门很远方回。

第十一章 江边客栈

回到客栈住处,伊雪得知朱雀从朋友那里借到了盘缠,路上不用再紧紧巴巴地花销,也感到高兴。

朱雀自然不会跟她说这趟借钱经历了什么人情冷暖,董开山和他儿子董遐龄就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却养了一个纨绔的儿子,偿若不好好教育教育他,董开山的一世英名说不定还会败在他的手中。

还要细想下去,朱雀一眼瞥见了自己熟睡的儿子,心中忍不住苦笑,自己担忧董开山父子之事,可算得上是读史记而流泪,替古人担忧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教导好,却替别人瞎操心。

而董遐龄能在四十多岁没有什么差行错失,已经说明董开山老爷子教导得不错了。

伊雪看他神色忽喜忽忧,眼睛却停留在朱重阳身上,哪还不知道他的心思?原本一向都是朱雀在孩子方面安慰她,如今她反过来安慰朱雀道:“不要多想,你只要好好地把这趟远行安排好了,教导孩子的事自有师父负责。”

朱雀道:“师父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我这个做徒儿的也真是不孝,还要送给他一个孩子去折腾他,只要重阳一到,他老人家的清静生活算是彻底被打断了。”

伊雪微微一笑道:“咱们又不是到了就走,将孩子甩手给他,咱们既然也在,孩子平时生活上的事自然是由咱们自己照顾,只不过托他老人家教导教导,老人寂寞久了,只会更喜欢孩子,你别在心中认为是连累了他。”

朱雀看着伊雪的眼中充满了感激,他说道:“如今有了钱,等孩子醒来咱们去吃顿丰盛的,明早准备好路上吃的干粮,咱们继续出发。”

翌日一切准备停当后,一家三口继续驾着马车起行,客栈的伙计得了朱雀的赏钱,将马搭理得十分精神。

三人离开句容后,继续向西而去,准备在应天府周边寻个渡口,由那边过江。

当天朱雀将马车赶得跟快,没到天黑就到了应天府,不过朱雀却过应天府而不入,应天府中到处都是丐帮弟子,他和丐帮应天分堂堂主刘一手,以及住在应天府中的金陵一剑鲍寒霜刚刚打过交道,不想带着妻儿去搅扰他们,因此他继续前行。

过了应天府后西行,临近长江有数个渡口,朱雀来到一家渡口前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江水湍急,渡口的船家不愿意在天黑冒险过江,因此劝说朱雀一家在江边的客栈住上一夜,等天明再过江。

朱雀不仅带着妻儿,还驾着马车,马车装满了行囊,三个人加上一架马车分量不轻,天黑渡江既然冒着风险,朱雀便听了船家的劝,来到江边的一家名为江畔客栈的旅店住下。

因为这里所做的只是过江人的生意,因此客栈生意十分冷清,再加上适逢灾年,很多人都穷得饭也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闲钱住店?因此朱雀等人来到客栈后才发现,他们是这家客栈唯一的客人。

掌柜的招呼得十分热情,不过房钱可不算便宜,房钱贵些也就罢了,房间却十分寒酸,朱雀道:“你这价钱在应天府都能住上上等房了,在你这里却只能住在这么简陋的屋子,怪不得生意有些清冷呢。”

掌柜的赔笑道:“客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沿江的客栈都是白天一个价,晚上一个价,遇到像您这样的,晚上过不了江,应天府又关了城门,除非露宿荒郊野外,否则只能住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客人洗漱,若不趁这个机会多赚一点,哪里能够维持得住?”

朱雀笑道:“你倒也坦白,将敲竹杠说得这般可怜,掐准了我们无可奈何,我那马车中也能住得人,若不是带着孩子,我也不会跟你啰嗦了,行了,给我们准备一间屋子,这马你得给我照看好了。”

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地答应,命伙计带他们去安顿了,他亲自去卸了马,牵去喂水喂草料。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而且并不宽,伊雪为难地说道:“三个人睡一张床,肯定够挤的。”

伙计在一旁劝说道:“不然你们就开两间房,那就不挤了。”

朱雀摇了摇头道:“你们房钱这么高,我们行路人还是算了,大不了我睡在凳子上就是。”

伊雪一切听他做主,她说道:“那就有些委屈你了。”

那伙计先进了屋子点亮了灯,回过头来,他看到伊雪容光照人,禁不住瞧得呆住了,直到朱雀喝道:“你小子干什么呢?竟敢如此无礼?”

听到朱雀的训斥,伙计才唯唯诺诺地离开了屋子,朱雀在后面接着说道:“给我们烧盆热水洗脚。”

店伙计像丢了魂似的,回过头来问道:“几位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小人去给你们端上饭菜?”

朱雀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你只给我们烧盆热水来就行了。”

店伙计似乎感到有些失望,怏怏地去了。

伊雪说道:“他们的房钱这么贵,吃他们的饭菜肯定又要被坑一顿。”

朱雀解释道:“我并不是担心饭菜贵贱的事,而是怕他们做的饭不干净,咱们既然自己带着干粮,还是别吃他们给的为是。”

其实朱雀从刚才那店伙计看伊雪的眼光中,感到这家客栈不像平常的客栈,倒像是家黑店,不过他也没什么证据,总不能因为店伙计多看了伊雪两眼而指责他们吧。

等到店伙计端热水过来时,他的行为已变得正常许多,不再去看伊雪。

朱重阳倒是挺乖,并没觉得这里有什么苦的,三人一起吃了自己携带的干粮清水,然后由两个大人帮他洗好脚,先让他去睡了。

晚上伊雪和孩子睡在床上,朱雀将两张凳子并在一起,睡在凳子上,伊雪说道:“咱们挤一挤睡了便是,板凳这么硬,怎么睡得着?”

朱雀笑道:“我以前行走江湖,什么苦没吃过,现如今又你们两人相陪,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伊雪闻言感到心中一阵甜蜜,她对着朱雀甜甜一笑,搂着朱重阳睡了。

朱雀也吹熄了灯,赶了一天的路,大人孩子都感到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因为怀疑这家客栈很有可能是家黑店,朱雀睡得很浅,半夜里被一阵雨声惊醒,客栈简陋,雨水打在用木板做成的房顶上啪啪作响,这雨下得还不小,除此之外,一夜过去,并无别的事情发生。

次日一早起了床,朱雀来到门外,看着那雨还在下个不停,此时已过中秋,像这么大的雨倒也少见,他也不用去问渡口,雨下这么大,渡船肯定都停了。

洗漱过后,店家招呼他们过去吃早饭,朱雀想要拒绝,继续吃自己带的干粮,但店家招呼殷勤,又提到孩子,并说道,早饭不用另算钱,是包含在房钱里面的。朱雀想着朱重阳不能总吃冷食,便答应下来,他久历江湖,若是饭中有什么古怪,他当可发现。

好在早饭并无什么不妥,不过是一锅稀粥和几个热包子。

秋雨本寒,吃了一顿热腾腾的早饭后,几人都感到浑身暖烘烘的。

朱雀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掌柜闲谈,什么过江的人多不多,白天的房钱又怎么算。

掌柜的笑道:“下了这么大的雨,你们又走不成了,秋雨连绵,不知什么时候才停,我看你们今晚还住在我这里的可能性大些,这样吧,白天原本房钱就没多少,偿若你住了两晚,白天的房钱就免了。”

朱雀道了谢,他看了看天色,阴云低垂,雨水如注,秋天下这么大的雨的确少有,看天色阴暗的样子,多半如同掌柜所说,这雨不知何时方停,雨水汇集,将四周的地面浸成泥泞,一些雨水在地面上冲出了一条条沟壑,如同一条条小溪,从高向低地流去。

朱重阳吃饱饭后来到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屋檐流成了一道道水柱,他伸手去接雨水,将袖子也弄湿了,伊雪责怪了他两句,带着他去炉子边烤干。

就在这时,两个身穿蓑衣之人向客栈这边走来,雨幕下,宽大的蓑衣遮住了这两人的身形,看不出两人是什么样的人,是男还是女。

大雨之下,竟然还有人前来住店,朱雀推测两人也是想要渡江,却因渡口没有船愿意冒雨载客,所以便来客栈这里避雨,若是雨下到晚上,这两人多半还要住店。

等这两人进了客栈的院子,掌柜的连忙招呼两人进屋,虽有蓑衣,但因为雨下得大,这两人衣服都湿了不少,不会武功之人,在这深秋季节淋了雨,最是容易染上风寒。

这两人进屋后脱下蓑衣斗笠,朱雀一见之下不禁愕然,原来冒雨前来的两人都是妇人女子。

客栈掌柜也感到奇怪,因为冒着这么大的雨赶路的,不是行商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有可能是有公干在身的差役,否则谁肯冒雨出门?而这两人穿着蓑衣,显然是对这场大雨有所准备,她们此时不在家中待着,这么着急着过江又是为何?

第十二章 失踪之谜

看着这两名妇人瑟瑟发抖的样子,伊雪连忙拉着朱重阳招呼她们到炉子边烤烤火。

这两人冻得牙齿打战,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们将蓑衣放在门边,先去炉子边去烤火,朱雀注意到她们的裤子已经湿到了膝盖,身上也是湿了几处,脸上布满雨水,显然蓑衣只能遮住一部分雨。

烤了一会火之后,两人身上暖和起来,这才对伊雪道谢。

客栈掌柜见两人能说话了,便问道:“下这么大的雨,你们这是有什么急事要赶路么?”他心道,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丧事,谁会冒着大雨行路?

这两名妇人一人三十多岁,手粗脚大,相貌平平,像是干惯了农活的妇人,另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看不出有没有出阁,人显得有些害羞。

朱雀对这两人身份感到有些好奇,等她自己说是什么事,在和心中猜测加以印证,他也料想是这两人家中出了什么急事。

哪知道那名妇人张口就问道:“我们不是赶路,我们是来寻人的。”

掌柜的一愣,问道:“寻人?寻什么人?你男人?”

他这么问不过胡乱猜测,想不到那妇人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来寻我男人的,他叫满贵,四十岁上下,贩羊为生,不知道你们可曾见过他没有?”

掌柜的笑道:“你只说他的名字,连他的样貌都没说,我怎么知道见没见过?”

那名年轻些的女子说道:“我大哥他因为常年贩羊,身上有一股气味,偿若你们见过他,一定会知道的,他穿着葛布衫,个子比我高一头,长相和我差不多,脸上长着短须……”她絮絮叨叨地将她兄长的相貌说了出来。

掌柜的耐着性子听完之后,对她说道:“没有见过,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们客栈房钱可不便宜,你大哥既然是个贩羊的,哪里舍得花钱住在我们这里?天气好的时候,那漫地里草堆中,哪里不能凑合一宿?”

朱雀感到掌柜说得有理,这两名女子一位是他妻子,一位是他妹子,若不是出来寻人,怎会冒着这么大的雨来这里询问?他柔声问道:“你大哥满贵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细细跟我说来,说不定我能想象办法帮你找找。”

年轻些的女子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听了朱雀的好言好语,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她说道:“我大哥在半个月前出门收羊,我家住在江北,他说江南沿岸的羊价钱便宜些,他买几头回去宰了卖羊肉,他经常做这买卖,我们也没有疑心,可是他自从出了门,至今没有回去,我和嫂嫂担心他的安危,便一起出来寻找,结果找到现在,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朱雀问道:“先别哭,你兄长既然失踪了这么久,你们可曾报了官没有?”

年轻女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们在江北托人跟当差的提起过,可是他们都混不当回事,还有的人说我大哥是……是去找什么想好的,自己现如今在什么温柔乡里,自然不肯回家了。可是我大哥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不管,我们只能自己出来寻找。”

伊雪在一旁问道:“你们出来多久了?怎么去到附近村子里找羊倌打听,却来了这里?”

年轻女子抹了抹眼泪道:“五天前我们出来找的人,江南这些村子我们都去过了,他经常贩羊,很多羊倌都认得他,我们打听了,他们都没有见到我大哥到过他们村子,而一处渡口的人倒是记得我大哥渡了江,却没有回去过,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到处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见过他。”

朱雀想起一事,问道:“你大哥出门贩羊时,不知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听到朱雀这么问,任谁都能猜到朱雀言下之意是满贵身上带了不少钱财,找来匪徒觊觎,说不定将他谋财害命了。

年轻女子看了看那位妇人,这才说道:“他走的时候带了十多两银子,我们也想过是不是有人为了钱,害了他,可是我大哥之前经历过这种事,他将银钱给了歹人后,歹人就放过了他的性命,他向来惜命,绝不会为了钱触怒了强人。”

朱雀一时也想不通满贵会去什么地方,除去他被匪徒杀害,难道真如那官差所言,满贵带着钱去逛窑子找窑姐快活去了?可是十多两银子,也不够花到现在的啊,再加上他看着妇人以及满贵的妹子两人的模样,那满贵绝不是一个不顾家的人,难道是他和那个卖羊的羊倌起了冲突,被羊倌杀害了?

这样也能说得通为何村子里的羊倌不承认见过满贵,因为毕竟村子里的人都是亲连亲,他们包庇自己亲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看着朱雀也想不通的神色,满贵的妹子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不过她还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草似的问朱雀:“好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大哥,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是找不到,我嫂子一家就连生活都难以维系。”

朱雀道:“我只能尽量帮你,能不能找到,我现在可不好说。”

听到朱雀的话,满贵的妹妹立刻跪了下来,朱雀连忙将她扶起:“快别如此,我尽力去找就是,不过现在雨这么大,总得等雨停了才好去找。”

伊雪拉着满贵的妹妹,看她衣服还没干,又让她在炉子前烤着。

朱雀见掌柜的脸色有些苍白,以为他想到这两人不是来住店的,所以脸色不虞,可是过了一会,他脸色还是如此,他忍不住问道:“不知道掌柜的可是知道些什么?”

客栈向来都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这里住着南来北往的客人,闲着没事时总会说些路上的见闻,因此消息十分灵通,就连丐帮弟子寻人,也少不到要到各处客栈去打听。

掌柜的看了看这满贵的家眷,对朱雀说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这两位可不是近日唯一过来寻人的人。”

朱雀讶然道:“难道还有别人失踪了不成?”

掌柜的点了点头。

朱雀问道:“那人是谁?”

掌柜的沉声道:“你不该问那人是谁,而是应该问他们是谁。”

朱雀闻言顿感不寒而栗,他问道:“难道失踪的不只两人,还有别的人?”

掌柜的道:“若我记得没错,这两个月来,来这里寻人的算上这两位,共有六起。”

两个月来有六起,那就是一个月三起,每旬日就有一桩前来寻人之事,何况这还是找到这里的,偿若没有找到这家客栈打听,那失踪的人恐怕更多。

朱雀感到这件事本后恐怕别有内情,他问道:“那其他五起前来寻找的失踪之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掌柜的道:“什么人都有,有像这位贩羊的,还有开杂货铺子过江来进货的,有走街串巷卖铁器的,有沿江给来往人卖饭的,简直可说什么人都有,来头最大的,是锦鲤帮的一名香主,他们过来找人时,带了十多个人,凶神恶煞的,我还记得锦鲤帮的这名香主的确在我家客栈住过,只是看到那帮人的样子,我没敢多说罢了。”

朱雀想不到两名女子前来寻人,竟然是最近一段时间失踪的人中的一位,而且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经常在长江两岸活动,若是这中间有什么阴谋,为何被找上的偏偏是他们?若是以长江左近为线索,为何这些开客栈的,在渡口谋生的船家等人却又安然无恙?

两名女子听到了掌柜的话,可能猜到满贵多半已遭到不幸,所以两人又哭哭啼啼起来,伊雪在一旁好言安慰,问明了这两名女子的姓名。

三十多岁的妇人是满贵的媳妇,叫刘金枝,年轻的女子是满贵的妹妹叫满红彩,两人寻找满贵多日,看来连饭都没有好生吃上几顿,这次淋了雨,又没吃饭,两人都显得十分虚弱,伊雪让掌柜的去热了饭,饭钱算在朱雀头上。

掌柜的客气地说道:“几个包子两碗粥,又值得什么?”话是这么说,却也没有推辞算在朱雀头上的账。

朱重阳湿了的袖子早就烤干了,他懂事地将炉子让给刘金枝和满红彩烤衣服,朱雀心中思绪不断,偿若这件事里牵扯到什么害人之事,他朱雀自然不能袖手不问。

而他刚一开始就答应满红彩帮她寻找满贵,也不是一句空口白话,若说寻人,天下再无过于丐帮之能的了,满贵如今生死不知,虽然他并不认得满贵,但总关系到满贵一家的兴衰,绝非小事,满贵只要活着,他将他找到让他回家,若是满贵不幸遇害,他便要想办法帮助这一家度过难关。

虽然他不愿去搅扰丐帮的人,但这次事情不止关乎满贵一人,而是短时间内多人失踪,背后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他若是要查探清楚,必须要依靠丐帮援手才行。

朱重阳问伊雪:“阿姨怎么又哭了?”

伊雪解释道:“阿姨是因为家人不见了,所以难过,若是妈妈不见了,你会不会哭?”

朱重阳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满红彩两人为何哭泣。

伊雪问刘金枝:“你和满贵有了孩子没有?”

刘金枝点了点头:“有孩子,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和小姑子一起出来找我家男人,孩子便托亲戚暂时照看着,唉,这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只不过她是为了孩子可怜感到难过,还是为自己感到难过,一时也说不清楚。

朱雀看了看天边,铅云低垂,雨水不绝,看来是一时半会都停不了了。

第十三章 雨夜暗影

到了傍晚,这两名女子看着天色,雨水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们为难地跟客栈掌柜商量,要在马厩内凑合一晚,看样子她们出来寻人,身上也没带多少钱。

伊雪见状对掌柜的说道:“给她们两人也开一间房,房钱饭钱也都算在我们账上。”

两名女子感激不已,满红彩更是百感交集,结结巴巴地连说遇到好人了。

伊雪道:“这也不值得什么,你们晚上在这里住一夜,明天等雨停了,我让孩子他爹带着你们去找人,他朋友多,四处打听,多半会有些结果。”

这姑嫂二人红着眼睛,又对两人道谢不已,还说什么偿若找到了满贵,就让他将贩羊的钱拿出来还给伊雪,伊雪自然是拒绝了。

朱重阳向来顽劣,今日出门在外,却表现得十分乖巧,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无礼的取闹,伊雪指着外面的雨,教了他一句诗文: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这是白居易所做《长恨歌》中的一句,秋雨梧桐落叶倒也贴合现在的场景。

而朱雀心中想到的关于雨的诗文是另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诗中清明和现在秋后虽不贴切,但他之所以会想到这句诗,是因为此事的心境和诗句中相仿佛,两名女子寻找家人而不得,可说真是令人欲断魂了。

晚饭时朱雀等人也没有在房间里吃干粮,而是由掌柜提供的晚饭,由一直都不怎么露面的掌柜的媳妇送来的饭菜,主食是白米饭,菜则是炖了一只鸡,加了两个茄子,用大碗装了几大碗,众人分着吃。

吃过饭,朱雀看着刘金枝和满红彩两人先回了屋,这才和伊雪带着朱重阳回屋去了,刘金枝和满红彩所住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整个客栈可说只有他们两路客人,足见客栈生意的凄凉。

在屋内,伊雪先安顿了朱重阳上床,然后给他一个鲁班锁让他玩,她到了此刻才找到一个跟朱雀单独说话的机会,她问朱雀:“这么多人失踪,你怎么看?”

朱雀摇了摇头:“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干的,这些人若是有钱人也好说些,至少会有杀人劫财的可能,可是这些人却都不是有钱人,甚至可说是穷人,会有什么人打他们的主意呢?”

伊雪小声推断道:“会不会有什么邪魔歪教的人,将他们蛊惑了去,用来行什么邪法?”

朱雀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这里距离无锡并没有多远,最近未曾听说过左近有什么邪门的教派啊,何况就算是邪教,也未曾听说掳了人去的。”

就连朱雀都想不出这么多人失踪的原因,伊雪更是想不出什么缘故,她叹了口气道:“若是找不到这些失踪的人,他们的家人可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呢,你准备去找丐帮的人帮忙么?”

朱雀点了点头:“在找人方面,没有比丐帮更在行的了,我只不过在想,这些人在江畔失踪的,丐帮弟子是否知情,难说得很。”

伊雪问道:“你这么说,是认为他们的失踪有可能被人抛入了江,或者被人用船运走?”

朱雀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这些人在江畔失踪绝非偶然,定然有什么事咱们现在想不到的,雪儿,你说这些失踪的人都有哪些共同点?”

伊雪道:“他们都活动在江岸左近,他们都是男人,他们都没有多少钱财,也没有多大权势,那名锦鲤帮的香主倒是个例外。”

朱雀道:“不错,而且这些人想必都是处在精壮年,他们既非妇人又非孩子,为何会有人对他们下手呢?”

伊雪忽然说道:“会不会是朝廷打仗,将他们拉去充军了?”

朱雀道:“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若是真有朝廷军随意抓壮丁充军,早该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了,怎么连客栈的掌柜都毫不知情?而且朝廷征兵乃是得官家许可的,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地呢?往常这样抓壮丁时,只要肯花些银子充当粮饷,也不是非给抓走不可,别人倒还有可能无钱赎身,那锦鲤帮的香主不至于一点关系没有,锦鲤帮这种帮派和官府都有来往,甚至连银钱都未必要花,只要托人说情,他就会被放了,如何就被无声无息的带走了?”

伊雪听他说得有道理,也犯了难:“若不是抓壮丁充军,我可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朱雀看着朱重阳坐在床上被窝里,将那个鲁班锁全都拆开却装不回去的焦急样子,他说道:“再怎么推想也是无用,明日等雨停了,咱们一起去应天府找丐帮的人打听清楚就知道了。”

伊雪有些奇怪的问道:“我和重阳两人还要跟你去么?你一个人去不久行了?”

朱雀道:“你们还是跟我一起走为是,我总觉得这客栈里有些古怪,你们娘俩留在这里,我不大放心。”

伊雪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好歹我也是无影剑和峨嵋派的传人,怎有你说的这么无能,若是有人想打我们娘俩的主意,我还不会自保呢?”

朱雀笑道:“你当然厉害,连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只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再加上你带着个孩子,我若不带着你们一起回应天府,我定然放心不下,而且找人这件事,也不是说一会半会就能解决的,偿若三五日都没有结果,难道你们就要在这里住上三五日么?这家客栈房钱这么贵,在应天府住上房也要不了这许多,何必留在这里吃苦?”

伊雪道:“你怎么说都有理,好吧,咱们明日一起去应天府就是。”

做好了决定,两人又跟朱重阳说了会话,帮他将那个鲁班锁又给拼上,朱重阳问道:“爹,你说那个阿姨的哥哥不见了,会不会是他去找朋友玩了?”

伊雪说道:“孩子话,他是个大人了,就算是去找朋友玩,怎么会这么久不回去?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晚上天凉,早点睡吧。”

他们睡觉之前,那雨还小了些,睡到半夜,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过后,窗户外面亮如白昼,没过多久,一串雷声在天际隆隆响起,雨又哗哗地下大了,朱重阳被电闪雷鸣吓得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伊雪帮他掩住了耳朵,他才慢慢睡了。

朱雀也被雷声惊醒,他想起黄河泛滥,这场大雨下来,受到洪涝灾害的百姓可更有苦头吃了,想起天灾连绵,朱雀既感无奈又心生怜悯,他躺在长凳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正要起来打坐练练内力,不远处的房顶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倒像是屋顶木板被踩断了的声音,外面大雨倾盆,不可能有野猫冒雨来到房顶,即便是野猫最多也不过十多斤重,怎会踩断屋顶的木板?难道是夜行人在屋顶行动?

外面漆黑一团,唯有大雨的哗哗声传来,此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朱雀感到那声音古怪,穿上外衣起身,来到窗户旁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伊雪被朱雀起身的动静惊醒,朱重阳睡得倒熟,伊雪问道:“怎么了?”

朱雀推开一点窗户,雨水立刻随风而入,趁着这点缝隙,朱雀似乎看到房顶有一道黑影落下,外面实在是太黑了,朱雀也难保不是自己眼花,他对伊雪道:“看好孩子,我出去看看!”

伊雪在后面说道:“这么大的雨……”

朱雀没有理会伊雪的话,他提着剑来到门口,看到角落里放着一把破伞,拿着伞打开了房门。

来到外面,大雨落到伞上,啪啪作响,一阵雨水随风而斜,将朱雀的外衣都打湿了,朱雀看着周围的房顶,房顶上更是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朱雀以为自己多心,准备回屋时,又是一道闪电亮起,随着这道闪电,朱雀忽然发现隔壁那两名女子的房门似乎被打开了一点,朱雀心道不妙,连忙走到隔壁推开了房门问道:“你们睡了么?”

男子半夜推开女子所居的房门原本失礼,可是朱雀担心有人对她们不利,对这些礼法之防也顾不得了。

屋内也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传来满红彩的声音:“我们睡了,不知恩人有什么事?”

朱雀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进来过?”他一边问着,一边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想看看屋内除了满红彩和刘金枝外还有没有别人,只可惜大雨的声音盖过了呼吸心跳等细微的声音。

满红彩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又立刻醒悟这么黑的屋子,她摇头朱雀也看不到,便说道:“什么人进来过?我不知道。”

朱雀还是不放心,问道:“你们入睡前可曾上了门闩?”

满红彩这才醒悟到了什么,她惊讶地说道:“啊,我们上了门闩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朱雀想要打着火折子,查看一下情况时,刘金枝的尖叫声忽然传来,满红彩也惊叫道:“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黑暗中也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朱雀见事情紧急,立刻冲了进去喊道:“住手!”

就在朱雀往屋里冲时,一阵劲风反向门口冲去,朱雀随手横剑问道:“什么人?”

只听叮的一声,朱雀感到这阵劲风中有一把刀向他砍来,正好被朱雀横剑挡住。

原来黑暗中还躲着一个人,这人来到这两名女子房间,显然是准备图谋不轨!

第十四章 客栈血案

屋内已经听不到刘金枝的动静,满红彩却在惊叫不停,朱雀来不及去查看两人状况,和身前这人动起手来。

两剑过后,那人显然志不在和朱雀拼斗,而是想要脱身离去,朱雀自然不会任他这么轻易离开,他将剑法使出,因为屋内太过黑暗,看不到对方的出手,他所使的都是防守的招数,将自己左右守护的泼水难入。

对方显然想不到朱雀的剑法如此高明,他前去的道路被朱雀拦截,此人假意前冲两次不得,忽然向后一纵身,从旁边的窗户破窗而出。

朱雀连忙紧随在后,也跟着穿窗而过,那人来到屋外,一个纵身上了房顶,接着踩着房顶向客栈的围墙跑去,显然此人是想通过围墙逃走。

刚才刘金枝和满红彩的尖叫声已经惊动了客栈的掌柜,他在屋内燃起了灯,准备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灯光透过窗户,总算有了些亮光。

借着这一点灯光,朱雀总算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如同一条条水线的大雨下,那人已经来到围墙内最后一间房子的房顶,显然只要跳到围墙外,那人就认定自己能够逃出生天了。

显然他不知道朱雀最擅长的就是轻功,他的腾云功甚至比他的剑法还要高明,朱雀自下面抢先冲到了围墙边上,趁那人准备跃下之际,朱雀反而纵身而上,将那人逼退。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带着黑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中流露出残忍和恶毒。

朱雀横剑问道:“你是谁?夜闯别人房间意欲何为?”

那人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此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少管闲事。”

朱雀道:“你图谋不轨,这岂是闲事而已?下去吧!”

随着下去吧三个字说完,朱雀展开大衍剑法,一柄剑幻出无数剑影,剑未到,剑身卷起的雨水已经向那人身上激射而去。

那人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剑,只得乖乖地从房顶跳了下来。

朱雀也随即跃下,那人仍不死心,还想着逃走,可是朱雀任凭他左冲右突,始终挡在他面前。

三次过后,此人终于知道自己在轻功上连给朱雀提鞋也不配,终于放弃了逃走的打算,大雨依旧在下着,两人身上都被淋得湿透。

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放我走,我愿出五千两银子作为报答。”

朱雀听他沙哑的声音并不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话,好不让朱雀通过声音分辨出他的身份,难道对方是自己认识的人?朱雀从他刀法上也看不出端倪,更想不到自己会有那个朋友会在半夜做出这种事,而让他更为费解的是,满红彩和刘金枝乃是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妇人,他为何要对她们两人下手呢?

黑衣人见朱雀不为所动,咬牙道:“阁下若是放我离去,我再加三千两,给你八千两银子作为报酬如何?”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知道真相,你是谁?这么做究竟是为的什么?”

那人道:“我是不会说的,你我又没什么深仇大恨,阁下何必非要拦着我不放?就为了那两个村姑?”

朱雀道:“看来你是不想主动坦白了,那么只好由我来扯下你脸上那块遮羞布,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那人见朱雀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说道:“既然如此,我可要拼命了!”说着此人状如疯虎,挥刀向朱雀劈来。

此人武功不是朱雀的对手,只想逃走,眼下他也知道逃走不掉,如今已是进退不得,说什么拼命了,只不过是想给自己壮壮胆而已,又岂能吓得住朱雀?

朱雀从容地挡下他所有的进攻,接着一招归奇于仂,人仗剑向黑衣人冲去,黑衣人连忙闪避这精妙的一招,朱雀从他身旁掠过,黑衣人只觉得脸上一凉,他戴着的黑面巾已经被朱雀扯了下来。

看到此人的容貌,朱雀讶然道:“是你!”

一旁打着灯笼站在屋檐下的掌柜看到黑衣人的脸庞,也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原来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客栈的伙计!

伙计见隐瞒不下去,只得长叹一声道:“我身份已经泄露,就算回去也是死,而且死得还凄惨,还不如就此了结的好。”

说着,他一刀抹向自己的脖子,然后扑地倒下,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朱雀若想救下他的性命,自然也能做到,只不过他忽然见到店伙计的模样,心中震动,竟然忘了阻拦。

就在此时,满红彩的屋子也亮起了灯,又传来满红彩的尖叫声。

朱雀唯恐这伙计还有同伙,连忙冲进她们的房间,房间里,刘金枝的胸口一个血洞,鲜血不绝流出,她的人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受了惊的满红彩看着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又看了看床上的刘金枝,立刻扑上去大哭起来。

而屋内除了她们两人外,也并无别人,看来店伙计并没有什么同伙在此,满红彩之所以惊叫,正是因为刚刚发觉刘金枝已经殒命。

朱雀刚想过去安慰安慰她,他忽然想起一事,翻身冲出了屋子,来到客栈掌柜身旁,此时客栈掌柜见到出了人命,已经吓得呆住了。

一阵风雨袭来,掌柜的打了激灵,手中灯笼拿捏不住掉了下来,朱雀伸手接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开的可是黑店不成?”

掌柜的连连摆手:“客官,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伙计,谁知道他怎么竟会拿着刀子……”

朱雀看他被吓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感到他也不像是在撒谎,他拉着掌柜进了屋子,问道:“这店伙计究竟是谁?你给我原原本本地老实交代!”

他自始至终都感到客栈有古怪,看来自己的预感还是没错,只是想不到这店伙计竟然是一位杀人越货之辈,他为何要在半夜行险对刘金枝二人痛下杀手呢?这两人相貌寻常,店伙计自然不是为了劫色,而且店伙计自然是想连满红彩一块杀了的,若不是自己及时出现,恐怕两人都要遭到不测。

掌柜的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原来这店伙计是三个月前才来客栈干活的,客栈生意清冷,掌柜的自然舍不得花大价钱请人帮忙,平时都是他们夫妇二人经营客栈,这店伙计经过这里,自愿留下帮忙干活,所要工钱也不多,掌柜的便将他留了下来,平时看他干活也算勤快,哪里想得到他竟然是一名杀人凶手。

朱雀反复问了他几个问题,确认了掌柜的没有说谎,这店伙计杀人一事以及他为什么杀人,掌柜的丝毫不知请。

看着还在雨水中浸泡着的店伙计的尸体,朱雀走过去将他的尸身拖进了屋子,他脖子上自刎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只不过伤口翻卷,看起来十分丑陋。

朱雀在他身上四处翻找,找到了一个油布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十多张银票,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八千两左右,看来这店伙计想要逃走,准备拿八千两银子收买朱雀倒是真情实意的。

掌柜的见到他身上有这么多银票,更是感到惊讶,此人身上这些银钱足够他吃喝逍遥一世,为何还要来他客栈做一个低三下四侍奉人的店伙计呢?

朱雀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如今看来,这店伙计来路不明,在此做工绝非是为了每月那一星半点的工钱,背后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他在此地,和周遭江畔失踪的人有关,只可惜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死尸自然不能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

在掌柜的惊吓中,朱雀将这些银票又用油纸包好,放在自己怀内,掌柜的说道:“这些钱……”

朱雀看他还有企图贪下这些银票的意思,他说道:“这些银票来路不明,若是他害死的人所得,便由我来归还给那些人,你就不要有什么想法了。”

掌柜的道:“是是是,不过阿才的尸体还请好汉挪到柴房去,放在我屋里我看着瘆得慌,我年纪大了,可拖不动他。”

朱雀问道:“他的房间在哪里?等会你带我到他屋里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杀人的原因。”

掌柜的问道:“他还杀了人?杀了谁?”

朱雀道:“今日冒雨前来的那两名女子,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杀她们?”

掌柜的慌忙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之前从没见过这两名女子,也不知道这阿才和她们有什么仇怨,我刚才不是还听到她们的声音么?这就……这就都被阿才杀死了?”

朱雀道:“死了一个,满贵的媳妇死了,看来明日你不报官都不行了。”

掌柜的担心地说道:“报官?不能报官,一报官,他们定然连我都给抓进去,客栈里出了两条人命,我定然脱不了干系,他们若是把我抓进牢房,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住,肯定会死在里面。”

朱雀听他说得也有点道理,一时心中烦乱,他说道:“我先去看看满贵的亲人,你的事回头再说,唉,满贵的人还没找到,来找他的人倒先死了。”

去满红彩那边时,路过朱雀下榻的房间,他走进去查看,看到朱重阳也醒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客栈中闹成一团,他不被惊醒才怪,伊雪搂着睡意朦胧的他好言安慰,她看到朱雀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自然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提起外面的血案,他说道:“一言难尽,你先哄孩子睡觉吧,我出去处理,咱们回头再说。”

第十五章 料理后事

来到满红彩屋内,满红彩还在刘金枝尸体旁痛哭,朱雀想要安慰,也是无从提起,但是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个刘金枝尸体所在的屋子,也是不妥。

他对满红彩道:“你先到掌柜的那边去,我回头让他给你换个房间,你嫂子的尸体先留在这,明日再找人收敛。”

满红彩不愿离开这里,她哭着说道:“我们两人一起来找我大哥,嫂子被人害了,大哥若是得知,定然会责怪我,嫂子死得好惨,呜呜……”

朱雀沉声道:“你去洗洗手上和身上的血,我有话要问你,那个杀害你嫂子的凶手如今也死了,算是给她报了仇了,你嫂子已经死了,你再哭也是无用,咱们还要商量找你大哥满贵的事。”

最后一句话起到了作用,满红彩又哭了一会,这才站起身来,来到外面,大雨已经小了些,地上积了两寸深许的雨水,满红彩就着雨水将手上的血洗干净,这才冒雨走去了掌柜的屋子,她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

屋内刘金枝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朱雀吹熄了灯,也走了出来。

回到掌柜的屋子,朱雀指着地上店伙计阿才的尸体对满红彩道:“这就是杀害你嫂子的凶手,现在他也遭了报应,已经横死。”

满红彩扑到店伙计的尸体上又是捶打又是脚踢,口中骂个不休,朱雀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然后问明了掌柜的柴房所在的位置,就提着尸体送了过去。

回来后,朱雀问满红彩:“你们原来可认识此人?”

满红彩摇了摇头:“要不是我大哥不见了,我和嫂子平时除了走亲戚外很少出门,这江南面我们还是第一次来,想不到嫂子她……”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朱雀沉思,既然两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阿才,这阿才看来也不会认得满红彩和刘金枝,那么他为何非要杀她们不可?看来这个原因多半还是在满贵身上,难道满贵得罪了他或者他们,使得他们连满贵的家人也不放过?

偿若满贵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说不定还有这种可能,可是满贵不过就是一个贩羊的,怎会找来武林中人的杀身之祸?

想到杀身之祸,朱雀暗感不妙,由此看来,这满贵现今也是凶多吉少了。只不过满红彩如今伤心欲绝,实不宜将这个推测说出来。

朱雀又问了一些关于满贵平日结识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像能惹下什么祸事的人,朱雀心中疑惑越来越甚,这件事看起来是越来越让人想不通了,想要查明此事,似乎缺了个关键的突破口,以至于到现在他一直是糊里糊涂的。

掌柜的在一旁不合时宜地说道:“我这里死了两个人,怎么办才好,官府若是追究起来,我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若是被官府捉去问话,定然会死在里面,这位好汉,你可要帮我想想办法呀!”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你这个杀人的伙计倒是好办,找个偏僻点的地方趁夜挖个坑埋了就是,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难道你还想给他准备口棺材,大张旗鼓的下葬么?”

掌柜的问道:“可是别人要是问起来,我这伙计的去向……”

朱雀道:“这还不好办?你就说这伙计自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你就说你哪里知道,不就行了?依我看,未必会有人来找你询问。”

掌柜的点了点头道:“只好这样了,可是那位被阿才杀死的满贵媳妇……”

朱雀也感到有些难办,他问满红彩:“要不然你先带着你嫂子的尸体回去,先将她安葬了再说?”

满红彩流着泪道:“可是我嫂子她死于非命,我怎么跟人说呢?若是官府的人问起来,还会认为是我害了她的,我不能走,再说了,我大哥还没找到,嫂子怎能下葬?”

朱雀安慰道:“你大哥的事我来办,你住在什么地方,跟我说了,我找到你兄长后带他回去找你就是了,至于你嫂子,你就说她思念你大哥,想不开自尽了,瞒过别人就是,自杀的案子,官府一般不会过问的。”

满红彩道:“可是那恶人为什么要杀死我嫂子,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回去,说不定路上还有危险,再说了,我一名弱女子,怎么带嫂子的尸身回去?”

朱雀道:“这个自然不用你来费力,咱们明日去买一具棺木,将你嫂子的尸体收敛了,然后再雇架牛车,坐着渡船送回去,那店伙计之死,除了咱们几人别人还不知道,你尽快离开这里,路上应不会有什么事,何况还有人陪着你,光天化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你到了家,自然不会有事了。”

说着,他从怀中将那叠银票掏出来,找了张一百两的递给掌柜的道,“这去买棺材和雇牛车雇人力的事由你来办,你在这里人头熟,在外就说客人得了急症死了,现在要送回家去,一定要找口风严实的人,别让人在外乱说,这些事花不了三四十两银子,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掌柜的听他安排妥帖,他又凭空得了几十两银子,知道这件事不会拖累了他和他的客栈,哪还会有不答应的,自然是拍着胸脯担保:“放心吧,这件事若还办不好,那成什么话。”

朱雀又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满红彩道:“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回去将你嫂子安葬好后,就先用这笔钱生活,你大哥的两个孩子都由你先照顾着,就算你大哥一时找不到,这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你和两个孩子生活十几年的了。”

十几年后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自然也就不需要满红彩的照顾了。

满红彩接过银票,想着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丢下嫂子尸身不问,可是想起大哥满贵现在不知所踪,嫂子横死,家中两个孩子成了孤儿,想起这些伤心事,满红彩忍不住又痛哭了起来。

朱雀对掌柜的说道:“你给她再找间干净的屋子住下,让她好好休息休息,明日还要很多事要做,没有精力怎么成?”

客栈中唯一的伙计已经身死,这些事自然都由掌柜的自己亲力亲为,他说道:“使得使得,满姑娘,你跟我来。”

满红彩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去了,外面的雨越来越小,已经细如发丝,朱雀浑身湿透,因为刚才事情太多,也顾不得想及这些,如今事情安排了一部分,夜风吹来,竟然觉得有些冷,朱雀来到掌柜屋内的炉子旁,一边烤着,一边潜运内力,不一会,他身上发烫,衣服周围蒸汽升腾,在掌柜的回来后,他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透了。

掌柜的对朱雀十分感激,他说道:“若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这一条老命,可全都靠好汉所救。”

朱雀道:“先别说这么多没用的,刘金枝的屋内到处是血,她又是个妇人,这个样子恐怕就连来送棺木的人看着也知道发生了凶杀之事,你让令夫人过去将她尸身上的血擦干净,给她换身衣服,这样明日满姑娘看到,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掌柜的连连点头:“我这就让老婆子去办。”

朱雀喊住他:“不会吓着她吧?”

掌柜的道:“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她有什么好怕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她不怕最好,我是说等令夫人将刘金枝那边收拾好,最好能去满姑娘屋中陪陪她,我怕她伤心过度。”

掌柜的道:“使得使得,我去跟她说。”

朱雀道:“先这么办,我也要回去休息了,买棺材和雇牛车的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解决了越好。”

安排好后,朱雀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里,朱重阳又沉沉睡去。

伊雪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苦笑道:“说来你都不敢相信,客栈的店伙计杀了满贵的媳妇,若不是我去得及时,恐怕满贵的妹子也不能幸免。”

伊雪失声道:“什么?”

朱雀将事情详细告诉了她,伊雪断然道:“若是那店伙计不认识满红彩和刘金枝,他要杀死两人,定然是因为满贵的缘故,这满贵究竟做了什么事,惹来他家人遭到毒手呢?”

朱雀道:“未必是满贵做了什么事,而是满贵遭遇了什么事,这中古怪诡异之事若是放在以前,我定会很感兴趣,怕是已经连夜赶去应天府,找丐帮的人帮助调查,如今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有了你和孩子,只觉得事情凄惨,我去调查,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伊雪道:“这是你好奇心越来越少了,各种事情经历得多了,人也累了,只想求个安稳,可是这世上哪有真正能够安稳的所在?”

朱雀知道她言下之意说的是孩子,两人若没有朱重阳的顽劣,又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遇到这件事?

远处的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满红彩的哭声,朱雀心生同情,却又没有办法,只得对伊雪说道:“先睡吧,明天还要忙活劳顿呢。”

第十六章 善恶难言

翌日一早,雨过天晴,太阳出来,地上的积水也已经退去,只不过地上还是泥泞难行。

朱雀起床后来找掌柜的,掌柜的已经联系好了棺材,说是很快就给送来,牛车已经提前来了,还有四五个做苦力的,在一旁候着。

掌柜的媳妇做了一大锅饭给众人吃,满红彩红着眼睛站在刘金枝尸身所处的房门外。

朱雀进去查看,看到刘金枝的尸身已经被收拾干净,而且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外衣,从外面看都看不出她是死于凶杀。

吃过饭后,朱雀问清了满红彩的住址,又安慰了她几句,偿若找到满贵后,第一时间就带着满贵回去找她云云,然后他跟掌柜的说道:“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应天府找人帮忙,一旦有了消息后我会再过来。”

掌柜的道:“不用担心,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去忙你的。”

朱雀带着伊雪和朱重阳上了马车,然后驱车向应天府行去。

来到丐帮分堂,朱雀将马车停在外面过,让伊雪和朱重阳在马车上等候,他自己进了院子,一进院子他就看到刘一手正在分堂院子里烧着一锅铁砂,刘一手正用手掌在这锅铁砂中翻炒着什么。

朱雀笑问:“在炒栗子么?忙得这么起劲?”

刘一手抬头看到朱雀,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没走?”

朱雀道:“走了,不过路上遇到些事情,又折回来了,这次又要来请你帮忙来了,你可别嫌我烦。”

刘一手笑道:“上次你让我帮忙,结果得到了一张治疗疫病救人无数的药方,还附送三千两银票,这次又来,你说我欢不欢迎呢?”

朱雀苦笑道:“这次情况不同了。”

他简要地将在长江渡口旁的江畔客栈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并说道:“如今失踪的人,只客栈掌柜所知道的就有五六人,我看人数还不止呢。”

刘一手静静听完他的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声道:“像这样的事,我们丐帮偿若说不知情,那才是见了鬼,据我们打听所知,这几个月失踪的人已有二十多人。”

朱雀讶然道:“竟然会有这么多,看来你们已经查到了些什么线索了?”

刘一手搓了搓手上的铁砂,然后说道:“并没有多少有用的,咱们回屋里说。”

朱雀看了看那口锅里的铁砂,里面只有铁砂,并没有什么栗子,他恍然道:“原来你是在练铁砂掌,我还以为你在翻炒什么板栗,我说呢,怎么也没见你用铲子,却用手去炒。”

刘一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道:“不是铁砂掌,是黑砂掌,我本名不叫刘一手你知道么?”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说呢,你双手俱全,谁会起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刘一手道:“我以黑砂掌出名,可惜左手掌力和右手掌力相差太多,和人动手,我基本上都是用右手伤人,久而久之,大家就称呼我为刘一手了,这个名字在别人看来,或者威风,什么杀敌只用一手足矣,对我来说却是耻辱,因此我闲暇时便勤加苦练我的左手,好给那些知道我底细的对头们一个惊喜。”

朱雀啼笑皆非道:“到时候你左手练得和右手一般厉害,别人就会称呼腻味刘双手,依我看,还是刘一手听起来顺耳些。”

刘一手失笑道:“刘一手就刘一手吧,不改字号了,你先进屋,我去洗洗手去。”

回头两人在屋内坐定,朱雀先不谈失踪人的事,而是问起豫皖一带疫情的事,刘一手道:“我依你的打算,将药方抄了一百多张,然后派人到处散播,那三千两银子也全都拿来买了药了,其中那味龙爪草药铺里备得并不多,我正发愁呢,一名药店掌柜好心跟我说,那龙爪草原来就是野外十分常见的石蒜水麻,只因为这种草太过常见,所以一般药铺并不准备,这么一来,其他药材大都是不值钱的寻常药材,你给我的那三千两银子所买的药,就算救治上万人也够用的了。”

朱雀放下了一点心事:“如此最好,义军和朝廷打仗,拿百姓的性命做赌注,就实在太不应该了。”

刘一手道:“你觉得在这件事情里,朝廷定然是恶的一方,那义军就是好心人了?”

朱雀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说道:“那还用说?朝廷既然准备用药方威胁义军,不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自然没安好心,难道还有什么善意了?那义军派人抢回药方,准备拿来救助自己的兵将和百姓,自然是一片好心了,难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刘一手道:“是谁告诉你的,朝廷如果拿到药方,就会用来威胁义军士卒的性命?”

朱雀道:“是金陵一剑鲍寒霜,难道他还能骗我不成?”

刘一手淡淡地说道:“鲍寒霜现在已经是义军中的一名首领,他有没有骗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他的立场来说,自然是站在义军的角度,说朝廷的坏话,而百姓是朝廷的百姓,他们怎会看着自己的子民染上疫情而不问呢?我听说京城听说了豫皖一带的瘟疫后,曾派出了几名御医前去寻找治病之方,只不过他们对这场疫情也是束手无策罢了。”

朱雀愕然道:“这么说来,朝廷倒是好心了,那鲍寒霜为何还要拼命去抢夺药方呢?”

刘一手道:“这支义军的首领王昌顺是个枭雄人物,听说他为了一场战斗的胜利,不惜拼掉自己一半的兵力,手下提议和朝廷比拼消耗不上算,那场仗原本可以避免的,但王昌顺却坚决要打,因为一旦打赢了,他就能站住脚跟,你猜他跟手下之人是怎么说的?”

朱雀问道:“他怎么说?”

刘一手道:“他说兵打完了还能再募集,可是若是名声被打坏了,那就成不了大事了,不就是损失一些士兵么,等咱们打赢了这场仗,我的声望一隆,周围的百姓就会如蚁附膻,纷纷前来投靠我,还怕我没有人再去打下一场仗么?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干大事,就不能不有所牺牲啊。”

朱雀愤然道:“想不到义军首领王昌顺竟然是这样的人,那么他抢夺药方,以刘堂主所想,他是别有用心了?”

刘一手道:“我不知道,说不定他是为了要挟四方百姓加入他的义军,以药方作为条件也说不定。”

朱雀想起那晚从钱总镖头手中夺来药方后,自己说要将药方抄写几份分发出去,鲍寒霜眼神中流露出的异样,他说道:“你说得没错,这王昌顺看来多半真有此意。”

刘一手叹道:“你可知这王昌顺为何这么猖狂?”

朱雀问道:“为何?”

刘一手道:“开朝刘伯温刘仙人所做的《烧饼歌》中有这么一句,树上挂曲尺,遇顺则止。这王昌顺以自己名中有个顺字,所以认定自己就是那个让本朝终止的人,此人简直可说有些有些疯癫,据他手下的人所言,这王昌顺熟读《三国志》,认定自己有曹操之才,所以模仿曹操那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只不过我看他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若是让这样的人得了势,那才是没天理了,想要得天下,首先要得的就是民心,这王昌顺如此乖张,不拿百姓的人命部署的人命当回事,我看他的确会很快败亡。”

两人唏嘘感慨了一番后,朱雀问道:“关于最近失踪的这些人,刘堂主打探出什么线索来?”

刘一手听他将话题转到这件事上,他回思了一会方才说道:“我所知道的第一个人的失踪,是在应天府衙门外听到的,那天我从衙门经过,见到衙门外围了一群人,其中有几位老人和妇人跪在衙门口,希望衙门能帮他们找到他们家身为顶梁柱的兄弟两人,这兄弟二人据说是在江边打鱼为生,结果渔船还在,两人却没了踪影,可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衙门的役头说他们已经在全力查找,奈何找不到一点线索,这几名老人妇人都是那兄弟二人的家人,他们没了别的办法,只能在衙门前哭诉,希望衙门加派些人手去找。”

朱雀道:“衙门都是些酒囊饭袋,他们才不会尽心尽力去办,这家人恐怕是找错了人。”

刘一手却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我遇到衙门相熟的官差打听,他们也是叫苦不迭,原来在衙门报官的失踪之人已经有七八人,应天府知府,以及附近的驻军都知道了此事,他们自然是十分重视,不但将所有的案子放在一旁,全力查办此事,而且还命威武卫的官兵一起寻找失踪之人,原本他们信誓旦旦,认为旬日就能找到其中几人,将这案子给破了,结果大话放出,过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一点线索,这些失踪的人家人不断来衙门施压,然而那些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别说活人,就是死尸都没找到。”

朱雀想不到应天府也早知道了此事,他问道:“那后来呢?”

第十七章 雁过无痕

刘一手道:“后来失踪的人不断增加,衙门明察暗访,所有人都折腾得精疲力尽,竟然还是一无所获,听说衙门的人也渐渐寒了心,不愿再做徒劳无功的事,只留下几个人还在负责侦查此事,官兵也懒得再参与,对于失踪的那些人,他们有不少推断,什么被人害了以后活埋了,或者被人烧死了,骨灰撒入江中,什么落入江中为了大鱼,等等,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点证据,只有推测,有的人更说他们是被水鬼拖入了江中,或者是被什么山魈给捉了去,总之还有人陆陆续续失踪,就是没有一点发现。”

朱雀怔怔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么多人失去踪影呢?若是有什么人在背后连犯这些答案,那么这些人看来是连官府和官兵都不怕。”

刘一手道:“你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有人在官兵协查时还敢犯案,此人就绝不会惧怕官府,所以我首先猜测这个幕后之人是不是王昌顺。”

朱雀一怔道:“不可能是他吧。”

刘一手道:“这些失踪之人都是身处壮年,既然不可能是朝廷军队抓壮丁,那为什么不可能是王昌顺的义军呢?他起兵作反,只担心人少,不怕人多,若是他派人四处抓人入伍,不也合情合理么?”

朱雀摇了摇头道:“那王昌顺距离这里恐怕有点距离,若是他想要抓壮丁充军,在他盘踞之地,他还不是为所欲为?何必冒着风险来到应天府周围抓壮丁呢?况且后来案发,官府和官兵都在查探此事,他怎都该收敛些,可是失踪的人还在增加,无论如何,我想他不会做这种吃力又冒风险的事。”

刘一手道:“我当时可没你想得这么多,我还是去调查了一番,可是我虽然没有他抓壮丁充军的证据,也没有他置身事外,不是他所为的证据,直到那一天,锦鲤帮的人找上了我。”

朱雀记起那客栈的掌柜说起锦鲤帮的一名香主也失踪的消息,他点了点头道:“锦鲤帮也有人失踪,他们自己找不到人,便该想到你们。”

刘一手道:“不错,他来找我们时,我还在差人调查王昌顺,他来之后,我曾跟他说起我的怀疑,锦鲤帮的帮主吴摆尾就跟我说了,绝不可能是王昌顺,因为他和王昌顺有点交情,王昌顺去抓壮丁也非是不可能,却绝不会连他锦鲤帮的人也抓了去,更不可能抓了锦鲤帮的香主。我一听大感有理,便去调查其他的方面,但除了王昌顺外,也没有了其他的人或者帮派有嫌疑。”

朱雀不禁皱起了眉头,偿若连丐帮都查不出个眉目来,那么还有什么人能够查出这背后的真相呢?

就在朱雀思之不通,刘一手正想说话时,门外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刘一手愕然问道:“什么人?”

外面一名丐帮弟子说道:“是一位妇人带着一名孩子……”

朱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连忙解释道:“是内人和犬子,我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忘了他两人还在马车上。”说着他站起身来,出门查看。

刘一手也跟着起身道:“原来是朱大侠的家人,快请他们进来!”

伊雪和朱重阳已经进了院子,伊雪知道这是丐帮分堂,见到和朱雀在一起的刘一手,推测出他就是这个分堂的堂主,连忙以江湖之礼相见,刘一手见她艳光照人,不敢正视,连忙还礼。

朱重阳哪里管的这里是威名赫赫的丐帮,他皱着眉头道:“娘,干嘛来这种地方,又臭又脏的。”

朱雀呵斥道:“别胡说八道,这里是你爹的丐帮朋友的家,不准你这么无礼,快来跟刘伯伯磕头行礼赔罪。”

朱重阳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刘一手笑道:“不用多礼,你看着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真是虎父无犬子。”

朱雀脸露笑容,心中却在苦笑,若真是虎父无犬子,他也不用从家中出来,准备到西域去找师父来教导他了,他谦逊了两句后对伊雪说道:“我和刘堂主正在谈论正事,要不然你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会?”

伊雪道:“我答应了重阳去给他买些点心,过来跟你知会一声,你们谈你们的,等我带孩子玩够了,就回来找你。”

朱雀点了点头,过去将马车牵到丐帮分堂的院子里,以防在外面无人照看,马儿乱走。

伊雪又跟刘一手辞别,然后带着朱重阳走了。

目送娘俩离去后,朱雀又和刘一手回到屋内,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刘一手道:“虽然我们对这些人的失踪没有查到半点线索,却找到了很多失踪之人的共同点。”

朱雀问道:“什么共同点?”

刘一手道:“首先,这些人都是男人,至今为止,我尚未听说有女子失踪的,其次,这些人不是在江上讨生活的,就是在江边行动之人,且这些人都是三四十岁的人,正值壮年,既没有老人,也没有年纪太小的人。”

朱雀点了点头,他所知道的失踪之人都是这种情况,他问道:“还有呢?”

刘一手道:“还有就是,这些人虽然都只是普通之人,但是据我所知,这些人虽大都没有习练过武功,却都体格强壮,很少生病。”

朱雀问道:“很少生病什么意思?”

刘一手道:“或者因为这些人常年劳作之故,他们极少得风寒或者其他的疾病,当然,我们调查到的这些人都是如此,至于其他的人是否都是如此,尚不清楚。”

朱雀道:“经常生不生病和他们的失踪会有什么关系呢?”他想了一会,不得其解,便又问道,“还有呢?”

刘一手道:“这些人失踪时,大都一个人,最多两个人,就像那两个同时失踪的兄弟俩,可说是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一般都是意识到他们不见了时,往往都在几日之后。”

朱雀愕然:“这个是怎么知道的?说不定有什么人见到这些人的去向,咱们没有打听到呢。”

刘一手肯定地说道:“不会,除了官府和官兵的打探外,我们丐帮弟子也四处跟人打听,竟没有一个人见到过这些人失踪时的场景,这绝非巧合,若是有什么人将他们掳走,定然是挑周围没有人之时,否则事情发生了这么多次,多少都会有人知道究竟。”

朱雀原以为失踪了这么多人,来到丐帮后肯定能查到个结果,想不到丐帮的人也是毫不知情,甚至束手无策,这是他之前所没有料到的,自己满口答应了满红彩一定能找到满贵,当时他想的是,由丐帮出马,无论满贵是死是活,终究能找出个结果来。

如今却是这番场景,自己怎么跟满红彩交代呢?

朱雀还是不死心,问刘一手:“这段时间除了少了人,有没有多了什么事情?”

刘一手不明白他话中含义,问道:“多了什么事情?什么意思?”

朱雀道:“比如红白之事什么的,江面上的来往船只等等,有没有异常地增加,或者别的什么不合情理的地方。”

刘一手想了想道:“我们应天分堂对江面上的事关注的很少,不过红白之事,或者什么不合常理的事,倒没怎么听说,和平时都差不多。”

朱雀问道:“江面上的事丐帮既然不怎么过问,都是由谁负责的?”

刘一手道:“长江流域的帮派甚多,在应天府这一带自然是由锦鲤帮负责,无论是采沙还是捕鱼,亦或者江运,除了朝廷的船只过往可以不经他们盘查,往来自由外,凡是民间大小船只,无不要跟他们缴纳水头费,他们便保证过往船只的安全,甚至船只出了什么意外,他们也会邀人竭力应援,所以熟知锦鲤帮的人,都是心甘情愿缴纳的这笔费用。”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差点忘了锦鲤帮,只不过既然他们帮中也有人失踪,事情自然不是他们暗中所为,但关于途经应天府行船的事,我还是得找他们问问,他们锦鲤帮的门户何在?”

刘一手道:“这个我可以帮你牵线,既然他们也有人失踪,不是幕后捣鬼之人,你还找他们问什么?难道你是怀疑这些人是被过往的船只给掳走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若是我相信你们和官家联手查探的能力,将这些人从陆路离去的可能排除,那么无论再怎么觉得不可能,他们也只有被人从船上带走这唯一的可能性。”

刘一手道:“可是他们若是在江面上失踪的,锦鲤帮又怎会一点异常都查不出来?这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几十人的失踪啊。”

朱雀道:“或者锦鲤帮也未曾想过这方面的事吧,或者就是锦鲤帮上下知道点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又或者是他们撒了谎,我要见过吴摆尾,问过他才能知道究竟。”

刘一手道:“好,我带你去见他便是,只不过现在他基本不在家,而是在江上,等到了傍晚,他回去后,我陪你一起出城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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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神秘老人

朱雀和刘一手再丐帮分堂说了半天话,已经快到晌午,刘一手自然留朱雀在分堂吃饭,这次依旧是他亲自下厨,做了两只叫花鸡,又煮了一大锅的滚水狗肉。

刘一手对朱雀道:“你真是有口福,这条大狗还是昨晚弟子在郊外打到的,他们孝敬了我两条狗腿,正让你给赶上了。”

朱雀虽不是饕餮之徒,闻到烧鸡煮肉的香味,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他问道:“有酒没有?没有酒我到外面去买一坛,这么好吃的东西,没有酒搭配着,成什么样子?”

刘一手笑道:“有酒,不用你操心了,你去洗洗手,等会就能开饭了。”

浓浓的香气弥漫在丐帮分堂里,刚刚做好饭,伊雪就带着朱重阳从外面回来,一进丐帮分堂,朱重阳就大口吸了几下,说道:“好香啊,做了什么饭这么香?”

刘一手笑道:“怎么,不嫌我这里又脏又臭了?”

朱重阳手中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不好意思地笑了。

刘一手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过来一起吃吧。”

吃着狗肉喝着烈酒,朱雀想起一事,他问道:“昨晚下着大雨,贵帮弟子怎能在野外捉到这条大狗呢?”他看着锅中的狗爪,看得出这是一条大狗。

刘一手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平时想要在野外捉到野狗,一是看运气,二是看本事,运气就是你能不能遇到,本事就是看遇到以后能不能捉到,天气晴朗时,野狗随处歇宿,这些狗子见到我帮弟子穿着破破烂烂的样子,就夹着尾巴逃走了,随便在哪个草丛里一躲,就失去了踪迹,可是大雨天不同,特别是雷雨天,野狗不是躲在山洞里,就是藏在哪个土坑中,难得的是这深秋天气,昨日还能下这么一场大雨,我帮弟子为了这口心头好,对城外这些野狗大致会躲藏之处都了如指掌,而雷雨天野狗害怕,都趴伏着一动不敢动,正是捉狗的好时机,所以他们才能捉到这么大的狗,你道他们只捉了这么一条狗么?他们捉了几条,昨夜就吃了两条,还好他们还能记得我这个堂主,否则我也拿不出来招待你们了。”

朱雀这才恍然,朱重阳更是听得乐不可支,他说道:“若是他们贪吃,不给你送些,我们也就吃不到了。”

刘一手笑着给他夹了一块好肉道:“吃吧,多吃肉才能长得高,长大以后能成为像你爹这样的英雄人物。”

朱雀听过刘一手讲述的捉狗的经过,心中若有所思,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空空落落的,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

吃晚饭,朱雀带着伊雪和朱重阳离开丐帮分堂,他将马车和两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跟伊雪说了要去找锦鲤帮的人问话,伊雪自然明白他是为了寻找满红彩的兄长满贵,嘱咐他要小心些。

以前朱雀外出办事,伊雪极少这么嘱托他,这次忽然这么说,倒让朱雀感到有些奇怪,他问道:“以我的身手,还要你担心么?”

伊雪道:“我感到这次事情和以前都不同,所以心中担忧,你知道这件事太过古怪,咱们又对这件事的原由一无所知,正是这一如所知才让我觉得害怕,总之,你千万不可自持武功高就大意了。”

朱雀点了点头,接受了伊雪的建议,他又警告了朱重阳,一定要好好听娘的话,这才离开了客栈,返回丐帮分堂。

到了傍晚,趁着城门还没关闭,朱雀和刘一手两人一起离开应天府,向江边行去。

这次出来,刘一手是只身一人陪朱雀前去,并没有带着丐帮弟子,因为锦鲤帮的吴摆尾识得他,两次此去乃是为了打探消息,又不是去打架,不用摆什么架子,更何况就算是去打架,以他和朱雀两人还会怕了对方?就算对方人多势众,两人也是可打可逃。

来到江边,刘一手道:“锦鲤帮的宅院是在江北,咱们坐船过江。”

傍晚时很多船家都已经收了船,有的上岸返家,有的就住在船上,不过却驶离了江岸,那是因为对他们来说,在江上比在靠岸的地方更加安全。

岸边上只有一条小船,船家是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此刻这条小船被老人用绳子系在岸边的树上,他则悠闲地抽着一杆三尺来长的旱烟袋,这么长的旱烟袋朱雀很少见到,所以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一看,才看清这整根旱烟袋都是由黄铜铸成,看来这根旱烟袋不仅沉重,而且价值不菲。

刘一手上去跟老人沟通,让老人送两人渡江。

老人道:“天快黑了,此事渡江,晚上可没有船回来。”

刘一手道:“不妨,天黑了我们就不会来了。”

老人点了点头道:“那好,一人十文钱,两人二十文。”

朱雀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价钱远过二十文钱,他递给老人道:“不用找了。”

老人随手接过道了谢,不过他坐在船板上,却并没有开船的意思。

刘一手道:“钱都给你了,怎么还不开船?”

老人举了举手中的旱烟袋道:“等我抽完这锅烟再走,不用着急,我定会将两位送过去就是。”

朱雀见老人言行举止中透露着古怪,不仅暗暗生出了警惕之心,这老人须发皆白,年纪这么大了,少不得会有年老力衰的通病,可是这么沉重的一杆烟锅子拿在他手中,却又举重若轻,傍晚时分,很多渔船都升起了炊烟,那是船家在趁天黑前生活做饭,可是这老人却没有一点做饭的意思,难道抽旱烟就能抽饱么?

总之老人身上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之处。

朱雀问道:“老人家,你旱烟袋这么长,你怎么点的烟锅子?”要知道想要点燃烟锅中的烟叶,一定要一边用火引燃烟叶,一边药用嘴巴在烟杆烟嘴处不停地吸,才能点燃一锅烟,这么长的烟杆,若是一手拿着火折子,一边用嘴巴吸着,显然一个人根本就办不到,因为人的手前伸,和嘴巴的距离不过两尺左右,这旱烟袋却有三尺多长,显然是够不着。

老人笑道:“点这种烟锅有四种办法,你知道么?”

朱雀道:“我能猜得到两种,不过一种现在不可能,一种太麻烦。”

刘一手问道:“我只能想到一种,那就是让被人来点,现在老人家一个人在此,显然不会有旁人帮你点烟,别的我就想不到了。”

朱雀接口道:“另外一种办法就是先点燃一根长一点的树枝,然后用点燃的树枝来点烟,只不过偿若每抽一锅烟就要点一根树枝,岂非太麻烦了么?”

老人用力抽了一口烟,然后吞云吐雾地说道:“是啊,每次都要点燃一根树枝,自然相当麻烦,我老人家常年待在船上,若是烟瘾犯了,就要靠岸去找树枝,则更加麻烦,我自然也不会用这种笨法子。”

朱雀虚心问道:“请问老丈,还有哪两种法子?”

老人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另外两种法子说破也是一文不值,只不过你们不吸旱烟,一时想不到罢了,其中一种办法就是现在烟锅中埋一根火媒,树枝也好,纸片也好,点燃后,我就不用去管烟锅的事,只在这边吸,烟锅里的烟叶自然会被点燃。”

朱雀失笑道:“果然简单,哪另一种办法呢?”

老人本着脸道:“你们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看不出我这经常抽旱烟的人,定不会常用这三种办法么?船舱中昏暗,我常年点着一盏小油灯,一来用来照亮,二来方便点烟,连这你们都猜想不出来么?”

刘一手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老人家原本可以用更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那就是换一根短一点的烟杆不就行了?”

老人摇了摇头:“这根烟杆是我亡友之物,不能换,不能换。”

朱雀问起老人如何点烟,并非仅仅出于好奇,而是想通过对老人的询问,来试探他真正的身份。

看老人言行举止,朱雀推测出老人身负武功,而且武功还不低,向他这种人,怎会守着一条小渔船寂寞度日?

然而听了老人的回答,朱雀又对自己的怀疑动摇起来。

老人抽完了一锅烟,将烟灰反过来在船舷上敲了敲倒掉,然后将旱烟袋往腰带间一别,对两人说道:“烟抽完了,咱们可以开船啦。”

他走过去将系在树上的绳子解开,向船板上一扔,然后跳上船,朱雀和刘一手两人也紧跟着跳到船上,老人来到船头,坐下来板起捆在一起的两根船桨,将小船缓缓驶离江岸,向江北划去。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江水上涨了不少,水面也变得更加开阔,水波粼粼,左右的江面上,只有他们一条小船在行进。

朱雀和刘一手站在船尾,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对这老人起了疑心,朱雀用眼睛瞄了一眼老人又转了回来看刘一手,似乎在问他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老人。

刘一手摇了摇头。

两人的疑心更重了,朱雀决定去找这老人问问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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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坠入江底

来到船头,朱雀问老人:“不知老人家在船上生活了多久了?”

老人道:“怕得有七八年了吧,我老了,也记不太清楚啦。”

朱雀又问道:“老人家做点别的什么不好,怎么会做摆渡长江的活儿?长江水流忽急忽缓的,这么大年纪做这个,可不容易。”

老人沉默了一会,停下手中的船桨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呀,何不直接说?这么拐弯抹角的。”

朱雀问道:“不知老丈最近几个月可在江上遇到过或者看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老人道:“不寻常的事?你是指的什么?我看你们两人傍晚过江,又没带什么行李,看起来倒有些不寻常。”

朱雀听他答非所问,越发认定他知道些什么,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沿江一带有不少人凭空失踪了,老人家既然是常年在江上讨生活的,不知道可曾看到些什么?”

老人摇了摇头:“没见过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或者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识过太多你们所说的不寻常,所以有的不寻常也看成了寻常。”

朱雀听这老船家所说的话中隐含至理,可是他不是答非所问,就是避而不答,朱雀明明感到他知道些事,却得不到回应,心中感到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接着问道:“不知道像老丈这样年纪的人,是否还要向锦鲤帮缴纳水头费?”

老人问道:“什么水头费?”

朱雀冷笑道:“你连什么事水头费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在江上行船了七八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他听到老人直言不知什么是水头费,心中不惊反喜,因为这恰恰说明了这老船家是假扮的。

既然假扮船家,那肯定有鬼,他一直为寻找失踪之人找不到突破口而苦恼,如今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老人装傻:“什么狐狸尾巴?我是人又不是狐狸精,哪里会有什么狐狸尾巴?”

朱雀站在他身后,神情木然地说道:“人都说尊老爱幼是美德,但是对于你,我只能说为了那么多失踪的人,我只好暂时放下这个美德了,看剑!”

听到看剑二字,原本老态龙钟的老人瞬间像变了个人,就像是一只蓄满了势道的豹子,突然弹射而起,人在空中转了半个身子,早将腰间别着的黄铜烟杆拿在手中,这根三尺多长的黄铜烟杆,用来抽旱烟略嫌有些长,用来做兵器,却长短就手。

老人落下来时,只用一只脚站在船头,摆出白鹤亮翅的防守姿态,船身在江面上来回晃动,但老人的一只脚却像钉在了船头,纹丝不动,就连朱雀心中都喝了声彩,好高明的身法。

等老人看清朱雀的样子,忍不住愕然,朱雀虽然口中说着看剑,可是他站在那里似乎一动未动,手中也并没有剑。

朱雀道:“一个以载渡为生的老人,会有这般身手,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老人此刻方知中了计,他反驳道:“谁说会点武功就不能掌船了?我好心送你们渡江,你们却喊打喊杀的,是何道理?”

朱雀只知道这老头心虚现出原形,原本也没什么证据指责他和失踪之人有关,听了老人的话,他一时语塞,不过不管怎的,他都是要从老人口中打听出一点端倪,他说道:“你诓骗我们说你在江上行船七八年,又假扮船家在此等候我们,我问你,这又是何道理?”

老人避重就轻地说道:“你二人主动找到我的船上,倒反而诬赖是我诓骗了你们,真是贼喊捉贼了。”

朱雀见他不愿正面回答,正在犹豫要不要和他动手,逼迫他吐露所知,这时刘一手穿过简陋的船舱也来到船头,他看到老人的身形,脱口而出道:“云鹤道长?”

老人身子一震,却又立刻恢复了平静道:“云鹤道长?嘿,你以为我是云鹤那老道?”

听到刘一手提到云鹤道长几个字,朱雀也感到有些震惊,不过云鹤道长非但声名颇佳,而且据说他是用剑的,怎会出现在此假扮一个抽旱烟袋的船家?不过这老人听到云鹤道长几个字时感到震惊,自然逃不过朱雀和刘一手的眼睛,此人即便不是云鹤道长,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一手叹道:“你当然不是云鹤道长,我和云鹤道长有过数面之缘,你和他乍一看有些相像,细瞧之下却差得远了,云鹤道长道风仙骨,气质过人,哪里似你这般猥琐?”

老人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非要问个明白,你们想怎的?一起欺负我这把老骨头么?这里虽然没有别人瞧着,但头顶三尺有神明,你们敢对我动手,就不怕报应么?”

朱雀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欺负你,可是我们什么都没做,倒是你拿着一杆凶器,反倒倒打一耙,我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船家?”

老人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罢了,我没有冒充船家,只是你们认为我冒充而已。”

朱雀听他尽拣不沾边的事说,心中越来越烦躁,他一把抽出了陵光剑道:“小爷没有功夫陪你扯淡,偿若你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出手无情。”

老人还在狡辩什么他是无辜的之类,朱雀一剑向他刺去。

一旁的刘一手本来看着老人对两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不肯跟朱雀说实话,说不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者根本就是毫不知情,无凭无据,怎好向一位老人动手?哪怕这位老人会武功也是不应该,他正想前去阻拦,可是朱雀这一剑锋芒太盛,刘一手就连一只手都插不进去,只能退避三舍。

老人手中的黄铜烟杆此刻变成了一根绝佳的兵器,烟锅可以当做铁钩来使,烟杆可以当做短鞭,当做长剑,当做短棍来使,他伫立船头,和朱雀练过三招,一阵叮叮当当地兵器交迸声传过后,老人大喝一声:“住手!”

朱雀依言收剑退开两步,他问道:“怎么,准备老实交代了么?”

老人大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后说道:“希望你们两人水性都不错。”

朱雀闻言暗道不好,他连忙上前冲去,只可惜老人离船头太近,还没等朱雀冲到他身旁,他已经向后一纵,人从船上跳入江中,江面上泛起一蓬水花,接着就失去了老人的身影。

刘一手对这一幕看得莫名其妙的,他对朱雀说道:“咱们有船,他跳入水中,却反而问起咱们水性好不好。”

但朱雀却也问了一遍:“那你的水性到底如何?”

刘一手道:“我会两下狗刨,在池塘中游过,至于这长江嘛,恐怕游不过去,咱们这不是有船么?”

刚说到这,两人脚下的船就开始剧烈晃动,接着不知怎的,整条船四分五裂开来。

刘一手脸色变得惨白,他说道:“不好,这船要散架了,奶奶的,这是什么鬼船?”

朱雀向船下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在江面下从船底迅速离去,朱雀知道是这老人跳入江中后搞得鬼,看来这船应是用鲁班锁的原理来打造的,整条船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却有一根关键的根木,只要将这根贯穿榫卯结构的根木抽掉,整条船就跟着散架了。

只不过打造这么一条船极为费事,难道这老头费劲千辛万苦,就是为了讲他和刘一手诓骗上船,然后在江心将两人淹死么?

情况危急,朱雀对刘一手道:“你抱着一根木头向岸上游去,不用管我,我去会会那老头!”

刘一手原本还对这老人心生同情,如今才明白了老人心机深沉,手段歹毒,他心中暗骂两句,抱着散开的船中较粗的一根木头,江水流动,船散架得特别快,很快整条船就散成了一根根中间挖空的木头漂浮在水面上。

混乱之中,刘一手看到朱雀跳入江水,向其中一个方向游去,刘一手知道朱雀的本事,所以也不担心他的安危,更何况他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能估计到别的?

刘一手水性不佳,不去想及朱雀有没有追到那老头,他抱着那根木头,此刻身在江心,被江水冲着打了几个转后,也分辨不出南北了,他认准了一个方向,靠着木头的浮力,双腿乱踢,向岸边游去。

此时天色已暗,天上开始露出点点繁星,刘一手再江水上拼命游动,江水晃动,也不知喝了几口水,此刻他只想赶紧游到岸上去,可是站在江边时并不觉得江水有多宽,此刻身在水中,只感到江岸遥遥无期。

就在他奋力游动时,他感到江面下传来一阵暗流,这暗流仿佛是有一条大鱼在向他靠近,还没等刘一手回过神来,他就感到水下有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脚,将他向水下拖。

刘一手知道这定是那老人潜藏在江水下,不知何时竟然来到他身旁,刘一手心中想着,难道朱雀已经遭了他的毒手?刘一手双脚乱蹬,希望能从老人手中逃脱,可是在陆上他能施展他的黑砂掌,在长江上,他和老人水性相差太大,似乎什么武功都使不出来。

很快,刘一手的双脚就全被老人捉住,然后拉着他向江底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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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黄河一叟

刘一手被拉到水面下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手中紧紧抱住那根木头,希望自己能够多撑些时候。

原本在刘一手的心中,朱雀简直就是无敌的化身,区区一位不敢表明身份的老人如何会是他的对手?但此刻刘一手被拖入江水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际,他的这种想法动摇了。

他在想,或者朱雀也和他一样,在陆地上剑法高超,轻功过人,在水下却完全发挥不出来。

容不得他多想,那老人还在拉着他向下沉,刘一手的鼻子里耳朵里全都灌满了江水,他死命抱着怀中的木头不敢撒手。此刻的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连哪里是江面哪里是江底都分辨不清了,他仿佛陷入一个醒不过来的梦魇当中。

就算是武林中人,内力过人,偿若没有特别训练过憋气的功夫,时间一长,也会渐渐感到胸腹中像是要炸开一般。

刚才深吸的一口气逐渐浑浊,刘一手再也忍不住,将口中的这口气吐出,可是随着这口气吐出,又没有新的吸气,更是难以忍耐,刘一手一张口,一股江水灌进嘴里,刘一手只感到说不出的难受,他心想,我这是要死了,要死在这江水中,没有人再能救我了。

就在刘一手感到绝望,几乎都要将手中木头放手之际,他感到脚上一松,人迅速向一个方向冲去,刘一手不明所以,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双脚脱了困,他立刻连蹬带踢,快速向上游去,原本他分不清哪里是江面,哪里是江底,可是他在脱困后,人随着木头上浮,福至心灵下,他立刻分辨出江面的所在。

终于,刘一手的脑袋露出江面,他大口呼吸,对于此次的死里逃生不敢深想,接着像被鬼追赶似的,拼命向江边游去。

在游向江边的过程中,刘一手一直在担心那老人再过来拖自己下水,还好,他担心的事并没有出现,游到江岸,他的双脚沾了实地,他连忙扔掉手中的木头,迅速向岸上跑去,一边跑他一边暗暗发誓,这次劫难过后,他一定要好好练习一下水性,决不能再次被人在水中威胁。

来到岸上后,刘一手浑身湿透,秋风吹来十分寒冷,他也顾不得冷暖,想起刚才所喝的几口江水,肚腹内一阵翻腾,他张口就呕吐起来,一连吐了半天,就连中午吃的鸡肉狗肉都吐了出来,这才感到舒服些。

感到舒服点后,刘一手蓦然想到了朱雀,他猛然想起,刚才自己差点被淹死的时候,那老人忽然放了手,多半不是什么巧合或者老人发了善心,而是朱雀在江中袭击了他。

这么说来,朱雀并没有遭到老人的毒手。

想到这里,刘一手振奋起精神,向江面看去,希望朱雀能将那老人宰了,然后平安归来。

夜幕下的江面也是漆黑一片,远一点的地方什么东看不清,隐约视乎看到了些什么,仔细分辨,却又不能肯定那是人影还是岸旁树木的倒影。

刘一手在岸边找了一堆干柴,想用火折子点燃,可是火折子已经湿透,怎么也打不着,刘一手再江岸焦急地等候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他看到水中一道涟漪向自己这边冲来。

在涟漪的前端,是一个人的上半身和脑袋,此人正迅速地游水而来,只不过江面黑暗,刘一手分辨不出来人是那老人还是朱雀。

身在岸上的刘一手信心大增,就算是那老人,他也有一拼的自信,不过他自然更希望是朱雀。

来人渐渐靠近,终于来到水浅出,站起身子向岸上走来,刘一手此刻已经看出来人正是朱雀,刘一手又惊又喜,反向朱雀冲了过来,同时口中喊道:“你没事吧?”

朱雀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传来:“我没事,不过,让那老家伙逃走了。”

刘一手连忙说道:“逃走就逃走,只要你没事就好。”

朱雀上了岸后也感到有些寒冷,他在江水中待的时间更长,所以更被浸泡得更久,他说道:“先生堆火,烤烤火再说。”

刘一手道:“火折子都湿了……”

朱雀身上的火折子也湿了,不过的剑还悬在腰间没有被江水冲走,他抽剑而出,将剑刃擦干,然后将刘一手捡来的一些干柴切碎,接着他在岸边寻了一块燧石,最后用剑身击打燧石迸出火花,很快就点燃了碎干柴,接着刘一手不断向其中加树叶树枝等干柴,逐渐升起了一个大火堆。

两人凑着火堆将身上的衣服烤干,朱雀又暗暗运转了一个大周天的内力,身子逐渐暖和,他说道:“这老家伙武功虽然平平,想不到水性这么高明。”

刘一手跟着骂道:“奶奶的,我今日差点折在他手中。”

朱雀道:“我刚开始追着他的方向而去,想不到他远远地绕了一圈,竟然像把你拖下水,若不是我及时回头,再往前追一会,恐怕救你就来不及了。”

刘一手恨恨地说道:“迟早我要报此血仇。”

朱雀想着这老人诡异的行径,忍不住问道:“你我都不认得此人,可是看来此人却非要置咱们于死地,看来此人多半和那些人的失踪有关,否则他如何会在我质问之后,忽然起了杀机呢?”

刘一手再朱雀和那老人起了争执之后才从船尾去的船头,他问之前朱雀和他谈了些什么,朱雀跟他说了,刘一手有些埋怨地说道:“好歹你等他载咱们过了江再问也不迟,也省得咱俩受这洛江之苦了。”

朱雀失笑道:“刘堂主教训的是,我该在咱们下了船之后再问他的,是我太心急了些。”

刘一手见他这么爽快的道歉,反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说道:“谁也料想不到他会将船给拆散了,这是也不能都怪你。”

朱雀问道:“此人一听你喊出云鹤道长后所流露出的震惊当不是假的,可是他偏偏又不是云鹤道长,所用的一根黄铜烟杆出手招数也非常古怪,绝不是什么剑法,此人到底会是谁呢?”

刘一手道:“咱们在这里瞎猜也猜不出个接过来,锦鲤帮的人掌管这一带的水域,他或者能够知道。”

朱雀想起此行的目的,两人又烤了一会火,然后将火堆灭了,以防引起林火灾祸,然后由刘一手领路,向锦鲤帮的所在赶去。

锦鲤帮的门户坐落在一片果园中,开阔的庭院显得十分气派,虽然是在灾年,但靠江为生的他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俗语说得好,穷文富武,会些武功的门派,哪个不是过得十分富裕?

刘一手过去拍门,很快,两名锦鲤帮的帮众过来开了门,这两人认得刘一手,也不同进去通报,直接邀请两人进去。

一名帮众口中奉承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刘堂主大驾光临,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过来了?快请进来,我们帮主正在厅堂上和大伙一起喝酒,两位来得实在是太巧了。”

刘一手笑骂:“你这狗崽子一张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变得这么甜的?”

那名帮众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没有回答。

屋内的吴摆尾听到刘一手的声音,立刻亲自出来迎接,刘一手和他寒暄两句后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朱雀朱大侠!”

吴摆尾连忙跟朱雀施礼道:“朱大侠的名头如雷贯耳,我吴某仰慕已久,只恨无缘拜会,如今朱大侠亲自来到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朱雀连忙自谦,并说道:“你锦鲤帮在江上名头也不小啊,吴帮主也不用客气了。”

吴摆尾道:“两位还没有吃饭吧,正好我和几名香主在里面把酒言欢,请两位一起上坐,咱们去喝个痛快,朱大侠远来为客,就当让吴某略尽一点地主之谊,两位里面请。”

厅堂内十多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正在吃饭,见到刘一手和朱雀两人,连忙起立迎接,吴摆尾让帮众在自己左右加了两把椅子,喧闹一番后,这才坐定。

三杯酒下肚,刘一手表明来意:“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是来找你问些事情,还望你吴帮主能够指点迷津。”

吴摆尾道:“你刘堂主何时学得说话这么客气了?咱们一个江南一个江北,可说是最亲近不过的邻居了,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一手道:“我们这次过来,还是为了最近这些人失踪一事,不过,在谈这件事之前,我想问问你,这一片的江面上,有一个摆渡的老人,你可知道他的身份?”说着他详细描述了那害得他们两人落江的老人的容貌,更着重说了他所抽的黄铜旱烟袋。

吴摆尾道:“你说的定是黄河一叟谢家客了,此人原本在黄河上讨生活,没成想却来到了江上,不过他虽然在这里待了半年之久,却并没有和我们锦鲤帮起什么冲突,所以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只要大家相安无事就行,对了,你们为何提起他?难道他得罪了你们?”

朱雀微微一笑道:“也没怎么得罪我们,只不过他将他的那条船拆散了,想将我们扔到江里喂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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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画江为界

吴摆尾愕然:“此人竟敢想你们两人动手,岂非是他瞎了眼了么?”

朱雀叹道:“这谢家客也足有他引以为傲的水中本事,若在岸上,他定然逃不过我的追击,在水中他却更胜我一筹,而且刘堂主也差点折在他手中,我想他未必知道我们两人的身份,所以才敢动手。”

吴摆尾给两人满上酒,然后敬两人饮了,算是给刘一手压惊,他说道:“这老家伙来到我这里,我就想着他绝不会没有别的目的,想不到他竟是为了对付你们。”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们绝不是他搬到江上的原因,吴帮主,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会和失踪的人有关么?”

吴摆尾摇了摇头:“你是说,他和那些失踪之人有关?不会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朱雀道:“我们要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就好了,在此之前,我和刘堂主都不认得他,只不过我向他问起那些失踪之人的事,他就起了杀心,他那条船好生古怪,他从船底抽走一根木头,整条船就散了架,好像他造这艘船的时候,就认定了有一天他会将船拆散。”

吴摆尾对朱雀的推测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他说道:“你说他水上功夫了得,这点我承认,他经年在黄河上谋生,可说再黄河上度过了大半生,水性更有谁人比得上?不过我听说他向来是孑然一人,有什么理由去掳走这些人呢?他的这条船我们也见过,外面看起来和寻常的小渔船没什么区别,我们只听说为他打造这条船的木匠提起,这条船上连一根钉子也没用,全是用卯榫结构镶嵌而成,花费的价钱比普通的渔船要高得多,想不到他为了对付你们,竟将船给拆了。”

刘一手道:“讲打他打不过朱雀大侠,谁也想不到他竟会跳入江中,我想他既然觉得这条船反正已经落到了我们手中,还不如给拆散了,并好趁机要我的命,而且他也差点真的得手了。”

吴摆尾一拍大腿道:“他从黄河来到江上,我总想他老实待着便罢,既然敢得罪两位,那就是不将我锦鲤帮放在眼里,两位放心,只要他还在江上待着,我就一定能将他找出来,并将他送到两位面前,让两位好好出出气。”

朱雀道:“我们出不出气倒是小事,我只想知道他和近期的失踪一事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听说贵帮也有一名香主失踪,偿若能从这谢家客身上找出线索,那才不枉了我们落水一场。”

吴摆尾点了点头:“不错,我们为了寻找陈香主,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依然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我还舍了老脸去找你刘堂主,也是毫无消息。无论怎样,都要先找到黄河一叟才行,我就怕他现了原形后,不敢再露面,在哪个乌龟洞里一躲,那边难办了。”

听到吴摆尾的话,锦鲤帮的帮众都露出不甘心的表情,有的人甚至眼睛都红了,显然这陈香主平时为人不错,这些人和他交情甚笃之故。

刘一手道:“只要知道了这老东西的身份就好办了,在江上靠你吴摆尾去找,离开长江,则由我丐帮来找,让这老东西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都无所遁形。”

吴摆尾又和两人喝了两杯酒,然后正色道:“除了这黄河一叟的事,不知两位来找我还要问些什么?”

朱雀道:“我们推断这些失踪之人定是被人从江路带走的,我想问问吴帮主,最近几个月,可有什么可疑的船只经过?”

吴摆尾问道:“可疑的船只?你是指哪方面可疑呢?”

朱雀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说道:“好比一些经常靠岸的船,或者这些人在失踪之前,江面上没有多出什么船只?”

吴摆尾看了看在座的锦鲤帮香主们,只见他们一起摇了摇头:“除了那黄河一叟的船外,我们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船。”

朱雀忽然问道:“听说你们锦鲤帮会抽来往船只的水头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问那黄河一叟谢家客收过?”

吴摆尾道:“这老家伙刚来长江上的时候,我帮弟子前去找他要过一次,结果被他打了回来,他还说什么黄河上从没这种规矩,为何长江上却要凭空掏钱出来?我得知以后带人去找他,想找回场子,结果认出他的身份,我便约束帮众不去惹他,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朱雀想起他之所以看破谢家客不是寻常的船家,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水头费,可是据吴摆尾所言,他锦鲤帮的人又找他要过,显然那谢家客是知道水头费的事,可是他为何不说呢?

难道吴摆尾说了谎?朱雀抬眼向吴摆尾看去,只见他神色淡定,也不像是撒了谎的样子,他说道:“这黄河一叟在吴帮主提起之前,我从没听过他的名头,看起来他似乎在黄河或者长江以外,在武林中并没有多大的名气。”

吴摆尾点了点头道:“不错,这老家伙平时不喜张扬,原以为他会默默无闻地老死在黄河上,谁承想他年纪大了以后,竟然开始不安分起来。”

朱雀想起一事,他问道:“你可知道此人和云鹤道长有什么关系么?”

吴摆尾道:“我听说他和云鹤道长有些冤仇,至于具体的情况,就恕我不知道了。”

朱雀认定了失踪之人是从江上被带离的,而吴摆尾又没有发现江面上有什么异常的情况,难道一切的失踪,都是这黄河一叟搞的鬼?

想起失踪的人茫无头绪,朱雀自饮自酌,连喝了两杯。

刘一手问道:“你们锦鲤帮可见见到过这谢家客带过什么人离去?”

一名锦鲤帮的香主道:“他以载人渡江过活,船上带人乃是很平常的事,不过有一点有些奇怪,就是这黄河一叟的船常常行踪不定,我们陈香主失踪后,也去向他打听过,当然什么都没有问到。”

朱雀喃喃地说道:“难道是这些人上了他的船后,被他控制起来,然后趁夜晚将人带走?”

吴摆尾道:“若是如此,他目的是什么呢?若说是妇人女子,倒也能理解,这么多大老爷们,他带走又有什么用?”

不知是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还是对这件事依然茫无头绪,朱雀只觉得头都大了,昏昏沉沉之际,他感到有些茫然,陈香主失踪后,吴摆尾身为锦鲤帮的帮主,自然也会注意到江上的情形,他既然说没有什么异常,他天天待在江面上,自然不会搞错,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地上没有线索,江上又没有异常,这些人难道凭空飞走了不成?就算是飞上了天,也该有人看到啊。

那边吴摆尾还在劝刘一手喝酒,刘一手贪杯,已经喝了十多杯了,他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嘴中,放下筷子时,袖子一扫,竟然将酒杯带掉了,刘一手尴尬地笑了笑:“是我喝多了……”

此话一出,朱雀顿感吃惊,他们中午一起吃饭时,刘一手显示出了过人的酒量,别说这十多杯酒,就算再喝这么多,他也不会醉,可是此时他偏偏说自己喝多了,而朱雀自己也感到昏昏沉沉的,难道是自己着了吴摆尾的道?

朱雀行事向来谨慎,他喝酒的时候特别留意,这酒都是从同一个酒壶中倒出来的,吴摆尾也喝了,若是他下毒,怎能只毒倒他和刘一手,而他自己却安然无恙?除非是他先服了解药。而且这酒喝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异样,自己怎会中了招?

感到酒中有古怪,朱雀立刻紧张了起来,他不动声色,暗提内力,却发觉丹田中空空荡荡的,竟然连一点真气也提不出来,这么一来,朱雀立刻明白了这吴摆尾没安好心,他向自己和刘一手酒中做了手脚,难道他想杀人灭口?还是他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不想让自己和刘一手发觉?

好在他虽然提不起内力,行动倒还自如,他假装没事人一般,连吃了几口菜,那酒他是碰都不敢碰的了,他想要拖延一下时间,不让人知道他内力消失,然后争取恢复的时间。

一般能令内力消失的毒都维持不了多久,若是能拖到毒性消失,自己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想到这里,朱雀对吴摆尾笑道:“锦鲤帮在长江上赫赫有名,江沙帮名气也不弱,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不知道吴帮主怎么权衡和江上其他帮派的平衡的?”

吴摆尾道:“一山不容二虎那是有的,可是长江却和山头不同,一条大江延绵万里,哪个帮派也没有本事将一条江上下游都给控制起来,江沙帮是在扬州一带称王,我们锦鲤帮却在应天府左近为霸,大家画好了分界线,谁也不越界,双方就相安无事了。”

朱雀道:“看来金鳞帮也是如此,和你们画了分界线。”

吴摆尾点头道:“不错,金鳞帮是在宁国府一带混饭吃,我们又非攻城略地,只要守着自己这片水田够生活的就满意了,也没心思去抢别人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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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麻衣散功

朱雀之所以和他闲扯,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看看内力能不能恢复,结果说了一会话后,他暗运内力,还是一点内力都提取不到,在这期间,刘一手又喝了几杯酒下肚,朱雀不愿打草惊蛇,让锦鲤帮的人发觉他已经中了毒,所以也没法出言示警,只能看着他越喝越多,人也越来越醉,说话都开始打结了。

这是吴摆尾又给朱雀倒了一杯酒道:“能得朱大侠光临撇帮,令我等上下俱感荣幸,这一杯酒是我代表锦鲤帮,敬朱大侠的,请!”

朱雀见他站起来敬酒,又说什么代表锦鲤帮,看来这杯酒是不喝不行了,可是他明知道酒中有毒,这杯酒如何喝得下去?

然而在座的锦鲤帮的这帮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又不能不喝,片刻间,朱雀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杯酒,他喝!

朱雀端着杯子站起身来,对吴摆尾道:“吴帮主客气了,别站着,咱们坐下来就是。”

吴摆尾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朱雀也将酒倒进嘴里,忽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就像是被酒呛住了,他转过头去,趁着假装咳嗽,将刚和的一杯酒都吐了出来,这么一来,他既给了在座之人的面子,又没有真的喝下去。

正待吴摆尾要再给朱雀倒一杯酒的时候,刘一手忽然咕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摔到了桌子底下。

吴摆尾哈哈笑道:“刘堂主是喝多了,人来,将刘堂主扶进屋内休息,我和朱大侠接着喝。”

两名锦鲤帮的帮众走过来,要将桌子下的刘一手架出来,忽然听到两声哎吆,这两名帮众向后倒摔出去。

朱雀正不知发生了何事时,一张桌子忽然被掀翻了出去,躲闪不及的几名锦鲤帮的香主被桌子上的杯盏酒筷给淋得一身都是油水,这些人纷纷抽出兵器,一副准备冲上来厮杀的样子。

吴摆尾手中提着酒壶,向后倒纵开来,看着从桌子底下站起来,神采奕奕的刘一手,吴摆尾怒道:“原来你是在装醉!”

刘一手冷笑着说道:“我若不装醉,怎能捉到你的狐狸尾巴?吴帮主,我和朱大侠可没得罪你啊,为何你要用毒酒来招呼我们?”

吴摆尾眼看撕破了脸皮,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流露出一种无辜,他先是呵斥了几名香主:“你们干什么?怎能这么对待刘堂主和朱大侠?全都将兵器收起来!”

几名香主讪讪地收起了兵器。

接着吴摆尾将酒壶的壶盖打开,然后对刘一手说道:“你们说这酒里有毒?那我喝给你们看,真是笑话了,我吴某可受不得这样的冤枉。”说着他将酒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一摔酒壶道,“怎样?”

刘一手冷笑着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认定他是欲盖弥彰,故意做作,因此他说道:“你自然是先服了解药,当然不会中毒了!”

吴摆尾的反应更加奇怪,他对刘一手的嘲弄并未反驳,而是忽然转向这几名香主,他问道:“是谁?是谁搞的鬼?为何我的内力全都不见了,是谁在酒中下的毒?”

朱雀一见吴摆尾这么说,心道难道他也中了毒,若真是如此,那可冤枉了他。

刘一手一时也分辨不出下毒之人到底是不是吴摆尾,只见吴摆尾指着一人问道:“赵香主,是不是你?”

那名姓赵的香主连忙否认:“不是我,帮主,我对你一向忠心耿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酒中下了毒,于我有什么好处?不好!我的真气也提不起来了。”

吴摆尾又问另一名香主,这名香主也跟着否认,很快所有的人都问完了,没有一个人承认是自己下的毒。

刘一手暗中问朱雀:“你怎么样?”

朱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内力也提不起来,不过他感到奇怪地问道:“我看你喝了这么多酒,怎么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刘一手道:“这不是杀人的毒药,而是麻衣散功粉,此粉无色无味,虽不致人损伤,可是六个时辰内真气却提不起来了,解救之法就是服食一定量的雄黄,我因为患有偏头疼,所以常喝雄黄酒,体内有了雄黄,自然不怕酒中的麻衣散功粉了。”

朱雀问道:“既然麻衣散功粉无色无味,你怎么知道酒中有毒的?”

刘一手道:“我开始时也没察觉,喝到后来,偏头疼忽然犯了,若不是这酒将我体内的雄黄都给消解了,我的偏头疼怎么会犯?”

朱雀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他不再说话,看着屋内的场景,想看看到底是谁给他们下的麻衣散功粉。

吴摆尾看着几名香主,皱着眉头道:“我吴某平日待你们不薄,你们中到底是谁背叛了我,此刻还不肯承认么?你们妻儿老小都在我手上,你们不怕害了他们么?”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了般,指着其中一名香主道,“是你,廖香主,你刚刚把你家人都接走了,说什么家中老伯去世,让他们去凭吊,原来你是处心积虑打算这么做了!”

那名被他指着的廖香主道:“不是我,帮主,你相信我,不是我干的。”

吴摆尾冷冷地说道:“你还想瞒我?你过来,让我看着你的眼睛,你有没有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害了我和丐帮刘堂主也就罢了,难道你连朱雀朱大侠也想害了么?”

听到吴摆尾的话,刘一手也有些迷茫了,难道下毒之人不是吴摆尾,而是他的一名手下?

帮主有令,香主不敢不从,廖香主战战兢兢地来到吴摆尾身前,口中辩解道:“帮主,若我是凶手的话,你将我一刀杀了就是,我跟随了你这么多年……”

中了这麻衣散功粉,虽然内力提不上来,可是体力犹在,廖香主来到吴摆尾身前,吴摆尾抽出了刀子,看着廖香主的眼睛问道:“果真不是你干的?”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这廖香主忽然向吴摆尾出拳攻去,吴摆尾狼狈躲开了这一招,虽然吴摆尾失去了内力,躲得十分狼狈,可是幸而廖香主的武功也不怎么高明,看到这种情形,没有中麻衣散功粉之毒的刘一手出了手,他伸指从廖香主身后连点了他几处要穴,他没有下杀手,是因为他还要质问廖香主背后的指使人是谁。

这廖香主被点了穴道,立足不定,倒向刘一手,刘一手顺手扶住了他。

就在这时,刚刚躲过廖香主一拳的吴摆尾此刻却不依不饶,口中说道:“你敢背叛我?老子宰了你!”

吴摆尾一刀向廖香主刺去,显然他因为廖香主的大逆不道,准备杀了他泄愤。

刘一手心道你这一刀来得何等鲁莽,若是这姓廖的被你杀了,那么是谁向咱们下的毒,可能救永远都问不出来了,抱着这种想法,刘一手将廖香主向自己这边一拉,同时口中说道:“等一等!”

但吴摆尾就像是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这一刀更是转向此处,刀风呼啸,显然是非要杀了廖香主不可!

站在一旁失去内力的朱雀看着这场闹剧,他向吴摆尾手中的刀看了过去去,忽然口中惊呼道:“小心!”

这声小心自然是提醒刘一手小心了。

原来朱雀通过吴摆尾的刀看出他的内力并没有失去,刚才的一切都是假装和做作,只是为了让没有失去内力的刘一手不加防备罢了,他这一刀哪里是刺向廖香主?他是要刺向刘一手!

刘一手得朱雀提醒,奈何他怀中还扶着廖香主,而这刀子来得好快,刘一手已经来不及闪避,危急之际,他将怀中的廖香主向自己身前一拉,挡住了吴摆尾刺向他的一刀,同时刘一手向后退开,吴摆尾为了一击致刘一手的命,这一刀毫无保留,不过却没刺中刘一手,而是刺穿了廖香主的身子。

这吴摆尾果然是在假装失去内力,如今这一刀使他再也不能掩饰他的狡猾。

其他几名香主似乎见事情败露,纷纷抽出兵器,向朱雀和刘一手两人杀去。

朱雀失去了内力,武功剑法都施展不出,他本能地向后退去,刘一手自然过去挡在了朱雀前面。

面对着攻过来的兵器,刘一手赤手空拳,使出黑砂掌,他右掌将一把刀击打成了曲尺状,接着左掌推出,打在此人小腹上,将此人打得向后抛跌,倒地后便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被震碎了内脏而死。

朱雀临危不惧,此刻还不忘喝一声彩:“好掌法,看来你左手的掌力也练出来了!”

那吴摆尾错杀了自己人,他恼羞成怒,提着刀也加入围攻刘一手的圈子,刘一手边打边骂道:“你小小一个锦鲤帮,敢对我丐帮堂主和朱大侠下毒手,想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一手的黑砂掌练得一双肉掌似磐石一般坚硬,徒手和这几人的兵器搏斗,也不落丝毫下风,很快,又有两名锦鲤帮的香主中掌而亡。

危急关头,刘一手也顾不得手下留情,招招狠辣,只求速战速决。

第二十三章 故布疑阵

就在厅堂内战成一团时,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人,看到这个人,朱雀和刘一手顿时明白了吴摆尾为何会对付他们,且提前做好了准备。

原来此刻进来的人正是被吴摆尾称为黄河一叟的谢家客!

此人身上还有些潮湿,显然他在江中逃走后,就来到这里通知吴摆尾,当时朱雀和刘一手正在岸上烤火,所以让他抢先一步过来通风报信。

刘一手怒道:“好啊,吴摆尾,原来你们是蛇鼠一窝,老子也没得罪你,你们为什么要至我们于死地?”

吴摆尾练变了三种刀法,始终攻不进刘一手的黑砂掌的圈子,他不理刘一手的问话,反而向后退开一步,对谢家客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一起将他们料理了?”

谢家客走过来道:“好,咱们先宰了他们!”

就在吴摆尾想要和谢家客一起先将刘一手宰了再说,刘一手一脚踢死一名香主,吓得其余四名香主全都后退两步,刘一手冷笑一声,双手做出全力以赴地姿势,同时口中愤愤不平道:“好一场鸿门宴,吴摆尾,就算你能杀了我,我看你又怎么跟丐帮交代!”

吴摆尾看来对谢家客的武功很有信心,他觉得两人联手,只要能除掉未中毒的刘一手,失去内力的朱雀,那更是手到擒来,他狞笑着对刘一手道:“跟丐帮交代?嘿嘿,那自然是你们在我锦鲤帮吃了饭后就回去了,你去了哪里,我吴某又怎么知道?受死吧!”

说着,吴摆尾向刘一手扑去,一旁的黄河一叟谢家客也冲了过来,他手中拿着黄铜烟杆,像一根铁鞭又像一根铁钩,从一旁向刘一手夹击。

刘一手含恨出手,黑砂掌上下翻飞,击打在吴摆尾的刀身上,吴摆尾借势变招,一招过江之鲫,一柄长刀幻作无数刀影,向刘一手撺刺过去,他认定自己和谢家客联手能够对付得了刘一手,手底下果然有两下子。

正在刘一手准备全力应对时,异变再生,那根原本准备夹击他的黄铜旱烟袋却忽然中途转向,一招城门立木,烟锅狠狠击在吴摆尾的头上,瞬间漫天刀影散去,吴摆尾对谢家客丝毫没有防备,要害中招后惨叫一声,向一旁抛跌过去。

刘一手见到谢家客这一招击打在吴摆尾太阳要穴上,显然是致命的一击,那谢家客一击得手后,更不停歇,转身又将剩下四名不知所措的锦鲤帮四名香主全都料理了,这才停下了手。

看着谢家客忽然帮助自己将锦鲤帮上下一起解决,朱雀和刘一手都看呆了眼。

谢家客做完这一切,似笑非笑地瞧着朱雀,朱雀看着他熟悉的眼神,一时还没猜到此人是谁,但反正不是真正的谢家客。

真正的谢家客想要杀死他们还不够,又怎会来帮他们呢。

刘一手见到谢家客这偷袭的一招,狠辣精准,想起他若是和吴摆尾两人夹击自己,以自己的武功,绝对难以幸免,他死里逃生之余,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像至我们于死地么?怎么反过来帮助我们?”

“谢家客”忽然纵身而起,在空中凭空横移了数尺,然后轻轻落地。

看到这手罕见罕闻的随风转轻功,朱雀哪还不明白此人是谁?他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伏缨这小子,你扮谢家客扮得倒像。”

“谢家客”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堂堂朱雀,竟会栽在这小小的锦鲤帮中,真让我对你感到太失望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讲脸上的白胡子,头上的白发都给摘下,露出一张清癯的面容来,不是伏缨又是谁?

朱雀道:“我料定这小小的锦鲤帮也不能将我怎样,今日一早我就给自己占了一卦,乃是中上之卦,得知会有人助我脱困,因此我便配合这吴摆尾演了一场戏,也省得自己动手了,哪想得到你竟然将人全都宰了,唉,我想要从他们口中问明一些情况,看来也是可望而不可得了,你可算是坏了我的大事。”

伏缨顺手脱去身上谢家客的衣服,口中埋汰道:“奶奶的,老子好心前来救你,你非但不领情,反而怪罪起我来,早知如此,我就在一旁跟吴摆尾联手,先送你上西天,省得听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刘一手也听说了伏缨和朱雀之间交情非同一般,此刻听到两人骂骂咧咧的斗嘴,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意升起,他向伏缨施礼道:“多谢红缨公子出手相救,不知红缨公子怎能来得这么及时?”

伏缨指着刘一手对朱雀道:“你看看人家,至少知道道声谢,而你呢,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朱雀笑道:“几日不见,你小子真是什么脏话都说得出,怎么为人父表?刘堂主,你别听他瞎说,什么来得及时,我看他不过是凑巧来这里办事,适逢其会罢了。”

刘一手也认为伏缨假扮谢家客假扮得十分相像,又称赞了几句,伏缨更是一副飘飘然的样子,好不谦虚地说道:“假扮得像也还罢了,关键是要快,我扮成这老东西,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最是难能,我看到你们两人喝了有花样的酒,又见到这老头子不安好心,便制服了他,剃了他的胡子和头发,又剥了他的衣裳,你们不知道我在脱这老东西的衣服时,他的表情那才叫精彩呢。”

听到伏缨的自吹自擂,刘一手自然更表示出了仰慕之意。

在伏缨自我陶醉之时,朱雀毫不留情地指出:“其实这小子扮得也不怎么像,只不过他穿着谢家客的衣服,头脸用白胡子白头发遮住,手中再拿着这根黄铜烟杆,咱们又无暇细看,心中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自然会把他当成谢家客了。”

伏缨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就是看不得我的好,不跟你扯淡了,你怎么会来这里?你那宝贝儿子重阳呢?”

朱雀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将前来的原由简要地跟他说了。

在朱雀和伏缨说话时,刘一手在锦鲤帮这些尸身上翻找,果然找到了解麻衣散功粉之毒的雄黄药粉,他拿给朱雀,朱雀用半碗水调和着服用,很快,消失不见的内力逐渐回来了。

说完自己来锦鲤帮的缘由后,朱雀说道:“你小子下手太快,好歹留下吴摆尾的活口,好让我问明他是受了何人指使,做下这等事来,他和那些失踪之人说不定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好了,你将他杀了倒是痛快,我去找谁去问?”

伏缨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地说道:“看你无能的样子,真是让我将现在的你和以前那个精明能干的你联系在一起,你可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朱雀不耐烦地说道:“你那狗窝不就在扬州么?扬州距离这里不过半日水程,你自然是从你狗窝里过来的,难道还有什么难猜的吗?”

伏缨用一副不屑的眼神乜了朱雀一眼道:“我都说了你不如以前的你了,你也不想想,我既然这么问了,自然有我这么问的原由,我住在扬州,那还用你说么?只不过我不是从扬州下游过来的,而是从上游回来,你定然觉得应天府失踪了这么多人,如今束手无策,是不是?”

朱雀连遭他几次嘲讽,冷冷地说道:“是,我的红缨大公子,你说得真他妈的对极了。”原本一向是他用这种口吻跟伏缨说话,想不到如今世道变了,他如何不感到生气?

伏缨知道自己不能做得太过,否则只会起到过犹不及的作用,他见好就收,跟朱雀赔笑道:“我虽然打死了想要害你们的吴摆尾,可是我却知道哪些失踪之人的下落,否则我又怎会如此鲁莽?你真道我伏缨是个草包么?”

朱雀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知道那些人的下落?当真?”若是伏缨知道真相,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伏缨道:“我虽然不如你总是一本正经扮正人君子的样,却也从无虚言,我从上游过来找锦鲤帮,你道我是真的碰巧前来么?我查到这锦鲤帮才是运送那些人的狗腿子,特意过来查探的。”

朱雀道:“原来竟是锦鲤帮将人掳走带走的,怪不得外围一点都查不到,既是此帮监守自盗,他们所说的什么陈香主也失踪了,我看更是掩人耳目故布疑阵之举,好让别人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伏缨道:“谁说陈香主失踪了?”

刘一手在一旁道:“这陈香主失踪,也是在失踪了数人之后,想来是吴摆尾故意做的一场戏,我们丐帮数千人和官兵在陆上寻找了每一块地方,问询了每一个人,都没有丝毫线索,朱大侠认定这些人定然是从水路失踪,所以才过来准备问问吴摆尾情况,想不到这吴摆尾说的什么寻找自己帮的香主,不过是贼喊捉贼的套路。”

第二十四章 江上追踪

伏缨点了点头道:“除了锦鲤帮,还有江沙帮,你们觉得我到上游去查探是巧合么?扬州左近靠近长江一带,也有不少人失踪,我也猜到这些人是从水路被运走的,当时我面临两个方向,一是顺江而下,到江阴常熟一带去查,一是溯江而上,到宁国府,汉口宜昌等处查查,后来我觉得还是溯江而上为是,果然给我猜对了。”

朱雀道:“不错,往下游去查,不用查多远就入了海,你想必不想到大海里去查,所以做出这个英明的决定来。”

伏缨听他语带讥讽,一番炫耀吃了个瘪,便白了他一眼道:“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可一点都没有冤枉你吧。”

刘一手道:“我说两位大侠别拌嘴了,现在锦鲤帮的几位当家的都被咱们给杀了,他们的帮众偿若过来见到咱们,虽然咱们也不怕他们,毕竟要多费一番手脚。”

伏缨道:“就是,咱们这就走,我在江上买了条船,船舱里酒肉俱全,咱们到那里去说话。”

临别时,刘一手亲自将被伏缨制服的黄河一叟给送去了西天,这老家伙想要在江水里将自己给活活淹死,此仇若是此时不报,那对他来说可真是没有天理了。

夜幕下的大江上,一艘漂亮而且坚固的江汉课船所改成的杂船,寻常江汉客船的船舱甚多,但都颇为狭窄,伏缨贪爱享受,将中间狭窄的船舱全都打通,在里面装饰一新,只留下三间寝舱,其他的空间用来做厨房和客厅,就像陆上的一处简陋的宅院,里面铺陈自然都是以舒适为主。

朱雀知他钱来得容易,要打造这么一艘江汉课船,对他来说自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也并不觉得奇怪,那刘一手则仿佛来到了什么世外桃源,左看看右看看,到处都感到新鲜。

伏缨得意地问刘一手:“我这艘小船还算过得去吧?”

刘一手赞叹道:“我跑这么多年江湖,头一次见到有人会在船上费这么大工夫的,不知红缨公子是否准备住在这船上不上岸了?”

伏缨对刘一手的赞美感到十分满足,他之所以不问朱雀,当然知道朱雀绝不会说什么夸赞的话,反而会趁机损他一顿,因此他干脆连问都不问了。

果然,朱雀对他在这条船上花费的心血视而不见,进来就直嚷嚷:“你的酒肉呢?赶紧端上来,在锦鲤帮只喝了几杯毒酒,连菜都没吃多少,肚子都饿瘪了。”

伏缨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我一不是你的奴仆,二不是你的婆娘,听你的口气,好像大爷一般,老子天生就是伺候你的不成?”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拉开了一扇壁阁,从中取出了美食,什么金华火腿肉,什么烧鸡,什么应天府的咸水鸭等等,自然都是做熟了的,难得他能在船上藏下这么多食物。

之后他又从船板下掏出两坛汾酒,然后在厅堂中的一张方桌上陈列好,更妙的是他还从一旁的壁柜中拿出了几套精美的餐具。

这时就连朱雀都忍不住称赞道:“有了一条你这样的船,就连我都感到不用上岸了,这艘船如此宽敞,摇晃又微,你伏缨可真懂得享受。”

朱雀一只对他没好言语可说,这次忽然“真情流露”,倒令伏缨受宠若惊,他连忙谦逊道:“不敢当,不过我真是有些羡慕你。”

朱雀愕然问道:“你羡慕我什么?”

伏缨道:“我真羡慕你能有我这样一个朋友,如今才能在这里坐享其成,你不知道我为了打造这样一艘船,花费了多少精力,从木头的用料,倒这里每一件家具的摆放,再到何处放食物,何处放酒,一定要做到随手可取,却又不能浪费每一寸空间,你不知道我那间厨房,更是带着大量的木炭,随时可以用来烤鱼做饭,还有我那……”

朱雀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我不过夸了你一句,你倒蹬鼻子上脸了,你赶紧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那些失踪的人的。”

伏缨碰了一鼻子灰,气得不想搭理他,可是看到一旁的刘一手也在留神静听,他这才说道:“几个月前,扬州发生了几起沿江一带人失踪的案子,起初我也没有在意,后来失踪的人多了,我自然也留上了神,本想着这事只要找丐帮的人打听一下,那还不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哪知道事与愿违,丐帮的人也是毫无头绪,我也问了江沙帮的人,你们也知道,江沙帮参与了此事,只不过他们和锦鲤帮一样,抵死不认,我虽心有怀疑,却又没有什么证据,江沙帮和锦鲤帮不同,锦鲤帮好歹在岸上还有巢穴,江沙帮却根本就是住在船上,我就算想潜入江沙帮中去探听消息,他们防备森严,我也懒得下水潜到他们船上去打听,我既然怀疑了他们,便想不如自己造一条船,看看能不能沿江找到他们将人送到了何处。”

朱雀一边听着伏缨讲述,一边吃着烧鸡和盐水鸭,他撕开烧鸡,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一根鸡腿两根鸡翅,吃完的骨头看似随手一扔,却都透过船上的窗户丢入江中了,接着他喝了几杯酒将肉送下肚,吃得好不惬意,直让伏缨看呆了眼。

朱雀问道:“看什么?接着说啊?”

伏缨冷笑道:“我的嘴巴除了用来说话,还用来吃东西呢,今晚老子去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肚子也还饿着呢,你倒先将鸡腿鸭腿都挑了吃了,我还吃个屁?”

朱雀笑道:“屁可不好吃,那你先吃,吃完再说就是,小气鬼。”

三人风卷残云般,很快将烧鸡盐水鸭和金华火腿给吃了个七七八八,两坛酒也喝了个底朝天,剩下的残羹酒坛子,都被伏缨倒入了江中,回头他又泡了三杯好茶,这才一边用根竹签剔着牙,一边跟朱雀和刘一手讲述当时的事。

造好了这艘舒适的船后,丐帮扬州分堂和江沙帮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江沙帮更是和伏缨打起了太极,伏缨过去询问时,他们态度无比客气,令得伏缨就算又所怀疑,因为没有证据,又无法伸手去打笑脸相迎之人,因此他断然辞别了家中娇妻爱子,独自出江,向上游行去。

行船时,伏缨不断留意周围经过的船只,隐约间他似乎看到了江沙帮的船只,又不能肯定,便紧随其后,准备看看他们在捣什么鬼。

船时逆行西去,所以走得并不快,连续几日,伏缨在船上过得犹如神仙一般,美酒美食吃得人也胖了些,傍晚靠岸停泊休息时,伏缨还来到甲板上垂钓,掉来新鲜的江鱼佐酒。

那疑似江沙帮的船也是晓行夜宿,可是这偏偏是麻痹伏缨的障眼法,伏缨跟了几日后,一天晚上大意下,伏缨早上醒来,已经不见了那艘船的踪迹。

伏缨知道自己跟着那条船,已经被那条船上的分发觉,因此趁他夜里熟睡时,连夜驾船走了,伏缨奋起直追,只可惜已经落后的一夜的水程,他的这条华丽丽的船上又没有别的人可以替换划船,竟然始终没有追上那条船。

长江的支流甚多,伏缨也拿不准那条船是在前方,还是折入了那条支流中,他只能凭着感觉,继续沿江前行。

这般在江上又走了几日,江上来往的船只比起扬州和应天府一带稀疏了许多,就算有船,也大都是简陋的渔船,偶然会有几艘朝廷的运兵船驶过,这些运兵船十分霸道,长江上往来的船只都要给他们让道,否则他们的船就直直撞过去,谁也不敢说什么,运兵船的船头包了铁头,若是被撞上了,自然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伏缨遇到朝廷运兵船时也乖乖地让在一旁,好在朝廷大军似乎在赶往某地,对他这艘舒适的江汉课船视而不见,否则若是硬要征用,他伏缨的探寻真相的计划恐怕就要落空了。

连行几日,伏缨都没有看到江沙帮船只的影子,他的心中也开始怀疑江沙帮的船是否早就拐到直流上去了,他心中有所怀疑,行船时也没了开始的尽头,船行驶得越来越缓慢了。

好在在他准备打道回府前,一艘船自后面赶了上来,伏缨一眼认出那是锦鲤帮的船。

到了那时的江域,已经不是锦鲤帮的势力范围了,那么锦鲤帮的船来此何干?难道他们和江沙帮的人一样,是送人去了?

想到这里,伏缨精神一振,又开始紧紧尾随起锦鲤帮的船起来。

锦鲤帮的船乃是自后赶超的伏缨的船,所以尽管伏缨的船跟在他们的船后,他们都没有感到意外,更没有想到伏缨是在跟踪他们。

就这么两艘船忽远忽近地一起前行,来到九江一带,这天早上,江面上忽然生起了浓浓的大雾。

伏缨怕在雾中失去了锦鲤帮船的踪影,因此一只关心着对方船的动静,好在那船自从前一晚靠岸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

想着锦鲤帮的人可能不敢在大雾中开船,怕出现什么危险,伏缨便放下了心,静静等候大雾消散。

第二十五章 庐山脚下

到了快到晌午时,太阳出来驱散了浓雾,锦鲤帮的船也露出了清晰的容貌。

令伏缨想不到的是,浓雾散去,他才发觉锦鲤帮的船上似乎连一个人都没有了,船靠在岸边,随着水波轻轻地晃荡着。

看到这种情形,大出伏缨意料,他顾不得多想,连忙跳入水中,游到锦鲤帮的船附近,然后偷偷上了船,向看看船上究竟还有没有人,如果没人,他也想知道人都去了哪里,希望能够在船上找到些线索。

寻找了一圈,只在一间船舱中找到一位打杂的老奴,这老奴不仅眼花,而且耳背,不知道锦鲤帮的人出门怎么还带着他,伏缨冲到他面前,企图询问他关于船上其他人的去向,结果这老奴反将伏缨当成了锦鲤帮的帮众,还问他:“咦,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

伏缨推断出他认错了人,把自己当成某个帮众,显然是因为船舱中光线昏暗,再加上这老奴老眼昏花之故,伏缨别打算威逼利诱让他说出其余人的下落,不过看他将自己当成了锦鲤帮的帮众,他又立刻改变了主意,顺着老奴的话语说道:“他奶奶的,老子出去撒泡尿,回来他们都走了,也不等我,你可知道这些龟孙子都去了哪儿?”

他故意模仿锦鲤帮帮众那种市井俚语说话的口吻,同时心中暗暗感到好笑。

老奴不疑有他,前前后后恐怕也没有听清伏缨具体说的什么,伏缨抱怨的口气,他自然听了个明白,他说道:“大伙儿都去了庐山黄白观送人去了,你赶紧去吧,待会他们发觉你没去,香主定会责罚你。”

伏缨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好意,他不敢多说话,转身就要去庐山中寻找什么黄白观,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找起来自然容易得多了。

就在伏缨转身想走的时候,那老奴忽然又喊住了他:“慢着……”

伏缨紧张地转过身来,心道难道这老奴认出了他是假冒的帮众?他暗中警惕,偿若老奴流露出疑心之处,自己就要将他制服,然后送到自己的船上去,至于其他锦鲤帮的帮众回来找不到老奴会有什么反应,他也顾不得去想了。

好在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老奴说道:“你身上怎么湿淋淋的?”

伏缨从自己船上跳下江游到这里,身上自然是湿的,此时老奴问起,伏缨胡诌道:“刚才撒尿的时候老子一脚踏了空,掉进江里,否则我怎会错过大伙的离去?”

老奴并没有怀疑,只是说道:“现在深秋天气,你穿着一身湿衣服进山定会冻出毛病来,我劝你换了衣服再去,别这么心急,要是落下病根来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

这老奴絮絮叨叨,也是一番好意,伏缨走了出去,来到其他船舱,很快找到了一身锦鲤帮帮众的黑色服饰,他心道,想要打听那些失踪之人的下落,明目张胆地冲进去打探,不如摇身一变,扮成锦鲤帮的帮众,行事起来自然更容易一些。

伏缨拿着锦鲤帮帮众的服饰,踩着踏板下了船,来到长江南岸,此刻的伏缨感到真相似乎就在眼前,感到十分兴奋。

岸边有一片树林,伏缨来到树林中生了堆火,将自己外袍脱下,靠火将里衣烤干,然后换上了锦鲤帮的服饰,为了防止他自认为英俊的面孔被人认出,伏缨又用火堆烧出来的灰烬和着水,将自己的脸颊涂抹得黑一点,然后大踏步向庐山的方向行去。

从九江渡口附近下的船,下了船以后要去庐山,自然要经过九江府,九江府在春秋之际地处吴楚两国的交界处,有吴头楚尾的别称,实是一座底蕴深厚的古城。

不过伏缨此刻哪有游览古城的心境?他过九江而不入,沿着管道向庐山行去。

他并不知道庐山中有没有一个道观叫做黄白观,听这道观的名字,道观中的道人应擅长黄白术,黄白术也就是炼丹术,属于炼丹术中修炼外丹的法门,修炼外丹需要极高的技巧,那些被掳走带到这里来的人,没听说他们会练丹,那么这些人将他们带来,让他们做什么?

难道是让他们生火做杂役?就算是生火,炼丹需要的火候也是有讲究的,这些人肯定不放心让别人来生火。

如果不是用这些人干活烧火做工,那么还能让这些人做什么呢?伏缨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伏缨曾听朱雀说过说过一件朱雀亲自见到过的恐怖经历,西域魔教的长老曾在茅山的一个山洞炼制能让人变得力大无比刀枪不入的丹药,他们不惜拿自己教众来试验丹药的效果,很多魔教教徒服食之后,很快就吐血身亡。

难道这些人掳来普通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尝试丹药的效果?

若果真如此,那这黄白观岂非变得和魔教无异?他们掳来了这么多人,偿若是用来试药的话,恐怕已经不知道毒死了多少人。

伏缨展开轻功向庐山迅疾地赶去,他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不少口吐鲜血之人,这些人的脸上写满了冤屈和不甘,而且死后冤魂不散,全都聚集在庐山周围,伏缨耳中都似乎听到了这些试药身亡之人的呐喊声。

为了防止更多的人试药身死,伏缨加紧了步伐,从九江附近下了船到庐山不过二十多里地,片刻可至,伏缨因为心里着急,所以觉得路程漫长。

来到庐山山脚下,望着如斧劈刀削般奇伟险峻的庐山,伏缨忍不住想起了苏轼那首脍炙人口的七言绝句《题西林壁》: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庐山绝非伏缨想象中的一座山头,而是连成片的山区,他忽然想起,庐山中就算有这么一座道观,他也并不知道道观的所在,伏缨四处查看,看到庐山山脚下有三排房子,房子错落有致,隐隐形成一座院落,不知是猎户还是农家的宅院,伏缨向这片宅院行去,希望能够打听到黄白观的所在。

来到这处宅院前,伏缨拍了拍院门,院子里的狗儿听到有陌生人前来敲门,此起彼伏地吠叫起来。

没过多久,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婆婆出来开门,她看到门外的伏缨,愕然问道:“什么事?”

伏缨说道:“打扰了,我想问一下老婆婆,这庐山中有一座叫做黄白观的道观,老婆婆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老婆婆看了看伏缨,脸上带着冷漠的神色说道:“我老婆子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都未曾听说过有什么道观叫做黄白观的。”

伏缨听她说话口气十分自负,一副我说没有就没有的样子,伏缨一时也找不到别人去打听,只好耐着性子接着说道:“老婆婆想必记得不是太清楚,这个黄白观我今日还听人提起过……”

老婆婆不耐烦地说道:“那就是你听错了,别说这庐山中什么寺庙道观尼姑庵,就算是里面的和尚尼姑道士,我老婆子也能说上个七七八八,你若是跟我一样,在这里生活过五十多年,就知道我所言不错。”

说着,老婆婆就要关上门,不打算搭理他了。

伏缨一把将门挡住,他满肚疑惑,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这时若是老婆婆将他拒之门外,他定然更加迷惑,他见这位老婆婆脾气有些不好,连忙赔笑道:“不知道老婆婆家中还有别人没有?”

老婆婆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看他对伏缨提防的样子,仿佛在说难道你想趁我老婆子一个人在这,想图谋不轨不成?我老婆可不怕你。

伏缨摇了摇头,为了化解这老婆婆对他的疑心,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银元宝道:“我来到庐山想要拜访山上真人,偿若老婆婆家中有人能带我去山中寻访一番,这二十两银子,我原当做酬金。”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只要有人愿意带着他道山上走一遭就能赚到,老婆婆顿时换了个脸色,她一直防备的神态终于放松了下来,且笑眯眯地说道:“原来你是准备到山中寻找道士真人的,这个好说,我有五个儿子,不过他们今日结伴进了山打猎,看看光景,估摸着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回来,要不你进来喝杯茶水等一等,我让他们带你去如何?”

一个时辰有些太久了,但伏缨也没有别的办法,庐山这么大,总不能自己一点一点地找过去,有了位向导就不同了,这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无何奈何下,伏缨进了院子,随着老太婆进了屋。

座院落里虽然有三排屋子,屋子十分简陋粗犷,墙壁和屋顶都是用木头和竹子搭建而成,可以想见,这些木头和竹子就是老婆婆五个儿子从庐山中就地取材而来。

这间屋子显然就是为了会客所用,屋内还有这用树干做成的简易的茶几,老婆婆去烧了水,给他泡了一杯竹叶茶,茶里加了糖,喝起来滋味倒也不坏。

朱雀将那两块银元宝递给老太婆道:“承蒙您的款待,我就先把这银子给你吧,回头你看看你的哪个儿子对山中了解最多,就让你哪个儿子陪我进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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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山中恶人

老婆子接过银元宝,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她说道:“说起对山中的了解,自然是我那大儿子了,他爹还在世的时候,就经常带着他进山,如今老头子不在了,几个儿子也都长大成人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显然是她想起了过世的丈夫,伏缨推测他们夫妻以前一定十分恩爱,以至于这老婆子十分怀念他这个丈夫。

伏缨最见不得女人哭,不管是妙龄女子也好,三岁女娃娃也好,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也罢,总之伏缨一见女人哭,心中就会跟着不好受,他转移老婆子的注意力道:“老婆婆也算有福,竟有五个儿子,看来是不怕别人欺负了,只不知你这五个儿子都娶了妻没有?”

提到娶妻,老婆婆则仿佛刚想起了什么似的,果然忘了亡夫的事,跟伏缨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什么儿子平时见不到女人,什么他们都没有读过书,不知礼义,什么老大相貌丑陋,老二个子矮小,老三害羞,老四老五年纪还小等等,总之都没有讨媳妇。

伏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的心思自然都不在这上面,只要老太婆不伤心流泪他就算达到了目的,同时他心中也在盼望着老婆子的儿子们赶紧回来,锦鲤帮的人带人进山已久,若是去得迟了,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故。

好在没过多久,老婆婆的五个儿子就一同归来,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是一头相貌凶狠的野猪,野猪已经被打死,但从嘴中露出的两根长长的獠牙,让人看了依旧感到触目惊心。

偿若这五兄弟不会武功,那么他们打猎可说是有真本事的,山猪在山林中就连老虎也不怕,却被五兄弟捕获,看到五兄弟的样子,伏缨禁不住吃了一惊,五个人里有两个人受了伤,一个在胳膊,一个在小腿,老太婆迎了上来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受了伤,受的伤重不重?”

五人中的一人说道:“不用担心娘,都是些小伤。”

伏缨见其中一人胳膊上受伤不轻,血一直流着,人都有些虚弱了,老太婆从屋内抓了一把炉灰,跑过来将炉灰按在这人的伤口上,伏缨看胳膊受伤之人个子矮小,应该就是老太婆口中说的老二。

炉灰盖在伤口上,却没什么用,鲜血流出,炉灰给都冲掉了。

伏缨走过去,见他伤口奇怪,来不及询问,连续出手在老二的伤口周围连点,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都给封住,很快血便止主了。

相貌丑陋的老大见状对伏缨登时刮目相看起来,他问道:“娘,他是谁?”

老太婆道:“孩子,这是咱们家来的尊贵的客人,打算到山上去拜见真人,老大,回头由你来带着这位客人进山去寻找一下道观,去,你先去收拾收拾,换身体面的衣服。”伏缨心中暗暗好笑,自己给了银子,就变成尊贵的客人了,没给银子之前,还是被拒之门外的。

受伤的两兄弟分别是伤了胳膊的老二和伤了腿依然内向的老三,伏缨也看了看老三的上,伤口不深,但伤口的形状却和老二完全不同。

碍于他们的母亲在此,伏缨虽然感到奇怪,却并没有直接问出来,以防老太婆为孩子们感到担心。

很快,老大洗了手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对伏缨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山里。”

伏缨客气地说道:“有劳了。”

根据老太婆所言,她这五个儿子没有读过书,不识礼数,但伏缨对这五人却颇有好感,五兄弟看起来心底单纯,没有读书人那些花花肠子。

离开了老太婆的家,老大匆匆走在前面,走出一段路,伏缨说道:“等一下。”

老大回过头来,问道:“等什么?”

伏缨说道:“我还没说我去哪里,你一个人走得这么急,你可知道咱们的目的地?”

老大反问道:“你不是去找真人么,我带你去找就是,我当然识得路。”

伏缨道:“山里有这么多道观,你知道我要去的是哪个道观?我跟你说了吧,我要去黄白观,你知不知道?”

老大茫然地想了一会,然后笃定地回答:“山里没有黄白观这个道观。”他的回答和他娘的回答一样,伏缨听后自然感到十分失望,这几兄弟的娘多半还会出于什么原因不肯明言,这老大是个憨直之人,应当不会撒谎。

难道是那锦鲤帮的老奴故意欺骗自己?还是在锦鲤帮的船上,那老奴早就看出自己不是锦鲤帮的人,所以故意装傻,给自己指点了这么一座莫须有的道观?

看着伏缨脸色,老大说道:“都说了山里没有黄白观,倒是有太乙观,三清观,真武观,仙云观等等,我带你去便是,你别发愁。”

伏缨听他能说得出这么多道观的名字,愈加相信山中真的没有黄白观,如果锦鲤帮的那名老奴没有欺骗自己的话,这黄白观说不定是锦鲤帮对这些道观中哪个道观的别称,毕竟黄白观这种道观的名字,听起来就令人感到有些奇怪。

而锦鲤帮的帮众带了被他们掳走的人,来庐山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不如自己让老大带着一家家道观去看看,说不定自己能看出些什么不同寻常处。

有了决定,伏缨定下心来,问道:“对了,我问你,你们兄弟几个进山打猎,怎么受的伤?”

老大随口答道:“当然是不小心受的伤了。”

伏缨闻言哭笑不得,他又问道:“你家老三腿上受的伤可说是不小心被野猪伤的,并不重,但你家老二胳膊上的那个伤显然是剑伤,这是怎么回事?”

老大闻言脸上变得愤然,他本来相貌就十分丑陋,这一生气,脸上神情更变得令人不忍卒视,只听他说道:“老二是遇到了一群人在鬼鬼祟祟地不干好事,便过去问了一句,那群人蛮不讲理,和老二争吵起来,其中一人抽剑在老二胳膊上刺了这么一下,若不是我们兄弟几人都在一起,老二恐怕就要被那人刺死了。”

听到这里,伏缨眼前顿觉一亮,什么人会看到在山中打猎的人而动起手来?若是山中生活的人,多半都会认得这常年生活在山中的五兄弟,既然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人,就绝对不是当地人,而他看过老二受伤的情况,将他刺伤的人,虽然剑法寻常,但显然是会武功之辈。

伏缨问道:“那群人是在什么地方刺伤老二的?你带我去那里就行。”

老大疑惑地问道:“咦,娘不是说要我带你去找真人么,你去见这些人干什么?”

伏缨灵机一动,问道:“老二被刺伤的地方附近有没有一座道观?”

老大点了点头道:“有,就是上清观。”

伏缨道:“那我就去见上清观的真人。”

老大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态说道:“咱们现在最好不要去,那群恶人还在,他们人多,咱们去了恐怕要吃亏得。”

伏缨笑道:“你放心,有我在,咱们不会吃亏的,吃亏的只会是他们。”

五兄弟里,老大相貌虽然丑陋,身子却是五人里长得最为粗壮的,他看着伏缨瘦瘦的体格,眼神中颇有怀疑之色,那表情似乎在说:我们五个人都能吃了亏,你不知天高地厚,能有什么本事让他们吃亏?

伏缨为了坚定他的信心,对老大道:“有没有本事,不是看人胖瘦,你看我的!”他来到一棵树旁,随手抽出流萤剑,一剑将这颗碗口粗细的树木削断,在这棵树被削断的地方还没有落地时,伏缨纵身跃起,以他的踏月功轻功而言,这故意炫技般的纵跃,人如同一只大鸟般翩翩飞起,他手中流萤剑左右挥动不休,等他落下来后,这棵树的上半截已经变成了一堆碎木头。

老大看得目瞪口呆,常年在山间生活的他如何见识过这等高明的武功,他喃喃地说道:“看来那些人定然打不过你,你自己就是真人,还去上清观找什么真人?”

伏缨笑道:“我不是真人,只不过会些本事罢了,走吧,若是见到那位刺伤了你家老二的恶人,我就帮你们出口气。”

有了伏缨为依仗,原本不敢去的老大这下变得主动起来,他说道:“你跟我来,我带你走近路过去。”

老大对这片山区的熟悉,让伏缨相信他是从小就在山中长大,并且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如同孩子对自己家宅中的情况了如指掌般,他带着伏缨所走的地方并没有路,遇到山石阻挡,老大就领头攀援过去,虽然他不会武功和轻功,但行动矫健,翻山越岭也并不拖泥带水,很快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山中深处。

来到一片山谷前,伏缨听到了山谷中瀑布声响,只不过只闻其声,却不见瀑布的所在,他问老大瀑布在什么地方,老大指着一座山头道:“瀑布就在那座山峰后面,小声点,咱们就快到了。”

伏缨看着那座山头,想起了李白当年途经此地,留下一首名传千古的《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自己来到此地,事情查探明白后,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这因李白而天下知名的风景。

第二十七章 以眼还眼

在狭长的山谷中行走了没多久,老大就指着对面山腰上,从树林中露出的勾檐斗角处说道:“那里就是上清观。”

上清观已经近在眼前,走过去不过三四里地,伏缨问道:“你们几人遇到山中恶人的地方在哪里?”

老大指着前方一条蜿蜒在山谷中的小溪道:“顺着这条小溪走过去,就在转过左首那片山腰之处。”

伏缨道:“好,咱们过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对你们兄弟五人这么不客气。”

老大看着伏缨,忽然想到,虽然伏缨的本事很高,万一那些人中也有几个本事像他这么高的,正所谓双拳不敌四手,自己岂非要跟着一起吃亏?因此他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伏缨此时偏偏对他说道:“你在前面领路,看看这伙人还在不在,在的话你给我指点清楚,哪个是伤了你家老二的人,我来给你报仇。”

老大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前面,他心中暗暗盘算,若是伏缨不是人家的对手,自己可就要抢先溜之大吉了。

伏缨漫不经心地跟在他后面,很快,走在前面的老大便转过了山腰……

蓦地,一声呼喝从山腰后面传来:“好小子,早上饶了你,让你滚蛋,现在怎么又过来送死了?”

伏缨闻言心中一怒,好家伙,难道这庐山是你家的?还不让人前去观看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转过山腰,便看到一大片平整的山石,山石上站着十多人,看服饰,不是锦鲤帮的帮众又是谁?其中一人正挺剑向老大刺来,老大不知是否被吓住了,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

伏缨见自己赶过去相救已经来不及,好在这里是庐山,漫山遍野的都是石头,他的脚下正有几块小石块,伏缨内力贯注脚尖,将一块石头向那出剑刺向老大之人踢了过去。

就在这名锦鲤帮帮徒的剑刺到老大身上之前,石块抢先一步砸在此人面门上,这人怪叫一声,向后便倒。

其他人见状,原本或蹲或坐或倚在山石上,见状全都站起身来,将兵器抽出,其中几人喝道:“什么人敢在此撒野?”

见到这些人拿着兵器凶神恶煞的模样,老大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躲在伏缨的身后。

伏缨一把抽出了流萤剑,对这群人道:“你爷爷!奶奶的,这片山头还是你家开的不成?人从这里过都不许?你们是官府么?”

一名颇有见识的锦鲤帮弟子见伏缨的剑是把难得的好剑,他也能猜得出能佩戴这种剑的人,都绝非好惹的,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道:“这位好汉,我们自然不是官府的鹰爪子,不过,这里虽然不是我们家的山头,却是黄白观的产业,我们和黄白观交情甚伫,为他们看守一下产业,也不算过分吧?这里常有毛贼前来偷窃,律法上有偷盗者杖三十,偷盗的若是寺庙道观财产,罪加一等,知法犯法屡教不改者罪加一等,我们早上还警告过他们不要再来,既然是屡教不改,嘿嘿,我们出手教训教训他,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伏缨闻言一时语塞,他强辩道:“什么道观产业,胡说八道之至,这山头……”

说到这里,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锦鲤帮的帮众指着一片石榴树,此时深秋天气,许多石榴树上的石榴还没有采摘完毕,看来这里是道观产业之语多半不假。原本理直气壮,如今变成了理屈词穷,但伏缨因和朱雀在一起时常有口舌之争,口才上早就练就一番强词夺理,他冷冷地说道:“律法律法,律法上还说了不知者无罪呢,你这周围也没有立着外人莫入的牌子,也没有表明从哪里开始才算是什么黄白观的产业,你们也非是这里的主人,上来就仗剑伤人,现在更来强词夺理地胡说八道,嘿嘿,老子又非三岁小孩,岂能让你们这群臭鱼帮的人唬住?”

人家是锦鲤帮,伏缨偏偏喊人家做臭鱼帮。

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名颇有见识的锦鲤帮帮徒说了这么多,主要是不想贸然得罪了这位身怀宝剑之辈,但是其他的人见伏缨出言不逊,辱及门户,已经顾不得这么多,更何况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就算伏缨武功高明些,也未必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更有一些脾气暴躁的已经提着兵器向伏缨冲了过来,此人也未加阻拦。

伏缨见状不禁露出微微一笑,他心道来得正和我意,他口中却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几个人听他这么说,都认定他是害怕了,更是毫无顾忌地向他袭来,有的人甚至想着,好家伙,我们这么多人,你见了不知道闪避,如今再道害怕,已经迟了。

只可惜他们预料不到迟了的人不是伏缨,而是他们,这些人在江上横行惯了,如今虽然身在外地,可是他们依然摆脱不了之前的习性,动起手来个个都是欲置伏缨于死地的样子。

老大站在伏缨身后瑟瑟发抖,他问道:“他们人这么多,能打得过么?”

伏缨道:“若是连这几个虾兵蟹将也收拾不来,我的名字以后就倒转过来写。”

而老大此刻连伏缨的名字都不知道,又哪里知道倒转来写是什么样子?他很想问问伏缨高姓大名,但此刻显然不是好时机。

他担心的是现在虽非好时机,却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发问的机会。

转念之间,锦鲤帮帮众的各种兵器一起向伏缨招呼过来。

这些人有的用剑有的用刀,有的用鱼叉做兵器,有的兵器形似船桨,不一而足,很多兵器虽然不常见,但招呼到人身上,也一样能够致人死命。

在这群人冲到伏缨面前时,伏缨的流萤剑才由静转动,流转得剑光反向这群人迎去,伏缨一边反击,一边问老大:“刺伤你家老二的是哪位?”

还没等老大回答,一阵叮叮当当地声音传来,原来是流萤剑一剑将冲过来的所有人的兵器全都斩为两段,这些人看着手中断了的兵器,显然他们都对伏缨的剑如此锋锐感到错愕。

流萤剑既是当年的秦王宝剑,想不到相隔千年,依旧锋利至斯!

伏缨一招斩断了这些人的兵器,他的剑法却没有停顿,第二剑风卷残雪已由守转攻,这一招下来,剑法更见精妙,却连一个人都没有划伤。

这并非因为伏缨剑法的威力不够,而是他故意手下留情,这一招斩断了面前所有人的裤带。

这些人一手拿着断了的兵器,另一手提着将要下坠的裤子,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们怕伏缨再次出剑,连忙向后退去,他们这次大呼小叫地冲上前来,却留了一地折断了的兵器退回,带回来的只有伏缨要继续攻击而他们却无力反抗的恐惧。

幸好伏缨在两招之后就住了手。

老大在伏缨身后见他如此大展神威,不由地又惊又喜。

伏缨再次问道:“伤了你家老二的人是哪一位?”

老大指着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相貌阴鸷的男子说道:“就是他!我们只不过是猎野猪时撞见了他们,他不由分说,一剑就将老二的胳膊刺了个对穿,就是他,没错!”

伏缨点了点头道:“很好,自古以来,人们都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人偿命,既然此人刺了你家老二一剑,咱们也不多要也不少要,依样给他胳膊上也刺这么一剑就是,这叫做公平合理,你们说是不是?”

锦鲤帮的人脸色全都变了,他们望着那位面容阴鸷的男子,其中有人说道:“范香主,此人武功虽高宝剑虽利,可是咱们也不能容他这么欺辱咱们,要不然,咱们跟他拼了!”

伏缨心道怪不得这些人一听自己要为老二报仇,他们全都变了脸色,原来此人是锦鲤帮的一名香主,伏缨故意看着手中的流萤剑而不去看他们,同时口中说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我只要为我的朋友讨回公道,绝不会节外生枝,若是你们不答应,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那名范香主脸色数变,显然一时拿不定主意,毕竟谁也不愿被人刺上这么一剑。

可是若是不让伏缨刺这一剑,显然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以他刚才表现出的武功,就算伏缨所用的不是宝剑,他们也绝不会是伏缨的对手。

大家同他伏缨的武功相差太远,那是谁都能够想明白的。

到了此刻,老大或者不想跟这帮人结下解不开的死仇,他说道:“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咱们也打坏了他们这么多兵器,也算是讨回了一点公道。”

伏缨怒道:“你究竟是不是男人?这些人刺上的可是你的亲兄弟啊。”老大闻言说不出话来。

听到伏缨和老大的对话,那名范香主脸色变得铁青,不过他在权衡利弊后,还是咬着牙来到伏缨面前,口中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刺上你们朋友的人正是我,我希望好汉报了仇后,不要再找我们的事,我愿意受罚!”

伏缨叹道:“这不是罚你,而是你要为你做过的事负责,你伤他在左臂,我绝不会多刺一点,放心吧。”

锦鲤帮的帮众见香主主动选择自刺一剑来了解此事,有几人相劝道:“不要啊,范香主,若是他们报了仇后不受信诺,你岂非白白生受这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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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金风道长

范香主闻言沉吟了一会后,他断然道:“我相信这位身手了得的好汉,不会轻易违背诺言,请出手吧!”

伏缨笑道:“看来你之所以能够当上香主,的确有比那些人看得明白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忽然出剑,流萤剑化作一道虹光,刺进范香主的左臂。

很多人都还在幻想着,伏缨会不会因为范香主自承其罪,而饶恕了他,想不到他说出手就出手,一点情面也不留,锦鲤帮的帮众全都鸦雀无声地瞧着。

随着范香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伏缨又慢慢抽出剑来,他抽剑很慢,为的是不让鲜血喷溅出来。

眼见伏缨为老二报了仇,老大的眼中非但没有痛快的报复之情,反而有些惶恐不安之意。

伏缨知道他的想法,毕竟他不是独自一人,就算他一人不怕这帮人的报复,他的家中还有六七十岁的老娘,这些亡命之徒偿若不顾江湖道义,趁他们兄弟几人不在家时再对他们报复,那他们就百死难辞其咎了。

看着范香主捂住自己的伤口,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伏缨问道:“如何?”

范香主点了点头道:“痛快,英雄,这件事就算完了么?”

伏缨道:“完了,不过……”

范香主神色一变道:“不过怎的?”

伏缨看了看锦鲤帮的帮众,这些人中有的显然对他们香主被刺这么一剑而感到愤愤不平,也有的人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的眼神转了一圈后又停留在范香主身上,他说道:“不过你们若是觉得此事没完的话,以后的事可就不会这么轻易就能过去了。”

范香主问道:“什么意思?”

伏缨道:“你刺伤我朋友的事,暂时就这么揭过去了,不过若是你们帮中哪个人要是胆敢对他们兄弟几人实施报复的话,我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刺一剑还一剑了,而是现在在场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范香主点了点头,他强忍着胳膊上伤口的痛楚,断然道:“好汉请放心,若是有谁心有此念,我会在他们动手之前就将他宰了,不会等到好汉出手的。”

伏缨冷冷地说道:“那就好,否则我就去找你们帮主吴摆尾算账,老大,咱们走!”

范香主在后面问道:“不敢请教好汉尊姓大名!”

伏缨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若是你们帮主来问还差不多!”

他和锦鲤帮的人闹腾这么一场,并非只是单纯地为了老二报仇,而是不想打草惊蛇,他要查探的是失踪人的下落,既然和这些人碰了头,若是不让他们疑心尽释,回头将他们的罪证掩藏起来,自己再想查明真相,就要多费功夫了。

而且老大说这附近的道观是上清观,而锦鲤帮的人却说这里是黄白观,显然上清观就是黄白观,黄白观就是上清观,那是不会错的了,被掳走失踪的人既然是被带到了这里,自己自然可以在暗中查探。

离开了锦鲤帮的人很远,老大这才兴奋地说道:“被你这么一吓唬,我看他们是不敢再对我们动手了!”

伏缨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他们若是胆敢对你们实施报复,就要想想后果,另外你们更不需要担心的是,这帮人很快就要离开这儿了。”

老大问道:“离开这儿?去哪里?”

伏缨道:“自然是回他们的老巢,好了,我已经知道上清观的所在了,你带我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先回去吧,我去上清观会会真人去。”

老大为人朴实,他坚持说道:“我答应了娘带你去道观的,现在才走到了一半……”

伏缨说道:“上清观就在那边的山腰上,我又不是找不到路,再说了,是我让你带路,带到哪里还不是我说了算?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我为你家老二报了仇,你总该立刻回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心中也高兴高兴。”

老大架不住伏缨三言两语的劝说,只得先回家去了。

送走了老大,伏缨没有先到上清观去,而是先瞧瞧潜回了锦鲤帮帮众所在的那块石台,虽然范香主信誓旦旦地说了不会对这五兄弟实施报复,可是这种人说过的话又有什么可信度?另外锦鲤帮的人若是送人过来,为何还在这里等着没走?他们送来的人又去了哪儿?

带着这些疑问,伏缨绕了一圈,又折返回来,不过这次他选择翻过山头,从上往下地接近他们,好探听他们的行为举止。

以伏缨的轻功身法,自然不会让锦鲤帮的帮众发觉他在偷听,他躲在锦鲤帮帮众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之后,功聚双耳,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试图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他想知道的线索。

范香主和一名帮徒发出痛苦的呻吟。

一名帮众说道:“胡三儿被打得好惨,一张脸上血肉模糊,鼻梁骨也被打断了,唉,回去他媳妇肯定认不得他了。”

另一人说道:“这都是胡三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的缘故,害得咱们香主也跟着遭了罪,偿若从一开始就跟人家好好说话,说不定能让香主免挨这一剑。”

范香主的声音传来:“这件事跟胡三没有关系,就算他不出手,我这一剑也免不了的,你们没看人家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报仇来了么?”

一名帮众问道:“香主,咱们要不要找他们报仇?”

另一名帮众也说道:“是啊,咱们锦鲤帮何时吃过这样的亏?那几个猎户无权无势的,又怎会结识武功这样高的人?我看呐,那人手里拿着一把如此罕见的宝剑,来历定然不凡,他能陪着那猎户前来,说不定只是适逢其会,难道他能一辈子守着这家猎户不成?他总有走的时候吧?到时候咱们再去宰了他们,给香主报仇!”

伏缨心中怒火中烧,好啊,这些家伙看来还是没有受够教训,还想着要对这五兄弟实施报复呢!

出乎伏缨意料的是,这名帮众的话刚落音,便传来“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接着是范香主的声音:“你们懂什么?你没听那人的意思么?他连咱们吴帮主都不放在眼里,你我又算得了什么?咱们若是再怀了报仇之心,到时候只怕后悔都来不及了,我受了这一剑,乃是我罪有应得,谁让我早上见到那猎户,一时鲁莽出手,伤了他们?我能忍,胡三能不能忍?”

那脸上受了伤的名为胡三的人呻吟着回答:“能……忍……能忍……”

伏缨听到范香主对帮众的劝言,心中这才有些平复下来。

范香主似乎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免显得自己有些懦弱,且打击了帮众的信心,他又出言安抚众人道:“报复之心不可再提,咱们回去后,还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是咱们过来,难道咱们还要为了这点小事再跑过来一趟不成?以前咱们天不怕地不怕,谁敢得罪咱们,咱们必须要加倍地讨要回来,那是因为事情是在咱们的地盘,在这里咱们除了这山中道人外,举目无亲,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人在外地,一切还是小心为是。”

一名帮众说道:“待会陈香主和金风道长前来,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他们?那金风道长武功不弱,咱们又是为了他的事而来,他总不能袖手不问。”

范香主想了想后说道:“不用,我都说了不用再提报复的事,再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

那名帮众说道:“可是香主身上的伤……”

范香主道:“等会好好包扎一下,他们也未必看得出来。”

又有一名帮众说道:“范香主说得不错,这金风道长据说丹药练得好,陈香主又蒙他青睐,你们说,金风道长的丹药练好以后,咱们有没有口福吃上一颗,说不定就能长生不死,得道升天?”

范香主笑骂道:“他奶奶的,长死不死和得道升天乃是两码事,你若是想要得道升天,我看也不用等金风道长的什么丹药,老子一剑就能送你升天!”

其他几名帮众失笑出声,跟着起哄。

这名帮众自知说错了话,讪讪地说道:“得道升天不用去想了,长生不死也行啊。”

范香主叹道:“从古至今,这么多人练丹药,从没有一个人练出过不死药,咱们也不用去瞎想了,我想金风道长练出来的丹药主要是用来增加功力的,其实我在那砂矿洞**所见的情形至今思之依旧感到触目惊心,什么丹药的,咱们也不用去奢望了,不得罪金风道长,被他拿来做药罐子,或者做成活死人,我就已经感到满足了,兄弟们,不是我口出不逊,实在是金风道长太过邪门,就算他将丹药送给我吃,我也未必敢吃。”

听到范香主的话,这些人都安静下来,似乎觉得范香主说得十分有道理。

可是躲在石头后面的伏缨却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范香主说的药罐子,伏缨还能理解,就是拿人试药,药罐子是对试药人的蔑称或者一种比较形象的说法,而活死人又是指的什么呢?为何锦鲤帮的人对金风道长这般感到畏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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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山中密洞

再听了一会,这些锦鲤帮的帮众所谈论的都是些回去以后定要到应天府去逛花楼之类的促狭之事,伏缨本不想再听,可是这时却出现了一个奇景。

原来伏缨探头看了一眼,只见锦鲤帮所面对的一块山石忽然缓缓移开,看这块山石的重量,怕不有数千斤,然而既没有人推动,又看不出外力牵引,就像传说中什么神仙作法一般,山石自己往一旁移去,接着山石后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里有一个人手持火把,当先走了出来。

范香主等一行人见到手持火把之人,全都围了过去,口中连呼:“陈香主!”

伏缨大奇,怎么锦鲤帮的人这次竟然派了两位香主过来,其中一位香主还藏在了山体当中?伏缨躲在暗处,仔细看了看陈香主的服饰,也的确就是锦鲤帮的服饰。

陈香主和这些帮众打过招呼,然后走了出来。

伏缨也特意留神了范香主和一众帮徒的神色,见这些人对于山石自己移开,并没有什么惊讶神色,显然他们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伏缨醒悟,这山石之所以移开,定是暗中有机关铁锁拉扯,才会有这样的“神技”出现。

在陈香主之后,有两名身穿道袍的人走出,一人年纪大些,走在前面,一名道士年轻一点走在后面,年纪大的道士说道:“诸位原来辛苦了,陈盛莲,你将这次酬劳给了你这些同门,让他们先回去吧,范香主,请代贫道谢过你们吴摆尾帮主,并告诉他,人数还是不够,下次再送一些过来。”

范香主连忙答应,口中却说道:“这个没问题,不过……”

年长道士问道:“不过什么?”

范香主道:“如今送来这么多人,已经惹起各方人士的警觉,道长若是能缓一缓,我们也好一次多送些人来,省得我们多跑几次辛苦,每次所带之人又少,实在有些……”

年长道士冷笑道:“有些什么?”

范香主惶恐地说道:“没什么,道长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便是。”

年长道士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陈香主此刻已经拿出银票,递给了范香主,并说道:“诸位兄弟辛苦了,这些钱大伙分了去快活快活吧,希望大家卖力办事,不负道长所托!”

尽管相隔很远,伏缨还是看出银票不少,他也看得出范香主等人十分畏惧这些道士,通过这些人的谈话,他已经能够确定这些道士就是那些始终之人背后的主谋,只不过伏缨还想不明白,这些道士掳来这些人干什么。

范香主道谢后接过了银票,不过因为他左臂受了伏缨一剑贯穿之伤,抬臂时牵扯到了伤处,所以左手跟着抽动了一下。

那年长道士见状忽然问道:“咦,你左臂怎么回事?”

范香主不愿承认是主动为人所伤,只说是在锦鲤帮和别人比剑时不小心受的伤。

年长道士叱道:“胡说八道,你先前送人来到这里时,这条手臂还没受伤,怎么在这里待了几个时辰,竟像骗我是在你们帮中受的伤?到底怎么受伤的,何不坦白说来?”

范香主无奈,只能简要地说道:“我们在山中游览风景,无意中撞见了山下打猎的五兄弟,我怕他们走到这边,撞见了道长们,便驱赶他们离去,一言不合,双方动起了手,我一不留神,手臂被他们刺中,倒也没什么关系。”

年长道士狐疑道:“你说的那猎户兄弟五人,我倒也知道,这几人虽然有几分蠢力气,却根本不会武功,就算是在无意当中,也绝不会刺伤得了你范香主,究竟是怎么回事,范香主还想隐瞒么?”

伏缨躲在山石后,听到这年长道士对范香主的怀疑,他心中一震,这道士好生精明,范香主不想说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事,本想砌词掩饰,却没想到瞒不过这年长道士。

范香主本来就对这道士三分尊敬,七分惧怕,两次撒谎被识破后,他不敢再隐瞒,颓然道:“道长明察秋毫,令范某佩服,这几名猎户当然伤不到我,他们非但伤不了我,却反而被我刺了一剑,想不到这兄弟五人当时没说什么,回去却找人前来报复,他们有一位朋友,不是当地人,武功又高得出奇,我范某不是其对手,那人为五兄弟们报仇,反刺了我一剑就走了,别的倒也没什么,我怕道长多想,所以没敢细说罢了。”

这年长道士听过范香主的化后,用手捻着下巴上的胡须,神色变得有些捉摸不定,他喃喃地说道:“这几名猎户很少出门,未曾听说他们结交了什么武功高强的朋友,难道说……”

陈香主在一旁问道:“那人除了为那几人出气报仇外,还有没有提到别的事?”

范香主摇了摇头道:“没有,大伙儿都在一旁听着,胡三因为先动的手,脸上被石头砸成这副模样,别的兄弟都没有受伤,看得出来那人并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来。”

这时年轻些的道士忽然指着地上被伏缨用流萤剑削断的锦鲤帮的兵器说道:“师兄,你看。”

年长的道士看着地上断刀断剑,又问范香主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范香主老老实实地说道:“这就是那人将我们兵器削断的,那人手中的兵器十分锋利,我范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的剑。”

一名锦鲤帮的帮众说道:“启禀道长,小人惯识宝刀宝剑,那人手上拿着一把砍金断玉的神兵利器,因他宝剑太过锋利,我们的兵器都给砍断了,人倒都没有受伤,若不是那人手中宝剑太锋利,我们范香主也不至于被他刺了一剑。”

年长的道士闻言不惊反喜,他再次确认道:“你们看得没错,那人的确拿着一把宝剑?”

锦鲤帮的弟子纷纷说道:“没错,那人宝剑剑神光华流转,的确是一把好剑。”“我的剑也不错,想不到轻轻巧巧就被他的剑给削断了。”“我的刀刀背这么厚,都给齐齐切断……”

年长的道长从地上捡起一截断刀,看了看断口,点头道:“唔,此人原来是凭着宝剑锋利,以至于刺伤了范香主的,那就没事了,江湖上真正有本事之人,都不用宝刀宝剑,那个什么慕容寒山,什么朱雀之流,所用的不是寻常的铁剑就是青钢剑,既然是宝剑,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范香主,你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躲在一旁的伏缨对这位牛鼻子道人如此推断自己,心中感到不忿,奶奶的,用了宝刀宝剑的,就不是有真本事的人了么?迟早我伏缨会让你们知道,这种偏见有多么愚蠢!

范香主因为胳膊受伤后,已经换了一件长衫,此刻他脱下长衫,挽起里衣的袖子,将包扎的伤口让道士去看。

在道士的指点下,一名锦鲤帮的弟子帮着范香主将包扎的布条解开,伤口上敷了金疮药,已经停止了流血,道士看着伤口道:“你运气不错,这一剑虽然贯穿了你的手臂,却并没有伤及筋骨,我这里有

一味玉肌散,于金疮伤口愈合有奇效,这就给你用了,可令你伤口愈合快上一倍。”

说着,年长的道士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到处一些粉末,敷在范香主伤口上,一般的金疮药用过后,伤口都会如火烧火燎般疼痛,但这名道士拿出来的玉肌散撒在伤口上,范香主却眉目舒展,似乎感到十分消受,他口中称谢道:“多谢道长,这药好神奇,敷上之后伤口疼痛大减,还有股清凉的感觉。”

年长的道士道:“你遇到我是你运气,这是用绝壁雪莲和天山雪蟾一起炼制的药,十分珍贵,这么一点就已经够了,你们两个,再将你们香主的伤口给包扎好吧。”

折腾了一会,范香主的伤口被包扎好,然后锦鲤帮的一干人等便跟陈香主以及两名道士告辞离去。

伏缨见那陈香主并没有走,反而留下来陪同道士返回山洞,不禁感到十分诧异,难道说着陈香主也和这些道士一起,对那些被掳来的人实施什么不可见人之事?

这三人进了山洞后,那块巨大的山石又缓缓地平移回来,将山洞洞口遮住,简直连半点痕迹也不留,若不是伏缨刚才亲眼所见洞口的出现,以及听到这些谈话,他甚至会以为自己眼花了。

范香主此去,定然是回他们锦鲤帮的门户去,伏缨对他们自然不必加以理会,他现在要查明的是这个山洞中的古怪,此处距离上清观,也就是锦鲤帮的人口中所说的黄白观已经没有多远了,伏缨推测这个洞口里的山洞多半通向上清观,以方便这些道士进出。

伏缨来到山洞洞口外,左右查看了一番,确认在山洞外面并没有什么机关,看来这块山石的移动,都是从里面发动的,他又看了看左右的山石树木,牢牢记住了这里的位置,然后这才向上清观赶去。

上清观所在位置虽然是在庐山并不深入之地,但是因为道路陡峭,地处偏僻,所以前来烧香问道的信徒并不多,正因为如此,伏缨来到上清观外面后,没有贸然进入,以防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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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一场噩梦

通过查看,伏缨发现,上清观是建在山坡上的一片道观,由四片院落组成,前两进院落里都是盛放道家始祖和各路道教神仙塑像的殿宇,后面两进院落,一进是观中道士歇宿的寝房,一进是厨房杂物间库房和茅厕的所在了。

道观周围种满了各种树木,有梧桐有银杏,有枫树有杨柏柳桑,值此深秋,除了松柏等常青树外,其他树木上的叶子都已泛黄。

伏缨绕过上清观的大门不入,转而从旁边的树林中向山顶行去,来到靠近山顶处,伏缨在一片嶙峋的山石后潜伏下来,从他这里,可以一览整个道观无余,而道观中的人却看不到他伏缨。

此时的道观中忙忙碌碌,院子里又不少道士在走来走去,似乎在不断递送什么东西,在第二进院子中,摆放着九座鼎炉,鼎炉下生着熊熊烈火,每个鼎炉旁都有四五名道人在旁边看守,有的负责为鼎炉添加柴火,有的用扇子在扇风助火,有的则查看着鼎炉中颜色的变化,不时打开鼎炉的盖子,向里面添加着什么东西。

伏缨知道这些道士是在炼丹,却不知道他们所练的是什么丹药,看这些人忙碌地样子,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们的丹药成分显然并没有确定,九座鼎炉旁的道士,都在尝试着增添药物,伏缨推测偿若他们是在尝试着变幻丹药配方,那么定然有一个简要地方子做基础。

对此,伏缨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正是因为没有具体分量的药方,这些道士只掌握了药物的成分,所以才在各种丹药上增增减减,而不是替换药物。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的确是在修炼外丹。

道家的炼丹其实分为两种,一是修炼外丹,企图通过丹药之力,获得真气的增长甚至是长生的奢望,只可惜自古以来,高到位居龙庭的皇帝,低到食不果腹的百姓,虽然有着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尝试着食用各种丹药,然而非但没有一个因此得了长生的,就连因此得了长寿的都没有。

因为服食外丹而丧命的,倒不在少数,前朝皇帝就是因为服食了红丸而驾崩,后人称之为红丸案,自从那件事开始,外丹逐渐不为人所信任,尽管很多道家炼丹之士指出,皇帝是因为服食了过量的红丸,同时又喝了酒,所以才出的事,因为酒不能同红丸同服,皇帝是在醉酒后服食,又服食了超过一定量的红丸,所以龙体受损。

然而不论怎么解释,再敢试药的人已经微乎其微,谁也不愿再虚无缥缈的长生路上先暴毙而亡。

所以转而修炼内丹之人渐多,所为修炼内丹,其实习武之人所修炼的内力,就是修炼内丹的一种,这是小内丹,以丹田为鼎,以自身为炉,修炼出来的真气就是小内丹,这一点在内力上很容易得到求证,而修炼内力之人也的确又增健体质,延年益寿的功效,所以传扬最广,伏缨所修炼的一息功和百川功就是其中的两种法门。

还有修炼大内丹,则是以人为鼎,以天地为烘炉,修炼天地真气为自身所用,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修炼方法也有一定的理论作为基础,只可惜修炼大内丹和修炼外丹一样,都是过于虚无缥缈,且从无人成功而不被大部分人所接受。

如今在这上清观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反其道而行之,并不以红丸案为戒,坚持修炼外丹,的确少见,只不过上清观这种掩人耳目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别有用心,再加上这么多失踪的人被他们掳来,以及那神秘的山洞,都似乎在向伏缨表示,这里面实在是隐藏着不可告人之事。

而伏缨的目的,就是将这件不可告人之事查探个明明白白。

此刻还不到傍晚,天色明亮,此时殊不宜进去查探,伏缨决定天黑之后再行动。

为了保持力气,伏缨在山中寻找了一些熟透了的果子充饥,吃的半饱不饱,伏缨找了一处荒草中躺下睡觉,山腰间道观里,九座鼎炉不断生火炼制,几道浓烟飘飘荡荡地升上半空,接着被山风吹散了。

怪不得道家炼丹都喜欢选在深山老林中,若是在闹市之中,这么大的烟不被别人发现才怪。

看着变幻无方的烟雾,伏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着后的伏缨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天色已经黑了,自己下去来到上清观中,准备看看这些道士在鬼鬼祟祟地炼制什么丹药,还要查探那些失踪之人的去向,结果一不小心,伏隐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动静,很快,无数道士将伏缨紧紧包围起来。

伏缨义正言辞地向他们质问,他们在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一名老得不能再老的道士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缺人试药呢,你快来试试我们新制作好的丹药,你瞧,这丹药还滚烫着呢……”

老道发出诡异的笑容,前来逼迫伏缨服食。

不知为何,伏缨对这名老道害怕得很,尽管是在梦中,伏缨也知道这次查探已经暴露,现在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说道:“小爷没功夫陪你们玩,告辞了!”

说着,伏缨纵身而起,向一座殿宇的殿顶纵去,没想到那满脸橘子皮一般皱巴巴的老道轻功却也如此高明,竟然也跟着纵身而起,并且是后发先至,拦在伏缨身前,口中笑道:“想走?哪有这么容易?”

伏缨也料到了他会阻拦自己,不过伏缨轻功高明,他暗自做足了准备,使出一招随风转的轻功,人在空中看似无处借力时,却偏偏横移了一丈多远,稳稳地落在殿宇之上,他正准备嘲讽老道几句,却想不到自己刚一转身,那老道却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

原来这老道也会随风转的轻功,而且似乎比伏缨还要高明!

伏缨大惊之下,转身再逃,但无论他怎么逃走,老道都如同跗骨之蛆般地跟在他身后,伏缨怎么都甩脱不掉他,几个回合下来,伏缨又被老道从屋顶逼了下来,而此刻周围数不清的道士已经围了过来!

见到这些道士狰狞地面孔,伏缨想要抽剑抵抗,却发觉流萤剑怎么都拔不出来,就在这时,那老道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伏缨面前,伏缨拔不出流萤剑,便伸手出拳向老道攻去,老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伏缨动弹不得,正要破口大骂,那老道却阴森森地问伏缨:“你看看我是谁?”

伏缨定睛看去,这一眼看去,更是震惊,原来这老道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他师父范萦怀生前的音容相貌,伏缨大惊之下,口中惊呼:“师父,救我!”

但那老道,不,是他师父,已经举着一枚丹药向他嘴里塞来……

啊……伏缨惊出了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摆脱出来。

原来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梦中场景如此真实,让伏缨醒来后一时都无法宁定下来,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又调整了一下内息,这才渐渐平静,一刹那间,他蓦然想起了师父范萦怀,心中一时十分伤感,尽管师父已经走了二十多年,可是伏缨每次想起师父,都不免心生感怀。

此刻天色昏暗,太阳早就落了山,山腰上的道观中已经挂起了风灯,那九座鼎炉依旧在燃烧炼制着丹药,山风吹来,伏缨感到有些寒凉之感。

对于刚才的那个噩梦,伏缨也推断不出是吉是凶,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伏缨推断现在不过是酉时前后,古时酉时是傍晚鸡鸭回笼之时,也是吃晚饭的时刻,现在还不宜下去查探,伏缨决定再等等。

就在等待的时候,伏缨坐在山上的荒草中,看着天上闪动的星光,伏缨忽然想到,那些失踪的人多半就是被上清观中的道士用来试药,自己心中早就存了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不知道吃了那些丹药后的结果,所以自己被逼迫着服食丹药时,才觉得异常可怕。

偿若那丹药吃了有益无损,别说延年益寿,增加功力,只要吃了有那么一点好处,自己何用担惊受怕的呢?

而那丹药若是害人之物,服食之后多半会死,若是一吃就死,倒也痛快,谁人不死?可是怕就怕在吃了以后变成了废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或者服食之后变成了什么怪物,让人都认不出自己是谁来,那才可怕。

人怕的不是丹药本身,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若是那些被掳来试药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些人会被埋在什么地方呢?庐山到处都是山石,比不得平原上可以掘坑掩埋,而这些道士又为了掩人耳目,绝不会曝尸荒野,那么他们如何处理尸首呢?

伏缨看着道观中的那些鼎炉,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设身处地地为这些妖道着想,处理死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尸体烧掉,这样才能不留痕迹,说不定这九座鼎炉生火之物,就是那些死人的尸体。

而用死人尸体炼制的丹药,再逼迫其他人来服食,想到这里,伏缨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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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井中有鬼

堪堪等到了亥时,伏缨看到依旧有不少道士守在鼎炉旁生着火,不过这些道士乃是轮流看守鼎炉,新换上来的道士看来白天已经睡过觉了,所以精神十足。

除了这些看守鼎炉以防鼎炉下的火熄灭的道士外,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屋睡觉去了。

伏缨觉得时机已至,从山头上慢慢走了下来,开始对上清观进行查探起来。

上清观的第二进院子里因为有九座鼎炉通宵达旦地炼丹,炉火照耀得整个院子里如白昼般通明,所以第二进院子绝不适宜前去查探,在山顶上的时候,伏缨也早看过了,炼丹的院子里并没有被掳走的人,显然只是炼丹之地,不用去查探。

第一进院子则是用来接纳各地前来求道的居士,所以也不可能藏着被掳走之人。

他要打探的事第三进院子和第四进院子,第三进院子乃是合观道士睡觉休息之地,上清观虽然不大,然则他们既然敢做出这等掳走壮丁之事,想必有些凭籍,说其中藏龙卧虎可能高估了他们,说一些道士武功高强,绝不是危言耸听,伏缨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锦鲤帮帮众所提到的金风道长,此人多半是上清观的观主,遇到时一定要格外留神。

还有一方面,伏缨既然猜测那块山石后神秘的山洞是和道观相通的,那么在道观之中肯定藏有一个秘密的入口,他推断那些被掳走之人多半就被藏在山洞中,如今想必因为试药已经变得半死不活,但伏缨希望今日锦鲤帮送来的人,还没有开始服食,自己就能将他们救出来。

伏缨身为金手门的弟子,夜半入户对他来说实属寻常,不过以往不是入户偷窃钱财,就是偷窃宝物,像今晚这样“偷人”的,还是头一次,所以伏缨变得无比谨慎。

来到上清观的后墙,伏缨轻轻纵身进去,他在山上通过俯瞰,早已摸清了上清观院子里的构造,这第四进院子,也就是最后一进院子,院中几处房屋中,都是做饭饮食出恭等所用的房屋,有厨房有杂物室等等,因为已经到了子夜,这一进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伏缨大着胆子在每间屋子里仔细查探,最后他断定就算上清观中有进入山洞的秘密入口,入口也绝不在这处院子里。

那么只剩下前面一进院子有山洞入口的可能,那里是全道观所有道士起居生活之处,现在除了看守鼎炉炼丹的道士外,其他道士全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辈分低一些的道士都是几个人睡在同一间屋内,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查探,而不惊动他们,自是十分困难。

好在伏缨推断山洞的入口绝不会在辈分较低的道士屋内,伏缨蹑手蹑脚地对几个可能有山洞入口的屋子查探了一边,冒着天大的风险,结果却一无所获。

按照八卦风水推断,伏缨找到了观主所居的屋子,伏缨知道观主乃是一位非同小可之辈,所以进入他的房间更是加倍的谨慎,唯恐发出一点动静。

是夜明月高悬,并不是入户偷盗的好天气,伏缨来到观主房门外,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原来房门并没有上闩,门打开一道缝,伏缨就挤身进去,然后又轻轻将门关上,他的一切动作都显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伏缨几可肯定那山洞的入口八成是在这观主的屋内,这样他才能亲自镇守密道入口,放心里面的秘密不会外泄。

为了防止被观主察觉,伏缨进了门后就站着不动,然后侧耳倾听观主睡觉的位置,他要打探屋中的秘密,自然不能惊动观主,偿若观主是位武功高强之辈,自己就算不发出任何动静,只要接近观主,高手也会因为敏锐的感觉而受到惊动,那就容易坏了大事。

按常理来说,观主武功就算再高,伏缨也该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再加上这里如此宁静,就算听到观主的心跳声也不足为奇,可是出乎伏缨意料的,他运用师伯项去邪教给他的耳力之法仔细倾听,却完全听不到观主的呼吸声,更听不到观主的心跳声。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别说观主乃是位修道之士,就算是他的床上躺着一只猫一条狗,伏缨也自信能够听到猫狗的呼吸,但偏偏他听不到床上的一点动静。

伏缨逐渐适应了屋内极为昏暗的光线,他功聚双目,房间内仿佛明亮了一些,伏缨一眼就看到了观主的床,床上罩着帐子,帐子里的情形则一点都看不到。

若说伏缨是因为紧张,听不到观主的呼吸声,那伏缨为何又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呢?

除非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观主已经发觉了伏缨暗中潜入他的房间,所以屏声静气,克制住了呼吸声,甚至一些道行高深之辈,还能抑制自己的心跳变缓,令伏缨什么都听不到。

若是这种情况,伏缨就有危险了,观主此刻说不定就在床上帐子后窥探着伏缨,一等他靠近了些,就会暴起伤人,令伏缨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第二种则是观主根本就不在屋内,只不过这种想法就连伏缨自己都不敢相信。

半夜三更,观主不在屋内睡觉,他能干什么去?

伏缨大着胆子又向前迈出去了两步,这样他就更靠近观主的床了,可是离得近一些,伏缨依旧没有听到观主的呼吸和心跳声。

以伏缨对自己的自信,他断定床上要有人,自己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看起来不大可能,实则又是唯一的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观主并不在屋中。

此时夜半,观主又没有陪着一起去炼丹,他能去哪里?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伏缨大着胆子拉开了观主床上的帐子,果不其然,帐子内被子叠放整齐,并没有人。

伏缨先不去想这么多,为何观主不在房内,伏缨首先要找的,就是那山洞的入口,以确定入口是否就在观中屋内。

因为屋内没人,伏缨的行动迅捷了许多,他找寻了柜子里,床底下等处,又在屋内走来走去,感觉地面下也都是实地,并没有空洞的感觉,四周的墙壁也都查看过,没有什么机关所在,看来山洞的入口并不在观主房内。

搜寻一番无果后,伏缨蓦然想到一个问题,偿若自己疏忽了,那山洞入口就在这观主屋内,那观主说不定去了山洞里,自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屋内搜寻查探,偿若观主忽然从山洞中出来,自己岂非会措手不及地和观主打个照面?

想到这里,伏缨渗出了一身冷汗,他趁着观主还没回来,也不敢再从房门出去,而是推开了观主房间的窗户,从窗户那溜了出去。

观主屋后是一堵墙,中间的空隙殊不宽敞,伏缨关好了窗户,纵身上了房顶,他从房顶人字形屋脊向院子里看,想看看院内还有什么屋子有可疑之处。

白天他见到了陈香主和两名道士从那山洞中现身,他设想若是山洞在观内的入口十分狭窄隐蔽,难以进入,这些人进出岂非麻烦?若是入口十分麻烦,怎么将那些被掳走之人带进去呢?

所以伏缨推断那山洞的入口处应当好找,然而这个好找之处他却怎么也找不出来,这岂非怪事?

就在伏缨又找了几间屋子,在没有惊动屋内沉睡道士的情形下,他找了各种可能之处,却依旧毫无头绪,伏缨万般无奈下,只能又翻身上了屋顶,他在屋顶潜伏下来,希望能等到观主回来,只要是观主出现之地,多半就是山洞入口之地。

伏缨的想法没错,只不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观主会从哪里出现。

这是上清观的第三进院落,是道观中道士休息起居之处,院子里有两棵树,在院子的东南角还有一口井,井栏上有一根横木,看起来和寻常的井并没有什么区别,若硬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这口井比一般的井井口大了些,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伏缨耐心在屋顶等候,到了二更前后,伏缨忽然听到院中的井里似乎传来了轧轧声响,伏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井外并没有人打水,怎么井中会传来声音呢?

很快伏缨就明白不是自己听错了,而是的确有声音从井中传来。

更让伏缨感到骇然的是,伴随着这阵轧轧的响声,一个披头撒发的人从井中慢慢升了上来。

看到这诡异的场景,伏缨简直吓得头皮发麻,人常传世间有鬼,可是谁都没有见过,难道自己将成为第一个见到鬼的人?而且还是从井中爬出来的鬼。

但奇怪的事,这个披头撒发从井中出来的人身上竟然是干的,并没有从井水里出来时那种水淋淋的样子,而且随着这人的升起,伏缨才看清,这人虽然披散着头发,却并不凌乱,头发中露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形象,此人身穿道袍,人显得颇为疲倦。

就在看清了这人相貌之际,伏缨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这是人,不是鬼,非但不是鬼,而且多半是名道士,更有可能此人就是上清观的观主!

问题是他为何从井中出现?难道说那山洞的入口就在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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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暗中有人

伏缨推断再次得到验证,这人身穿道袍,当然是名道士,而是他身上道士长袍和别的道士略有一些区别,乃是黄色道袍镶以金边,看起来颇为华贵。

之所以断定他是上清观观主的,除了这身华贵的长袍外,更重要的一点事此人从井中出来后,就直直走向观主的寝房,若是此刻还不能判断他就是观主,那就是傻瓜了。

伏缨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山洞的入口是在井中,观主从井中出来时身上是干的,那么伏缨判断,要么这口井是口枯井,要么山洞的入口是在井壁上,到不了井底。

一切的真相就在眼前,伏缨此刻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很多想不明白的事就放在眼前,而且更多了一些事,比如掳来的人送入山洞要从井中进出,岂非是太麻烦了?

转念间,伏缨就想明白了,送来的失踪之人自然不会从井中下去,而是从那块山石之后送进去,一来是为了跟上清观撇清关系,二来那块山石的开合说不定需要特殊的手法,所以被关在其中的人,偿若不被准许出来,无异于被囚禁里面。

伏缨恨不能现在就从屋顶跳下去,然后去井中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观主刚刚回屋,还没有睡下,自己现在冒失过去,多半会被发现。

所以伏缨耐心等候着到井边查看的最佳时机。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伏缨听到观主的屋子里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他知道观主已经睡下,通过这观主的呼吸,伏缨知道他的内力不弱,所以他需要加倍的小心,以防被观主察觉。

伏缨如一只大狸猫,从房顶落到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然后他轻轻来到井口旁,向下一看,顿时明白了观主是如何从井中慢慢升高的,原来在井中有一块木板,木板自然是由机括牵引,所以上下其中,并不如何麻烦,而且那供踏足的木板可以折叠到井壁上,和壁砖嵌栽在一起,不知究竟的人,很难一眼看出异样来。

这口井不是枯井,井水在夜晚看来漆黑一团,伏缨围着井栏转了半圈,找到了一个角度,可也从井水中看到倒映的月亮,使得井中明亮些。

借助这点倒映的月光,伏缨看出在井壁接近井水的地方,有一扇门,这扇门并不宽,只能容一人进出,伏缨当即决定下去看看。

若是像观主那样乘坐那块木板上下,机括的轧轧之声定会惊动别人,所以伏缨决定徒手下去。

这口井走近了看,比从远处看更阔一些,伏缨撑开双脚双手,踏足在井壁上,慢慢向下滑去,来到井壁上那扇门前,伏缨用双脚稳住身子,然后身子前倾,用耳朵贴在门上,仔细探听门内的动静。

一股空洞的呜呜声从里面传来,除此之外,并没有人说话或者走动的声音,看来里面暂时是安全的,而且恐怕也没人想着在里面把守,伏缨一推那扇门,那扇门却纹丝不动,伏缨心道,难道门在里面被挂住了?

伏缨又加了点力,那门还是一动不动,伏缨不敢再加力,怕将门推烂惹出动静,他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这门如何打开,他仔细观察了门的两侧,忽然差点失笑出声,原来这扇门并非是向里面推开的,而是向外面拉开,只因为门上没有把手,所以伏缨才会有此误会。

他用掌心贴在门上,内力到处,缓缓将这扇门打开,门内传来一股阴冷的风,伏缨知道这是山洞中的空气涌出所至,并非是什么森森鬼气,门打开后,他一脚踢在井壁上,接着反弹之力,人如同一条泥鳅般滑入洞中。

洞内漆黑一团,但伏缨还是果断地将门关上。这时洞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伏缨慢慢摸索着向前走,转了两个弯,洞内终于传来一点亮光。

这道山中甬道乃是天然形成,道观中的道士怕是无意中发现了此地,又人为地加以修葺,所以山洞中才有这么多转折,若没有天然山洞做基础,只靠人力万难挖出这么长的一个洞来。

伏缨暗中推断过,这道山洞若是从这口井出发,一直到那块大石之后,不算转折,单是直线距离就要超过半里地,他慢慢向前走,已经能够听到一些声音。

洞中的光芒也越来越亮,所谓的声音并非是人说话的声音,而是一种粗重的呼吸声,就像一个人为了体现自己的男子气概,强忍着疼痛时所发出来的呼吸声。

再经过一道转折后,狭窄的甬道变得宽敞起来,山洞的石壁上挂着几盏油灯,通过灯光的照耀,伏缨看到有一个像洞壁内凹进去的石室,石室外是一扇和洞壁平齐的铁栏杆,铁栏杆上有个铁门,此刻铁门当然是锁住的。

而那粗重的呼吸声,就是从铁栏杆内的石室中发出来的。

伏缨前后看了看,并没有道观的人在这里把守,看来观主对这里的防守极为自信,并不担心铁栏杆石室中的人会逃出来。

而石室中所关着的人,自然就应是长江两岸失踪的人了。

据伏缨所知,失踪之人已达数十人,上清观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还好老天有眼,让他伏缨找到了这里,道观观主的自负,正给了伏缨机会,现在伏缨认定,自己只要将这铁门铁栏杆打开,就能将那些被囚禁的人释放出来,他们自然不会沿着井壁返回,而是从山洞的另一端,退开大石头出去。

伏缨心中盘算已定,便现身来到铁栏杆前,透过铁栏杆,伏缨看到了栏杆后的人,他心中呆了呆,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来被关在石室中的人,只有三人,这三人都转身面向石壁,口中嗬嗬粗喘,仿佛是对自己被关在这里而暗自叫屈。

伏缨既然知道有几十人失踪,而这里只有三人,若是先将这三人救出,伏缨怕由此打草惊蛇,其他人便就不出来,然而若是现在不救这三人,他又担心其他的人已经因为试药而死,自己此刻不救他们,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两难之选,让伏缨一时难以做出抉择。

好在石室中的这三人虽然委屈,却并没有看到外面的伏缨,伏缨决定先不救他们,而是沿着山洞走一遍,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石室,偿若山洞中有很多这样的石室,那么他就能一起将人救出,也就不用犹豫了。

经过这间石室,伏缨继续向前走,越离开那有油灯的地方,前面越是黑暗,伏缨又跟着找到了两间这样的石室,其中一间石室中似乎也站着两个人,另一间石室中则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伏缨继续前行,很快又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他沿着石壁摸索着前行,以防碰到突然出现的石头什么的,毕竟石洞内并不平整,而且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若是一头撞在一块石头上,那才叫冤枉呢。

伏缨感觉又向前走了几十步,忽然,他一直摸索着冰凉坚硬石壁的手忽然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因为眼前一片漆黑,伏缨也不能确定这柔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蓦然出现这个变故,伏缨浑身一震,人向后退出一步,同时口中低喝道:“是谁?”他一时不能肯定这柔软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大致估计十个人。

过了一会,前面没有半点回应。

伏缨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再不说话,我就点火折子了!”

恐怕伏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说出来,好像对方很怕火折子,或者再跟对方商量要不要点燃火折子一般,显得很傻,他不等对方回答,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将其打着。

火折子的火光将黑暗驱散,漆黑的山洞被照亮,虽然火光并不怎么亮堂,但伏缨还是因此看清了眼前他刚刚摸到的东西。

那不是别的,分明就是个人!

但让伏缨感到倒抽一口凉气的是,他竟然无法判断出这是死人还是活人。

若说是死人吧,那人偏偏是站着的,而且脸朝着石壁,伏缨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看得出此人的眼睛是睁着的,只不过十分空洞,而若说他是活人吧,此人却似乎连呼吸都没有,空洞的眼神更和死人无异。

伏缨跟他说话,他也并不搭理,何止不搭理,简直是对伏缨的话充耳不闻,一点反应都没有。

火折子的光逐渐微弱,伏缨却像被吓呆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蓦然见到此人站在漆黑的山洞里,不知是敌是友,就连此人是死是活都看不出来,眼前的一切所展现出来的怪异,让伏缨感到不真实,仿佛是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中。

伏缨吹熄了火折子,他当机立断,向后折回,从那第一间石室外洞壁上取下一盏挂着的油灯,然后向前去,他要看看那名站在漆黑中的人是死是活。

等他带着油灯回来后,那人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伏缨伸手去拉了拉那人的手臂,那人的手竟然向后一缩,从伏缨手中挣脱出来,力气颇大,伏缨不想和此人起争执,因此任由他将手抽走。

仅凭这一件事,伏缨就知道此人活着,没有死,死人哪里会有这样的反应?

伏缨低声说道:“原来你没死,那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你是谁?是上清观的道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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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洞中惊魂

奇怪的是,此人对伏缨的话还是一个字都不肯回答。

伏缨推测,他若是道观的人,负责在这里看守,见到自己这陌生人,早该发出警示了,再不济也该因自己而露出敌意,可是此人除了挣脱一下伏缨的一抓,其余便和一尊泥塑木雕没什么区别。

诡异之地见到诡异之人做出诡异之事,伏缨只觉得后脖颈冷飕飕的。

伏缨尝试着在那人眼前挥了挥手,正常人见到别人伸手出来,眼睛总会下意识地闭上,但是这人毫无反应,伏缨推断此人是没有了意识,他猛然想起锦鲤帮帮众说过的活死人,看来,这种情况多半就是活死人的样子。

若是服食了丹药后变成这种活死人,显然说明了丹药有毒,道家修炼丹药,为的是延年益寿增强体魄,想来谁也不愿意变成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

想起这些人大都有家室妻儿老小,很多人都是家中顶梁柱,却被上清观的妖道给变成这样,伏缨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转身就要去找那些妖道问个明白。

就在他转身之际,伏缨忽然想到,不对,若是这样,丹药炼制失败,那么上清观的怎么会将这同一种丹药给不同的人服食?一个人的服食就足以证明丹药有问题,每多用一个人服食,就多需要一名壮丁,也就增加一份风险,这些道士不可谓不知,可是他们宁可冒险行事,岂不说不通?

想到这里,伏缨心中隐隐有了一种可怕的结论,那就是丹药没有炼制失败,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但这些人都成了失去神志的木偶一般,不,他们连木偶也不如,木偶还知道动弹,他们却一动不动,道士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而整个山洞中只有这六个服食丹药的人,那么其他的人呢?

真像他推测的,都因服食丹药而毙命,即使这些人被焚烧了,也总有残骸留下,所以要想证明这一点,就要找出死去之人的残骸,如果找不到,那么这些人便有还活着的可能,数十人并非少数,这些人如果还活着,又会在什么地方?

其实就算是掩埋残骸一事,在别处或者还容易,在这满山皆是山石的庐山上,要掩埋几十人的残骸,可不是轻易能够做到的,若说是丢弃在一个山洞中,倒还说得过去。

在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伏缨决定还是先耐着性子等候,至少在这山洞中的六个人将会何去何从,伏缨可以查探明白。

想到这里,伏缨又悄悄离开了这里,而洞中这六名失去神志之人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对伏缨的离去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从井中离开后,伏缨检查了一下,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又在上清观左近查探有没有死后又被焚烧的无辜之人的骨灰之类,但是他寻找了好久,一直到天色发白,都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只得先离开了这里。

清晨,伏缨下了庐山,在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伏缨吃了一顿饱饭,然后买了一些干粮和清水,又回了上清观那座山头,找了隐蔽处潜伏起来,他认定了山洞中六人去向能够决定其他所有人的去向,因此他耐着性子,做足了查看明白的打算。

可是,上清观中道士的表现却有些古怪,一连两日,道观中的道士都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唯一扎眼的,还是那九座鼎炉,日夜焚烧不停,每夜伏缨在观主从井中出来回去休息后,他就在道观附近寻找可能的抛洒骨灰尸骸之处,却始终一无所获,但伏缨却心中渐渐放下心来,没有尸骸,那么那些人多半未死。

死毕竟是一种无法挽回的罪恶,若是这些人还活着,无论遭遇了什么,都还有拯救的可能,这些人的亲眷还在家中等候着他们。

然而这些人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几日伏缨留在山头上查探,也感到有些疲倦,他不敢深睡,怕这些道观中的道士们会在他熟睡之际,将山洞中的六人带走,再加上每天夜里伏缨到上清观附近自信查探,再强健之人,也有疲倦之时。

转机发生在第三日,这一日鼎炉中的丹药似乎练好了,竟破天荒地停了火,身穿黄色道袍的观主带着几个人一个鼎炉一个鼎炉的查看,等到鼎炉冷却下来后,他们从鼎炉中拿出不少丹药出来,装到一个葫芦当中。

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是江沙帮的人又送来两名壮丁,以供道士试药,伏缨在暗中看到了那天见到的一年长道士和一年轻些的道士下入井中,来到半里地外的山洞另一端接待了他们,他们将两名壮丁送入山洞,给了江沙帮一些银票,然后江沙帮的帮众随即离开。

伏缨知道这两人恐怕就要被送去试药,他不忍再看无辜之人被丹药残害,正准备跳出来指责他们的恶行,却又看到原来山洞中六名失去神志之人被几名道士从山洞中驱赶出来,然后带着他们向山下行去。

这么一来,伏缨只得先打消拯救那两人的念头,而是跟在了这些道士身后,要看看他们会将这六人押送到什么地方去,只要知道了这六人被送到何处,那么其他的失踪之人,也都会有了着落。

两名无辜之人的性命虽然重要,但伏缨无法分身,他权衡利弊后,觉得数十人的下落总胜过两人,孰轻孰重显而易见,所以他只能先跟着这六人的去向查去,同时心中盼望那两人不会这么快就被喂下丹药。

押送六人的也是六名道士,算是一人看守一个,一行十二人慢慢走下山去,伏缨一路跟随,他看得出那六名失了神志之人十分驯服,似乎连一点主见都没有,就算是驱赶骡马前行,有时候骡马还会有些脾气,可是这些人之顺从,令伏缨想起了三国时期,诸葛孔明所制作的木牛流马。

若非是木头人,怎么会连一点意识都没有呢?而且这些人似乎也并不需要休息,途中这六名道士觉得疲倦了,在一旁的石头上坐着休息,这六人也只是在旁边乖乖地站着,一动不动。

伏缨在山洞中见到这六人时,这六人就是站着的,若是从那时候算起,到如今,这些人已经站了三日三夜,难道这些人服食了丹药后,连一点疲倦都不会有么?

下了山后,六名道士仿佛怕惹人注目,所以专挑荒郊野地人迹罕至之处走,伏缨只分辨的出这些人行走的方向是往东南,具体却不知是什么地方。

距离九江府不远有一片大湖,是为潘阳湖,六名道人带着六名失了神志之人来到湖边,找了一条渡船,十二人一同上船,看样子是准备渡过潘阳湖,往对岸而去。

潘阳湖湖面宽数十里地,若是被这些人撇下,到了对岸后,他们不知会走向何处,还如何寻找?伏缨眼见左近再无别的船只,只得行险,他不顾道士和船家对他的疑心,从一旁的树林中冲出来,对船家喊道:“船家,不知道能否捎我一程?我往湖对岸有急事。”

这船家的船乃是条渔船,船舱宽阔,十多人上了船也不见局促,多带上伏缨一人本也没什么,但这船家显然是和道士相识,且听从他们命令,因此不便做主,只去问这些道士。

伏缨醒悟,这船家多半已经被道士给收买了,否则常人见到这六位失去神志之人,定会露出惊诧的神色,但这船家显然运人运惯了的,对这些诡异之事视若无睹。

一名道士显然不想节外生枝,便想出言拒绝。

伏缨见状抢先说道:“我看诸位都是有道之士,还请仙长们行个方便,我这里有十两银子,愿意作为船资,还望应允。”

十两银子不在少数,船家的这条船也不过值这么多,伏缨许以重金,反倒惹起了道士的怀疑,一名道士问道:“你出这么多的银子前往对岸,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急事?”

伏缨胡诌道:“在下受到家中急信,说景德镇沈大户的幼女要跟我定亲,限我两日内归家,否则迟恐生变,人都说沈大户的这位女儿貌美如花,且嫁妆丰盛,提亲之人不在少数,还有不少条件比我好的官家子弟,偿若我去得迟了,这门亲事被外人横插一杠子,我岂不空留终身之憾?因此非要着急过去相亲不可,还望几位仙长行个方便,在下感激不尽!”

听到伏缨说是要和人结亲去,而结亲之人又是身家丰厚的美人,所以才愿意出重金商船,几名道士都有些将信将疑,几人商量一番后,似乎觉得这十两银子不是少数,不如就捎他一程,大家都有好处。

其实伏缨的理由也有经不起推敲之处,但这些道士显然缺少江湖经验,虽然他们对伏缨的话还未能尽信,可是想着他们这么多人,伏缨不过独自一人,便放下了戒备,一名道士对伏缨道:“我们捎你一程也无不可,可是你必须老老实实待在船舱中,不能惹事才行。”

伏缨大喜,他心道,只要你们肯让我商船,什么事不好商量?但上了船之后,老子又岂会听你们的摆布?表面上伏缨自然做出诚恳的样子道:“放心,我这人一向尊重有道之人,有几位仙长在此,怎会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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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花言巧语

上了船后,伏缨首先按照道士的要求,来到船舱中坐下,船家立刻摇桨开船,四名道士也进入船舱,留下两名道士和那六名失去神志之人在甲板上。

伏缨首先谢过道士的搭载之情,看着四名道士直勾勾地瞧着他,伏缨醒悟过来,答应给他们的十两银子还没给,他陪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来,递给其中一名道士。

这名道士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满意地将银元宝放入自己囊中。

伏缨故作惊讶地问道:“这钱不是要给船家的么?”

这名道士因为得了银子,对伏缨的态度颇为改观,他耐心跟伏缨解释道:“这艘船其实使我们道观出资购买,船家只负责载我们渡湖,平时打渔的收入都归他所有,你说这钱是该给我们呢,还是给他呢?”

伏缨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道士做出这么古怪的事,船家连问都不问,他心知肚明这些道士做出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必须要掩人耳目,所以才这么神神秘秘的,若是用了别人的船,想必他们就算给船家银子封口,他们也是不放心的。

湖光粼粼,潘阳湖上烟波浩渺,一条渔船在其中行驶,并不显得惹眼。

道士们似乎对伏缨没有了提防,一名道士取笑了伏缨几句,什么洞房花烛夜之类不堪入耳的话语,和伏缨称呼他们为仙长之称大相径庭,不过伏缨故作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样子,没敢反驳。

一名道士指着湖水中的一座小岛道:“这片湖水单单被称之为落星湖,几位师兄可知道落星湖的含义?”

另一名道士说道:“当然知道,传言这湖中的岛屿乃是天上星星落下来形成,所以附近的百姓便如此称呼,可是这样?”

那名道士点了点头道:“不错,很多人常说天上有仙女,有什么文曲星,前面这座岛形似一只绣花鞋,所以被称之为鞋山,既然是绣花鞋,我看多半不是什么文曲星掉下来,多半是仙女星,掉下来后鞋子掉了,形成此山。”

伏缨听他的歪理邪说倒也有两分道理,心道就算是仙女落下来,鞋子化为了鞋山,也不应是这么大啊,就算仙女不是三寸金莲,也该当……嘿,自己想到哪儿去了。

哪知道这道士说了没几句,忽然话锋一转,促狭地说道:“仙女从天上掉下来,没有了鞋子,那白白嫩嫩的双脚……”说着,此道淫邪地笑了起来,更用手肘碰了碰伏缨,对他说道,“我看你去相亲的那名大户人家的闺女,说不定就是天上仙女所化,那你可有福了。”

伏缨闻言大怒,这几名道士先是调笑了一番什么仙女下凡,接着将这些难听的话引向他凭空编造出来的相亲对象,可说几人内心不堪之极了,不过他原本就是在骗道士,所以只跟着赔笑两句,一副不敢反驳的窝囊样儿。

这几名道士见他不敢说什么,愈发得意起来,他说道:“不知道居士身上还有没有银子,我这王师兄最擅长算命,让他给你算算姻缘,包你能玉成此事,怎么样?”

一名道士刚要说:“我如何懂得……”接着似乎醒悟过来,看来那名道士是想骗伏缨身上的银子,他胡乱说几句,伏缨信以为真,就能将他的钱骗到手,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推算姻缘乃是我最拿手的本事,你若想跟小娇娘成就这一番美满姻缘,便让我给你算上一算,你能坐上我们这条船,那真是福缘不浅,千万别因为舍不得一些身外之物,错失了良缘。”

伏缨对这几人丑恶的嘴脸简直不忍卒视,不过他既然要不动声色地打听那些失踪之人的去向,就不能不顺从着些,他明知这些人的意图,却还是故意问道:“不知道这位王道长怎么才能算出我们是否能够成就姻缘呢?”

这位姓王的道士说道:“唔,先告诉我你们二人的生辰八字,我给你们推断一下。”

伏缨故意说道:“我们连提亲都没过,我那里知道人家姑娘的生辰八字?”

姓王的道士故意蹙了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给我看看你的手相,通过手相也能看出祸福吉凶。”

伏缨伸出手来让他看。

姓王的道士装模作样地说道:“男左女右,给我你的左手。”

伏缨只得再伸出左手,他心道我看你们能捣出什么鬼花样来。

这姓王的道士翻开他的手掌,对伏缨说道:“这道线是命运线,这道线是事业线,这道线才是婚姻线……”

伏缨听他说得也似模似样,正要开口询问自己此行的状况,异变突起,他的左手穴道忽然被这位姓王的道士扣住,身后的三焦俞穴也遭受重重一击,好在伏缨手掌被扣的同时,他勉力将身上的要穴移开一点,三焦俞穴虽然被点,却并没有点中。

三焦俞穴乃是人背后大穴,被点中后会全身酸软委顿,几名道士怕只点这一处,不能控制住他,又点了他魄户穴和风门穴两处要穴,这两处要穴也被伏缨移到一边,只不过点他穴道的道士下手很重,虽然没有点中这三处要穴,三处要穴也受到震动,伏缨全身一麻,瘫软在椅子上,他惊呼道:“你们准备干什么?”

一名道士冷笑道:“干什么?这句话该我们来问你才是,我问你,你花言巧语地跟我们上船又是何意?”

伏缨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自己早就被这几名道士看破,可笑自己还笑他们愚蠢,想不到受愚弄得却是自己,他三处穴道受到震动,一时真的动弹不得,伏缨怕这些人骤起杀意,唯一的办法只有拖延时间,他说道:“我真是前去相亲的,几位仙长……”

其中一名道士打断他的话道:“我们上船之地,周围方圆数里内都没有人家,你若是准备渡过潘阳湖去,再往南走几里路就能找到渡口,为何偏偏在那荒僻之地,非要上我们的船不可?你现在动弹不得,小命落在我们手中,若是再不说实话,就别怪我们下手毒辣,宰了你喂鱼!”

伏缨闻言,登时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他对这里地形不熟,所以自从自己准备搭船开始,这些人就知道他有问题,而最终几名道士让他上船,恐怕就是为了询问他意图为何。

他一边暗中运气冲击穴道,一边口中说道:“几位仙长明鉴,我……我的确不是为了去相亲,而是……”

这几名道士听他承认了撒谎,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神色道:“而是什么?”

伏缨胡诌道:“我,我原本是九江府卢大人家的护院家丁,前两日有人托卢大人办事,给他送了不少钱财,小人一时见钱眼开,就偷了过来,结果被卢大人发觉,派人捉拿我,我慌不择路,跑到了这里,希望能乘坐几位仙长的船逃出生天,为了怕几位仙长认定我偷窃,不肯让我上船,我才编造了到湖对岸相亲的谎言……”

听到伏缨的解释,这几名道士仍然有些疑心,姓王的道士问道:“九江府卢大人?哪个卢大人?”

伏缨原本就是胡诌用以拖延时间的,他料定这几位道士也不会尽知就将府官家的姓名,便接着胡诌道:“卢大人就是户部的卢大人啊,几位仙长难道不知道卢大人的名头?”

一名道士说道:“我们自然知道卢大人,不过,你既然偷窃了卢大人的钱财,我们乃是修道之人,这般和你同乘一船,难免落得个包庇的嫌疑……”

伏缨故意说道:“还请几位道长大慈大悲,偿若小的要是被卢大人捉回去,定会被活活打死,请几位仙长救命!”

一名道士故作沉吟了一番,然后对伏缨说道:“要我们救你一条狗命倒也不难,你先跟我们说说,你从卢大人家偷走了多少钱财?”

伏缨知道这几名道人是见钱眼开了,他故作有些不舍地说道:“没有多少,不,我没有细点,约么三千多两银票吧。”伏缨虽是信口胡诌,但他平时随身带着数千两银票,此刻怀中就有这么多。

一名道士伸手到他怀中摸索,从他身上找到一叠银票,他随手翻了翻,四名道士恐怕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票,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姓王的道士用眼神询问其他道士,是将伏缨抛入江中的好,还是送到对岸,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另一名道士想了想,他问伏缨:“原来这些银子都是赃物,唉,我们有一个保你性命之法,就不知你肯不肯应允。”

伏缨感到三处受到影响的穴道在他一息功真气的冲击下,已经逐渐通畅,一旦他穴道畅通无阻,他又怎会担心这几名道士?他随口说道:“有什么能够保住在下性命的办法,请仙长教我。”

这名道士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几位向来跟九江几位官爷有些交情,你偷了卢大人的银子,他所恼怒的事钱不见了,我们可以帮你将这些银票还给卢大人,就说你一时猪油蒙了心,此刻良心发现,又不敢亲自去见卢大人,因此托我们将银票还给他,你自己则远离此地,隐姓埋名,我们也不去告发你,那卢大人找回了银票,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你犯的罪,你和卢大人两相欢喜,就不知你舍不舍得?”

伏缨知道这几名道士花言巧语,什么将银票带回去送还卢大人,定是他们见钱眼开,准备私吞了这些银票,他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过了一会,才断然下定决心道:“性命和钱财,自然是以性命为重,只是有劳几位仙长替我奔波一趟了。”

那名道士笑道:“是啊,我们还要替你奔波一趟,你小子遇到我们,真是福缘不浅呐。”

伏缨心中暗骂,这几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三十五章 心怀叵测

此时伏缨滞涩的经脉已经通畅,完全不必再受这几人制约,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企图通过这几个人的言语中,能够得知他们的去向。

但这几名道士知道他们所作所为牵扯重大,又怎会在外人面前吐露真相?

伏缨顺着那名道士的话,假装有些不舍的看着银票,口中说道:“恐怕卢大人对于失窃了多少银票,自己也并不清楚,几位仙人,此刻小人身上连一星半点的银子都没有了,还望几位仙长眷顾,给小人一点盘缠。”

那名道士笑骂道:“你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用钱财换你一条狗命,已经让你得了便宜,你还不知足么?”他们得了便宜,反倒说伏缨得了便宜,世道上常有这种贼喊捉贼之事,原也不足为奇。

伏缨叹道:“虽然如此,可是在这灾荒之年,我身无分文,恐怕也是名不长久……”他并非真想要什么一点银子,这三千多两银票他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这点银子?他之所以这么计较,就是为了让几人相信他的身份的确是卢大人家的家丁,偿若表现得太过大方,反而令这些人疑心。

另一名道士说道:“孙师弟,看他这么可怜,就给他百十两银子便是,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就跟卢大人说,只得这么多,卢大人看在咱们修道之人的面子上,当也不会说什么。”

那姓孙的道士有些扣扣索索地说道:“姜师兄就是心慈,你也不想想那做官的人何等精明,少了百十两银子,他岂能发觉不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了伏缨,口中说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救了你的性命,还要为你遮掩,唉,真是好人难当啊。”

看着伏缨不接银票,这位姓孙的道士笑道:“是我忘了给你解开穴道,我们是看你来路不明,所以有所防备,你千万别将我们看成杀人劫财的贼道士!”说着他顺手给伏缨被封的穴道点了几下。

伏缨的穴道本来就自己冲开了,这几下解穴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伏缨顺势起了身,急忙从孙道士手中将那张银票夺了过来,显得十分猴急,那姓孙的道士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几名道士也跟着微笑,这笑都是发自内心之笑,显然他们认定自己这一趟白得了这么多银钱,而这个财主却只得一百两银子,自然是心中喜悦,难以掩饰。

伏缨故意不去看甲板上那些神色木然,失去神志之人,更不会出言询问,现在他已经成功地跟这些上清观的道士一起乘船而去,而且释了他们的疑心,若是再惹得这些人对他的身份来历有所怀疑,只会横生枝节。

此事若关于别的,伏缨早就将这些人制住,加以严刑拷问,但事关数十人的去向,他丝毫不敢大意,万一这些人宁死不屈,不肯吐露真相,自己那就是弄巧成拙了,而且一旦打草惊蛇,那些人明明还活着,若是受了惊,为了掩盖证据,将这些人都宰了,再来个毁尸灭迹,到那时候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因此他宁可此时忍辱负重,等到了岸上再暗中对这几名道士追踪行迹便是。

那被称为姜师兄的道士显然是这几名道士中颇有人性的一位,他对伏缨道:“你上了岸后,就即刻离去,千万不要再回来了,就算我们将你偷来的银钱还给了那卢大人,可是他白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又大费功夫来追捕你,你若是再回来,被他遇到的话,恐怕……”

伏缨心下冷笑,他焉能猜不到这些道士要私吞这三千多两银子?偿若他真是什么卢大人家看家护院之辈,听到这名道士的一番话,自然会心生感激,这名姓姜的道士这么说,一来是给他卖个好,二来也怕他回来后同卢大人质问起来,他们私吞银两的事便会因此败露。

那卢大人不过是伏缨捏造出来的人,至于九江府自然没有这么一位姓卢的又主理户部事务的官员,看来这姓姜的也并非真正的好心,多半有些笑面虎之类的性子,不过他主张给伏缨一百两银票,伏缨还是有些感激他的,他做出感激状,对这位姓姜的道士说道:“是是是,我此番离去后,打死我也不会再回来了,卢大人自然是恼我的,小人又能有几颗脑袋供他折腾?那自然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小人有了这一百两银子,找个偏僻的地方,开个饭馆,平平稳稳地终老就是了。”

姓孙的道士,也就是在伏缨身后点了他三处穴道的人,听到伏缨的话,暗中放松了下来,他的一举一动虽然轻微,可是却瞒不过伏缨,伏缨心中一凛,知道直到此刻此人才真正对自己放下心来,刚才他暗中说不定早定下了杀人灭口之心。

伏缨和这几人勾心斗角,都令对方以为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所谓有缘修得同船度,放在这几人身上,那真是讽刺至极了。

好在这些人最终相信了伏缨的一番胡说八道,伏缨也没有再横生枝节,一行人平平安安地来到潘阳湖对岸。

上岸前,几名道士又叮嘱了伏缨一番,让他速速远离,上了岸后,又先看着伏缨离去,这才动身将那些失了神志之人驱赶上岸,然后径向东南方向行去。

伏缨虽然当着这些人的面离开,可是当然没有走远,他远远地绕了一圈后,又折了回来,在暗处追随在这些人身后。

这些人所行之处,依旧是偏僻无人的荒山野岭,这么一来,反倒便宜了暗中追踪他们的伏缨,偿若这些道士循着官道大路行走,伏缨跟踪起来自然麻烦。

行到傍晚时,这些人在一处山林的避风处停下来歇息,伏缨也随之停下。

几名道士生了堆篝火,围坐在一起烧了水,又拿出干粮分食,同时口中大肆谈论今日遇到伏缨这个财主之事。

三千多两银子,被这六名道士瓜分,每人得了五百多两银子,自是人人兴奋,姓孙的道士还有些埋怨姓姜的道士:“若不是姜师兄滥充好人,咱们还能多得一百两银子。”

姓姜的道士解释道:“孙师弟就是目光短浅,这一百两银子你道是平白无故给他的么?偿若咱们不给他这点银钱,他少不了会将咱们的事说给别人听,此后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咱们给了他这一百两银子,他有了去处,心中感念咱们行善,便会闭口不言,正所谓花钱买个平安,咱们得到这些钱也踏实,何况一百两银子分到咱们六人头上,每人不过十多两银子,多着十多两银子不多,少这十多两银子不少,何苦留下这个隐患?”

姓孙的道士不以为然地说道:“所以我说姜师兄心善,咱们要他不乱说话,最安稳的办法就是杀了他灭口,不必你给他一百两银子稳妥?死人还能跟别人说是咱们拿了他的银子么?就算那卢大人派出来的人找到了他的尸体,也会认定他身怀巨资,路遇劫匪,被劫匪抢了钱财又谋害了性命,又怎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姓王的道士劝慰道:“谋财害命,毕竟不是我辈修行之人能做的事,姜师兄这么做,也并无什么不妥,毕竟咱们手上没有沾染鲜血,平白发了一笔财,还去理会什么?我说大家也别争吵了,咱们凭空得了个富贵,先想想怎么花才是。”

说到这里,几名道士又兴奋起来,纷纷打起了自己花天酒地的算盘。

伏缨在一旁听得甚是无趣,听到姓王的口口声声自称什么修行之人,心中不禁升起鄙夷之心,奶奶的,骗了老子的钱,还能厚着脸皮这么说,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这些人混吃混喝一通,然后各自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幕天席地地纷纷睡去,丢下那六名失去神志之人不离,伏缨这才发觉,这些人不吃不喝,而且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没见这些人坐下或者躺下休息,情景十分古怪,怪不得这些人会被称为活死人,这些人虽然活着,却和死人没有多少区别。

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不需要吃饭。

伏缨见这些道士沉沉睡去,也跟着睡去,只不过他睡得很浅,既为了防止自己熟睡后打鼾惊动了他们,又担心这些道士半夜忽然离去,一夜都似乎处在半梦半醒间。

凌晨时分,伏缨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他通过窥探,看到这些道士还在沉睡,并没有连夜离去,放下了心事,自己这一夜的休息完全谈不上踏实,为了保持精力,伏缨坐起身来,练了两大周天的一息功,又练了两大周天的百川功,直到东方大白,远处鸡鸣响起,他才收了功,此时的他精神充沛,连日的疲倦一扫而空。

直到此刻,这些道士才陆陆续续地起了身,他们匆匆吃了干粮,便准备上路。

上路之前,一名道士分别给这六人喂了一颗丹药,这可丹药究竟有什么古怪,伏缨不得而知,却由此直到,这些人不用吃饭不用喝水,每日服食丹药,便足以为生。

此后几日,这些道士依旧是沿着荒僻之地赶路,赶路的方向偏东少些,主要是偏南,遇到城镇,他们甚至夜行晓宿,以避开别人的注意,伏缨紧紧跟在后面,怕失去了这些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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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清福地

这一日,几名道士如同湘西赶尸人一般,驱赶着这些活死人来到一座山头,眼看着夕阳西下,几名道士又找到了一片空地,升起火堆来,准备在此过夜。

经过这么多天,伏缨对这种情况早已视若寻常,看着这些人行进的方向,他首先推断这些人前行的方向是龙虎山,毕竟龙虎山乃是道家圣地,从汉朝开始,张道陵修道炼丹大成,被尊为张天师,并为其修建了天师府,此后张天师子嗣一直承袭着张天师的称号,在龙虎山上修行,炼丹当然也是其修行中重要的一个环节。

此时的张天师声望虽然不如以前,但祖上威名谁都不敢轻视,更将修道的张家和圣人孔丘并成为南张北孔,龙虎山也成为正一道天师派的祖庭,故而这六名道士偿若驱赶活死人去龙虎山,伏缨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可是随着行程渐远,伏缨也觉得目的地不像是龙虎山,而是又偏东了些。

从龙虎山往东不远,便是另一处炼丹的圣地,三清山。

三清山虽然不如龙虎山张天师这么天下知名,但要是提到了晋代炼丹的始祖葛洪,那便是人尽皆知。

山因人而知名,龙虎山因张天师而名闻天下,三清山也是因为葛洪,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披上了一层道教的外衣,三清山又名少华山,只因山上玉华、玉虚和玉京三座山头,如同道家中的太清,上清和玉清三位真人打坐练道,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三清山之名。

三清山上有老子宫观,老子宫观被称为三清福地,就是建立在葛洪当年炼丹的地方,葛洪炼丹所用的那口井,至今千年,从无干涸之时,据说葛洪当年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炼丹,就是因为这口井于道家炼丹多有裨益之故。

事到如今,天下灾祸连绵,民不聊生,炼丹本就是吃饱喝足后,建立在生存上的更一进步的追求,如今饭都吃不饱,何谈修身养性地修行练道呢?所以三清山上道观香火已经衰弱。

通过这几日的暗中跟踪,伏缨已经看出这些人的目的多半就是三清山,这些人服食了丹药,徒行数百里地,,再到三清山干什么?难道说三清山上还有他们的同伙也练了什么丹药,还需要这些人继续服食?

伏缨思之不通,便想着继续追踪,看看他们最后再捣什么鬼。

是夜秋风贯体,寒月当空,这些道士都冻得瑟瑟发抖,夜里也是围着火堆入睡,但那六名活死人却似乎并不怕冷,依旧如同僵尸般直挺挺地站着。

半夜时分,就连伏缨都已经昏昏睡去,一阵嘈杂之声传来,伏缨首先被惊醒,他们所处之地乃是一座无名山丘的半山腰处,嘈杂之声乃是从山下随风传来,伏缨身在高出,向下一看,忍不住吃了一惊,原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这边行来,看火把数目,当有上百人之多。

伏缨一时也看不出这些人的来路,若是行军路过此处,不至于只有这么一点人,若是寻常商旅,即便是在灾年,也不会这么多人一同打着火把赶路,行商常有结伴同行之事,但夜半行路,都是尽量不惹人瞩目,如今这百十号人明目张胆地打着火把前行,看来不像是怕是之人。

更令伏缨惊疑不定的是,这些人径直向距离他不远处的那些道士行来。

难道这些人是和这些上清观的道士一伙的?

就在伏缨捉摸不定时,这些道士也被惊醒,他们看着山脚下冲他们而来的这上百人,姓孙的道士喊道:“不好,这些人似乎是冲着咱们来的,快走!”

姓姜的道士说道:“此刻再走,已经来不及啦,何况这些活死人赶路不快,迟早要被追上,还不如看看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来。”那六名失去神志之人,伏缨推测他们是活死人,但从道士口中提到,这还是头一次,看来伏缨所料不错。

姓孙的道士有些惊惶地说道:“奶奶的,我就知道咱们得到这么多银票不会这么容易,这些人难道是九江府卢大人派来的人?”修道之人口出市井脏话,倒让伏缨听得一怔。

姓王的道士也骂了两句,然后说道:“走不了啦,难道那小子看出来咱们想要私吞银票,因此回去状告了咱们?”

其他道士也纷纷议论,有的道士提议他们不妨先将银票藏起来,这些人找到他们后,他们来个抵死不承认。

可是姓姜的道士却说道:“银票藏起来容易,但咱们运送活死人的事,就不免暴露了。”

开始时,伏缨也因为姓孙的道士推断这些人是由卢大人所派,可是他转念一想,这卢大人乃是自己杜撰出来的,既然根本就没有什么卢大人,又何谈是卢大人所派呢?

在伏缨的心中,他认定这些人可能是和三清山道观的道士有仇之人,又打探出道观的道士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他们提前收到消息,所以前来堵截。

也有可能是哪个失踪之人,家中十分有势力,所以派人追踪至此,可是这些道士行踪诡秘,自己即使暗中紧紧跟踪,尚怕失去了他们的行踪,这些人又怎能在这些道士离开庐山这么久,忽然赶上?

几个推测都并非足以自圆其说,伏缨心道,反正这些人转瞬即至,自己何用浪费精力思索,直接静观其变就是。

那六名道士经过商量,最后都决定先将银票找个不起眼的石缝中先藏起来,然后再随机应变。

伏缨怕这些人无意中发现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计划,便找了一棵浓密些的大树,纵身而上,藏身其中,虽然深秋树叶已经落了大半,但深夜中,若不仔细寻找,谁也看不出树上藏着人。

很快,这些打着火把的人就赶上了山,将六名道士和六名活死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等到这些人感到,伏缨才看出这些人并非一百多人,而是足足有三百多人,只因为并非人人都打着火把,所以从远处看来,才会觉得有多少火把就有多少人。

而这些人穿着大都有些破破烂烂的,躲在大树中的伏缨一见之下,心中不免有些惊喜,难道这些人都是丐帮弟子?那真是遇到熟人了,只不知他们是哪个分堂的,堂主又是谁。

在这三百多人里,为首的几个人中,一人见到这些道士,口中骂了一句:“他奶奶的,真是晦气,老子还以为是些有钱的主露宿山野,原来是几个牛鼻子臭道士!”

听到这个人的话,不但六名道士瞠目结舌不知所对,就连藏在不远处大树中的伏缨也感到愕然,听此人的口气,这帮人原来既非行军之人,也不是什么丐帮弟子,倒像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匪徒。

另一人说道:“我就说了,有钱之人谁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山上生火?你偏偏不信,让我们白跑一趟。”

一名身形瘦高之人说道:“寨主,你们看,那几人好像有些古怪。”

那被称为寨主之人,此时才见到那六名活死人,也露出惊异之色,他问其中一名道士:“臭道士,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他问的正是那武功不弱的孙道士,孙道士原本不知这些人的来路,感到对方人多势众,此刻既然明白了这些人人数虽多,却都是些乌合之众组成的匪徒,看不出他们懂不懂什么武功,哪里还会怕他们,他冷冷地说道:“我们都是修道之人,这些人也都是修道之士,山野相逢,还望诸位口中放尊敬些,若是得罪了真人,降下罪过,可就是我们不愿见到的。”

孙道士说话硬朗,而且语带威胁,那名被称为寨主的匪首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十分突兀,令周围的几人都感到错愕,接着寨主的笑声蓦然止歇,指着孙道士道:“他奶奶的,这小子多半得了失心疯,邱北,刘二郎,你们两人给我教训教训这臭道士,让他明明事理,其他人若是敢有帮他者,大伙儿也都不要客气,给我乱刀砍成肉泥!”

孙道士一把抽出腰间长剑,反而对寨主说道:“你们仗势欺人,算什么好汉?贫道虽是修行之人,也知道绿林中盗亦有道的规矩……”

在孙道士说话间,邱北和刘二郎两人从人群中跃出,联手向孙道士攻去。

看到邱北和刘二郎这两名匪徒的身手,伏缨顿时感到这些人并非像孙道士,亦或者自己所认定的那样,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恰恰相反,这两人身手竟然相当不错。

孙道士之所以底气十足地不卖这群人的面子,就是抱着这些人不会什么武功,都是寻常匪徒,哪知道随随便便出来两个人,手底下竟这么硬朗,孙道士以一敌二,虽不至落败,可是打斗得也十分辛苦。

看得出那名寨主对于孙道士武功也感到有些惊异,显然双方都想不道对方手底下有几分功夫,但看得出寨主好整以暇,毕竟他们有三百多人。

而孙道士则暗地里叫苦不迭,他一边和这两人拼斗,一边思忖,偿若这三百人中,有三十人有这样的身手,那么今晚他们六人谁都走不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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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轻功解围

既然不能留下朱雀,再杀这六名道士已属无谓之举,因此他断然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螭龙寨若是不卖朱大侠这个薄面,倒显得我们没有道义了,不过……”

伏缨心中一虚,难道此人还是对自己有所疑心?他故作傲然地说道:“不过什么?”

龙寨主有些勉为其难地说道:“我们螭龙寨搜罗了不少江湖好汉……”

伏缨凛然道:“你们想考教考教我朱某不成?”

龙寨主连忙说道:“不敢,不过朱大侠不露真容之举,我们自然是心怀感激,可是就凭朱大侠一句话,就让我们离去,未免会让人说我这个当寨主的,胆子有些弱了。”

伏缨走上前去一步道:“你待怎的?”

龙寨主摄于他的气魄,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他大着胆子说道:“武林中人都说朱大侠轻功独步天下,剑法无双,我们不敢领教朱大侠的剑法,只希望朱大侠能够露一手轻功,好让我们瞧瞧,天下独步的轻功到底会到什么地步,也让我们这些井底之蛙开开眼界,此举有些冒犯朱大侠虎威,还望海涵!”

伏缨闻言心中登时宁定,若是这些人真要考较他的剑法,朱雀的大衍剑法没有童子功根本使不出来,而他的飞雪剑法又和大衍剑法大相径庭,所以一旦施展,定然会露陷,可是朱雀的轻功未必是他伏缨的对手,而腾云功,江湖中真正见过的人并不多,何况轻功施展出来,谁能说得上什么名目?

因此伏缨对龙寨主笑道:“看不出你相貌粗豪,为人却十分把细,你这份要求再合理不过,有什么冒犯的?偿若你被我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那我才看不起你们呢,就让你们长长见识,以后有人提起我朱某人的腾云功,你们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龙寨主想不到他竟是这么好说话的,闻言大喜道:“好让大伙儿瞧瞧,你们这些练了点不入流的轻功的燕雀,如何能跟鸿鹄相比!”其实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朱雀”施展了轻功,震慑住他的部众,回去后谁都不会认为他是听闻朱雀之名而心生胆怯,而是为了顾全大局,忍辱负重。

伏缨来到一片空地上,对龙寨主道:“你们瞧好了!”

也不见伏缨如何屈腿借力,人忽然向上急速纵身而起,他的身子飘飘荡荡,如同平地飞升,让人难以置信自己所见。

然后变故忽起,就在伏缨向上升腾的过程中,螭龙寨里的一名暗器好手,忽然发出三枚暗器,分别向伏缨上中下三处要害射去,此刻的伏缨正纵跃而起,依照常理,他在半空中无法借力,这三枚暗器的方位又十分刁钻,就算伏缨能够避开下面的暗器,也避不开中间的暗器,就算他能避开中间的暗器继续向上纵跃,也无法避开最上面的暗器,眼看他连拨挡也来不及,就要身中暗器,周围的人无不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就连那六位心存感激的道士,看到这这三枚暗器,都担心地心惊肉跳,因为“朱雀”是为他们而来,若是朱雀不幸受伤,他们也难以幸免,几名道士心中无不大骂螭龙寨的人卑鄙!此刻就算提醒“朱雀”也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定“朱雀”定然无法幸免于难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伏缨在空中忽然一个转折,人在半空横过近乎一丈的距离,非但躲过了暗器的袭击,而且落在了龙寨主身旁,这让那擅长暗器之人不敢再轻易发出暗器,以防伤到他们的龙寨主。

这一手随风转的轻功,登时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

等到伏缨落地后,六名道士立刻发出不由自主的欢呼,就连螭龙寨里的匪盗,也忍不住对伏缨这一手近乎不可能的空中借力而心服口服。

龙寨主自然是瞧得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后,先是赞叹了几句伏缨的轻功世所罕见,怪不得被人称为轻功第一剑法第二云云,接着他给了那发射暗器的手下两个巴掌,训斥了他出手鲁莽,这才向伏缨行礼谢罪。

伏缨自然故作大方地说道:“没什么,贵属想要考教考教我朱某人的腾云功,这种事我遇到的多了。”

龙寨主闻言知道今晚再留下来,只会有失脸面,绝无半分好处,因此又跟朱雀客套了几句后,便带着属下告辞离去。

看着螭龙寨的人退去,伏缨心中暗暗叫了声侥幸,若是这些人考较的他不是轻功而是别的,他多半便露了馅了。

等龙寨主等人走后,这六名道士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其中姓姜的道士走过来致谢,伏缨故意说道:“我跟张天师关系不错,不过我在天师府却从未见过几位,看来几位道长并非龙虎观的人。”

姜道士想不到他竟会开门见山地说他们乃是冒充张天师的门下,他们一时摸不透朱雀所言何意,所以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场面十分尴尬。

伏缨故作对他们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地说道:“不论你们是哪个道观的修行之人,受到这些螭龙寨的人劫杀,我朱雀都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几位既然已经安全了,我朱某还有事,不便久留,这边告辞了。”

姓姜的道士连忙说道:“多谢朱雀大侠救命之恩,我们回去后定会在道观中立一张恩人的牌匾,日日为恩公颂祷祈福。”

伏缨潇洒地摇了摇头,转身施展轻功,几个起落消失在这些道士的视线里。

六名道士死里逃生,都惊得面面相觑,孙道士叹道:“怪不得朱雀的名头这么响亮,此人果然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中人,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遇到他,唉,若不是他来得及时,恐怕此刻咱们几人已经身首异处了。”

王道士则心有不甘地说道:“只可惜被螭龙寨的人将那三千多两银子都给抢走了,这位朱大侠虽然救了咱们的性命,却说什么盗亦有道,绿林中人就是以劫掠为生,不肯为咱们出头,将钱财要回来,否则咱们何用平白失去这么多银钱?”

姜道士安慰他道:“行了,若没有朱大侠及时出现,你就是有钱又能有命去花么?别既得蜀复望陇,贪心不足了,咱们能活着,总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且这些活死人也没有事,咱们平平安安交了差,岂非已是运气?”

孙道士则有些怨怼地说道:“早知道就将银票分成两份藏起来,这伙匪盗逼迫时,咱们给他一半,总好过全部给他,咱们落得一场空,姜师兄就是实诚。”

姜道士道:“谁能想到今夜会有这场横祸呢?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咱们遭遇这场灾劫,未必就是坏事呢,走吧,现在朱雀大侠已经走了,那帮匪徒说不定还会回来,咱们还是连夜赶路的好。”

孙道士又埋怨起不该在夜里生火堆起来,说什么要不是这帮匪徒远远看到山上生了火,又怎会找上他们?

其他道士纷纷说什么吃一堑长一智,此后路途定要小心大意。

六道一边争吵着,一边驱赶着六名活死人连夜上路,他们是被螭龙寨的劫匪吓怕了,只想尽快远离此地。

伏缨当着他们的面离去后,当然没有走远,趁这些人没有发觉,又悄悄地跟在这些人身后,刚才他冒险举动,现在思之也有些后怕,还好一切顺利,并没有惹起这些人的疑心,他和几名道士临别之际,故意点名这些道士不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就是让他们想起自己撒了谎,心思难以想及朱雀乃是由别人假扮的上面去。

走到清晨时,六道和六名活死人来到一条河边的树林里,这里也是偏僻之地,他们走了半夜的路,如今困倦不堪,吃了些干粮,又给六名活死人喂了丹药,然后留下来歇息。

睡到午后,几人醒来继续前行,伏缨自然也是紧随其后。

又过了三日,六名道人终于来到三清山下,伏缨见到六道驱赶着活死人进了山,心道自己所料不差,他们的目的果然是这里。

三清山奇峰俊伟,尽管是在深秋,依旧能看得出这里是山清水秀之地,当年葛洪选择在这里炼丹,除了这里的井水异常外,当然还因这里环境优美之故。

道士炼丹,不喜外人打扰,所以常常选择在山中铸炉,一来山中容易采集到炼丹所需的原料,二来炼丹所用的木头燃料,山中遍地都是,可说是最方便不过的地方,而且周围的百姓不常进山,所以他们也有了清净的环境,心无旁骛地进行研究。

此刻六名道士驱赶着活死人进山,所去之处却不是葛洪炼丹之地,而是大山深处。

伏缨跟在后面,见他们一副终于到了目的地的神态,心道难道这些人不是用活死人来试药,而是还有别的目的?

到了此地,距离真相的揭开,仅有一步之遥,伏缨更是谨小慎微,唯恐所行之处,暗中有人盯梢,好在伏缨跟着这六名道士将活死人送到一处山洞外,都没有遇到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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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洞里异事

三清山和一般的山体不同,山上怪石嶙峋,犬牙交错,形成了独特的风貌,就算有林木之处,山石也不平整,因为山道难行,所以很多地方都是人迹罕至。

而伏缨苦苦跟踪的六道驱赶活死人所到之处,是在一处十分陡峭的山崖下,这处山崖隐藏在一道山涧之后,十多棵古柏间,有一个上窄下宽的洞口,这洞口不大,仅能容一人同行,六名道人驱赶着活死人鱼贯而入。

那洞口中黑黝黝的,从外向内看去,什么都看不清,但可以想见,若是从里向外,则是一览无余,如今既是敌暗我明的处境,伏缨一时难以接近,他留在洞外守候,心中对这些道士将活死人运到此地何用,依旧捉摸不透。

伏缨在外面等候下来,他心道就算这六名道士将这些人赶到这边杀害,这几名道士总也有出来的时候,何况这些道士若是想要将这些人杀了灭口,没必要走几百里地,从庐山来到三清山这偏僻之处,路途中有不少掩人耳目之地,随便哪个地方不能杀人弃尸,何必巴巴地赶到这里?

因此他认定活死人被驱赶到这里,一定别有用意。

等到了傍晚,这些道士陆续走了出来,那些活死人则不见了踪影,想来是留在了山洞里,六名道士出来后更不停留,沿着他们来时的道路折返回去。

伏缨知道他们任务完成,算是交了差,现在自然是返回庐山上清观去。

上清观的道士伙同长江一带的帮派,将两岸无辜之人掳走,然后乘船运送到庐山上清观,将这些人制成了活死人后,再拍道士徒步送到三清山去,绕上这么一大圈,到底为的是什么,眼看即将见分晓,伏缨反而耐下性子来。

这么一路追踪到此,千里迢迢地路途都走过来了,经历这么多坎坷,也都艰难化解,如今到了这里,反而没有耐心了么?伏缨既然决定查探个明白,就准备等到天黑以后,就算洞里有人守候,对方也没有了明暗的优势,趁着天色还未黑透,伏缨在山中寻了一些熟透的果子吃了充饥,至于捕猎烧烤,暂时是不敢奢望的了。

山中天色比其他地方在傍晚黑得更快,很快就暗道只能看到树木山头的轮廓,原本更黑的山洞中却隐隐有了灯光,如今明暗之势移位,伏缨便悄悄来到洞口,准备进去查看里面的动静。

来到洞口,他听到洞中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只因为山石阻隔,又相隔得比较远,所以听不清楚,他刚想迈步进去,又闻到了一股煮饭的香气,伏缨知道这里面除了活死人外一定还有别人,既然这些人在做饭,看来并非进去查探的好时机,便又退了回来。

伏缨盘算着等这些人睡下,再进去查探,他在洞外等候,百无聊赖之际,他忽然想起,就算是活死人,也是需要呼吸的,若是数十人甚至上百人留在山洞中,必须要保证空气通畅,否则人便容易昏昏欲睡。

一个封闭的山洞,若是要保持空气新鲜,就要有通风口,现在既然不能进去打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通风口,先从通风口观察一下洞中的情形。

山洞所在之地是在一座山头的底下,通畅这种天然山洞的通风孔也是天然形成的山石缝隙,有时候会在山洞的一侧,有时会在山洞上面,伏缨沿着山洞周围,开始慢慢寻找起来。

夜幕降临,原本寻找并不方便,可是伏缨知道此刻山洞中点了灯,外面的黑暗反而成了有利的一面,沿着这个山洞周围寻找,深秋山野中已经没有了萤火虫,只要在山林中见到有光透出,那自然就是山洞的通风口了。

伏缨沿着山石向上攀援,三清山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时候看着十分结实,却是悬在半空,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常人别说是在夜晚,就是白天也难以攀爬,但这些困难对于伏缨这种以攀爬入室偷窃为业之人来说,简直如履平地。

一直等到伏缨来到山后,才找到了通风孔的所在,这里何止是通风孔,简直比山洞的洞口还要宽阔,只不过这个洞口乃是在山洞的斜上方,距离洞底足有十多丈高,从这里进入山洞的话,只会摔下去,轻则摔断了腿,重则丧命,是以山洞中的人谁也不会从这里进出。

真要从这里进出,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那就是垂下绳子,顺着绳子溜下来,出去的时候也能顺着绳子再爬出去,可是谁又会放着山洞洞口不走,选择这里呢?

伏缨来到山后的通风口时,天上明月从云后探出头来,将三清山的雄奇险峻照耀得一览无余,山上山下,怪石和奇树组成一幅幅任何画家笔下也描绘不出的美景。

但此刻的伏缨哪里会有心情心上,他注意到月光的明亮,是怕自己在通风口窥探时,影子落在洞中,引起洞内人的警觉。

伏缨趴伏在洞口,慢慢向山洞中张望过去,洞内宏伟的场景大出伏缨所预料,里面黑压压一片都是人,大部分都是麻木不仁的活死人,只有十几名看守活死人的人。

想不到那狭窄的入口里面会有这么广阔的天地,好像这座山头外面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壳,里面全是空的,而这广阔的山洞里面,看情形得有二百多活死人,这么多的活死人大出伏缨所料,他原本认为只有数十名活死人,想不到竟会有这么多。

而这么多活死人,也不像伏缨所猜测的,用来试服丹药,而是站在洞壁前,用锤子一点点凿着山壁,他们凿动山壁的幅度不大,一些细碎的石屑随着他们的凿动,纷纷落在地上,整个山洞中点燃了数十盏油灯,将山洞里照得亮如白昼,伏缨相隔这么远,也能看清这些细碎的山石,和普通的石屑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活死人却只是重复地凿着石头,伏缨从通风口的角度,只能看清一部分活死人的面容,他看到这些活死人浑然没有活人的那种生气,比之推磨拉犁的牲畜兀自不如。

而今日送来的那六名活死人也跟在其中参与凿山,看来他所知道的那些失踪的人都在这里,并没有他原先推断的已经死了。

看到这些,伏缨简直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在干什么呢?那自然是一望可知,这些人是在凿山。

可是这些道士辗转千里送来活死人,难道为的就是开凿这个山洞么?

这非但匪夷所思,且根本说不通,道士们显然十分有钱,甚至给锦鲤帮和江沙帮送人来的报酬都十分丰厚,若是只要人过来凿山,他们大可用这些银钱雇佣附近的乡民百姓,这些人凿山非但比活死人更有效率,而且不用承担这么多风险。

所以伏缨非但想不通,而且觉得此举有违常理,若只是为了开凿山洞,何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呢?就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除了这些在凿山的活死人外,还有十多人在山洞中间看着这些活死人凿山,这十几人里,有七八名面白无须的道士,还有七名女娃儿,这七名女娃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不知道是被威逼还是利诱来到这里,七名女娃儿显然是正常的人,并非服食了丹药的活死人。

令伏缨对这七名女娃儿感到惊讶的是,这七名女娃儿不像那些道士随随便便地谈话或坐或躺,或低声交谈,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围这两百多名活死人在挖凿山壁,一行人各干各的,显得十分郑重其事,但伏缨却越瞧越感糊涂。

这些人究竟在做什么,如今他已经亲眼看到,却依旧感到莫名其妙的。

洞中这些人就像在演一出无声的皮影戏,伏缨便跟着看了一出皮影戏,而是皮影戏何等有趣,这些人活死人却在用小凿子凿山,七名女娃儿盯着他们看,又是何等无聊。

伏缨原本打算看清形势,然后潜入山洞中打探的,如今从通风口处一览无余,也没有了进去查探的必要,只不过他们在做什么,伏缨知道自己看不出来,但这些人绝不会只是简单地凿山。

偿若只是凿山,又为何要这七名女娃儿盯着呢?

前后看了一个多时辰,就在伏缨心中不耐烦时,下面终于有了动静,一名女娃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向其中一名活死人处,伸手将那名活死人拉开,然后指着他凿开的地方说道:“这里有一个!”

几名道士无不振奋起精神,一名道士用一根长鞭在那名活死人背后一点,这名活死人便站着一动不动,女娃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做成的圆筒,她先将圆筒上的盖子打开,然后用一双筷子在石壁上夹起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玉筒中,然后将玉筒的盖子盖住,这才走了回来。

在女娃儿做这些事的时候,除了这个被点中的活死人一动不动外,其他活死人照常在山壁上凿动,对她的所作所为,这些活死人全都无动于衷。

等女娃拿着玉筒走回来后,那名道士手中鞭子一挥,又击在这名活死人的背后,这名活死人便又开始上前凿起山壁来。

伏缨隐约看出这名道士的鞭子乃是击在活死人背后的至阳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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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采虫童女

而那名女娃带着玉筒回来后,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活死人在开凿山壁,道士们兴奋了一会后,也沉寂下来。

一切又归于平静,唯有这两百多活死人叮叮当当敲打石壁的声音。

这女娃儿从石壁上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放在了玉筒中?不管是什么,女娃儿玉筒里的东西,才是这些活死人开凿山壁的原因。

且不说这是什么古怪的东西,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他们的做法也极为古怪,这些人为何用女孩来拾捡这东西?这些道士又不是没长手没长脚,为何他们不能去?

何止道士行为古怪,就连用活死人来挖凿山壁,何尝不显得古怪?这些人做这些事,自然是瞒过了其他人,可是他们明明做着看不出什么邪恶之事,却用着邪恶的方式?

看着山洞内被挖凿的痕迹,伏缨推断,这山洞原本内部并没有这么宽敞,只因这些活死人日夜不停地挖凿,所以才硬将山洞开凿得这么宏伟,地上都是他们凿下来的碎石,可是碎石只在这些活死人的脚下附近,显然白天还会有人将这些碎石运出去。

伏缨原本以为自己一见到山洞中的情形,必能得出结论来,可是他眼下却更觉得糊涂,不但对这些人的做法感到莫名其妙,简直就连一点头脑都摸不着。

接下来到底是该下去找这些人质问呢,还是继续在暗中观察的好呢?

明月当空,将一切都照得明明白白,伏缨心中却感到一片阴霾笼罩心头,他悄悄从通风口离开,思量许久,最终决定继续暗中观察,看看这些女娃儿会将玉筒送到哪里,里面有这什么东西,又准备用来干什么,才能揭破这些人的阴谋,才能使得真相大白,才能让活死人得到救治,也就能阻止更多的人失踪。

山中寒冷,伏缨却因内力深厚,不惧寒冷,但他还是找了个避风处,带着心中疑窦,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黎明时分,伏缨被洞口发出的动静惊醒,他起身前去查看,看到那起名女娃儿从洞里走了出来,却又有七名女娃走了进去,看来是找人准备替换他们,带领女娃过来的,是一名年轻的道士,看着七名女娃走进去以后,他又带着出来的七名女娃儿向外走去。

看来这七名刚刚出来的女娃的去向,才是揭开真相的关键所在,伏缨不敢怠慢,连忙跟踪而去。

年轻的道士带着女娃儿向群山中行去,山中没有道路,兼且荆棘丛生,但这些人似乎走得熟了,高一脚低一脚地前行,并没有任何迟疑。

清晨的三清山云雾缭绕,到处都像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仿佛让人置身仙境,但伏缨心中明白,在这洞天福地的背后,定然隐藏着十分重大的罪孽。

向山中走了两三里地,来到一处山谷中,山谷中虽然也是怪石嶙峋,可是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已经称得上平坦了,山谷中还有一道小溪蜿蜒经过,伏缨接着山林和雾气的掩护,跟在这些人身后不远处,看着他们走进山谷中的几间茅屋里。

以伏缨的轻功本事,跟踪之际,踏足无声,这些人自然丝毫没有发觉。

看到这些人进了茅屋,伏缨也跟着潜伏到茅屋后面。

屋内传来一名苍老的声音:“今晚挖出几只?”

伏缨听到这句问话不禁一怔,什么叫做挖出几只?难道那些活死人从山壁中挖凿出来的竟是活物不成?

一名女娃说道:“一夜中共挖出三只。”

苍老的声音叹道:“只有三只么?那是越来越少了,真月,你再督促上清观那边,让他们再多送些人来挖。”

年轻道士的声音传来:“是师父,我们一直在催促那边,可是他们也只能送来这么多人,他们还说他们掳来这么多人,已经惹得很多人的关注了,他们如今不得不小心行事,只怕……只怕送来的人还不如以往多呢。”

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将这些女孩儿银子都给了她们,带她们去吃饭休息,晚上还要继续。”

年轻道士的声音传来:“是!你们将捉到的虫子都放在这,跟我走吧。”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逐渐离开屋子,到另外一间茅屋而去。

伏缨听得有些奇怪,难道那些活死人从山壁中挖凿出来的东西竟是虫子?什么虫子会活在山中呢?这还是伏缨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想要探头向茅屋中看看,正当他要站起身来时,屋内又传来另一人苍老的声音:“看来咱们就算派再多的人去挖凿,也没有多大用处了,这些虫子本就十分罕见,在这三清山中能找到这么多,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原来茅屋中还有一个人,这倒有些出乎伏缨的预料,不过听到这人的声音后,伏缨放弃了冒险一看的打算,准备听听这两人的谈话,看看能不能从中听出究竟。

前一名苍老的声音说道:“可是古籍上写明了必须要四十九只虫子才能练成这种回春丹,现在只有三十多只,这种虫子又不知能够活多久,不尽快寻找怎么行?若是后面找到,前面的却死了,岂非前功尽弃?”

另一名苍老的声音说道:“可惜这些石虾虫不能接触生人阳气,否则就会死得更快,不然咱们三老也能跟着挖凿,也不用找这些童女来盯着了,前晚那名女娃儿没有注意到一只石虾虫,结果被那名活死人直接给凿死了,我至今还感到可惜。”

原来从山石中挖到的虫子名叫石虾虫,这种名字还是伏缨首次听到,更别说对这种虫子的了解了,如今听这老人所说,这些虫子不能接触生人阳气,可是那些活死人不都是堂堂大男人么?为何他们能够日夜不停地挖凿,这老人却不担心活死人的阳气会害死这种什么石虾虫呢?

转念之间伏缨就想明白了。

这些活死人可能因为服食了丹药,变得不死不活,身上可能已经没有了活人身上那种阳气,所以他们需要童女过去采集,采集下来的石虾虫放入玉石做成的圆筒中,便能够隔绝玉筒外面人的阳气。

原来如此,伏缨想通了这些事情后,跟着又想到,那老人所说的制作什么回春丸,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在避世南宫家偷到的那方回春璧,不知道这个回春丸的回春和那个回春璧的回春究竟是不是一回事。

还是回春丸真能让人返老回春?

这名苍老的声音说道:“就是因为取虫困难,所以那炼制出来的回春丸才珍贵,若是轻而易举,也不见得有用了,咱们道家黄白术何以能令人长生,还不是因为黄金和水银永恒不变么?这些石虾虫不知经历多少岁月依旧生生不息,更难得的事它们还是活物,比之黄白这种死物更容易被消化,更易见效果。”

另一名苍老的声音道:“话是如此,咱们还是别操之过急,一旦练成了回春丸,那些活死人……”

前一名苍老的声音道:“那个山洞自然成了他们天然的墓穴,我看过那里的风水,是块宝地,他们就算没有被带到三清山来,以他们的成就,此生也不能找到比那里更好的宝地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福缘。”

茅屋后面的伏缨闻言心中怒不可遏,这两人本是做下天理不容的残忍之事,却还将自己的行径粉饰得这么好听,看来这两名老不死的妖道,一旦找齐了四十九只什么石虾虫,就要卸磨杀驴,将那些活死人全都困死在山洞中了,原本他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还感到困惑,自从听了这两名老道的谈话,他结合前后所知,已经将这件事想个通透。

看来事情的起因就在这两名老不死的妖道身上,两人不知从上面古籍中找出这种回春丸的方子,为了制出这种回春丸,他们在三清山的一个山洞中找到了制作回春丸最重要的原料,石虾虫。

这种虫子不能接触男人身上的阳气,否则便会很快死去,想来制作回春丸的石虾虫必须要活虫才行,因此他们便想办法用女人来采虫,可是这种石虾虫是凿开山石才能取到的,强迫女人开山,未免有些匪夷所思,既事倍功半,又力不从心,女人的力气有限,再加上她们未必会乖乖地听话,将取到的虫子交给他们,因此这老道便另辟蹊径。

上清观炼制的丹药能将人做成活死人,不但能够将生人身上的阳气给泯灭,还能让他们乖乖地听话,所以他们选择暗中掳走壮丁,逼迫他们服食上清观的丹药,然后再送到三清山来,这上清观和三清山一定有着伏缨所不知道的渊源,才会耗费这么大的功夫,在数月的时间里,给三清山这边送来两百多名活死人。

这些活死人没日没夜地挖凿山石,每日只需服食一颗丹药即可,连饭都不用吃,还有什么人会比他们挖石虾虫更合适的呢?

而成年男子也不是一点都不能靠近石虾虫,而是在一定的距离内不行,所以他们找来几名女童,利诱她们为这些道士行事,将石虾虫捉了放在玉筒中,这才交给这两名老道。

那七八名道士在山洞中待着,自然是为了看守女童和活死人。

想明白了这些,伏缨恨不能现在就冲进去,找着两名老道算账,并结束这些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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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饶州故友

为了一己私欲,不惜伤害这么多性命,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炼制丹药的目的,这种事发生在邪魔歪教上面,已经足以令人感到震骇,如今发生在道貌岸然的修行人身上,说出来恐怕都未必会有人相信。

但自己这么冲进去,不计后果地跟这两名老道当面对质,痛快则足够痛快,但伏缨必须要考虑清楚后果。

现在的伏缨,已经不是当年那名毛头小子了。

他现在冲进去,就必须要考虑清楚后果,一来,这两名老道武功精深,自己不是其对手,结果自己反被他们宰了,这两名老道以及这么多道士所做下的恶行,恐怕就再无人得知。

二来,自己就算能制服这两名老道,可是谁知道老道还有多少手下?一旦自己不能做到彻底的惩恶扬善,被这些人围攻之下,就算他能逃脱,事情败露,这些老道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三者,就算自己将老道和老道的喽啰全都制服,但这两百多名活死人又该怎么办?若是老道手中有解救这些活死人之道,却宁死不说,自己岂非好心办了坏事?

总不能因为自己准备发泄一通,就抛开这些活死人的生死不理,那么所为的行侠仗义,又有什么意义?

伏缨又听了这两名老道的一些谈话,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推测,再听下去也听不出所以然来,所以伏缨悄悄离开了这里,以防被两名老道察觉有人偷听,那便坏了大事了。

现在这件事已非伏缨一个人凭借一己之力能够解决,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找人帮忙,他心目中的第一人选,自然是朱雀和汪九成了,朱雀最是擅长解决这种纷杂之事,而且往往能够找出彻底解决之道,而汪九成则更不用说,他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手下能人无数,弟子遍布各地,随时能够找来一大批人给自己帮忙。

可是这两人虽然是伏缨心中最好的帮手,但朱雀此刻多半还在太湖之畔,与伊雪一起照顾朱重阳,远隔千里,就算自己不怕事情有所变化,前去找他,是否能够真在太湖边找到他还要另说,因为他听说朱雀为了正气盟的事,常年在外奔波,此刻未必在家。

而至于汪九成现在侠踪何处,他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既没有朱雀也没有汪九成,伏缨便想到饶州一带的武林中人,但谁能知道山中这些道士是否和饶州武林有没有渊源,若是饶州武林中那个人和这两名老道同流合污,偷偷跟两名老道通风报信,自己便功亏一篑了。

除了饶州武林中人外,伏缨能够相信的,且能够给他提供帮助的,只有饶州丐帮分堂中的人了。

丐帮饶州分堂的堂主名叫柳拢烟,柳拢烟的名字听起来虽有些像女子的名字,但柳拢烟的的确确是位相貌粗豪行事爽快的汉子,伏缨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凭着他伏缨和汪九成的交情,以及这件事的祸害程度,他柳拢烟都没有不全力以赴帮助自己的道理。

伏缨感到自己面对此事,真是到了嫉恶如仇的地步。

以前他对自己所见到的为恶之事,从没有生出过这种感受,可能是因为修道之人为恶,愈加令人气氛罢了,而且这件事也的确残害到了这么多人,如何不令伏缨心中感到义愤填膺?

就在伏缨转身要下山离去,去找丐帮分堂弟子帮忙时,伏缨又停了下来。

他在想,自己若是下山去找柳拢烟帮忙,来回至少要一天的功夫,若是在这期间,那些活死人运气不好,竟真将石虾虫找齐了,这些道士还不立刻杀人灭口?

所以伏缨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将老道现在已经捉到的三十多只石虾虫都给偷走,这样就算活死人找到了剩下的一二十只石虾虫,也不够四十九条之数,那么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对这些活死人痛下杀手了。

可是若是伏缨将他们现在手中所有的三十多只石虾虫都给偷走,这些妖道多半会立刻发觉有人发现了他们罪恶之事,岂非同样会打草惊蛇?

思来想去,伏缨想起一夜之间,他们只找到三只石虾虫,而且据老道所言,山石中藏着的石虾虫越来越少了,正所谓恶有恶报,老天爷总不会让这些道士得偿所愿的。

抱着这种想法,伏缨决定还是不去动他们已经得到的石虾虫为上,尽快找到丐帮的人前来解救这些活死人是风险最小的选择。

想通了这些,伏缨连夜下了三清山,向饶州府赶去。

来饶州府后,已是晌午,进了饶州,伏缨很快来到丐帮分堂,还好,柳拢烟正在分堂中招呼一个朋友,听到伏缨前来,柳拢烟又惊又喜,连忙出来亲自迎接。

伏缨见到柳拢烟,两人客套两句后,柳拢烟问起伏缨为何今日大驾光临,伏缨也正要说明来意,院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伏大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伏缨呆在当场,接着他欣喜地问道:“是刘苏儿么?”

刘苏儿熟悉又带这些陌生的样子来到伏缨身前,见到伏缨,刘苏儿喉头有些哽咽地说道:“伏大哥,真是想煞小弟了!”

伏缨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刘苏儿,他和刘苏儿已经有数年没有见过面,这次一见,见到他非但长高了些,也变得更健壮更成熟了些,江湖一别,忽然相见,就连伏缨也是心头激动,他一拳打在刘苏儿肩上道:“好小子,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这几年你干什么去了?江湖中也不怎么听到你的消息了?”

刘苏儿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说道:“内人……生了两个孩子,唉,这几年我都被困在家里脱身不得,好不容易等孩子大了些,我这才被放出来在江湖上透透气,伏大哥,别来无恙?”

伏缨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柳拢烟道:“别站在门口说了,咱们进屋谈。”

破旧的厅堂上,一张不太平稳,用瓦片垫住的桌子上,摆了几样吃了一半的酒菜,柳拢烟道:“你们坐着,我去再炒两个菜来。”

伏缨正要说不用客气,柳拢烟已径自走了出去。

刘苏儿问道:“我看伏大哥匆匆而来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小弟现在正因在家中憋了几年,出来后怎都要好好做几件扬名立万的事才能回去,若有什么需要小弟出手的,伏大哥千万别跟小弟客气。”

伏缨跟他可说是生死之交了,当然不会跟他客气,想起自己初遇刘苏儿的场景,那时候刘苏儿刚从少林寺逃出来,为了找到朱雀帮他解决方丈被囚禁的危机,他算计欧阳九跟着他一起去峨嵋搭救朱雀,那时候的刘苏儿就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如今经过这么多年,刘苏儿依然成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江湖老手,这个江湖老手非但武功比他伏缨还高,而且处事干练,隐隐有朱雀年轻时的风范。

这次和他重逢,真有恍然隔世之感。

伏缨将这段时间的经历简要地告诉了他,当刘苏儿听到道士将两百多人制成活死人为他们效力,他的眼中除了愤怒外,还夹杂着兴奋和疑惑等各种神采。伏缨看到他的眼光,一时心中感慨,说不出话来。

刘苏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干咳了一声后说道:“伏大哥,是我脸上有花么?你这般瞧着我看,看得我好不自在。”

伏缨笑骂了一句,恢复了平静,他感到刘苏儿越来越像朱雀了,不过此时不是感怀的时候,他对刘苏儿说道:“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刘苏儿想了想后说道:“就算上清观和三清山上的妖道有极深的渊源,可是上清观的道士何必这么麻烦,非要从长江两岸掳人,掳到人后还要先带到上清观,给他们服食了迷失神志的丹药后,再徒步将人送到三清山呢?这么绕了一大圈,虽然能够迷惑企图调查他们的人,可是太也费事了,简直是在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伏缨听他出言肮脏,但说的在理,他分析道:“我觉得上清观之所以这么做,极有可能有几方面的原因。”

刘苏儿道:“哦?除了掩人耳目,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伏缨道:“原因就在这丹药中,我推测他们之所以费这么大的力气,最大的可能就是上清观的那九座鼎炉中,能够将一个大活人变成活死人的丹药,绝非寻常之物,炼制这种丹药的原料极有可能就在庐山中,而且炼制好的丹药又不能存放,必须在炼制好之后的一定时辰中服食,才能起到最大的药效,若是他们在三清山附近寻找壮丁,再将丹药再三清山附近给他们服食,药效可能便达不到了。”

刘苏儿点了点头道:“不错,唯有万不得已的原因,才会让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做出这种困难重重,且更冒风险之事。”

伏缨接着说道:“而且他们从长江两岸掳人,也绝非偶然,失踪了这么多人,当地官府和官兵不会不查,甚至丐帮的人也会听到动静,天下间提到找人,还没有出丐帮之右者,他们从江岸掳人,然后用船送到上清观,便能真正做到不留痕迹。”

这时柳拢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菜炒好了,红缨公子,咱们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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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乾元九老

若在平时,伏缨也喜欢跟柳拢烟好好吃喝一顿,聊些天南海北的奇闻趣事,可是此刻他心系那两百多名活死人的性命,哪里有心情跟他喝酒?

三人一边吃着,伏缨一边将三清山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柳拢烟,柳拢烟听说山中道士竟然囚禁了两百多名活死人为他们干活,惊讶之余更感到震骇。

等到伏缨说完,柳拢烟也不提什么喝酒之事,他自己倒是自倒自饮了三碗酒,那是因为了听了伏缨的讲述,心中气愤难平,所以喝酒以平复心情。

三人匆匆吃饱了饭,柳拢烟抹了抹嘴巴,来到院子里,吩咐召集分堂弟子在城外集合,接着便和伏缨以及刘苏儿两人匆匆出了城。

走在路上,刘苏儿问起这些失踪之人的来历,有些伏缨是知道的,那是因为失踪之人的家眷闹到了扬州官府,伏缨生活在扬州,自然知道一些,其他的人他虽然不清楚,但也能猜到来自长江两岸。

到了城外没多久,分堂弟子三百多人已经齐集,还有一百多名弟子因为散落在附近的村镇里,一时来不及赶回,柳拢烟断然道:“我们这么多人已经够了,阿炳和阿发两人留守分堂,等到再回分堂的弟子,便让他们也留在分堂等候消息,暂时不要外出。”

那两名叫做阿炳和阿发的年轻乞丐领命回了分堂。

柳拢烟又安排了众人尽量不要喧哗,不要提前惊动了山中的道士,然后便由伏缨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三清山赶去。

走了半日,到了夕阳西下时,众人来到了三清山山脚下,经过伏缨的建议,柳拢烟让大部分弟子把守下山的各处路口,然后只带着十多名轻功身手不错的弟子一起向山洞所在处行去。

来到洞外,伏缨道:“咱们须要不动声色地一举将洞中那七八名道士制服,以防他们走漏了消息,然后再去山谷中对付那些老道。”

柳拢烟深以为然,他身为丐帮分堂的堂主,身手自然在普通弟子之上,便由他和伏缨以及刘苏儿三人另带五名武功不错的弟子向山洞行去,其他弟子则守在山洞外,以防有漏网之鱼。

伏缨当先进入山洞,柳拢烟和刘苏儿以及另外五名弟子紧随其后。

两名把守在洞内的道士见到伏缨立刻喝道:“什么人?”

伏缨道:“道长让我过来看看今日捉到了几只石虾虫……”

这两名道士惊疑不定时,伏缨从他身边走过,随后跟上来的柳拢烟哪里还跟这二道客气,上去干净利落地将两人点了穴道制服。

伏缨脚步不停,来到洞中时,其余六名道士或坐或站,还不清楚洞口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看到伏缨等人进来,这才警觉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

一句话没有说完,刘苏儿和柳拢烟等人迅速出手,这些道士虽也武功不错,但刘苏儿等人一来比他们武功高得多,二来又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片晌的功夫,洞内所有的道士都被点倒在地。

洞内七名女娃儿见到一群穿着破烂,气势汹汹的人进来动手,吓得连连大叫,伏缨和刘苏儿两人极力安抚,好不容易才让这些女娃平复下来,就在这些女娃平复下来后,一名女娃儿眼尖,还看到一名活死人又从山壁中凿出一只石虾虫来。

这名女娃儿走上前去,指着一名活死人身前的石壁道:“在这里了。”

伏缨想起昨夜所见,也捡起那名道士遗落的长鞭,一鞭子点在那名活死人背后的至阳穴上,那名活死人登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女娃儿趁机将石壁上一粒白点也似的虫子夹到玉筒中。

相隔甚远,伏缨也看不清那石虾虫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他也不好靠近去看,以防自己身上的阳气害死了石虾虫。

虽然这些人驱使活死人来挖凿石虾虫乃是伤天害理之事,但石虾虫本身无罪,而且毕竟是极为珍贵之物,若是置之不理,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被点倒在地的道士见到伏缨竟会知道如何驱使活死人,无不感到骇异。

伏缨道:“柳堂主想必也看到了这些人变成什么样,咱们再去诛首恶!”

柳拢烟还是首次见到这些活死人,他过去看了看这些活死人的样子,忍不住说道:“这些人怎的如此消瘦?”

伏缨倒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来到自己跟踪的那六名活死人身旁,仔细看了看,也惊讶地说道:“不错,这几人比起我初见他们时要瘦了很多……啊,我知道了,是这些人一直在干活,却不吃饭之故。”

柳拢烟问起究竟,伏缨将这些人每日只服食一枚丹药,其他什么都不给吃不给喝的事说了,柳拢烟大怒,一脚踢在地上一名道士身上,这名道士被封了穴道,挨了这一脚后疼得直冒冷汗,口中嗬嗬地叫着,柳拢烟指着这些道士道:“奶奶的,你们也配称为修道之人?就算狼子野心之辈,恐怕也做不出这么没有人性之事!”

伏缨怕他再忍不住出手将道士打一顿,再给打死更不好了,他说道:“柳堂主,你留下几名弟子在这里看守,咱们再去那山谷中一趟。”

柳拢烟点了点头,安排了弟子在山洞中看守,并让这几名女娃也留下来,若是这段时间里再发现石虾虫,也给捉住,并告诉了丐帮弟子如何让活死人住手,那就是封住他们的至阳穴,等到捉到石虾虫后,再解开他们的至阳穴就行,至于如何再驱使这些活死人做些别的,伏缨自然还不清楚。

出了山洞,柳拢烟召集了在山脚下的两百多名弟子进山,留下一百人左右守在山脚下。

还是由伏缨率领,一行人走了几里路,来到那处山谷。

山谷中十分安详,若是不知道他们暗中做下的事,看到这超然的环境,定会以为是什么高人在此隐居。

一行人冲进山谷时,茅屋中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从茅屋中走出,这些人见到满山遍野的叫花子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无不大为震惊。

一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道见状厉声喝问道:“尔等何人?此举又是何意?”

柳拢烟从人群中走出,对这位道貌岸然的老道说道:“我们乃是丐帮弟子,听闻三清山这洞天福地之中,竟然隐藏着如此骇人听闻的恶毒之事,我们此举,岂非显而易见了?”

从茅屋中走出来的,一共有九名年老的道士,还有一些侍奉他们的道童,道童年纪都不打,不过十二三岁大小,这些道童躲在茅屋中不敢出来,九名老道聚集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几句什么,接着,一名老道站出来道:“什么骇人听闻的恶毒之事,你们就算是丐帮弟子又如何?也不能如此血口喷人,你说我们做了什么恶毒之事?”

柳拢烟冷笑道:“到了此刻你们还想狡辩么?你们挖凿石虾虫的山洞已经被我们找到,洞中的那些道士,以及那两百多名活死人,莫说你们不知道吧?”

那名老道闻言脸色登时变了,不过他依然强行辩解道:“不错,是我找人在山洞中挖凿道家圣物石虾虫,但我们又没有害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恶毒之事?阁下既然是丐帮弟子,当知道丐帮的名头不是虚空而来,莫要贪图一时口快,污蔑了上人,话还要考虑清楚再说的好。”

柳拢烟听他强词夺理,怒道:“你这妖……”

伏缨打断柳拢烟的话道:“柳堂主,你何必跟这些没有人性的人争论?我说你们这些老东西,到了此刻还死不承认,非要我们严刑逼问才行么?”

一名老道见到伏缨服饰华贵,皮肤干净,头发梳得齐整,显然并非丐帮弟子,他不理会伏缨的话,反问道:“你是谁?丐帮前来过问我们的事,也算是他们向来喜欢多管闲事,我们容忍三分,你又是谁?凭什么来过问我们的事?”

伏缨昂然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我说你们这些妖道,此刻你们做下的歹毒之事,我已经将来龙去脉查探得清楚明白,你们还要狡辩么?”

那老道虽在深山中,也听说过红缨公子的名头,但他似乎并不怕伏缨,反而语带讥讽地说道:“原来是那个喜欢偷盗的毛贼,你自己都行事不端,自己处身不正,有什么资格过来责备我们?”

伏缨淡淡地说道:“我伏某处身正不正,不必由你来言说,江湖上自由公道,你们顾左右而言他,是否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如今江湖上,就算是下三滥之徒,也懂得敢作敢当,你们难道连下三滥之辈也不如?”

一名老道怒道:“按照年纪,我足以做你的爷爷,江湖上更讲究尊老爱幼,你这么言语无礼,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伏缨啐了一口道:“你们少在这倚老卖老,我管你们是谁,既然你们做下了这般歹毒凶残没有人性之事,是谁还有什么重要的么?”

柳拢烟则在一旁问道:“那你们究竟是谁?”

这名老道冷哼一声道:“我们就是乾元九老。”

听到乾元九老四个字,在场的除了一些年轻些的丐帮弟子没有听说过外,其他人无不震动。

第四十三章 痴人说梦

乾元九老乃是九名受人尊敬的道长退隐山林后的名号,在他们年轻时,自然不会有人这么称呼他。

有人说道家正一盟里道行最深的就是他们九人,这九人原本散居中原各处道观,在他们修为深湛之后,却始终堪破不了最后一关,因此相互之间便联系起来,希望借助他人之力提升自己的见解。

不久之后,他们做出了一个令人感到惊讶的决定,那就是放弃各自道观观主的身份地位,离开自己所在的道观,九人一起退隐山林,结庐而居,共同参详正一盟中最神秘的修炼外丹的隐秘。

然而修炼这个外丹最难的不在于修炼的方法,而是材料,九人一起遍寻天下,希望找到其中一种叫做石虾虫的材料,九名道行高深的观主行走在一起,自然惹人瞩目,受人敬仰,因此博得了乾元九老的名声。

乾者,至阳也,八卦中又代指天,元者,初始也,为首也,又同玄,乾元九老,自然是同道中人对他们的尊称。这九道不仅道法高深,武功也极为高强,况且一名道士的武功已足以在江湖中立足,九人走在一起,自然是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九道游历各处山川,走遍大江南北,最后终于在三清山的一座山头中无意中寻找到了集中的石虾虫的所在。

因此他们便在三清山中悄悄留居起来,企图捕获到更多的石虾虫。

然而他们尽管知道石虾虫隐藏在山石当中,可是将之挖凿出来极为困难,且好不容易挖出来一只,却不知怎的,活不过一日夜便干瘪而死,九名道士不知何意如此,他们只知道若要练成道门中最珍贵的外丹,非要四十九只石虾虫不可,为了研究石虾虫的死因,他们遍寻古籍翻找,最终才找到了原因。

原来是他们身上的阳气最重。

为了解决阳气对石虾虫的侵害,他们不得不雇佣女子来挖凿,可是女子天生力弱,且他们身为有道之人,雇佣太多女子,传扬出去太不像话,因此他们又开始研究如何泯灭壮年男子身上的阳气。

乾元九老中的一人原本是上清观的观主,他的观中藏有一本相关的典籍,如何炼制丹药,令活人服食后会变成活死人,而活死人非但能泯灭了男子身上的阳气,还能不饮不食,不停地劳作。

这便有了如今他们疯狂之举,一连炮制出两百多名活死人为他们挖凿石虾虫。

除了上清观的道士为他们提供了人力外,洞中那些道士,也都是乾元九老以前的亲信,甘愿为他们驱使活死人挖凿山壁。

至于他们雇佣江上的帮派为他们掳人所花费的银钱,全都是乾元九老之前所在的道观募集而来,乾元九老地位极高,原来他们所在的九座道观听说他们需要银钱,那还不是倾力相赠?

所以他们才能如此有条不紊地为炼丹做着准备。

而柳拢烟和伏缨等人之所以会因为他们的名头感到震动,不是因为他们声明狼藉,恰恰相反,正是这九名老道的声明太好,所以他们才会更觉得震惊。

那就像一位尽人皆知的正人君子,忽然做出背德之举,所以加倍令人愤慨,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们凭借着众人对他们的信任才能做到。

若是人人都知道他们是十恶不赦之人,别人对他们提防还来不及,又怎会对这九道鼎力相助呢?

世间万恶当中,尤以利用别人的善意做出的恶事,才最令人感到愤恨!

见到柳拢烟等人震动的神色,一名老道兀自没有察觉这些人对他们的心态,反而心中得意,知道这些人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头,他摆出一副诚恳的态度,企图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你们不知道家修行之苦,只看到我们将那些人化为活死人,借助他们的力量,觉得我们行事不妥,其实我们的修炼一旦成功,不知将会惠泽多少人,我们宁可背负骂名,却要将合我们九位修行之人的研究公诸天下,到时候天下再无生病之人,人人都能得到长生,包括你们在内,都只会对我们心存感激……”

这名老道说得吐沫横飞,将他们的恶行粉饰得十分伟岸,伏缨却越听越感到这老道已经丢弃了最基本的善恶,且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可,伏缨越听越觉得他们泥足深陷,简直可说为了修炼那丹药,已经入了魔,他呸了一声,打断了那老道越来越兴奋的言语,对他说道:“说完了没有?”

老道涨红了脸,对伏缨说道:“你们可知道我们为了活捉石虾虫所耗费的心血?你们可知道我们为了一种丹药的方子,尝试了多少次?你们企图通过这一点事来否决我们,嘿嘿,那是痴人说梦。”

伏缨怎都想不通,这些原本受人尊敬的道长,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堕落的地步,他们指责自己等人痴人说梦,实则他们自己却还在做着浑浑噩噩背弃道义之事,那和说梦又有什么分别?

他叹道:“不管你们如何花言巧语,也掩饰不了你们残害这么多人的本质,况且你们要修炼丹药,为的只是你们自己,嘿,回春丹,名曰回春,实则建立在这么多人的血汗之上,现在我只想问你,如何才能解了那些活死人所中的丹药之毒,好让他们恢复正常?”

那名老道见伏缨完全不为他的花言巧语所动,有些恼怒地说道:“变成活死人之毒乃是没有解药的,我跟你们说,这些人虽然将所有的气力都花费在寻找石虾虫上,却也会因之而名垂千古,胜于他们浑浑噩噩地活着,我跟你们也说不清,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去招惹你们,也希望你们别过问我们的事,大家相安无事最好,别以为我们怕了你们,只是我们不愿和你们发生无谓的纷争罢了!”

伏缨道:“看来你们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原来你们并不怕我们,那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接下来会做什么事,首先,我们会以多欺少,将你们九名妖道制服,接着,我会将你们现在所收集到的石虾虫带走,第三,我会想办法去寻找名医,将那些活死人给治好,任凭你们巧舌如簧,也休想更改半分!”

九名老道听到伏缨的话,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他们便站到一起,隐隐组成了一个联手攻防的阵法,企图在自保之余,还能突破丐帮这么多人的包围,然后逃出生天。

他们会结阵,丐帮弟子也会结阵,两百多名丐帮弟子随着柳拢烟的一声断喝,他们组成了莲花大阵,将九名老道紧紧围困其中。

一名老道说道:“丐帮向来自承侠义,想不到却是依靠人多,欺负老弱病残的伪君子,我们乾元九老会舍命相拼,死在你们丐帮手中,正是死得其所,也好让天下人知道,丐帮就是这么行侠仗义的!”

伏缨冷笑道:“到了此刻兀自不知悔改,对付你们这种祸害,难道还要跟你们讲什么江湖规矩么?”

柳拢烟不去理会老道的反咬一口,他高高举起右手,准备让弟子围攻乾元九老。

这时刘苏儿从一旁走了出来,拦住柳拢烟道:“丐帮声名如何,也轮不到他们来评说,不过咱们制服他们容易,想要将那些陷入活死人地步的人给拯救回来,却极为不易,倒不如让我来会会这些老道,无论输赢都不至于让丐帮落人口舌。”

柳拢烟从乾元九老所站的方位看出,他们组成一种很厉害的阵法,刘苏儿一人和他们对阵极为冒险,他说道:“咱们是为民除害,何必要冒这种风险?大伙儿一拥而上,讲这些不知悔改的老东西乱刀分尸,也好为那些被害之人还一个公平!”

刘苏儿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宰了他们容易,制服他们却难,那两百多名活死人或者还有解救之道,总要找落在这些老道身上,咱们要以除害为辅,救人为主!”

柳拢烟想了想,也同意了刘苏儿的话,他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让红缨公子打头阵,先耗耗这些老家伙的真力,然后你我再轮流上去对付他们如何?”

在柳拢烟眼中,刘苏儿虽然跟他们的汪帮主学习过棒法和掌法,但毕竟年纪轻,武功一道,向来是年纪越大,功力越深,刘苏儿的武功自然是不能和红缨公子伏缨相比。

伏缨在一旁笑道:“刘堂主有些多虑了,现在我伏缨也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三人嬉笑说话,似乎完全不将乾元九老放在眼里,一名老道怒道:“好猖狂的东西!你们企图对付我们,迟早会让你们后悔的,我们乾元九老下面还有天下数千处道观的道士们为我们鸣冤,今日我们几人就算死在这里,你丐帮此后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刘苏儿从背后抽出紫竹棒,缓缓走到乾元九老身前,对他们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们背后就算有数千处被你们恶行蒙蔽了双眼的道士那又如何?我们身后更有成千上万被你们残骸的百姓,还有无数武林中的仁人志士,得知你们为非作歹,我想他们还是明白是非的,多说无益,我最后问你们一句,到底愿不愿意解救那两百多被你们折磨得没有人形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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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寻隙破阵

一名老道悻然道:“到了此刻你们还心存侥幸?我跟你们说过了,炮制活死人的丹药根本没有解药,嘿嘿,你杀了我们也好,放了我们也好,总之那些人是没有救了,是让我们将丹药练成,还是让那些人白白死去,你们心中当明白轻重!”

看着这些老道兀自不知道悔改,刘苏儿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只有将这些人制服,然后分开审问,才有得到解药的一线之机,他将紫竹棒向右上方斜指,叹了口气道:“世上怎会有你们这种寡廉鲜耻之人?我刘某人不愿诉诸武力也是不可得了,看棒!”

说着刘苏儿将紫竹棒挥舞成一团黑影,向乾元九老卷去。

乾元九老年轻时习武论道,道法大成后又化道入武,武功中隐含道家辩证之法,已经超出寻常所学,九名老道更是参悟出了一种联手抗敌的阵法,叫做九星无极阵,九星者,四方和五行,四方者,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亦有四象之说,五行者,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四方流转五行生衍,生生不息,周转不休。

故而九星无极阵非但有很强的攻击之力,还有近乎铁桶一般的抵抗力,九道九把剑,各以一个特殊的姿势握持,做好了抵御的准备。

刘苏儿一招莲花棍法中的盛世莲花,一根紫竹棒似乎化作了千百道棒影,重重叠叠,如浪潮般向乾元九老席卷过去,但这威力无俦的一招,却被乾元九老轻轻巧巧地给化解了。

一人之力合九人分散抵抗,自然丝毫伤他们不着。

九道挡下刘苏儿的紫竹棒后反守为攻,九柄剑从不同的方位向刘苏儿刺去,准备一击将他刺毙,在一旁观看的柳拢烟见状,心都提了起来,他看得出乾元九老的这一招反攻,每人都是一剑化四剑五剑,一共组成八十一道剑影,向刘苏儿撺刺过来,常人挡得住三十六剑,挡不住另外的四十五剑。

唯有伏缨在一旁并不如何为刘苏儿感到担心,因为他相信刘苏儿有化解这一招的能力。

果然,刘苏儿一招盛世莲花无功而返后,他立刻变招莲叶田田,一边将这漫天剑影挡住,一边向后疾退,刘苏儿的武功乃是取众家所长,少林寺的武功,丐帮的武学,点苍指,以及在伏缨和朱雀等人身上所领悟到的一些武功,都融为一体,再加上他在武学上颇有天分,因此在轻功和棍法以及掌法方面都有了惊人的突破。

他这一挡,足以挡开天下绝大多数武功的攻击,这一退,足以避开天下各路进招的追击,乾元九老的九星无极阵法,虽然威力难当,但毕竟是由九人发动,进退之际,终究不如一人灵活,他们虽然击退了刘苏儿,却因刘苏儿轻功巧妙而追之不及,只能看着他退出他们攻击的范围。

刘苏儿将紫竹棒斜垂,和九道恢复对峙之局。

一旁的柳拢烟道:“刘苏儿,何用你来冒这个风险以寡敌众?咱们大伙一起上就是!”

刘苏儿摇了摇头:“柳堂主,先让我来,我不行了,你们再上,可是如今我和这几名老道还没切磋两招,未分胜败,你们此刻和他们缠斗不免有以多欺少之嫌。”

柳拢烟啐了一声道:“奶奶的,人家九个不要脸的人对你一个都不嫌以多欺少,你反倒……”

刘苏儿不等他说完,又提着紫竹棒主动攻击,这一次,他右手持棒,以一招雨打荷花,让乾元九老不得不采取守势,而他的左手则展开狂风骤雨掌,这般棍中夹掌,掌中带棍的打法,登时让乾元九老只能堪堪抵挡,腾不出余隙来还手。

柳拢烟见刘苏儿武功强横至斯,转瞬间占据了上风,便跟着放下心来。

尤其是刘苏儿手中那根紫黑色的竹棒,其坚硬更胜金铁,无惧老道手中的长剑,双发打得难分难解,发出一连串的叮当声音。

但刘苏儿虽然占据上风,却也知道自己一时攻不进他们的阵法圈子,而且他采取主动,一人对阵九人,也更加耗费功力。

要不是他内力惊人的深厚,这一阵急攻下来,已经要露出疲态。

乾元九老虽然守得泼水难入,却也是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原本认为丐帮人数虽多,但是他们九人联手,以九星无极阵,就算不能破敌,自保和逃走也是绰绰有余,想不到对方随便出来一个年轻人,就能和他们九人打得旗鼓相当,而旁边更有武功高强的红缨公子,还有丐帮一些武功高强之辈,他们原本自信的心态逐渐动摇起来。

刘苏儿这一轮急攻,谁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三十多招后,刘苏儿又向后纵开,他神色木然,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忧,不过令柳拢烟等一众丐帮弟子放心的是,刘苏儿此刻并没有流露出内力不济之象,且更有种好整以暇的从容。

双方恢复对峙不到片刻,刘苏儿又如一头精力充沛的豹子,向着猎物扑了过去,如此一来,乾元九老更觉骇然,他们料想刘苏儿这次退开,就是为了争取一线喘息之机,可是转眼间刘苏儿又生龙活虎地冲了过来。

乾元九老虽然因为修炼的年月较长,内力修为也都相当深湛,可毕竟年老体衰,比起年轻人的精力毕竟差些,若以刘苏儿这种打法,双方消耗真气,不等刘苏儿先内力不支,他们首先就会支撑不下去,他们对刘苏儿的心态中,充满了愤恨,不甘以及羡慕。

然而事到临头,又不能不全力以赴,以求尽早收拾下这小子,好再去应付其他人。

乾元九老之所以潜心研制回春丹,就是因为回春丹乃是正一盟修炼外丹里称之为至宝的丹药,服食之后,虽不能长生不死,却也能够领他们精力恢复到壮年之时,也大增功力,延年益寿,实有着说不清的好处。

可是临到此刻,他们所捕捉寻获的石虾虫已有四十一只,只需要再找到八只石虾虫,便足够炼丹所用的材料。

但偏偏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们的所作所为事发,他们修炼回春丹,为的当然是他们自己,四十九只石虾虫外加水银和丹砂等十余味原料能够炼出九枚丹药,可是现在他们已经明白,就算找足了石虾虫,他们也没有机会去做了。

而之前他们所说的,炼丹是为了研制于天下苍生都有好处的药方,那都是他们企图混淆视听,为自己做下的损人利己的事进行的伪饰而已。

乾元九老越打气势越觉委顿,刘苏儿则越打越觉得得心应手,他渐渐摸索出了乾元九老的这套九星无极阵,无非是由四象阵和五行阵融汇在一起的阵法,原本没什么玄妙之处,只不过四象阵和五行阵的威力都不够厉害,而且阵法中还有些破绽,两个阵法融合在一起后,便能够相互弥补不足,而且威力倍增,所以称为无极,乃是混元无极,没有缺陷的意思。

单用破四象阵或者破五行阵的办法去攻破九星无极阵,都行不通,九个人就像九个串在一起的连环,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打倒一人,随便是四象阵中的四名老道也好,还是五行阵中的五名老道中的一人也好,这阵法便会如同黄河决堤般露出不可弥补的口子。

这简单的道理谁都明白,可是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难中之难,这是因为九星无极阵中的九名老道几乎融为一体,攻击其中一人,其他八人便会四人护佑,四人反击,而同时攻击九人,则九人又会共同进退,想要击倒其中一人,那是如同万军之中取敌军首领一般困难。

刘苏儿第五次急攻无果后,又向后纵跃过来。

这一次,乾元九老非但没有放松下来的感觉,反而丝毫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知道刘苏儿随时会再次攻来。

果然,刘苏儿毫无征兆地出棍攻向其中两道,这两道一个身在四象阵中,一个身处五行阵里,两人受到攻击,提剑防守,其他七人分三人抵挡,另外四人则向刘苏儿反击过来。

刘苏儿忽然放弃对这两名老道的攻击,转而向自己反击的四名老道以攻对攻。

这么一来,其他处于防守中的道士来不及变招,四名老道堪堪架住了刘苏儿的攻击,还没等另外五道反守为攻时,刘苏儿棍法一转,又将矛头指向了这五人。

来回转换几次后,九星无极阵的配合出现了一丝空隙。

高手制胜,需要的往往就是这一点绝不该出现的空隙。

乾元九老自从九星无极阵创制以来,这还是首次全力以赴地和人拼斗,配合上毕竟不是太过纯熟,刘苏儿又不安常理进攻,所以九人中的一名老道在攻守转换时慢了一瞬,这一瞬也就决定了成败。

刘苏儿抓住时机,人忽然高高纵起,从半空中向乾元九老洒下棍影,这是一招冒险的试探,因为刘苏儿人在半空毕竟无处借力,而在他身下,则是九把明晃晃的剑,一个不好,就会落到被长剑贯穿的后果。

而刘苏儿之所以这么做,是要将九道配合上出现的空隙再扩大一点。

果然,那名慢了一瞬的老道在向天出剑是又慢了一瞬,刘苏儿的棍影准确无误地点在九把剑上,接着他左手发出一招狂风骤雨掌中的惊涛拍岸,九道连忙联手抵御,谁也没有看出刘苏儿在发掌之后,左手变幻成拈花指的形态。

等到刘苏儿越过九老来到他们身后继续向他们施展莲花棍法时,九名老道中有八名回身抵挡,却有一名老道如同入定般一动不动。

原来刘苏儿已经用拈花指的无形指力,封住了这名老道的要害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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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灰飞烟灭

一个阵法如同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如同能够抵御洪荒的堤坝,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刘苏儿就是用以点击面的办法,将九星无极阵给破了。

被拈花指点中的老道乃是负责五行阵中的一人,五行阵少了一人,五行相生相克的流转便就此终结,而五行阵和四象阵互为补充,五行阵被破,四象阵也跟着失去了相应的威力。

刘苏儿得势不饶人,莲花棍法和狂风骤雨掌全力攻去,间中夹杂着拈花指的无形指力。

恐怕乾元九老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这个自以为能与天下豪杰一较长短的阵法,就被这个年轻人给轻轻巧巧地攻破,如今的他们更是没有了和刘苏儿对抗的信心,很快,又有两名老道中指被封了穴道,一名老道被刘苏儿用紫竹棒打断了腕骨,手中的长剑掉落,一名老道中了狂风骤雨掌的掌力,倒地不起。

其余四名老道见到他们败得一塌糊涂,就连抵抗之意都提不起来,主动弃剑认输。

刘苏儿毫不理会他们主动认输,还是上前将这四道一一封了穴道,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柳拢烟见到刘苏儿大获全胜,没口子地夸赞:“好你个刘苏儿,伏缨公子说你比他还要厉害时,我还以为是他自谦,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到了这种地步,更加难得的是你还这么年轻……”

刘苏儿连连谦逊:“这都是他们行事邪祟,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我能击败他们,那是老天有眼,倒不是我武功有多高明之故。”

伏缨走过来道:“行了,你武功高就是武功高,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兀那老道,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名老道颓然道:“我们功亏一篑,又有什么好说的了?”

伏缨道:“你们走上邪路,至今依旧冥顽不灵,我也不浪费口舌跟你们争辩,我只问你,如何解救那些活死人,难道你们至今仍不肯说么?”

老道说道:“看来你们就是不肯死心,我屋内有一本《九转丹成》的书,你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他们成为活死人后,身上阳气已失,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将他们治好。”

伏缨听到老道的话,心忍不住沉了下去,不过此事牵扯到两百多人的性命,他不能相信老道的信口开河,他对柳拢烟道:“请柳堂主看守好这些老贼,我去找找那本什么《九转丹成》,看看是否如此。”

刘苏儿陪着她进了茅草屋内,相对于九名老道的恶行,他们所居的这些茅草屋倒是十分简陋。

只可惜人性的善恶,和他们所处的环境并没有必然的关系,锦衣玉食也不是只出纨绔子弟,粗茶淡饭也不是定生有志之士,全都靠个人心性。

这九名老道明明都是有道之士,却偏偏做出毫无人性的举止,所以更令伏缨和刘苏儿等人感到心意难平。

茅屋中有一个书箱,有两名道童,两名道童看到伏缨和刘苏儿气势汹汹地进来,都吓得向后退开,伏缨问道:“你们就是伺候那些老东西的?”

一名道童大着胆子争论道:“我师父是有道之士,你们不要口出不敬!”

伏缨骂道:“有道你奶奶!”也许是看着道童年幼,伏缨不好再骂下去,他对道童说道,“你们也不知道,原也怪不得你们,我们过来是找一本《九转丹成》的书,书在哪里,你们拿给我,我们也不来为难你们。”

一名道童从书箱中翻找出这本书来递给伏缨。

刘苏儿早年家境不好,年少时又成了孤儿,此后遭遇不少劫难,虽然因此得了不少好处,可是却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他在婚后留在家中几年,这几年的功夫里,他不但请了先生教他认字读书,而且自己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学文上的缺失,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如今的刘苏儿已今非昔比,虽谈不上学富五车,却也满腹诗书。

他翻看了一下书箱中的书籍,有《神农本草经》,有《本经阴符七术》,有《周易参同契》,有《道德经》和《丹经》等等道家和医家典籍,显然这些老道虽然迷失了人性,但在道家修炼之事上,却很下了一番功夫。

其中《周易参同契》被称为丹经之祖,上面讲述了利用易象来解释炼丹,汇集《大易》、《黄老》、《炉火》三家所长而为己用,讲述以乾坤为鼎器,以阴阳为堤防,以水火为化机,以五行为辅助,以玄精为丹基等等,实是一本深奥难明的典籍,值得修道之士反复研读,以从中领悟炼丹之要。

这些偏门的书籍都是刘苏儿极少见到的,他读的最多的还是四书五经以及各类史书学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博学多才,可是这些书中,他除了《道德经》外,其他书都是首次见到,不禁想起了学海无涯四个字。

伏缨则没有他这么多感慨,他拿到《九转丹成》这本书后,打开发现里面只有十八种丹药的炼制方法和药性,以及各种注意事项,他很快翻找到那个可令人变成活死人的丹药,名叫太阴丹,只看名字,绝对让人想不到太阴丹竟会有这么大的毒性。

成人身上,特别是成年男子身上阳气极重,这是人所必须,就算阳气太盛,也有人嫌不足,常常会吃些补品,补充阳气,但道家云,孤阳不长孤阴不生,就算阳气过剩,也只需用微寒少阴之物加以抑制便可,太阴丹的作用,主要用于治疗中了阴毒之人,或者全阴之体,所用的办法乃是以毒攻毒,且不能多服。

而老道却用太阴丹给常人壮丁服食,就是为了消除壮丁身上的阳气,好为他们挖凿山石中的石虾虫。

伏缨看到太阴丹后面的禁忌,切勿给阳气过盛之人服食,否则必中阴毒,阴阳交合,阳性尽除,人会变成没有人性的活死人,无药可医,切记切记。

而老道明知如此,却依旧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残害了两百多人,伏缨的心一直沉到底,他翻看了一下太阴丹的炼制方法,看到上面写明须用庐山所产的新鲜丹砂效果最好,丹砂陈旧,则丹药不纯。

这也说明了江畔被掳走的人,为何非要先送到庐山上清观,然后再驱赶至三清山来,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需要服食了太阴丹的活死人散药,否则阴毒聚积,会活不过三十六个时辰。

老道需要的事泯灭了阳气之人,而不是死人,所以才让上清观的人将活死人不惜数百里地驱赶而来,为的就是让他们在路上通过行走,提高血脉循环,将太阴丹的毒性完全吸收。

如此一来,这些活死人则更因为太阴丹之毒深入血脉,更无治疗之法。

伏缨看得无名火起,这些老道不顾他们的死活,给人服食无药可解的太阴丹,和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况且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残忍,因为死对这两百多人来说,还算是痛快的事,可是服食了太阴丹,就算魂魄已死,躯体还要被老道奴役挖山干苦力!

得知了太阴丹的确没有解药后,伏缨正要冲出去找老道的麻烦,被刘苏儿一把拉住,他说道:“伏大哥,凡事都事在人为,太阴丹没有解药,不过是这本书上所写,咱们去寻访名医以及真正有道之士,说不定还有解救之道!”

伏缨怒道:“就算能够找到解救之道,又和这些老贼有什么关系?你莫拦我,我要出去为民除害!”

刘苏儿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但屋中两名道童却忽然给伏缨跪下,两人哭求道:“求求你们,不要杀害我师父……”

伏缨心知有罪的乃是那九名老道,这些道童不过是服侍他们,顺便寻求修道法门的孩子,他们何其无辜?伏缨耐着性子对他们说道:“那些人已经不配做你们的师父了,他们行事颠倒,残害了两百多人的性命,十足是杀人恶魔,杀了他们都不足以赎罪,你们若想学道,可以另寻名师,否则我就算不杀他们,你们跟他们也学不到真正的道,反而会因为近墨者黑,而变得和他们一样歹毒。”

说罢,他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道童,愤然走了出去。

柳拢烟一见伏缨的神色,就猜到他确认了那名老道的说法,活死人之毒无药可解,柳拢烟不等伏缨走近,已经一拳要了其中一名老道的性命。

尽管知道这些老道十恶不赦,刘苏儿看到他们活生生被柳拢烟打死,也觉得心有不忍,他悄悄站在了茅草屋的门口,遮住了里面两名道童的眼睛。

等到伏缨将其余八名手上沾染了这么条人命的老道全都一一令他们恶有恶报后,才来到柳拢烟身旁,跟他讨论如何善后。

柳拢烟先命弟子将山谷中茅草屋内的道童全都赶出来,让茅屋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包括装着四十一只石虾虫的玉筒,还有数千两银票,一些道家珍贵的典籍等等全都找出来放在一旁,然后将九名老道的尸身投进茅草屋,接着点燃了茅草屋,山谷中登时燃起熊熊大火,黑烟直冲云霄,让这些罪恶之身和山谷中的罪恶之源全都化为飞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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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悔过之意

那些侍奉老道的道童们,以及十多名童女,柳拢烟每人给了十两银子,打发他们下山离去,为了防止道童年幼,离去的时候若是遇到山匪劫掠,柳拢烟让二十名丐帮弟子护送这些道童下山,一直送上官道,这才回来。

对于剩下的银票,伏缨老实不客气地取走了一千两,剩下的交给丐帮弟子,让他们来处理。

那些石虾虫,伏缨一时不知如何处置,便先拿在身上,准备以后去请教正派道教中德高望重的道长,如何处置,从老道茅屋中搜寻出来的那些道家典籍,都是道家珍贵之物,不能轻易损毁,应该交给三清山上的三清观中的道士保管。

而其中那本祸害人的《九转丹成》,则被伏缨拿着投进了熊熊大火之中,当然,制作令人变成活死人的丹药药方他记了下来,用以寻求解毒的药方。这种害人之物,留在世间的坏处大过好处,万一哪天一位心怀野心之辈,企图通过这种活死人来建功立业,那将会害了更多的人。

刘苏儿想起这本《九转丹成》上所注明的十八种丹药的炼制法门,其中有几种丹药。颇有治疗顽疾之效,本想阻止伏缨将之损毁,可他转念一想,炼制丹药就像开启一扇罪恶的大门,大门既能通向善意的一面,也能通向罪恶的一方,如果不能确保丹药用在恰当的地方,那么宁可先将这扇门给关上,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打开。

他笃信经过后人的聪明才敢,定能研究出新的造福百姓的炼丹之道。

熊熊大火上空升腾起滚滚黑烟,黑烟被山风一扰,在月光下,在半空中变幻出各种形状,好似那些被乾元九老所害的两百多名活死人的魂魄在发出无声的哀嚎,良久方才随风飘散,丐帮弟子用溪水和随时阻断了大火的延绵,以防引发不可收拾的山火。

大火逐渐变小,很快便留下满地的烟灰。

解决了乾元九老的祸患后,柳拢烟带着一众弟子随着伏缨和刘苏儿又来到了那个关着活死人的山洞。

之前伏缨离开山洞去找乾元九老,为的是找出解救他们的办法,如今典籍上已经载明活死人无药可治,伏缨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沉重的悲哀。

他该如何面对这些活死人呢?这些活死人的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回家呢。

进了山洞,那些年轻的道士在丐帮弟子的看管下,露出一副受到折辱的神色,一名道士甚至问道:“我们师父呢?”

伏缨爱理不理地问道:“哪个是你师父?”

道士道:“我师父就是玄冥子,乃是乾元九老之一。”

伏缨也分辨不出那九名老道中哪一位才是他的师父玄冥子,但是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他说道:“你师父以及其他乾元九老中的老妖道,都已经恶贯满盈了!”

恶贯满盈,自然是指他们受到了应得的报应,已经魂归极乐了。

这名道士流露出一副如丧考妣伤心欲绝的表情,他虽然被点了穴道,却依旧露出狰狞的神色,大声指责伏缨等人:“你们……你们竟然杀害了师父……”说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其他七名年轻道士也跟着边哭边威胁:“我们师父乾元九老身份何等尊崇,你们竟然胆敢杀害他们……天下修道之士,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伏缨给了其中一名哭得最响亮的道士两个耳光,这名道士被他两巴掌打得脸颊红肿,再也哭不出来,其他道士见到伏缨一言不合就动手,也都愕然瞧着伏缨,伏缨指着山中依然在挖凿山壁的活死人冷笑道:“你们看看,乾元九老残害了两百多无辜之人成为活死人,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使得多少人家失去了依仗,你们还有脸说什么他们地位尊崇,天下修道之士会为他们复仇?只要老子将这里的事昭告天下,你们那九名干下伤天害理之事的师父立刻便会声名狼藉,人人口诛笔伐,你们身为他们的弟子,助纣为虐,想必也难辞其咎,天下百姓以及修道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如何评价乾元九老,想必不用老子多说了吧?”

这八名年轻道士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其中几人似乎跟他们的师父感情深厚,虽然不敢再大声哭嚎,却还是在垂泪哭泣。

柳拢烟道:“你们的师父教导你们如何驱使这些活死人,老实说来,我们会遍访名医以及真正有道之士,看看能不能令这些人恢复正常,我们问你们什么,还望你们好生回答,若是你们再敢有所隐瞒,我就将你们也都做成活死人,跟他们一样,成为行尸走肉的僵尸!”

八名年轻的道士看着面对山壁叮叮当当凿个不停的活死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就连垂泪哭泣的道士也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刘苏儿见状叹道:“你们知道将人做成活死人是多么残忍之事,又怎狠得下心残害这么多人呢?想来都是因为这些残忍痛苦之事不是发生在你们自己身上罢了。”

以己度人,这些年轻的道士终于低下了头,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

一名道士似乎想通了这中间的关窍,他跟柳拢烟商量道:“我们如实告诉你们驱赶活死人的办法,是否你们就不会将我们师父的恶……我们师父的行为公布出去?师父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他们死后声名被毁……”

伏缨怒道:“现在你们觉得还有和老子讨价还价的余地么?你们师父丧尽天良,做下这些恶事,你们身为帮凶,也难逃公道,此刻我们若是将你们交给这些失踪之人的亲人,我想他们一人一口,都会将你们咬成肉泥,我看你们兀自不知醒悟!”

这些道士说不出话来,柳拢烟在中间打圆场道:“你们的师父已经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代价,只要你们尽力帮我们拯救这些活死人,就算在帮乾元九老赎罪,帮你们自己赎罪了,偿若能够让这些活死人恢复神志,我们也可以不再追究你们的罪过,不令乾元九老死后声名遭到万人唾弃。”

几名年轻的道士沉默了一会后,一名道士开了口,他叹道:“恐怕让他们恢复神志是做不到了,我们尽力而为便是。”

接着他们一五一十地将如何驱使这些活死人干活,如何每日给他们服食丹药,以使他们不用吃饭喝水,就能一直不停劳作下去,如何令他们做出单一的动作,如何令他们停下来等等,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伏缨等人。

其实驱使这些活死人的关键就在于经脉,通过对他们不同穴位的点击,来让他们做出相应的动作,只要是精通点穴的习武之人,不难掌握控制活死人的方法。

不知是否乾元九老的阴魂不散,就在伏缨用长鞭阻止活死人继续挖凿山壁前,他们竟又挖凿出八只石虾虫,加上之前的四十一只,凑齐了四十九只足够炼制丹药的石虾虫。

七名女童将所有的石虾虫都放在一只玉筒里,柳拢烟给每人十两银子,也命几名弟子送他们回家。

伏缨将玉筒小心放好,就算不用将这些石虾虫再去炼制什么回春丹,这些石虾虫也是非常珍贵之物,到时候这两百多名活死人若真的无药可救,伏缨也会将石虾虫逐一卖掉,再将卖掉的钱财送给这些活死人的亲属,以作为抚恤之资。

八名年轻的道士在柳拢烟的耐心分说下,意识到了几人犯下的实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柳拢烟见他们已经有了悔过之心,便将他们的穴道解了,让他们将剩下的给活死人服食的丹药留下,然后任他们自行离去,好自为之。

时当深夜,三清山的这个山洞里,只剩下伏缨,刘苏儿,丐帮弟子和两百多名活死人,两百多名活死人如同失去魂魄的躯壳,眼神空洞无物,一眼不发,就连呼吸都十分轻微,而伏缨等人看着这些人的惨状,心情沉痛下,都不知说什么才好,洞中一时寂静得令人压抑。

伏缨打破沉默,对柳拢烟道:“想要治疗这些活死人,求道不如求医,我认得几名医学名家,只不过他们行踪不定,我需要一一去找。”

柳拢烟明白他的意思,他说道:“你们去找郎中,我们丐帮弟子也会遍寻周遭的大夫郎中,看看能不能找出解救之道,在此期间,这些活死人便由我们丐帮先照料着,我们在饶州分堂静候红缨公子的佳音便是。”

刘苏儿忽然说道:“还有一事得赶紧去做,这里的祸首虽然伏诛,可是受他们操纵的上清观,以及为上清观掳人的那些江上帮派,恐怕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他们若是还在炮制活死人,岂非又要残害到更多的人?我和伏大哥先一起去阻止此事,这里的事就交给柳堂主来善后。”

柳拢烟答应下来,他并没有先将这些活死人赶回丐帮饶州分堂,因为这么多人走在路上,若是被人看到,不免引起百姓恐慌,所以他决定让这两百多名活死人先留在山洞中,由数十名丐帮弟子看守,再由一些丐帮弟子给他们送上饮食,直到寻求到解救活死人之道。

第四十七章 无药可医

伏缨和刘苏儿两人跟柳拢烟等一行丐帮弟子辞别后,连夜赶往庐山上清观,两人不敢停下休息,生怕在他们休息时,又会多增加几人被炮制成活死人。

两人一夜施展轻功疾驰,到了天明都觉得疲倦不堪,他们路过一个镇子,雇佣了一驾马车,两人在车厢中休息,由车夫驱车带着他们继续前行。

等到两人精力恢复,便换马起行,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他们来到了庐山。

伏缨和刘苏儿两人联手捣毁了上清观中炼制丹药的九座鼎炉,驱散了里面的道士,一把火将上清观烧了个通天。

上清观中的道士得知他们罪行已经被发觉,原本还想做些无谓的反抗之举,结果打也不是伏缨和刘苏儿的对手,金风道长被伏缨斩杀之后,其余道徒全都吓得四散而逃,不敢再回庐山。

祸根被铲除后,伏缨和刘苏儿两人一起返回伏缨留在九江岸边的那艘华丽的江汉课船,一路沿江向下游行去,在宁国府附近,刘苏儿下了船,只身去对付金鳞帮,而伏缨则继续前行,去对付锦鲤帮,两人就此分开,伏缨独自驾船顺流而下,在应天府附近江北一带找到了锦鲤帮的巢穴,并顺道就出了朱雀和刘一手。

讲到这里,东方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朱雀和刘一手边听伏缨的讲述,便吃着伏缨船上准备的各种美食,两坛酒也告罄,伏缨道:“朱雀儿,你这小子运气真是好,怪不得能够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不倒,奶奶的,我伏缨若是晚来一会,恐怕你们已经被一个小小的锦鲤帮给作践了,我真怀疑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孤身对付得了那么多邪魔外道的。”

朱雀笑而不答。

刘一手则对伏缨的救命之情再表感激。

朱雀道:“原来失踪之人已经都变成了活死人,这些人中了活死人之毒后能够活多久,能否坚持到找到能够治愈他们的大夫,才是最重要的。“

伏缨道:“我心中倒有一位人选,只可惜此人为了著书立说,现在云游四海,不知如何才能找得到他。”

朱雀想起那在江畔客栈遇到的两名村妇满红彩和刘金枝,其中满贵的媳妇刘金枝已经被杀害,满红彩则负责照应起满贵夫妇的两个孩子,偿若不能将满贵将活死人之毒治愈,那么他们的两个孩子都将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而且满贵只不过是两百多名活死人中的一人,每个活死人在他们原本的家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每个家都承担不起失去他们的痛苦。

无论如何,朱雀都感觉必须帮助到他们,他问伏缨:“此人是谁?”

伏缨道:“李东璧,在我小的时候,就是蒙他相救,否则世间就没有我伏缨这个人了。”

朱雀看向刘一手,刘一手断然道:“知道了名字就好办,我会拜托丐帮各个分堂的弟子们协力去找此人,我只担心……”

伏缨问道:“担心什么?”

刘一手道:“咱们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万一他对这活死人之毒同样束手无策,咱们一番辛劳就化作流水了,我看,在寻找这位李东璧的同时,还要遍请各地名医,终究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朱雀点了点头,对伏缨说道:“不错,咱们分头行动,你和刘苏儿将金鳞帮和锦鲤帮都给解决,扬州那边的江流帮还要去打过招呼才行,除此之外,咱们就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寻访名医上。”

刘一手道:“他们小小一个江流帮,用不着几位亲自出手,我给扬州分堂的丐帮弟子飞鸽传信,让他们就近解决,省得咱们来回奔波。”

商量妥当后,几人分别去办,刘一手回丐帮应天分堂去安排,朱雀和伏缨先是一起回了应天府,由朱雀去找了伊雪,跟她说明了现状,伊雪听到他已经找到了满贵,先是为满红彩和满贵的一对儿女感到高兴,接着又听到满贵如今已经变成活死人,能不能将他以及其他活死人治愈,现在还无法确定,而且很大可能是这些人无法被治好。

朱重阳显然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只说留在客栈里实在是太闷了,他想出去玩。

伊雪对朱雀道:“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先提出放弃,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你们也要将这根线给找出来。”

朱雀对她的理解十分感激,他说道:“嗯,只是辛苦你和还在再多等上一段时间了,朱重阳,好好听娘的话,娘就答应带你出去玩,否则就留在客栈里好好读书。”

朱重阳自然是满口答应。

跟伊雪母子说明了情况后,朱雀便走了出去,和伏缨碰了面,然后一起去丐帮应天分堂。

伏缨之所以不去见伊雪和朱重阳,就是朱雀不想现在让朱重阳见到他这位亲生父亲,伏缨虽然表示理解,可是朱重阳毕竟是他的血脉,心中难免有些埋怨。

朱雀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问起他的另一个儿子的情况:“伏隐怎么样?有你和唐轩儿悉心教导,一定十分优异吧?”

伏缨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自然,这小子随我,像只猴儿一样机灵,又知书达理,我教了他一些内功,这孩子身体健壮,百病不生,所有见过他的人无不夸他……”

朱雀点了点头道:“知书达理的猴儿,这倒十分罕见。”

伏缨听他语带调侃,伏缨眉毛一扬,骂道:“奶奶的,现在你面前就是一只知书达理的大猴儿,又有什么罕见的了?”

朱雀笑道:“就算你是一只知书达理的猴子,那也是老猴子,而不是大猴子,另外谁家的知书达理会说奶奶的呢?”

伏缨瞪着眼睛瞧了他一会,这才有些恍然地说道:“好小子,我看你是准备气死我才甘心了,我倒要看看你的朱重阳能让你教导得有多优秀,我看这小子都快要跟你学坏了,未必比得上我家伏隐。”

朱雀被他说中了心事,他这次之所以离家而出,准备带着朱重阳去见尊师北斗先生,就是为了化解这小子的执拗的脾气,让他能够懂得最基本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不愿同伏缨现在探讨这件事,因而顺着他的话道:“好好好,你家伏隐小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我问你,等他长大了,你可是要他接替你盗富济贫的重担?”

伏缨摇了摇头:“我们这一门都是单传,我已经有了徒儿伏光,自然不会再有第二个弟子,伏隐么,我准备让他以习武为辅,学文为主,多学学做人的道理,不多涉足江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算了。”

朱雀想不到伏缨对孩子的期望这么低,他还以为伏缨会让伏隐尽得他所传,然后在武林中闯出一片天来,想不到他只要孩子平平安安过一生就满足了,他心有感触,对伏缨道:“别的不说,但从这一点上,你还算一个了不起的父亲,我朱雀自愧不如。”

伏缨听人说他不是,便要拼命争辩,一旦别人尽心夸赞他们,他又会谦虚客气起来:“也没什么,为人父母的,不都是如此么?你小子其实也不错,只不过嘴巴缺德了些。”

朱雀不再跟他争论,而是感慨地说道:“是啊,父母之爱子,皆是如此,心同此心,然而那些被惨害成活死人的人,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也是儿子的父亲,若不能令他们获得拯救,我心中终究难以宁定。”

伏缨听他提起此事,忽然问他:“你觉得咱们能找到治愈他们的方法么?”

朱雀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伏缨叹道:“我感到那名老道说得有可能是对的,活死人之毒,恐怕没有解药能医,咱们尽力而为,只为了心安罢了。“

朱雀其实有些认同伏缨的想法,他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伏缨道:“这世间万物,全都是毁坏容易,修复难,就像咱们在山谷中焚烧的那些茅草屋,烧成灰了以后,再想恢复原样,只怕已经不可能。”

朱雀道:“然则这些人只不过失了神志,躯体并没有搜到损伤,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伏缨道:“外面看起来没有问题,难道就不叫问题了吗?咱们修炼内力时,若是内力走入岔道,走火入魔,不也是无可挽回的致命损害吗?有时候我都会想,那些活死人其实已经死过了,因为他们的魂魄已经消散,现在的他们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咱们费尽周折,恐怕只是去验证这一点。”

朱雀跟着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不知不觉中,两人来到了丐帮应天府分堂,分堂中并没有多少丐帮弟子,堂主刘一手也不在,询问丐帮弟子得知,刘一手回来后,将分堂所有用来传信的飞鸽全都带信放飞,接着他亲自带领弟子去找应天府中几位曾做过太医的老人,希望能够从他们那里找出解决救治活死人的办法。

朱雀和伏缨两人想不到刘一手办事这么利索,两人一日一夜没有合眼,都觉得十分疲倦,便留在丐帮分堂中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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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药圣之子

两人醒来时刘一手已经回来,其实他早已经回来,不过看到伏缨和朱雀两人倦极而眠,没有打搅他罢了。

朱雀和伏缨想起刘一手同样没有休息,都感到有些惭愧,两人来到另一间屋子,见到神色颓然喝得醉醺醺的刘一手,不问可知他并没有找到能解救活死人之毒的郎中。

两人安慰了刘一手几句,让他先去休息,睡醒后再想办法。

刘一手问道:“那你们呢?”

两人都已经恢复了精力,朱雀道:“我们去伏缨公子以前见到李东璧先生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路途中我们再寻访打听有没有别的郎中能有偏方能够治疗的。”

刘一手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们两位大侠辛苦些,小弟就偷个懒,留在分堂中等候各地传来好消息,一旦探听到李东璧先生的所在,我会及时让他去三清山,并请沿途丐帮弟子接应,扬州江流帮的事已经解决,此后再不会有人会被掳走做成活死人了。”

跟丐帮分堂辞别后,朱雀和伏缨两人离开丐帮分堂,向伏缨小时候去找李东璧治疗寒毒之处赶去。

途中一旦听人说起,什么郎中治病高超,两人就会前去拜访,然而最终都是失望而归,这些郎中就连道家能够炮制的活死人是怎么一回事都说不明白,伏缨给他们说了太阴丹的方子,他们非但闻所未闻,就连太阴丹这种东西,都感到没有存在的可能。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后,朱雀和伏缨两人来到了李东璧和乃父李言闻的故居,来到这里,他们陡闻一个噩耗,原来别说李言闻,就连李东璧都已经仙逝。

伏缨惊闻究竟,原来李东璧的父亲乃是年岁到了,寿老终寝,而李东璧虽然也差不多,却在七十五岁那年去世,以他的医术,原本可以长命百岁的,可是他遍尝百草,为了编纂《本草纲目》,体内积累了不少有毒之物,平时都是他靠着精湛的医术,用各种药物化解,但年纪大了以后,体内积攒的毒性爆发,这位被人们尊称为“药圣”的医术名家,就这么为了造福后世之书,终于仙逝。

朱雀和伏缨两人想不到李东璧竟然已经去世,惊愕之余,更感到失落。

伏缨也猛然想起,自从小时候由李东璧先生以高明的医术活命以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让很多事情都变得物是人非。

他也有三十多年没有回家去了,家中的一切,他的父亲伏风在他小时候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恍如隔世,不知道他如今还在不在世,恐怕就算伏风还活着,也早已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儿子。

也罢,过去的一切就这么过去吧,说不定此时付家村里他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早已经成家,自己何必再去搅扰他们呢?

朱雀没有伏缨这么多感慨,他说道:“既然李东璧先生已经仙逝,咱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伏缨从感慨着回过神来,他说道:“不管怎样,李东璧先生于我都有活命之恩,我去他坟上上一炷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给李东璧上香之际,伏缨又从旁人口中打听道,这李东璧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李建元,此人尽得乃父所传,医术高明,不过他并不出诊,而是在家整理其父的著作典籍。

朱雀和伏缨两人闻言大喜,如同在绝望夜色中忽然看到一丝曙光,两人打听了李建元的居所,连忙赶了过去。

见到李建元后,朱雀和伏缨一时都觉得似乎找错了人,因为李建元看起来太过年轻。

李建元问起两人拜访的究竟,得知他们是想来找其父解救活死人之毒的,连忙将两人请进屋内。

在李建元的书房里,朱雀见到无数医术典籍,还有很多书稿,或完成的,或未完成的,旁边还有两人帮手,从其他典籍上临摹一些草药的图形。

李建元跟两人解释道:“我虽然子承父业,掌握了先父的一些医术,本可以治病救人,发挥所长,但我仔细思量过,以我个人之力,就算穷其一生,又能治疗几个人呢?先父的典籍却能造福后世无数人,所以我觉得还是依靠父亲所传,将他毕生心血整理出来,才能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告慰苍生。”

伏缨自然先表达了当年李东璧救治他性命的恩情,接着跟他说了活死人的事。

李建元详细询问了他关于活死人丹药的药方和材料,以及中了活死人之毒后的症状,伏缨一一详细跟他说了。

听了这些丹药的炼制,竟是修道之人所为,李建元大骂这些道士的歹毒,他跟伏缨说道:“修道行医,原本都是救助世人之事,只不过修道诊治的事人的内在,医道治疗的则是人的体表,修道先要学会做人,明明打着拯救世人的幌子,却在做着害人的事,何其歹毒。”

朱雀点了点头,担忧地问道:“不知先生可以诊治之法?”

看着李建元蹙起的眉头,他和伏缨两人的心都高高悬起,唯恐李建元说出无药可治的结论来。

李建元一言不发,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书名《濒湖脉学》,乃是其父晚年所著的一本书,他说道:“你们所说的活死人的毒,虽是丹药所至,不过他们却依然能够通过经脉驱使活动,说明这种活死人的毒只在心智,而非躯体。”

伏缨问道:“那这种毒性,到底是能治还是……”

李建元摇了摇头,看到朱雀和伏缨的脸色,他又叹了口气道:“心智受损,魂魄离失,就算能够治好,他们也会忘了之前所有的事,也不会记得他们自己的家人,行同婴孩。”

朱雀听到“形同婴孩”,忍不住问道:“难道他们会变成婴儿大小么?”若真是如此,那简直有些难以想象了。

李建元苦笑道:“我说的行同婴孩,是指他们的行为,而不是他们的形貌。”

伏缨明白过来,他说道:“这就是说,这些人能够恢复正常,只不过什么都记不得了,需要像对待婴孩那样,重新教他们一些东西?”

李建元点了点头道:“就算想要他们达到这一步,也是希望渺茫。”

朱雀问道:“为什么?”

李建元道:“因为按照你给我的那个丹药的药方来说,想要解这丹药之毒,需要一味极难寻觅的药虫,叫做石虾虫,这种虫因为生长在山石当中,极难找到,先父虽然知道石虾虫的神奇药效,只不过因为这种石虾虫连他都没有见到过,所以在著作《本草纲目》时也没有记录进去,不过我从小跟在他身边,所以听说过……咦,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伏缨大喜道:“那就成了,我这里正好有石虾虫!”

李建元愕然说道:“这怎么可能?这种石虾虫乃是罕见罕闻之物……”

伏缨将盛放石虾虫的玉筒拿出来,对李建元说道:“那乾元九老好在不是挖凿别的药物,正是这种石虾虫,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说不定是老天让他们恕罪,所以才会有如此巧合。”

他将这九名老道之所以将那两百多人还成活死人,就是为了泯灭他们身上的阳气,让他们在山洞中挖凿石虾虫,想不到这些石虾虫反倒成为了太阴丹的解毒之物。

李建元闻言感到有些错愕:“这些无知之辈,竟然是为了炼制回春丹,可叹可叹,他们不知道用冰蚕和合散也能暂时化去成人身上的阳气么?唉,冰蚕和合散既不用费这么大力气,而且并不损害人的神智和身体,乃是暂时泯灭人身上阳气的最佳选择,他们也不用残害这么多人了。”

伏缨听他连回春丹也知道,更加深了对他的钦佩,他问道:“先生,那回春丹真有回春之力么?”

李建元道:“我不清楚,只不过听先父提起过,无数道家炼丹术士,都企图炼制出回春丹,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关于回春丹能够令年老力衰之人恢复体力精神,都只不过是道家黄白术的一家之言罢了,且不说有没有效,就以他们这种损人利己的行径来看,也不会得什么善果,道家也有善恶之说,唉,造孽啊。”

朱雀道:“既然先生有解救他们之力,还请先生不辞辛劳,到三清山一行,为他们救治。”

李建元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举,带我收拾行囊用具,这就跟你们出发。”

朱雀和伏缨两人大喜,心道这一番辛劳奔波,总算有了结果。

三人旋即出门,朱雀提议道:“未免先生奔波之苦,咱们雇佣一驾马车代步如何?”

李建元道:“救人如救火,马车太慢,咱们骑快马赶去!”

朱雀和伏缨想不到李建元是如此爽快决断之人,而且打破了他们对郎中固有的羸弱形象,连忙去马市买马,令朱雀和伏缨更想不到的是,马市上的人都知道李建元以及乃父李东璧,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他们三匹好马。

三人骑上马,即刻向三清山赶去。

路上,朱雀问起李建元:“被救助之人失去了记忆,就像孩童,能否让他们通过学习,变得和常人无异?”

李建元道:“这个自然,否则还有什么救治的必要?只是两百多神智似婴童的成人,想要照顾得了他们,也是件艰难之事。”

伏缨倒不担心这点,他说道:“不要紧,现在有数百名丐帮弟子可以先照顾他们,然后通知他们的家人将他们带回家,就像照顾孩子般照顾他们,终有他们恢复正常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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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成年婴童

有了李建元的医术为靠山,朱雀和伏缨心中有了底,路上他们遇到丐帮弟子,便让丐帮通知其他分堂之人,已经找到了解救活死人之道,让他们不要再奔波寻找李东璧,以及再找别的郎中浪费精力。

他们又在途中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刘苏儿,四人一起骑马赶往饶州,一路上李建元不断让朱雀和伏缨等人采买各种药材,为了便于携带,他们还雇佣了一架马车,除了药材外,煮药用的大锅也买了几口。

途经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李建元便会停下,到附近的山野中采药,毕竟是两百多人的用药,药材用量很大,很多药铺里的一些存药都被他们搜罗一空,可是还是不够,李建元便自己挖掘,总算准备充足。

来到三清山,丐帮饶州分堂的堂主柳拢烟亲自带领弟子看守着这些活死人,这几日中,有五名活死人发了疯后死去,柳拢烟不知道剩下的人还能支撑多久,这些人每日只服食丹药,不吃不喝,能否坚持到被救治,他一点把握都没有,急得每日在山中爬上爬下。

即便收到了其他分堂传来的消息,说朱雀和伏缨等人已经带着药圣之子匆匆赶来,他也是没有闲着,天天来到山下路口等候,等他看到朱雀等人的马车时,心中的激动,实在是难以言喻。

丐帮分堂共有三百多名弟子留在三清山上,正所谓人多好办事,李建元亲自安排,在山中支起五口大锅,有的丐帮弟子负责打水,有的被安排去捡柴火,有的安排舂药,一切井井有条,而李建元则负责在每口大锅中放入相应的药材,亲自查看火候,搅拌汤药,指点众人该如何去做。

等到山谷中全都弥漫起草药味时,李建元打开了盛放石虾虫的玉筒,将玉筒里的石虾虫捣成肉泥。

这时伏缨才第一次凑近看到石虾虫的模样,这石虾虫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蚕卵,行动迟缓,雪白晶莹,十分可爱,被李建元捣碎后看起来十分残忍。

石虾虫被捣碎后流出青色的汁液,四十九只石虾虫变成留在玉筒里的一点青汁,之后李建元将一壶酒倒进玉筒,和石虾虫的汁液混合后,将玉筒里的这些酒分别倒入五口大锅,锅中汤药已经烧开,汤药翻滚之余,还冒出一些气泡,浓浓的草药味中夹杂着一点腥臭。

李建元又继续命人添加柴火,继续烧煮。

直到一大锅的里的水熬成小半锅略带粘稠的汤药后,才说道:“成了,将这些汤药分别喂给他们,每人两汤匙,不能多喂,也不能少喂。”

洞中的活死人十分温顺,丐帮弟子一人伺候一个,每人给他们灌下两汤匙的汤药后,被放在一旁休息,等候药效发作。

很快,第一个服下汤药的人猛地大哭起来,不知因为什么,哭得十分伤心,不知是受他的影响,还是别人的药效也已经发作,这些活死人都跟着嚎啕大哭,三清山上顿时响起了一片哀嚎之声。

伏缨见状,以为这些活死人的毒性又起了反复,他来到李建元身旁问起究竟。

李建元道:“没什么,这些人的心神被活死人之毒摧毁,我虽然尽力救治,可是依旧不能救治到他们中毒前的状态,只能让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其实那些记忆在他们服食下丹药的时候,就已经被毁坏了,现在他们的毒一解就会大哭,那就像婴儿刚生下来时的大哭是一样的,只要假以时日,教会他们走路说话和识字,他们就会变得和常人无异。”

朱雀在一旁听得默然,变得和常人无异,只不过是他们的外形,一个人之所以成为这一个人,就是因为他们的记忆,他们的学识和习性,这些东西重新再来过,恐怕在意识中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知道他们的家人会怎么看待这个问题?一个成年的婴童?

朱雀问道:“这些人学习走路和吃饭以及说话等等,应该比普通的婴儿要快吧?”

李建元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因为他本的身体比婴儿更完善,但是也需要耐心地教导,以及贴心地呵护,否则这些人的心智比孩子更容易受到影响。”

柳拢烟看了看这两百多名哭泣不已的壮丁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了,是因为他们饿了,我立刻去给他们安排饭菜。”

尽管丐帮弟子众多,可是突然要多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也忙得手忙脚乱,好在他们从乾元九老的住处搜寻到不少银票,正好够买粮食用的,丐帮派出一百多名弟子去采买食物,又在山野中埋锅做饭,忙活了半天,才做好了足够几百人吃的饭。

这些刚刚解了毒,恢复常态的壮丁,无不饿得饥肠辘辘,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李建元却命丐帮弟子看好他们,以防他们多吃,撑坏了肠胃,这些年纪不小的壮丁,却连吃饭都不会,全都需要丐帮弟子去喂,吃不饱的他们依旧哇哇大哭,甚至伸手来抢,可是这些丐帮弟子谨遵李建元的安排,只敢让他们吃得半饱。

吃过了饭的壮丁,大部分都不再哭,只有一些还想要吃的人哭闹。

柳拢烟在一旁看得发愁,他对朱雀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得尽快通知他们的家人过来照顾才是。”

朱雀道:“现在只能请你们修书一封,让扬州府,应天府,以及宁国府等地的丐帮弟子去寻找这些人的家人,让他们过来领人回去,并给他们说明情况,只要他们在家悉心照顾,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恢复行动自如之力。”

柳拢烟点了点头,立刻去安排弟子去办。

这边刘苏儿走过来道:“我这次出来,身上带了上万两金票,这些人遭遇如此凄惨,而且他们又都是家中顶梁柱,这些人的失踪对他们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种损失,而将他们接回家去照料,只怕会更添负担,我这万两金票便送给这些人的家人,估计也够他们生活到恢复正常的用度了。”

伏缨讶然:“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刘苏儿道:“这都是以前通过各种途径得来的,我整日窝在家中照顾孩子,这次出门,原想着天下灾情不断,我带些钱也能支援支援受灾的百姓,想不到竟会用在了这里。”

朱雀说道:“上万两金票抵得上五万两银子,这些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你拿出两千两银票足矣,每人分得三四十两银子,足够这些人一家花上两年,我看让他们恢复劳作,也用不了这么久。”

刘苏儿道:“那就更好了,其他七八千两金票,我还可以去捐助灾民……伏大哥,你身上可带了银钱?”

伏缨道:“我的钱都给一帮匪徒给劫走了,身上只有千把两银子,还是从那九名老道屋中找来的,怎么,你要用?”

刘苏儿听他说被劫匪劫走,顿感惊讶,他不知道伏缨当时是为了保护上清观押送活死人去三清山的道士之故,所以想不通,他摇了摇头道:“我是想如果伏大哥身上有银钱,不妨交给我,我一并拿出去捐了,伏大哥盗富济贫的侠义之举小弟岂能不知?我只是想帮伏大哥奔波而已,没有什么。”

伏缨道:“不用你来忙活了,这么多年,我偷来的银子大都交给丐帮,让他们替我行善,分发给穷苦百姓,所以我已经很少自己去捐助灾民了。”

刘苏儿道:“既是如此,我也省省力气,将金票都交给丐帮,让他们买了东西去分发给灾民就是。”

李建元在这些壮丁吃过饭后又一一替他们把了脉,确认他们体内已无余毒,这才放下心来,他又给这些人开了一些培元固体的方子交给朱雀,让朱雀给这些人安药方服用三日,此后身体便没什么问题了。

朱雀见他行事周到,知道他要回去了,他说道:“这些人也不知还会不会有什么反复……且李神医救治了这么多人,怎都要等到他们的家人过来,以示谢意后再走不迟。”

李建元摇了摇头道:“我刚才看过了,这些人体内余毒已经尽除,不会再有什么反复,再加上他们服了这份固本培元的药物,定然会安然无恙,只要每餐让他们增加一些饭量,三日后便没什么禁忌了,至于什么谢意,那也算不得什么,医者父母心,这本是理所应当之事,家中整理先父遗稿乃是一份繁重的事,一刻也不能耽误,我早一天将先父那本《本草纲目》整理编纂出来,便能使天下百姓早一天受益,若不是这次活死人之毒古怪蹊跷,我也不会因此而耽搁了。”

朱雀闻言知他所言有理,只得作罢,亲自送他下山,给了他一些盘缠,看着他骑马上了官道,这才回去。

回到山上,那些壮丁吃过饭后,正由丐帮弟子一一教导他们走路,用筷子等基本生活常识,看着山上闹成一团,朱雀看得听得头都大了,伏缨和刘苏儿也在一旁帮忙,可是还是显得人手不够,有的壮丁不知便溺,还拉了裤子,弄得身上臭烘烘的,行径和婴儿无异,好在丐帮弟子不怕脏臭,尽心竭力地照顾他们。

柳拢烟见状也觉得十分棘手,他既像说给朱雀听,又像安慰自己道:“已经传书过去,那些家中有人失踪的人家应该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他们把这些人领会家中照顾就算彻底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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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拦路道徒

一直等候了七天,这些失踪壮丁的家人才陆续赶来,此时的这些成年婴童已经学会了走路吃饭和便溺,不至于再拉在裤子上,为了教会他们这些最基本的事情,丐帮弟子哪个都耗费了无数精力。

虽然话还说不了,但这些人已经懂得相互打闹,他们看起来是成人,心智却依旧和孩子一样。

等他们的家人过来找到他们时,他们却已经不认得自己的家人,见到这些“陌生人”要带他们回家,他们还吓得哇哇大哭。

这些壮丁的家人见到他们变成了这副痴傻的样子,无不感到伤心难过。

柳拢烟告诉了他们家人现在的情况,他们无不表示回去后定会好好对待他们,让他们学会最基本的生活本事,他们对丐帮弟子以及朱雀等人无不感恩戴德,等到刘苏儿每人给了他们十两金子后,他们更是感激得无以名状,又是磕头又是跪拜的,刘苏儿自然将他们安抚好。

朱雀还遇到了满红彩,她也找到了满贵,对于满贵的遭遇,满红彩自然是悲喜交加,对朱雀感激不尽,朱雀好生安慰了她:“别难过了,至少孩子的父亲还在,他现在看起来是个正常的大人,其实却和孩子一样,只能重新教他认识东西,千万要有耐心,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独立生活了。”

满红彩不知是否想起了刘金枝,含泪点头答应下来,刘苏儿给她的金子她原本也不愿收,她说朱雀给他的资助已经够多了,朱雀劝道:“本来你看着你兄长的两个孩子已经够辛苦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要花钱的地方这么多,你拿着吧。”

听到朱雀的话,她这才肯收。

前来认亲的人,大部分都在这里找到了失踪的人,心情复杂地带着他们离去,还有的人见到了死去的那五名活死人,得知了噩耗,放声大哭,对于失去了亲人的人,刘苏儿不免多给了他们些金子作为抚恤,看着他们将失去亲人的尸骨领回去才安心。

最终大部分人都被领了回去,还剩下十多人,没有人来认领,丐帮弟子的差事也变得轻松起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当然除了这些死能见尸活能见人的人,还有一些人前来,并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朱雀和伏缨都认为他们的亲人很有可能也是被这帮道士掳到了庐山,只不过因为反抗厉害还是别的,早就已经被谋害了,朱雀问明了这些人的住处以及失踪之人的姓名等等,确认他们的家人很有可能遇害,也让刘苏儿给了他们一笔钱财,让他们就算家中失去了顶梁柱,也足以生活。

前后耽搁了十多日,最后只有五名壮丁没有人前来认领,柳拢烟只能将他们带回丐帮分堂,希望他们的家人以后能够找来,就算找不到他们的家人,丐帮弟子也当肩负起照顾他们之责,等他们恢复行为能力后,便接纳他们为丐帮弟子。

至此,一起由壮丁失踪引发的案子终于了结。

朱雀和伏缨以及刘苏儿三人跟柳拢烟辞别,临别前自然少不得大吃大喝一顿以示庆贺,只不过说是庆贺,每个人的心头都因为这次经历而变得十分沉痛。

离开丐帮饶州分堂,朱雀要去应天府接回伊雪和朱重阳母子,然后继续西行,伏缨则惦记着他那艘华丽的船,船停泊在应天府附近的江岸,也跟着朱雀一路,而刘苏儿虽然已经长大,心性却和寻常少年无异,他很久都没有见到朱雀和伏缨,这次相遇,他对两人极为眷恋,一时不舍得和他们分开,也要跟他们同行。

朱雀问他:“你准备去哪里?”

刘苏儿反问他们:“你们又去哪里?”

朱雀跟他说了目的地,刘苏儿道:“那我也跟你们去一趟应天府,然后从那里出发向西北,受灾之处多贼盗,我想西北之地天灾最为严重,我到那边看看,遇到什么不平之事,便过问过问,也不枉出来这一遭。”

伏缨道:“好小子,有志气,很多人口中说着冠冕堂皇的侠义口号,实际上却巴不得离开受灾之地越远越好,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不理那些无家可归吃不饱饭的人的死活,你却主动要到那边去,是真正的侠义之心。”

刘苏儿谦虚了几句后说道:“我小时候就因为旱灾成了孤儿,是吃了百家饭长大的,如今当年那些给我饭吃,让我不至于饿死的好人们现在自己也都受了灾,我不去为他们尽一份绵薄之力,心中也是不安,说不上什么侠义不侠义的,在朱大侠和伏大哥面前提这两个沉甸甸的字,那不是夸我,那是损我来着。”

朱雀摇了摇头:“行侠仗义不是看做的事情大小,有的人做出惊天动地的举动,很多都是偶然,开封府首善郑年之所以受人敬重,就是因为他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助人,当年抵抗洪灾,郑家死了几个人,郑年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武功受损,像他这样的人自然可以称之为侠士,但称为大侠,却依旧有点勉强。”

刘苏儿愕然问道:“为什么?是因为他做的还不够多么?”

朱雀道:“这倒不是,他做得已经够多,只不过他的儿子郑羽却没有教导好,以至于坏了他的声明,一个配称为大侠的人,不但要自己做得足够好,自己周边的人,特别是自己的子嗣,更要教导好,能够延续这份侠义之心,才真正配得上大侠的名声。”

在此之前,朱雀从没有过这种有悟于心的想法,直到他现在的儿子朱重阳,因为骄纵而变得执拗乖张,所以他才有感而发。

刘苏儿现在还领悟不到这个问题,伏缨却赞同道:“不错,为人父母的做得哪怕再多,偿若没有教导好孩子,让孩子在外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一世英名也会断送在逆子身上。”

一行人从饶州赶往应天府,朱雀,伏缨,甚至是刘苏儿,如今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江湖老手,三人走在一起,那更是无事不可应付,宵小之徒听到三人的名头,无不退避三舍,不敢掠其锋芒。

但偏偏有人不信邪。

乾元九老被伏缨和刘苏儿宰了的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乾元九老的弟子遍布各地,当年这九名老道皆是一观之主,现在除了上清观被伏缨和丐帮弟子烧成白地,其他八处道观上千名道士也是不容小觑。

这一日三人走在路上,迎面来了一群道士,一眼看去有二十多名,这些道士全都气势汹汹,连带愤恨,人人拿着兵器,将三人拦下。

伏缨从马上跳下,对这些道士说道:“来者何人?常言道好狗不挡道,你们这是……”

一名道士指名道姓地问道:“你就是那个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

伏缨傲然道:“不错,在下正是伏缨,看样子你们是针对我来的?”

那名道士说道:“好你个伏缨,我师父云逸道长可是被你所害?”

伏缨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恍然道:“原来你们是乾元九老的门人,不错,乾元九老是被我伏缨宰了的,这九名老道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杀了他们都不足以弥补他们的罪孽,老子若不是看在他们几名弟子的恳求,早就将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了,你们来此难道是准备为他们报仇的?”

那名道士说道:“不错,不过你说什么我们恩师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定是信口开河,我们师父乃是道行高深之辈,不知做了多少善事,岂容你们血口喷人?你承认害了我们师父,今日我们就要你血债血偿!”

说着,这名道士拔出剑来,其他道士见状也跟着拔出剑,二十多名道士,看起来颇有威势。

朱雀从他们拔剑的动作看得出这些人武功不弱,但还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只不过他不想麻烦,和这些人无谓地动手,他也从马上下来,对这些道士说道:“你们师父的确做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可以证明这一点。”

另一名道士问道:“你又是谁?你跟伏缨走在一路,看来也是一丘之貉,你的证明又有什么用了?”

朱雀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朱雀非常尊重的刘苏儿抢先说道:“这位是江湖上人人尊敬的朱雀朱大侠,他的证明自然有用,而且我也深知你们师父的罪过,我好言说一句,你们最好悬崖勒马,赶紧回去,偿若你们师父的罪行传扬出去,只怕你们脸上更不好看。”

这些道士依旧有些不能相信,显然乾元九老在他们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他们很难相信他们的师父能够做出什么恶事。

朱雀闻言道:“除了你们的师父,还有七八名你们师父的亲信当时在场,并助纣为虐,不过我们并没有滥杀无辜,已经放了他们回去,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们乾元九老的所作所为么?”

一名道士将信将疑地说道:“我们道真观的确有一名和师父十分亲近的弟子随他外出,可是他至今都没有回来。”

另一名道士也说道:“不错,我们邱师兄也没有回来,你们说将他们放了,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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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见面之礼

伏缨这么慷慨陈词的一番话,倒令这伙道士僵在当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进退不得。

一名道士振臂疾呼:“不管怎么说,弑师之仇不可不报,打不了死在这些江湖名流之手就是,也是死得其所,不为师父报仇,那真是枉自为人了!”

刘苏儿怒道:“助纣为虐,你们师父将几百人惨害成活死人,差点令得几百户人家失去家中顶梁柱,若是传扬出去,我看你们师父死后魂魄都将不安!”

一名道士不再理会朱雀等人的言辞,抢先大吼一声,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其他人受到此道的影响,也跟着冲了过来,留在当地的,只有一半人。

看来留下来的人也在权衡利弊,似在思考复仇与他们师父声望孰轻孰重。

十多名道士全都举着明晃晃的长剑一起向伏缨杀来,伏缨不退反进,以一招风卷残雪,流萤剑化作漫天剑影,向这十多名道士席卷过去,只听一阵叮当轻响,这些道士手中的剑只剩下剑柄,向前疾冲的道士被伏缨手中宝剑的锋利吓了一跳,又怕被劈断的剑刃伤到自己,连忙由疾冲转为后退,显得十分狼狈。

伏缨并不乘胜追击,只冷笑着看着这些道士,这些道士看着手中的剑柄,无不感到狼狈万分,失去了兵器,他们不知道是继续向前纠缠,还是就此罢休,一时没了主意。

刘苏儿此时却出了手,他抽出背后紫竹棒,一招莲花棒法中风动莲叶,一根紫竹棒变幻无端,幻出十多根紫竹棒的棒影,分点这十多名道士头顶,这些道士因为手中没了兵器,见到紫竹棒来势汹汹,连忙闪避,但刘苏儿出手何其迅速,这些人躲都躲不掉,十多人的头顶几乎同时都被紫竹棒点中。

好在刘苏儿此举并非要伤他们性命,只不过点在他们头顶的发髻上,顿时他们头顶的发簪便被击断,他们的头发散乱起来,令他们原本就狼狈的样子变得更加难堪。

刘苏儿此举自然只是为了扬威,他既然能够神乎其技地点中这些人头顶的发髻,自然也能点中他们身上任何致命的要害,而且他不仅棒法威猛,内力也是沛然莫当,紫竹棒棒端充满内劲,只点断发簪而头发无损,那是刘苏儿手下留情,也是他在表明自己内力收发自如之故。

现在谁都能够看出,别说他们三个人走在一起,还有一位更加厉害的朱雀没有出手,三人中随便哪个人都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名道士依旧初衷不改,扔掉手中的剑柄,披头散发地走了出来道:“就算你们手下留情,可是师仇不能不报,大不了我就死在你们手底便是!”

刘苏儿叹道:“杀死你并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可是我们不杀你,不过是看在你为师报仇心切,有情可原,并没有做什么真正不可饶恕之事,你也不静心想一想,我们连你们都不肯下杀手,为何非要对你们的师父动手?那自然是他们真的做出穷凶极恶之事,你死了虽无足轻重,可是你们师父的声名若是因此被揭露,我想你就算死了,你师父尸骨必定也不会安稳,你们的同门师兄弟恐怕也都无法做人了。”

其他道士听到刘苏儿的话在情在理,也都渐渐丧失了寻仇之意,甚至有的道士还反过来相劝这位执拗的道士:“樊师兄,这位……居士说得没错,咱们一死事小,倒也干脆,可是若因此令师父名声受到折辱,咱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这位被称为樊师兄的道士默然良久,接着长叹一声,眼泪流出,转身就走,就连这些跟他们一起来的道士,他也不去理会。

伏缨问其他道士:“这位小道已经醒悟,你们呢?”

二十多名道士聚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会,其中一名道士走过来对几人道:“以我们这点微薄的本领,师仇是提也不要再提了,你们没有取我们的性命,我们倒也没你们没有将我们师父做过的事四处宣扬,我们很承你们的情,希望几位居士大人有大量,不再跟我们鲁莽之举计较,以后也不要跟人提起先师做过的事,我们这些修道之士定然感激不尽。”

伏缨刚想呛他们几句,朱雀知道他一出口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因此抢先说道:“诸位放心,想必你们很多人还不知道你们师父曾经做过什么,但你们的心情我绝对能够理解,不愿听长者是非,以示对师父尊重,所以我也不愿再提,不仅不再你们面前提,更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提,同时我也希望,诸位能够潜心修道,不要过问太多江湖是非。”

这名道士点了点头,不知道对朱雀的话能听进多少,至少他看起来还算能平心静气,想个明白,其他道士虽然没有表现得仇恨强烈,但绝无半点感激之情。

一群道士来得突然,去得倒也迅速,只留下一地的断剑。

伏缨还剑入鞘,对朱雀说道:“这群臭道士冥顽不灵,咱们实在不该对他们这么慈眉善目,惹得他们蹬鼻子上脸,最后好像还是咱们做错了似的。”

朱雀道:“无论如何,咱们杀了他们的师父是实,他们总得要个说法,就如你我的师父如果做错了什么事,咱们能甘愿他们被别人害了么?”

伏缨想了想后说道:“不能,唉,你小子怎么好像说什么都有道理似的?明明老子做的事天地可昭,如今这么一说,就像老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还亏欠了他们似的。”

刘苏儿安慰他道:“伏大哥不必苦恼,我看他们也并不坏,只不过因为刚刚死了师父,所以脾气不大好罢了,等他们回去想个清楚明白,多半不会再怨恨咱们。”

伏缨倒并没有真的怪罪他们,他说道:“希望他们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三人继续赶路,这一日来到应天府,伏缨跟两人告别,要去江上取船,然后回家去报个平安。

朱雀跟他感情很深,此次一别,江湖山高路远,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他殷勤嘱托了伏缨一些话,甚至一时冲动下,还要拉着他去见伊雪和朱重阳,也不怕伏缨见到朱重阳后会起了疑心什么的。

但这次伏缨却拒绝了他,他说道:“无论如何都要等孩子长大些再见比较好,你小子可要好好照顾好他,到时候若是连我家的那个伏隐都比不上,可别怪我说你对孩子不上心呐。”

朱雀笑道:“你放心吧,只怕到时候朱重阳比你教导出来的伏隐要优秀得多,你又心生嫉妒。”

两人打趣了几句,伏缨又跟刘苏儿说了几句话,连应天府的城门都没入,就辞别而去。

刘苏儿陪着朱雀进了应天府城,来到客栈里,一打听,听说伊雪带着孩子出去完了,朱雀和刘苏儿两人奔波了这许多天,都觉得一身风尘,便在客栈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到两人都收拾停当,伊雪也带着朱重阳回来,朱重阳不知是否多日没见父亲,见到朱雀时竟变得十分亲热,朱雀见到他也十分高兴,跟他介绍了刘苏儿:“这是刘叔叔,快来跟叔叔打声招呼。”

朱重阳乖巧地叫了声:“刘叔叔。”

刘苏儿激动地在身上摸索,最后掏出一块玉佩来,递给朱重阳道:“好孩子,叔叔这是头一次见面,这个玉佩看起来虽然黯淡无光,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就算叔叔给你的见面礼吧。”

朱重阳瞧了瞧伊雪,似乎在征得她的同意。

伊雪点了点头道:“别人给你的东西你不能收,这位刘叔叔的东西却可以,快谢谢叔叔。”

刘苏儿接着跟伊雪行礼。

伊雪看着刘苏儿如今的模样,感慨道:“这么多年的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真是一转眼间,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如今已经长成器宇宣扬的好男儿了。”

刘苏儿有些腼腆,伊雪的感慨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那是在峨嵋山下,刚刚从那里将朱雀救出来,朱雀凭借着不依不饶的毅力,感化了伊雪,两人永结秦晋,当真是一转眼间,很多事情都已经物是人非。

伊雪见到两人的样子,推测到两人都没有吃饭,眼看天色向晚,几人来到一家酒楼坐下吃饭说话。

朱重阳在一旁玩弄刘苏儿送给他的玉佩,问起刘苏儿:“这玉佩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石头,到底好在哪里呢?”

刘苏儿接过来并将玉佩放在手心,对朱重阳道:“看仔细了!”

随着刘苏儿发力,他手中这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玉佩逐渐变得晶莹剔透起来,原本灰扑扑的玉佩慢慢变成了有光泽的青色,接着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块玉佩竟隐隐发出光亮。

朱重阳在一旁看得合不拢嘴,讶然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朱雀和伊雪在一旁看到玉佩的变化,心中都猜出来大半。

刘苏儿笑道:“喜欢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刘叔叔,你是怎么让这块玉佩发光的?”

刘苏儿道:“这块玉佩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由玄玉石雕刻而成,一旦有内力注入,玉佩受到感应,就会发出光亮,良久不散。”

朱雀忍不住说道:“玄玉石?这么贵重的东西怎能送给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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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大江东去

刘苏儿道:“也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以前我受过极重的山浆阴毒,全靠玄玉石解的毒,后来我想既然玄玉石又这么大的功效,何不再去寻找一些,这一块便是后来我高价从一个老人手上收过来的。”

朱雀问道:“那这里面……”

刘苏儿摇了摇头:“这里面并没有千人的内力,而是一块玄玉石的原石。”

朱雀点了点头,心道,若是原石,价值便没有这么高了,他问道:“那你可琢磨出来,怎么将内力注入到玄玉石当中?”

刘苏儿道:“我尝试过,但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注入进去的内力并不能持久,可能前人有一套将内力禁锢在里面的办法吧,不过这块玉佩里虽然没有前人留下的深厚内力,却有一样好处,你可知道是什么?”

朱雀当然猜不出来,他问道:“什么好处?”

刘苏儿道:“有了内力的玄玉石,可以用来治伤疗毒,让后人受用无穷,可是没有内力注入的玄玉石,却能够吸收修炼内功者身上烦乱的内力,就像这是一团棉花,内力是水,棉花能将水吸走,若是有办法保持棉花是湿的,就说明棉花中有水,若是棉花是干的……”

朱雀立刻明白了他的这个比喻,他说道:“这么说来,一旦修炼内力到了危急关头,散乱的内力在体内冲突,容易走火入魔,这时有这块玄玉石在身上,就能将散乱的内力吸收,让人在修炼内力不至于走上歧途?”

刘苏儿道:“正是,你知道咱们修炼内力时,常常会生出幻象,内力一个危险的关头,此刻若无人引导,有很大的机会不能将内力引上正途,就算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走顺了内力,也会如同生了一场病,内力修为受到一定的损失,可是有了这块玄玉石玉佩又不同了,它能主动吸收那些烦乱的内力,使得人在修炼内力时进境更快一些,也更安全一些。”

朱雀赞叹道:“竟有这么神奇的功力,刘苏儿,这块玉佩可是一份厚礼了,你这么轻巧地给了孩子,未免……”

刘苏儿笑道:“你我都已经过了修炼内力的那道关口,玄玉石对你我来说都没有多少用处了,不给孩子,难道要我带着坠口袋么?”

伊雪这才知道玄玉石原石的珍贵之处,她让朱重阳再次谢过刘苏儿,刘苏儿自然客气不已。

朱重阳从刘苏儿手中接过玄玉石,果然,玄玉石离开刘苏儿的手,依旧在发着淡淡的光,看清来十分通透,他想不明白,怎么有内力注入,石头就会发光?他问道:“以我的内力,什么时候能够让他发光呢?”

伊雪用手指刮了刮他的鼻头道:“你若是肯耐心听你爹的教导,又肯刻苦习练,用不了多久就能做到。”

朱重阳早摸透了伊雪对他含含糊糊的回答,不依不饶地问道:“用不了多久那是多久啊?”

刘苏儿道:“这个问题应该问我,以我推算这个时间是在一个月到三年。”

朱重阳瞪大了眼睛:“怎么差别这么大啊?三年,天呐。”

刘苏儿道:“一来,如果要一个月的话,就必须先要有习练内力的天分,二来,需要静下心来潜心学习,三来一定要有毅力和耐心,如果这三者都能做到的话,那么一个月就能做到,若是吊儿郎当,懒散的话,三年也未必能够做到。”

朱雀听了刘苏儿的话,不禁心生感激,想必刘苏儿也看出朱重阳不是没有这个天分,只不过他被骄纵惯了,未必能吃得了苦头去练,所以他第一点就提到天分,这是激将法,第二点就是指出修炼内力需要精心修炼,这是给出方法,第三点则是提醒。

若是朱重阳真有心的话,定会吃口馒头赌口气,竭力去修炼。

朱重阳听了刘苏儿的话,低头不语,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

饭菜送了过来,几人便不再提这件事,教育孩子的话,本来就是点到为是,过犹不及,说得多了孩子反而容易起逆反之心。

伊雪问起此行经过,尤其是满红彩的兄长满贵,是否找到,朱雀边吃饭边将此行的波折和经历跟他说了,伊雪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这些经过,但她也能想象得到,那些活死人的遇合之惨,等他听说活死人被解了毒后都形同婴孩,他看了看身旁的朱重阳,一时感慨不已。

这种结局,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说道:“满贵的媳妇刘金枝命丧客栈,还好满贵回来了,否则他们家的两个孩子,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活下来是何等艰难之事……”

听到伊雪的话,刘苏儿不禁触动了心事,他想起自己小时候逃荒时的艰辛,眼睛也红了,朱雀连忙跟伊雪打眼色,伊雪看到了刘苏儿,才忽然醒悟,刘苏儿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知道失言了,连忙转移话题,问刘苏儿:“听说你家那小子和重阳年纪相差不了多少,今年几岁了,取了什么名字?”

刘苏儿抑制住心中的波澜,对伊雪道:“我家那小子叫刘雨莲,比重阳小一岁多。”

朱雀愕然:“刘雨莲?怎么给你家小子起了个姑娘的名字?”

刘苏儿咧嘴一笑道:“刘雨莲刚出生的时候,我又没有度过多少书,肚子里没有墨水,可是梅嫽娘家那边的规矩,非要当爹的给他起个名字不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最后想起我跟汪帮主学习的两大绝技,狂风骤雨掌和莲花棒法,取掌法中的雨和棒法中的莲作为名字,你们不知道,这个名字不知道难为了我多少天才定下来的。”

伊雪微微一笑道:“这个名字不错啊,哪里是什么姑娘的名字?周敦颐不是有篇名为《爱莲说》的文章么,文中写着‘莲,花之君子者也’,既然是君子,自然是男儿的名字,不过,这还是你这两套绝学的名字起的好,令郎的名字才起的好。”

刘苏儿问道:“怎么说?”

伊雪肃然道:“偿若你练的是罗汉拳和风波棍法,岂不是要给孩子起名叫刘萝卜?”

朱重阳听得哈哈大笑,朱雀和刘苏儿也跟着莞尔,朱雀笑道:“看你平时也挺端庄的,怎么学得这么伶牙利嘴?就算是练了罗汉拳和风波棍法,也可以叫刘汉波,为何要叫刘萝卜呢?”

伊雪笑道:“不知怎的,我一见到刘苏儿,就想起以前你们胡闹的场景,怎么都严肃不起来,我一直都拿刘苏儿当做弟弟看待,哪里需要这么严肃的,刘苏儿,你说是不是?”伊雪这么转着圈的说话,就是为了弥补刚才提到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之语。

刘苏儿心中感动,对伊雪说道:“我巴不得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姊姊,只可惜我皮肤黢黑,形貌丑陋,配不上你这么一位漂亮的姊姊。”

伊雪道:“胡说什么呢,男儿之美在于声名功业,其在乎外貌?古往今来,有几个是凭借外貌名传千古的,又有多少是凭借着所作所为而声名远播的?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回头咱们去买些黄纸香火,结拜为姊弟!”

朱雀在一旁说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自然一言九鼎,还用讲究这些俗套的过场么?既然说了认了姊弟,就是姊弟,不用搞这些繁文缛节的把戏了。”

刘苏儿当即站起身来,给伊雪倒了杯酒,恭恭敬敬地呈上道:“朱大侠说的是,姊姊,小弟敬你一杯酒,以后我就算是有个血亲了!”

伊雪接过酒来一饮而尽,然后让刘苏儿坐下,对他说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喊什么朱大侠什么的,太见外了,你就喊他姊夫就是。”

刘苏儿看着朱雀,刚要开口,朱雀连连摆手:“别喊姊夫,我听着别扭,我看你还是像喊伏缨伏大哥那样喊我朱大哥就行了。”

刘苏儿哭笑不得,又给这位“朱大哥”敬了杯酒,朱雀也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几人都欢喜不已,朱重阳更对这位变成“舅舅”的“刘叔叔”亲近了许多,缠着他让他教自己修炼内力的方法,刘苏儿正要一口答应,却让伊雪否决了:“你有你爹来教你内功,不要去缠你舅舅了,你爹巴不得你好好习练,将一身的功夫传授给你,只要你肯学,难道爹还不肯尽心教你么?”

刘苏儿也劝说道:“不错,你爹的武功比我高得多,你跟着他学只会学得更快更好。”

四人吃过饭回了客栈,在客栈过了夜,翌日一早便驱赶那辆宽大的马车起行离开了应天府。

朱雀一家三口乘坐马车,自然还是有朱雀驱车,刘苏儿骑着马跟在一旁。

四人乘坐渡船过了江,船家不住给朱雀等人说起,最近江岸有人失踪,回来变成了痴呆之人的奇事说了,还推测失踪的人都是被什么狐妖诶捉去,迷失了心智。

朱雀和刘苏儿对视一眼,心中都感到好笑,这位船家恐怕做梦道想不到,这些失踪之人,都是由他们不辞辛劳地给找回来的。

烟波浩渺,江水自西向东永不停息地奔流而去,一条渡船横江北上,犹如在这永不停息的岁月中蹉跎的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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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重阳畏寒

过了江,一车一马继续向西北行去。

路上朱雀问起刘苏儿的孩子刘雨莲的情况,刘苏儿道:“孩子身体健壮,就是有点黑,这点随我,我准备过两年就教他武功,唉,我自小吃了这么多苦头,不能再让他也跟着吃苦了。”

朱雀道:“梅花香自苦寒来,孩子也不能溺爱啊,小时候吃点苦,对他的成长来说有益无害。”

刘苏儿笑道:“这点我倒不担心,在我家,那是慈父严母的教导,雨莲喜欢缠着我,做错了什么事,都是他娘负责打罚,我也跟其他人沟通过,说一个家里,对孩子必须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才行,这叫做软硬兼施。”

朱雀愕然:“是么?我倒没想过这些,唉,我还没谢过你,昨天你跟朱重阳讲的那些话,这小子被娇惯得有些皮了,我们说他他也不听,你说的他反而能听进去些,昨天晚上就粘着我要我教他内力。”

刘苏儿道:“孩子们不都是这样么?不过咱们虽然在武林中能够纵横驰骋,教导孩子却未必在行,有时候我看刘雨莲的时候,简直比面对江湖上最狡猾的敌人还要心累,而且我这个人也没有耐心,常常连续跟孩子一起待上几个时辰,心中就烦躁得不行,就得让梅嫽来接手。”

朱雀苦笑道:“看来很多人都有这个苦恼,唉,我宁可面对一群武功高强的恶人,感觉也比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轻松。”

刘苏儿问道:“对了,朱大哥,你们这次西行的目的是?”

朱雀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道:“自然是为了里面这个被骄纵坏了的孩子,我想我既然能被师父教导出来,那么带他去见见我师父,让他受到师父的教导,总是有好处的,而且带他出来见识见识,也好过让他在家里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间疾苦。”

刘苏儿点了点头:“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孩子们的一些习性都是因为见识不足所致,等到他见过了百姓求生之苦,便能自己明白他们为了一点小事而任性的错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赶路,也使得旅途不再寂寞。

越往西北行去,越能遇到更多的逃荒逃难的灾民,起初遇到灾民,朱重阳透过车厢窗户向外看,还觉得新鲜,随着逃荒的人越来越多,朱重阳问起这些人的来历,毕竟逃荒之人大都衣衫破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一个孩子看来,并没有什么有趣的。

伊雪趁机教导他:“这些都是在家乡种地的农人,因为家乡受了灾,所以出来逃荒,路上讨饭为生。”

朱重阳说道:“这么说来,他们都是娘说过的丐帮的人了?”

伊雪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看看这些人,眼中充满惶急之色,不知道前方能不能讨到吃的,他们拖家带口,更不知能熬到什么时候,这些人都是被迫无奈才出来讨饭的,和丐帮的人自然不同,丐帮弟子虽然也是以讨饭为生,可是他们并非被迫去讨饭,有的丐帮弟子家境很好,之因看上丐帮乃是行侠仗义的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所以过来投奔丐帮,成为丐帮弟子,有的则是武功高强,又不愿逞强凌弱,借助武功去欺压弱小,所以投入丐帮,当然,也有的人是因为丐帮里不用干什么重活,活得轻松自在而入了丐帮的。”

朱重阳有些嫌弃得说道:“谁会愿意去丐帮啊,天天身上又臭又脏的。”

伊雪责备地说道:“有很多人是瞧不起丐帮的弟子,可是那要有真正的本事才行,难道一个无能的废物,也有资格嘲笑丐帮的人么?你现在能够说出这种嫌弃的话,是因为你又爹娘照顾,不愁吃喝,你不知道丐帮的人中又很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偿若你不听话,我和你爹撒手不管你,我看你不做乞丐怎么活下去?”

朱重阳自然不怕伊雪的威胁,他哼了一声道:“你们不管我,我就去找伏叔叔,去找刘叔叔,难道他们也能不管我么?”

伊雪冷冷地说道:“我们偿若对你不管不顾,你爹的这许多朋友谁会来照顾你?”

朱重阳道:“那我就去当大官,当掌柜,去打仗,去……总之我就是不去做乞丐。”

伊雪道:“偿若不学好本事,要做别的事那都是痴心妄想罢了,想要当大官,就必须要去考科举,若要能考中,就要好好读书,偿若什么都不会,光是想着要去做,都是空谈罢了。”

朱重阳若有所思,不过他终究不会细想,过了一会,他说道:“你和爹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

伊雪听到他的话,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无奈。

几日后他们过了庐州府,再往前行就是刘苏儿的老家信阳,来打这里,刘苏儿心中变得十分沉重,他的爹娘倒毙在逃荒的路上,他刘苏儿后来有了出息后,曾经竭尽全力去寻找他父母的尸骸,却一无所获,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来到这附近,难免会想起此事。

朱雀听他讲述过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他的祖籍就在这里,他说道:“你想不想去你老家刘家村去看看?”

刘苏儿指着田地里枯黄的野草道:“这里也受了灾,刘家村的村民多半又去逃荒了,我……我现在有出息了,当然要回去看看,当年若不是村中善良的乡亲给了我们家一点粮食,恐怕连我都活不下去,我得回去报答报答他们。”

朱雀点头道:“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忘本,这里距离你家还有多远?”

刘苏儿知道他这么问,是想要陪自己一同前去,他连忙拒绝了朱雀的好意:“朱大哥,如今咱们都不是外人,我虽然要去瞧瞧,可是我不希望你们陪我去,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就行了,你和伊姊姊带着孩子,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赶,我就不耽搁你们的功夫了。”

朱雀说道:“这又算不得什么……”

刘苏儿执意不愿他们一起跟着,朱雀心道,他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再相劝,只说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咱们就在信阳分别就是,你身上带着这么多金票,定要到灾区进行捐助,在去那些地方之前,你需要将金票换成银子,我想受灾之地,人们未必识得金票,不如白花花的银子好使。”

刘苏儿点头受教。

没两日,他们一行人便到了信阳,刘苏儿跟他们辞别,准备转往刘家村,伊雪听说要刘苏儿和他们分别,对这个刚认了弟弟的年轻人颇感不舍,朱重阳更是难过得流下泪来。

刘苏儿先是安慰了伊雪,说以后机会多的是,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定会多去看望他们的,而且还会带着他的孩子刘雨莲一起去,对于朱重阳,他则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爹娘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侠义中人,你可要好好听爹娘的话,刻苦学习本事,以后成为像爹娘那样的英雄人物!”

朱重阳重重点头答应。

刘苏儿拨转马头而去,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便留在信阳休息了一日,第二日才购买了不少干粮和衣物,继续前行。

越往西北行去,天气变得越加严寒,朱雀和伊雪都是江湖中人,对于在寒风中赶路还不觉得什么,但朱重阳毕竟还是个孩子,每日待在车厢中不肯出来,就连露宿时吃饭,也都是在车厢中吃。

朱雀劝他:“就算外面冷,你也得出来适应适应,否则再往西北去,天会越来越冷,岂不是更没办法从车厢中出来了?”

朱重阳道:“爹,咱们为什么要去这么冷的地方?从家中出来还不过是秋天,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冬天?咱们回去吧。”

朱雀道:“胡说,就算是在家中,现在也快入冬了,不也一样冷么?爹要带你去见师公,怎能回去?”说着,朱雀就要将他从车厢中拉出来。

伊雪阻止了他:“你不怕冷,孩子怕冷,你现在让他出来,岂不冻坏了他?”

朱雀道:“怎能这么惯着他?在无锡时,冬天也很冷,也没见他这样过。”

伊雪道:“在家时冬天都要烧炉子的,屋内烧得温暖如春,在这里能烧炉子么?”

朱雀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今日也遇到了几家人逃荒,他们不都是带着孩子徒步而行么?咱们孩子还是练武之人家的孩子,身体比那些灾民的孩子不知强壮多少,又怎能这么畏缩怕冷?唉,再这么下去,孩子可真就要被娇惯坏了。”

伊雪反驳道:“那些人家的孩子是从小就这么过过来的,早就适应了,孩子还小,咱们带着赶这么远的路本就不容易,偿若再给风吹得病了,岂非大人孩子都要遭罪?”

朱雀道:“他要是能生病,我用内力帮他祛除就是,重阳还跟你学过内功,身子比别的孩子还要硬朗,偿若不让他从现在就经历风寒,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车厢内外没有多少分别,到时候他会因为没有提前适应,可就真正抵受不住寒冷了。”

讲了半天道理,伊雪终究被朱雀说服,让朱重阳离开车厢,来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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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天下第一

看着朱重阳站在荒野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朱雀叹了口气道:“过来跟爹一起生个火堆,有了火堆,咱们烧了饭,吃饱了就不冷了,另外,你越是抱着膀子不动,就越会觉得冷,偿若来回活动活动,身上就会暖和得多。”

朱重阳这些日子跟着父母远行,朱雀时不时不在他和伊雪身边,伊雪跟他讲了些他爹在江湖上的英勇事迹,朱重阳有时觉得有这么一位当英雄的爹感到骄傲,有时想起自己从记事起便没见过几次爹,有时见到他,他脾气还不好,便有些生气。

前几日在应天府,朱雀因为调查江岸失踪之人出了远门,伊雪带着他去饭馆吃饭,有几个武林中人提到朱雀,口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尊敬,朱重阳悄悄问娘:“他们是在谈论爹么?”

伊雪点了点头。

听到别人提到他爹时,无不带着尊敬的口吻,大肆夸赞朱雀在对付西域魔教时表现出来的智慧和武功,那是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朱雀也从未跟朱重阳提起过,这次朱重阳无意中听到后,回到客栈他便让伊雪给他说说当时的情况。

伊雪叹了口气道:“你爹做过无数英雄豪杰之事,我所知也不多,有机会你亲自去问问你爹吧。”

虽然男人回家后不爱炫耀自己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但自己的男人是这样的英雄人物,受到这么多人的尊敬,伊雪心中也感到骄傲。

朱重阳从那天一直到现在,始终没有和朱雀谈起此事的机会,这次朱雀让他帮忙一起生个火堆,朱重阳无奈来回拾捡柴火,当爷儿俩一起捡了一大堆柴火,然后坐在一起生火时,朱重阳终于有了询问朱雀的机会:“爹,我听人说你以前曾经打跑过西面来的什么魔教,是不是?”

朱雀点了点头道:“有这么回事,你听谁说的?”他一边随口应付着朱重阳的话,一边点着柴火,不久,他就点燃了一堆逐渐燃烧起来的火堆,他不断往火堆中加柴火,看着火堆越生越旺。

朱重阳道:“是我和娘在外面饭馆吃饭时听人说的,那人说爹一个人打跑了几百人,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来了,是不是?”

朱雀失笑道:“道听途说,这些人就爱夸大其词,你爹虽然武功厉害些,可究竟不是神仙,怎么能对付得了几百人?你别听别人瞎说。”

朱重阳闻言有些失望:“原来他们是瞎说的。”

朱雀看着他的神情,解释道:“对付魔教这样的坏人,需要智勇双全,还需要很多朋友的帮助,不过将魔教教众赶回老家,倒是有的,爹主要是以德服人,以武功对付别人,就算别人一时落败,心中未必服气,重阳,人不是武功越高越好,而是武功和德行都要有过人之处,才能受到更多人的尊重。”

朱重阳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他又问道:“爹,你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

朱雀愕然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天下第一?当然不是,这话又是谁教你的?”朱重阳不过五岁,哪里懂得什么天下第一第二的?

朱重阳道:“也是听人说的,这么说来,还有人比爹的武功还高么?”

朱雀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有道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你爹武功高的人当然有了,而且就算是天下第一了,也只是暂时的称号,总有人通过习练,武功会越来越高,最终打败原来的天下第一,成为新的天下第一,只有通过不断的努力训练,才能变得越来越强,是不是天下第一,又有什么重要的了?”

朱重阳道:“当然重要了,武功天下第一多么威风,别人见了你都会怕你,唉,原来你不是天下第一。”

朱雀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他看着火堆渐旺,便停止了添加柴火,而是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他对朱重阳道:“为什么要别人怕你才好呢?你爹我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又怎样?”

朱重阳道:“别人怕你就不会来欺负你啊,武功天下第一当然好,你若不是武功天下第一,我跟着你学,恐怕也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了,爹,武功天下第一的究竟是谁?”

朱雀本想跟他说是剑神慕容寒山,转念一想,慕容寒山可不是个只得孩子效仿和崇拜的对象,他便改口道:“你的师公,我的师父,他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不过别人尊重你师公,并非因为是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你爹在外行侠仗义,全都是你师公教导得好,等见到你师公,可得向他好好学学。”

朱重阳原本对去西域万里迢迢地见这个陌生的师公有些不满,现在听说师公原来是武功天下第一,不禁又兴奋起来,他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跟师公学武。”

身后的伊雪笑道:“傻孩子,你爹就是跟你师公学的武功,你再去跟你师公学武,岂不和你爹成了师兄弟了吗?”

朱重阳听得哈哈大笑,朱雀闻言也失笑道:“真是胡闹,就算重阳去跟恩师学点武功,也不能算是正式的弟子,唉,儿子顽皮,媳妇也跟着不长进了。”

然而不知怎的,朱重阳吃过了饭,在火堆旁依然感到寒冷,朱雀见他的冷有些邪门,不像是假装的,于是便伸手放在他身上,输入一股内力进去,结果如同泥牛入海,瞬间不见了踪影。

朱雀见状吓了一跳,原来朱重阳的怕冷不是因为他不想离开车厢里温暖之处,而是真有古怪,他看了看伊雪,问道:“孩子最近几日可曾单独吃过什么东西?”

伊雪听他说得慎重,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重阳可能中了什么寒毒?”

朱雀摇了摇头:“也不大像,我也说不明白,总之重阳既然跟你修炼过一段时间的内功,就算体内内力不多,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点内力没有,他这么怕冷,只怕就是因此而来。”

伊雪保住朱重阳,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朱重阳道:“娘,就是冷得厉害,好像我身子刚从暖乎乎的被窝里出来一样。”

伊雪看着朱雀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从她手中接过朱重阳,让他背靠着自己,接着他用自己的前胸贴在朱重阳的后背上,然后用胸前大穴送出一股暖烘烘的真气到朱重阳身上,朱重阳得到这一股澎湃的真气,登时感到浑身暖和起来,他不懂怎么表达,但脸上原来那种冷得发青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嘴角也洋溢着笑意。

伊雪见状放下了心事。

但朱雀很快察觉,自己送到朱重阳体内的一股真气忽然渐渐消失,他不断送出真气,查探这股真气消失的地方,就在朱重阳的丹田处。

在朱重阳丹田处似乎有一个出口,将他体内的真气全都泄出,这种情况朱雀从所未见,就像一个拦截洪水的堤坝,堤坝这边虽然不断有洪水涌至,但因为堤坝有了个缺口,所以洪水虽然猛烈,但总有从缺口倾泻一空的时候。

朱雀伸手在朱重阳丹田上一摸,竟然摸到了一块硬物,他再仔细摸索了一下,登时恍然,原来朱重阳贴着丹田处放着一块玉佩,而这个玉佩不是别的,正是刘苏儿之前送给他的那块玄玉石。

明白了真相后,朱雀让朱重阳将这块玄玉石逃出来,并问他:“怎么会把这块玄玉石放在小腹上?”

等到朱重阳将玄玉石玉佩掏出来以后,朱雀才明白,原来玄玉石上系着一根油绳,油绳颇长,挂在朱重阳脖子上,他人小个矮,这块玄玉石便垂了下来。

朱雀接过玄玉石问他:“这块玄玉石放在你肚皮上不觉得凉么?”

朱重阳道:“没有啊,这块玉佩还暖暖的呢。”

朱雀看着玄玉石,口中说道:“果然是它捣的鬼,你看看,自从刘苏儿那天将玉佩给了朱重阳后,这块玉佩越发明亮起来,定是它吸收了重阳体内的真气,刚才我向他体内注入的真气,也被它给吸收了,所以变得更加温润晶莹。”

伊雪也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怀疑地说道:“刘苏儿不是说这块玉佩只会吸收散乱的真气,而且不会持久么?怎么玉佩却主动吸收重阳体内的真气呢?”

朱雀想了想,恍然道:“我知道了,玄玉石若要注入内力,奥秘就在于需要通过丹田才能做到,真是古怪。”

他来不及去想这么多,又连忙给朱重阳体内输入一股至阳至刚的内力,朱重阳顿时感到暖和起来,朱雀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将玉佩上的油绳截断一截,然后系好再给朱重阳戴上,等他再查探朱重阳体内的真气时,果然不出他所料,朱重阳体内的真气再无减少的迹象。

朱雀对伊雪道:“原来如此,看来这块玄玉石玉佩的秘密就在于不能用丹田和它接触,否则就会内力外泄,不过内力也并没有流失,而是储存到了这块玄玉石当中。”

伊雪点了点头道:“这块玉佩可真是宝物,刘苏儿送给重阳时曾说过,等重阳修炼高深些的内功时,这个玉佩会降低重阳内息散乱,走火入魔的风险,看来他还不知道玉佩放在丹田上会吸收精纯内力的事。”

朱雀点了点头:“看来是这样了,谁会闲着没事,将玉佩放在小腹丹田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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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商州扒手

体内有了爹的真气,不再惧怕寒冷的朱重阳变得活泼起来,他不断给火堆添加柴火,帮着朱雀一起烤肉,在荒郊野地一家人饱餐一顿。

晚上闲着没事,朱重阳又缠着朱雀教他武功,看着他现在学习的积极性这么高,朱雀也不忍心拒绝,便教了他一点打坐修炼内力的方法,朱重阳兴致勃勃地回到马车上去练了。

伊雪对朱雀说道:“你埋怨我过早地教他武功内力,怎么你自己又传授他内功?”

朱雀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这和他在家里时学了会欺负其他孩子时不同,这一路上,我看他改变了许多,何况他很快就能见到师父,已经不用担心他的执拗了。”

伊雪道:“既然教了,就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教到底,让他有将内功练好的耐心。”

朱雀点了点头,他又怕朱重阳不懂如何修炼,怕他练岔了气,还来到车厢外仔细看了看,并嘱咐他:“修炼内力不能操之过急,要顺其自然,心中烦躁时就不要练了。”

可是朱重阳身上带着一股狠劲,不理会朱雀的警告,潜心修炼,进境竟然十分迅速。

几日后,朱重阳已经能够感觉到经脉中有股热流涌动,他对朱雀道:“爹,我按照你教的修炼内力的经脉存想,感到身体里好像有一只小老鼠在跑来跑去的,一停止修炼,小老鼠就不见啦。”

朱雀闻言又惊又喜,心道这小子进境好快,难道真是伏缨那臭小子血统好?自己当年修炼的时候用了一个多月才有这种进境,想不到他几日的功夫就练到了这一步,不过他并没有夸赞朱重阳,以防他心生骄傲,只跟他说道:“这是正常的现象,那只小老鼠就是你体内的内力,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好好运用,必须要经过不断地潜心修炼,才能驾驭,等到你能将这只小老鼠运用到手上,从你体内赶出去,就能让那块玉佩发光了。”

朱重阳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他问道:“什么时候爹能教我拳脚武功?”

朱雀道:“拳脚武功涉及到抽筋拉脉,过早学习会长不高,再过几年,等你年纪大些,爹自然会教你,这是急不来的。”

朱重阳似乎并不相信朱雀的回答,认为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朱雀肯教他内力,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这段时间,朱重阳除了修炼内力外,什么都不去理会,专心修炼内力,小小年纪,因为喜好,竟变得十分专注,伊雪常陪着他坐在马车里,所受风尘少些,赶车的朱雀就不同了,旱地尘泥很多,一场风刮过,便弄得满身都是灰尘。

这一日三人来到商州,此地距离长安已经不远,路途中一家人见惯了赤地千里的旱灾,饿死在途中的百姓以及看着他们马车豪华,企图打劫他们的匪徒,朱雀不愿伊雪和朱重阳母子两人受到惊扰,往往三下两下就将匪徒赶走了。

本以为来到商州能够好好休息休息,谁承想进了商州城后,城中虽算不上十室九空,总也是没有几家铺子营业,所卖的东西物价奇高,人人都说义军快要攻打下来,知州没有能力守城,任由百姓出入,那自然是出得多入得少,百姓们怕义军打进来屠城,早就拖家带口地离开了这里。

好不容易在城中找了家客栈,这里的普通房间比外面两间上等房房钱还要高,伊雪知道盘缠不多,本想让朱雀买些粮食,到城外找个地方对付睡一晚得了,朱雀则想着反正只住一晚,贵点就贵点吧,再加上路途中积攒的一身风尘,也需要洗个澡,在床上踏踏实实地睡一晚。

伊雪见他执意如此,便没有反对。

至于朱重阳么,他更是没什么意见,如今他修炼内力正沉迷,反正无论是在马车里还是在客栈中,他只要有能练内力的地方,便都感到一样。

安顿好了马车和伊雪母子,朱雀出去采买,他想要换一身衣服,再买些路上所需之物,离开客栈,他发觉这些东西看似寻常,却极难购买到,他转了半天,才买到一些盐巴,棉袄和火折子等物,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种经常在山野中过夜之人极为有用,其他好一点的衣服之类,这里便没有了,不过朱雀想着很快就能到长安,等到了那里就容易买齐,所以也不着急,先带着这些东西回了客栈。

走在路上时,几名名穿着破烂的孩子打闹着从他身旁经过,朱雀闪身让开,口中还喊着:“慢点,慢点,你们这群小子,看不到人吗?”

朱雀随口斥责了两句,想不到这些人是故意从他身边跑过去的,因为其中一个孩子在经过他身边时,朱雀发觉他竟然想要扒他的口袋,若是换成旁人,被这些孩子吸引了注意了,说不定便被他们得手了,可是朱雀时何等样人?他跟伏缨待在一起这么久,早就耳濡目染地接触到扒手的技俩,就连伏缨现在也都不敢大言炎炎,说一定能从朱雀身上偷到东西,这些孩子自然也更不可能。

不过朱雀也没有如何为难他们,直接放他们走了,如今到处饥荒,商州城内也是谣言四起,几个孩子为了给家里减轻些负担,做做偷摸之事,朱雀又怎能责怪他们?况且这些孩子无不面黄肌瘦,看起来多少天没有吃过饱饭了,再指责他们,朱雀自己都觉得于心不忍。

而且这些孩子的消受,还令朱雀想起了之前在饶州见到的活死人,那些活死人因为很多天没有进食,只靠丹药维持,瘦得皮包骨头,就和现在的孩子一样。

到处闹饥荒,就算吃不上饭也正常,但是这些孩子怎会被饿成这样?

回到客栈后,朱雀将买来的东西放在马车上,回到房间,看到朱重阳手中托着玉佩,正集中注意力,企图将内力注入到玉佩中,但他尽管内力进境很快,却还没有掌握将内力运用自如的地步,他尝试了很长时间,伊雪在一旁看着,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等看到朱雀,朱重阳叹了口气道:“还是不行,爹,我有一些修炼内力上的问题要请教你。”

朱雀看着丰润的朱重阳,想着路上遇到的那些小扒手,心不在焉地跟朱重阳讨论了一些内力的事,然后指点他需要耐性,如何将基础打好,才有水到渠成的一日。

伊雪见他神色不对,问他路上遇到了什么。

朱雀跟她说了,并且将那些孩子的身子奇瘦无比,也跟她描述了一遍。

伊雪问道:“是其中一个孩子这么瘦,还是所有的孩子都很瘦?”

朱雀道:“所有的孩子都这么瘦。”

伊雪道:“照你说的,都皮包骨头,孩子早就该饿死了,唉,这么多孩子都饿成这样,好像有些不对劲。”

朱雀点了点头:“咱们一路上遇到不少饿死的百姓尸骸,那些饿死之人我看都比这些孩子胖些,是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若是大人如此也就罢了,孩子这样,十分令人心酸。”

话是这么说,他们还是让客栈送来饭菜,晚上好好吃了一顿,然后挤在一张床上休息。

朱重阳因为刚刚开始习练朱雀教他的内功,因为功力不够,修炼内力非但没有让他精力恢复,反而令他十分疲倦,所以早早地就睡下了。

伊雪搂着朱重阳,也要睡着时,朱雀却轻轻下了床。

伊雪问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她看到朱雀穿上了衣服,因此有此一问。

朱雀道:“我睡不着,出去转转,你们先睡吧。”

知夫者莫过妻,伊雪道:“你是想去看看那些孩子,是不是?”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知道那些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心中总难以宁定。”

伊雪道:“你说那些孩子是不是也跟活死人一样,服食了什么丹药才变成这样的?”

朱雀摇了摇头:“服食了活死人的丹药,神智失去了才会如此,我看过这些孩子的眼神,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反而更有精神些。”

伊雪嘱咐道:“商州城这么大,晚上你怎么去找这些孩子?你去转转吧,若是见不到他们,就尽早回来休息。”

朱雀答应了,他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白天的商州城内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晚上的商州城更是如同鬼域,就连亮着灯火的人家都没有几处。

在东南城镇,晚上营业的一些酒馆和饭店,也大都关着门,城中寂静无比,这倒给朱雀的行动提供了机会,他在街道上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便纵身上了房顶,在房顶疾驰,商州城内的房子都是用一种灰扑扑的扇形小瓦片做房顶,这种房顶比起南方的瓦片来说更难立足,但朱雀施展起腾云功来,身轻如燕,在房顶行走如履平地。

一连走过了几条街道,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见到那些孩子,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似乎就是州衙内传来的欢声笑语,令朱雀不禁发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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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辟谷长生

果然不出伊雪所料,朱雀没有找到那些孩子的居所,而商州晚上也并没有什么行人,那些孩子自然也不会在晚上出来行窃,朱雀一无所获,便向客栈返回。

回客栈的时候,他走的是另一条街道,路上,他遇到一个卖面条的摊子,只不过这个面摊生意惨淡,一个食客都没有,朱雀晚饭吃得少,便驻足在面摊前,让卖面条的老头给他下一碗面。

更令朱雀想不到的是,这个面摊还卖些酒水,朱雀心道,恐怕除了商州这里,以面条下酒的,别处也是绝无仅有,老头给朱雀下好了一大碗面,面上浇了些肉酱,又加了点辣子油,让朱雀自己搅拌了吃,然后劝朱雀喝杯烧酒,暖暖身子。

朱雀看老头艰辛的样子,不忍拒绝,便说道:“行啊,那就给我来一杯烧酒吧。”

酒一直放在一个坛子里用炭火温着,老头拿出一个大碗,从坛子里给朱雀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烧酒,朱雀吃着加了辣子的面,又喝着这热酒,很快身上就冒了汗,他说道:“这面条的滋味不赖,这酒也不呛口,怎么生意却不好?”

老头道:“还不是谣言祸害的?大家都说叛军要攻打商州,很多人都到乡下或者别处亲戚家避祸去了,我这面摊原来生意不错,只不过现在城中没有了人,生意自然差了。”

朱雀点了点头,加了辣子油的面开胃,朱雀一口气吃了精光,又将那碗酒也喝得涓滴不剩,起身付账时,面摊上又来了一位顾客,这名顾客梳着高高的发髻,看起来和常人不同,他到了之后,就对老头道:“赶紧给我下碗面,饿坏了。”

老头一边给他下了碗面入锅,一边说道:“冯半仙,今日怎么跟个饿死鬼似的?”听这老头的口气,这个冯半仙乃是面摊的常客了。

冯半仙道:“我这不是跟辟谷门斗法么?奶奶的,这些人个个都是疯子,饭也不吃,我又没疯,怎么能和他们斗?”

朱雀掏出二十枚铜板给老头,十枚铜板是面钱,十枚铜板是酒钱,付了钱他正准备离开,听到冯半仙提起十枚“辟谷门”,他想起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们,禁不住留上了神,一时倒也不着急回去。

老头也跟着埋怨道:“就是,听说这些辟谷门宣扬什么长生之道,让人不吃饭,以净化躯体,那些信了道的人,一个个都跟饿死鬼似的,要不是他们,我这里又何至于顾客这么少?你怎么跟他们起了争执?”

冯半仙道:“我天天跟人算命,商州城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可是自从这辟谷门出来以后,找我算命的人也少了,都去信奉什么长生道,偶有两个人来找我算,说我算得也不准了,不如辟谷门算得准,我今日去找他们取取经,谁知道被他们讥讽了几句,我跟他们吵了起来,说他们是邪魔歪教,热闹了他们,结果被他们留住不放,非要跟我比比谁的道行深,他们人多势众,我孤家寡人一个,便被他们一直扣留道现在。”

老头打抱不平:“这些人胡作非为,难道官府就不管管么?”

冯半仙道:“嘿,你还指望着官府去管管?就连官府中也有人信了他们辟谷能够长生的歪理邪说,我在衙门内又没有人,官府又怎么会去管?”

正说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下好送到冯半仙面前的桌子上。

朱雀越听越觉得那些孩子跟这个辟谷门有关,他问冯半仙道:“请问冯半仙,这辟谷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冯半仙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面,这才吁了一口气,边吃边对朱雀道:“这辟谷门就是一伙骗子,他们声称人人都能修行长生道,修成长生道以后就有机会位列仙班,刚开始他家自然都不信,可是后来闹了灾荒,大家都吃不饱饭,正好应了这个门辟谷不食能够长生的好机会,辟谷门一下子发展壮大起来,很多人自己不吃饭不说,还拉着家中父母妻儿一起辟谷,这么一来,不就将粮食都省下来了么?”

朱雀点了点头道:“粮食省下来了,那又怎的?难道他们不吃饭不会觉得饿么?”

冯半仙吹冷了面条,三下两下吃完了碗里的面,用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油腻,正准备结了账离开,看来他是对朱雀的问题感到有些不耐烦,朱雀见状抢先帮他付了面前,希望能通过他多了解一下辟谷门。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冯半仙见朱雀帮他付了账,便停下来对朱雀说道:“人不吃饭当然会饿了,可是那群人却自有一通歪理邪说,他让人不是一下子就一点饭都不吃,而是每顿饭减半,逐渐减少进食量,说这样能将鼎炉修炼得更纯粹,逐渐达到辟谷的目的,等到人身心都变得干净时,才能修炼第二步,第三步等等,最后就能修炼成长生道。”

朱雀从小就听人说过辟谷修行一事,他将信将疑地问道:“难道真有这种修行之法?”

冯半仙冷笑道:“当然没有,这些人自称很久都没有吃五谷肉糜,可是他们却都满面红光,反观那些信奉之人,各个面黄肌瘦,显然是骗人的,我怀疑他们自己肯定偷吃了食物,只可惜没有实证罢了,我指出这点,这些人反道说,他们是功力深厚,所以身体才会和刚修行的人不同,唉,也都是各处闹饥荒,正好顺应了他们的歪理邪说,若是在丰年,谁会相信他们的说法呢?”

朱雀道:“原来如此,可曾有什么人饿死的事?”

冯半仙摇了摇头:“现在我还没有听说过,但饿死是迟早的事,那些骗子到时候肯定会说饿死的人已经修成了长生之道,留下的都是皮囊什么的,反正每个信徒都给了他们不少钱,他们哪里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呢?”

朱雀又问道:“难道就没有人出来指责他们么?找这么下去,到时候肯定难以善了。”

卖面的老头道:“迟早会出事,可是如今正值乱世之际,就算他们欺骗了百姓的钱,只要他们花钱打点好官老爷那些人,谁会过问他们呢?你看看商州城,这满大街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却精神抖擞的样子,唉,这样就算他们饿死了,恐怕也是抱着希望死的,胜过他们没有东西吃,绝望而死。”

冯半仙叹道:“佟老头,我说咱们也尽快离开这里吧,这里的人都疯了,迟早你我都会跟着疯的,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闯闯,说不定还能有条火炉。”

卖面的佟老头道:“你冯半仙无妻无子,要走就走,我家中还有个生了病的老婆子,需要药汤钱,且又行走不便,哪能说走就走?你走吧,你能说会道,到了南方,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来,我老了……就快入土的人了,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就不去受那奔波的劳苦了。”

冯半仙摇了摇头,独自走了。

朱雀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却发觉自己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也跟着回去。

这个什么辟谷门当然是为了骗取大家的钱财,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佟老头说得对,这些愚夫愚妇,说不定也未必真的尽信辟谷长生之说,只不过带着希望而死,和绝望含恨而死,这中间区别就大了,就算这些骗子描述的幻象是在给他们画饼,愿者上钩而已,自己若是看不惯,将辟谷门铲除,未必是什么好事,那些信徒的幻象被打破,说不定会加倍地绝望。

而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些瘦得皮包骨头的孩子,多半也是信奉了辟谷门的歪理邪说,自己能够救得他们一时,就不得他们一世,唉,不如离去,不如离去。

回到客栈,伊雪见他神色不虞,问道:“怎么,你找到那些孩子了?”

朱雀摇了摇头,将摆面摊的佟老头和冯半仙的话告诉了她,然后问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明知这些人是用歪理邪说蛊惑百姓,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救这些,揭破他们的谎言,令信奉之徒绝望,自然不对,但任由他们坑害百姓,似乎心中也难安。”

伊雪道:“这个辟谷门的出现,只不过是天灾的一个衍生,是受难的百姓给自己找来的一个活下去的希望,依我看,并不是这些骗子蛊惑百姓,而是百姓在蛊惑自己,咱们局外人一眼就能看破,只不过是站在吃饱穿暖的高处,俯视他们,偿若咱们也知道粮食支撑不了多久,饿死只不过是迟早的事,说不定也会自己骗自己,不愿意正视现实。”

朱雀似乎找到了一个籍口,他问道:“照你这么说,还是不去揭破他们的好?”

伊雪点了点头:“不去揭破他们,不过却需要朱重阳去见识见识,好让他知道民间疾苦到了什么地步,让他亲身体会到这些,也好让他不再小事上任性乖张。”

朱雀愕然:“可是重阳才五岁啊,他哪里懂得这些深刻的道理?”

伊雪道:“他迟早都要明白的,早知道便有早知道的好处,让他知道人们活着的艰辛,分得清是非,分得清大是大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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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风餐露宿

当天晚上,一家人在客栈住了一宿,早上起床后,除了伊雪外,朱雀和朱重阳两人在床上睡了个懒觉,知道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起床。

洗漱跟吃了早饭后,朱雀让伊雪母子留在客栈等他一会,他径直离开了客栈,准备去找丐帮弟子打听一下关于辟谷门的事。

城中人烟稀少,乞丐也少,找了几个乞丐后,朱雀问起他们关于丐帮的事,他们瞠目结舌,不知所对,看来这几名乞丐并非丐帮弟子,朱雀来回转了几圈,才找到两名丐帮弟子,问将起来,商州城并没有设立丐帮分堂,他们都是丐帮长安分堂的弟子,朱雀跟他们说了自己的身份,双方寒暄了几句。

朱雀问道:“怎么一个商州城中,丐帮弟子这么少?”

一名叫做船拾的丐帮弟子说道:“原本商州城中有上百名丐帮弟子的,后来因为旱灾,商州城中的很多百姓都吃不饱饭,哪里有这么多的施舍能力?因此很多分堂弟子都退回长安,还有的被其他分堂要了去,就在半个多月前,这里还有三十来位弟子,后来传闻有义军要攻打这里,又走了二十多人,如今城中只有十多名丐帮弟子了。”

朱雀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来,你们都是在商州城待了多年的老人,对这里是比较了解的?”

船拾道:“可以这么说,不知朱公子想要问什么?”

朱雀道:“我听人说起关于辟谷门的事,不知道两位可知道其中究竟?”

船拾道:“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了解得不能再清楚啦,咱们丐帮中也有几十人信了辟谷门的长生道,不过后来都被汪帮主给劝说好了,现在都去了别处。”

朱雀讶然:“丐帮弟子中竟然也有人相信这个?还有,汪帮主也在这里?”

另一名叫做稻穗的丐帮弟子摇了摇头:“汪帮主来到这里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早就走了,我们帮中有人信这个也没什么稀奇的,一个商州城以及周边村镇中的人相信的人多了去了。”

朱雀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辟谷门让人不吃不喝,饿得皮包骨头似的,那又有什么好的?”

船拾道:“其实还不是因为辟谷门将长生说得天花乱坠?他们的门主无忧子自称什么仙下凡,为了拯救苍生,又说现在的天灾都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他看不过去,便来普度众生,让大家不仅能够度过灾荒,还能得到修行,可说是一举两得,朱公子出身高贵,自然不知道人饿极了的感受,说实话,我们帮中的兄弟之所以会信这个,大都是因为饿得不行,就抱着不如听听看,就算不能得长生,至少也能减少这饥饿之苦,结果一过去听法,便都信之不疑了。”

朱雀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没有去听那个什么无忧子说法?”

船拾叹道:“因为我也觉得这个长生道有些邪门,我不信鬼神,所以心中一直对什么长生之道怀有抵触。”

朱雀又问道:“那汪帮主对此怎么说?”

稻穗道:“汪帮主问起本帮弟子为何会信辟谷门长生道,得知是弟子们因为吃不饱饭,他老人家听了以后,便命长安分堂堂主调集周围丐帮的物资用于弟子果腹,又说道,咱们丐帮在江湖上名头这么响亮,偿若传出弟子们饭都吃不饱,定会觉得他这个帮主当得不称职,让人家笑话,他还说西南各处丐帮分堂都有结余,本来要用在赈灾上的,如今都要先用于丐帮自己,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行侠仗义,那不是笑话么。”

朱雀道:“嗯,汪帮主眼光放得长远,不会顾及一时的名声,我问的是汪帮主对辟谷门怎么看,他既然知道了自己帮中的弟子都信奉长生道,不会不去调查一番吧。”

船拾道:“帮主当然去查了,不过只跟无忧子谈论了一番,并没有认定辟谷门是邪魔歪教,回来后只约束本帮弟子不准加入,别的倒也没有说什么。”

听了这名丐帮弟子的话,朱雀心有所悟,看来自己所料不差,汪九成和辟谷门的门主无忧子交谈过,觉得辟谷门虽然给信徒们虚构了一个美好的希望,骗取了信徒们少量的钱财,却给了他们相应的信仰,并不算是令百姓蒙受了损失,所以他也没有对辟谷门有所干涉,只不过勒令丐帮弟子不准加入其中罢了。

看来,汪九成是跟自己一样,对如今天下灾劫感到无奈。

和丐帮弟子一席交谈后,原本朱雀向带着朱重阳,去见识见识辟谷门中的惨状,能让他明白众生的无奈,但现在不知怎的,朱雀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是辟谷门的行为过于消极了吧,朱重阳不过五岁多,哪里能够明白这些?偿若他不能理解,却被吓坏了,反而得不偿失。

跟船拾和稻穗告别后,朱雀在仅有的几家店铺买了不少食物,然后来到客栈,结算了房饭钱,然后驾着马车离去。

伊雪问他:“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朱雀道:“也许你说得对,孩子太过年幼,看到这些事未必能够理解,所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等他大一点,再跟他说这些吧。”

从商州向西北而行,两日后来到长安,这里和其他城池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行乞之人多了些,有钱人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所有店铺都在营业,而且生意还挺不错,仿佛外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人们生活照常进行。

在长安有不少朱雀的朋友,不过他一个都没去拜访,在长安购买了不少东西,将马车塞得满满的,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

从长安往西就是凤翔府,过了凤翔府再往西北过秦州府,然后经兰州向西行,穿过名闻千古的阳关,便到了西域,再走一段人烟稀少的路程,就能来到雪山。

这段路程长达数千里,朱雀为了朱重阳着想,行路很慢,他目的是为了让朱重阳见识到各地风貌,百姓疾苦,匆匆而过并没有什么作用,在长安以东,他们经过的城镇和中原大部分城镇并无什么不同,所以他不愿久留,从长安往西,便和中土的风貌大不相同。

一架马车所能带的食物再多也是有限,为了节约食物,朱雀常常带着儿子一起在外捕猎,可是他们途经之地,到处荒芜人烟,土地干涸,很多河床都见了底,能够捕捉到的食物有限。

朱重阳刚开始看着朱雀设置陷阱捕捉鸟儿,背着弓箭到山林中射杀猎物,感到新鲜有趣,兴致勃勃,可是随着多次打猎无果,空手而归,以及在外面打猎辛苦,他渐渐由感兴趣变成了厌烦,到得后来,他托辞留下来修炼内力,不愿再跟朱雀出去。

伊雪知道朱雀的目的不在于让朱重阳帮忙,而是带着他,教导他,让他长见识学本事,所以也跟着劝说,朱重阳无奈之下只能跟着朱雀出去。

一路上他们风餐露宿,这一日,他们来到一片山头,和之前的旱灾景象不同,这片山头上的树木竟然郁郁葱葱,已经是深秋,树木却如同盛夏般葱翠,实在是异乎寻常,不过在这片山头附近,并没有遇到什么人,他们也不知道山的名字。

朱雀认定这样茂密的山林中定会有不少野兽,便带着朱重阳下了马车,进入山林,伊雪则留下来看守马车。

朱重阳问道:“为什么别处的树木都落了叶,这里的树木却没有?”

朱雀道:“我也不知道,咱们进去看看,若是遇到人,就能问个明白了。”

进了山后,因为树叶遮天蔽日,所以山林中有些昏暗,父子两人遇到一只梅花鹿,朱重阳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这样的猎物,大呼小叫地让朱雀用箭将梅花鹿射倒。

朱雀弯弓搭箭,但因为梅花鹿被他们惊动,在箭矢射到之前就躲闪过去,以朱雀之能,竟然射失了手,这大出他的意料,何况又是在儿子面前,更令他感到没面子,他对朱重阳道:“走,咱们追过去,看看它能跑到哪儿去。”

朱重阳兴奋地答应着,之前他们所打到的猎物最多不过是野兔之类,还没有猎到这么大的动物,见到梅花鹿,朱重阳感到打猎似乎十分有趣,便跟在朱雀身后,想着梅花鹿逃走的方向追去。

爷儿俩一前一后,很快进入山林深处,朱雀凭借着敏锐的感觉,像一名打猎的老手,竟丝毫不差地沿着梅花鹿逃走的方向追去,若是一般的孩子,朱雀走这么快很难跟上,可这段时间朱重阳勤练内力,身子已经练得十分轻健,奔跑了一阵子,竟也没有觉得疲惫。

他们翻过一座山头,来到一处山谷时,朱雀压低声音对朱重阳道:“我感觉那只鹿就在前面不远处,你小心些,别发出太大的声音,又惊动了它。”

朱重阳不敢大声回答,只点了点头,朱雀蹑手蹑脚地向他认定的方向走去,朱重阳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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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山中猎熊

穿过一片树林,眼前出现了一片冒着烟的水潭,不,那不是烟,而是湖水氤氲着的浓雾一般的水气,看起来如同仙境,在湖边岸上有着不少碎石,水潭边一带并没有树木生长,就连草都没有。

朱重阳见到这样的奇景,忘了朱雀嘱托他的,不要惊动了猎物的事,他惊讶地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这水下难道有个大锅么?”

朱雀一时没有听明白他说的意思,问道:“什么大锅?”

朱重阳道:“若没有大锅,这里的水怎么像娘做饭时那样冒烟?”

朱雀道:“因为这水热才会这样,在你师公所住的雪山上不远处就有这样一处热乎乎的泉水,只不过那边的水潭没有这么大,咱们过去看看,是不是这水很热。”

父子两人在周围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那只梅花鹿,两人走向水潭,发觉水潭周围的碎石头都是热的,来到水潭边,朱重阳伸手到水潭中试探了一下,连忙缩回了手道:“这水好烫。”

朱雀试了一下,这水果然有点烫,他也顿时明白了这附近为何树木到了这个季节依旧茂盛,自然是因为这处汤泉之故,他说道:“这水虽然有点烫,洗澡定然舒服,咱们接着去打猎吧,你娘还在山下等着咱们呢。”

这处汤泉水潭上空氤氲雾气,挡住了他们的视野,等到他们来到水潭对面,赫然见到一头大狗熊,这头大狗熊见到朱雀父子,感到有些奇怪,仿佛它在这里很少见到人。

而令朱雀和朱重阳两人更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在追寻的那只梅花鹿就在距离大狗熊不远处,却并没有逃走,朱重阳指着梅花鹿道:“爹,你看!”

其实朱雀也看到了,这头梅花鹿之所以遇到大狗熊都没有逃走,是因为在它身旁还有两只小梅花鹿,这只大的梅花鹿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并没有逃走,显然小梅花鹿跑不快,而一只梅花鹿企图在一只巨大的狗熊面前保护幼小,显然十分可笑,也十分令人感动。

朱雀叹道:“它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朱重阳身子一震,接着说道:“爹,咱们去救救它们!”

朱雀问道:“你看这头狗熊,比咱们父子加在一起还大,你不害怕么?”

朱重阳道:“害怕,不过爹这么大的本事,难道还打不过它么?”

在他们两人谈论着要去帮梅花鹿时,这头狗熊看了看他们,又扭头看了看梅花鹿,似乎觉得这两个人不是太容易对付,相比之下,这几只梅花鹿倒是容易捕捉作为食物,因此大狗熊扭头就像梅花鹿扑去。

朱雀怎能任它逞凶?这件事虽然发生在山野间,可是却和城中恶霸欺负弱小并没有什么区别,朱雀扑过去阻拦大狗熊对梅花鹿的扑击已经来不及,他一脚踢起一块石头,向狗熊激射过去。

石头赶在狗熊扑到梅花鹿前集中了它的后脑,不过狗熊皮厚肉糙,虽然吃痛,却并没有怎么受伤,狗熊被石头集中,暴躁起来,它放弃了对梅花鹿的攻击,转过身向朱雀父子二人冲来。

显然朱雀这块石头激怒了它,它虽然没有受伤,但刚才那块石头乃是朱雀用豹尾脚的功夫发出,石头上蕴含朱雀的内力,朱雀本拟这一下能打得它晕头转向,可是看到狗熊就像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的疾冲过来,他暗道不好,这狗熊好强的抗打能力,他一把抓住朱重阳的衣服,将他扔到了一棵树上,同时口中喊道:“在上面好好待着,千万别下来!”

将朱重阳送到树上安全之地,朱雀抽出陵光剑,准备和狗熊好好周旋一番。

狗熊这一扑之力非同小可,四肢在地上快速奔跑,一眨眼就来到朱雀身旁,狗熊张开了血盆大口,准备一举将朱雀咬死。

它的扑击虽然迅捷,但朱雀比它更快,他展开腾云功,轻轻巧巧地避开狗熊的扑击,来到狗熊身侧,同时手中长剑划出,在狗熊前足上留下一道口子。

狗熊吃痛,更是暴躁,它迅速回身,人立起来,双爪和大口同时向朱雀攻来,朱雀向后疾退,狗熊向前疾冲,朱雀和狗熊拉开一段距离后,忽然拔身而起,狗熊双爪挥舞,试图将高高跃起的朱雀从空中抓下来。

骑在附近一棵大树树枝上的朱重阳见到大狗熊如此凶悍,忍不住惊呼出声。

朱雀收缩双脚,避开了狗熊的扑击,然后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狗熊的脑袋掷了出去。

长剑贯注了朱雀的真气,犹如筷子插入了馒头一般,轻而易举地刺进狗熊的脑袋,直达两尺。

狗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向前种种扑倒。

朱雀越过狗熊,来到它身后,不过他没有放松警惕,立刻回身做出防御姿势。

果然,虽然脑袋上插着朱雀的那把剑,但狗熊一时并没有死透,而且挣扎着爬起身来,带着狠毒的眼神看着朱雀,又向朱雀疾冲过来。

朱雀想不到狗熊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能不死,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反攻,他失了长剑,只能不断向后疾退,狗熊则拼命先前冲去,朱雀看着它头顶的剑柄正指着自己,不过他却没有机会去拔剑,而是展开腾云功不断向后退开,退开一丈多后,他退到了朱重阳所在的那棵大树下。

身后就是粗愈一抱的树干,朱雀退到树干处似乎退无可退,而狗熊则低着头向他撞了过来。

在这危急之际,朱雀忽然双脚离地,借助树干倒翻了一个筋头,人来到半空处,狗熊本是像朱雀极扑过去的,朱雀忽然跳起,大出狗熊的预料,它一下撞了个空,却已经停止不住身子,狗熊一头撞向了树干。

因为它头顶上还插着一把剑,这柄剑已经有一大半深入它的脑袋,这次一撞,其力气不亚于一记狂风骤雨掌,剑柄在树上经此一撞,更是将剑再向狗熊脑袋中推送了一尺多,之至没柄。

而这棵比腰还粗的大树经过这么一撞,整棵树剧烈地摇晃起来。

朱雀倒翻出去,落到狗熊身后,看着狗熊撞树之后,歪倒在一旁,显然刚才不过是临死前奋力一击,现在则彻底死了。

就在这时,他的头顶又传来一声惊呼,朱雀抬头看去,之间朱重阳在摇晃地树上一个没抱住树枝,从树上掉落下来,朱雀轻舒猿臂,将朱重阳接住。

朱重阳看着这头庞大的黑熊,脸色发白地问道:“它……它死了没有?”

朱雀将他放下,来到狗熊旁踢了它一脚,同时保持着警惕,防止它没有死透,再行反击。

这次狗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死得透了。

朱雀来到狗熊头前,将它头上插着的剑用力抽出,顿时它头上喷出血来,朱雀将剑刃上的血给擦干净,然后还剑入鞘,对朱重阳道:“死得透了,不用担心了。”

朱重阳经历这么一阵折腾和惊吓,竟然还不忘了去看那几只梅花鹿,朱雀和狗熊一场厮杀,没有注意到梅花鹿走了没,这次转过头来一看,梅花鹿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呆住了,竟然不知道趁机逃走。

朱雀笑道:“看在它们重情重义,危难之际没有自顾逃走的情况下,就饶过它们一会吧,毕竟这一头大狗熊,也足够咱们吃上很久的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看它们怪可怜的,咱们就饶了它……”

一句话没说完,随着一声破空声响,从山林深处接连射出三支箭矢,准确无误地射在三头鹿的脑袋上,三只鹿悲鸣了一声后,歪倒在地。

这个情形大出朱雀和朱重阳的意料之外,原来这山中不只有他们两人在狩猎,还有别人在这。

令他们父子心中不舒服的是,这三只鹿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却又转眼间死于猎人的弓箭下。

唉,就算如此,他们也不能责怪别人的不是,毕竟自己是因为看到老鹿保护小鹿,心生同情,这才准备放过它们,而新来的猎人不知道如此,所以也怪不得他们。

看着三支箭的准确和力道,朱雀推测这应是老练的猎人所为。

随着几声呼啸,从树林深处走来五六个穿着兽皮的猎人,朱雀仔细看了看,是六个人,这六个人中有三人将猎弓背在身后,有三人左手提着猎弓,看来射杀这三只鹿的,正是这三个人。

朱雀原本以为这三箭乃是一人所发,所以感到钦佩,现在看来,应是三人每人射了一剑。

这六人来到猎物旁,正准备起出他们的箭,然后将猎物带走,一个猎人扭过头来看到朱雀父子,连忙招呼其他人向两人看来。

朱雀冲他们点了点头,以示没有敌意。

这些人却无动于衷,等到他们看到朱雀身旁倒毙的那只狗熊时,都感到震动,其中竟有两个人弯弓搭箭,接着将箭射出,两支箭矢急如流星般向朱雀这边射来!

朱重阳“啊”地大叫了一声,显然受到了惊吓,朱雀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旁。

那两支箭的目的并不是朱雀父子,而是他们身后那只已经死透了的狗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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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抢夺猎物

朱雀见状认定这些人是不知道狗熊已死,所以一见到他们身旁的狗熊,立刻发箭,中箭后的狗熊一动不动,这些人自然会明白狗熊已经死了。

而朱重阳却想不到这么多,他反而问朱雀“爹,这几个人是射咱们,还是射熊?”

朱雀自然看得出这些人射箭的目标是熊,否则他早反击了,他扬了扬手,准备跟着几个人打招呼,这几个人却理也不理他们,径直冲了过来。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人直奔狗熊旁边,其中一人从狗熊身上拔下射在狗熊身上的箭矢,接着兴奋地喊道“今天运气不赖,打了一头熊。”

朱重阳连忙否认此人的话“你说得不对,这头熊是我爹杀死的。”

此人露出凶神恶煞的嘴脸,拿着手中的箭矢对朱重阳道“这是你爹射的箭?”

朱重阳摇了摇头,老实地回答“不是,不过……”

那人打断朱重阳的话道“不是不就行了,小子,这是我的箭,这只熊当然就是我杀死的了,喂,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把熊抬回去。”

朱重阳还想据理力争,被朱雀阻止,他冷冷地说道“你在我的猎物上插两根箭,刺坏了我的这张熊皮,不知道该怎么算?”他知道这些人不将道理,也明白了他们为何在狗熊的尸体上再射上两支箭,那是想在不讲道理的事上,找一些理由,将这只熊据为己有。

这名猎人显然想不到朱雀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还敢这么如此说话,他凶巴巴地反问朱雀“你说什么?”

朱雀淡淡地说道“老子打死了这头熊,你们几人在死熊身上刺两箭就像说这熊是你们猎到的,真是荒唐,而且我杀这头熊时,乃是一剑刺入它的脑袋令它毕竟,这张熊皮可说丝毫无损,你们在我这张完整的熊皮上戳两个洞,让熊皮的价钱大减,这个账该怎么算,你跟我说说。”

在朱雀说话的时候,其余几个人也都不着行迹地走了过来,隐隐将朱雀父子两人围住。

一名猎人抽出刀子指着朱雀,其余几个人先是愕然,接着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这名拿着刀子的人等其他人的笑声渐小的时候,对朱雀叱道“你小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雀自然不会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他说道“我活得很好,怎么,你们没有理,就想动手不成?”

这些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不再伪饰,持刀那人道“老子没空跟你们啰嗦,这头熊是我们的了,我告诉你们,我们是无头帮的人,再敢啰嗦,老子将你的头给剁了!”

其他几人也都带着凶残的目光看着朱雀父子,朱重阳吓得转身扑入朱雀的怀中,朱雀用手抚摸着朱重阳的头发,对其他几人说道“无头帮?听起来真有点那么回事的意思,只可惜你们找错了人,这样吧,你们将你们身上的刀和弓箭留下,算作对我们的赔偿,我就原谅你们,如何?”

几人闻言怔了怔,心道此人是不是疯了,接着两人抽刀向朱雀砍来,口中还狂妄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去死吧!”

两人刀法竟然还不错,刀子挽出几朵刀花,向朱雀当头劈去。

只可惜在朱雀眼里,这两人的武功不过是三岁小孩的玩意,他连剑都不出,在这两人刀看到身前时,忽然出脚,一招豹尾脚中的豹尾上扬,两脚准确无误地踢中两人的手腕,这两人手中刀子顿时拿捏不住,飞了出去,这两人想不到朱雀的脚法神乎其技,顾不得手腕处的疼痛,双双向旁边跳开。

朱雀对朱重阳道“好好看着,爹是怎么教训这些不讲道理的人。”

朱重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看着其他几人全都抽出刀子,准备来个一拥而上。

那两名刀子被朱雀踢飞的人还以为朱雀不过是凑巧踢中了他们的手腕,对其他人说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咱们乱刀宰了他!”

朱雀叹了口气道“看来你们也是霸道惯了,若不是你们一直生活在这深山当中,不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也不至于这么狂妄,我说着这里山清水秀,附近怎么没有人烟,原来都是你们这群人在惹祸!”

可是无论他说得多么有理,这些人丝毫不加理会,也听不进去,那两名手腕被踢中的猎户也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刀子捡起,六个人将朱雀父子二人团团围住,接着相互之间交换了个眼神,也不顾忌会不会伤到孩子,六人同时向朱雀攻来。

朱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些人原本只不过想要将他们的猎物抢走,罪不至死,但如今竟对他们两人痛下杀手,那是罪无可赦的了,若非是自己,偿若换作别人,岂不是要枉死在此?这些人丝毫不顾忌孩子的性命安危,显然没有人性,朱雀自然也不用估计罪当如何,不当如何了。

陵光剑终于出鞘,上面还带着杀死狗熊后没有抹拭干净的血迹,六个人提剑围攻过来,朱雀左手楼主朱重阳,右手一招大衍剑法使出,几声惨叫声传来,朱重阳想看又不敢看,闭着眼睛,心中砰砰乱跳,唯恐听到父亲的惨呼。

然而并没有,等朱重阳再次睁开眼时,只见这六个人里有两个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两个人手腕被斩断,手连着刀子一起掉在地上,不停地痛呼,其余两人倒是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但这两人浑身发抖,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身上散发着恶臭,显然是被吓得失禁了。

朱雀拉着朱重阳向狗熊走去,挡在他们和狗熊之间断了手腕的人,惨叫的同时还怕朱雀再对他们进行攻击,吓得向旁边闪去。

来到狗熊旁边,朱雀回过头来,问那两名似乎并没有受伤的人“好好的一掌熊皮被你们戳了两个洞,你们准备怎们赔偿呢?”

这两人面面相觑,怔了怔后,开始从怀中掏钱,两人将身上的银票和一些银子全都拿出来送到朱雀身前,然后退开,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身上就这么多钱,全给你了,好汉,英雄好汉,我……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好汉饶过我们一命……”

朱雀将他们给的钱拿起来,看了看有一百多两,自然毫不客气地拿走,接着他对朱重阳道“走吧,今天收获不小,回去咱们吃熊掌去!”

朱重阳想笑,可是想起这些恶人的惨状,又笑不出来,他点了点头,看着朱雀提着熊爪,轻轻松松地将熊背在身后,向山下走去,他连忙跟在后面,父子两人就这么扬长而去,留下几名什么无头帮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头熊比朱雀要高不少,朱雀背着熊,熊的两条腿还拖拉在地上,不过朱雀也不在意,他对朱重阳道“刚才这些人就是恶人,对付恶人就不能心慈手软。”

朱重阳道“可怜那三只梅花鹿,死得太冤枉了,爹该早点出手教训教训他们的。”

朱雀道“开始我也想不到这些人这么坏啊,刚才你还不害怕?”

朱重阳点了点头“那些人好凶。”

朱雀道“这些人之所以凶,乃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他们以为咱们两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才敢露出凶恶的一面,这就叫做仗势欺人,你也觉得他们是坏人对不对?”

朱重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雀道“仗势欺人,逞强凌弱,不仅仅是人多欺负人少,偿若一个壮汉欺负一个老婆婆,或者欺负一个孩子,他们没有人多势众,是不是就不是坏人了?”

朱重阳道“当然是坏人,欺负老人和孩子都不对。”

朱雀道“欺负老人和孩子都不对,那一个大个子欺负一个小个子呢?”

朱重阳道“也不对。”

朱雀道“若是一个小个子武功高强,而大个子不会武功,为人本分,小个子欺负大个子,难道就对了?”

朱重阳嗫嚅地说道“这个……好像也是不对的吧。”

朱雀道“自然不对,一个人永远都不能欺负别人,有欺负别人的想法都不对,凡事都要讲道理,这些人想要抢走咱们的猎物,这是不讲道理,错在其一,咱们据理力争,他们企图杀了咱们,将猎物据为己有,错在其二,所以爹出手才没有留情,重阳,你在家里时,仗着母亲教你的内功,和其他孩子打架,那是对还是错?”

原来朱雀绕了一大圈,还是想提点朱重阳,千万不能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可以欺负别人。

朱重阳分辨道“爹,那是不同的,是他们……”

朱雀打断他的话道“当别人没有道理,而你又打不过别人的时候,不和人动手,那叫审时度势,说不上什么对错,可是当你知道对方不是你的对手时,尽管他做得不对,如果你能够忍住不动手,和人据理力争,这才是了不得的事。”

朱重阳听了朱雀的话,一言不发,显然听不进去。

第六十章 汤泉风波

朱雀问道“怎么,爹说得不对么?”

朱重阳道“既然这样,不能动手,那还学武功做什么?”

朱雀怫然道“学武功难道就是为了和人打架?你娘怎么跟你说的?”

朱重阳道“娘说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习武之人不能欺负弱小,但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能自保,以后见到不平之事,也能出手相助。”

朱雀道“习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如何正确地运用武功,唉,这些年爹东奔西走,在家的时间少,没空教导你这些,是爹的疏忽,以后爹会好好陪你,跟你说说这些道理的。”

两人走了半天,才按照原路返回,伊雪在马车上等得早就不耐烦了,他虽然知道有朱雀在,不会出现什么麻烦,可是她想着朱重阳毕竟年纪还小,朱雀又缺乏照顾孩子的经验,忍不住胡思乱想,担心了半天,见到父子二人无恙归来,这才放下心事。

一见到伊雪,朱重阳就跑了过去,口中喊道“娘,爹打到一头熊,又打倒了几个恶人。”

伊雪远远地早就看到朱雀身上背着的这头黑熊,可是她对于什么恶人不恶人的却不清楚,连忙询问起来。

朱雀道“没什么,有几个不长眼的,看到我们打到的这头熊,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抢夺,自然被我打发了。”

伊雪道“为了头熊,也值得什么,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山里的猎户?”

朱雀摇了摇头“不,他们自称是什么无头帮的人,我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就没有这个帮派,还是他们说来吓唬人的。”

伊雪道“你们进山这半天,也该饿了吧,先吃点干粮垫垫,再好好杀熊,烤熊肉吃。”

朱重阳见到母亲,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他们在山中见到冒烟的池塘,见到这头熊时,爹将他扔到了树上,他如何吓得紧紧抱住树干不敢动弹,如何那熊临死前撞树,撞得他抱不住树干掉了下来,亏得爹把他接住等等。

听到惊心动魄处,伊雪有些责怪朱雀“你也真是心大,敢让孩子一个人留在树上,万一掉下来你又没接住怎么办?”

朱雀吃了张薄饼道“你真是瞎担心,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孩子受伤?何况遇到大狗熊,也是突如其来的事,我们原本是跟着一头梅花鹿,准备猎鹿的。”

提起梅花鹿,朱重阳又说个不停,什么那只鹿为了保护两只小鹿,遇到狗熊也没有独自逃走,他们杀死狗熊后,原本饶过了这三只鹿,只可惜三只鹿被恶人杀死了。

伊雪听后大为感慨,他对朱重阳道“娘也会这样对你的。”

三人略吃了一些东西后,朱雀道“走吧,咱们找个有水的地方将熊杀了,熊皮剥了硝制晾干,往后天越来越冷,这张熊皮可是个好东西,可以给重阳御寒。”

伊雪自己留在山下时已经让马儿吃饱了草,三人沿着这片无名山头行走,不久后遇到一条从山上留下来的溪水,三人在这里停下,朱雀用剑小心翼翼地剥了熊皮,去了内脏,将熊肉都给切成一段段的,然后挂在车厢外面风干,以作路上的干粮,而熊皮则洗干净,放在车厢顶上晾着。

杀熊的时候,朱重阳不敢看,伊雪带着他到山中玩耍,知道杀完熊后,他们才回来。

当天晚上三人就留在这里过夜,三人生了一堆火,将熊肉烤熟,吃了个饱,朱重阳边吃边赞“熊肉真好吃。”

朱雀也十分高兴,连日来他们打猎,最多打到些野兔之类,想不到这次满载而归,一头熊的肉足够他们吃上一个月,如今天气转冷,熊肉也易于储存,挂在车厢两旁的熊肉风干后,更不怕搁坏了。

吃过饭,朱重阳又嚷嚷着让朱雀教他武功,被朱雀训斥了一顿,乖乖地回车厢里修炼内功去了。

伊雪和朱雀两人留在外面火堆旁,她问起朱雀山中冒着烟的池塘是怎么回事,朱雀跟他解释了那是汤泉,就和当年杨贵妃所洗的华清池差不多,接着他随口说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这是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所写的《长恨歌》中的两句,此诗流传千古,伊雪自然知道,她心生向往地说道“原来是汤泉,我听人说过,在汤泉里洗澡对皮肤好,能让人变得更漂亮,不知道是真是假。”

朱雀笑道“你已经这么好看了,再去泡汤泉,那还得了,你想把我迷死不成?”

两人虽是老夫老妻了,但伊雪听到朱雀的称赞,还是像少女般害羞心喜,她憧憬着说道“唉,若是能去洗洗就好了,这可惜咱们带着孩子,明日还要赶路……”言下之意不胜遗憾。

朱雀道“汤泉的水很烫,不过,你要是不怕烫,去洗也没什么,我可以给你放风。”

伊雪先是精神一振,接着又摇了摇头“那重阳怎么办?天这么晚了,我可不放心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朱雀本想说我带着重阳一起去,又不放心马车留在荒郊野外,被人偷走马车上的东西是小,若是连马车一起偷走,或者遇到野狼,那就不妙了。他看着伊雪失望的神色,忽然说道“对了,这山中既然有汤泉,可能不只一处,我再去找找,若是能够让马车驶到汤泉边上,那问题不就解决了?”

伊雪道“现在么?天都已经黑了……”

朱雀道“天黑去洗,正好能避开一些不怀好意之人的偷看,我腿脚快,用不了多久,你在这陪着重阳,我很快回来。”

说着,朱雀怕伊雪阻拦似的,站起来就走,伊雪来不及阻止,只能说道“小心些!”

看着朱雀展开腾云功,很快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伊雪心中升起一丝甜蜜之感。

当晚月光明亮,将山中林木的影子投在地上,山中影影绰绰,朱雀展开腾云功,围着山脚疾驰,他一连走了三四里地,并没有遇到什么泉水,正感到失望时,前面出现一道缓坡,缓坡周围树木也不多,看来马车也能够通过,朱雀打起精神,向缓坡走去。

过了缓坡,眼前的情形顿时变得开阔起来,原来在缓坡之后是一片山谷,山谷中树木稀疏,在稀疏的树林中,有一片地方空空荡荡的,站在缓坡上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朱雀心中升起希望,他知道汤泉周围正是这种没有草木生长的情况。

为了满足伊雪泡泡汤泉的愿望,朱雀向那边奔驰过去。

来到近处,朱雀听到树林后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楚,朱雀继续前行,穿过几棵树后,他心中一喜,原来在这几棵树后有一片小湖般的汤泉赫然出现在眼前,他之所以肯定这是汤泉而不是冷泉,是因为晚上这泉水上也蒸腾着雾气,朱雀走近了些,伸手在水中一探,这水不烫不凉,正适合泡澡。

也就在这时,雾气之后忽然传来几声尖叫,朱雀寻声看去,这一看登时感到尴尬不已,原来水中有两名女子,见到朱雀到来,连忙缩在水中,只露出头脸,同时口中喊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竟敢……”她们的话不用说完,朱雀也知道下面是什么,看来这两名女子是误会了自己前来偷看了。

朱雀连忙转过身去,口中说道“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两位姑娘在这里洗澡,有所冒犯,还望两位姑娘不要在意,在下什么都没看到!”

一名女子尖叫不已,另一名女子怒道“还说什么都没有看到,哼,你不要走……”

朱雀连番地致歉,心中自然知道自己理亏,所以道歉过后,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当他要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嗓音粗豪的男子声音传来“站住!”

朱雀更感尴尬,此时若是逃走,这些人自会认定了自己是刻意前来窥探,若是留下来,却又说不清楚,踟蹰不定时,那阵脚步声已经来到他身后不远处。

那名男人的声音说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半夜来到这里?居心何意?”

朱雀被对着他们道“无意冒犯,在下这里先行致歉,说来话长,在下并非有意闯到这里,在下可以担保,并没有看到姑娘的身子,在下这里离去,告辞!”

他刚要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看来是那人出手袭击,朱雀被迫回头抵挡,同时口中说道“我已经说了,又不是故意……”

这一回身,朱雀才看到,他身后有十多人,向他袭来的这人简直像个铁塔,个头极高,比朱雀高出不少,而且人长得十分粗壮,这位又高又壮的男子说道“你偷看我女人洗澡,像这么轻易离去,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这人一边说话,一边出手如风,武功不类中土的招式路数,两只手做虎爪形,上下左右向朱雀抓来。

第六十一章 相互忌惮

朱雀自知理亏,因此只抵挡并不还手,他一边抵挡一边说道:“都跟你说了我是无意间来到这里,你待怎的?”

这人边打边说道:“呸,老子才不信你是无意中来到这里的,这里地处偏僻,此时又是半夜,哪有这么巧的?你偷看妇人洗澡,留下一堆招子才能放你走!”

招子就是眼睛的意思,朱雀虽然觉得理亏,可是他问心无愧,又怎肯留下一双眼睛,有理说不清地情况下,朱雀便想着速战速决,速速离开为是。

这名壮汉身手倒还不错,而且天生神力,并非是因为修炼了什么内功,双臂有对抗虎狼的力气,朱雀和他双臂相撞,自己的手臂都被撞得隐隐发麻,不得已,他双臂中灌注内力,这才挡得住此人的扑击。

朱雀边打边道:“我可不是怕了你,只不过在下却有不是之处,咱们实在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壮汉一时制服不了朱雀,似乎在手下面前很没面子,他怒道:“像你这种只怕是来错了地方!”

朱雀见他误会更深,心中一时哭笑不得,不得已,他只能施展豹尾脚,人飞身而起,双脚连环踢出,一脚踢开他的双手,另一脚踢在他的肩上,同时借力向后飞退,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壮汉中了朱雀这一脚,只不过身子晃了晃,竟然没有摔倒,壮汉见朱雀就要逃走,自后喊道:“这小子要逃走了,给我追!”

朱雀虽然自觉理亏,可是被对方这么纠缠,心中也不禁感到焦躁,况且自己前来只不过是为了伊雪寻找泡汤泉的地方,怎也不会料到会陷入这番麻烦当中,不过此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速速离开这里就是,以他的轻功,力施展,这些人定然追之不及。

果不其然,朱雀展开轻功,很快将这些人甩在后面,等他来到缓坡前,正准备原路返回时,一阵刺耳的锐声极速掠来,听声音,朱雀就知道是有人释放暗器,而且身手惊人,朱雀大感惊讶,在这穷山恶水之地,怎会有这种高手存在?

暗器来得好快,朱雀没有避开的把握,他先跳往一旁,同时抽出陵光剑来,月光下只见一道黑影正迅速向他身上刺来,朱雀一剑向暗器挑去,准确无误地将暗器磕飞,在他不知道暗器上有没有毒的情况下,这是最安的应对办法。

暗器飞上半空,朱雀看出这暗器原来是一枚黑铁钉,这种暗器在晚上很难看清,是夜晚所用的厉害暗器之一,朱雀隐隐感到这发暗器的手法十分熟悉,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刚打落一枚暗器,又有两枚暗器跟着射来。

朱雀暗骂一声,却不得不力应对,就在他忙着打落暗器时,身后那十几人已经追了上来。

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龙大哥,这小子跑不掉啦!”

朱雀再准确无误地将这两枚暗器挑开,听到这年轻的声音后,身子一震,他脱口而出:“是你!叶不凡?”

年轻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你是?”

朱雀再无怀疑,他大声喊道:“我是唉,都是一场误会,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这名年轻人果然就是叶不凡,除了他,还有谁的暗器能让朱雀应付得这么吃力呢?

果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树林中赶来,他边跑边说道:“啊,原来是你,朱大侠,你怎么会在这?龙大哥,我敢以性命担保,这绝对是一场误会!”

来人正是称得上是暗器之王的叶不凡,朱雀也感到奇怪,叶不凡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有他在,自己的麻烦至少能够解决了。

朱雀心中想起今日在山中猎熊时遇到的那六名猎户,他一度认为这个龙大哥以及他的同伙都是无头帮的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叶不凡怎么会和他们走在一起?

叶不凡来到朱雀身旁,指着那铁塔般的大汉说道:“朱大侠,这位是我的结义兄长,龙升泰,龙大哥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朱雀朱大侠,小弟能有今日成就,甚至能够活着,靠当年朱大侠倾力相助,别说这一定是误会,就算不是误会,所有罪过,都有小弟来承担便是。”

龙升泰来到朱雀面前,左右看了看朱雀,神色木然,过了一会,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呢,忽然来个人,武功这般高强,既然是叶兄弟的恩人,又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刚才之事自然是场误会,不知道朱大侠怎么会于此时来到这里?”

朱雀解释了一下为内人寻找能泡汤泉的地方,无意冲撞了龙升泰的两名妻妾,才引得龙升泰等人误认为他是有意的登徒子。

解释清楚以后,龙升泰笑道:“我说呢,来人既然武功这么高,人又这么英俊潇洒,多半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些误会,我那两个蠢婆娘,就算被朱大侠看到,那也是她们的荣幸,有什么好害羞的?嗯?哈哈,哈哈”

朱雀听他语出粗俗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叶不凡连忙打圆场道:“原来如此,既然朱大侠是为了夫人寻找汤池,看来朱大侠的夫人也在附近不远处,朱大侠何不将她带来,由嫂子等人陪她洗汤池就是。”

朱雀道:“也好,叶不凡,你陪我一起去吧,龙兄,今日得罪了,回头向你敬酒赔罪。”

龙升泰笑道:“朱大侠言重了,你们快去快回,我给朱大侠准备几杯水酒,回来咱们喝个痛快。”

朱雀原想此人会将那两名泡汤池的妇人带来,自己趁伊雪没来之前给她们亲自道歉,现在见龙升泰完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若他主动提出要见龙升泰的妻妾,只会更加不妥,说不定会引起更多的误会

叶不凡随着朱雀一起下山而去。

回去的路上,朱雀问起叶不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待在这里,还和那个铁塔般的龙升泰结义为兄弟,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不凡解释道:“多年前,在下在朱大侠等人的帮助下,有幸博得了暗器之王的称呼,可是暗器之王的名头在武林中并不怎么受人待见,每日找上我来挑战的人不计其数,烦不胜烦,有练暗器的人前来挑战也就罢了,毕竟大家可以切磋一下收发暗器的技巧,可是还有练剑的练刀的甚至练棍练枪练鞭的等等前来找我挑衅,还说他们练的是明器,要和我暗器切磋一下,奶奶的,他们真当我是一个成名立万的基石了,为了避免这些搅扰,我不得不奔走在外,天南海北地游历,前几年,我来到这片小陇山,看到这里汤泉养人,猎物丰盛,便留了下来,那位龙升泰龙大哥,则是山中六盘寨的人,我在山中打猎,和他不打不相识,他欣赏我发射暗器的手艺,两人便结拜为兄弟,后来我更在六盘寨中结识并迎娶了一位姑娘,从那以后便不走啦,哈哈。”

朱雀心道,原来这个龙升泰并不是什么无头帮的人,而是什么六盘寨的人,他问道:“既然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年,可知道这附近有个无头帮?”

叶不凡讶然道:“咦,你怎么会知道无头帮的事?”

朱雀道:“没什么,今日我在山中狩猎,无意中和他们遇到,他们蛮不讲理,想要抢夺我的猎物,我和他们打了一架。”

叶不凡道:“不好,你敢得罪他们,他们睚眦必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雀浑然没当回事:“不用担心,这些人武功平平,有几个人已经被我制服,怎么,你和你那位结义兄长平时还忌惮他们不成?”

叶不凡忧心忡忡地说道:“说到忌惮也不尽然,这些人也忌惮我们,只不过大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所以这么多年才能一直相安无事罢了,我们谁也不去招惹谁,据说无头帮中收留了不少中土武林中犯了杀身之祸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朱雀想了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说道:“看来我和他们起了冲突,倒不好去你们那里,省得落下无头帮的话柄,这样吧,你回去跟你那结义兄长说一声,我们连夜走了便是。”他倒不是怕了什么无头帮,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他途经此地,一来不想惹下麻烦,二来不愿打破叶不凡这位小兄弟一干人平静的生活。

叶不凡昂然道:“朱大侠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和无头帮的人虽然互相忌惮,可也不是怕了他们,再说了,他们抢夺你的猎物,本就是他们理亏,就算他们知道你去了我们那里,那又怎样?我们六盘寨也不是好惹的。”话是这么说,可是朱雀还是听出了他话语中不愿和无头帮起冲突的言下之意。

朱雀道:“内人想要泡汤泉,本就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我们还带着孩子,着实没有惹下麻烦的必要”

叶不凡打断他的话:“你们还带着孩子?”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我的孩儿朱重阳,今天已经五岁多了。”

叶不凡又急急地问道:“那他们娘俩现在何处?”

朱雀指着前方说道:“就在那边一处溪水旁,距离这里三四里地左右,很快就能到了。”

叶不凡道:“不好,咱们赶快,那里是无头帮的地盘,留她们两人在那里十分危险!”

第六十二章 无理之争

朱雀听他说得郑重,也不敢大意,两人连忙展开轻功向前急奔,朱雀心中逐渐担心起来,自己的确是大意了,听那被自己教训一顿的猎户自称是什么无头帮的人,自己并没有当回事,如今看来,偿若他们有心报复,现在伊雪和朱重阳母子已经身在危险的境地了。

腾云功疾驰起来,三四里地的距离转瞬即至,来到马车附近,朱雀就感到不妙,只见一群人正围着马车,马车中的情形一时看不清楚,不知道伊雪和朱重阳两人现在情况如何。

朱雀相隔数十步时就大喝道:“什么人!”

他一边喊着,一边向这群人疾冲过来,叶不凡的轻功毕竟逊他三分,在后面紧紧跟上。

这群人中一部分人回过头来,夜色下看到急奔过来的朱雀,有十多人从人群中冲出,看来是想拦截下朱雀,这群人一走,朱雀看到马车旁,一名白衣女子正和几个人打斗不休,那名白衣女子自然就是伊雪了,而朱重阳则不知在什么地方,多半是留在了车厢中,朱雀也不能肯定。

十多人反向朱雀冲来,但朱雀关心伊雪,没工夫跟他们纠缠,在双方就要相遇时,朱雀忽然腾空而起,从这十多人头顶纵跃而过,这十多人因为向他这边跑来,一时停不下来,眼睁睁地看着朱雀从他们头顶越过,向马车冲去。

朱雀没空观看后面这些人的反应,径直冲向人群,人群中有五六个人抽出刀子,向朱雀劈来。

陵光剑顿时出鞘,朱雀关心被围攻的伊雪安危,情急之下哪里还会留手?一招大衍剑法中的混沌初开,剑光闪过,这五六个人惨叫着倒飞出去,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一招之下都倒毙。

既然已经动上了手,而这些人趁自己不再,对妇孺下手,朱雀自然不再留情,大衍剑法力使出,几名想要阻拦朱雀冲过来的人又跟着踉跄倒退几步,接着倒下。

在朱雀眼前,已无人再拦在他和伊雪之间,只不过那几个在和伊雪比斗的人还在和伊雪纠缠不休,朱雀冲过去,一剑一个,顿时了结了三人,剩下两人看到情况不对,正要罢手后退,其中一个退得稍微慢点,被伊雪一剑刺在腿上,那人痛呼一声,立足不定,歪倒在地。

朱雀这时才有空闲问伊雪:“怎么样?受伤了没有?重阳呢?”

伊雪和这几人比斗,却气定神闲,见到朱雀急急赶来定下了心,冲他甜甜一笑道:“重阳在车厢里,没事,你别担心。”

这时朱雀身后传来几声痛呼,朱雀一边警惕着周围人对他们的虎视眈眈,一边回头看去,只见刘苏儿已经和身后十多人动上了手,只不过自然是叶不凡占据上风,他手一挥,一把暗器过去,便有数人倒下,其他人不敢再接近他。

叶不凡从容不迫地走到朱雀身旁,完不顾这些人的虎视眈眈。

围在他们周围的人中有人认得叶不凡,对他吼道:“原来是你,这里可是我们无头帮的地方,你们六盘寨的人凭什么过来插手?”

叶不凡道:“这里就算是你们无头帮的地方,我过来一趟,你们也没必要痛下杀手吧,毕竟是你们先向我动的手,我不过是正常的抵抗而已,我若不动手,岂不是被你们白白宰了?”

那人怒道:“你”

朱雀看着围在他们周围的怕有上百人,他问道:“你们都是无头帮的人?”

不少人回答:“不错!”

朱雀道:“看来你们是为了白天山中打猎的事而来,只不过那件事错不在我,你们无头帮的人抢夺我打到的猎物,还要动手伤人,我不得已反击,若是你们为了这件事而来,那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围在他们周围的人中走出来一名年长之人,此人看起来在这群人中颇有威严,他一出来,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只听这位年长之人说道:“你说猎物是你打到的,空口白牙,谁能为你作证?而我们的人明明说了,猎物上还有他们射出去的箭,而你却是抢夺我们的人的猎物,你说我们的人先攻击的你,可是受伤的人却是我们帮的人,你抢夺我们的猎物,打伤我们的人,现在却想反咬一口?”

朱雀知道这些人是忌惮他的武功高明,不得已而跟他讲道理,否则早就像刚才围攻伊雪时那样,谁强谁有道理了,他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们还肯讲讲道理,那感情好,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这位年长之人道:“我姓项,你可以叫我项伯,这可不是我以大欺而是这里所有人都这么叫我,你叫什么名字?”

朱雀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项伯,在下姓朱明雀,我想请教项伯一件事。”

周围的人有不少人听说过朱雀的名头,听他自称朱雀,一些人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项伯也跟着道:“你果真便是那个朱雀?”

朱雀笑道:“在下名叫朱雀,天下间叫朱雀的人很多,在下不知道项伯所说的那个朱雀这个朱雀有何所指?所以不敢答应罢了。”

项伯怔了怔,然后问道:“不知你想请教什么事?”

朱雀道:“今日的猎物乃是一头狗熊,如今狗熊已经被我剥皮洗刷干净,肉也吃掉了一部分,不过狗熊身上的致命之伤,却还是能够看得到的,狗熊的皮如今也完整的保存下来,既然项伯说狗熊是你们的人猎到,我想请他们出来质问一下,他们是如何射杀的狗熊,又是伤在狗熊身上何处,而将狗熊杀死的?”

项伯道:“这个”

朱雀冷冷地说道:“猎杀狗熊,又是你们数人合力杀死,想来不至于怎么打死的狗熊都不知道吧?呶,这张熊皮现在就在我车厢顶上晾着,是谁杀死的狗熊,咱们一看可知,至于是谁为了抢夺猎物首先动的手,自然也就清楚明白了,偿若是我打死的狗熊,难道我还要跟自己去抢么?”

项伯身后一人道:“狗熊的皮已经被剥开,谁知道你是不是从伤口处下的刀,如何还能证明狗熊是怎么死的?”

朱雀淡淡地说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剥这头熊的时候十分小心,刀口都不在狗熊的致命要害处,况且剥下来以后的熊肉还完整无却地保存着,我们今日只吃了一只熊掌,谁也不能通过熊掌杀死一只熊吧?也不能在连熊肉都不损伤的情况下,就将熊杀死,项伯,咱们都是言而有信之人,你将今日跟我抢夺猎物的人喊出来,我跟他们当面对质不就明白了么?咱们在这争辩又有何意义?”

项伯看朱雀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朱雀所说多半是实,因此他犹豫着,想着怎么化解此事,而又不至于丢了无头帮的面子。

可是就在这时,无头帮中的一个草包忽然说道:“对质就对质,刘二哥,周四弟,你们就去跟他说说,你们怎么射杀的狗熊!”

人群中有两个人被推着走了出来,朱雀一见,正是今日猎熊时遇到的那六人之一。

其中被人称为刘二哥的那人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射中狗熊身上两箭,把熊射杀的。”

朱雀问道:“不知道你们两箭射在了狗熊身上何处?”

这人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两支箭射出后,狗熊就死了,接着咱们便打了起来,我便没有机会再去看那两箭射在了何处。”

朱雀又问:“你射中狗熊时,这狗熊是活的,还是死的?你说你记不得这两箭射到什么地方,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因为你射过箭后,还到狗熊身上将箭矢起出来,怎会不知道呢?如今这张熊皮上只有两处箭伤的疮口,要不要我来告诉你你们那两箭射到了什么地方?”

这人说不出话来,显然他无法自圆其说。

朱雀朗声道:“这只狗熊的致命之伤我倒是知道,就算告诉了他们,谅他们也做不到这一点,而他们射出两箭时,这头狗熊已被我所杀,这两箭不过射在狗熊的腿上,试问谁能在狗熊腿上射两箭,就能将狗熊射杀呢?此事究竟如何,已经显而易见,项伯,既然你们是讲道理的人,我想请教项伯,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项伯有些难以回答:“这”

迟疑了一会后,项伯脸色一变,指着那姓刘的无头帮弟子道:“刘二柱,你不是说是他们抢夺你们的猎物么?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此事真相到底是什么,难道你还要隐瞒么?”

听到项伯疾声厉色地询问,这姓刘的和姓周的弟子都跪了下来,他们指着朱雀道:“项伯,就算是他们杀死的狗熊,可是这狗熊却是在咱们无头帮的范围内猎到的,我们想要过去,他不给,就算如此,他也不至于对我们的两名帮众痛下杀手啊,项伯,还请你老人家为我们做主,咱们无头帮可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任人欺负!”

项伯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对朱雀道:“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朱雀冷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们并非是讲道理的人,既然如此,大家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便是,还假惺惺地说什么?”

第六十三章 世外桃源

项伯指着叶不凡道:“就算是我们和朱雀之间的事,也轮不到你们六盘寨的人参与其中吧?叶不凡,你是准备静观其变呢,还是执意和我们作对呢?”

听项伯的口气,他是准备和朱雀等人一决高下,以决定力强者有理,典型的弱肉强食,先不说他们这一百多人有没有把握将朱雀等人留下,现在叶不凡要是站在朱雀这一边,自然会使朱雀实力大增。

叶不凡叹了口气说道:“即日起,我从六盘寨离开便是,从现在起,我叶不凡只代表我叶不凡一人,我受朱雀大侠深恩,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朱雀心中感动,如今这种形势下,叶不凡已经在六盘寨中娶了妻,现在为了跟自己报恩,竟然脱离六盘寨,实在是难能可贵,他说道:“对付这些三流之辈,我朱雀一人足矣,叶不凡,我不用你插手,且看我朱雀如何打败这些妖魔小丑!”

项伯的脸色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发青,他盯着叶不凡看了一会,叶不凡丝毫无惧地和他对视。

其他无头帮的人全都跃跃欲试,一副铤而走险的样子。

朱雀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其实在他心中,最关心的就是留在车厢中的朱重阳,一会若是打斗起来,只要伊雪能够护着他,自己当可以大展身手,和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项伯道:“这件事是我们无头帮理屈在前,朱雀兄弟,以老夫看,这件事不如到此为止,如何?”

听到项伯准备就此了事,姓刘的帮主心有不甘地说道:“项伯,咱们死了十多人,此事怎能就此罢休?我看不如跟他们拼了……”

只听“啪”地一声传来,项伯一把掌打在这名刘姓帮众的脸上,项伯指着歪倒在地的姓刘的帮众道:“若不是因为你在帮中撒谎,说你们受人欺负,咱们怎么会损失这么多兄弟?来人,将这两位捆起来,一会送到帮主前面,按帮规处置!”

几名无头帮的弟子将这位刘二哥和周四弟给反手捆住,这两人想要申辩,项伯道:“你们再敢多说一个字,丢咱们无头帮的脸,那边罪加一等!”

这两人登时不敢再说什么。

项伯接着对朱雀道:“咱们就此罢手如何?”

朱雀微微一笑道:“那当然很好,我朱某也不是一个好勇斗狠之辈,只要别人不欺负到我头上,我绝不会先去招惹别人。”

项伯点了点头,对叶不凡道:“叶不凡,请替老夫以及我们帮主向你们龙寨主问好。”

叶不凡点了点头道:“也请回复贵帮帮主,我叶不凡也向他老人家问好。”

项伯铁青着连,指挥帮中弟子将死伤的弟子抬回去,然后向朱雀等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这一百多人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叶不凡道:“这老家伙还算识时务,他们尽管人多,却绝对讨不了好去。”

朱雀道:“若不是你仗义相帮,我看他们多半会铤而走险,和我一拼高下,我和伊雪自然不担心他们,只怕吓着孩子,重阳,出来见见这位叶叔叔!”

可是车厢中并无动静,朱雀吓了一跳,难道这些人趁乱将朱重阳掳走了?他连忙冲到车厢后面,拉开帘子向里张望,只见朱重阳倚在车厢中,睡得正香。

这小子不知道外面形势的险恶,竟然睡着了。

叶不凡笑道:“这小子真有福气,现在还能睡得这么香,朱大侠,朱妇人,咱们走吧。”

朱雀和叶不凡坐在赶车的位置,伊雪也上了马车,几人不疾不徐地向六盘寨的方向行去,他们没有纵马疾驰,显然是不想打搅了朱重阳的好梦。

走在路上,朱雀问起伊雪经过,伊雪道:“你走之后,从山中来了一群人,我们走又走不掉,便被他们围了起来,他们看到车厢上的熊皮,问起你的去向,几句话没说好,就动起手来,我怕吓着重阳,就让他在车厢中等着,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朱雀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寻找汤泉时,看到两名女子正在汤泉中洗澡,他说道:“你看,这不正遇到叶不凡了么,他已经留居此处,还娶了妻,对了,叶不凡,那个六盘寨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是村寨,还是什么山寨?”

叶不凡道:“是山寨,也可说是匪寨。”

朱雀愕然:“匪寨?这四周荒无人烟,少有人经过,六盘寨靠打劫什么为生?”

叶不凡解释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这里的人又怎会对经过这里的人下手?村中成年男子经常结伴外出,到很远的地方去劫掠,常常一两个月才回来,每次回来带来的银钱都不少,足以养活全寨子的人。”

朱雀问道:“那你去不去?”毕竟打劫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叶不凡摇了摇头:“我不用去,承龙升泰大哥瞧得起,我只需偶尔教导大家一些暗器的法门就可以了。”

说话之间,一行人很快来到汤泉附近的山坡下,叶不凡却没有让朱雀停车,而是让他继续前行,绕过山坡后,拐进了一个山坳处,在山坳中有一片屋宇错落地连在一起。

叶不凡指着这片屋宇道:“到了,这里就是六盘寨,除了外出挣钱的人,其他的人平时就打打猎,将山寨看好。”

这片寨子并不大,三面环山,不受山风之苦,寨子里传来一股股诱人的菜肴的香味,朱雀原本不饿,但问道这股香味,也觉得非要尝尝不可,叶不凡指着这些屋宇中最大的一座院子道:“龙大哥就住在那里,我跟他住在一起。”

若不是这里太过偏僻,在这山川美景之地生活,不受世俗烦扰,能够洗心涤虑,可说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马车摇摇晃晃地开进了龙升泰的院落,龙升泰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伊雪和朱重阳从马车上下来,朱重阳左顾右盼,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

叶不凡下了马,对朱雀在汤泉旁看到他妻妾之事一个字都没提,热情地招呼着几人进屋。

屋内生着一个大火盆,大火盆上横着一个大铁架子,一条泛着油光的像狼又像獐子的野味正架在火盆上烤着,外面一层油皮已经烤成了金黄色,龙升泰亲自拿着一碗佐料,在烤肉上细细地撒着,旁边一名年轻的男子在缓缓转动着烤肉,好让肉烤得均匀。

香味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朱重阳闻到香味都馋得只咽口水,朱雀仔细看了看这条烤肉的四肢,不是爪子而是蹄子,那么就不是狼了,不是獐子就是羔羊,看起来是獐子的可能性大些。

龙升泰听到他们进来,头也不抬,仿佛怕耽搁了撒佐料。

直到一碗佐料全部撒完,他才放下碗,拍了拍手上的佐料,对朱雀笑道:“这只獐子是今日刚刚打到的,獐子不大,肉质细嫩,烤着吃正好,你们稍微等一下,很快就能烤好了。”

叶不凡给他介绍了伊雪和朱重阳二人,龙升泰跟他们打过招呼后说道:“朱夫人请带着孩子到隔壁去等候,我的家室都在那里,正好能陪你说说话,这里烟气大,别醺着孩子的眼睛,一会獐子烤好后会给你们送过去。”

伊雪点了点头,拉着朱重阳走了出去,朱重阳离去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炙烤着的獐子。

朱雀怕龙升泰的妻妾跟伊雪说了自己今晚再汤池旁的遭遇,一股担忧从眉目间流露出来,龙升泰察言观色,笑道:“放心吧,我都给她们嘱托过了,她们不是瞎说的。”

叶不凡也跟着笑道:“烤獐子烤全羊,正是龙大哥的拿手本事,朱大侠今晚有口福了。”

朱雀放下了心事,对龙升泰道:“只是辛苦了龙寨主亲自动手,有劳了。”

龙升泰摇了摇头道:“山中清闲,我就好着一口吃的……咦,你身上怎么带着血迹,刚才见你时你身上还没有。”

朱雀低头一看,身上的确溅着几滴血迹,他心中佩服龙升泰观察细致入微,连忙解释道:“龙寨主不用担心,这些并非是我的血,而是无头帮帮众的血。”

龙升泰闻言身子一震,转头看着叶不凡道:“叶老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跟无头帮的人起了争执么?”

叶不凡将朱雀的遭遇跟他说了,龙升泰眉头紧皱,仔细听他说完。

过了一会他问叶不凡:“你想无头帮会怎么处理此事?”

叶不凡道:“无头帮的项伯说了,此事就这么过去,这次他们人多,却没有胜过我们的打算,所以偃旗息鼓了,再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龙升泰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看到火盆上的獐子,连忙说道:“肉烤好了,咱们先给婆娘送一些,剩下的咱们再吃。”

叶不凡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锅盖般大小的铁盘子,龙升泰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烤熟的樟子肉片下来,他的手法纯熟,看来是做惯了此事,很快,他就片下了一大盘子烤肉,他对叶不凡道:“你去给她们送过去,这些肉足够他们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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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由来已久

叶不凡走后,龙升泰继续片肉,他又片下了一大盘子肉,然后将火盆踢到一旁,不用再烤,然后他请朱雀坐下来,分发了杯筷,又开了一坛酒,合着在一旁帮着烤肉的年轻人一起坐下来,倒酒吃肉。

等到叶不凡回来,龙升泰给朱雀介绍帮着烤肉的年轻人,此人是龙升泰的小舅子,也就是他一名妾室的弟弟,名叫孟希江,几个人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这樟子肉烤得着实不错,外酥里嫩,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混着皮外的佐料,一口吃下去,再佐以一口酒,实是说不出的享受。

朱雀连吃十多块肉,连尽十多杯酒后,对龙升泰道:“龙寨主,我刚才看你神色不对,是否对我们和无头帮起了冲突而担忧呢?”

龙升泰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就是,也未必就输给他们。”

叶不凡闻言放下了筷子问道:“这无头帮难道还没完了不成?”

龙升泰叹道:“叶老弟,你来小陇山的时候不长,不知道无头帮的狠辣,在几十年前,咱们六盘寨和他们无头帮不知道厮杀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最后划分了边界,才有的如今的安宁,今日他们吃了亏,死了十多人,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了解的。”

朱雀心生歉意道:“原来我给六盘寨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不过龙寨主还请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杀的人,他们要找,就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龙升泰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叶老弟的朋友,就是我龙某的朋友,无头帮胆敢找你报复,咱们齐心协力跟他拼了就是,怎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呢?”

叶不凡对龙升泰道:“龙大哥,是小弟鲁莽了,我以为无头帮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和咱们惹起大的冲突的,而那项伯又答应了此事到此为止,若是他们敢来对付咱们六盘寨,我全力以赴地挡住他们就是,唉,暗器的手艺再不经历练,就要生疏了。”

龙升泰道:“那项伯名头听起来在无头帮颇有身份,实际上他不过是无头帮帮主聂青桐的奴仆而已,那项伯伺候了聂青桐的爹一辈子,算是他的心腹,但再怎么说,他一个奴才身份,说话也没什么分量,咱们杀了他们十多人,他们若是不找回场子,也就不会叫做无头帮了。”

朱雀问道:“无头帮?为何他们的帮派会叫这个名字?”

龙升泰解释道:“数十年以前,他们的帮主聂人启从关外逃亡过来,据说是在关外得罪了人,来到小陇山后便在这里安营扎寨,定居起来,当时小陇山附近有五个门派一个山寨,山寨就是咱们六盘寨,另外五个门派十分排斥聂人启一帮人,相互之间常常会起冲突争斗,而聂人启为了在这里立住脚跟,每次和这些门派相斗,下手都十分狠辣,被他杀死的人尸首都会被割掉,只留一具没有头的尸体,以警告其他门派,不要轻易招惹他们,久而久之,大家便称呼他们为无头帮。”

朱雀问道:“那如今其他的五个门派呢?可曾联手对付他?”

龙升泰摇了摇头:“这个聂人启十分有头脑,他拉拢其中两个门派,又挑起了其他门派自相残杀,自己坐山观虎斗,直到这些门派因为内斗大伤元气后,他才一鼓作气,将这些门派全都铲除,很多门派虽然没有死绝,却也都怕了聂人启,逐渐搬离了这里,此后这周边便只有他们无头帮和我们六盘寨两方势力,后来我们两方不断起了冲突,但我师父霍平山早看出聂人启不好惹,他老人家将自己得意武功传给全寨的人,使得我们实力大增,足以和无头帮相抗衡,双方打打杀杀十多年,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聂人启年纪大了,对于两家争斗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也知道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因此便和先师谈判,才有了后来的平安局面。”

朱雀听他说得简单,但其中的腥风血雨却足以让人感到个中的惊心动魄,聂人启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驱走了盘踞当地的五个帮派,又和六盘寨打到握手言和,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中间的争斗,绝不仅仅是凭借着武功,还有个中狡诈深沉的计谋。

若是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他也会将他儿子聂青桐教导得和他相似,所以龙升泰认定无头帮绝不会吃了一个暗亏后无动于衷。

朱雀心中苦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这里,他会因为一头猎物,搅起了小陇山这里两个势力原本平静的局面。

龙升泰看着朱雀沉思的样子笑道:“你也不用自责,那聂青桐的人我见过,也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他的野心并不亚于他的父亲,早就想将我们六盘寨也给灭了,好独霸小陇山,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现在他有了因头,定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起因却不是因为你,而是他天生的野心,以及为了弥补他父亲没有将我们铲除的遗憾罢了。”

尽管有龙升泰的解释,朱雀却觉得自己对双方将要到来的冲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件事其实从无头帮的人试图抢走他们的猎物开始,就已经难以善罢,说不定他们趁着夜色派出一百多人寻找他的马车,寻找他的人,就有了和六盘寨决一死战的打算。

否则紧紧是对付他,而且在不知道他就是朱雀的情况下,何用派出这么多人呢?

朱雀问道:“咱们六盘寨有多少人,他们无头帮又有多少人呢?”

龙升泰道:“咱们六盘寨不过两百多人,不过所有男子都会武功,而无头帮虽然有三百多人,会武功的只不过占少数,所以他们对我们六盘寨才没有吃下的把握,不过近几年,我听说中原不靖,很多亡命之徒犯了事便会向西域逃亡,途经此地,常常会被聂青桐拉拢留下,如今无头帮的实力如何,难说得很。”

叶不凡道:“咱们两百多人里,去掉妇孺老弱,真正能够和无头帮有一拼之力的,只有一百二十多人,其中五十多人出去打谷子,留在六盘寨里的只有七十人左右。”

龙升泰正色道:“就算只有七十人左右,也足以和他们一拼,他们真正能动手的人也不过两百人左右,咱们的人以一敌三,未必便输给了他们,更何况还有你这位暗器之王,一个人足以对付他们几十人,咱们还怕他个鸟?”

朱雀闻言心中一凛,这龙升泰表面上是个粗豪没有心机的汉子,可是他听了无头帮和六盘寨的前世今生,不由地回想到他拉拢叶不凡在六盘寨,和无头帮拉拢江湖亡命之徒的含义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不想被对方给消灭罢了。

如今再谈这些似乎都有些晚了,叶不凡在这里娶妻定居,无论如何都会和六盘寨的人荣辱以共,而自己在这个时节来到这里,可说是适逢其会。

唉,就算是为了叶不凡,他也不能坐看无头帮的人来袭击六盘寨而无动于衷。

龙升泰又给几人倒了酒道:“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吃啊,这烤肉冷了滋味可就差了。”

一大盘子十多斤烤肉和一坛二十斤的好酒,很快就被几人送入肚中,饭饱酒足后,龙升泰站起身来道:“朱大侠光临撇寨,为的就是能泡汤泉,现在她们几位也该吃饱了,吃饱以后泡个汤泉更是舒服,你们去汤泉,我着人给你们准备床铺,等你们回来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听龙升泰的口气,似乎也猜到了朱雀不会这么一走了之。

朱雀苦笑了一下,出去找伊雪去了。

隔壁的房间里,伊雪和龙升泰以及叶不凡的妻妾婆娘都已经吃好了,朱雀见到龙升泰的妻妾还是感到有些尴尬,他招呼伊雪和朱重阳过来,跟她说了带她去泡汤泉的事。

伊雪叹道:“早知道为了这个汤泉的事会惹来这么多麻烦,我宁可打消这个奢望。”

朱雀道:“和那些人起冲突并不是因为什么汤泉,而是因为那头狗熊,何况一个小小的无头帮,我还不放在心上,你倒担心起什么来?”

伊雪道:“咱们人在外地,又带着孩子,自然是小心些好。”

当天晚上,朱雀在一旁放哨,让伊雪带着朱重阳在汤泉中好好泡了个澡,接着回到六盘寨歇息,这一晚上朱雀一直担心无头帮的人会连夜过来找麻烦,所以睡得很浅,但一夜平安无事地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山寨中鸡鸣狗吠,一片乡下村子里的生活气息。

起来以后,山寨中的妇人早就准备好了早饭,朱雀一家三口吃饱了以后,朱重阳去跟寨子里的孩子去玩,伊雪不放心他会不会和其他孩子起冲突,在一旁看着,朱雀和叶不凡则一起去了龙升泰的屋子说话。

龙升泰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见到朱雀后说道:“我们六盘寨和无头帮的恩怨由来已久,朱大侠不过从此经过,是在没有卷进来的必要,我看朱大侠不必为我们担忧,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朱雀断然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一走了之,我倒要看看,这个无头帮到底有什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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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坐井观天

叶不凡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若他偏向龙升泰,偏向六盘寨,自然是希望朱雀留下来帮忙,毕竟多朱雀这样一位高手,他们对付无头帮就会更有把握。

若他偏向朱雀,则希望朱雀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无头帮和六盘寨的争斗,绝非一时半会所能解决的。

一边是他结义兄长,一边是他的大恩人,他是劝朱雀留下来也不是,劝他离去也不是。

龙升泰道:“朱大侠也不用担心,我们六盘寨的人也不惧他们的恐吓,哼,难道我们六盘寨就是好惹的了?何况我们还有五十多名好手在外打谷子,他们就算惨胜我们,等到那些好手归来,还不一样将他们给灭了?”

朱雀说道:“龙寨主不用多言,这里风景优美,又有美食又能泡汤泉,我又没什么事急着离去,难道在这里住上几日,龙寨主也不欢迎么?”

龙升泰先是一愣,接着带着感动地说道:“朱大侠的意思我又怎能不知?唉,留朱大侠在此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不过……只不过会让朱大侠受到烦扰了。”

朱雀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其实由叶不凡在此,不管无头帮多么狠恶,恐怕也都拿六盘寨没有办法,但若是他们打扰了这里的安宁,伤了老人孩子就有些不妥了,我在这里么,总会好些。”

龙升泰道:“朱大侠不愧是侠义中人,我再拒绝朱大侠的力助,倒显得我龙某有些虚伪了,那我就替六盘寨的人谢过朱大侠的援手之德!”说着龙升泰深深向朱雀做了一个揖。

朱雀连忙还礼。

三人话说开后,分别在屋中椅子上坐了下来。

叶不凡道:“龙大哥觉得那聂青桐偿若有对付咱们之心,会从什么地方开始呢?”

龙升泰道:“从以往的经历来看,无头帮最擅长的就是伏击和耍狠,我猜他们会悄悄来到咱们狩猎的地盘上,对咱们进山打猎的人动手,所以今天一早我就安排了大家今日不要进山,全都留在了寨子里。”

叶不凡道:“可是他们一时不来招惹咱们,咱们难道就这么一直躲着不出去么?”

龙升泰沉吟道:“自然不会这样,可是,咱们……也没什么理由先去找他们啊。”

朱雀想了想道:“与其被动等待,咱们不如主动出击,我和叶不凡可以先去他们无头帮探探,看看他们有什么企图。”

龙升泰道:“不妥,这样做太危险了,况且如果他们暂时没有对付咱们的打算,你们这一去,岂不是……”

叶不凡却认为朱雀说的有道理,他说道:“龙大哥,你不知道朱大侠的本事,就算没有我陪同,他去无头帮打探也绝不会被人发觉,若是能探听到他们准备如何对付咱们,也会令咱们在以后的冲突中占据上风,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

龙升泰始终觉得有些冒险,偿若打草惊蛇,说不定会惹来对方疯狂的报复。

朱雀也跟着相劝:“好歹总要查清楚无头帮最近几年都收拢了哪些亡命之徒,偿若不打听明白以决定对策,任由他们贸然进攻,而这些人中又有诸多好手在内的话,这六盘寨说不定会有覆亡之祸。”

龙升泰讶然道:“朱大侠是否高估了他们呢?就算他们收拢了一些江湖高手,可是我们六盘寨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不至于连一拼之力都没有吧?”

朱雀道:“偿若这些人中有二三十名高手,咱们这边都是三流身手的话,恐怕情况不会这么乐观。”

龙升泰不以为然:“大家都会武功,武功高些的不过一个能对付两个三个罢了,也不至于像朱大侠所说的这么厉害吧?”

朱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此人久居偏僻山林,见识浅薄,犹如井底之蛙,他问道:“不知道龙寨主用的是什么兵器?”

龙升泰道:“我跟师父学过棍法和刀法,其他寨子里的人只练过刀法,不过我们刀法水平虽然参差不齐,但叶兄弟见过他们的身手后也说过,他们的刀法绝不至于是三流水平,朱大侠不相信我的看法,不至于连叶兄弟的看法也信不过吧?”

叶不凡冲朱雀尴尬地笑了笑,朱雀豁然明白,叶不凡夸赞他们六盘寨的人刀法不错,自然只是客气话,不过此时说出来,不免会伤及他们结义兄弟的感情,因此朱雀斟酌着说道:“这样吧,龙寨主,为了知己知彼,何妨让我看看咱们寨子里的实力,再决定我要不要到无头帮那边去打探。”

龙升泰点了点头:“也好,借此我们也能见识见识朱大侠的本事。”

说完,龙升泰带着朱雀来到寨子后面的一片空地,在这里有二十多人正在练习刀法,看来他们因为不能到山里打猎,便在这里消磨时间,提升武功。

看到龙升泰到来,这些人停止了练刀,全都走到龙升泰的身前行礼。

龙升泰道:“诸位辛苦了,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中土来的武学高手朱雀,他在中原武林中的名气很大,想要掂量掂量你们刀法的高下,同时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中原武术的高深之处,哪个愿意过来跟这位朱大侠切磋一下?”

这些人十分兴奋,很多人自告奋勇,想和朱雀比试。

龙升泰不想让叶不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起朱雀,便指着三个人道:“你们三个去跟朱大侠切磋切磋,切记点到为止,朱大侠远来是客……”

说到这里,叶不凡打断他的话:“龙大哥,他们几人刀法在全寨的人中不过是普通水平,我看还是让孟阳神几个出来跟朱大侠比试为好。”

龙升泰让三个人跟朱雀比试,已经有了很大的胜算,他觉得叶不凡有些将朱雀看得太高了,他说道:“不用,这三人若是落败,再让其他人跟朱大侠比试不迟,朱大侠,你觉得如何?”

朱雀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色对他说道:“一切以寨主安排为是。”

这三人年轻气盛,对于三个人跟朱雀一个人比试本就觉得有些小看了他们,这时三人心中都带着一股气,觉得非要给这位“朱大侠”一个下马威不可,否则岂不让人小瞧了他们?

朱雀和这三人面对面对峙着,其他人给他们四人让出了地方。

其中一人道:“你是用剑的?”

朱雀点了点头。

另一人道:“好,拔剑吧!”

三人同时抽出刀,朱雀不慌不忙地抽出了他的陵光剑。

一场比试一触即发。

朱雀微笑道:“还不出手?”

三人齐声大喝,提刀向朱雀围攻过来。

龙升泰看着这三人不留余地的抢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心道若是一招下来就让朱雀落败,叶不凡的脸上肯定不好看,但此刻阻止这三人已经来不及了。

六盘寨的人武功全都出自龙升泰的师父霍平山,霍平山号称刀棍双绝,刀法棍法自然十分厉害,他将刀法传给寨子里每一个人,唯独传给龙升泰刀棍两手绝技,好让他能作为六盘寨的寨主。

龙升泰自负已经得了师父的真传,但他始终没有离开过小陇山,也不知天下英豪武功如何,在他心中,他的刀棍双绝足以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这个朱雀即便武功极高,和自己最多不过伯仲之间,就算比自己高些,也是有限,他以一人之力对阵三人,只怕要在数十招之后才能分出胜负。

算下来,朱雀输的面子还是较大。

朱雀的陵光剑使出,向三人的刀迎去,一招云山雾罩,剑光快至他好像手中的剑都不见了,龙升泰哪里见过这种神奇的剑法,一时瞧得呆住了。

剑光过后,和朱雀对阵的三人手中刀不见了踪影,三人全都愣在当场。

朱雀的剑快到龙升泰都看不到,这三人自然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三人愣住的时候,三道刀光从空中落下,刀尖刺入泥中,原来三人手中的刀被朱雀挑飞,且准确无误地落在三人身旁。

龙升泰此时方回过神来,茫然问朱雀:“你这是剑法,还是妖术?”

叶不凡叹道:“这自然是剑法了,龙大哥,这位朱雀大侠的剑法还不是中原第一剑法,我看还是让孟阳神等十个人一起和朱大侠比试才是。”

龙升泰叹了口气,依了叶不凡的意思,命寨子里十名刀法较高的人一起和朱雀比试。

这次比试,朱雀多费了番手脚,一共有了三招才将十个人击败。

龙升泰心服口服,他自嘲道:“我蜗居在小陇山的山坳坳里,有眼不识泰山,比之井底之蛙尚自不如,唉,原来我们的武功和真正的高手相差这么多,亏得我还自己为是到这种地步,朱大侠说得没错,偿若无头帮中笼络了十几名和阁下身手差不多的人的话,我们一个寨子的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叶不凡安慰道:“龙大哥也无需苦恼,朱大侠的武功虽然不是中原第一,但能够和他匹敌的人也不多,更何况无头帮这种说不上的小帮派,也笼络不到真正的高手,大哥不用担心。”

龙升泰道:“你们说要去打探无头帮的虚实,这就请便,不过千万要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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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老谋深算

吃过午饭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带着些吃的,离开六盘寨,向无头帮的地方行去。

无头帮的营寨距离六盘寨并没有多远,但是中间却相隔了许多山头,需要爬上爬下的,算下来实际要走的路程比在平地上要多出几倍,而且十分辛苦。

但朱雀和叶不凡走得并不着急,因为大白天前去查探的话,太容易暴露,而且还不等他们查清虚实,就会被发觉,倒不如等他们吃晚饭时容易查探,无头帮人在小陇山以霸道著称,虽不知道他们是否和六盘寨的人一样,以打劫为生,但从他们收容中土亡命之徒来看,绝非什么善茬,所以朱雀和叶不凡自然也要小心翼翼才行。

两人翻过十几个山头后,据叶不凡所说,再过三个山头,就能看到无头帮的营寨,从现在开始,就要小心了,因为前面三个山头中,常有无头帮的帮众在山中狩猎,若是不小心遇到他们,容易打草惊蛇,不如等到天黑再走。

朱雀深以为然,两人寻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叶不凡忽然问道:“朱大侠是否有些看不起我?”

朱雀愕然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叶不凡苦笑道:“我知道以我的身手,偿若留在中土,定会在中土武林中闯出一番天地来,可是我却放弃了这些,自感堕落,来到这偏僻之地,跟匪徒混在一起,朱大侠定会觉得我自甘堕落。”

朱雀心中却有此念,可是他又怎能承认?他说道:“人各有志,那也不必勉强,有的人喜欢争夺名利,有的人喜欢平平淡淡,别人都无权干涉。”

叶不凡说道:“朱大侠这几句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我知道自己怎样心中才会宁静,可是别人很难理解,有句话叫做天生丽质难自弃,也就是说世俗人的眼中,有才敢就一定要发挥出来,可是我……唉,我曾经杀了那么多人。”

朱雀被他的话触动心事,他想了想这些年的遭遇,对叶不凡道:“身在武林,又在乱世,除非隐匿山林,否则很难不沾上鲜血,像我这种性子,难道能看着无辜之人被恶人残害么?不能,那边只能将恶人铲除,这是不可避免的。”

叶不凡道:“你心中又一杆秤,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也许在你们这种人心中,就算杀了人,也是能够心安理得,因为你们有强烈的是非之念,我又不同,我杀过的人未必都是该死之人,所以心中难安。”

朱雀道:“哦?你杀过什么人让你心中不安呢?”

叶不凡道:“有些是向我发出挑战之人,技不如我,被我杀死的,有些是我看不过去的狂妄之人,我觉得杀了他是为民除害的,有的则是想打伤我,却未必需要付出生命代价的人,我一时愤恨之下将其杀死的等等。经过无数错的对的杀戮,我感到在我眼中,是非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偿若我不走,留在中原,我的声望虽然会越来越高,但我心中也会越来越不安宁,说不定会随着杀死更多的人而变得认定这种解决方式是理所当然的。”

朱雀无言以对,像叶不凡这种想法倒也说不上对错,他选择离开,也是最自己一种悬崖勒马的约束,他知道叶不凡的出身来历,叶不凡小时候根骨不佳,被武师断定他不是习武的料子,可是那时候的他向往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直到他凭借着过人的毅力以及机缘巧合下,他练就了一手无敌的暗器功夫,甚至连川中唐门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少年得志,最容易得意忘形,而且江湖风气败坏,不知有多少心胸狭隘之人对于他年少成名心怀嫉妒,又不知有多少狂妄之徒,希望能以打败叶不凡为踏脚石,在江湖上成名立万,无数险恶之事降临到叶不凡身上,是他迷失了自我。

恐怕他也早已记不得他小时候要惩恶扬善,行侠仗义的渴望了吧?

叶不凡有异于常人的毅力,乃是建立在他有理想有抱负却实现不了的落差上,忽然有一天,他的抱负实现了,他再无所有,接踵而至的又是种种烦不胜烦的苦恼,也不怪他会厌倦。

朱雀沉思之后道:“你能克制自己,来到这里修心养性,说明你心中还是明白的,我又怎会看不起你呢?”

叶不凡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龙升泰以及六盘寨的这些人都不是良善之辈,但他们对我好,让我十分感激,我留在这里多年,所娶之人,也是六盘寨里的女人,年深日久,我和这里便有了感情,将这里当做了家,这些年我的确想通了一些事,感到不应该再留下来浪费年华,可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成了六盘寨的依仗,无头帮不敢动六盘寨,多半就是因为我在,如果我走了,恐怕六盘寨也存在不了多久,这些人的身手你也见过了,偿若无头帮策划周全,恐怕六盘寨绝无多少顽抗之力。”

朱雀道:“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以无头帮的野心,当然不肯放过六盘寨,且不说无头帮现在的帮主聂青桐,前一任帮主叫什么聂人启,以他们能赶走五个门派的实力,怎么会对六盘寨无能为力呢?”

叶不凡解释道:“你若是不觉得奇怪,那才是怪事,龙升泰大哥连他师父霍平山三成的武功都没学到,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霍平山还没去世,我和霍平山比试过,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当年六盘寨之所以没有别无头帮吞并或者消灭,全仰仗他老人家的刀棍双绝的武功,后来又因为聂人启年纪大了,早走一步,双方结下了互不侵犯的约定,那聂青桐受到了他父亲的嘱托,所以一直不敢主动向六盘寨出击,一直到霍平山去世,霍平山乃是十分有眼光之人,他临死前拜托我在他死后留在六盘寨三年,我承他对我的照顾,便答应下来,听到霍平山的死讯后,聂青桐才敢来犯,被我的暗器惊退,双方并没有起大的冲突。”

朱雀道:“原来你留在这里,是因为霍平山的遗愿?”

叶不凡笑道:“也不尽然,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既然我受到六盘寨上下的殷勤照顾,怎都要保六盘寨的平安,哪知道没两年,我就和六盘寨中最美丽的姑娘结了亲,这么一来,我还怎么走?六盘寨可说是我的娘家了,我走了后,无头帮偿若大肆对付他们,我心中也会不安,就这么,我一直留了下来,据霍平山老爷子去世也有五六年了。”

朱雀提醒他:“六盘寨最美丽的姑娘嫁给你这个外人,说不定也是霍平山老爷子去世之前就安排好的,他岂能看不出龙升泰不足以保护六盘寨,留下你这个女婿,便能够保佑六盘寨的平安,这霍平山多半就是名老谋深算之人。”

叶不凡叹了口气道:“我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问题是就算这是霍平山老爷子之前安排下来的又怎样?我和孟招娣乃是真心相爱,我不留下来她也不肯走。”看来他娶的那位姑娘名叫孟招娣。

朱雀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就算有重回江湖的野心,只要有无头帮的威胁在,你都不会离开六盘寨。”

叶不凡道:“就是这样,我常常去打听无头帮的情况,这些年他们容留了一些在中土杀了人,待不下去的亡命之徒,有几人身手相当不多,被无头帮奉为座上宾,我知道随着他们招纳的人越来越多,六盘寨就越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向六盘寨动手,而我的力量仅够自保,若想铲除无头帮,那是想都不用想,如今你来了,这件事忽然变成了可能。”

朱雀有些怀疑地问道:“你不是说你平时还教六盘寨的人暗器功夫么?这些人难道都没有一个能学到你两三成本事的?”

叶不凡道:“我的暗器功夫无他,并不是有多少花哨的技巧,而是全凭我的耐心和毅力,通过成年累月的不断习练才有的结果,这些人哪有我十年如一日的耐心?当时我是学不了别的武功,才练的暗器,这些人个个都学过霍平山的刀法,他们在开始时还有些兴致,可是练了一段时间毫无长进后,便对练暗器失去了耐心,找借口不练,而去练刀法,否则这些人就算只有十人,二十人能有我一半的水准,也不用担心无头帮的威胁了。”

两人说着话,太阳逐渐落下山,天色逐渐黯淡起来,朱雀道:“以你的意思,是要将无头帮铲除,以消除这个祸患?”

叶不凡道:“这样当然最好,可是我知道你心慈手软,不忍对无头帮的人下手,更不会对无头帮中的老弱妇孺下手,所以只能将无头帮中武功高的人以及他们的首脑铲除,剩下的人对六盘寨造不成威胁就行了。”

朱雀道:“说实话,就算是对无头帮中的高手或者首脑,我都未必能下得了杀手,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很难能够做到取他们的性命。”

叶不凡表示理解:“你没有见过无头帮的暴行,和六盘寨的人也没有深厚的情感,自然是下不了手的,可是我跟你说几件无头帮的恶行,说不定你就会回心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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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夜入营地

朱雀问道:“什么恶行?”

叶不凡道:“你在山中猎到一头熊,他们出手抢夺,你以为只是偶然么?无头帮的人在周围横惯了,不知道做下多少丧尽天良之事,比如龙大哥就跟我说过,小陇山下曾有一个小陇村,这个村子一夜之间被烧成了废墟,龙大哥说多半是无头帮的人干的,我们的人也问过他们,他们没有承认,只说是败军路过这里干的。”

朱雀为了坚定对付无头帮的心而问道:“还有呢?”

叶不凡道:“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我遇到过几次,无头帮似乎在干收购穷人家的孩子,再卖给青楼做奴做妓。”

朱雀沉声问道:“还有呢?”

叶不凡想了想道:“无头帮的帮主聂青桐喜欢杀人,特别喜欢将人的头割下来作为留念,为了能够保存这些人头,他还专门修建了一个地窖,无头帮的帮众都知道聂青桐的这个爱好,所以经常绑来人供他杀戮,整个无头帮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只不过这些事都是我听人说的罢了,想要证实这一点,唯有找到这口地窖。”

朱雀熟读旧史,听说过有的人弑杀,可说是杀人成性,但这样的人不是战场上的将军,就是朝廷中的王孙,这些还可说事出有因,而一个小小的无头帮的帮主,竟然也弑杀成性,那简直难以想象,他宁可相信这种事不存在,是因为叶不凡要坚定他对付无头帮的决心而编造出来的。

他说道:“我会全力以赴对付无头帮的人,只希望你说的那口地窖根本就不存在。”

叶不凡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对朱雀道:“咱们吃点东西后就出发吧,天快黑了,在山中狩猎的无头帮的帮众也要回去了。”

两人吃了些干粮后,朱雀忽然说道:“偿若无头帮真的打算对付六盘寨,他至少会担心六盘寨的人反过来对付他们,定会做足戒备,可是咱们来这里的路上,却并没有遇到无头帮的人,这岂非有些奇怪?”

叶不凡道:“或者他么还没有痛下决心,跟我们决一死战吧,咱们只要打探一下就清楚了。”

很快,天色黯淡下来,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继续向无头帮的营地行去。

又翻过了一个山头,小陇山上树林茂密,再加上附近有几处汤泉,地面暖和,树木都生长得十分粗壮,两人都知道再翻过两座山头后就能见到无头帮的人,因此都格外小心起来。

再准备爬上下一座山头的时候,朱雀忽然拉住叶不凡,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其中两棵树上指了指,叶不凡心领神会,这两棵树上藏着两名无头帮的帮众,两人在此放哨,防止有人从这边潜伏过来。

暗器高明的人眼神都相当犀利,且黑暗中观察目标异于常人,所以叶不凡佩服朱雀比他还抢先一步发现这两人,他仔细查看好两人的方位后,跟朱雀示意,由他来出手对付树上两人,然后两人冲过去,将从树上掉落的人接住,以防发出太大的动静。

朱雀点头答应,唯一的担心就是叶不凡不能击中要害,不能一击致命,那么这两人临死前就会发出警告,无头帮的人就会发觉有人闯进他们的势力范围。

当然,朱雀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叶不凡的暗器之王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他甩手发出四枚暗器,每两枚暗器击中一个人,等叶不凡出手后,两人毫不停留地向那两棵树扑去,在两名无头帮的帮众从树上掉到地上前有惊无险地接住了他们。

就在这时,叶不凡又甩手撒出几枚暗器,朱雀正感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谁时,几声轻微的掉落声传来,朱雀看着附近一个掉落的东西,才明白叶不凡这把暗器对付的是林中鸟。

两人向前扑去,不免惊动了歇宿这几棵树上的鸟儿,偿若鸟儿在树林上乱飞,也容易惹起无头帮的警觉。

黑夜中想要看起鸟儿何其困难,再如此准确地命中,那更是难上加难,而叶不凡不假思索地出手,竟然全部命中,足见他的暗器身手已经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朱雀又低头看了看他接住的无头帮帮众的尸身,只见此人咽喉和眉心两处都插着粗粗的钢针,咽喉处的钢针是不让他呼叫出声,眉心的钢针则是一击致命,另外一人的致命伤也是如此,朱雀赞道:“想不到你在黑暗中出手如此精准。”

叶不凡谦虚地说道:“这没什么,我看到了他们眼睛的反光,通过他们的眼睛来寻找他们的眉心和咽喉,自然是错不了。”

说是没什么,可是朱雀却知道,距离这么远,又在这么黑的情况下,通过眼睛判断出眉心和咽喉的距离已经很了不起,而能够准确命中,那自然只能用神乎其技来形容。

解决掉了这处暗桩,两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这里距离无头帮还有两个山头,无头帮的人已经派人再次盯梢,说明无头帮的人还是对六盘寨的人有了戒备之心,朱雀说的没错,害人者定然也会防着别人害他。

来到无头帮的营地前,叶不凡又解决了两处盯梢的暗桩,然后来到无头帮的营地外的山坡上。

月光洒在他们眼前的山谷中,一座村庄大小的营地出现在他们眼前,如今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营地中随风飘来炊烟的味道,还有人喝酒划拳时吆五喝六的声音。

叶不凡指着营地里比较宽敞华丽的几间屋子道:“那里就是无头帮帮主聂青桐居住的地方,你看那间屋子灯火通明,应当是聂青桐在和他收留的江湖亡命之徒一起吃饭,能够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的,都是亡命之辈中身手最好的几人。”

朱雀仔细查看了下形势,和六盘寨居住在山坳中不同,无头帮的营地四面环山,乃是在一片地势平坦的山谷中,山谷靠近西首的地方还有水流声,朱雀仔细看去,那里好像有一个由山溪组成的小瀑布,这里有水,山谷又经过人为修整,实在是一片适宜居住的好地方,他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看看够资格跟聂青桐一起吃饭的人都是什么货色,偿若我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地窖,确定聂青桐滥杀之举,咱们今晚就先宰了几个为首之徒。”

叶不凡吓了一跳,问道:“今晚就动手?就咱们两人?”

朱雀点了点头。

叶不凡问道:“是不是太鲁莽了些,怎么不多喊些六盘寨的人前来帮手?”

朱雀道:“咱们刚才杀的那六名暗哨就足以惊动无头帮的人,偿若证实了他们的残忍弑杀,与其等候他们来报复,不如主动出击,先解决几个棘手之辈。”

叶不凡建议道:“就算如此,咱们打探了他们的虚实后,也来得及回去喊人啊。”

朱雀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这些暗哨的人绝不会一直是他们几个,定会有人过来换班,恐怕等不到咱们回去喊人了,再加上你们六盘寨的那些人武功低微,咱们让他们来帮忙并不会增加多少助臂,还不如咱们自己动手来得痛快。”

叶不凡问道:“若是你没有找到那个我听人说的储藏人头的地窖,也没有打探到他们准备对付六盘寨的打算呢?”

朱雀道:“若是这样,咱们回去将那六名放哨人的尸体先藏起来,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他们没有证据,总不能生安白造说是你们六盘寨的人下的手吧。”

叶不凡听他的打算并不圆满,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朱雀悄无声息地向无头帮的营地潜去,他没有直接冲进无头帮的营地,而是绕了一圈,来到距离聂青桐居住的屋子最近的地方,这才悄悄地闯了进去。

无头帮的营地里,到处弥漫着酒肉的香味,营地中不断有人端着菜向各个房间中送去,这一点和六盘寨更是不同,六盘寨里吃饭时安安静静的,哪像这里,就像一个很大的酒楼菜馆,跑堂的在其中穿插来去。

距离这个山谷不远处有一个通往山外之地,可以行马,因此营地中也有马厩,也有草堆,看着马厩旁堆积起来像屋子般大小的草堆,朱雀心道,这些无头帮的帮众别的或者不好,却十分勤快。

为了避免被人发觉,朱雀先是在草堆后躲藏了一会,等到四周没人的空隙,再来到聂青桐屋子的后面,透过后窗的缝隙,朱雀看到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桌子,十多人围坐在桌子前正大吃大喝,不少相貌悍恶之徒轮番跟一名年轻人敬酒,这名年轻人背对着朱雀,看不清相貌,但听此人的声音,略显尖锐,看来这个人就是聂青桐了。

朱雀游历广泛,常年在外奔走,认识不少武林中人,不管是各个帮派的掌门帮主还是绿林好汉,他都认得不少,这间屋子里吃饭的人,朱雀至少认识一半,其中有人屠子蒋庖丁,辣手潘安费千鹤,摘心手杨无敌等等,这些人有的危襟正坐,有的蹲在椅子上,混没有一点形象,有的拿着刀子剔着一根牛骨头上的肉,时不时相互之间碰杯酒。

不认识的人也就不提了,凡是朱雀认得的,他都知道这些人各有绝艺,想不到他们都被聂青桐笼络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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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臭味相投

来到丐帮的苏州分堂后,朱雀和刘苏儿惊喜地发现汪九成也来到这里,三人寒暄一番,朱雀立刻猜出汪九成来此的目的:“是否汪大哥查知那姓觉罗的小子来到这里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不错,我听说在澄湖,他又和流云宫的荆楚红联手,差点将琼楼阁给炸了?”

朱雀说道:“的确如此,若非我们提前得知了消息,不知会伤及多少无辜。”

汪九成最恨这种滥杀无辜之事,尽管他们并没有得手,但他身为丐帮帮主,却要防患于未然,防止他们再次作恶,他问道:“女真人虽然可恶,可是若无像荆楚红这样的人甘于和他勾结,他一个外族之人,又怎能在中原掀起什么风浪?”

朱雀叹了口气,对汪九成说道:“汪大哥不用担心荆楚红了,她已经自尽,流云宫不会再和他们勾结作恶了。”说着,他将荆楚红的经历告诉了汪九成。

汪九成到没有什么感慨,反而说道:“这荆楚红也是活该,若非她自作自受,又怎会恶有恶报,现在事情倒简单了,只要将那些女真人全部除去就行。”

朱雀问道:“可知他们现在的去向?”

汪九成说道:“我帮弟子打听到他来到苏州后,便失去了他们一行人的踪影,现在我们在各处出城之路都埋伏好了人手,只要他们离开苏州,就绝不会逃出我们的眼线,现在还没有动静,说明他们还在苏州,我已经发散了弟子们四处探听,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朱雀见事情暂时并不着急,便对汪九成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事要去办一下,咱们丐帮分堂有马没有?”

汪九成点了点头:“有一匹马,是用来传送消息的弟子所用,你有什么事?”

朱雀说道:“我去趟万剑山庄。”他忽然想起了那名给他们传递消息的小乞儿,他不是丐帮之人,趁着丐帮帮主汪九成在此,何不让他真的加入丐帮?

刘苏儿问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朱雀摇了摇头:“我去去就回,要不了一个时辰。”

汪九成命人将马牵来给他,朱雀上了马便想万剑山庄赶去。

来到万剑山庄,朱雀见到慕容寒山正在洗剑池畔练剑,隐隐约约能够看出他的剑法中竟带着一丝赏花宫剑法的影子,朱雀在一旁看着,没有打扰他,等他一套剑法使完,朱雀才说明来意:“那名小乞儿呢?”

慕容寒山问道:“什么小乞儿?”

朱雀说道:“就是昨晚我和伏缨带来的那名小乞儿。”

慕容寒山说道:“他不是乞儿,同时他也不在这里了。”

朱雀问道:“他走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就在刚才,这小子被伏缨带走了。”

朱雀感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伏缨不是赶着回家找唐轩儿么?怎么还有心情过来将小乞儿带走,他问道:“伏缨带走他是为何?他要去什么地方?”

慕容寒山说道:“伏缨觉得自己一身本事需要有人来传承,而这小子据他所说根骨不错,所以有将他收为徒儿之意,至于去什么地方,伏缨说是带他回家,我也不知真假。”

朱雀想起这小乞儿从人身上偷了一张琼楼阁的请帖,应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伏缨才起意收他为徒的,自己原想带着小乞儿加入丐帮,看来是自己多事了,他问道:“难道做小偷挺光彩的么?这小子怎肯同意呢?”

慕容寒山笑道:“伏缨当着他的面,将他身上的东西全都扒走,这小子看得两眼放光,看来和伏缨一样,是天生的贼骨头。”

朱雀问道:“有何好笑?”

慕容寒山说道:“你当时不在场,你若在场,定然也会忍不住发笑,伏缨心心念念地想收徒,而这小子又对他崇拜得不得了,两人简直顷刻间便如失散重逢的父子,如胶似漆,而这小子的根骨我也看过,骨头极轻,的确适合连伏缨的轻功,以后说不定真能将红缨公子的一身本领发扬光大呢。”

朱雀也听得好笑,他问道:“慕容庄主这一身本事,是否也会择徒而授呢?”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我的剑法需要天分和苦练,有了这两点的人,根本不需要我的指点,只要他能忠于剑,剑也能忠于他,是否由我来教,没什么区别,对了,我一人练剑正愁孤单你,正好你来了……”

朱雀连忙拒绝:“只怕要让庄主失望了,丐帮汪帮主正在分堂等我一起对付女真人呢。”

慕容寒山不知道什么女真人的事,显然他也不想知道,只是露出遗憾之色,对朱雀说道:“像莫轻弹这样的对手,以后你若遇到了,还可以来找我出手。”

朱雀点头答应,跟他告辞离去。

回到丐帮分堂,汪九成说道:“来得正好,有了那些女真人的线索了,他们在虎丘,虎丘那里多半是一些私盐贩子,盗贼横行之地人的聚集处,这些人到那里绝没什么好事。“

朱雀说道:“那咱们赶紧过去!”

汪九成说道:“我正在召回在外面的弟子,大伙儿一起去。”

朱雀说道:“难道以你我和刘苏儿三人之力还对付不了么?”

汪九成苦笑道:“那地方的人只认钱不认人,那姓罗的小子若是和虎丘的当地人勾结,咱们人少的话容易被他们纠缠住,咱们总不能见人就杀吧,何况那些人多半也都罪不至死,还有不少不讲道理的老人,妇人和孩子,则更加难缠,我帮的弟子都轻易不去那里。”

朱雀说道:“要不然咱们先去,以防那小子走脱,其他的丐帮兄弟等到集合后再让他们赶过去,咱们先见机行事,说不定就将他们解决了呢?”

汪九成说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行,咱们先走。”他交代了分堂堂主几句,便和朱雀以及刘苏儿三人先向虎丘赶去。

路上,刘苏儿见到汪九成身上的那根紫竹棒,正是自己留在湖州的那根,他问道:“汪帮主将这根紫竹棒取来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追踪女真人正好路过湖州分堂,这根紫竹棒比我之前的那根还要好,真不知你是怎么找到的。”

刘苏儿说道:“多亏了阎铁塔阎堂主带我连夜去找,这才找到的。”他想起当晚莫轻弹进入湖州,杀死了十名守城官兵,心中庆幸他已经找到徒儿回去,否则不知还要惹出多少祸事来。

三人来到虎丘的集市,临近晌午,这里一片安宁,一名丐帮弟子见到帮主前来,连忙跟他们说了女真人的所在,此刻正在孟啸虎的家中吃酒,这孟啸虎是虎丘的一霸,有不少人弹孟啸虎的权势和金钱与其勾结,在他家所在的街道上,几乎每家人都成了孟啸虎的眼线,一旦有陌生人前来,就会受到盘查,若是情形不对,孟啸虎自有逃脱的密道,这也是为何官府来缉拿孟啸虎几次,却都是无功而返。

自古以来,越是富饶之地,朝廷的苛捐杂税越多,对官府朝廷有怨言的人不在少数,女真人和孟啸虎相勾结,怕就是为了以后女真人起事后,好能有人在中原和他们内呼外应,更容易得事,孟啸虎在苏州城内虽非一呼百应之辈,却也能笼络一些仇视官府之人,所以女真人才会看上孟啸虎,而孟啸虎多半是看上了女真人的银子,双方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汪九成对朱雀和刘苏儿说道:“硬闯绝非上策,一个不好便会打草惊蛇,让他们走脱了,咱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下来等候,等到我帮弟子赶来,将这地方团团围住,让他们上天下地无门,咱们才好来个关门打狗。”

朱雀深以为然,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在让罗公子走脱,再想找到他,怕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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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隐秘地窖

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朱雀就算看不到,也能想到两人要行苟且之事,他正要离去,忽然听到聂青桐道:“费兄,我给你看些东西,说不定能增添些情趣。”

费千鹤问道:“什么东西?”

聂青桐道:“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雀听到这里,知道屋内又有了变化,一时倒也不慌离开,又驻足接着听。

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声响,接着是费千鹤的惊呼:“这……这是什么?”

聂青桐道:“这是我们无头帮最隐秘的所在,里面盛放着你我对这个世间的厌倦和逃避。”

费千鹤奇道:“那是什么?”

聂青桐道:“你对你那位最好的朋友如何,这里就如何。”

费千鹤惊问:“难道这里面全都是……”

聂青桐得意地说道:“费兄下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朱雀在外面一听,心道,两人所看,多半就是那放着人头的地窖,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是声音越来越小,而是发出声音的人越来越低,显然是走进了地窖。

听到屋内没人了,朱雀连忙退开窗户向里张望,里面果然已经没有了人,但是有一闪衣柜是大开的,这个衣柜里面没有底,旁边放着一块厚木板,衣柜下面露出一个向下的通道,看来那两人是走进了衣柜底下的地窖当中。

趁着现在两人不在屋内的好时机,朱雀那还不知把握机会?他悄悄地从窗户跳了进去,来到衣柜旁向里张望,只见一道斜梯通往下面,下面灯火昏暗,什么都看不清,侧耳倾听,隐隐传来费千鹤的惊呼声以及聂青桐得意的笑声。

怪不得自己怎都找不到盛放人头的地窖,原来地窖的入口在这里,朱雀想要跟着下去,捉他们一个现行,然后趁机除掉这两人,可是就在他抬脚要进去的时候,他心中忽然一动,不知怎的,他觉得还是先不下去,在周围观察观察再说。

聂青桐的屋子装饰华丽,房间中装饰最多的就是铜镜,若不是朱雀知道了聂青桐好龙阳一道,对这么多镜子定会感到奇怪,现在他则见怪不怪,看来喜欢男人的人都喜欢打扮,而聂青桐则说话细声细语,说不定天上就是如此,而看那费千鹤的长相,显然聂青桐喜欢的是美貌的男子……嘿,自己想到哪儿去了?朱雀苦笑了一下,看到屋中并无什么奇怪的东西,便又来到衣柜旁边,附耳贴在衣柜上,聚功倾听,下面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费千鹤道:“想不到这下面竟然别有天地,青桐,你好有心啊。”

这话让朱雀听得十分奇怪,难道这两人都是同一种疯子,喜欢人头?

继续听下去,聂青桐的声音传来:“这地方耗费了我多年的心血,自从先父去世后,我接管了无头帮,就决意在这里建造,你也知道,这里全是山石,比不得外面的泥土好挖,我又不愿别人知道,这几年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朱雀听得心中冷笑,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专门在山谷中挖出一个地窖用来存放人头,偿若如叶不凡所说,无头帮的人经常送人给聂青桐来杀,这么多年下来,地窖中不知道储存了多少人头,下面岂不十分腥臭,令人作呕?

费千鹤道:“别的倒还好说,单这一块铜镜,看似普通,价值却不可估量,难得你能将之搬进来。”

聂青桐笑道:“还是费兄懂我,这一块铜镜我花费了一千多两金子,找了几十名铁匠铸造打磨,世间只此一块,运进来的时候,还是我亲自一点一点地拖进来的,差点没把我的腰累断,还有这两根鞭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其实是用马尾和人发绞成,若是用别的材质,则不会有这么柔软,有这么柔软的,却又没有这个分量。”

一声鞭响从里面传来,接着是聂青桐的呻吟声,朱雀听得眉头大皱,这下面偿若是盛放人头的地方,那么为什么还要铜镜,还要鞭子?难道两人还有更说出不口的恶心癖好?

接着是费千鹤的声音:“这里虽好,可是我还是适应不了,总觉得有些压抑,咱们先上去。”

聂青桐道:“等你习惯了这里,就会喜欢上这里,再也不想去别的地方,也好,咱们先上去,不过你随时可以过来。”

随即是两人从下面走上来的声音,朱雀怕被两人发觉,连忙跳上了房梁。

不久,两人动地窖中走了出来,聂青桐将衣柜下面的洞口又给盖住,然后关上衣柜的门,从外面看,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一个隐秘的,充满了罪恶的地洞。

上来后的两人说了些相互爱慕的话,偿若不知道这两人都是男子,只听两人谈话的内容,定会以为这是一对热恋中的小夫妻,朱雀听得有些不适,不过却没有机会离开。

好在没过多久,费千鹤说道:“刚才和那些粗鲁之辈吃饭,只顾着喝酒了,饭倒没怎么吃,现在有些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再回来?”

聂青桐道:“好,我也喜欢夜里吃东西,所以平时一时让人准备着吃的,走,我带你去。”

朱雀对两人的离去有些疑心,怎么会这么巧的,两人给了自己离去的机会。

等到两人走开后,朱雀从梁上下来,拉开衣柜的门,又掀开柜子下面的木板,露出一条通往下面的阶梯,朱雀知道聂青桐和费千鹤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他不敢耽搁,连忙冲进了地窖,准备查看地窖里的情形,偿若里面放着的都是无辜之人的人头,那么聂青桐可就百口莫辩了,而那位费千鹤心术也是十分邪门,两人臭味相投,同流合污,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宰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事实若是真如叶不凡所说,无头帮的人经常给聂青桐带人过来让他体会杀人的喜悦,那么无头帮中的弟子中,就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

衣柜下面的地洞里隐隐透露着光亮,显然里面点着灯,等到朱雀迅速沿着阶梯走下去后,整个地窖中的情形变得一目了然起来。

出乎朱雀意料之外的,这个地窖中的空间虽然宽敞,可是没有他想象的什么堆满了人头,而是靠墙立着一块巨大的铜镜,还有很多从顶上垂下来的铁链子,其中还有一个用铁链子做成的秋千,在铜镜对面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床,床头有一个柜子,还有一张摇椅,其他就没什么碍眼的东西。

难道是朱雀猜错了?这里既然没有人头,那么自己对两人谈话的推断,什么两人都是疯子之类,也就都不对了?

就在这时,朱雀听到头顶上台阶外传来一声异响,朱雀暗道不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但是原本台阶上柜子底下的入口忽然被关上,接着外面传来咔嚓声,听声音似乎上了锁。

朱雀知道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可是柜子下的入口处不是木板盖着的吗?就算有锁又如何?朱雀来到台阶最上方,然后伸手去推上面的盖子,他这时才发现,洞口是被一块铁板封住,朱雀气得大骂一声,然后砰砰砰地敲打起铁板来。

但外面并没有人过来给他打开盖子。

朱雀敲了一会没有回应后,他大声喊道:“聂青桐!费千鹤!我知道你们两人在外面,赶紧给我开门!”

任凭朱雀喊了半天,外面还是没有人搭理他,显然这两人是准备将他困在这里了。

朱雀无奈退回地窖,心中思索自己是怎么被两人发觉的,难道是自己刚才藏在房梁上时被两人发觉?不大可能,因为当时的朱雀已经屏住呼吸,收敛了真气,就算是比两人武功高明之辈也发觉不了。

又难道是自己之前躲在窗户后面听两人谈话时被发觉?那更加不可能了,朱雀潜入各种危险之地次数多了,自己又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怎会因此被发觉?

思来想去,还是没什么结果,朱雀来到地窖中仔细寻找,想看看除了头顶的这个出入口外,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可是聂青桐这些年挖凿这个地窖,为的就是不想被别人发觉,又怎会再添一个出口呢?若是有这么一个出口,他们也不会这么放心地把自己关在里面了。

朱雀想不通,柜子下面的盖子本是木板,怎么自己进来后就变成了铁板?朱雀打量着这间地窖,看到地窖中放着一盏长明灯,他端着长明灯来到台阶上面,自己查看盖住洞口的铁板,经过自己查看,他发觉这块铁板本就存在,是镶嵌在两边的石头缝里的,只不过这几回聂青桐为了方便进出,临时用木板盖住,等到自己偷偷溜进去以后,这才用铁板将这里封住。

看来聂青桐早就有预谋了,只不过在聂青桐心中,原本要关的并非自己,自己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朱雀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端着长明灯在地窖中四处打探,企图找到一个逃生出口或者逃出生天的方法,很快他就找到一个通风的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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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巧计脱困

这个通风孔道位于地窖的一面石壁上,洞口狭窄,看大小,就算是一名三岁娃娃也未必能够钻得进去,朱雀就算会缩骨功,伸缩大小也有个限度,无论如何也无法锁骨到这等地步。

而且通风孔道一眼看去也非是直的,偿若中间弯弯曲曲,内中比外面看到的还要狭窄,那就只有耗子才能钻出去了。

再寻找了一圈,地窖中没有了别的出口,朱雀将长明灯放在一旁,人坐在床上仔细思量对策。

如今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叶不凡身上了,这小子久等自己不回,多半会起了疑心,说不定以他的本事能够找到这里来,帮自己打开地窖的铁盖子,营救自己出去。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寻找到这里,那都是偶然,如今叶不凡又不是神仙,怎么能够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现在自己的行踪被聂青桐等人发觉,他们更不会透露出这个地窖的洞口来,叶不凡能够找到并救出自己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就算叶不凡大发神威,将无头帮的人全都制服,且不说这种可能性简直没有,就算叶不凡做到了,聂青桐给他来个矢口否认,叶不凡一时也难以找到这里。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继续寻找逃生的希望。

朱雀站起身来,仔细查看石壁,他发觉这个地窖果然是聂青桐耗费了无数心力挖凿出来的,四面的石壁坚硬无比,也不知道聂青桐是用四面工具才完成的这处宏伟的工程,总之绝非一时半会能够做到,也非三个月五个月能够完工的,聂青桐自己也说了,耗费数年之功,才挖出这个地方出来。

想要在段时间内凿出一条通道,自然也就不用去想了,就算朱雀有这个耐力,只要外面的人不给他吃喝,要不了几日,他朱雀就会饥渴而死。

朱雀的一声当中,陷入过多次绝境,印象深刻的有京城将军府后花园内的地洞当中,离奇的是,那次朱雀竟然在石洞中遇到了自己多年未见面的师叔。

还有他被宫中太监设计将自己困入铁屋子,并用大火将自己皮肤烧得面目全非,那是最危险的一次,他能够逃出生天,全靠运气,那是他清醒时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还有在闻香教的地窖中,自己被打成重伤,若不是托蓬莱四仙舍弃内力相救,自己也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

经历过这么多次的逢凶化吉,朱雀一直认为自己能够活到现在,是老天爷开眼,知道自己行侠仗义,逞强除恶,所以对自己诸般照顾。

可是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否已经用光了,这次他对自己被困在这么偏僻地方的山谷地窖中,似乎完全失去了逃出去的可能。

朱雀来到通风孔附近,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但不知道通风孔通向哪里,外面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朱雀又顺着台阶来到洞口,耳朵贴在铁板盖子上,仔细倾听,外面隐约能听到一点说话的声音。

能够听到一点声音,朱雀心中一喜,分了神,便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定了定神,继续屏声静气凝神静听,外面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你确认里面……是叶……凡?”

“不……多半是他,除了……也不会有这本事……到这里……”

“怎么……让他……出不去?”

“用毒烟……”

“不用这么麻……几天下来……饿也……死了他。”

一顿交谈下来,虽然只听到片言只语,朱雀也能因此猜出个大概,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被关在地窖中的人是谁,他们误认为是叶不凡,正是因为叶不凡在这里生活了多年,而自己不过初来乍到。

外面说话的人自然是聂青桐和费千鹤两人了,两人是怎么发觉自己进入地窖的?朱雀无暇费神去想这个问题,他忽然想到,既然自己能够听到两人的说话,说明两人就在地窖外的屋子里,那么自己说话他们也当等够听到。

想到这里,朱雀大声喊道:“聂青桐!费千鹤!老子不是叶不凡,不是叶不凡!你们搞错了!”

朱雀连喊了半天,只希望两人能够听到,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只要两人打开铁盖子,自己就能趁势逃脱。

可是这两人显然听到了朱雀的喊话,却没有一句回应,朱雀喊了几声,停下来仔细倾听,两人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了,看来两人都没有上当,也没有给他打开铁盖子的打算。

再喊下去,嗓子说不定就会变得沙哑,朱雀只好安静下来,仔细查看这个洞口有没有从里面撬开的可能,等他查看清楚,明白铁板是从石缝中抽拉出来,将洞口堵住的,朱雀抽出陵光剑,想要挖开一点石头,看看能不能挖出铁板的边缘来,他挖了一会,发觉石头坚硬无比,而且钢板的边缘也似乎遥遥无期,看来这个路子也走不通,朱雀只得自台阶上下来。

坐在地窖中,朱雀仔细推想,自己如何才能被外面的叶不凡所知,知道自己的位置,好能想办法救出自己。

如果自己是叶不凡,在看到朱雀进入无头帮的营地后这么久都没有出来,会采取什么手段呢?

偿若叶不凡聪明,该当想到朱雀被困住的可能,那么他多半会偷偷潜入,看看朱雀的下落。

偷偷潜入的话,自然难以发觉朱雀被困之地,等到他整个营地都找过一边,也不见朱雀的踪影,说不定会失去耐性,先回六盘寨跟伊雪说明情况,然后邀人过来正面向无头帮要人。

这样的话,自己至少要等候一天的时间,到时候就算六盘寨的人倾巢而出,一者他们未必是无头帮的对手,就算无头帮不愿此时和他们正面敌对,只要他们来个抵死不认,将洞口一封,任由他们在无头帮搜索,也未必能够找到这个地窖。

如今最为紧要的,就是让叶不凡能够找到这里。

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朱雀的眼睛不禁又落到了那个通风孔道上。

通风孔道虽然不能用来进出,可是却可以用来传递一些信号,这个通风孔因为不是开口朝上,所以朱雀断定它不是直的,也不是朝上的,通风孔道中多半是有不少转折,多半是聂青桐利用天然山洞中的缝隙加以开凿而成,但只要是通风孔,自然会和外面通风。

至于这个通风孔通到何处,朱雀自然不知道,但他通过推测,这个通风孔多半通到附近的山石中,或者草堆里,这样才不至为人发觉,而且这个通风孔距离聂青桐的屋子不会太远,太远的话,狭窄的缝隙不会带来这么多的新鲜空气。

朱雀想要跟外面取得联系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外面知道这里的所在,大喊大叫显然没有用处,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烟。

试想,叶不凡若是在无头帮的营地周围寻找自己的下落,忽然见到一块石头缝或者一堆草丛中忽然冒出烟来,他自然会想到这里不对劲。

想要通风孔冒出烟,是在是最简单不过,困难的事,他现在不能确定叶不凡会等候得不耐烦而过来寻找,而地窖中能够生火冒烟的东西有限,偿若自己制出浓烟从通风孔排出,而叶不凡却没来,岂非失去机会?偿若叶不凡来了又走了,自己再弄出烟来,岂非更是无用?

如何在叶不凡进入无头帮的营地后能够看到烟,最难的就是把握好时机。

朱雀首先找到了能够生火冒烟的东西,地窖中东西不多,能够生火冒烟的只有那两根由马尾和头发绞成的鞭子,这东西容易点燃,而且能够生出浓浓的烟来,除了这两根鞭子,还有朱雀身上的衣服,以及床上的被褥。

若是床是木头床,朱雀还可以将这些木头劈开用来生火,只可惜这床是石床,石床和石壁连在一起,显然这张床是聂青桐挖凿出来的。

朱雀来到那块巨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因为身处困境而变得慌张忧虑,他对自己的镇定感到很满意,然后静静等候时机。

在朱雀砍来,叶不凡从自己进入无头帮的营地开始,至少会在一个时辰后才会因为自己一去不返而感到怀疑,而他又会先来到营地外围查看,等他来到霍青桐房屋四周寻找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那时候生出烟来最容易被叶不凡看到。

朱雀自己回忆自己来到营地的时间,在他估计叶不凡会对自己的动静产生怀疑的时候,他终于等不住,首先将一根鞭子甩近通风孔,然后将留在通风孔这端的鞭子点燃。

很快,这根在聂青桐眼中看来是宝贝一般的鞭子,就这么变成一团火光,在通风孔内燃烧。

不知道是否通风孔内风向的问题,一部分浓烟涌入地窖,呛得朱雀大感意外,为了防止自己被返回来的烟醺着,他赶紧将那块巨大的铜镜搬过来,将通风孔堵住。

朱雀心中暗暗祈祷,叶不凡正好在寻找他,并因为这股蹊跷的,从不该出现的地方冒出来的烟推断出自己的所在,然后找到地窖的出口,将自己解救出来。

等候的过程自然是十分煎熬的,朱雀怕叶不凡一时看不到烟气,山风吹拂,片刻就会将烟吹散,朱雀没隔一会,就点燃一些东西投入通风孔,好让通风孔的另一端一直冒着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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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火烧营地

等到朱雀将除了自己衣服外,其他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放进通风孔点燃后,时间何止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朱雀怀疑此刻天都亮了,只因为他被困在地窖中,所以不知道外面天光如何罢了。

等候了这么久,叶不凡都没有前来搭救自己,或者说他没有找到这地窖的出入口。

渐渐的,朱雀感到了一丝绝望,偿若叶不凡永远都找不到这里,那么聂青桐等人根本不用对自己下手,自己过不了多少天,就会因为没有喝水吃饭而饿死在这里。

想到他堂堂一位大侠,竟会饿死在这逼仄狭窄的山谷地窖中,朱雀感到十分不甘,他想起自己曾在峨眉山上也在地窖中住过,不过那时的他化名吴陵光,他知道峨嵋师太慈眉善目,绝不至于饿死了他,更不会想办法害他的性命,而自己当时所图,也是为了伊雪,如今自己可没有了当时憧憬的心境。

叶不凡啊叶不凡,朱雀叹道,自己在这里想尽了办法,他那里却毫无动静,简直是蠢到不能再蠢了,若是他和伏缨同来,自己遇困,根本不用自己在这里折腾,伏缨就能轻易找到这里,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朱雀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等叶不凡的希望既然渺茫,不如自己奋力求生,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通风孔,说不定通风孔里面宽阔,只不过是孔口狭窄,那自己岂非是坐失良机?趁着现在体力充沛,不如查看一番,若只是孔口狭小,自己凿大一些,说不定早能脱身。

通风孔所在之处位置较高,朱雀踮起脚尖也看不清个中情形,好在这地窖中用以垫脚的东西还有,比如那块巨大的铜镜,以及从上面垂下来的铁链子,朱雀首先拉着铁链子,人腾空而起,接着铁链子的拉扯,人来到通风孔处,他一脚踩在石壁上借以稳住身子,然后向通风孔内张望。

因为自己刚刚在通风孔内点燃了鞭子和棉被等物,通风孔内黑漆漆的全是灰烬,朱雀抽出陵光剑在通风孔内戳动,查看着孔内的情形,来回鼓捣了半天,朱雀死了心,从铁链上溜了下来,通风孔内非但狭窄,而且弯弯曲曲,周围的石头坚硬如铁,根本无从挖凿,更别提从这里逃生了。

抛去通风孔,现在他逃生的唯一指望就在洞口的铁板处,只有从那里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出逃生之法。

朱雀来到洞口处,用剑柄敲打铁板,通过声音朱雀推断这块铁板厚愈一寸,想要用剑刺穿也是极为困难,想要在铁板上挖出一个逃生的洞口来,那是绝无可能,而且就算自己用剑刺穿铁板盖子,外面的聂青桐一旦察觉,定会找来其他的东西将洞口封住,自己便徒劳无功了。

唯一的指望就是迅速将铁板撞开,让聂青桐等人来不及反应,自己好能出其不意地从地窖中逃脱。

可是用什么来撞铁板盖子,才能撞开呢?

朱雀的眼睛落在了那块巨大的铜镜上。

他来到铜镜旁,试着将铜镜抱起,他发觉这块铜镜其重无比,将铜镜抱起已经十分勉强,想要拿来当做工具去撞击上面的铁板,则想都不用去想了。

不过好在这块铜镜的后面有一根胳膊粗细的铜支架,用来当做撞击铁板的铁杵锤头倒挺合适,朱雀费了不少力气,将铜镜后面的支架铜棍给拆了下来,这根铜棍长约两尺,胳膊粗细,掂在手中十分沉重,用来撞击铁板再合适不过。

在撞击铁板之前,朱雀做足了准备,他在光秃秃的石床上先打坐了一会,内力运转三十六周天,等到内力修炼完毕,他浑身充满了精力,这才拿起铜棍,来到台阶上,准备向这块封住地窖的厚铁盖子撞去。

为了防止被外面的霍青桐发觉,朱雀先将耳朵贴在铁盖子上仔细倾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他仔细停了一会,确认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说明外面根本没有人,朱雀这才挥舞着铜棍,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铜棍向铁板上砸去。

一声响雷也似的巨声传来,那铁板真被他砸得凹进去一块。

朱雀也被这声巨响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地窖中地方不大,声音来回激荡,让朱雀被声音震得几乎立足不定,他暗责自己鲁莽,没有想到这一点,声音竟会震耳欲聋,他撕下一点衣襟布条,将两只耳朵塞住,然后继续挥舞着铜棍向铁板砸去。

一下又一下,接连砸了十多棍后,朱雀双臂震得发麻,那块寸许厚的铁板真被他砸得变了形,好像一个凸起的锅盖,又像一顶没有了伞骨的雨伞,铁板从两旁的石头缝里挤出去,两边石缝边缘的石头都被震碎,簇簇而落。

朱雀活了活双臂的血脉,不管外面的人有没有听到动静,抓紧时间又挥舞着铜棍向铁板砸去。

又砸了十多下,手中这根铜棍竟然啪得一声断了,断掉的铜棍经过铁板的反弹,落到那块铜镜上,将铜镜也砸出一个凹坑来。

朱雀看着手中只剩下尺许长的铜棍,心中不免感到一丝绝望。

就在他几乎准备放弃时,这块铁板盖子边缘的石缝处出现一道裂纹,而且不经朱雀继续敲打,石头上的裂纹继续扩大,显然这块石头要碎裂了,朱雀向后退开两步,那块石头果然经过地窖内持续不断的巨响的震荡,从石壁上剥落下来。

朱雀闪开身子,让那块石头从台阶上掉下去,然而事情还没完,这块石头掉下去以后,那块变了形的铁板因为没有支撑,也斜斜地滑落下来,看来朱雀这个办法成功了!

他顾不得欣喜,也来不及等候发麻发胀的双臂恢复,连忙从掉落的铁板处向外窜去,他刚窜到洞外,又连忙退了回来。

原来外面整间屋子已经陷入熊熊大火之中。

外面本事聂青桐的房间,怎么会忽然失了火呢?这自然是叶不凡搞出来的动静,其实他早发现了朱雀给他放出来的浓烟信号,他猜到朱雀就在这附近,只不过具体在哪里他找不到,便想到了这个蠢办法,将附近的几间屋子全都点燃,等到将屋子烧毁,那朱雀所在的地方就自然而然地暴露出来。

这个想法虽然有些异想天开,却给朱雀的逃生带来了一点帮助,那就是在朱雀撞击堵住洞口的铁板时,无头帮的人没有办法将洞口给封住,以至让朱雀击破铁板,破洞而出。

而朱雀所在的洞口外面,恰恰是一个木头打制的衣柜,火势烧得最烈,朱雀在地窖中等候了一会,不断有烧成焦炭的木头从洞口掉落,大火足足烧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火势再逐渐变小。

一股股的热浪从外面涌进地窖,朱雀退回地窖中,他不断运用内力,疏通淤塞麻木的双臂,等到双臂血脉畅通,恢复平常后,外面的大火也笑了很多,只不过还有不断的灰烬一直往下落,朱雀抽出陵光剑,在头顶挥舞地水泄不通,然后向外冲去。

等他冲出屋子,这才看到,无头帮已经陷入一片混乱,有数十间屋子陷入大火,一群人在追逐着一个人,此人不断地跑动,时不时向后发射暗器,阻止后面追得紧的人,他得闲便去烧一间屋子,口中还一直喊着:“再不放朱雀大侠出来,我跟你们拼了!”

此人自然就是叶不凡了。

朱雀见他被追得紧,情况危急,他大喝一声,迎头冲了过去,他从屋中冲出,本十分惹人瞩目,但几乎所有无头帮的注意力都被叶不凡吸引过去,很多人兜着圈子想把叶不凡拦下,都被叶不凡撒出的暗器击退。

这群追逐叶不凡的人大多是那些被无头帮留下好生款待的亡命之徒,还有聂青桐等人,费千鹤自然也在其中。

等到朱雀来到叶不凡不远处时,叶不凡看到了朱雀,喜出望外地大喊道:“朱大侠,你……你出来了!”

朱雀笑道:“区区这些人,又怎能困得住我?叶不凡,你辛苦了,我来对付他们!”

这些亡命之徒相隔较远,还没有看清朱雀的模样,等到叶不凡冲到朱雀身后,朱雀大喝一声:“住手!”

冲过来的人中有人认出朱雀,脚下放缓,口中说道:“是朱雀!”

听到朱雀两字,追逐奔跑之人停下了大半,还有一些没听说过朱雀名头之人依旧向前冲来,其中就有聂青桐,聂青桐自然听说过朱雀的名头,可是他现在愤怒已极,他根本不知道他和费千鹤所关住的人就是朱雀,他原本以为被关住的多半是叶不凡,可是等到叶不凡出来撒野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猜错了,不过他依然没有想到被关住的可能是朱雀,一来他听那些亡命之徒口中说起朱雀的事迹,认定像朱雀这种高手不可能会被关住,二来朱雀对他们无头帮也不熟悉,怎会找到那个入口?

等到他看到朱雀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眼前,他认定这次叶不凡四处放火,乃是和朱雀联手而来,怒火攻心之下,他哪还顾及得了朱雀是高手还是低手?他是要将叶不凡拿下碎尸万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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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笼络人心

叶不凡折腾了很久,尽管他内力深厚,可是他不断发出暗器,阻止无头帮对他的追击,一边放火烧房,一顿折腾下来,也累得不轻,见到朱雀后,他顿时放松下来,只觉得四肢发软,全身脱力。

朱雀见到冲在前面的聂青桐和费千鹤等人,笑着问道:“不知道聂帮主房中,那方铜镜和鞭子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方铜镜和那两根鞭子乃是聂青桐准备和费千鹤行苟且之事时用来**之物,这时被朱雀当中提起,又是羞惭又是惊愕更是害怕,他对于这个原本以为除了他和有限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暴露出来而感到羞惭,对朱雀竟然知道此事而感到惊愕,而害怕则是担心朱雀知道这些东西的作用,并当着众人说出来。

因此聂青桐也不去想及朱雀是怎么知道的此事,他眼中闪过杀机,手底下却没闲着,一把把柄上镶嵌着各种华丽宝石的弯刀出鞘,向朱雀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并施展出毒辣的一命搏命的招数划向朱雀的脖子。

而费千鹤却想到了进入地窖中的人是朱雀,他断喝道:“好小子,是你!”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长剑,挽出七朵剑花,向朱雀身上七处要害刺去。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人,无不掏出兵器向朱雀和叶不凡身上招呼。

朱雀陵光剑化作漫天剑影,不退反进,不抵挡反而抢攻而上,双方的兵器顿时交击在一起。

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高,但十多人一起杀过来,朱雀的抢攻也被架住,但向他的攻击也被他阻住,趁着对方正要变招的当儿,朱雀抢先变招出击,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八方洪荒,陵光剑准确无误地点在对方十多人的手腕处。

聂青桐等人手中的兵器顿时拿捏不住,纷纷掉落在地,唯一兵器没有失去的是费千鹤,他的手腕上戴着铁护腕,正是应对这种刺向他手腕处的兵器,朱雀没想到他手腕处竟然有护腕,大感意外,等他再想变招对付他时,费千鹤非常知机,向后退开,是他失去了制服费千鹤的先机。

在朱雀和这些人敌对之际,叶不凡有了一口喘息之机,他连忙调匀内息,培植内力,等待着真气的恢复。

聂青桐想不到朱雀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出手果然名副其实,像他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之人,竟然连朱雀的出手都看不清楚,他也吓得退开几步,掉在地上的兵器也不敢去捡,一时愣在那里。

原本追逐着叶不凡的其他无头帮帮众渐渐从四周围了过来,朱雀横剑身前,对这些人丝毫不惧。

聂青桐带着愤恨的神色问朱雀:“你就是朱雀?”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

聂青桐道:“前两日你和我帮弟子起了冲突,杀了我帮十多名弟子,我大人大量,吃了这个亏,也不跟你计较,想不到你却反过来不肯放过我无头帮,嘿,难道你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

朱雀淡淡地说道:“我和贵帮弟子起冲突,起因就是因为他们抢夺我的猎物,还企图向我下杀手,我不过是不想被你们帮的人杀死而反击罢了,那件事已经过去,我这次过来,并非因为那件事,而是因为别的。”

聂青桐有些心虚地问道:“因为别的?因为什么?”

朱雀看了看身后的叶不凡,见他正抓紧时间恢复功力,他昂然说道:“我听说你们无头帮为了名副其实,你聂青桐不知将多少人的人头给割了下来,你无头帮的每一个帮众都几乎送人让你杀过,可有此事?”

聂青桐断然否认:“这是谣传,绝无此事。”

朱雀自然不信,他说道:“听说你还建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盛放你割下的人头,可有此事?”

聂青桐道:“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事,人头割下来以后鲜血淋漓,要不了几日就恶臭不堪,我储藏这东西干什么?”

朱雀反问道:“你若是没有割过人头,又怎会知道人头要不了几日就会恶臭不堪?”

聂青桐怒道:“你不用套我的话,人头被割下来,和羊头被割下来又有是分别?放几日当然会臭,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没有做过,自然也会知道。”

朱雀听他说的有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时倒难以指责他做过这些残忍之事,他说道:“这些先不论,你们无头帮准备对付六盘寨的事,确有其事吧?”

聂青桐一怔,接着说道:“我们无头帮和六盘寨向来不合,我们准备对付他们,他们也盘算着对付我们,这件事是有的,那又怎样?又和朱大侠你有什么关系?”这朱大侠三个字说得特别响亮,显然是反话。

朱雀冷哼道:“叶不凡是我朋友,就住在六盘寨,你说跟我没有关系?”

聂青桐冷笑道:“说了半天,你原来是为了六盘寨出头来了,好啊,既然如此,你还盘问什么?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就是!”

正在朱雀不知怎么跟他继续谈下去时,他身后的叶不凡内力恢复了七八成,他从朱雀身后站出来道:“小陇山下的小陇村可是你们屠的村?一村子的人死无葬身之地,连房舍都给烧了,村中上百人,包括老人孩子无一幸免,此事可是你们无头帮做的?”

聂青桐呸了一声道:“你少来含血喷人,叶不凡,你既然在六盘寨住着,说话自然是向着你们六盘寨了,据我所知,小陇村的人正是六盘寨的人下的手,至于有没有你叶不凡参与,我就不清楚了。”

叶不凡怒道:“好啊,你们做下的好事,现在却来倒打一耙,那小陇村的人不是你们无头帮的人干的,又是谁干的?你还敢扯上我们六盘寨,是不是六盘寨的人做的,我叶不凡难道还不知道?还有,大家都说你们无头帮的人四处掳人供你聂青桐杀了割头,以满足你那邪恶的癖好,此事可是有的?”

聂青桐也跟着怒道:“到底是谁说的此事?我们无头帮虽然名字叫做无头帮,那是以前先父和其他帮派起冲突时得来的名头,可不是我喜欢割人头所以才有这个名头,我聂青桐极少离开无头帮,我又不是有病,谁会有割人头的癖好?”

叶不凡道:“此事大家早就传遍了,你就是否认也没用,大家还说,你聂青桐有一个地窖,专门用来储藏人头,这件事,你当然也是不肯承认了?”

聂青桐气得指着叶不凡,脸上憋得通红,似乎被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朱雀久历江湖,常和人打交道,他看得出叶不凡对聂青桐的指责绝非无中生有,而聂青桐的否认也不像是假的,难道这中间另有隐情?

一旁没有被刺伤手腕,兵器也没有掉下的费千鹤对聂青桐道:“跟他们说这些复有何益?反正早晚会有一场厮杀,咱们先将这两人解决了,再去血洗六盘寨,我看这些谣言,定然都是六盘寨的人散播出来的,可笑这叶不凡身手虽然不错,却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叶不凡指着他们对朱雀道:“你看看,他们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他们的一切图谋,都是为了对付六盘寨,这点我说得没错吧?为了此事,他们不惜结交在中土混不下去的亡命之徒,就他们这种为了对付六盘寨不择手段的下作手腕,还说小陇村不是他们烧杀的?”

聂青桐一副怒极反笑的样子道:“就算你们两人本事通神,我们无头帮有数百人,难道真怕了你们两个?只不过就算杀了你们,你们也是个糊涂鬼,在咱们动手之前,我不妨老实跟你们说清楚,那小陇村的确不是我们无头帮干的,非但不是我们干的,而且事后我们还拍了不少人去调查此事,嘿,叶不凡,你被龙升泰给蒙蔽了多年吧,你只要想想,小陇村被烧之后,你们六盘寨里是不是多了几名被烧伤的人?你好好想想,到底小陇村的人最有可能是何人所为,心中自然会清清楚楚,不用我再费唇舌,还有,你以为六盘寨的那姑娘嫁给你是心甘情愿的?人家早就有了心上人,为了笼络你,那龙升泰不惜逼迫她的心上人将她抛弃,然后才嫁给你的,他知道以你的身手,无缘无故的情况下,你肯定不愿被困在那山沟里,因此用了这个办法,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然娶了六盘寨的姑娘,自然不好看着六盘寨被我们无头帮吞并,所以就留了下来,而且这一留就是几年,是不是这样?”

朱雀不知这里面的内情,不过他听聂青桐说得在情在理,而叶不凡并没有打断他的话,任由他说下去,他心中一沉,如果这聂青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叶不凡留在六盘寨,完全就是因为龙升泰的奸计了。

这么说来,那龙升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想到这里,朱雀首先担心的不是叶不凡能不能接受这个真相,他是担心留在六盘寨的伊雪和朱重阳,偿若龙升泰确实没安什么好心,那么他为了笼络自己,还不知道会使出什么阴招来。

朱雀很希望叶不凡挺直腰身来反驳这聂青桐,直指他是挑拨离间,可是叶不凡却一言不发地沉思起来。

第七十三章 是非难明

过了良久,叶不凡忽然说道:“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龙升泰乃是我结义兄长,他对我仁至义尽,你想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没门!”

尽管叶不凡说得义正言辞,但朱雀却听出他底气不足,而且这个回答也来得有些迟了。

费千鹤对聂青桐道:“跟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他们爱信不信,咱们将他们两人宰了,他们死后自然会清楚那龙升泰是什么样的人!”

朱雀提着剑昂然四顾,那些被无头帮收留的亡命之徒,很多人都慑于朱雀的大名,畏缩在后,但也有几人跃跃欲试,准备铤而走险,虽然他们对于杀死朱雀没什么把握,但凭着人多势众,真要能将朱雀杀了,他们的声望自然也是一日千里。

在江湖刀头舔血之辈,所图者不外乎名利,杀了朱雀,这名和利自然是唾手可得。

聂青桐看着朱雀和叶不凡道:“我良言说尽,不为别的,只为了你们死后不要怪我聂青桐和无头帮,要怪你就怪你们受了龙升泰的蛊惑,死到临头兀自不知,大家准备,给我将他们……”

朱雀忽然打断他的话道:“等一下!”

叶不凡问道:“朱大侠,你不是相信了他的花言巧语了吧?”

朱雀低声问道:“那小陇村被烧成废墟后,六盘寨的人可有人被烧伤?”

放火烧村这种事,难免会烧伤一些人,这是不可避免的,偿若聂青桐不是空穴来风,那么六盘寨的人自然也就脱不了嫌疑。

叶不凡叹了口气,低声道:“朱大侠,你不要听这些人瞎说,六盘寨的人虽有人被烧伤,可是他们说他们是见到小陇山失火,他们去救火时被烧伤的。”

朱雀淡淡地说道:“救火时被烧伤的?那么他们就应当看到放火之人是谁了,而不是推测是无头帮干的,而且你在六盘寨所娶的那个姑娘,你说她是六盘寨里最漂亮的姑娘,你叶不凡相貌平平,人家凭什么会看上你?”

这句话如同一记大锤般砸在叶不凡胸口,叶不凡又黑又瘦,看起来非但其貌不扬,而且相貌颇为丑陋,六盘寨最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嫁给他?那自然是想留下他为六盘寨出死力了。

再想起这些年,叶不凡为六盘寨立下的汗马功劳,数次无头帮的人和他们六盘寨的人起了冲突,都是由叶不凡出马摆平,无头帮多是看在叶不凡的面子上,没敢对六盘寨造次。

而朱雀之所以对聂青桐所说的话有些疑心,乃是他们准备来无头帮打探情况时,龙升泰那左右不同意,最后没有办法才让两人前来打听情况,这里面很有问题,若是他心中无鬼,朱雀和叶不凡来无头帮打探情况乃是好事,他有什么理由左推右拒的?

聂青桐道:“朱大侠,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问问我,我这人虽然恨极了你,但眼见你死到临头,你有什么疑惑,我还是愿意为你解释清楚的。”

朱雀拱了拱手道:“既然这样,我且问你,数十年前令尊聂人启从关外来到小陇山时,这小陇山周遭除了六盘寨外,是否还有五个帮派?”

聂青桐点了点头道:“想不到朱大侠见识渊博至此,不错,先父来到这里落脚时,小陇山周遭的确有五个帮派。”

朱雀又问道:“如今他们又在何处?”他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想看看龙升泰跟他说的话是否都是假的,因为真相往往就掩藏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事上面。

聂青桐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一点,龙升泰想必也会跟你们说过,那五个帮派,俱是被先父带人给吞并,剩下的人没有脸再待在这里,所以搬走了。”

朱雀心中疑惑起来,听聂青桐所言,跟龙升泰所说的大体一致,难道龙升泰并没有欺骗自己?朱雀说道:“你们无头帮乃是从关外过来,算是外人,而那五个帮派却是本地人,你们若不是用了什么卑鄙狠辣的手段,这些本地的帮派,又怎么会被你们无头帮给赶走?”

聂青桐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费千鹤道:“青桐,你跟他们说这么多干什么,你看不出来,这两人是准备拖延时间么?”

聂青桐道:“事关我们无头帮的声誉和先父的名声,我不能不解释解释,叶不凡,关于这些事,龙升泰应该给你编过另一个故事,不过绝我和帮中老人所知,我们当初来到小陇山后,这些本地帮派十分排斥我们这些外人,因此不断给我们小鞋穿,不断欺辱我们,而那个时候,关系和我们最好的,就是六盘寨了……”

朱雀愕然,事情从这里开始,就和龙升泰所说的完全不同了,据龙升泰所说,来到小陇山的无头帮飞扬跋扈,完全不将当地的帮派放在眼里,他们还拉拢了两个帮派,对付另外三个帮派,等到无头帮用狠辣手段一一将这些帮派驱走后,小陇山附近便只剩下无头帮和六盘寨两个势力。

哪知道从聂青桐这里听到的却是另一种说法。

聂青桐接着说道:“当年先父带着从关外来到的一批亲朋好友受到这些人的欺辱,六盘寨的霍平山看出先父聂人启乃是一个人物,因此他假借先父之手,一一将这平时和六盘寨作对的五个门派除掉,然后又准备将我们除去,那么他们六盘寨在这周边便是唯一一个势力,只可惜先父早就看出了霍平山的野心,提前做好了准备,拉拢了五个帮派中的一些好手,成立无头帮,等到六盘寨准备和我们无头帮作对的时候,我们因为有了和他们足以抗衡的力量,所以他霍平山无法得手罢了。“

听到聂青桐的话,朱雀不禁感到一阵凌乱,聂青桐偿若准备将他们两人杀了,且不说他能不能真的做到,在聂青桐等人的眼中,他和叶不凡两人已是插翅难逃,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没有再欺骗两人的理由。

这么说来,聂青桐的话显然比龙升泰可信得多,比起中原各大门派之间的纷争,这偏僻山野的小门派的争斗虽然不值一提,但细心一想,其中惊心动魄,也不比中原那些勾心斗角的纷争来得弱。

朱雀问道:“后来呢?”

聂青桐微微一笑道:“后来,六盘寨的人想要置我们与死地,我们无头帮自然不能任人宰割,所以奋起反抗,双方互有死伤,知道这位暗器好手叶不凡的加入,才令行事改观,若不是霍平山没多久就得了病,靠着这位叶不凡,我们无头帮说不定就已经被六盘寨的人给灭了,你们六盘寨能够笼络人心,我们无头帮自然也不敢示弱,也拉拢了一些中原的武功好手,嘿,叶不凡,以你的武功,不至于沦落到六盘寨这种小地方,若不是你被那村姑迷失了理智,怎会看不清这些事?”

叶不凡道:“你……你放屁!你们无头帮在和其他五个帮派争斗时,下手狠辣,将他们人头割下,使得他们视你们为妖魔鬼怪,否则五个帮派怎会烟消云散?”听到聂青桐这么羞辱他,叶不凡自然心中不忿。

聂青桐道:“所以说你被龙升泰骗得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们无头帮里还有不少是当年五个帮派里的人,这位项伯就是其中之一,你可知道我们无头帮为何叫做无头帮?”

叶不凡道:“你们杀人割头,久而久之,别人就这么称呼你们,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便用无头两字作为帮派的名字,好吓唬其他人。”

聂青桐摇了摇头:“先父收拢五派中的好手时,为了以示公平,而非自己想做帮派首领,因此便取名无头帮,表示并没有首领,人人平等之故,却不想被你们曲解成这个意思,真是可笑。”

叶不凡道:“既然是人人平等,没有首领,怎的你和你爹又成了帮主?”

聂青桐道:“这是大家后来推举的,大家商量后认为蛇无头不行,这么多人没有帮主就像一盘散沙,迟早会被六盘寨的人给逐一消灭,所以才推举先父为帮主,而你叶不凡目光短浅,又受人愚弄而不自知,也幸亏我给你说得清楚明白,否则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想来那六盘寨的人不知跟你说了我们无头帮多少坏话,令你分不清真假,好了,言尽于此,大伙听着,咱们不要被这两人名头吓倒,齐心并力,一起将两人宰了,再去找六盘寨的人报仇!”

无头帮的人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人人摩拳擦掌,拿好兵器,准备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一根箭矢从山头上极速破空而至,向聂青桐射来。

这支冷箭来势迅捷,而聂青桐正全神贯注,准备对付朱雀和叶不凡,似乎已经闪避不及,但令众人都想不到的是,叶不凡忽然出手,随手甩出一根钢针,将这支准备射死聂青桐的箭矢打落在地。

朱雀回过头来,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头上站着一百多号人,为首之人手拿弓箭,看来射出箭矢之人就是他,而此人赫然正是龙升泰!

见到叶不凡也看到了他,龙升泰讶然道:“叶兄弟,他们要杀你,你怎么反而帮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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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罢手言和

叶不凡一阵茫然,是啊,聂青桐正准备对他和朱雀群起而攻之,怎的他见到聂青桐将要被射死,自己反而出手救了他?

难道是自己被聂青桐蛊惑了?

不,叶不凡是不想聂青桐就这么死了,他想要明白真相,这些年他在六盘寨生活,想不到他一直生活在谎言当中,他想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叶不凡对龙升泰道:“龙大哥,小弟有些话想要问你。”

龙升泰道:“大敌当前,叶兄弟,咱们先将无头帮冲杀一阵,等到将无头帮的人打败了,为兄的再陪你好好说话,大家杀啊!”

眼看着六盘寨的人就要冲下山头,和无头帮的人缠斗起来,朱雀从丹田中猛地提起一股真气,接着张口喊道:“且慢!”

“且慢”两个字随着真气狂吐而出,宛如一声晴天霹雳,又如在六盘寨的人耳边响起一声巨雷,震得他们脚步踉跄,这一手正是少林派正宗的狮子吼功夫。

声音在山谷中不住盘旋回荡,距离朱雀比较近的几名无头帮的帮众受不了这一声狮子吼而倒地晕去。

随着朱雀的一声暴喝,六盘寨的人也闻言止步。

龙升泰神色错愕,他问道:“朱大侠,你这是何意?”

聂青桐也被这朱雀这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惊住了,一些准备反抗的无头帮的帮众见六盘寨的人停止了攻击,也停了下来静观其变,只不过这些人也都做出了警惕防范的神态。

朱雀昂然道:“龙寨主,何不先听听叶不凡有什么话要问?”

龙升泰脸色一沉,他心中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故作镇定地问道:“叶兄弟,你有何话非要现在来问我这个做哥哥的?咱们有话不能回去再说?和无头帮决一胜负的时机可是一纵即逝啊。”

叶不凡茫然地问道:“我想请教龙大哥,这无头帮的无头二字,真是因为他们杀人喜欢割下人头才有的这个名字?”

龙升泰道:“自然如此,难道为兄的话你都不信了?叶兄弟,你千万莫听无头帮的人花言巧语的蛊惑,他们最懂骗人,你不会不相信为兄而相信他们的话吧?”

聂青桐大骂:“姓龙的,你少在这里嚼蛆,你这些话偏偏你这傻兄弟还行,当着我们的面,你就收起你那虚伪的嘴脸吧!”

龙升泰不去理会聂青桐的叫骂,而是对叶不凡道:“叶兄弟,孟招娣还在家等你呢,咱们何用将时间浪费在口舌之争上?等咱们收拾了无头帮,了了则个心头大患,再回去细细说清楚不迟。”

叶不凡听他提起孟招娣,孟招娣就是六盘寨中最漂亮的姑娘,叶不凡之所以至今还留在六盘寨中,完全就是为了她,龙升泰于此刻提起,无疑是在提醒他,他叶不凡可是和六盘寨站在一起的。

然而叶不凡既然已经生出了疑心,此事又和他这些年的经历有关,他又怎会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摇了摇头道:“龙大哥,此事必须先问个清楚不可,那孟招娣在嫁给我之前,是否有个心上人?”

龙升泰脸色一变,不过他乃是心思深沉之辈,知道此时不宜和叶不凡细细分说,须要快刀斩乱麻,对付无头帮才是正事,他断然否认:“没有的事,这事你定是听了这无头帮的人胡言乱语,他们说的话也是能信得的?他们巴不得你我兄弟之情破裂,他们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离间你我,只不过现在这种形势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聂青桐因为叶不凡帮他打落了那支射向他的箭,他心中略带感激,同时这也是他无头帮反败为胜的好时机,他扬声说道:“龙升泰,你为了笼络住叶不凡这样的高手来对付我们,不惜编造这么多的谎言欺瞒于他,好在叶不凡早就心中生疑,他来我这里,不过是求证一些事而已,你以为你编的故事天衣无缝,实则破绽处处,叶不凡又非是三岁娃娃,岂能任你一直欺骗下去?”

龙升泰道:“聂青桐,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你少在这煽风点火,你我之间的仇恨乃是世仇,你想挑拨离间,也要看看身份,叶兄弟和我乃是结义兄弟,岂能被你三言两语给蒙骗了?”

聂青桐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蒙骗了他,你倒说说看,我蒙骗了叶不凡什么事?”

听着聂青桐和龙升泰两人唇枪舌剑,叶不凡心头感到一阵茫然。

朱雀此刻忽然说道:“要证明两位谁是谁非倒也简单。”

聂青桐和叶不凡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证明?”而龙升泰却并没有发问,而且神色奇异,看到这种情况,朱雀已经了悟于心,聂青桐和叶不凡两人需要证明,可知两人心中无鬼,而龙升泰恐怕有些问题。

正当朱雀要开口说话时,龙升泰扬声道:“叶兄弟,跟无头帮的人啰嗦什么,趁着朱大侠在这里的时机,咱们一起将他们灭了,好除去这个心头祸患,孟招娣还在家做好了饭等着你呢!”

听到他提起孟招娣的名字,叶不凡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决舍的心情,偿若龙升泰之前跟他说的,对他做的都是谎言,他该如何取舍?就算知道孟招娣也是因为六盘寨的人在欺瞒他,他难道能够舍弃她不顾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还是嫁给他的人。

而聂青桐却依旧在不依不饶,他问朱雀:“敢问朱大侠,该如何证明谁说的是假的?”

朱雀道:“两位若是坦荡荡的,便知道我朱雀绝不会趁人之危,没有心虚之人血脉运行和心虚之人血脉运行截然不同,只要我在和你们说话时,用真气在你们体内查探一番,便能知道真伪。”

聂青桐倒还没什么,龙升泰的脸色却变了,他说道:“让你用在我们体内查探,说得好听,如此一来,我们的性命岂非交于你的手中了么?”

朱雀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你们这是不相信我朱雀了,龙寨主,我的妻儿都在你们六盘寨,咱们又是一路人,难道聂青桐聂帮主都没有担心我会对他不利,龙寨主却反而对我有所提防么?”

龙升泰一时语塞。

聂青桐冷笑道:“我和朱大侠虽然站在对立面,可是我却敢将自己性命放于朱大侠手中,以证自己所言非虚,龙升泰,你以谎言相欺,以色诱叶不凡为你们六盘寨出力,现在还想欺瞒朱大侠,让他为你效力么?”

龙升泰有些恼怒地说道:“任你花言巧语,也不能说服我结义兄弟倒戈相向,叶兄弟,无头帮做下无数歹毒狠辣之事,咱们联手灭了无头帮,乃是为民除害之事,你还在犹豫什么?”

叶不凡道:“我……”到了这一地步,他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朱雀环顾四周,无头帮的人虽然将他和叶不凡团团围住,可是敌意渐消,显然他们一时也不愿以性命相拼,朱雀的名头虽响,但无头帮地处偏僻,少和中土武林打交道,听说过他的人不多,还不甚惧怕他,叶不凡的暗器之威,他们却是知之甚详,若没有龙升泰带人前来,他们说不定还会拼死将两人宰了,现在他们看清了形势,哪还会明知有覆亡之虞,还向火坑里跳呢?既然他们的聂帮主能够言语化解这两个大对头,他们自然乐得静观其变。

龙升泰继续蛊惑叶不凡道:“叶兄弟,这些年你来到六盘寨,我们六盘寨上下对你如何?我这个做兄长的又对你如何?你千万莫被这阴阳人迷惑了神志,这次咱们若不能一举将无头帮制服,咱们六盘寨可就要反受其噬了!”

叶不凡思前想后,看着龙升泰殷勤相劝的神色,正要下定决心,朱雀却抢先说道:“慢着!”

众人愕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朱雀对叶不凡道:“容我跟聂帮主说几句话,咱们再做决定!”

龙升泰神色变了又变,但是他见识过朱雀的武功,一时倒也不敢胡来,否则朱雀若是站在无头帮这一边,而叶不凡又两不相帮的话,他连一点制胜的把握都没有,何止不能克敌制胜,说不定还会有来无回。

聂青桐拱手道:“谨听朱大侠吩咐。”

他说得越是客气,龙升泰心中越是恼怒,他暗恨没有趁朱雀来小陇山之前,和叶不凡一起同无头帮厮杀一场,如今看情形,似乎叶不凡已经怀疑了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偿若叶不凡不愿再留在六盘寨,那么他凭什么和无头帮相抗衡呢?

朱雀来到聂青桐身旁,和他低声交谈了几句,龙升泰相隔较远,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心中暗恨,显然朱雀跟聂青桐说的话,不愿他听到。

龙升泰站在山头上,远远看着两人交谈过后,聂青桐对朱雀拱了拱手,似乎在应承着什么,朱雀又跟那些中土的绿林亡命之徒说了几句话,最后来到叶不凡身边。

出乎龙升泰意料的是,随着聂青桐的几声命令,围在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身旁的无头帮弟子主动让出一条路来,让朱雀和叶不凡两人离去。

龙升泰心中暗道不妙,不管朱雀跟聂青桐说了什么,显然无头帮对他们两人的敌意已经解除,而且双方已经罢手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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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去留两难

朱雀和叶不凡大摇大摆地离开无头帮的营地,来到山头上,叶不凡对龙升泰道:“龙大哥,咱们先回去再说。”

龙升泰道:“这……”

叶不凡道:“你放心,他们无头帮一时绝不敢有对六盘寨有不利之心,此事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去再说。”

龙升泰心中有许多疑窦,但叶不凡连说了两边回去再说,他只得将这些疑问放在肚子里,大手一挥,命令六盘寨的人打道回府。

回到六盘寨的山坳处,朱雀首先关心的就是伊雪和朱重阳母子的安危,好在龙升泰在前去无头帮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现在这个局面,以至龙升泰也来不及用两人的安危来要挟朱雀去对付无头帮的人。

朱雀暗中嘱托了伊雪小心六盘寨的人,伊雪还没来得及问清他究竟,那边龙升泰便差人请他前去说话。

来到龙升泰的屋子,叶不凡早就在这里,一旁还有位女子,和叶不凡站得十分亲近,看得出这名女子就是叶不凡的媳妇孟招娣,相貌果然是中上之姿。

龙升泰开门见山地道:“你们折腾了一夜,原本我不该在这时候和你们说话,让你们去休息的,只不过你们知道,今天的事实在过于蹊跷,偿若不问个明白,龙某心中实在是一直悬着……”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说道:“何止龙寨主的心事悬着的,我朱某心中也有很多疑问,咱们不妨敞开了说话。”

龙升泰看了看叶不凡,长叹了一口气,对朱雀道:“好,咱们有话直说,有话直说,是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叶不凡插嘴道:“龙大哥,还是我先问,我心中这些话偿若不问个明白,你我兄弟之间,总会心存芥蒂……”

龙升泰神色颓然道:“好,你先问吧。”

叶不凡道:“龙大哥,这几年你对我这般殷勤照顾,可是为了让我提六盘寨对付无头帮的人?”

龙升泰道:“叶兄弟,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你留在六盘寨,能够帮大伙儿抵御无头帮的人固然是好,但我和你之间的结义之情也不能抹杀了,你还记得你当初刚来到小陇山时落魄的样儿么?当时为兄的可不知道你有这么高强的暗器本事,我不是一样热情容留了你么?若说那时候我初见你时,便想着要你帮我对抗无头帮的人,那真是天大的冤枉了。”说到这里,龙升泰的语态显得颇为动情。

叶不凡也是闻言动容,他点了点头,问道:“那大哥是何时想到要将孟招娣嫁给我,好让我死心塌地地留在这里呢?”

龙升泰身子一震,问叶不凡:“你都知道了?”

叶不凡点了点头。

龙升泰叹了口气:“你留在六盘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你都没有表现出有什么过人的本事,我们六盘寨对你尽心照料,直到那一天,无头帮的人无故前来找我们六盘寨的麻烦,你挺身而出,帮我们击退了无头帮的威胁,从那以后,为兄的就对你刮目相看,人非圣贤,你大哥我也不例外,又怎能没有一点私心?为了让你不至于立刻离开,也为了六盘寨所有人的安危,我想留下你在六盘寨的唯一法子,就是让你在这里安家立业,这样你便会视这里为自己的家,将这里的安危和自己牵连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走了。”

叶不凡沉默下来,龙升泰的这一番坦白,却让他更是不知如何抉择,偿若龙升泰一直欺瞒着他,自己则查出他在欺骗自己,凭借着这个理由,自己也能恨下心来,对六盘寨不闻不问,如今龙升泰坦然相告,他自然无法狠下心来无情地一走了之。

朱雀却对龙升泰这种看似坦白,实则怀有心机的说辞感到不满,他说道:“先不用说这些,我想知道小陇山下的小陇村被烧杀之事,到底是谁所为?”

龙升泰先是一怔,接着大声说道:“这件事我并没有指责是无头帮所为,而且我也跟叶不凡说了,很有可能是路过的败兵游勇做的,不知道朱大侠提起此事何意?可是那无头帮将这件事也栽赃到了我们头上?”

朱雀淡淡地说道:“我只不过问一问,龙寨主何用如此激动?我也没说是你们六盘寨做的,你不必硬说是无头帮指责你们。”

龙升泰也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他说道:“被人栽赃的滋味可不好受,那无头帮的帮主喜欢男人,本身就是个妖里妖气的人,不能以常理测度,他说的话,恐怕也没有多少可信度,朱大侠还要明鉴才好。”

朱雀心中暗叹,龙升泰此人擅长通过贬低别人,来提高自己的信任力,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非但没有证据,而且想要查探也都无从查探起,若想要龙升泰说实话,就必须从能问清情况的事情上说起,他问龙升泰:“昨日龙寨主曾跟我说过,那聂青桐的父亲聂人启从关外过来,一举将其他盘踞在小陇山的五个门派给驱逐走,此事可是真的?”

龙升泰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真的,这还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

朱雀信口胡诌道:“可是我在无头帮里却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令师在多年前写给聂人启的信件,上面说了他希望和无头帮联手,将其他几个帮派吞并,以形成双方一起控制小陇山的局面,不知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龙升泰愣了愣,接着含含糊糊地说道:“当年无头帮没有向我们六盘寨下手,恐怕那聂人启和先师有过什么协议也说不定,这些事我都不清楚。”

听到龙升泰的解释,朱雀心中有了分寸,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叶不凡道:“走吧。”

龙升泰和叶不凡同时愕然,龙升泰问道:“走?不知朱大侠要去哪里?”

朱雀道:“本来要去哪里,如今便要去哪里,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叶不凡,你走不走?”

龙升泰看着叶不凡犹豫的神情,慌忙说道:“叶兄弟,连你要是也跟着走了,我们六盘寨刚刚去找过无头帮的麻烦,他们偿若前来报复,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我们六盘寨如何抵挡?”

说着,龙升泰向一旁的孟招娣连使眼色。

孟招娣拉着叶不凡的手道:“叶郎,你要是走了,我该怎么办呀?”

叶不凡对孟招娣道:“我若离开这里,自然会带着你一起走,难道你不愿跟我走么?”

孟招娣道:“这……我爹娘都在这里,我怎么……怎能丢下他们二老,放心离去?”

叶不凡闻言没有回答孟招娣的话,而是对龙升泰说道:“龙大哥,我有个提议,不知道龙大哥愿不愿意听小弟一言。”

龙升泰道:“愿闻叶兄弟高见。”

叶不凡道:“这也不是什么高见,小陇山本就是块弹丸之地,在这里和无头帮争权夺利,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若是龙大哥肯听小弟一言相劝,以往的恩怨就此泯灭,咱们六盘寨退一步海阔天空,依小弟看来,咱们不妨忍让一步,举寨搬离这里,道其他地方另谋出路便是。”

龙升泰神色不虞地说道:“叶兄弟有些异想天开了吧,这可不是我龙某一家十多口人的事,而是两百多人的大事,我们世代住在这里,你说搬,又能搬到哪里去?”

叶不凡道:“在六盘寨的这几年,小弟也知道一些六盘寨的情况,六盘寨每日派人出去劫掠,单是这几年所存下的财物,就足以全寨的人生活数年,就算离开小陇山,到哪里不能安身立命,何必留在这里跟无头帮斗个你死我活?世上无必胜之事,和无头帮相斗,就算获胜,也会自损不少,不如全身而退,将这里让给他们就是。”

龙升泰道:“这个……”

朱雀也跟着推波助澜地说道:“不错,这是个好主意,只要搬离这里,那无头帮自然不会再咄咄逼人,对六盘寨非要赶尽杀绝不可,而且只要龙寨主肯答应离开这里,我和叶不凡自会去警告无头帮,让他们不要对你们进行追击,这样双方都能相安无事,岂不是好?”

龙升泰叹道:“非是我不肯接受叶兄弟的好意,而是……你们也知道,我们六盘寨做的事没本钱的买卖,寨子里的那个男儿不曾参与过劫掠之事?偿若我们离开这里,搬到中原去,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安身下来,况且我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朱大侠和叶兄弟这个提议殊为不公,为何非要我们六盘寨搬走,而不让无头帮搬走呢?他们毕竟是从关外过来的,即使是后来者居上,也没有让本地人给外地人让出家园的道理吧。”

叶不凡一时无从相劝,他听了朱雀的问话,再通过察言观色,心知肚明龙升泰在很多事上都没有对他说实话,他原本不想再插手六盘寨和无头帮之间的恩怨仇杀,也不再跟龙升泰计较他笼络自己就是为了六盘寨有何无头帮相抗衡的实力,他厌倦了这些,而且经过朱雀的提点,他心中那股不安分的心又跟着活络起来。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和孟招娣之间的夫妻之情,因此已打算带着她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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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割袍断义

就在双方协商不下时,外面有人来报,无头帮的霍青桐带着人前来六盘寨拜访。

龙升泰神色一变,问通报的人:“他来了?他带了多少人前来?”

通报的人道:“人不多,不过三十多人,并无要跟咱们动手的样子。”

龙升泰眼睛转了转,然后问叶不凡:“此人诡计多端,虽然没有来找麻烦的迹象,也不能掉以轻心,咱们出去看看?”

叶不凡还不至于现在就跟龙升泰决绝,他点了点头道:“出去看看,看看他现在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龙升泰当先走了出去,朱雀和叶不凡也跟着出去看看,聂青桐此来何意。

来到寨子外面,几人看到聂青桐带着人站在不远处,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他身后带着三十几人,辣手潘安费千鹤等人都在其中。

龙升泰见到聂青桐傲慢的样子,被他激怒,语带讽刺地问道:“聂帮主不会是来准备灭了我们六盘寨的吧?若是如此,你带来的人未免有点少了。”

聂青桐道:“哪里哪里,今日龙寨主前去我们无头帮拜访,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现在前来拜访,岂非礼当所为?”

龙升泰对他阴阳顿挫的态度惹得有些发毛,他先是仰天大笑一场后,接着冷冷地说道:“好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聂青桐,你带着区区这点人手前来,那不是给我龙某取你小命的好时机么?”

聂青桐露出高深的一笑道:“就算我孤身前来,有朱大侠和叶不凡两人在此,你们想要取我性命,恐怕都不会这么容易。”

龙升泰冷笑道:“朱大侠是我六盘寨的贵客,叶不凡是我的结义兄弟,又怎会向着你这不男不女的妖人?”

聂青桐神色一变,变得十分愤怒,但是他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而娇笑道:“朱大侠和叶不凡叶小侠二人都是侠义中人,岂是你这种乘人之危的人?你以你的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岂非笑话?这不是关乎谁跟谁亲近些的问题,而是是非的问题。”

龙升泰怒道:“什么是非问题?你休想在这里蛊惑人心,你以为凭借你的花言巧语,就能让别人相信你的胡说八道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嘿,忘了问一句,你撒尿是站着撒呢,还是蹲着撒?”

这话问得十分肮脏,而且语带羞辱,显然是想激怒聂青桐,朱雀和叶不凡一时两不相帮,做壁上观。

然而聂青桐这次却没有被龙升泰激怒,他微微一笑,带着暧昧和幽怨的眼神白了龙升泰一眼道:“龙寨主真爱说笑,我自然是和龙寨主一样,你是是站是蹲,我自然也是站是蹲了,莫不是龙寨主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非要问人家那方面的事?”

龙升泰被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

聂青桐道:“今天早上你们离开我无头帮后,我已经想清楚了,龙升泰,你和你师父霍平山两人在小陇山一带作威作福,也该让人知道知道你们的虚伪嘴脸,也好让朱大侠和叶少侠两人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别再被你继续蒙骗了。”

龙升泰用一声大笑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笑过后他故作镇定地说道:“任你油嘴滑舌,不管能说出什么我都不奇怪,我只奇怪你们无头帮和我们六盘寨敌对数十年,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的话呢?”

聂青桐道:“朱大侠不是说他能够用真气查探出谁说的是实话,谁在撒谎么?我来找你们,就是故意不带这么多人,以示我心中不虚,更肯将自己的性命交在朱大侠手中,以证真伪!偿若朱大侠和叶不凡知道了你龙升泰为了利用他们对付我,不惜以谎言相欺,我想他们也不会助纣为虐,帮助你来对付我们吧?”

龙升泰用手指着聂青桐,并被他气得浑身发抖,然而他却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指责于他。

看到这一幕,朱雀哪里还会想不明白?六盘寨和无头帮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都在想着如何打击对方,对他们来说,所有其他的人,都不过是他们利用的工具,一切说辞,都不过是为了博弈,好取得最后的胜利罢了。

反观叶不凡,他脸上也写满了不耐烦,他对这两方势力的争斗也感到厌倦,只不过这些年的相处之情,绝非一下便能割舍,更何况其中还有他的妻子,哪怕孟招娣对他完全就是欺骗。

而朱雀则不同,他结识龙升泰以及六盘寨的人不久,并没有像叶不凡这样身后的感情,说走就能走,将心比心,朱雀对叶不凡说道:“这事就算是龙升泰欺骗了你,而聂青桐说的都是实话,最后如何取舍,还要你来决定。”

叶不凡转过身来看着龙升泰,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接着他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他来到聂青桐身旁说道:“滚!”

聂青桐脸色变了,他说道:“龙升泰骗了你,你还这么维护他?”

叶不凡道:“滚!”

聂青桐道:“我……”

就在这时,叶不凡倏然出手,一道寒光自他手中射出,聂青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向后摔倒,在他身后的费千鹤连忙扶住了她,聂青桐伸手捂住自己的左眼,口中惨叫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一道鲜血从他捂着左眼的指缝中流下,在聂青桐的痛苦哀嚎中,其他人神色无不变得十分难看,无头帮和六盘寨的人多半认为叶不凡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会忽然下此狠手?唯有朱雀知道叶不凡的心情,他通过龙升泰和聂青桐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当然也会想到龙升泰是在利用他。

所以此事让他变得十分痛苦,一方面是照顾自己并和自己结义的兄长,另一方面又是利用自己对付无头帮的小人,而聂青桐此次前来,也没安什么好心,,除了离间他和龙升泰的关系外,极有可能还抱着拉拢自己去他们无头帮的愚蠢念头,所以当他听到聂青桐带着无动于衷,甚至是幸灾乐祸的语气后,他自然是怒不可遏,愤然出手!

聂青桐惨叫一阵子后,对他带来的三十多人痛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杀光他们!”

一些人碍于朱雀在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轻举妄动,况且还有六盘寨的大队人马在此,但还有十多名好手对聂青桐忠心耿耿,闻言抽出兵器一起向叶不凡杀来!

叶不凡向后弹射一丈有余,接着伸手入怀,等他的手再次扬起,一把牛毛般的细针向这十多人撒来,这十多人遇袭后,无不痛得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双手掩住自己的眼睛,哀嚎不已。

很多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朱雀看得分明,叶不凡这一把牛毛针准确无误地射中这十多人的眼睛,只一招,就让这些人的眼睛全都瞎了。

聂青桐带来的三十多人,瞬间被叶不凡摧毁了一半战斗力,剩下的人更是吓得向后退开,做出警惕的动作,唯恐叶不凡忽然向他们发射暗器,而他们拦截不住。

见到叶不凡这鬼神莫测,神乎其技的暗器功夫,聂青桐忍着左眼中了暗器之痛,对叶不凡说道:“原来……原来你的暗器功夫竟然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之前你对我们……”

叶不凡长叹一声道:“你们都以为我是傻子不成?连你们都能看出龙升泰是在利用我,我自己又怎会连一点疑心都没有?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欺骗我自己,不愿相信此事罢了,有时候我甚至想过直接去你们无头帮,将你们灭门,非是我做不到这一点,正是因为我疑心我这位结义兄长,感到他所言未必全对,而你们无头帮未必皆非,故而我一直没有痛下杀手罢了。”

这段话一说出口,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

龙升泰更是被震惊得不知所措,他以为他对叶不凡编织的谎言天衣无缝,哪知道叶不凡很久以前就看出了问题,只不过他在欺骗叶不凡,叶不凡没有揭破,而且也在糊弄他罢了,否则照叶不凡所说,以他的暗器功夫,对无头帮下手,将无头帮歼灭,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叶不凡眼望四周,除了无头帮被射瞎了眼睛的帮众在发出的痛苦呻吟声外,其余一片寂静,他接着说道:“可是你聂青桐,非要揭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让我直面这残忍的真相,唉,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不自知罢了。”

龙升泰脸上阵红阵白,他喊道:“叶兄弟,我……”

叶不凡道:“龙大哥还是别说下去的好,我听够了谎言,自欺欺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咱们的交情就至于此。”说着,他撕下自己的衣襟,向龙升泰扔去,口中说道,“咱们的结义之情也止于此,这叫做割袍断义,从此你我山是山,水是水,互不相干,我为你解决了无头帮的十多名好手,他们一时不足以对付得了你们六盘寨,也算我在离别之前,送给六盘寨的大礼吧。”

这块衣襟轻飘飘的,看来扔不了多远就会掉落,但叶不凡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这块衣襟竟然在空中飘飘荡荡,像是被人托举着,一直来到距离他三丈多远的龙升泰身前,这才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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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别两宽

龙升泰伸手抓住这块衣襟,眼神中带着无尽的茫然,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地说道:“叶兄弟,你要走了?那孟招娣怎么办?”这是他最后的依仗,希望叶不凡能够看在孟招娣的面子上留下来。

叶不凡看着来到寨子口,遥望着他的孟招娣,他扬声问道:“招娣,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跟不跟我走?”

孟招娣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回来?”

叶不凡叹道:“不会再回来了。”

孟招娣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她看了看身后的她生活了多年的六盘寨,又看了看叶不凡,始终无法做出决定,毕竟此后是走是留,关乎她的后半生。

若是在中原,孟招娣定然不会犹豫,中土百姓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在这小陇山,地处偏僻的山野草民,哪里会想及这些,而且她原本喜欢的人也不是叶不凡,嫁给叶不凡不过是为了整个六盘寨的人着想,如今叶不凡要离开这里,她便没有了这方面的负担。

六盘寨还有她的父母,还有她的恋人,尽管她嫁过一次人,嫁给了叶不凡这个“外来人”,但是她喜欢的男子同时也是喜欢她的男子至今未娶,若是叶不凡走了,她留下来,不但能够和家人在一起,也能够和真心相爱的人待在一起。

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毕竟也跟着叶不凡生活了几年,若说她对叶不凡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自欺欺人的。

所以孟招娣格外踌躇。

叶不凡见到她这一幕,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唉,只怪我这些年都没有看透这些,朱大侠,我随你一起走吧。”

朱雀点了点头道:“好,离开这里的纷争吧,你离开之前他们如此,等你走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人有纷争,自古皆然,岂会因为你我的存在而消失?不如去休,不如去休。”

有了决定后,叶不凡仿佛放下了身上的重担,他向寨子里走去,准备收拾一下,就随着朱雀离去。

朱雀也转身走进寨子,准备带着伊雪和朱重阳,然后驾着他那架宽大的马车离去。

也就在这时,龙升泰暴喝一声:“想走?哪有这么便宜?”

朱雀和叶不凡同时回转身来,两人心道,难道龙升泰还想留住他们不成?以朱雀和叶不凡的联手之威,恐怕六盘寨的人也留不住他们,更何况还有伊雪。

当他们转过身来后,他们立刻明白误会了,龙升泰所说的想走并不是针对二人,而是针对聂青桐一干人等。

聂青桐一只眼睛被叶不凡射瞎,可说是受了重伤,几乎没有什么反击之力,他们一同前来的三十多人里,还有十多人双目皆瞎,能打的不过十几人,可是朱雀却知道,这十几人也是非同小可,因为这些人正是从中原过来的亡命之徒。

听到龙升泰的喝声,聂青桐却反而向朱雀喊道:“朱大侠!”

朱雀问道:“什么事?”

聂青桐道:“你和叶少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这群瞎子被他们乘人之危么?”

朱雀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叶不凡站出来说道:“龙寨主,这些人的眼睛是我射瞎的,你和他们的恩怨以后再说,今日有我在此,你们暂不可对他们动手。”

龙升泰不愿放弃这个对付聂青桐的大好时机,忍不住说道:“这可是他们主动来我们六盘寨惹事,难道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身而退?”

叶不凡道:“他们并非全身而退,而且我伤了的人,又怎会任由别人宰割?龙寨主现在一定不肯放过他们的话,就连我也算上一份吧。”

龙升泰听到叶不凡的话,知道今日好事难成,只得恨恨地跺了跺脚道:“好,姓聂的,今日暂且饶过你一会,还望你能好自为之!”

聂青桐啐了一声,然后吩咐眼睛没瞎的人,搀扶着眼睛瞎的人打道回府。

这次聂青桐等无头帮的人兴致勃勃而来,却偃旗息鼓而去,不过他们并非是一败涂地,他们虽然受到重创,可是却去了龙升泰的左膀右臂,没有了这两个得力助臂的六盘寨,可比他们无头帮遭受的损失更大,回去后他们重整旗鼓,未必不能将六盘寨给击败。

看着聂青桐等人离去的背影,龙升泰嘿了一声,转身回了寨子,竟对叶不凡和朱雀理都不理,显然他知道叶不凡没有了利用价值,竟然连戏都懒得演了。

叶不凡看着朱雀苦笑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屋子,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东西,拿着放到朱雀的马车上。

伊雪看到叶不凡一脸的不忿,且六盘寨的人以及龙升泰对他们的态度大改,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叹道:“路上再说吧,先离开这里。”

走的时候,龙升泰连面都没露,倒是叶不凡的媳妇孟招娣来到叶不凡身旁,却什么话都没说,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叶不凡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被迫无奈,这些年你陪在我身边,也是苦了你了。”

孟招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似乎想要拉着叶不凡的衣袖,但手只伸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叶不凡暗叹了一声,跳上马车上朱雀驾车位子的旁边,对朱雀说道:“走吧。”

朱雀一声轻喝,拨转马头,驱赶着马儿向寨子外面行去。

离开六盘寨,离开小陇山,叶不凡频频回头,毕竟他在这里生活了多年,明知过的是自欺欺人的日子,但毕竟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他几次三番想要跳下马车回去,却终于忍住。

伊雪从车厢后面拉开窗子的帷幕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叶兄弟连媳妇也不要了,就这么净身出户?”

叶不凡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朱雀叹道:“一场黄粱梦,终有梦醒之时,这里不属于叶老弟,他不走还留下干什么?从六盘寨和无头帮的是非中脱身而出,岂不干净?”

伊雪一脸茫然。

叶不凡问朱雀此行的目的,朱雀跟他说道:“此去是为了探望年迈的师父,对了,你既然离开了六盘寨,此后可有什么打算?”

叶不凡摇了摇头,他说道:“如今世道混乱,以朱大侠的本事,当不应这么清闲地去西域吧,这次远行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朱雀笑道:“你也不傻啊,这也能看得出来,你在六盘寨待了这么久,怎么没有看清这些?”

叶不凡苦笑道:“你就别拿我开涮了,难道还嫌我遭遇不够惨么?”

朱雀收起笑容,对他说道:“抱歉,我忘了你现在心情不好。”接着他告诉了叶不凡,此行真正的目的乃是为了他的孩子朱重阳,希望能得到尊师的教导,不至于被宠溺得不分是非好歹。当然,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压低了声音,不令朱重阳听到。

叶不凡听完之后说道:“既然如此,你们若是不嫌弃我跟着麻烦,我就随你们道西域一行,也拜见拜见北斗先生,听听他老人家的教诲,释放心中闷气。”

朱雀道:“我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话,又怎会嫌弃,而且尊师年老之后更喜欢热闹,你跟着去,让他老人家见识见识你那惊世骇俗的暗器功夫,也让他老人家开开眼界。”

叶不凡连忙谦虚起来,有了目的,叶不凡心绪平稳了一些。

路上停车休息的时候,朱雀还是将叶不凡的遭遇跟伊雪细细说了,伊雪听到龙升泰的心机如此深沉,孟招娣如此薄情寡义,整件事情的曲折离奇,不禁为叶不凡的经历唏嘘不已,不过她身为女子,还是劝慰了叶不凡几句,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孟招娣和他本就不是倾心相爱,散了就散了等等,诸如此类,也不知叶不凡能不能听得进去。

从小陇山一路向西行去,他们深入旱灾之地,土地干裂,周围全都见不到人烟,偶尔路过一些村子,也都是十室九空,他们想要进村子讨碗水喝,也跟着发觉村中的水井里只有一点浑浊的脏水,能够活下来的人,也都像失了魂的躯壳,不知还能活几日。

朱重阳见到那些被饥饿折磨得瘦骨嶙峋的饥民受到了一点惊吓,很长一段路途中他都不愿离开马车,而是留在车厢中修炼内功。

马车虽然宽大,所带干粮也不少,但因为多了叶不凡一个大男人,路上的吃食不免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好在叶不凡暗器高明,路过的野兽飞鸟,皆逃不出他的射杀,也能够补充一些食物,一行人还不至于饿着,但滋味却少了许多。

一路上叶不凡虽然杀兔猎鸟,显得十分活跃,但谁都看得出他心事重重,毕竟刚从六盘寨和无头帮纷争的泥潭中走出,还有些不适应。

朱雀问道:“怎么,你还在担心六盘寨的人无法抵御无头帮的袭击么?”

叶不凡摇了摇头:“无头帮的帮主聂青桐瞎了一只眼睛,武功大打折扣,而且他们损失了十多名好手,一时还没有将六盘寨灭了的把握,半年内双方恐怕都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朱雀想不到他想得如此透彻,他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还担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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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投石作赌

叶不凡敞开心扉地说道:“世人大都看重一个利字,当真是令人难以接受,我和孟招娣结婚几年,本以为她会对我死心塌地,哪知道她始终怀有异心,唉,若不是朱大侠经过,将我从这片泥沼中拉扯出来,说不定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那里过一辈子了。”

朱雀道:“那也未必,我看还是你自己厌倦了那片逼仄的小地方,天下这么大,以你的本事,哪里不能逍遥快活,受困于一个六盘寨,恐怕也不是你的本意,你离开那里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叶不凡点了点头道:“朱大侠说得有道理……”

朱雀打断他的话:“咱们此后还要走很长的路,你一路上朱大侠朱大侠地叫我,我听着也别扭,你若不嫌我自大,不妨叫我一声朱大哥,听着也算顺耳。”

叶不凡道:“朱大哥……我真羡慕你和嫂子,两情相悦,我……我看我是注定要孑然一身了。”

朱雀道:“胡说什么,你年纪轻轻,又本事高强,还愁以后找不到好姻缘么?”

叶不凡道:“经此一事,我现在很难去相信别人是真心待我,像我这样心存芥蒂地去跟人结交,又怎会结交到交心之人?”

朱雀道:“对任何人都保有警惕防范之心,这是好事,也不用因此担心结交不到真心的人,缘分到了,你自然会拼劲全力去争取,哪里还有什么心存芥蒂?人生漫漫,切不要过早地做出决定。”

叶不凡先是低下头去仔细体会了一番朱雀的话,接着微微一笑道:“听了朱大哥的一番良言,我心中舒服多了,你说无头帮的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宁可自损八百,也要和龙……龙升泰拼个你死我活?”

朱雀说道:“都说了你不要再去想他们的事,怎么还是念念不忘的?你放心吧,他们两方势均力敌,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无头帮懂得拉拢亡命之徒为他们所用,那六盘寨又岂是泛泛之辈?龙升泰不是更拉拢了向你这样的高手么?他们都是那种怎么对自己有利就会怎么做的人,我说你呀,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叶不凡点了点头:“谨受朱大哥教诲,不提此事了,对了,我看朱重阳天天在车厢中打坐,难道他小小年纪,就开始修炼内功了?”

朱雀点了点头:“不教他也不行,让他读四书五经,他也没有耐心,可是学了内力,身体强壮后,却又去欺负其他孩子,你别看我在江湖上无往不利,可是对于怎么教导他,我总有种束手无策之感。”

叶不凡道:“他是有你们这两棵大树遮阴,所以没有独自承担责任的后顾之忧,我小的时候家贫,大小就明白了这世上的东西须得自己去争取的道理,家境优渥父母本领高强,只会是他们不知道珍惜已有的东西。”

朱雀听他的说得颇有道理,可是这些道理都是大而化之的道理,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因此他道:“哦?”

叶不凡解释道:“朱重阳根骨不错,这是一望可知,且龙生龙凤生凤,你和嫂子两人都是武林中的好手,乃是人中龙凤,所以朱重阳便会继承你们两人的底子,学什么都不成问题,不像我小的时候,因为天生的不足,不能修炼武功,可是我有着习武的坚定决心,所以另辟蹊径,靠着自练多年的暗器,才有这小小的成就,所以,只有让孩子渴望什么却又难以得到什么的时候,他才会发自内心地去争取,去努力,因而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说法,而富人家的孩子却不能,这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去做这些。”

朱雀知道叶不凡是误会了,叶不凡不知道他和伊雪不能生育的事,一位朱重阳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哪里会想到朱重阳是伏缨过继给他的,但他当然也不会解释这一点,叶不凡说得十分有理,倒让朱雀有些刮目相看,他说道:“可惜你可那个孟招娣没有生育,否则以你能说出的这些道理,定然能够教导出一个大有作为的孩子出来,不过也幸好你跟孟招娣没有孩子,如今才能走得不拖泥带水。”

叶不凡道:“这些哪里是什么大道理了?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亲身体会罢了,而且这些浅薄的道理说给别人听乃是轻而易举之事,轮到自己的时候,未必会有这种旁观者清的觉悟。”

越往西走,越是人烟稀少,路上停下来让马歇息的时候,朱重阳也会从马车上下来透透气。

叶不凡则照例见鸟射鸟,见兽杀兽,朱重阳见到叶不凡犹如会魔法,手这么一扬,天上的鸟便跟着掉落,胳膊这么一甩,相距很远的野兽便倒地气绝,他怀着巨大的好奇心缠着叶不凡问个究竟。

叶不凡跟他说了这是暗器。

朱重阳因为年纪还小,不能跟着爹练剑,早就觉得不耐烦,整日在车厢中修炼内力,也觉得苦闷,他跑过去问朱雀:“我不能练剑,不知能不能跟着这位叔叔练暗器?”

朱雀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叶叔叔肯不肯教你,我就不知道了。”

朱重阳像领了圣旨,欢呼着去找叶不凡,缠着他叫自己暗器功夫,叶不凡自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跟他说了练暗器的苦处,并告诉他自己是练了十多年方有小成。

朱重阳闻言果然露出既不相信又有些失望的神色说道:“练上十多年才算小成?那要多久才能大成?”

叶不凡笑道:“那要看你在十多年里会花费多少功夫,功夫下得少就是小成,功夫下得深,说不定就会大成。”

朱重阳想着要练这么久,不禁犹豫了起来。

叶不凡也不劝他去学暗器,却偏偏在他面前炫耀:“你看到前面那棵老树了么?那树上的果子我能一把全射下来。”

那棵老树上也没有几颗果子了,但这些果子却分散在各处,想要一把全射下来,自然需要十分高明的手法。

朱重阳仔细数了数树上的果子后说道:“我不信,树上可有二十多个果子呢。”

叶不凡来到树下,对叶不凡道:“看好了!”说着,他大手一挥,一把钢针撒出,树上的果子应声纷纷落下。

朱重阳不禁看呆了眼。

朱雀趁机在旁边教导他道:“世上所有的高深的本事,那个不是经过长久刻苦耐心地习练才能得来?只有经过辛苦的枯燥乏味的练习,才能掌握这些本事,你道这些都是轻而易举能够掌握的么?越是高明的本事,就越难练!”

朱重阳大感失望,在他的想法中,像剑法或者暗器这样的功夫,练上几日就能变得非常厉害,听说要十多年,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朱雀看出他的想法,对他说道:“不管什么功夫,如果想要学,首先就要下定决心,然而坐言起行,什么叫做坐言起行你知道么?”

朱重阳摇了摇头。

朱雀给他解释道:“坐言起行的意思就是说干就干,咱们坐着说话时做出的决定,站起身来就开始去做,你早一天去做,无论其中需要多久的功夫,也能早一天达成,反之晚一天去做,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到最后终是一事无成。”

听着朱雀的谆谆教诲,朱重阳对这些大道理完全听不进去,只觉得朱雀说话令他觉得厌烦,天天说这些念经歌诀似的虚无缥缈的言语,烦不烦啊?

一旁的叶不凡看到以后,拉着朱重阳过去跟他说话:“暗器功夫虽然极难练到我这样的水平,但是并不表示你在练的过程中一点成就都没有。”

朱重阳问道:“什么意思?”

叶不凡道:“你找几颗石子过来,我划几个圈,你若能将石子都投入圈中,便算是有进步了。”

朱重阳闻言感到十分有趣,连忙去找了一把石子过来,叶不凡在距离他三丈左右远的地面上,用树枝画了一个一尺径直的圆圈,然后对他说道:“你来试试看,能不能连续将十枚石子扔到这个圆圈里。”

三丈并没有多远,圆圈也不算小,朱重阳拿着石子,信心满满地问道:“我若能连将十枚石子投进圆圈内,那又怎样?”

叶不凡道:“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你一定做不到,万一你做到了,我送给你十枚我非常喜欢的暗器,怎么样?”

有了彩头,朱重阳更是兴奋,他笑着说道:“那叶叔叔就等着将暗器送给我吧。”

叶不凡双手抱住自己的手肘,站在一旁笑吟吟地说道:“我巴不得你都能投进去呢,快投吧,光说不练不是好汉!”

朱重阳闻言看准了方位,拿捏了力道,一枚石子凌空掷出,石子划过三丈远的距离,落入圆圈中,又滚动了一下,最后落在圆圈的边缘内,算是投进了圆圈,朱重阳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

叶不凡并不感到如何意外,他笑道:“若是你连一枚都投不进去,我才会觉得奇怪呢,还有九枚石子,要小心了,千万不要眼高手低。”

朱重阳刚要去投第二枚石子,他忽然想起第一枚石子在地上滚动了这么远,这件事必须要问个清楚,他问道:“若是我扔出去的石子先进了圆圈,之后又滚了出去,这怎么算?”

叶不凡承诺他若是扔进十枚石子到圆圈中,便送他十枚珍贵的暗器,朱重阳认定他定会说滚出圆圈的不算数,哪知道叶不凡大大方方地说道:“只要石子落地是在圆圈内的,都算你投进去了。”

朱重阳大喜,心道那还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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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初窥门径

第二枚石子也准确地投入圆圈中,朱重阳不免更加得意了。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相继投入圆圈中,第四枚投进去以后滚了出来,不过叶不凡说过这样也算,所以朱重阳也没有在意。

随着第六枚第七枚石子的投入,朱重阳逐渐感到紧张起来,因为第六枚和第七枚两枚石子虽然投入圆圈中,却都滚了出来,因此第八枚石子,朱重阳拿在手中,迟迟没有扔出去。

叶不凡也没有催他,因为越是催他,越会加剧朱重阳的紧张,进而影响他的发挥。

等了一会,朱重阳终于出手,不知道什么原因,第八枚虽然投进了圆圈,却落在圆圈的边缘附近,险险就输了这场赌注。

也正因为如此,朱重阳手中拿着第九枚石子,始终不敢出手,怕一个鲁莽,失去了先前的大好时机。

这一次等候的时间更长,朱重阳的小脑门上都紧张得冒出了冷汗。

叶不凡依旧没有催他。

朱重阳一咬牙,第九枚石子随即扔了出去,就在石子一出手的时候,朱重阳就暗叫不妙,因为他这次出手完全没有前几枚石子能投进的把握,反而还有投不进去的感觉。

他的感觉没有错,石子非但没有投入圆圈,而且距离圆圈还有一尺左右的距离。

朱重阳“啊”地一声叫出声来,看到这个结果,他急得只跺脚,想不到前八枚石子都扔进去了,却在第九枚石子上出现了失误。

在叶不凡和朱重阳以投石作赌的时候,朱雀也在一旁看着,正所谓旁观者清,朱雀从一开始就明白这是一场朱重阳必输的赌局,只不过他想不到朱重阳会在第几把的时候输掉。

朱重阳扔掉手中剩下的石头,感到既懊恼又后悔,那种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叶不凡微微一笑,他说道:“你以为是自己失误了,本来可以避免的对不对?”

朱重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前八枚石子都扔进去了,唉,还剩两枚石子的时候却输了。”

叶不凡摇了摇头,说出了朱雀心中想说的话:“其实这场比试,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你在第九枚石子上才出现失误,对你这样的新手来说,也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朱重阳心中空落落地说道:“唉,你不知道,我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和村中其他的孩子一起玩,也比赛过投石子,可说本来还是练过的呢。”

看着朱重阳失落的样子,叶不凡道:“你输得很不服气是不是?”

朱重阳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叶不凡道:“这样吧,咱们再比试一把,这一次的赌注不仅是十枚我的暗器,我再加上一种发射暗器的简单手法,偿若这一次你能够赢了,我立马将暗器给你,将发射暗器的手法交给你,怎么样?”

朱重阳听到他又增加了赌注,带着怀疑地问道:“你的赌注增加了,那我是扔二十枚石子,还是再离得远一点?”

毕竟以他往常的经验来说,奖励越高,得到奖励的过程便更有难度。

然而这次朱重阳又都猜错了。

叶不凡摇了摇头道:“都不需要,你还是站在这里,还是投十枚石子,只不过这一次比试后,无论输赢,我都不会再跟你比试了。”

朱重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这一次还是这样赌,非但没有增加难度,反而降低了难度,因为他经过刚才几次投石,多多少少都有了经验。

站在一旁的朱雀也感到惊讶,刚才朱重阳扔到第九枚石子才出现的失误,这次重来,他只要把握好,将十枚石子全都扔进圆圈中,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他甚至想到,这一次定是叶不凡看朱重阳心情不好,所以打算故意输给他,哄哄他开心罢了。

就连朱重阳甚至都有了些这样的想法。

然而世事难料,尽管朱重阳大占便宜,叶不凡的赌注更是抬高了不少,但朱重阳这次却还不如上一次,在第七枚石子上便出现了失误,石子落在圆圈外面一点点。

这么一来,不仅朱重阳感到可惜和不解,就连朱雀也是看得一脸懵然,明明朱重阳已经经过了习练,比刚才蓦然出手更有经验,怎么会还不如刚才投的石头?

叶不凡拍了拍双手上看不见的灰尘道:“你又输了。”

朱重阳茫然地看着叶不凡问道:“叶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叶不凡道:“这就是你的心态问题了,并非是你没有将石子扔进去的能力,现在再让你扔,你依旧能将大部分的石子扔进去,甚至是一连扔进去十枚也有可能,但刚才你出手的时候,心中不免会想起这是一场赌注,赢了会得到什么,输了会得到什么,一旦心有杂念,就容易分神,而分了神就容易出现失误,这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些浅显的道理,对朱重阳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他感到自己明明只想着扔出石子,全服心神都放在石子上,哪儿分神了?

叶不凡见到他困惑的样子,又解释道:“暗器和其他武功都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而其他练剑练刀等外门功夫都不需要练暗器这样的专注力,因为刀剑等兵器更注重威力,不需要这么精准也能一样伤敌。”

朱重阳还是感到有些似懂非懂。

叶不凡过去将石子捡起十多枚,他对朱重阳道:“你看!”

他将手中的石子接连弹了出去,第一枚石子击中旁边的老树树干并镶嵌在树皮上,这手功夫平平无奇,就连朱重阳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从第二枚石子开始,每一枚石子都击中在前一枚石子的位置,显然后面的石子比前面的石子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将前面石子敲进去。

叶不凡直到手中石子射完,老树的树干上只有一枚石子露在外面,谁都想不到里面还塞着十多枚石子。

朱重阳见到这手功夫,又是艳羡又感惭愧,叶不凡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现在能投进去这么多石头,可是我每日锲而不舍心无旁骛地自己联系,也没有别人教我,时间长了,我的手法越来越准,直到我只要向击中什么东西,根本不用考虑该用多大的劲,该怎么瞄准,什么都不用想,只要一出手就能做到,才算初窥门径。”

朱重阳瞪大了双眼问道:“不用去想么?”

叶不凡点了点头:“不用去想,这就像你用筷子去夹盘子里的一块肉,你想吃那一块,伸手就能夹住,不用去想我该怎么用筷子,该怎么瞄准这块肉,更不用去想需要多大的力气,因为你已经熟练到不需要考虑这些,等到你扔石子都能够做到这一点,那不管你心中在想什么,以及别人跟你说些什么,就算是分了神,你一样能够做到,你吃饭的时候,注意力恐怕都放在饭菜上,而不是筷子上,就是这个道理。”

朱重阳叹道:“那要做到这一点,得需要多长时间呢?”

叶不凡道:“想要做到这一点,天天习练,差不多两三个月就能做到。”

朱重阳的眼睛亮了起来:“只要两三个月,等我做到了,那还要练什么?”

叶不凡道:“等你做到了,要练的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你出手时的力道,大部分的时候,发出暗器自然是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但有的时候也需要其他的力气,那时候就需要计算力道了,比如这样……”叶不凡从怀中掏出一个曲尺模样的暗器,他随手扔出去,暗器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个扔出去的暗器在远处盘旋了一下,竟然调头飞了回来,且准确无误地飞到叶不凡身前,叶不凡伸手将这枚暗器接住。

朱重阳大感有趣,连忙问道:“这是什么?”

叶不凡道:“这是回旋镖,送给你了,不过以你现在的本事,还练不了这个。”

朱重阳问道:“你说的这个需要什么力道,指的就是这个?”

叶不凡笑道:“当然不止是这个,你再看看!”

他俯身捡起两块石头,先将一块石头向前方掷去,看起来似乎漫无目的,接着他又掷出了第二块石头,相比第一块石头,第二块石头的速度奇快,并发出破空之声,第二块石头很快便追上了第一块石头,两块石头在空中相撞,变成一片碎石簇簇而落。

朱重阳瞧得呆住了。

叶不凡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看到了么,第一块石头慢,第二块石头快,便能做到后发先至,这里除了力道外,还有准力,必须要预估前面那块石块会在这块石块到达时飞到何处,需要多大的力道能够追赶上,并将第一块石块击碎,这些都是后面高深些的地方,你现在还学不来,我只是打个比方,让你明白你略窥门径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朱重阳将回旋镖放入怀中,然后默默地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二三十枚石子,又退了回来,然后对着眼前那个圆圈投掷过去,说也奇怪,他现在不和叶不凡打赌了,却反而一连投入十多枚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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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观音菩萨

看着朱重阳锲而不舍地联系,叶不凡暂时走到一旁,朱雀凑过来道:“真有你的,这小子很少有耐心去练这么枯燥乏味的事,只希望他不是一时冲动。”

叶不凡道:“这么练自然会感到十分乏味,要不了两三天他就会觉得无聊,因为他缺少逼迫自己继续练下去的动力,不像我,当年没得选,不练这个就不能实现我的梦想。”

朱雀苦笑道:“那你既然知道他坚持不了两三天,你还教他,岂非白费力气?”

叶不凡摇了摇头:“也不尽然,只要在这两三天里,在他放弃之前,不断给他鼓励,循循诱导,再辅以奖励,他就能锲而不舍地练下去。”

朱雀问道:“当真能行?”

叶不凡有些迟疑地说道:“多半能行。”其实叶不凡也没有孩子,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当然耳。

朱雀又问道:“刚才你和他作赌时,怎的他会出现这么多的失误,现在不赌了,他反而投得这么准?”

叶不凡道:“人越着紧一样事物,就越容易失去这件事物,我练的这种暗器和你们练的剑法拳脚武功不同,需要心无旁骛才能发挥出正常甚至超常的水准,一旦心有滞碍,就会手眼产生障碍,想要克服这种障碍,唯有做到不需去想,随手而至的地步,朱重阳不过是个孩子,自然做不到这一点。”

朱雀这才恍然。

三人饭后继续前行,第二日他们遇到一伙数十人的流民,这些流民见到朱雀等人人数少,又驾驶着这么一架马车,盘算着就算马车上没有吃的东西,这匹马也足以让这些人吃上几日,因此大刺刺地站在路中间,将他们拦了下来。

叶不凡跟着朱雀去西域雪山,遇到这种灾民,当然不能让朱雀出面打发,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这些灾民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几名灾民带着贪婪的眼光看着他们:“干什么?我们三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难道老天将你们送到我们面前,我跟你们说,想要活命的,就下了马车滚开,否则惹得我们生气,就连你们两人都给吃了!”他们不知道车厢内还有伊雪和朱重阳,所以才说吃了你们两人。

叶不凡冷笑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爷看你们可怜,本想给你们点吃的,看到你们这个样子,那真是再好没有了,我这口粮食也能节省下来,给小爷让开,别惹小爷不痛快!”

一名灾民叫嚣道:“吆喝,好大的口气,既然他们这么不识抬举,咱们宰了他们,好吃顿饱的!”

其余的灾民应声冲了过来,其中几个灾民的手中还拿着锄头之类的凶器,大部分的灾民手中都拿着木棍竹竿之类,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

叶不凡叹了口气,一把暗器撒了出去,跑在前面的几名灾民应声倒地,跟在他们身后的灾民来不及停住脚步,接连跟着绊倒在地,一群气势汹汹的灾民,登时变成了滚地葫芦,狼狈不堪。

即便如此,没有被暗器射中的灾民爬起身来,还要叫嚣着要向叶不凡和朱雀杀来,看来这些人为了一口吃食,已经红了眼。

叶不凡颇感为难,这些人本就是可怜的灾民,如今对他们不依不饶,他们很多人并不一定犯下过什么罪过,总不能将这些人全都打倒吧?

朱雀看着叶不凡为难的样子,正想帮着他出手,想不到此时伊雪从车厢上下来,她穿着一身白衣,来到马车前面问道:“你们不要命了么?”

这些灾民看到伊雪绝世的容颜,再加上她一袭雪白的衣衫,说话的声音又如此悦耳,尽管在问他们不要命了么,却显得慈眉善目,犹如让这些灾民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两名灾民忽然跟着跪了下来,口中叫着:“菩萨,她一定是观音菩萨,观音菩萨,请可怜可怜我们这群受苦受难的人吧!”说着两人跟着磕起头来。

其余的灾民将信将疑,但听到这两人的说话,心中无由跟着升起一股心酸,膝下一软,也纷纷跟着跪下磕头,口中叫着:“活菩萨!”

“观音大士,救苦救难的菩萨,请救救我们吧!”

“请救救我们吧!”

“我们都快饿死了,请救救我!”

……

伊雪见到这些人的样子,先是感到好笑,接着想起这些人的悲苦,心中升起怜悯之意,鼻头一酸,眼中涌出泪花。

朱雀干咳了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他来到灾民之前,指着他们说道:“你们刚才又是要杀人抢劫,又是要吃人的,以你们的心性,也配让观音菩萨解救?”

这些人不知如何回答,只知道磕头,数十人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伊雪叹了口气道:“你就别耍他们了,看他们这么可怜,就给他们些银子,让他们到咱们来时经过的镇子上去买些吃的。”

朱雀道:“就你最心善,怪不得人家都叫你活菩萨,咱们自己的吃食都快顾不过来了,你还能想着他们。”

话是这么说,朱雀还是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以及两个二十两的银元宝递给他们:“活菩萨让我给你们银子去买吃的,以后你们少做缺德事,多积德行善!”

灾民接过银票和银元宝,又对着他们磕起头来,很多人都说:“菩萨显灵啦,菩萨显灵啦!”

叶不凡和朱雀回到马车上,伊雪也上了车厢,叶不凡指着这些人道:“还不给我们让路?”

灾民得了银子,心满意足,大部分人都给他们的马车让出空来,但还有五六人坐倒在地,起不了身,原来这几人正是中了叶不凡暗器的人,一时半会动弹不得。

朱雀道:“你去将他们身上的暗器给起出来,我看你身上的暗器也不多了吧。”

叶不凡讪讪地说道:“你是想让我给他们治好伤,却说什么咱们暗器不多了,真是的,没看到这几人刚才想要杀咱们,都冲在最前面,唯恐不能将咱们打死么?”

朱雀报以苦笑,叶不凡口中这么说,人还是下去将这几人身上的暗器给起出来,又给他们抹了些金疮药,这才回到马车上,朱雀一扬马缰,马儿得得得的走了起来。

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被留在车厢中的朱重阳看得清清楚楚,他问道:“娘,这些人为什么都叫你是什么菩萨?”

伊雪还没回答,坐在赶车位置的朱雀笑道:“他们喊你娘菩萨,是因为你娘长得好看,生就一副普度众生的菩萨样儿。”

叶不凡闻言莞尔,伊雪笑骂道:“净胡说,唉,这些人真是可怜,个个饿得跟皮包骨头似的。”

到了傍晚,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歇息,来到这里,天气已由深秋变为临冬,夜里十分寒冷,几人拾捡柴火,生了个火堆,烤了些干粮吃了。

朱重阳因为见到白天叶不凡出手对付这些灾民时威风凛凛的样儿,希望自己也能学会这样的暗器本事,因此他吃过饭后,便自己画了圆圈,找了一堆小石头,练习起投石来。

看着朱重阳认真的样子,朱雀和叶不凡相视而笑,既然他自己如此主动,也不用去提点提点他了。

这一晚朱重阳几乎做到了百投百中的地步,之所以说是几乎百投百中,是因为他以投十枚石头算一局,一连十多局,间中偶有一两次投不到的,其他都能准确地投到圆圈当中。

看到这个结果,朱重阳本以为叶不凡会夸夸他的,可是叶不凡并没有夸他,也没有指责他,只是平淡地让他继续努力习练,这让本有些兴奋地朱重阳像被泼了盆冷水,变得有些怏然。

叶不凡见状又指点了他一些敲门,比如这个圆圈这么大,投石的时候尽量向圆圈中间投,这样等到更进一步习练的时候,就算将圆圈缩小些,也能轻易地投进去。

朱重阳问道:“那最后需要投多大的圆圈啊?”

叶不凡道:“自然是越小越好了,而且人也是离得越远越好,哪里会有止境?”

听了叶不凡的话,朱雀发起狠来,又接着去练投石,一直练到半夜,伊雪喊了他几次,他才停下来去睡觉。

就这样,一直练了三日,每日都练到半夜,且不说朱重阳投石的进境如何,单是他如此拼命习练,也博得了叶不凡的称赞。

这一日,一行人来到安定县,开朝之初,这里原本是安定州,后来因为这里过于贫穷,很多人都迁徙到中原沃野处,随着人口减少,朝廷将这里降为县。

而这些年,西北旱灾严重,安定县看起来更是荒凉,别说不能跟江南的一个县城相比,恐怕西南处一个镇子都比这里繁华。

天地间一片荒凉,刮过的风都带着尘泥的味道,安定县的房舍大都由土墙筑城,整座城都给人一种灰扑扑,雾蒙蒙的感觉。

显然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落雨了。

马车进了城,一行人首先去找饭馆餐馆,他们一路上近乎茹毛饮血,早就馋了,朱雀驾着马车,在城中驱车行走了几条街,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看起来像点样子的饭馆,店家带着他们将马车听到了后院,将马儿从马车上卸下,由伙计拉去喂草喂水去了。

来到前面的饭馆,几人寻了张桌子坐下,看得出来,到这里吃饭的人也不多,因为座椅上全都布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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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市井七侠

跑堂的过来侍候他们点菜,问将起来,这里的特色菜乃是炖鸡,羊拐以及煮牛肉,几人问明了价钱,这里的菜倒也不贵,便每样都点了一份,并催促他们尽快去做。

尽管是坐在屋内,外面的风也是不是带着泥尘卷了进来。

菜送上来后,朱重阳拿起筷子就吃,显然这些天来,他身为一个孩子,跟着吃了不少苦头,朱雀伸手去打朱重阳的手,被眼疾手快的伊雪伸手拦住,并问道:“你干什么?”

朱雀有些生气地指着朱重阳道:“你看看这孩子,好没规矩,爹娘还没开始吃,叶叔叔也没有动筷子,他倒反而先吃起来。”

叶不凡从旁劝说道:“多大的孩子,也值得去说?孩子饿了,自然要去吃的,孔子不也说了‘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么?”

朱雀本着的脸被叶不凡逗笑了:“你小子本事也不算小,就是书读的少,这句话是孔子说的么?分明是管子说的。”

叶不凡也笑道:“管他谁说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不久行了?”

朱雀道:“这些礼仪都是从小学会的,长大了以后再学只怕就迟了,孔融五岁就知道让梨给弟弟妹妹们,这小子懂得什么?”

伊雪白了他一眼,夹起一只鸡腿放在朱重阳身前的碗里,她说道:“你知礼却不知如何教导孩子学这些礼,只会跟孩子来横的,就算教导孩子这些礼节,其他时候不知道教么?偏偏在这时候说,那不是给孩子添堵么?”

朱雀叹了口气,对叶不凡道:“你看看你看看,孩子有他娘护着,怎能教导得了?此时教导他方能记得牢,正所谓言传身教,平时跟孩子说这些,他能放在心上么?”

叶不凡安慰他道:“教导孩子那是慢工出细活,不能急躁,来,咱们喝一杯酒再吃菜,好久都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别说孩子,我也馋了。”

三个大人开动筷子,鸡肉牛肉的吃到嘴里,出乎意料的,这偏僻之地,饭菜的味道做得倒十分不错。

吃到一半,门外忽然走进来五名汉子,看这五人的打扮,朱雀和叶不凡都感到错愕,这五人头顶上没有头发,也没有佛家的结疤,下颌却都生着一蓬络腮胡,看起来相貌凶狠,且每人都到提着一根粗铁杖,就像从年画上走下来的门神,这种形象的人平时就算是一个都十分罕见,五个打扮相貌都差不多的人同时出现,更让人觉得古怪。

朱重阳见到这五个人恶狠狠的样子,不敢向他们直视,只管埋头吃饭。

伊雪见到朱重阳被吓坏的样子,忍不住蹙了蹙眉,却没说什么,人在外地,又带着孩子,尽管他们谁也不怕,却也不愿招惹麻烦。

五个人进了饭馆,其中一人喝道:“店家,给我们准备三张桌子。”

跑堂的吆喝一声“好嘞!”,跟着跑了过来,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来,在三张桌子和桌子旁边的板凳上抹了又抹,然后请五人入座。

叶不凡和朱雀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感到好笑,看来长相凶恶也有长相凶恶的好处,他们来就餐的时候,这伙计都没有这么殷勤。

且恐怕这跑堂的和朱雀等人心中所想的差不多:明明只有五个人,为何非要三张桌子呢?

这五人只坐在一张桌子旁,跑堂的也不敢多问,问他们要点什么菜,这五人中的一人道:“拣你们店中拿手的好菜以及最好的酒给我摆满一桌,其他两张桌子上也是一样,今天老子请客,你可不能让我显得寒酸才是。”

跑堂的心道,原来是你们请客,怪不得要了三张桌子却只坐了一桌,他点头哈腰地说道:“好嘞,不过客官,我们点中的拿手菜,价钱可不低……”

只听“啪”的一声,这跑堂的伙计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这打了伙计一巴掌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块十两左右的银元宝扔在桌上问道:“这些钱够不够三桌酒菜的?他娘的,真是狗眼看人低,败老子的兴致。”

伙计见到这些人凶神恶煞的形象,虽然挨了一巴掌,却只能忍气吞声,口中说道:“够了够了,是小人瞎了眼,我这就让人做去。”

等到店伙计到后堂去吩咐时,这几人开始谈起话来,其中一人说道:“约好了午时在这里见面,这些人也不知道提前过来,还要咱们在这里等。”

另一人道:“越是有本事的人架子越高,大哥且等候一会,何况这菜也得一会才能端上来,就等他们一会又如何?”

又一人道:“他们有本事,咱们难道就是无能之人么?咱们安定五雄也非徒有虚名,他奶奶的!”

听着这些人在这里污言秽语地谈论着,朱雀和叶不凡听得没头没脑处,也跟着听得火发,叶不凡站起身来,冲着这五人说道:“诸位说话时还请嘴巴放干净些,这里有妇人孩子!”而且他们心中对于什么安定五雄这个称谓也十分瞧不起,安定乃是个偏远之地的小县城,以此冠名五雄,就像中土中什么王家村五雄,或者李家寨五雄一样,显得十分可笑。

这五人听了叶不凡的话,先是愕然,接着其中一人流露出愤怒的神色,正要站起来喝骂,被他身旁的两人扯住,另一人站起来赔笑道:“抱歉,是我们无意中冒犯了,还请几位见谅。”

听到他的道歉,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不凡有火也不好发作,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注意些就行了。”

等叶不凡坐下后,这五人果然收敛了许多,说话非但不再骂娘骂奶奶,而且声音也低了许多。

朱雀等人对着五人的印象也有了些改观,看来这些人就算凶恶,也不算恶得如何到家,最少他们还懂得一些最基本的礼仪。

没过多久,跑堂的伙计就陆续送上饭菜,每种饭菜都是三份,平均放在三张桌子上。

这五人说话时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朱雀和叶不凡内力深厚,他们商量的内容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大哥,二哥,咱们给他们来个先礼后兵,若是他们知礼,咱们就好好跟他们商量,偿若他们不知趣,咱们安定五雄又岂会怕了他们?”

另一人道:“咱们安定五雄的名头在安定还算能镇得住人,这些人可是从中土过来的大人物,未必会将咱们放在眼里。”

又一人道:“他们在其他地方就算再威风,可是这里毕竟还是安定,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他们未必敢不给咱们面子。”

一番言语说得朱雀和叶不凡更是云山雾罩的,不过他们能够肯定的是,这五人所宴请的人,定是和他们有过纠葛的人,此次约见,正是为了解决这个争执,显然这五位安定五雄,并不像他们相貌看起来的这么狠恶,反而有种外厉内苒的感觉,朱雀和叶不凡对于他们口中所说的什么中土过来的大人物,都充满了好奇。

原本已经饭饱酒足,但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谁都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朱雀又让伙计送来一壶茶,伊雪看出了朱雀的意图,也不好阻断他的兴致,只说:“重阳已经吃饱了,我带他出去转转,回头我们直接回房间去,你们不用等我们了。”

朱雀喝着茶,对伊雪笑道:“去吧,不要在外面耽搁太久。”

叶不凡靠在椅子背上,表面上是在品茶,实则是在静心倾听安定五雄在说什么,可不知是安定五雄对他们吃完饭以后不走起了疑心,还是因为他们所谈论的事的确隐秘,因此他们含糊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明邀请中土来的大人物吃饭乃是何意。

三张饭桌上的菜上满后,安定五雄正埋怨着饭菜都快凉了时,有人陆陆续续走进了这家冷清的饭馆。

见到来人后,安定五雄一起站了起来,邀请来人落座。

首先进来的是七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人,这几人有的拿着秤杆,有的带着算盘,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提着鱼竿,有的拿着斧头等等,看起来非但不像什么从中土来的大人物,倒像是随便从菜市上找来的人。

但安定五雄对这些市井走卒般的人却显得格外客气,其中一人还说道:“市井七侠能够如约前来,我们安定五雄幸何如之,请坐请坐。”

这七人看起来虽然貌不惊人,甚至可说是很不起眼,但架子却很大,那腰间别着斧头的人说道:“看你们招呼得也算热情,我们七人就算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哈哈。”

听到此人无礼的言语,安定五雄变成了安定五熊,只能干笑着不说话,心中却在骂娘。

朱雀和叶不凡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皱起了眉头,显然两人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个什么市井七侠,若说他们是中土过来的大人物,那么这大人物未免俯拾皆是,不值钱了。

这七人被安定五雄安排在一张桌子上,那拿着算盘的人问道:“怎么,除了我们之外,你们还请了别人?”

安定五雄中一人说道:“七侠请别见怪,这张卓子是给一位大有来头之人预备的,等他到了,诸位就知道了。”

拿算盘的人有些不屑地说道:“你们安定五雄为人倒也爽快,就是眼光狭窄,拿个芝麻就当宝贝了,什么大有来头之人,我倒要看看。”

话刚落音,门外的街面上就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谁要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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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李家龙宫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朱雀感到十分耳熟,一时还没想起来人是谁,他慢慢转过脸去,压低声音对叶不凡道:“咱们悄声些,我看来了熟人,最好先不要让他认出咱们来。”

叶不凡问道:“是谁?”

朱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将头低了下去,避开了门口的方向。

叶不凡耳力非凡,却感到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因此他不惧来人认出他是谁来。

进门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粗豪汉子,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进来后又问了一遍:“哪位好汉想要看看我?”

拿算盘的人见到来人后,露出一副赔笑的面孔:“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游侠张三,安定五雄能请到你这样的大人物前来,那是他们的福气。”

来人原来是游手好闲,集各种江湖习性于一身的游侠张三,此人交游广阔,在江湖上颇有声名,当然,这些声名却都是毁誉参半,像市井七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人,也跟他照过面。

张三冷笑道:“我当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将人放在心上呢,原来是你们几个走街串巷的,你们不在福建发财,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鸟不拉屎兔子不下蛋的地方干什么?”

安定五雄站起身来迎接张三,其中一人说道:“张大侠,这七人的目的和咱们都是一样,我想着大家既然都是抱着同一目的前来,毕竟人多力量大,咱们的事也容易做成。”

张三大咧咧地来到那张无人的桌子前坐下,他说道:“此时不宜谈起正事,咱们先吃饭喝酒,等吃饱喝足了,咱们再商量。”

安定五雄点了点头,对市井七侠道:“张大侠开了口,同意几位也参与进来,咱们喝酒吃饭!”

朱雀听得暗暗纳闷,这张三一向不喜欢远行,他贪图享受又有些懒惰,向来喜欢留在富庶的东南之地快活,就算这附近有金山银山,也未必能请得动他的大驾,如今是刮了什么风,将他吹到这里来了?

现在四处闹天灾,旱灾水灾到处都是,此时从苏杭之地来到这里,那是加倍地艰辛。

吃饭时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等人不断给张三敬酒,张三摆足了架子,别人跟他敬酒,他连起身都没有,就坐在那里跟人碰杯,两轮敬酒下来,张三喝了有二十多杯酒,杯子不大,统共差不多喝了有两斤多,等到第三轮他们再敬酒时,张三便不愿再喝,并说道:“回头还要商量大事,你们将我灌醉了,那还商量个屁?”

安定五雄唯唯诺诺地退了回去,那市井七侠中使斧头的对张三说道:“张大侠一向不喜欢亲自参与到这种事当中,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张大侠好像对此事十分感兴趣,竟不惜屈尊降卑,亲自过来?”

张三似乎对这几位市井七侠没什么好感,冷然道:“本大爷要去哪里,还用得着向你们汇报么?你这么问来问去,究竟是什么意思?”

使斧头的似乎也有点志气,并没有被张三的不悦吓倒,他说道:“大家既然都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自然需要同心协力,况且这种事并非武功高名气大,就容易做到的,到最后,还不是人多才好办事?”

张三此时正啃着一根鸡腿,他三两下将鸡腿啃得只剩下一根骨头,然后甩手将鸡骨头扔到门外,门外一条狗摇着尾巴过来将鸡骨头叼走,张三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抹着手上的油腻,对市井七侠道:“和你们合作?哼,你们几人能够出的力,我一锭银子就能在这里雇三十人,而且我刚才也跟你们说了,咱们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只喝酒吃饭,不谈正事,看来你的记性有些不好,像你这样的人,也配跟我张三谈什么同心协力?”

那使斧头的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似乎受不了张三的轻视,又不敢真个同张三翻脸,便要起身离去,他身旁的人连忙拉着他,将他按在椅子上。

安定五雄中的老大陪笑道:“大家消消气,别做着无谓的争执,张大侠,你看着饭馆生意如此清闲,一共也没有几个人吃饭,不用这么慎重吧?”他这么说,显然是在帮市井七侠说话。

张三叹道:“你说这里生意冷清?真是没见识,看到坐在那里的两位没有?这两人可是绝顶高手,咱们在这里谈论的买卖,全都被他们听去啦!”

市井七侠看着叶不凡和朱雀的背影,那拿鱼竿的人失笑道:“张大侠说笑了,这地方除了张大侠外,谁还敢称绝顶高手?”

朱雀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有些怀疑:难道自己被这小子认出来了?不过张三虽然这么说,其他人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安定五雄甚至发出讪笑,显然他们是觉得张三不过是在开玩笑。

张三也不跟这些人争辩,而是不停地吃着,看他的样子,似乎也饿得不轻,一桌子的菜,他一个人几乎扫荡了一半,还自酌自饮了几杯酒,吃得好不痛快。

反观市井七侠和安定五雄倒没什么食欲,几个人吃的加在一起还不如张三一个人吃得多。

等张三吃饱喝足后,他擦干净嘴巴,来到朱雀身旁,恭恭敬敬地对朱雀说道:“想不到你也来了,唉,我就知道,凡是有这样的好事,肯定少不了你的掺和。”

朱雀失笑道:“好小子,我看你进来后连正眼都没有向这里看一眼,怎么就认出是我了?”

张三道:“对于别人,我或者还不能肯定,但对于你朱雀我若还认不出,那岂不让人笑话?”

市井七侠和安定五雄听张三提到朱雀,无不惊得呆住了,他们怎都没想到刚才张三所说的绝顶高手,竟然并非戏言。

张三指着叶不凡道:“能和你朱雀走在一路的,都不是无名之辈,不知道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叶不凡自我介绍:“在下叶不凡,见过张三先生。”听到叶不凡的名头,安定五雄倒还没什么,他们能知道的中原豪杰本就不多,没有听说过叶不凡也不足为奇,而那市井七侠常年混迹于福建市井之地,对叶不凡的名头,那也是如雷贯耳了,他们对张三更是佩服,明明他们来得比张三早,却还不如张三一瞥之间,就认出这两人是绝顶高手了。

张三听到叶不凡的话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朱雀道:“你听听,人家叶不凡少侠称呼我为什么?他称我为张三先是,哈哈,我张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称呼我,而且此人还是号称暗器之王的叶不凡。”

朱雀失笑道:“一个破称呼都能让你这么兴奋,你都多大的人了?对了,我问你,你不辞辛劳地来到此地和这些英雄在谋划什么事?”

张三回头看了看这些人,又转过头来,愕然问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说来,你并非为了此事前来,只不过凑巧从这里路过。”

朱雀不愿瞒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途经此地,怎么,你还有什么事是不愿跟我说得么?”

张三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就算会瞒着别人,也不会瞒着你呀,而且我张三还欠过你的人情……”

朱雀打断他的话:“你欠我的人情,岂非当年已用一张沙漠中的藏宝图给抵了么?”

张三苦笑道:“你还记得此事啊?此事算我不是,当时我也不是有意欺瞒你,我是听了那传教士的话,信以为真,才将藏宝图给你的。”

朱雀淡淡地说道:“就算你信以为真,也不用将藏宝图卖给这么多人啊?”

张三狡辩道:“那还不是我担心你的安危,担心你一个人在沙漠中危险,担心你一个人在沙漠中寂寞,所以……”

朱雀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行了,这次你们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张三看了看周围,确认身旁除了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外,别人听不到他的说话,他这才压低声音对朱雀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李家龙宫没有?”

朱雀点了点头:“隐约听说过,那李家龙宫好像是什么天下姓李之人的祠堂,是由唐太宗李世民修建的,不过不是已经毁败了么?”

张三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李家龙宫虽然毁败了,但是前些年陇西知县李汝相又召集了不少李姓大户一起出资,又在毁败的废墟上重新修整过。”

朱雀问道:“那又如何?”

张三道:“你可知道这五位当地的好汉,安定五雄姓什么?”

朱雀想了想道:“你于此时问我,我看他们多半姓李。”

张三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五位豪杰姓李,而且他们手中还存有一个有关李家龙宫的设计图,通过当年的这张图纸,可知李家龙宫在九兽的狮子下有一个暗格,暗格中藏着一些珍贵之物。”

朱雀听到什么设计图,什么暗格和珍贵之物,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好小子,你不会又想撺掇我去找什么宝贝吧?难道我上次为了你的藏宝图,所受的苦还不够多?”

张三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李家龙宫和上次大漠藏宝怎能相同?再说了,就算是上次沙漠中的藏宝图,我也不是空穴来风,何况此事你爱信不信,我也没想着要你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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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卫公遗物

朱雀自然不会尽信张三的话,他问道:“既然你没想过让我参与其中,你这么坦白相告,目的何在?”

张三露出一副冤枉的表情道:“我坦白相告,乃是因为你问起此事,难道我跟你说起此事,还说错了?”

朱雀无言可答,他说道:“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我看并不靠谱,唐朝到现在过去了上千年,中间李家龙宫被损毁了多次,其中就算有什么宝物,此刻也早灰飞烟灭了吧,你还忙活什么?”

张三道:“你既然怕我撺掇你,你还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只怕我跟你说了,你受我蛊惑,再来求着我带你去,那就不大好了吧?”

朱雀道:“算我多嘴行不行,既然这样,那你们谈你们的,我和叶不凡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谈论大事了。”谈论大事这四个字,朱雀说得特别响亮,显然是在讽刺他们。

经历了这么多事,朱雀对这些所谓的寻宝已经感到厌倦,且不说这些藏宝是真是假,单是去追逐这些虚无缥缈的过程,他都觉得烦厌,和以前年轻时不同,如今的朱雀已经有了家室,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不考虑他们。

也许自己真的老了,没有年少时的冲动和激情了吧,年轻时的自己要是听到这种事,那还不非要参与其中不可?

张三看出他不感兴趣,也不纠缠于他,只不过脸上还是露出一种欲言又止的神色。

朱雀心中起来嘀咕,他问道:“你似乎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吧。”

张三看了看叶不凡,见他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神色,他对朱雀说道:“怪不得人家说你朱雀已不是当年的朱雀,就算你不想去,也没人逼着你去,至少好奇之人人皆有之,你难道不想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吗?”

朱雀断然拒绝道:“不想知道。”

张三点了点头,向自己那张桌子走去。

朱雀不想知道,可是叶不凡耐不住好奇,在他身后问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十多人显然对于张三将此事告诉朱雀有所不满,他们心中都在庆幸朱雀对之没有兴趣,更有人想到,若是有朱雀参与,真要是找到了那个宝物,有朱雀和张三等人在,哪里还有他们的份?可是还没等他们有时间庆幸,叶不凡这小子又问了起来,这些人都望着张三,希望他不要告诉叶不凡真正的宝物是什么。

但显然张三没有考虑到他们的想法,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朱雀又看了看叶不凡,说道:“唐朝时的武将李靖,他也是姓李,所以他将自己毕生所学留在了里面,算是给后世李姓之人留下些传家之物。”

朱雀身子一震,李靖是谁,那是不用多说了,他是唐朝开国功臣,官拜尚书右仆射,封卫国公,集天下荣宠于一身,不仅得唐太宗李世民的信任,且没有留下一点污名,既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又位列武庙十哲,可说寄托了从古至今所有男儿的向往。

除了这些功名外,李靖平萧铣,灭突厥,破吐谷浑,立下赫赫战功,而且武功高强,和红拂女以及虬髯客三人并称风尘三侠,可知他非但兵法高绝,且武功高强,故而他不在李家龙宫留下东西尚可,一旦是他觉得值得留给后人的,那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宝物。

不管他留下的事兵书还是武功秘笈还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都足以令所有的人都为之心动。

传说李家龙宫的规模高于庙宇,主殿屋脊上还排列着九兽,仅次于皇宫的十兽。

而在这九兽之中的确有一只狮子,排列在龙凤之后,那龙嘛,自然指的就是皇帝,凤么,则是皇后,再往下的狮子,李靖也不客气,暗指就是他自己,所以他有什么宝贝,藏在狮子石像下面,也合乎情理。

然则上千年过去了,李家龙宫数次毁败重建,当年李靖留在狮子像下的东西还在不在,那真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朱雀虽然为之心动,却显然对其并不抱什么希望,若是有人说玉皇大帝在那里还留了一样宝贝,他朱雀难道也会跟着望风景从?他若是相信能够找到,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叶不凡对朱雀说道:“若是李卫公留下的东西,那一定是罕见罕闻的宝贝了。”

朱雀道:“不错,希望张三他们能够马到成功,揭开这千古之谜,咱们呢也就不掺和到里面了,走吧。”

这次他不再犹豫,说走就走,和叶不凡一起来到客栈后面的歇宿处,回到寝房,朱雀进去一看,伊雪和朱重阳还没回来,他想不通这四处风沙飘忽的县城有什么好溜达的,又担心两人遇到什么麻烦,便拉着叶不凡一起出去找寻。

叶不凡问道:“朱大哥,你对那个什么李家龙宫里的宝物难道一点都不心动么?”

朱雀道:“心动又如何?你可知道这种传闻每个地方都有,什么隋唐宝藏,什么公主坟,什么王爷幕,你若是都信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去做了,每天去寻宝藏得了,这些传说大都是假的,耗费了精力,耽搁了时间,最后落得一场空,这种事我经得多了,就算万一真的找出一点宝贝出来,寻宝之人这么多,你也不好独吞,而寻宝之人往往又像群狗见到骨头,争夺得你死我活,又有什么意思?所以呢,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最为干净。”

叶不凡叹道:“我知道的名人不多,关于李靖的事却听的最多,偿若是他留下的东西,见一见也是好的。”

朱雀知道他动了心,对他说道:“你可知道张三为何巴巴地将此事告诉咱们?”

叶不凡摇了摇头,反问道:“他不是因为和你交情深厚才说的么?”

朱雀“呸”了一声道:“他和我交情深厚?他除了银子财物,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你不知道这小子有多狡猾,他之所以肯告诉我,不是因为李靖留下的宝贝太多,他拿不完而好心让我去分一些,而是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李家龙宫废墟下,那狮子像具体的位置,所以他才希望你我跟着一起出力寻找,我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清,那真是白活了这把年纪了。”

叶不凡这才恍然,心中佩服朱雀,姜还是老的辣,一举识破了张三的诡计。

两人走到安定县城另一头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伊雪和朱重阳,两人正站在一个吹糖人的老人前,看着老人吹一个背着葫芦的糖人,而此时朱重阳双手中已经拿了好几个糖人,朱雀问道:“要这么多糖人,你能吃得完么?”

伊雪道:“你懂得什么,孩子要糖人不是吃的,而是玩的,你看这是吕洞宾,这是何仙姑,这是汉钟离,这是蓝采和……他现在吹的这个呀,是铁拐李,你家少爷非要吹齐一套八仙过海才行。”

朱雀这才知道两人为何逛了这么久的街,原来是在这里耽搁了,朱雀对朱重阳道:“糖做的八仙过海有什么好?要不了几天就都化了。”

朱重阳道:“我就要,我喜欢这个,娘给我买的。”

朱雀只能闭嘴,对着叶不凡苦笑。

伊雪问道:“那几个什么五雄是在请谁的客,你们可清楚了?”

朱雀点了点头:“清楚了,你都想不到我们遇到了谁,这里说话也不方便,等回去我再告诉你。”

等吹糖人的老头吹好了最后一位神仙,伊雪付了钱,朱重阳左手拿着四个糖人,右手拿着四个糖人,蹦蹦跳跳的十分开心,朱雀见到他开心的样子,心道这钱花得倒也值得。路边有的孩子投过来羡慕的眼神,更令朱重阳神气得趾高气扬的,朱雀又觉得这钱花得不应该。

回到客栈,安定五雄、市井七侠以及张三一行人早就走了,店伙计正在收拾,看来他们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谈论,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来到后院,叶不凡回了他的房间休息,朱雀等人则回了他们下榻的房间,朱重阳始终不舍得将糖人放下,一直拿在手里露出傻笑地瞧着。

伊雪问起今日的事,朱雀跟她说了,伊雪也识得张三,她讶然道:“据我所知,这种事张三一向都不参与的,为何这次这么上心?”

朱雀道:“可能这小子对李靖的遗物真有兴趣吧,难道张三的祖上其实姓李,后来才改为姓张?”

伊雪失笑道:“你这不是骂人吗?对了,李家龙宫这么神秘的事,怎么没有勾起你的兴趣?”

朱雀道:“张三这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年轻时我为了他给的一张藏宝图跑到了凶险的沙漠中,差点命丧大漠,那全都凭着年少时的一腔热血,如今到了这个年纪,再不吸收教训,那不显得轻狂浮漂么?”

伊雪道:“看他这么上心的样子,我总觉得那李家龙宫中真有罕见罕闻的宝贝。”

朱雀道:“千万别这么想,一旦对那里面莫须有的宝贝生了兴趣,那就落入张三的圈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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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鹅卵毒蜂

两人说这话,那边朱重阳双手拿着八个用竹签做把手的糖人拿得手都酸了,又没办法放下,他来到两人身旁道:“这几个糖人放在哪里能够不倒呢?”

朱雀打趣道:“你吃到肚子里就不会倒了。”

朱重阳白了他一眼道:“我可舍不得吃,我只是留着玩儿的。”

朱雀指了指窗棱道:“那上面有很多的小孔,你将竹签插到上面不久行了?”

朱重阳走过去试了试,摇了摇头道:“不行,会掉。”

朱雀嫌他麻烦,便将这八个糖人拿过来,然后一个一个地给他插到桌子上,这桌子十分坚硬,一根细细地竹签哪能插进去?自然是朱雀贯注了内力,使得竹签变得比铁签还硬。

看着插在桌子上排成一排的八仙糖人,朱重阳十分高兴,他搬了条板凳坐在旁边,又将点燃了的油灯放在糖人后面,透过光亮,这些糖人晶莹剔透,十分好看。

伊雪道:“你爹将你的糖人立在桌子上,你也不试试能不能再拿起来。”

朱重阳拿着一个糖人想要拔出来,结果这竹签就像是扎根在桌子上,竟然抽不出来,朱重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朱雀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还要练武功练暗器,几个糖人就将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你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要拿出这些糖人,爹帮你拿就是。”

三人说说笑笑,倦意袭来,很快便都上床睡觉去了。

睡到中夜,朱雀突然被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惊醒,他连忙叫起了伊雪,伊雪也听到了声音,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声音?怎么好像……好像是马蜂的声音?”

朱雀下了床,来到窗户前,一只黑影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正是一只马蜂,而且这只马蜂的个头比寻常的蜜蜂要大上不少,因此发出的声音也比寻常蜜蜂要响,朱雀从床边拿起鞋子,一鞋底将这只马蜂拍到地上,又补拍了一下,将马蜂打死。

他回头对伊雪说道:“的确是马蜂,不过被我拍死了,不用担心,接着睡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一只马蜂被他拍死后,窗外又陆陆续续传来更多的马蜂的声音,朱雀惊道:“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马蜂?快起床!”

他和伊雪匆匆忙忙地床上衣服,又赶紧喊起了朱重阳,朱重阳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叫醒很不情愿,但他看到爹娘一副惊慌的样子,很快清醒过来,在朱雀和伊雪的帮助下,囫囵传好了衣服,三人正要去点灯,朱雀借着月光的昏暗光亮,看到已经有七八只马蜂从窗户的缝隙飞了进来,而且马蜂的方向正是油灯的方向,看来这灯是点不了了,他只得放弃。

朱重阳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蜜蜂”,吓得躲在伊雪怀内,朱雀对两人说道:“奇怪,这些马蜂为什么都往咱们屋内飞呢?”

很快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些马蜂冲进来的目的并不是他们,而是朱雀插在桌子上的一排八仙过海的糖人。

虽然马蜂的目标是糖人,但一旦更多的马蜂涌进来,它们难保不会对三人产生敌意,朱雀对伊雪说道:“你带着孩子慢慢走出去,一定要慢,千万别惊着这些毒物,若是被它们蛰上一下可了不得。”

伊雪用衣服护住朱重阳,慢慢向门口走去,这时外面已经飞过来更多的马蜂,朱雀庆幸在睡觉之前关了窗子,否则这些马蜂早就一涌而至了,如今虽然窗户缝隙不大,但外面已经有几十只马蜂,就像疯了一般向窗户上横冲直撞,窗纸很薄,保不准它们会撞破窗纸冲进来。

朱雀按了按手中的剑柄,心中定下心来,他之所以留在这里,是想看看蜜蜂之后是否有人在实施什么阴谋,另外也怕三人同时出去,会惊扰了马蜂,引来马蜂的追击。

看着密密麻麻地马蜂扑到糖人上的情形,朱雀心中奇怪,为何白天它们不出现,偏偏晚上才来,而且这糖人怎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能招惹来这些毒物?

黑暗中朱雀看不清楚,但是他感到屋内已经有了数十只马蜂,而且窗外还有更多的马蜂向这边飞来。

伊雪已经带着朱重阳出去了,朱雀看着这些马蜂也瘆得头皮发麻,他也不敢再等下去,也慢慢挪到了门口,想要夺门而出。

正在他准备打开门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朱雀以为伊雪又回来了,刚要发问,看到进来的人却是叶不凡,叶不凡小声问道:“我听嫂子说屋里有毒蜂……”

话未说完,叶不凡就被屋内密密麻麻地马蜂惊得呆住了,与此同时,外面一时进不来的马蜂在窗户上乱撞,已经将窗纸撞破,一时间无数马蜂从外面蜂拥而至,朱雀道:“赶紧出去!”

然而这次涌进来的马蜂不知是否在窗户上撞晕了头,飞进来以后除了有一部分飞向糖人外,还有一部分向朱雀冲了过来,此时的朱雀再要出去的话,势必会带走一部分马蜂,这马蜂若是冲出屋子,不知道会蛰上多少人,更何况伊雪和朱重阳还在外面,他说道:“你先退出去,我来拦住它们!”

朱雀一边说着,一边抽出陵光剑,在身前舞得水泄不通,这些马蜂撞上朱雀用剑舞出的屏障,纷纷被剑光斩得支离破碎,掉落在地。

那边叶不凡却并没有听话地退了出去,他也明白了朱雀的意思,不能让马蜂逃离这间屋子,他说道:“这里交给我,朱大哥先退出去!”

说着,叶不凡从怀中摸出一把暗器,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撒了出去,在他面前的一群马蜂应声掉落,竟然没有一个落空的。

朱雀舞动着的陵光剑也不敢稍有懈怠,怕马蜂寻隙而入,就算是一只马蜂冲过来蛰上一下,也足够他喝一壶的了,他对叶不凡道:“你先出去,这马蜂太多了,杀不胜杀!”

他知道叶不凡的暗器总有穷尽之时,而这些马蜂却源源不绝,用暗器射杀不过是杯水车薪。

哪知道叶不凡道:“不妨事,我用的牛毛针,这种牛毛针我身上带得足够!”

说着叶不凡又是一把牛毛针撒出去,一蓬暗器打下一蓬马蜂,就这样接连四五下之后,屋内的马蜂减少,但屋外涌进来的马蜂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这么一来,就连叶不凡也感到吃不消,朱雀趁着屋内马蜂稀疏之时,连忙收了剑,极快地退到门外,叶不凡撒出最后一把牛毛针,也退到门外,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房间外面的走廊尽头,伊雪带着朱重阳问道:“现在怎么样?”

朱雀摇了摇头道:“你们快出去,我怕一会这扇门也顶不住!我要出去看看,这些马蜂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若说这背后没人操纵,打死我都不信。”

叶不凡在外面将门用一根铁定钉住,然后对朱雀说道:“朱大哥,我陪你一起去看看,谁这么歹毒,用这种鹅卵蜂来害人。”

朱雀问道:“这马蜂叫做鹅卵蜂?”

叶不凡点了点头道:“我听人说过,这种马蜂蜇在人身上,会肿起像鹅卵这么大的脓疮,若是被蛰上七八下,一个成人就会中了蜂毒而死,不管是什么人放出的毒蜂,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要人性命!”

朱雀来不及多问,和叶不凡一起离开屋子,并让伊雪和朱重阳也跟着出去。

客栈中除了他们外并无别的客人,但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听到了这鹅卵蜂嗡嗡的声响,以及鹅卵蜂撞击窗户的噼啪声音,都跟着跑了过来,一名伙计还想要打开朱雀入住的屋子,看看里面的情况,幸亏被朱雀及时喝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雀安排他点燃火把在门口看守,若有漏网之蜂从门缝中或者别的地方飞过来,就用火把将它烧死。

来到客栈前台,朱雀让伊雪和朱重阳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等着,掌柜的和跑堂的伙计都被惊醒,睡意朦胧中听到有什么毒蜂,都吓得不知所措,幸好伊雪还算清醒,安排他们点火把,生火堆,马蜂怕火,只要他们有火把在身,就不至于太担心。

朱雀和叶不凡看到火把点燃后,这才放下心来,要出去查看,院子里却传来了马儿嘶鸣的声音,两人连忙冲到院子里,只见朱雀等人用来拉车的那匹马在马厩中被两只鹅卵蜂蛰了,痛得仰天长嘶,朱雀道:“赶紧将马放了!”

叶不凡顺手甩出一把飞刀,将马儿拴在桩子上的缰绳割断,那马儿痛得在院子里来回跑动,朱雀承它拉着马车走过这么远的路的情分,对马儿也有了相应的感情,不忍它再受到鹅卵蜂的伤害,来到院子门旁,将院门打开,那马连惊带吓,冲出院门,跑了个不见踪影。

两人来到后院要查看鹅卵蜂前来的方向,偶有几只迷失了方向的鹅卵蜂向他们扑来,不是被叶不凡用暗器打落,就是被朱雀用剑刺落,他们来到朱雀所处的那间屋子后面,只见屋子后墙上,窗户上,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地鹅卵蜂,这些鹅卵蜂就像将朱雀睡觉的那间屋子当成了蜂巢,从里到外都是黑压压的鹅卵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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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暗器暗器

再往别处看,此时也没有其他的鹅卵蜂再飞过来,显然这一批鹅卵蜂只有这么多,朱雀和叶不凡对视了一眼,都想不通是谁为何要用这种歹毒的方法对付他们。

但这些鹅卵蜂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袭击他们,此事必有人在背后捣鬼,那是绝无可疑的了。

叶不凡问道:“怎么办,这些鹅卵蜂留在这里,就算咱们走了,它们也会毒害别人。”

朱雀想了想道:“用硫磺之类的加入火把,将它们熏走?”

叶不凡道:“不妥,这些鹅卵蜂受到硫磺的烟熏之后,若是乱了头,非但不跑,反而四下乱飞,那就惹出乱子了,安定县城这么多人……”

朱雀道:“既然不能将这些毒蜂赶走,那就只能烧死它们了,好在它们就这一屋子,咱们去问厨房要些菜油以助火力,你再旁边看着,凡是有从火种逃走的,就一一将它们射下来,咱们给它们来个一网打尽!”

叶不凡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还不知道这里的掌柜舍不舍得让咱们烧他的屋子。”

朱雀道:“是人命要紧还是他这一间破屋子要紧?赶紧去办!”

叶不凡过去找来两坛子菜油,又找来两包缝衣针,以防他自己的牛毛针不够用的。

朱雀见他这么快就弄到这些东西,问道:“你办事倒也爽利,掌柜的可曾说什么了?”

叶不凡道:“掌柜的分不清轻重,死活不愿我烧他的屋子,我答应回头给他二十两银子作为补偿,他才答应,二十两银子本来不多,可是我告诉他,要么拿着这些银子烧屋,要么一个铜板也不给他,屋子还是照烧不误,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答应要银子了。”

朱雀尽管给毒蜂搞得心烦意乱,却依旧对叶不凡的行为莞尔,他不敢耽搁,怕鹅卵蜂再出什么乱子,和叶不凡一起将菜油在这间屋子周围全都洒上,然后从破开的窗户处点火。

之所以从窗户这边先点火,为的就是让外面的鹅卵蜂也被逼进屋内,以达一举歼灭的目的,有几十只鹅卵蜂受到火烤后向外飞去,都被叶不凡用暗器射杀,一只都没放过。

在菜油的助力下,整间屋子很快陷入大火之中,一些鹅卵蜂企图飞出屋子,但火势太猛,鹅卵蜂在飞出来的时候已经被烧成焦炭,掌柜的怕火势蔓延到其他屋子,阻止伙计一起在房子周围泼水,大火中除了浓烟外,还传出来阵阵焦臭。

等到大火烧得差不多时,房顶坍塌下来,升腾的灰烬里,再也没有鹅卵蜂的踪迹,显然这批鹅卵蜂已经全军覆没了,掌柜的此刻还带着伙计不断向废墟中泼水,以防死灰复燃。

伊雪和朱重阳也来到院子里,伊雪说道:“这么看来,那个卖糖人的老头肯定有问题。”

朱雀一时没有想到这么远,问道:“什么卖糖人的老头?”

伊雪叹了口气道:“你忘了这群鹅卵蜂之所以拼了命地向咱们屋子里冲,就是因为那八个糖人吗?”

朱重阳这时猛然想起自己的糖人还放在屋内,不禁伤心起来:“我的糖人……”

朱雀闻言倏然而惊,他说道:“幸亏重阳买来后是当着玩的,没舍得吃,否则的话,这糖人上若是有什么古怪,重阳吃了糖人以后,那鹅卵蜂还不得拼命追他?”

伊雪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说道:“不错,不过……那卖糖人的人究竟是谁?为何要对付重阳?”

朱雀摇了摇头:“他们怎么会对付重阳?我看他们的目的就是你我,而不,就是我朱雀。”

叶不凡问道:“会不会和今天遇到的安定五雄以及市井七侠等人所谈论的事情有关?”

朱雀道:“若是因为此事,可是我并没有答应跟着去做啊?为何他们还不肯放过我?而且张三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我动手。”

叶不凡道:“张三自然不会,我看安定五雄虽然相貌凶恶,却也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多半是那个什么市井七侠,这几人都是三教九流之辈,多半擅长做这种事。”

朱雀却并不怎么认可他的看法:“张三都不敢这么做,我看那几人更没有这个胆量了。”

叶不凡沉吟道:“那究竟会是谁呢?”

就在他们想不明白时,旁边的屋子房檐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月光晦暗,也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但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见到此人蓦然出现,都跟着警惕起来。

伊雪也将朱重阳拉在身旁。

叶不凡喝问道:“什么人?”

这人阴森森地问道:“是谁毁了我的美人蜂?”

想不到这么歹毒的鹅卵毒蜂,竟被此人称之为美人蜂。

朱雀道:“是我朱雀将这些毒蜂烧死的,你是何人,竟想用这些毒蜂来害我们?”

此人傲然道:“在下申不破,我且问你,你凭得什么,胆敢烧死我的美人蜂?我要宰了你,为我的美人蜂报仇!”

如此傲慢的话一说出来,不但叶不凡和伊雪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连朱雀自己都有些疑惑,这个申不破的名头他闻所未闻,不知道此人是有真本事,能宰了自己,还是在说大话?以他朱雀在武林中的地位,恐怕除了慕容寒山外,也没有几人敢直面他的时候能说出这种狂言。

伊雪仔细看了此人的形貌,又听了他的声音,然后对朱雀道:“他不是白天那个吹糖人的老人。”

朱雀点了点头,没有回应伊雪的话,反而对屋顶上站着的申不破喊道:“慢着!”

申不破正准备从屋顶跳下来,闻言怔了怔,他冷笑着说道:“此时再跟我求情,已经迟了!”

朱雀道:“我又不怕你,何来求情之说?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我毁了你的什么美人蜂,可是你为何任由你的美人蜂飞到这里来呢?”

申不破道:“我放出美人蜂乃是为了对付袁奇天,袁奇天常年服用一种草药,而我的这群美人蜂就是针对他的这种草药培养而成,除了这种草药的气味,它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也想不通它们为什么会冲到你们这间屋子里,因而被你们害死。”

听到害死两个字,叶不凡忍不住怒火中烧,他指着申不破骂道:“说我们害死你的毒蜂?偿若我们不烧了你这些害人的毒物,受害的就是我们了,你这老东西大言不惭,竟敢说什么要朱大侠偿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牛皮吹得这么响,我看你待会怎么收场!”

还没等申不破反唇相讥,伊雪抢先问道:“你说的那个袁奇天,他是做什么的?可是吹糖人的?”

申不破冷笑道:“开玩笑,他乃枯木派的掌门,怎会去吹糖人?你们也不用再拖延时间了,朱雀,给我受死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申不破大手一挥,黑暗中一蓬黑影向朱雀等人头顶撒来,就连伊雪和朱重阳也在黑影的笼罩范围内。

叶不凡惊叫道:“黑血神针!”说着他自己也跟着连环出手,一把黑影向着这团黑影迎去,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传来,双方撒出的暗器针锋相对,纷纷落下。

朱雀拉着伊雪和朱重阳的手向后疾退,一直退到前院为止,他们三人和叶不凡都没有受到那些黑血神针的伤害,但客栈的两名伙计却被从空中落下的黑血神针擦破了一点皮,两人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站在屋顶的申不破见到叶不凡年纪轻轻,竟然能破了他这手绝技,愤怒中更夹杂着惊讶,他问道:“你是何人,这手暗器的手法可漂亮得紧呐!”

叶不凡见到那两名伙计的呻吟声,直到这黑血神针的毒性猛烈,须得赶快服用解药救治,他对申不破道:“雕虫小技,我只不过听说过这种暗器,传闻这手暗器功夫如何了得,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申不破有些恼羞成怒,他尽力克制心中的愤怒和惊惧,对叶不凡道:“好小子,大言炎炎,不知天高地厚,再试我这一招!”

他随手向叶不凡甩出四枚旋转着的暗器,这些暗器从屋顶向叶不凡飞来,奇怪的是这四枚暗器的速度并不快,看起来并不像厉害的暗器,就算是寻常习武之人,也能从容避开,叶不凡直到他定有后招,绝不止表面看来的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这申不破发出这四枚旋转的暗器之后,忽然大袖飘飘地从屋顶跳下,自后赶上这四枚暗器,同时伸手向这四枚暗器拨去,这四枚暗器原本速度并不快,经他这么一拨,速度加快了许多,此时申不破已经落到地上,又向四枚暗器急追而去,不断伸手去拨弄暗器,暗器不但越来越快,而且方向不断变幻地捉摸不定起来。

叶不凡临危不乱,人向一旁侧身闪避,同时他手中的暗器也随着发出,对付四枚旋转的暗器,叶不凡发出了四枚钢钉,但申不破在四枚钢钉击中他的暗器之前,又拨动暗器,避开了叶不凡的四枚暗器,同时他伸手将这四枚钢钉全都接住。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不凡看到他竟然徒手接下自己的暗器,先是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恍然有悟。

第八十六章 糖人之祸

此人大言不惭,竟敢让朱雀受死,要么是他常年在深山老林中独居,不知朱雀这号人物,要么就是他崖岸自高,有所依仗,这淬毒暗器就是他的凭籍之一。

而他发出的四枚旋转着的暗器,叶不凡也看得分明,这四枚暗器乃是四把两面都是刃的菱形双刃剑,这种暗器重心在最中间,所以易于旋转,可是因为它周身都是锋刃,所以难以徒手接下,但申不破随手拨动,显然不怕锋刃伤手,也就是说,申不破手上戴着金丝一类制成的手套。

这也是他为什么敢接下叶不凡发出的钢针的缘故。

叶不凡的暗器虽然从不淬毒,但申不破却不知道,他敢于徒手接下,自然是因为他不怕钢针刺破手,而这一手以人追赶暗器的功夫,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功夫演化而来,算不得什么独门绝技。

想到了这一点,叶不凡心中冷笑,看来他的暗器功夫不过尔尔,真正的绝顶暗器高手,一来不会在暗器上淬毒,而来也不会带这种劳什子手套,若是练暗器的人怕割破自己的手,那暗器手法也殊不高明了。

可是在申不破眼中看来,他已经大占上风,逼迫的叶不凡接连闪避后退,只要能让叶不凡乱了阵脚,这四枚菱形双刃剑就能送叶不凡上西天。

只可惜申不破小看了叶不凡。

暗器之王的名头可不是轻易得来的,叶不凡再闪避几步后,也从怀中掏出了较大些的暗器流星链子锤,这种暗器乃是两枚圆铁球用一根细铁链相连,扔出去以后也会在空中旋转,因为外形和兵器流星锤有些相似,因此取名为流星链子锤。

叶不凡一把就甩出两枚流星链子锤,两只暗器在空中盘旋,让申不破完全琢磨不到它们的方位,一个愣神间,这两枚流星链子锤将两枚菱形双刃剑给打落。

若是流星链子锤技止于此,叶不凡也不会有暗器之王的称呼了,打落了两枚菱形双刃剑后,这两枚流星链子锤又盘旋着飞了回去,叶不凡伸手捉住,再次发出。

申不破想不到叶不凡的暗器手法高明至此,他看着流星链子锤似乎并非击向剩下的两枚菱形双刃剑,而是向他袭来,申不破顾不得再拨弄暗器,连忙向一旁闪避,并伸手转向流星链子锤,企图将这两枚暗器给接下来。

但链子锤也是盘旋着飞至,且方向不断变化,申不破这信心满满地一抓竟然落了空。

等申不破眼睁睁地看着流星链子锤将他另外两枚暗器也打落并飞了回去后,申不破深明自己的暗器功夫和叶不凡差得远了,他不敢再用暗器,而是从身后抽出一把剑,他双手在这把剑上一分,一把剑变成了两把剑,原来他的兵器是字母剑,两把剑一大一小,一长一短,看起来都锋锐异常。

叶不凡知道他在暗器上比不过自己,便打算用剑法将他击败。

叶不凡笑道:“要比剑法?你还是试试我朱大哥的剑法吧!你不是要宰了他么?”

说着,叶不凡向后疾退。

在一旁观战了一会的朱雀提剑向申不破刺来,同时口中说道:“用这么歹毒的暗器,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且吃我一剑!”

这一剑乃是朱雀仗以成名的大衍剑法,剑光霍霍,将申不破卷入其中,申不破竭尽所能才堪堪边退边躲,避开了这凌厉的一剑。

至此他才知道,论暗器,他不是叶不凡的对手,论剑法,他不是朱雀的对手,他剑法并非绝顶剑法,暗器也不是绝顶暗器,只不过平时和人相斗,剑招中会夹杂着暗器,暗器后又紧跟着剑法,一般人都抵受不住。

哪里想到今晚他辛苦培育的美人蜂全军覆没,暗器剑法无一是这些人的对手,可说是输得一败涂地。

朱雀紧追不舍,大衍剑法连环使出,让申不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很快,朱雀就将他手中的两把字母剑打落在地,陵光剑指向申不破的咽喉处。

申不破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和难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受死。

可是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朱雀的剑刺入他的喉咙,他睁开眼,看着朱雀的剑就指在他喉咙出,却始终没有刺下去。

申不破倒也硬气,他喝道:“要杀就杀,不用惺惺作态!”

朱雀问道:“你想死那还不容易,只不过你死了,我心中的几个问题就没人能够回答了,反正你都要死了,常言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申不破何不在临死前解决我心中的几个困惑?我想你心中应该也有些疑惑未解吧?”

申不破冷哼一声,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出言拒绝。

朱雀大方地收回了剑,这既表示朱雀不怕他忽然偷袭反击,也表示朱雀对这一点很有自信,显然朱雀的武功要不是高他太多,也不会这么放心。

他对申不破道:“我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养这些毒蜂的目的,真是为了对付那位叫做什么袁奇天的?”

申不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朱雀道:“这就怪了,既然你说袁奇天常年服用一种草药,而这些毒蜂只对这种味道感兴趣,可是毒蜂为何却会飞到我的屋子里呢?”

申不破道:“那袁奇天狡猾如狐狸,谁知道他搞了什么鬼?说不定他在你们房间内藏着那种草药,故意将我的毒蜂引向你们,好借你们的手将毒蜂都给杀死,他打的如意算盘,嘿,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可算是一夜被毁!”

朱雀摇了摇头道:“我们并不认识什么袁奇天,他也不知道我们有杀死毒蜂的本事,何况我们没有被你的美人蜂蛰伤,那也是十分惊险的事,我看他未必是有意如此,而且你的美人蜂来到我房内,目标也不是什么草药,而是我摆放在桌子上的几个糖人。”

申不破虽然死到临头,却也是不想死个不明不白,他问道:“糖人?什么糖人?刚才她问我袁奇天是不是吹糖人的,这中间……”他指了指伊雪,伊雪刚才确实问过他袁奇天是不是吹糖人的。

朱雀道:“糖人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糖人,看来你养的毒蜂不仅是对那草药感兴趣,还对那些糖人感兴趣……”说到这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一件事,他转身问伊雪,“你带着重阳去买糖人之前,可还有别人买了糖人的?”

伊雪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我们去的时候还有两个孩子在买糖人,不过一人只买了一个,我想这两个糖人应该都被他们吃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糖人上,我看就算那吹糖人的不是袁奇天,也必定是袁奇天找来的,我想他已经知道他的死对头申不破已经前来找他,为了防止这些毒蜂针对他,他便用掺了那种草药的糖稀吹了不知道多少糖人,只不过很多孩子都将糖人吃了,而重阳却因为喜欢这些糖人没舍得吃。”

申不破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朱雀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袁奇天来到附近?可是他故意散播出来的消息?”

申不破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这老东西太狡猾了。”

朱雀又问道:“你可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申不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朱雀道:“何妨说来听听?他偿若是给你设下圈套,显然也差点害了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我和这袁奇天也有了仇怨,你对他的仇恨,说不定我能帮你解决。”

申不破刚要说话,叶不凡来到他身旁道:“客栈的伙计中了你的黑血神针之毒,还望你行行好,给他们解药。”

那两名客栈伙计已经被送回屋内,但屋内还不断传来他们的呻吟,显然这黑血神针的毒性十分厉害。

申不破看了看朱雀和叶不凡,想着他也没有不给的余地,只要朱雀将他宰了,解药不还是一样能取到手?因此还不如他痛痛快快地交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告诉了叶不凡用法,叶不凡拿着进屋救人去了。

朱雀接着问道:“他为何来安定,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申不破道:“袁奇天打算寻找一本唐朝失传的武功秘笈,而这本武功秘笈所在的地方虽在巩昌,但秘笈的秘密却在安定,我就是循着这个线索才过来的,安定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他在何处,只能用美人蜂来找他,哪知道,哪知道这些美人蜂竟然误入此处。”

听到申不破提到巩昌,唐朝武功秘笈,以及秘密在安定等话语,朱雀立刻想到了张三,张三要寻找的李家龙宫中的宝物不就是在巩昌么?而安定五雄却有着李家龙宫的秘密,难道这个袁奇天也是为了李家龙宫而来?

朱雀有一股倔脾气,他既然说了不对李家龙宫感兴趣,那就不会再改变,更何况他若是对李家龙宫的态度改变,还不得被张三笑话?

申不破看着朱雀的神色问道:“怎么?这老东西真是在骗我?”

朱雀道:“说谎的高手,往往会在十句真话中藏着一句假话,这样更能骗得住人,依我看,这袁奇天在这一点上,并没有说谎。”

第八十七章 夺妻之恨

申不破问道:“这么说来,这老贼真是为了寻找什么唐朝的武功秘笈而来?”

朱雀道:“多半如此,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朱雀话说得客气,申不破倒也不好冷眼相对,他说道:“什么事,请说。”

朱雀道:“我朱雀不敢妄自菲薄,自忖在江湖上也差幸有些声名,然则你既未听说过我,而我也从未听说过你,也没有听说过那个什么袁奇天,这岂非很奇怪?”

申不破道:“我在三十多年前隐居秦岭,那时候你不过还是个娃娃,我自然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头,而你没听说过我,那更不奇怪了,因为我原本不叫申不破,我原来的名字也不能告诉你,那袁奇天倒是真名,不过他向来十分低调,江湖中知道他的人也不多。”

朱雀点了点头,这样才合理,否则以自己在外的名声,这老头怎都不会狂妄到这种地步,以至于后来无法收场。

申不破道:“该问的话你都问完了吧?出手吧!”

朱雀摇了摇头,又问道:“你说的袁奇天是什么枯木派的掌门,这个枯木派又是干什么的?”

申不破道:“这些事你们自己都能查找到,还用问我么?”

朱雀摇了摇头:“跟你一样,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枯木派以及袁奇天,难道他和他的门派都是假名字么?”

申不破道:“我们本是至交……唉,往事我不想再提,你还不动手?”

朱雀微微一笑:“动什么手?”

申不破愕然:“你不杀我?”

朱雀道:“我不喜欢杀人,当然,我更不喜欢被人杀,你我之间完全是因为误会,尽管我们这些人差点被你的毒蜂杀死,但毕竟罪不至死,你走吧,我希望你以后再准备杀袁奇天时,不要再用这种会伤及无辜的手段。”

申不破像是怎都想不到朱雀会就这么放过他,他盯着朱雀看了一会,才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武功不如袁奇天,暗器功夫也逊他一筹,否则怎会想到用美人蜂来杀他的念头?唉,美人蜂已经死绝了,我找他报仇的指望是没有了。”

朱雀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和这个袁奇天究竟有什么过节,为何之前还是至交,到后来会变成你死我活的地步?”

申不破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他说了:“人世间最大的深仇,无外乎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他……他在一次酒醉后……唉,不说了,我夫人含恨自尽,你说这个仇我能不报么?”

朱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此人的确该死,你走吧,希望你能找到别的报仇方法。”

申不破从地上捡起他的字母剑,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时他转过身来,问朱雀:“你叫朱雀?”

朱雀点了点头。

申不破道:“我记得你了,你很好。”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伊雪看着申不破离开后,才带着朱重阳走过来,朱重阳受了惊吓,对朱雀道:“爹,我都看到了,这么多马蜂!”

朱雀道:“我也看见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了,所有的马蜂不是被烧死了,就是被你叶叔叔用暗器射死了。”

屋内两名伙计的呻吟声已经停歇,看来申不破给的毒蜂解药十分灵验,叶不凡从屋中走出,看到地上并没有申不破的尸首,讶然道:“他逃走了?”

朱雀道:“不是逃走,是我放了他,此事我想罪魁祸首还是那袁奇天,而不是申不破,那卖糖人的肯定和他有关系,那糖人里定然放了他经常服用的草药,此人做下了这等恶事,若是碰到他,定不能想对申不破这样轻巧给放了。”

这时客栈伙计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叶不凡道:“对了,这些银子给你,多半也够重新修建这间屋子的了。”他原本要说给掌柜的二十两银子,却最终给了他三十两。

掌柜的千恩万谢,又给他们重新准备了屋子,恭敬地无以复加,他还说:“若不是你们,那两名伙计恐怕早被蜂毒毒死了,按理说我不该再要你们的银钱,可是如今生意难做,你们也看出来了,诺大的客栈,除了你们外,并没有别的客人……”

朱雀道:“你客栈失了火,恐怕明日一早县衙回来查问,你别说什么毒蜂和恶人的事,就说不小心打翻了油灯失了火的。”

掌柜的连连答应:“这个不用客官吩咐,我也会这么说的,否则还不得被官府纠缠不休?”

当晚再无别的意外,朱雀等人因为半夜耽误了休息,所以一直睡到第二天快到晌午才醒。

吃了午饭,朱雀和叶不凡到街上采买了不少路上所需的干粮衣服等物,然后准备离开,在他们离开前张三又来找过他们一次,这次他还是希望朱雀能随他一起去巩昌,看看能否从李家龙宫中找到宝物。

朱雀心意不变,一口跟他回绝了。

张三难掩失望之心,只能怏怏离去。

在张三离开之前,朱雀又好心提醒他,一定要小心一个叫做袁奇天的人,此人是枯木派的掌门,似乎也在寻找什么唐朝的放在巩昌府的宝物,此人武功很高,要张三千万要留神。

张三谢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在意的只有朱雀不肯参与,对其他人,他张三并没有多少看重,更何况这个袁奇天还是个不出名的人,他谢过朱雀后,便匆匆离开,去找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去了。

叶不凡跟在后面,看着朱雀送张三离去,一言不发。

朱雀见状问道:“怎么,你还是感到可惜么?”

叶不凡道:“不是可惜,只不过那里面又说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又说有什么武功秘笈之类的,总不免好奇罢了。”

朱雀道:“唐朝宝物里,我所知道最珍贵的,就是伏缨随身携带的那把流萤剑了,至于什么武功秘笈,咳咳,在我看来,世上就没有一蹴而就的神功,什么武功都要花费多年,通过苦练才能有所成就,你听说慕容寒山的剑法,是通过哪一本剑法秘笈才有今日的成就么?”

叶不凡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听说过,不过想来慕容寒山的师父定然是位了不起的剑术名家,否则怎能教导出这样的徒弟?”

朱雀失笑道:“你连慕容寒山的师父是谁你都不知道,竟还标榜他为剑术名家,慕容寒山的剑法完全是通过他自己坚信的苦练得来的,你的暗器手法,难道是跟什么名家学来的么?”

叶不凡挠了挠头,说不出话来,他的暗器岂非也是通过他自己的新修苦练,才有今日的成就?哪有什么名师教导?

可是偏偏是他自己勤修苦练得来的暗器手法,竟连蜀中唐门的暗器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

朱雀理解地说道:“你有这种好奇心我也能理解,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好奇心可能更强,否则也不会天南海北的闯荡,这么多年下来,我才收的心,等你有了我这么多的经历后,就不会对这些东西再心动了,走吧,咱们收拾收拾,今天就出发上路。”

他们的马儿被美人蜂蛰伤,晚上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朱雀又花了重金购买了另一匹强壮的马负责拉车,这匹马虽然也不错,但毕竟不如原来的马千里相伴的感情深厚。

套上马车,朱雀让伊雪和朱重阳坐在车厢内,自己和叶不凡两人坐在马车前面,驱车离开了安定县。

定西往西北方向不到二百里地就是兰州,兰州有朝廷设立的兰州卫,朝廷大军虽然腐败,但是在这里还算好一点,加上天灾人祸,兰州卫的朝廷军队竟保持了空前的凝聚力,所以在兰州附近的义军还不至于太张狂。

朱雀驱赶马车疾行,傍晚时分来到兰州,眼看着兰州附近都是尘泥,夜晚露宿荒野太过艰辛,因此朱雀决定哪怕多花费些银子,也要留宿在兰州城内。

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朱雀在句容问董家“借”来的盘缠,以及路上得到的一些银钱,到了此地已经花去了大半,尤其是在安定损失的那一匹好马,买马又花去了几百两银子,而眼下距离雪山还有一半的路程,不节省着点花,其后可要吃苦头了。

进了城,三人照样寻了一家客栈住下,令朱雀想不到的是,兰州虽然是州城,可是物价竟然比安定县县城还要低,这里有钱的百姓不少,想来都是依仗兰州卫,想着长年累月的太平,因此四周的百姓都聚集到这里做买卖,物价便因此被压了下来。

正因为物价不高,朱雀带着伊雪母子和叶不凡来到饭馆,好生吃了顿好的。

闲谈起来,大家对于义军起兵造反虽然抱着同情,但显然还是希望家国太平,百姓的生活也能跟着恢复正常。

回到客栈后,几人让伙计烧了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了衣服,身上的衣服脏了,伊雪拿去洗,洗好的衣服不容易晾干,影响第二天的行程,但这里伙计照顾周到,将他们洗好的衣服拿到厨房火炉边晾着,伙计说厨房的火炉一夜不熄,到了早上,衣服就干了。

为此,朱雀还给了伙计几个铜板的赏钱。

然而这表面上的宁静在半夜就给打破了,睡到中夜,朱雀好梦正酣,听到外面有人拍门,他披着衣服走过去拉开了门,虽然来人拍的不是他们的门,但来人是官差,看来是在逐一拍打,不知道在捉拿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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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赏金告示

伊雪和孩子也跟着惊醒,另一间屋子里的叶不凡也披着衣服出来查看,其他房间里也有人被拍门声惊醒,一时间客栈走廊里人都出来询问,并纷纷议论。

此次前来搜寻客栈的,乃是五名虎狼一般的差役,他们也不管屋内有没有女人孩子,三个人直接冲进屋内就是一番查找,留下两个人站在门口,以防真有人逃脱,同时也能查看其他房间里有没有人因为心虚溜走。

被搜查房间的人自然是怨气冲天,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陪着笑脸。

他们来到朱雀这间屋子的时候,朱雀问道:“不知几位官爷在找什么人?”

一名官差说道:“关你什么事?不要多管闲事,给我让开,我们要进去搜查!”

朱雀早知道这些人的习性,也知道和他们办事的脾气,因此他拿出一块十两的银元宝塞到为首的官差手中:“官爷们可以进去,只不过我屋内有我妻儿,不是太方便。”

那名官差不动声色地接过银元宝,对朱雀说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嗯,你是我们大人的朋友,不会是通缉要犯,咱们接着去搜其他的地方。”

说是这么说,还是伸头向屋内看了一眼,接着走去叶不凡那间屋子去了。

朱雀的房间和叶不凡的房间本就挨着,而叶不凡自己一人住在一间屋内,无惧官兵搜查,原本朱雀想要说叶不凡是和他一起的,被叶不凡摆手拒绝,他进了屋子,和在他房内搜寻的官差攀谈起来。

等到官差终于搜查完离去后,朱雀让伊雪和朱重阳先睡,自己到叶不凡屋内,问他可曾问出官差在搜查什么。

叶不凡道:“我没你这么大方,一给给十两银子,我给了他们一两银子,他们便什么都说了,原来是肃王府失窃,所以他们前来搜查窃贼。”

朱雀道:“肃王府失窃,偿若他们不知道窃贼是谁,这么一通胡乱搜查又有什么用?”

叶不凡道:“你不知道,肃王府丢了东西后,王府内的一名下人也跟着失踪了,所以他们最怀疑的就是这名失踪了的下人,还差人画了像,连夜让这些官兵辨认后,全程搜索。”

朱雀道:“那你可问出肃王府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叶不凡道:“这个他们倒没说,不过我看他们的意思,似乎他们也不知道丢了什么,反正是很重要的东西。”

官兵一番搜查搅扰之后,客栈内的人大都被惊醒,好半天都无法再睡,有的房间内传来大叫倒霉的声音,说什么经过官差的搜查,钱财丢了一部分,还吵着让客栈赔偿,客栈的掌柜也觉得官差搜索得晦气,听到客人的吵闹更是心烦,让他们丢了东西就去报官,不行就找那些官差索赔,找他赔偿,那不是天大的冤枉么?

吵闹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这些人才陆陆续续安静下来。

朱雀也是暗叫晦气,不过好在兰州东西便宜,当晚没有休息好,可以在兰州多住一日,他和叶不凡说了会话后,便回了屋,伊雪和孩子早就睡着了,朱雀反而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翌日整个客栈的人都起得晚些,朱雀等人吃了饭,商量着再在兰州住上一日,养足精神再走。

朱重阳自然叫好,他毕竟是个孩子,早就嫌车厢里颠簸,赶路辛苦,嚷嚷着要伊雪带他出去逛街玩儿。

伊雪道:“既然如此,那就多住一日,我和重阳出去玩,会自己回来,你们不用再去找我们。”

朱雀道:“那好,我和叶不凡也出去转转,看看这里的朋友。”

饭后几个人兵分两路,伊雪带着朱重阳先离开客栈,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则一起出去看看,偿若有什么便宜的又能在路上用到的东西,买些放在马车上倒也方便。

兰州城颇为惹到,繁华的街市上买卖各种东西的铺子都有,还有不少人在路边摆着摊子,卖些蔬菜和自己制作的工具玩具等物品,叶不凡走到一个拄着竿子,竿子上摆满了小饰品的人前,看着这些小饰品,神色显得有些悲哀。

朱雀问道:“是不是想起了六盘寨的孟招娣了?”

叶不凡点了点头:“以前住在六盘寨的时候,有时遇到卖这种小物件的人,我总是会给招娣买几件,唉,想不到夫妻一场,临了她都不肯跟我走。”

朱雀安慰他道:“就当那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就不要去回思,你这么年轻,又有一身好本事,还怕找不到婆娘?”

叶不凡摇了摇头,没有反驳,毕竟他和孟招娣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收了收思绪,对朱雀道:“朱大哥,你交游广泛,又天南海北地去过这么多地方,兰州都有那些朋友,你何不带我去见见?”

朱雀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好借此淡忘孟招娣,连忙说道:“我这正要带你去见一个使奇门兵器的行家,说是奇门兵器也有些不准确,只不过江湖中人很少以至为兵器罢了。”

叶不凡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问道:“究竟是什么兵器?”

朱雀道:“你倒猜猜看,这种兵器乃是木匠常用的工具。”

叶不凡想了想道:“是锯子?”

朱雀笑道:“你是故意逗我发笑的吧?谁会用锯子当武器?是斧头,但不是平常的小斧头,而是大板斧,且不只一把,而是两把。”

叶不凡道:“我知道了,你说的一定是双斧开山吴振烈了!”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你听说过他?”

叶不凡道:“以前在中土的时候听人说过,人说这吴振烈天生神力,所用的斧头加在一起有上百斤,比关爷爷八十一斤的青龙偃月刀还要重十九斤,别人提起来都费劲,他拿着却宛如无物,在短兵器里,他的兵器算是最重的了。”

朱雀道:“他的兵器并非最重的,最重的是使双锤的胡振东,此人号称双锤贯日,两只八角铜锤重达一百零八斤,比吴振烈的斧头还要重八斤。”

叶不凡道:“这么沉重的兵器,我看打不到别人的话,首先就将自己累坏了。”

朱雀笑道:“哪里有你想得这么蠢笨?这胡振东和吴振烈都是天生的神力,再加上后天的训练,就算舞动半天也不会觉得累,当年的项羽就是天生神力,据说能够举起千斤重的鼎,像你我这样的人,武功虽然还不错,但这力气可来不得丝毫花假。”

叶不凡喃喃地说道:“胡振东,吴振烈,胡振东,吴振烈,唉,天生神力的人,名字好像都有个振字。”

朱雀道:“别胡说八道了,吴振烈的家还要走几里路,咱们这就去吧。”

两人向吴振烈家的方向行去,路过州衙,他们见到衙门口围了一群人,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又没什么着急的事,便也凑过去看,只见在衙门外的告示牌上张贴着一张告示,明说了肃王府失窃的事,还将有嫌疑的王府下人的画像画了出来,让知道线索的人报官,若因此捉住了窃贼,有赏,偿若亲自捉到了此人扭送衙门来,有重赏。

叶不凡看着上面的画像对朱雀道:“咱们现在手头正紧,偿若撞着此人,那真是交了好运,既然是王府丢的东西,那重赏绝对不会少了。”

朱雀道:“你就别瞎想了,兰州城这么大,全城的官兵都在四处搜索,大白天的,此人不是躲在哪里不敢出来,就是早就离开兰州了,哪能轮得到你遇上他?”

叶不凡道:“哎,你还别说,这些事谁说得准?我再看看此人的长相,牢牢记住,说不定就能用得上。”

然而告示上的画像不免有些粗陋,叶不凡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点来,他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此人相貌普通,和他长得像的人这么多,他就算走在大街上,恐怕我也认不出来。”

离开了衙门,两人一边闲逛,一边走着,朱雀还想着会不会遇到伊雪和朱重阳,然而一如他所言,兰州城这么大,遇到的可能性是在是太低了。

不到晌午,两人来到吴振烈家,吴振烈善使双斧,力大无穷,正是穷文富武的代表,吴振烈家大宅子阔,门口放着一对石狮子,大门上镶嵌着大铜钉,看起来十分有气魄。

门口站着两名英气勃勃的家丁,看到朱雀和叶不凡到来,连忙问起两人的来意。

朱雀道:“我找吴振烈,你去通报一声,就说老朋友来看他了。”

家丁陪笑道:“那您是来得太不巧了,我家老爷一早就被知州请去商量事情了。”

朱雀吃了个闭门羹,心中好不郁闷,他问道:“吴振烈临走时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家丁说道:“老爷没说,不过到了这个时辰,看来老爷是在外面吃饭了,怎么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朱雀原本还打算在这里蹭顿饭的,现在看来是没有希望了,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使我们来得鲁莽了,告辞。”

家丁问道:“敢问两位爷贵姓,等老爷回来,我好跟他说谁来找过他。”

朱雀道:“不用了,我傍晚再来,也好给他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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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堂主遇害

离开吴振烈家不远,叶不凡推测道:“我看这双斧开山吴振烈被知州请去,多半也是和王府失窃案有关。”

朱雀道:“不管和什么有关,咱们一时也见不着,走吧,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

吴振烈家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两人进去后寻了张桌子坐下,因为物价不高,所以酒楼生意不错,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要了酒菜,很快就送了上来,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听着酒楼中食客的谈话。

肃王府失窃的事可非小事,现在兰州城内的百姓所谈论的事都离不开此事,很多人打趣,若是能够捉到那个窃贼,岂不是平白得了一场富贵?

他们说的起劲,只不过是过过嘴瘾,谁都知道连王府都敢偷,且王府都抓不住的人,他们如何能够遇得到?

酒楼中大部分人都说得口沫横飞,坐在一个角落里一张桌子旁的人却几乎没有多少交谈,和周围的人显得有些不同,叶不凡跟朱雀递了个眼色,朱雀微微点头,表示也注意到了那张桌子上的人的不同,他凝聚功力,仔细倾听,那张桌子旁的人虽然谈话很少,但朱雀一直听着,也听出了一点眉目。

这几人原来正是王府的派来的人,现在来到酒楼中,就是在暗查线索,很多人说话毫无忌讳,甚至有的人吃醉了酒,所说的话便不免有些对王府不敬,也被这些人偷偷记了下来。

叶不凡道:“我感到王府绝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这么简单,否则何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好像,好像让王府损失了多少似的。”

朱雀沉吟道:“要是让我猜,是有人偷了王府,只不过偷的不是钱财。”

叶不凡问道:“不是钱财?那偷的是什么?”

朱雀道:“偷人。”

叶不凡惊道:“这……难道是王爷的小妾?”

朱雀道:“小声点,那边的人向咱们这里瞧过来了,我说偷人,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叶不凡问道:“你有什么根据?”

朱雀道:“你可听说过,一入王府深似海?”

叶不凡点了点头。

朱雀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人,做王爷的,就别说三千或者三百的,几十人总是有的,普通的大财主家有十多个妾室都很正常。”

叶不凡道:“还有呢?”

朱雀道:“你想想,王爷又不是神仙,哪能消受得了这么多的妻妾,再加上有的宠爱些,有的厌倦的,那么就有妾几个月都见不到王爷的面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叶不凡点了点头:“说得有些道理,可是王爷的女人,又有谁敢碰呢?”

朱雀道:“这不是谁敢不敢的问题,而是谁有没有机会的问题,只不过他们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可是王府后院里争风吃醋的人可不少,有证据的自不必多说,没有证据的,也都能诬告出来,王爷权高位重,像这样的人疑心最盛,只要被他瞧出一点端倪,查探到一点蛛丝马迹,那,就有人要倒霉了。”

叶不凡道:“找你这么一说,那告示上被通缉的人……”

朱雀更是语出惊人:“此人生死难料,我怀疑此人已经死了。”

叶不凡讶然道:“死了?死了他们怎么还会张贴告示进行通缉?”

朱雀道:“这自然是一种掩人耳目,或者警告别人的方法。”

两人吃着饭,说话都是压低了声音,遇到关于王府的话语,都用束音成线的功夫,将声音送入对方的耳朵,就是为了防止被别人听到,他们身在外地,公然谈论王府的事,自然要多加小心,否则惹上麻烦就不值了。

这时有一位年长的叫花子来到酒楼门口,朱雀和叶不凡坐在一楼的大堂中,看到这位叫花子,朱雀心中一股亲切之感,他对叶不凡道:“咱们就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怎么忘了丐帮的朋友?要说打听消息,恐怕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的了。”

叶不凡也看到了这位衣着破烂的叫花子,他蹙眉道:“此人未必是丐帮弟子,我看走路的身形,并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朱雀道:“无论他是不是丐帮的人,以他现在的处境,来到这里,不是饿了还能有别的事?”他伸手向老叫花子招了招手。

老叫花子见到朱雀伸手召唤,指了指自己,朱雀点了点头,老叫花子面带欢喜地走了进来,有酒楼的伙计见他进来,要将他赶走,朱雀喝道:“是我让他进来的,我花钱请他吃饭!”

伙计嘟囔了一句:“你也不嫌脏……”不过他还是没敢得罪朱雀,走到一边去了。

很多食客见到老叫花子,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无不大皱眉头,脸转向一旁,有的人想要说什么,待看到朱雀腰间挂着的剑,也都忍了。

老叫花子来到朱雀身旁,道了谢。

朱雀问道:“前辈想吃什么,我让酒楼给做。”

老叫花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碗来,将桌子上朱雀和叶不凡没吃完的饭菜折在他的碗中,然后自嘲地笑笑:“这个就够啦,我们这里的叫花子不上桌吃饭,两位朋友若是有什么话要说,等两位吃完到门口找我就是。”说着,他又走出酒楼,蹲在酒楼外面的墙根上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叶不凡道:“不用说,此人定然是丐帮弟子,否则怎会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召人厌恶,自己出去。”

朱雀摇了摇头:“丐帮并没有这个规矩,我和丐帮帮主汪大哥也在酒楼中吃过,他都没提过丐帮有这个规矩,不过此人很有眼力倒是真的,知道咱们会有话问他。”

两人匆匆吃了饭,到柜台上结了账,走出了酒楼,那老叫花子也已经吃完饭,他将碗里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又用袖子在碗内一抹,然后将碗筷放在怀中,看着朱雀和叶不凡便说道:“走吧。”说完当先而行。

叶不凡还想问去哪里,朱雀却已经拉着他跟在老乞丐后面,至此,他也确认这老叫花子是丐帮的人,看他的样子,是要带自己去找他们的堂主。

兰州是附近几百里地内最大的城池,自然也会有丐帮的分堂。

老叫花子带着两人走街串巷,拐了几个弯,来到靠近城墙的地方,果不其然,在这城中荒僻之地,正是他们丐帮兰州分堂的所在。

全天下的丐帮弟子堂口都设立在偏僻的地方,一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丐帮弟子平日的行踪,方便分堂弟子的行动,二来他们也知道他们容易遭到世俗的白眼,与其看人眼色,还不如自己利群独居。

到了这里,老丐才尝试着问道:“看两位的气度,多半是我们丐帮的朋友,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朱雀笑道:“前辈不用这么客气,在下朱雀。”

老丐身子一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你……你当真是朱雀?”

朱雀点了点头。

老丐忽然扑通一声给朱雀跪下,把朱雀吓了一跳,他连忙将老丐扶起来问道:“前辈这是干什么?这不是折煞我朱雀了么?”

听着朱雀的话,老丐眼睛一红,几乎要流下泪来,惹得朱雀和叶不凡两人不知所措,朱雀转念一想,定是丐帮分堂发生了什么变故,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老丐指着分堂道:“请朱大侠进去一看便知。”

朱雀走进丐帮分堂,这是一处破落的庭院,秋冬交界时节,这里显得一片萧条,院中堆满了落叶,只有寥寥几个丐帮弟子在院中站着,和其他丐帮分堂的气氛完全不同,朱雀心生疑惑,又继续向厅堂行去,厅堂大门两侧的墙上分别贴着两张白纸,朱雀见了心中暗感不妙。

厅堂门外挂着一个帘子,朱雀掀开帘子走进去以后,赫然看到两具棺材,旁边跪着十多名丐帮弟子在棺材前守灵,棺材前放着一个火盆,火盆中有半盆灰烬。

朱雀骇然问道:“是谁去世了?”

虽然话是这么问,可是朱雀却能看得出棺材中的人绝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人加害,否则怎会这么巧,两个人同时寿终正寝?

老丐自后进了厅堂,对朱雀说道:“使我们的戚堂主和鲁副堂主!”

朱雀虽然没有见过这位戚堂主的面,也知道戚堂主此人,戚堂主大名叫做戚风扬,听起来颇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豪迈,他知道戚风扬此人,是汪九成告诉他的,汪九成曾说丐帮中有许多籍籍无名的高手,偏偏能够留在偏远之地,维持丐帮的秩序,这戚风扬就是这么一个人。

能得汪九成称道的人不多,但凡是经汪九成称许的,无不是真有过人的武功本领。

像他这样一个人,怎会突然死了呢?

朱雀问道:“不知戚堂主和鲁副堂主是怎么死的?”

老丐的话更是出乎他的意料:“是被人害死的,只不过凶手是谁,我们至今都没有查出来。”

丐帮可说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帮派,就算是别人的事,他们也能很快打听出个结果来,怎的这次到了他们自己身上,却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朱雀沉声道:“怎会这样?你将经过跟我说说。”

老丐道:“咱们到旁边的屋子说话,别打扰了堂主的宁静。”

朱雀带着叶不凡给戚堂主以及鲁副堂主行了礼,这才随老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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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凶手成谜

来到旁边的屋子,老丐跟朱雀说了戚堂主和鲁副堂主遇害的经过。

原来两人遇害就在两日前,那天丐帮受到一个孩子送来的帖子,说是给丐帮堂主的,其他弟子接到信也不敢私自打开来看,而是直接交给了戚风扬。

戚风扬接到信抽出来看完后,随即便跟身旁的一个弟子道:“我要去赴一个约,晚上估计会回来得很晚,大伙从外面乞讨回来后尽量不要外出。”

那名丐帮弟子答应了,他以为戚堂主是准备一个人前去赴约的,谁知道戚风扬走到院子里见到鲁副堂主鲁中明后,便喊着他一起去,在两人附近的弟子隐约听到他们是去见戚堂主的一位老朋友。

具体的约见之地,以及约见之人,只有戚堂主知道,鲁中明副堂主那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一起跟着去了。

这两人武功又高,又富有智谋,江湖经验丰富,因此谁都没想着此行会有什么意外。

前日又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日了,丐帮弟子像往常一样将讨来的钱财饭菜带回来,吃喝之后就休息了。

因为戚风扬临走前吩咐过,他会晚些回来,所以尽管到了天黑,城门都关上了,大家也没有着急,而且戚风扬的朋友很多,晚上吃多了酒,戚风扬留宿在朋友那里的事也是有的,所以谁都没想到堂主和副堂主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直到昨天凌晨,有进城卖菜的农夫在城外的小路边见到两具叫花子的尸体,回城后便说起此事,因为兰州周边闹饥荒,常有流民饿死在荒郊野外,因此那卖菜的农夫虽然觉得有些吓人,却也没有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件事辗转传到了丐帮弟子的耳中,而丐帮弟子听说死的是两名叫花子,想起他们的堂主和副堂主昨日赴约,至今未回,这才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找到那名卖菜的农夫,问清了见到叫花子的位置,当即赶了过去,谁承想那两名叫花子正是戚风扬和鲁中明。

丐帮弟子陡然收到噩耗,自然是上下震动,他们四处打听堂主和副堂主昨晚是赴了谁的约,可是昨日打听了一天,除了留下来看护二人尸首的丐帮弟子外,其余所有人都出动去打听,但连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丐帮弟子还是要吃饭的,很多弟子为了打听消息,都忍着肚子饿,直到回到分堂,才吃上一口冷饭,所以今日那老丐才会饿得走到酒楼门口去。

听到这里,朱雀感到毫无头绪,他沉声问道:“戚堂主身上的那封信呢?”他虽然问了出来,可是也能想到那封信定然不见了,否则丐帮弟子何用再去打听他们是赴谁的约呢?

果然,这老丐说道:“我们翻遍了堂主和副堂主的尸首,并没有发现那封信,看来定是被凶手给搜去了。”

朱雀又问道:“可查出两人的死因了么?”

老丐摇了摇头:“奇怪就奇怪在这地方,堂主和副堂主两人身上都没有外伤,七窍也没有流血,说明也没有内伤,口鼻无异味,也没有变色,那也就不是中了毒而死,反倒像是急症突发而死,但我们堂主和副堂主武功盖世,同时发病而死,根本就没有可能,因此他们肯定是被人给害了,只不过至今我们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以及凶手是用什么方法杀害了他们,可说我们是无能之至了。”

朱雀沉吟了一会后,又问道:“兰州城内有哪些人和丐帮的交情好的?”

老丐道:“我们丐帮声名在外,戚堂主又喜欢交朋友,兰州城内有十多个门派和我们的关系都不错,但我们全都打听过了,他们都没有邀约我们堂主见面,甚至这些人都没有出城去的,而堂主和副堂主两人是死在城外,可知他们赴约之地就是在城外。”

朱雀看了看叶不凡,问道:“以你的暗器手法,可有什么办法用暗器杀了人,而外面却看不出来的?”

叶不凡道:“若是想要杀人不露痕迹,那可难了,就算是用牛毛针,身上也会留下伤口,除非是用牛毛针射入头骨,靠着头发的遮掩,方能不留下痕迹,可是”

朱雀问道:“可是什么?”

叶不凡道:“可是就算用牛毛针射入头骨中,若是致人死命,也会在伤口处渗出血来,偿若丐帮的朋友仔细检查过尸首,不会不发现一点异常的。”

朱雀扭头看向老丐。

老丐坚定地说道:“为了查明堂主和副堂主的死因,我们将他们的衣服全都脱光,头发间也仔细扒拉着看过,并没有这样的伤口。”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若是一点外伤都没有,也没有出血的迹象,那么内伤的可能性也不大,依我看,他们极有可能还是中了毒。”

老丐道:“可是”

朱雀道:“并非所有的毒在毒死人后都会有异样,有的毒毒发之后,身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像是发了急病而死,不知道你们可用银针试探过?”

老丐道:“我们用银针刺过堂主的胃腑和咽喉,都没有发现银针变色。”

朱雀道:“想要验证戚堂主和鲁副堂主是否中毒而死,用银针去测未必准确,我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只不过对两人遗体便有些不尊重了。”

老丐道:“只要能为我们堂主和副堂主复仇雪恨,我们怎么做都无所谓,想来堂主和副堂主知道大家是为了寻找害死他们的凶手,他们在天之灵知道后也不会怪罪我们,只不知你们想要怎么测?”

朱雀道:“从戚堂主和鲁副堂主身上分别割下一块肉喂给老鼠吃,看老鼠吃过后有没有异样就能知道,只是这个办法有些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老丐听说他要割堂主身上的肉,连忙摆手道:“这个恐怕不行,我做不了主,就算我答应了,其他弟子恐怕也不会答应。”

朱雀道:“就算你们答应,咱们查探出堂主和副堂主的死因,也无法确定害死他的人是谁啊,唉,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加害的堂主他们?”

老丐道:“我们曾怀疑过王府的人,只不过一点证据都没有,也不好空口白牙地指责他们。”

朱雀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怀疑王府的人?可有什么证据?”

老丐道:“肃王爷有一次心血来潮,在兰州城内闲逛,他带了四十多名护卫出来,一路上不知道打翻了多少买东西的人的摊子,王爷骑在马上趾高气扬,谁都退避三舍,但王爷的马还是差点撞到了一个突然跑出来的孩子,幸而戚堂主当时就在附近,他一把掀住王爷马的马蹄子,差点将王爷掀下马去,这才将孩子从马蹄下救出,王爷的护卫围了上来,准备向戚堂主动手,戚堂主自然不怕他们,在他打倒了几名护卫后,王爷喝止了他们,他问了我们戚堂主的身份,戚堂主也不隐瞒,告诉了王爷他是丐帮堂主,王爷差点从马上掉落,又被堂主打伤了几个人,大失面子,不过他还是故作大方地呵斥了他的护卫,褒奖了戚堂主几句,说他救护孩子有功,让戚堂主去王府领赏钱,被戚堂主当场拒绝,让王爷几乎下不来台,从那以后,肃王爷恐怕就恨上了我们堂主。”

朱雀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老丐道:“是去年的秋天,比现在要早一些。”

朱雀摇了摇头:“一个做王爷的,不至于心眼小到这种地步,况且他真是睚眦必报,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就调来一大批高手和丐帮过不去了,他绝不会心心念念地等了一年多,才用这种方法杀人报复,王爷不过是失了点面子,要是对付你们堂主,也该正大光明地动手,这样才算找回面子,这么偷偷摸摸地又算什么?”

老丐虽然并不认同朱雀的话,可是一时也没有其他的证据,他说道:“除了王府的人有这个能力和原因外,我们戚堂主向来对人和善,兰州附近的武林中人,并没有和我们堂主有过节的,肃王爷之所以偷偷摸摸地杀害我们堂主,说不定他也怕我们丐帮报复,毕竟他身为王爷虽然权高位重,但我们丐帮又岂是好惹的?”

朱雀叹道:“我之所以不认为是王府的人,还有个原因就是你们堂主是收到一封信以后赴约而去,你想想,偿若是王爷或者是王爷请来的高手,你们帮主可会这么毫无戒备地前去应约?偿若是陌生人来约你们堂主,你们堂主又岂会轻易相信?”

老丐道:“你的意思是?”

朱雀道:“约戚堂主出去的,肯定是戚堂主认得的熟人,此人未必是兰州附近的人,也有可能是戚堂主从前认识的老朋友,对了,那个给戚堂主送信的小孩可找到了?”

老丐道:“找到了,这个孩子倒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不过是在我们分堂附近的普通孩子,有人给了他两个铜板让他将信交给我们的,我们问过那个孩子,让他送信的人长相如何,那孩子却说不清楚,只说是个男的,唉,此人若是预谋加害我们堂主,那么他从刚一开始就做足了准备,才让我们连一点线索也查不到。”

朱雀和叶不凡对望了一眼,都对这个不知道身份的凶手感到棘手。

此人会是谁呢?又该从上面地方调查起他或者他们的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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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王府藏宝

老丐对朱雀说道:“素闻朱雀大侠最擅长对付江湖上穷凶极恶之辈,朱大侠,你一定要替我们堂主和副堂主做主啊,就算我求你了!”说着他又要跪下,当然被朱雀拦住。

从老丐的语气中,朱雀也能看出,丐帮兰州分堂的弟子此刻是一种彷徨无依的心态,他们想要给堂主报仇,只是不知从何处入手,而自己的到来,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就算是看在汪九成的面子上,他朱雀也不能袖手不问,他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探到底,找不出凶手,我就不离开兰州!”

老丐听了朱雀的话,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态。

可是朱雀话锋一转道:“但我有个条件,就是要让我看看戚堂主和鲁副堂主的尸首,偿若能找出他们的死因,那距离找到凶手也就不远了。”

老丐想了想,一咬牙,坚定地说道:“好,就依你,开棺验尸的事,我来跟他们说!”

朱雀道:“那好,你跟他们先说着,我去旅馆跟我妻儿打声招呼,好让他们知道我的去向。”

老丐点了点头:“那就等你回来,咱们再验尸便是。”

朱雀和叶不凡跟分堂的丐帮弟子辞别,离开后,叶不凡看到朱雀行走的方向并非是回客栈的方向,他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

朱雀道:“先去见见吴振烈,他要是回来了,咱们跟他打个招呼再回去,若是没有回来就算了。”

来到吴振烈家,门口的家丁还记得朱雀和叶不凡,远远地看到两人就扬手招呼道:“我们老爷已经回来了。”

朱雀大喜道:“那快带我进去。”

家丁道:“老爷喝得醉醺醺的,容小人进去通报一声,对了,公子贵姓?”

朱雀道:“我叫朱雀,是你们老爷吴振烈的朋友……”

家丁打断朱雀的话:“原来是朱雀朱大爷,那就不用通报了,快请进!”

朱雀被人称为朱大侠,朱少侠,朱公子甚至是朱雀儿,被人称为朱大爷,那还是头一次,听着着实新鲜,他笑道:“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是,别喊什么大爷的,我听着别扭。”

家丁:“是是是,朱大爷。”

朱雀和叶不凡跟随着家丁来到吴振烈的寝房,不见吴振烈,家丁问一名家童老爷的去向,家童指着月门道:“老爷到后院去耍斧头去了。”

家丁骇然:“老也不是吃醉了酒,走路都走不成个,怎么还能去耍斧头?”

家童笑道:“老爷没有真得喝醉,他是做样子给那些当官的看的,老爷说他要是不装醉,恐怕现在还被那知州等人缠着,回不了家呢。”

家丁点了点头,转头对朱雀和叶不凡道:“那就请两位爷跟我到后院去吧。”

吴振烈的后院其实是三进院子中中间的一进院子,一走进来,就看到吴振烈在一片开阔的场地上舞动着他的双斧,这双板斧看起来就十分沉重,但吴振烈同时耍着双斧,却像挥舞着两根竹竿一般举重若轻。

朱雀和叶不凡到来后,吴振烈看到了朱雀,一时兴奋下,竟然将一只板斧向朱雀扔了过来。

这一只板斧就有五十斤重,这么沉重的兵器打着旋飞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朱雀知道吴振烈此人喜欢行险,每次见到自己都要忍不住切磋切磋,所以早有准备,就连家丁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倒是不明所以的叶不凡被吓了一跳,赶紧向旁边闪避。

朱雀也不敢硬接这把沉重至极的斧子,斧子有五十多斤重,本来不算多重,可是加上吴振烈这振臂一甩,斧子上面的冲击力增加了几倍,就算是一堵石墙,也能被斧子劈开。

所以朱雀先避其锋锐,待斧子从自己身旁飞过,然后看准时机,一把抓住斧子柄,可是斧子向前的冲劲并没有被化解,朱雀抓到斧子后立刻挥舞起来,他以自己的身子为中心,将斧子抡了两圈,用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解了斧子的去势,接着他挥舞着斧子向吴振烈扑去。

吴振烈哈哈一笑,双手提着斧子,准备迎接朱雀的进攻。

朱雀此事一肚子心事,哪有功夫陪他在这里拼斗,因此他扑向吴振烈时,将手中的斧子脱手向吴振烈掷去,朱雀一出手,这一掷比吴振烈扔过来时力道还要猛烈,吴振烈见斧子来得猛恶,他没有朱雀那种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便沉腰坐马,准备用手里的斧子将这把斧子拦下。

可是朱雀掷出斧子不过是让斧子当做先头兵,自己展开腾云功自后赶来,使出的却是捕风捉影的功夫,就在两把斧子撞在一起时,朱雀自后赶上,抢先抓住斧头,让吴振烈一斧子扑了个空,趁着吴振烈身子前倾踉跄之际,朱雀和他错身而过,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吴振烈骂了一声:“他奶奶的……”,跟着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出了七八步,这才止住身子。

朱雀扔下手中的斧头对吴振烈道:“本大爷可没空陪你玩,跟你谈几句正事我就得走!”

吴振烈岂能不知刚才朱雀踢在他屁股上的那一脚是手下留情?偿若朱雀踢得不是他的屁股,而是他要穴,此刻他早输得狼狈不堪了,他也扔掉手中的斧头,有些颓丧地说道:“几年不见,你小子武功又有长进了,一招就将我击败,上次好像还用了十多招吧?”

朱雀笑道:“上次十多招打败你,是因为上次不着急才陪你玩两手的,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好朋友。”

他走到叶不凡身旁,对吴振烈道:“这位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暗器之王叶不凡!叶不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这位莽汉就是双斧开山吴振烈,你们两人多亲近!”

叶不凡来到吴振烈前施礼,吴振烈连忙还礼,他左右看了看叶不凡,交口称赞道:“想不到想不到,叶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了不起的成就,唉,江湖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呐!”

朱雀失笑道:“你别拽文了,我听着别扭,我问你,肃王府失窃案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吴振烈愕然道:“你刚来到这里就听说了?”

朱雀道:“兰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难,衙门前不是贴了告示么?”

吴振烈点了点头:“那告示?哼,都是骗骗外人的,其实王府里的确丢了东西,今日知州请我去吃酒,就是希望托我打听一下,兰州今日可来了什么高手,嘿,你来得也太不凑巧了,难保不被他们怀疑。”

朱雀和叶不凡对望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就在之前,朱雀还推断肃王府不是被偷了东西,而是被偷了人,想不到王府真是丢了东西,朱雀问道:“为什么说是外地来的高手呢?”

吴振烈道:“昨天晚上王府进了贼,杀了几名王府的侍卫,偷走了王爷最为珍贵的一样东西,最后被发现,此人立刻逃之夭夭,王府距离城门不远,立刻命人封城搜查,结果查了半夜,连窃贼的影子都没查到。”

朱雀道:“既是如此,告示上为何张贴着王府一名下人的画像?”

吴振烈道:“这是他们故意为之,为的就是麻痹真正的窃贼,明着都是官差在查,而且查得很松懈,暗地里则有知州找上我们这些在兰州有名望的人去打听,王府也出动了不少高手潜伏在整座城的各个角落里,希望能够找出那人。”

朱雀问道:“我知道能进入王府的一定是高手,可为什么不会是你们兰州当地人犯案,偏偏说是外地来的人呢?”

吴振烈道:“这还不简单?因为整个兰州城里的高手都和王府或者官府有关系,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而其他人则武功又不够,所以很容易将本地的武功好手都排除了,既然是高手,又敢冒着沙头的危险去王府偷东西,那自然是外地来的了。”

朱雀点了点头,明白了这点,他又问道:“王府究竟丢了什么东西?也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

吴振烈道:“是一座由一万多块楠木小木方拼成的一座宏伟的院落,据说这个院落是唐朝之物,十分珍贵,组成这个院落的每一块小木方都经过特殊的大漆浸泡过,因此历经千年而不腐,更为难得是这座院落的完整,实是罕见罕闻,我逢王爷召见过几次,只见过这座院落一回,那可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朱雀听说是用木头拼成的院落,忍不住说道:“这么一座院落定然不小,怎么能被一个人给偷走呢?”

吴振烈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这个院落之所以珍贵,还有一点就是这一万多块小木方十分袖珍精巧,拼成的一座院落也不过一尺宽,两尺长,平时王爷都是将这座院落放在一个木盒当中,窃贼只要将木盒往身上一背,轻轻巧巧地就能偷走。”

朱雀几乎难以想象着一万多块小木方得有多小,他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个院落再珍贵,也不过是手艺上和古董上的价值,可是大家都知道这是王府的东西,谁也不会也不敢收脏,窃贼偷了它也无法脱手,王府中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此人为何单偷这座院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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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开棺验尸

吴振烈道:“我哪里知道?王爷府的金票银票数不胜数,珍玩宝贝更是海了去了,我也在纳闷,为何窃贼不偷这些值钱的,好卖的东西,偏偏偷这个王爷的心头好?”

叶不凡忽然问道:“这座院落定然有什么特别之处吧?否则谁会大费心机地用一万多块贵重的楠木拼成?就算是唐朝人,也不是闲着没事做吧?”

吴振烈道:“这座院落乃是照着当年唐朝在巩昌修建的李家龙宫做成的,据说这座院落当年曾经藏着李家的宝贝,不过后来被胡虏在战时给毁了……”

听到这里,朱雀和叶不凡不由地身子一震,原来王爷府上收藏的这座院落竟然是李家龙宫的模型,以那时巧匠的手法,这座李家龙宫的模型定是按照原来的李家龙宫具体而微的拼制出来的,他和叶不凡都隐隐猜出了这个窃贼的身份。

此人有九成就是张三!

张三汇集了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等人,准备到巩昌去挖掘李家龙宫原来的废墟,却不知又从哪里听说了兰州城肃王府中有这么一个模型,那比之什么李家龙宫的设计图都更要精准,也更容易因此推断出狮子像的具体位置。

只不过就算他和张三没有走到一路,他也决不能将张三泄露出来啊。

吴振烈看着朱雀和叶不凡两人的神色,苦笑道:“看你们两人的神色,此事就算不是你们所为,你们也当知道下手的人是谁。”

朱雀和叶不凡同时摇头,朱雀道:“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吴振烈眼睛中带着明显不信任的色彩,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你们两人就这么走了,咱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你又给我引荐了一位好朋友,怎都要吃了晚饭再走!”

朱雀叹了口气,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早上来找过你,只可惜当时你不在家,我不是不愿意跟你一起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喝一场酒,只是我的事太过着急,等我办完了,就算你不请我,起也要赖在你家中吃上两日。”

吴振烈问道:“究竟是什么事?现在马上就要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什么事不能放一放?”

朱雀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道:“丐帮分堂的堂主和副堂主被害得事,想必也瞒不过你。”

吴振烈点了点头道:“我们同为兰州人,怎能不清楚?昨日丐帮弟子还来找我说过此事,并打听过线索,唉,我和戚堂主喝过几次酒,还切磋过功夫,他是个直爽的汉子,想不到竟被人给害了,我为了找出凶手,也四处找不少人打听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是被谁害死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今晚就是为了他和鲁副帮主的事去奔波,而且我跟丐帮弟子已经约好了,所以怎都不能在这里吃饭喝酒了,等我找出凶手为他们报了仇后,咱们再喝也不迟。”

吴振烈点了点头道:“既然此事紧急,我也就先不留你了,以你朱雀之能,抓住凶手定然指日可待,等你找到凶手后,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兄弟。”

朱雀答应了,他说道:“我原本能指望你给我提供些线索,看来你知道的也并不比我多多少,好,等我为戚堂主报了仇,一定来找你。”

吴振烈道:“好,到时候不见不散,我送送你。”

离开吴振烈的家,叶不凡说道:“刚进来的时候,我见他突然扔出斧子,真以为他对你有敌意呢,他奶奶的,这么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见面就先给一斧子,哪有这样的见面礼?偿若你接不住,岂非要血溅当场?”叶不凡很少口出污言秽语,这次是对吴振烈太过不满,才骂了一句。

朱雀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何况这也不是他头一次这么对我,他也知道我武功高他这么多,所以才放下心来,另外江湖波诡云谲,这么多年没见,谁说的定我不是假冒的?这么一斧子下来,真伪立判!”

叶不凡还是感到心有余悸,他说道:“这种朋友也只有你能吃得住,换做是我,指不定已经一把暗器放过去,取了他的性命。”

回到客栈,伊雪和朱重阳已经回来,朱重阳买了几件玩具,正在旁边玩着,伊雪问道:“怎么此刻方回?”

朱雀将今日的经历跟他说了,伊雪听到丐帮分堂的堂主和副堂主都被人杀害,知道朱雀又不能放任不管,她看了看朱重阳,忍不住埋怨道:“你看看咱们这一路,经历了多少糟心事,似乎在哪里都不得顺遂。”

叶不凡道:“这次的确怪不得朱大哥,谁让他跟丐帮的关系这么深厚呢?其实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咱们遇到丐帮这种危难事,也不能袖手不问,你说是不是,嫂子?”

伊雪白了他一眼道:“好了,你们去吧,能知道过来跟我知会一声已经算是挺有良心的了。”

朱雀走过去将朱重阳抱起来问道:“怎么光知道玩,爹回来了你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朱重阳正玩着玩具,被朱雀打断,连忙喊了声:“爹!”眼神又落到了玩具上。

朱雀还想跟朱重阳亲热亲热,伊雪为朱重阳解围:“要去赶紧去吧,别惹孩子烦。”

朱雀轻轻将朱重阳放下来,又作势去抱伊雪,被伊雪轻巧躲开,并呵斥道:“叶兄弟还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朱雀哈哈一笑,和叶不凡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道:“若是我一两天不回来,你就带着朱重阳好好玩玩,督促他好好习练内功,别荒废了。”

伊雪道:“知道了,孩子不用你问,你们在外面也要当心点。”

跟伊雪他们打过招呼后,朱雀和叶不凡又马不停却地赶回了丐帮分堂。

老丐早在分堂门口等候他们,见到两人过来,他连忙迎了上来,对朱雀说道:“这次帮中兄弟都比较开明,知道朱雀是为了咱们堂主和副堂主报仇,这才答应开棺验尸,若是换作旁人,大伙儿那是拼了性命也不会答应得。”

朱雀点了点头,当先进了分堂,分堂的院子里,上百名丐帮弟子都肃然地站着,见到朱雀进来,一同向朱雀施礼。

朱雀连忙还礼,还礼后他挺直身子,昂然道:“戚堂主和鲁副堂主两人被害,朱某感同身受,就算没有我跟汪帮主这个关系,我也不能袖手不问,但是在查探凶手期间,咱们分堂的弟子最好先推举出一位堂主出来理事,蛇无头不行,容易生出乱子,在这段时间里,我有可能不在这里,若是凶手再来咱们分堂生事,有一个主事的和没有主事的,和敌人对峙起来截然不同。”

丐帮弟子们听到朱雀的话,都纷纷议论起来,不久,一名丐帮弟子大声道:“我推荐英老为我们堂主,英老在我们分堂中,除了堂主和副堂主外,威望最高,由他统领,想必大伙儿都会心服口服。”

听到此人的话,其他弟子纷纷赞同。

朱雀还不知道英老是谁,看着大家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后的老丐身上,这才恍然,这位老丐就是英老,此人行事圆滑老练,非常时期,由他来统领丐帮分堂,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英老却连忙谦逊:“这个堂主我可做不来,帮主在几年前就已经说过了,堂主和副堂主之位都是能者居之,除了武功能力和声望外,汪帮主还说了,差不多声望武功的,最好由年轻弟子来担当,老家伙们也该落得个清闲,汪帮主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丐帮呈现出蓬勃之意,我老啦,不适合担任堂主,大伙还是推举别人为是。”

丐帮弟子听英老说的有道理,便又议论起来,可是显然并无别人能让所有的人都心服口服,因此商量半天也都没有商量出个接过来,朱雀见状朗声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今我让大家选出一位首领出来,只是为了在为堂主复仇期间有人能够领导住咱们分堂,不至于成了一盘散沙,可说是暂时担任,等为戚堂主和鲁副堂主报了血仇之后,大家可以重新推举堂主和副堂主,因此现在大家也不用有什么争执,就由英老暂任堂主!”

丐帮弟子纷纷答应。

英老听到是暂时代堂主一职,只得不再推辞。

朱雀道:“现在大家就随我去看看戚堂主和鲁副堂主的尸首,看看能不能找出戚堂主的死因。”

两副棺木放在厅堂上,如今两人冤仇未报,天色又冷,尸首不易腐败,因此也没有急于安葬,且棺木没有被钉住,几名丐帮弟子轻易地将棺材盖给打开来。

等到朱雀端着油灯向黑乎乎的棺材中一照,周围的丐帮弟子都发出惊呼声。

朱雀看着棺材中戚风扬,只见他露在外面的脸上和手上都呈现出一种干枯灰白之色,这种颜色显然不正常,就算是尸首放在棺木中两日,最多也只是泛青黑色,而这种灰白色,就像纸张木头烧成的灰烬的颜色,朱雀又让丐帮弟子打开鲁副帮主鲁中明的棺材盖,只见鲁中明的手脸之色也是如此,那么显然就不是巧合了。

英老问道:“这……这难道说,堂主和副堂主都是死于中毒?”

朱雀伸手在鲁副帮主的身上按了按,发觉他的尸身坚硬非常,以朱雀的指力,要十分用力,才能按下去一点,手指之处,如同点中一块包了张皮的木头。

来到戚风扬的棺木旁,朱雀伸手去按,也是如此,两人的尸身如此古怪,显然是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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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奇毒之源

朱雀转头看着英老,问道:“这……”

英老神色变得比朱雀还要古怪,他坚定地说道:“堂主和副堂主两人的遗体放进棺材之前还不是这个样子,而是和正常的病死的尸首并没什么区别,大家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其他丐帮弟子都附和地说道:“英老说得没错,当时我们都在,放进去的时候我们还看过堂主他们最后一眼,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叶不凡此时忽然拿出一枚他的暗器钢针,在鲁副堂主的手臂上刺了一下,其他丐帮弟子不知道叶不凡何意,对他损毁副堂主尸身的行为都怒目而视。

朱雀见他刺了一针后便抽了出来,问道:“怎么样?”

叶不凡道:“奇怪,鲁副堂主的尸身好硬,我用钢针刺进去,就像刺入一段木头。”

朱雀道:“戚堂主和鲁副堂主的尸身我们已经查验完了,劳烦几位再将棺材盖住。”

看着棺材盖缓缓地被推至合拢,英老问道:“怎么说?”

朱雀道:“戚堂主和鲁副堂主一定是中了毒,此事绝无怀疑,只不过两人中的毒很深,在他们被害的前一日,并无什么变化,等到了棺木之中,毒性渐渐显露出来,若是两人的棺木已经入土,此事恐怕谁都不知道了。”

叶不凡纠正他的话:“不是谁都不知道,至少凶手知道。”

朱雀点了点头:“凶手自然知道,只不过咱们不知道凶手是谁,这种毒我以前从未见过,且闻所未闻。”

说着,他看向周围的丐帮弟子,虚心请教道:“诸位,此刻咱们都是一体同心,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戚堂主和鲁副堂主报仇雪恨,所以大家都不要碍于什么面子问题,我现在想请教大家,有谁听说过这种毒药或者毒物,或者类似的毒,都可以跟我说说,我希望能够通过大家的集思广益,找出凶手的身份。”

然而就连见多识广的朱雀都没有听说过这种毒,这群丐帮弟子更是连想都想不出来,他们对朱雀和叶不凡冒失的开棺验尸的行径已经不再计较,若没有他们两人的大胆行径,现在他们还是一脸懵然,不知道堂主和副堂主的死因。

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们是中毒,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毒,总归对于寻找凶手来说,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英老摇头道:“这种怪毒我们从没见过。”

朱雀道:“这种毒的确很怪,据我所知,一般中毒而死的尸首上通常也带着毒,可是我看咱们帮中不少人都抬过堂主和副堂主的尸体,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显然这种毒并不会通过尸体释放出来。”

英老道:“不错,否则此毒若是像腐尸毒那样,我们分堂的弟子可就倒霉了。”

朱雀想了想后,对众人说道:“之前没有中毒,说不定是因为堂主和副堂主两人毒在肺腑,现在毒性表露出来,有没有毒性便很难说了,此后就算有人过来凭吊和瞻仰堂主两人,大家伙也不要再打开棺材了。”

丐帮弟子齐声答应了,语气中无不带着悲愤。

英老让出了守灵的弟子留下外,其他人都出去,各忙各的去,而他则带着朱雀和叶不凡来到旁边的屋子。

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英老问道:“不知道朱公子和叶少侠有什么方案没有?”

朱雀没有回答,反而突兀地问道:“不知道英老知不知道王府失窃一事?”

英老听到他转移话题,略显不快地说道:“听说了,这和堂主血仇又有什么关系了?”

朱雀道:“这两件事先后发生,我推断这其中定然有着某种联系,绝非是巧合。”

英老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朱雀道:“戚堂主和鲁副堂主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害死他们的人就算是用毒,也是一位用毒的高手,而王府失窃,也是一位高手做的,兰州又非中原,哪里会有这么多高手同时出现?”

英老有些明白了,他说道:“照你这么说,进入王府偷盗的人,和害死我们堂主的人,多半就是同一人了?”

朱雀猛然想起,去王府偷窃的人极有可能是张三,一时沉吟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

叶不凡却已经抢着回答:“我看多半就是同一个人。”

英老又问道:“不知道对于此人的身份,两位可有点眉目了?”

朱雀看了叶不凡一眼,叶不凡连忙摇头:“暂时还没有。”

英老并没有表现得有多失望,他说道:“堂主和副堂主中了这种古怪的毒,咱们可以以毒找人,比起之前,咱们现在的线索也不少了,首先此人至少认得我们堂主,否则堂主不会收到信就会不加考虑地出去赴约,其次此人擅长用毒,堂主和副堂主两人身上都没有外伤,说明此毒是混入酒菜中,被堂主吃下肚中去的,第三,此人是个高手,很有可能跟王府失窃一案有关,有了这么多的线索,看来只要持之以恒,总能将此人找出来。”

说到这里,英老看着朱雀神色有些古怪,似乎对他的推断有些意见,他对朱雀说道:“我这个人虽然年纪大,可是常年蜗居在兰州,见识未必有你们年轻人多,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你们直接说出来就是,这是为了堂主报仇,不用照顾我老头子的面子。”

朱雀沉吟道:“那毒未必是混入酒菜,被戚堂主两人服食的,两人都是老江湖,对酒菜中有没有毒,还是能够分的清的,依我看,戚堂主两人的毒更有可能是中了无色无味的毒烟。”

英老问道:“无色无味的毒烟?何以见得?”

朱雀道:“并没有多少证据,戚堂主若是赴约,和人共食,鲁副堂主当会和他分吃不同的菜,这样就算两人都中了毒,而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人在此之前服食了解药,但戚堂主和鲁副堂主食量不会相同,酒量不会相同,则中毒的深浅便会不一样,两人也不会同时毒发身亡,而两人身上没有外伤,可知两人并非中了有毒暗器,也不是遭受击打而死,那么只剩下毒烟毒雾一类的毒物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英老颇以为然,他说道:“可是有那些擅长使用这种毒物的,又跟我们堂主交好的?”

一边说着,英老一边自责:“当时我们要是问一句堂主去见谁就好了,只不过我们平时出于对堂主的尊重,以及谁都不会想到堂主此行有去无回,所以都没有发问,唉……”

朱雀道:“你们不用自责了,想必戚堂主本人也没有想到会闹到这个结果,他本身也没有防备,否则他也会有所提防,有所准备,你们就算问了,他也未必会告诉你们,咱们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而是想办法找出凶手来。”

英老看朱雀说话的口气,他问道:“朱公子的意思是?”

朱雀道:“既然此人很有可能和潜入王府的高手窃贼是同一个人,毒杀堂主的凶手此后的行径咱们虽然不知道,但去王府行窃之人将要去的地方,我却一清二楚,既然有所怀疑咱们不妨从这方面下手。”

英老问道:“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朱雀沉声道:“巩昌府。”

英老道:“巩昌府也有我们丐帮的分堂,这里我找几个身手矫健的弟子带你们过去……”

朱雀摆了摆手:“我和叶不凡两人同去就行了,人多了容易惹起对方警觉,另外人多也没有多大用处,不如留在这里,共同抵御可能出现的敌人。”

英老道:“这……”他们堂主出了事,自己人留在家里不动,却让朱雀这样的外人去查探凶手,说出去未免有些不妥当。

朱雀道:“以我和贵帮之间的交情,英老不用这么见外了,若是有人想趁着咱们分堂没有了戚堂主和鲁副堂主,向趁虚而入,和咱们过不去,那么此人不来则已,若来定然难以抵挡,英老这两日不妨邀约些丐帮在兰州城中的武林好友,人多了毕竟好应对,至于理由么,自然是以凭吊戚堂主为主。”

英老道:“我们现在正愁找不到凶手是谁,偿若此刻有人来对付我们,那么此人定是凶手无疑,我们跟他们拼了就是,就怕他们不来!”

朱雀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们好自为之,我现在也不在这里耽搁了,连夜去巩昌!”

英老道:“现在这么晚了……”

朱雀道:“我看昨夜盗窃王府的人极有可能昨夜就离城而去,我们现在再赶去,都有可能迟了一日,若再等到明日,就怕更晚了,会和凶手错过,时间不等人,我和叶不凡到城外雇一架马车,也不会如何辛苦。”

英老听他说得有理,便不再虚言相劝,只道:“凶手既然是用毒的高手,两位还是谨慎小心行事为妙。”

当下朱雀和叶不凡跟他们告辞,连夜翻城墙离开了兰州。

在兰州城外,两人重金雇了一架马车,并让人在车厢中铺好被褥,赶车的人扬着马鞭,驱赶着这匹健壮的马儿向巩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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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饮水思源

尽管一路颠簸,朱雀和叶不凡还是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赶车的人过来将两人喊醒,两人下了车,看到巩昌府的城门还没开,一些准备进城卖菜的人都在城外等候。

朱雀向车夫道了谢,付了车钱,车夫拨转马头,向回赶去。

李家龙宫原在巩昌府的城外,但是朱雀和叶不凡却要先进城,准备先跟丐帮巩昌分堂的弟子接上头,向他们的人先打听一下情况。

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东方时,城门被缓缓打开,众人一拥而进,朱雀和叶不凡两人也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城。

两人进城的以一件事不是去找丐帮的接头,而是先去吃了早饭,昨天晚上两人都没来得及吃晚饭,饿了一夜,匆匆在巩昌吃了早饭后,两人就去找丐帮分堂。

叫花子起床都晚,而朱雀之前又从没来过巩昌的丐帮分堂,因此一顿好找,幸亏一位当地老人知道丐帮分堂的所在,指点二人过去。

来到丐帮分堂附近,朱雀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丐帮分堂外面围着许多人,朱雀心道不妙,难道那凶手不仅将兰州丐帮分堂的堂主害了,就连巩昌分堂的堂主也给害了?他和叶不凡两人连忙拨开围观的百姓,冲了进去,很多百姓都对两人表示不满,但朱雀和叶不凡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进去一看,朱雀和叶不凡方感到松了口气,原来丐帮分堂在门口舍了粥饭,施舍巩昌府内吃不上饭的穷人,丐帮弟子正在发放粥饭,口中还嚷嚷着:“不要挤不要挤!大家都有份!”

其中一名丐帮弟子还指着朱雀和叶不凡道:“你们两人穿着体面,也跟穷苦人家过来抢饭吃么?”

一句话说得朱雀哭笑不得,他说道:“我不是来抢粥饭吃的,我要见你们堂主!”

丐帮弟子道:“我们堂主忙着你,这么多人都要见他,他老人家哪有时间?”

叶不凡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朱雀,你们帮主的好朋友,也不能相见么?”

几名丐帮弟子听到朱雀二字,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其中一名丐帮弟子连忙推开旁边的百姓,对朱雀和叶不凡道:“原来是朱大侠前来,我们堂主再忙也不能冷落了朱大侠,快请进来,我们堂主正在里面会客。”

看来他们是连通报都省了,朱雀和叶不凡走进去以后,对这名丐帮弟子道:“你去忙吧,我们自己去找他就行。”

进了丐帮分堂的院子,叶不凡道:“要饭的如今也开始施舍起别人了,这世道真是变了。”

朱雀道:“丐帮弟子本以乞讨为生,可说是一帮之众都是吃百家饭的,如今天灾人祸,丐帮弟子施舍百姓,也是在情理之中。”

叶不凡自言自语道:“可是丐帮弟子哪来的银钱呢?”

这句话朱雀也回答不了,他心中也在想着,是啊,百姓们都吃不饱饭,丐帮弟子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呢?

来到院中唯一一间厅堂外,站在门口朱雀就看到厅堂内,主客的位子上都坐满了人,看模样,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令朱雀想不到的是,厅堂两旁坐着人,厅堂中间的空地上,却有两人在比斗,两人均是空手相搏,却招招狠辣,相搏斗的两人一位是丐帮弟子,那是显而易见的,另一人朱雀倒也认识,是一位武林中的三流好手,好像是蛇鹤门的一名弟子,再看两招,此人使的果然是蛇鹤门的武功。

坐在主位上的一位衣衫褴褛的人看来就是丐帮分堂的堂主,此人隔着相斗的两人见到朱雀和叶不凡,扬声问道:“贵客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我只奇怪为何没有弟子前来通报,两位还请报上身份和来意。”

朱雀一拱手道:“在下朱雀,前来找堂主有事相求。”

此言一出,不仅堂主露出惊讶的神色,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其他武林中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无不跟着起身站起,以示对朱雀的尊重,就算有两个并不想站起来的,看到大家都站起来了,也不好单独坐着,都跟着站起身子。

厅堂正中相斗的场景发生了变化,丐帮弟子使出一招孝子背柴,将那名蛇鹤门的弟子给摔倒在地。

看来这场比试胜负已分,可是这名蛇鹤门的弟子却有些不服气,从地上一个鹞子翻身跳将起来,还要再都,丐帮弟子说道:“丐帮来了贵客,咱们罢手吧。”

这名蛇鹤门的弟子这才发觉门口站着两个人,可见他的武功的确比丐帮弟子要逊一筹,毕竟丐帮弟子在打斗中对周遭的事还能一目了然,而他却全神贯注还是输了。

朱雀和叶不凡走进厅堂,对这名蛇鹤门的弟子说道:“周玉立,输了就是输了,死缠烂打可不像条汉子。”

他已认出此人是蛇鹤门的周玉立。

周玉立见到朱雀,一边施礼,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是,原来……原来是朱大侠大驾光临,我……”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说话,然后走过去跟丐帮分堂的堂主拱手施礼,丐帮堂主对客座首位上的人说道:“潘兄,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丐帮来了客人,你也知道……”

这位姓潘的朱雀也认得,他对朱雀说道:“有朱大侠在此,我更要留下来了,既然朱大侠有事要贵帮帮忙,我潘长风更要留下来了,说不定还能帮上朱大侠什么忙,朱大侠你说是不是?”

还没等朱雀回答,其他武林中人都纷纷说道:“是啊,大家武林一脉,朱大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怎能袖手不顾?”

朱雀转过身来,对这些人做了个四方揖:“多谢诸位的好意,只不过我要和堂主谈论的是丐帮的私事,所以诸位不便参与,若是朱某真有用得着诸位的地方,你们放心,我朱雀却不会扭扭捏捏地跟诸位客气地。”

这些人听到朱雀要和丐帮堂主谈论的事关于丐帮的事,虽然有心,却也知道忌讳,因此这些人只好过来跟朱雀一一照过面,寒暄几句,然后跟着告辞。

这潘长风道:“等到事情了解,还请朱大侠光临寒舍,我请朱大侠吃一顿酒,我潘家就住在巩昌府近南门的地方,你到那里一问便知我潘长风家宅的位置。”

朱雀客气地说道:“一定一定。”

潘长风也跟着告辞,厅堂中除了丐帮弟子外,只有那蛇鹤门的周玉立没有走,让朱雀更感到奇怪的是,周玉立竟然拿出一张银票递给打赢自己的丐帮弟子,然后说道:“来日再请教高明。”说完过来跟朱雀行李见面,最后才告辞离去。

看着朱雀神情不解的样子,堂主哈哈笑道:“此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这位是……”

他指的是叶不凡,朱雀跟他说了,堂主连忙表示了敬仰之辞,朱雀问起堂主姓名,堂主也说了,他名叫李思源,看他的行径,的确配得上他的名字,饮水知思源头。

李思源打发走了其他丐帮弟子,和朱雀以及叶不凡分宾主坐下,刚刚坐定,李思源李堂主就问起朱雀得来意:“像朱大侠这样的贵客,定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朱大侠有何吩咐,我们丐帮分堂无有不遵。”

朱雀道:“李堂主严重了,不知道李堂主可知道兰州分堂的事?”

李思源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和其他丐帮分堂的堂主想必,这位李思源堂主的年纪颇大,看起来五十多岁了,再加上丐帮的服饰破破烂烂,使他看起来比寻常五十多岁的人显得更老些,他点了点头道:“戚风扬和鲁中明两人被人害死,我是昨日通过飞鸽传书收到的消息,这消息已经向外传开,要不了多久,帮主就会收到消息,就算他老人家不亲自赶来,也会安排帮众好手过来帮着查探和报仇。”

丐帮分堂的堂主和副堂主双双殒命,这在丐帮来说,是一件大事,丐帮自然不会袖手不问,只不过现在他们连凶手是谁,为什么杀害戚风扬和鲁中明都不知道,就算是来了好手恐怕也没有多大作用。

朱雀道:“我和叶不凡就是为了此事前来,我们怀疑,杀害贵帮堂主和副堂主的凶手现在就在巩昌。”

李思源拍桌而起道:“什么?这凶手好大的胆子,不知道此人现在何处?”

朱雀苦笑道:“这仅是我们的推测,并没有多少真凭实据,而且至今为止,我们也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李思源怔了怔,又坐了下来,他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朱大侠是凭什么认为凶手来到了这里?”

朱雀将肃王府失窃,而失窃之物正是李家龙宫的模型之事跟他说了,他解释道:“我和贵帮兰州分堂的英老探讨过,王府失窃和堂主被害这两件事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而堂主遇害一事毫无着落,所以我们只能通过王府失窃方面着手,此人既然冒险道王府中行窃,可知这座李家龙宫的模型十分重要,而我从另一个朋友哪里打听到,李家龙宫里可能藏着宝物,虽然李家龙宫原来的房舍早已化为废墟,但这些人坚信那宝物还在废墟之中,只不过他们不能确定具体的位置罢了,那窃贼偷盗王府的龙宫模型,想来就是为了据此找到当年藏宝的大概方位。”

李思源忽然问道:“能够到王府中偷盗并得手的,以朱大侠来看,有没有可能是红缨公子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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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另辟蹊径

朱雀断然否认:“绝无可能,一者偿若是伏缨出手的话,别说是到王府中取一件东西,就算是到皇宫大内之中,也绝不会被人发觉,就算是万一被人发现,他也不会动手杀人,王府中死了几名侍卫,就可以证明不是伏缨所为,二来,我来这里的时候,知道伏缨已经回了扬州家里,所以更不可能是他了。”

李思源释然,他知道伏缨和朱雀向来交好,此事又是朱雀亲自过问,偿若是红缨公子伏缨下的手,那么事情就变得非常棘手了。

叶不凡道:“以伏大哥的秉性,就算王府是他出手偷窃的,他也绝不会是杀害戚堂主等人的凶手,红缨公子侠义为先,江湖中也算是人尽皆知的。”叶不凡这么说,那是他对李思源怀疑伏缨打抱不平起来了。

李思源脸上一红道:“我倒不是怀疑他,只不过红缨公子在这种事上足以笑傲绿林,因此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倒不是当他是凶手,红缨公子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朱雀道:“我们此次前来,就是希望咱们分堂的人能帮我盯着巩昌府最近前来的江湖人士,看看有哪些人关注着李家龙宫,这样咱们才能有的放矢。”

李思源道:“这个好办,最近两日来到巩昌府的陌生脸孔,我只要问一问弟子就知道,不过最好再等一个时辰左右,等到弟子们发放完了粥饭再问不迟。”

朱雀点了点头:“那是应该的,只不过我想不到,咱们分堂不但自己有充足的粮食,还能接济百姓,是在是一件功德无量之事。”

李思源道:“朱大侠可知道我们分堂的余粮从何而来?”

朱雀忽然想起刚才丐帮弟子和蛇鹤门的周玉立比试,最后周玉立给了那丐帮弟子一张银票的事,他说道:“李堂主在这里设立擂台,难道为的就是这些粥饭粮食?”

李思源点了点头道:“朱大侠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关键。”

朱雀道:“我还是不明白,难道咱们帮的弟子就是以钱财做赌注,和这些人比斗么?”

李思源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眼下正值荒年,但凡有点钱的人都变得异常吝啬,没有别的更值钱的东西,怎会打动他们出钱?”

朱雀道:“比银票更值钱的东西?李堂主指的是?”

李思源道:“对咱们习武之人来说,比银票更值钱的,自然是武功招式了。”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以武功换取钱财,在此之前两人闻所未闻,江湖上不知有多少豪富之人,想要用钱财去购买武术名家的武学奥秘,但绝大多数人都是选择挟技自珍,若非遇到中意的徒弟,绝不会轻易教他们武功,以防止他们持强凌弱,败坏了门风。

可是李思源,丐帮的巩昌分堂堂主,却显然背道而驰,不问对方人品德性,似乎只要肯出钱,他们就会传授武功,这么一来,那还不乱了套了?

叶不凡道:“这……若是居心叵测之人学会了厉害的武功,岂非将成为江湖上的一大祸患?”

李思源正色道:“两位想多了,在决定这么做之前,我也深深思考过,此举是否值得,后来经过我和帮中几位武功不错的弟子相商榷,最后我们一致认定这是值得的。”

朱雀问道:“我想知道李堂主和诸位丐帮朋友是怎么商量的。”

这句话问得有些唐突,但李思源并不计较,他说道:“现在天下的形势,尤其是西北之地,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具体的情形想必两位都已经见识过,百姓没有粮食,甚至到了人吃人的地步,你们所见,甚至是所知,不过沧海一粟,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更是出现了卖儿鬻女,为了一口吃的,这些人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自诩为侠义中人的,不能假装看不到就能心安理得,然而这些灾劫,并非咱们武功高强,就能帮他们脱离苦难,不是咱们击退几个欺辱他们的恶人,就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这次为恶的,是老天!是官府!是那些打着义军口号欺辱他们的人!咱们武功再高,也无法帮助百姓脱离苦难,那么只能另辟蹊径。”

说到这里,李思源清了清嗓子,他说得慷慨激昂,朱雀和叶不凡也听得振聋发聩,无言以对。

李思源接着说道:“咱们习武所谓何来?不就是为了帮助弱小么?逞强除恶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当此时刻,我最佩服的还是那些慷慨解囊的富裕人家,只不过这种人少之又少,所以不过杯水车薪,但即便是在这种绝大多数人都吃不饱饭甚至而死的情况下,毕竟还有不少人家有余粮有余财,如何肯让这些人拿出钱来拿出粮食来帮主那些即将饿死的人,这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为此我甚至佩服伏缨,他没有别的办法,却采用最直接的窃富济贫,不知养活了多少人,他是真正的侠义之辈,听说他最近做了不少大案,他犯的案越多,我知道他救活的人就越多。”

听到李思源提到伏缨,朱雀和叶不凡都感到一丝欣慰。

叶不凡道:“既然如此,丐帮也可以劫富济贫呐,也不至于……”

李思源摇了摇头:“江湖上的独行侠可以做这种事,可是我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丐帮的声誉,偿若我们做了这种打家劫舍的事,哪怕只有我们巩昌分堂的弟子做出这种事,都会连累到天下的丐帮弟子声名,所以我们商量后决定,可以借助比武打赌的方式,从原本就会武功的门派或者个人身上,用武功来换取钱财,设立粥厂,我们之所以选择这些人,是因为这些人大多有钱,穷文富武嘛,再加上本来就会武功,不用去考察他们的人品,他们偿若欺辱百姓,那么有没有我们的武功,他们也一样会欺辱,百姓本来不会武功,他们武功高一点低一点,也没有多大差别,而且我们也不是胡乱传授,来人若是能够击败我们,自然不用去学我们的武功,我们丐帮这几人便甘拜下风,我趁机从中游说他们捐献一点银两,这些人得胜之余,大都欣然应允,偿若是输给我们的,我们便可以将击败他们的武功相授,代价自然也是他们拿钱来买,至于我们教给他们的武功,绝对不会是一整套,而是留下两手,这样即使他们学了去,也不至于我们的武功全部流传出去,还有克制他们的办法。”

一席话说得朱雀和叶不凡如醍醐灌顶,对丐帮此举顿时感到了理解和钦佩,朱雀叹道:“我自诩做过无数行侠仗义之事,对侠义的看法已经认识得不能再透彻了,如今听李堂主的一番教导,才知道自己在这一方面,还是眼界过于狭隘,如今百姓食不果腹,我们空有一身武功,不如将这身武功化为钱粮,这对百姓来说才是最为实在的,我常常将惩恶和扬善放在一起来看待,李堂主却让我明白,惩恶不过是手段,扬善才是目的,受教了。”

听到朱雀的夸赞,李思源有些赧然道:“不敢,我们做的不过是对之前百姓施舍我们丐帮的回报罢了,毕竟朱大侠在江湖上做下的无数侠义之举,才是我们每个丐帮弟子应当学习的楷模,我们做的是小善,朱大侠行的是大善,这叫做各有分工。”

朱雀摆了摆手道:“行善不分大小,丐帮算是做到了仁至义尽,李堂主思虑周全,是我心怀偏见了,对了,我还有事想向李堂主请教呢。”

李思源道:“朱大侠请说,李某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雀转过话题道:“不知道李堂主对李家龙宫知道多少?”

李思源笑道:“这你可问对人了,在下就是姓李,对此地李家祖庙还能不尽心研究?这李家龙宫说是龙宫,其实不过是一大片宗祠罢了,在唐朝开国之初,李姓人家夺得江山,李世民在这里修建了李氏宗堂,奉李利贞为李姓师祖,此人原本姓道理的理,后来因为被纣王追杀,逃亡到这巩昌府,为了防止被人打听到他,他指着树上的李子为姓,此后才有了这个李姓,才有了老子李耳,才有了李渊李世民,才有了我李思源。”

朱雀和叶不凡听他说得有趣,都跟着笑了,朱雀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我想知道这李家龙宫在建立之初,李靖在主殿屋顶的狮子像下放了一件留给后世李姓的遗物,不知道李堂主知不知道?”

李思源道:“你说的这个主殿定是那个有李世民御笔亲题李家龙宫的祠堂,祠堂屋顶的确放着九兽,也的确又狮子像,只不过李靖当年在狮子像下放了留给后人的东西,那都不过是传说罢了,且不说那狮子像并没有多大,单单在这千百年里,李家祠堂先后被毁过几次,后来都是由后世姓李的大户自发出资重修,这中间修了被毁,毁后重修,就我所知,也已经达到了五次之多,当年那间祠堂早已化为废墟,被埋在几丈深的地底,别说这东西只不过是传闻,就算真有这么一件宝贝,又往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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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仙风道骨

但朱雀却不这么认为,他心中思忖,就算这座李家宗祠被毁了重建,又毁了又重建,如此这般数次,可是当初李世民命人修建的祠堂在经历毁败之后,塌陷的地方应当就在一个范围内。

之后的重建就在废墟上,接着再被损毁,再被重建,一直这么延续下去,可是当年的废墟除了不断被增高外,地基变得更深外,那个范围应当没有改变。

只要确定了第一次坍塌的范围,然后在有限的范围内进行挖掘,就可以找到当年被埋在地下的宝物。

朱雀只知道李家龙宫当初的模型大小足以让人背走,却不知道原来的李家龙宫的范围,他问道:“不知道当初的李家龙宫范围多少?是几进几出?前后可有方圆百步的距离?”

李思源见到朱雀的神色,知道他对李家龙宫的废墟并没有失去希望,他也不再相劝,毕竟朱雀的目的不是废墟,而是准备挖掘废墟的人,他说道:“李家龙宫差不多长一里半,宽虽不到一里地,也差不多了。”

朱雀愕然:“一个祠堂竟然有这么宏伟?”

李思源点了点头:“你以为呢?当年李世民建造这个李氏宗祠的时候,他可是一国之尊,以一国之尊的财力物力,难道还能建得小了?李家龙宫不仅规格宏伟,而且雕梁画栋,各处屋宇都雕着龙,据说李家龙宫各处一共雕着一千八百条龙,象征着李字的十八子之意。”

朱雀张口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原本以为李家龙宫不过是比寻常富人家的院子大些,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大,抵得上一座村落,要想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一个一尺见方的东西,虽不至大海捞针,那也没什么分别了。

叶不凡提醒他:“就算李家龙宫这么大,可是当初祠堂却没有多大,我看也就几间屋子大小,而且祠堂坍塌后,前后也就在几丈的范围内,只要能找到当初祠堂坍塌的地方,想来也不至于太过困难。”

李思源摇了摇头道:“恐怕你忘了当年的李家龙宫坍塌后被掩埋得有多深了,差不多三丈多深,上面层层叠叠都是砖瓦泥石,身为地基又被夯得坚硬如铁,想要在这么深的房基下寻找一个小小的东西,何其困难?”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听说本朝的陇西知县李汝相又重新修建了李家龙宫?”

李思源道:“不错,而且规模不小,有什么前五楼和后六山,只不过重新修建的李家龙宫和当年的李家龙宫完全不同,现在香火正盛,里面还有李氏后人在期间看守,若有人敢挖掘,只怕不惊动旁人都很困难,而一点惊动了看守之人,他们定会报官,想要挖掘自然更是渺茫了。”

朱雀心道,这一点倒也并没有多大困难,只要有善于挖掘的高手,在一旁挖个盗洞,然后悄悄向里推进,定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只不过这个工程可非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非要一两个月不可。

三人在屋内正说着话,外面丐帮弟子已经施舍完了粥饭,丐帮弟子将桌子和锅勺等物抬进院子,除了几名弟子留下刷洗外,李思源让其他人全都到厅堂门口来。

朱雀和叶不凡跟在李思源身后,李思源问起最近巩昌府可有什么陌生的武林中人进出,可有行为古怪的人。

丐帮弟子一一汇报,巩昌府乃是府城,常有武林中人进出,这些人详细描述了陌生武林中人的模样,住处和一些走动的迹象,提到行为古怪异常的,倒没有几个人。

朱雀对几个成群结伙的武林中人相信问过,确认他们不是张三和安定五雄以及市井七侠等人,神色中流露出既安心又失望的表情,安心则是张三等人还没来,失望的是并没有和自己料想的一样,说不定张三等人在兰州就已经备好了挖掘的东西,所以根本不用进巩昌府。

等到丐帮弟子一一说完,就连那几名刷锅洗碗的丐帮弟子都给叫过来问过后,朱雀还是没有找到一丝异样,他问李思源:“咱们分堂的弟子都在这里了么?”

李思源道:“还有一些弟子住在别的地方,我派人去喊他们过来。”

到了晌午的时候,陆续又有不少丐帮弟子前来传递消息,其中几名丐帮弟子给出的消息惹起了朱雀和叶不凡的注意,据这几名丐帮弟子所言,城东来了一位相貌堂堂的宗师模样的老人,有七八名年轻人跟着,像是老人的弟子,不过这些人并没有住店,而是到铁匠铺和杂货铺购买了不少挖掘用的锄头铁锹之类的工具。

朱雀详细询问了这些人的相貌,确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一帮人,他心道,或者是巩昌府近的什么门派的人过来采买,未必就是准备去挖掘李家龙宫的人。

可是这一条难得的线索自然不能轻易放弃,朱雀问起这些人的去向,一名丐帮弟子道:“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正在繁昌楼吃饭呢。”

朱雀道:“那好,请这位兄弟带路,我们现在就过去。”

李思源要跟着一起去,被朱雀拒绝:“李堂主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只不过是一个行动有异,值得怀疑的人罢了,况且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丐帮分堂不能没有你坐镇,我和叶不凡两人前去足够,若是有什么需要贵帮援手的,我会让这位丐帮兄弟传话过来。”

当下朱雀和叶不凡便跟着那名丐帮弟子前去繁昌楼。

繁昌楼位于巩昌府靠近东门的地方,巩昌府并不富裕,不能跟苏杭这些大城相比,这繁昌楼是座三层的酒楼,在周围一二层的民居映衬下,显得有些鹤立鸡群,又显得十分阔气。

这名丐帮弟子道:“繁昌楼是巩昌府数得着的有钱人去的地方,我们常有三四名弟子在繁昌楼外乞讨,比别处更容易讨来饭菜钱财。”

朱雀道:“劳烦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我们进去摸摸情况,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我们再喊你,若是没有,你等个一炷香的时辰就不妨先回去。”

这名丐帮弟子道:“不妨事,反正我们平日也就在这边的街角讨饭,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在这里候着就是。”

朱雀点了点头,问明了那相貌堂堂的老者是在二楼,他和叶不凡便直接走了进去。

繁昌楼内生意倒好,如今外面饥荒处处,想不到还有这么多有钱人下馆子,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有跑堂的前来招呼,朱雀道:“我们喜欢在楼上吃,劳烦你给我们在二楼找个位子。”

跑堂的带着两人上了楼,二楼靠窗或者僻静的位置都坐了人,两人被安排在靠近楼梯口的一张小桌子就餐,朱雀胡乱点了四道菜一壶酒,打发跑堂下去置备去了。

在二楼靠窗的两张桌子旁坐着九个人,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和三名弟子,另一张桌子旁坐着五个人,虽然分开两桌,但显然这两桌的人是一块前来的,因为他们是不是扭过头来说话。

朱雀和叶不凡都注意到在他们身旁靠墙处倚着丐帮弟子说过的铁楸锄头之类,和他们的身份颇为不类,更令朱雀警觉的是,在老者脚旁还放着一口木箱,看这木箱的大小,颇有些像肃王府丢失的东西。

叶不凡道:“我看那口箱子里多半放着的就是李家龙宫的模型。”

朱雀道:“看着像有什么用?只有确认了才行,这老者的确给人一种宗师掌门的感觉,极有气度。”

两人正谈论着,那老者忽然侧了侧头,有意无意地向他们两人看了过来,两人连忙转过目光,假装看望别处,显然这位老者感觉到了他们再注视和谈论他。

朱雀心中凛然,这老头定是一位高手,否则他背对着二人,怎会有这么敏锐的感觉呢?

叶不凡道:“好家伙,这都能被他感觉到。”

朱雀低声道:“不要注视他,此人有些邪门。”

叶不凡点了点头,心中也知道,越是邪门的人,越是和他们要查的杀害丐帮堂主的凶手越有关系,而朱雀却在想,不知道此人是不是和张三一路的,偿若他们和张三一样,目的就是李家龙宫的宝物,那么王府失窃一事定然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问题是,现在想要确认他们是不是杀害丐帮戚风扬以及鲁中明的凶手,却连一点证据都没有,这老者颇有风范,不像是会用毒杀人的人。

但人不可貌相,谁说的准这老头的仙风道骨的表象下不会隐藏着一副狠毒心肠?

这是跑堂的送来酒菜,朱雀和叶不凡两人一边吃着,一边商量着怎么才能假装无意将那口箱子碰开,看看里面有没有李家龙宫的模型。

朱雀道:“偿若这口箱子是那老人亲自带着,咱们怕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偿若老头自重身份,那口箱子是由他弟子拿着,那么咱们就可以趁机使些手段将其放倒,箱子一摔,说不定就会打开,里面有什么就可以一看分明。”

叶不凡道:“若是由老头的弟子拿着箱子,剩下的事就交给我,等他们准备下楼时,我出手封了那人腿上的穴道,不怕他摔个狗吃屎,箱子若是摔到咱们这里,那就更有趣了。”

朱雀道:“好,就这么办,咱们就静坐等候他们先吃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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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留尸示警

就在两人打定主意,准备看看这些人携带的箱子里是何物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

两人上楼之后,注意力便一直放在这老头和他的几名弟子身上,对于周围的食客都没有在意,不料其中一人端着酒杯踉踉跄跄地向朱雀走来,口中还说着:“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果然是你朱……”

朱雀心道不妙,趁他话没说完,从盘子里拿出一枚花生来,屈指一弹,将花生弹入此人的口中,此人登时说不出话来,端着酒杯瞪着眼看着朱雀,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朱雀端起一杯酒道:“黄世兄请借一部说话,来来来。”

这位被朱雀称为黄世兄的,大名叫做黄启文,本是武林中一位武功平平之辈,他认得朱雀也不过是在某人的寿辰上见过一面,他喝得醉醺醺的,来找朱雀不过是想在朋友面前炫耀一下自己认得朱雀,原也没指望朱雀能够记得他,想不到朱雀非但记得他,而且还记得他的姓氏,这惊喜之下,酒也醒了三分,哪还去计较朱雀往他嘴巴里弹了一颗花生米?

黄启文来到朱雀身旁,朱雀邀他坐下,压低声音道:“黄世兄,在下正在等候一位武功高强的恶人,此刻还不能表露身份,刚才失礼之举,还望黄世兄包涵。”

听到朱雀如此“推心置腹”的说话,更是喜不自胜,他连连点头,对朱雀道:“好的,我知道朱……嘿,一向是做大事的人,那我……”

朱雀道:“他乡遇故知,黄世兄怎都要喝杯酒再走!”说着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黄启文受宠若惊,接住酒杯的手都有些发颤,将杯中酒都撒出来一些。

喝完酒,朱雀也不留他,对他说道:“黄世兄,咱们下次见面再喝个尽兴,今次就点到为止如何?”

黄启文拱了拱手,对朱雀道:“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看着黄启文回到他自己那张桌子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看得出来,那老者因为黄启文过来跟两人喝酒,似乎对两人的疑心大减,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

没过多久,那老者便和八名弟子吃罢了饭起身准备离去,朱雀和叶不凡对望了一眼,叶不凡会意,假装低头吃菜,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好在那老者并没有亲自拿着那口箱子,而是让一名弟子将箱子夹在肋下,一行人陆续向楼梯口走来。

叶不凡觑准时机,将刚才吃鱼吐出的骨头拿在手里,趁着那拿着木箱子的年轻人渐渐走进,他将手放在桌子下屈指一弹,鱼刺无声无息地此人膝盖上的窦鼻穴,窦鼻穴属于足阳明胃经穴,受到鱼骨的袭击,当下他的小腿便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了力气,叶不凡出手的时机十分巧妙,正是在他另一条腿抬起来这一条腿用力时,此人猝不及防,立刻跪跌在地,手臂中挽着的木箱子掉落在地,箱子打翻开来。

老者回过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这名年轻弟子自己还莫名其妙的,他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就这么摔倒在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朱雀则趁机望向那口木箱,木箱摊开,里面不过是几块木头罢了,并没有什么李家龙宫的模型,朱雀见状,心中感到十分失望。

偿若这老者以及他们的弟子们并非是肃王府行窃之人,那么他们现在又将失去所有的线索。

但朱雀总觉得这老者和他的八名弟子不会是这么简单,不会这么巧合地在这个时机出现在巩昌府,丐帮弟子既然认定他们是陌生的武林中人,自然不会认错。

那老者训斥了这名弟子:“怎么搞得?还不快将神木都捡起来?”说着他有意无意地向朱雀和叶不凡两人看来,仿佛猜测到了这名弟子之所以会摔倒,是他们两人搞的鬼,只不过一时没有证据指责他们罢了。

这名弟子慌忙将木块放入木箱,然后站起身来,他看了看次自己的膝头,见到上面粘着一根鱼刺,他伸手将鱼刺拔出扔到一旁,饭店的地上会有根鱼刺,岂非再正常不过?此人只觉得自己十分倒霉而已,怎都想不到是叶不凡用暗器伤了他。

等到这伙人鱼贯下了楼梯后,叶不凡对朱雀道:“就是他们。”

朱雀心中一喜,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不凡道:“还是那口木箱的原因,我练过眼力,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我就看到这口箱子不同寻常,箱子的折页是用金子做的,内里阴刻着几个字,好像是什么李氏宗堂之类,这口箱子里装的虽然不是李家龙宫的模型,但箱子不会错。”

朱雀道:“这么说来,这帮人就是去肃王府行窃之人,只不过他们并没有随身携带李家龙宫的模型了。”

叶不凡道:“李家龙宫的模型这么精巧,他们多半是放在了什么地方研究,不过这几块木头也十分古怪,否则不会被他们郑重其事地放在这口箱子里。”

朱雀道:“且不去管这些,咱们先去打听打听这伙人的来历和目的再说,偿若他们是和张三等人一伙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两人饭吃到一半也不再吃,而是来到窗户处,看到这几人已经结算了饭钱离去,坐在街角的丐帮弟子见到这帮人离去,跟着留上了神,他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站在窗口的朱雀,朱雀朝他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盯住这伙人,看住他们的去向,丐帮弟子点了点头,尾随那老者等人去了。

此刻朱雀已经不用担心暴露身份,他来到黄启文身旁向他辞别,黄启文兴高采烈地准备将他介绍给同桌共饮之人,被朱雀拒绝,他说道:“来日方长,黄世兄,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谈!”

黄启文端着酒杯,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去后,此人忽然来到窗台处,他先向外张望了一会,等看到楼下的朱雀也叶不凡两人离开酒楼,这才将挂在窗台上的一个鸟笼拿下来,他打开鸟笼,将里面的一直白鸽掏出来,然后在鸽子腿上系了一根红线,然后一撒手,将鸽子扔到了窗外,鸽子得到自由,立刻振翅飞去。

昨晚这一切,黄启文才拍了拍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回来坐下喝酒,同桌的人问起他刚才的人是谁,黄启文微微一笑:“这是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们,来,喝酒喝酒……”

朱雀叶不凡离开繁昌楼后,顺着丐帮弟子追踪那老者的方向追去,巩昌府的丐帮弟子不少,朱雀逢着便问这几人的去向,丐帮弟子都给他们指点了路径,朱雀和叶不凡加快了脚步,在丐帮弟子的指点下,朱雀来到了一个巷子里,从这里开始都是百姓住宅之地,也看不到丐帮弟子的身影,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匆匆前行,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后,立刻迷失了方向。

叶不凡道:“这里岔路太多,咱们不如先回去,等丐帮弟子传来消息吧。”

朱雀叹道:“眼下这是唯一的线索,偿若那名丐帮的兄弟将人跟丢了,咱们再往哪里去找?”

叶不凡道:“你说怎的?”

朱雀四周看了看,发觉附近有一户人家的房子较为高大,他说道:“你在这里稍等,我到那上面去看看。”

正所谓登高望远,朱雀来到这户人家屋外,也不顾有人看到他后认定他是窃贼,一个纵身先是上了这户人家的围墙,再接着一个纵身,来到这户人家阁楼的屋顶,他在屋顶转着身子四周看了几眼,忽然两个倒翻,从屋顶跳下,这户人家的院子里隐约传来喝骂声,朱雀浑不在意,对叶不凡说道:“在这边了!”然后向其中一个方向赶去。

叶不凡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死胡同外,胡同的尽头是一堵墙,朱雀来到胡同口,看着胡同里的情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叶不凡向里一望,惊呼道:“是那名丐帮弟子!”

只见跟随着老者师徒的那名丐帮弟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巷子中间,看着巷子的尽头,一动不动,朱雀叹了口气道:“刚才我在屋顶上看到这里时,他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变化!”

说着他和叶不凡一起来到丐帮弟子旁边,叶不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喊道:“喂,你怎么站在这儿?你跟着的人呢?”

朱雀摆了摆手,来到这名丐帮弟子身前,只见这名丐帮弟子脸色呈死灰色,眼睛空洞无神,朱雀伸出手指在他鼻子下面一探,此人已经没有了呼吸,显然已经死了。

叶不凡也看出这名丐帮弟子已经被害,他身子一颤,忍不住问道:“怎么他是站着死的?”

朱雀脸色铁青,对叶不凡道:“这就是那老头的诡异之处,这名丐帮弟子身上没有血迹,也看不出伤口,依我看他是中毒而死,只不过他来到这里后都想不到自己已经中了毒,肯定是那老头故意将他引来,然后让他死在这里,这是对他以及对我们的一个警告。”

叶不凡道:“你是说这位丐帮兄弟是在之前中的毒?”

朱雀点了点头:“世上那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会发作这么厉害?丐帮弟子来到这里时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毒,这老者恐怕还提醒了他,你看他脸上留下的惊恐之色,说明他自知死期将至,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叶不凡道:“现在咱们只比那几人慢了一步,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朱雀叹道:“就算他们在附近,只要他们已经躲藏起来,咱们也找不到他们,先将丐帮弟子的尸体带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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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改名换姓

叶不凡愤然道:“想不到那老贼头看起来一副有道高人的样子,下手却这般狠毒!”

朱雀道:“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咱们兵分两路,我去雇一辆马车来,你去通知丐帮的人,让他们带着尸首回去收敛。”

叶不凡问道:“这毒……你可要小心些。”

朱雀道:“这毒暂时不至于通过尸体扩散,你不用担心。”

为了防止丐帮弟子的尸体被过路人看到而引起惊慌,朱雀将丐帮弟子的尸体抬到胡同外的墙边,让他靠墙坐着,看着这名热心的丐帮弟子因自己让他追踪这几人而惨遭杀害,朱雀心中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又沸腾起来。

若不能为此人报仇,那他朱雀真是枉自为人了!

而那老头师徒几人偿若知道毒死丐帮弟子会惹来朱雀的全力报复,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下此毒手。

等到将丐帮弟子的尸首拉回丐帮分堂并购置了棺木收敛后,叶不凡将今日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丐帮堂主李思源,李思源对于弟子被害同感愤慨,他立刻下令让全城的丐帮弟子追踪这些人,然而这老头和他的八个徒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到了晚上,连一点线索都没查到。

叶不凡道:“现在该怎么做?”

朱雀道:“咱们不用被动地等这些人出现了,而是要主动出击。”

叶不凡问道:“你是说……”

朱雀道:“咱们既然认定了他是为了李家龙宫里的宝物而来,咱们就直接去李家龙宫等他们过去,他们大费周章地进入肃王府去偷窃龙宫模型,又在巩昌城中购买了这么多挖掘的工具,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叶不凡大感赞同,两人在丐帮分堂过了夜,第二日一早,就在李思源的指点下,向陇西县李家龙宫赶去。

来到李家龙宫附近后,虽然两人早就知道了李家龙宫的规模,可是来到附近,还是被这里的宏伟以及富丽堂皇感到震惊,别说在如今民不聊生的情形下,就算是放在盛世,这片李氏宗祠也可称得上是豪华壮观,这里哪像是民间李氏族人修建,倒像是皇宫里的后花园。

而在李家龙宫内外,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很多人在门外花几个铜板买了香,然后进去祭拜,显然这些人都是李姓之人,来到这里上香祈福府,希望祖宗庇佑。

叶不凡感慨道:“想不到历朝历代都有这么多姓李的发达的人,唉,我这个叶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修建这么一座祠堂,让全天下的叶姓之人也来祭拜祭拜。”

朱雀淡淡地说道:“我这个朱姓在本朝属于国姓,我都没有羡慕,你这个小小的姓氏,也值得可惜?”

叶不凡失笑道:“我不过说说罢了,咱们现在进去?”

朱雀道:“除非你改名换姓,否则我看着李氏祠堂是不会让别的姓氏的人随便进去的,与其自讨无趣,不如等天黑后再进去一探虚实。”

叶不凡指着李家龙宫的围墙道:“这片祠堂占地这么广,咱们随便找个没人的院墙翻进去不就得了?”

朱雀道:“光天化日,咱们进去又有什么用?难道张三一伙人和那老头师徒,会蠢得大白天进去挖掘不成?”

叶不凡道:“也是,对了,张三也不姓李,若是他来到了这里的话……”

真正是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谈论着张三,张三已经从不远处带着安定五雄几人前来,而市井七侠则不见了踪影。

叶不凡道:“咱们过去问问他?”

朱雀道:“那老头师徒九人并没有和张三走在一起,咱们躲一躲,别让他看到咱们,我看看那些人是不是跟在后面。”

两人转过身,来到一处隐蔽处,隔得老远,两人看到张三大摇大摆地走到李家龙宫大门口,听他自报姓名为李三,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同时暗骂他无耻。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则,这张三别说是大丈夫了,显然连姓张还是姓李都感到无所谓。

可是张三在江湖上实在是太有名气了,他刚刚报出“李三”的名字,就有人在不远处喊他:“咦,这不是张三么?你就算是祭祖,也该去张氏祠堂,怎的来到李氏祠堂来了?”

张三并没有因为被人当中戳穿而感到尴尬,他反而笑骂道:“奶奶的,你懂的什么?老子原来姓张乃是随母亲姓,现在我已经改随我爹姓了,我爹姓李,我不叫李三叫什么?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那人道:“你就算改姓李,也该改名叫李四更顺耳,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在张三和那个熟人说笑时,朱雀和叶不凡看到张三等人过来的方向并没有那老头师徒,叶不凡道:“偿若张三和那老头是一伙的,他现在跑过来我看就是为了先打探打探一下地形,好分析李家龙宫的地势,确定当年主祭祀祠堂的位置。”

朱雀道:“走,咱们去汇汇他!”

叶不凡道:“你不怕打草惊蛇?”

朱雀道:“他是不是和那老头一路的,我一问便知,而且这其中颇有古怪。”

叶不凡问道:“什么古怪……”

朱雀来不及回答,从隐蔽处走了出来,隔得老远他就喊道:“吆,这不是李三么?”

张三见到朱雀,脸上破天荒地红了红,他一边向朱雀走来,一边笑问:“是你小子,你不是说你不来了么?怎么,想背着我吃独食?”

看到朱雀和叶不凡现身出来,安定五雄几人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朱雀走到张三身前,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既然有了李家龙宫的模型,怎么还带着这几个家伙?”

张三愕然道:“什么李家龙宫的模型?”

朱雀为了诈他道:“我回去想了想,心中对于李家龙宫的藏宝也感到好奇,我并不是贪图里面的东西,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只要你将那模型给我看看,我就答应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张三先是愣了愣,接着泛起苦涩的表情道:“你不用唬我了,哪里有什么李家龙宫的模型?不过安定五雄五兄弟手中有当初李氏宗祠的设计图,你若是跟我们一起去发掘,我张三也绝不会让你朱雀空手而归。”

朱雀察言观色,知道他没有说谎,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失望,失望自然是指既然张三不是和那老头走在一路的,想要找到那老头师徒几人就要另想别的办法了,庆幸的事张三既然不是和老头走在一路的,那么丐帮兰州分堂的堂主和副堂主之死,和张三的关系也就不大了。

毕竟偿若是张三杀害的戚风扬和鲁中明,他朱雀定会因此而感到矛盾,如今张三虽然厚颜无耻,却非杀害丐帮的凶犯,还是让朱雀感到一阵释然。

叶不凡则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张三,你最近几日身在何处?”

张三看了看朱雀又看了看叶不凡,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怀疑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朱雀反问道:“你要挖掘李家龙宫,算是挖掘全天下李氏族人的祖庙,这难道还不是见不得人的事?看来你将见不得人四个字的门槛放得也太高了。”

张三恨恨地说道:“你小声点,另外你又不姓李,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眼红我能在这里挖到宝贝,又不想自己参与,就想过来坏我的好事?”

朱雀道:“你还没回答这几日你在什么地方呢。”

张三看着朱雀,似乎想看看他这么问自己的目的,朱雀当仁不让和他四目相对,针锋不让,张三败退下来,指着李家龙宫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道:“我和安定五雄以及市井七侠他们在那里借宿,这两日我每天都来这里勘察地形,分析埋藏宝物的具体位置,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朱雀又问:“市井七侠怎么没来?”

张三道:“他们不愿白天冒充李姓进来,都是晚上才来,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朱雀摇了摇头:“除了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你还找了谁一起行事?”

张三道:“还有你,你们两人,你以为这里能有多少宝贝?再找别人岂不是分得更薄了?”

朱雀叹了口气道:“没事了,我相信你说的话,你爱姓张就姓张,你爱姓李就姓李,我也管不着。”

张三感到朱雀的问话莫名其妙的,他说道:“那你不跟我们一起了?”

朱雀道:“人家市井七侠都不肯改姓为李,我朱雀难道连他们也不如?”

张三呸了一口,显然对朱雀等人的迂腐不以为然,他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模型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着李家龙宫还有个模型?”

朱雀没有了再跟他闲扯的心情,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我以为你有,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告辞!”

说着,朱雀和叶不凡再不理会张三,转身离去。

张三在后面挠了挠头,不知道朱雀跟他谈论这些何意,他跟安定五雄招了招手,一起走进了李氏宗祠。

离开李氏宗祠后,叶不凡道:“这么说来,张三和那师徒几人不是一路的了?”

朱雀点了点头:“看来如此,只不过偿若两人都是为了李氏宗堂,为了这个李家龙宫里的藏宝而来,那么两伙人同时来寻宝,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叶不凡想了想道:“不错,这李家龙宫从刚开始建成到现在何止几百年,偏偏这两伙人在最近几日一起前来寻宝,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朱雀断然道:“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中间定然有咱们不明白的事情,有咱们看不到的联系,这个联系就像是一根线,咱们只不过还没有找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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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老贼真相

在李家龙宫不远处有一个集镇叫做李集,集上卖着一种桂花酒,据说这酒也是从前一位姓李的酿酒师所酿,酒味虽然一般,但是来到这里祭祖的李姓之人总会品尝品尝,喝对了味的还会捎带一些回去。

朱雀和叶不凡因为张三否认和那老者师徒有关系,两人线索就此中断,不过朱雀认定那老者师徒几人既然拿到了李家龙宫的模型,就一定会来挖掘,两人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在李集上喝了些桂花酒,吃了些桂花糕,两人都被其中的桂花香味腻得不行,堪堪等到了傍晚,李家龙宫前来祭拜的人只出不进,李集上并没有旅馆,两人提前买了些过夜的干粮和被褥,准备夜里在李家龙宫外蹲守,誓要将那老者师徒给找出来。

初冬将至,傍晚开始刮起了北风,好在朱雀和叶不凡两人都是内功深湛,不惧严寒,等到李家龙宫关了门,两人在不远处的一个土丘上坐下来,边吃着腊肉喝着烈酒,便盯着李家龙宫周围。

月光混着寒风清扫过荒凉的大地,若不是两人心系兰州丐帮分堂堂主和副堂主之死,更对巩昌分堂弟子枉死感到愤慨,在这里野炊其实也挺惬意,但此刻谁都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原本宏伟壮观的李家龙宫,在两人眼中犹如要将人吞噬的洪水猛兽。

两人轮流看守,到了半夜朱雀正在打坐,叶不凡将他喊醒,朱雀向李家龙宫看去,只见距离李家龙宫一里地外,有几道黑影正在向这边赶来。

朱雀仔细看了看道:“似乎有七八个人……”

叶不凡眼力更加高明些,他说道:“是七个人,难道是那市井七侠?”

朱雀道:“很难说,也可能就是那老头和他的几个徒弟。”

等到这七个人渐行渐近,叶不凡首先看出来这几人的身份:“是市井七侠!”

若是他们,朱雀倒也不以为意,因为张三已经说过了市井七侠会在晚上前来查探地形,这也证明了张三没有对他们说谎。

叶不凡低声问道:“朱大哥可相信那张三的话?”

朱雀想了想道:“至少我想不出他欺骗我的理由。”

叶不凡道:“我总觉得他有些厚颜无耻,所说的话未必能够尽信。”

朱雀说不出话来,张三号称游侠,在江湖上浪荡二十多年,虽然偶尔也做做侠义之举,却也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以他的名气,不惜混吃混喝,有时收了别人的银钱,却不帮人办事,只不过始终没有听说过此人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罪不可赦的事,也没听说他曾和谁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这么一个人可说是一位亦正亦邪,行事圆滑之人,若说他有什么令人真正反感之处,倒也真说不上来,这样一个人,还不至于让朱雀将他当做敌人。

想到这里,朱雀微微一笑道:“他想要的就是李家龙宫里的宝贝,不管怎么样,他毕竟还没有伤害到别人,况且无主之物,谁有能力谁得之,毕竟人家还邀请过咱们,咱们就算不想要,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呀?只要他没有杀害丐帮的堂主,咱们何必对他这么警惕?”

叶不凡转念一想也是,便不再追究张三是否无耻的事,转而仔细观察着市井七侠。

据张三所言市井七侠来自福建,有道是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市井七侠显然就是隐藏在市井中的几位武林中人呢,但朱雀也去过福建,却从未听说过这几个人,显然若不是这几人武功不高,同时也不怎么过问江湖中事,那么就是这几人是真正的隐居者。

然而真正的隐居者又怎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藏宝而大动干戈?

七道身影的脚步并不快,似乎这些人的轻功平平,夜幕下,七人的身影越来越近。

蓦地,又有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树林里窜了出来,来到市井七侠身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叶不凡惊道:“是那老贼!”

因为那老头师徒几人害死了丐帮弟子,叶不凡也恼上他们,因此称呼老者为老贼。

朱雀虽然看不出那人的相貌,却从那人的身形上分辨出来此人的身份,他摇了摇头道:“不是那老贼,是申不破!”

申不破就是驱赶毒蜂,准备对付他的死对头枯木派袁奇天的人,结果他的那些鹅卵毒蜂误闯到他们客店,冲进朱雀的房间,被朱雀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叶不凡此刻也看出那人的身形,他说道:“不错,是申不破,他怎么也在这儿?”

朱雀闻言身子一震,他说道:“我知道那老贼师徒是谁了!”

叶不凡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说道:“是枯木派的袁奇天!”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申不破曾说过他要来李家龙宫寻找宝物,我怎么忘了这一点,那枯木派和这申不破一样擅长用毒,这就能说得过去了……”

叶不凡道:“然而申不破不去找袁奇天那老贼,他拦着市井七侠干什么?”

朱雀道:“想来是申不破把市井七侠当成袁奇天他们的人了,毕竟他也想不到会有两帮人前来寻宝。”

叶不凡道:“定是这样,你看,他们要打起来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朱雀有些迟疑,市井七侠和申不破相斗,虽然市井七侠人数占优,但他们绝非申不破的对手,且申不破擅长淬毒暗器,市井七侠一个不好,说不定会全军覆没,他说道:“也好,毕竟市井七侠和张三一路,这中间也算有些香火情,另外,咱们要找袁奇天,还要找落在申不破身上。”

两人有了决定,从土丘上的隐蔽处向申不破和市井七侠几人疾驰而去。

在两人走到中土,申不破已经和市井七侠动上了手,申不破虽然武功高些,但他主要是靠暗器,市井七侠将他围在中间,七个人轮番向他攻击,让他一时竟腾不出手来发射暗器。

朱雀一边向前疾冲,一边疾呼:“住手!”

他和这些人的距离不过一里路不到,这一番疾驰可说转瞬即至。

申不破和市井七侠都识得朱雀的声音,双方打斗越来越慢,市井七侠向外退开,圈子也拉大了,申不破见他们七人已经不能合围自己,心中气不过这些人打得自己毫无反手之力,他趁着市井七侠退开的当儿,终于腾出手来,向那使板斧的人暗中发射了一枚毒针。

使板斧的人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卑鄙,申不破的牛毛针在黑暗中又难以察觉,他登时受了暗算,气得哇哇大叫,举着板斧要跟申不破去拼命,其他市井六侠都来相劝,那使板斧的恍如不觉,非要和申不破拼个生死不可,可是申不破一招暗算得手,便不再进击,冷笑着看着使板斧的人,使板斧的举着斧头刚要用力,却感到双手双臂变得麻木,板斧拿捏不住,掉落再来,差点砸到他的脚。

朱雀隔得老远就看出申不破发射暗器伤人,他来到近前,那市井七侠除了使板斧的,剩下六人看出使板斧的中了毒针,无不感到怒火中烧,一一拿着兵器向申不破扑去,一场混战似乎又不可避免。

但申不破却并不反抗,只冷笑看着六人。

朱雀再次喊道:“且慢!”

这次且慢两字是用了一点狮子吼的功力,市井六侠听到最后一个“慢”字,无不感到震耳发聩,身子一颤,手中的攻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朱雀向前疾冲,夺下了那使鱼竿人的铁鱼竿,这几人虽然因为朱雀的到来被迫住了手,可是却纷纷指着申不破破口大骂,骂得尤为难听,既然这七人号称市井七侠,自然要有不少市井气息,市井中人骂起人来,那真是足以穷尽常人所能听到的所有恶毒言语。

骂了半天后,这几人才渐渐住了口,申不破自知理亏,竟然没有一句反骂回来的。

那拿着算盘的看起来有些掌柜气度的人找朱雀评理道:“我们听到朱大侠前来,也听了朱大侠让住手的话,这狗贼……他竟然在我们渐渐收手时突施暗算!”

申不破的毒针上的毒性想必十分厉害,那使板斧的乃是一条昂藏大汉,也痛得不住呻吟,朱雀向申不破一摊手道:“申兄,赶快将解药拿出来给他吧,我知道你们为何动手,可是你一定是误会了,这几人我认识,和袁奇天绝非一路的。”

听到朱雀的话,申不破知道自己心意被朱雀看破,他老脸一红,来到那使板斧的人面前道:“对不住了,你忍一忍!”

一边说着,申不破一边从身上掏出一块磁铁,他现将深入使板斧的汉子身上的毒针用磁铁给吸出来,接着给他敷上了药,又拿出另一重要给使板斧的服下,毒针的毒性虽然猛烈,可是解药的药性也来得极快,很快使板斧的身上便不再麻痒疼痛,使板斧的狠狠地瞪了申不破一眼,虽然没有口出恶言,但谢是肯定不会谢的了。

此时叶不凡也从后面赶来,朱雀对市井七侠道:“刚才的打斗不过一场误会,还望诸位不要放在心上,想来几位的目的是李家龙宫,几位请便,我和这位申兄还要话要说,就不打扰了。”

市井七侠听朱雀这么说,刚才和申不破的梁子算是揭过了,几人知道申不破的暗器厉害,也不敢怎么得罪他,七人一一跟朱雀和叶不凡作别后,向李家龙宫接着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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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一石二鸟

看着市井七侠远去的背影,朱雀对申不破道:“申兄,在下有些事想要请教,不知道申兄肯不肯指点在下一二?”

申不破刚才对于朱雀如何能够猜到自己跟这几人打起来,是因为他怀疑这几人和袁奇天是一路的而感到惊讶,再加上朱雀声名在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己这次卖他个人情,到时候对付起袁奇天来,他就算不至于袖手旁观,也不会落井下石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申不破欣然道:“朱兄这是说哪里话?上次你饶我不死,我申某心中甚为感激,正想着如何报答呢,朱兄有何疑问,申某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雀喜道:“既然申兄这么爽快,咱们且请到那边山丘上去谈,在这里说话怕是有些不方便。”

三人又返回到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刚才藏身的山丘隐蔽处,申不破来到这里,见到地上放着酒菜被褥,讶然道:“你们这是?”

朱雀道:“我们也不瞒申兄,如今你的死对头袁奇天,恐怕也成了我们的死对头。”

申不破又惊又喜,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朱雀毫不隐瞒地将王府失窃,丐帮堂主和副堂主被杀,以及一名帮他们追踪袁奇天师徒的丐帮弟子被他们毒害等事全都告诉了申不破。

申不破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朱雀一脸错愕地问道:“你笑什么?”

申不破笑了一会后忽然变了脸色,他恨恨地说道:“袁奇天啊袁奇天,我看你真是作死作到家了,既得罪了丐帮,又得罪了朱雀等人,嘿,我申不破大仇可期,大仇可期呀!”

朱雀神色不悦地说道:“申兄,此人作恶多端,罪大恶极,我找你来,就是为了询问你关于袁奇天的事,咱们现在同仇敌忾,还望申兄坦言相告。”

申不破道:“不知你想知道什么?”

朱雀道:“这袁奇天的枯木派到底是什么门派?我朱雀自问对江湖上的帮派门派所知颇有详尽,但是对你和袁奇天,却从未听说过,你说你早就隐居山林,那袁奇天呢?他若是也隐居山野,又怎会收这么多的徒弟?”

申不破道:“袁奇天的枯木派本就是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我隐居山林后,就在隐居之地附近遇到了他们,那一日,袁奇天正带着年轻的弟子在山上采毒菇粉,我们交谈起来,从那以后便结交为友,说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正因为他们枯木派用这种毒物,所以他们轻易不会现身江湖,以防被江湖中人视为眼中钉。”

朱雀从未听说过什么毒菇粉,他忍不住重复了一句:“毒菇粉?”

申不破点了点头道:“不错,毒菇粉,你可知道他们为何叫做枯木派?”

朱雀问道:“为何?”

申不破道:“因为他们原本就是靠采集枯木上毒蘑菇上的毒粉制成毒烟毒气,其实他们叫做腐木派更为合适,因为那些木头都死腐烂的木头,腐朽的树段。”

朱雀道:“这么说来,丐帮戚堂主,鲁副堂主以及那名丐帮弟子的死,都是被他这种毒菇粉所害了?”

申不破道:“不错,这些毒蘑菇最毒的地方就在于蘑菇上那层细微的粉末,世上毒蘑菇何止成千上万,他们枯木派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识毒的本事,不但认得各种毒蘑菇的毒性,而且知道炼制这些毒粉的方法,我和他结交这么多年,对他的毒粉暗器一直心存忌惮,就是因为我知道其中很多毒粉都没有解药,平时怕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被他害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若不是他对我内人做出这种暴行,我也不会以杀他复仇为生望。”

朱雀听他说得坚定,心中对他生出了几许怜悯,他说道:“所以你耗费心力培养出那群鹅卵毒蜂,就是准备用毒蜂将他杀死报仇?”

申不破更正道:“是美人蜂,当然,美人蜂就是鹅卵毒蜂,但我的美人蜂又有不同之处,你可知道,那袁奇天因为经常采集毒粉,所以不免会吸入一些毒粉,一次两次没什么,时间久了,这些毒粉在他体内积累,也是一件危险之事,所以他每日都要服食一种叫做铁线棠的花制成的解药,久而久之他体内便有了铁线棠花的气味,我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培养的鹅卵毒蜂,就是让它们吸食铁线棠花得花蜜为食,穷尽我几年功夫,辛辛苦苦终于培育出这么多的美人蜂来,这些美人蜂足足可以将他袁奇天送上西天,当我打听到他袁奇天准备来李家龙宫挖掘宝藏后,就赶紧带着美人蜂前来,准备报害妻之仇,只可惜,唉,最后遇到了你们,导致功亏一篑!”

朱雀仔细回想了那天晚上美人蜂不断冲击他们的房间,扑到房间里的糖人上的情形,他猛然醒悟道:“恐怕你的这些美人蜂来找我不是偶然的,那袁奇天恐怕早就打听到你带着毒蜂前来复仇,所以他提前将糖人卖给了我儿,那糖人一定是用铁线棠花的花蜜做成,我看他八成也知道了我的身份,来个一石二鸟,要么借助我消灭你的毒蜂,要么借助毒蜂杀了我,最理想的自然是我和毒蜂来个同归于尽!”

申不破感到有些奇怪:“这袁奇天和你无冤无仇,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呢?”

朱雀道:“那时候丐帮的堂主和副堂主皆为他所害,他不知从哪里得知我朱雀来到兰州,他想必也能轻易知道我和丐帮之间的交情,误认为我是为堂主和副堂主报仇来了,所以才出此诡计,这样你的毒蜂和我,无论谁被灭了,对他来说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说到这里,朱雀想起在繁昌楼遇到袁奇天和他几名弟子时的异样情形,那时候袁奇天多半已经认出来他朱雀的身份,只不过假作不知罢了,自己当时还以为他看不出来,被蒙在鼓里,因此导致丐帮弟子追踪他们时被毒杀!

想着丐帮弟子可能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死,朱雀心中对袁奇天的恨就更深了,且此人将糖人卖给朱重阳,简直就是想将他一家人全都害死,想到这里,朱雀霍地站起身来,对申不破道:“袁奇天这狗贼此刻在什么地方?”

申不破摇了摇头:“他知道我在找他报仇,所以他的行踪十分诡秘,轻易不会泄露出来,不过咱们既然知道他会来李家龙宫挖掘宝物,不如给他来个守株待兔,等他自己送上门来。”申不破原本也说了,他在武功、暗器和用毒方面都不是袁奇天的对手,因此才潜心培养毒蜂用来复仇,现在有了朱雀和叶不凡这样的高手站在他这一边,他自然是希望越早找到袁奇天越好。

叶不凡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也醒悟袁奇天的毒辣,他说道:“袁奇天那老贼在暗,咱们在明,咱们现在在这里等他的事,说不定也在他的预料当中,恐怕只要咱们在这里,他就不会出现。”

申不破道:“他若是不来,咱们就在这等着,反正他迟早都要来这里偷挖宝物,他一日不来,咱们等一日,他一个月不来,咱们等他一个月,他一年不来……”

朱雀连忙打断他的话:“申兄,你有这个耐性,我们未必等得了,不过我看他不会这么久不出现的,我只担心他就算来了,咱们也不知道。”

申不破道:“不可能,只要他来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是他,我跟此人有深仇大恨,袁奇天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出来!”

朱雀站在土丘上,抬头看着天上晦涩的月亮,心中总隐隐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仔细想想又说不上来。

叶不凡毕竟是年轻人,睡得晚了又觉得饿了,好在他们准备了不少酒菜,看着朱雀和申不破两人兴致勃勃地样子,也不像马上就能睡去,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申不破不知道是不是没吃晚饭,还是心中发愁,要吃东西发泄,也跟着吃喝起来,唯有朱雀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在想,袁奇天如此善于耍弄手段,这件事绝不会这么简单,首先,他和张三两批人同时来到巩昌准备挖掘李家龙宫里下埋藏的宝物。

同时来到巩昌……

朱雀问申不破:“你是听什么人说的袁奇天要来这里,又是怎么听说的?”

申不破道:“就是一个有着一面之缘的朋友,无意中说起的,我当时满心想着报仇的事,具体怎么说的,我也记不清了。”

朱雀又问道:“告诉你此事的那个朋友,他既然知道李家龙宫这里有宝贝,他怎么不来发掘?”

申不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者我那个朋友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闻吧。”

朱雀摇了摇头:“我看不会是这么简单,你这个死对头袁奇天本身就是为狡猾奸诈之人,想要他这样的人死心塌地地相信一件事可不容易,还有张三,此人轻易不会自己去寻宝,这次却破天荒地肯来这里,还邀约了安定五雄和市井七侠,我看也不会这么轻巧。”

叶不凡对朱雀说道:“别劳神去想这些想不明白的了,过来喝口酒。”

朱雀恍若未闻,看着李家龙宫陷入黑沉沉的夜色中,心中一片茫然,这袁奇天若是像申不破这样隐居山野,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李家龙宫有宝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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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引蛇出洞

三人在土丘轮流守候了一夜,并没有看到枯木派的袁奇天或者袁奇天的徒弟出现在附近,凌晨时,他们也看到了市井七侠从李家龙宫出来,等到天亮后,三人判断袁奇天暂时不会出现,只能暂时离开。

申不破带着朱雀和叶不凡来到陇西县吃早点,三人夜里只睡了个囫囵觉,都感觉有些疲倦。

吃早点时,朱雀语出惊人:“我看咱们不用在夜里守候里,袁奇天本人以及他的弟子暂时不会露面了。”

申不破问道:“怎么说?”

朱雀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李家龙宫的地底真有宝物,单单确定宝物的位置都需要花费不少时日,这段时间袁奇天完全可以让别人来做这些事,只需要确定大概外置,并挖掘到了一定的地步后,他才会出现坐享其成,而且他既然知道咱们的存在,那么张三和安定五雄以及市井七侠等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因此他乐得让张三等人先帮他探探路,甚至看看他们挖掘的方位,用来验证他的推断。”

申不破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只不过咱们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么?”

朱雀道:“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和叶不凡则去做些别的,比如去找找他们和张三都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李家龙宫下面有宝物的,这个散发消息的人才最可疑。”

申不破道:“我看此事更为渺茫,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还不知道。”

朱雀肯定地说道:“一定有,只不过咱们看不到而已。”

申不破点了点头,袁奇天的仇使他愿意穷尽任何可能,否则他也不会花费数年去培养他的美人毒蜂了,他说道:“你们去东奔西走,却让我这个和他有深仇大恨之人留守查探,我是否太清闲了些?”

朱雀道:“对付袁奇天也不仅是为了你一人,还有丐帮被他杀害的人,还有他企图用铁线棠的花蜜做成的糖人来害我和我的妻儿这段仇,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了。”

申不破听到这里,点头答应下来:“好,那我就在这里静候两位的好消息便是。”

朱雀点了点头:“吃过饭我和叶不凡就去打探这些。”

叶不凡忽然对朱雀说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就算咱们去找袁奇天以及背后那个人,至少让我去买些东西。”

朱雀问道:“买什么?”

叶不凡摊了摊手:“在经过前几次的打斗,我的暗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必须要补充一下。”

申不破问道:“不知道叶兄弟惯用什么样的暗器呢?我这里有不少淬毒牛毛针……”

叶不凡摇了摇头:“我不用淬毒暗器。”

申不破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暗器上淬毒之后,岂非更是威力大增,如虎添翼?”

叶不凡斜眼看着他:“咱们惯用暗器之人,都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想法,将暗器和毒物联系在一起,才让人瞧不起暗器,其实暗器也是一种光明正大,能登大雅之堂的兵器,且淬有剧毒的暗器一旦伤了人,就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局面,朱大侠也说了,咱们哪怕和人生死相搏,也要留点余地,这叫做行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你说是不是?”

申不破想起那晚容朱雀饶他一命不杀,才有了如今两人联手对付袁天奇的可能,他老脸一红道:“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并非人人都像你有这样高明的身手,我暗器淬毒,那自然是本事还没练到家。”他表面说得客气,其实心中颇感不服气,他心道我好心要送你些暗器,你却来这般数落我。

朱雀看出申不破是口服心不服,他居中斡旋道:“偿若将暗器当成一种兵器来看,申兄可能就很容易理解了,咱们行走江湖之人大都随身携带刀剑之类的兵器,却并没有几人的刀身剑身上淬毒吧?偿若咱们遇到的人携带的刀剑淬毒,恐怕咱们都会投以异样的眼光,暗器也是如此,少林武当和峨嵋等名门正派并不禁暗器,相反他们也教习提倡自己的弟子修炼暗器,可是谁曾听说过他们的暗器上淬了毒?”

申不破连忙点头受教,这次是发自真心的了,他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过你们虽然瞧不起我申某暗器淬毒,可是若遇到了袁奇天,千万不能大意,他用的毒菇粉毒性猛烈,更胜过平常所见的砒霜,五步倒,鹤顶红等毒物,遇到他后,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朱雀想起袁奇天的毒菇粉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当中,当下谢过申不破的提醒,他提着一对木筷子去夹包子,看着手中的木头筷子他心中一动,问申不破:“若是中了毒菇粉之毒后,尸首会变成什么样子?”

申不破道:“我曾听袁奇天道,尸首中了毒菇粉后再刚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十二个时辰后尸体就会变得僵硬起来,再过十二个时辰的话,尸体就会硬入木石,这是别派毒物所没有的。”

听到申不破的话,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对望一眼,都更认定了袁奇天就是毒杀丐帮堂主戚风扬,和副堂主鲁中明的凶手。

吃过饭后,三人都感到浑身暖洋洋的,精神大振,朱雀对申不破道:“偿若申兄在李家龙宫附近捡到袁天奇等人后,切莫做出冲动之事,就算是见到他的弟子们也不要轻举妄动,以防打草惊蛇,申兄找不到我,可以找到丐帮的弟子让他们来通知我,他们有办法会告诉我。”

申不破想了想后答应了,随即他和两人辞别。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随即去了杂货铺和铁铺,买了许多钢针和钢钉,朱雀见他使用暗器十分随意,忍不住问道:“我看你的暗器偏爱钢针钢钉之流,这些钢针钢钉大小不一,你用起来可凑手?”

叶不凡笑道:“但凡是个暗器就行,钢针和钢钉一类便于随身携带,这一把钢针就有百十枚,若是换作袖箭飞刀或者铁蒺藜之类,恐怕我得全身都挂满才行。”

朱雀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非要多大尺寸的暗器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实力。”

叶不凡摇了摇头:“我用这些暗器除了便于携带外,还有一个原因,不知道朱大哥能否想到?”

朱雀想了想道:“是否用这种细小的暗器发射出来,对方不易察觉?”

叶不凡傲然道:“当然不是,我用什么暗器,不管对方能不能察觉,都没有多少分别,而我之所以选择钢针,是因为钢针便宜啊,很多我发出的暗器都无法收回,若是用其他大的暗器,这一下出去就是一笔银钱,就算我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朱雀失笑道:“原来如此。”

说笑归说笑,叶不凡有些发愁地问道:“去找袁奇天,咱们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朱雀道:“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为何丐帮弟子会查不到袁奇天师徒等人的来历,而他们又不可能一直龟缩不出,我想他们一定是善于隐匿身份,而且有人在从旁协助他们。”

叶不凡道:“有人协助他们?那会是谁?”

朱雀道:“多半就是向他透露李家龙宫有宝之人,此人就算不是当地人,也应该在当地有房舍,偿若袁奇天师徒等人住的是客栈,早就该被丐帮弟子查知。”

叶不凡为难地说道:“可是即便如此,咱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他们啊,难道说咱们要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去找?”

朱雀道:“当然不是这个办法,唉,让我好好想想。”

叶不凡忽然道:“我倒有个办法,只不过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朱雀道:“何不说来听听?”

叶不凡道:“咱们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咱们,咱们只要放出风声,就说宝物被咱们找到了,来个引蛇出洞……”

朱雀闻言眼睛一亮,接着又变得黯然起来,他摇了摇头道:“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只可惜数丈深的瓦砾废墟,别说不知道宝物的方位,就算知道的话,挖掘起来也要费时费力,那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咱们挖掘到的,那袁奇天又狡诈奸猾,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叶不凡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被朱雀提醒想法有漏洞后,又没了主意,他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朱雀道:“以咱们两人的力气去查探,那是人少力单,不过想要逼袁奇天出来,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借助官府之力。”

叶不凡瞪大了眼睛:“借助官府之力?”

朱雀点了点头道:“咱们在繁昌楼遇到的袁奇天,我猜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巩昌,只要巩昌官府肯封城,再来个一户一户人家的查找,嘿,巩昌府又不是多大的城,要不了一天,那袁奇天既要避开丐帮的追踪又要躲避官府的查找,他走投无路下,很快就会现身,咱们只要提前让丐帮弟子在巩昌附近设下眼线,就不怕他师徒几人飞上天去!”

叶不凡叹道:“这个办法真是好极了!只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朱雀道:“哦?哪一点想不明白?”

叶不凡道:“一来你不是知府,亦非官员,二来袁奇天又非通缉要犯,咱们怎能让官府乖乖听话?”

朱雀淡淡地说道:“虽然我不是官员,但是你想,肃王府失窃大案的要犯若是在巩昌府,他巩昌知府得知,那还不得乖乖地协助侦办?难道他想来个放纵要犯不作为的罪名么?”

叶不凡闻言喜道:“计将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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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封城缉拿

朱雀道:“我有衡王府二公子给的王府金牌,咱们做一回告密人就是。”

叶不凡道:“想不到咱们江湖中人一向远离朝廷,这次为了找出袁奇天,竟要和官府携手。”

朱雀道:“这袁奇天罪大恶极,又狡猾如狐,就算用什么办法对付他都不为过,此人擅长用毒,偿若不及时将他找出来,还不知要被他害死多少人。”

叶不凡道:“既然如此,咱们就犯一次禁,和官府衙役携手,将袁奇天逼出来!”

朱雀道:“逼出袁奇天只是目的之一,若能找出背后推动他和张三前来寻宝的黑手,那就更妙了。”

为此朱雀和叶不凡首先去找了丐帮巩昌分堂的堂主李思源,跟他说了此事,李思源也认同朱雀的想法,他点了点头:“偿若我们丐帮都找不到的人,只有可能被一股极有势力的人隐藏起来,我一直怀疑这股势力可能就是官府,你这么做,倒可以看看官府的反应。”

听到李思源的话,朱雀还没什么,叶不凡却吓了一大跳,他说道:“你……李堂主是怀疑袁奇天和官府有勾结?”

李思源道:“我只是这么猜测,也未必是官府,总之是很有势力的人在一起,才能避开我们所有丐帮弟子的耳目,而且显然,他们是在刻意避开我们。”

叶不凡道:“他杀害了丐帮堂主和副堂主等人,自然是做贼心虚,要防范丐帮的耳目了。”

李思源扭头看着朱雀道:“怎么样?你觉得的呢?”

朱雀断然道:“袁奇天在此地有人帮他隐匿有可能,是官府则绝无可能。”

李思源问道:“为什么?”

朱雀道:“一者袁奇天偿若和官府有勾结,多半就不会去盗窃肃王府,以至于将他背后的官府之人也拉下水。”

叶不凡道:“就算他和官府有勾结,也可以去偷肃王府,只要不留下任何痕迹,肃王府又怎知道是他干的?”

朱雀道:“有宝之人都喜欢炫耀,从这次肃王爷对失窃了李家龙宫的模型来看,他是十分喜欢这个宝贝,袁奇天只要随同官府官员给肃王爷送上些礼物,声明想要一观肃王爷的这个藏宝,以肃王爷的大度,不会不允许,他反而会欣然拿出来让袁奇天等人欣赏。”

这种解释有些牵强,叶不凡也不同他争论,只问他:“除了这些,还有呢?”

朱雀道:“除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偿若袁奇天背后的黑手是官府,他们想要挖掘李家龙宫,就不必这么偷偷摸摸,只需借助官府的名义,说要重修李家龙宫,就可以公开挖掘李家宗祠下面的废墟,何用这么鬼鬼祟祟地呢?”

如果说朱雀刚才的理由十分牵强,那么这个理由则可说无可辩驳,偿若袁奇天和官府勾结,的确只要将李家龙宫围封起来,然后他们派人在里面大肆挖掘,恐怕连具体的藏宝位置都不用去推测,只需要将一定范围内的地面挖开仔细翻找就行了。

李思源点了点头道:“我倒没有想这么多,这么说来,袁奇天背后的势力不会是官府了,那会是谁呢?”

朱雀道:“不用费心去想了,还是让官府来告诉咱们吧,这次我希望你们丐帮弟子能够在巩昌府外四处盯梢,见到袁奇天和他的八名弟子也不要轻举妄动,立刻将他们的行踪去向告诉我就行了。”

李思源道:“这个好办,我马上安排,你什么时候去府衙?”

朱雀道:“现在就去,这种事,自然是越早越好,以防迟则生变。”

离开丐帮分堂后,朱雀和叶不凡来到巩昌府府衙,门口看守的两名衙役正要拦住两人,朱雀掏出王府金牌,两名衙役倒也认得金牌,不敢阻拦,立刻领着两人匆匆进了衙门。

巩昌府的知府姓张,大名叫做张孝忠,这个名字在他一路升迁的官场上可起了不少作用,在许多待任的官员中,让人一眼就能记住,此人名字既忠且孝,想必是个忠孝两全之人,容易惹人好感,比起名字叫做什么丁酉,什么肖祖,什么胜龙之类,更像是值得被抬举之人。

张孝忠当然并非仅仅凭借这个好名字才能晋升到知府的位子,此人眼光独到,八面玲珑,看起来眼观独到和八面玲珑扯不上关系,其实他正是凭借着独到的眼光,知道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等举动,才混到八面玲珑的地步,此刻他正坐在衙门大堂上处理几分文书,见到两名衙役带着两位相貌非凡之辈匆匆赶来,他先是喝问道:“什么人?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待看到朱雀亮出王府金牌后,又连忙从案牍之后走了出来,一脸笑容地说道:“原来是王府派来的人,当真是贵客,是我张某请都请不到的贵人,快请坐!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让人呈上我那珍藏的雪顶茶?”

等两名衙役退下后,张孝忠谦卑地问道:“不知两位尊姓大名?前来府衙,不知有何吩咐?”

朱雀见过不少知府,有的一副倨傲之色,有的则阴沉狠毒,有的一副饱学之态,其实肚里皆是草包,而像这位知府,则是永远带着一副笑容,让人很难对他生出反感,朱雀道:“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肃王府的事,不知知府大人有没有听说?”

显然肃王府失窃一事只在兰州影响比较大,和兰州相隔三百多里地的巩昌府竟然毫不知悉,朱雀不得不将肃王府失窃一事细细跟张孝忠知府说了。

张孝忠听完后半晌无语,最后他说道:“然而兰州发生的失窃案,不知道跟我们巩昌府有什么关系?是否王爷准备让我们巩昌府派些人手,帮助兰州查办此案?”

朱雀冷笑道:“张知府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聪明?”

张孝忠闻言吓了一跳,他说道:“什么意思?下官不懂,还请……贵人明示。”

朱雀肚子里好笑,表面上却要做足戏份:“这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窃贼现在就在巩昌府,否则我来巩昌干什么?难道张知府连这一点也想不到么?”

张孝忠骇然道:“贵人莫……莫不是在说笑?”

朱雀脸色一变道:“你觉得我来到这里像是说笑来了?”

张孝忠连忙陪笑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是偷盗王府的窃贼流窜道巩昌,那我就让他来得去不得。”

朱雀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心就好,只不知知府大人准备怎么捉拿窃贼呢?”

张孝忠道:“在城门拦截设卡,然后派官差在客栈酒楼青楼等处一一搜寻,我看窃贼所到之处无外乎这些地方。”

朱雀摇了摇头道:“不妥。”

张孝忠道:“有何不妥之处?”

朱雀问道:“你也不想想,为何那窃贼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巩昌呢?那自是因为巩昌有容留他的地方,现在我们经过明察暗访,已经得知窃贼的模样,但是不知道窃贼具体在巩昌什么地方,所以要立即封城,然后一家一户地搜查!”

张孝忠为难地说道:“我们衙门不过数十人,若是将每一户人家都搜寻到,只怕……”

朱雀冷笑道:“张大人不是在寻找措辞不想给王爷出力吧?你们衙门的人手不够,难道不知道去搬救兵?巩昌卫离这里不过数里地,难道连这个都要我教你么?”

张孝忠擦了擦冷汗道:“是是是,是下官糊涂,我这就差人去办,来人——”

朱雀凭借着记忆,在衙门内画除了袁奇天和他八名徒弟的画像,虽然落笔虽然稚嫩了些,但画好后让叶不凡看,叶不凡也说是神似,朱雀便将这九张画像交给府衙,让他们牢记这些人的模样,然后全城缉拿搜捕,张孝忠原本以为窃贼不过是一个人,见到朱雀竟然画出九个人来,心道这伙人定是江洋大盗了,否则何来这么大的胆子去王府行窃?

城门封闭,从巩昌卫一共调来两千名官兵,听说是为了追捕到王府偷窃的大盗,巩昌卫自然也是不遗余力了,派出来的都是巩昌卫的精英。

看着这些官兵挨家挨户搜索的情形,朱雀和叶不凡相视冷笑,这么一来,看他枯木派师徒几人还如何在巩昌待得住。

办完这一切,朱雀对张孝忠道:“知府大人,一切就有劳了,我和我这位兄弟还要赶回兰州回复王爷,就不在这里候着了。”

张孝忠结结巴巴地问道:“两位难道不在这里等着搜捕的结果么?”

朱雀摇了摇头:“这些大盗本领高强,张知府偿若捉住他们,自是奇功一件,偿若是捉不住,也怪不得知府大人没有尽力,我回去将知府大人的态度跟王爷禀报就是,王爷知道知府大人尽心尽力,想来也不会怎么怪罪,要怪只会怪大盗的本事太大了吧,哈哈,哈哈。”说完,朱雀还打了两个哈哈。

张孝忠查言知意,那还不知道自己的兴衰着落在这两人手上,他说道:“既然两位要回去向王爷回复,下官本来还想留两位贵人好好吃一顿饭,既然两位有要事在身,下官也不便挽留,不过两位辛苦这一趟,若是让两人就这么回去,下官也会心有不安,来人!”

两名早在偏房候着的差役闻言走了出来,朱雀和叶不凡侧眼看去,只见两名差役手中分别捧着一个木盘,张孝忠对朱雀和叶不凡道:“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两位不要嫌寒酸,勿却是幸!勿却是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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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拦路劫人

木盘上盖着红绸布,朱雀掀开后看到木盘上放着一叠银票,另一个木盘中盛放的也是银票,朱雀这一叠银票偏厚些,看来张孝忠倒是十分知机,他盯着朱雀两人看,脸上露出紧张地情绪,唯恐朱雀和叶不凡两人不收。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一路向西域雪山赶去,正愁盘缠不足,那是绝不会嫌多的,当下朱雀口中客气道:“知府大人,这……这实在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口中说着,手中将那叠银票拿着放在怀中,叶不凡见状,也依样而为。

见到朱雀和叶不凡收了银票,张孝忠摆了摆手,让差役退下,然后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朱雀说道:“还望两位在王爷前多多美言两句,哪有必破的案子?也没有必能捉拿到的窃贼,偿若我们捉到了这几人自然不必多说,承两位的人情,下官还有礼物奉上,偿若没有捉到,还望两人跟王爷好好说说,下官实是尽了力了。”

朱雀一拱手道:“知府大人请放心,我们是王爷的心腹,既然这个,那个方面,知府大人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张孝忠亲自送两人出门,并问起两人怎么前来的,朱雀道:“我们有马寄存在客栈,知府大人不必担心。”

两人正要离开,张孝忠忽然说道:“对了此刻城门已经封闭,两位如何出城?”

朱雀一亮手中的金牌道:“凭这个难道还出不了城?”

张孝忠道:“现在城门官兵收到我的命令,除非有我的手谕,其他人等一律不准出城,我给两位各写一张,省得两位贵人麻烦。”

这张孝忠快步回到案牍边,大笔一挥,给两人各写了一张手谕,又加盖了知府大章,朱雀和叶不凡道谢后,这才离开府衙。

等到朱雀和叶不凡走远后,张孝忠才猛然想起,自己连着两位“贵人”的姓名都忘了问了,他连拍脑袋,暗骂自己糊涂。

离开衙门几条街后,朱雀将怀中银票拿出来,粗略一点,有上万两,叶不凡那一叠银票也有五千两左右,叶不凡笑道:“想不到这知府出手如此阔绰,此后咱们的盘缠是绰绰有余了。”

朱雀叹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这知府不清呢?这些钱还不都是搜刮百姓得来的?咱们即刻赶去丐帮分堂,我看那袁奇天很快就在城内待不住了。”

来到丐帮分堂,堂主李思源见到两人,直竖拇指夸赞两人了得:“想不到知府行事这么快捷,如今满大街都是官兵,我看那袁奇天很快就要在城中待不住了。”

朱雀道:“城外的弟子可都安排妥当了?”

李思源道:“这点还请朱公子放心,我派出数十名弟子,在郊外的高处隐蔽起来,只要见到和袁奇天师徒差不多的人,就让他们放飞鸽进城,告诉咱们袁奇天的方位,这狗贼,竟然害死了戚大哥,我恨不能亲手宰了他!”

朱雀道:“用不着李堂主亲自出手,他现在也活不了多久了,对了,城中弟子也都安排好了?”

李思源道:“你可知道有多巧?这次进城的巩昌卫的官兵统领和我们徐副堂主是老相识了,我们丐帮弟子分散在各处盯梢,官兵和我们那时相互配合,我看,说不定真能在城中将他们捉住。”

朱雀苦笑道:“别想得美了,那袁奇天是何等样人,怎会被官兵拿到?你太小看他了。”

李思源沉思道:“巩昌府的几个门派我们丐帮都知道,谁会容留袁奇天等人呢?”

然而这个问题随着封城一日一夜后,答案变得更加渺茫起来,官府和官兵将巩昌府中每一户人家的每一个人都翻遍了,硬是没有找到朱雀所说的袁奇天等人,在第二天他们撑不住封城后城内外百姓的压力,只得打开了城门。

在此期间丐帮弟子在城外蹲守,也没有发先在封城搜索的时候,有人趁机从城门内潜逃出来,显然袁奇天等人要么不在巩昌府内,若在城内,定然隐蔽得十分妥帖,现在连这最后一招都用尽了,就连朱雀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找不到袁奇天师徒,就更别提找背后怂恿他们的人了。

叶不凡和李思源两人看着朱雀,似乎希望他能再相处什么办法来,叶不凡则提议道:“既然找不到袁奇天,不如先去找张三问问,看看他愿不愿意跟咱们说实话,将他得知李世龙宫秘密的来源说出来,也省得咱们费这么大精力,到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李思源道:“也不能总让知府封城,从昨日道今日,巩昌府城一封,我们丐帮的施舍粥厂也都受到影响,若是再封一次城,那些靠着我们粥厂活命的百姓,不知道又要饿死几人。”

朱雀道:“不找张三,不再封城,只不过城外盯梢的丐帮兄弟先别撤。”

李思源道:“这又是为什么?如今城门开放,进出的人这么多,咱们怎么分辨袁奇天他们?再说了,城中的搜索已经停了,他只要继续龟缩不出,咱们在外面干收,岂不是……”

李思源的话没有说完,但其后的意思朱雀又岂能听不出来?他说道:“从巩昌府出城后走西门或北门去兰州最近,走东门或北门去李家龙宫最近,这样,我和叶不凡也一起去北门外盯梢,我想不出半日功夫,那袁奇天和他的弟子定会出现,而从北门出现的几率最大。”

李思源和叶不凡两人都呆呆地看着朱雀,李思源问道:“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朱雀笑道:“原因就在于你们不懂官场上的那一套。”

正说着,有丐帮弟子进来报告,称衙门前贴了告示,凡是容留袁奇天等九名窃贼的,藏匿着和他们同罪,知情不报者和他们罪减一等。

李思源挥手让弟子出去,转身问朱雀:“咦,你好像早就知道这一点。”

朱雀道:“巩昌知府也不是傻子,他封了城也没有捉到窃贼,就算上面不怪罪,他毕竟说不上有过,总也是无功,现在城门虽然打开,为了防止袁奇天等人还躲在城中,他唯有这一个办法,容留袁奇天的人就算不介意,袁奇天也不能厚着脸皮,一连九人还躲在人家家中,以至于连累到他们,他们自然要趁着没有封城离去,而离开巩昌,他们当然不会甘心就此罢休,因此我判断他们不是回兰州,就是先去李家龙宫探探路。”

李思源道:“你小子不去做官,真是可惜了。”

朱雀和叶不凡当即辞别李思源,两人一起从北门出城,来到城北的一处山头上,和在这里盯梢的丐帮弟子汇合。

与此同时,巩昌府内的丐帮弟子依然在四处留神,看看能不能认出袁奇天,打探出这两日他们躲藏着什么人家中。

朱雀和叶不凡来到城北盯梢处的山头时,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从他们这个地方,能够看到从巩昌府城北门进出的人,北城门外有一条宽敞的大道,袁奇天若是从北门出来,这条大道是必经之路,要沿着这条路再走上四五里地才有岔路口。

丐帮弟子选择在此处盯梢,显然是挑对了好地方。

留守的丐帮弟子随身携带了干粮,他问朱雀和叶不凡吃不吃,叶不凡嫌弃干粮不干净,推脱不饿没有吃,朱雀倒是毫不在意地吃了一些。

临近晌午,进出巩昌的都是些平民百姓,有几人走在一块的,叶不凡问朱雀:“这几人是不是?”

朱雀摇了摇头:“绝不是,这几人走路的姿势不像懂武功的,且这些人服饰粗陋,绝非袁奇天等人。”

叶不凡道:“朱大哥,你说他们师徒九人会扎堆一起出城,还是分成几批人出来?”

朱雀道:“分开出城的可能性大些,毕竟他们九人走在一路太过惹眼,不过,也难说得很。”

就在他们又讨论袁奇天会不会再城中吃了午饭再走时,两架马车从北门驶出,朱雀一件这两架马车,就立刻有了判断,他连忙说道:“走!咱们去将马车截停!”

叶不凡想不出朱雀怎会认定这两架马车上的人就是袁奇天,因为马车车厢的帷幕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几名丐帮弟子要跟朱雀一起前去,朱雀和叶不凡展开轻功已先走一步,朱雀还抽空回头嘱咐丐帮弟子:“你们不要跟过来,留在这里。”

丐帮弟子闻言只好停下,看着朱雀和叶不凡绝城向官道疾驰而去。

马车行进得并不快,朱雀和叶不凡绕过山头,从另一道山坡下山,正好赶在马车必经之处的前面。

几名路人经过后,马车的身影从南边走了过来,朱雀和叶不凡对视一眼,两人大咧咧地站到了官道的中间。

见到有人拦路,车夫一扬马鞭,口中发出“吁”的一声,马车渐渐减慢下来,停在朱雀和叶不凡身前不远处,车夫喝道:“干什么的?大半天的,难道你想抢劫不成?快让开!”

朱雀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吟吟地对车夫道:“我们不劫钱,只劫人!袁奇天,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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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为师尽忠

车夫有些慌张地说道:“什么袁奇天,别在这胡言乱语了,快快让开!”

朱雀锵地一声抽出陵光剑来,他故作恶狠狠地样子说道:“我找袁奇天,和其他人无关,识相的就给我滚开,否则刀剑无眼,莫怪我没有提前告知!”

车夫还想狡辩,车厢中已经跳下来三个人,另一架马车车厢中也跟着跳出四个人,这七人正是跟随袁奇天的八名弟子中的七人,其中一人喝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胆敢这么狂妄?”

见到这七人现身,叶不凡佩服地说道:“他们果然在这,朱大哥,你怎么看出他们是坐着马车出来的?”

朱雀道:“隔得远了,虽然看不清车辙印,但是通过车厢摇摆的幅度,我看是能后看出车厢中坐着几个人,两架马车中都坐着几个人,你看看,巩昌府内外都已经穷成这样,就算官员也不敢摆出这么大的谱,以防引起民愤,除了做贼心虚之人,谁还会这么遮遮掩掩地呢?”

叶不凡笑道:“朱大哥真是好眼力。”

枯木派的弟子见到朱雀和叶不凡拦下他们后,竟然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还在说说笑笑的,一名弟子忍不住怒道:“好小子,在繁昌楼内盯着我们的就是你们,现在竟然又敢在光天化日下拦截我们,你道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朱雀闻言更是失笑道:“就你们也知道王法?城中掘地三尺地缉拿你们,你们身为通缉要犯,也敢贼喊捉贼地说什么没有王法了?我看咱们还是少数废话,赶紧让你们的师父袁奇天出来!”

这名弟子登时醒悟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还是嘴硬道:“我们自然是被冤枉的,更何况在王府盗窃的只有一人,他们却张贴告示缉拿九个人,那不是冤枉么?”

朱雀问道:“你们若不是窃贼,又怎知道去王府盗窃的只有一人?”

叶不凡哈哈大笑道:“若不是同犯,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说是冤枉了?袁奇天呢?怎的做了缩头乌龟,不敢现身,只让这几名愚蠢的弟子出来挡驾?”

那名弟子又说漏了嘴,他知道他们说得越多便会露出更多的破绽,当下不再多言,相互之间递了个眼色,七人同时抽出了兵器,其中一名弟子说道:“跟他们啰嗦什么?好狗不挡路,宰了他们再走也不迟,上!”

朱雀叹了口气道:“讲道理的话,你们说不定还有三分指望,讲打,你们更是打错了算盘!”

叶不凡则对朱雀说道:“朱大哥,这几名小喽啰交给我,车厢内的老贼让给你去料理。”

朱雀点了点头,站到了一旁掠阵。

这几人见他们七人出手,对方只留一人应战,虽然是对方太过狂妄,可也正合他们的心意,七个人难道还料理不了一个人?当下就有三个人持剑向叶不凡冲来,后面的四个人也慢慢跟上来,想要先尽快解决了叶不凡,再对朱雀来个一拥而上。

前面三人分左中右三个方向呈扇形向叶不凡靠拢,后面的人则悄悄地将手深入怀中,叶不凡不进反退,接着手一扬,六道寒芒分三路向前面的三人电射而去。

三人想不到叶不凡用的是暗器,连忙挥舞着剑,企图将暗器打落,然而叶不凡射出的暗器速度太快,还没等他们的剑挥舞过来,暗器已经抢先射入他们的身子,三人只觉回身酸麻,手中长剑掉落下来,人也跟着委顿在地。

后面的四人想不到叶不凡的暗器功夫高明至此,三个人连一招都没过,就被叶不凡击倒,后面的四人变得十分谨慎,只见他们从怀中各自掏出一个竹筒,竹筒上有木塞塞着,四人同时拔掉竹筒上的塞子,然后向叶不凡扔来。

看到四人拔掉竹筒塞子时小心翼翼的情形,朱雀惊呼:“小心竹筒中的毒物!”

叶不凡也听申不破说了枯木派所用的毒菇粉奇毒无比,他不敢大意,人再向后疾退,然后随手甩出四枚暗器将四个竹筒击飞,但他的暗器和竹筒相撞后,竹筒中细微的粉末打翻出来,阳光照耀下,仿佛一片白色的灰尘。

看来竹筒中盛着的就是毒菇粉了。

叶不凡退开及时,没有被毒菇粉侵袭,但毒菇粉落下来的范围正好将马车车夫和马儿都笼罩住,三名委顿倒地的枯木派弟子也在毒菇粉的落下的范围内。

见此情绪,枯木派的四名弟子大惊失色,他们首先的反应就是向后退开,然后从怀中掏出瓷瓶并服食了瓷瓶中的药物。

与此同时,两名马车车夫和两匹马以及三名枯木派的弟子迅速变得麻木无神起来,首先是车夫从马车驾驶处歪倒掉落在地,接着三名枯木派的弟子变得像是全身无力瘫软起来,而那两匹马也缓缓地跪倒在地,很快马头便歪倒一旁,显然死去。

叶不凡和朱雀见状,都震惊于毒菇粉毒性的厉害,两人情不自禁地又退开几步,防止在空中飘散的毒菇粉伤害到他们。

而那活着的四名枯木派弟子显然知道自己不是朱雀和叶不凡的对手,别说对方是两个人,就算对方只有一人,他们四人也不是对手,所以他们很快有了决定,不再理会死去的同门师兄弟,更不会再去看死去的车夫和马,四人折向一旁的山坡跑去。

他们向北的路又朱雀和叶不凡拦着,回去是巩昌府,巩昌府又在缉拿他们,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巩昌府城,自然也不会再跑回去自投罗网,所以只能斜刺刺地向旁边山坡跑去,企图能够逃生。

朱雀和叶不凡同四名枯木派弟子之间相隔着毒菇粉,无法直接去追四人,只能绕过这一片地方,绕一个大圈再去追着几个人。

两人一边去追,叶不凡一边问道:“他们这么撒出毒粉,那坐在车厢中的他们的师父袁奇天岂不是也要被他们给毒死了么?”

朱雀断然道:“车厢中没有别人了,袁奇天定是带着剩下的一名弟子单独离开了。”

叶不凡问道:“你怎么知道?”

朱雀道:“只要看车厢就能看出来,袁奇天狡猾如狐,肯定考虑到咱们会拦截他,所以他从别处离去,就是为了更加安全。”

尽管四名枯木派的弟子先走一步,且撇开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很远,但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轻功之高,恐怕他们做梦都想不到,很快,朱雀和叶不凡两人便看到前面四人的身影,叶不凡大喊道:“还不停下?你们跑不掉了!”

听到叶不凡的喊声,四人更是加快了脚步离开,看情形,他们很快就要跑到山头上去了。

朱雀惊呼一声:“不好!”接着将轻功展开到极致,向四人全力追去。

叶不凡也恍然明白朱雀惊呼不好的意思,山头上还有几名丐帮弟子,这几人本想跟着朱雀他们一起下来拦截马车的,却被朱雀拒绝,让他们留守山头,当时朱雀就想到了枯木派的毒菇粉厉害,别让丐帮弟子受到伤害。

哪知道阴错阳差下,这四名枯木派的弟子竟然向丐帮弟子所在之处逃去。

眼看着几人就要跑到山头和丐帮弟子相遇,丐帮弟子不知道这几人的毒粉厉害,说不定会被他们害死,朱雀大喝一声,抽出陵光剑,向跑在最前面的弟子甩出,陵光剑剑光一闪,越过三名枯木派的弟子,将最前面那一名弟子从后背到前胸刺穿,钉死在一块山石上。

剩下的三名枯木派弟子见状受惊之下脚下也跟着缓了一缓,正是这缓了一缓,让叶不凡有了出手之机,他寻常所用的暗器都是钢针和钢钉,现在他和三名枯木派的弟子相隔这么远,轻微的暗器未必能射这么远,叶不凡便将自己身上少有的三把飞刀连珠般甩出。

朱雀见状心道一声完了,叶不凡这三把飞刀若是取了三人性命,那么自己再找谁去问袁奇天的下落?他有心想要留下一两个活口来问问话,但叶不凡的暗器已处,就连他朱雀也阻止不了。

三把飞刀去势如电,倏忽而至,三名枯木派的弟子应声倒地。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匆匆赶上,正看到站在山头向他们张望的丐帮弟子,朱雀心中发苦,不过还是庆幸叶不凡出手及时,救下了几名丐帮弟子的性命,袁奇天的下落,再想别的办法去找就是。

来到三名枯木派的弟子“尸身”旁,朱雀惊喜地发现叶不凡的飞刀只不过刺入他们大腿上的要穴中,并没有取三人的性命,朱雀喜道:“好小子,我以为你将三人都宰了。”

叶不凡笑道:“若是宰了他们,咱们向谁去问他们师父的下落呢?”

看着三名枯木派弟子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情形,叶不凡过去将他们身上的飞刀拔出,又拿出一瓶金疮药扔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敷在伤口上。

朱雀蹲在他们身旁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们师父袁奇天的下落了吧?”

一名枯木派的弟子痛得咬牙切齿地说道:“呸!想要我么出卖师父,我看你是在做梦!”

朱雀叹道:“你们几个蠢材也不想想,你们师父为何不跟你们走在一路?那是他早就知道了我们会拦下马车,所以他让你们做替死鬼,他自己才好逃生,他舍弃了你们,你们还想为师父尽忠,岂非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另一名枯木派的弟子说道:“任你花言巧语,我们也不会出卖师父的,你省省吧!”

朱雀听到他们嘴硬的口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从他们的话语中可以知道,他们是知道袁奇天的下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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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夜长梦多

按照张三给出的地址,朱雀和叶不凡很快就找到他们借宿之处,李家龙宫附近一户大户人家的农庄,两人找上门时,安定五雄去了李家龙宫继续探测地形,市井七侠因为是昼伏夜出,此刻正在睡觉,所以他们只见到张三以及这户人家的人。

张三对于朱雀主动前来找他先是有些惊讶,接着换过一副早知道你会来的神态,他将朱雀和叶不凡带到他的屋内道:“我看你们还是没忍住,还是希望看看里面的宝贝是什么吧?我知道你朱大侠并不贪财,只不过是好奇里面有什么而已。”

朱雀淡淡地说道:“里面的宝物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是两本书而已,而且这两本书相隔上千年,能不能保存下来,还难说得很呢。”

张三显然连宝物是兵法和武功秘笈都不知道,他说道:“净瞎说,怎么可能是两本书呢?两本书又算是什么宝物?”

朱雀叹道:“两本书自然是宝物,不但是宝物,还是诱饵。”

张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道:“什么诱饵?你在说什么?”

朱雀道:“我懒得跟你说了,让叶兄弟给你细说这其中的究竟吧。”

叶不凡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跟张三说了个清楚明白,更明说了,他们要大张旗鼓地在李家龙宫内挖掘,并非是贪图那兵书和秘笈,更是为了钓出袁奇天,杀了他为丐帮的人报仇。

张三道:“可是这么一来,唉,这么多人寻宝,可怎么分呢?”

叶不凡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把秘笈撕了大家一人分几页就是。”

张三白了他一眼:“这成什么话?武功秘笈撕开还有什么意义?”

朱雀道:“武功秘笈什么的我倒没觉得什么,那本兵书心法倒是一件真正的宝贝,若是落在朝廷手中,那么朝廷大军定然军力大增,若是落到义军手中,说不定会有改天换日的效应。”

张三道:“我又不参军打仗,到时候挖出来这两件宝贝,贵重的兵书给你们,不值钱的武功秘笈留给我就行了。”

朱雀道:“少说废话,有没有这两件东西,这两件东西还在不在都不知道,现在就开始讨论分赃?赶紧把李家龙宫当初的设计图拿出来,咱们一起研究一下那祠堂废墟的具体位置是真。”

张三道:“这还用你来提醒?这几日我们早估摸出了大体的位置,只不过范围还是有点大,所以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朱雀道:“哦?说来听听。”

张三将李家龙宫的设计图给拿出来,这张设计图十分粗糙,只不过是一个大概的架构图,不过张三说了,其后的李家龙宫就是照着这张设计图建造的,其中的主祠堂的位置更是几乎不差毫厘,只不过后来经过几次坍塌重建,如今的祠堂已不在原来的祠堂废墟上,而是向南偏移了七八十步。

朱雀看着张三指手画脚地跟他解释当年祠堂损毁塌陷后可能的范围,以及是在现在李家龙宫的什么位置,都相信跟他说了,最后张三才说道:“我们做过很多次的推算,当年的祠堂倒塌后,无论是向东还是向南还是向西向北,都不会出这个范围,而这个范围在现在的李家龙宫上应当是左右前后十丈的范围内。”

叶不凡跟着说道:“十丈的范围也不算大啊。”

张三嗤道:“十丈范围还不算大?要是在地上,别说十丈就是二十丈三十丈远也不算大,可是那时在三丈深的废墟下啊,你可知道李家龙宫的地基夯得有多结实?咱们要是挖出十丈前后远近,三丈深的地方还想要掩人耳目,恐怕神仙也做不到。”

朱雀反驳他道:“你就会哄小孩子,就算是在十丈范围内,你又何必在地面上就挖出这么大的坑?完全可以挖出一个三尺大小的盗洞,等到了三丈深的时候在底下挖掘十丈的范围翻找就行了,你当被人都是傻子么?”

张三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叶不凡道:“可是从下面挖出来的砖石瓦砾却不好运走,总不能堆在李家龙宫里面,这样谁都知道咱们在挖掘了。”

朱雀道:“所以李思源李堂主的提议最为合适,咱们以重修李家龙宫的名义带人进去,无论怎么挖掘,恐怕他们都不会见怪,当然,要挖这么深,最好是在晚上动工,以避人耳目。”

张三道:“就算如此,挖起来还是太慢,若是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李家龙宫的模型,恐怕咱们能够更准确地推算出宝物的范围,也省得咱们耗费时日和人力。”

朱雀道:“我就怕那两本兵书和秘笈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就腐烂成灰了,咱们耗费这么大的力气,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三啐了一口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当年建造李家龙宫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材料,后面虽然被损毁,但没过多久就在废墟上重建,此后都是如此,我这两天看了看下面的废墟,里面都是干燥的,非但不潮,而且一些瓦砾还保持原样,咱们一定能找到这两本书,还有,你去跟李思源想办法,咱们越早动工越好,省得夜长梦多。”

和张三讨论好,就在他们划定的十丈范围内的中心点开始挖掘,这样到每条边都是五丈左右,在下面挖掘是最省力的一个办法,商量好后,朱雀和叶不凡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巩昌府丐帮分堂。

见到李思源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拿出张孝忠知府送给两人的银票,给了李思源五千两,作为重修李家龙宫的费用,不够的话他们再添。

李思源笑道:“若只是做做样子,这些银钱非但不少,而且还算多的了,我去找李家龙宫的人去交涉。

不出所料,当李思源提出他要重修李家龙宫的一些房舍后,负责看守李家龙宫的人那是求之不得,李思源还暗中塞给了他们每人百十两银子,他们更是差点没把李思源看成财神爷。

其中一人还说道:“早就知道你李堂主是个大善人,你位居丐帮高位,有了钱不但能想着为穷苦百姓施舍粥饭,还能想着祖宗的庇护,你李堂主迟早会位升三级,做到丐帮帮主的位子。”

李思源尽管需要这些人的配合,可是听到他们说的话太过狂悖,连忙叱责:“别瞎说,我此举不过是从自己也姓李,想为李家宗祠出一份力出发,可不是什么想做帮主之类,你可别害我,这话要是传出去,非但我这个堂主之位不要做了,还有可能被逐出丐帮。”

听到李思源说得郑重其事,这名看守李家龙宫的人才不敢再胡说。

重修李家龙宫可不是小事,李思源除了率领上百名丐帮弟子过来帮忙外,还从附近的几个村子雇来不少劳力,一方面是为了人多,混淆李家龙宫人的视线,另一方面是为了到处宣扬此事,让袁奇天收到他们重修李家龙宫后坐立不安,尽早出现。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袁奇天的狡猾。

在他们紧锣密鼓地在李家龙宫内日夜不休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袁奇天依然能够耐得住性子,一点踪影都没出现。

不过此事朱雀和李思源倒也不怎么着急,因为袁奇天绝不会相信他们会在三两日内就能挖出宝物,所以袁奇天还能沉得住气。

而张三等人则借此机会,在夜里不断督促众人挖掘,他可不管什么丐帮和袁奇天之间的仇怨,晚上趁着看守李家龙宫的人都入睡了,正是挖掘宝物的好时机,张三命人四处点着风灯,一群人不断向下深挖,毕竟人多好办事,他们将挖出来的碎砖瓦砾全都利用起来,在旁边建了一座亭子和一座假山,当然,这都是表面功夫,好让人不会怀疑他们的目的。

到了第五天夜里,袁奇天终于来了。

只不过袁奇天并非一个人来的,也不是只带着他这次出来后剩下的唯一的徒弟,而是带来一队多达一万人的大军。

李家龙宫距离巩昌府不远,也就是距离巩昌卫也没有多远,这万人大军显而易见都是义军,他们不想和驻扎在巩昌卫的朝廷军起冲突,所以趁着夜色匆匆赶来,将李家龙宫紧紧包围了起来。

朱雀和李思源等人听到动静,出了李家龙宫查看后,都对这一万大军的突然到来感到惊讶。

他们怎都没想到,袁奇天会带来这么多人。

陪同袁奇天一起前来的,是韩朝宰的一个亲信,叫做李元随,正是他率领大军,想要和袁奇天一起抢夺李家龙宫下的宝藏,他们和袁奇天商量好了,若是找到这两件宝贝,武功秘笈归袁奇天所有,兵书心法则归韩朝宰。

韩朝宰也是故意挑选李元随前来办理此事,一时李元随非常得韩朝宰的信任,而来李元随也姓李,由他来抢夺李家龙宫的宝物,那是名正言顺,不至于惹人诟病。

除了朱雀等人雇佣的出苦力的百姓外,叶不凡和张三等人以及一众上百名丐帮弟子都来到李家龙宫外和这些义军对峙,奈何他们人数和对方根本不成比例。

朱雀已不是第一次见到袁奇天了,上一次是在巩昌府内的繁昌楼上,这次袁奇天和李元随等一众义军首领都骑在高头大马上,好不威风,朱雀并不怕这些义军,只不过为这些丐帮弟子,和李家龙宫内被他们雇佣来的百姓担忧,他朗声说道:“袁奇天,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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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帮主驾到

袁奇天冷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你,我的七名弟子可是你们害死的?”

朱雀不答反问道:“丐帮的堂主戚风扬和副堂主鲁中明可是被你所害?”

袁奇天仰天大笑了一阵后才说道:“我见过不识时务的,却没见过你这么不识时务的,我们这次派来上万大军,足以将你们这些人给捻死,你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朱雀当仁不让地看着袁奇天道:“这并非是嚣张不嚣张的事,而是是非的问题,你害死戚风扬和鲁中明在先,枉你一副有道之士的模样,却做出这种歹毒之事,你不怕被丐帮千千万万的人找你寻仇么?”

袁奇天道:“戚风扬不识时务,我让他跟随韩统领干一番大事,原是提携他的好事,可是他不但不知感激,反而要向官府告发,这种勾结鹰犬的做法,哪怕是放之江湖,也是说不过去的吧?”

戚风扬已死,什么要向官府告发,都不过是袁奇天的一面之辞,只不过朱雀却无法反驳。

李元随对袁奇天道:“跟他们啰嗦什么?咱们将这些人一起宰了,管他什么是非什么蛮横,袁门主咱们尽快行事,也好尽快回去跟韩统领回报。”

袁奇天此刻志得意满,点了点头道:“不忙,我要看看这位朱雀朱大侠是否像其他人所说的这么刚正不阿,朱雀,你且看看此人是谁!”

说着,袁奇天身后一人驱马缓缓走了出来,朱雀一见之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他怒道:“原来是你!”

这名自袁奇天身后走来的人正是那日在繁昌楼上朱雀遇到的黄启文,此人因跟朱雀有数面之缘,想不到他竟会和袁奇天是一丘之貉,那天朱雀打手势让丐帮弟子去跟踪袁奇天师徒,结果这名丐帮弟子却惨遭杀害,朱雀一直怀疑袁奇天是怎么知道有人跟踪的,原来是黄启文在随后放出飞鸽告的密。

见到朱雀横眉怒视的样子,黄启文还有一丝羞愧,他对朱雀说道:“事逼至此,还望朱大侠能够体谅一下我的苦衷!”

朱雀很少骂人,但这次他却骂道:“事逼至此?逼你奶奶,你害死丐帮弟子,难道还想有好收场么?”

李元随冷冷地说道:“袁门主说得不错,这姓朱的家伙果然狂妄得不行,我看袁门主还是不要浪费口舌了,咱们速战速决,他要蛮横就让他道阴曹地府去蛮横吧!”

话刚落音,不远处一个略带苍老却又爽朗的声音传来:“谁有这么大的口气,敢让我朱雀兄弟去阴曹地府?”

李元随听到此言,连忙回头怒喝道:“是谁?”

朱雀早听出这熟悉的话语,他激动地喊道:“是汪大哥么?”

来人正是汪九成,他收到兰州分堂堂主和副堂主被害,他一向十分钦佩戚风扬,他的死让汪九成怒不可遏,当下尽起身旁的丐帮高手,披星戴月地向兰州方向赶来,誓要为他报此血仇!

袁奇天虽然歹毒,心思却十分机敏,他低声对李元随道:“来人多半是丐帮帮主汪九成。”

李元随道:“是丐帮帮主又怎的?咱们也不怕他!”

汪九成倏忽而至,来到围住李家龙宫的义军身后,很多义军士兵听说来人是丐帮帮主,都纷纷议论起来,汪九成成为丐帮帮主之后,力挽狂澜,将丐帮即将分裂的青衣派和黄衣派消除隔阂,这些年丐帮声誉日隆,义军的士兵都是寻常百姓聚集而来,很多人都听说过汪九成的事迹。

朱雀以为汪九成是一个人前来,叹了口气道:“汪大哥来得可有些不是时候……”

汪九成道:“有人胆敢欺辱你朱兄弟,我看我来得正是时候,且吃我一掌!”

面对上万人的大军,谁都想不到汪九成说打便打,这一掌发出时,距离李元随相隔了数十人,更没人想到这一掌是冲着李元随发出来的,但很多人都慑于丐帮帮主的大名,纷纷保持着警惕之色。

这一掌狂风骤雨掌凌空发出后,汪九成大踏步向前走去,又凌空发出一掌,双掌相叠,向李元随推去,但掌力和李元随相隔太远,若是这样也能击中李元随,那就不是武功,而是神力了,两掌过后,汪九成忽然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又发出一掌,和前面两掌的掌力相重叠,一起向李元随拍去。

三掌叠加时,汪九成人在半空,一脚踩在一名士兵肩膀上,甩手又是一掌拍出,接着人越过数十人,来到朱雀身边。

四道狂风骤雨掌相叠加何等威猛,李元随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人在马上再也坐不住,一个翻身落下马来。

这先势惊人的几掌攻击,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耸动起来,有汪九成这么凌空伤人的本事,就算是万人之中取敌人首级,恐怕也不在话下,一时间谁都没敢轻举妄动,就连袁奇天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掉下马的李元随很快狼狈地爬了起来,他大失面子之余,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受伤,他怒道:“给我宰了他们!”

上万义军将李家龙宫团团围住,留在李家龙宫正门外的不过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收到李元随的命令,纷纷抽出兵刃,眼见一场厮杀是不可免!

就在他们将要向前冲去时,在义军背后忽然传来整齐的吆喝:“老爷太太们赏点饭吃吧,可怜可怜我们吧!”

义军士兵们连忙转过头来,只见在他们背后,有上千名叫花子拿着兵器,组成古怪的阵型向他们慢慢走来。

这些丐帮弟子所组成的正是丐帮用以对付大敌的莲花大阵,莲花大阵一旦发动,对方就算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冲散他们的阵型,而这些丐帮弟子人数虽然不如义军多,但个个都是丐帮弟子中武功高强之辈,这些人在一起,哪里会惧怕这些由穷苦百姓组成的义军?

李元随道:“这……”

袁奇天劝道:“李大人,我看今晚形势对咱们不利,不如先撤兵,回头再说。”

李元随怒道:“你说什么?他们不过区区上千人,咱们……”

袁奇天道:“丐帮中的好手一个对付咱们十个也不会落在下风,更何况还有他们的帮主以及朱雀等人在,我看今晚咱们讨不了好,不如来个全身而退!”

李元随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反问道:“那兵书怎么办?”

袁奇天何尝不想要那本武功秘笈?他说道:“兵书固然重要,性命更重要!”

汪九成冷冷地看着李元随,一副择人而噬的猛恶形象,李元随打了个寒噤,连忙上马,抽出腰刀下了命令:“贼人厉害,咱们先撤!”

朱雀指着袁奇天道:“狗贼休走!”

汪九成则劝住朱雀:“且放过他们,要宰了他也不忙在一时……”

朱雀急道:“可是就是这狗贼害死了戚堂主!”

汪九成虽然对袁奇天恨之入骨,可是还是说道:“咱们毕竟寡不敌众,此刻拼杀,徒落个两败俱伤的地步,为戚堂主报仇也不忙在一时。”

听到汪九成的话,朱雀只好恨恨地看着袁奇天等人上马后率领义军离去。

等义军走后,李思源这才率领着弟子前来给汪九成行礼,汪九成道:“免了,对了,你们这帮人在这里干什么?”

朱雀转过心思,对汪九成说了大概的经过,汪九成道:“原来这座李家宗祠下面竟然埋藏着宝贝,真正料想不到,现在正好趁着咱们有这么多人,大伙儿一起出力,看看能不能连夜将兵书和秘笈挖出来!”

人多好办事,何况汪九成这次带来的弟子各个都是身手高明之辈,这些人挖起废墟来,比常人速度更快,原本他们打算挖一个一尺见方的盗洞,人多了后,直接挖了一个一丈方圆的大坑,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挖到了三丈深。

丐帮弟子由张三等人指挥着挖掘,朱雀和汪九成插不上手,站在不远处说话。

朱雀道:“汪大哥这次来得及时,若是晚了一会,咱们就要损失不少人手。”

汪九成道:“世道就要变了……我听说戚风扬被害,就猜到这件事背后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带了这么多人前来,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雀道:“说来话长,我途经此地,听说了戚堂主等人被害一事,我朱雀岂能坐视不理?自然要想办法找出凶手,知道凶手是枯木派的袁奇天后,又想方设法将他引出来,哪知道此人仿佛能够看出我们设的局,他竟然带着上万义军前来,看来义军首领,那个叫做韩朝宰的,也受了他的蛊惑,否则怎肯派出一万大军来帮他。”

汪九成道:“韩朝宰?你说这些人都是韩朝宰的人?”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怎么?”

汪九成道:“那可巧了,这韩朝宰我虽然和他不熟,但是韩朝宰的一位结义兄弟我倒认识,看来要说服他不助袁奇天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身为义军首领的人,哪个不要卖我们丐帮一些面子?”

朱雀道:“汪大哥是说咱们直接去找韩朝宰,让他将袁奇天交出来?”

汪九成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韩朝宰和袁奇天联手,恐怕最大的目的就是李家龙宫里的兵书,咱们找出来,用兵书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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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宝物现身

就在朱雀和汪九成说话的时候,张三那边发出一声欢喜地叫声:“找到了!找到了!”

朱雀和汪九成闻言大喜,两人连忙走了过去,只见叶不凡也站在坑边,他一身泥土,几乎看不出来他原本穿的什么衣服,朱雀问他:“张三呢?挖出来的东西在哪?”

叶不凡向坑中一指,只见在几盏风灯的照耀下,张三站在数丈深的坑下,怀中抱着一个盒子,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旁边的市井七侠向坑中扔了一根麻绳,张三抓住麻绳,那使板斧的汉子双手来回使力,将张三从坑中缓缓地提了起来,来到坑边,张三将怀中的盒子扔到外面,手在麻绳上一使力,人倒翻出坑。

汪九成赞道:“张三这小子功夫倒没有搁下。”

张三显然听到了汪九成的称赞,若在平时,他定然高兴得手舞足蹈,但他现在副精力都放在那个盒子上,也无暇去高兴,围观的人见到张三从废墟的坑中果然找到一个盒子出来,都围了上来,想看看盒子里到底有没有兵书和武功秘笈等宝物。

就连朱雀和汪九成等也不能免俗,两人的好奇心也都到了顶点,都想看看这个盒子是否就是李靖当年藏在狮子像下的盒子,盒子里是否放着兵书秘笈,以及兵书秘笈是否能够保存这么久不腐。

在几盏风灯的照耀下,张三神色紧张地看着这个盒子,这是个石盒,相隔上千年,偿若是铁盒的话,恐怕早就锈得不见了,唯有石盒能够保存这么久。

张三小心翼翼地拂去盒子上的泥土,看他的神色,就像是对待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一样,其实这个石盒在经历了李家龙宫的数次坍塌后,早已经不知道受到多少冲击,张三这么仔细,委实没有必要,不过却能看出来,他心中满怀那种历经劫难终于取得正果的心态。

叶不凡在旁边催促他:“你快些打开吧,里面有没有宝物还不好说,你在一个盒子上这么仔细干什么?”

张三白了他一眼,心中自然是在责怪他乌鸦嘴,不过他也不再理会石盒外面是否干净,而是轻轻打开了石盒,看这个石盒的大小,也基本上正好能放下两本书,张三打开石盒时,手都有些发抖。

风灯照耀下,人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想看看石盒里面的东西。

等到石盒部掀开后,非但是张三,就连其余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石盒内放着半盒粉末,就像是柴火烧完后剩下的灰烬,张三兀自不敢相信会是这种结果,他伸手在里面一掏,等手提起来后,他彻底心灰意冷,他这一把抓出来的,还是只有灰烬,并无别的东西。

辛辛苦苦追寻宝物这么久,费劲千难万险,谁都不愿看到这种结果。

张三哭丧着脸,最后找了块平地,将石盒里的东西都磕出来,除了灰烬,哪里还有别的东西?张三甚至连石盒内外都仔细看个清楚,想看看石盒上有没有刻着什么字迹,然后石盒内外都光滑无比,哪里有什么字迹?

不但张三,就连朱雀等人心中都跟着失落起来,汪九成安慰张三:“什么东西经过这么长的岁月,都会毁败,何况是两本书?不用难过了,得之何喜?失之何忧?”

张三失魂落魄地说道:“得之自是万千之喜,失之则是无尽之忧,你一个穷叫花子,又懂得什么?”

显然张三因为石盒内没有寻到宝物而失了心智,竟然直呼汪九成为穷叫花子。

汪九成明白他的心情,也不跟他计较,他呼吁众位丐帮弟子:“既然没有了宝物,咱们在人家李姓祠堂中挖出这么大的一个坑来,还是再给人家填上为是。”

朱雀此刻忽然大手一伸道:“慢着!”

汪九成愕然瞧着他,问道:“怎么?你还不死心么?”

朱雀摇了摇头,从张三倒出来的灰烬中取出一撮,他点燃火折子在这一撮灰烬上一烧,一股陈旧的檀香味弥漫开来。

张三看着朱雀奇怪的举动问道:“这……”

朱雀道:“大伙儿来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叶不凡道:“这好像,好像是檀香的味道。”

朱雀道:“不错,这是檀香的味道,说明这些粉末根本不是什么兵书秘笈的粉末,什么兵书秘笈被点然后会有檀香的味道呢?”

张三像是回了魂般道:“这么说来,这个石盒里放着的应当不是兵书和武功秘笈了?难道,难道李靖当年留给后人的,不过是几把檀香?”

朱雀叹道:“我看你是当局者迷了,谁说这是李靖留给后人的东西呢?依我看,这石盒八成就是当年李家龙宫祠堂内盛放檀香的石盒,后来祠堂坍塌,这石盒便被埋在了下面,跟李靖的藏宝毫无关系!”

张三像是被蝎子叮了一下,整个人跳了起来,他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朱雀儿说得没错,这个不是李靖藏宝的石盒,奶奶的,差点将我的魂都给吓散了,这么说来,李靖藏宝还在废墟中,咱们接着挖!”

说着,张三将石盒扔下,人又跳进了废墟的坑内,嚷嚷着让人给他打灯照着,他又仔细地挖掘起来。

汪九成骂道:“这小子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一惊一乍的,看他刚才仔细擦石盒的样子,就像认定了那就是宝贝一样,如今又完不当石盒是一回事。”

朱雀笑道:“是啊,不管怎么说,这个石盒也都是唐代的古物,就算不如什么兵书秘笈之前,也是一件极为珍贵的东西,李堂主,你将这石盒拿去,卖了还钱,也能为你的粥厂添一份贡献。”

李思源将石盒捡起来,对朱雀道:“朱大侠说得没错,这个石盒乃是上千年的古物,,至少能卖数千两银子,嘿嘿,真是发了财了。”

汪九成问朱雀:“你怎么想起来烧烧这灰烬,来分辨里面是不是装的是书?”

朱雀道:“以李靖的聪明智慧,不会想不到一本纸做的书要不了几年就会腐烂,况且李靖乃是开国功臣,就算有什么东西要留给后世李姓之人,也不会用这么寒酸的石盒,两相不对劲,我就起了怀疑,只不过刚才也没想到这是檀香的粉末而已。”

汪九成道:“有道理,想不到咱们一起这么多人里,只有你能想通这些,刚才若不是你,我将这废墟坑洞一填,那就万事皆休了。”

叶不凡道:“再怎么说,还是朱大哥阅历丰富,想事情比较周,张三一抱个盒子上来,我们也都跟着认定那是李靖存放的东西。”

朱雀客气了两句,又对汪九成说道:“我刚才思虑忽然变得特别通透,那袁奇天费劲心机,想要挖掘这李家龙宫下面的宝贝,不惜去王府偷窃,不惜杀害戚堂主等人,想不到最后也没有个结果,我想他定是心有不甘,既然他蛊惑了韩朝宰派出一万大军都不能成事,他定会想别的办法。”

汪九成冷冷地说道:“他若是还留在韩朝宰的军中,我就算和韩朝宰闹翻脸,也要冲进去将他生剐了,他就算再有别的办法,恐怕也没有机会去做了。”

朱雀道:“我只怕他也能预料到这一点,既然汪大哥认得韩朝宰的义弟,说不定韩朝宰也知道他义弟和汪大哥的关系,只要他透露给袁奇天知道,那袁奇天还怎敢留在他哪里?就怕他溜个不知去向,咱们就难找他了。”

几人正说着袁奇天的事,这是李家龙宫外面传来吵闹声,汪九成喝道:“去看看外面什么事?”

两名丐帮弟子连忙前去查看,旋即过来回报:“有一位自称申不破的人,要见朱雀朱大侠,我们不让他进来,他就在那吵了起来。”

汪九成问道:“这申不破是谁?怎敢这么大的胆子……”

朱雀知道此人是谁,他说道:“这人和袁奇天是死对头,此刻说不定有了袁奇天的下落,快请他进来!”

丐帮弟子看着汪九成,汪九成道:“你没听到朱兄弟怎么说的么?赶快让他进来,朱兄弟说过的话就是我汪九成说的。”

这名丐帮弟子闻言赶紧去办。

汪九成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朱雀连忙说道:“是我不是,不该擅自命令汪大哥的属下。”

汪九成道:“此刻还跟我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你朱老弟的为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

朱雀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正当申不破从外面匆匆赶来时,张三又抱着一个石狮子从废墟坑中爬了上来,这次他没有刚才那么兴奋,而是小心谨慎地仔细观察着这个石狮子,唯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申不破远远地看到朱雀,口中说道:“原来你们有这么多人在此,你可知道我找到了什么?”

朱雀问道:“你找到了什么?”这时他才看到申不破怀中抱着一个木盒。

申不破道:“袁奇天那狗贼的下榻之地被我找到了,我趁他不在,将他的东西拿了回来,你来看看。”

他越走越近,朱雀正要去看,忽然听到张三喜道:“在这里了!”

朱雀无暇去看申不破怀中的木盒,转身去看张三手中的石狮子,只见这个石狮子并没有多大,在石狮子下有一个一尺见方的底座,只见张三用手指骨节在底座上敲打,底座传来一阵中空的沉闷声。

这下,就连朱雀也跟着兴奋起来,看来张三是找到了真正的藏宝之处。

第一百零九章 千人疾行

张三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石子石像,他对朱雀说道:“你看,这底座上还连着一块琉璃瓦,正是当年祠堂房顶所用,那是不会错了的。”

话虽如此,张三毕竟还是不能完肯定,他还想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石狮子和底座分开,朱雀看得不耐烦,陵光剑出鞘,剑光一闪,动石狮子和底座之间掠过。

张三吓得惊叫一声,向后退开几步,他还以为朱雀要出手抢夺他手里的宝物呢。

石狮子的底座掉落在废墟上的瓦砾上,“砰”地一声碎裂开来,不过碎裂的只是底座的外壳,随着外壳的碎裂,露出里面一个闪着金光的黄金盒子。

朱雀用剑指着这个金盒子道:“这才对嘛,以李靖的身份,留给后世李家人的宝物,盒子也不能太过寒酸。”

张三见到金盒,连忙将手中的石狮子扔掉,以一副恶狗扑食的神态抢到跟前,连忙将金盒捧在手中,他看着朱雀手中的剑道:“你小心些,这可是……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朱雀道:“我等得不耐烦了,你再不打开的话,我就给你劈开了。”

张三怕他说到做到,连忙将金盒凑到一盏风灯旁,看到金盒上有一个折页,不过并没有上锁,张三捏着折页将金盒的盖子打开,里面并没有放着什么书,而是放着两叠黄绸一般的织物,喜幸过了这么多年,这两叠织物并没有腐烂,张三拎起上面一叠织物,这叠织物之所以能够放在这么小的金盒中,乃是层层折叠了的缘故。

这张织物一摊开,差不多有三尺见方,看起来沉甸甸的,张三还喃喃地说道:“这定是用金丝绣成的一块金布,否则怎会这么沉?”他就着灯光看了看上面用朱砂混以鸡血写成的小字,看了几眼后他便兴奋地说道:“这是武功秘笈了,是一套修炼内功的心法。”

说完,张三将这张织物放入怀中,那是准备据为己有了,他又将下面一叠金布展开,上面同样写满了密密麻麻地小子,张三看了看以后,漫不在乎地将其交给汪九成道:“这是兵书,我张三留着没用,还是给你汪帮主吧。”

汪九成接过对着风灯看了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地蝇头小楷,开头写着:“靖二十多年来东征西讨,同乱贼与胡虏为战,多有胜算,是胜在料敌先机,如今大局已定,靖集古人兵法和自己征战经验,得出一套率兵打仗的心法,可为《李氏兵法》……”其后则是三十六种率军灭敌的阵法和策略,末尾还有养兵操练的技巧,显然是一部极为珍贵的兵书。

朱雀道:“汪大哥统领数万丐帮弟子,偿若能用这部兵书来治理的话,丐帮声威岂不更盛?”

汪九成道:“行军打仗最忌纪律松弛懒散,我们丐帮从帮主到弟子,人人都懒散不堪,尤以帮主为甚,如今朝政**,到处都有百姓高举义旗,企图推翻这个**无能的朝廷,到时候哪支义军最有出息,我就将兵书交给哪支义军就是。”

朱雀道:“也好,这件事丐帮最有话语权,那本武功秘笈……”

张三捂着怀中的武功心法道:“我和安定五雄以及市井七侠十多人费劲心力,按图索骥,这本武功心法自然是由我们得之,你们有了兵书,难道还不满足么?”

朱雀看他对自己警惕的神色失笑道:“我不是贪图你这份什么武功心法,而是想要警告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袁奇天等人都对这件宝物虎视眈眈,你们千万要小心。”

张三有些不敢相信朱雀的说法,他问道:“这么说来,你对这份武功心法好不动心了?”

朱雀道:“现在能令我动心的东西有很多,其中绝不包括让我的武功再进一步,这对我来说只会是折磨,难道我朱雀的武功还不够用?你尽管放心好了,我没有觊觎之意,只是你,千万要小心了。”

张三笃定地说道:“只要你朱雀不来跟我抢,其他的人我还不放在心上,现在既然宝物已经得手,汪帮主,叶不凡,我这就先行一步,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

汪九成和叶不凡点了点头,既然朱雀已经说了,武功心法是他张三的了,其余人也都没有阻拦,但李思源却喊住了张三,并坚定地说道:“拿来。”

张三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你们帮主都发话了,你却不甘愿让我离开?”

就连汪九成和朱雀都有些奇怪,难道李思源李堂主不忿张三等人得到武功秘笈?

显然众人都想错了,李思源道:“你得了秘笈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但是这个金盒价值不菲,我拿去换些钱财,可以购买不少粥饭施舍百姓,你张三也不缺钱,那金盒就留给我吧。”

听到李思源索要的不过是那个金盒子,张三松了一口气,将金盒递给他道:“小气鬼,还有别的事马?”

李思源摇了摇头。

张三和安定五雄以及市井七侠就这么离开李家龙宫,消失在夜色里。

叶不凡毕竟还是年轻,他说道:“这一份武功心法,他们十多人该怎么分呢?”

朱雀道:“这就不是咱们该发愁的事了,我看你对这份武功心法似乎很上心啊。”

叶不凡挠了挠头道:“你道别人都像你一样不动心么?汪帮主,你说是不是?”

他本以为汪九成和他一样,会认同他的说法,哪知道汪九成却摇了摇头道:“我和朱老弟的想法一样,有了那本武功秘笈,就会心心念念地去练,一种武功心法越是高明,连起来就越久,朱雀是不想再练,而我是懒得再练,像我这种年纪,还有几年好活?我不享受享受最后的逍遥快活,却耽搁在练武身上,岂非愚蠢?”

叶不凡说不出话来。

朱雀问他:“你体质从小就不好,除了暗器之外,也不适合练其他的武功,怎么还这么着紧什么练功的秘笈?”

叶不凡叹道:“这就像你们两人都是豪富之人,不会将值钱的财宝放在眼里,但其他人就不能对财宝流露出一点渴望之心么?朱大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动么?”

朱雀笑道:“心动当然是有的,这就像我在繁华闹市中看到姿色过人的美人儿,难道就非要将人家娶回家去么?有些东西你看着很美好,其实留在身边很有可能只是个麻烦,你看着吧,张三他们此后的日子定然充满风波。”

汪九成指挥众弟子将李家龙宫中挖出的废墟坑洞给填上,忙活得差不多后,汪九成让众人在李家祠堂内匆匆休息了两个时辰,等到天色渐亮后,汪九成喊醒众人。

朱雀道:“现在咱们就去找韩朝宰去?”

汪九成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别让袁奇天这家伙跑了,到时候找起来费事,你跟本跟我们一起去?”

朱雀道:“自然追随汪大哥骥尾,我也想要为戚堂主等人以及自己找回公道。”

叶不凡唯朱雀是从,朱雀跟着丐帮去找袁奇天,他自然也跟着。

汪九成安排李思源带着分堂的百十名弟子善后,李思源道:“这里的事已经办完,朱大侠给我的那些银两,我看我还是直接给李家龙宫的人,让他们自己去重修的好,我跟汪帮主一起去找袁奇天。”

汪九成道:“不用,我们这些人足够,听说你在巩昌府设立粥厂施舍百姓,这是好事,巩昌府不能没有你,你留下来吧。”

李思源不敢违拗帮主的话,只得答应下来。

汪九成带着上千名丐帮好手,和朱雀以及叶不凡离开李家龙宫,向韩朝宰的义军所在之处行去。

朱雀问道:“汪大哥知道韩朝宰现在的所在么?”

汪九成道:“听说一些,他们现在应在六盘山一带盘踞着,距离这里不过一百多里路。”

朱雀道:“一百多里路,咱们怎么过去?”

汪九成道:“当然是走过去,你何曾看到过大批丐帮弟子骑马而行?况且咱们也没有这么多马。”

朱雀苦笑道:“照你这么走着过去,我看到六盘山的时候天都要黑了。”

汪九成笑道:“你放心吧,最多晌午就能到,我的这些孩儿们其他武功或者平平,但脚力都还不错,否则我怎能将他们从中土一路带到这里呢?”

离开李家龙宫不久,汪九成让大伙儿停下来,胡乱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后,就命令众人力赶路。

一时间,上千名丐帮弟子都展开轻功力施为,这等场景,很多人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到。

要不了晌午,待他们来到陇山后,就看到李元随率领一队义军正在山脚下等候他们。

不但汪九成感到愕然,就连朱雀也感到不可思议,难道这韩朝宰知道他们回来找她?否则怎会在这里迎接他们?

李元随让部众留在当地,一个人驱马前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下了马,来到汪九成面前对汪九成行礼道:“汪帮主,我们韩统领预料到汪帮主会来拜会,所以命我等在这里迎接。”

汪九成虽然感到惊讶,但他毕竟豪勇过人,对于韩朝宰是否会设下鸿门宴并不在乎,他说道:“既然韩统领有此心,我也正要来找他,还请阁下带路。”

李元随点了点头,牵着马,带着部众走在前面,汪九成和朱雀对视一眼,然后向众丐帮弟子招了招手,上千名丐帮弟子跟随在后面向前走去。

第一百一十章 同仇敌忾

|||->->为了躲避朝廷大军的搜捕,韩朝宰的四万义军暂时盘踞在六盘山中的一处山谷当中。

数万人在这里已经盘踞多时,他们在山谷中埋锅造饭,洋溢着生活的气息。

然而这种气息不过是表面上的,韩朝宰率军攻城,企图攻下一座城池作为据点,也为了筹集更多的粮食,但他两次出兵都被朝廷大军击退,盘踞在这里,实在是迫不得已。

听说汪九成率领丐帮弟子前来拜会,韩朝宰自然是亲自出来迎接,相隔很远,韩朝宰就大笑道:“汪帮主,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我对汪帮主仰慕已久,今日能一见尊荣,幸何如之。”

汪九成拱了拱手道:“韩统领愿为百姓先锋,我汪九成也是自愧不如。”

两人说着客套话,朱雀放眼看去,这韩朝宰年龄不大,不过四十多岁,正是精力最为充沛的年纪,此人四方脸,眉目间颇有正气,也正是这种相貌的人,最令人折服,百姓愿意跟随他打仗,就为了填饱肚子,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不过此人说话行事显得颇为圆滑老道,倒是令朱雀有些厌烦,但也不至于到反感的地步。

两人走近后,汪九成道:“韩统领,客气话咱们可以一会再说,我想请教一下,昨夜跟随这位李长官一起回来的袁奇天何在?”

韩朝宰道:“袁奇天是我的客人,汪帮主也是我的客人,你这么问起来,让我怎么回答?”

汪九成脸色一变:“这袁奇天毒杀我丐帮多人,狡猾歹毒,韩统领乃是行大事之人,怎会和这种人结交?依我看,韩统领偿若肯卖给我汪九成一个人情,将袁奇天交给我,我丐帮上下将不胜感激!”

韩朝宰道:“这……”

汪九成道:“我知道韩统领容留他在先,此刻迫你将他交给我显得韩统领颇为不义,这样吧,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将他逐出山谷,我在谷外和他算账,这样你韩统领的面子上也好看些。”

丐帮名震天下,人数并不比韩朝宰的义军人数少多少,况且丐帮弟子会武功的居多,偿若丐帮弟子齐聚,韩朝宰的这些义军未必是丐帮的对手。

再者说了,丐帮弟子就算不会齐聚来找他韩朝宰的麻烦,但身为义军,韩朝宰常常要率领大军攻城略地,和朝廷大军为敌,处处需要丐帮弟子的配合,偿若丐帮弟子蓄意跟他们为难,也将使他们寸步难行,毕竟丐帮弟子耳目通灵,一旦蓄意跟他们作对,他们的行踪觉瞒不过朝廷大军,一旦他们泄露了藏身之地,朝廷军前来剿灭,他们这些人自然只有被歼灭的份。

所以韩朝宰并不是不明白丐帮和他们之间关系的重要性。

奈何汪九成亲自带人上门要人,偿若韩朝宰就这么将人给他,他韩朝宰的威望必然大跌,人人都道他是怕了汪九成,怕了丐帮,此后招兵买马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但是偿若不答应汪九成的要求,麻烦则会更多。

韩朝宰因此陷入两难之中。

其实他留着袁奇天除了因为袁奇天甘愿为他效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袁奇天答应了将从李家龙宫找出兵书送给他,这对打仗并不在行的义军来说,无益于在他们的虎背上插上双翼。

汪九成道:“看来韩统领并不知道那袁奇天的所作所为,以至于还包庇于他,韩统领,养虎为患,养痈长疽,你为此等毒物庇护并无好处。”

韩朝宰叹道:“汪帮主的话我何尝不知?他对丐帮做的最大的错失,就是错手杀害了贵帮兰州分堂的堂主戚风扬和副堂主鲁中明,招揽你们兰州分堂是我韩朝宰的主意,我本想和贵帮分堂对兰州来个里应外合,将兰州攻陷,以做容身之地,结果……”

朱雀这时忽然说道:“他杀害戚堂主和鲁副堂主,绝非错手杀害,而是他杀人灭口,韩统领,我知道你想要的事李家宗祠废墟下的兵书兵法,是不是?”

韩朝宰问汪九成:“此人是谁?咱们说话怎有他插嘴的余地?”

汪九成道:“忘了跟韩统领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兄弟,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朱雀,他说的话可以代表我的意思。”

韩朝宰听说朱雀的名头后,立刻变得“谦卑”起来:“我说谁有这样的气度呢,原来是朱雀朱大侠,我听说过你,大家都说你仗义勇为,是位有勇有谋的大侠士大英雄!久仰久仰!”

朱雀谦逊道:“不敢,在下不过是江湖上一介草民而已,怎能跟领导百姓揭竿而起的韩统领相比?”

韩朝宰皱着眉头道:“既然朱雀朱大侠和你汪帮主联袂而来,这可让我为难了,不错,我容留袁奇天袁门主在此,也有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兵书,我韩朝宰也不瞒你们,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数万人沦落在山谷中生活,那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们的存粮已经不多,常若不能一举攻下一座城,要不了十天半个月,我们这支义军就将不攻自溃,几位可知兵书对我们的重要性。”

汪九成看看朱雀,朱雀点了点头。

韩朝宰察言观色,问道:“怎么?难道你们……”

汪九成道:“不错,兵书现在就在我手中,这样吧,韩统领,你只要将袁奇天留给我,兵书我就当作为对韩统领的感激之礼如何?”

韩朝宰最后还有一丝犹豫,不过他能统领数万人,也是有着过人的决断力,他正要点头,答应让袁奇天离开山谷,剩下的事他就不过问了,就在这时,几名义军士兵匆匆跑过来,对韩朝宰道:“那袁……袁门主跑了!”

韩朝宰怒道:“什么?袁门主是我的客人,他,他为何为跑?陪着他的那些人呢?”

这名士兵答道:“回统领,都被他,都被他给毒死了。”

韩朝宰对汪九成道:“汪帮主,不是我不肯答应你了,你也听到了,这……”

汪九成对于这几名士兵的话本有些不信,他心道哪有这么巧的,我们一来,袁奇天便跑了?说不定这是韩朝宰为了顾全丐帮的面子,故意演的一场戏。

但朱雀却看出这名士兵以及韩朝宰的反应不像是说谎,他说道:“韩统领,若是不嫌冒犯,可否让我们看看被袁奇天毒死的贵方部属?”

韩朝宰看了看汪九成身后上千名丐帮好手,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丐帮弟子人数虽然不多,但若趁机冲进他们的营地,义军在毫无防备下,指不定会被丐帮弟子杀得溃散开去。

汪九成断然道:“诸位兄弟留在此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入山谷骚扰谷中士兵,我跟朱兄弟叶兄弟三人过去看看情况。”

丐帮弟子齐声答应。

这么一来,韩朝宰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对汪九成道:“几位请跟我来。”

袁奇天在这里被韩朝宰奉为上客,住在韩朝宰旁边一座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棚子虽然简陋,但是比起其他人席地而居,已经算得上是待遇尊贵了。

来到棚子外面,汪九成和朱雀等人就看到棚子里被毒杀的五名士兵。

韩朝宰阴沉着脸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名士兵回答:“就在李长官出去迎接这几位客人的时候,算下来有将近一个时辰了。”

韩朝宰又问道:“难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发现异样么?”

这名士兵道:“这些人原本都是坐着的,现在倒在一旁,我们……我们才知道他们死了,那袁奇天不见了。”

韩朝宰问道:“袁奇天跑了,那他的弟子呢?还有那黄启文呢?”

士兵回答:“都不见了。”

韩朝宰转向汪九成道:“如此看来,这袁奇天知道你们要来,所以吓跑了。”

汪九成道:“在山中逃走不过一个时辰,我们现在去追,想来也来得及,韩统领现在不会阻拦我们吧?”

韩朝宰道:“这袁奇天一副有道高人的样子,想不到下手这么狠毒,竟连我的人也敢杀,现在连我都恨不能将他捉来杀了泄愤,汪帮主想要取他的狗命,在下哪还有阻止的理由?咱们现在正是同仇敌忾之时。”

汪九成道:“这等歹毒之人迟早会反噬别人,韩统领,还望你立刻盘问见过他的部属,看看他是朝哪个方向逃走的。”

韩朝宰口中答应了,却没有动。

汪九成知道他的意思,对他说道:“无论如何,我都感激韩统领的协助,况且韩统领敢于和朝廷相抗的勇气也是我汪某所钦佩,我想你断然不会辜负这些追随你的百姓,这部《李氏兵法》,便送给韩统领,偿若他日韩统领能够凭籍创立一番不朽功业,我汪某只希望韩统领能够不改初心,善待百姓。”

第一百一十一章 荒村陷阱

汪九成带领着上千名丐帮弟子穿过山谷,因为丐帮弟子想来衣着破烂,但这些义军大都出身农民,衣着也好不到哪儿去,双方相遇,颇有些亲切感,至少谁都没有笑话谁。

穿过这片山谷,就是深入六盘山中,汪九成让一众丐帮弟子漫山遍野地搜寻,千万不要漏过一点地方,他则和朱雀、叶不凡以及申不破等人现行去追。

申不破将存放着李家龙宫模型的箱子交给一名丐帮弟子,紧随汪九成等人前去。

汪九成和朱雀两人轻功是几个人当中最高名的,两人遥遥领先,想把慢了袁奇天等人的一个时辰给追回来。

然而六盘山中并没有什么山路,到处都是树木和灌木丛,朱雀边行边查看山林中的痕迹,有没有被踩踏过的地方,有没有行人的痕迹等等,但两人追着追着还是迷失了方向,只能凭借着感觉,想象着袁奇天会从哪里逃走,然后拼命追去。

叶不凡和申不破两人落在后面,申不破等候了多年,眼见就能得报大仇,虽然轻功不如朱雀和汪九成,也是卖力紧跟其后,叶不凡轻功比申不破要好,但他担心申不破落单后会遇到危险,因此并没有将他落下,而是陪在他身旁。

朱雀和汪九成在山林中胡乱追踪了七八里地,眼看前面山头林立,又不知袁奇天等人逃走的方向,都感到有些气馁。

汪九成道:“怪不得这狗贼会往山里跑,这么大的山域,他随便找个地方跑开,咱们就和他错开不知多远了。”

朱雀指着一座孤零零的山头道:“那座山头较高,咱们上去看看能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两人没用多久就来到山头,举目四望,只见到处都是落了叶的树林,什么都看不到,正在朱雀感到失望时,汪九成指着远处一个灰色的小点道:“你看,那是什么?”

朱雀仔细看了看,也看不出究竟,那小点距离他们有三四里地远,朱雀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看那里多半就是他们逃走的方向,从那里再往北,应该很快就能离开山区。”

两人向那个灰点处赶去,山林中多是坚硬的灌木丛,将两人的衣服都扯烂不少,但两人急于追踪袁奇天,谁都没有在意这些小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来到灰点所在处,距离很远时,两人看着是灰点,走近了才看出原来是一个人,此人身穿灰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多半是已经死了。

汪九成伸手要将这人翻过来,看看是谁,被朱雀组拦住:“小心此人身上有毒!”

听到朱雀的提醒,汪九成连忙缩回了手,从旁边找来一根木棍,将此人的身子翻转过来,朱雀一见此人的容貌便惊道:“是黄启文!”

汪九成道:“黄启文?就是跟袁奇天师徒两人一起逃走的人?”

朱雀道:“不错,害死丐帮弟子的,也有他一份,想不到他却死在了这里。”

汪九成道:“既然他是和袁奇天一起逃走的,看来咱们追的方向没有错,袁奇天多半是嫌弃他走得慢,或者和他起了什么争执,所以将他杀死在这。”

朱雀大致看了看黄启文身上,见他身上并没有外伤,推断他多半是被袁奇天的毒菇粉给毒死的,此人和袁奇天狼狈为奸,害死丐帮弟子,死在这里那真是死有余辜,老天有眼了。

汪九成道:“既然他们就是从这个方向逃走的,咱们赶紧追!”

朱雀刚要跟他走,又折了回来,抽出剑,将旁边的树木削下一片树皮,然后在树上写着“尸首有毒,切莫碰触!”。

汪九成道:“还是你心细,我那帮弟子若是见到了这具尸身,说不定会翻找一下。”

朱雀还剑入鞘,随口说道:“尸首未必有毒,但小心些总是好的,咱们走!”

沿着发现黄启文尸首的方向,两人又翻过两个山头,来到一片荒野上,此时已是午后,太阳斜斜地照耀在荒野上。

在荒野远处,有两个身影正一前一后地狂奔着。

汪九成见到这两道身影,整个人跟着兴奋起来,他说道:“看来两人的轻功不过尔尔,还是让咱们追上了!”

朱雀抢先展开轻功追过去,他边追边道:“袁奇天的轻功应当还说得过去,我看他是受到他弟子的拖累,咱们快追!”

两人轻功都是高绝之辈,现在又看到了目标,心中感到振奋,轻功施展出来,竟发挥出比平时更高的水准,朱雀的腾云功也从伏缨那里吸收了一些踏月功的技巧,力施展,就连汪九成都追得十分辛苦。

走到一半时,汪九成说道:“慢一点,别追上了两人后,咱们连制服他们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雀心道也是,尽管他真气充沛,但担心汪九成内力耗费过甚,到时候身形变动不及时,容易受到袁奇天毒菇粉之害,便放慢了些脚步。

自从下了山后,他们追出了有十多里地,西北的初冬天气下,荒野上十分平坦,原本有利于追踪,但前面出现了一个荒废的村子,到了这里后,便再也看不到前面袁奇天师徒的身影,朱雀和汪九成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认定袁奇天和他徒弟是躲在了这个村子当中。

寻常有人家居住的村子,一旦有外人靠近,村中就会响起鸡鸣狗吠,但这座荒废的村子里一片死寂。

朱雀和汪九成不敢分开,怕着了袁奇天的道儿,袁奇天武功平平,但用毒厉害,这绝非是谁的武功高谁能躲得过去,而是要十二万分小心才行,毕竟此刻相当于袁奇天在暗,他们在明。

村子不大,有四五十户宅子,很多屋子的屋顶都坍塌下来,有的门板只剩下一扇,看得出原本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十分贫寒,因为大部分的屋子都是泥墙,此刻已经开裂倾斜,而且大部分屋子的窗户,都只剩下窗框。

朱雀和汪九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很快搜索了一般的屋子。

走到村中中央时,村中的一片空地上有一口水井,两人走到井栏边向下张望,井中只有一些干涸的烂泥,连一滴水也没有,但井边除了他们的脚印外,还有两个人的浅显脚印逐渐延伸过去。

顺着这两人的脚印,朱雀的目光放在一个院子里,脚印就消失在院子里,说明袁奇天和他的徒弟就躲在这户人家当中。

汪九成将背后的紫竹棒拿在手中,抢先向院子行去。

院子东边有一个一望可知是做饭的地方,因为他们在摇摇欲坠的棚子下看到一个灶台,灶台上积满了灰尘,院子的西边则是坍塌下来的泥墙,看泥墙的高度,多半是当年用来圈养牛羊的地方。

相比其他人家,这户人家算得上是村子里较为富裕的一户。

院子的北面是一排房屋,两旁的屋子都没有了门,中间的厅堂大门还算完整,如今紧紧地关闭着,汪九成冷哼一声来到门外,对里面喊道:“袁奇天,到了此刻你还想龟缩不出么?快给老子滚出来!”

可是屋子里一点回应都没有,别说回应,就连一点别的动静也无。

汪九成怒火上冲,抬脚就要将屋门踢开,朱雀在一旁忽然伸脚将他这一脚挡下,朱雀的豹尾脚名不虚传,虽然是后发,却是先至,将汪九成这含恨一脚给拦住,汪九成愕然道:“怎么?”

朱雀道:“这里实在太过古怪,以袁奇天的狡猾成性,怎会留在屋中等咱们找过来?我瞧其中多半有诈!”

汪九成道:“屋内顶多会每人,怎会有诈?”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相信朱雀的判断,讪讪地缩回了脚。

朱雀道:“有没有诈,咱们小心些总是好的,汪大哥,你跟我来。”

汪九成随着他退开十多步,几乎就要来到院子门旁,朱雀这才从旁边坍塌处寻到一块石头,他压低声音对汪九成道:“等到我将门砸开后,若是有什么异样,你我同时发出惨呼来,我想这里如果是袁奇天设下的陷阱,他此刻应在不远处等咱们上钩。”

汪九成向来相信朱雀的机智,缓缓点了点头。

朱雀将手中的石块用力向门板扔去,随着一声撞击声传来,门快速地向内倒塌,原来厅堂的大门是向外开的,随着大门的坍塌,一股灰白色的粉末从门框上弥漫下来。

这灰白色的粉末不同于尘泥,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门框上故意布满的粉末,粉末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闪现出一股妖异的颜色,汪九成看得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真让朱雀料对了,这袁奇天在门上做了手脚。

朱雀用手肘一撞汪九成,汪九成会意,两人立刻发出一种濒死的惨呼出来。

他们发出的声音并不大,就怕袁奇天听出什么破绽来,尽管他们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村庄里,声音还是传出去很远。

汪九成也明白了朱雀的意思,他是想将计就计,让袁奇天误认为他们进入了他设下的圈套,等到他前来查看时,两人就可以趁机出手。

为了做的逼真,朱雀还故意用沙哑的嗓音喊道:“你我竟中了这狗贼的奸计,我好不甘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鱼死网破

看着朱雀做作的呼喊,汪九成心中觉得好笑,他也跟着大喊一声:“我……”接着没了下文,让不知情的人只听声音,以为他已经气绝身亡。

接着两人躲在靠墙处,耐心等候袁奇天师徒二人上钩。

过了一会,果然有脚步声向他们这边传来,但是令朱雀和汪九成感到失望的是,听这脚步声,只有一人向这边前来,难道说袁奇天和他的徒弟已经分开了么?

脚步声在院子外面停下,隔了一会,一个人走进了院子,朱雀一看到此人,就知道袁奇天还是对他们不放心,所以并没有亲自过来,来的人是袁奇天的徒弟。

此时袁奇天的这名徒弟也看到了朱雀和汪九成非但没死,反而冷笑着看着他,此人大叫一声,转身想逃,但汪九成又岂能任他逃走?他怕袁奇天的徒弟身上也有毒,便发出凌空一掌,将想要逃走的这名枯木派弟子一掌击倒。

朱雀来到此人身前,一脚踩在此人的背上,问道:“你师父呢?”

这人自然是不肯吐露他师父的所在,汪九成一脚踏在他的腿骨上,只听此人杀猪般地大叫起来,看来汪九成已经将他的腿给踩断了,汪九成道:“怎么?你师父让你来送死,你却还要维护着他?”

不论汪九成怎么问,此人就是不肯出卖他的师父。

朱雀看到附近也就数这户人家的房子院墙高,他来到围墙下,一个旱地拔葱,翻身上了院墙上,然后向周围张望,果然,他看到一道黑影正仓皇地向村子外面跑去,朱雀对汪九成喊道:“他在那边!”说着,他跳下墙头,向袁奇天逃走的方向紧追过去。

汪九成对袁奇天的弟子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他一脚踢在此人的太阳穴上,结果了他,然后才跟着朱雀一起追去。

袁奇天在轻功方面自然不是朱雀和汪九成的对手,在村外,朱雀和汪九成很快便将他拦截下来。

这次朱雀看得分明,此人正是相貌如同有道之士,神色慈眉善目,却满肚子坏心肠的袁奇天,为了他自己的安危,不惜两次让他的徒儿置身危险的境地,只为了自己能够脱险,此人连跟他走在一路的黄启文都能杀,杀死丐帮堂主等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袁奇天故作并不知情地说道:“原来是朱雀朱大侠,那么看来这位就是名震天下的丐帮汪帮主了,你我能在这里相遇,那也是缘分使然。”

汪九成道:“呸,你杀了我帮堂主等数人,现在还做出这种假惺惺的样子复有何益?袁奇天,大丈夫敢作敢为,你害了我帮兄弟,让你的狗命相抵已经算便宜你了,纳命来吧!”说着,他提着紫竹棒就要攻上去。

袁奇天双手在身前虚拦道:“慢着!”

汪九成紫竹棒一立道:“怎么?”

袁奇天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害戚风扬和鲁中明?”

朱雀道:“自然是你怕他泄露了你要去李家龙宫寻找武功秘笈和兵书心法的秘密了,还能怎的?”

袁奇天愕然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汪九成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没有?若再没什么好说的,老子就要动手了。”

袁奇天道:“等一下,我有一座李家龙宫的模型,这模型乃是稀世珍宝,你们若肯饶过我一命,我袁某愿意将这件珍宝送给两位,两位据之去挖兵书和武功秘笈,想来也会事半功倍。”

看来袁奇天这一日夜间都在六盘山的山谷中,还不知道张三和丐帮等人已经将宝贝挖出来了。

汪九成向来直肠直肚,这次却忽然变了一副态度,他慢慢走上前去,同时问道:“此事当真?”

袁奇天受他气势所迫,向后退开两步道:“自然当真,汪帮主……”

汪九成忽然一扬紫竹棒,向袁奇天兜头砸下,同时口中说道:“去你奶奶的吧!还想用这些破烂来买命?”

原来汪九成也是在诈他,好令他事先没有察觉。

可是袁奇天又怎会是乖乖受死之人?他刚才说了这么多话,一是想试探一下朱雀和汪九成是否见利忘义之徒,二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他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中,早就暗中取出了两个盛放毒菇粉的瓷瓶,在汪九成使出莲花棍法的同时,他一边闪避,一边将毒菇粉的毒粉从瓷瓶中撒出,他自己事先已经服食了解药,所以不惧毒粉,但朱雀和汪九成两人毫无防备,自然想不到他临死之前,还会反噬。

朱雀猛然见到袁奇天双手所在袖子里搞鬼,他大喊一声:“汪大哥,小心!”

可是汪九成却急于为戚风扬等人报仇,已经入猛虎一般扑了上去,此事太阳已经偏西,阳光照耀过来,袁奇天周围就像弥漫着奇异的光彩,袁奇天嘴角露出冷笑,从怀中抽出剑来,想要抵挡几招汪九成的莲花棍法,汪九成就会抵受不住毒菇粉而落败。

可是袁奇天低估了汪九成现在的武功,他手中那根紫竹棒使得出神入化,袁奇天勉力挡住了汪九成五招,感到汪九成手中的紫竹棒沉重异常,不像是竹棒,倒像是一根粗重的铁杵,让他因为用剑格挡而震得双臂发麻。

朱雀见到袁奇天周身是毒,有心想要上前帮汪九成一把,却又怕自己陷身其中,一时下不了决心。

就在这时,朱雀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扭头看去,之间叶不凡和申不破此时已经感到,叶不凡为了不让申不破落单,所以一直迁就着他,这是来到附近,叶不凡见到汪九成和袁奇天相斗,汪九成虽然大占上风,但他脚步开始虚浮,知道他中了毒菇粉的毒,立刻加快脚步冲来。

袁奇天咬紧牙关,再挡汪九成一棒后,双手无力,手中长剑终于掉落在地,汪九成正要向前补上一棒,好了结了他的性命,但他手上同样一软,心知中了袁奇天的毒,他连忙向后跳开,可是此时已经迟了,汪九成退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叶不凡此刻出手,他手中钢钉钢针,袖箭飞刀之类的暗器不断发出,将袁奇天全身上下都快钉满了暗器,袁奇天虽然也是用暗器的高手,可是他何曾见过这么高明的暗器手法,就连躲都来不及,身上各处要穴便中了暗器,叶不凡没有痛下毒手,就是为了留他一名,好逼他拿出解药来。

朱雀纵身来到汪九成身旁问道:“汪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汪九成牙关咬紧,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缓缓摇了摇头,眼睛瞪着袁奇天。

朱雀来到袁奇天身旁道:“还不拿解药出来?”

袁奇天脸露残忍的微笑道:“解药?嘿嘿,那里有什么解药?”

朱雀又惊又怒,对袁奇天道:“要是你不给解药,我让你受凌迟之苦!”说着他抽出陵光剑,在袁奇天脸上比划了几下。

袁奇天哈哈笑道:“你们想要我死,只怕你和汪九成都要死在我前面,哈哈哈哈,你们自称什么高手,什么大侠,我呸,最后还不是死在我袁奇天手中?我虽死了,可是我枯木派越可以名扬天下,哈哈哈哈……”

朱雀听到袁奇天说他和汪九成都会死在他前面,这时他才想到袁奇天身上的毒菇粉还没有消散,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也着了道,他怒道:“我看你真是死到临头屋子不知悔改!如今你动弹不得,难道我们不知道自己去取解药么?”

到了此刻,朱雀也不在乎袁奇天怀中有没有别的毒物,他伸手去他怀中掏摸,却从他怀中掏出一把瓷瓶的碎片,朱雀心中暗道不妙,原来叶不凡刚才发出这么多暗器,不少暗器打在袁奇天的肚腹处,将他怀中的毒粉和解药瓶子都给击碎了。

袁奇天见到朱雀手中的碎瓷瓶,哈哈笑道:“看来就算我想给你解药也给不成了,那个黑色的瓶子是毒粉,白色的瓶子里装的是解药,如今毒粉解药都混在一起了,哈哈哈哈……真是命啊!那小子想要我的命,想不到却要了你们的命!咱们来个鱼死网破,谁都不要活啦!哈哈……”

朱雀还想要再问他有没有别的解药,这时一把剑从旁边飞过,将袁奇天的脑袋穿透钉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曝尸荒野

忽然,朱雀在袁奇天怀中摸索到一块又坚硬又松软的东西,什么东西会是又坚硬又松软呢?

他将这件东西拿出来,原来石块腐木,见到这块腐木,朱雀心中涌出狂喜,他们有救了!

原来在繁昌楼上,他就从袁奇天弟子携带的木箱子里见过这种木头,申不破跟他说了,这是培养了数十种毒蘑菇的木头,用这种木头的粉末就能解毒,只要将木头粉末混着清水服用就行。

朱雀不敢耽搁,连忙来到汪九成身旁,他问叶不凡:“你身上可带了清水?”

叶不凡摇了摇头,朱雀顿时又感到一阵绝望,他举目四顾,这里赤地千里,就连水井都干枯了,河沟里也是一滴水也没有,没有水,他怎么和汪九成一起服用解药?

而申不破因为刚刚得报大仇,还在又哭又笑地疯癫着,看他身上,也没有携带水壶之类的东西。

朱雀将汪九成扶起,忽然看到他腰间别着的一个紫葫芦,朱雀连忙将紫葫芦摘下,掂了掂,紫葫芦沉甸甸的,显然里面有酒。

到了此刻,朱雀也来不及分辨酒和清水是不是有什么分别,他连忙将葫芦嘴打开,用剑将腐木刮下粉末来,他将粉末掺入酒中,感到差不多时,朱雀拿起紫葫芦对着汪九成的嘴道:“汪大哥,喝口酒吧。”

汪九成中毒已深,此刻若是用水或者别的,汪九成未必会在神志不清下喝下去,但换做是酒,那又不同了,汪九成闻到酒香,忽然回光返照般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等他喝了一半后,朱雀将葫芦拿开,不再给他喝,而是看他的反应。

原本已经半死不活的汪九成,喝了这几口酒后,精神渐渐恢复过来,他睁开眼睛道:“奶奶的,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什么酒?又苦又涩的,这么难喝?”

朱雀大喜,看汪九成已经能够说话,说明他的毒已经解了。

汪九成站起身来,看到已经死在一旁的袁奇天,又看了看疯疯癫癫的申不破,再看向朱雀时,他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朱兄弟,你怎么了?脸色变得这么难看?难道你……你也中了毒?”

朱雀微微一笑道:“虽然中了毒,但是有解药,汪大哥别担心。”

他连忙喝了两口葫芦里的酒,这酒果然又苦又涩,这是汪九成的紫葫芦,汪九成好酒,紫葫芦里装的常常都是好酒,就算酒不算好,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这酒这么难喝,显然就是那腐木粉末的功劳了。

朱雀喝了两口后再也喝不下去,原本逐渐虚软的身体也逐渐恢复过来,这毒菇粉的毒性果然强烈,但幸而解药也十分灵验,朱雀有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的那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汪九成站起身来,看着已经毙命的袁奇天道:“戚兄弟,鲁兄弟,愿你们泉下有知,知道杀害你们的仇人已死,你们也能够安息了。”

朱雀想起那名丐帮弟子的死,如今袁奇天师徒九人,包括黄启文在内都恶贯满盈,这个仇是报得再彻底不过了,也希望他的亡魂能够得到安宁。

叶不凡来到申不破身旁,看到他还在笑笑哭哭的,叶不凡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用力不轻,将申不破打得有些清醒过来,他看了看叶不凡,又看了看地上袁奇天的尸体,再看了看四周,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长叹一声道:“万事皆休,万事皆休,大仇得报,天地间却只剩一个我孤零零的活着。”

听到他的语气,朱雀以为他会想不开,哪知道申不破随后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朱雀和汪九成以及叶不凡各做了一个揖,然后扭头而去,竟连一句辞别的话都没有留下。

这时一阵风贴着地面吹过,袁奇天尸身周围的毒粉被吹散,汪九成借了朱雀的剑,走到袁奇天的尸首旁,将他的脑袋给割了下来,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包住,准备回去祭奠戚风扬和鲁中明。

叶不凡担心射在袁奇天身上的钢针钢钉等带了毒,也没有起出来,他问朱雀:“朱大哥,他的尸体还要不要掩埋起来?”

朱雀摇了摇头道:“此人作恶多端,就由他曝尸荒野吧,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丐帮弟子,他们得知戚堂主的大仇已经得报,想着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去了哪里都会惹人侧目,官兵还会提防,汪九成便让他们各自回去,这些丐帮弟子一一跟汪九成和朱雀等人告别,然后转身向东行去,其中一名丐帮弟子将装着李家龙宫模型的木箱递给汪九成,汪九成让他交给朱雀,朱雀想着还能用这个跟肃王爷换些盘缠赏钱,便欣然接下。

热闹了一阵后,所有的丐帮弟子都折返,汪九成这才和朱雀以及叶不凡向兰州赶去。

路过巩昌的时候,汪九成没有进城,由朱雀进去跟李思源说了袁奇天已经授首,戚风扬等人的血仇也得报,李思源唏嘘感慨一番,他觉得袁奇天若不是觊觎李家龙宫的藏宝,好好在家中待着,也不会落到这个结局,而戚堂主等人也不用被害死了。

朱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可是很多人就是不行,李堂主,我还有事,今次不能停留,这便告辞了。”

李思源不知汪九成在城外等候他,竭力挽留未果,他掏出一万两银票来要还给朱雀,朱雀讶然道:“你哪来的这么钱?”

李思源笑道:“你莫忘了,从李家龙宫下挖出来一个石盒和一个金盒,这两样都是极为罕见的古物,这就是那两件宝物卖得的钱,正好还你修建李家龙宫的银票。”

朱雀道:“这钱你留着吧,丐帮开办粥厂,那是只嫌钱少,不愁钱多,我身上的银钱足够。”

李思源也不跟他假客气,便说道:“我就替巩昌府以及周边的穷苦百姓谢过朱大侠了,等你有闲暇时,一定要过来找我喝酒。”

辞别了李思源,离开巩昌府,朱雀和汪九成以及叶不凡又向兰州赶去,当天他们就到了兰州。

进了兰州城,汪九成去丐帮分堂处理戚风扬等人的后事,叶不凡去了旅馆跟伊雪和朱重阳等解释这些天的经历,而朱雀则直接去了肃王府。

此时的肃王府因为失窃一案,所以防守特别森严,见到朱雀走来,门口的侍卫连忙喝问:“什么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王府!”

朱雀道:“我可不是闲杂人等,我要见王爷,请进去通报一声,王府中丢失的宝物,我给送过来了。”

侍卫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不久,侍卫就匆匆返回,对朱雀的态度也变得十分客气:“公子请,我们王爷正在书房等着你。”

朱雀去过几回王府,去的最多的是衡王府,衡王府在朱雀眼中已经足够奢华,而且衡王府靠近京城,奢华也在情理之中,但肃王府远在西垂,想不到其宏伟壮观不但不亚于衡王府,且在很多方面犹有过之。

都说一入王府深似海,每次朱雀进入王府时都有这种感觉。

侍卫在前面带领着,领着朱雀转回廊,过月门,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远,终于来到一座宏伟气派的房子前,偿若这间屋子是王爷的书房的话,那说明王爷至少还是喜欢读书附庸风雅的一个人。

如今就连书房外都有了侍卫看守,足见上次失窃一事,让肃王爷有多大震怒。

朱雀来到门外,侍卫进去通报,王爷命朱雀解了剑进来,朱雀将剑接下来递给侍卫,然后抱着箱子进去,王爷见到朱雀进来,从书案后走出来,朱雀打量着书房,只见书房的布置有些奇怪,原本宽敞的屋子两边却放着两扇屏风,使得中间的空间变得有些狭窄。

带朱雀进来的侍卫就留在书房中站在一旁,显然是王爷对朱雀这个陌生人还有些不放心。

王爷已经五十多岁了,因为颐指气使惯了的,所以显得十分有威严,而且朱雀看惯了衡王府的二公子,感到肃王爷和二公子的相貌还有些相似。

王爷问道:“你是何人?”

朱雀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姓朱名雀,见过王爷。”

王爷道:“朱雀?这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朱雀笑道:“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你觉得我名字耳熟,不足为奇。”

王爷也跟着笑道:“神兽也是兽,不过你这人说话非常有趣,我说的听说过你的名字,绝不是因为这一点,你知道的,王府生涯也是相当孤单寂寞的,因此我常常向外人打听江湖中有趣的事,你朱雀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就不用再谦虚了。”

朱雀道:“王爷客气了,咱们何不先看看这是不是王府丢失之物?”

王爷点了点头道:“好,你放在书案上,打开让我瞧瞧。”

朱雀将木箱放在书案上,他缓缓将木箱打开,里面是一座金碧辉煌的李家龙宫的模型,并无意外,只不过这口箱子却已不是原来的箱子了。

王爷看到李家龙宫的模型,点了点头道:“很好,很好……”

朱雀见王爷神态有些古怪,口中说着很好,表情上却没有一点高兴地意思,正在想着他此语何意,两旁的屏风后忽然冲出来无数带刀侍卫。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王府风波

无数带刀侍卫冲进来后,一部分人护着王爷,一部分人将朱雀团团围住,那是让他无路可逃。

朱雀摊了摊手道:“王爷,这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我将王府失窃之物送回来,难道还有罪了?”

王爷冷笑道:“能从我王府中将这件宝贝取走的人可不多啊,若不是你朱雀轻功高明,我想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能耐,你从我这里将这件宝贝先偷走,再给送回来,难道还想要我记你的情不可?”

朱雀这才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他苦笑道:“真是好人难做啊,我想王爷还是误会了,偷东西的人并不是我,虽然我有这个能力,但是我更有原则,那就是不会胡乱杀人,此事可以随便打听,我朱雀可曾枉杀过一人?更别提贵府上几名侍卫的性命了。”

王爷自然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他说道:“若不是你偷的,那偷的人是谁?你怎么将东西拿回来的?”

朱雀道:“偷东西的人我当然知道,只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王府中被杀死的几名侍卫是被毒死的,是不是?因为偷走这件宝贝的人最擅长的就是用毒。”

王爷怔了怔,说道:“偿若是你杀人凶手,那么你自然会知道这些,这也不能证明东西不是你偷的吧?”

朱雀道:“王爷的意思是?”

王爷道:“我没有你偷的证据,也没有你没偷的证明,但我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有嫌疑之人!”

朱雀叹道:“其实我有不是我偷窃的证据,不知道王爷相不相信?”

王爷到:“只要你能证明这一点,我自然不会枉杀好人。”

朱雀看了看四周上百名侍卫,淡淡地说道:“我现在想走就走,这李家龙宫的模型既然是我带回来的,我自然还能够取走,以证我的清白。”

王爷脸色变了,他自然不相信朱雀一个人能够冲出重重包围,还带着这么一个大箱子离去,他冷笑道:“偿若你能带着模型从我这里离开,我就当你是清白无辜之人,如何?”

朱雀笑道:“这还不简单?”

王爷道:“给我将他活捉!”

王府带刀侍卫听到朱雀如此大言炎炎,早就感到不忿,听到王爷的命令,这些人举着刀向朱雀不致命的地方砍去,想要将他砍伤后再将他擒住。

朱雀一动不动,待这些侍卫刀兵临近时,这才忽然冲天而起,侍卫们的刀都落了空,还差点招呼到自己人身上,朱雀人在空中一个翻身,来到书案上,他从容地将这个木箱拿在手中,有侍卫想要拿刀去砍朱雀,朱雀将木箱子在身前一挡,王爷大呼:“小心不要砍到那宝物上!”

听到王爷的吩咐,侍卫们急忙将刀收回,有几个用岔了力的,还差点将刀背磕在自己身上,十分狼狈。

书房地方不大,侍卫虽然众多,但能够靠近朱雀的不过十多个人,偿若要离朱雀近些,那么围在他身旁的人更少。

朱雀抱着木箱转了一圈,一圈外的侍卫都不敢冒险将王爷的宝贝给砍坏了,纷纷后退,朱雀趁此机会将木箱向身后一背,然后对王爷拱了拱手道:“王爷,既然你有见疑之意,在下这就告辞了!”

王爷心道不妙,慌忙命令侍卫:“小心不要让他逃了,不能活捉,就算留下他的尸体也行!”

朱雀大笑一声,人展开腾云功,轻轻巧巧地跳上半空,下面的侍卫伸刀向朱雀腿脚上砍去,朱雀伸脚在这些刀的刀身上借力一点,人又来到王爷头顶之上,侍卫们怕误伤了王爷,都不敢轻易出刀,朱雀来到王爷头顶后,原本没了后继之力就会落下,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朱雀非但没有落下,反而忽然向门口平移了过去,让那些准备等他落下后再乱刀砍杀的侍卫们都打错了算盘。

来到门口处,朱雀伸脚再在一名侍卫的肩膀上一点,人如一只穿堂燕般飘出书房的大门,门外的侍卫显然想不到朱雀这么快就离开书房,还没反应过来时,朱雀落在门外后并不停留,而是一招平步青云,人上了书房的房顶。

感到在王爷面前丢了脸的侍卫们从书房中鱼贯涌出,但朱雀早已经从书房的屋顶逃到另外一间屋子的屋顶,只见他几个纵跃后,便消失个无疑无踪。

王爷站在书房门口,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这些侍卫道:“废物!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若朱雀不是想要带走我这件宝物,而是想要对本王不利,你们又济得什么事?谁能阻拦?还不快给我去追!”

尽管他知道朱雀这一走,再想追他更是希望渺茫,但偿若不命令这么几句,他心头的抑郁如何派遣?

宝物失而复得本事好事,他无端端地疑心是朱雀偷走再送回来的,如今朱雀一展身手,毫发无损地又将宝物带走,他心中罕见地涌起了一股悔恨之意。

但此时再后悔,岂非已经迟了?

身处王府,养尊处优的王爷,虽然也费心想要了解一下江湖中事,但所见所闻不过如同井底之蛙,他怎能想到真正的武学高手,竟有这么厉害,上百名侍卫不但摸不到朱雀的一片衣角,反而被他耍得团团转,王爷又气又恼了一阵子后,忽然转过了念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留在他身旁的侍卫都吓得瑟瑟发抖,无不在心中担忧,王爷是否被气得糊涂了?怎么失望之余反而大笑起来?

偿若王爷糊涂了,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小命只怕也会跟着糊里糊涂了。

一名侍卫长大着胆子跪在王爷面前劝慰道:“王爷请息怒,那朱雀就算能逃离王府,此刻也未必能够逃出兰州,在下即刻命人封城搜索,务必要将他捉拿,还请王爷放心!”

王爷笑了一阵后听了下来,他说道:“对这种高手封城?有个屁用?你还让我放心?我放心个屁!本王之所以大笑,乃是想起他对我并无歹意,否则我这条命又怎能保得住?你们这些人的命又怎能保得住?看来他真不是上次行窃王府之人,是我错怪了他。”

侍卫长道:“王爷……”

王爷道:“住口!若不是你出的馊点子,怎会落到这种尴尬地境地?给我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侍卫长依然不合时宜地问了句:“请问王爷,还要不要封城?”

王爷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封城?封城个屁,给我滚,本王看见你们就烦!”

就在侍卫们正要退下时,又有两名守门的侍卫前来禀告:“禀告王爷,外面那……那人又来造访!”

此人并不知道书房发生的事,眼看着朱雀已经进了王府,想不到前后没隔多久,他再次出现,不明真相的侍卫害怕王爷说他荒唐,或见了鬼了。

王爷心中又惊又喜,他问道:“是刚才已经来过一次的人?”

侍卫语无伦次地回答:“启禀王爷,是……一模……一模一样……”

侍卫感觉自己说得荒唐,十分惶恐,唯恐王爷降罪。

王爷非但没有降罪,反而欣然道:“贵客光临,还不快请他进来?”

朱雀这次进来后,王爷的态度自然大改,刚才是在书房中会见,这次却是在厅堂中被奉为座上宾,身为王爷之人,心胸还算宽敞,他命人给朱雀冲了茶,然后勉强笑道:“朱公子身手高明,让本王大开眼界。”

朱雀笑道:“王爷不再疑心是我将宝物偷走的了?”

王爷道:“哪里话,你将宝物送回,本王自然重重有赏,不过究竟是谁将本王的宝物盗走的,还望朱公子能告诉本王。”

朱雀将木箱子交给王爷,王爷命人收下放回内堂,朱雀端着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那偷盗王府之人,就算我给王爷说了,王爷也定然没有听说过此人,此人名叫袁奇天,已经恶贯满盈,授首了。”

王爷道:“你是说他死了?”

朱雀点了点头,编了一套他听说王府有这个宝贝,动了觊觎之心,不惜潜入王府行窃,暴露后还杀了几名侍卫,自己途经兰州,听闻此事,因何衡王府二公子交好,有心想要捉住窃贼,替王爷将宝贝夺回,因此在江湖上打听此人下落,追踪数百里,终于将此人在六盘山下拦截住,为了防止此人临死前毁坏宝物,所以他不得不痛下杀手,将此人结果了。

王爷听后大加赞赏,他说道:“刚才你若说你跟衡王府二公子乃是至交,也不至于引起这场误会了,来人,给我准备一桌丰盛的宴席,我要和朱雀公子喝上几杯!”

朱雀没有拒绝,在王府吃过宴席后,朱雀又挑拣了几个江湖趣闻跟王爷说了,听得王爷如痴如醉,大叹想不到江湖上竟有这儿多有趣的故事,怪不得这么多人愿意浪迹天涯。

席罢,朱雀要告辞离去,王爷诸般不舍,竭力挽留,朱雀道:“王爷,咱们江湖上有句话说得好,叫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再见,我还有事,妻儿还在等我,为了追踪这位偷窃王府之狂徒,我已经十多日没有见到他们了,还望王爷体谅。”

王爷无奈,命人取了一堆金银元宝来送给朱雀,朱雀也不推辞,道谢后背着金银元宝便离开了。

看着朱雀离去的背影,王爷忍不住感慨,为何这种奇人异事只在民间?王府花费重金都礼聘不到?

第一百一十五章 穿谷而过

回到客栈,多日未见,朱重阳似乎懂事了许多,见到朱雀就跑过来,问他在王府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见到王爷之类的,朱雀一一跟他说了,对此他大感欣慰,此行虽然历经劫难,但看到朱重阳脱离家中桎梏后显然的转变,他感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叶不凡已经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伊雪母子,伊雪道:“你和其他人为敌我都不担心,但和袁奇天这样的老毒物作对,我却始终提心吊胆地,唉,你该多想想我们。”

朱雀将装着金元宝银元宝的一个袋子放在他们面前:“怎会想不到你们?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这么多元宝,叶不凡道:“这些都是王爷赏赐的?早知道如此,我就跟你一起去王府了,王爷的赏赐说不定会更多。”

朱雀笑骂:“你这个财迷,不知道我在王府差点被他们扣下回不来了,你再跟着去,那更说不清了。”

朱重阳似乎因为受到父亲的冷落而不开心,他说道:“爹,你看看我的暗器练得怎么样了。”

朱雀故意说道:“这一段时间,你竟还在练暗器?”

朱重阳道:“我要练得像叶叔叔那样,自然要辛苦联系了,快来!”

朱雀道:“来什么?”

朱重阳道:“你去站在门口,我扔出暗器你来接!”

朱雀漫不经心地来到门口,他看到伊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这段时间她和朱重阳在客栈闲着没事,便亲自指点了朱重阳的暗器,好让朱雀大吃一惊。

老实说,旅途的寂寞可以让人更专注在某一件事上,特别是旅途中被困在客栈中这么长时间,可以让人心无旁骛,不过再怎么专心致志,朱雀也不相信朱重阳能练出什么结果来。

看着朱重阳拿出两柄飞刀出来,朱雀愕然道:“这是真的飞刀?你现在竟然用真的飞刀来练了?”

朱重阳一本正经地说道:“娘说了,不能用飞刀对着人耍,但爹武功这么高,又怎会一样呢?”

朱雀看着伊雪,露出无奈地微笑,伊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朱重阳道:“小心点!我要发暗器了。”

叶不凡赞道:“能提前示警,好孩子。”

朱雀严阵以待。

朱重阳忽然双手同时发出飞刀,朱雀自然不会将朱重阳的飞刀之技放在眼里,两把飞刀一把从左至右,一把从右至左,盘旋飞舞着向朱雀飞来。

朱雀看得出这两把飞刀的弧度,判断出飞刀在自己前面三尺处就会交叉着飞过,根本不会落到自己身上,因此他好整以暇,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显示出自己高明的冷静。

两把飞刀果然在朱雀身前三尺处就绕了过去,朱雀微微一笑,心道这小子的暗器不过尔尔,可是朱雀显然低估了朱重阳这十多天的训练,两把飞刀在他身前正要交叉而过时,两把飞刀忽然撞到了一起,只不过是在飞刀快要错开时才撞上,再加上朱雀没有料想到朱重阳进步这么快,措手不及下,两柄飞刀已经转过方向,一把奔着他的头脸而去,一把却向着他小腹处。

情况虽然危急,但朱雀临危不乱,上下两手各自夹住一柄飞刀,正在得意,朱重阳喊道:“还有!”

接着他又从身上抽出几根竹镖,向朱雀掷去,朱雀捏着飞刀,将竹镖一一打落,直到朱重阳再无别的暗器发出。

看着朱雀轻易地躲过所有的飞镖,朱重阳叹道:“想不到我练了这么久,还是被爹轻而易举地接下了。”

伊雪安慰他:“你爹是什么人?若是连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接不下,他又怎能跟那些厉害的恶人相斗?”

叶不凡则对朱重阳大加赞赏:“好小子,你进步好快,真难以想象你只练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有这么大的进步,假以时日,你在暗器上的成就定会超过叶叔叔。”

朱雀道:“别把孩子捧上天了,这小子虽然厉害,偿若不经过刻苦的训练也是白搭,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那两把飞刀真吓了我一跳呢,而且这些竹镖虽然速度和力道都小了点,但方位却都是照着爹身上的穴位而来,这是娘教你的?”

朱重阳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

朱雀道:“不能走还没学会,就想跑了,练暗器你先要练好准头和力道,再练发射手法不迟,不过你进步这么快,还是值得表扬的,此后的路途中,继续让你叶叔叔教你。”

和伊雪母子见过面后,朱雀和叶不凡又去了丐帮分堂,这里在汪九成的主持下,已经将袁奇天的人头祭祀了戚风扬和鲁中明,分堂上下,弟子一片哀声,汪九成也红了眼。

朱雀叶不凡再给戚风扬二人的灵堂祭拜一遍,此时丐帮既然为戚风扬报了仇,所以也遍告兰州武林同道,往来吊唁戚风扬的人络绎不绝,朱雀抽空跟汪九成辞别,说要继续西行去见恩师。

汪九成道:“此时此刻,做哥哥的也没心思请你吃酒,这一路上你当小心些,越向西北,灾情越重,能活下来的人,大都是泯灭了人性之徒,千万不要大意,在小人手下受到损伤。”

朱雀谨记汪九成的警告,和他洒泪而别。

再次离开兰州时,他们身上的钱财已经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既有肃王爷赏赐给朱雀的金银元宝,价值数千两,除此之外还有巩昌知府送给他们的银票,这些银票除了给李思源等修建李家龙宫外,还剩下四五千两,合计共有上万两的盘缠,朱雀买足了酒食,驾驶着那辆宽大的马车,继续踏上旅程。

越往西北行去,人烟越是稀少,遇到一些有水草的地方,才能看到一些住在帐篷里的牧民,他们养着可怜的几十只羊,看到朱雀等人乘坐马车前来,无不露出警惕戒备的神色,似乎他们已经经历过被劫掠的苦难,对陌生人的防备中甚至带有敌意。

这真是悲哀,朱雀记得自己之前从这里经过时,这里的牧民是何等热情,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总要拉到他们的帐篷里,喝些奶茶,吃些油酥饼才行,如今荒芜的大地上已没有了昔日热闹和睦的场景。

叶不凡从这里经过的少,见到牧民后说道:“你看看这些人,偿若咱们真是坏人,他又岂能防得住咱们?真是不知好歹,我干脆去吓唬吓唬他们。”

朱雀赶紧阻拦:“这些人已经够可怜的了,别再伤害他们了,若没有这场赤地千里的旱灾,他们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到了傍晚,他们就停下来歇息,为了对付寒冬,他们在兰州购买了帐篷,朱雀和叶不凡在帐篷中过夜,伊雪和朱重阳留在马车中,他们晓行夜宿,还好马车上带了足够多的食物,路上不至于饿着。

在马车上颠簸得腿脚麻木时,他们就停下马车休息,叶不凡照例去教朱重阳暗器,朱重阳暗器功夫进展很快,朱雀每隔几日去看朱重阳发射暗器,都惊异于他的进步之速。

马车行进时,朱重阳就在车厢中修炼内力,小小年纪,竟然沉迷武学,不以赶路为苦,朱雀也常常勉力于他,说他懂事了许多,叶不凡则免不了年轻人心性,偶尔想起孟招娣,还是心下抑抑,朱雀劝无可劝,这种事只能让他自己去慢慢化解。

十几日后,他们的干粮也只剩下一半,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集市,就算想去买些食物之类,也找不到地方。

这一日,他们来到一座山谷的谷口,其实远去西域,未必一定要从这里经过,绕过北面的大山就能走上宽敞路,行到这里,已经没有官道,路都是过路人经过踩出来的一些隐约的痕迹。

按照朱雀的打算,是向绕过背面的那座山,再继续西行,但绕过北面的山需要多走数十里上百里路,叶不凡年轻气盛,虽然也觉得从峡谷中同行有些不太安全,但毕竟艺高人大胆,他对朱雀说道:“除非山谷中有慕容寒山这种高手在,否则咱们两人联手,更有何人能挡得住咱们?”

朱雀一想也是,尽管有朱重阳在,但还有伊雪能照顾着他,别看伊雪是名女子,可是她师承无影剑,又在峨嵋派历练过,实不亚于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只不过她嫁给朱雀后,一直隐居太湖边,除了和几位村妇偶有来往外,其他时间都放在照顾朱重阳身上,所以很少得到施展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荒原马贼

出了山谷两旁就是一片极大的树林,西北地区干旱,土地龟裂,赤地千里,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片的树林了,叶不凡因为山谷中并没有遇到什么险情,松了一口气,再看到这么一片树林,心情无由地开朗起来。

只不过时值冬季,大部分的树木都已凋零,只有一些松柏之类的常青树还透露着绿色。

朱雀道:“想不到这里的树木倒没有受到旱灾的影响。”

叶不凡指着一座极高的山头道:“你看,那沙头上还有积雪,我看这些树恐怕都是靠着那些积雪消融的溪水活下来的。”

朱雀点了点头,认为就是如此。

出了山谷后,树林中间有一条天然的马路,朱雀和叶不凡说着话,马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人影,朱雀扬了扬手,算是跟这个人打个招呼,可是那个人影十分无礼,非但没有对朱雀的招手进行回应,反而冲进了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叶不凡道:“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总不能在山谷中都没遇到什么歹人,在这平坦的地方,反而会有人起了歹意?”

朱雀道:“别胡思乱想了,就算遇上劫匪,以你叶不凡的暗器功夫,打发了便是,依我看,那人多半是附近的百姓,不是以打猎为生,就是以放牧为生。”

叶不凡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看到那人退入树林中的身形很快,不像是普通人的样子,因此他还是始终保持着警惕。

马车缓缓行驶在颠簸不平的土路上,尘泥在马车后飞扬,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早就满身尘泥,现在他们最想要的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但这种在中土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在这里却变成了奢望。

到处都是干旱,就连喝的水都十分珍贵,哪有多余的水供他们洗澡呢?

眼看着马车就要驶出树林,林子里几只黑鸦忽然振翅而飞,似是被什么惊动,朱雀暗道不妙,对叶不凡道:“小心些,有些不对……”

话未说完,两旁的树林中忽然射来几十支箭矢,箭簇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向朱雀和叶不凡等人袭来。

朱雀抽剑而起,将射向他的几支羽剪给扫了下来,此时正到了叶不凡发挥的时候,他坐在朱雀旁边,忽然双手在车辕上一按,人凌空跳起,接着双手不断从怀中掏出暗器,将射来的箭矢击落,其出手之快,准头之高,令人瞠目结舌。

但叶不凡因为仓促跳起发射暗器,还是在他视线的死角处遗漏了一支箭,这一支箭直接穿过车厢,消失不见。

朱雀听到动静,对伊雪和朱重阳的安危担心不已,唯一让他能够自我安慰的,是车厢中并没有发出四枚喊叫,偿若是朱重阳或者伊雪中了箭,两人势必要发出一点动静。

但车厢中寂静无声。

一轮箭矢落空,树林中又射出第二轮箭矢,这一次叶不凡做足了准备,距离他远些的箭矢,他便用暗器打落,距离他近的,他便接下来放在一旁。

朱雀打落了几支箭矢后,人变得焦躁起来,他挥舞着陵光剑,如射出的箭矢般投入林中,一瞬间,南边的树林中传来几声惨呼,显然在南边的树林中放冷箭的人,被朱雀辣手除去几人。

叶不凡也不敢示弱,他将接下来的箭矢又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从他手中发射出的箭矢比树林中那些人用弓箭射出的还要急劲,还要更准,北边的树林中也传出几声惨呼,再次射向马车的箭矢便变得零落稀少,叶不凡轻轻巧巧地接下来,再次脱手掷出后,树林中响起几声惨呼后,北边的树林中便没有了动静。

朱雀所在的南边树林中还时不时响起惨叫,叶不凡不敢过去援手,怕有人趁机对付马车,伊雪和朱重阳还在车厢中,叶不凡来到车厢后,掀起帷幕问道:“嫂子没事吧?”

车厢内,伊雪手中拿着一支羽剪,她和朱重阳两人都安然无恙,伊雪冷静地说道:“外面有你们在,我们自然没事,小心他们伤着马儿。”

叶不凡点了点头,佩服伊雪的镇定,也对漏了一支箭矢射进车厢而感到内疚,他来到马儿旁边,小心地提防着四周会射过来的冷箭。

想必袭击他们的人做梦都想不到他和朱雀两人身手这么高明,三轮箭矢下来,非但没有伤着两人毫发,自己反而折损了不少人,因此他们看清形势后,便已经撤走,所以再无冷箭射来,也没有什么人出现。

不久,朱雀从南边的树林里赶了回来,他一来到便去车厢中查看,见到伊雪和朱重阳两人没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叶不凡问道:“你在那边树林中见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朱雀沉声道:“是马贼,被我料理了七八个,有两个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逃走了,我怕他们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没有去追,北边的树林中情况如何?”

叶不凡道:“我反掷出十多支箭,应当干掉十多人,剩下的人想来已经逃走。”

朱雀看了看马车,除了射入车厢中被伊雪接住的那一只箭外,并没有别的箭再伤及马车,他说道:“咱们走吧,既然是马贼,我看他们不会吃这么一个亏就算完的。”

叶不凡过去将一地的箭矢和自己发出的钢钉等暗器都捡起来,他自己的暗器则放在衣袋中,箭矢就放在车头处,以备随时可以取用。

接着朱雀不再耽搁,驾着马车迅速离开了树林。

离开树林往西北方向,是一望无尽的黄土荒原,土丘林立,地上连草都不生,映出眼帘的出了黄土就是风尘,看起来一片苍茫。

叶不凡道:“在这种地方,就连躲都难以躲藏,而那批马贼却应当躲避在什么土丘之后,现在他们在暗,咱们在明,一定要十分小心才是。”

朱雀道:“这个自然,咱们所能看到的地方,差不多有一两百离地,极目远望,过了这片地方也都光秃秃的,那些马贼既然找上了咱们,我看他们定然不会死心,还会卷土重来,往后咱们就算休息,也要留一个人盯梢,防止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叶不凡道:“在这没有遮掩的地方,咱们就算睡着了,只要听到他们前来的动静,也会一惊而醒,用不着盯梢吧?”

朱雀叹道:“咱们人自然会十分警觉,我怕的是这些人心怀歹意,要对付的不是咱们的人,而是咱们的马儿,要是马儿受到了伤害,这马车谁来拉?咱么两人能徒步而行,可是孩子怎么办?”

叶不凡经他提醒,答应两人轮流休息。

朱雀看着前面的荒原道:“我以前也从这里经行过,只不过那时候荒原上好歹还有些草木,一些低洼之处还有些水,咱们看过去的地方似乎没有人烟,那是因为有些人住在窑洞里。”

叶不凡从未来过这里,忍不住问道:“窑洞?什么窑洞?”

朱雀指着一些土坑道:“当地人会在这种地方挖出一个土窑住在里面,既能挡住风尘,又能抵抗夏日的烈阳,现在到处闹旱灾,这周边连草都没有了,恐怕这些人也都出去避祸去了。”

叶不凡难以想象人在地下挖出土窑居住的情形,但他还是说道:“这么说来,那些马贼很有可能就躲藏在哪一片窑洞里,所以咱们才看不到他们。”

朱雀道:“很有可能,而且这些马贼更有可能是这一带的牧民,因为干旱没有了活路,所以做起了马贼,劫掠来往的行人,这些人虽然武功不高,但为了一口吃的,往往会拼命,咱们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万万不可大意。”

行到傍晚,太阳西垂,荒原之上更是显得昏黄萧索,朱雀赶着马来到一块土丘之后,附近有些大的土坑,朱雀担心土坑中视线不好,会给夜袭之人带来可乘之机,因此宁可选择在土丘后歇宿。

这次西行,朱雀早就料到了荒原上会没有草料的准备,他从车厢中拿出一些豆饼喂了马,又给马喝了点水,接着他们才开始吃着干粮。

吃过晚饭后,朱重阳原本想要离开马车,让叶不凡再教他一些收发暗器的技巧,但他离开车厢没多久,一阵风出来,带起一片黄尘,让朱重阳冷不丁吸了一口鼻的泥土,让他背着风干呕了半天,又漱了口,又喝了些水,这才好些,但他无论如何再不肯离开车厢。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在土丘旁支起帐篷,怕帐篷被风吹倒,两人用箭矢将帐篷的四个角都给系住,箭矢则深深插入地下,然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轮流休息和守夜。

当晚月色晦暗,这并非是天色不好,而是荒原上泥尘太多,随便一阵风,就带起大片的尘土,尘土遮天蔽日,所以月光也变得昏黄,昏黄的月光下,就像泥尘组成的浓雾,让人看不清远方的事物。

前半夜并没有什么动静,到了后半夜时,他们周围开始出现马嘶之声,但这些马嘶之声显得十分诡异,先是在他们的东边出现两声,接着安静下来,但很快西边又出现两声马嘶,接着是北边,其后是南边,这些马嘶声间隔的时间很短,从声音的距离来看,不可能是同一匹马叫完之后再跑到另一边,显然是四周都有马儿,不但给人营造出一种周围都是马的感觉,还搅扰得他们睡不安生。

上半夜是叶不凡休息,朱雀守夜,到了下半夜两人交换,朱雀在帐篷里休息,叶不凡在外面看守,他虽然已经睡得有精神了,但他听到这些诡异的马嘶声后,还是变得焦躁起来,要去查看个究竟,被朱雀拦住。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行反击

朱雀道:“我自睡我的,你守好这一片地方,只要没人来到附近,你就不要离开去查看,他们今夜一定不会前来袭击。”

叶不凡焦躁地说道:“不会前来袭击?那他们是在搞什么鬼?”

朱雀道:“他们知道咱们身手了得,不敢轻易对咱们发动袭击,这是疲兵之计,为的就是让咱们睡不安稳,提心吊胆,两日下来,咱们没了精神,他们才好对咱们发动袭击。”

叶不凡有些不信,但他还是谨遵朱雀的吩咐,在马车周围看守好。

伊雪和朱重阳也被吵得难以入睡,后来伊雪撕下一点布条塞住耳朵,这才睡得踏实下来。

而朱雀睡觉时心神守一,逐渐进入忘我的境界,外面的噪音对他来说越来越远,他也沉沉睡去。

这一夜马嘶不停,直到天亮方才消停,一如朱雀所推断的,当晚并没有人来袭击。

到了早晨,不知是否因为早上空气潮湿之故,太阳升起来之前,在空中弥漫的灰尘降低了许多,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

朱雀睡醒后,问叶不凡:“怎么样,可有什么动静?”

叶不凡摇了摇头:“在这鬼地方,远处的东西都看不清,夜里我跑到土丘上想看看周围的情况,除了灰尘还是灰尘,什么看不到。”

这时视野明朗,但他们举目四顾,周围什么都没有,昨夜的马嘶之声仿佛像是他们做的一场梦。

起床后,不但叶不凡身上,帐篷上,就连马儿身上都是尘土,马儿懒洋洋地站起身来,身子一抖,就扬起一阵尘泥,呛得叶不凡和马儿直打喷嚏。

早上吃过饭,他们继续前行,朱雀赶着马车,他让叶不凡靠着车厢休息一会,但马车颠簸得厉害,他哪里能睡得着?

荒原看似平坦,其实比之之前他们所走的路要难行许多,很多地方都落着寸许厚的尘埃,马儿落蹄上去,马蹄都没在途中,车轮有的地方也陷入很深的土中,行进起来十分缓慢,走了一天也不过走了四五十里地。

叶不凡道:“照这种走法,我看要离开这见鬼的荒原,至少要四五日的功夫。”

朱雀道:“你推断得很准,的确需要这么久。”

叶不凡道:“这些天,难道咱们天天都要防备马贼晚上的什么疲兵之计么?”

朱雀安慰他道:“他们若是施展疲兵之计,说明他们至少还不准备动手,等到他们安静下来,就是要对咱们发动袭击的时候,所以咱们多听他两天吵闹岂不是好?”

叶不凡道:“我宁可他们现在就现身,和他们进行厮杀一场,也胜过他们躲在暗处搞这些小伎俩。”

朱雀道:“这可不是小计俩,他们能在这荒原上活下来,早就有了一套对付过往之人的办法,要是你耐不下性子,就很容易着了他们的道儿,现在咱们就是要和他们比拼耐性,谁的耐性不足,谁输的面子大。”

叶不凡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么一来,咱们就太过被动,若是能够找出马贼的巢穴就好了。”

朱雀道:“别瞎想了,咱们的目的是自保,而不是想办法消灭他们,咱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又带着孩子,能够从这里平安经过,我就满足了。”

叶不凡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朱雀问道:“怎么了?”

还没等叶不凡回答,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伊雪就说道:“还问怎么了,你自己说的话自己也不思量思量,什么咱们能从这里平安经过,你就满足了,这哪里还想那个在江湖中嫉恶如仇的朱雀,倒像个胆小怕事洁身自好的……人。”

朱雀摊开双手道:“你这真是……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还不是怕你们娘俩担惊受怕?怎么反倒怪起我来?”

伊雪道:“我们没有担惊受怕,偿若你有年轻时的那股冲劲,给我将这些马贼打散或者消灭,我才能真正地不用担心受怕了,重阳,你跟你爹说,你怕不怕?”不知何时,朱重阳也从车厢中下来。

朱重阳摇了摇头道:“我不怕,爹,你去将马贼都给杀了吧。”

朱雀摸了摸朱重阳的头,苦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你以为马贼是这么容易消灭的?”他看着夕阳照在荒原上,像在荒原上洒上一层金色,只可惜这些金黄色的并非黄金,而是黄土。

叶不凡道:“等到今天晚上,他们偿若咱敢骚扰咱们,朱大哥,你在这里守着,我悄悄赶过去,将这几个人给料理了,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可不是任人欺负之辈。”

朱雀看着伊雪母子,两人都盯着他,朱雀断然道:“好,就这么办,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些,小心他们在附近设下陷阱,黄土松软,一定要踩实了才能落足。”

叶不凡道:“我不靠近他们就是,只要他们在我暗器的射程内,我就直接将他们射杀,难道还要去看看他们的长相么?”

当天晚上和昨夜并无什么不同,西北地方,就在平常也难得见到一场雨,更何况现在已经连年旱灾,天上就连一丝阴云也无,天上灰蒙蒙的,都是因为北风掠起荒原上的泥尘所致。

他们早早地吃了晚饭,伊雪和朱重阳也知机地很早就进了车厢休息,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支起帐篷,因为早有了打算,所以两人也没有轮流守夜,而是一起争取时间休息。

荒原上北风呼啸,声音呜咽,就像有一群人在远处在哭泣。

朱雀和叶不凡不为所动,很快沉沉睡去。

是夜,还未到下半夜,那古怪的马嘶声又开始响了起来,叶不凡本是和衣而睡,听到声音后,他立刻离开帐篷,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悄悄追摄过去,但他前去的方向很快沉寂下来,在其他方向又想起了马嘶声。

叶不凡不去理会其他方向的马嘶声,认准了第一次响起马嘶声的地方快速赶去,他弯着腰,施展轻功,走了有三里多地,烟尘弥漫中,他隐约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在牵着一匹马,两人一马躲在一个土坑中,叶不凡还担心认错了人,躲在一边观看,等到其他三个方向的马嘶声响过后,这两人其中一人拿起马鞭,向马臀上抽了一鞭子,这马吃痛,昂首狂嘶起来,看来正是这两人搞的鬼,那是错不了了,叶不凡心头火发,正要冲上前去,忽然想起朱雀的提醒,他怕这两人在周围设下陷阱埋伏,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轻轻地来到一个土丘之后,从这里发射暗器,这两人定然难以幸免。

就在他要出手时,这两人说起话来,叶不凡连忙停手,想要听听这两人在说什么。

其中一人说道:“照这么搞下去有什么意思?我看还不如直接动手算了,咱们大伙儿一起冲上去,就不信他们这几人能阻挡得了!”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你没见鲁雄他们的遭遇了么?他们二十多人啊,只回来四个,还有两个带着伤,这马车前面的那两人,一个空手扔出箭比咱们的人用大弓射得还厉害,一个剑法精奇,杀人如砍瓜切菜,咱们虽有百十号人,恐怕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再说了,就算最后咱们能打赢,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不用这办法搞得他们精疲力尽,谁敢冲在前面?让你冲前面,恐怕你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就先去见阎王了。”

叶不凡听到这里,心中对他们称赞自己的身手还是感到有些得意。

先一人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那是鲁雄他们无能,二十多人散在两边,被他们一一击破,咱们百十人合在一起一冲,就算是一支千人队,咱们也能给他们冲散了,他们又不是神仙,能杀得了咱们几人?拼着咱们死十个,死二十个,只要能冲到他们跟前,他们又不是三头六臂,咱们一人一刀,还不要了他们的性命?”

说是这么说,他的口气却软了下来,也没怎么再坚持,因为就算他们百十号人一起向前冲,谁在前边谁在后面还没有决定,既然是他如此倡议,恐怕到时候真个一拥而上的时候,大家还会让他当排头兵。

另一人道:“你以为就你想着速战速决?大伙谁也不想折腾这么久,你我若是受老大待见,会安排在这里干苦差事?奶奶的早就先一步跑到前面去埋伏了,听说车厢中还有个美人儿,据说还是从中原来的,啧啧,细皮嫩肉的,若是剥光了衣衫……唉,只是轮不到咱们了。”

叶不凡听到言语中辱及伊雪,心中大怒,他手中扣着两枚暗器,只要这两人的言语中再有辱及伊雪的言语,马上就送他们上西天。

先一人道:“唉,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等到赚够了钱,老子总得到那花花世界去潇洒潇洒,唉,好久都没见过像样的女人了,老子都要憋出火来了……”

另一人道:“你看看现在这世道,前些年何曾有这种连年大旱的日子?我看除非是改朝换代,否则咱们也难有出头之日,你要狂窑子,我看只能做梦了。”

叶不凡又听了一会,只听出这群马贼的大部分人都抢到他们前头去埋伏他们,这些滞留在后面的人就是负责让他们睡不好觉,休息不好,等三四天过后,他们萎靡不振,前方埋伏的人才好趁机下手,以最小的损失,将他们的马车劫下。

说来可笑,他们认定马车中肯定带着不少财宝,是因为现在这种年月,还有人甘冒生死之险从这里经过,不是去西域做买卖的又是什么?

如今朱雀和叶不凡身上的确有着上万两的银钱,只不过绝不是去做什么买卖而已。

第一百一十八章 满月狼群

再听下去也听不出新的消息,叶不凡怕在这待久了会令朱雀他们担心,便甩手发出两枚暗器,送这两人上了西天。

可怜这两名马贼连叶不凡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这么送了性命。

宰了这两个人之后,叶不凡在周围试探,果然,在这两人不远处,有两处地方看起来和别处没什么异样,但上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浮土,叶不凡伸脚踢开浮土,下面便是杀人的陷阱,陷阱里有着削尖的竹子,竹子尖直指天空,让人能够想到,偿若不小心踏入其中,落下去定会被竹子刺穿。

叶不凡杀了这两名马贼的喽啰,那匹马儿看着叶不凡,大大的眼睛里露出无辜之意,叶不凡道:“虽然这两天晚上主要你是吵得我们不得安生,但我猜你也是被迫无奈,你是无辜的,我不杀你,你走吧。”

那马仿佛能够听懂叶不凡的话,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扭头就走,但是马缰绳还牵扯在一名马贼的手上,马儿托着这名马贼的尸体,向前走去。

叶不凡发出一把飞刀,将缰绳切断,马儿这才小跑着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叶不凡过去捡起这把飞刀,然后又向其他几个方向赶去。

到了夜半,叶不凡解决了几个方向上的马贼,施施然赶了回来。

朱雀听到他的脚步声,打开帐篷问道:“都解决了?”

叶不凡进了帐篷,拍了拍手道:“这几个都解决了,这几人就是留下来让咱们不得安稳的,大部分的马贼都跑到咱们前头去埋伏了,你可知道,他们让咱们两人不得安稳还在其次,主要是想扰得咱们的马也没有精神赶路。”

朱雀道:“我说马儿怎么这两日有些无精打采的,倒将它给忽略了,睡吧,今晚正好能得个清净,至于埋伏在前面的马贼么?等咱们到了前面再说。”

叶不凡道:“你倒是心大,今晚还要不要守夜?”

朱雀摇了摇头:“不用了。”

当夜果然再没有什么马叫声搅扰他们,几人一直睡到天光大亮,马儿似乎也休息得很好。

翌日早上,他们一边吃饭,叶不凡一边将昨晚的经历说了,最后他说道:“看来马贼不过百十号人,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朱雀却提议道:“咱们既然知道马贼在前边等候咱们,咱们何不改道而行,等绕过他们的埋伏,再由我和叶不凡两人杀个回马枪?”

叶不凡道:“就怕这茫茫荒野,咱们避不开他们的侦查,只要他们派人在高处盯梢,这片荒原上就咱们这么一架马车,只怕不容易不知不觉地绕过去。”

朱雀道:“其实昨晚你宰了那几名马贼,后半夜安安静静的,他们就应该能够想到咱们将这些人给料理了,若是换做你是马贼劫匪,你该怎么做?”

叶不凡想了想道:“再拍一批人来骚扰咱们?”

朱雀摇了摇头:“今晚已是第三晚,再过两晚那咱们就能离开这里,昨天夜里咱们睡得这么香,肯定出乎他们的意料,若我是马贼,要么放咱们离开,不值得再拼,要么就会不用再顾忌什么,直接和咱们来个正面厮杀,我看还是后者可能性大,咱们杀了他们这么多人,他们哪有这么大的心胸,若是不报此仇,他们相互之间也会感到没有面子,而他们若是做了和咱们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定,就会越快越好,我想怕是今晚,他们就会冲杀过来。”

叶不凡有些难以相信:“今晚?你是说他们会从前面掉过头来对付咱们?”

朱雀道:“我想多半如此,不过也未必尽然,马贼这么狡猾,说不定还有咱们不知道的手段没使出来。”

虽然他和叶不凡两人并不惧怕马贼,但也担心马贼半夜冲杀过来后,会惊着马和孩子,两人一路上便商量着对策。

这一日白天并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到了傍晚,他们找了个地方歇宿,叶不凡建议在他们歇宿的地方周围挖个壕坑,上面也做成陷阱,这样等到马贼冲过来时,好能有点缓冲的余地。

朱雀摇了摇头:“这里的土非常坚硬,就凭咱们两人,恐怕就算是挖一夜,也挖不出什么像样的土坑来,反倒浪费体力。”

叶不凡道:“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他们前来袭击不成?”

朱雀道:“咱们晚上将马从马车上卸下来,危急关头,让伊雪带着朱重阳骑马先走避,咱们两人也好能毫无顾忌地同马贼厮杀一番。”

伊雪起先不同意这个让他们娘俩先离开的决定,但她看着朱重阳,又担心他收到惊吓,偿若孩子遭受到一点伤害,那她会内疚一辈子,因此她虽然想上阵和朱雀以及叶不凡一起厮杀,但为了孩子,却还是忍了下来。

没有了伊雪和朱重阳在一旁的心理负担,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放下了心,不管马贼有多么凶狠,以两人只能,就算不能杀尽马贼,也当能将马贼冲散,让他们再也无法为恶荒原。

吃过饭后,朱雀将马卸了,只将马松松垮垮地系在马车车厢上,朱雀喂马吃了些豆饼,又喂它喝了些水,他们的水也不多了,但还是让马儿喝了个饱,朱雀抚摸着马鬓毛,马儿十分温顺,不愧是匹好马,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随时效力的感情。

当天晚上,朱雀和叶不凡也不再有什么担心,两人修炼了一会内力后,就开始静候马贼的光临。

月满中天,伊雪和朱重阳在车厢中和衣而睡,朱雀和叶不凡则在帐篷中抵御着风尘,偿若马贼倾巢而来,相隔数里地他们都能听到,根本不用留在外面守候。

然而到了子夜,荒原上还是毫无动静。

叶不凡耐心有限,问朱雀:“是不是他们不会来了?”

朱雀道:“袭击最好的时间就是在下半夜,下半夜人的警惕性最差,咱们再等等,你先睡会,偿若马贼来了,我再喊你起来。”

叶不凡道:“还是你睡会吧,我根本睡不着。”叶不凡毕竟年轻,想着将要有一场大厮杀,胸口的血都要沸腾了,哪里能够睡得着?

朱雀将要去睡一会,远处却传来一声狼嚎,原本有些睡意的他倏然而惊,叶不凡道:“是狼,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声狼嚎极为短暂,很快就停歇下来,接着大地又陷入一片死寂。

但在这声狼嚎过后不久,远处不同的方向又传来几声狼嚎,似乎在回应刚才的狼嚎,这么一来,就连叶不凡也不镇定了,他说道:“不止一匹狼,好像……好像有十几只……”

朱雀再也睡不着,起身从帐篷里出来,只见拴在车厢上的马儿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叶不凡跟着走出帐篷,他喃喃地说道:“难道这些狼崽子是跟马贼一伙的?马贼让狼先打头阵?”

朱雀道:“狼要是被驯化了,就是狗了,狼是不可能听马贼的命令的,不过这事还是有些古怪。”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时,马儿变得更加焦躁,远处的狼吟变得密集起来,伊雪带着朱重阳从车厢中出来,她对朱雀说道:“这狼叫得人心惊胆战的,重阳害怕狼叫。”

朱雀对朱重阳道:“有爹在,什么都不用害怕,一会偿若真有狼来了,让娘带你骑马先走,我跟叶叔叔在这里杀狼,好不好?”

朱重阳不担心朱雀对付恶人,却担心朱雀是不是狼的对手,他说道:“爹,狼凶得很,你千万要小心。”

朱雀笑道:“你放心吧,爹连老虎都不怕,怎会怕狼崽子?”

眼看着马儿越来越烦躁,刮过的风里已经带这些腥膻味,叶不凡趴在地上倾听,等到他站起身来后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他说道:“不好,恐怕有上百匹狼,正往咱们这里赶来!”

朱雀问道:“距离咱们还有多远?”

叶不凡道:“还有七八里地,不过狼跑动的速度很快,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冲到这里!”

他们都知道狼怕火,可是这里赤地千里,四周没有草木,他们想要生火也找不到东西,总不能将他们的马车给砍了当柴烧。

叶不凡道:“让嫂子带着重阳骑马先走,咱们在这里拦住狼群。”

朱雀道:“来不及了,马儿在这种荒原上是跑不过狼的,它们兜兜转转就会将马儿拦下!”

叶不凡道:“那……”

朱雀断然道:“拆马车厢!在周围生几个火堆,等狼来了,让孩子和马留在火堆旁,咱们杀个痛快!”

当下几人不敢怠慢,朱雀出剑将车厢厢顶以及车厢两旁的木头都砍下来,他害怕生火生得慢,便将路上带着准备吃的菜油准备喝的好酒都倒出来,很快在马车周边生了四个火堆。

如今马车车厢没了厢顶,变成了一架平板车,勉强还能拉着东西,但有总好过没有。

火堆升起来后,没过多久狼群便从夜色中出现,群狼在风尘中先露出一双双明亮的狼眼,接着才露出真容。

一条条的狼虽然然都是饿瘪了的身子,灰绒绒的毛发也没有了光泽,但这群饿狼仿佛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变得十分兴奋,精神高涨,个个都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马儿虽然被拴在车厢上,被火堆包围,但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朱雀对伊雪说道:“你留在这里看着孩子和马,防止有狼冲进火堆,我和叶不凡出去冲杀一番!”

第一百一十九章 长箭横空

叶不凡耳力非凡,他估摸着有上百头狼,眼前的狼逐渐从风尘中走出,一对狼眼一头狼,果然又上百头。

古人云,如狼似虎,将饿狼和老虎同等看待,足见狼的凶残,狼的狠毒,实不亚于猛虎。

这群狼看到火堆,又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竟然在距离他们十多丈处停了下来,张着嘴巴,流着令人恶心的口涎,瞪着凶狠的眼光看着朱雀等人。

叶不凡手中早就准备了一把钢钉,十多丈的距离对他来说足够了,他抢先发难,一把钢钉射出,十多条气势汹汹的狼中了钢针,惨叫一声,着地打滚,钢钉钉在狼头上,这些狼凶悍无比,一时竟然死不透。

为首的一匹狼一声低吟,群狼散开,围着火堆将他们包围起来。

朱雀抽出陵光剑,对叶不凡道:“你先留在这里发射暗器,待我先去厮杀一番!”

在朱雀冲出去的同时,一群狼也像嗅到了腥味,向朱雀群起而攻之。

朱重阳吓得大喊一声:“爹爹小心!”

听到孩子的声音,朱雀精神大振,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开天辟地,剑光飞舞,冲进狼群中。

平常不用宝刀利剑的朱雀此时不禁有些后悔,这时他手中若是一把宝剑,岂非如虎添翼?

但这时计较不了这许多,朱雀将剑舞得密不透风,向他扑过来的狼很快便被他斩杀几头,狼的残肢断体向外迸开,狼血飞溅,情形惨不忍睹。

叶不凡顾不得节约手中的暗器,先捡沉重的暗器,比如手中为数不多的飞刀袖箭和回旋镖,向狼群掷去,越是沉重的暗器,威力越大,击打在狼头上更易致命。

有的狼身上中了暗器一时不死,带着暗器舍命向火堆扑去,叶不凡腾不出手来击杀,伊雪则抽剑而上,在朱重阳的惊呼声,伊雪无影剑法中剑气如虹,一剑将扑进火堆的狼给挑了出去,等到这头狼落到火堆外时,狼头已经被劈成两半。

朱雀无暇顾及火堆内的事,他不断使出大衍剑法中最凌厉最狠辣的招数,也顾不得什么认穴刺穴,反正他也不知道狼身上的穴道方位,只看准狼的要害,不断劈砍戳刺。

这些饿狼虽然饿得皮包骨头,但狼的个头都很大,直立起来比一个人都高,尽管朱雀出剑很快,但他周围都是狼,尽力砍杀,也不过杀了十几头,狼还是源源不绝地向他扑过来,朱雀无暇去看顾火堆里的妻儿,只知道自己不断拼杀,自己拼杀得越多,能够威胁妻儿的饿狼越少。

叶不凡也不断将身上暗器毫无保留的发出,一些钢针射入狼身子后,饿狼非但没有被阻止,反而变得更加狂躁,叶不凡暗器手法无双,见到钢针对狼的伤害不大,便转而射狼的眼睛,几条瞎了眼的狼在痛苦的哀嚎声中疯狂起来,有的狼对着自己的同类也毫不留情地撕咬,有的狼因为看不到火堆,而冲了过来,狼身上被火堆点燃,变成一个火球,向伊雪和朱重阳扑来,伊雪哪里见过这种疯狼,她出剑绞杀,但剑身不知道是否刺入狼骨头中被夹住,一时抽不出来,形势顿时变得危急起来。

朱雀听到伊雪的惊呼,拼命劈开几匹狼后想要去帮助伊雪,但他周围悍不畏死的狼阻住了他的去路,叶不凡暗器发射得差不多,他从马车前头抓起两根箭矢,向伊雪剑上那燃烧的饿狼刺去,但此刻又有两条饿狼扑进了火堆,其中一头饿狼趁着伊雪和叶不凡无暇顾及朱重阳,竟然张着血盆大嘴,向朱重阳扑咬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支响箭划破长空冲进火堆圈子里,这三支箭贯穿三头狼的狼头,带起一蓬血雨,三头狼向后翻身倒下,狼的脑袋被长箭直接射穿,倒地后便一动不动地死透了。

叶不凡和伊雪想不到在这为难关头有人出手相助,一时也来不及去看这人是谁,先对付另外两头准备扑进火堆的狼,又是几声响箭传来,在他们周围的几匹狼跟着应声倒下。

助他们一臂之力的人剑法神奇,出手绝无落空,一支箭射倒一匹狼,十多支箭射杀了十多匹狼,可说箭无虚发,朱雀陡然觉得周围的压力一松,他再竭力将一头狼的狼头劈成两半后,其余的狼似乎是见势不妙,不再向朱雀等人发起攻击,而是转身逃开。

朱雀去追逐着又斩杀了两头狼,站在远处射箭之人又射出几箭,以助声势,让吓破了胆的狼更不敢回头流连,幸存的四五十头狼都夹着尾巴夺路逃窜,很快消失在夜色下的荒原泥尘中。

是役,朱雀等人共杀死四十多头狼,中了箭毙命的有十多头,逃走的有四十匹左右,这批狼被吓破了胆子,恐怕再也不敢回头对他们进行攻击了。

朱雀浑身溅满了狼血,可说是真正地浴血奋战,他回头看看伊雪朱重阳和叶不凡三人都安然无恙,心中暗叫侥幸,这才去看协助他们的人。

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有一位穿着兽皮的三十多岁的汉子,正看着他们,此人手中拿着一张长弓,看来出手相助他们的人就是他了,朱雀向此人扬了扬手,此人点了点头,将弓背在身上,大踏步向这边走来。

远处看时还不觉得什么,等到此人走近后,朱雀惊异于此人的身形,此人并不算太高,和朱雀以及叶不凡都差不多高,但身子奇壮,肩膀比之叶不凡简直要宽上一半。

朱雀一边抹拭着剑上的血,一边向此人道谢:“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此人看了看朱雀等四人,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他回答道:“在下杭锦芒,夜里我见群狼汹涌而出,怕它们是嗅到了猎物的气味,也就是过路商人的生人气息,倾巢而出,怕他们伤了人,我带着弓箭一路尾随过来,只可惜狼群跑得太快,我中间还跟丢了,幸亏我循着方向,看到这里有火光,这才赶来。”

此人自称杭锦芒,朱雀以为他姓杭,却不知他复姓杭锦,杭锦乃是原鞑靼人的姓氏,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这些,他只奇怪这位豪壮的汉子说话口音有些奇怪。

朱雀再次相谢他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们不会这么平安无恙了,阁下使我们的救命恩人,难得的是阁下的箭法如此神乎其技,世所罕见。”

杭锦芒连忙谦逊,他说道:“你们几位武功也不错啊,三个大人一个孩子,能杀死几十头狼而毫发无损,这种武功,我也从未见过,我还想着,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从这片荒原上经过,这里既有马贼又有狼群,就算是行商,也得数十人才敢结伙而过,你们敢从这里经过,看来是艺高人大胆了。”

朱重阳此刻来到杭锦芒身前对他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杭锦芒道:“我不过只出了一点力,还是靠你们自己抵抗住了狼群,这孩子可真懂事。”说着他一抬头看向伊雪,此刻的伊雪身上虽然也都是狼血,但不掩其美貌,杭锦芒看了一眼不敢再看,转身问朱雀:“你们走到这里,难道都没有遇到马贼?”

朱雀道:“遇到了,被我们杀死了几十人,但他们并不愿善罢甘休,现在正在前面埋伏呢。”

杭锦芒道:“你们明知他们在前面埋伏,还不退回去?”

朱雀笑道:“既然我们要从这里经过,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不过是一些马贼而已,我看我们应当应付得了。”

杭锦芒露出钦佩的神色道:“你们才是真正的好汉,枉我还自称好汉,跟你们一比,那是差得远了,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朱雀笑道:“不知英雄从何处过来?这里到处都是黄土,难以为生,不知英雄……”

杭锦芒道:“此处向北一百多里有片峡谷,峡谷暂时还没受到旱灾的影响,我在那里打猎为生,唉,当年这里虽然也荒芜,但至少还有些牧人,如今寸草不生,只剩下黄土了。”

朱雀讶然道:“这么说,你今夜跟着狼群跑了一百多里地?”

杭锦芒点了点头:“到后来还是慢了一步,否则咱们联手,能杀掉更多的狼,说不定就能将这群为祸此地的恶狼给灭了。”

叶不凡此时问道:“关于这群马贼,不知道你知道多少?”

杭锦芒道:“这些人就是当初一些牧民还有从北方流窜过来的人组成,开始时他们只不过是吃不饱饭,劫掠来往行商,只劫货物不伤人,后来他们渐渐变得凶残,不但劫掠货物,还伤人性命,不留活口,遇到姿色看得入眼的年轻女子,便掳走,不从的便当场奸杀。”

叶不凡怒道:“这么说来,他们现在也算不上是什么可怜之人,杀了他们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杭锦芒道:“这个自然,可是马贼马贼,他们一帮人劫掠前后,都是骑马前来,来去如风,看着势头不对,他们便逃个无影无踪,想要歼灭他们,可说根本就没有可能。”

叶不凡道:“可是这次不是咱们去找他们,而是他们主动找上咱们,那自然不同了。”

第一百二十章 避贼进山

杭锦芒道:“想要对付他们这么多人,可不是凭几个人的力量就能够做到的,我看诸位还带着妇人孩子,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我给两位指点一条路,可以避开马贼,不知道几位是否肯相信我。”

朱雀道:“以杭英雄对在下等人的救命之恩,在下等人对杭英雄的话怎会有所怀疑?只不过,我们决定和马贼厮杀一场,如果能歼灭他们,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就算能够将他们驱散,让他们不能聚在一起祸害过往行人,那也是好的。”

杭锦芒苦笑道:“在下姓杭锦而不是杭,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十分钦佩你们的勇气,那些马贼可不是狼群,就算是狼群你们应付起来都很吃力,何况你们还带着孩子,我看你们还是仔细考虑一下为是。”

朱雀歉然道:“是在下见识浅薄,尚是首次听到杭锦一姓,冒犯英雄处,还望见谅。”

杭锦芒道:“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我看你们几位才是真正的英雄,既敢对付群狼,又敢应付马贼,比你你们,我才应该感到汗颜。”

伊雪此时忽然问道:“请问杭锦英雄,不知英雄家中还有什么人?”

杭锦芒道:“我老娘去年过世,家中只有我和我一位小妹子,现在世道不好,我和小妹两人靠山吃饭,还算能填饱肚子,这次虽然是我帮了你们,但忽然猎杀了这么多狼,我也托了你们的福,这段时日是不愁吃喝了。”

伊雪道:“这么多狼,恐怕杭锦英雄一个人也带不了多少回去,这样吧,我们就先听你的,看怎么能先避开马贼,之后我们再做决定。”

朱雀听到伊雪的话,心中泛起一种难以理解的感受,提议他去对付这帮为祸荒原的马贼之人是她,如今要避开马贼的还是她,不过想起杭锦芒所言,马贼比狼群更甚,他们对付狼群依然感到心有余悸,对付有所准备的马贼来,想必更加棘手,他们原本信心满满,但此刻在力战群狼之后,对于能否击败马贼,已经没有把握。

毕竟他们还带着孩子。

为了朱重阳,朱雀接过话柄道:“不知道杭锦……”

杭锦芒道:“你就叫我阿芒吧,认识我的人都这么喊我。”

朱雀道:“那好,阿芒,不知道你有什么安排,怎么能够避开马贼呢?”

杭锦芒道:“你们跟我走,到我居住的那片山区,穿过山区后向西北方向,那些马贼想要找到你们,要么跟着过来,如果想要绕过山区,赶到你们前面,至少要多走两百多里地。”

叶不凡望着北方,此刻星辰遍野,夜色下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说道:“白天我们看着北方,也不像有山的样子啊。”

杭锦芒道:“荒原上的北风就没有停息过,你们看过去都是雾蒙蒙一片,山离得远了,自然就变得低矮,被尘土一隔,你们自然看不到了,走进了就能看清了。”

朱雀道:“事不宜迟,别等着马贼夜里前来袭击,咱们说走就走,只不过这么多狼,咱们几个人也带不完啊。”

杭锦芒道:“咱们只要带四五头狼,够咱们吃上几日的就行了,剩下的狼我剥了皮,只带走狼皮就够了,这是狼身上最能卖钱的地方。”

当下朱雀和叶不凡一起帮着杭锦芒剥狼皮,这剥狼皮也有技巧,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起先不知,还划破了几张狼皮,知道杭锦芒指点两人,要从狼腹开始剥起,然后用刀子将狼皮和狼肉之间牵连的地方割开,剥到一半狼皮就能翻转过来,再剥起来就容易多了。

一些狼皮在被宰杀时,被朱雀砍得不成模样,这样的狼皮杭锦芒便示意没什么价值,三人一起出力,一共剥了三十多匹狼的狼皮,虽然三人身上都被狼血弄得满身都是,但是也没功夫去注意这些,他们将狼皮放在马车车厢上,朱雀过去套好了马,除了朱重阳坐马车,朱雀赶车外,叶不凡、伊雪以及杭锦芒三人跟在马车后面徒步而行,叶不凡将火堆熄灭,一行人就这么向北行去。

晚上赶路十分疲倦,但想着马贼不知何时就会前来,现在他们几人都十分疲倦,还是坚持赶路。

一百多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好在几个人的脚步都快,走了约么两个时辰就来到杭锦芒所说的山区附近。

此刻晨曦已经冲破黑暗,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马贼,平平安安地来到山前,叶不凡看着眼前一片山头,对杭锦芒道:“这里果然有一片大山,在荒原中走了几日,看到这山都觉得新鲜。”

杭锦芒道:“山下原本也有几乎人家,但后来发生了几年旱灾后,山林中的猎物少了,很多人都道外面去谋生了,这周遭一带,就剩下我和我小妹两人,也仅够糊口而已。”

朱雀一路上一直有一个疑问,到了此刻他实在是不吐不快,他问杭锦芒:“阿芒,你怎么知道狼群倾巢而出?我们夜里遭遇狼群,我感到这里面好生古怪。”

杭锦芒问道:“不知有什么古怪的?”

朱雀道:“我们几个人在荒原中走了数日,除了我们外,还有马贼在荒原上来回游荡,这群狼难道是欺生的?它们怎么不向马贼动手,而是选择了我们?还有,我们在荒原上走了几天,狼群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夜前来呢?它们若是再晚来两三日,我们就走出这荒原了。”

杭锦芒道:“我也感到有些古怪,我之所以看到狼群,就是因为我有夜猎的习惯,现在猎物不好打,干旱以来,很多猎物的习性都改变了,原本白天容易狩猎,现在闹得它们晚上才出来捕食,我也就跟着在晚上出来打猎,傍晚我吃了饭准备上山时,看到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冒出火光,还有吵闹声,隔得远了,我也听不真切,我跑上山头,准备看看情况,结果刚到山头上,就看到夜色下,上百头狼簇拥着从山中跑出来,向荒原上冲去,我怕群狼伤人,又想着能够猎到几头狼,便一路尾随过去。”

朱雀道:“你先是看到火光和吵闹声,以你看,这些狼会不会被人驱使着来攻击我们的?”

杭锦芒断然道:“这种事我从未听说,这些狼显然野性未除,绝不会受人驱使,不过……”

朱雀问道:“不过什么?”

杭锦芒道:“不过这些狼受人驱赶还是有可能的,只不过就算这些狼是被人驱赶,也不会这么巧地就冲向你们,荒原这么大,狼群向哪里跑不是跑?它们受到驱赶时,定然是受到惊吓,慌不择路,哪里会这么巧就对着你们冲去?”

叶不凡道:“你一直跟在群狼后,可曾看到后面有人?”

杭锦芒摇了摇头:“没有,要驱赶这么一群狼,绝不是几个人能走做到,除非是那群马贼,人人拿着火把,才能令这群狼感到害怕。”

朱雀低头沉吟道:“这也有可能,马贼常年在荒原上奔波,说不定他们人中有人懂得狼性,会随着狼粪找到狼群,然后他们将狼群赶向荒野,至于群狼会不会前来对付我们,这是有很大概率,就算狼群不攻击我们,而去攻击其他行人,对他们马贼来说也是有利无害,因为从这片荒野上经过的人就算被狼群撕咬吃掉,这些过路人身上的财物狼群不感兴趣,正好便宜了他们,而且依我看,他们驱赶狼群对付我们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因为整片荒野中,似乎就咱们这些人。”

叶不凡道:“事实究竟如何,现在除非找到那些马贼,否则就只能猜猜,阿芒,你住在什么地方?赶紧带我们过去,我要好好睡一觉,折腾了这一晚,真是又累又饿又乏。”

杭锦芒道:“就在前面不远,还有二里地左右,马上就到。”

朱重阳早在没有车顶的车厢中睡着了,伊雪给他盖了被子,孩子无忧无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但大人却都疲乏不堪,而且一身血腥,的确难受到了极点。

杭锦芒笑道:“等到了我家,你们洗洗身上的血,我给你们煮一锅狼肉吃,吃饱了再好好睡一觉,一定会让你们很快恢复精力的。”

叶不凡道:“快走吧,你说得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唉,我们现在一身血,会不会吓着你的小妹子?”

杭锦芒道:“不会,我在山中打猎,也常常弄得身上都是血,她早就见怪不怪,习惯了,我住的地方门前恰好有一条小溪,外面虽然干旱,可是那条小溪却常年不断,你们说怪不怪?就因为这条溪水,我说什么都舍不得离开这里。”

他们边走边说话,到了山坡前,马车已经变得十分难行。

杭锦芒道:“转过这个山坡就到了。”

眼看杭锦芒的家就在眼前,众人都猜测着,杭锦芒长得这么雄壮,不知道他的妹子会在长成什么样子,是否也像她的哥哥这样粗壮?

朱雀驱车走在前面,首先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他心中警惕起来,他问杭锦芒:“这是什么味道?”

杭锦芒仔细闻了闻,忽然脸色大变,人加快脚步,丢下朱雀等人,抢先向前跑去。

朱雀对叶不凡使了个眼色,叶不凡展开轻功,也跟着杭锦芒向前疾驰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悲痛欲绝

叶不凡尾随在杭锦芒身后转过山坡,眼前的情形让他这个“外人”都看得怒火焚烧,几间被烧成废墟的茅屋赫然出现在眼前,茅屋中间的空地上,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少女趴在地上,她的上身浸泡在一摊凝固的鲜血中。

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这名少女就是杭锦芒的小妹。

这位壮硕的汉子看到眼前的一切,先是睁大着双眼不敢相信亲眼所见,接着他仰天发出一声悲鸣,声震山谷,令人闻之心酸。

在杭锦芒的哭嚎当中能够听到“可怜的阿秀”等几个字,看来少女的名字应是杭锦秀。

朱雀和伊雪两人相隔这么远听到杭锦芒的哭嚎,朱雀怕杭锦芒发生什么意外,从车厢中抱起朱重阳跳下马车向前奔去,伊雪也跟着展开轻功疾行。

留下拉着车的马儿在当地,马儿看着朱雀等人的行为,定会感到奇怪,为何他们宁可自己怕,也不坐车呢?

来到山坡后,看到眼前的惨状,伊雪脱下自己的衣服,将少女的尸身盖住,然后对杭锦芒道:“这是你的妹子?”

杭锦芒哭着点了点头。

伊雪道:“此刻先别哭了,先料理了令妹的后事,然后咱们去给她报仇!”

杭锦芒又失声哭了一会,这才擦着眼泪,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他的眼泪似乎擦不完,令人对他生出感同身受的同情来。

在朱雀怀中的朱重阳显然还不明白生死地意义,他问朱雀:“爹,这位好心叔叔的妹妹死了?”

朱雀点了点头,神色间显得十分沉重。

杭锦芒听到朱重阳的话,泪水又不停地流下。

叶不凡在旁边转了一圈,指着一块地方道:“这里泥土厚实些,其他都是山石,将阿芒的妹子埋在这里吧。”

朱雀问杭锦芒的意见,杭锦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显然是他伤心已极,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不凡从烧毁的茅屋附近找到一把铁锨,但铁锨的把手已经烧断,叶不凡从山林中找到一根合适的树枝重新做了铁锨的把手,然后在那块土地上挖了起来。

朱雀将朱重阳放在一旁,对他说道:“重阳乖,叔叔家发生了惨事,爹爹跟叶叔叔一起干活,你在旁边看着,别乱说话乱走动。”

朱重阳点了点头,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没有说话,只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伊雪则在杭锦芒身边不停地安慰他,要他振作起来,找到凶手亲自报仇。

杭锦芒听了伊雪的安慰,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自言自语地讲述这他和这个小妹在这里相依为命的事,他的妹妹名叫杭锦天秀,为人最是善良不过……说着说着,这位粗豪的汉子又失声痛哭起来。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心中也不好受,杭锦芒杀狼救了他们,想不到恩人的亲人却惨被人污辱杀害,两人虽然埋头挖坑,谁都没有说话,但两人都认定是马贼行凶的可能性最大。

隐约之间,朱雀感到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都绝非偶然,而是马贼有预谋的行为。

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朱雀和叶不凡就挖出了一个长约七尺多,宽约四尺多,深约四尺多的长方形的土坑,之所以挖到四尺多就不再挖了,是因为下面都是山石,挖不动了。

朱雀对叶不凡道:“你先去将马车牵过来,我跟阿芒来掩埋他妹子的尸体。”

叶不凡应声去了。

朱雀来到杭锦芒身旁道:“阿芒,先将令妹安葬了,咱们再想方设法寻找凶手,你放心,无论凶手是谁,我们都会和你一起杀了他们为令妹报仇!”

杭锦芒过去看了看他小妹的尸体后,又哭了一场,此刻叶不凡牵着马车来到这里,朱雀过去将他们的帐篷拿出来,然后抽剑将帐篷割开,用来包裹杭锦天秀的尸首,原本尸首应由杭锦芒一起抬着放入土坑里的,可是这条昂藏大汉已经哭得身没有一点力气,朱雀便和伊雪一起,将杭锦天秀的遗体裹好,然后放入土坑。

掩埋杭锦天秀的第一把土还是由杭锦芒撒上去的,杭锦芒哭得有些抽搐,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泥土,良久才下定决心将土洒在妹妹尸体上,他心知这一撒,他便和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天人永隔了。

朱雀和叶不凡一起帮着将杭锦天秀的坟给堆好,朱雀还削了一片长木片做墓碑,帮杭锦芒在上面写上杭锦天秀之墓,杭锦芒在坟前跪了很久,泣血发誓要为妹子报仇。

在距离杭锦芒家不远处,有一条蜿蜒的山溪流经此地,朱雀、叶不凡和伊雪都过去洗去了身上的狼血和泥土,几人外面被狼血浸透的衣服都不能穿了,便换了衣服。

回来后,朱雀以为杭锦芒还在哭泣,想不到等他们几人回来后,杭锦芒已经冷静了下来,见到朱雀等人后,还知道向他们道谢,感激他们帮助他料理了小妹的后事。

朱雀见他虽然不怎么流泪哭泣,可是眼睛依然红肿,身子不断颤抖,显然此事他只不过是强自克制住了,此事显然没有过去,当然不会过去,他只不过压抑在心底,将悲痛化作复仇的力量,见到他现在坚毅的样子,朱雀甚至有些替做了这些穷凶恶极之事的马贼担心起来。

得罪了这样坚定复仇,又却又复仇本事的人,那真是自寻死路了。

对于现在的杭锦芒,朱雀等人就算想要安慰,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倒是杭锦芒反过来安慰他们:“我没事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给你们做饭,你们耐心等一会就好。”

伊雪怕他伤心过度,对他说道:“要不然我来做饭吧,你去歇一会?”

杭锦芒摇了摇头,对伊雪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只不过这个微笑在伊雪看来比痛哭更令人心酸。

就连朱重阳都能感受到杭锦芒的悲伤,他乖巧地没有调皮,老老实实地跟在朱雀身后。

朱雀问叶不凡:“你觉得呢?”

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但叶不凡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说道:“我觉得多半是他们!”

朱雀道:“我也这么觉得,唉,原来咱们不过是想着能杀多少是多少,能杀掉一半,剩下的人能被驱散就行,现在看来,咱们要将他们都灭了,这倒有些困难。”

叶不凡道:“困难也要尽力而为,他们……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两人说话一直压低着声音,生怕被杭锦芒听到又惹起他的伤心。

杭锦芒做饭是一把好手,他熟练地卸下狼腿,将狼腿上的肉割下一部分来炒着吃,剩下连着肉的骨头则炖着吃,佐料都是他从山中采集而来,也许不是他采集的,而是他小妹子在山中采集到的,这个比常人外表更坚强的汉子,实则内心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要脆弱,谁都能看出他转过身做饭时,肩膀还在不停地颤抖。

饭做好了,味道异常鲜美,但几人都没有多少食欲,伊雪道:“大家都要吃得饱饱的,吃饱了更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阿秀妹子报仇雪恨。”

听到伊雪的话,杭锦芒吃得比谁都多。

吃过饭后,杭锦芒跟几个人招呼一声,就自行找一个向阳的地方睡觉去了,叶不凡给他送了张毯子,怕他睡在地上受凉,杭锦芒麻木地接过,道一声谢就卷着毯子入睡。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面面相觑,真怕杭锦芒憋出什么病来。

饭后几个人都尽力去睡,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对马贼不会善罢甘休,而马贼对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双方迟早会有一场大战,只不过双方什么时候才能相遇却不好说。

睡到晌午时,几人都被杭锦芒梦中一声大喊惊醒,众人看着杭锦芒怔怔地坐了起来,但人却一副失神的样子,很快他又倒头睡去,似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大喊过。

到了傍晚,几个人都休息地神完气足,杭锦芒起身后又给众人做了一顿饭,吃过饭后,杭锦芒说了一番令众人感到意外的话。

他说:“我猜你们也能想到我小妹是被谁害死的,我也推断是那些马贼,但这是我跟他们之间的仇恨,不需要你们带着个孩子陪我去冒险,大不了我也死在他们手底下就是,那倒也干净,从我这个山谷过去,你们只要见到山头就往西北方向走,差不多走上七八里地就能见到一座形如弥勒的山头,从那里……”

话说到这被叶不凡打断:“阿芒,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们会对此事袖手旁观么?我跟你说,你的仇就是我们的仇,要是杀不过马贼,咱们一起死在他们手里便是,你说这种话,拿我们当什么了?”

杭锦芒道:“我就是拿你们当朋友,所以才这么建议,我仔细想过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没必要搭上你们几人的性命,我现在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烂命一条,能拼他们几条命就拼几条命,无所谓,你们不同,你和她两人就像一对珍贵的玉器,我不忍心你们在这里被毁了,你们走吧,就当从没遇到过我就是。”

叶不凡听到他的话,忽然指着朱雀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杭锦芒道:“对了,我还没有请教过几位的姓名。”

叶不凡指着朱雀道:“他大名叫做朱雀,而我叫做叶不凡!这是我嫂子伊雪,这位是我的侄子朱重阳。”

杭锦芒道:“那又如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复仇之路

叶不凡道:“那又如何?朱雀的名字在中土武林足以震慑宵小,他天生侠义,但凡有不平之事,丑恶之事,伤天害理之事,他都要管上一管,别说区区马贼,就算是西域魔教,当年妖邪惑众的闻香教,白莲教,幽灵教他都不放在眼里,现在你让他罢手不问?你拦得住他?”

听到叶不凡如此为自己吹嘘,朱雀是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他对杭锦芒道:“就算没有令妹一事,我们也早就决定了要将这批马贼给灭了,好为民除害。”

杭锦芒道:“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话,而是你们不知道马贼的悍恶凶残之处,我也怀疑那批野狼就是他们驱赶着从山中进入荒原的,当时我追踪狼群而去,以至于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将我妹子给害死,你们连狼群都都不过,更别说马贼了,你们不值得去跟他们拼命,他们早晚会被铲除,到时候随便从此经过的军队都能将他们顺手诛除,你们实在没有冒险的必要。”

伊雪道:“要跟你来到这里是我的提议,可是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提议?”

杭锦芒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的,他问道:“为什么?”

伊雪道:“因为正是有我们母子在,他们两人为了顾及我们,才不能放开手脚,我带着孩子留在这山谷中,他们两人别说百十名马贼,就算是两百名三百名马贼,他们也敢与之一拼!”

朱雀道:“不错,只要我和叶兄弟没有了后顾之忧,咱们竭力拼杀一番,那马贼也不过是一群身手寻常,下手狠辣的普通人而已,若是连他们都对付不了,连我自己都要愧对这朱雀二字在江湖上的声望了。”

叶不凡道:“何止你感到愧疚,我这个暗器之王的名号又岂是浪得虚名的?若是被区区一伙马贼就给吓跑了,我看我也别叫暗器之王,干脆改名叫懦弱之王,胆小怕事之王好了!”

朱雀道:“而且我们对令妹之事也是心怀内疚,若不是我们杀了二十多名马贼,让马贼为了对付我们而想出驱赶狼群的主意,也不至于害死令妹了,别说你阿芒曾救过我们的性命,就算没有此事,我们也会为令妹报仇,不然我们心中怎都不会原谅自己。”

听到他们几人的话,杭锦芒何尝不知他们是为了打消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情,他的眼中涌出了泪花,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三人就跟马贼好生厮杀一场!”

叶不凡道:“但是……”

朱雀问道:“但是什么?”

叶不凡道:“但是在和马贼厮杀之前,咱们得要准备一番。”

杭锦芒道:“不错,一定要准备充足,这样才能杀死更多的马贼,我在前不久准备了一批箭矢,本来是准备对付狼群和山中野兽的,想不到会用在这个方面。”

叶不凡问道:“难道你只有箭矢么?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杭锦芒道:“我只用箭,除了箭之外,还有一堆箭簇,我还没来得及做出箭杆。”

叶不凡道:“很好,这批箭簇不用做成箭矢了,部都给我用吧。”

杭锦芒虽然听叶不凡说过什么暗器之王,可是他不到叶不凡会连箭簇都能当成暗器来使,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他说道:“这些箭矢和箭簇都放在山后的一个小山洞里,你跟我去取吧。”

叶不凡道:“朱大哥,嫂子,你们在这里稍等,我陪阿芒去取箭。”

杭锦芒带着叶不凡来到山后,杭锦芒将一块山石推开,露出一个并没有多大的山洞,山洞中放着五六十支做好的箭矢,还有一堆箭簇,杭锦芒解释道:“这山上有竹子,直接买箭的话价钱太高,所以我都是只买箭簇,然后回来自己做成箭矢。”

叶不凡听到还有竹子,眼睛不禁亮了起来,他和杭锦芒一起将箭矢和箭簇都从山洞中掏出来,箭簇放在两个油布包中,大致点了一下,约么还有七八十枚,叶不凡道:“好家伙,竟有这么多,够那些马贼生受的了。”

杭锦芒道:“这些箭矢我定要一支支地射入那些没人性的东西的心窝里!”

叶不凡问道:“不知那片竹林在什么地方?你带我过去看看。”

杭锦芒不明其意,带他来到不远处的一片竹林,此刻已经入冬,这些竹子的叶子大都变得枯黄,叶不凡道:“将你的腰刀给我用一下。”

杭锦芒将腰间的一把猎刀递给他,叶不凡寻找合适的竹枝,大大小小砍了一堆,他将竹枝上的竹叶去掉,又将其中一头削尖,一连准备了数十根竹枝,他这才将猎刀还给杭锦芒道:“够了。”

杭锦芒略略猜到他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也能杀人?”

叶不凡拿起一根削尖的竹枝道:“当然,这竹子虽是普通的竹子,但在我手里却变成了竹镖,你看!”

他将这根竹镖甩出,竹镖越过十多丈的距离,将一根粗竹子刺穿。

原本竹子十分坚硬,就算用钉子也未必能够轻易地敲进去,更别说用竹枝了,叶不凡能够用竹枝刺穿竹子,除了他在竹枝上贯注了内力外,更重要的是他的速度和手法。

杭锦芒见到细小的竹枝在叶不凡手中变成了杀人的利器,他信心大增道:“好,有了你这手本事,咱们说不定真能对付得了马贼,以报大仇!”

叶不凡道:“原本我和朱大哥还没有多少把握,但再加上你神乎其神的射箭功夫,咱们定能杀得他们人仰马翻,还有,你千万别小看我那朱大哥,他杀狼或者还不如你,但是他剑法和轻功都是一绝,杀马贼定如砍瓜切菜般容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将东西带回,他们看到朱雀正在溪水边磨剑,他的陵光剑不过是寻常的青钢剑,在杀狼的时候砍得有些钝了,现在磨一磨,等到杀马贼的时候就会更加痛快。

一切准备就绪,剩下的事就是如何找到马贼了。

杭锦芒道:“找马贼倒也容易,但马贼的巢穴并不固定,而且他们来去如风,偿若不能将他们围追堵截住,恐怕杀不了几人,他们就会乘马逃窜。”

朱雀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找马贼容易?”

杭锦芒点了点头道:“我常年在山中打猎,知道怎么顺着野兽的爪印找到它们,马贼一伙人都骑马,一百多匹马无论从哪里经过都会留下大量的足印,只要顺着这些足印,就一定能够找到他们,而且马贼身上有股味道,他们经过之处都会留下这种臭味,经久不散,就算有的地方马蹄印看不到,我也能通过这种臭味找到他们。”

朱雀点了点头道:“那就简单了,我看咱们可以这做,一旦咱们发觉马贼的踪影,偿若他们是在下马歇息时,咱们能将马都给放了就都放了,没有马的马贼恐怕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多远,若是不能将马都赶走,那就能先从马开始杀起,能杀多少马是多少马,此刻也不是咱们发慈悲的时候,杀完马后再杀人,偿若咱们见到他们时,他们都坐在马上,想必他们见到咱们只有三个人,定然不会将咱们三人放在眼里,反而会主动过来攻击咱们,那么这时候就由我和叶不凡上去和他们拼杀,阿芒在附近掠阵,一旦马贼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就由阿芒负责将他们逃走时跑在最前面的马给射倒,这样后面的马便会被绊倒,趁着混乱,咱们更能多杀一些马贼,如何?”

杭锦芒道:“要你们上前厮杀,而我留在后面,这个……”

朱雀道:“此时可不是逞威风的时候,咱们要以怎么才能最多地杀死马贼为目的,你箭法过人,武功未必能够拼得过十个八个马贼,再说了,用箭射死他们,难道不是杀吗?”

杭锦芒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

叶不凡看了看天色道:“咱们偿若是在晚上找到他们,我猜他们定然不会身在马上,他们喜欢夜袭,咱们也给他们来个夜袭。”

朱雀道:“马贼偿若是在睡觉,而将马儿都放在一块,那就更理想了,咱们现在就去。”

杭锦芒看着妹妹的坟头,内心祈祷了一会后,他问道:“让妇孺孩子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安?”

朱雀道:“你放心吧,内人武功也不差,真要发起狠来,连我都害怕!”

伊雪明知此刻不宜发笑,可是还是被朱雀说得哭笑不得,她说道:“你们小心些,不用担心我,我和孩子在哪里都能躲起来,不会和别人硬拼的。”

杭锦芒放下了心事,将箭矢放在一个箭筒中,然后背在身上,叶不凡也将两包箭簇系在身上,又将那些竹镖放在怀中和暗器袋中趁手的地方,除了这些,他还有没有用完的一些钢针钢钉,加在一起对付马贼那是绰绰有余了。

和伊雪以及朱重阳辞别后,杭锦芒开始在山谷周围寻找害死杭锦天秀的人的足迹,很快他就在附近找到了一大群马停留过的迹象。

杭锦芒这次为了复仇,发挥出了他这些年打猎的经验,循着蹄印和空中弥留的马贼的臭味,果断地向一个方向行去,朱雀和叶不凡则紧随其后,一起踏上了复仇之路。

第一百二十三章 箭无虚发

走了二十多里地,天色已经变得漆黑下来,满天星斗簇拥着明月照耀在荒原上,在这种视线下,马蹄印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分辨,但杭锦芒还是能够凭借着马贼的气味一路追踪下去。

朱雀看到杭锦芒带着他们是往南去,也就是沿着这片山区行走,等到了山区尽头接近平原处,杭锦芒又带着他和叶不凡转而向西,这片山区不小,沿着山脚向西又走了三十多里地。

看着前后茫茫的浮尘,朱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越来越确信马贼是驱赶狼群对付他们的罪魁祸首了,因为马贼来到杭锦芒家附近,将狼群驱赶走后,见到杭锦芒的家不过是偶然,而且他们显然也不愿再回去看自己的罪过。

这样一来,伊雪和朱重阳留在那里也安了,否则他们一回去就会看到他们污辱并杀死的少女已经被埋起来了,定会心生怀疑,等见到朱雀那架马车后,那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费工夫功夫。

阴错阳差下,这些马贼失去了劫掠他们马车的最好时机。

在追踪马贼的时候,杭锦芒始终一言不发,眼神坚定,等他带着朱雀和叶不凡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谷口时,他说道:“现在马贼就在这山谷中,气味到这里便只有进没有出,这说明他们的巢穴多半在这里。”

朱雀道:“那你们两人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一躲,我先进去看看情况,等我回来咱们再做打算。”

杭锦芒要跟着去,叶不凡拦住他:“你没有像朱大哥那样的轻功,我看你还是留下来吧,偿若打草惊蛇,你这个仇就报得不会太彻底了。”

朱雀也说道:“我来去很快,带着你就慢了。”

杭锦芒道:“我跑起来也很快……”

朱雀摇了摇头:“这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转身向山谷行去,朱雀的腾云功力施展起来,天下罕有能与之匹敌的,就连红缨公子伏缨都说过,在斗室之中辗转腾挪他比朱雀要稍胜一筹,在旷野中比速度和长力,他也自叹弗如,而伏缨已是轻功高手中的高手,像杭锦芒,不过是天生跑得快而已,当然不同。

杭锦芒本来还有些不服气的,但等他看到朱雀疾驰之际,快到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到了山林外,他飞身上了树,然后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上,这等功夫,杭锦芒从所未见,他这才心服口服起来,和叶不凡一起找到了隐蔽之地躲藏起来,以防被偶然进出山谷的马贼见到。

朱雀飞掠过山坡,来到山头后他向另一边的山谷中看去,这一看,他心中已然定了心。

山谷中四处都是篝火,这帮马贼显然经常在这里休息,他们不少人围着火堆烤肉,一部分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就连这小小的马贼群中,也是等级森严,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只管享受的,自然是马贼中的头目,而在一旁忙里忙外,轮不到他们来吃的,自然是马贼中的小喽啰。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马,他们显然想不到会有人主动前来袭击他们,因此除了靠近谷口的地方留着两人放哨外,马儿都聚在一起,拴在山坡上的数十棵树上,在马群旁边不远处,有两堆草料,山外是寸草不生的荒原,这些草料应是他们在山中割来,以备过冬之用的。

看到马贼防守如此松懈,马儿旁边只有一个人在来回递送着草料喂马,朱雀心道真是天助我也,要歼灭马贼,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真是老天开眼。

朱雀看清形势后没有停留,转身就下了山,见到叶不凡和杭锦芒后,他对两人说明了山谷中的行事。

杭锦芒道:“就照咱们原来打算的,先对付马再对付人。”

朱雀道:“自然如此,对了,上次我们对抗狼群时,你射出来的箭好像都是响箭,你有没有普通的箭,射出来你没有声息的那种?”

杭锦芒道:“我前后就那些响箭,对付狼群时是为了让它们受到惊吓,现在我带的箭矢都是寻常箭矢,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朱雀道:“那就好,谷口有人看守,咱们从山顶上翻过去,到了马群附近,你找准时机,先将喂马的那人料理了,我潜伏过去将马缰绳都给割断,然后叶不凡负责放火,将两堆草料给点燃,到时候马儿受到惊吓,势必四散而逃,趁马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留在马儿和马贼之间,只要有人前去查看,就由你和叶不凡两人解决,我则趁势混在他们人群里杀人,等到马儿四散跑走后,咱们再守住谷口,来个关门打狗!”

叶不凡道:“就怕马儿在山谷中跑不出去,最好能将马尾点着,这样就算马被马贼给拦住,也不会顺从他们的……”

三人合计了一下烧马尾的办法,感觉不可能在马贼毫无防备下做到,偿若不能及时将马儿驱散,让马贼有了提防,那厮杀起来就会影响大局。

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因地制宜,偿若点燃草堆后,马儿并不受惊吓,就有叶不凡用漫天花雨的手法将竹镖射在马身上,马儿吃痛下定然会疯狂逃窜。

计议已定,三人便开始了这场复仇之举。

翻过山头,山谷中的情形领他们感到振奋,因为谷中已有小半马贼喝得烂醉,这样就算他们将马儿赶走,很多人也都反应不过来,而看他们在吃喝的场景,恐怕要不了多久,大部分马贼都会喝得醉醺醺的。

朱雀也纳闷这些马贼的酒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杭锦芒觑准时机,在那名抱着草料喂马的马贼来到其他马贼都看不到的隐蔽处时,忽然一箭射去,他这一箭直接洞穿了这名倒霉的马贼的咽喉,这名马贼连叫都没叫出声,就倒地死去。

朱雀自然不会浪费时间,他悄悄潜伏过去,将马儿拴在树上的缰绳都给割断,这些马儿显然都被马贼驯服得服服帖帖,就算马儿的缰绳解了,它们也没有跑走的意思。

马缰绳虽然多,但朱雀身法极快,没有多久就将所有的马缰绳都给割断,这期间有一名马贼瞎了眼,来到附近便溺,被朱雀顺手给料理了。

按照计划,接下来就是去点燃草堆,朱雀正准备去做,忽然灵机一动,他趁着没有马贼注意到他这边,朱雀从阴影处将草堆里的草抱着撒在马群中,这些草都是干草,正适合做放火的材料,因为朱雀将草都送到马群中,很多马慢慢围聚起来,朱雀一直搬去了两堆草料中的一半,看着马群中的草已经足够多,淹没了大部分马儿的马蹄,他这才开始点燃草堆,当然,他点燃草堆处是在草堆的背面。

当两个草堆开始被点燃起来后,朱雀潜伏到马贼烧饭的地方,令他喜出望外地是,这里竟然有两坛子油,有四名马贼正在附近做饭,朱雀施施然走过去,将这四名做饭的马贼都给抹了脖子,然后他提着这两坛油来到马群中,将这些油都泼在马群脚下的草料上,然后朱雀远远退开,拿起草堆上的一把火,将马群脚下的草料点燃。

因为马群脚下的草料中泼了油,火遇到油猛然间烧得一发不可收拾,上百匹马顿时有一半陷入火海,大部分的马都被烧烧,它们先是痛得前蹄直立起来,大声嘶鸣,接着开始狂奔乱窜,朱雀心有不忍,只能暗中安慰自己:只怪你们跟错了主人。

草堆和马群燃起大火,许多没有喝醉的马贼顿时惊慌起来,不少人向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道:“走水啦!走水啦!草堆走水啦!快救火……”

数十名马贼想要冲到马群这边,但此时马儿受到火烧和惊吓,开始在山谷中狂奔起来,有的马儿被火烧伤后痛得慌不择路,还冲到马贼人群中,将一些醉酒后睡在地上的马贼给踩伤了。

山谷中无论人还是马,都变得像无头苍蝇,马儿四下逃窜,很多马贼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做饭的马贼或者烧火烤肉的马贼不小心点燃了草堆,他们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想不到是有人袭击了他们。

趁着这纷乱的时候,叶不凡眼见朱雀将马烧得四处乱窜,不用他在对马儿下手,他悄悄来到山谷,先将在谷口看守的两名马贼给解决,然后从谷口向谷内杀去。

杭锦芒站在山坡上的一块石头上,此时此刻正是他为他小妹杭锦天秀报仇的良机,他怎肯浪费一点时间?

只见他一箭一箭地向山谷中的马贼射去,中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而且射中的都是马贼的要害,中箭的马贼大都是一声不吭地便倒地死去,间中也有马贼喊叫一声,但此刻谷中一边十分疯马乱窜甚至伤人,一边是他们自己乱作一团,很多人都在大喊大叫,马儿嘶鸣,对临死马贼的喊叫声,竟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更没有人看到他躲在暗处的身影。

杭锦芒下手十分有分寸,他在刚一开始,针对的都是单独在僻静处,或者外围的马贼,这样能够减缓马贼发现有人在对付他们的时间,杭锦芒在心中说道,阿秀,哥哥为你报仇来啦!他心中为妹子祈祷着,手中箭无虚发,有的马贼看到自己身旁的人被射死,刚想呼喊,就被下一支箭给射死,足见杭锦芒出手之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焚烧罪孽

就在杭锦芒射死二十多人时,朱雀也没有闲着,他先是宰了几个企图去救火的马贼,很快马贼便看出朱雀不怀好意,有十多人向他冲来,朱雀一招大衍剑法便料理了一半,再一招下来,另一半也早已横尸就地。

距离山谷谷口近些的马贼有的在其他马贼的招呼下向朱雀冲去,大部分马贼的注意力都放在朱雀身上,此举正好便宜了杭锦芒,有的在朱雀附近的人被他射死,其他人还以为此人死在朱雀的剑下。

也有一部分马贼感觉事态不妙,企图从谷口逃生,正好被迎面而来的叶不凡发出暗器,顺手除去。

百十名马贼,除了醉酒到不省人事的三十多人外,其余的人瞬间被朱雀等人宰杀过半,但三人心中充满了仇恨,不仅仅是为了杭锦芒的小妹,还有许多被他们残害的百姓,想到这些,朱雀的陵光剑变得更加无情,使出来的剑法招招狠辣,剑剑都已夺命为主,直击对方要害,很快,又有十多名马贼倒在他剑下。

山谷中陷入无边的混乱,有的马儿身上着了火,踏死踏伤不少吃醉了酒的马贼,有的马儿侥幸逃过火烧,但显然也受了惊吓,逃出山谷,对于这种空马,叶不凡也不去理会,但凡有人企图骑马离去,叶不凡便将人从马上射下来。

终于有马贼发现了山坡上的杭锦芒,大呼小叫地向他冲来,朱雀长剑挥舞,阻止了一部分向杭锦芒攻去的马贼,剩下寥寥几个马贼都被杭锦芒给射死。

除了向杭锦芒冲来被他射死的,他还负责对付外围有企图翻山逃走的马贼,杭锦芒身材壮硕,膂力惊人,射出的箭程也极为可怕,他死守着高出,但凡有马贼吓破了胆,企图逃生的,都被他一一料理。

剩下困在山谷中的马贼很快被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料理得差不多了。

叶不凡在仓促中没有朱雀那种招招致命的水准,他遇到马贼多的时候,便将箭簇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撒出,成群的马贼往往死伤大半,剩下侥幸没有中暗器的马贼也吓得不敢向他再冲来,此时的叶不凡便有余暇用竹镖将他们一一解决。

大部分的马儿都跑出山谷,剩下没有跑出山谷的,也都被火烧得奄奄一息,这时整个山谷中还能跑动的马贼已经为数不多了,杭锦芒心中激动,竟有几箭射偏了,但他丝毫不停歇,有的马贼中箭后还动弹的,杭锦芒便补上一箭,他将箭矢放在脚边,不知何时,他伸手去摸时,才发现所有的箭都被他射完了。

杭锦芒虽然不会武功,但还是放下了弓,抽出猎刀,跟在朱雀身后,见到又受伤垂死的马贼,他便上去补上一刀,每补一刀送马贼去见阎王,他都说一声:“血债血偿!”

等到山谷中变得安静下来后,八成的马贼都被三人剿杀,剩下的两成马贼则是因为醉酒而不知山谷中发生的这些事,有的昏昏沉沉,略有清醒,但还以为自己醉酒后生出幻象,有的则打着鼾睡得正香,对于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就算他们再凶狠歹毒,朱雀也下不去手了,他将陵光剑递给叶不凡,叶不凡拿着剑和杭锦芒一起搜寻还没有死的马贼,一一将他们刺死。

又过了一会,杭锦芒和叶不凡检视过所有的马贼,他们无一遗漏,都被宰杀。

杭锦芒杀到最后,扔掉了手中的刀,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止不住地嚎哭起来。

朱雀和叶不凡对望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同情和怜悯。

他们这一战若是传扬出去,定会轰动江湖,他们以三人之力,在山谷中聚歼了一百一十多名马贼,三人无一人受伤,马贼无一人漏网。

只不过三人谁都没有以此为傲的心态,朱雀对于今晚的杀戮甚至感到一丝悲哀。

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造成今晚这个结果呢?

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能宽容些?伤害别人的人难道就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人伤害的一天?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些弱肉强食,拳头就是道理的年代?

叶不凡将陵光剑还给他,朱雀接过来将剑上的血给擦干净,然后还剑入鞘。

杭锦芒痛哭了一会,朱雀和叶不凡都没有去劝他,好让他哭个痛快,哭完以后,才能渐渐遗忘掉这些伤痛。

等到杭锦芒平息了一会后,他站起身来,来到朱雀和叶不凡面前,忽然给两人跪了下来,口中说道:“多谢两位英雄出手相助,我才能为小妹报此深仇大恨!”

朱雀和叶不凡连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道:“阿芒,你千万不要如此,我还没谢过你救了我们呢,诛除马贼乃是我们分内之事,并不只是为了令妹,也为了所有遭受到他们伤害的人,快起来!”

杭锦芒站起身后,擦干净了眼泪道:“咱们走吧。”

朱雀道:“慢着,咱们搜一搜这些马贼身上,看看有没有钱物,咱们都给带走。”

叶不凡道:“这些钱都是带血的钱,咱们要它们干什么?更何况咱们现在也不缺钱。”

朱雀叹道:“这些钱财是带血的钱财不错,可是他们从百姓手中抢夺而来,咱们也不能任这些钱财湮灭在山谷中,咱们将钱拿来,遇到穷苦之人再送给他们就是。”

杭锦芒对这些马贼恨之入骨,本不想在他们身上搜寻,但朱雀是帮他报仇的恩人,所言又十分在理,杭锦芒只能暂时放下成见,和两人一起在马贼尸首上搜索起来。

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三人将搜索到的金锭银锭和银票等物集中起来,竟然有一万多两银子的财物,叶不凡叹道:“这些马贼有这么多钱,完可以不用当马贼的,可是他们还是不满足,还要劫掠,真是天生的贼命!”

朱雀道:“你不懂,他们不思劳作,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不以劫掠为生,还有什么适合他们做的又来钱快的呢?”

在这些马贼身上搜索到的,除了这些钱财外,还有一柄沉甸甸的足以砍金削玉的宝刀,一柄锋利异常的匕首,朱雀将宝刀递给杭锦芒道:“你留着这把刀吧,你武功不如我们,这把刀正好用来弥补这一点,用来防身。”

杭锦芒断然道:“我宁死也不会用他们的东西,还请朱英雄见谅。”

朱雀见他语气坚定,也不再劝,将宝刀自己留下,叶不凡贪爱那把匕首的轻快,他将匕首留了下来,杭锦芒又将一些箭矢从马贼身上起出来放在箭囊中。

叶不凡看着满山谷的马贼尸体问朱雀:“就任由他们曝尸山谷么?”

朱雀想了想道:“见他们的尸首集中起来烧掉,否则容易惹起瘟疫。”

三人又花费了不少功夫将马贼的尸首聚拢一堆,然后点燃。

看着冲天而起夹杂着腥臭的火光,杭锦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火光在山谷中升腾起两丈多高的火焰,火光熊熊,将一切罪恶都焚烧得烟消云散。

做完这一切,三人看着山谷中连一匹马都没留下,便徒步返回。

想不到离开山谷后,在山谷外面,他们见到有几匹没有被火烧过的马儿,这几匹马儿只不过是受到了惊吓,现在它们已经平复下来,马背上还有马鞍,朱雀道:“劳碌了一夜,咱们也轻松一下,骑马回去吧,阿芒,你不会因为这是马贼的马儿不愿意骑吧?”

杭锦芒此时不知是想通了还是怎的,并没有拒绝,三人靠近马儿,马儿也没有惊慌之感,他们挑了三匹较好的马,上马向杭锦芒的家中赶去。

回到杭锦芒家中后,天还没亮,伊雪和朱重阳躲在暗处,见到有三个骑马过来的人,一时还不敢现身,等到她看到是朱雀等人后,这才带着朱重阳出来,她心思聪慧,见到他们徒步而去,却骑着马回来,显然已经大获胜。

叶不凡今晚杀了这么多马贼,心中情绪难以平复,见到伊雪,不等朱雀先说话,他便绘声绘色地将今晚的经历告诉了伊雪,他们三人如何大发神威,如何将所有的马贼都消灭等等,说得就连已经猜到结果的伊雪也为他们的成就感到惊讶。

她问道:“马贼一个都没逃掉?”

叶不凡得意洋洋地说道:“如果让一个马贼逃走了,也不算我们的本事了。”他的吹嘘未免过了头,等他看到朱雀和杭锦芒时,这才改口道,“当然,主要还是朱大哥和阿芒出力最多,朱大哥杀的马贼最多,但马贼之所以能够一个不漏,还是阿芒的箭法无双,企图逃走的马贼都死在他的箭下。”

在叶不凡对伊雪吹嘘今晚的战况时,杭锦芒去了他小妹坟头前为她告慰亡灵,告诉她那些伤害了她的恶人都已经被他们杀死,让他妹子天上有灵,也能安息。

朱重阳则拉着朱雀到一边,问他今晚的经过,朱雀惊讶地说道:“你叶叔叔不是说过了么?”

朱重阳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叶叔叔是在吹牛。”

朱雀苦笑道:“他没有吹牛,今晚你爹我的确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好在正义终于战胜了邪恶,马贼被聚而歼之,就是这样。”

朱重阳大感失望:“你说得太简单了,我还是去听叶叔叔说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山中猛虎

当夜劳碌的几人忙活完后,各自寻找了舒适的地方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也许是因为想到那些该死的马贼已经被歼灭,大家心情都不错,只有杭锦芒还因为妹子被害而心头抑郁,不过他大仇得报,虽然还是难过,但比之前几日已经好得多了。

早上杭锦芒做了饭,大伙一起吃了,饭后,叶不凡提议要走,朱雀道:“一路上咱们经历风尘,昨夜又辛苦一宿,马车破损,咱们在这里歇息两日再走。”

叶不凡给朱雀使眼色,表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朱雀假装没看到,他又岂能不知杭锦芒的妹子刚刚去世?但他怕自己走了,杭锦芒一个人撑不下去,说不定会有什么想不开的。

伊雪也跟着说道:“就在这歇息两天再走也好,咱们身上的衣服也都沾着狼血,此后的路途还远着,咱们总不能总是这么蓬头垢面的?在这里耽搁几日,在路上却能省事很多。”

有了伊雪的发话,叶不凡不敢再争辩。

杭锦芒将那些狼皮都洗净硝好,摊在四周晾着,伊雪将大家身上的脏衣服拿去洗,叶不凡帮着杭锦芒打扫被焚烧过的茅屋,然后帮他去山中采伐竹子,帮他重新搭建茅屋。

按照常理,杭锦芒家中遭了这场劫难,本该换个地方居住,但杭锦芒妹子的坟头就在这边,杭锦芒兄妹情深,怕他小妹死后独居害怕或者孤单,宁可还在这里居住。

朱雀则趁机寻找趁手的木头,采伐来,将没了顶的车厢给修补好。

没有锯子,伐木原本是事倍功半的苦差事,但朱雀从马贼那边找来的一把宝刀派上了用场,这把宝刀切金断玉都不成问题,别说砍伐树木了,朱重阳跟在朱雀后面,看着他砍倒大树,砍去树枝,又将大树劈成一张张的木板,再从叶不凡哪里讨来钢钉,将破碎的车厢一点点给修好。

这几日他们各自忙活,到了饭时就由杭锦芒做饭,带回来的几头狼吃得差不多时,叶不凡和杭锦芒合力建起了两间简陋的木屋,朱雀也将马车车厢给修整好,修整过的车厢虽然难看些,但比原来的车厢还要结实。

杭锦芒在修建屋子的时候,从原来茅屋的废墟中找到了几口锅,这些锅是铁锅,都没有被烧坏,除了杭锦芒用来做饭的两口锅外,另外的锅用来烧水,几个人轮流洗了澡,换上伊雪洗干净晾干的衣服,几人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就连杭锦芒也精神一振,屋子建好后,他对生活似乎又充满了希望。

而朱雀等人也到了离别的时候,朱雀劝说杭锦芒不如离开这里,到了人多的城镇安居,再娶个媳妇,忘记这里的一切,重新开始。

杭锦芒道:“我会考虑的,只不过我怎都要在这里再住两年才行。”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朱雀等人都知道他要陪着他妹子的坟墓,古人有儿子给父母守孝的,有妻子给丈夫守孝的,做哥哥的给妹子守孝,他们还是首次听闻,不过这也说明了杭锦芒和他妹子兄妹情深。

离开之前,朱雀给了杭锦芒三千两银子,三千两银子足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了,这是给杭锦芒让他离开这里的本钱,杭锦芒以为这是朱雀从马贼身上搜来的钱,不愿意收,朱雀跟他解释这是他们自己身上原本带着的钱,他这才肯收。

临行时,杭锦芒给他们煮了一整头狼的狼肉作为干粮,让他们带在路上吃,他还将自己的那张弓送给了叶不凡,当然,也给了他二十多支箭,让他在路上用来打猎。

几日相处,相互之间都了些情分,朱雀等人和杭锦芒洒泪而别,又重新踏上了路途。

离开杭锦芒的家,叶不凡多了一匹马,他骑马而行,朱雀依旧负责赶车,伊雪和朱重阳还是坐在车厢里,几日回思自从踏入荒原一来,所发生的的事犹如一场梦境。

但梦境中的马贼,却终于不见了,荒原上又恢复了宁静。

即便荒原上没有了马贼,朱雀等人还是依着杭锦芒的指点,走了另一条路,这一条路虽然崎岖,但几人的心情都开朗了许多,唯有朱重阳却变得有些失落。

有些地方不能赶马疾驰,朱雀便下来牵扯马走,朱雀一边牵着马车,一边跟朱重阳说话,问他怎么显得有些不高兴。

朱重阳道:“你和叶叔叔一起去杀马贼,为什么不带着我?”

原来朱重阳是因为这一点生气,朱雀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他说道:“你以为和马贼厮杀是件好玩的事吗?那时候动辄就会遇到生死危险,我也叶叔叔等人力杀贼,哪里有时间会照顾你?”

朱重阳道:“我不让你们照顾,我现在也会发射暗器了,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杀马贼!”

朱雀愕然,想不到他竟会有这种想法,他说道:“可是你只有五岁啊,你以为杀人是好玩的?那些马贼心狠手辣,你的暗器还没练到家,在他们眼里只会当成玩儿,你若是有个什么损伤,你娘也就不用活了,你娘不活了,难道你爹会独生么?你爹一死,还杀什么马贼?”

朱重阳噘着嘴,显然听不进去。

伊雪也跟着啐道:“你说的什么疯话?”

朱雀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哪里是什么疯话?”

在一旁牵着马的叶不凡跟着安慰朱重阳道:“重阳小小年纪就想着杀贼除恶,这是天生的侠义心肠,可是马贼各个凶残如老虎,你的暗器功夫偿若练不到家,反被马贼杀死,那就不好玩了。”

朱重阳道:“我不怕老虎,也不怕马贼!”

这下就连叶不凡也不知该怎么劝说他,几人接着赶路,穿过两个山谷后,叶不凡骑马去前面探路,过了一会他赶了回来道:“阿芒说得没错,再过两个山谷就到了平地,咱们接着走吧。”

说来也巧,朱重阳刚才提到不怕老虎,在他们就要离开最后一个山谷到达平原上时,一阵寒风吹过,寒风中夹杂着一丝腥臭之味,接着在不远处传来一声虎啸。

叶不凡感到胯下的马吓得瑟瑟发抖,他惊呼道:“不好,是老虎!”

朱雀带着耐人寻味的眼色看着朱重阳,似乎在说既然你不怕老虎,那就让你试试?

朱重阳受不了激,要从马车上跳下来,伊雪一把拉着他道:“你疯啦,那是真老虎,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随着又一阵风刮过,一只身上黄黑相间,色彩斑斓的大虎从半空中跳下,来到几人身后,叶不凡胯下的马不理叶不凡的指挥,撒腿就跑,朱雀牵着的马若不是驾着车,恐怕也要吓跑了。

朱重阳透过车窗,第一次见到老虎,以前他见到的不是画上画的老虎,就是衣服上绣的老虎,还有虎头鞋,虎头帽,在他眼里,老虎不过是一只大猫,如今见到的这只老虎体型巨大,在朱重阳小孩的眼中,简直就是世上最大的野兽,一时被吓得呆住了。

老虎先是张开血盆大口对朱雀等人进行恐吓,这是它捕猎的技俩,先将猎物吓得胆战心寒,再扑上去撕咬,被撕咬的猎物往往连反抗之意都没有了。

但是令老虎奇怪的是,这个站在马旁牵着马的人似乎根本并不怕它。

老虎恼羞成怒,身子半蹲,蓄力后忽然向朱雀猛扑了过去。

在车厢中的朱重阳关心朱雀,大叫道:“爹爹小心!”

朱雀见到老虎扑了过来,他早预料到此,因此毫不慌张,看准老虎的方位,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记豹尾脚踢在老虎的下颌处,这一记豹尾脚的力度足以开碑裂石,老虎受到这一记重击,任凭它再皮厚肉糙,也受不了。

果然,老虎被这一脚踢得向后翻倒,吃了这一下苦头,老虎用爪子在自己下颌处蹭了蹭,对它来说,此生都没有受过如此重击,它后退几步,仰天长啸,发泄自己的怒火,接着又垂下头来,来回踱步,似在寻找着朱雀这只猎物的弱点。

别说是老虎,就算是人,到嘴的肥肉若是跑了也会心有不甘,老虎虽然感觉朱雀不好惹,但并未因此放弃。

朱雀一时并不急于将老虎杀死,反而想借它来让朱重阳知道个轻重好歹,因此始终没有拔剑,更没有用那把从马贼处得来的宝刀。

老虎还在左右徘徊,和朱雀比拼着耐性,此时的老虎就像一位武林高手,想要寻找出朱雀的弱点。

只可惜朱雀哪来的弱点?他站着一动不动,却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流出,老虎虽非人,也能嗅到朱雀身上流露出的杀气。

就在朱雀和老虎对峙之际,身在车厢中的朱重阳忽然甩出一把飞刀,向老虎身上射去,飞刀的速度并不快,老虎伸出爪子将飞刀拨开,此举虽然没有伤到老虎,却将它惹毛了,它一时找不出朱雀的弱点,便想先向车厢中的猎物下手,因此老虎放弃和朱雀搏斗,转而向车厢扑去。

只可惜老虎错估了朱雀的速度,在它扑出去的同时,朱雀也纵身而起,且后发先至,赶在老虎扑到车厢前又是一记豹尾脚将它踢翻,接下来朱雀不再对它手下留情,因为它竟然向伊雪和朱重阳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朱雀不再去考虑什么借此教导朱重阳的事,而是主动出击,向老虎拳打脚踢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部落老人

能让朱雀“含恨”出手的,可没有几人,这只老虎何其有幸,能得朱雀这般眷顾?

朱雀虽然没有用兵器,但他内力充沛,每一拳每一脚,都足以让老虎痛得低声嘶吼,老虎虽然怒火中烧,但却毫无办法,它疯狂向朱雀扑击,但它每一次扑击都被朱雀躲闪过去,而朱雀对它犹如铁锤一般拳脚,它却躲不过去。

老虎被揍得晕头转向,转身想要逃走,又被朱雀拽着尾巴退了回来,朱雀虽然下手沉重,却并没有杀死它的意思,只不过要揍得它彻底服帖,就算在路上遇到其他行人,一时也不敢轻易上前扑杀。

就这么又揍了半天,老虎此时已经没有了凶性,地上散落着一片虎毛,它罕见地流露出求饶的眼神,朱雀才一脚将它踢开,老虎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朱雀拍了拍手掌,这时叶不凡刚刚制服被吓疯了的马儿赶了回来,他见到老虎逃走,伸手甩出两根竹镖向老虎射去,朱雀一记凌空掌将竹镖打偏,老虎跟着窜入树林中不见了。

叶不凡愕然道:“怎么不宰了这畜生?”

朱雀道:“毕竟是一条性命,它也没有伤害咱们的性命,何必置它于死地?山中没了老虎也就没了灵气,我教训了它一顿,任它去吧。”

直到这时,伊雪才带着朱重阳从车厢中出来,朱重阳被这只凶神恶煞的老虎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提自己不怕老虎之事,朱雀知道此事再给他增加压力,反而会适得其反,因此他只说道:“畜生就是畜生,只知道持强凌弱,遇到比它厉害的,就只有讨饶的份,若是人这么欺软怕硬,就会让人看不起,若是感到自己所作所为是对的,哪怕不是别人的对手,也要坚持到底。”

朱重阳点了点头,脸无由地红了。

伊雪道:“这老虎我见了都害怕,何况孩子?重阳,你要不要去小解?”

朱重阳看了看朱雀和叶不凡,叶不凡道:“你去吧,我帮你守着,若再有老虎敢来,我帮你打发了。”

听了叶不凡的话,朱重阳这才打着胆子去了树林中解手去了。

随后几人继续前行,按照杭锦芒的指点,他们出了山区,继续向西北行去,天越来越冷,等到了阳关附近,旱灾的影响已经少得多了,因为这周遭本来就常年干旱,再多旱一点,当地的居民也能适应。

过了阳关就是西域了。

这一日,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雪,车厢经过拆毁又修补,上面并不防雨,朱雀找了张毯子钉在车厢顶,一行人冒雪前行,希望找个地方避避风雪。

朱雀怕朱重阳受不了寒冬,鼓励他不断修炼内功,等到真气在体内运转自如后,全身便会暖洋洋的,不畏风雪严寒。

他们路过几户牧民处,朱雀下来跟牧民沟通,想要在他们的帐篷里躲躲雨雪,马儿走了这么远的路也需要停下来歇息,因为附近十分贫瘠,朱雀原以为牧民难以沟通,哪知道这里的牧民十分热情,见到他们还带着孩子,更是放下了所有的提防,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

这户牧民家里共有一位老人,一对夫妻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都没有多大,朱重阳很快跟他们玩在了一起。

通过这牧民攀谈得知,这几乎牧民相互之间都有着血亲关系,他们原本在中土和西域之间放牧为生,后来中土大旱,迫得他们不得不向西迁移,可是西域虽然好些,但毕竟天然贫瘠,他们的生活也越来越贫苦。

尽管如此,牧民还是招呼着他们吃羊肉喝奶茶,朱雀等人吃饱后,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在牧民家歇宿了一宿,第二日天色放晴,朱雀给了牧民一块金子便告辞离去。

牧民对朱雀的赠予感激不已,或者是出于感激,他告诉朱雀,如今因为中土天灾**,中原百姓不断起来造反,而中原的皇帝又管不了这么多,当年被汉人驱赶到北方的鞑靼人现在蠢蠢欲动,想要通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能够入侵中原,再现他们当年的辉煌,现在他们虽然还没有动手,但已经开始对汉人仇视起来,一旦遇到鞑靼人,千万别硬来,能跑就跑,跑不了也尽量不要反抗,任由他们羞辱几句,说不定还能活命,若是和他们争吵起来的话定然没命。

朱雀谢过了牧民的好意,然后继续赶路。

走在路上,叶不凡道:“鞑靼人是什么人?”

朱雀大致跟他说了,叶不凡道:“这不就是胡虏么?只要不是遇到他们的大军,几名鞑靼人咱们也不放在眼里。”

朱雀道:“鞑靼人都是成群结队的,那个牧民的警告也是好意,咱们走在他们的领土上,还是小心在意些为好。”

此后两日,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鞑靼人,天气变得越来越冷,赶路时张口说话都会喝进一大口冷风,所以朱雀和叶不凡的交谈也少了起来。

这一晚他们一时没有找到避风的歇宿之处,所以继续连夜赶路,走着走着来到一片小树林,叶不凡提议就在树林中歇息一晚算了,天色阴沉沉的,星月无光,夜里的视线不好,人倒还没什么,若是马儿看不清路,踩到尖石之类崴了脚就不妙了。

朱雀也同意了,他们进入树林,准备找个空地停留下来,哪知道这片树林并没有外面看起来的这么大,他们走着走着竟然从树林中穿过,而穿过树林后,在一里地左右远的地方,出现一个灯火通明的部落。

叶不凡大喜道:“原来那里有人家,咱们晚上有地方待了。”

朱雀却保持着谨慎态度道:“这个地方看起来有些古怪,咱们还是小心些,你先过去探探路,别是仇视汉人的鞑靼人的部落,咱们正好送上门来。”

叶不凡点了点头,纵马向那边赶去,朱雀等则坐在马车上等候。

没过多久,叶不凡又骑马赶了回来,他说道:“是鞑靼人的部落,可是他们热情得很,我去问的那户人家还会说咱们的汉话,他说他们可以留宿咱们。”

朱雀点了点头,随着叶不凡赶了过去。

收留他们的是一个寡居的老人,老人穿着鞑靼人的那种长袍,对朱雀等人的到来十分高兴,他说道:“想不到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我今晚正好煮了很多奶茶,还做了馕和奶酒,唉,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太寂寞了,有人陪着真是说不出的温暖,快请进来!”

朱雀喜欢这个开朗的老人,他下了马,又过去扶着伊雪和朱重阳下了马车,进了老人的帐篷,朱雀看到这帐篷挺大,看不出他是一个人独居,他心下奇怪,这个部落看起来也不小,怎么会没人陪伴老人呢?

难道这老人连子女都没有?

善良的老人帮他们安顿了马,马儿的确也乏了,在老人的照料下,很快温顺地吃起草来。

老人回到帐篷,就招呼他们坐下,然后拿吃的给他们吃,老人见到朱重阳,连连赞他讨人喜欢,只不过他在夸赞朱重阳时,眼中带着一抹掩饰不了的悲哀。

朱雀一边吃着馕,一边和老人说话,他说道:“想不到鞑靼人中还有你这样的好人,对我们汉人并不仇视……”

听到朱雀不合时宜的话,伊雪对他使眼色,朱雀自有打算,所以并没有理会,而是接着说道:“这是什么部落?老人家贵姓?”

老人道:“我们部落是巴日剌部落,我的名字说起来很长,你们就叫我巴尔盖好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叫朱雀,在来的路上听到牧民提醒,说是这里的鞑靼人对汉人并不友好,让我们小心些,但是我看您老人家非但不仇视我们,而且如此对我们……”

巴尔盖道:“我们族中的确有些年轻人整日幻想着能去中土水草丰美之地放羊牧马,但是我告诉他们,中土现在闹旱灾,水草还不如咱们这边,可是他们大都不愿相信,有的人认为这是中土汉人故意放出来的谣言,有的人虽然相信,却认为这是对中土出战的好机会,唉,我们草原上也是人心不齐,想要去中土耍威风,恐怕只会落得个灰头土脸。”

第一百二十七章 鞑靼婚宴

在巴尔盖的照料下,朱雀等人在他的帐篷里度过了连日来最舒服的一个晚上,帐篷中生着火盆,温暖如春,几人对老人也没有戒备,都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后,朱雀等人被帐篷外面的争吵声惊醒,他们醒来后看到巴尔盖不在帐篷里,外面争吵声中似乎还有他的声音,但是巴尔盖和其他人争吵时说的都是鞑靼语,他们也停不明白。

叶不凡问道:“巴尔盖似乎是为了咱们而跟人争吵,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朱雀摇了摇头道:“不能出去,你忘了巴尔盖怎么跟咱们说的么?应当是鞑靼人中仇视汉人的人,从咱们的马车上看出有巴尔盖收留了汉人在这里,巴尔盖不许他们进来,他们也不敢硬闯,咱们偿若出去,那巴尔盖恐怕更难维护咱们。”

叶不凡惊讶地问道:“咦,你能听懂他们的说话?”

朱雀道:“听不懂。”

叶不凡道:“听不懂你怎么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朱雀道:“听不懂难道还猜不出么?你听巴尔盖说的,吚吚呜呜车轮哩唔,那是在说,我的客人还轮不到你们来管,你听,那个年轻人说的,呼伦八台一唔噜,那是在说你可不能将我们的仇人当成客人……”

不仅叶不凡,就连伊雪和朱重阳也被朱雀逗笑了,伊雪笑道:“既然你懂他们的话,那你过去跟他们解释,你是鞑靼人不是汉人,不就帮巴尔盖解围了吗?”

朱雀道:“不行,我只能听,不能说,要是假扮鞑靼人,只能扮成哑巴。”

外面的争吵声逐渐小了,又过了不久,巴尔盖掀开帐篷的帘子走了进来。

朱雀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巴尔盖道:“没什么,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他们欺负我老了,被我给骂了一顿。”

朱雀知道事情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巴尔盖昨晚也说了,部落里敢不尊敬他的人也不多,而这些年轻人偿若没有什么依仗,怎会前来同巴尔盖争吵?他们敢来吵闹,那自然是因为他们几名汉人的缘故,所以他们才能如此理直气壮罢了。

想到这里,朱雀满怀愧疚地说道:“若是因为我们连累了老伯,我看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巴尔盖固执地说道:“不行,我们巴日剌部落千百年来也没有将客人赶走的规矩,你们放心,有我在,你们就是巴日剌的客人!”

听他这么说,朱雀只好打消了现在就离开的念头

不知道是否因为赌气,巴尔盖将他最好的食物拿出来招待朱雀等人,朱雀等人虽然享受着优渥的待遇,但心中始终隐隐不安,他心中感到老人如此孤单,定然有别的原因,朱雀想不到别的办法来宽慰老人,只想到等离去的时候,给老人些金子作为补偿。

可是这位寡居的老人真的需要钱财么?

晌午的时候,巴尔盖拿出一个黄金打成的长命锁给朱重阳戴在脖子上,伊雪连忙推辞:“我们受到你这么好的招待已经感到很不好意思了,你再送给孩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让我们心中不安。”

巴尔盖道:“这个金项圈偿若不给这位可爱的孩子,可能就要随我入土了。”他的话语中透露着无尽的凄凉。

伊雪感到有些奇怪,她问道:“老人家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巴尔盖道:“我原本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但后来他们都死啦。”

伊雪感到有些歉意,他说道:“抱歉,我不知道……”

巴尔盖道:“这些事跟你又没关系,不用你来道歉,该道歉的是这个部落的人,唉,这个金项圈就是我给我那可怜的孙子准备的,可是他再也戴不上了,你们若是不收,我就只好带到坟墓里去了。”

原来这个项圈是给他过世了的孙子准备的,中土有些讲究,什么戴死人的东西不吉利,但偿若不收又会伤了老人的心,伊雪是武林中人,对这些世俗的成见并不如寻常人那么深,她说道:“那我就替孩子谢谢你了,重阳,还不快谢过这位老爷爷。”

朱重阳懂事地道了谢,老人满心欢喜,又给他拿了一些木头做的玩具,想来都是他死去的孙子当时玩的玩具。

朱雀想问问他儿子和孙子都是怎么死的,但转念之后想到,这么问说不定会惹起老人的伤心事,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午后部落里热闹了起来,朱雀等人还是躲在帐篷中没有出去,老人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他对朱雀等人说道:“你们可以出去了,外面的人不会伤害你们了。”

这话让朱雀大感惊讶,他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服了他们?”老人出去不过片晌,绝不会这么快就说服了年轻的鞑靼人改变他们那根深固蒂的想法。

巴尔盖道:“不不不,他们想法没变,只不过部落里有户人家娶媳妇,我们部落里的规矩,在喜事期间,任何仇恨都要暂时搁下,谁也不准打斗,否则就是和那户娶亲之人过不去,也是和整个部落过不去,那些年轻人胆敢找你们的麻烦,他们自己的爹娘也不会放过他们。”

朱雀还是有些迟疑:“尽管如此,我看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你这里待到晚上就走便是。”

巴尔盖道:“不用担心,咱们今日晚上也不用做饭了,部落里会举行宴会,你们好好吃喝一顿再走,你也能够见识见识我们这里娶亲的风俗,相当热闹呢。”

朱重阳听到热闹,嚷嚷着非要去看。

朱雀对伊雪报以无奈的笑容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去参观参观吧,对了,我们这些外来之人要不要给娶亲之人送上礼物?”

巴尔盖道:“你们并不是前来参加他们婚宴的客人,无需送什么礼,但是偿若送了礼的话,他们更会将你们奉为座上宾。”

朱雀点了点头,和伊雪叶不凡以及朱重阳走了出去。

据巴尔盖所言,婚宴要在傍晚开始举行,但从现在开始,部落里已经变得十分热闹,朱雀等人来到部落群中,已经没有年轻人再敌视他们,因为年轻人已经都跑去和新郎闹腾去了。

鞑靼部落中的婚礼和中原不同,中原婚礼规矩严谨,有一套结婚时必须要做的礼仪,少了哪一样都会惹人笑话或者闲言碎语,但是鞑靼人的婚礼没有这么多繁琐的规矩,风气开朗,主旨在于热闹,据说晚宴上还有个中表演,这字中土时绝对是料想不到的。

朱雀问巴尔盖,是谁和谁结婚。

巴尔盖道:“这是他们族内一名叫做阿拉塔的年轻男子迎去另一个叫做阿勒坦部落的女子,阿拉塔在汉语的意思中是黄金,而阿勒坦的意思也是金子,两人的结合,可说是天作之合,女方家中富饶,人过来时带来很多嫁妆,共一百匹马,一百头牛和三百只羊,还有布匹和几口铁锅,这在他们族内,是除了族长外,最大的嫁妆了。”

朱雀道:“竟有这么多嫁妆,那么阿拉塔给了对方多少彩礼呢?”

巴尔盖自豪地说道:“我们族中的小伙子个个精明强壮,而阿尔塔又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他的智慧和力量就是彩礼,以后他们的子孙都会继承阿尔塔的优点,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心仪阿尔塔呢。”

朱雀愕然道:“想不到是这样,看来我在中原娶亲还是吃亏了呢,向我这样优秀的男子,岂非能得到更多的陪嫁?”

巴尔盖笑了,还没说话,一旁的伊雪恨恨地说道:“怎么?后悔了?你现在也可以写一封休书给我,然后在这里做你的乘龙快婿!”

朱雀连忙赔笑道:“开个玩笑,我能娶到你,那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绝不会再有别的想法了。”

伊雪白了他一眼道:“这还差不多。”

朱重阳这时问道:“爹,你娶娘的时候用了多少彩礼?”

朱雀道:“爹娶你娘时,倾尽了爹的所有,哪还有什么彩礼?你娘我不嫌弃我这个江湖浪荡子,肯下嫁给我,你爹已经酬神作福了。”

一句话,哄得伊雪笑逐颜开。

巴尔盖道:“走,我带你们去见见新人去。”

朱重阳十分高兴,拍着手道:“走喽,去看新郎官和新娘子喽。”

朱雀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新娘在喜事之前能够见外人?”

巴尔盖道:“当然,新娘子这么漂亮,当然可以见了,又不是丑得不敢见人。”

朱雀和叶不凡都感到这里的风气风俗都和中原迥异。

阿拉塔的父母尚在,所以并没有分家,还住在父母的帐子里,一群年轻人正围着阿拉塔取笑,许多年轻的鞑靼女子从帐篷进进出出,他们用鞑靼语大声交谈着,显得十分高兴,不过那些年轻人见到朱雀等人后,立刻露出了并不友好的眼光,但因为阿拉塔的婚事,他们强自克制住了。

朱雀想起一事,他问巴尔盖:“这阿拉塔选择在今日成婚,可有什么讲究么?”

巴尔盖问道:“什么意思?”

朱雀道:“在我们中原结婚,都讲究黄道吉日,要选择一个适合结婚的日子,你们这里没有这种事么?”

巴尔盖道:“这种事不是由男方来定,而是由女方,阿勒坦部落距离我们这里很远,男方派人前去迎亲,以女方到来的日子为准,女方来之前都会找祭司,问起起程的日子,她们通常都会选择在天气晴朗的日子到来,所以说结婚的日子取决于女方而不是男方,有的女子嫁到了心仪的男人,恨不能早一点到来,有的女子被迫出嫁,就故意拖延,来的晚些,其实来得早来得晚又有什么分别了?”

朱雀点了点头,心下恍然,怪不得部落里的婚礼突如其来,且巴尔盖在早上的时候还不知道今日部落里有人成婚,到了午后却突然得到消息,原来如此。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部落英雄

那些年轻人虽然目光中不怀好意,但朱雀知道这些人都是性子直爽之人,他们要是对付他们,只会出面挑战,绝不会暗中害人,因此他并不担心这些人。

朱雀走到阿拉塔身旁对他拱手道谢,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两枚金元宝作为礼物,这两枚金元宝乃是当日肃王爷所赐,朱雀一路上都放在马车上,侥幸没有被马贼劫走,他便借花献佛,送了两个给这对新人。

尽管鞑靼人和中土人眼中的钱财看法不同,中土人若是拿着银票当成礼物,恐怕只会被他们当成废纸,但金子乃是天下通用的值钱之物,鞑靼人购买牛马牲畜,也可以直接用金子来换,这两只金元宝个头不小,阿拉塔接过时双手向下一沉,显然没有料到会这么重。

朱雀道:“我千里而来,正赶上你新婚大喜之际,这两块金子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吧,还望你不要嫌弃,就当是礼轻情意重好了。”

阿拉塔显然听不懂朱雀在说什么,巴尔盖过来跟他翻译了一遍,阿拉塔和其他年轻人对朱雀这伙汉人都没说好感,但是收了对方这儿贵重的礼物后,阿拉塔的神色流露出尴尬地感激。

在草原上,这两块金子的价值也不低,可以说部落中其他人送给新人的礼物中没有一个能抵得上朱雀的贵重的。

朱重阳问伊雪:“娘,他们谁是新郎官?谁是新娘子?”

伊雪道:“你看谁穿得最漂亮谁就是新郎官了,新娘子呢当然是在帐子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重阳点了点头。

伊雪带着他进了帐子,就算鞑靼人对汉人十分敌视,但面对像伊雪这样的美人和朱重阳这么小的孩子,谁也生不出对他们的嫌弃来,看着伊雪带着朱重阳进了帐篷,朱雀也没有感到担心,他跟这些年轻人拱了拱手便走开了,巴尔盖要跟着他们,被朱雀拒绝了:“我就在这附近随便转转,你忙你的去吧。”

不少鞑靼妇人用彩布条装饰着他们简陋的帐篷,让单调的帐篷看起来喜庆了许多,不少老人准备着木炭,在帐篷间的空地上堆满了柴火,显然是在准备着晚上的宴会。

叶不凡跟着朱雀走了一圈,见识了当地的风俗人情后,因为他们说的话对方听不到,而当地人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逛了一圈感到十分无趣,便回了巴尔盖的帐子。

回去后伊雪和朱重阳还没有回来,叶不凡道:“他们两人会不会出什么事?我去看看!”

朱雀道:“不用,别说他们在婚事期间不准打斗,就算看在那两块金子的份上他们也会平安无事,他们没回来,想必是是留在了新娘子那里,不用瞎担心。”

两人在帐子里说了会话,又睡了一会,到了傍晚,巴尔盖过来喊他们去参加宴会,朱雀问道:“我内人和孩子呢?”

巴尔盖道:“正在新娘子那边说话,想不到新娘子竟会说汉话,留着你媳妇在那里聊天,她说她太无聊了,让你媳妇陪陪她。”

朱雀又问道:“我那孩子十分调皮,他怎能在那里待得住?”

巴尔盖笑道:“孩子再调皮也是孩子,新娘从他们部落里带来很多好吃的,你孩子在那里吃得十分开心,还有部落里的孩子陪他玩闹,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朱雀还是感到不放心,他并不是担心朱重阳被部落里的孩子欺负了,而是朱重阳最近一段时间内力进步很快,又学会了一些投掷暗器的手法,他是担心朱重阳打伤了别的孩子。

只不过此刻提起此事显得有些不妥,朱雀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此事。

他和叶不凡一起跟着巴尔盖来到外面,整个部落中到处都张灯结彩,太阳已经下山,在帐篷群中最大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生起了篝火,数不清的人在篝火旁边准备着食物和酒水,看来他们对于阿拉塔娶妻一事十分看重,可说倾部落之力为他庆贺。

巴尔盖带着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来到篝火旁,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巴尔盖道:“晚上还有年轻人进行比赛,到时候才热闹呢。”

朱雀问道:“比赛?什么比赛?”

巴尔盖道:“我们巴日剌族人最尊崇的就是骑射和摔跤,骑马就不用说了,我们可以说是从小就生在马背上,孩子五六岁就开始学骑马,但骑马的技巧也有高低,射箭则代表着力量,除了可以帮助我们部落抵御其他人的劫掠,还能驱赶狼群,对付坏人,摔跤也是一样,要办婚事的新人拿出彩头作为奖赏,获得最后胜利的人则成为我们部落中的荣耀,其他部落的姑娘都会争着嫁过来,让我们的部落越来越兴旺。”

朱雀道:“原来你们在族人结婚时还有这些表现,那倒值得一观。”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篝火的火光也越来越明亮,除了这一处篝火外,还有不少地方也燃起篝火,他们宰杀了两头牛和十多只羊,将牛肉和羊肉切成小块,用铁钎子串好放在篝火上炙烤着。

部落里准备好的美酒也倒满了所有的碗,等到肉考好后,男人围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女子则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展现她们的美丽,朱雀还是头一次参与到这种宴席当中,说不出的新鲜,中原的女子讲究含蓄,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得这么自在,否则就会被人诟病,说什么有失端庄,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等等。

有人给朱雀和叶不凡送来酒肉,两人接过肉来便吃,接过酒来便喝,原本对他们有些成见的人见到两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地方,也都送上善意的目光,当然,大部分的年轻人除外。

巴尔盖怕他们感到尴尬,不断跟他们讲解鞑靼人婚礼中的趣事,比如朱雀早就知道的关于当年成吉思汗的往事,还有一些传入中土的往事,以及他们部落中有的年轻人你情我愿,什么嫁妆都不肯要,就这么强行着办了婚宴,结果婚后又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女的悄悄离开等事。

看来鞑靼人和中原人尽管在婚宴上的规矩不同,但婚后生活也都差不多。

听老人讲述了半天,朱雀忽然问道:“巴尔盖,你跟我讲的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为何你不跟我讲讲你自己的事?”

伊雪此时插嘴道:“朱雀,你喝多了。”

朱雀摇了摇头,显得十分固执,其实他并没有喝多,也知道这么问会引起老人伤心,但他身上的那些痛苦经历偿若不跟人诉说,而是自己闷在心里,迟早会闷出病来,朱雀这么问,看似残忍,实则是给老人一个宣泄的出口。

巴尔盖对伊雪道:“没事的,我知道他没喝多,也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

说完,巴尔盖猛地喝下一大碗酒,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跟朱雀说道:“我的事是一段难以抹平的伤心事,就像我腿上的这个伤口,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可是疤痕依然在。”

巴尔盖来开自己的裤腿,给朱雀看了他腿上的一处箭伤,这处箭伤处当然已经愈合,但愈合的形状十分丑陋,好好的腿上多出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深洞。

朱雀叹道:“这是带有倒刺的箭簇,挖出箭簇时将肉剜出来后形成的疤痕。”

巴尔盖略带惊异地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中过这种箭?”

朱雀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的几位朋友身上都有着这种伤,不过和你的伤来历定然不同。”

当然不同,朱雀的那几位朋友都是抵抗胡虏的好汉,被人视为英雄的人物,而鞑靼人就是汉人眼中的胡虏之一。

巴尔盖道:“这是汉人士兵射到我腿上的,这处伤虽然严重,但比起我心中的伤口来说,这又不算什么了。”

朱雀知道他要跟自己讲述他自己的事,忍不住留神静听起来,这个老人再自己的部落里既不受人待见,又受人尊重,这么奇怪的现象,让朱雀想要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巴尔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星空,周围人的欢闹在他看来都变得十分遥远,良久,他才说道:“那并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

四十多年前的巴尔盖在巴日剌的部落中,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人才,比起今日成婚的阿拉塔来说,巴尔盖更是部落中的骄傲,他在每一次和族人的比赛中都能夺魁,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还是摔跤,都是族中第一,巴尔盖的名声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前来跟他说亲的姑娘数不胜数,和其他年轻人四处打听姑娘的容貌家世等等不同,巴尔盖亲自去见了这些姑娘,他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生活的姑娘是他心目中最好的,而不是别人的传言。

这种行为在部落里不是没有,但很少有人如此,因为在草原上奔波,求亲的姑娘部落距离得又远,来回跑过来后,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很多姑娘在他没有回音后说不定就会嫁给别人,那么他们这一番查探,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所以即使有的人像巴尔盖这么做,也仅仅是挑选相亲的姑娘中家世不错的几位去看看,也就很快定了亲。

但巴尔盖不同,他要找到他心目中的那个姑娘,否则他宁肯不娶。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是英雄

巴尔盖的这种固执地行为遭到了部落中饶嘲笑,但是巴尔盖满不在乎,在巴尔盖出发的时候,部落中有的结过婚的

“过来人”对巴尔盖道:“巴尔盖,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找你求亲的人这么多,你要每一个都看一遍,等看到后来,这些姑娘都要老了。”听着族饶嘲笑,巴尔盖还是不加理会地独自上路了。

他骑着巴日剌部落中最好的马,又打扮得十分精神,然后他带着干粮和弓箭就出发了,他要找到心目最好的姑娘,自然要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展现出来。

他越过河流,翻过大山,不知找上了多少部落,见到过多少姑娘,可是这些姑娘里虽然有的姿色过人,但巴尔盖自己并不满意。

直到那一日,巴尔盖的干粮吃光了,他打了一头黄羊在溪水边洗剥,准备烤来吃,黄羊的血顺着溪水向外流去,没多久,一位姑娘从溪水下游走过来,对巴尔盖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在下面洗衣服,你却在这里弄得满溪都是血水,刚洗好的衣服又都被你弄脏了!”巴尔盖抬头看去,顿时被这位姑娘的美貌惊呆了,其实这位姑娘的容颜并不是他见过的姑娘里最美艳的一个,但他看了却从心中生出不出的亲切来,因此一时竟忘了回答她的话,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她。

姑娘见他非但没有歉意,反而如此无礼,她生气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胆敢这么欺负人,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巴尔盖站起身来问道:“那么,美丽的姑娘,你请告诉我你究竟是谁?”这话是巴尔盖衷心问起的,可是在这名姑娘耳中听来,巴尔盖是带着挑衅的心态,她道:“我是乞颜部落的人,我叫阿茹娜,我有九个哥哥,他们个个都是巴特尔,你敢这么跟我话,我的哥哥们可饶恕不了你!”巴尔盖口中喃喃地道:“阿茹娜,阿茹娜……好名字,人如其名,只不过你的哥哥们虽然都是巴特尔,但我也是巴特尔呀。”阿茹娜是鞑靼语,意思是纯洁,而巴特尔则是英雄的意思,巴尔盖这么跟阿茹娜话,就是想要告诉他,自己在向她示好,在炫耀自己的本事,他在巴日剌部落中被人称作英雄,他这么,可不算自吹自擂。

但巴尔盖的话在阿茹娜听来却更是无礼,阿茹娜道:“好啊,看来你是不将我的哥哥们放在了眼里,你给我等着!”巴尔盖见她要走,连忙伸手道:“等一下……”阿茹娜猛地回过头来到:“怎么,你就是这么一位巴特尔?想对我这个女子动手?”巴尔盖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他见到阿茹娜之后,不知怎么变得口笨嘴拙,讪讪地不出话来,他有心想要解释,我不是想对你动手,而是想要娶你,但此时此刻,这话怎么都不出来。

阿茹娜道:“你若真是个巴特尔,就在这里别走!”着阿茹娜就匆匆离去,巴尔盖兀自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得罪了她,反而觉得她好像是在试探自己,原来我在这里别走,就能证明自己是巴特尔,那倒也是简单。

巴尔盖三下五除二将黄羊腿割下剥了皮又清洗干净上面的血迹,然后在旁边生了堆火,将羊腿烤好后吃了个干净,接着洗净手脸,站在溪水边等候。

阿茹娜并没有让他等候多久,就带着她的三个哥哥气势汹汹地赶到,阿茹娜其中一个哥哥怒气冲冲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欺负我妹子?”巴尔盖愕然道:“谁欺负你妹子了?”阿茹娜指着他道:“就是你,刚才不好什么,你的哥哥是巴特尔,我也是巴特尔么?怎么,自己过的话都不敢承认了?”巴尔盖可以在阿茹娜面前这么,是因为他喜欢她,但是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这么的话,岂不显得有些厚颜无耻?

他点零头承认道:“这话我是过,只不过……”阿茹娜的一个哥哥打断了他的话:“好啊,既然你承认了,我们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巴尔盖心头也有气,他自认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于是道:“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只不过马骑得好,箭射的准,摔跤还没遇到过对手罢了。”阿茹娜的三个哥哥自然不信,纷纷对他嘲讽起来。

巴尔盖道:“对了,我忘了跟你们了,斗嘴我并不在校”阿茹娜的一个哥哥走过来道:“好呀,你敢讽刺我们,来吧,咱们较量较量,谁输了谁就跪在地上给对方磕几个头,自己是在吹牛,你只要能够做到,我们也不来难为你,免得别人我们欺负弱。”巴尔盖道:“好子,好大的口气,还没比就先是我输了,这样吧,我输了,我跟你们磕头,要是我赢了,我不要你们磕头,我只要你们答应一件事。”阿茹娜问道:“什么事?”巴尔盖道:“我赢聊话,你就要嫁给我!”阿茹娜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对哥哥们道:“你们听听,这人好无礼的口气!”她的一个哥哥道:“好子,现在你还敢胡言乱语,真当我们乞颜部落没有人了么?”巴尔盖道:“别误会,我是真心如此,这位美丽的姑娘她的哥哥们都是巴特尔,我输了自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单场若我要赢了你们的话,我也算得上是巴特尔了,难道还不够资格娶她么?”阿茹娜的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哥哥道:“你偿若真能赢了我们三个,自然算是巴特尔,也够资格娶我们的妹子,不过本事可不是出来的,咱们一较高下再!”阿茹娜听到哥哥这么有些着急地道:“哎呀,三哥,你将话得这么满,万一真的不是他的对手,那我岂不要嫁给他了?”她三哥笑道:“偿若我们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嫁给他也不算下嫁,你看此人长得也不错,他若这能打赢我们,又真心肯娶你的话,我们做哥哥的还有什么好的?”阿茹娜有些生气,但她也无话可,因为此人若真能一一打败他三个哥哥的话,他也这能算得上巴特尔,自己到底是希望他赢呢,还是希望她输呢?

一时间就连阿茹娜自己都感到矛盾不已。经过几场比试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巴尔盖赢了,阿茹娜的三个哥哥输得心服口服。

谁都想不到巴尔盖去见跟自己提亲的姑娘,结果跟他提亲的姑娘他一个都没有看上,反而迎娶回来一位没跟他提过亲的姑娘,巴日剌的人都夸赞阿茹娜有福分,嫁给了他们部落中的骄傲。

这段时间里,巴尔盖取到了心仪的姑娘,而且和部落里其他人家的关系都十分和睦,那是巴尔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到这里,巴尔盖又喝了一大碗酒,朱雀听着巴尔盖娶亲的事,虽然充满了曲折,但绝对不上离奇,因为在中原,到了嫁娶的年龄后,年轻的男女在婚事上往往做不了主,因为汉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为了娶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也往往有人勇于打破枷锁,自己去选择相爱之人,因此私奔者有之,殉情者有之,还有的父母拗不过孩子,想尽办法帮他们实现心愿的。

而在草原上,这些人在婚事上比较宽容,就像中土的武林中人,他们并不看重什么门当户对,只要看对了眼就行,他朱雀和伊雪不就是如此么?

偿若他不是武林中人,也许也没有这个胆量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然后在巴尔盖到这里时,语气中还是透露出一股悲哀之意,朱雀和叶不凡都听得出来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以至于巴尔盖的妻子阿茹娜,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有孙子,都死了。

正在巴尔盖要讲述后面的事时,巴日剌部落中的年轻人鼓噪起来,朱雀看到不少年轻人劲装结束,手中拿着弓箭,还以为你针对他和叶不凡的,两人正要站起身来,巴尔盖拦住两壤:“这就是我跟你们过的比赛,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朱雀正在考虑是去看年轻人比赛还是听巴尔盖接着讲述他自己的事,但他看到几乎整个部落的人都随着年轻人向外走去,而伊雪也带着朱重阳从帐篷中走出,看来也是去趁热闹,看比赛,便只得站起身来道:“既然大家都去了,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巴日剌部落中的人上至老人下至孩子,全都欢呼着向部落外的空地上跑去,他们有的手拿火把,有的提着风灯,就像是过节一样热闹,就连凌冽的北风都阻止不了他们的热情。

朱雀走过去牵着朱重阳的手,由巴尔盖带领着,和叶不凡一起随着众人走了过去。

来到外面的空地上,数十名年轻人都背着弓箭,牵着自己的马儿围聚在一起,新郎官阿拉塔也出现在其间,只不过他并没有带弓箭,也没有牵马,显然他以结了婚之身不需参加此次比赛,而那些踊跃参加的年轻人,也都是族中没有结婚的,且身手出众的人,急于在此次比赛上表现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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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似弓非弓

围观的人大都带着火把风灯,围城了一个极大的圈子,将圈子里照得十分明亮。

朱雀和叶不凡等人还是首次见到这种比赛的盛况,巴尔盖跟他们介绍比赛的规则,年轻人共要参加三场比试,第一场是赛马,赛马比得可不是速度,因为比速度并不公平,骑马的速度极大的依赖于马而不是依赖于人,因此他们比试的是在马上的花样。

有的人能够在马上翻跟头,有的人能够在马上单腿直立,有的人能够从马腹下穿行等等不一而足,有几个族中德高望重之人进行评判,以谁的花样难度大和谁的动作流畅自然为标准,得胜者可以得到新郎官提供的十匹马。

为了这种时日的比赛,这些年轻人在平时无不经过刻苦的锻炼,等得就是在赛场上夺得头筹,获胜者不仅仅能够得到十匹马,而且也会获得部落中的推崇,其他部落前来求亲的姑娘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是以比试起来,人人都会卖力施为。第二场比试比的是箭术,别看箭术简单,但想要在这么多箭术超群的年轻人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最后一场比试比的是摔跤,规则就更简单了,两人一组进行比试,以三场定胜负,被摔倒且被压制住的人自然是输聊,然后获胜者接着参加下一场比试,一直到最后一人生出为止。

每场比试准备的奖励都不菲,是以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在三场比试中好好表现,若是能够三场全都获得第一名,那此饶名头可就传扬得更加远了。

只不过能够在三场比试中全都获胜的寥寥无几,数十年来也只有巴尔盖在内的三个人而已,有的人能够夺得两场比赛的第一已经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随着锣声一响,比赛开始,十名年轻人一组,他们策马在圈子里奔驰,然后在马疾驰之际,人站在马背上做着各种危险的动作,惹来周围的人阵阵欢呼,就连朱重阳也看得目不转睛,手不断鼓掌。

朱雀一边看着场中比赛的场景,一边注意着巴尔盖,只见他比其他人更为之激动,可以想见当年巴尔盖连赢三场时,整个部落的人为他欢呼测场景。

然而岁月不饶人,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巴尔盖已经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

场中年轻人在马上翻腾,令朱雀和叶不凡看的也是心中佩服,这些年轻人并没有练过轻功,可是他们凭借着常年在马上的锻炼,变得如履平地,马儿跑得很快,但是这些年轻人仿佛忘了自己是在疾驰的马上,他们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表现自己的马技。

其中一名年轻人似乎玩得有些过火,忽然从马上倒了下来,在围观之饶惊呼声中,那人消失在马肚子下面,又从马的另一面出现,原来他是假意从马上摔下,其实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惊险,看到他们神乎其技的比赛,众人都跟着大声喝彩。

很快,随着又一声锣声响起,十名年轻人慢慢控马停了下来,接着换上另一组的年轻人,比赛就在这种如火如荼的氛围中进行着。

当所有的年轻人都比试过后,负责评判之人大声宣读了获胜者的名字,所有的人,包括这次参加比赛却没有获胜的年轻人都跟着欢呼,对于这些饶心胸开朗,朱雀也感到钦佩,偿若是在中原进行这种比试,定然会出现有人不服气,有的人认为评判不公等等。

但是在这里,没有人会质疑评判的结果,输的人也并没有感到如何沮丧。

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有机会在剩下的两场比试中取得最后的胜利。比赛射箭时,部落里拿出十个早就准备好的靶子,这些年轻人站在靶子外大约百步的距离,一个人对应着一个靶子,然后连珠箭地射出,中间几乎没有停顿,每个人不停歇地射出十支箭,然后计算靶子上箭的分数,距离靶心越近,分数越高,丝毫掺不得假,偿若自己的箭射到别饶靶子上,那自然算不得分数了。

十人一组的比试,很快就有了结果,其中一名年轻让了哲别的称号,哲别在鞑靼语中是箭簇饿意思,意指他神箭手的表现,哲别得到了新郎官准备的两匹马和两把铁弓作为奖赏。

巴尔盖对朱雀道:“看来今晚不会有人连赢两场了,那个赢得骑马的伙子累得够呛,而这位哲别则身子瘦弱,看来这两人都不能赢得摔跤的比赛了。”朱雀点零头道:“老爷子目光如炬,恐怕你得没错。”就在众人期待着第三场比赛的时候,那位得了哲别称号的年轻人却忽然来到朱雀和叶不凡面前,他拿着铁弓要递给两人,眼神中带着挑衅的神色,口中了一段话,周围的人听到他的话,都跟着议论起来。

巴尔盖跟这名年轻人用鞑靼语嘀嘀咕咕了一会,而是年轻人显然十分傲慢,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话。

朱雀问巴尔盖:“他想要干什么?”巴尔盖道:“他要和你们比试一下射箭,目的当然是为了羞辱你们,而你们使我们部落的客人,今日又有婚事,族内千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是不能和客人打斗,可是他却这是比试不是打斗,我正在帮你们拒绝他。”听巴尔盖的口气,显然是认定朱雀和叶不凡不是此饶对手,赌气和他比试,也只会落得个失败的下场。

朱雀道:“不知道和他比试,偿若赢聊话,会不会令他没有面子?”巴尔盖冷笑道:“你们可能没有看到他刚才的表现,我的意思和这位哲别的意思一样,你们是不可能赢的,如果你们赢了他,他愿意将今晚的奖励送给你们。”可是朱雀还是固执地问道:“偿若我们同意比试,且赢了他,会不会惹来大家的反感?”巴尔盖摇了摇头:“你们偿若不是在大话,要是真能赢了他,我们部落的人最尊重好汉,只会更加尊敬你们,怎会对你们反感?”朱雀道:“那就好。”他看着这名年轻人挑衅的目光,接过铁弓来递给叶不凡道:“你来跟他比比!”叶不凡接过铁弓后对朱雀道:“我暗器不敢妄自菲薄,可是比射箭,我未必是他的对手。”朱雀道:“在之前你不是跟杭锦芒学了射箭么?而且射箭和发射暗器岂不是一样?”叶不凡苦笑道:“当然不一样。”听到叶不凡的话,朱雀大感后悔,早知道如此,他就接受年轻饶挑衅了,正在他进退两难时,叶不凡忽然下定了决定道:“那我就跟他比比试试。”朱雀道:“这……”叶不凡对巴尔盖道:“比赛是不是非要用这把弓不可?”巴尔盖问了哲别,哲别回答后,巴尔盖到:“这把铁弓是部落里最好的弓,射程也远,射出去的箭不易下坠,若是换做别的弓,恐怕都不如这一把,哲别不想占你这方面的便宜,所以他的话就表示的确如此。”叶不凡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换一把弓,而是不用弓,直接用手射箭,算不算?”巴尔盖有些不明白,朱雀跟他解释道:“我这位兄弟喜欢扔,喜欢投掷,喜欢空手将箭矢甩出去,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巴尔盖将此语转达给哲别,哲别哈哈大笑,然后跟巴尔盖了一番话,巴尔盖对叶不凡道:“他了偿若你能空手扔箭能赢了他,他愿意接受你所有的索取,你就算让他把他所有的牛羊马儿等财物给你,他也答应。”叶不凡道:“这倒也用不着,只要不是非要用弓就可以,咱们开始比试吧!”哲别将叶不凡的意思大声出来给大家庭,围观的人听了哲别的话,有的露出嘲笑饿意思,有的摇着头,仿佛认为叶不凡是疯了,空手怎么能和人用弓相比?

只有朱雀和伊雪知道,叶不凡不是疯了,而是他只在暗器上有把握。哲别首先来到比试的地方,他拿起一支箭不假思索地射出,然后停了下来,看着叶不凡,这支箭哲别不用去看,也知道会命中靶心,而且事实果然如此,围观的人顿时欢呼起来,哲别的箭术果然厉害,难怪他又自傲的资本。

叶不凡来到他身旁,有容给他一壶箭矢,叶不凡从中拿出一根箭矢掂拎后道:“这箭有些轻了,有没有重一点的铁箭?”巴尔盖将话给其他人听,哲别更加感觉不可思议,因为箭越重,岂非越不好投掷?

但哲别不愿因为弓和箭的原因为难叶不凡,他要和叶不凡进行一场公平的比试,自然要他输得心服口服,哲别对几名年轻人了之后,有人为叶不凡换上铁箭,叶不凡将箭拿在手中又掂拎道:“这还差不多,好了,我要出手了!”着,叶不凡连珠箭地射出手中的十支铁箭,手法之快,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就算是用弓箭射出,也不会这么快就射出十支箭来。

这十支铁箭在整个部落的饶注视下一字排开地向前飞去,一看到箭的去势,哲别就露出嘲弄的神色,因为这十支箭的去向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方向。

破空之声很快结束,哲别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因为叶不凡并没有指明那个是他要射的靶子,因此他将十支铁箭分别射入十支靶子,而且全都命中了靶心。

叶不凡甩出铁箭有先有后,但神乎其技的是,这十支箭几乎是同时射中十个靶子的靶心。

这一点事哲别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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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老人离世

甩出十支箭后,叶不凡想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搓了搓手道:“好像我并没有将箭都射到同一个靶子上,应该是我输了吧?”

巴尔盖将叶不凡的话翻译给哲别听,哲别只射出了一支箭,但在叶不凡这手功夫的震惊之下,剩下的九支箭他也放弃了,他对巴尔盖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巴尔盖对叶不凡道:“哲别认输了,是你赢了,你要哲别什么东西,他都不会拒绝。”

叶不凡过去拍了拍哲别的肩膀道:“我这连弓都不用,根本算不上射箭,而我之所以不用弓,是因为偿若用了弓铁定输了,这场比赛就算不输不赢了,我也不用给你磕头,你也不用给我什么赌注。”

巴尔盖将叶不凡的话又说给了哲别听。

哲别被叶不凡的大度所感动,拉着叶不凡的手捏了捏,然后举着铁弓对围观的人大声说了几句什么,接着走开了。

巴尔盖对叶不凡道:“哲别的意思是他不再将你当成敌人,不管你是汉人也好还是鞑靼人也好,他都会将你当成客人,你刚才的举动赢得了他的尊重。”

叶不凡笑道:“哲别人也不错,希望他能改变对我们汉人的偏见吧。”

巴尔盖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是最热闹的摔跤比赛,朱雀和叶不凡都不感兴趣,因为鞑靼人的摔跤在他们眼中看来实在是无趣,但朱重阳却看得津津有味,小手都跟着拍红了。

斗转星移,到了深夜,摔跤比赛也有了结果,一位体格壮硕的年轻人赢得了最终的胜利,获得了五头牛的奖励,大家欢欢喜喜地结束了这场晚宴,回去休息去了。

回到巴尔盖的营帐,巴尔盖说道:“折腾到这么晚,我看你们今晚也别走了,你们还是白天走,我送你们走,他们绝对不敢对你们怎样。”

朱雀道:“就算你现在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因为我还没听你讲完你的故事。”

巴尔盖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对朱雀说道:“好吧,我会接着给你讲述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但今天太晚了,我明天讲个你听吧。”

朱雀点了点头道:“今天的确是有点晚了,咱们明天再说。”

然而巴尔盖还是食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朱雀只看到巴尔盖冰冷的尸体,他的尸体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躺在靠着帐子的床上,神色十分安详。

第一个发现巴尔盖已经死了的就是朱雀,夜里他做了几个凌乱的梦,到了早上醒来时,他看到巴尔盖还躺在床上睡着,老人通常都起床早,昨日巴尔盖便是早起给他们做的饭,朱雀见到巴尔盖声息无,感到有些有些奇怪,过去一看,巴尔盖已经没了声息,且身子冰凉,看来死去多时了。

朱雀连忙喊起叶不凡和伊雪等人,朱雀让伊雪带着朱重阳先出去,在外面等候,由他和叶不凡两人一起查看巴尔盖的死因。

叶不凡也对巴尔盖的死感到十分震惊,他说道:“昨晚看巴尔盖精神还好,不想会突然发病身亡的样子,怎会夜里去世了呢?”

朱雀沉声道:“咱们检查过就知道了,瞎猜又有什么用?”

两人上上下下地将老人的尸体检查过一遍,发觉老人身上除了腿上的箭疮伤口外,其他地方也有着不少疤痕,可见老人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战争,而且老人背上的伤痕最是触目惊心,一条条的伤疤,显然是被人用鞭子抽打形成的。

原本能够给朱雀和叶不凡讲述身上伤疤来历的老人,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再也不能跟朱雀他们诉说了。

可是除了这些陈年旧伤外,老人身上并没有新的伤口。

看来老人并非死于外伤。

叶不凡检查完之后,他说道:“老人难得真是得了什么急病去世的?”有了之前的经验,叶不凡就连老人的头发间都检查了一遍,确认老人都上也没有伤痕。

朱雀摇了摇头:“常人若是得了什么急病,必然会发出一些动静来,咱们和老人同睡在一个帐子里,却连一点异响都没有察觉,这件事好生古怪。”

两人检查过老人后,又给老人穿好了衣服,然后一起走出帐子。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从昏暗的帐子里突然走出来,都感到太阳有些刺眼。

朱雀心中想不通老人是怎么去世的,若说他是因为思念忘妻,思念孩子,所以自尽,可是昨夜临睡之前他并没有表现出绝望的悲伤啊?

原本朱雀是想着听老人讲述过他的故事后,今日就出发的,可是老人忽然离世,他们在情在理也不能就这么走开。

伊雪牵着朱重阳的手看着朱雀,朱雀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发现。

叶不凡看着部落的很多帐子上依然悬挂着彩布条,让人想起昨夜阿拉塔举办的婚宴,但是喜悦之事刚刚结束,又迎来了一场令人悲痛的丧事。

不知道是否因为叶不凡昨夜出手不凡之故,部落中的年轻人见到叶不凡和朱雀等人的眼神里少了些敌意,多了些尊重。

叶不凡问朱雀:“要不要告诉他们?”

朱雀点了点头:“肯定要告诉他么,只不过这些人听不懂咱们的话,还是让朱雀去找那会说汉话的新娘子吧。”

伊雪答应了,将孩子交给朱雀,然后去找阿拉塔。

朱雀和叶不凡看着伊雪走过去的身影,心中都充满了悲痛之感。

在这个巴日剌的部落中,唯有这位老人对他们最为友善,但老人却忽然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们也不能确定老人死去的原因,究竟是病死,还是自己想不开自尽,还是被人害死的。

朱雀他们和老人在同一个帐篷内休息,却对此毫不知情,恐怕说出来,部落里的人也不会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朱雀也管不得他们信或者不信了。

朱重阳对老人的死似懂非懂,他问道:“那个老爷爷死了吗?”

朱雀点了点头。

朱重阳问道:“他这么好,为什么会死?”

朱雀心头一酸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因为他年岁到了吧,人老了,终究要死的。”

朱重阳不再相问,但拉着朱雀的手却变得更紧了。

朱雀知道小孩子最看重感情,老人送给他一个金项圈长命锁,朱重阳自然视他为对自己好的人。

不久,伊雪带着阿拉塔夫妇两人前来,两人看了巴尔盖的尸体后,阿拉塔去找族长,很快,整个部落里的人都知道了巴尔盖去世的消息。

朱雀以为巴尔盖在部落里不受人待见,不会有多少人关心他的死活,哪知道整个部落里的人,无论老人还是孩子,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来到巴尔盖的帐子附近,族长命人待在外面不可喧哗,然后带着几个人进去查看。

阿拉塔的妻子名叫娜仁托雅,在汉语的意思中是指彩霞,娜仁托雅对伊雪说道:“阿拉塔跟我说过巴尔盖的事,说他是个好人,想不到他忽然死了。”

伊雪道:“既然阿拉塔说他是好人,可是大家为什么都有些疏远他呢?”

娜仁托雅道:“我想是因为大家都欠他的人情,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还,所以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罢了。”

伊雪显然不明白她说的意思,朱雀却听的心中一动,看来这个部落里还是有人知道巴尔盖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的,朱雀刚想发问,族长已经带着人从帐子里出来了。

族长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一通朱雀等人听不懂的话,娜仁托雅给他们翻译,族长说的是巴尔盖是我们部落英雄,可是他已经不幸去世,他们检查过了,巴尔盖身上没有外伤,应当是得了病去世的……

听到族长的话,部落里很多人都失声痛哭起来,一些原本对朱雀等人缓和了的年轻人,却又对朱雀等人报以仇视的目光,让朱雀和叶不凡等人感到莫名其妙,巴尔盖的死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这些人疑心是自己害死了巴尔盖?

伊雪问起娜仁托雅:“为什么他们这么看着我们?难道是他们疑心使是我们对巴尔盖做了什么?”

娜仁托雅听到了几个年轻人的议论后,对伊雪说道:“不,但是这些人觉得是你们的到来导致巴尔盖去世,如果不是你们投宿在巴尔盖家中,巴尔盖可能还不会死,他们认为你们是不祥之人。”

伊雪闻言颇感愤慨:“我们跟巴尔盖这两日相处很好,他们怎么会这么看待我们?”

族长又说了一通如何处理巴尔盖的后事,巴尔盖因为没有子女和妻子,更没有了父母,所以由整个部落的人为他料理后事,料理完他的后事后,巴尔盖所有的财产都归整个部落所有。

对于这一点,朱雀等人当然没有置喙的权利,他尊重部落的决定,只不过他对巴尔盖的死还是心存疑惑,好好的一位老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等到族长说完,年轻人开始鼓噪起来,他们虽然没有对朱雀等人动粗,但言辞激烈,娜仁托雅对伊雪道:“那些年轻人说不欢迎你们,如今巴尔盖已经死了,让你们离去。”

伊雪问道:“族长怎么说?”

娜仁托雅听到族长的话后说道:“族长同意了。”

伊雪道:“我们可以离开,但是我们想知道巴尔盖身上发生的事。”

娜仁托雅对阿拉塔说了此事,阿拉塔对朱雀给他结婚送的两块金元宝表示感激,并没有像其他年轻人那样排斥他们,而是跟娜仁托雅说了几句话,娜仁托雅解释道:“这样吧,你们先离开这里,从这里向西去,走个二十多里地后能看到一座小山和一片树林,你们在哪里等我,我和阿拉塔随后过去找你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女真突袭

朱雀不像和部落里的人起冲突,便接受了阿拉塔夫妇的建议,他们收拾了东西,将东西放在马车上就准备驾车骑马离去。

这两日巴尔盖对他们的马悉心照料,两匹马都吃得饱饱的,看起来十分精神。

就在他们要走时,两名年轻人指着朱重阳的脖子说了些话。

娜仁托雅解释道:“他们说孩子脖子上戴的这个金项圈也是巴尔盖的,不能拿走。”

朱雀大感愤怒,倒不是他舍不得这么一个金项圈,这个金项圈是老人给他的孙子准备的,但老人的孙子已死,这个金项圈反而有些不吉利,但这毕竟是老人临终前送给朱重阳的礼物,这些人有什么权力讨要回去?

伊雪道:“这是老人送给孩子的,我们也不是贪图这点钱物,只不过孩子十分感激老人,这个金项圈就算是个念想,这样吧,你们若是不同意他带走,是因为这是老人的遗物,我们给出两倍的金子买下来,你看如何?”

娜仁托雅将话告诉了族长,族长毕竟是族长,心胸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让娜仁托雅转告伊雪,既然是巴尔盖送给孩子的,那就是孩子的东西了,不用花钱买。

族长安抚了这些年轻人后,他们才不再说什么。

朱雀扶着伊雪和朱重阳上了马车,然后驾车离去,叶不凡也上了马,跟在朱雀的马车旁边,一起向西行去,背后部落里的人无不盯着他们,一直到他们走了很远,才收回目光。

叶不凡有些愤然地说道:“这算什么?老人去世了却怪在咱们头上,好像是咱们害了巴尔盖似的。”

朱雀摇了摇头道:“他们认为咱们的到来给老人带来了噩运,跟这些人争执有什么用?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叶不凡道:“可是我总觉得巴尔盖死得蹊跷,可是又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朱雀道:“也许是你多心了,巴尔盖就是寿终正寝的也说不定。”

叶不凡道:“咦,你刚才还对巴尔盖的死有所怀疑,怎么现在态度又变了?”

朱雀叹道:“就算有所怀疑又能怎样?咱们现在都不能留在部落中去查探,而且没有一点真凭实据,只能怀疑,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叶不凡还要再说什么,他和朱雀两人却陡然勒马停下,是因为他们同时感觉到了异常。

这个异常是由大地传来,通过马儿的身子传到他们身上,大地在轻微颤动,两人回过身来,之间极远的东边扬起灰尘,就像有一大批马群在向部落跑来。

叶不凡讶然道:“那是什么?”

朱雀仔细看了看后道:“不好,那不是马群,而是一支军队!”

叶不凡道:“看这批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多半是来者不善,咱们快走吧,我看这批人的目标就是巴日剌部落,他们不欢迎咱们,咱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朱雀道:“可是咱们受到巴尔盖老人的恩惠,怎能看着他们同僚遭受劫难而无动于衷呢?伊雪,你来驾着马车先走,到那片树林内等我们,我和叶不凡回去看看。”

伊雪知道朱雀懂了侠义之心后,任谁都劝说不了他,因此她连劝都懒得劝,只说道:“你们两人小心点!”

随后她从马车出来,坐到朱雀刚才做过的赶车的位置,一声吆喝,驾着马车向西疾驰而去。

朱雀对叶不凡道:“你骑马,我展开轻功,咱们赶紧回去!”

叶不凡虽然对部落里的人感到不满,但既然朱雀决定要返回去帮助部落里的人,他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便拨转马头向来路赶去,朱雀展开轻功陪在一旁,竟然丝毫不落于奔马的速度。

叶不凡叹道:“咱们连是谁对付鞑靼人的部落都不知道,偿若攻打巴日剌部落的是汉人的军队该怎么办?”

朱雀边跑边说道:“偿若是咱们汉人的军队,咱们就走,两不相帮就是,不过我看那不像是汉人的军队。”

叶不凡张目望去,那帮人裹挟着飞扬的尘土,相隔又远,根本分辨不清来人的服饰相貌,他问道:“你怎么认定不是汉人的军队的?”

朱雀道:“你看来人的速度和气势,汉人现在又能力对付鞑靼人的,都是朝廷大军,朝廷大军现在**堕落,连义军都打不过,哪有这样的威风劲?”

要是换做别人,在这么快的速度疾驰下,开口说话定会影响真气的运转,跑不到这么快,但朱雀奔跑的速度丝毫不变,显然是他轻功高明和真力充沛之故。

叶不凡听到朱雀的回答,心中既感到悲哀,又感到有气,朱雀说的没错,朝廷大军的确没有这种气势,但来人还能是谁呢?难道是和巴日剌部落不和的其他鞑靼人的军队?

两人本来离开巴日剌部落并没有多远,这次力赶回,没有多久就来到部落外面,此时东边有军队前来的事他们也看到了,因此所有的人都做好了抵抗一切侵犯的准备。

在他们的部落北面,有着数不清的牲畜,在鞑靼人眼里,这些财产就是他们生命,所以他们认定前来侵犯他们的人定然是冲着他们饲养的马牛羊而来,年轻人都上了马,带上了弓箭等武器,准备抗敌。

可是整个部落的人都做足准备,也不过两千来人,而朱雀通过来犯之人扬起的灰尘来看,对方不会少于五千人,以两千人对付五千人,显然有些过于悬殊。

部落里的人见到朱雀和叶不凡去而复返,有的年轻人对两人破口大骂起来,朱雀和叶不凡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知道他们骂的含义,多半是什么这些人是他们召来的,即便不是他们引来的,也是因为他们太过不祥,所以给部落带来了灾难。

还有的年轻人想要向朱雀和叶不凡动手。

叶不凡骂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朱大哥,我看咱们真不该回来帮助他们!”

朱雀道:“别说这么多了,咱们先过去看看来人是些什么人!”

两人没有做过多的停留,想着来犯之人迎了过去,只不过他们此举在巴日剌部落的人眼中看来,不但不像是前去迎敌,更像是和这些人接头,部落里的人对朱雀和叶不凡等人骂得更是起劲,就连原本对他们表现出善意的老人,都开始怀疑他们的动机。

但朱雀和叶不凡哪有功夫去理会他们,他们向着东方来犯之人冲去,来犯之人也在向部落冲来,双方相距越来越近,到了附近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才看清来人的相貌,朱雀大呼道:“是女真人!”

原来这批人都是穿着女真人的传统服饰,人人背后挂着一条粗大的辫子,是以朱雀一眼就看出他们的身份。

来犯的正是女真人,他们对中土觊觎已久,可是草原不靖,他们哪有心力力对付中原?因此他们准备先将北方一带和他们作对的鞑靼人都制服,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好对中土进行侵犯。

而朱雀和叶不凡正赶上了他们对鞑靼人的一次主动进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前面一批女真人也看到了朱雀叶不凡,他们二话不说,就从背上拿起弓箭,向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射来。

数十只箭密密麻麻地袭来,朱雀抽出陵光剑将射向他的十多支箭扫开,叶不凡则从马上翻身下来,将射向他的箭矢以接暗器的手法都接住,他骑的那匹马则没有两人这种敏捷的身手,马儿身中十多支箭,悲嘶一声倒地身亡。

叶不凡无暇去对坐骑的死表示悲痛,他将接到手中的七八支箭反手向女真人射去,七八名女真人中箭从马上跌落,其中两人跌落后一时不死,却被后来的马匹躲闪不及,乱蹄踩踏而死,还有三人从马上掉落后,脚还留在马镫里,被马拖着前行。

虽然女真人几人受到叶不凡发射的箭矢击中,但女真人前冲之势并没有因此受阻,朱雀抢先拔剑迎了上去,同时对叶不凡道:“射人先射马!”

叶不凡恍然而悟,随即从身上掏出暗器,连珠般向女真人的军队射去,这次他只射马,钢针主要针对马头和马的眼睛,女真人见一轮箭矢对两人造成不了丝毫创伤,他们便开始第二轮射箭,朱雀拨开他们的箭矢,迎头冲上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叶不凡一连击中十多匹马,前面的马中了暗器后有的侧身倒下,有的忽然失了前蹄跪倒在地,十多匹马倒在前面,后面跟的近的马儿躲闪不及,也被绊倒了一片,这么一来,女真人的疾驰速度受到干扰,后面的马渐渐慢了下来。

既然是女真人,而且不怀好意,朱雀自然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他来到女真人的军队之前,忽然冲天而起,手中陵光剑向马上之人刺去,近距离搏斗,他自然不用再招呼马儿,而是针对马上之人。

女真人见到朱雀跃到这么高的地方,纷纷抽出腰刀,向空中的朱雀斩去。朱雀一招大衍剑法,剑光闪过,三名女真人惨叫着从马上跌落,朱雀落下来双脚在其中一名跌落的女真人身上一踩,然后趁势骑上了其中一匹马,然后他不断出剑对付两旁的人。

显然围在朱雀身旁的女真人还不知朱雀的厉害,主动向朱雀靠近,想要将他从马上斩杀,但朱雀随手两剑就将他们刺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 浴血奋战

这时后面的女真人因为叶不凡发射的暗器阻挠,速度越来越慢,朱雀趁机调转马头,反向人多处杀去,朱雀剑法精妙,随手一剑就刺死一人,只不过马上冲锋,他的兵器有些短了,几名女真人手持长枪将朱雀围住,然后挺抢向朱雀身上招呼。

朱雀见状见陵光剑向剑鞘中一送,口中喝道:“来得好!”他伸手在马背上一按,整个人腾空而起,这几名女真人的长枪顿时刺了个空。

其中一柄长枪就在朱雀脚旁,他出脚踢开了几杆长枪,在他落下来后,将剩下的一杆长枪夺下,顺势用枪杆将那人戳下了马,有了这杆长枪在手,朱雀如虎添翼,他虽然最擅长的就是用剑,但武学道理精深,又曾练过一段时间的长枪,使将起来,真是如鱼得水,很快便将他周围的几名女真人都刺死在马下。

叶不凡近身交战的功夫不如朱雀,所以他一直在女真人外围发射暗器,几名女真人企图向他冲来,都在半途中被叶不凡打落马下。

远处的巴日剌部落的人原本以为朱雀和叶不凡是和袭击之人一伙的,这时他们相隔老远,见到朱雀和叶不凡冒死将女真人拦下,而且冲进女真人军队中贴身厮杀,他们这才知道是误会了两人,一些年轻人见状大喊:“这两人是我们巴日剌部落的朋友,我们不能看着他们厮杀而死,咱们要和他们并肩作战!”

此语得到大部分人的响应,两千多巴日剌的青壮之士立刻骑马向女真人迎去。

朱雀在女真人军中厮杀,来来回回已经杀了三十多人,奈何女真人是在是太多了,这些女真人想不到朱雀一个人竟有这么顽强,他们距离朱雀近的便想用兵器将朱雀斩杀,距离远的便向朱雀放箭,但他们怕误伤了自己人,所以射出的箭并不多,对朱雀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他一边用长枪刺杀女真士兵,一边用枪杆拨开箭矢。

而叶不凡那边,他身上的暗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好在上百名女真人不断对他放箭,叶不凡则使劲浑身解数,将这些箭矢接下,然后反掷回去,很多女真人都被自己的箭给射杀,他们见射箭伤不了叶不凡,便纵马向他冲来,叶不凡边退便发射暗器,面对暗器即将告罄,他不免感到有些担忧,上次从马贼那边得来一把锋利的匕首,只可惜匕首太短,难以击杀几名女真人。

叶不凡心中发了狠,大不了和这些女真人同归于尽了吧,看着眼前转而向自己冲来的数百人,叶不凡抽出匕首,准备迎将上去,就在这时,一阵箭雨划过长空,向叶不凡冲来的女真人纷纷坠马。

叶不凡回过头来,正看着从巴日剌部落前来应援的两千多人,此刻这些人也没空跟叶不凡说什么,他们大声呼喝着向女真人冲去,他们不仅是为了帮助朱雀和叶不凡,更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和财产而都。

面对人数多过他们一倍的女真人,鞑靼人原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由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先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狠狠地挫败了一下他们的锐气,等到鞑靼人赶来后,女真人还没从朱雀和叶不凡带来的混乱的泥沼中拔足出来,面对鞑靼人如群蜂离巢般的箭雨,女真人躲都来不及,顿时倒下了一片。

此刻的朱雀在女真人的军队中如同扎在肉中的一根刺,偿若不将这根刺拔出,他们也无心应对外敌,而显然这根刺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朱雀浴血奋战,将手中长枪耍得周遭的女真人都近不了他的身,而他却能策马肆意击杀女真人。

女真人此次前来的首领对于朱雀和叶不凡的出现感到恨极,他本打算带着五千军力打鞑靼人一个措手不及,以五千兵力对付两千多鞑靼人,那还不是三只手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但他的如意算盘被朱雀和叶不凡这两位突如其来的汉人打破,他焉能不恨?

他不断叫嚷着,要先将朱雀击杀再去对付鞑靼人,但朱雀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得了的?他们尝试过远攻和近战,都不能损伤朱雀毫发,更别说将他击杀了。

女真人的副首领还算有些冷静,他让一千人围攻朱雀,剩下的三千多人去对付鞑靼人,但原本处于主动进攻的他们,现在变成被动抵抗鞑靼人,鞑靼人气势如虹,一轮轮的箭雨洒下,几轮下来,女真人伤亡一千多人,而鞑靼人中箭落马的不过数十人。

等到双方接近后,鞑靼人抽出弯刀和女真人拼死搏斗,双方互有死伤,但两军交战重在气势,女真人气势早被朱雀和叶不凡杀得有些焉了,和鞑靼人一动手,登时落在下风。

叶不凡从鞑靼人手中要来一把刀,向朱雀被围攻之处闯去,鞑靼人感激两人帮助他们对付女真人,有三百余名年轻人跟在叶不凡身后向朱雀方向冲杀,这些人原本对朱雀等人十分仇视,但朱雀和叶不凡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们感到自己对他们有所亏欠,因此冲杀起来尤其卖力。

朱雀骑在马上,一柄长枪使得泼水难入,他使的枪法乃是当年杨家将流传下来的杨家枪法,枪法虽然简单,可在朱雀手中使出来,长枪上贯注了真力,女真人兵器和他一碰便拿捏不住,下一招就被朱雀刺死,朱雀已不知杀了多少女真人,只不过他这种打法虽然威猛无俦,但刚不能久,柔不能守,他周围无数女真人就像一**的潮水涌来,他为了抵挡住这种冲击力,自己体内真气损耗极快,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女真人的首领也看出朱雀快到了强弓之末,他不断吆喝指挥女真士兵,务必要将朱雀当场格杀,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朱雀早就看出首领是谁,只不过首领和他距离太远,他想要擒贼先擒王,但中间隔着几层女真士兵,朱雀感到内力渐渐枯竭,而周围依旧是数不清的女真士兵,他感到极度疲倦,身上沾满鲜血,只不过这些鲜血都是女真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血会流出来。

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难以对付上千人,朱雀不愿死在这些女真无名士兵之手,至少要在不济之前,能宰了女真人的首领,那么也不枉自己这一场厮杀。

看着女真人又挺着长枪向自己刺来,朱雀用残余的真力从马背上纵身而起,躲过女真士兵的围攻,然后将手中的长枪向女真首领掷去!

等他落回马背上后,一柄长枪从他胳膊上划过,在他左臂留下一道尺许长的伤口,朱雀只感到受伤处火辣辣的疼痛,接着是一股温热的感觉,那是鲜血流出时的温暖。

朱雀夹手夺过这杆伤了自己的长枪,反手用枪柄向那名士兵刺去,这一刺虽然用尽了力,也将女真士兵刺下马,但却没有将那人刺死。

到了此刻,朱雀有种油尽灯枯的颓唐感,自己为了鞑靼人和女真人厮杀,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岂非冤枉?而伊雪和朱重阳还在西边的山脚树林处等候自己,自己可不能这么没有出息,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

想起妻儿,朱雀身子里又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力气,他调转长枪,将刺向他的兵器都拨开,然后竭力反击。

但这股劲力犹如回光返照般,很快便消耗殆尽,而朱雀也看到女真首领安然无恙,刚才自己拼劲力掷出去的那杆长枪,被一名忠心护主的士兵帮他挡下了。

朱雀感到自己的劲力在一点点地消失,他大喊一声,准备再杀几名女真士兵,便由他去,就在他准备和女真人来个同归于尽的时候,围在他身旁的女真士兵忽然散开,他的压力顿时大减,他转头看去,原来是叶不凡带着鞑靼人前来支援他了。

见到叶不凡和这些鞑靼人,朱雀精神一振,提起长枪接连刺死几名女真人,叶不凡虽然没有了暗器,但女真人刺向他的长枪,和射向他的箭矢,他随接随抛,也杀了不少女真士兵,而在他身后的那帮鞑靼年轻人,见到朱雀浑身浴血,无不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他们不顾性命地向女真士兵冲击,正所谓一人拼命,十人难当,更何况是三百多名鞑靼年轻人殊死相搏?

这上千名女真人很快在他们的冲击下败退开来。

直到此时,朱雀才注意到,整个战场上,女真人只剩下数百人,鞑靼人也只有数百人,且鞑靼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他们追逐着女真人进行剿杀。

这并非是其余的人都死去这场厮杀,而是女真人的副首领见到形势不对,带领着一千多人落荒而逃,鞑靼人恨他们前来袭击掠夺他们,因此派出近两千人前去追敌,留下了数百人来对付女真首领一干人等。

女真首领也猛然见到形势不对,大喊着让众人随他退走,可是鞑靼人杀红了眼,紧紧跟在女真人身后追杀,偶有女真士兵回头想要抵抗,却很快被斩下马来。

朱雀没有随着鞑靼人去追敌,他感到精疲力尽,身虚软无力,一个摇晃,从马上摔了下来,叶不凡连忙过去扶他,却晚了一步,朱雀从马上掉下来,摔得十分狼狈。

叶不凡抢到他身旁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了?”

朱雀摇了摇头,用眼神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左臂,叶不凡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后顾之忧

这一场战役,显然是他们大获胜,女真人败退向东逃走,鞑靼人在后面紧追不舍,整个平原上,似乎只有朱雀和叶不凡两个活人,在他们周围都是死尸,既有女真人的死尸,也有鞑靼人的尸体,但总的来说,女真人的尸体多过鞑靼人数倍,不少战马也跟着阵亡,一些没死透的马儿发出痛苦的嘶鸣,让人听后感到无尽的心酸。

人们相互厮杀,马儿受到牵连,也许它们永远都不会理解人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同类吧。

朱雀勉力盘起腿,一点点地恢复着真力,叶不凡则在附近收拢了不少箭矢和兵器,偿若此刻有人来犯,他只要也能有一点抵抗之力。

这场厮杀从午后一直杀到傍晚,太阳快要下山时,前去追击女真人的鞑靼人才从天边返回。

朱雀也从打坐中逐渐清醒过来,这一场打坐修炼,使他恢复了两三成内力,而且内力难以经行所有的脉络,是因为他左臂受了伤,真气一到左臂便受到阻碍,停滞不前,所以他只能将内力在有限的范围内不断流转。

虽然只恢复了两三成内力,动手虽然有些勉强,可是行走却没有多少影响。

追逐女真人的鞑靼人纵马疾驰向回赶来,距离他们两人越来越近,终于来到他们厮杀过的这片战场外,虽然鞑靼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此刻战场上也留下不少他们族人的尸体,很多人下了马,看到族人的尸体都痛哭起来。

还有一些鞑靼人来到朱雀和叶不凡面前行礼,朱雀也看不懂这些鞑靼人的礼节,跟着照做地还礼,可是鞑靼人却惶恐不敢接受,看来这种礼节。

双方说的话对方都听不懂,朱雀指了指部落,意思是先回去再说。

几名鞑靼人恭敬地扶着朱雀上了马,又给了叶不凡一匹马,然后由十多名鞑靼人护送他们返回部落,这些鞑靼人对两人毕恭毕敬,显然是将他们当做了保护他们部落的英雄,尽管他们在失去了不少族人的悲痛中,但对朱雀和叶不凡两人礼数都不缺。

回到部落,娜仁托雅出来,这些鞑靼人将朱雀和叶不凡的英勇事迹简略说了,并表达了大家对他们的感激,娜仁托雅说过之后,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连忙谦虚。

不久,年长的族长也出来,听说了朱雀和叶不凡同女真人拼杀的经过,他将两条丝带挂在朱雀和叶不凡的脖子上,娜仁托雅说道:“这是我们巴日剌部落对客人最大的礼节待遇,表示长生天会保佑两位贵人英雄。”

看到朱雀身上的伤,族长立刻命人送上药来给朱雀包扎,朱雀想起伊雪和朱重阳还在山头那边等候自己,便对叶不凡道:“既然我受了伤,一时半会也不好赶路,你先让他们娘俩回来吧。”

叶不凡答应了,见到朱雀伤势无碍啊,连忙骑马去办。

这边族人以及部落里一些辈分高的德高望重的老人都围在朱雀身边,娜仁托雅道:“英雄受了伤,你们不能总让他在这里站着呀,先让他到帐子里休息休息吧。”

这一次族长让朱雀去他的帐子,朱雀本来想去巴尔盖的帐子里休息的,但拗不过族长的热情,便跟着过去。

鞑靼人的金疮药药效十分神奇,没过多久,朱雀就感到伤口的疼痛大减,娜仁托雅对朱雀说道:“没回来的鞑靼勇士留在那里打扫战场,清点敌我双方的伤亡,估计要晚些时间才能回来。”

朱雀问道:“你夫君阿拉塔没有受伤吧?”

娜仁托雅道:“多谢英雄关心,刚才他们已经告诉我了,阿拉塔没事,族长说了,关于巴尔盖的事,是我们误会你了,还望你不要介意。”

朱雀看着族长一脸的愧疚道:“什么误会?我早就忘了,族长愿意让我在这里养伤,我还是感激不尽呢。”

族长对于朱雀的大度更是感到不安,朱雀安慰了他几句,感到被这么多人围着看也不习惯,便让娜仁托雅告诉他们,自己累了,需要睡一会。

等到这些人走后,朱雀躺在族长的床上,想着这一场厮杀的经过,自己能活下来,也真是侥幸了,唉,也是自己太过鲁莽,巴尔盖收留了自己一家人,给了自己吃喝和歇宿之地,自己就将这场恩惠放诸整个巴日剌部落,差点力战身死,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呢?

鞑靼人和女真人对汉人来说,都是有着过往的恩怨和民族仇恨,朱雀帮助鞑靼人对付女真人,偿若被中土汉人得知,定会以为他是疯了。

而在这次战斗中,他朱雀若是不幸身亡的话,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同情或者可怜他。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朱雀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真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朱雀感觉伊雪和朱重阳来看过他,确认他没有多大的事也就离开了,叶不凡倒是一直守着他。

到了晚饭时,部落里的人过来通知叶不凡开饭了,叶不凡方才喊醒了朱雀,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后问道:“鞑靼部落的人都回来了?”

叶不凡道:“回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今日这场厮杀让我感到十分虚弱,唉,从没有这么疲倦过,看来以后真气可不能轻易耗光。”

叶不凡问道:“你胳膊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朱雀动了动左臂道:“好多了,幸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筋骨,只是流了不少血,感觉有些虚脱罢了,走吧,我肚子也饿了,咱们过去好好吃一顿饱饭。”

离开族长的帐子,朱雀和叶不凡顿时被外面拥挤的人给惊呆了,原来整个部落的人都在外面迎接他们出来吃饭,看来巴日剌部落是将两人当成大英雄看待了,朱雀冲这些人点了点头,族长亲自过来,带着他和叶不凡去吃饭。

晚饭吃的是死于战争的马儿,马肉带着一股酸味,原本不易烹调,但巴日剌部落显然在做马肉方面有着独到的本事,竟将马肉做得十分可口,吃不到一点酸味。

朱雀一边吃着,一边问起今日的伤亡。

娜仁托雅坐在他不远处跟他翻译:“我们巴日剌部落死了两百多人,女真人死了三千多人,恐怕他们一时不敢再来侵犯我们,这都是两位的功劳,若没有两位拼死将他们拦下,恐怕我们族人都将被杀得干干净净了。”

尽管这场战役取得的胜利足以载入史册,但是对于巴日剌部落来说,两百多的伤亡也给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朱雀知道这个部落的族人都有着血亲关系,人们吃饭时也没有一点想要庆祝胜利的打算,都默默吃饭,远处还传来隐隐的哭声。

朱雀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么多女真人的尸体怎么处理?”毕竟有三千多具尸体,处理起来并不轻松。

娜仁托雅也不清楚怎么处理,他问过族长后,对朱雀说道:“我们族人的尸体自然是好生安葬,女真人的尸体直接挖坑埋起来,战场上有两千多具,还有上千具尸体是在他们逃跑时,我们部落的人追击杀死的,这些人的尸体延绵到数十里外,就不去管他们了,送给草原上的野狼去处理吧。”

朱雀告诫他们,女真人在这里吃了个大亏,未必肯就此罢休,要小心他们卷土重来。

族长倒不担心这个问题,原来女真人这次突袭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达这里,他们偷袭不成,便不会再有机会,几个鞑靼部落的人都得到了消息,大家会互相传递消息,使得女真人再没有可乘之机,鞑靼人的小王子已经组织鞑靼人的大军东下去和女真人对抗,女真人再没有前来袭击他们的机会。

朱雀心道怪不得他们虽然脸上带着哀容,却并没有惶恐,这顿晚饭他们并没有劝朱雀喝酒,是因为朱雀受了伤,喝了酒伤口容易发,朱雀吃饱之后去看了看伊雪和朱重阳。

伊雪见到他的伤口责问了几句:“怎么这么不小心?重阳听说你受了伤,着急得都哭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朱雀微微一笑,对伊雪道:“重阳急哭了,那你呢?”

伊雪白了他一眼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朱雀问道:“万一出了事呢?”

伊雪叹道:“那又怎样?你若是不幸战死,我随你而去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雪的语气平静,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朱雀却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偿若他今日一不小心送了命,那伊雪也会殉情而死。

朱雀对伊雪道:“放心吧,此后我都不会再将自己置入这种险地,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也会为了你。”

当天晚上,族长还要朱雀等人在他帐子里歇宿,被朱雀坚定地拒绝了,他说道:“我还是去巴尔盖的帐子吧,在那里睡我觉得踏实。”

在巴尔盖的帐子里,叶不凡问道:“女真人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杀到这里?”

朱雀沉声道:“他们是准备对中原下手了,所以要先解决后顾之忧。”

叶不凡惊道:“那咱们还不赶紧去通知朝廷,让他们有所防范?”

朱雀叹道:“朝廷已经知道了,只不过眼下他们也是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咱们说了也没什么用,只能看朝廷自己争不争气了。”

叶不凡仔细想了想,感到朱雀说得很有道理,只能摇头叹息,接着洗洗睡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为子拒亲

此后几日,巴日剌部落的人都沉浸在失去亲饶悲痛之中,朱雀则留在巴尔盖老饶帐子里养伤,前些日子的厮杀中死赡战马多达两千多匹,所以这几日吃的饭都是马肉。

对于巴尔盖的死,朱雀和叶不凡两人虽然都心存疑惑,但是这一点疑惑比之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数百人来,又算不得什么,朱雀有心想要查清,也是有心无力了。

好在娜仁托雅这几日陪着阿拉塔一起在他们帐子里给他们讲述巴尔盖的故事,帮他们打发了一些无聊的时间。

据阿拉塔所言,很多事情都是听他父亲以及部落里其他人告诉他们的,有关巴尔盖的事情可能有些偏差,但总体还是真实的。

当年巴尔盖是部落里最厉害的年轻人,他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还是摔跤,部落里其他人无有能与之匹敌的,他的名声甚至可以传扬到三百里外的部落中,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但巴尔盖有着自己的想法,娶了一位自己喜欢的女子阿茹娜,两人相敬如宾,羡煞旁人。

婚后的巴尔盖也是部落中最有本事的男人,很多在比赛中获得第一的年轻人对巴尔盖的名望感到不服气,都像和他较量较量,但通常都不是巴尔盖的对手。

没过几年,阿茹娜生下两个孩子,但巴尔盖因为本事高强,经常被鞑靼王子请去指点他们士兵的骑马和射箭之术,巴尔盖家中有着妻儿,本不想去,可是王子权力很大,他威胁巴尔盖偿若不去,他就要对巴日剌部落动手,巴尔盖无奈,只能答应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巴尔盖都随着王子东征西战,常年不在家。

巴尔盖也常常参与到王子的征伐之战中,他身上很多伤痕都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最惨的一次是王子被击败那次,巴尔盖被敌人抓住,对方的人对巴尔盖施以酷刑,想要他投降反过来对付王子,巴尔盖宁死不屈。

王子得知了巴尔盖被活捉的事,怕巴尔盖真的屈服后反过来对付自己,便放出话,只要巴尔盖敢投降给敌人,他就会将巴日剌整个部落给踏平。

其实王子的担心是多余的,扬言更是多此一举,因为巴尔盖根本就不会投降,他宁可自己死在敌人手中,也不会出卖自己的人。

幸阅是巴尔盖趁着看守松懈之际,从敌人手里逃了出来,他能够经历这么多折磨后还能顽强地活下来,甚至是从敌人手中逃脱,全靠他过饶体魄。

只不过从敌人手中逃脱后,巴尔盖似乎再没了年轻时的那种勇气和激情,他的身体受擅厉害,已经伤及了本元,他从敌人手中逃脱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见了王子,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的事,但因为自己受伤太重,已不能再为王子出力,希望他能准许自己回到部落,去过安稳的日子。

王子对他没有背叛自己十分感动,不仅答应了让他回去的要求,而且答应免除他们巴日剌部落每年需要供奉的牛羊,草原上对王子臣服的部落,虽然可以收到王子军队的保护,但每年必须要按照部落的人数和规模,向王子供奉一定的牛马,这可不是一个数目,王子这次慷慨的免除,对巴日剌部落来,就像凭空得了这批牲畜。

所以对巴日剌部落的牧民来,巴尔盖就是他们部落的英雄,此时部落的人和他关系还是十分和睦的等到巴尔盖回家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爱出风头,一直低调地生活着,在家照顾孩子,看管牲畜,部落里的一些事他都不去过问。

春去秋来,忽忽数年过去了,这一年,他的大儿子已到了娶妻的年纪,巴尔盖的大儿子叫做卓力格图,卓力格图在汉语中是勇气的意思,卓力格图继承了巴尔盖的优良的血脉,在年轻一辈中也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他虽然并没有在一次比赛中同时夺得骑马射箭和摔跤的第一,但在后面几次比赛中,他在三项比赛中也都陆续取得过第一名。

部落里的很多人都卓力格图是有能力在一次比赛中夺得三个第一名的,只不过巴尔盖不让他这么做,因为巴尔盖就是因为自己年轻气盛,结果落得这般下场,甚至差点丢掉了性命,所以他不愿儿子步自己的后尘,所以让卓力格图也要低调。

但是卓力格图的声名还是像父亲那样远远地传扬开来,毕竟想要摁住一只马的头是十分困难的,前来跟卓力格图亲的人也像他父亲那样络绎不绝。

都龙生龙,凤生凤,卓力格图简直就和年轻时的巴尔盖一样固执,他对这些前来提亲的人和父亲一样,不看女方的家世,也不相信媒人对女方相貌的描述,他也要像父亲当年那样,自己亲自去看自己心仪的姑娘。

巴尔盖想起当年的自己,如何不明白卓力格图的心意,他不想做个自私的人,自己找了门满意地亲事而拒绝孩子,所以他对此什么都没,只是嘱托他路上千万要心些。

卓力格图于是做足了准备,然后离开了家。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王子听巴尔盖的儿子乃是人中龙凤,正好他的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于是王子也派人前来亲,希望女儿能嫁给卓力格图,王子还派人传达了他的看法,父亲是个英雄,儿子也不会是狗熊,并直接带来了一部分嫁妆,这一部分嫁妆已经比他们部落中最多的嫁妆还要多上许多倍。

和其他有钱有势之人不同,王子乃是可汗的儿子,他的女儿就是公主,别的饶提亲巴尔盖或者可以不放在眼里,但王子的提亲要求他不能不考虑,得罪了王子,不仅他巴尔盖家要倒霉,整个巴日剌部落也都会因之受到牵连。

但此刻卓力格图已经走了,且连巴尔盖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就算巴尔盖能找到他,卓力格图愿不愿意答应王子的这门亲事还不好,因此巴尔盖便硬着头皮,拒绝了前来提亲的人,并且撒谎道:“卓力格图已经答应了别饶提亲,现在他已经去亲自迎亲去了。”前来提亲的乃是王子的一名心腹,此人还带来不少随从,他们听巴尔盖胆敢拒绝王子的提亲,当场就勃然大怒,要拿巴尔盖前去问罪。

巴日剌的人都对巴尔盖心存感激,见到王子派来提亲的人将巴尔盖像捆牲畜一样捆起来准备带走,部落里的缺然不会答应,他们一起站出来阻止王子的亲信等人,使得巴尔盖幸免于难。

王子的亲信带来的随从不过上百人,如何能和一个部落的人相抗衡?因此他们只得放了巴尔盖,临走之前还放下狠话,让他们等着,等着王子愤怒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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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丧子之痛

过了不久,王子竟然亲自前来巴日剌部落,他是耐不住女儿的请求,非要嫁给草原上最有英雄气概的人,也就是非卓力格图不嫁,王子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无奈之下,他放下王子的尊贵身份,亲自带人来找巴尔盖商量。

巴尔盖还是道:“现在我儿子还没回来,不是我不肯答应你,而是连我都不知道卓力格图现在什么地方,恐怕等他回来时,他已经和别的女人成了亲,我不想王子白白地等候一场,我看王子还是回去吧。”王子勃然大怒,问起巴尔盖卓力格图去迎去的人是谁,巴尔盖自然回答不出。

看着巴尔盖固执地样子,王子道:“巴尔盖,你这么无礼地拒绝了我,可曾想过那后果?”巴尔盖道:“孩子有孩子自己的想法,我虽然是卓力格图的爹,却也没有办法,还望王子见谅。”着,巴尔盖忽然一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一边对王子道,

“孩子的事我做不了主,还请王子对我进行惩罚,无论王子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怨言,只请王子看在我巴尔盖昔日曾给王子出过力的情份,饶过了其他人。”王子闻言更是惊怒,这几年他东征西讨,将许多不愿臣服他的部落收复,还和突厥可汗划清界限,双方互不侵犯,可战功赫赫,又为草原的安稳做出了重大贡献,整个鞑靼王国中,再无权敢对他不敬,但一个昔日的属下,竟然敢如此出言顶撞,王子一伸手,就准备命人将巴尔盖带走,让他儿子过去换他,这次王子亲自来到巴日剌部落,带了两万精兵强将,巴日剌部落的人就是想要阻止也是力有不逮。

跟在王子身旁的几名力士只等王子金口一开,就扑上去将巴尔盖制服。

但王子伸出来的手始终没有落下,他的目光落在巴尔盖满是伤痕的身上,巴尔盖赤着上身,转过身背对着王子,王子见到他背后一条条触目惊心的鞭伤,想起巴尔盖宁死不肯屈服,不肯帮主敌人来对付他,当时巴尔盖偿若加入敌人,对他王子一方的士气将带来沉重的打击,他王子能不能有今日还难得很。

可以巴尔盖于王子有恩也不为过。草原上的规矩,对于有恩于自己的人,决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否则将为人所不齿。

王子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歉疚又是感激又是茫然,几种情绪交织下,让他如何做出将巴尔盖带走的决定?

最后王子叹道:“巴尔盖,我不能对你做出什么惩罚,但我的怒火得不到平息,你的儿子偿若不主动去找我,他和他的妻子,还有你们的族人,我都不会放过。”巴尔盖转过身来,对王子的威胁不以为意,他道:“这大地上的每条生命都会有他自己的归宿,尊贵如你王子,低贱如我巴尔盖,咱们的归宿都是黄土,我希望王子能够放下愤怒,宽容一些,我巴尔盖自会感激不尽。”王子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他边走边道:“从今年开始,巴日剌部落的供奉不能少了,而且要比之前多上一成,巴尔盖,你好自为之吧。”这个胆敢顶撞王子的英雄闻言脸色变了,但他不想牺牲自己儿子的幸福来换取王子的赦免,他知道他只要答应王子的要求,王子就会收回成命,但他看着王子离开,始终一言不发。

俗话得好,得人恩惠时会对施恩之人感激,失去恩惠时反会生出怨念。

巴日剌部落的人听王子为了惩罚巴尔盖不肯答应他的提亲,不但要部落供奉如常,反而增加了一成供奉,而巴尔盖这么做,还是因为拒绝了像王子这么好的亲事,部落里的人对巴尔盖全都感到不解和愤怒,他们已经忘了这些年他们部落少缴纳供奉都是因为巴尔盖的功劳。

部落里的一些老人还曾打算给巴尔盖出些主意,如何挽回和王子的交恶,但全都被巴尔盖拒绝了。

在外准备一一去见提亲姑娘的卓力格图也果然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他们在姑娘所在的部落就成了亲,没过多久,他妻子所在的部落就听了王子悬赏缉拿卓力格图的事,两人不想连累族人,便一同私奔,准备躲开王子的抓捕。

此后一段时间,卓力格图带着他妻子就在草原上流浪为生,卓力格图生矫健不凡,哪怕就流浪在外,也不愁吃喝,不久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孩子,卓力格图命人将消息送给巴尔盖,巴尔盖得知儿子取到了心仪的姑娘,为他感到高兴,他希望卓力格图能带着妻子悄悄回来一趟,只要他们躲到王子的怒火平息,估计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为了这个孩子,巴尔盖还拖人打造了一只金项圈长命锁,准备当成见面礼送给孩子,这个金项圈长命锁也就是后来送给朱重阳的那个。

听到这里,朱雀和伊雪都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因为他们已经得知了巴尔盖的孩子和孙子都已经死聊事,这明巴尔盖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孩子。

随着阿拉塔和娜仁托雅的诉,两饶预感也得到了验证。原来王子的女儿因为不能嫁给卓力格图,发着公主脾气,始终未嫁,王子暗暗着急,给她了几门亲事,可是他女儿就是不答应,王子心中憋着一股火,这股怨恨也一直没有平息,他不断派人打听,得知了巴尔盖做了孩子的玩意,便猜到卓力格图要回来,因此早就准备好的人手,在巴日剌附近埋伏起来,准备活捉卓力格图。

尽管如此,王子的人还是没有机会抓到他们,因为王子在前一段时间曾和汉人交战,汉人如今组织了兵力前来侵犯,卓力格图一家三口遇到汉人大军被杀害。

朱雀听到这里大感意外,原来卓力格图并不是死在王子手上,而是汉人军队手里,可是巴尔盖却是整个巴日剌部落里唯一招待了他们的人,想到这里,朱雀伊雪以及叶不凡心中都感到十分别扭。

阿拉塔也跟朱雀等人解释了巴尔盖为何如此,是因为巴尔盖的儿子虽然是因为汉人大军而死,可是汉人大军之所以会来犯,乃是因为王子首先袭击了汉饶城镇,汉人不过是反击而已,而且当时要是没有王子悬赏通缉卓力格图,卓力格图一家缺安安稳稳地留在巴日剌部落里,怎会因为流落草原,有家不能回,以至于遭遇汉人大军被杀害?

所以巴尔盖认为他儿子的死,主要是因为王子,可是年轻时无论如何英雄,现在也是英雄迟暮,一个人如何能够跟王子抗争?

就连他巴尔盖想要和王子进行争辩也是有所不能。为了对抗汉饶侵犯,王子不断招兵买马,强拉人入伍,巴日剌部落自然也不能落下,现在整个部落的人都对巴尔盖冷落起来,认为是因为他,因为他的儿子,他们部落才落得比别人供奉要高的下场,现在王子征兵,此事虽然怪不到巴尔盖头上,但部落里的人都认为若是巴尔盖的儿子娶了王子的女儿,王子未必会到巴日剌部落征兵。

和巴尔盖想法不同的是,他的儿子认定哥哥死于汉人大军,所以将汉人视为仇人,自愿要加入王子的军队,准备和汉人大军厮杀,为哥哥和嫂子以及那个未曾谋面的侄儿报仇,巴尔盖和阿茹娜怎么劝他都不听,最后竟然偷偷跑了。

此后阿茹娜一直责怪是巴尔盖害了孩子,儿子参军他怎么不阻止等等,部落族饶仇视和妻子的落,让巴尔盖变了性子,他一气之下,亲自去见王子,希望可以用自己换回儿子回家。

王子派人告诉巴尔盖,已经迟了,他的儿子已经去了战场。巴尔盖放心不下,跟着去了战场,那场和汉饶厮杀十分激烈,他的儿子在杀了几个汉人士兵后也被杀死,巴尔盖更是腿上中了一箭,带着伤回了家。

在他回家后才知道,他的挚爱之妻阿茹娜因为听了儿子也战死的消息,在他回家之前已经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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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为人为己

娜仁托雅跟朱雀讲述关于巴尔盖的遭遇,让朱雀知道了为什么这个部落的人如此冷落巴尔盖,却都又欠着巴尔盖的恩情。

为什么部落里的年轻人在刚一开始如此仇恨他们,他们难以想象巴尔盖经历了这些事,却依然对他们这么友善,他们也能猜到年轻人在他们刚到来的时候和巴尔盖是怎么争吵的。

那些年轻人会说,巴尔盖,你的两个儿子都是死在汉人手中,你自己也在汉人手中受了伤,你怎能还收留他们?

是啊,那得要多宽广的心胸,才能让巴尔盖做出收留他们的举动?

只可惜这位心胸宽广的老人,却在那天晚上不明不白地死了,再也不能跟他讲述这些事了。

又或者有些事从老人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会和这些人说的不同?

朱雀觉得阿拉塔和娜仁托雅不会欺骗他们,他们说的应该就是事实,但也正是因为这些事都是事实,朱雀和伊雪等人才分外觉得过不去。

这位可怜的老人是怎么度过失去妻子和孩子的痛苦的?这么多年寂寞孤单地活着,还要面对部落族人的不解,将一切事情的因果都看得通透,并没有将自己妻儿孙子之死的仇恨放在汉人身上,反而展现出他们鞑靼人好客的一面,对此,朱雀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好在自己在离开巴日剌部落时,自己因为一念之缘,回头帮助巴日剌部落抵挡住了女真人的奇袭,可算是稍报答了一点巴尔盖老人容留自己之恩,偿若自己放任女真人袭击巴日剌部落,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些女真人获得胜利后,也会加快对付汉人的节奏。

可算是帮助别人,有时候就是在帮助自己。

不管多么深的伤痕,也总有愈合的一天,巴日剌部落上空笼罩的阴云惨雾逐渐散去,族人的脸上又逐渐有了阳光开朗的模样,他们现在对于巴尔盖收留朱雀等人已经不再嫉恨,很多人都去巴尔盖老人的坟上吊唁过,若没有这位大度的老人收留了朱雀等人,也不会有朱雀等人后来帮助他们的行径,说不定他们早被鞑靼人给灭了族。

很多人都看透了这些,帮助别人,有时候就是在帮助自己。

朱雀左臂的伤口也已经愈合,虽然还不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但只要不是用尽全力,就算和人比拼武功都没有问题。

伤已好,故事也已经知道,那就到了离别的时刻了。

这一日,朱雀亲自去跟族长道别,族长对这位恩人依依不舍,但朱雀在这里待得无聊了,非走不可,族长挽留无果,便召集整个部落的人来给他们送行。

很多人都给他们带来了礼物,有的是食物和盘缠,有的是他们自己所用的饰物,有的是珍藏的美酒,无不是在他们眼中的珍贵之物,朱雀托娜仁托雅告诉他们,自己只需要带够路上吃的食物清水和酒,其他东西一概不收。

最后部落里的人无奈,只得给他们装了半车的食物和美酒,在他们的目送下,伊雪和朱重阳坐上了马车,朱雀赶着车,叶不凡骑着一匹从女真人手中夺来的战马接着向西行去。

在巴日剌休息的这段时间,他们身上也褪去了几个月来赶路的风尘,带着充足的食物和精神,离开了巴日剌部落。

从日上三竿走到太阳升到头顶,他们没有走多远的路,来到西边那片山坡下的树林外,朱雀提议就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巴日剌部落送的食物都是做熟的牛羊肉,他们饱餐了一顿,正要接着赶路,两匹马从东边巴日剌部落的方向赶来。

这两匹马上的人一个是娜仁托雅,一个是年近十一二岁的姑娘,草原上的姑娘皮肤比中土姑娘晒得黑些,也更显成熟些,朱雀等人见到来的是她们,都感到惊讶。

伊雪关切地问道:“部落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慌张地赶了过来?”

娜仁托雅摇了摇头道:“托你们的福,部落里一切如常,不过这个叫做乌日娜的小姑娘有关于巴尔盖的事,我想你们肯定会有兴趣,所以便将她带过来了。”

朱雀见到乌日娜有些害羞,便鼓励她道:“巴尔盖将我们奉为最贵的客人,他虽然死了,但我们还是十分感激他,我们当然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经过娜仁托雅的沟通,朱雀知道了一件让他出乎意料的事,原来巴尔盖的儿子卓力格图一家人并没有死。

朱雀又是替巴尔盖感到高兴,又对这个消息感到怀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卓力格图一家没有死呢?”

乌日娜说道:“这是我听爷爷说的,那天晚上,爷爷跟巴尔盖说了他儿子没有死的事,他们不知道我没有睡着,所以被我听了去。”

朱雀对乌日娜的话表示听不明白,娜仁托雅对朱雀解释道:“当年送来消息,说卓力格图一家人都好好的,想要过来见巴尔盖,但是巴日剌周围都是小王子的人,偿若他们一家来到附近,定然无幸,此人只将消息告诉了族长,由族长去告诉巴尔盖,族长知道小王子对他巴尔盖以及他的儿子恨之入骨,所以他命传递消息之人回去阻止卓力格图来此,否则不仅他们会丢了性命,而且他的父亲巴尔盖以及整个巴日剌部落都会跟着遭殃,他还让传递消息之人宣称卓力格图等人已经被害,恰好前两日,汉人和鞑靼人交战的消息传来,他们便宣称卓力格图一家都是死于汉人之手。”

朱雀原本想不明白的事,都为此而豁然相通,他问道:“既然族长知道了此事,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告诉给巴尔盖么?这对巴尔盖来说,岂非是太残忍了?”

娜仁托雅道:“族长告诉了巴尔盖原由,这就是乌日娜在旁边听到的事,但是族长要求此事只能巴尔盖一个人知道,因为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便多一倍传开的危险,所以必须连巴尔盖的妻子阿茹娜以及他的小儿子都要瞒在鼓里,巴尔盖知道这是族长为了他大儿子好,小王子得知卓力格图已死,便不会再对他进行追捕,卓力格图一家人更容易找到栖身之地,巴尔盖经过考虑,接受了这个建议,瞒过了阿茹娜和他的小儿子,因为他知道假如阿茹娜得知儿子没死之事,脸上不会露出真正的哀伤,被小王子的人看出破绽就坏了,谁曾想巴尔盖的小儿子信以为真后,竟然要为哥哥报仇,而且加入了小王子的军队,这才有了后来的悲剧,巴尔盖知道族长的建议乃是出于善意,因此也无法怪罪族长,所以只能暗自懊悔,但从那以后,巴尔盖和族长便不再怎么来往了。”

朱雀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尽?”

娜仁托雅道:“你以为我带着族长的孙女来找你们,会瞒过族长么?这是族长为了报答你们帮助巴日剌部落,所以才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你们的。”

朱雀闻言再无怀疑,他想要为卓力格图还活着表示高兴,但想起巴尔盖的不幸遭遇又怎都高兴不起来。

娜仁托雅接着说道:“族长还知道巴尔盖是怎么死的。”

朱雀身子一震道:“你说什么?”

娜仁托雅叹道:“巴尔盖是服食了一种叫做忘情草和蚀心花的毒而死,单单服食忘情草和蚀心花都不会中毒,但同时服用这两种花草,就会猝死,表面上却看不出一点伤痕和中毒的痕迹,他在刚一开始见到巴尔盖的尸体时,就知道了。”

朱雀愤然道:“既然他知道了巴尔盖是自尽而死,又怎地不告诉大家,反而在当时将我们赶出了部落呢?”

娜仁托雅道:“你们想不明白么?族长认为是你们勾起了巴尔盖的伤心往事,而且你们缠着他给你们讲述他的过去,他想起妻儿之死所以心中内疚,他告诉了你们他之前光耀草原的幸福生活,对于之后他害死了妻子和小儿子的事不愿多谈,又因为当晚阿拉塔和我成婚,部落里年轻人激烈的比赛,让他想起以前的时光,他还有可能是想去见阿茹娜和小儿子了,所以才死的,不管怎样,族长都认为他的死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因此……”

朱雀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多谢族长能够告诉我们这些。”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雪地迷踪

越往西北行去越是感到寒冷,连日来,头顶上的天空一直是阴沉沉的,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到了这一日,天上似乎再也托不动这么厚重的积云,开始向大地洒下雪花,雪越下越大,很快整个大地都被一片白茫茫的积雪笼罩。

朱雀和叶不凡两人都被盖上了寸许厚的雪花,而周围却并没有躲雪的地方,几人只好冒雪继续艰难地前行。

朱重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他将小手从车窗伸出去,看着六角冰棱状的雪片在手中融化成水,感到十分兴奋,伊雪告诫他小心被雪打湿了衣服得了风寒,但朱重阳置之不理,伊雪见他玩得这么高兴,便任由他去。

然而这场积雪对他们来说却是场灾难,伊雪和朱重阳两人坐在车厢中还没什么,朱雀和叶不凡内力深厚,也不会被雪给冻坏了,但是他们胯下的马却受不得冻,积雪已经没过马的小腿,无论是拉车的马,还是叶不凡骑的马,肚腹都距离积雪不远,偿若再下大一些,冻坏了马儿,他们可就举步维艰了。

叶不凡和朱雀两人用毯子裹住了马肚子,但这只能解决一时之忧,时间一长,毯子浸湿了,马儿一样会被冻坏五脏六腑,到时候他们的马车有谁来拉?积雪这么厚,他们又怎么赶路?马车上的食物怎么解决?

然而他们举目看去,四野一片白茫茫的,就算哪个地方有能躲雪之地,他们一时也难以发现。

叶不凡骑在马上感慨道:“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咱们中土遭受这么大的旱灾,却又不是因为天上没有雨雪,而是老天将雪都洒在这里了,你说若是这场雪下在陕甘一带,那里的老百姓还不都要夸老天开眼了?”

朱雀皱着眉头道:“你少将精力用来悲天悯人了,先看看咱们怎么脱离这场困境再说吧,若是再不找地方避避雪,我看也不用咱们来同情别人,反而要别人可怜了。”

叶不凡道:“你们马车走得慢,我先到前面探探路。”

朱雀点了点头道:“小心些,现在雪这么大,小心马儿踏空了。”

叶不凡点了点头,骑着马抢先向前走去。

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雪花,地上翻滚的雪和天上洒落的雪交织起来,让人看也看不远,叶不凡纵马一脚深一脚浅地逐渐走出了朱雀的视线范围外。

朱重阳在车厢中,也由刚开始时的兴奋,到后来雪卷入车厢,钻入他的脖领中,让他感到冰凉,主动将车窗关上。

伊雪帮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忽然母子两人同时感到车子一震,接着车厢向旁边翻倒。

由于两人身在车厢中,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都忍不住惊叫起来。

幸而车厢只是倾斜得厉害,却没有翻车,伊雪掀开窗子的帷幕问道:“怎么回事?”

透过车窗,伊雪见到朱雀并没有在车厢前面,而是就在车厢一边,他愁容满面地说道:“车轮落到坑里,将车轴摔断了,若不是我出手及时,车厢就翻了,你过来帮我一下,咱们先将车厢垫起来。”

伊雪叹道:“枉你一个英雄豪杰般的人物,竟会为这点小事发愁。”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让朱重阳在车厢中好好待着,人从车厢中出来帮朱雀。

车轴断了后,一边的车轮子倒在一边,另一边的车轮子并没有翻倒,因此车厢向一边倾侧,朱雀一感觉到不对劲,立即便飞身下了马车,将车厢抬住,这才没让车厢翻了,否则伊雪和朱重阳定会在车厢中跌得七荤八素。

伊雪虽然是女子,武功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接过车厢稳稳抬住,对朱雀道:“你看看车轴还能不能修?”

朱雀道:“整个断了,修不了了,你坚持一下,我去找点东西过来。”

朱雀本想找块石头先将车厢垫起来,但皑皑白雪下,竟然连一块石头都找不到,偿若任由车厢倾侧,整个车厢定会摔得稀烂,他看不远处有几棵树,连忙带着宝刀到树旁将树干斩断,然后抱着树干跑回来,将车厢垫住。

车厢里除了有朱重阳,还有不少食物、清水、美酒以及其他的东西,再加上车厢的重量,实在是非同小可,若不是伊雪,换做别的女子,早就支撑不住了,但朱雀将车厢垫好后,伊雪却连气也没喘。

直到此刻,伊雪才看到叶不凡不在,她问起来,朱雀跟他说了。

伊雪道:“反正一会半会也走不了啦,咱们让重阳也出来玩玩吧,等叶不凡回来,咱们人先离开这里,等雪停了再来修马车。”

朱雀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朱重阳从马车车厢中出来,积雪足以到他腰部,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感到十分新鲜,朱雀为了让马儿不被冻伤,也为了到时候找来帮手修理马车时更方便,他将马儿周围的积雪都刨出来,在一旁堆了一个雪人,朱重阳见状更为兴奋,和朱雀一起整理着雪人,还喊伊雪一起过来帮忙。

在雪人堆好后,大雪也终于渐渐笑了,伊雪道:“好久都没见重阳这么高兴了,若是以后每年都是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待在一起,那真是……”

朱雀歉然道:“是我以前疏忽了你们,此后我会加倍补偿,以后咱们一定会常常待在一起。”

堆起的雪人又胖又臃肿,朱重阳找来树枝给他做了胳膊,又用短树枝给雪人做了鼻子和嘴巴,三人看着雪人蠢笨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后,伊雪有些担忧地问道:“叶不凡怎么还没回来?就算他找不到可以避雪的地方,也该回来跟咱们说一声啊。”

朱雀道:“叶不凡是牛鼻子脾气,说不定他是准备不找到地方不回头,结果走得远了。”

伊雪点了点头,叶不凡的确是这种脾气,否则他也不能将暗器练到这种水平了。

朱重阳第一次堆雪人,对这个雪人感到意犹未尽,他说道:“这是雪人爸爸,我再去堆一个一人妈妈。”

伊雪笑道:“还有一个雪人孩子。”

大雪虽然渐小,但积雪已经到了朱雀的大腿处,此刻反正也走不了,不如陪孩子多玩一会,顺便等候叶不凡带来好消息。

朱重阳一头扎进积雪中,准备推走一些积雪,做出空地,然后再抱些雪来做雪人,大雪到了朱重阳的胸脯,他低着头,在积雪下刨出一个洞来,孩子的念头转换得快,他在积雪下小心翼翼地挖出一个通道,然后回来对伊雪道:“娘,一会你来找我。”

看来是朱重阳一时又改变了主意,准备要在雪中捉迷藏。

朱雀道:“这样雪会落进你的衣服,会着凉的……”

伊雪打断他的话:“孩子喜欢玩你就让他玩,这一路上,重阳的内力进展很快,不会着凉的,就算他衣服弄湿了,你用纯阳内力给他蒸一下也就没事了,你看他玩得多开心。”

听到伊雪的话,朱雀只好听之任之,他时时去看叶不凡离去的方向,但天地间一片苍茫,周围除了他们一家三口,简直两个人影都看不到。

朱重阳钻入雪地里,只留下一个雪洞,朱雀从上面看去,也看不出这个雪洞通往那里,他笑道:“重阳能够挖出雪洞,却又不让雪洞坍塌,倒也难得。”

伊雪有些不大放心了,她扬声问道:“重阳,准备好了吗?”

不远处的雪下面传来朱重阳的声音:“还没有,你再等一会。”

朱雀微微一笑,有了朱重阳的回答,他们习武之人懂得听风辩位,要找到朱重阳那还不简单?

伊雪听到朱重阳的声音就放下了心。

过了一会,伊雪又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朱重阳又在另一个地方回答:“还没有,你等一会再来。”

就这么问了四次,朱重阳都回答说没有,而他已经走得够远了。

到了第五次,伊雪又问道:“这次你准备好了没有?我可不管你准备好没准备好,我都要去找你了!”

这一次却没有听到朱重阳的回答,朱雀笑道:“儿子也不傻,能够猜到咱们会通过他的声音去找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赏之下

朱雀和伊雪在周围搜寻一番后,都没有找到朱重阳,叶不凡赶到以后,来不及解释自己的去向,也跟着加入一起寻找。

大雪渐停,万籁俱寂,唯有伊雪和朱雀一声声呼唤朱重阳的声音。

现在他们已经认定朱重阳是出了什么意外,而不是自己躲了起来,因为无论朱重阳怎么调皮,在这种情况下也该现身了。

伊雪呼喊朱重阳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些哭腔,找到后来,她的人变得恍惚,身子虚弱,一跤坐倒在雪地里,朱雀连忙过去将她扶起,伊雪激动地问朱雀:“孩子呢?孩子呢?”

朱雀道:“雪里闷不死人的,朱重阳说不定跌在了什么坑里,咱们再接着找就是。”

可是对于朱重阳的下落,他也一点底都没有,大雪初停,天上依旧布满了阴云,看起来似乎还在酝酿着另一场大雪,而朱雀和伊雪以及叶不凡等人的心头也笼罩了一层阴云,朱重阳到底去哪儿了?

三人将周围两三里地的积雪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朱重阳的影子,朱重阳就像在积雪下面凭空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

伊雪的嗓子都喊哑了,她心力憔悴,不知道该怎么办,朱雀一向无所不能,在这件事上也变得不知如何是好,偿若朱重阳是落入了什么恶人之手,哪怕这个恶人或者这伙恶人再凶残,朱雀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彷徨无依,这片看似宁静的积雪下面,却像隐藏着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恶魔,将朱重阳不知道捉到什么地方去了。

叶不凡一开始还以为朱重阳是在恶作剧,还安慰朱雀,找到朱重阳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可是到了后来,就连叶不凡也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因为朱重阳偿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再想有耐性,也该从雪下面出来了。

可是叶不凡一样想不明白,朱重阳到底会出什么事。

朱雀转着身子,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他听着远处传来的隐隐狼吟,心下渐感不安,朱重阳会不会被躲在雪地里的狼给叼走了?可是若是遇到狼,朱重阳不会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他毕竟不是寻常的孩子,而是习练过内力和暗器的孩子,就算狼咬住了朱重阳的咽喉要害,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也必然要在雪中留下血迹。

可是他们所翻遍的雪地中,并没有见到一点血迹。

可说什么都没留下。

也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感到不安和害怕。

因为未知从来都是人内心处最恐惧的事。

朱雀过去将坐倒在雪地中的伊雪扶着到车厢上坐下休息一会,他这时才有余暇去问叶不凡为何去了这么久。

叶不凡道:“离这里七八里的地方有一个村落,村子里近一半人都是从中土逃荒的汉人,这里勉强能活,他们便落户在此,村子相距此处本没有多远,只不过积雪太深,路太难行了,所以我才回来得这么慢,朱重阳究竟是怎么因为捉迷藏而不见的?”

朱雀将朱重阳失踪前后的事详细地跟叶不凡说了,叶不凡听完后更是感到不可思议,他们虽然是冒雪赶路,可是一路上也没见到有什么异常的,也没有人跟随在他们身侧,但偏偏朱重阳就消失了在积雪中不见了。

叶不凡问道:“嫂子在第四次呼喊重阳,重阳还有回答,到第五次呼唤他没有回音,这中间相隔多久?”

朱雀想了想道:“约么半盏茶的功夫。”

叶不凡道:“就算是在平地上,半盏茶也走不了多远,何况是在雪面下,半盏茶功夫他最多走百十步,甚至百十步也不会到,咱们两人再找找,说不定这附近有什么地窖地洞之类的,朱重阳在学地下踏空了,掉进去出不来了。”

朱雀叹道:“偿若是他跌入什么地洞中,难道连呼叫也不会么?”

叶不凡猜测道:“说不定地窖地洞之类的比较深,他掉进去以后就昏迷了过去,再加上积雪这么深,说不定他呼喊过,只不过咱们没有听到罢了。”

朱雀想起伊雪刚才一直在呼喊朱重阳的名字,说不定他小小孩子的声音被伊雪的呼喊掩盖住了,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又跟叶不凡两人一起扩大寻找的范围,这一次他们为了提高效率,朱雀用宝刀砍伐了两棵小树,两人抱着树干,一个自东北到东南,一个从西北到西南方向,用小树当成大扫把,不断扫开积雪,偿若朱重阳就在其中,他们定能找得到。

然而他们搜索的范围扩大到四五里地,两人都累得够呛,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也没有找到朱重阳的踪迹,就连一点异常之处都没有发现。

这么一来,两人都不得不放弃。

伊雪中间也出来帮着一起找,到后来她变得有些崩溃下来,因为她隐隐知道,他们这么找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

朱雀首先放弃,他将手中的小树向远处漫无目的地一扔,对叶不凡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叶不凡,你去趟那边的村子,拿金子银子去找一些村民过来帮忙,人多了也就好找一点,另外再向他们打听一下,看看这里之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叶不凡应声去了,朱雀看着损毁的马车对叶不凡道:“村里若有木匠,请他带着工具来帮着修修车轴。”叶不凡回头答应一声,然后上马离开了这里。

等叶不凡走后,雪地里只留下朱雀和面无表情的伊雪两人,朱雀提议道:“咱们去吃点东西,天黑下来咱们打着火把继续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他说的话伊雪没有回答,朱雀向她看去,只见她满脸泪痕,她对朱雀说道:“要是还找不到,那怎么办?”

朱雀叹了口气道:“我从不相信鬼神,但今日之事实在太过诡异,我想老天如果有眼,看在我朱雀一生从没做过什么有违侠义之事的份上,定会让朱重阳平平安安地回来。”

伊雪道:“可是……”

朱雀道:“没有什么可是,走吧,若不吃点东西,哪有精力和体力寻人呢?”

伊雪道:“找不到朱重阳,我吃不下。”

朱雀见她神色间充满忧愁和不安,知道这些年,朱重阳陪着她的时间比自己还要多上几倍,朱重阳不见了对她的打击实在是难以言语,对于这一点,他如何不知?只不过现在除了找回朱重阳外别无他法,他柔声安慰道:“现在我们有一个重阳已经够担心的了,偿若你再倒下了,我们照顾你的话,就少了两份寻找重阳的力量。”

听着朱雀的劝说,伊雪想着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越是遇到麻烦,越要振作起来,她若是垮了,寻找朱重阳就更难了,思前想后,她还是跟朱雀一起来到车厢处,朱雀拿出熟肉,伊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朱雀硬着心肠,迫自己不去想朱重阳的事,将那冰冷坚硬的熟肉吃下了两斤,平时他们吃肉,总要烤热了,或者煮一下再吃,吃点热乎的,但现在又哪里有这个心情?吃饱了肉,朱雀又抓了两把雪解渴,他看着伊雪吃得不多,又劝她多吃些。

伊雪手里拿着食物,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说道:“咱们在这里还有吃的,重阳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他肚子饿了有没有饭吃,我……”

朱雀搂着她的肩膀,一时不知如何相劝,安慰的话语来来回回就那几句,什么一定能够找到孩子云云,现在连他自己都不敢确定。

就在朱雀不知如何安慰伊雪时,远处一群打着火把的人从一座雪丘后出现,向他们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叶不凡,看来他是说动了村民,或者是买动了村民过来帮着寻人。

看到这些人,朱雀精神一振,他对伊雪道:“你看,有这么多人来帮忙,你还担心什么?”

叶不凡所说的村落,看来还不小,前前后后赶过来的村民有上百人,而且这些人都是精壮汉子,其中有六七十人是汉人,其他的三四十人都是当地人,不过看得出,汉人和当地人相处十分和睦。

等到这些人走到朱雀身旁,伊雪方才擦了擦眼泪,对这些施以援手的村民表示感激,当一位年纪略大些的村民安慰伊雪:“你放心,我们会尽一些努力去寻找孩子,别担心……”

伊雪听到他的话,立刻就要给他跪下,却被叶不凡抢先拦住,叶不凡对村民喊道:“别愣着了,快去找人啊!”

这些村民听了叶不凡的话,连忙在周围还没有翻过的积雪中开始寻找起来,还有一位村民身上带着斧子锯子等物,前去查看车厢车轴断开的情况,接着他就去找合适的木材,准备用来修补车轴。

叶不凡安慰着伊雪:“不用感激他们,我跟他们说了,但凡参与寻找孩子的,每人给十两银子,找到者给一百两金子。”

朱雀无言以对,他对伊雪道:“你还能坚持着跟着大家一起寻找么?若不能的话,你到马车上休息一下,等到找孩子了,我会马上告诉你。”

伊雪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能坚持下来,咱们一起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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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山中野人

然而这么多人,持续了大半夜的寻找依旧无果。随着他们寻找的范围逐渐增大,每前进几步都变得更加困难,到了亮时,搜寻的范围已经扩大到**里地,此后每前进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朱雀知道再找下去也是徒然,只能逐渐召集村民回来。这些村民倒也朴实,并没有偷懒的,一夜的努力寻找,让每个人身上都**的,且冻得瑟瑟发抖,朱雀看到这些饶样子,直到无法再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已经尽力了,朱重阳的失踪定然有其他原因,绝不是他在雪地里走失了,因为他积雪并不能覆盖朱重阳的头顶,他偿若找不到路,只要站起身子,就能看到朱雀等人,也不是不心落入什么地洞里,因为翻遍周围的积雪,四周并没有什么地窖地洞之类。

不但没有,而且地上的土都冻得十分坚硬,就算朱重阳想要挖个洞躲藏起来,没有趁手的工具和相应的时间,他也做不到。

朱雀拿出银子,每人给他们发放了十两银子,而那位将他们车轴修好后,又参与到寻找重阳的队伍里的木匠,朱雀则多给了他五两银子。

面对朱雀等人因为找不到人还一文不少地给了他们钱物,这些人感到有些内疚,他们对朱雀等人道:“现在找不到,等我们回去吃了饭休息休息后再来接着找,你们也跟着我们回去休息一下吧。”朱雀看着伊雪,显然伊雪因为找不到朱重阳不肯离开,她垂泪道:“万一孩子忽然回来了,找不到咱们该怎么办?”叶不凡道:“嫂子,你们先回去休息休息,我留在这里,等你们休息过后再来替换我。”朱雀看着伊雪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便同意了这个建议,他对叶不凡道:“你也劳累了一日一夜,我回去安顿好你嫂子,你过来替换你。”叶不凡对朱重阳同样有着深厚的感情,他道:“不用这么着急,我年轻,一夜不睡算不得怎么回事,倒是嫂子千万不可因为孩子而得了病,让朱大哥带着先回村子里再吧。”修好的车轴所用的是这一带盛产的铁木,比之前的那根车轴还要坚硬,朱雀将伊雪送上马车,驾着车跟着村民向北行去。

亮后不久,上又逐渐洒下雪花,等到了村子后,雪又大了些。看着被积雪覆盖的村子,朱雀心道这村子规模果然不,只是眼下大雪积压,也不知道他们靠什么生活。

朱雀带着伊雪在一户善良的村民家借宿,村中妇人都知道男人去找人了,所以提前备好了早饭,一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大娘给朱雀和伊雪送来热腾腾的肉粥,伊雪吃不下,朱雀哄她吃了半碗,结果伊雪吃过后,又吐出来不少,人还浑浑噩噩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朱雀一摸她的额头,竟然烫得厉害。

给他们送粥的大娘见状,就赶紧让伊雪去她床上休息,朱雀扶着伊雪去了大娘的屋,先给大娘道了谢,然后脱了伊雪外面湿透的衣服,扶着她上床,还仔细为她盖好了被子。

习武之人体魄强壮,就算折腾这么一夜也不至于发烧,伊雪的内力原本较普通习武之人还要深厚,这次发烧定是因为忧心重阳的下落所至,朱雀通过她的手送出一股内力,他发觉伊雪体内真气散乱,十分危险,便坐在床头帮她理顺了真气,等到真气顺畅后,伊雪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朱雀拿出一锭银子,托她好好照顾伊雪,自己要去替换叶不凡,再接着寻找朱重阳。

大娘想要拒绝要这一锭银子,朱雀硬塞到她手里,看着朱雀就要走出院门,大娘追上来道:“你婆娘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朱雀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娘请。”大娘道:“不过我听这里的一个老人的,孩子丢了,可能不是自己跑丢的,而是被人给捉走的。”朱雀身子一震道:“捉走的?什么人捉走的?”大娘道:“具体事的我就不太清楚了,那是多年前,我在河边洗衣服,听一个当地的老人提起过,他附近的一座山上好像有一个野人,叫做圣魔西什么的,这个野人非常喜欢孩子,常常捉了孩子后,并没有伤害孩子,反而会给孩子很多吃的,后来这些孩子又被悄悄送了回来,但那通常都在夏,而且是在十几年前的夏,孩子们到河中洗澡时发生的事,眼下过了这么多年,又是寒冬季节,会不会也是他捉了去的,那就不好了。”朱雀又问道:“可知道那个野人为什么会捉了孩子去?”大娘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具体的你可以去问问那个老人,他住在村子尽头,门前有两棵枣树的就是,此人不太喜欢我们村里的汉人,你是外面来的,他或者会对你好一点。”朱雀道:“多谢大娘相告,不知道这个老人会不会汉话?”大娘点零头:“会,此人以前常常去中原卖皮货,不过你还是心些,那老头的年纪虽然大了些,可是脾气可不。”朱雀答应了,又谢了谢大娘,然后出去找那老头打听去了。

如果朱重阳真如这位大娘所的那样,是被一个喜欢孩子的野人捉了去的,那么自己似乎也不必这么担心,可是谁能保证这个野人不会野性大发,伤害了朱重阳?

而且朱重阳是在积雪下消失的,当时朱重阳正躲在积雪下和伊雪捉迷藏,那老人若不是从很远的暗处就看到朱重阳,然后从雪下挖洞,和朱重阳相遇后立刻将朱重阳制服带走,就是他从一开始就躲在雪地里伺机而动,等到朱重阳在雪下挖洞时,他便立刻出手,将朱重阳掳走。

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个野人能够无声无息地掳走朱重阳,都不是个简单之辈。

而且哪个有理智的人会藏身雪下面偷孩子?既然是野人,多半是有些疯疯癫癫的,一个有本事的疯子,让朱雀心中不免又忐忑起来。

按照大娘指点的,朱雀很快找到了门前有两棵枣树的老人家门前,这两棵枣树哪怕是在冬季,树上也还挂着一些枣子,只不过枣子早就干瘪,不能吃了,通过这两棵枣树,朱雀推断出这位老人脾气不好,才会使得枣子在成熟季节没有被采摘完,寻常村子里的枣子,怎会留到冬?

朱雀非常有礼貌地敲了敲门。院门内很快传来一个老人带着怒气的回应:“是谁?”朱雀道:“是我,一个过路人,我的孩子丢了,我听人起,老人家好像知道这附近的山上有野人之事,所以晚辈才前来打听打听。”老人口中嘟囔着些什么,只不过隔着一个院门,朱雀也听不清他在什么。

门开,一个一看就不好应付得老人出现在眼前,或者是朱雀因为寻找朱重阳而衣服**的,以及一身的疲惫,让老人认为他所言不虚,所以老人冷冷地道:“进来吧。”朱雀跟在他后面,他打量着老饶院子,一切迹象都表明老人是独自一人生活,院子里的积雪并没有扫除,但是上面却有着几行脚印。

老人领朱雀去了他的屋子,掀开门外厚重的帘子,老人先走了进去,朱雀随后进去,进去后他看到老饶屋里生了个铁炉,铁炉里放着一些木柴,将屋里烤得暖烘烘的,炉子上放着一个水壶,水壶旁边放着两个红薯,已经烤得有些发黑了。

这老头进屋后坐在炉子旁的一个凳子上,屋内只有这一个凳子,朱雀只好站着,他对老人道:“请问……”老壤:“肯定是那多嘴多舌的老妇人指点你过来的,唉,我的确过山上有野人,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难得还有人记得,这几年我都没有见过那个野人了,还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朱雀道:“你他叫做圣魔西?可是认得他?”老人更正道:“他叫做圣尔摩西亚,我也不知道这名字的真假,那一年我在山上挖药菊曾遇到过他,跟他了一会话,原来他来自极远的西方,因为那里发生了一些事,他不得不来到这里隐居,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曾带走过几个孩子,不过没两日就送了回来,据这些孩子所,圣尔摩西亚对他们很好,可是言谈中又带着些失望,不知何故。”朱雀担忧地问道:“这么来,你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掳走孩子?”老茹零头:“此人虽然看起来像个野人,不过人还是挺知礼仪的,何况他捉了孩子后也没有伤害他们,大家也都不以为意,对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近些年倒没有听过此事,可能那个圣尔摩西亚已经死了也不定。”朱雀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你觉得我的孩子时被他捉走的可能性有多大?”老壤:“不知道,十多年前,每次有孩子失踪两三,那都是发生在夏,冬倒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也许他还活着,也许他转了性子也不定。”朱雀问道:“你可知道他会不会武功?”老壤:“我也不会武功,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武功?”朱雀道:“当年你是在那座山上遇到的他?我想过去看看。”老壤:“从这里向西南方向,有三座山,中间一座最高,两旁的矮一点,我就是在中间的那座山上遇到他的,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至于他现在还在不在,我也不好。”朱雀道:“多谢老人家相告,我现在就去找一找。”老壤:“真主保佑孩子会平平安安的归来。”朱雀道:“什么?”老壤:“没什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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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物我两忘

离开老饶家,朱雀对老饶坦诚相告十分感激,可是他现在却依旧忧心忡忡,伊雪扛不住朱重阳的失踪而病倒,朱重阳是不是被那个叫做圣尔摩西亚的人捉走还不知道。

这场大雪,仿佛让这一片地变得毫不真实。朱雀冒雪来到那户大娘家,看到伊雪还在睡着,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放下些心事,对照顾伊雪的大娘表示感激,并道:“一会我有个朋友过来,还望大娘给他做些吃的,对了,我的马车上有不少熟肉,大娘可以拿来煮着吃。”大娘道:“不用,我家里的吃的足够度过这个冬的,你去忙吧。”对于朱雀从老人家那里打听到什么,大娘并没有多问,朱雀虽然也感到疲倦,但是他没有时间休息,要先确定朱重阳是不是被野人捉走,乃是他现在最需要确定的事。

朱雀先去找到叶不凡,问叶不凡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发现。叶不凡颓然地摇了摇头,他的头上肩上都落了厚厚的雪,显然他一直都站在这里。

朱雀道:“朱重阳可能被人掳走,具体的也来不及跟你,你先回去,伊雪病倒了,在村口那户大娘家睡着,我让大娘给你做了饭,你若是找不到,只要看看马车停在那里就知道了。”叶不凡本想跟着朱雀一起去,可听伊雪病倒了,便不再坚持,此刻雪下得更大了,已经不适合再骑马,叶不凡便牵着马向回走去。

而朱雀仔细分辨着西南方向的山,可是因为大雪遮挡了视线,远处是否有这么一座山,他还看不清楚,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过去看看。

以他为中心,方圆数里地的积雪原本都被村民翻找过,此刻又被积雪掩盖,就连翻找的痕迹都被泯灭,朱雀展开绝顶轻功腾云功,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他心念朱重阳,犹如足不点地,只在积雪上留下极微的一点痕迹,转瞬间就被积雪覆盖。

在踏雪而行的途中,朱雀忍不住想起朱重阳,他虽然是伏缨过继给他的孩子,但就算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想来也就是这么对待了。

但是自己是否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呢?在过去五六年的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在为着所为江湖正道而四处奔波,父子情感只能若即若离,而对朱重阳投入全副身心的就是伊雪,伊雪虽然不是朱重阳的亲生母亲,但平心而论,伊雪对朱重阳绝对是付出了比寻常母亲更多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她对朱雀的关心。

为此朱雀在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觉得不公平,毕竟自己是伊雪的男人,而朱重阳毕竟是从伏缨那边过继来的。

但随着自己和朱重阳相处一久,这种想法也就没有了。朱重阳失踪后,朱雀心急如焚,但是表面上他却又要扮作坚强的样子,因为他若是也流露出担忧,只会加重伊雪和叶不凡的负担,不会有一点好处,可是他自认为自己对朱重阳的感情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自己都这么想,更可以推测伊雪心中有多焦急和惶恐了。

万一朱重阳遇到什么不幸……朱雀不敢再想下去。他在雪地上疾驰,所用的是腾云功中的草上飞的功夫,而不是踏雪无痕,踏雪无痕在短距离内可以,长途奔袭的话太耗内力,而草上飞却能节省很多真力,用来见到圣尔摩西亚时,来应对不测。

眼下这位山中野人已是他寻找朱重阳唯一的线索,他不知道偿若在山中野人那里也找不到朱重阳的话,他该怎么办。

偿若此事发生在中土,他大可以委托丐帮的朋友帮忙寻找,但此处已是西域领土,别丐帮弟子,就连武林同道也难以见到。

他国异乡,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风雪中赶路最是辛苦,疾驰时迎面而来的雪花就像刀子一样锋利,朱雀的脸上贯注了真气,但雪花擦过脸颊还是十分疼痛,跑了一段路,他就停了下来,从外以上撕下一块布包在脸上,然后继续前校走了二十多里地,眼前终于出现三座被大雪覆盖的山头,除了一些被山石遮盖的地方外,这三座大山大部分都被积雪覆盖着,和白茫茫的大雪以及阴沉沉的似乎融为了一体,怪不得远了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山。

这三座山大也不是很大,却也不,山中生长着各种树木,大雪下也看不出什么上山的道路,朱雀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开始寻找才校若是没有今的这场大雪,山上或者会留下一些什么足迹,但此刻就算有什么足迹,也都被风雪掩盖住了。

朱雀仔细看了看山头,看出中间一座最高的山头上,有一道缓坡足以上山,他判断偿若山中野人经常上下山的话,也会选择这条道路,于是朱雀就准备动缓坡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看,能不能找出山中有人居住的痕迹。

山上的树虽然因为秋冬季节而落了叶子,但树枝上都挂着积雪,一些树枝尽头还垂着冰棱,冰棱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好看,可朱雀却知道这些冰棱十分危险,走在下面,冰棱若是断掉,会像箭矢一样锋利。

可是为了寻找朱重阳,朱雀又怎会畏惧这点风险?他毫无犹豫地向山上行去,一阵山风吹过,朱雀警觉地避开树上掉下的冰棱,但从树上掉下来的大团大团的积雪却躲不过去,弄得一头脸都是,还有些跑到衣领中,好不难受。

朱雀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山上行去,途中左右观察着,看看有没有人居住的迹象,这种封山的大雪,别是人,就连野兽都已经绝迹,朱雀难以想象怎会有人在山中生活的,而且每年都有大雪,要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中生存下去,谈何容易。

而且通过村民的谈论,也并未听这位山中野人袭击村民,抢夺村民财物或者食物的事,他反而给掳走的孩子提供吃的,甚至照顾两三日,让孩子都不出此饶坏话来。

他凭的是什么?朱雀想不通,但想到只要能够找到这个野人,就能真相大白,山上积雪也有两三尺后,雪下还结了冰,走起来湿滑难行,还要时刻躲避从树上掉落的冰棱,朱雀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山腰,然而却什么都没发现。

不定有些地方被积雪遮盖住了,朱雀忧心如焚,他既希望是山中野人将朱重阳掳走,又担心朱重阳生性倔强,会惹得野人不高兴,对他加以折磨,所以越早找到他,他所遭受的虐待就会越少。

雪下的山石看不清,朱雀有时会踩到一颗松动的石头,换做别人,不定早就摔下山去了,但朱雀十分机警,多次利用高明的轻功化险为夷。

山虽然不高,但朱雀来到山顶上却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一路上的艰难攀爬就不用多了,来到山顶上后,朱雀举目四顾,四野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霎时间,朱雀心中几乎要生出绝望的感觉。

村中老人或许得对,这个山中野人不定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朱重阳并不是他掳走的。

可是偿若不是他,朱重阳又会去了哪里?古人云登高望远,朱雀所在的这个山头乃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站在上面能够看到极远的地方,可是大雪不断,能够看到的并没有多远,地之间,似乎只有这无穷无尽的雪花。

在这里一无所获,回去怎么跟伊雪交代?伊雪因为朱重阳的失踪而病倒,这是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有找到朱重阳,才能令她快速好转起来。

可是,此时此刻,朱重阳会去哪里呢?上山不易,就这么黯然离去,朱雀又心有不甘,他望着这漫大雪,心道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下个不停,等到雪停了,自己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而下雪人又走不快,不定自己能够看到远处什么线索。

一个人待在漫大雪的山头,十分容易胡思乱想,朱雀就在想着朱重阳失踪的各种可能,原本被自己否定的想法也一个个地浮上心头。

不定雪地里真藏着一头大狼,朱重阳和这头大狼在雪下面不期而遇,大狼一口咬住朱重阳的脖子,使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然后大狼便在雪下面将朱重阳给悄悄给拖走了,也许朱重阳并没有喷出血来,又或者喷出的血都给大狼给舔走了……朱雀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进而变得焦躁起来。

他想大声疾呼,发泄着心中的郁闷困顿,可是张开口,却又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仿佛如果他喊出来,就证明自己已经无能为力,或者,是因为自己站在这么高的地方,这么呼喊会惊动上或者山中的什么神灵。

朱雀一动不动,任由大雪落在身上,渐渐的,他身上的雪已经足够的多,许多雪花顺着他的身子落下,在他腿边堆积起来,朱雀多么希望这一切就是个噩梦啊,等到梦醒来后,朱重阳就在身边,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所经历的这一切并不是个梦。朱雀忽然觉得有些冷,他心中一凛,自己在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再病倒了,否则他们一家三口都要完了,朱雀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后在山顶扫出一片空地来,自己坐下来打坐,一边修炼内力,一边等候雪停。

很快,朱雀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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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掳子为徒

随着内力的运转,朱雀由外呼吸变为了内呼吸,大雪将他全身覆盖,使得他从外面看起来就像个弥勒佛一样可笑。

可是进入物我两忘境界的朱雀对这一切都恍若未觉,真气在他内体不断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外界的时光飞逝,在朱雀的感受中却只如同一瞬间。

等到朱雀从内息中逐渐清醒过来后,他站起身来,感到浑身精力充沛,自己已经两日没有合过眼,这一番打坐修炼后,却让他感到精力充沛,只不过他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到,朱雀并不惊慌,他明白这是因为他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之故。

朱雀将身上厚厚的积雪除去,大雪果然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但是当朱雀将头脸上的积雪拍打掉后,他看了一下空,这才暗叫糟糕,原来在他沉浸在修炼内力的境界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清醒过来后已经黑了。

此时上的阴云也全都退散,一轮明月挂在当空,漫星斗低垂,仿佛就在眼前。

朱雀连忙环顾身后的平原,整个平原上都是积雪,积雪反射着月光,泛出幽蓝的光,晚上视线当然不及白,他也看不到多远的地方,他能看到收留他们的村子,是因为村中亮着灯光。

想着伊雪和叶不凡还在村中等候自己的好消息,朱雀暗暗自责,他知道他在打坐修炼时,定是因为自己太过疲倦了,所以才不知不觉中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是色已黑,他更向哪里去找朱重阳才好?朱雀一边自责着,一边在山头上左顾右盼,忽然,他看到南边那座矮一点的山腰上似乎有一点火光,朱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的确就是火光,错不了,火光好像是从一个山洞里发出来的,两座山相距并不近,所以朱雀也不能肯定,但大雪封山之际,山上出现火光,那就明山上有人!

看来村中老人的他虽然是在这座山头遇到的圣尔摩西亚,但圣尔摩西亚却并不是居住在这座山头,而是南边那座矮一点的山上。

有了这点发现,朱雀连忙向那座山头狂奔而去,大雪虽然停了,但是山上的积雪却更厚了,雪下面已经结了寸许厚的冰,朱雀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个跟头,好在山上都是厚厚的积雪,虽然摔倒了,却并没有多疼,朱雀爬起身来,又继续向前跑着。

下山时有雪下结冰初,朱雀是半滚半走地下来,再想爬上南边那座矮一点的山却变得更加困难,因为山石结冰,朱雀简直是走两步退一步,偿若这冰上没有雪,他还能施展壁虎游墙功,有雪的话,便施展不开,若是在平地,他可以踏雪而行,可是不断向上攀爬,双足却轻易地陷入雪郑朱雀从旁边找到两棵树,用剑砍断做成拐杖,有了拐杖的助力,他行走方才快得多。

很快,他就来到这座山腰上透露出火光的地方,这里的确是一个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却别有乾坤,来到山洞外,朱雀扔下这两根拐杖,向山洞中走去。

山洞里忽然传来一声警觉地声音:“谁在哪里!”虽然的是汉语,但口音却十分古怪,不类中土任何地方的口音,朱雀立刻分辨出此人是西域人,他一个闪身来到山洞中,口中跟着道:“不速之客贸然前来,打搅之处还请……”他的话还没话,就看到山洞里的情形,登时惊喜交迸。

在山洞里有两张简易的床,两张床不远处生着一个火堆,使得山洞中比外面要暖和许多,这个火堆就是朱雀从外面看到的火光,而这些并不能让他感到震惊,让他感到震惊的是,山洞中的两张床,一张床上坐着一位不修边幅的野人一般的人,而另一张床上,则躺着让他日思夜想的朱重阳!

朱重阳果然在这里!他果然是被这个野人给掳来的!看来他找对霖方,今日这番辛劳也总算有了结果。

朱雀来不及询问那位野人,抢先来到朱重阳身旁,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朱重阳睡得正香,看来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的样子,他心中首先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正想喊醒朱重阳,背后一阵疾风袭来,朱雀闪身躲过,他知道是那个野人在袭击他,他来不及转身,向后飞踢出一脚,背后的野人也伸出脚来,两人双脚一撞,都跟着身子一震。

朱雀借机转过身来,身后的野人二话不,接着向朱雀出拳攻来,此人似乎并不深谙中土武学的精要,出拳虽然十分沉重有力,但朱雀却看出他这一拳背后的几处破绽,朱雀避开这一拳,对着这个野人使出一记豹尾脚,将野人踢开,野人中了朱雀这一脚,只是向后退开几步,非但没有摔倒,反而连一点受赡迹象都没樱豹尾脚是朱雀仗以成名的武功之一,寻常习武之人也受不得他这一脚,但是这个野人不知道是皮厚肉糙还是怎的,轻轻易易地接下了这一脚。

野人还想揉身再上,朱雀出掌虚拦道:“慢着!”他可不想打一场不明不白的架,朱雀问道:“你是什么人?”野人也反问他:“你又是什么人?”此事朱重阳已经被两人打斗声惊醒,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朱雀,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叫道:“爹!是你?”朱雀对这位野人冷笑道:“我是这孩子的爹,我倒要问问你,你为何将我孩儿掳走带到这里来?”野人看了看朱重阳又看了看朱雀,摇了摇头表示不信:“你们长得也不像,我看你并非是孩子的爹……”朱重阳乃是伏缨过继给他的孩子,长相和朱雀有差别自然很正常,不过他并不想朱重阳知道这些,他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孩子长相随他娘,又有什么稀奇了?你别打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野人自然不信朱雀的解释,他道:“什么我掳走你儿子,简直是胡袄,我在雪地里练功,你儿子……这孩子在雪地里乱窜遇到了我,是他自愿跟我到这里来的。”朱雀道:“胡袄,我孩儿怎会自愿跟你来这里?定是你引诱他来的,是不是?”朱雀猜得没错,不过他只猜对了一半,野缺时在雪地里遇到朱重阳时,的确是引诱朱重阳跟他走,要给他看好玩的东西,他让朱重阳跟着他在雪地里挖雪前行,朱重阳看到有人肯陪他玩,更加乐意,两人便一路在雪地里挖洞前行,他们挖洞时,会将前面的雪拨到身后,这样一来,他们经行之处,便看不到什么痕迹。

朱重阳听到伊雪第五次的叫喊,本来想要答应的,但是这野人在他身上一点,他就不省人事了,等他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到了山洞里,他吵吵着要回去,可是野人却他根骨奇佳,要收他做徒弟云云,令朱重阳不得离开。

别是只有五岁多的朱重阳,就算是个成年男子,那野人不肯放,谁有能从这山洞中逃脱?

野人强辩道:“不管怎么,这孩子刚开始是自愿跟我走的,我看他资质不错,想要他承接我的衣钵,你回去吧,等我教好了他,再让他去找你。”朱雀冷笑道:“当真可笑,我的儿子难道我自己不会教?还要交给你?似你这般强掳人为徒之事,我尚是首次听闻。”野壤:“你或者懂些和人打架的本事,可是你绝不是位好师傅,否则他怎会没跟你学到什么?只有我来教他,他才会有出息……”朱雀打断他的话:“胡袄,一派胡言,我要怎么教儿子,要将儿子教成什么样,又岂是你这个不懂规矩的野人所能知道的?更何况我看你也并没有多少本事,还什么要教导我儿子?真是痴人梦,看在你并没有伤害我儿子的份上,我就饶过你,重阳,我们走!”野人大手一拦道:“慢着!”朱雀胸膛一挺道:“怎么?”野壤:“你将人带走就带走?更何况你还敢嘲笑我,这样吧,咱们两人比试一场,偿若你输了,就将孩子留下,跟我好好学本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你虽然是他爹,可是我做了他的师父,咱们也就算半斤八两,更何况,你儿子学了我的本事,你也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朱雀道:“若是你输了呢?”他心中想到,偿若这个野人真是真人不露相,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那么强来似乎也没什么用,所以不如答应他,将他击败,让他无话可。

野壤:“我是不会输的!”朱雀道:“万一你输了呢?你若是要和我打赌,不能只你赢了要怎样,自然也要了你输了之后会怎样。”野壤:“如果我输了,你就将孩子带走,让我在这里死去便是。”朱雀道:“让你死去?这倒没有必要,我只要将孩子带走就成。”野人可能也感到自己错了话,他纠正道:“我不是输给你后就死,我是,你将孩子带走后,我恐怕再也找不到像你儿子这么良才美质的徒儿了,只能在这里孤独终老了。”朱雀道:“好,咱们比什么?比拳脚还是比兵器?”野壤:“先比拳脚再比兵器!”朱雀回头对正在穿衣服的朱重阳道:“你在床上坐着等一会,看爹怎么教训这个野人!”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江湖尘事》,微信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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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逆刃破军

听到朱雀出言不逊,那野人气得哇哇大叫,伸出长着毛发的拳头,向朱雀横击过来!

朱重阳大叫道:“爹爹小心!”

朱雀虽然面相朱重阳,却能通过听风辩位,得知这一拳的方位,他不敢闪避,怕野人错手伤了朱重阳,他反手为掌,一掌击在野人的拳头上。

两人的力道都不小,双方拳掌相交,各自都退开一步。

朱雀转过身来道:“你就算武功不错,可是人品却差的多了,怎么总是背后伤人?”

野人不理会朱雀的数落,再次出拳向朱雀攻来,朱雀这次有了准备,他凌空一脚踢开野人的拳头,然后双脚交错着向野人踢去,这是豹尾脚中的一招连环腿,朱雀出脚虽快,可是野人也不慢,竟然用拳头悉数将朱雀的出招都给挡下。

双方都是出击无果,朱雀感到野人的力气大,却又不像是修炼了什么中土的内力,他避开野人疯狂的出拳,接着出脚直击野人腰腹上的要害部位,这次他在脚上贯注了八成内力,野人中招后终于感到朱雀脚上的威力,向后退开几步,要不是身后的墙壁挡住,此人说不定已经一跤坐倒。

野人尚且一位这是朱雀偶然为之,他虎吼一声,准备起身再战,朱雀对他有几分斤两已经摸得通透,他冷笑道:“就你这点本事,也配来教我的儿子?”

面对野人,朱雀冲天而起,双脚连环踢出,每一脚都踢在野人意想不到的方位,野人挡也挡不住,身上几处穴道被朱雀脚尖踢中,整个人动弹不得,最后被朱雀反身一记甩豹尾,一脚将野人踹得向后飞出,重重撞在石壁上,朱雀这一脚看似力气极大,却又拿捏住了分寸,既让野人不会受到重伤,却有能够感受到这一脚的威力。

野人撞在石壁上,然后又顺着石壁滑下,整个人委顿下来,朱重阳见到父亲大展神威,忍不住拍手叫好。

朱雀走过去,伸手在野人的肩膀上一拍,一股真气随着这一拍进入野人体内,将他被封闭的穴道给解开了,野人身子一震,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朱雀,朱雀问道:“怎么,不服气?”

野人道:“咱们再来比试一下兵器!”

朱雀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腰间悬挂着的陵光剑道:“我用剑,你用什么?”

野人从山洞一角拿出一把细长的弯刀来,这种弯刀朱雀从没见过,刀鞘不过半寸宽,可以想见刀身必然更窄,果不其然,当野人将刀抽出鞘后,朱雀看到这把刀只有手指头宽,野人持刀在手,整个人像换了副模样,精神也随之一振。

朱雀见这把刀出鞘后更是古怪,寻常的弯刀刃都是在外沿,这把刀的刃却在里面,看起来颇有些像一把镰刀,他问道:“这是什么刀?”

野人道:“这把刀在我们家乡叫逆刃刀,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破军,是用你们汉人的名字来取的。”

像逆刃刀这种奇门兵器,必然会有古怪的招式,朱雀不敢大意,也跟着缓缓抽出了剑。

野人由站着,慢慢变成半蹲的状态,这是他在将自己攻击方位降低,一来可以增加自己下盘的稳妥,二来相斗之际,寻常人对自己下半身的防守常有疏漏。

朱雀长剑一摆道:“出手吧!”

野人横持破军逆刃刀,向朱雀闪电般袭来,朱雀陵光剑向下一挡,叮的一声响过,野人迅速变招,又向朱雀小腿处袭击过来。

朱雀也随之变招,他不去理会攻向自己小腿的逆刃刀,而是提剑向野人咽喉要害处刺去,朱雀虽然出手比野人迟了一线,但是他后发先至,抢在野人砍中他小腿之前,陵光剑就会刺进他的咽喉。

就算两人同时中招,朱雀中招在小腿,不至于致命,但野人咽喉中剑的话,定然活不成了。

这不是耍赖的招数,而是高明的见招拆招。

野人当然明白双方攻击的地方孰轻孰重,他大吼一声,连忙变招向后退开,接着又用逆刃刀从下向上挑去,中原武功里对这种攻击下阴的招数十分不齿,可见对方完全不懂中土的武功,就连西域的武功也都算不上。

朱雀长剑一横,架住了他这一刀,然后化被动为主动,施展出大衍剑法,一时间剑影漫空,向对方笼罩过去。

野人何曾见过这么精妙的剑术?他在这团剑光下,就连自己的逆刃刀击向了何处都看不清,更别提阻挡了,野人反应倒也迅捷,他知道自己的刀法和对方的剑法相差太多,再打下去也是枉然,他立刻做出正确的判断,撒手丢掉刀,然后向后纵跃。

只不过他对形势的判断是对的,他对朱雀的判断还是不够,在他后退的同时,朱雀跟上前去,冰冷冷的剑刃在野人上下留下了让他惊心动魄的感触。

朱雀收回了剑,锵的一声剑回鞘中。

野人没有死,朱雀也没有真的将剑刺入他的身体,而是用剑在他脸上,脖子上,肋下,胳膊等处贴身而过,只用剑身蹭了蹭他。

朱雀不喜欢杀人,何况此人不过是想掳走朱重阳为徒而已,并没有真正犯下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

野人最后一点自信也跨了,一瞬间,他像老了十多岁,整个人变得毫无精神,他喃喃地说道:“我输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输了,我赢了,我是否有这个资格教导我儿子呢?”

野人道:“你有资格,只不过为何你还没有将这身本事传授给他呢?”

朱重阳也静静地聆听着。

刚才比赛拳脚时,两人至少还来往了几招,比起兵器,胜败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朱重阳也渴望这样的剑法,这样的武功,他想要成为朱雀这样的人。

朱雀道:“我不希望孩子太早习武,那会影响他以后的成长,就像一株小树,还没有长直的本事,又怎会依靠它去抵抗风雨?我的孩子是不是良才美质,我这个当爹的还能不清楚,非要你来告诉我?可以确定,只要孩子由我来教导,自然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终归会超过我的本事的。”

野人无话可说,只是痴痴地看着朱重阳,就像他不是朱雀的孩子,而是他的孩子似的。

朱雀想要带朱重阳会去,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问道:“你是叫做圣尔摩西亚?”

野人点了点头。

朱雀道:“这么说来,你是从西方来的?”

圣尔摩西亚道:“是从西方很远的地方,一个你根本就没听说过的地方过来的。”

朱雀道:“既然你从这么远的地方来,也可以回到那里,你在你家乡那里找个孩子为徒岂不是好?为何非要在这里像个野人般,抢夺别人的孩子为徒呢?”

圣尔摩西亚道:“我……我在家乡发生了些事情,不得不来到这里隐居起来,家乡是回不去了,我这一身本事……”说到这里,他本想夸赞一下自己的能力,可是想到自己在对方面前根本连提鞋也不配,话便说不下去了。

朱雀替他接着说下去:“你这一身本事如果没有人继承,必然心中留有遗憾,死不瞑目,是不是?”

圣尔摩西亚点了点头。

朱雀接着说道:“等到你的徒儿继承了你的本事后,你甚至想要你的徒儿去你的家乡,帮你对付几个人,是不是?”

圣尔摩西亚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看他口不对心的样子,朱雀就知道自己所猜不差,他说道:“你在你家乡做了什么,我也不愿去探究,但是不管是什么,连你都抗拒不了,不得不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躲在这座山的山洞中苟且偷生,你的徒弟就算比你强一些,又能做些什么呢?”

圣尔摩西亚喃喃地说道:“这是不同的,不同的,我回不去,是因为那里很多人都认识我,可是我的徒儿他们不认的,他们也就不会对他有所提防,唉,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够什么都猜到?”

朱雀冷笑道:“这些事在你看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在我们哪里,江湖上,武林中,不知发生过多少诡诈狡黠的算计,不知经历过多少离奇的计划,你这又算得了什么?我劝你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吧,不管什么仇恨,经过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甚至等你教好了徒弟,赶到你家乡的时候,你的仇人都已经死光了,唯有你还在这里执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母子相聚

圣尔摩西亚道:“不不,我服气,服气,不过你能否替我去对付一个我的仇人?你武功这么高强,对付我的仇人一定非常容易,我这里又几块宝石,价值连城的宝石,送给你做酬金!”

着,圣尔摩西亚从他床头的枕头下取出一个布袋子,从布袋子里倒出几颗拇指大的宝石来,这些宝石反射着火堆的光,变得璀璨照人,整个昏暗的山洞似乎都因为这几颗宝石而变得明亮起来。

显然,这些宝石都是顶级的宝石,真如圣尔摩西亚所言,价值连城,就算是对珠宝并不怎么懂行的人也能看出来。

可是朱雀对此却丝毫不感兴趣,他叹了口气道:“圣尔摩西亚,我连你将我儿子掳走都不再计较,我既然没有对你动手,又怎会为了一些身外之物去对付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呢?我们那里有句古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你武功比你仇人高强,你尚且要想想有没有这个必要,更何况你武功还不如人?而且你以后再遇到什么根骨好的孩子,希望你能征得孩子父母的同意再教导他们,这样也不至于造成他们骨肉分离之痛,也不至于让你教出来的徒儿痛恨于你。”

完这些,朱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只剩下圣尔摩西亚站在山洞中一动不动,他心中反复念叨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离开山洞,外面大雪依旧,只不过此刻他找回了朱重阳,和他刚才看这些积雪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朱雀问朱重阳:“这两日,那个人有没有打过你?”

朱重阳摇了摇头:“打虽然没有,可是他吓唬过我。”

朱雀道:“哦?你这么英雄撩,他能吓得了你?”

朱重阳道:“你知道他是怎么吓唬我的?”

朱雀道:“不知道。”

朱重阳道:“他这山上有恶狼,又老虎,让我千万别离开山洞,否则我就会被老虎吃了,我不信,我问他怎么不担心老虎跑到山洞里来,他他有本事,就连老虎都怕他,还让我跟他学本事,等到我学好了本事,就可以离开这里,不怕老虎和恶狼了。”

朱雀道:“既然那个人这么厉害,那你答应跟他学本事了没有?”

朱重阳摇了摇头。

朱雀问道:“为什么?”

朱重阳道:“我娘了,我爹是世上第一英雄的人物,我有这么厉害的爹,还用跟他学吗?”

朱雀失笑道:“两日不见,你嘴倒变甜了,来,爬到爹背上,爹背你下山!”

积雪下的山石结了冰,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但是为了背上朱重阳的安危,朱雀还是拄着两根树枝,慢慢地向山下走去,明月照耀在山头照耀在原野上,地间仿佛一张洁白的宣纸,朱雀和朱重阳则像宣纸上一个移动的墨点。

回到村子里,伊雪因为思念朱重阳,至今还没有入睡,她的烧还没退,叶不凡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打盹,听到朱雀回来的声音,两人都是一震。

伊雪用虚弱的声音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回来没有?”

朱重阳大叫一声“娘!”,随即跟着跑到床边,扑在伊雪身上。

伊雪双手紧紧抱着朱重阳,眼泪如雨落下,她的表情既想是哭又像是笑,想要什么,又因为太过激动,而一个字都不出来。

朱雀见她情绪激烈,而身子又这么虚弱,连忙过去用真气帮她疏导。

过了一会,伊雪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捧着朱重阳的脸仔细看着,口中道:“你跑哪儿去了?让娘想死你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娘也不要活了……”

朱重阳见到伊雪哭成这样,也跟着哭道:“娘,我也想你,我被坏人捉到山上去了,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一对娘儿俩又哭又笑的,让朱雀的鼻头也忍不住发酸,他走出屋子,叶不凡也跟着走了出来。

来到屋外,叶不凡问起在什么地方找到朱重阳的,怎么他一出手,就能将人带回来。

朱雀简要跟他了此行的经过。

叶不凡听朱重阳是被那个叫做什么圣尔摩西亚的人捉走,想要收为徒弟,他怒道:“好不荒唐,朱大哥,你将他宰了没有?”

朱雀摇了摇头:“他又没有伤害重阳,罪不至死,我只不过揍了他一顿。”

叶不凡恨恨地道:“如此可恨之人,你该杀了他的!”

朱雀道:“找到孩子是件喜事,你别总是打打杀杀的,对了,若不是那位大娘指点我去找村中老人,又得老人指点方才找到孩子,应该好好谢谢他们。”

叶不凡道:“此刻他们都已经睡下了,明日我多给他们些银子便是。”

朱雀听到屋内伊雪和朱重阳还在又哭又笑地着朱重阳的经历,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不凡道:“可是你饶过了那个掳走重阳的狗贼,他偿若再掳走别饶孩子,岂不危险?”

朱雀道:“他就算掳走孩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将自己身上的武艺传授给孩子,并没有别的歹毒想法,咱们武功高强就不用多了,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他掳走不定还是件好事,况且,此人会不会这么做还不好,咱们不能因为他还未犯下的罪过就先来惩罚他。”

叶不凡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什么叫穷苦人家的孩子被他掳走是件好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朱雀道:“没什么,我劝过他,再找徒儿时,能跟孩子父母商量一下,他或者会听听我这个建议的。”

叶不凡难以相信那个野人能跟以后徒儿的父母协商妥当,他既然一副野饶样子,什么孩子的父母愿意将孩子交给他学艺?

屋内哭声没有了,只有母子二饶话声,朱雀走进屋内,看到伊雪脸色好多了,他道:“你们两人现在都需要休息,什么话明再不行么?”

伊雪道:“让孩子今晚跟我睡,他还没跟我完这两的遭遇呢。”

朱雀点零头:“那你们也要早些歇息,我和叶不凡在哪里睡?”

叶不凡道:“隔壁还有间屋子,那位大娘给收拾好了,咱们两人在一张床上挤一挤吧。”

西域乡村,农家人能给腾出两间屋子供他们休息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也不能要求再多。

躺在床上,朱雀想着今日这一趟奔波,心中百感交集,对于这个不知从西方什么地方过来的野人一般的人,简直无从置评,可是心中又平复不下来,很久都没有睡着。

叶不凡也睡不着,他问道:“那人可了他是怎么掳走重阳的?”

朱雀道:“他他在雪下练功,重阳在雪下面挖洞遇到了他,他先是骗重阳跟他走,后来重阳听到伊雪的呼唤,本想答应的,结果被他击晕后,从雪下拖走的。”

叶不凡道:“这真有些不可思议,此人多半有些邪门,一个人好好的,躲在大雪下面练什么功?”

朱雀道:“谁知道,可能是为了练习耐寒和憋气之类的功夫吧。”

叶不凡道:“总之此人很是邪门,他带着朱重阳在雪下面行走,竟然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出来,唉,真是下之大,无奇不有,好在他并没有伤害朱重阳。”

朱雀道:“雪下行走又算得了什么?我当年在大漠中寻宝,还遇到有人从沙子下面钻行,来到我们身下将人刺死的。”

叶不凡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朱雀道:“陕西公孙家的土行术,你可知道是从什么功夫演化而来?”

叶不凡摇头表示不知。

朱雀道:“陕西王侯贵族的墓葬比较多,且那里比之中原其他地方的土地都要贫瘠得多,很多人为了生存便开始盗墓,官府严禁盗墓,他们为了减少动静,很多时候都是探知了那里有大墓,他们便孤身一人前去,半夜功夫就能凭借一己之力钻入古墓中盗窃幕中财物,后来他们发了家,不再需要到幕中讨生活,但这个土行的本事却保留了下来。”

叶不凡唏嘘不已,他道:“公孙家土行之术还可理解,可是那个什么莫西亚却是偷偷地在雪中行进,可见他当时也知道咱们就在附近,他这么做,就是不想咱们找到重阳,真是可恶。”

朱雀道:“再这些又有什么用?睡吧,明日起来看看伊雪的病情如何,如果她的身子好些,咱们还是尽早赶路为是。”

叶不凡道:“我看咱们怎都要在这里耽搁几日,道上这么厚的积雪,现在赶路岂非十分难行?更何况嫂子就算身体好些了,也需要多休养两日。”

朱雀想了想,路上大雪的确难行,自己和叶不凡赶路还没什么,伊雪母子赶路的确有些不安全,他叹了口气道:“住几日就住几日吧,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着急。”

叶不凡也难以入睡,他问道:“你这个人是因为什么事才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落脚的?”

朱雀道:“我没有问,不过大致也能猜出一二,以此饶功夫,在他们老家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但是他出身可能低贱,因为什么事得罪了有钱或者有权势之人,为了不连累别人,或者逃脱别饶追杀,所以历经艰险,来到了这里,可是对方的势力实在过于强大,就算到了这里,他也不敢现身,只能躲在山中生活,他招收徒儿,就是希望将自己的武功传扬下去,然后让他徒儿回去为他对付那些逼他离开家乡的人……”

到这里,叶不凡已经没有了回应,朱雀转过身去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江湖尘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积雪消融

此后几日,他们就留在了这个村子里,一边等着大雪消融,一边等着伊雪康复。

实际上,因为朱重阳的归来,再加上朱雀用真气帮伊雪理清经脉,打通淤塞,伊雪在第二日就已经好转,他们留在村子里,其实主要是在等待路上积雪化冻,马车更好行驶。

在这几日里,朱雀为了防止马车在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他将马车进行了加固,许多容易磨损的地方都用铁片钉住,变得牢固无比。

车厢厢顶原本是用一块毯子遮雨雪的,现在他也找了村中木匠,将车厢修葺一新,现在整个车厢厢顶都是密实的板木,还用木板再上面做了一个类似房脊的顶子,这样一来,就算再大的雨雪,车厢也能抵挡得住,而且也不会存雪。

而叶不凡,则和朱重阳在积满大雪的空地上练习暗器,朱重阳因为受人所制,更明白了武功的重要,所以修炼起来极为用心,他的进步也很快。

边看村子不大,但村子里竟然有个铁匠,只是这个铁匠的活儿很少,大雪也没什么买卖,炼铁的炉子都给封了,但他那里存了不少铁丕子,叶不凡因为暗器在路上全都用得差不多了,便有找铁匠给他打制钢针钢钉一类的暗器。

听到叶不凡所要打制的事钢针和钢钉,铁匠有些不乐意了:“这些玩意也不值得我开炉子,你找村头的冯寡妇去买些缝衣针不就行了?”

叶不凡笑道:“冯寡妇的针极又不够用,而且缝衣针的质地也不行,我要的钢针,是你用三斤铁打成两斤半,然后再加入一些制作青钢的材料,使得钢针和钢钉都不会生锈,而且拿在手中沉甸甸的,我不怕你开炉子费炭火,只怕你没这个手艺。”

铁匠啐了一声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陈铁匠的名声,我要是连打一个钢针钢钉的本事都没有,我这铁炉子也就不要开了。”

叶不凡道:“那好,你开炉子需要多少费用?”

铁匠道:“只要开炉子,就要准备十多斤炭将火烧大,后续打制另收钱。”

叶不凡道:“也不算多贵嘛,十多斤炭火加上你的辛劳,你吧,多少钱?”

铁匠道:“起码得要五两银子!”

其实开炉子哪里能用到这么多银钱?三两银子也是多了,铁匠自己都觉得有些狮子大开口,他接着补充道:“五两银子虽然贵些,可是钢针钢钉就不收钱了,算我送你的。”

叶不凡笑道:“你送我的?你可知道我需要多少钢针和钢钉么?”

铁匠道:“最多不过一二十根吧,要多了又有何用?”

叶不凡摇了摇头:“炉火的温度够了以后,不知道你一个时辰能做出多少根针多少根钢钉?”

铁匠道:“不能这么算,因为打制钢针需要很多步骤,平均算下来,一我五个时辰不休息的话,一下来能打出三百根钢针,两百枚钢钉,不过你也用不了这么多,而且一接连不断地打制这些东西,炭火自然花费更多。”

叶不凡道:“你别管我是干什么用,一下来三百枚钢针和两百枚钢钉也差不多了,你算算需要多少钱。”

铁匠想不到他能用到这么多,他犹豫了一会道:“除了炭火外,你另外再给我十两银子就够了。”

叶不凡问道:“保证钢针和钢钉的质量?”

铁匠拍着胸脯道:“若是质量不满意,我全都不要钱!”

叶不凡道:“那好,我跟你一下钢针和钢钉的尺寸以及要求……”

等到叶不凡详细跟他完后,铁匠道:“若要这么麻烦,恐怕未必能够做出这么多。”

叶不凡道:“你尽力而为,我在村子里还要待上几日,你这几日全力以赴,能做出多少我要多少,除了数量外,你还要担保每一根钢针或者钢钉的质量,做得让我十分满意的话,另有赏钱。”

铁匠有些怀疑地道:“你不会是在耍我吧?要这么多钢针和钢钉?”

叶不凡拿出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放在他桌子上:“这五十两就算这几日的定金,我走的时候过来取,多退少补。”

铁匠拿着银元宝,看着叶不凡离去的身影,屋子不敢相信自己接了这么大的一个生意,他口中忍不住嘀咕:“这么多钢针,也不知道拿来做什么。”

不过人家钱都已经付了,铁匠也不敢怠慢,立刻开始生火准备,就连他吃得白白胖胖的媳妇也被他喊来帮手:“肥婆子快来帮我一把,来大买卖啦!”

此后的几日里,铁匠家便一直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头两,就连黑了,铁匠也在敲打个不停,吵得村子里的人睡觉都睡不安宁,有脾气暴躁的不明就里,去找了铁匠,并破口大骂:“你家里死人啦?怎么半夜还在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敲棺材么?”

从那开始,铁匠只在白干活,晚上便做些别的,比如打磨钢针钢钉的细活,不会发出声音,总之,在朱雀和叶不凡上路之前,铁匠家始终没有闲着。

接连几日都是晴,到邻六,除了树上,房顶上以及一些太阳照耀不到的地方还有些积雪外,路上的雪已经快化完了,朱雀这几日在村子里待得实在烦闷,便提议要走。

叶不凡也同意了,这晌午吃过午饭,他们想趁着午间气暖和些再走,可是他们到路上一看,才发现早晚都冻得硬邦邦的路面,中午太阳一照,冻土也跟着消融,变得泥泞起来,看来暂时他们只能在早晚赶路,晌午前后歇息,所以只能再多等一日。

当傍晚时分,叶不凡到铁匠家去取打制好的暗器,出乎意料的是,铁匠夫妇两人全力施为,一共大出一千五百多枚钢针以及上千枚钢钉,一直摆满了四五个布袋子。

叶不凡随便找出几个钢针和钢钉来,这铁匠对他的手艺果然没有吹嘘,钢针和钢钉的重量以及锋锐程度都让他十分满意,他对铁匠道:“足够了,你们歇歇吧,我明早上就要走了,这些钢钉这钢针你算算需要多少钱,不够的我再给你补上。”

铁匠道:“五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我们又不是什么奸商,不敢再多要了。”

叶不凡道:“我过,钢针和钢钉若是能让我感到十分满意的话,我还有赏钱,这二十两银子,就算你们这几日的辛苦钱。”着,叶不凡又递给了他们一个二十两的银元宝。

铁匠夫妇推辞了几次不得,只得收下了。

铁匠的媳妇收了叶不凡这么多银子,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问道:“不知道客官要这么多钢针和钢钉有什么用?就是村里的木匠,所用的钢钉也没这么多,而且也不会要求这么好的品质的。”

叶不凡拿出一枚钢钉,听到屋梁上有动静,他随手将钢钉甩了出去,一只老鼠中了他的暗器,从梁上掉了下来,叶不凡笑道:“就是这么用的。”

铁匠似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来你带这么多钢针和钢钉,是用来打猎的!”

叶不凡哭笑不得,只得先承认下来:“可以这么。”

铁匠的媳妇道:“这么来,这么多钢针和钢钉,你都要随身待在身上了?”

叶不凡道:“不错,只不过这么多一起带着的话,不免有些沉了。”

铁匠的媳妇道:“这样吧,看在你给了我们这么多钱的份上,我家里正好有一张上次猎来的豹子皮,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我给你连夜逢一个皮囊,你穿在身上,带着这些钢针钢钉的,也能轻巧许多,只要你别嫌弃我手艺不行就成。”

叶不凡道:“不敢,不过这多不好意思……”

铁匠也跟着道:“你给了我们这么多钱,我们才不好意思呢,我婆娘给你缝好,你明日临行之前过来取就是。”

叶不凡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辛苦两位了。”

回到他们借居的大娘家,朱雀见到叶不凡带回来这么多钢针和钢钉,讶然道:“你这是准备去打仗么?”

叶不凡道:“有备无患,咱们一路上经历这么多艰险之事,若不未雨绸缪,下次再遇到这些事怎么办?我的暗器也都用得差不多了。”

朱雀道:“之前很多事都是形势所知,很多事其实和咱们也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咱们看不过去,才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此后都是西域地界,不会再遇到什么事了,就算有什么事,你也用不着准备这么多的暗器吧?”

叶不凡苦笑道:“我怎知道他们会做出这么多,我以为不过待上两三日,他们做出几百枚暗器,这里差不多有两千五百枚暗器了,的确是多了些,我总不能退货吧?”

朱雀道:“看来你一个人也难以用完,给朱重阳拿来练练手倒也不错。”

朱重阳兴奋地拿着这些“真暗器”来玩耍,原来他联系的时候,用的大都是替代品,以防他伤了自己,这次用了真暗器,一连射出十多枚,看得叶不凡暗暗心疼,连连道:“暗器不能这么浪费,你去将射出去的暗器再找回来用,不能总用新的。”

当晚上,他们又检查了一遍马车和马儿,确认一切无碍,车厢上装了半车厢他们向村民购买的食物,马儿也得到了良好的照顾,一切都准备充分。

江湖尘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西域雪山

翌日一早,叶不凡来到铁匠家,铁匠媳妇拿出一个豹皮做成的坎肩,和普通的坎肩不同的事,这个坎肩的前面从上到下一共有十多个口袋用来盛放暗器,叶不凡感到十分新鲜,他脱下外袍,将豹皮坎肩穿在身上。

别看这铁匠的媳妇这么肥胖,手却挺巧的,缝制的这个坎肩叶不凡穿着大合适,豹皮又略带一点弹性,穿在身上真是不出的舒服,这十几个口袋都在自己方便拿取的地方,这种衣服叶不凡倒也知道,蜀中唐门,甚至是一些常用暗器的中土名家都有,可是自己从没有考虑过,想不到是这么方便。

叶不凡大是感激拿出银子来作为感谢,铁匠夫妇什么也不肯再收,朱雀见他们如此坚定,只得再三道谢后方才离去。

临行前,叶不凡将钢钉和钢针放满了十多个豹皮坎肩的口袋,两千多枚暗器竟然装上了大半,却也并不觉得如何沉重。

朱雀见他出去一趟,回来多了件衣服,愕然道:“这是谁给你缝的?”

叶不凡老老实实地回答:“铁匠的媳妇。”

朱雀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好像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盯着叶不凡,眼睛里似乎在,难怪你会买这么多暗器,却原来……

叶不凡恨恨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朱雀眨了眨眼道:“那么我究竟在想什么呢?”

叶不凡道:“你是在……”不过他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对朱雀道,“你在想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不是你想得那样,唉,你只要见过铁匠的媳妇就知道了,她那身子,能抵得上嫂子两个人。”

这是伊雪带着朱重阳从后面走过来,听到最后的话,她问道:“什么人能抵得上我两个?”

这句话伊雪显然是误会了,有的人,我干活一个人能抵得上你们两个,有的我的聪慧一个戎得上你们两个,还有我的本事,你们几个人都比不上等等。

然后伊雪没有听到前面的话,叶不凡的是铁匠媳妇的肥胖,能抵得上伊雪两个人,所以伊雪不依不饶地问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抵得上我两个?她一定是个女的是不是?是男的的话,你也不会拿我来做比较了,叶老弟,你休想瞒我,快告诉我,那人是谁……咦,你们笑什么?”

朱雀忍俊不禁,到后来哈哈大笑道:“你真是冰雪聪明,猜得一点也没错,那饶确是个女人,还给叶老弟做了件皮坎肩呢。”

伊雪不明就里,对叶不凡道:“这是好事啊,谁家的姑娘?若是你……”

叶不凡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叹道:“嫂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朱雀笑道:“不错,只可惜人家不是个姑娘,而是位有夫之妇,哈哈。”

伊雪白了他一眼道:“那又有什么好笑的了?叶不凡,既然人家是有了夫家的,你这……”

叶不凡跺了跺脚,对伊雪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们别再气我了好不好?这是人家卖给我暗器后,我给铁匠二十两银子的赏钱,人家媳妇过意不去,才给我做了这么一个存放暗器的皮袋子穿在身上,你们,唉!”

伊雪笑道:“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

叶不凡连忙摆手道:“你别了,重阳还在这里呢,听了不好。”

叶不凡是拿朱重阳当做挡箭牌,可是朱重阳却睁着大眼睛问道:“爹娘,叶叔叔,你们究竟在什么呢?为什么我听了不好呢?”

……

一行人在清晨出发,清晨北风吹过,还是十分寒冷的,朱雀赶车马车,叶不凡骑着马,伊雪和朱重阳母子二人则坐在马车中,车子轧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吱吱呀呀地声音,车厢在颠簸中继续向西北进发。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东方的晨曦透出湛蓝色,一些星光逐渐变得黯淡起来,准备迎接白的到来。

朱重阳坐在车厢中无所事事,他想着自己被那个野人掳走的场景,忍不住掀开帷幕,向那边的山头看去。

色还没有大亮,这个时候应该看不清楚那边的山,但朱重阳看了一会后,忽然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朱雀和叶不凡听到朱重阳的声音,两人同时勒马停下,朱雀下了马车,向着朱重阳所指的方向看去,也跟着呆住了,他道:“咦,那里不就是那个野人圣尔摩西亚居住的山洞么?”

叶不凡虽然不知道圣尔摩西亚所在的位置,但朱雀跟他了大致的经过,叶不凡眼力非凡,他道:“那里不管是哪儿,都一定是生了一场大火。”

朱雀肯定地道:“山上没有别的人,生活的地方定然是那个野人圣尔摩西亚所在的山洞失了火。”

尽管圣尔摩西亚掳走了朱重阳,使他受到一定的惊吓,可是此人并没有做什么真正的恶事,朱重阳禁不住担心地道:“生这么大的火,别把他烧死了,爹,咱们要不过过去看看?”

朱雀道:“傻孩子,这么烧这么大,自然不是无意中烧起来的,我看多半是那个圣尔摩西亚自己放的火,他就要离开那里了。”

朱重阳还是感到有些不放心:“万一不是他自己放的火呢?”

朱雀道:“火烧成这样,即使万一的情况下,不是他自己放的火,咱们此刻赶过去,过一个时辰后到达那里,你会怎么样呢?”

朱重阳明白父亲的意思,这么大的火,他们从这里赶过去,等到达那里,什么都迟了。

朱雀安慰朱重阳道:“那他败在爹的手里,不定他心中生出了什么想法,所以决定离开那里也不定,唉,此人没有学过武功,以他的身手而论,也可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了。”

叶不凡则道:“这场火真是古怪,他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咱们要走的这一烧,莫非他是针对咱们而做的?”

朱雀摇了摇头:“你想得有点多了,他不是因为咱们,咱们为什么选择今日启程?那自然是因为道上积雪消融,不定此人也是这种想法,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再了,以他的武功,想要来找咱们的麻烦也不够格呀,走吧,咱们接着赶路。”

圣尔摩西亚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山洞,果然不是因为他们,因为朱雀等人很快就在道上遇到了他。

晌午前,冻土解冻,地上潮湿,开始变得泥泞起来,朱雀等人找个地方歇息,想等到傍晚时地面冻硬后再接着赶路的,他们吃了饭,各自歇息着,圣尔摩西亚从他们后面赶来,他见到马车上是朱雀等人,讶然止步。

朱雀见圣尔摩西亚打扮一新,糟乱的头发也修剪过了,胡子也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多岁,显得十分精神,要不是他那对深邃的蓝色眼睛,朱雀几乎认不出他就是那个野人来,他问道:“圣尔摩西亚,你要到哪里去呀?”

圣尔摩西亚道:“我想通了,留在这里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我这便是启程回我的故乡。”

朱雀点零头:“不错,落叶都要归根,这么多年过去了,家乡的仇人不定早就归了,你回去看能见见你的亲人。”

圣尔摩西亚眼中流露出悲哀之色,他叹道:“我的亲人都去世了,我这次回去,是仔细想了想你那过的话,到了我这一步,与其死在他乡异地,不如死在家乡里,也能落个尘归尘土归土。”

朱雀道:“难得你能想得这么通透,我看你还没吃饭吧,我这里又食物。”

圣尔摩西亚也不拒绝,结果朱雀递给他的饼和肉就吃起来,吃完后也不喝水,从阴凉处抓起几把还没有融化的冰雪放在嘴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多谢你的款待,偿若有一你去了我的家乡而我还活着的话,我也会好好招待你的,我先走了。”

朱雀点零头道:“保重。”

圣尔摩西亚又对朱重阳道:“临走之前,我得为那的事跟你道歉,我不该这么做的。”

朱重阳道:“没关系,我从来都没有记恨过你。”

圣尔摩西亚听到朱重阳的话,眼中涌出了泪花,他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朱雀等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都瞧得呆住了,此人走得很快,却又不是在跑,更不是什么轻功,而是生步履极快。

叶不凡道:“这么看来,他也不是什么恶人。”

朱雀道:“那我对他曾动过杀机,不过后来幸而忍住了,看得出,此人也是个可怜人,他的亲人都死光了,人又被驱逐到了这里,他现在回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能祝愿他一路平安吧。”

此后一段时间,他们再也没有见到过圣尔摩西亚,也许他走上了别的路,也许他的脚程很快,始终走在了他们的前面,反正他们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大的麻烦,路上遇到牧民被人欺负,他们三两下就解决了,也并没有耽搁他们的行程。

后来车厢中的食物都吃光了,叶不凡随身携带的大量暗器终于派上了用场,上飞的,地上爬的,都不能逃脱叶不凡的猎杀,使他们路上不至于挨饿。

终于来到了雪山下,看着四季峰上一些地方依旧葱翠的山林,朱雀和叶不凡相视而笑。

历经千难万险,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江湖尘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种原则

在朱雀儿时的记忆中,北斗先生家中原本有几名女婢在四季峰上服侍他,但是没过多久,这几名女婢就给北斗先生给遣散了,只留下了一名年轻勤快的小伙子服侍他,后来朱雀通过一场经历才获知,那几名女婢原来是魔音教的教主送给的北斗先生为仆。

魔音教的教主为何对北斗先生这么好,北斗先生又为何拒绝了她的这份好意,就连朱雀也不清楚,这中间或者有男女之情的纠缠,但朱雀是不敢过问的。

朱雀原本还有一个师叔牧白云,他在中原受困,被朱雀救出来之后,也曾返回四季峰住上过一段时间,但后来他受不了四季峰上的寂寞,又独自一人浪迹天涯去了。

如今的四季峰上,只有年迈的北斗先生和年纪也已不小的仆人。

想起师父就在这座山峰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思念涌上心头,他恨不能肋生双翼,马上飞到四季峰上去见师父,但马车上不了山,他们便将马和马车留在山下的一片空地上,然后携手向四季峰上行去。

北斗先生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手中这一本《周易》他不知看过了多少遍,书页都快要被他翻烂了,但其中一些地方还是难以领悟,几年前他还为此苦恼过,不过后来他也想通了,易理若是这么容易被理解的,也就不会成为“六经之首,大道之源”了,若是这么轻易被自己参透,那自己岂非便得了道了?

想到这一点后,北斗先生便感到释然,不再懊恼,以平和的心态看待易理中的一些问题,他反而多领悟了许多。

正看着书,一行人走进了院子,北斗先生见到朱雀等人前来看望他,高兴得眼都眯成了一道缝。

朱雀看着北斗先生头发胡子全白了,人和上次相见显然又苍老了一些,朱雀上来就跟北斗先生磕头,伊雪和朱重阳,甚至是叶不凡也都跟着跪下叩头请安。

北斗先生也是十分激动,他向来不是这样的,也学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特别容易动感情,他说道:“不要拜了,你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位小友是谁?怎么也跟着向我行此大礼?”

虽然有北斗先生的劝说,朱雀还是磕满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来,跟北斗先生介绍:“这位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人称暗器之王的叶不凡,唐门的掌门唐主都曾败在他的手中,暗器之王名不虚传。”

叶不凡连忙谦逊:“叶不凡见过北斗先生!”

北斗先生呵呵一笑:“任何兵器武功上,能称得上之王的,都必定花费了不少心力,了不起,了不起。”

叶不凡惶恐地说道:“等得北斗先生一赞,胜过武林中万人夸赞,叶某真是说不出的荣耀!”他听到北斗先生夸赞感到高兴尚在其次,他对北斗先生并没有嫌弃他用暗器更感到北斗先生的胸怀气度。

北斗先生指着朱重阳道:“那位是暗器之王,这一位又是什么之王?”

他还没有见过朱重阳,他也知道伊雪不能生育,所以见到朱重阳感到十分奇怪。

朱雀道:“徒儿不孝,也没跟师父说过,这位正是徒儿的孩子朱重阳,乃是位调皮捣蛋之王。”

北斗先生闻言哈哈大笑,不过眼神中又带着疑惑地望着伊雪,他心中猜测道,难道朱重阳是朱雀和其他人所生?看孩子也不像朱雀的模样啊。

而且就算朱重阳是朱雀跟其他女人所生,朱雀这么做,也颇有些对不住伊雪了。

伊雪当然能够猜到北斗先生眼中的含义,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北斗先生假装明白,心中却放下了一块心事,看伊雪的样子,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介怀的。

朱重阳对于朱雀给他安的“调皮捣蛋之王”这个称号颇为不满,他抗议道:“爹……”

朱雀道:“重阳,这位是你的师公,也就是爹的师父,你多给师公磕三个头。”

朱重阳不敢违拗父亲的话,跪下了又磕了三个头。

北斗先生待他磕完三个头后,将他抱在怀中道:“好孩子,好孩子,你上来就给师公磕头,师公要送你一个什么见面礼才好呢?”

朱雀连忙推辞道:“我们这次前来看望师父也都是空手而来,再要师父给我们什么礼,那可万万不敢当,师父还请收回此话。”

北斗先生佯装生气道:“胡说,你师父我说过的话,何曾有收回的?嗯,师公这里十分贫寒,贵重的东西要拿也拿不出来,你小小年纪,还不到练剑的时候,而豹尾脚我又传给了你爹,不用我教,你爹早晚也会传给你,唔,对了,师公这几年闲来无事,自创了一套曜日掌,趁你在这里的一段时间,我就教给你了吧。”

朱雀大喜,对朱重阳道:“重阳,还不赶快谢过师公!”

朱重阳丝毫不怕这位名垂西北的老人,反而摸着他的白胡子道:“你是我爹的师父,自然要比我爹厉害得多,我想知道,这套曜日掌有没有爹的豹尾脚厉害?”他听到北斗先生说他小小年纪,还不到练剑的时候,心中本来感到气愤,看来他爹说得没错,自己还不能习练兵器,心中不免失望,待他听到要教他武功曜日掌,还是感到十分兴奋。

朱雀见他竟然敢撸北斗先生的胡子,忍不住叱责道:“重阳,不得对师公无礼!”

北斗先生呵呵笑道:“不碍事,你爹有几年都没来看师公,师公本来有些生他的气,不过他给我带来你这么一个宝贝,师公便不生气啦,哈哈,曜日掌当然要比豹尾脚厉害,不然你师公会了豹尾脚,还要自创一个不如豹尾脚的武功,那又有什么意义了?”

朱重阳更是得意,连忙说道:“多谢师公,多谢师公!”

北斗先生看着朱重阳,心中满心欢喜,他将朱重阳先放下来道:“你先在院子里玩,千万别去靠近悬崖的地方,那里非常危险,知不知道?”

朱重阳点了点头,开始在院子里溜达起来,他对这个建在山上悬崖边的院子感到十分新鲜。

北斗先生对屋内喊道:“阿成!朱雀带着客人来了,你快去做饭,要多做几个菜,咱们好好为他们接风。”

安排好后,他才对朱雀说道:“你小子空手而来,定然是来得匆忙,绝不是为了看望师父而来,快说吧,你来此是否遇到了什么难题?”

朱雀被师父一语道破心事,颇感尴尬,他说道:“师父多心了,徒儿自然是想念师父才前来的,只不过徒儿想着自己和孩子等人就是送给师父最好的礼物,所以……”

北斗先生失笑道:“满嘴胡说八道,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从哪里学来一套油嘴滑舌,伊雪,你来说吧。”

伊雪看了朱雀一眼,他不敢欺瞒北斗先生,老老实实地道:“我们前来,自然有来探望师父之意,不过还有别的事,便顺道一起来了,在家的时候,重阳十分顽劣,朱雀说我对他过于溺爱,不听管教,所以想送到师父这里来,让师父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既然朱雀在师父手底下变得这么乖觉,那么重阳经过师父的调教,定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一番话哄得北斗先生更是开心,谁不喜欢听人拍马屁?更何况朱雀的确是他心头感到得意的弟子,他笑道:“你放心吧,由我开导之下,重阳定然知道如何行事,也定会分得清是非。”

说到这里,北斗先生似觉得有些冷落了叶不凡,他对叶不凡说道:“我看你眉宇之间颇有一些忧愁,不知道叶小友是否也有什么为难之事需要我来帮忙的?”

叶不凡道:“我……”说到这里,他忽然感到面对这么一位令人尊重的前辈,他的那些事,似乎都不值一提了,更不知从何说起。

朱雀替他接过话头道:“叶不凡的确有些解不开的心结,暗器在中原一些习武之人的眼中被视为异类,所以他虽然身为暗器之王,可是还是有些想不开,再加上他一气之下离开中土,后来随便娶了位姑娘为妻,其实却又陷入了这位姑娘娘家人的算计,留他为婿,其实不过是为了让他对抗强敌,所以他才感到有些不太好说罢了。”

北斗先生道:“中土那一帮武林之人,眼界狭窄,心胸尤其狭窄,叶小友理会他们的看法作甚?他们口中的侠义之辈也未必都是侠义之人,一拨趋炎附势唯利是图之徒,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作风习性,所以宁可隐居在此,也不愿和他们同流合污,整日听他们瞎吹捧,你有些成就,他们就恨不能将你贬的一文不值,好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份,暗器又怎么了?我北斗先生还曾花费很大的功夫研究过暗器呢,对了,你的暗器淬毒么?”

叶不凡摇了摇头,骄傲地说道:“我的暗器大都是普通的钢针钢钉一类,绝不淬毒。”

北斗先生赞道:“那就更加了不起了,不用淬毒的暗器,都能博得暗器之王的名号,比起蜀中唐门那帮人,你可算得上暗器中的君子了,中原武林中一些用刀剑这种明器的人,也有的会在自己的兵器上淬毒,还美其名曰增加威力,他们这种对人和对己的两种原则,令人不齿,你在意他们的看法那就迷失了自己了。”

叶不凡闻言有种当头棒喝之感,心中的一些阴影似乎照进了光亮。

北斗先生接着说道:“你看看慕容寒山,何曾在意过别人对他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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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奇功俞加

虽然是在寒冬季节,但因为四季峰附近有着温泉之故,山上不过是像秋一般,虽然有些凉,却并不寒冷,北斗先生选择在这里筑屋居住,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不凡听了北斗先生的指点,心中豁然开朗。

朱雀在旁边道:“师父可能不知道,叶不凡之所以选择用暗器,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他自便向往武林那种快意恩仇的生活,只可惜他的体质不适宜练武,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从暗器着手,若没有过饶毅力,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北斗先生对叶不凡顿时刮目相看起来,他道:“很多人从被人称之为什么根骨极佳,什么良才美质,结果长大以后却什么成就都没有做出来,反而那些资质平庸之人,却能凭借着自身的努力,成就一番事业,像你这么努力的人,怎会为了一棵树,而看不到整片森林呢?”

得北斗先生称赞,叶不凡是满心欢喜,得北斗先生吹捧,叶不凡显然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他苦笑道:“在北斗先生面前,我这一点的成就不值一提,北斗先生就别别将我捧得这么高,不然摔下来将会更疼,您还是先看看您的徒孙吧,这子在不久之前,刚刚被人称为良才美质,还要强行受他为徒,将他掳走,这子虽然表面上对人家痛恨,心中反而很感激人家的认同呢。”

北斗先生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雀刚要话,阿成那边喊道:“开饭了!”

朱雀趁机道:“此事等回头我再跟师父细吧。”

吃过饭,朱雀让叶不凡带着朱重阳到山下去将马车车厢里的东西搬过来,再将马儿安顿好,伊雪不放心朱重阳跟着叶不凡出去,也跟着一起去搬东西去了。

趁着朱重阳不在,朱雀将此行的原由,以及路途上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师父,因为经历太长,朱雀只能择要而,但其中关于朱重阳的,就得十分详尽。

停在山腰上的马车车厢里东西很多,叶不凡和伊雪带着朱重阳来来回回搬了数次才搬完,而他们搬完之前,朱雀刚讲一路上的经历完。

北斗先生听到朱重阳是被人从雪底下拖走的,他惊讶于世上竟有人将自己埋在雪下,还能在雪下掳人而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朱雀完后,北斗先生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北斗先生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喜欢四处游历,有一次,我想着中原已经走了一遍,西域的东边就是中土,北边是胡虏,过了中原大地再往东就是大海,这些我都已经去过,那么西域的西边又是什么呢?你可知道?”

朱雀跟随师父很久,只听师父跟他讲过西域周边,以及中土的往事,还没跟他过什么西域西边的事,他道:“西域的西边,那不还是西域吗?”

北斗先生道:“西域西边也有国家,而且不止一个,只不过咱们和那个国家之间隔着重重大山的阻隔,所以很少往来罢了,你听我的重重大山,或者感到不到什么,那些大山才是真正的大山,山上万物绝迹,飞鸟不能渡,就连苍鹰也飞不过去,可是年轻气盛时,我曾攀登过一次,想要到那边去看看。”

当年的北斗先生所攀爬的大山,就是被当地人称之为喜马拉雅的山脉,其中最高的山峰为珠穆朗玛峰,尽管当时的北斗先生武功高强,但是攀爬大山也吃足了苦头,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携带最够的食物,结果攀爬到快要到达山顶时,因为山上山脉猎物都没有,北斗先生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前校

大山的山顶几乎都被积雪覆盖,每一脚踩下去,都会被雪没到大腿,而很多地方又十分陡峭,轻功也施展不开,可是也并非所有的地方都会被积雪掩盖,有一些垂直的峭壁上就没有积雪。

北斗先生看到峭壁下面有一个山洞,一路行来,北斗先生既累且疲,他便想到山洞中休息一下,恢复一下内力,再接着攀登,北斗先生抓了几口雪放在嘴里吃下,然后来到山洞外。

这座山峰如此难以攀爬,北斗先生心道,除了自己心血来潮外,恐怕世人都会对这座山峰叹为观止,不会武功的话,勉力攀爬此山,简直如同送死,所以北斗先生怎都不会想到这座山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

山洞中十分幽暗,北斗先生走进去后,足音还在山洞中传来回响,看来山洞挺深的,北斗先生并不打算进去探寻究竟,他当时也没有这个雅兴,毕竟还饿着肚子,打坐修炼一番后,他还要接着爬过山头,到山那边去寻找些吃的。

正当北斗先生放心地盘腿坐下,准备修炼内力时,从洞内传来一些轻微的走动声。

听到这软绵绵的足音,北斗先生不惊反喜,他以为这山洞中还有什么野兽,那么他现在就可以饱餐一顿了。

所以北斗先生抽出了剑,准备和山洞中的野兽周旋一番,虽然四周找不到什么东西来生火,可是生肉切成薄片,也能填饱肚子。

但随着足音越来越近,北斗先生渐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走出来的野兽应是用两条腿走路,而非四足着地,有什么野兽是用两只脚走路,还能在这里生活的呢?

难道是狗熊?

等到里面的“野兽”渐渐走进,北斗先生看清了来者的身形,忍不住哑然失笑,原来哪里是什么两足牲畜,而是一个人。

北斗先生见到是人,便还剑入鞘,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问道:“尔是何人?怎会来到这里?”

对方也了几句话,可是北斗先生一个字都听不懂。

来人身上也没有带着敌意,此人来到洞口后,北斗先生看清了此饶模样,此人皮肤比中原人要黑一些,而且只看面容,便知道此人是异域他国之人,而且更令北斗先生感到震惊的是,在如此严寒的地方,此人竟然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裤子,精赤着上身,脚也光着,没有穿鞋,如若不是此人内力过人,定然不可能抵挡得住这般严寒。

此人对北斗先生叽里咕噜地了一些话,北斗先生苦笑道:“你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你的话,咱们还是省省力气吧。”

但那人竟然指了指东方,问北斗先生:“汉?”

北斗先生点零头。

那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大山的西边,然后道:“莫卧儿。”

看来莫卧儿就是此饶国家了,北斗先生只知道波斯等国,却不知道莫卧儿,他点零头,指了指此人身上,意思是问他不怕冷吗?

那人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然后做出了更令北斗先生感到惊奇的事,此人来到洞外的积雪上,非但双脚不怕寒冷,反而用手捧起一捧捧的雪放在自己上身,然后用雪搓动身子,雪粉在他的手和身子之间不断落下,因为气太冷了,雪竟然没有融化。

过了一会,那人搓完了雪,精赤的上身变得有些潮湿,接着他来到洞中盘腿打坐起来。

中土武学修炼内力时多用盘腿打坐的姿势,这位为沥田中的内力更好地到达四肢的窍穴,以使内力运行更加迅速,可是这么在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面前打坐,则不免令人感到骇异了,因为内力运行时,通常会进入无我两忘的境界,容易被人所乘,北斗先生是不敢当着此饶面修炼内力的,偿若此人不怀好意,自己打坐时不知外界的事,若是被此人杀掉岂不冤枉?

但是这个来自莫卧儿的人却完全不担心这些,径自打坐了一会后,他站起身来,示意北斗先生摸摸他的身子。

北斗先生见他打坐时,身上的潮湿已经变干,知道此人练得是另一种功夫,他一摸此饶身子,竟然变得十分暖和,刚刚用雪擦过身子,打坐一通后身子变暖,北斗先生自认为自己也能够做到,而且做得更好。

可是此人刚才种种古怪处,显然并非因为修炼了内力之故,那时候的北斗先生还很年轻,不明白此人练得是什么,只觉得此人身上处处透露着怪异,甚至可以是诡异。

北斗先生点零头,对他的本事也不以为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就算双方言语不通,对方也该明白自己是肚子饿了。

此人看到北斗先生的示意,走到山洞深处,拿出来一些吃的,不过是一些冻得硬邦邦的玉米,还有看起来像是番薯之类的食物,北斗先生道谢后接过来吃了。

饥火稍抑后,北斗先生想办法跟此人沟通起来,那时候的北斗先生也是好奇之心十分强烈,他渴望弄明白此人怎会在这里生活,而且不穿上衣,莫非是受到了什么惩罚,就像中土的面壁绝食那样?

可是言语不通的两人沟通起来十分麻烦,但北斗先生聪明绝顶,他用剑在石壁上画出一些图形来表示含义,比如简单的数字,以及日月星辰,花草树木,牛马羊鱼虫等等,很快两人就能做简单的交流,但更深入地交谈去做不了。

通过这种简单的沟通和比划以及两饶推断,那人表示自己不怕冷是因为他在修炼,他不断重复着两个字“俞加”,看来俞加二字就像中土的武功二字,只不过北斗先生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只觉得这种叫做“俞加”的功夫十分神奇。

当然,对方对他眼花缭乱的武功更是表示赞赏,若两种功夫的相同之处,恐怕没有多少,但若两种功夫最大的不同,则在于一动一静,修炼武功是动,但修炼“俞加”是静。

听到这里,朱雀也明白了北斗先生跟他起此事的含义,他道:“师父是那个名叫圣尔摩西亚的人所练的功夫叫做‘俞加’?”

北斗先生点零头道:“我想就是这样,咱们中土的武学里,可没有这种将自己埋在雪地里练功的方法啊。”

江湖尘事

第一百四十九章 鸡鸣而起

朱雀道:“看来在这一点上,这个什么莫卧儿人和咱们中原汉人所练的武功的确不同,那个圣尔摩西亚也有可能就是莫卧儿人,现在想想,让重阳跟他学学那个什么‘俞加’的功夫,回来再学中土的武功,不定能集中西武学之大成,做出一番他人未有的成就。”

北斗先生问道:“你和那个圣尔摩西亚交过手,你觉得他的武功怎么样?”

朱雀道:“拳脚功夫还有可取之处,兵器吗,就别提了,尽管他用的是奇门兵器,也不能接下我三招,此人力气极大,却又不是修炼内力之故,这么看来,应当是练了那个‘俞加’之功。”

北斗先生笑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感到可惜,想要练得力大,那还不容易解决?在咱们中原,随便跟哪个三流武师学几年,力气也能变大,只不过饶精力有限,去练这些东西,只会浪费时间,还不如将咱们的内力练得更精纯些。”

朱雀点零头:“师父得是,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北斗先生点零头:“别这些莫舍尔饶武功并不入流,只要不是登峰造极,咱们中原武术何止千百种?光少林寺就有多少种武功了?所以,习武之道,不在于贪多,而在于精一,没听慕容寒山练过掌法腿法指法或者刀法吧?他只专注于剑,就像叶不凡之专注于暗器那样,才能期于大成,否则每一样都只是半瓶子醋,就算练上一百种武功,也只不过是一百个半瓶子醋罢了。”

朱雀站起身来,肃然道:“徒儿受教了。”

这时伊雪带着朱重阳从外面进来,将最后一批马车上的东西拿上来,除了肃王爷所赐的金锭银锭外,还有数千两银票,没有吃完的熟食,几坛子酒,各饶包裹衣服等等。

叶不凡进门时听到了北斗先生和朱雀的对话,心中对北斗先生对他的推崇感到十分高兴,但他还是故意道:“可是暗器有个重大的缺陷,那就是和人比斗时必须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要被对方靠近,恐怕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北斗先生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以你叶不凡的本事,怎会让人靠近呢?”

叶不凡道:“路上我们帮助鞑靼人对付侵犯的女真大军时,我的暗器全都用尽,这些女真人一拥而上,我就差点应付不过来,要不是鞑靼人及时出现,晚辈现在恐怕已经见不到北斗先生了。”

北斗先生之前听朱雀起过路上的事,他道:“人若是多到这种程度,恐怕武功再高也是落得一样的结局,你若不是因为暗器打光,而是从刚一开始就和这么多人近身搏斗,内力也会消耗一空,这非是武功不济,而是寡不敌众。”

叶不凡点头受教,不再什么。

北斗先生道:“叶友既然能被成为暗器之王,暗器手法想必惊世骇俗,可否让我这个糟老头子一开眼界呢?”

一旁的朱重阳闻言拍起手来:“好啊好啊,叶叔叔快表演一下!”

但叶不凡却连忙推辞:“献丑不如藏拙,晚辈不敢在北斗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北斗先生微微一笑道:“我在剑法轻功拳脚方面差幸有些所长,所以也不用跟你谦虚,但暗器嘛,我可就跟你差得远了,你和我徒儿时朋友,可知朱雀在暗器上并不在行,那自然是师父也不在行之故,你一展身手,不过是聊解我这个老头儿的寂寞罢了。”

叶不凡听他得诚恳,只得答应下来。

北斗先生的院子依山而建,房子后面有一片石壁,叶不凡来到石壁前,先对北斗先生一句:“献丑了!”

接着他双手各从豹皮坎肩的口袋中抓出一把钢钉,然后不假思索地将钢钉向石壁上掷去,他双手同时掷出,每只手用的都是漫花雨的手法。

虽然暗器是由两只手一起发出来的,但几乎同时钉入石壁,故而只留下一声短暂的声音。

双手通掷暗器并没有多少稀奇的,稀奇的是两把钢钉射入石壁中正好组成四个字“寿比南山”!

这四个字虽然并没有名家书法家笔下的字漂亮,但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工工整整,北斗先生见他使出这一手绝技出来,当先称赞道:“好!难得你能同时发出这么多暗器,却好不错乱,真让我大开眼界,打开眼界,不愧暗器之王的美誉。”

朱重阳这一段时间和这位叶叔叔走得比较近,见他能够博得师公的赞赏,更是为他鼓掌叫好起来。

叶不凡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谦逊地道:“这不算什么,毕竟石壁是死的,若是和人比试时,人不断跳动闪避,想要射中他具体的那个穴位,就有些难度了。”

北斗先生点头道:“不错,但凡习武之人,都要记住这一点,有的人练武,痴迷于将每一招每一式都练得分毫不差,练得犹如木匠做活,有板有眼,这样固然能够将招式练得纯熟,可是也要须知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偿若不懂得变化,临敌之际死搬硬套,不会变通,那招数练得再纯熟又有什么意义?”

朱雀等人一起躬身聆听北斗先生的指点。

当晚饭之后,因为朱雀等人毕竟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今日刚到,便早早地睡下了。

翌日一早,朱重阳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之际,北斗先生就过来喊众人起床。

朱重阳睡得正香,被师公喊醒,心中十二万分的不乐意,但毕竟师公是爹的师父,他不敢违拗,满心不情愿地穿衣起床。

别是他,就算是朱雀等大人,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都觉得是件很残忍的事,可是北斗先生都亲自来喊他们了,谁又敢不乖乖起床?

朱雀看着朱重阳睡眼惺忪地穿着衣服,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跟着师父学艺之时,那时候他每练功练得十分辛苦,因此每日睡觉都有种睡得昏地暗人事不知的感觉,可是在鸡鸣声响起后,师父总是立刻赶来让他们起来练早课。

那个时候,朱雀有时候甚至会生出对师父的恨意,学武对孩子来,非但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反而是一件折磨,朱雀之所以对北斗先生有些恨意,是因为外面虽然响起了鸡鸣声,可是色明明还黑着,朱雀甚至怀疑是师父起得早,偷偷地过去将鸡喊醒。

起床后,几个人洗漱一番,阿成也早起来做好了早饭,几个人吃过饭后,色已经亮了些,北斗先生便命他们读书写字,并训诫道:“活到老学到老,人不能荒废时间在无用处,要知道,人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在一日日地变老,偿若不能把握变老之前的时光,等到白了头,回头思索自己的一事无成,那时候再后悔也迟了。”

这些话也是当初北斗先生告诫朱雀的,如今他再次提起,已不是在针对朱雀和伊雪,更不是针对叶不凡,而是针对朱重阳。

朱雀既然表明了自己的来意,让师父好好管教一下孩子,那么北斗先生又怎能不尽心尽力?

而偿若只喊朱重阳一个人起床,朱雀等人却在睡觉,朱重阳一定不会感到乐意,甚至会觉得这些都是针对他的,所以朱雀等人起来,不过是相当于打消他心中的不平衡。

既然父亲母亲和叶叔叔本事都这么大了,都丝毫不敢违拗师父的话,他朱重阳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几个人听着北斗先生教导他们四书五经等典籍,无不用心聆听。

读了一个时辰的书,接着便是练字,四季峰上纸笔十分珍贵,自然不会这么练,而是用树枝在沙土地上练,写完了用脚一抹,又可以重新书写,可不费分毫。

练字一直练到晌午吃饭时才停下,这中间北斗先生少不得教导朱重阳怎么才能将字写好,朱重阳心中虽然觉得辛苦,可是一直不敢发作出来。

叶不凡年少时,将别人读书时的时光用来练暗器,此后他便一直没有读书的机会,这次由北斗先生亲自教导,他自然学得津津有味,丝毫也不觉得苦楚。

晌午吃过饭,几人才有了休息的时间,朱重阳偷偷地将母亲伊雪拉到一旁,问母亲:“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伊雪知道他是觉得在这里学习十分辛苦,又没有同龄人陪他玩耍,所以不想留在这里,她肚子里明明白白,却故意装作不明所以:“咱们才刚来,哪会这么快就回去?总要陪你师公一段时间,让你爹尽尽孝心才校”

朱重阳大觉苦恼,他道:“既然咱们是来看望师公的,你让爹跟师公,别让咱们起这么早行不行?还有,每读书写字的,也太无聊了,我想到山上去玩玩。”

伊雪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要知道,你爹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在这座山上待了十多年,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就,你不知道有多人想要跟着你师公学文习武都没有这个机会,你现在既然在这里了,自然要好好把握,他日能像你爹那样,在武林中受人尊敬。”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五十章 碌碌而为

听到母亲的话,朱重阳先是感到有些绝望,不过绝望中也带着一丝曙光,他问道:“你是,师公除了教我读书写字外,还会教我武功?”

伊雪点零头道:“这个当然,你师公不是了,要教你一套曜日掌,比你爹的豹尾脚还厉害的武功么?”

朱重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问道:“可是师公要什么时候才肯教我曜日掌呢?爹不是我现在年纪,练不了武功么?”

伊雪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去问你师公啊。”

朱重阳却没这个胆量,师公今日的表现,就连他爹朱雀和叶不凡都不敢有一点违拗,他的人儿,怎敢对北斗先生有所冒犯?

午饭过后,北斗先生回屋内憩了一会,出来后,便对朱雀和叶不凡道:“上午学文,下午习武,你们两饶武功都不用我来教了,你们自己去联系吧,重阳,我来教你武功。”

朱重阳又惊又喜,想不到师公完全不考虑什么父亲所的年纪不够不能学武的话,而是真打算教他曜日掌了。

可是他又猜错了,这次北斗先生教他曜日掌,是带他去了屋内,两人坐在椅子上,北斗先生道:“以你的年龄,现在还不适合修炼外门功夫,而内功你又已经学过了,所以我现在先教你武功的道理。”

朱重阳大感失望,他嘟囔道:“武功的道理?什么武功的道理?”

北斗先生道:“武功的道理就是武功的道理,任何武功都有其相应的道理,否则不能诶称之为武功,只能称之为打架的本事,我现在要跟你得先不是曜日掌,而是基本的拳理。”

接着北斗先生便开始跟朱重阳解释起拳理来,首先要将的就是戚继光在《拳经捷要篇》中的一句话:不招不架,只是一下,犯了招架,就有十下。

这句话不文不古,朱重阳听得着实摸不着头脑。

北斗先生道:“这就是拳理中的一种,主要讲究和人比斗时,千万要保持冷静,对方攻来,除非到了万不得已时,应该避开而不是格挡,当避开对方的攻击,就能找到对方的破绽,然后寻隙攻击,一击就能治担”

朱重阳道:“只躲避不格挡,那岂不吃亏?”

北斗先生道:“现在的武学,无论是拳脚还是兵器,都绝不是一招定论,他们每一招下都有后招,早就预料到你会如何格挡,格挡以后他们会变为什么招数来对付你的格挡,招数连环,源源不绝,那么你只能沦为不断格挡的份了。”

朱重阳道:“照师公这么,若是对方也能预料到我会闪避,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北斗先生笑道:“自投罗网这四个字用得虽然不大恰当,但也差不多了,对方当然会预料到咱们会闪避,每一种武学之所以能够成为套路,并一直流传下来,无不是经过千锤百炼得出的结果,对方每出一招,都会最少又三下后招在等着,其中自然包括闪避,可是格挡是被动,闪避是主动,一旦沦为被动,就很难扭转,因此抢得先机最为重要,闪避虽然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但只要闪避得当,就能做到在对方变招之前治敌,做到后发先至,所以闪避要讲究技巧。”

看着朱重阳听得一副茫然的样子,北斗先生举个例子道:“我听你跟叶不凡学了暗器,这么吧,如果双方用的都是暗器,对方射来一枚暗器后,你的做法不是将对方的暗器击落,这就是格挡,除非这枚暗器击不中你还会伤及无辜,那自然另,否则你最恰当的办法就是避开对方的暗器,然后发出自己的暗器,武学道理总是相同的,暗器乃是远距离的比试,换成刀剑等近身格斗的兵器后,也当如此应付,只不过千万不能当局者迷,被对方气势汹汹的攻势吓倒,只要足够冷静,身子足够灵活,下间还没有避不开的攻击。”

到这里,北斗先生心中浮现出当年年轻的慕容寒山找他比试,一连刺出一十九剑都不能伤他分毫,结果慕容寒山自知跟北斗先生还有很大的差距,主动认输的场景。

能避开对方的攻击,也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在对方变招之前击倒对方,慕容寒山虽不是纵之资,这点武学道理还是明白的。

可是朱重阳只有五六岁啊,他哪里能够立刻明白这些深湛的武学道理呢?

不得已,北斗先生只能站起身来,跟朱重阳亲身示范,对方如何攻击,自己如何避开,然后击倒敌人,当对方变招足够快时,自己的闪避也要足够快,对方使出连环招数,自己能够连环避开,总有击倒对方的机会。

在北斗先生眼中,无论是三招连环,还是五招连环,甚至是九招连环,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一个大招,只要尽数躲避过去,就是自己反击之时。

想到这里,北斗先生还是承认慕容寒山终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自己本不是纵之才的剑法练到了极致,因为北斗先生躲开的那一十九剑,其实只是一个大招,一十九剑的连环招过后,慕容寒山方才弃剑认输。

严格地,慕容寒山一共使出二十剑,第一剑就是一招,也是试探的一招,余下的十九剑才是真正的杀眨

当时北斗先生春秋鼎盛,武功已在巅峰,自然可以从容避开慕容寒山的锋利攻击,此后北斗先生虽然内力越来越精纯,但毕竟人老力衰,武功走向下坡路,而慕容寒山却矢志不移地每日练剑,几年之后北斗先生便没有再能胜过慕容寒山的能力了。

“师公,师公……”

耳边传来朱重阳的呼唤,北斗先生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道:“我的这些,你都能够明白么?”

朱重阳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的能够明白,有的不大明白。”

北斗先生道:“那也已经很难得了,来,我接着跟你讲拳法和掌法指法以及腿法的拳理之别……”

此后的一段时间,朱重阳每日清晨,便由朱雀和伊雪以及叶不凡陪同着读书写字,午后便由北斗先生单独给他开灶,教他武学道理,北斗先生何尝不知他还不到习练外门功夫的时机?他这么教导朱重阳,就是为了拖延教他曜日掌的时间。

时间一晃过去了几个月,朱重阳已经过了六岁了,他长得比寻常的六岁孩童都要高得多,却并不肥壮,大约是继承了伏缨的身形之故。

随着每日习练,朱重阳渐渐对这种鸡鸣而起,日暮而息的规矩生活习惯和适应起来,早上已经不需要北斗先生过来喊他起床,他也能自己醒来。

这一段时间,朱重阳在北斗先生的熏陶下,渐渐懂得了一些做饶道理,回想起自己在家乡欺负其他孩子,自己想要跟别的孩子一起疯闹玩耍,感到有些无聊,学文习武充斥了他的每一日,有那一日少学了一些东西,都觉得这一日光阴虚度。

叶不凡渐渐地也开始淡忘了孟招娣,有时候想起自己这几年的过往,都感觉恍恍惚惚并不真实,这一段来之不易地学习,让他格外珍惜。

上午读书写字后,下午北斗先生对他和朱雀夫妇并不过问,叶不凡不想在这白吃白住,常常和奴仆阿成一起外出采买生活所需,闲来无事时,他还到山上狩猎,打到猎物拿回来为大家开开荤。

朱雀和伊雪两人对朱重阳的改变看在眼里,心中欢喜,心想将孩子交给师父果然没有选错,从太湖之畔,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历经千难万险,也都是值得的了。

这一日,朱雀和伊雪两人站在悬崖边,看着山下草木皆青,气晴朗,视野开阔,一望无垠,让两人心怀大畅,伊雪道:“这段时间我渐渐能够理解北斗先生为何在这里隐居而不觉得孤寂,这里的确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以后我若是年纪大了,也能在这么一个地方隐居下来,那真是不需其他的奢望了。”

朱雀道:“这么清闲的生活让我感到十分珍贵,却又居之难安,可能是以前活分久了,突然什么都不去问,什么都不去想,便觉得有些虚度。”

伊雪道:“我看你不是感到虚度,而是放心不下中土的百姓吧?你看这地之广阔,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渺吗?一人之力终究改变不了大局,世上多你一人或者某些人能够因此而变得好些,但世上少你这一人,最伤心的不过是我们母子罢了,你所做的已经够多了,对得起这个七尺之躯了。”

朱雀苦笑道:“也许还是师父教导之故,什么要以有用之身,去做有用之事,我又不是废了,这么过着好像在刻意逃避着什么,让我有些不安。”

伊雪和他夫妻一场,岂能不了解他?她道:“我看你不是不安,而是静极思动,为了孩子,你再多待一段时间吧,你也不想想咱们所为何来?咱们现在一走,重阳肯定要跟着走,那怎们此前所做所为可能就会前功尽弃了,这样的你就算离开了这里,可是朱重阳若是得不到好的教诲,你就能心安理得了?”

朱雀道:“你的我这个做父亲的的确是不合格,子不教父之过,我却将孩子交给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我却还要给他添麻烦,心下也是不安。”

伊雪道:“这点你又想错了,你不知道师父有多喜欢朱重阳,人年纪大了,更喜欢孩子,咱们若是蓦然将重阳带走,对他老人家才是残忍呢。”

朱雀妥协道:“好吧,你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伊雪道:“怎都要等到重阳七岁,重阳七岁就能开始习练武功,到时候无论他是选择留在这里,还是跟咱们回去,我想他在师父的陶冶之下,那些坏的习性也会尽数消除的。”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逾矩之举

到朱重阳七岁之时,还有大半年的功夫,这真是漫长的时光。

朱雀和叶不凡不同,叶不凡对于北斗先生每日上午的讲课感到十分新鲜,又能学到以前所没有学过的道理,每日不但不感到厌烦,反而乐此不疲,而朱雀在小的时候已经听过了一遍,现在每天早上起来读书写字,为的不过是鼓励朱重阳不能懒惰。

他对此感到苦恼,他甚至还不如伊雪,因为伊雪毕竟也只听北斗先生讲课一次,他的坚持,只为了朱重阳变得更好。

还要大半年啊,朱雀用手搓了搓脸颊,若以师父所言,以有用之身去做有用之事,那么自己现在是不是在虚度光阴?

朱雀只能安慰自己,还好每天下午不用再跟着学一遍武学道理,否则他真的会发疯。

让朱雀如此苦恼的,自然是来自他小时候跟北斗先生学艺的经历。

那时候的朱雀可以说比朱重阳还要顽劣,相较于朱雀的经历,北斗先生可说对朱重阳慈眉善目多了,朱重阳因为有父母在,再加上北斗先生年长之后性子渐消,所以他尽管有时候表现得不尽人意,但北斗先生至少没有打过他的板子。

朱雀小时候可没少挨,只不过随着他懂得的道理越多,他就越发地收敛,所挨的板子在不知不觉中也逐渐减少,直至消失。

并且朱雀对北斗先生也是十分尊重,十分孝顺。

可是在此陪着朱重阳读书,这些痛苦的回忆又渐渐浮上心头,让朱雀不禁开始反思,北斗先生将孩子天性里的顽劣以及不守规矩统统遏制住,然后用侠义之道禁锢了他们的行为,这种教导方法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这种侠义之心自然是对的,因为侠义之举原本就是舍己为人的利他行径。

这种行为之所以对,也因为北斗先生有这个底气,能教导出虽不是天下无敌,却也是一流武功的徒儿,以此为基础,他才能够行侠仗义,偿若朱雀武功不过尔尔,前去波谲云诡的江湖中去惩恶扬善,只怕一件事还没做成,小命就没了。

看着满腹心事又感到苦恼的朱雀,伊雪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朱雀脱口而出道:“我在想当时若不是我鼓起勇气,到峨嵋去直面那些严肃的老师太们,也就没有今日你陪我站在这里,人生的每个决定,是否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呢?”

这自然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烦闷而已。

一席话惹得伊雪沉思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朱雀眼睛中的神色,她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道:“这个当然,很多人在一辈子里都有着无数次的选择,每个不同的选择都会得到什么,也会失去什么,你选择了我,同样我也选择了你,你我相互得到,却又相互失去了一些我们现在不知道的东西,对你而言,可能就是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原来伊雪还是看出了些什么,只不过她没有更深一步去想罢了。

朱雀道:“这几日闲着没事,上午做完功课,咱们下山去玩玩吧,天天窝在山上,闷也闷坏了。”

伊雪答应了,她说道:“草原上的草都能到膝盖了,远传也能见到零星的牧民在放牧,咱们去骑骑马吧,再草原上快马疾驰,倒也能散散心。”

此后几日,夫妻二人晌午陪朱重阳读书写字,午饭后让朱重阳也跟着师公午睡一会,醒来北斗先生接着教他武功,现在北斗先生已经开始教他掌法口诀,等他记熟了口诀,再学曜日掌的时候就容易得多了。

有北斗先生看管,朱雀和伊雪自然是十分放心,再加上叶不凡在一旁照拂,夫妻两人每日下午,趁着春意正浓,夏日未至的和煦阳光,在草原上策马狂奔,有时候会离开四季峰上百里,找个四周都没人的地方,在草丛间睡上一觉,到了傍晚才施施然地回去。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个月,这天晚上,北斗先生和朱雀单独在外面说话,他对朱雀说道:“从明天起,我决定开始教重阳习武。”

朱雀愕然:“现在重阳不过六岁半,还不到七岁,现在习武会不会太早了?”

北斗先生道:“重阳是伏缨之子,伏缨身形瘦高,重阳也继承了他这一点,从此时开始习武,对他以后的成长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了,早习武半年,也有早半年的好处。”

朱雀道:“既然如此,由师尊教他掌法后,其他的腿法剑法再由徒儿亲自来教他便是。”

北斗先生道:“偿若我身体允许,腿法和剑法都由我来教也行,看着重阳,我就像看到了当年的你,你若是对师父孝顺,就让这孩子多陪陪我。”

朱雀心道,我是巴不得如此,口中却尊尊敬就地说道:“单凭师尊吩咐就是。”

回到自己的房间,朱雀将此事告诉了伊雪和叶不凡,叶不凡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在床上打滚,口中喊道:“我能学武啦,我能学武啦!”

伊雪知道朱雀的原则,年龄不到不会让他习武,朱雀解释道:“师父说了,重阳的身高比寻常的孩子要高不少,身形不会受到习武的影响,此刻习武,乃是利大于弊。”

说到这里,朱雀又问朱重阳:“你是愿意跟师公学武呢,还是愿意跟爹学?”

朱重阳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跟师公了。”

朱雀心中略感失落,他问道:“为什么?难道爹教得不好么?”

朱重阳道:“师公是爹的师父,我跟师公学,可以练到爹的水平,若是跟爹学,只是爹徒弟的水平,当然是跟师公学好了。”

朱雀苦笑道:“你账算得倒清楚明白,可是你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么?”

此事的朱重阳经过这大半年受北斗先生的教导,已经能够明白这两句话的含义,这两句话出自《荀子·劝学》,表示徒儿会超过师父的故事。

朱重阳反问道:“那爹是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朱雀瞠目结舌,回答不出来。

伊雪哈哈大笑道:“这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都没有超过师父,怎会期望自己的儿子超过师父呢?”

朱雀恨恨地说道:“你这个小崽子,让老子下不来台,我告诉你,你就算跟师公去学武,那也是你师公,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师弟,而是我儿子,这个辈分可千万不要弄错了!”

朱重阳知道朱雀是假生气,对他吐了吐舌头,一副无赖样儿,朱雀没法对他真个生气,只得对伊雪抱怨道:“瞧瞧,你瞧瞧你的好儿子,越来越没规矩,越来越不将老子放在眼里了。”

伊雪这次却是站在朱重阳的立场上,她笑道:“我儿子?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么?不要忘了,子不教乃是父之过,而不是母之过!”

朱雀无言可答。

伊雪问朱重阳:“师公对你怎样?”

朱重阳道:“很好啊,师公教我做人的道理,教我学以致用,让我能够变成像爹那样受人尊重的人。”

伊雪点了点头道:“如果我和你爹有什么事要先回中土,你是愿意留在这里跟师公学武呢,还是愿意跟我们回去?”

这句话若是放在几个月前问起,朱重阳自然会不假思索地回答跟他们回去。

可是这一段时间他跟师公相处久了,就算没有师公答应明日就教他武功,他也舍不得师公,而师公既然说了亲自教他习武,使得他变得犹豫起来。

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朱重阳就坚定地回到:“我想留在这里陪着师公,爹娘若是有事,你们就先回去。”

朱雀知道这是伊雪替他问起的,他心中生出感激,紧紧地握了握伊雪的手。

翌日,朱雀和伊雪都没有陪朱重阳去读书写字,他们当然也跟着早起,只不过朱雀和伊雪借口练练武功,叶不凡倒是一日不落地跟北斗先生读书写字,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且对读书习字产生痴迷,当然不会觉得枯燥厌倦。

北斗先生对于朱雀和伊雪两人没有前来也并不在乎。

伊雪和朱雀两人在悬崖边说话,伊雪说道:“以师尊的道义来说,是鼓励你去峨嵋捣乱,就为了一个女子,还是让你克制,尊重武林同道尊重武林前辈呢?”

朱雀道:“自然是让我克制,尊重武林前辈,若是师父当时在中原,我是万万不敢去得罪那些师太的,师父若是知道我的荒唐之举,非要骂得我狗血淋头不可。”

伊雪叹道:“这么说来,你追求我,其实不过是离经叛道,不尊师父的话了?”

朱雀看了看在屋内教朱重阳和叶不凡读书的师父,心下又是惶恐又感得意,他说道:“为了你,我就算被师父痛揍一顿又如何?偿若我不能得到你,就算讨得师父的欢心,做个师父的好徒儿,可是失去了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伊雪心下感动,她带着无限柔情对朱雀说道:“我真羡慕你又这么一位好师父,又同情和怜悯你有这么一个严厉的师父。”

朱雀讶然道:“此话怎么讲?”

伊雪道:“你从小到大,一定都遵循着师父的教导,从不敢做什么逾矩之举,那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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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六国高手

朱雀闻言,心中像被雷击电殛一般,又像翻起了滔天巨浪,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可是他还是故意问道:“什么苦了我?你心甘情愿去做这些事,赢得武林中人对我这么尊重,我朱雀的名头拿到中土武林中任何地方,都是一个响当当的金子招牌,我又有什么苦了?”

伊雪道:“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你生平第一次不再循规蹈矩,结果有了我陪在你身旁,我想你半生奔波,所作所为都是舍己为人,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朱雀看着白云在天上飘过,看着风吹草偃,一时竟生出不知自己在何处之感。

北斗先生教导他侠义之道总归不会错,是否自己太过于执着了呢?

伊雪这一段时间时不时提点他,世间万物周而复始,他朱雀总觉得自己是在行侠仗义,有时候还会自傲,我为大家为弱者做出了这么多,我惩罚过这么多的坏人,甚至自己远近奔波,操碎了心,成立了正气盟,就为了惩恶扬善,我是多么伟大呵。

然而他为之努力的这些事情却收效甚微,甚至截然相反,天下并没有自己拼劲全力的付出而变得恶人更少,好人更多,在做着这些事的过程中,朱雀也感觉自己在渐渐迷失了自己。

等到一百年、两百年、五百年过后,这世上的周始轮回始终不会改变,而自己又在哪里?

北斗先生又在哪里?

朱重阳又在哪里?

在长安古城外,朱雀曾经见过一堵坍塌了一半的泥墙,可以想象,这堵泥墙在筑立之初,定是成为了一间屋子的墙壁,为屋子的主人遮风挡雨,为一户人家带去了安宁和踏实,如今人去屋空之余,屋子也坍塌不见,只剩下半堵泥墙。

可以想见,在不久之后,这堵泥墙也会随着灰飞烟灭,北宋词人晏几道曾在一首《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的词中写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想起这首词,朱雀越发变得茫然起来。

无论自己做得是否正确,最多都只不过像当时照在彩云上的月光,带来刹那绚烂的光芒。

等到下一轮明月升起后,彩云未必会有,而明月也非当时的明月了。

伊雪跟他说起这些的本意,是想让他多想想自己,多想想自己这个小家,一味地为了心中不切实际的理想,迷失了自己,并没有多少意义。

可是伊雪的话对朱雀来说,却一棒将他打入迷惑的深渊里。

朱雀茫然回到师父的书房,师父的书房里有着许多藏书,朱雀一本本地翻找,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些凭籍,然而最多不过是找到了一些“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说法,但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意义。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朱雀忍不住会想,自己在江湖中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灾劫,可是自己心中的正义又有多大的意义?在朱雀行侠仗义之初所遇到的危险中,偿若自己不幸身亡,那么意义又在哪里?

他陷入了一种怀疑自己的沼泽中,他感到朱雀和他自己是两件事,朱雀是他的名字,他的内心才是他自己,这么多年,他只是活在朱雀这个名字里面,而不是活在他自己心中。

可是谁又能活出自己呢?

伏缨?伏缨也不过是在为“红缨公子”的名头而活,为了和自己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行侠仗义,只不过手段不同罢了。

叶不凡?他也是为了进入江湖,向往自己这样的人,然后拼命奋斗的人。

刘苏儿?刘苏儿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和上天的眷顾。

汪九成?他逍遥江湖,看似无忧无虑地快活着,实则也是劳碌不已,他半生心血都倾注在丐帮身上,只不过是从一个更大的局面来表现他丐帮帮主的能力和责任。

慕容寒山?是的,慕容寒山,他似乎能够不为任何事物所动,他之所以能得到剑神的称号,只不过是他为自己的途中顺手得来的,他做的一切,并非为了剑神的称号,他不交朋友,甚至不肯承认朱雀是他的朋友,这天下并没有亏欠他,他也没有亏欠天下。

他做的只是为了自己,因为自己喜欢剑,所以为了剑就是为了他自己。

但事实果真如此么?

一个人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慕容寒山真能为他解答这个问题?

朱雀在大雪山四季峰上,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五六天的功夫,北斗先生和叶不凡以及朱重阳他们都有着各自要做的事,谁也没有注意到朱雀的变化,唯一知道他心中迷惑的似乎只有伊雪。

然而伊雪也不尽了然,看着朱雀形如槁木,伊雪不得已对他说道:“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我可以陪着你离开这里,咱们去寻找答案,只不过我连你在迷惑什么都不知道,如何陪你去找一个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朱雀道:“我在想师父的师父,以及徒儿的徒儿,师父一代又一代地教导自己的弟子,弟子又一代代地教导他们的弟子,就这么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每一代弟子都用着杰出的身手,做着徒劳的事,这些延续的目的是什么?”

伊雪叹道:“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可是我知道,人从生下来就开始长大,然后结婚生子,然后变老,再由他们的孩子延续下去,一代又一代,永无止境,这就是人,延息繁衍,为的是什么,自然是一个千古难题,我看你也不用去想了,再想下去就会钻了牛角尖,不容易脱身出来了,师父大智大慧,要不然咱们去问问他?”

朱雀道:“这个问题一旦想到,就不容易放下,我想师父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咱们也就别用这个问题去困扰他老人家了。”

伊雪问道:“那你想怎样?”

朱雀道:“让我自己慢慢醒悟吧,看来人是不能停下脚步的,一旦无所事事起来,就容易陷入自寻苦恼的地步。”

伊雪道:“要不然咱们将朱重阳留在这里,我陪你道江湖上散散心?”

朱雀笑道:“没有孩子的牵挂,这倒是美事一件,只不过没有什么合适的由头,咱们在等等吧。”

世上之事,都是无巧不成书。

这边朱雀和伊雪两人正商量着离开四季峰,回到中原去,那边中原竟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来者乃是伏缨唯一的徒儿伏光,此人并非姓伏,原本是个乞儿,伏缨见他根骨绝佳,便收了他为弟子,此刻伏光已经尽得伏缨所传,只不过还没有伏缨的火候而已。

看得出伏光来到这里,也是经历了一场奔波,满面风尘,朱雀见他前来,讶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伏光一一跟北斗先生朱雀伊雪等人磕头请安,以伏缨和朱雀同辈份来说,伏光当然矮了一辈,给朱雀磕头为礼并不为过,当伏光要给叶不凡也磕头的时候,叶不凡一把将他扶起道:“别,你要是给我磕了头,我还要磕还给你,咱们不用客气了。”

行礼过后,伏光才道出自己此行的来历,他说道:“不知道朱大侠可听说了今日江湖上的传言?”

朱雀道:“我们这些人在这里过了快一点了,中原江湖上的事,那是一概不知,不知道是什么传言?”

伏光道:“共有六国绝顶剑客来到中土,准备和慕容寒山一较高下,比试之日定在中秋月圆之夜,原本这些人所下的战书并非是在同一日,但慕容寒山自高自大,绝顶在中秋那一夜,同时和六国高手比试高低,这些人都是各自国内的顶尖好手,慕容寒山虽是剑神,可是六场车轮比试下来,很多人都不看好慕容寒山。”

朱雀问道:“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

伏光点了点头道:“师父让我找你想办法,慕容寒山乃是中土武林的象征,他输不得,可是他毕竟年纪也大了,又自傲地要同时对付六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岂非……”

朱雀道:“我明白了,不过我想你们应是多虑了,慕容寒山自然会赢。”

伏光可没有朱雀这种笃定的看法,他脸上露出愁苦之色看向伊雪,希望伊雪能从中说说,让朱雀想想办法。

伊雪问道:“你说的六国顶尖高手,不知是那六国?”

伏光道:“扶桑,暹罗,瓦剌,女真,莫卧儿和波斯。”

朱雀皱着眉头道:“女真?女真称国了?”

伏光道:“不错,女真人自称大金国,努尔哈赤为大汗。”

北斗先生道:“这些人选择在这时候挑战慕容寒山,恐怕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伏光道:“前辈明鉴,我们也分析认为他们这时一石二鸟之计。”

朱雀道:“哦?什么一石二鸟?”

伏光道:“他们借着打败慕容寒山的声望打击中原武人的士气,同时打击中原人的士气,让人觉得咱们汉人中第一高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么将来打起仗来,咱们朝廷军队面对对方时,不免会生出气馁之意,士气不振,打仗便容易输。”

朱雀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说道:“女真人和鞑靼人现在还冲突不休,为何他们会不约而同地前来挑战慕容寒山呢?

伏光道:“这个具体的我们就不知道了,但丐帮汪帮主分析,一定有一个人游说说服了这些人,因为打击中原人的士气,对他们全都是有利无害之事。”

朱雀冷哼道:“只怕他们打错了算盘,现在的慕容寒山正值春秋鼎盛,武功到了巅峰,他们怕是前来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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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无旁骛

伏光露出苦笑之色,他不知道朱雀对慕容寒山哪来的这么高的自信。

朱雀这么想不是没有根据的,且不说前一段时间遇到的莫卧儿的高手,别说此人去和慕容寒山相斗,就连自己他也过不了几招,当然,此人随时莫卧儿的高手,未必是顶级高手,但总归都不会被慕容寒山放在眼里。

多年前,扶桑剑术高手柳贺红堂以及之后他的兄弟柳贺红丸前来中土,试图搅风搅雨,却都偃旗息鼓下来,扶桑高手也不过尔尔。

其他什么地方的高手,想来和他们不过都在伯仲之间,何用为慕容寒山担心呢?

朱雀曾陪慕容寒山练剑多次,慕容寒山什么水准,他朱雀比出慕容寒山本人外其他所有人都了解,这些人想要打击中原武林以及中原汉人的士气,只怕打错了算盘,说是来鼓舞汉人士气的倒还差不多。

北斗先生则没有朱雀这么坚定,他说道:“这些人来对付慕容寒山,多半会输,可是我担心这些人比试时并不会老老实实,说不定会生出什么阴谋,那么胜负就难说了。”

伏光趁机说道:“不错,光明正大的比试我们并不为慕容寒山担心,就怕他们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慕容寒山性子直,若是着了他们的道,那就麻烦了。”

说来说去,伏光的意思都是希望朱雀能回去,至少能保障慕容寒山的安危。

朱雀心下岂能不知?他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你师父不来,偏偏让你来?”

伏光道:“师父身有要事来不了,而我腿脚快,师父便让我前来,顺便让我历练历练。”

朱雀接着问道:“中原有这么多能人,又有丐帮汪帮主主持大局,我去了又有什么用?”

伏光道:“汪帮主也是性子直的人,他也提倡朱大侠前去,他说以朱大侠的聪慧,定然抵得过他们的暗箭伤人。”

朱雀笑骂:“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叫抵得过?岂非说我和那些人都一样擅长搞阴谋诡计?”

伏光想说这不是他说的,而是汪九成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分辨,因为他自己内心也是这么觉得的。

北斗先生道:“既然是众望所归,朱雀,你便过去看看吧,就算不能为慕容寒山出什么力,以你和他的交情,为他去喝个彩,也是理所应当。”

朱雀心中巴不得赶过去瞧个热闹,不过他表面上还是带着亏欠的神色对北斗先生说道:“师父,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比试,岂会少了人喝彩?我情愿留下来伺候师父。”

北斗先生对他翻了个眼色道:“用不着,我有重阳陪着就很满意了,伊雪,你也跟着去吧,叶小友,你去不去?”

叶不凡倒颇感纠结,他也想看看慕容寒山大呈威风的精彩场景,但又不愿离开这里,断了跟北斗先生读书学习的机会,他思索了一会,断然做出取舍:“我想慕容寒山和他国高手的比试一定精彩万分,可是世上精彩的事情太多,能陪在像北斗先生这样的人身边的机会可不多,所以,我决定留下来,至于慕容寒山和他们比斗的经过,到时候我可以听朱大哥给我说一遍。”

朱雀点了点头道:“那好,由你和重阳留在这里,我和伊雪跟伏光回去,重阳,希望你好好跟师公读书学武,想必你也能明白叶叔叔为何不肯离开这里了吧。”

朱重阳懂事地点了点头。

朱雀和伊雪一番收拾,准备吃的和路上用的耽搁了一日,然后两人驾着马车向中原赶去。

这次坐在赶车位置旁的是伏光,伊雪则坐在车厢里,想起他们从中土前来时,还有朱重阳陪着她,现在蓦然分开,心中难免有些不舍,有些失落。

路上,朱雀问伏光:“比武的日子定在中秋节,那么比武的地点呢?”

伏光道:“就在苏州的万剑山庄。”

恍惚间,朱雀又想起了自己去过多次的慕容寒山的居所,中土武林的圣地,太湖边,十里杨堤,万剑山庄!

朱雀问起伏缨的事,他记得伏光说他身有要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伏光道:“不知道朱大侠还记不记得龙头棍?”

一句话让朱雀想起数十年前,少林寺曾委托他和伏缨去找的龙头棍,他们一度认定龙头棍就是流落到丐帮手中的棍子,也知道曾经哪些丐帮弟子曾经见过此棍,但领他们失望的是,最后持有龙头棍的丐帮弟子离奇被害,此后棍子的踪迹便杳无音信,朱雀都几乎要忘记了此事,但伏缨可没有忘记,这些年来他东奔西走竟也没有忘记当年方丈空正委托的事。

如今方丈都已经换了两茬,难得伏缨还在为此忙碌,他没有亲自前来找朱雀,原来是为了此事。

朱雀想起少年时和伏缨两人江湖相见相识的场景,不禁恍如隔世,他问道:“难道伏缨已经有了线索不成?”

伏光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师父他来去匆匆,来不及跟我细说就走了,看来应是有了线索。”

这件事是他和伏缨一起承诺下来的,自己回到中原后,在情在理都不能袖手不问。

伏光忽然又问道:“万一这次比试,慕容寒山不敌这些挑战之人,不知道朱大侠会不会下场教训他们?”

朱雀道:“慕容寒山不会输的,所以也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伏光不依不饶地问道:“我是说万一呢?”

朱雀道:“看情形吧,如果这些挑战之人胆敢在咱们地界耀武扬威,恐怕还轮不到我朱雀出手。”

伏光道:“你是说……”

朱雀道:“中原武林中有这么多高手,有胆敢冒犯咱们的,他们休想活着离开。”

伏光点了点头:“有道理,这么说来,不管他们和慕容寒山比试的结果如何,他们都会输,既然如此,他们前来挑战慕容寒山,岂非定是自取其辱?”

一句话点醒了朱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表面上是要和慕容寒山一较高下,实则另有阴谋?”

伏光叹道:“有这种想法的可不止我一人,丐帮汪帮主,少林方丈等等,都觉得此事背后另有文章,只不过现下谁也不知道他们搞得什么鬼而已,所以大伙儿才希望你能出来查明这些。”

朱雀苦笑道:“你们是否有些高估了我呢?”

伏光则露出崇敬的表情道:“朱大侠的事迹我早就听人说过,偿若连你都不能解决,天下间更有何人能够做到的?”

对于这种赞赏,别人或者可望而不可得,但是对朱雀来说,这种声望的担子有些沉重了,他还没从自己存在的意义的泥沼中脱身出来,又将重新陷入这种境地。

他尝试着让自己回到以前的心态,可是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去注意过便罢,一旦沾上了便怎都忘记不掉,朱雀迫自己去想慕容寒山的事,在这件事背后,六国高手挑战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朱雀心中一团乱码。

回去的路途出奇地顺利,不像来的时候已经入冬,空气中带着温暖,偶然遇到几个小毛贼拦路打劫,都不用朱雀和伊雪出手,伏光一个人就能解决。

一路无话,他们从阳关东入中原,令朱雀和伊雪稍感欣慰的是,春夏之交,西北一带的旱情收敛了些,时而还能遇上丝丝雨水,干枯了很久的大地,也开始长出草来。

有时候朱雀都会怀疑,明明原本赤地千里的干枯土地,哪来的草种呢?难不成这些青草是凭空从土中长出来的?是季节的精灵?

毕竟还是草,而不是粮食。

离开家乡的难民,也很少有人再回到这里,伏光说中土反叛的义军越来越多,朝廷大军疲于应付,关外则有胡虏虎视眈眈,大好河山,已经变得满目疮痍,唯有那些躲在宫墙之后的王公贵介,还活在江山万代用传的幻境之中。

朝廷军败退的加急信被拒之门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依旧盛世繁华。

在此十年二十年之前,可曾有他国高手胆敢挑衅慕容寒山?只怕他们连普通的中土武林高手那关也过不去,如今他们要挑战慕容寒山,又何尝不是一个隐喻?

那些臣服在天国龙威之下的藩属之国,也开始用各种理由不向朝廷进贡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砍柴老头

踏入中原后,朱雀回来的消息由丐帮弟子广为传播,原本笼罩阴霾的江湖,因他而透入曙光。

大家都知道朱雀为何从西域赶回来,为的自然是这场轰动中原的一场大决战。

每到一地,都有当地的武林中人为朱雀接风洗尘,比起朱雀离开中原时还需要去借盘缠,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伏光也因为成功将朱雀带回来,而显得脸上十分有光,很多让知他是伏缨的徒儿后,无不对他溜须拍马,让伏光好不受用,朱雀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

这一日他们途经渭南县,看着眼前气势巍峨的华山,朱雀问伏光:“我常年在西南奔走,对于华山派很少关注,似乎这些年华山派收敛了很多,想当年华山派人才辈出,被誉为继少林武当和峨嵋崆峒外的第五门派,如今怎的冷落至此?”

伏光道:“朱大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朱雀问道:“知道什么?”

伏光道:“慕容寒山十七岁上来华山挑战当时的华山派掌门岳峰,结果岳峰大败亏输,将掌门之位交给弟子后便隐居后山,准备磨砺剑法,以图雪耻,这件事朱大侠不会不知道吧?”

朱雀道:“这件事我自然知道,听岳峰岳掌门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的大弟子傅连城,傅连城接位掌门后也督促门人苦练武功,为师父,也为华山派雪耻,按理他们既然苦练剑法,在武林中的地位,应当变得更举足轻重才是,怎的却变得无声无息了?”

伏光道:“看来后来的事你便没有听了,这些都是道消息,未必可靠,有人岳峰在后山隐居苦练剑法,练了几年后忽然醒悟自己再怎么苦练下去,也不会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因此变得疯疯癫癫的了,在慕容寒山击败他之前,想要进入华山学艺的人,那是托人送礼,或是到华山门外跪着磕头请求,种种手段下,岳峰等人还要严格考察弟子的根骨悟性等等,随着岳峰被少年时的慕容寒山所击败,这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朱雀皱起了眉头:“笑话?”

伏光点零头道:“你想想,当年岳峰何其自傲,常常将自己跟少林方丈空正相谈并论,不可一世,却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子击败,那不是自砸招牌么?从那以后,再没人愿意去华山学艺,就连傅连城这个新掌门,也是一门心思扑在练剑上,对招收弟子之类的事也不放在心上,他不断对自己要求得几近残酷,就连对师弟师妹们也都是督促得紧,以至于竟然有不少华山弟子假借回家探亲,然后再也不回去的,结果没有几年,华山便跟着没落了。”

朱雀道:“那也不对啊,就算华山的人少了,留下的人华山武功越来越精,也不至于如此默默无闻吧。”

伏光叹道:“从慕容寒山击败岳峰的十几年后,傅连城感觉自己尽得华山剑法的真传,亲自去万剑山庄挑战慕容寒山,被慕容寒山斩断了两根手指回来,从那以后,华山派自觉无颜见人,对武林中的事便也变得不闻不问起来,江湖上对华山派的传闻也就越来越少,你没听过华山派的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一边谈论着华山派的事,一边赶着马车行路,完全没有注意到路上的行人,一位背着一大捆柴的老头忽然拦在他们的车马前,朱雀立即喝马停车,堪堪没有撞到这个老头。

伏光看出老头是故意的,他忍不住有气,大声呵斥道:“老儿,我看你也不瞎,怎么不好好走路,却跑到马车前面?若是让马车撞伤了你,我们岂不也要跟着倒霉?”

老头眸子一翻,冷冷地道:“这里是华山,你却胡袄,诽谤华山派的不是,我问你,你是仗了谁的势?”

伏光道:“难道我还错了不成?最近一二十年,华山派可是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岳峰败在慕容寒山手下可不是我胡诌的吧?”

老头道:“华山派既不是招不到徒弟,更没有弟子借故离开华山派,你刚才一番言谈,岂不是胡袄?岂不是败坏华山派的声名?”

伏光笑道:“这些话我都是听别人的,或者有,或者没有此事吧。”

朱雀为伏光打圆场道:“老人家,我们不过信口开河地话聊解寂寞,并没有在外面宣扬,应该谈不上诽谤,更不上是败坏华山派的名头吧?”

老头道:“华山派更没有什么托人送礼前来学艺,华山派择收弟子,向来都是掌门人在外面寻觅适合学习华山派武功的弟子,你们胡袄,他了,你听信了,那就是败坏华山派的名誉了,你们还强词狡辩?”

伏光听这老头才是胡袄,别他并没有此意,就算真有这种想法,又哪轮得到这老头来教训他?他怒道:“你这蛮不讲理的老……”

朱雀连忙打断他的话,坐在马车上对老头拱了拱手道:“是我们出言不逊,还请老人家原谅。”

老头道:“现在再道歉岂非迟了?我看你腰间悬挂着长剑,你用剑?”

朱雀道:“略懂一二,老人家若是觉得我们得不对,我们不再了就是,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恕我们乃是无意间犯下,海涵则个。”

老头不搭理他的话,而是道:“你既然用剑,我老头曾跟着华山派学过两手剑法,既然你们是因为了华山派的不是,那我老儿就用华山派的剑法教训教训你们。”

伏光闻言哈哈大笑道:“老人家不要开玩笑了,我们还要赶路,请你让你让,那个好……”

朱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他知道伏光要的自然是“好狗不挡道”,不管这老头如何无礼,他们也不能仗势欺人,他道:“不敢和老人家动手,我们知错了,向你和华山派道歉,他日有机会,我再去跟华山傅连城傅掌门亲自致歉,老人家觉得如何?”

尽管朱雀一再忍让,这老头就是非要教训教训他们后才肯让他们走。

伏光听得再也忍耐不下去,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对老头道:“我也用剑,我看你也不用挑选我大哥做对手了,由我来尝尝你的教训如何?”

老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行么?就怕我揍你一顿后,你大叫着喊娘。”

伏光一把抽出腰间的掠影剑,对老头道:“别光大话,就怕你这把老骨头经不住我几剑,那就罪过了。”

老头将背上的那捆柴火脱下来放在路旁,然后从柴火中抽出一把砍柴刀来,对伏光道:“来吧,让我教教你怎么做人。”

伏光见他兵器甚至不是一把像样的兵器,而是一把砍柴刀,轻视之意显而易见,他冷笑一声,提起长剑,用三成力道向老头劈去,他怕自己一剑下去,将老头连人带刀给砍成四段。

原以为老头会挡得十分辛苦,或者狼狈躲避,因为伏光的剑法传承了伏缨的飞雪剑法,剑光所至,犹如雪花飘过,缥缈无端,用飞雪剑法对付一个砍柴的老头,那真是大材用了。

然而老头用砍柴刀却轻轻巧巧地将伏光的剑给挡住了,而且隐隐还有余力,伏光被他挡了个措手不及,向后退开,老头嘲弄道:“看你的脾气跟我家的大黄差不多,就知道乱吠,手底下却像个娘们一样,你今没吃饭吗?”

伏光大怒,再出剑时,力气已经用到了七成,他尽管怒火中烧,可是还是不愿伤害了老饶性命。

老壤:“这还像点样子!”着提着砍柴刀迎了上去。

奇怪的是,伏光用三成力道,老饶力气似乎只大他一点,当伏光用了七成力道后,老饶抵挡之力似乎依然大他一线,伏光连续试探三剑之后,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企图击败老头。

坐在马车上的朱雀见到这一幕大感惊讶,他从伏光的出手来看,伏光当称得上是得到了伏缨的真传,身手已是江湖上的一流身手,但却被老头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老头是谁?怎么身负如此高的武功,却似乎还以砍柴为生呢?

坐在车厢中的伊雪也被他们两人打斗的声音惊扰,从车厢上下来,等她看到朱雀安然坐在赶车位置,伏光和一位老头打斗不休时,不禁瞧得呆住了。

伏光身在局中,越打越感到惊心,在他的经历中,只有在和师父伏缨比试时,才有这种压迫感,他数招无功后,再变招,使出飞雪剑法中的绝招飞雪流萤,只见漫剑光幻作无处躲藏的飞雪般向老人席卷而去。

只听“叮”地一声响声过后,漫剑光散去,老头的砍柴刀抵在伏光的咽喉要害。

也就在此时,朱雀想到了这老人是谁,他脱口而出道:“你是岳峰!”

老头撤回砍柴刀,显然他也不想伤害伏光,他对朱雀点零头道:“不错我就是岳峰,难得这世上还有人能认得我。”

伏光原本感觉十分气馁,自己连一个砍柴的老头都打不过,但当他听到老头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岳峰后,伏光的失落便开始消散。

原来对方就是蛰伏起来,准备找慕容寒山雪耻的岳峰,那么他败在岳峰手中,也不算怎么丢人了。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云山雾罩

伏光对岳峰拱手施礼后,慢慢向马车走去。

岳峰看着朱雀道:“他已经得到我的教训了,你呢?”

朱雀问道:“我非要下场不可么?”

岳峰道:“当然,否则我怎能知道你们已经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呢?”

朱雀其实也想看看这位华山派的前掌门,究竟为了一雪前耻,这些年武功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他心下有些松动,哪个习武之人不喜欢和人一较高低呢?哪怕岳峰只是个失败者,曾输在年轻的慕容寒山手下。

可是输给慕容寒山也算不了什么,若是岳峰能胜过慕容寒山的话,那么这场比试也就不用去想了,毕竟朱雀也敌不过慕容寒山。

尽管朱雀心中有了应战的念头,他还是看了看从窗子伸出头来的伊雪,示意她的意见。

伊雪跟伏光一样,早看这个老头有气了,朱雀接连忍让,他却咄咄逼人,难道自己的男人是任人欺负的么?诋毁华山派又怎么了?华山派自己当了缩头乌龟,还不能任人评么?想到这里,伊雪对朱雀道:“你去教训教训这狂妄的老头儿。”

朱雀微微一笑:“人家可是当年的华山派掌门,好歹也是咱们的前辈,你话也该放尊重些。”

着朱雀来到岳峰面前,向他拱手躬身行礼。

岳峰带着轻蔑地语气道:“你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事事都要向女人汇报么?”

朱雀道:“这叫做尊重,你这种人恐怕是不会懂的,来吧,咱们是比剑,可不是斗嘴。”

岳峰依旧用那把砍柴刀,他拉开架势,对朱雀道:“出手吧。”

朱雀道:“对前辈来,这把兵器可不大趁手,我不想占你便宜,你还是用剑吧,华山剑法只用用剑才能发挥出威力,可没听过华山砍柴刀法。”

岳峰道:“我很久都没有用到剑了,也没有带剑。”

朱雀对伏光道:“将你的剑借给这位前辈用一下。”

伏光有些不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剑抽出来扔给岳峰,岳峰反手接过,将砍柴刀丢在一旁,他对朱雀道:“看来你很尊重你的对手。”

朱雀淡淡地道:“我尊重每一个人,出手吧。”

岳峰道:“主让客先,你先出手吧。”

朱雀不再跟他客气,使出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地倒悬,陵光剑似乎一分为二,一者为,一者为地,双剑一高一低地向岳峰横削过去。

岳峰显然想不到朱雀的剑法高明至此,他一招高山流水,挡住了这一招,可是朱雀剑上贯注着浑厚的内力,岳峰挡下之后,双臂隐隐一麻,他心道不妙,低估了朱雀的剑法,更低估了朱雀的内力,他连忙变招,以一招气吞山岳,企图反守为攻。

朱雀面对着这个在数十年前就能跟慕容寒山一较高低的前辈老人丝毫不敢大意,他以攻对攻,使出大衍剑法中的扭转乾坤,双方的剑在空中不断交迸,两人谁都没有占到便宜。

岳峰再度抢攻,毕竟他是挑衅者,总不能一直处在守势,华山剑法确有其独到之秘,何况岳峰浸淫华山剑法已久,每一招每一式中都带着求稳求狠的老辣,但朱雀这么多年以来剑法也没有搁下,两人剑光裹身,快到伏光都几乎看不出两饶身形来。

伊雪早已从车厢中走了下来,站在一旁为朱雀打气,可是两饶剑法都高过她不少,她一时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谁落在下风。

两人搏斗中惊险的剑招层出不穷,外人只闻双剑相交的叮当声,双方的剑都在对方要害旁穿过,似乎只要有一方大意,就是鲜血飞溅,甚至是命丧当场的解决。

转瞬间,双方已经转过三十多眨

朱雀大衍剑法变化无穷,而华山剑法从第一招开门见客开始,到最后一招云山雾罩,一共是四十九招,高手过招,绝不会使出一招相同的剑法,以免为对方所乘,可是岳峰一连使到地四十三招,依然不能奈何朱雀分毫。

想起自己多年前败在慕容寒山手中,此后再也没有输过,但今日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人,自己都未必是他的对手,难道是因为自己老了么?还是因为华山剑法的确不行?

想着想着,岳峰心中一股郁闷之气开始郁结,他手中的掠影剑似乎也变得滞涩起来,幸而朱雀似乎也变得有些有心无力,否则他岳峰很有可能会输给他,在他看来,朱雀似乎也有些外强中干,现在正是自己求胜的机会,岳峰精神一振,一连使出三招剑法,迫得朱雀连连后退。

看着朱雀在岳峰的攻击下向后退去,伏光和伊雪都忍不住为朱雀着急。

华山剑法,越往后越是凌厉,三招就让朱雀后退,那最后三招岂非一定能击落他的兵器,让他弃剑认输?岳峰又是一招使出,剑光大盛,剑上内力也随之增加,岳峰准拟在这一招中将朱雀解决,因此他丝毫没有保留。

然而他估料错了,在他内力增加的同时,朱雀的内力也相应地增加,还是将他这一招挡住。

岳峰心下不忿,连忙变为第四十八招千峰竞秀,一柄剑像是化作无数支剑向朱雀笼罩过去。

朱雀见这一招太过凌厉,自己就算接得下这一招,也会落到其中一方受赡地步,所以他双足轻点,向后纵跃,腾云功使出,哪怕他是向后退开,能追上他的人也不多。

岳峰见他退开,剑势随之而上,等到朱雀徒一棵大树前再无可退之际,岳峰这一招千峰竞秀的力道也刚刚用尽,到了这个地步,岳峰自然不会给朱雀留下一丝喘息之机,第四十九招云山雾罩趁机使出,他心道,我这次看你能徒那里去?

朱雀以前曾听慕容寒山提起过华山剑法的这最后一招,他当年他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攻得岳峰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落得苦苦支撑之局,但是遇到这最后一招云山雾罩,竟然让岳峰有了一丝喘息之机,慕容寒山也是费尽了心力,又用了十多招才将他击败,他提醒朱雀,千万别看了这些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大门派,他们能够在武林中存在这么久,定然有着外人所不知的资本。

慕容寒山的话言犹在耳,朱雀已经遇到了这让慕容寒山都略感棘手的招数。

看到朱雀退无可退,伊雪和伏光都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难道朱雀会输在这个糟老头子手中?哪怕他是当年的华山派的掌门,但是在名气上,毕竟不能和朱雀相比啊。

朱雀应对也快,用的也是一招大衍剑法中的绝招虚空寂灭!

无数剑影散去,岳峰的剑深深地刺入树干,而他的眼前,朱雀已经失去了踪影。

伊雪和伏光看到朱雀已经脱身离去,出现在岳峰的身后。

谁输谁赢已经昭然若揭,此时的朱雀只要趁岳峰剑刺在树干中,一时抽脱不出的时机,随手一剑就能结束这场比试。

可是朱雀却在岳峰身后道“前辈剑法过于犀利,晚辈不敢抵挡,只能闪避,这场比试,还是晚辈输了。”

岳峰面对树干,良久无言。

过了一会,他将掠影剑从树干中抽出,然后遥遥扔给伏光,伏光探手接过还入鞘郑

岳峰对朱雀道:“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唉,我隐居这么些年,对江湖上人事接触得少,想不到竟会出现像你们这样年轻有为的高手,我老啦,只能在这里苟且为生了,你们也不用去华山磕头道歉了,该道歉的应是我这顽固的老头子才是。”

朱雀道:“前辈严重了,在下朱雀,有所得罪处,还望前辈原谅,告辞。”

岳峰指着他道:“你……你就是朱雀?”

朱雀点零头:“在下正是朱雀。”

岳峰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若知道是你,也就不会这么厚着脸皮非要找你比试了,这次比试,不是你输了,而是我输了……你既然是朱雀,那么这次东来,定然是去为慕容寒山擂鼓助威了。”

朱雀听他提到慕容寒山四个字时,口气明显得有些不同,看来岳峰还是没有忘记慕容寒山给他带来的耻辱,给他一生所带来的改变,他点零头:“不错,慕容寒山要和六国高手比试,这已不是个人荣辱之事,而是事关中土武林的士气,所以在下甘愿去为他摇旗呐喊。”

岳峰看着华山群峰,最后长叹一声道:“我穷尽一生练剑,然而剑法始终难有突破,我自知再也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报仇雪耻之意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泯灭了,你若见到他,替我问候一声,就我岳峰输在他手中输得心服口服。”

朱雀拱手道:“这句话我一定带到。”

岳峰道:“剑已比过,话已完,你们走吧。”

朱雀道:“前辈保重。”

完,朱雀又坐上马车,伊雪上了车厢,伏光陪朱雀坐在赶车位置,朱雀吆喝一声,马蹄得得,他们继续赶路。

伏光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到岳峰一直呆呆地站在那儿不动。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丐帮之约

朱雀问道:“你在看什么?难道你怕岳峰会想不开?”

伏缨挠了挠头,笑了笑没有话。

朱雀道:“你放心吧,岳峰绝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他要是想不开,当年在被慕容寒山击败后就会想不开,就算当时没死,后来企图砥砺雪耻时,发现自己一生都不可能是慕容寒山的对手,那时候也可以去死,他连那些时刻都度过了,又怎会在此时想不开?”

走到很远的地方后,伏光回过头去,看到岳峰果然慢慢背起那捆柴火,慢慢向山中走去,伏光放下了心,对朱雀道:“你得没错,岳峰不会想不开了,想不开的人怎还会去注意那捆柴火?”

伊雪从车厢中探出头来道:“这老头还算知道廉耻,我以为他会顺水推舟,顺着你的话他赢了,看来他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朱雀轻叱道:“怎么他都算得上是武林前辈,伊雪你怎可以这么无礼地他?当年若不是他败在慕容寒山手里,恐怕他还是那个下第五大门派的掌门,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呢。”

伊雪道:“若不是?总而言之他输了,若不是慕容寒山胜了他,不定也不会有慕容寒山以及他的万剑山庄了。”

朱雀摇了摇头:“他们不一样的,偿若两洒换了身份,慕容寒山是华山掌门,当他输给十七岁的岳峰后,他绝不会变得这么消沉,而会接着当他的华山掌门,继续磨砺自己的剑法。”

伊雪道:“所以他不是慕容寒山,没有认输的气度,若是少林寺的方丈,就绝不会输了以后如此消沉。”

朱雀笑道:“在这一点上你可错了,少林寺的方丈压根就不会和慕容寒山比试,饶兴衰真的只在一念间,若是岳峰当年自重身份,不肯跟慕容寒山比剑,慕容寒山也不会强求,只可惜他心高气傲,慕容寒山原本和他的弟子相斗,看着弟子都输了,他想挽回华山派的声明,结果却反而葬送了华山派。”

伊雪和伏光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伊雪问道:“万一慕容寒山死缠烂打呢?”

朱雀道:“慕容寒山不是那种人,世上有这么多剑客,他有的是对手,何必非要让岳峰来证明他的剑呢?还有,慕容寒山死缠烂打,他岳峰也可以不还手,慕容寒山绝不会对一个不还手的人动手的。”

伊雪摇了摇头:“岳峰这个人这么骄傲,怎么可能不还手呢?”

朱雀道:“所以人不能太骄傲,你看我现在就低调很多,只要知道这世上外有,人外有人,就当该怀有一份敬畏之心,如果哪一有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将我朱雀击败,我也绝不会觉得奇怪。”

伊雪笑道:“你的这么自信,看来你并不认为会有这么一个少年。”

朱雀摇了摇头。

伊雪问伏光:“伏光,你今年多大了?”

伏光道:“二十六岁了。”

伊雪叹了口气,没有再什么。

朱雀问道:“怎么了?二十六岁又如何?”

伊雪道:“伏缨当初收伏光为弟子时,满心欢喜,认为伏光根骨奇佳,定然能够继承他的武功,可是看来二十六岁的伏光都不是你的对手,何谈十多岁的少年?除非是慕容寒山收了徒弟,也学还有几分指望。”

朱雀不愿再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道:“我刚才一个人不能太骄傲,一定要将一个人排出在外。”

伊雪回答道:“慕容寒山。”

朱雀道:“不错,慕容寒山有着足以骄傲的资本,他若不能感到骄傲,武林中就没有人配得上这两个字了。”

伊雪看着伏光道:“伏缨对他的轻功岂非就感到很骄傲么?”

朱雀道:“那是不同的,你让伏缨去见慕容寒山,他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拒绝。”

伏光替师父打抱不平:“以前或者会这样,这次他绝不会退缩。”

朱雀道:“这次慕容寒山要面对六国前来挑战他的高手,他自然不会有闲暇去找伏缨练剑……咦,那也不定,很多人在面临重要的比斗之前,都会找人练练手,慕容寒山找我当活靶子已经练得腻歪了,伏缨飞雪剑法对他来一定感到很新鲜。”

伏光苦笑道:“偿若师父听到你这个话,定然不会在中秋之前去见慕容寒山的。”

朱雀哈哈大笑道:“你倒老实,对了,现在距离中秋还有几?”

伏光算了算道:“还有三个月另十八。”

朱雀道:“看来咱们走得有些太快了,偿若提前两个多月到了万剑山庄那也无趣,就算有人打算发动什么阴谋,也该在慕容寒山决战之前的半个月左右方才准备,咱们去早了也不过是在那里耗着,我看咱们不妨走慢一点。”

伏光刚要答应,忽然醒悟过来,他问道:“朱大侠是否也不想这么早地见到慕容寒山,怕他拉你练剑?”

朱雀失笑道:“你聪明,你有时候又变得愚笨,我怕他找我练剑?那真是笑话,我只不过是想舒舒服服地赶路,不用这么着急罢了。”

伏光露出古怪的神色,显然有所不信。

这一日他们来到洛阳,朱雀本来打算住在客栈,避开和朋友见面,休息一晚就走,哪知道他来到洛阳的消息很快传得尽人皆知,先是丐帮派出弟子前来邀请他去分堂赴宴,接着常家常满丁也来找他话叙旧,还有洛阳城中几大门派都派出人来邀请他吃饭,朱雀光是拒绝就拒绝得厌烦了。

常满丁挺身而出,为他打发了那些门派中人呢,他道:“我们常家和朱雀乃是生死之交,朱雀自然是到我常家去做客,到时候你们想要见朱雀,等我的帖子,大伙儿都在我常家一聚便是。”

这些门派中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既能见着朱雀,又不用自己花费,毕竟像朱雀这样的名人,场面了肯定惹人诟病。

只不过常满丁的话得有些“满”了,朱雀道:“今日我也不能去你常家赴宴。”

常满丁顿时急了,他问道:“怎么?几年不见,你就不认我这个朋友了么?”

朱雀连忙解释:“不是,我今要先去丐帮一趟,在你来之前,丐帮弟子刚捎信过来,有要事跟我相商,我已经答应了今日去他们那里,嗯,这样吧,明日我再去找你如何?”

常满丁拍了拍朱雀的肩膀道:“你这么才够意思,否则我常家连这点面子都没有,以后在那几个门派前怎能抬得起头来?既然你要去丐帮,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明要准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完,常满丁又过去跟伊雪行了礼,这才轻轻松松地回了家。

伊雪问朱雀:“丐帮弟子何曾跟你了有要事相商?你干嘛要骗常满丁?”

朱雀舔了舔嘴唇道:“是我想去见丐帮的人了,不行么?很久没吃他们的滚水狗肉和叫花鸡了,既然他们今日请客,谁还稀罕常家的那些饭菜?”

着,朱雀对伏光道:“子,你今日有口福喽。”

伏光也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朱雀平时还挺有趣的。

几个人在客栈存了马车,然后徒步走去丐帮分堂,丐帮洛阳分堂的堂主还是孙不应,当年魏青衣被人害死后,原本的副堂主孙不应便接替了这个位子。

孙不应见到朱雀应约而来,大喜过望,对朱雀等人热情得未免有些过分。

朱雀和他寒暄了几句,刚提起汪九成,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朱雀尴尬地道:“你看,咱们还是边吃边吧,你们丐帮的拿手绝活隔一段时间要是不吃一次,那真是睡觉时都会梦到。”

孙不应哈哈笑道:“我知道你进了城,马上就命人做好了一大锅狗肉和十多只鸡,一定会让你吃个够,我还让人去桂花楼买了几坛子酒,咱们喝他个不醉不休。”

朱雀原本想喝够意思就行,后来隐约想起自己似乎是答应过他,什么下次相见,一定要喝个痛快,也许这话并非对孙不应得,而是对别的丐帮堂主的,不过管他的呢?自己不知道跟多少人这么过,这个承诺自然要一一兑现,他点零头道:“自然是不醉不休了,这一位是内人伊雪,想必也不用多,你是认得的,这一位你猜猜他是谁?”

孙不应上下打量了伏光几眼,试探着问道:“此人看起来一表人才,莫非是令郎……”

朱雀笑骂:“去你的,此人乃是大名鼎鼎的红缨公子的爱徒伏光。”

孙不应连忙跟他寒暄了几句,然后领着他们进屋话。

丐帮弟子无不对朱雀十分尊重,他们用一个大铁盆盛满一盆狗肉,又给他们剥好叫花鸡,去了泥的叫花鸡光泽鲜艳,热气腾腾,让人看了都要流口水,另有两名丐帮弟子站在一旁给他们斟酒,朱雀夺过酒坛子道:“我们可不需要人来伺候,你们去吃你们的,难道我们连倒酒都不会了么?”

孙不应挥手道:“去去去,别拍朱大侠的马屁了,也不看看他是不是这种人,我们吃我们的,你们滚到院子里去吃你们的。”

这两名丐帮弟子挨了骂并不生气,向朱雀施礼之后便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孙不应端起酒碗道:“今日这么多人去请你朱雀,包括常家的人,偏偏你都给拒绝了,只来我这里,就冲着这一点,我孙不应也要先干为敬!”

他脖子一仰,一碗酒便下了肚。

江湖尘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庙堂之上

朱雀笑道:“你若只是为了喝酒,完全不用将我也扯上。”

孙不应哈哈大笑,老实回答:“这酒真不赖,我看着就眼馋,不找个由头喝下去,真会要了我的命。”

一番说笑后,朱雀一边撕着叫花鸡吃着,一边问道:“现在六国高手都来到中原没有?”

孙不应摇了摇头:“他们现在怎么敢现身?他们要是现在出现,恐怕就轮不到慕容寒山去找他比试了。”

朱雀笑着说道:“那也说的是,想当年有东瀛人企图祸乱中原,勾结皇帝的庶子,在武林上搞出一个什么兵器排行榜,排在第一的当然就是慕容寒山了,可是排在第二第三甚至是排在一二十位的人,恐怕都会心中不服气,先找他们比划比划,看看他们有没有挑战慕容寒山的资格。”

孙不应愕然:“看你的样子,似乎对那个排行榜的消失还感到有些可惜?”

朱雀将一只鸡腿撕下来,三两下就吃得只剩一根鸡骨头,他解释道:“你想多了,我怎会对这种祸害武林的事情感到可惜呢?我这么说,只不过想说明,这些人来到中土,摆出一副对谁都不屑一顾的样子,直接挑战慕容寒山,那是暗示他们根本瞧不起别的中土武人,恐怕对他们六国高手不服气的大有人在,就连我朱雀,也想看看他们究竟有几斤几两,若不是慕容寒山答应了他们的挑战,这六人只要踏入中土,恐怕连慕容寒山的面都看不到,就被人给宰了。”

孙不应点了点头:“几名从这里经过东来的什么六国高手,只要被我孙不应遇到,定然要称称他们的斤两,连我这武功泛泛之辈都有这种想法,那些自诩一流高手之徒,那还不抢着要去对付他们?”

伏光问道:“抢着对付他们?不会吧!毕竟这六人胆敢挑战慕容寒山,自然也会有些真实本事,和这些人相斗,恐怕也不是什么美差事,一个不好还容易送了性命,那岂非太行险了?”

朱雀对伏光道:“你沾了你师父红缨公子的光,成名会非常快,可是武林中习武之人千千万万,能够成名的又有几人?很多人明明知道慕容寒山的剑法狠辣无敌,可是还不是有人主动上门挑衅,想要将慕容寒山击败,好继承他剑神的名号,以期一战成名,可是结果呢?眼下就有这么一件轰动武林的盛事,无论是谁,只要能在半路上将六人中的一人宰了,那还不是马上就会被人谈论起来?而且至少不用去找慕容寒山,面对必然失败的结局。”

伏光叹道:“成名又有什么好了?处处都不方便,就像你朱雀,去了那个地方也只能悄悄地过去,一旦有人泄露了你的行踪,就像这次一样,这么多人前来拜会,让人时时刻刻不得安宁,烦都烦死了。”

孙不应笑骂:“你说这种话,别别人听去那还不得酸死?说你们饱汉不知饿汉饥,很多籍籍无名的习武之人,恐怕想出名都快想疯了,有了名气,权和利便会接踵而至,这是多少人习武的目的和理想,不知道又多少人羡慕慕容寒山,羡慕朱雀朱大侠,羡慕你师父红缨公子,眼下正有一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岂能不珍惜?”

伏光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看那六人恐怕在比试之前都不敢现身了,否则他们若是提前输在别人手里,也就不用再腆着脸去跟慕容寒山比了。”

朱雀道:“这六人多半会用别的身份做掩护,然后在比试那天突然现身在万剑山庄附近,慕容寒山虽然答应了他们的挑战,距离慕容寒山远的武林同道,未必会看在慕容寒山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但在苏州当地却又不同,胆敢挑战慕容寒山的人,算得上是慕容寒山的对手,谁敢对他们下手,自然会惹起慕容寒山的不快。”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谈话,很快便吃得全身热烘烘的,伊雪在一旁慢慢地吃着,她吃得不多,也跟着喝了一点酒,听到会惹得慕容寒山不快云云,感到有些奇怪,她说道:“我跟朱雀在一起这些年,也见过慕容寒山几次,他看着不像是这么霸道的人啊?再说了,谁要是帮他解决了这些麻烦事,慕容寒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怎会感到不快?”

孙不应笑道:“恐怕只有朱雀才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带你去随便见他,你想,慕容寒山的对手来到他自己家门口,无论如何都要他自己来解决,别人帮他解决的话,那是不尊重他,以慕容寒山的骄傲,谁敢触犯他的虎须?”

伊雪道:“别人帮他解决,岂非这些人根本不配做慕容寒山的对手么?”

孙不应道:“好歹慕容寒山答应过他们的挑战,这些人便算得上是慕容寒山的客人,谁敢对他的客人不敬呢?”

朱雀道:“慕容寒山太自负了,我想他是想要一次击败六人,来证明他自己,偿若被人宰了两三个,剩下两三人,慕容寒山怕就少了些趣味。”

伏光感慨道:“做人当做慕容寒山那样的人。”

朱雀更正道:“你想要的是慕容寒山的结果,而不是慕容寒山的刻苦习练,你先别羡慕慕容寒山了,还是先看看能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伏光笑了笑,显然被朱雀说中了心事,慕容寒山一生专注于剑,至今没有娶妻,放眼江湖,能够向他这样的能有几人?恐怕只有少林寺中一些潜心向佛之人,他们对佛法的专注可堪比拟。

孙不应给几人斟了酒,然后正色道:“很多人都怀疑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背后还有别的阴谋,不知道朱大侠可有什么想法?”

朱雀道:“这个你问我我也回答不出来,我还指望着你们丐帮能给我提供些什么消息呢,在我看来,他们胆敢挑战慕容寒山,已经是对咱们中土武林中人的一种羞辱了,那就是,在他们心中,恐怕除了慕容寒山,谁也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孙不应道:“若是如此,他们为何又不敢现身呢?”

朱雀道:“江湖上能有你我想得这么通透的又有几人?很多人就算咱们跟他们说也说不明白,而且武林中鱼龙混杂,武功高的自然个个感到不忿,但是武功低微的也不在少数,说不定这些人还暗自庆幸他们挑战的不是自己呢。”

孙不应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只是个因头,六人和慕容寒山比试之后,无论输赢,恐怕都会将有大事发生,只不过咱们偏偏都被蒙在了鼓里,好生让人气闷。”

朱雀想起汪九成,忍不住问道:“汪大哥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孙不应道:“在你们来之前的两个月,汪帮主途经洛阳,却又匆匆离去,那时候他也感觉有些不安,便让各处弟子留意,一旦有关于和慕容寒山比试的相关线索,全都要汇集起来,然则这两个月来我们四处打听,却什么也没有打听到,洛阳已是较为繁华的所在,我们什么都没打听到,可以想见其他分堂也不会有什么重大消息,只能寄希望于帮主身上,希望这两个月来他东奔西走不至于什么端倪都查不到。”

朱雀愕然道:“汪大哥一个人去查又能有什么用?”

孙不应道:“若说我们丐帮弟子属于江湖,所打听的都是酒馆茶楼青楼等地,帮主身手高明,他可以向官府,向朝廷去打听,庙堂之上也有我们丐帮弟子听不到的声音。”

朱雀道:“这么说来,他是怀疑朝廷也和这次决战有关?”

孙不应点了点头:“别处都没有消息,帮主他老人家只能去探寻这唯一的地方了,我听说帮主曾偷偷去过皇宫,说不定他能找到些线索也说不定。”

朱雀听说汪九成可能去皇宫打探消息,心中不免为他担忧起来,如今天下不靖,皇宫的守卫比之平时更加森严,谁敢担保汪九成能像以前那样来去自如?不过担心也只是瞎担心,他对孙不应道:“此后我的行踪都会告知当地的丐帮弟子,一旦有了汪大哥的消息,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孙不应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随着肉尽酒倾,朱雀也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他和伊雪以及伏光跟孙不应辞别,踉踉跄跄地返回客栈休息去了。

翌日一早,他刚起床,常满丁就带着几个人过来邀请他,就像是怕他忽然走了似的,朱雀哭笑不得,对常满丁道:“我答应去你家,自然会去,难道你还怕我食言不成?”

常满丁笑道:“不是怕你食言,而是要显得礼数周到,走吧,早饭也到我那边去吃吧。”

朱雀见他殷勤的样子,无奈只能跟他走,他说道:“再着急你也等我收拾好东西,结算了房钱,安顿好马车后再去吧。”

常满丁道:“我跟客栈掌柜地已经打过招呼了,房饭钱都记在我们常家的账上,你那架寒酸的马车,也不用担心丢了,我让家丁给你赶过来就是,你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朱雀道:“没有了,走吧。”

他和伊雪以及伏光跟着常满丁走出客栈,客栈外早有一排一字排开的轿子等着三人,三人分别上了三顶轿子,向常家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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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常家宾客

自从常家老爷子常岐山驾鹤西去后,常家老宅就由常满丁接管,常家在洛阳的生意,由他们十多个兄弟分别接手,虽然分了家,但每个人所分到的家产都不少,常家在洛阳依旧是谁都不敢小觑的。

朱雀以为这么早到常府,常府应当冷冷清清的,哪知道还没进常府的大门,门外出门迎接他们的人已有二十多人,朱雀等人在门口下了轿子,一路跟人打招呼,进了院子后,更觉吃惊,院子里少说也有一百多名洛阳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

看到这么多人,偿若一一打招呼不免费时费力,朱雀对着众人做了个罗圈揖,一起谢过他们赏光前来,众人也跟着还礼,但他们仿佛觉得还不够,一些名声响亮更有名望的人纷纷走过来,想要跟朱雀说话,常满丁大手一拦道:“等等,朱雀还没有吃早饭,大家有什么话,等他吃过早饭再说,总不能让他饿着肚子在这里说话吧,严老,你说是不是?”

常满丁故意只问其中年纪最大的严老,严老脸一红,对常满丁道:“自然是先吃饭再来相见,快去吧。”

朱雀又左右拱了拱手,和伊雪以及伏光两人到后院去吃早饭去了。

常满丁准备充分,朱雀等人刚刚在桌前坐下,热气腾腾的早饭便端了上来,朱雀盯着这份早饭,又抬起怀疑的目光望着常满丁,常满丁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朱雀道:“我只奇怪,我原来在你这里怎么没有过这种热情的待遇?这两天莫不是见了鬼了?”

常满丁问道:“什么见了鬼了?”

朱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常满丁恨恨地说道:“我看你这个人就是贱命一条,对你不理不睬你就高兴了,对你好一点你就承受不起了?以咱们俩的交情,这么多年没见,我热乎些,又有什么不妥的?”

他骂了一句粗口后,朱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早这么说,我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原来是你这么多年没见面,想我了,只不过我怎么看你还像以前那样,并没有老友重逢的喜悦?”

常满丁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

朱雀道:“好友重逢,巴不得咱们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单独喝上一杯,诉说一下几年来的经历,可是外面那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也是和我交情不菲,非要像看耍猴般挤到你这里么?”

常满丁脸一红道:“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啊,昨日这些人到你下榻的客栈去请你,我帮你打发时让他们到时候来我家里,你怎么那个咬吕洞宾呢?”

朱雀道:“昨日到客栈去请我吃饭的门派不过七八人,你请他们一个门派来一人不就行了?晌午宴席还早着呢,太阳不过刚刚升起,这伙人就熙熙攘攘地赶来,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了?”

常满丁笑道:“我觉得你喜欢热闹,帮你多找几个人又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难道来得人越少,你越觉得有面子?饭都快凉了,赶紧吃,吃完了咱们再过去跟他们聊聊,你朱雀现在名声这么响亮,千万别忘了跟他们说说咱们之间的交情。”

朱雀叹了口气,慢斯条理地吃饱了饭,他知道伊雪不喜欢这种场面,便让伊雪留在后院,常满丁已经娶了妻,安排他妻妾陪伊雪说话,两人和伏光一起去了前院。

前院的不少人都等得急了,在前院议论纷纷,见到朱雀出来,他们立刻安静下来,人人都看着朱雀。

朱雀拱了拱手道:“多谢诸位厚爱,前来看望我朱雀,令我朱雀不免觉得有些愧不敢当。”

那位被常满丁称为严老的人走上前来道:“朱大侠是为了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比试而来,我们岂会不知?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比试,牵连甚大,朱大侠甘愿不辞辛劳,放下对师父的照顾,前来应付此事,我们身为武林中人,个个都对朱雀大侠的舍己为人之心所感,因此便自发前来,准备替中州武林向朱大侠道一声谢。”

朱雀拱了拱手道:“严老,严重了,另外我朱某也不想错过这一场精彩的比试,我想慕容寒山对付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以防此后什么别国的阿猫阿狗都来烦扰他,这种场面难得一见,所以我就巴巴地赶来了。”

一位相貌粗豪的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朱雀认得他是定海门的掌门刘振山,只听他说道:“朱大侠不用自谦了,现在江湖上都传言剑神慕容寒山准备一起对付这六国高手,我们想知道,这个一起对付,是怎么个对付法?”

朱雀问道:“什么意思?”

刘振山道:“也就是六国高手是一一跟慕容寒山比试,使那个车轮战,还是他们六人同上?”

朱雀倒并不清楚这一点,因为在他看来,慕容寒山应是一一和他们比试,否则六人一起上的话,慕容寒山能否招架得住,便要大打折扣了。

伏光站出来说道:“这个我倒听说了,慕容寒山说要在中秋之夜,一会这些剑客,至于是轮流上,还是一起上,具体的就没说,多半是一一轮流和剑神比试,否则对方要是来一百人,一千人,难道也要一起上吗?那岂非太不公平?”

朱雀接口道:“不错,这六人有的是翻越高山,有的是跨国重洋,万里而来,想来他们也会自重身份,一起围攻慕容寒山岂不让他们觉得慕容寒山是在蔑视他们?”

刘振山道:“剑神也说了,他和人比试时,不喜欢有人围观,我们所担心的是,万一这些人一一输在慕容寒山剑下,恼羞成怒下,对剑神群起而攻之,谁能保障剑神的安危?毕竟即时他已经和六人比试过,定然极为疲倦,六人中五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了喘息之机,一旦他们围攻剑神,情形可不容乐观呐。”

还有一人说道:“这件事如此古怪,万一这六人事先商量好,趁着慕容剑神跟其中一人比试时,其他五人向慕容剑神偷袭又怎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万一他们做出这种卑鄙之事……”

朱雀道:“这一点由我来担保,到时候就算慕容寒山不喜人围观,我也会邀请一些高手前去,大伙儿不必担心,我想有我和丐帮汪帮主,红缨公子等人在,他们也不敢做出轻举妄动之事。”

听到朱雀的话,众人又纷纷议论了一会,似乎有了朱雀的保证,慕容寒山已经可以安枕无忧了。

又有一人问朱雀:“朱大侠,你觉得慕容寒山能不能打败这六个人?”

朱雀坚定地说道:“一定能,这些所谓的六国高手,在我看来都未必是我的对手,自然更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了,刚才刘掌门也说了,担心慕容寒山和六人比试会变得疲倦,请诸位放心,慕容寒山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三招两式就能击败对方,就算他连续比试六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内力上的负担。”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先是愕然,接着又纷纷议论起来,仿佛他们觉得朱雀是在为慕容寒山吹嘘。

常满丁因为众人都只关住朱雀而冷落了他,不免觉得有些生气,他说道:“我说你们为何都非要嚷着过来,原来你们并不是看在我常满丁的面子上,也不是关心朱雀,而是想要提前知道慕容寒山这场决战的结果,我跟你们说,朱雀从西域千里迢迢赶来为他助阵,已足以保证慕容寒山的安危,大家也不用瞎担心了,我看还是为朱雀接风洗尘,这种审问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这些话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但碍于常满丁是常家的主人,人人都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朱雀道:“没事,你们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一发都问出来吧,我刚刚吃过早饭,现在离晌午还早,常少爷若是没事,不如先去安排厨子准备晌午的宴席吧。”

常满丁闻言气得脸色发白,他一跺脚,就要离去,朱雀又拉住他的手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我这交情,难道连个玩笑也开不得?”

听到朱雀当中表白两人的交情,常满丁转怒为喜,对朱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在说笑,好了,大家有什么要问的,请接着问吧,反正赶了这么远的路的人也不是我。”

众人听他的自嘲,都跟着笑了起来。

一名带着朴刀的人问朱雀:“剑神毕竟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万一……”

还没等他说完,其他人就打断了他的话:“就算剑神到了一百岁,也没有说明万一,你姚分金也过不了他老人家一招。”

朱雀听到姚分金提起慕容寒山的年龄,他说道:“若是大家有人担心慕容寒山会年老力衰,恐怕会想错了,去年我曾见过慕容寒山一面,只能说他现在正值鼎盛时期,剑法愈精,以前我陪他练剑,还能拔剑相迎,去年去被他的杀气逼得剑都不敢出来,所以大家更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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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伴君伴虎

听到朱雀宽慰他们的话,很多人觉得朱雀说话未免有些太夸张了,不免哗然,另有一部分人则将信将疑,朱雀也无心跟他们再解释,他举起双手问道:“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没有的话,我要和常家十四哥一起回屋了。”

一名用重剑的宾客走出来问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朱大侠支不支持。”

朱雀认出此人正是洛阳大豪唐鸣岳,他对唐鸣岳点了点头道:“唐兄一向极富智谋,有什么想法还请说出来。”

唐鸣岳道:“这六国高手前来挑战慕容寒山,摆明了是对咱们中土武人的羞辱,不知道咱们可不可以以牙还牙,也派出高手到他们国内去挑战他们的高手,这叫做礼尚往来,也不失咱们上国的气度。”

其他人听到唐鸣岳这么说,不少人都跟着起哄叫好。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咱们是知礼大国,有着圣人教导的规矩,推崇的是仁义礼智信,所以那些人才敢公然来到咱们邦土,不怕咱们胡搅蛮缠,可是那些胡虏野人,未必讲究这些,咱们的人过去挑战他们,万一他们不理会公平比斗的规矩,来了群起而攻之,咱们过去的人岂非要吃上大亏?”

听到朱雀这么说,大家交头接耳,都觉得朱雀说得很有道理,汉人讲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孤身深入险地,他们凭着人多一拥而上,回来再宣称咱们的人武功低微,不过尔尔,谁又能反驳这一点?

最后朱雀朗声说道:“慕容君剑术通神,别说这些寡国小民的跳梁小丑,就算真有些什么本事,又岂会被慕容寒山放在眼里?慕容寒山之所以要一起和他们比试,说不定就是看出这些人不怀好意,所以做出这种羞辱他们的决定,所以大伙儿不用有丝毫担心,直接等着听慕容寒山大获全胜的消息吧。”

说完,朱雀又跟这些人做了个四方揖,然后和伏光一起向后院走去,留下常满丁招呼他们。

晌午时常满丁命人在院子里摆了二十张桌子,一百多号人围坐在桌子旁,口中所谈论的,无不是慕容寒山的这场决战。

家丁和奴仆一起帮着送菜送酒,像这种武林人士的集会,朱雀很久都没有遇到了,他和常满丁坐在主桌,不断有人过来跟朱雀敬酒,朱雀但凡过来敬酒的,一律不拒,常满丁见到这些人全都给朱雀一人敬酒,倒将他晾在了一旁,他心中本是不快,但到了后来,朱雀也喝得醉醺醺的,常满丁反而有些庆幸自己没喝这么多。

饭后这些人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朱雀,也如愿以偿地跟朱雀喝了酒,心中的疑问得到解释,便纷纷告辞回去,有不少人还给朱雀准备了“薄礼”,朱雀吃醉了酒,也不知道客气,一百多号人,几乎有一般人都送了礼。

吃饱饭后,朱雀等人就留在常满丁家歇宿,酒意上涌,他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伊雪没喝多少就,留在一旁照顾他,伏光则在另一间客房休息。

到了傍晚,朱雀醒了过来,酒意也去了大半,身旁只有伊雪在陪他,整个常家宅院都变得非常安静。

朱雀想起中午的宴席,问伊雪:“人都走光了?”

伊雪贴心地给他端来一杯水道:“都走了,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朱雀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全都喝光,然后他说道:“可有没有人留下什么话来?”

伊雪反问道:“什么留下什么话?你是不是还没醒酒?”

朱雀摇了摇头:“我是说,中午来了这么多客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知道点什么消息么?洛阳毕竟是中土大城,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提供些关于六国高手的消息么?”

伊雪道:“就连洛阳丐帮分堂都打探不出来什么,指望着这些人能有什么结果?”

朱雀又问道:“常满丁呢?”

伊雪道:“他的两个兄长过来了,他在厅堂陪他们说话呢。”

朱雀问道:“两个兄长?哪两个?”

伊雪道:“听说是在京中当官的那两个。”

朱雀讶然:“现在京中的官儿就这么清闲么?想要回家乡就能回家乡?”

伊雪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不是认识常满丁的兄长么?过去打个招呼吧。”

朱雀答应着,起床穿好了衣服,向前院的厅堂走去,既然伊雪说了常满丁的两个哥哥是在京中做官的两个,那么定然是常家老五常戊风和老七常庚风二人了,记得当年常岐山过七十大寿时,两人已经官拜四品,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也跟着升了官了。

来到厅堂,常满丁正和两位兄长说话,这二人果然就是常戊风和常庚风,两人见到朱雀,连忙起身和他相见,双方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后,朱雀见他们穿的都是便服,便跟着问道:“两位兄台不知道现在都任什么职?”

常戊风道:“本官现在是礼部侍郎,我兄弟庚风则是太仆寺卿,在京中混口饭吃,哪有你朱雀遨游江湖,自由自在?”

朱雀笑道:“想不到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一张口就是溜须拍马的口吻,嗯,礼部侍郎是正三品,太仆寺卿是从三品,你们两人做到三品大官,性子倒是还没怎么变,没有因为高升就转脸不认人了。”

常庚风道:“若是遇着别的故人,说不定会翻脸不认人,但是你朱雀怎能一样呢?当年先父因为你为我们常家出了这么大的力,一直让我们记着你的恩惠,只可惜我们几兄弟一直没有机会报答。”

朱雀正色道:“若说报答,那可就见外了,以我跟满丁的关系,就不存在什么恩惠不恩惠的,满丁的事就是我朱雀的事,我为自己的事出点力,难道还要自己记恩不成?”

常满丁对朱雀这番“发自肺腑”的话所感动,他激动地说道:“朱雀,我……”

朱雀道:“废话少说,还未请教五兄和七兄此番从京中回家的目的,我刚才还在想呢,现在京中竟然这么清闲?”

常戊风道:“朱兄倒可以猜猜,我们此番为何而来?”

朱雀见到他们兄弟三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刚想说我怎么知道你们为何而来,但他转念一想,既然常戊风这么发问,自然是因为此事自己要么自己知道,要么和自己有关,而最近他能想到的重要的事,只有闹得满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就是慕容寒山接受六国高手挑战一事,他一拍大腿道:“难道你们两人是为了慕容寒山的事而来?”

常戊风佩服地说道:“不错,难得朱兄一下就能猜到,我在京中为官,别看身为三品官员,却是在最没用的礼部,论实权,还不如七弟,而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决战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皇宫大内都有所耳闻,皇上说此战有关我们天国的荣辱,许胜不许败,所以派我出来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况,我上书奏表,拉着七弟一起出来透透气,京城可闷头啦,本来我们想直接去苏州一见慕容寒山的,结果半路中听到你朱雀从西域赶回来为他助威,我们便来到这里准备等你,你和满丁交好,路过这里怎都要留下叙叙旧,想不到你比我们来的还早些。”

朱雀叹道:“你们朝廷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什么叫做许胜不许败?难道慕容寒山的胜负还要听你们的命令不成?”

常戊风和常庚风听他说话有些不敬圣上,两人面面相觑,脸都变得白了,常满丁道:“这是在咱们家里,又不是在京城,你看你们两人,都快变成缩头乌龟了,也不知道你们这官是怎么当的。”

常庚风道:“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不入仕途,不知道我们的难处,现在叛军四处造反,大家都报喜不报忧,不过皇上恐怕早就知道这些,并没有揭破,京城中一副风雨欲来之势,别说是我,就是一品二品的官员,现在言行也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一个差行错失,惹怒了龙颜,被罢官贬黜还是小事,惹得龙颜不悦,掉脑袋都不稀奇。”

朱雀道:“既然如此,你们常家又不缺名利,干脆辞官不做了就是,何必又要在京城受罪?”

常戊风苦笑道:“一个人选择了一条路子,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我和七弟两人在京中相互扶持,好歹有个照应,偿若我们两人一起辞官,皇上定然会觉得古怪,说不定由此而产生误会,那就求全得毁了。”

朱雀心知两人还是舍不得丢掉这个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位子,也不揭破,只不过不想再跟他们就此谈下去,他转过话头道:“皇上要打听慕容寒山胜负之数,完全可以拍个大内侍卫出来,怎会让你们这么大的官员去打探?那不是杀鸡却用宰牛刀了么?”

常戊风道:“这点你还想不明白?我是礼部侍郎,慕容寒山输赢乃是我上国颜面的问题,自然是由礼部过问,皇上当然可以派两个侍卫来过问,不过那就显得儿戏了,不如让我们出来显得重视此事。”

朱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对了,朝中最近可有有什么事情发生?”

常戊风道:“京中天天有事发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方面?”

朱雀道:“可曾听说有什么武林中人在京城被捕或者被杀伤的消息?”

常戊风道:“你说的是谁?”

朱雀道:“丐帮帮主汪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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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街口奇遇

常戊风愕然道:“当然没有,丐帮帮主是何等身份,若是他在京城出了什么事,那还不闹得天下人人皆知你为何这么问”

朱雀为何这么问,自然是因为丐帮洛阳分堂的堂主孙不应告诉他,汪九成为了打探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背后的阴谋,去了庙堂之上打听,既然京城中并无他的消息,则说明他要么没去京城,要么已经去过京城,却并没有什么收获,也没有暴露行藏。

想到这里,朱雀胡诌道:“我听人说丐帮汪帮主可能去了京城,不知道他为何而去,可能是去找一个仇人,我放心不下,所以才问起来,既然你们没有听到他的消息,那就说明他没事,对了,你们对于这件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的事,可有什么别的看法”

常庚风问道:“什么别的看法我个人觉得慕容寒山一定回应,其实咱们汉人哪个不这么想不过对方可有六个人呐。”

朱雀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们这些当官的,可有人怀疑这六个人在此刻挑战慕容寒山别有目的”x

常戊风问道:“什么别的目的这六个人挑战慕容寒山,我看不是为名就是为利,还能有什么目的对了,慕容寒山既然号称武功天下第一,他们打败慕容寒山,自然可以立刻名震四海,这个目的还不够么”

朱雀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常戊风什么都不知道,他更正道:“慕容寒山从来没说过自己武功天下第一,而是中原武林中人认为他剑法无双,可称为剑神,这些人来挑战慕容寒山,除非他们天赋禀异,武功另有特别之处,否则根本不可能是慕容寒山的对手,这些人偿若有一分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是来送死,所以很多人都怀疑这背后另有企图,我本以为你们身在庙堂,或者能知道些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

常戊风等人不禁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常满丁道:“三十六计中有声东击西,又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会不会是他们让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决战上,而在暗中其他地方做别的坏事”

朱雀失笑道:“你说得虽然看似很有道理,可是说了就等于没说,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会做什么事呢常五哥,朝廷最近可收到什么边关的战事一类的消息”

常戊风摇了摇头:“最近几年凡是和叛军以及塞外的兵事,都是在兵部尚书那里就截止了,兵部尚书是个老滑头,知道皇上喜欢听好话,对朝廷大军不利的事,他在宫内提都不提,却反而赢得了皇上更多的信任,所以我们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常庚风跟着点头,表示他五兄说得没错。

朱雀心道,这么说来,偿若有什么边关战事,唯有兵部尚书那里知道得最为清楚,看来汪九成若是能打听得出京城里的形势,说不定真能查到点什么线索,否则只能落得个一场空,他想了想后问道:“皇上得知慕容寒山要和六国高手决战一事,在朝上提出来,兵部尚书可曾说了什么”

常戊风道:“未曾注意过,当时我只想着皇上的话,七弟,当时你可曾注意到他是什么反应”

常庚风道:“他神色正常,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

说到这里,朱雀已经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再揣摩了,你们话,我出去转转。”

常满丁道:“你寄在客栈的马车,我已经着人给你送过来了,你在外面别耽搁多久,很快就要吃晚饭了。”

朱雀点了点头,跟常戊风和常庚风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回到后院,他看到伊雪正在洗衣服,旁边还有一个妇人,是常满丁的妾室,朱雀问道:“伏光睡醒了么”

伊雪点了点头:“在屋里。”x

朱雀道:“我出去走走,晚饭前回来。”

伊雪答应了声知道了,便接着埋头洗衣服,并和常满丁的小妾叽叽咕咕地说着女人间的话儿。

朱雀喊着伏光,两人一起离开常府,在常府周围走了起来。

太阳落了山,街道上也开始亮起灯笼,伏光问道:“咱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朱雀道:“若是明天就走,不免显得有些急了,更何况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两个多月,咱们不妨住上两三天,休息得精力充沛了,再走不迟。”

伏光答应了,他说道:“此前我曾两次来过洛阳,却都是匆匆而过,既然咱们要待上两三日,白天我就四处逛逛,看看洛阳的景致。”

朱雀道:“你瞧瞧,咱们是干什么来了你倒要去游山玩水,对了,你师父叫你的那些把式,我怎么没见你施展过”

伏光道:“这不是有事么师父命我来找你之前,我可是没闲着,遇到大户便进去搜掠一番,再将偷来的银钱送给穷苦百姓。”

朱雀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用去做这些事呢。”

伏光道:“眼下世道混乱,穷人越来越多,就连富人也都带着朝不保夕的感觉,以前师父帮助别人,至少还能改变一些不公平,现在我做的这些,感觉有种杯水车薪,起不来多少作用的似的。”

朱雀道:“这是因为你只不过是只看到了自己,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用着别的法子在行侠仗义,偿若人人都觉得自己所做没什么改变而不去做,你想那会变成什么样你师父红缨公子生性乐观,我受他影响也不小,对了,最近可以你师父的消息,比如他给你留下暗记什么的”

伏光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暗记,他想要找我恐怕也非常容易,因为我跟你在一起,他只要向丐帮一打听就能找到,哪里还需要这种土里土气的办法”

朱雀失笑道:“我倒忘了这点。”

伏光道:“这里距离少林寺也没有多远了,咱们走的时候要不要到那里去一趟”

朱雀想起自己受了少林前方丈空正的委托,要帮少林寺找回龙头棍,现在伏缨有了线索,不如等伏缨找到龙头棍以后,自己再去比较合适,他摇了摇头道:“还是等见到你师父以后再去吧。”

伏光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再相劝。

他们离开常府后信步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一个路口,伏光问道:“往那边走”

朱雀随口说道:“右拐再走一个街口就回去吧。”

他们刚刚转过街角,一个莽撞之徒差点钻进他们怀里,伏光呵斥道:“怎么走路不长眼睛”

那人没敢分辨,慌慌张张地就要走,朱雀一把抓住了此人的手腕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朱雀看到距离此人身后两百多步外,有三个人正向这边跑来,看来此人正是为了躲开那三人的追赶,所以才慌慌张张的。

此人三十多岁,唇生短须,看起来像是做苦力为生的,皮肤有些发黑,这人一甩手臂道:“不关你们的事,把手放开!”x

不过他这一甩,当然甩不开朱雀的手,朱雀和伏光两人听到此人说起汉语来口音古怪,不像是中土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丝异样之感,朱雀冷冷地说道:“只要是我过问的事,自然都和我有关,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

这人还要惩强,朱雀的手在他手腕上微一用力,这人就痛得连声说道:“我说我说,你要将我的手臂捏断了”

而那三个正追赶过来的人越来越近,等见到他们要追的这个人被朱雀拦下,都停下了脚步,在他们数十步外站着向这边看来,似乎正在犹豫该怎么办。

朱雀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说,如果这三人是恶人,我们可以帮你打发了,若是你不老实回答,我就将你交给那三人处理。”

这人连忙说道:“我说我说,我有个相好在青楼卖艺,今天她找我来,跟我说有三个人十分古怪,在青楼里住着,可是既不要姑娘侍候,也不要要茶酒点心,三个男人只要了一间房,然后三人关起门来不知在做些什么,已经两天没出门了,我相好的推断这三人可能有什么秘密,便找我从他们窗子后面去偷听,看看能不能抓住这三个人的什么把柄,好讹一笔钱财。”

朱雀问道:“我听你说话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

这人连连点头:“好汉说的没错,我是波斯人,不过我来这里已经有几年了。”

朱雀听到波斯人三个字,想起和慕容寒山比试的六国高手中也有波斯高手,不过此人显然和那六国高手扯不上什么关系,因为他抓住此人的手腕后,就得知此人就算会些拳脚,也不过在三流开外,绝不会是去挑战慕容寒山的人,他来不及询问这些,先问道:“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为什么这三人要追着你不妨”

一边说着,朱雀一边注意着那三个人,那三人似乎在低头商量着什么事,一时没敢走过来。

这名波斯人道:“我听说他们在谈论什么风水宝地,什么龙头的事,我听得也是糊里糊涂的,还没听多少,就被这三人发现,我连忙逃走,他们就追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你。”

朱雀看他神态,知道他说得没错,他问道:“你一定听到了些什么,否则这些人也不会这么紧追不舍,这样吧,你只要将听来的事仔细说给我听,我就帮你打发了这三个人,可好”

他的提议不错,不过波斯人却连连摆手:“不能打发了他们,我听到的事,非要从他们三人身上着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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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五湖散人

朱雀看那三人商量过后,似乎有铤而走险的意思,他并不担心这三人会对他们怎样,他担心的只是这三人逃走,他头也不回地对伏光道:“伏光,你悄悄走过去,从后面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了。”

伏光答应一声,从街道另一边绕过去,这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朱雀和这名波斯人身上,伏光走的又是街道的另一边,三个人竟然没有注意到伏光。

朱雀问波斯人:“他们究竟谈论了什么?到了此刻你还不肯老实说?”

波斯人道:“他们在谈论一个关于本朝龙脉的事,有人在暗中宣扬,本朝开国皇帝的老家那里就是本朝的龙脉,他们说龙脉那里有许多金银财宝……”

朱雀对于什么宝藏之说早已厌倦,偿若知道这名波斯人偷听到的是这个消息,他多半不会多管闲事,他叹了口气道:“宝藏宝藏,又是宝藏,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宝藏呢?”

波斯人道:“这么说来,你似乎是不相信了?”

朱雀反问道:“你相信么?”

出乎朱雀意料的事,这名波斯人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信。”

朱雀愕然:“既然你也不相信,为何这些人还要来追赶你呢?”

波斯人道:“你们中土不是讲究风水祸福之说吗?这三人企图去挖朝廷的龙脉,你想想,朝廷的龙脉一旦被挖断了,朝廷的前程不就跟着葬送了么?偿若我到官府去举报他们,岂非就能得到一份不菲的赏金?”

原来波斯人打的是这个注意,朱雀有些哭笑不得,他说道:“官府的赏钱哪里是这么好领到的?再说了,你去举报他们,他们来个抵死不认,反咬你一个诬告之罪,你又去找谁说理去?”

波斯人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说道:“这……”

就在这时,那三个人似乎下定了决心,向他们两人这边走来,而伏光见三人没有逃走,便在后面悄悄跟着,并没有急着发难。

朱雀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不愿过问此事,他对波斯人说道:“我来帮你说和,你也别去告发他们了,如何?”

波斯人看到这三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想着自己白欢喜一场,不免对朱雀生出些气恼之意,他嘀咕道:“若不是你拦着,我早就甩脱他们了……”

那三人施施然走了过来,中间为首之人对朱雀拱了拱手道:“不敢请教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朱雀见三人有些面熟,讶然道:“我定然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们,只不过想不起你们的名字了。”

此时天已经漆黑,只有路边街铺的灯笼照明,这三人一时也没有认出朱雀,为首之人听朱雀这么说,仔细看了看朱雀,有些不能置信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姓朱?”

朱雀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地说道:“不错,在下正是朱雀,敢问诸位尊姓大名?”

听到朱雀两字,这三人连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朱大侠,真是意想不到,我们乃是汾阳三义,在二十多年前的少林英雄集会上曾有缘见过朱大侠金面,朱大侠记性真好,还记得我们的相貌。”

汾阳三义在武林中并没有多大名头,三人中老大名叫章百年,老二名叫冯天光,老三名叫曹如意,乃是义兄三兄弟,平时也做过几桩好事,武功却是平平,因在汾阳小有名气,被人合称为汾阳三义。

波斯人在中土居住了多年,也听说过朱雀的名头,他对朱雀说道:“原来你就是朱雀,人家说你行侠仗义,本领高强,今日一见,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朱雀失笑道:“你不用拍我马屁,这三人乃是我的好朋友,你就别给他们添麻烦了,不过你辛苦一场,给你十两银子,你拿去买酒喝吧。”说着,递给他一块十两银子的小元宝。

波斯人道:“能见朱大侠一面,已经胜过无数赏赐,这钱我不能收,朱大侠请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就是。”

朱雀拉过他的手,将元宝塞在他手中道:“拿着吧,既然你有个青楼的相好,我希望你能真心对待她,那我就放心了。”

波斯人本来觉得落得一场空欢喜,哪知道朱雀这么慷慨,他连连道谢,然后说道:“朱大侠放心,我虽然是波斯人,也懂得用情专一,也是个痴心人,你们说话,我先走了。”

朱雀点了点头,波斯人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汾阳三义对朱雀给他钱财的事似明非明,章百年道:“朱大侠就这么放他走了?”

朱雀问道:“为什么不能让他走?”

章百年道:“此人躲在窗子后面偷听我们的谈话,我们的一些秘密……”

朱雀道:“你们的秘密我也知道了,这事回头再说,伏光!”他向伏光招了招手。

伏光从后面走来,看着朱雀和这三人相谈得甚是融洽,一时不明所以,朱雀给他介绍道:“这三人乃是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人称汾阳三义,在汾阳那是做了不少行侠仗义的好事。”

三人听到朱雀这么吹捧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客气起来。

朱雀又给三人介绍伏光的身份:“这位是伏光,乃是红缨公子伏缨的唯一的徒弟,你们多亲近亲近。”

三人听说他伏光是伏缨的弟子,登时肃然起敬,伏光也是谦虚不已。

章百年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里见到了朱雀大侠,怎都要请朱大侠和伏小侠赏个脸,咱们到酒楼去喝顿酒。”

朱雀也的确有些话想要问问他们,只不过常满丁那里若是不见他的面,恐怕有些说不过去,而自己又不能代常满丁邀请他们去常府,正踌躇着,伏光看出了他的心思,对他说道:“你们许久不见,一起去喝顿酒也是应当,我回去跟常家十四哥说一声,也好让他们知道你的去向,不至于担心。”

章百年道:“怎么,伏小侠不愿一起去?”

朱雀道:“我出来时跟内人说了一会就回去吃饭,偿若不跟他们打声招呼总是不妥,那就这样吧,伏光先回去,跟他们说我见到了老朋友,晚些回去。”

伏光跟几个人道别,一个人回常府去了。

这边朱雀道:“走,咱们去找个地方坐坐。”

几个人来到一家名叫迎宾楼的酒楼,在雅间寻了个桌子,几人点了酒菜,在等候酒菜送上来的时候说起今日之事来。

章百年道:“我看那个胡人口风未必严紧,朱大侠就这么放他回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朱雀问道:“你们担心他什么?担心他去跟你们一起去寻宝藏?”

章百年讶然道:“看来此人什么都跟你说了。”

朱雀道:“不错,不过此人也并不相信什么宝藏之说,他原是想去官府举报你们,得些赏钱的。”

冯天光恨恨地骂道:“奶奶的,真是个卑鄙小人,今日他也是运气,碰到了朱大侠,不然的话,我们三人定会好好教训教训他。”

朱雀道:“一个胡人,几位理他作甚,对了,你们说的这个龙脉宝藏,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百年道:“这话若是别人问起,我们汾阳三义定然给他来个矢口否认,但你朱大侠自然例外了,这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消息,人说开国皇帝的老家,就是本朝的龙脉,还说国姓爷为了坐稳江山,当年曾依照刘伯温的建议,在龙脉下面埋藏了许多金银珠宝,这叫做给龙脉做风水,当开国皇帝领兵打仗,大军搜罗了不少财物,其中一半都被他埋到了龙脉里,只要挖出一点,也足够几世吃喝不愁的了。”

朱雀感兴趣的并不是宝藏的事,而是宝藏之说的源头,他问道:“既然是这么秘密的事,你们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章百年道:“朱大侠可曾听说过五湖散人陶拨弦?”

朱雀点了点头:“听说过,难道是此人跟你们说起此事的?”

章百年一拍大腿道:“朱大侠说得没错,就是五湖散人无意中跟我们说起的,后来在我们三兄弟的追问下,他才并不心甘情愿地跟我们说了此事,若是别人说的,我们汾阳三义未必相信,可是五湖散人这么大的名头,平生又没说过什么虚言,所以……”

五湖散人陶拨弦其实并不是武林中人,而是一个做学问的人,习武的人虽然看不起学文的人,觉得他们迂腐,可是还是十分尊重他们,五湖散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此人虽然是个文人,却并不迂腐,相反,和大部分文人不同,五湖散人还十分豁达,不但游历四方,而且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人人都对他的言谈气度所折服,朱雀虽然没有见过五湖散人,但想来他不会凭空撒谎。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凤阳龙脉

章百年叹道:“这事确实有些难以宣之于口,此事若是换做在十多年前,我们兄弟三人是绝不会染指的,奈何现在天下的情况已经不同了,百姓们多遭天灾**,生活都没有着落,我们三人看似风光,其实日子也过得紧巴巴地,说句捉襟见肘也不为过。”

老三曹如意也跟着说道:“江湖同道称我们为汾阳三义,说实话,现在我们都觉得愧不敢当,我们想要行侠仗义,但是见到那些需要帮助的穷苦百姓,并没有具体的哪个人去欺辱他们,他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大部分都是因为一个穷字,我们这次若是找到什么财宝,定然也不会自己独吞享用,而是会拿出一大部分出来,帮助那些难以生活的百姓,这样我们汾阳三义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朱雀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们还有这份侠义心肠,那就怪不得你们了,对了,五湖散人可曾告诉你们宝藏的具体位置?”

章百年道:“说了,他说宝藏就在凤阳县的龙脉上,具体来说,是在龙脉的龙头处,我们三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龙头位置,到了附近却可以请风水先生指点一二,只要找到三名风水先生所指出的位置在同一点,就能确定宝藏的位置了。”

就在这时候,店伙计送来酒菜,几人连忙住口,以防泄露了秘密。

等到酒菜全都端上来,店伙计离开后,他们才继续交谈。

朱雀听他们说得如此悬乎,原本不信宝藏之说的他也变得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他倒了一杯酒道:“我原本觉得此事虚无缥缈,是妄言的成分居多,既然三人一番好意,令人闻之心生敬意,我倒也不好再给三位泼冷水,这杯酒,谨祝各位马到成功,真能挖出宝藏来,造福百姓。”

几人一起干了。

章百年道:“听朱大侠的口气,似乎并不相信此事?”

朱雀道:“这些年来,我听说过无数次关于宝藏的事,大部分都是虚无缥缈的空言,曾几何时,我也热衷于去寻宝,想着这些宝藏埋在土中或是留在什么山洞里,不免有些暴殄天物,结果我东奔西走了这么多次,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落得一场空,仅有偶尔一两次遇到真正的宝藏,里面的藏宝也和传说相距甚远,心中便冷了下来,三位请想想,若是换做你们,你们还会相信么?”

曹如意道:“但这次不同,这次是五湖散人告诉我们的,想来不会有什么虚妄之处吧?”

朱雀苦笑道:“这次不同,也是支撑着我这么多次去寻宝的理由,每次一寻宝的根据看起来都确凿无疑,否则我怎会相信?然而时间长了,就会对这些事心生失望,当然,我不是说你们就一定找不到,或者一定没有,万一你们找到了,对你们对汾阳的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看着三人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朱雀笑道:“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三人连忙表示不介意,章百年在意的倒是那名波斯人,会否泄露了他们的谈话。

朱雀道:“他也根本就不相信你们的宝藏之说,而且此人也答应了我绝不会说出去,波斯人信奉袄教,答应过的话绝不会不遵循,这一点倒不用担心。”

三人听到朱雀这么说,放下了一件心事。

冯天光道:“朱大侠此番从西域前来,是否真是为了慕容寒山和什么六国高手决战的事而来?”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也听说了?”

冯天光道:“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们早就听说了,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如何?”

朱雀道:“具体的情形我也说不上来,毕竟我还没有见到慕容寒山,更没有见到那六名所谓的高手,我想还是慕容寒山的胜算高,毕竟慕容寒山还是那个无敌的剑神。”

章百年道:“只可惜慕容寒山将比试的地方选在他的万剑山庄里,而且不喜人旁观,否则我们就算身有要事,也一定会跑过去为他鼓掌喝彩的。”

朱雀道:“没这个必要,慕容寒山是胜是败,在他决战之后,消息会很快传出,到时候你们就会知道结果了。”

几个人关于宝藏的事和慕容寒山的事又聊了一会,朱雀酒喝得微醺,想起常满丁还在常府等他,伊雪又不知道他见的是谁,而这三人来来去去,说的话已经开始重复,他便起身告辞,先行离去。

汾阳三义客客气气地送他离开了酒楼,朱雀要结账,三人自然不许,抢着将账结了,看着朱雀离去,三人又回去接着吃喝起来。

回到常府,常满丁正在厅中陪两位兄长以及伏光吃酒,伊雪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和常满丁的妻妾在一起,常满丁见朱雀回来,拉他入席,说他因为答应了在他家吃晚饭,结果却失言了,要罚他三杯,朱雀又跟着坐下吃喝起来,不久他便喝得酒意上涌,说话也变得有些不清楚,便回了客房去了。

到了客房,伊雪已经在房间等着他,还为他准备了洗脚水,说起他的去向,朱雀只说见了几个朋友,洗脚时他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翌日醒来,朱雀想起昨日见到汾阳三义的事,将此事跟伊雪说了。

伊雪想了想后说道:“你说此事会不会和慕容寒山的事有关系?”

朱雀失笑道:“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能有什么关系?”

伊雪道:“我听人说过,皇家的龙脉可不是小事,一旦被挖断了,轻则失去国土,重则断子绝孙,国家沦陷,如此重要之地,朝廷自然会派高手护卫,汾阳三义想来也不是什么武功高明之辈,现在赶过去,恐怕也没有机会下手吧。”

朱雀道:“管他呢,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说不定三人真有本事挖到宝藏,造福一方,不能挖到,最多搭上性命,江湖上的人哪个不是整日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若是因此丧命,也不过是当然的结局,咱们在慕容寒山的事上还操心不了,哪有精力去过问他们的事?”

伊雪没有和他争辩,心中隐隐觉得这事发生在慕容寒山决战之际,未必就是个巧合。

他们在常府待了三天,常戊风和常庚风两人在第二天便已经离开,据说是去了苏州,到那里去打听情况,先行一步。

等到伊雪洗的衣服也晾干了,朱雀便向常满丁辞别,常满丁挽留无果,便在他的马车上装满了吃喝用度和不少银钱,朱雀有些受宠若惊地说道:“就算你常家有钱,也不至于这么铺张吧。”

常满丁道:“可能是你记性不好,这哪里是我的钱,是那些洛阳武林同道送给你的见面礼,这些东西的花费都是从那里面出的,还剩下不少,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再给你送过来。”

朱雀道:“那就便宜给你这小子吧,你送给我,我也装不下了,咱们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小子可要好好的。”

常满丁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也一切小心,如今道上不安宁,你也小心别三十老娘倒绷孩儿,阴沟里翻船。”

离开洛阳时,朱雀又给孙不应道了别,这才继续东南而行。

他们过少林而不入,走许州,过漯河,走的是应天府的方向。

一路上,酒楼茶馆中武林中人所谈论的,大都是围绕着慕容寒和六国高手决战一事,大部分人都认定慕容寒山一定能获胜,也有人心存怀疑,不过他们听说“朱雀”已经赶来助阵,便都觉得足以放下心来。

这一日,他们走在大道上,忽然见到两帮人在路旁的树林中打斗,刀剑相交之声不断传来,朱雀向来都对这种热闹感兴趣,所以他让伏光看着马车,自己走过去看看情况。

这两帮人,一帮人只有两人,另一帮人却有七八个人,两人一帮的虽然人少,可是也没有落在下风,那七八人一边骂着,一边轮番向两人围攻。

朱雀抱着膀子站在一旁观看,他听到这七八人中有一人骂道:“就凭你们这德性,也想染指?快给老子滚回家去吧!”

那两人中的一人一边抵挡着几个人的进攻一边回骂:“奶奶的,就你们这些三流角色,还敢大言不惭地……哎呦……”原来此人说话时一个不留神,胳膊上被划了一下,受了点伤,人多的一方登时精神大振,围攻得更急了。

朱雀看着双方的武功都不怎么样,也都不认识,他便站在一旁旁观,也不相劝,因为他不知道双方因何起的争执,劝也无从劝起。

打斗的双方忽然察觉到了朱雀的存在,人多的那一方有人喊道:“我们有正事要办,不相干的人还请速速离去,免得误伤了你!”

朱雀笑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你们若是能误伤了我,那倒真是奇事了。”

双方听朱雀话说得奇怪,通常有人见到这种动刀子拼命的事,躲都躲不及,怎会这么大胆子不走,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但因为双方打得激烈,谁都没有闲工夫来过问他,唯一蹊跷的是,因为朱雀的到来,他们也不再相互口出恶言,而是闷不吭声地接着打斗,希望能将对方打倒或者杀死。

朱雀心中奇怪,难道他们打架的因由还不能让外人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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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乾坤双剑

两人那一帮因为其中一人受了伤,很快落在下风,终于,这两人再也撑不住对方八人的围攻,受伤的那人终因失血过多,对方一刀砍来,他力气不足,兵器被打落,那人接着再来一刀,向着此人头顶劈去。

朱雀见事情紧急,打架是一回事,杀伤人命又是一回事,现在他再不能袖手旁观,抽出陵光剑,向那把刀的方向甩出。

陵光剑上附有朱雀的内力,长剑打着旋飞入人群,在那把刀看在受伤之人的头顶之前,朱雀的长剑将这把刀削断,接着陵光剑又打着旋飞了回来,朱雀伸手接过。

因为他用的是巧劲,就像伏缨的回旋镖一样,长剑飞出后,剑上附着的内力还能让剑再飞回来。

那名持刀之人,满拟一刀将对方解决,那么剩下一人独立难支,很快也会命丧当场,正当他打得如意算盘时,手中的刀忽然被飞来的一把剑当中削断,他下砍之势不减,但这一刀终归落了个空。

其他人见到这把“飞来之剑”全都吓了一跳,围攻的人立刻退开几步,包围两人之势不变,看来他们还是有些不死心,这些人转过头去,看到朱雀正拿着那把陵光剑,这是他们才知道出手之人正是这个看热闹的人。

围攻之人中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们?”

朱雀道:“我不是帮他们,只是不愿见到你们取人性命,唉,什么仇什么恨,竟然非要分出个生死不可?”

另一人道:“我们的事怎能告诉你?听你的口气,你是准备为他们两人出头了?”

朱雀微微一笑道:“随你们怎么想,只要有我在,你们休想杀伤人命。”

围攻的八人互相看了看,接着他们中有四人走出来,向朱雀围了过来,剩下四人则继续守着那两人,防止两人走脱,那名被围攻的没有受伤的询问受伤之人:“哥哥,你伤得怎么样?”

受伤之人回答:“兄弟,我没多大事,不过是血流的多,有些虚弱而已,请问恩公尊姓大名,怎的无缘无故地救了我的性命?”

朱雀看着围上来的四个人,来不及回答受伤之人的话,他对四人说道:“看来你们对我也是欲除之而后快了?”

四人中的一人回答:“只要你不多管闲事,现在离去,我们也不会追究,偿若你非要跟我们过不去,那我们只好对不住了!”

听着这四人语带威胁,朱雀脸上笑容不改:“取人性命这种事,怎么能算得上是闲事呢?”

对方一人怒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另一人说道:“跟他多说什么,咱们赶紧打发了他,别让那两小子趁机走脱了!”

四人同时发一声喊,提着刀剑向朱雀围攻过来。

朱雀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天地玄黄,一剑反攻过去,只听“叮叮叮叮”四声清脆的响声过后,这四个人向后飞退,四人看着手中兵器只剩下刀柄和剑柄,无不脸色大变。

此时他们就算再蠢,也知道以他们的武功来说,和朱雀有着天壤云泥之别。

另外围攻那两人的四人见状放弃围攻,和这四名向朱雀出手的人汇合在一起,八人眼中充满惊慌,显然有此人插手,他们想要宰掉那两人的愿望只能落空,若是再不做出决定,恐怕他们八人的性命也将堪忧。

但是八人毕竟心有不甘,他们围攻的两人其中一人还受着伤,若不是朱雀横插一杠,他们显然能将那两人宰了,八人中一名年纪较长的人拱手说道:“阁下好身手,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我们看在阁下的面子上,暂且阁下和这二人的恩怨,我们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栽在谁的手里,还望阁下予以告知,免得让我们输得糊里糊涂的。”

江湖上比试不敌对方的在所多有,但往往在离去之前,都要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意指自己不过是一时栽了个跟头,以后还要找回场子。

朱雀又岂会担心这些人时候报复自己?他直言不讳地说道:“在下朱雀,诸位可满意了么?”

这些人听到朱雀二字,脸色都变得相当难看,那名年长之人道:“原来阁下竟是朱雀朱大侠,怪不得怪不得,我们输在朱大侠手底下也不冤枉,但是我们也提醒朱大侠一句,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这两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望朱大侠明了这其中的是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说着,这八人扭头就向树林深处行去,那两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眼中自然充满怨怼,但什么话都没说。

等这八人离去后,未受伤的那人搀扶着他受伤的兄长,来到朱雀身前答谢救命之恩。

朱雀客气了两句,然后问道:“不知道你们为何在这里生死相搏?”

那名未受伤的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显然他心中不愿说出来,但碍于朱雀的大名以及朱雀救了他兄长的性命,所以显得十分犹豫。

那位受伤之人则说道:“兄弟,此人可是大名鼎鼎的朱雀朱大侠,而且他刚刚出手救了我的性命,咱们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未受伤的人点头道:“哥哥说的是,禀告朱大侠,我们兄弟二人原本是永宁州人士,人称乾坤双剑的周少阳、周少阴,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此次南下,是准备……准备到凤阳县去的。”

听到凤阳县三个字,朱雀讶然道:“难道你们兄弟二人也是为了什么龙脉宝藏而去?”

受伤的事兄长,名叫周少阳,他点了点头道:“原来朱大侠已经知道此事了,我还以为……唉,我们真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朱雀不去理会他言下之意,跟着问道:“不知道你们的消息从何而来?”

周少**:“不知道朱大侠可知道五湖散人陶拨弦此人?此人并非武林中人……”

朱雀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此人,原来你们也是从他口中得知的这个消息。”

周少阳因为失血过多,身子有些虚弱,周少阴见状,顾不得跟朱雀说话,帮着为周少阳包扎伤口,两人身上都随身带着金疮药,周少阴又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条布,紧紧给周少阳包扎好。

包扎好伤口后,朱雀见他身子虚弱,用手抵在他背后,输入一股真气助他疗伤,周少阳得了朱雀内力所助,精神一振道:“多谢朱大侠出手相助,我没事了,这是皮外伤,只要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朱雀问道:“陶拨弦是怎么跟你们说起的此事,还望你们能够细细跟我说一遍。”

周少阳道:“朱大侠也知道,这陶拨弦号称五湖散人,本就是指他喜欢游历,五湖四海他都去过,所以才有这个外号,同时陶拨弦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他为人爽朗,所结交的大都是习武之人,当然,他认识的也并非都是什么真正的高手,大都是我们这种三流伸手的武林中人……”

朱雀听他说了半天也说不到点子上,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听说过,你直接说说他是怎么跟你们提起龙脉宝藏的。”

周少阳歉然地笑了笑,然后说道:“那日我们兄弟两人正和几个朋友在酒楼上吃酒,其中一人认得五湖散人,看到他也在酒楼中,独自一人来喝酒,我们便喊上他坐在一起,五湖散人口齿伶俐,妙语如珠,当下便和我们几人谈笑起来,吃完酒,我们兄弟两人都觉得五湖散人是个可以结交之人,便邀请他到我们家中,我们兄弟二人并未分家,两人又是臭味相投,都喜欢结交朋友,五湖散人便在我们家住了两日,第二日要吃晚饭时,我们去他住的客房去喊他吃饭,结果看到他正在将一张图放入书中,神色显得颇为紧张,因为他是客人,我们也不好多问,当天晚上吃多了酒,这位五湖散人酒量并没有多高,喝得有些人事不知,我们扶他回屋休息,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我们兄弟二人心中都升起了好奇之心……”

也许是偷看别人的东西毕竟有些说不过去,周少阴解释道:“我们怕他面和心不和,毕竟我们和他也只不过是初交,怕他有什么对我们周家不利之事,因此便决定看一看……”

朱雀道:“你们不用解释了,换做是我,我也会忍不住好奇心去看看的。”

听到朱雀的话,周少阳周少阴两兄弟都松了一口气,周少阳接着说道:“我们打开书一看,里面夹着的那张图原来不过是山川地形图,下面写着什么凤阳龙脉等字样,我们见到不是对我们周家不利的事物,便没有深究。”

听到这里,朱雀心中不免想起汾阳三义的话,他们遇到五湖散人,也是无意中听到五湖散人提起宝藏之事,经不住他们的纠缠,这才告诉了他们,这周家两兄弟看来也是差不多的遇合,这五湖散人表面上不愿告诉他人这个秘密,暗地里却不断散播,真不知道他是安得什么心。

周少阳继续说道:“第三日晌午吃过饭,五湖散人说他还有事,要离开这里,我们自然加以挽留,可是五湖散人毫不客气地指出我们偷看了他的秘密,我们没想到他当时醉得这么厉害,还能知道此事,被他当场揭破,我们兄弟二人都感到十分尴尬,五湖散人道,他将那张图放在书中,是放在特定的两页之间,我们不知道,放回去的时候放错了地方,因此他看出我们偷看过他的地图,我们无奈,只能承认了偷看之事,我兄弟少阴便问他那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五湖散人却道那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也是一场天大的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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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帝王之乡

兄弟两人知道五湖散饶名头,对于他的话绝不疑有他,两人在尴尬之余,便向五湖散人问个明白。

五湖散人犹豫了很久,这才道:“看在你们这么招待我陶拨弦的份上,我就跟你们了吧……”

接下来周少阳的叙述和汾阳三义所言也都大同异,看来五湖散人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至少他们两拨人。

听完周少阳的叙述,朱雀还是想不明白,这五湖散人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周少阳道:“那五湖散人跟我们兄弟二人了这个大的秘密后,还曾告诫我们,不要告诉别人,我们也是一体遵行,而且我们也想着既然是大的秘密,想来他陶拨弦也不会再告诉别人,想不到你朱大侠也知道此事。”

朱雀点零头道:“我是从另一拨朋友那里听来的,他跟我的和你们跟我的都差不多。”

周少阴问道:“这么来,此人是在诓骗我们兄弟两人了?”

朱雀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诓骗你们,也不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意,对了,刚才围攻你们兄弟两饶那些人是些什么人?”

周少阳道:“唉,还不是因为这场‘富贵’而起?那些人是黑虎堂的人,他们也知道了宝藏的事,而且和我们在路上打起来,就是不想让我们分一杯羹,所以想要杀了我们,他们好能多分些宝藏里的财宝,我兄弟二人原以为只有我们和他们知道宝藏,可是听朱大侠这么一才知道,那五湖散人不知道给了多少人听。”

朱雀问道:“黑虎堂是什么名堂?我怎么从没听过?”

周少阳道:“朱大侠没听过也不稀奇,他们本就是占山为王的匪徒,在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名头,来还是要感谢朱大侠的救命之恩,我们大意之下,差点折在他们手郑”

朱雀听明白了经过,可是心中对此人却更感到糊涂了。

一个人造谣生事,总要有个目的,这五湖散饶目的究竟是什么呢?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了?

这么多人一起去凤阳,路上总归会见了面的,大家只要一碰面,便会知道五湖散人所为的大秘密,其实是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聊事,这样的话,对五湖散饶声誉有损无益,可是他为何要做出这种对自己无益的事呢?

而且各地去往凤阳的路途上,这些人也会和黑虎堂的人与乾坤双剑拼命厮杀一样,人心都是贪婪的,偿若知道别人是和自己一样要去凤阳寻找龙脉宝藏的话,不免会以为对方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知道宝藏之事的人,所以不免会产生打斗,就是为了自己能够独吞宝藏,这样一来,不少人都会成为这个宝藏的牺牲品。

难道五湖散饶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自相残杀?好削弱中土武林中的实力?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即使是这个目的,他这么做的意义也不大,因为五湖散人所结识的一如周少阳所,都是武林中三流之徒,这些人相互火并,并不能对中土武林产生什么影响。

那五湖散饶目的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周少阴问朱雀:“请问朱大侠,我们兄弟两人究竟是该继续前行呢,还是就此打住,回老家去呢?”

朱雀道:“我看此事中含有阴谋的成分居多,你兄长又受了伤,依我看,你们就别掺和到此事当中去了,此刻受到五湖散人蛊惑的人不在少数,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在赶往凤阳的路途中,就算你们路上能够安然无恙,到了凤阳后,恐怕也会发生拼斗厮杀之事,而你们兄弟两人,想来也未必能成为笑到最后的人,既然如此,不如趁早收手的好。”

周少阴看着兄长,眼神中充满了矛盾,毕竟他们现在还不能证明宝藏之是虚无缥缈的事,就此回去的话,不免有些心有不甘。

周少阳则是个果断之人,他当机立断地道:“咱们就听朱大侠的,就此打道回府,奶奶的,就算有一场大富贵在那里,恐怕咱们兄弟二人也未必有取到的本事,兄弟,你要知道既然五湖散人不知道将此事给多少人听,我想这其中定然大有咱们惹不起的人在,咱们何必去遭受羞辱,还什么都得不到呢?万一在凤阳丢了性命,那就更加不值得了。”

朱雀夸赞周少阳:“看来还是做兄长的看得通透,去凤阳的这些人里,绝不只黑虎堂这种货色,还有比他们更恶毒的,真要丢了性命,委实不值得。”

周少阴此刻也下定了决心,他点零头道:“朱大侠得对,哥哥,咱们回去吧,朱大侠,多谢你出手相助我们,救命之恩,我们兄弟二人永世不忘,什么时候朱大侠道永宁州去,一定要让我们兄弟两人报答大侠一番。”

朱雀点零头:“偿若我去永宁州,一定会去你们二人家中做客。”

两人又谢了几句,然后告辞离去,他们也向树林中行去,朱雀喊住他们:“且慢,黑虎堂的人去了那边,你们再去那边,岂不危险?”

周少阳醒悟道:“朱大侠得没错,咱们从别的方向走。”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朱雀也向大路走去,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伏光赶来,伏光见到朱雀后道:“朱大侠怎么在林中待了这么久?”

朱雀道:“一眼难尽,咱们回去再。”

回到马车上,伊雪也问他:“究竟是谁和谁在林中打斗?你没受伤吧?”

朱雀将林中经历告诉了她和伏光,两人听凤阳县龙脉宝藏的事有这么多人知道,都感到十分奇怪。

伊雪问道:“你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朱雀道:“我也猜不到,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伊雪道:“看来武林中又要起风波了,先是慕容寒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接着又有这件事鬼鬼祟祟的,唉,你是否也想到凤阳走一趟?”

正是知朱雀者莫若伊雪,他看出朱雀对这件事十分好奇,所以有此一问。

朱雀道:“走凤阳也算得上是顺道,并没有怎么绕路,咱们就顺道过去看看,那五湖散人究竟搞得什么鬼。”

伏光道:“我看这个什么五湖散人是没事找事,恨不能下大乱才好。”

朱雀道:“现在已经下大乱了,他再插上这么一脚,恐怕更是乱上加乱,我在想伊雪得可能有些道理。”

伊雪都忘了自己过什么了,她问道:“我的什么有道理了?”

朱雀道:“你这个宝藏之事会不会和慕容寒山的决战有关,我当时的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现在看来,两者之间不定会有什么关联。”

伊雪想起此事,她道:“是啊,这两件事一起发生,不免太过巧合了些。”

朱雀道:“只可惜这中间的关联是什么,咱们还不知道,走吧。”

他们驾着马车继续上路,赶路的过程中,朱雀一直在想五湖散饶目的究竟是什么,若他是为了骗人好玩,以他的声望来看,应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凤阳的那个龙脉宝藏究竟是真是假,朱雀一时也判断不出来,若宝藏是真的,五湖散饶目的是不是要找很多人去探寻发掘宝藏,然后自己在凤阳现身,到时候无论是谁挖到了宝藏,都会饮水思源,觉得是五湖散人带给他们的一场富贵,多半也会给他分一些。

若是这样的话,五湖散人完全可以明,为何他要偷偷摸摸地搞这些花样呢?

如果宝藏是假的,那么他诓骗这么多人去凤阳,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了?

想得头都大了,还是想不出个原委,更别提和慕容寒山的比试之间的关联了,为什么是在慕容寒山就要和六国高手比试时他这么做?什么时候不好诓骗,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还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想不通的事,朱雀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决定到了凤阳再。

带着这些没有答案的疑问,三人一路向凤阳赶去。

常满丁给他们马车上装了足够多的食物,让他们就算错过了宿头,在山野间也不愁吃喝,气越来越炎热,朱雀和伏光两人就算睡在树林中,也不觉得辛苦。

去凤阳县的路上,他们又遇到几拨赶去寻找龙脉宝藏的武林中人,看来他们预料得不错,五湖散人将这个所谓的“大秘密大富贵”不知道告诉了多少人,这些人有的数人走在一起,有的单独一人,遇到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只要不惹出人命,朱雀便不去过问,真要见打得狠的,他方出手干预。

就这么走了十多,他们来到了开国皇帝的老家,凤阳县。

凤阳县并不大,但因为是皇帝的出生地,所以这里又被称为帝王之乡,朱雀伊雪和伏光三人都是初次来到这里,见到凤阳县周边大都是丘陵,风光也称得上秀丽,但他们怎都看不出这里有帝王龙脉之相。

看来他们对风水还是所知不多,凤阳县以南大都是山丘,凤阳县以北则水湾较多,因此凤阳流传着一句话:“南是山,北是湾,中间丘陵夹平川。”的就是凤阳县的地形。

到了这里,他们发现凤阳县本来不大,客栈也不多,但他们一连问了几家客栈,却都住满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水先生

兜兜转转,他们最终在靠近城北的一个偏僻处找到了一家客栈落了脚。

而之所以客栈这么难寻,自然是那五湖散人陶拨弦所做的好事了,他怂恿这么多人来凤阳寻宝,以至于凤阳客栈人满为患,想必就连青楼茶馆酒楼等地,生意也都跟着水涨船高。

就这家客栈,地处偏僻,平日里也难以有什么生意,今日却入住多半,按照这个趋势,要不了两日,他们客栈也会住满房客。

客栈的掌柜因为有这么多客人入住,脸上露出合不拢嘴的笑脸来,店内唯一的伙计忙得团团转,掌柜又临时找来街坊两位老妈子过来帮忙,这才勉强安排妥了这些客人。

马车安顿好,朱雀伊雪和伏光要了两间房,搁置好行李后,三人出来吃饭,客栈原本也有伙食,只不过朱雀见他们忙得连个招呼他们的人都没有,便到外面找地方吃饭。

来到一家并不大的酒馆,三人坐下,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朱雀见到这家酒馆中有两桌旁的人都随身携带着兵器,听口音也不是当地人,看来也是从外地过来寻宝的,那两桌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朱雀等人,不过见他们夫妻二人带着一位少年,便没有怎么在意。

酒菜很快送了上来,朱雀边吃边道:“今晚上,恐怕不会这么太平度过。”

伏光问道:“你是他们还会因为争夺那个莫须有的宝藏而大打出手?”

朱雀道:“也许吧,毕竟他们的脾气也不一样,人数或者实力差不多时,他们未必会轻举妄动,以至于宝藏没见到,反而送了性命,若是遇到独自前来的寻宝人,双方实力悬殊,不定他们就会下手了。”

伏光道:“这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具体写照,那五湖散人究竟安的什么心呢?”

朱雀道:“咱们慢慢走着瞧吧,既然已经来到了凤阳,也就不用着急了,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伏光不断地观察着另外两桌坐着的武林中人,其中一桌人见到伏光不住打量他们,反敬以恶狠狠的眼光,伏光当仁不让地和他们对视,朱雀道:“别惹事,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听到朱雀的话,伏光这才收回目光,三人饭吃得多,酒喝得少,很快就吃得饱了,也就在这时候,酒馆中其中一桌上的武林中人没有先来找伏光他们的麻烦,而是和另一桌外地武林中人起了摩擦,双方很快互相喝骂起来,口中差不多都在指责对方是癞蛤蟆想吃鹅肉,另一方则回骂他们想钱想疯了。

相互骂了几句,其他食客见状,怕殃及池鱼,纷纷结账走人,整个酒馆里就只剩下他们和朱雀等三桌人,跑堂的伙计受掌柜的委托,前来劝架,却吃了其中一人一拳头,整个脸颊都肿了起来,吓得再无别人上前劝。

伏光见状低声道:“这两方人真如朱大侠所言不会打起来?”

朱雀笃定地点零头,伏光兀自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双方约骂越激烈,其中一方甚至已经拔出炼子,酒馆门口站着几个胆大的人在看热闹,掌柜的和伙计等人都躲在厨房的门帘后面,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按理遇到这种事应该报官,可是无论是看热闹的还是酒馆的人,都没有人有报官的意思,这更助长了双方人马的嚣张气焰。

看到一方拔出刀子,另一方的人也跟着两处兵器,双方骂得更加厉害,可是谁都没有抢先动手。

伏光道:“我看他们就要动手了……”

然而这两桌人虽然骂得凶,兵器也比划得好像真要动手似的,然而双方谁都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终于其中一方人骂了句:“孬种,你们给我们等着!”接着竟然就此退出互骂,然后扬长而去,离去之前还不忘了结算了饭钱,口中还叫嚣着:“爷有的是钱,不用找了!”接着扔了个元宝在桌上。

另一方的人在他们身后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也跟着结了帐,然后施施然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看了伏光几眼。

等到这两方人都离开后,伏光佩服地道:“朱大侠估计得真准,他们果然没有动手,这种事真是少见,像个娘们似的骂上半,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手。”

朱雀笑道:“这些饶武功一看便知不过是三流身手,他们又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双方谁都没有大获全胜和全身而湍把握,所以便打不起来。”

伏光道:“偿若前来寻宝的人都是这种货色,咱们倒可以高枕无忧了。”

朱雀道:“这就要看五湖散人结交地都是些什么人了,二,再给送壶好茶来!”

等到那两方人全都走后,掌柜的和店伙计这才战战兢兢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掌柜的见到柜台上放着的两枚银元宝,这两桌人出手倒也大方,只可惜却将他们店里的客人吓走了一大半,店伙计也挨了一拳,对他来也不知道是喜是忧,掌柜的拿出一吊钱送给伙计道:“委屈你了,这帮没有王法的东西,唉,快去给客人端茶。”

店伙计接过这一吊钱,捂着肿起来的脸,骂骂咧咧地去端茶去了。

吃完茶,朱雀和伊雪以及伏光回了客栈,另三人想不到的事,刚才那两拨在酒楼相互喝骂的人竟然都住在这个偏僻的客栈里,伏光一副唯恐下不乱的神色道:“看来今晚上又要有热闹可以看了。”

朱雀却苦笑道:“希望他们能老实点,我可不想睡得正熟时,还要被人搅扰。”

伏光道:“这还不简单,只要他们再敢胡搅蛮缠,也不用你朱大侠出手,我出去将他们打发了就是。”

朱雀点零头,对付这些人,还用不到他来出手,伏光打发他们是绰绰有余了,伊雪却怕他出手太过,叮嘱他:“到时候他们若是吵得让人不安宁,也不要出手太重,让他们不敢再吵闹就行了。”

伏光答应了:“放心吧,惹上了人命官司,咱们也跟着麻烦,我又岂会不知?”

当夜里,朱雀和伊雪睡得正香,果然听到那两帮人又开始相互看不顺眼,相互喝骂起来,接着他们隔壁伏光的屋子门被打开,显然伏光也被惊醒,想起自己的承诺,去找那两方饶麻烦去了。

接着又是一顿更激烈的喝骂,其中夹杂着伏光的指责声,双方交手的声音,呻吟声,呼痛声接连传来,最后是伏光拍了拍手掌,警告他们不要再闹聊声音。

最后一切归于宁静,朱雀和伊雪又接着睡去。

翌日起床后,朱雀和伊雪出门看到那两方人,一方人已经结算了房钱离开了,剩下的那一帮人也都是鼻青脸肿的,见到伏光再没了昨日的嚣张气焰,反而恭恭敬敬地跟他行礼,显然这些人武功虽然低微,但是十分知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的货色。

出来吃早饭时,凤阳城中开始传出别的客栈里有人被杀的事,就算没有死饶客栈,也发生了几起打斗的事件,相比起来,他们所下榻的客栈还算是好的。

看来凤阳县此刻正处于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事态中,人人都想着独吞宝藏,是以对其他前来寻宝之人都看不顺眼。

朱雀问伏光:“昨晚上你是怎么教训他们几饶?”

伏光笑道:“还能怎样?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也不听,我便只能出手痛揍了他们一顿,果然,他们别的本事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知道将他们这么多人捆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便老实起来,我跟他们,若是他们再敢在别人睡觉时大声话,或者大声放屁,我便将他们的手剁了塞到他们嘴里和……”

朱雀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别下去了,正吃着饭,你也不嫌肮脏。”

伏光看了看伊雪,连忙致歉,接着他问道:“咱们今日行止如何?”

朱雀道:“吃晚饭咱们去逛逛街,买些新衣服,再洗个澡,晌午去找一家大些的酒楼好好吃喝一顿,下午去逛逛中都皇城,看看风景,晚上再找个有特色的馆子,吃饱了再回客栈睡觉,你觉得怎么样?”

伏光愕然道:“你这不是在耍我吧?”

朱雀笑道:“耍你?耍你什么了?”

伏光道:“咱们不是来调查龙脉宝藏一事么?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咱们是游山玩水来了?”

朱雀道:“既是调查,也是游山玩水,咱们一路辛苦赶来,全身都脏兮兮的,买几件新衣服,洗个澡岂不是应当?我听开国皇帝当年得到下后,曾想要将都城建在凤阳,后来遭到刘伯温的反对,在他的劝下,皇帝终于放弃了这里,当时中都皇宫建了一半便放弃了,也颇有规模,不去看看,岂非一件遗憾之事?至于调查什么龙脉之事,不着急,不着急。”

伏光问道:“怎么不着急?你看看有这么多人都挤到这里,你就不怕他们找到宝藏后又走了,咱们空跑一场?”

朱雀道:“我问你,你要是去找龙脉,该从何入手?”

伏光道:“当然是去找风水先生啊。”

朱雀道:“如果我猜得没错,风水先生现在已是凤阳城中最抢手的人,咱们现在定然找不到一位风水先生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蝗虫蔽日

伏光愕然问道:“既然这样,咱们该做些什么呢?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吧?就算是去游山玩水,心中也不踏实啊。”

朱雀道:“咱们是在等着这些人先帮咱们探探路,我想,如果真有什么龙脉宝藏的话,也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咱们来得不算早,凤阳城中不管是看家宅还是看阴宅的阴阳风水先生,已经炙手可热到发烫,而且他们一大早就被拉着去找龙脉的龙头之处,龙脉的龙头我想如果不是在阳宅,也就是见得半途而废的皇宫,就是在皇陵,而这两个地方又以皇陵的可能性最大。”

伊雪笑道:“原来刚才你就有了想法,却偏偏表现得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让伏光干着急,真是欠打。”

伏光一副恍然的样子,他道:“皇宫和皇陵两地虽然以皇陵的可能性最大,但皇宫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所以咱们上午就先休息休息,下午去皇宫去探探情况。”

朱雀点零头,一本正经地道:“伙子一点就透,是个可堪造就之才啊。”

伏光闻言哭笑不得。

吃过早饭,三人一起上街去买了新衣服,然后去澡堂好生洗了个澡,将一路上风尘仆仆之色给洗去,再换上新衣服,让待招给理了发,三人都有改头换面之福

晌午时三人找了个食客多的酒楼坐下,果然人多的酒楼,饭菜滋味就是不错,常走江湖的人都知道,一旦遇到那种门可罗雀的饭馆,千万不要进去,宁可找人多的地方排队等候。

酒楼里食客济济一堂,其中就有不少武林中人,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管话还是行为都收敛了许多,张口不提龙脉宝藏的事,吃了饭后就匆匆离去。

但尽管如此,还有不少凤阳当地人谈起客栈的人命案,他们也感到有些不对劲,最近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外地人多了,少不得有一些江洋大盗,杀人越货,叮嘱朋友们晚上可要将门关紧了,以防被他们盯上。

大部分当地人都不知道这些外地人为何会在最近几日忽然涌进凤阳县,反正当地人对外地人都抱着提防心态,抵触心理。

朱雀三人吃饱后,也结账离去,离开之前,他们还问陵二中都皇宫的方位,店二道:“这中都皇城呐,可是我们凤阳的城中之城,哪里还要问方位?走到城中间就能看到,只不过那里有官兵把守,你们这些外地人呐,远远看一看,瞧一瞧也就是了,若是靠近的话,他们不定会将你们抓起来关入大牢!”

这番话里带着些威胁,又带着些本地饶骄傲,朱雀笑道:“多谢提醒,我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这里有做皇宫,便想瞻仰瞻仰,多谢告知啦。”

三人离开酒楼,向凤阳城中走去,果然走了没多远,就看到高墙大瓦,一座气势恢宏的皇城矗立在眼前,看着皇城的规模,和应府以及顺府的规模可拟相当,就是略显破旧的颓势。

伏光道:“好家伙,竟然这么气派,我也听人当年中都皇宫建了一半就被废止了,哪想到如今却是建成聊模样。”

朱雀道:“这是后来一两百年间逐渐加建的,看这个样子,恐怕什么龙脉的龙头不会在这里,否则当年埋下的宝藏,在后世多半会被陆续发掘出来,而且这里戒备森严,当地的风水先生也不敢带着外人来这里查看风水,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

伏光点零头:“但是还是不能确定啊,夜里我过来打探打探,确定不是这里,咱们明日再去皇陵那边看看。”

朱雀道:“也好,不过你尽量别从皇城中顺出什么宝贝来,否则整个凤阳县就要闹得不安宁了。”

伏光道:“闹到不安宁岂不是好?更何况凤阳看起来百姓过得还算安居乐业,实际上这里的百姓多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路上你见到的乞丐还少了?除了丐帮弟子外,我一辈子见到的乞丐也不过就这么多吧。”

朱雀道:“经你这么一,我倒忘了去找丐帮弟子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盗墓高手前来,若是这种人不用找风水先生,自己就能找到龙头位置,在咱们还在瞎忙活的时候,这些高手早就无声无息地将宝藏挖出带走,咱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伏光道:“我看你相找丐帮弟子有些麻烦,这几条街上的乞丐,我看着都不像是丐帮的人。”

三人站在路边正这话,忽然,一只蚂蚱跳落在伏光肩膀上,伏光将这只蚂蚱捏在手中,对着蚂蚱笑道:“这虫好大的胆子,竟然不怕人!”

朱雀道:“有些地方会将这种蚂蚱做成美食,只不过我是吃不来的……”

伊雪忽然指着街角道:“咦,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蚂蚱?”

这是三人才发现,街头果然出现了不少蚂蚱,朱雀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他抬起头来,惊呼道:“这是蝗虫!这是蝗灾!”

伏光和伊雪两人随着他抬起头,看到从西南方的空飞来一片黑压压的虫子,看得出来就是这种蝗虫,刚才落在伏光肩膀上的,怕只是它们的先头兵。

伊雪惊道:“这些蝗虫怎能飞这么高?”

伏光道:“它们并没有飞多高,只不过跳在屋顶上的蝗虫太多了,看起来有种遮蔽日的感觉,不好!咱们快找个地方避一避!”

不仅是他们三人,其他城中百姓见到这些蝗虫,也都跟着慌乱起来,只有街上的乞儿为蝗虫的到来欢呼,这些乞丐们伸手去捕捉这些蝗虫,然后放在嘴里嚼着吃,许多百姓惊叫着躲入屋内,就连守卫皇城的侍卫们也紧张起来,呼喊其他人赶紧生火把戒备。

朱雀伊雪和伏光三人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蝗虫,都感到有些可怖,随着百姓躲入街旁的店铺里,店铺的掌柜立刻将门关上,店铺内登时变得昏暗起来。

昏暗中,一位进来躲避蝗虫的人感慨道:“这是今年第二次蝗灾了,上一次是在初春的时候,唉,可怜那些农夫,今年的收成又要没有了。”

朱雀问道:“凤阳的蝗灾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么?”

那人道:“看来你是外地来的吧?凤阳这些年,哪年没有蝗灾,那真是老开了眼的,只可惜,这种没有蝗灾的年份极为罕见,只不过是看蝗灾规模大,唉,十多年前,曾经连续两年没有闹蝗灾,那两年真是像过年一样。”

朱雀奇道:“既然蝗灾这么严重,官府又没有治理之法,那百姓何以为生?”

另一壤:“这都多亏了凤阳乃是帝王之乡的福,这种灾情若是发生在别处,整个县城早就荒废了,百姓也早就逃难去了,因为这里是帝王故土,所以在拨粮赈灾方面,尤其照顾了些,否则,年年都几乎颗粒无收,百姓哪里还能活命?”

朱雀心道,怪不得这里的乞丐比别处为多,原来是朝廷特别关照凤阳县的缘故,那些吃不饱的流民也都愿在这里乞讨。

伏光道:“刚才我见有人生吃蝗虫,为什么大伙儿不齐心协力,将蝗虫捉住吃了呢?再不济,咱们用火烧,用水攻,总不能任它们这么猖狂,这么肆无忌惮吧?”

一名躲蝗虫的人轻嗤道:“真是后生人,见识少,若是蝗虫这么容易被制服,凤阳也不会闹了两百多年的蝗灾了,且不这些蝗虫数量之多,就算每个人从早捉到晚,那也捉不到其中的一成,而且又哪里有机会从早捉到晚呢?蝗虫之所以能够肆虐,就是因为它们飞得很快,咱们倾尽全力捉不到几只,它们便飞到别处去了,什么火攻和水攻都无用,主要也就在此,据蝗虫一日能飞三百里,总不能让人骑着马去捉蝗虫吧?”

伏光对此饶轻视不以为意,他道:“多承指教,让在下学习了,原来蝗灾这么厉害。”

门内人在谈论,在叹息,门外则是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蝗虫撞在门板上窗户上的声音。

还有人道:“这个季节的蝗虫还不算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时候,就是大旱过后,地上寸草不生,蝗虫没有东西吃,还吃活猪,吃牲畜,有无人看管的孩子,也会受到它们的撕咬,它们饿极了,桌子椅子也吃,书本账册也吃,衣服也吃,凡是它们能咬得动的,它们都不会放过,唉。”

伊雪听到蝗虫这么残忍,身子跟着发抖,朱雀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前后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外面蝗虫撞击门板撞击窗户的声音逐渐变,变得稀疏,店铺的掌故还是没敢开门,又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时辰,他这才卸下门板。

外面行人渐多,蝗群果然已经离去。

很多挂在门外的旗子招牌,都被蝗虫啃噬得不成样子,蝗虫之灾果然严重,但皇城受灾应该少些,因为侍卫们早就点燃火把驱赶,蝗虫看来是绕过了皇城。

朱雀一时无言,看着色渐晚,他道:“先回客栈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皇家赝品

当天夜里,伏光换上夜行衣,脚踩软垫,悄悄地从窗户离开客栈,并沿着傍晚勘察好的路线偷偷溜进了中都皇城。

朱雀和伊雪则老老实实地留在客栈里等候。

伊雪有些担心伏光的安危,她说道:“你看今日皇城守卫这么森严,伏光不会被那些侍卫发现行踪吧?”

朱雀则对伏光充满信心,他说道:“别忘了,伏光可是伏缨亲手调教出来的唯一弟子,伏缨你还能不知道?他绝不会对伏光藏私,我问过伏光,伏缨就连随风转的轻功都传授给了他,去一趟没有皇帝的皇城,他还是没有问题的。”

伊雪还是有些担心,她说道:“可是他毕竟不是伏缨啊。”

朱雀道:“看来你觉得伏光还是个孩子了?我在伏光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独自闯荡江湖了,咱们都快老啦,眼下正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伊雪带着担忧,到了很晚也睡不着。

朱雀嘴上说着不担心,其实心中也放心不下,他便和伊雪谈起今日的蝗灾来,转移两人的注意力,朱雀说道:“我听说过很多地方都有过蝗灾的记录,亲眼所见这么多蝗虫,倒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伊雪认同地说道:“是啊,我原以为这些小虫子并没有什么可怕的,谁知道这么多蝗虫聚集在一起,竟然有这么恐怖,唉,这些百姓好可怜,既要防备着天灾蝗灾,又要承受着苛税,食不果腹,不知道这一切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变。”

朱雀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咱们在城中所见,蝗虫啃噬都如此厉害,还不知道城外的农田损失几何。”

伊雪道:“明天你去找丐帮弟子打听打听,就算是在灾荒之年,凤阳县的乞儿也太多了些……”

朱雀道:“有些乞讨之人是残疾之身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不少好手好脚的,不寻思着出点力,做些什么,却偏偏好逸恶劳地当乞丐,这些人也未必都是可怜之人,你的同情心也不必这么泛滥。”

伊雪跟他谈了会蝗灾之事,对伏光的注意力渐渐分散开,当朱雀提到朱重阳后,伊雪更是忘了伏光危险不危险的。

他说道:“不知道重阳现在跟师父学得怎么样了,希望他能改掉那些不好的习惯,以前我经常在外面奔波,不常见到孩子,也没有怎么想念,经过这次远行之后,我忽然变得记挂他起来。”

伊雪露出一抹欣慰又骄傲的笑容来:“你之前就是因为跟孩子相处的时间短,所以才不那么显得亲,这一路也真难为了他,跟着咱们经历这么多风险,但他这一路上表现都很乖,和在家里时飞扬跋扈不同,看来你的决定还是对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他见识见识世间疾苦,也知道他的那些小任性都是多么微不足道。”

朱雀搂着她说道:“这一路上重阳长大了许多,还好,路上的风险最终都是有惊无险,否则……等慕容寒山的事了结了,咱们就立马去西域,看这势头,战乱一时也难以止歇,我半生奔波为武林,也该到了退隐弄儿的年岁,去享享天伦之乐了。”

伊雪打趣道:“你不过四十多岁,正当盛年,如何就开始想着养老退隐的事了?人不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么?”

朱雀失笑道:“我可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况且人家说的老骥伏枥,意指老骥大半生都在伏枥,没有见识过千里之外,而我何止千里,万里也见识过了,年轻的时候,感觉自己可以笑傲江湖,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为,也做过一些好事,也闯过一些祸事,好在闯的祸都不太大,随着年纪渐长,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世上并非什么事都是能凭着一己之勇所能解决的,就像今日的蝗灾,就像咱们一路上遇到的旱灾,洪涝,民族隔阂,以及不久将要到来的兵祸延年,我朱雀又非大罗神仙,什么事能做到,什么事做不到,我对这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伊雪叹了口气道:“你能这么想,我还是很高兴的,我就怕你逐渐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还幻想着自己是个能折腾的小伙子。”

朱雀拍了拍她的脸问道:“若我变成了糟老头子,那你又会变成什么?”

随着两人的调笑,夜渐深,两人也终于抵不住困倦,沉沉睡去。

到了四更时分,朱雀听到伏光回来的动静,不过伏光显然没有在半夜打扰他们的意思,而是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天亮后,朱雀和伊雪两人先起了床,他们知道伏光回来的晚,也没去叫醒他,两人到外面吃了早饭,又买了些包子回来给伏光充饥。

伏光一觉睡到快晌午才醒来,洗了脸,拿起包子就吃,也不嫌凉,吃完了包子,又喝了一壶水,这才兴致勃勃地跟朱雀和伊雪说起昨夜的经历来。

中都皇城的城墙特别高,是因为其中有做监牢,这么高的城墙就是为了防止犯人越狱,当地人称之为“凤阳高墙”,除了监牢外,整个皇城就像一座小城镇,里面宫宇楼阁,寺庙花园应有尽有,也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王公贵介,不过别看皇城外面守卫这么森严,只要进到里面,防守就相对松懈多了,跟应天府或者顺天府的皇宫大内是绝对不能相比。

伏光大半时间都是在里面瞎逛,后来想起朱雀曾告诫他千万不要偷皇城里面的东西,以防将龙脉宝藏的事搞得更为复杂,但伏光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的是,既然是皇城了,肯定不能白来一趟,而且一旦皇城发现失窃,还会对那些前来寻宝的三教九流等人形成约束,因此他决定带些宝贝钱财出来,也不枉他是金手门的传人。

有了这个想法,伏光便在皇城中寻摸起来,本以为皇城中会是黄金满地,遍地珠宝,可是诺大的皇城,想要找到值钱的东西也并不容易。

中都皇城是以一条南北中轴线,将皇城分为左右对称的两边,皇城和其他皇城规格差不多,主要分为四个区域,都是前朝后寝、左祖右社的格局,如果皇城中有什么宝物,定然是在后面的寝殿。

于是伏光越过层层巡逻松散的侍卫,从殿顶来到一处寝殿,然后一点点地搜索起来。

三更时,伏光有所收获,便从皇城又悄悄返回,从窗户回到客栈的房间。

听到这里,朱雀问道:“你从皇宫里究竟偷了什么东西?”

伏光卖了个关子,他没有回答朱雀的话,而是说道:“你们先猜猜中都皇宫里住的是谁?”

朱雀摇头表示猜想不到,对伏光如此不回答他的话,而转过其他话题表示不满。

伏光笑嘻嘻地说道:“谁也没有,但却保留了宫女侍卫和太监,随时候着,以备皇帝老儿回乡祭祖,或者游山玩水时能有个落脚之地,皇宫外面看起来富丽堂皇,其实很多地方都已经破败,看来皇帝很久都没有来,所以他们也懒得修补了,好了,不瞒你了,我从皇宫带出来的乃是一对斩佞剑,是挂在皇帝的书房中的,唉,我原本是想偷些金银财物,好赈济受了蝗灾的百姓,哪想到皇宫里这么穷,我找了半天,不是东西太大不易携带,就是宝物根本就是赝品。”

朱雀和伊雪听到这里,都感到既惊讶又好笑,朱雀道:“你怕是看走眼了吧?皇城中的东西也会是赝品?”

伏光叹道:“看来你们是不相信我的眼力了,我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轻功剑法,上房开锁的本事花不了多久就能学会,大部分时间我都跟在他身边学习鉴别宝物的本事,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便于携带的宝物,都被人换成了赝品,我想是皇宫里的内贼作祟,他们想着反正皇帝也不会来到这等破落的地方,便偷偷地将那些真正的宝贝都换成了赝品。”

朱雀和伊雪对望一眼,都有种大开眼界,哦不,大开耳界之感,同时也感慨朝廷是走向日暮之时了,若是在以前,皇帝精明能干,励精图治之时,谁敢偷盗皇家宝物?那都是株连几族的大罪,但现在朝政松弛,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的人也不再畏惧朝廷的威严,以至于会发生这等奇事。

伏光道:“这两把宝剑我拿回来后仔细看了看,倒是真品无疑,想来皇城里的人不认为这是宝物,或者觉得难以脱手,更难造假,所以没有顺走罢了,嘿,斩佞剑,看来是当年皇帝震慑群臣所用,要斩下佞臣的宝剑。”

朱雀道:“你偷这两把剑岂不是一样无法脱手?而且也很难带在身上,你偷这两把劳什子的剑做什么?”

伏光道:“这两把剑非常惹眼,若是他们丢了别的东西,我怕他们一时察觉不了,偷了这个,我看他们很快就会察觉,然后惊动县衙,官差就会调查,甚至会实行禁令,这些打算偷掘龙脉宝藏的三流高手为了避嫌,恐怕就不会在这里久待。”

朱雀想不到他会有这种清奇的想法,他说道:“这些人走了,对咱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了?”

伏光道:“留在凤阳的人越少,咱们不是越容易行事么?官差能打发得了他们,打发不了咱们,到时候真要有龙脉宝藏,咱们也少了不少分赃的人,这不就是好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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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派胡言

听到伏光的解释,朱雀一时无言以对,他觉得所谓的龙脉宝藏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伏光还在奢望着找到宝藏后多分些财物。

当然,伏光的本意自然是好的,如果找到宝藏,以他金手门的规矩,绝大部分都要捐给穷人,捐给受灾之人。

问题是,他们来到凤阳的目的不是为了宝藏,而是为了调查真相而来,真要是衙门派人封了城,将这些前来寻宝之人捉的捉,吓跑的吓跑,他们调查起来岂非更增难度?

伊雪仔细寻思了一番后说道:“伏光所说的事情未必会发生。”

伏光问道:“什么事未必会发生?”

伊雪道:“自然是皇城内丢了东西的事,我看这件事只会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

伏光更感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伊雪道:“皇城里若是丢了东西,向衙门求助,衙门派出办案高手前来,那么皇宫里许多东西都被调换的事岂不是要案发了?”

伏光道:“可是他们如果不将这件事说出来,书房中少了这两件明显的东西,他们怎么跟人交代?况且,有了这次机会,他们大可诬陷我,那些赝品都是我在暗中偷偷调换的。”

伊雪道:“还是不行,因为以他们的本事,少了两把剑,他们随便再找两把剑挂上去不久平安大吉了?相比于其他藏宝的赝品来说,两把宝剑还是轻而易举地能够假造出来,偿若他们诬陷那些赝品都是窃贼进去偷换的,他们也少不了失职之责,你想,就算皇帝不住在这里,皇帝的书房平时能有几个人敢进去?最多不过是打扫的宫女罢了,宫女没有能力处理此事,自然会报告给侍卫,侍卫做贼心虚,便会讲这件事揽过来,并警告宫女不能告诉别人,如此一来,此事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雀听她一番解说,也跟着同意道:“不错,只怕你此行会落了个空,这两把剑,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处理了吧。”

伏光摇了摇头:“这两把剑也是相当不错的宝剑,怎能随便处理?就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也不能说此行落了空,昨夜这一趟辛苦,我看出皇城并不是什么龙脉的龙头,就连风水宝地,恐怕都算不上。”

朱雀问道:“何以见得?”

伏光道:“因为那里若是凤阳的龙脉的话,至少得有几个同道中人进去一探究竟,因为你说的,凤阳的风水先生已经全被抢光去寻找龙脉去了,且不说这些风水先生里有几个人会有真本事,就算只有一人,点名皇城就是龙脉龙头的位置的话,至少也会有几个人进来看看,可是除了我这个傻瓜外,并没有别人去探险,可见那里绝不是龙脉的龙头。”

伊雪失笑道:“也许别人更傻,已经去过了也说不定。”

朱雀也笑道:“也许他们比你更傻,可是却没有你这么高明的轻功,只能望宫墙而兴叹。”

伏光道:“你们别耍我了,昨夜折腾了一宿,我还要回去补个觉,你们有什么打算?”

朱雀正色道:“我要去找丐帮的朋友,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来什么消息,你睡你的吧。”

说笑几句后,朱雀和伊雪一起到街上去,中午饿了时,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后,看到有一个乞丐坐在饭馆外面的墙角处吃着刚讨回来的剩饭,朱雀一见这名乞丐的姿势,便断定此人八成就是丐帮弟子,他让伊雪留在门口,自己走过去询问,果然,此人正是丐帮中人。

朱雀自报了姓名,然后问他:“凤阳县没有丐帮分堂吧?”

这名乞丐听说他是朱雀,饭也不吃了,倒在墙角,对朱雀躬身行礼,然后回答道:“不错,凤阳府有丐帮分堂,凤阳县是没有的,不过由于这几日凤阳县来了许多外地的武林中人,咱们堂主怕他们生出什么乱子,因此已经亲自赶来了。”

朱雀大喜问道:“如此就好说多了,你们堂主现在何处?”

这名乞丐将碗放在一个布袋中,又将布袋系在腰带上,然后对朱雀道:“朱大侠对本地的地形恐怕也不大熟悉,我带你过去吧。”

朱雀转身打手势问伊雪,是跟他一起去,还是去逛街或者会客栈。

伊雪挥了挥手,让他跟着乞丐去,她自己有地方去。

毕竟乞丐堆里也没什么好去的,朱雀点了点头,随着乞丐前行。

路上交谈得知,这位乞丐名叫唐五,因为他从小被爹娘抛弃,不记得自己的名字,隐约觉得自己上面还有四个兄长,所以便自称唐五,他们的堂主名叫费无伤,朱雀从未和费无伤见过面,只在和汪九成在一起时听说过他,据说费无伤武功也挺不错,治理丐帮分堂也是非常严明。

唐五问朱雀:“凤阳县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情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多武林中人齐聚在此。”

朱雀道:“据我所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一些人财迷心窍罢了,对了,这几日,可曾发生过别的什么奇怪的事?”

唐五道:“那些外来人在城内城外打了几场架,凡是我们丐帮弟子碰到的,能劝便劝,不能劝就强行制止他们在城中闹事,让他们打架去城外打,结果他们白天老实了,晚上却又在客栈中打斗,还闹出了几条人命,官府的人都说是江湖仇杀,将尸体拉走,其他的事一概不过问,这帮酒囊饭袋。”

朱雀心道,怪不得他们都在晚上喝骂打斗,原来是因为白天受到了丐帮的约束,这些人不敢造次,便转在晚上下手,他问道:“还有别的事么?”

唐五道:“县城里的风水先生都被他们请走了,到现在一个回来的都没有,我隐约感到他们是准备去盗墓,不过,盗墓也用不到风水先生啊,咱们凤阳县的几个有名的墓地都在那里摆着,还用什么风水先生?皇陵在县城外西南十里地,有官兵看守,妃子墓则在县城外西北七八里地处,也是一望可知,除此以外也没有别的坟墓了,真是让人想不通。”

朱雀听了唐五的话,才知道丐帮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他说道:“你们就没有问过那些打斗之人,他们为何来凤阳么?”

唐五道:“这些人若是武林中有些名望之人,我们丐帮弟子问将起来,他们好歹也会看在我们面子上告知一二,怎奈这些人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愣是什么都不肯讲,我们无缘无故地,总不能逼着他们老实交代,您说是不是?”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过街穿巷,来到一处破败的院子,院子例外都站着不少丐帮弟子,远远地,就有丐帮弟子跟唐五打招呼:“老五,怎么这个时辰回来啦?”

唐五道:“快去禀报堂主,朱雀朱大侠光临,快去请他出来迎接!”

朱雀客气地说道:“什么迎接不迎接的?我进去拜见一下费堂主便是。”

尽管他话是这么说,两名丐帮弟子还是飞奔入内,进去禀告去了。

等朱雀走到这座破败院子门口时,费无伤早带着几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双方寒暄了几句,费无伤连忙请朱雀进去。

这处破落的院子,外面看起来破败不堪,里面也是如此,泥墙做的屋子已经有些倾斜,屋顶还有几处破陋,为了防止屋子倒塌,屋外的墙上用木棍顶着,看来天下的丐帮弟子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住在什么好地方的。

进了屋子,费无伤对朱雀道:“不知道是什么风,将朱大侠吹到凤阳县这个小地方了?”

朱雀笑道:“费堂主不用这么客气,凤阳县可不是小地方,而是帝王之乡,我来这里,正是为了一件古怪的事而来,还希望费堂主能够帮我打探打探消息。”

费无伤道:“朱大侠的事就是我们丐帮的事,快请说!”

朱雀于是将从洛阳到凤阳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

费无伤一拍大腿,对着屋内的几名丐帮弟子说道:“我说呢,这些人鬼鬼祟祟地来到凤阳,又将风水先生重金请去,我还以为他们想将自己的爹娘葬在这里,正找风水先生去看什么风水宝地,原来是为了宝藏,他奶奶的,原来如此。”

朱雀问道:“以费堂主看来,凤阳到底有没有什么龙脉宝藏呢?”

费无伤摇了摇头:“若是有这种传言,我在这里应当第一个听到啊,这件事确实古怪,那个五湖散人,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头,似乎也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朱雀道:“他既然指点了这么多人前来寻宝,不会是空穴来风,我推测皇陵多半就是什么龙脉的龙头所在,不知道那里可有宝藏的迹象?”

费无伤道:“历朝历代的皇陵,都是埋了有皇帝血脉亲缘的地方,凤阳县这个皇陵,却是一个地上陵墓,当年开国皇帝为了给自己已经死去的父母修建,此后那么多皇帝,没有一个埋在那里的,而且你知道皇陵有多大么?”

朱雀摇头表示不知。

费无伤道:“皇陵占地两万余亩,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去挖宝,除非是当看守在那里的官兵都是瞎子聋子,就算那里是什么龙脉的龙头,也不是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到什么的。”

朱雀愕然道:“竟然会有这么大,偿若皇陵真是龙脉,或者龙脉的龙头位置,若有宝藏的话,说不定会埋在一个特殊的位置,比如龙眼的位置?”

费无伤失笑道:“朱大侠想象力丰富,不过依我看,并没有什么宝藏埋藏在那里,什么龙脉宝藏,九成九就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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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着痕迹

几日前,朱雀也曾有过这种想法,那就是宝藏之言都是不靠谱之事,但是经过这几日的经历,朱雀这种想法却有些动摇起来。

在朱雀心中,宝藏或者有,普通百姓在安葬时,或者在做风水时,通常都会放些值钱的东西,而在这片风水宝地,帝王之乡中,皇帝还能吝啬不成?

这是想法之一,其二则是朱雀觉得,即使有所谓的龙脉宝藏,也没有多少,而且经过两百多年的时光,被人偷的偷,盗的盗,还能剩下多少都很难说,毕竟中都皇城里明摆着的宝物都有人觊觎,更何况是放在暗中的钱物?

所以朱雀对费无伤说道:“万一凤阳真有宝藏呢?费堂主又真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的地步?”

费无伤裂开大嘴一笑,接着直言不讳地说道:“这钱当然也是好东西了!你看看我们分堂都成什么样了?虽然在常人的眼中,我们丐帮就应当住在这种地方,可是丐帮弟子也是人啊,也需要改善一下,天下丐帮数十处分堂,都没有丐帮分堂最为破败,就算我们能忍耐,然而周遭百姓疾苦,我们至少也能援助他们一些,再不济也能增加我们丐帮的声望,若是凤阳真有宝藏,我们丐帮添为地主,又岂能不分一杯羹?”

朱雀对费无伤的直爽很有好感,他说道:“那好,咱们就一起查探查探凤阳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宝藏,无论有没有,那五湖散人为何要告诉这么多人,这件事偿若不查明,那么这件事恐怕会变得更加糊里糊涂,如果有宝藏的话,五湖散人至少还有施恩予人的缘故,偿若没有宝藏的话,此人岂不是结了这么多仇家?”

费无伤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对他的声望都还是有损无利,因为就算有宝藏,能够找到宝藏的可能性都不大,即便真有人撞了狗屎运,找到了宝藏,此人恐怕也不会四处宣扬,而是独吞宝藏,这么一来,其他人不还是认为宝藏之说只是虚妄么?”

朱雀拍了拍额头道:“你说得没错,说来说去,这五湖散人陶拨弦为何这么做,才是最值得深究的,这些问题,咱们习武之人都能想得明白,他五湖散人想来也不是脑子一热而做出的冲动之事,岂会分不清其中的轻重?”

费无伤道:“朱大侠来找我们丐帮,不知道是希望我们怎么去做?”

朱雀道:“能够找到宝藏的,恐怕多半都要通过风水先生,如今凤阳城中的风水先生都被人‘请’了去,我想请丐帮的兄弟帮忙查查他们的去向,若是能找到他们则更是稳妥,另外,我想丐帮凤阳分堂在此扎根,对于当地一些三教九流之人想必都有所熟稔,我想请费堂主帮我打听一下皇城中的事。”

寻找城中风水先生的去向,本在费无伤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朱雀让他打听皇城中的事情,便令他感到诧异了,他问道:“不知要打听皇城中的什么消息呢?”

朱雀道:“只要询问一下皇城中有没有什么东西在这两天丢失了就行,别的也没什么。”

伏光在皇城偷了两把斩佞剑,其实不用去打听朱雀也能推断出皇城中定会有人将此事遮掩起来,但毕竟不能肯定,如果有丐帮弟子委托熟人问一下,毕竟万一那些人遮掩不住,也可以起到未雨绸缪的作用,而他之所以没有将具体的事告诉费无伤,就怕在找人打听时,将此事暴露了,会给伏光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朱雀没有明说,费无伤也知机地没有细问,他说道:“这件事再简单不过,凤阳县的丐帮弟子有几人和看守皇城的侍卫都喝过酒,现在就可以让他们去打听,最多傍晚就会有回音。”

朱雀道:“也不用这么着急,着急反而惹人疑心,这两日给我结果都行,要让咱们的人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前边别着了痕迹。”

费无伤道:“省得,你放心,保管不会出岔子,不知道朱大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没有?”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我想五湖散人既然撺托了这么多人来凤阳寻宝,背后一定另有目的,还请丐帮的兄弟们留神,一旦有什么苗头,立刻通知我,我住在落凤客栈。”

费无伤答应了,见朱雀对这件事再无别的安排,便转过话头问道:“据说朱大侠前来中原,是因为慕容寒山之事?”

朱雀苦笑道:“几乎每个遇见我的朋友都要这么问一次,不错,我是为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决战一事而来,只不过现在距离中秋还早,而五湖散人做这件事的原委令我感到疑心,便顺道过来问问。”

费无伤问道:“慕容寒山的武功真有外人传言的这么高?听说朱大侠和他交过手,不知道他是否当得剑神的称号?”

朱雀肯定地回答道:“慕容寒山的武功只有比外人传言的更高,剑神这个称号对他来说名副其实。”

费无伤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用为他一个人挑战六人而担心了?”

朱雀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另一件让我烦恼之事了,我从没有为慕容寒山和人比试而担心过,不管对手是谁,我只担心这六国高手前来中原送死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费无伤愕然:“阴谋?”

朱雀道:“一切都只是猜测,希望那六条短命鬼只是为了见识见识天国剑法第一的人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吧,费堂主,这几件事便拜托你了,咱们分头行事,我到城外的皇陵去看看,明日我再来找你。”

费无伤道:“好歹总要在我吃顿饭再走吧。”

朱雀道:“有事在身,咱们就别客气了,这件事搞清楚了,我陪你喝个痛快!告辞!”

离开了丐帮居所,朱雀回到客栈,伊雪在外面还没有回来,伏光已经睡醒,匆匆吃了些东西,便要跟朱雀一起到城外去转转,朱雀留了一张信笺给伊雪,说了自己和伏光的去向,让她不用担心,然后两人出城而去。

凤阳城外又两处地方埋葬着开国皇帝亲人的坟墓,一个是西北处的妃子墓,一个是西南边的皇陵,偿若其中一处是凤阳龙脉的龙头位置,那么定然是皇陵而不是妃子墓了,在情在理,皇帝都不会将自己的妃子埋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当年皇帝从凤阳起家,以一双赤手,打下了整个天下,得天下后,皇帝便想着要为自己建立居住之地,皇帝身份非同小可,所以必须要修建皇宫居住,回思过往,皇帝不免对自己一生飞黄腾达的经历感到骄傲,正所谓衣锦归乡,所以帝王之乡自然是皇帝建立皇宫的首先,他也的确这么办了。

但大臣刘伯温进言,凤阳民风彪悍,且地势不好,不是建立国都的首先,一开始皇帝我行我素,并没有听取刘伯温的提议,但后来刘伯温向他提议得次数多了,皇帝自己权衡利弊,觉得刘伯温所言颇有道理,便另寻别处,在应天府建立都城,凤阳和应天府的都城同时修建,役使官兵劳工和各种巧匠工人上百万人,应天府处更有富豪沈万三协助皇帝建一半城,双方互相竞争,应天府的都城皇宫及早完成,皇帝便留在了应天府,凤阳府那边的修建便因为种种事端而搁下了,后来中都皇城之所以能够建城,乃是数代皇帝不断添砖加瓦而成。

当年皇城虽然搁下荒废下来,但皇陵却丝毫没有一点含糊,皇帝在成为皇帝之前,父母便以逝世,当年草草掩埋,如今皇帝龙袍加身,又怎能不为自己的父母修建一座奢华的陵墓呢?因此皇帝派出无数工匠,在凤阳县西南处,将土地平整,建立了一座历史上亘古未有,以后也不会再有的地上皇陵。

因何叫做地上皇陵呢?因为这座皇陵除了开国皇帝的父母之外,从没有掩埋过其他的皇帝,实为千古未有之奇事,虽然是地上皇陵,但规模不属于历朝历代的皇陵,皇陵中遍布石人石兽,更仿唐朝建立了帝王神道,道旁林立着石头雕刻的文武百官和向皇帝臣服的各种祥瑞神兽,规模之大,占地之广,令人咋舌。

朱雀和伏光两人来到皇陵附近,朱雀心中想着既然是皇陵,自然有重兵把守,然而到了附近才发现,哪里有多少人看守?只有几十名没精打采的官兵懒洋洋地应付官差。

要想以这几十人来看守占地两万多亩的皇陵,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显然看守的官兵之所以这么松懈,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认为有人会来这里寻事,毕竟这里只是一座地上皇陵,皇陵中的气象虽然威严,气度也十分宏伟,但最多的只不过是不值钱的石像罢了,谁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来偷这些东西呢?

伏光也感到奇怪:“就这些人看守,能起到什么用?”

朱雀道:“现在朝廷军中冒领粮饷之事泛滥成灾,恐怕这里也是如此,虽然只有这些人,但报上去的人数不会少于一千人,这些钱粮被层层克扣,能够养活的只有这些人了,虽然此刻看守的人少,但皇陵中一旦出了什么事,恐怕立刻就有官兵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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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大厦将倾

伏光道:“咱们来这里看什么呢?”

朱雀道:“从这里也看不出什么,咱们找个高些的地方,说不定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事。”

皇陵外有一道高高的城墙,那几十名官兵都聚集在城门处说笑玩耍,全无半点官兵仪态,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混粮饷的泼皮无赖,但是朱雀和伏光也不能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入,所以也就看不到皇陵中的具体情形。

两人看到皇陵背面有座土丘,土丘上生长着树木,正好可以用来遮掩行藏,又能将皇陵内的情形尽收眼底,是查探皇陵的好地方,两人来到土丘附近,还没爬到土丘上,就看到土丘上已经有不少人在。

伏光一眼看去,至少有五拨人,而且恐怕在山丘后还有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有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朱雀沉声道:“看来凤阳县内请不到的风水先生都被人‘请’到了这里。”

伏光见到一些人手中拿着罗盘,眼睛盯着皇陵,手中不住变幻,显然是在推断所谓龙脉的龙头位置,有几拨人凑在一起,看这些风水先生指点出来的龙头位置是否一致,一些人因为风水先生推算不出,或者推算错误,便对他们拳打脚踢。

历来人们都对风水先生十分尊重,像这种殴打风水先生的事,恐怕也是十分罕见的,然而这种罕见之事在这里却变成了寻常事。

伏光低声道:“要不要抓几个人过来问问?”

朱雀摇了摇头:“问了也没用,他们若是推断出来龙头的位置,哪里还会留在这里浪费时间,早就进去挖宝去了。”

伏光道:“说不定有人早就推断出具体的位置了,只不过故意不表现出来而已,我看这些人到了夜里,就会有一部分进入皇陵中去碰碰运气。”

朱雀道:“也许吧,不过这些人显然都没有找到具体的所在,你看这皇陵的围墙,方圆少说也有**里地,若以整个皇陵为龙脉计算,那龙头的位置,恐怕和皇陵里的小皇城差不多大小,想要将里面小皇城掘地三尺,绝对是傻瓜的做派。”

伏光失笑道:“既然如此,他们还在盘算什么?难道真如你所说的,寻找龙眼的位置?”

朱雀灵机一动,说道:“说不定我推断地正确,那皇陵中的小皇城真是龙首的位置,但是若以小皇城当做一条龙来看,就会另有一个更小的龙头,说不定就会具体到哪一间殿宇内……”

伏光击掌道:“若是如此,那位置可就要小得多了!”

两人在山丘下说话,没想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人听到了动静,顿时有五个人气势汹汹地从山林后面冲了出来,并向他们的方向跑来,其中一人更是喝道:“什么人?”

朱雀故意说道:“诸位别误会,我们也是五湖散人的朋友!”

可是那五个人冲过来的势头不止,口中还叫嚣着:“找的就是你们!就你们这两人,还想来占占便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五人不知是哪条路上的,看到朱雀和伏光两人势单力薄,以为是身手寻常之辈,心中想着能除掉一些分赃之人,他们就能够多得些,秉承着这种念头,五个人抽出刀子,二话不说,就向两人砍来。

只不过这五人是瞎了眼,遇到了朱雀和伏光,朱雀口中还假意问道:“你们要干什么?难道是想杀人?”

这五人一位他们两人是怕了,更是加速冲来。

等到这五人来到身前,朱雀和伏光两人配合默契地同时出手,这五人一招未过,就被朱雀和伏光打翻在地,原来两人怕这五位凶神恶煞之徒再惊动其他人,所以故意引诱他们靠近,然后一一将他们击倒,当然顺手点了他们的哑穴。

躺在地上的五人这才明白,这两人是在这里扮猪吃老虎,只可惜他们醒悟得太迟了。

朱雀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几位怎么躺在了地上?难道地上有天鹅肉吃?”

伏光跟着凑趣道:“也许地上非但没有天鹅肉,反而有堆狗屎。”

朱雀一本正经地说道:“狗屎可不大好吃。”他点开其中一人的哑穴问道:“奶奶的,竟然敢对老子动手,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的身份!”

此人问道:“不知两位好汉尊姓大名?小人是瞎了眼,有眼不识泰山……”

朱雀胡诌道:“我们就是官府通缉了十多年的飞天大盗,道上的人都叫我们血光双煞!你可知道我们为何有这个绰号?”其实伏光不过二十多岁,十多年前不过是个少年,怎会是什么飞天大盗?不过朱雀为了吓唬住此人,也没有去想这么多。

这人听到“血光双煞”这可怕的外号后,果然被吓得连连求饶,说他们不知道两人身份,这才冒犯了二位,让朱雀恕他们不知者无罪。

朱雀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偿若能老实回答,或者还有活命的可能,如若不然,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为什么会被人叫做血光双煞!”

这人连连点头答应:“好汉请说,小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请两位英雄两位大侠饶恕小的一条狗命。”

朱雀道:“那好,我先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小人大名叫做曾举车,外号铁拳无敌……哦不,是破拳有敌,还请好汉饶命!”

朱雀听他还算机灵,便问他是什么地方人,到这里干什么,和他在一起的四人又是谁等等。

曾举车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其经历和汾阳三义以及乾坤双剑的经历都差不多,都是遇到五湖散人,然后他们将五湖散人奉为座上宾,然后五湖散人无意中透露了龙脉宝藏的事,秉着对五湖散人的信任,他们便结伙前来寻宝,企图找到这个破天大的富贵,结果五人来到凤阳后才发现城中风水先生踪影全无,也因此知道很多人都从五湖散人那里得到宝藏的消息,五人思来想去,认定宝藏未必确有其事,可是他们又不敢确定,今日来到这里,一见这么多人在强迫风水先生探寻龙脉宝藏之处,几人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他们虽然没有风水先生的指点,但想着能够跟在众人身后,到时候说不定能见者有份,毕竟皇帝埋藏下来的财宝,那还能少了?知道他们见到朱雀和伏光两人,以为宰了两人便能多分些,哪想到遇到了高人。

讲到这里,曾举车又拼命地求饶起来。

朱雀故意抽出一截剑,又刷的一声将剑放回,然后对曾举车道:“算你回答得不错,我们血光双煞言出必践,就饶过你们几条狗命,下次再敢贸然向人下杀手,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此时曾举车已经被他的举动吓得失禁,裤子都湿了,朱雀给伏光使了个眼色,伏光过去踢开几人的穴道,恶狠狠地说道:“滚吧!”

这五人吓得也不敢在土丘上停留,连滚带爬地向土丘下跑去,看来性命和钱财之间,这几人倒也不傻,知道性命更可贵。

看着五人狼狈逃走的样子,伏光哈哈大笑,对朱雀说道:“依我看,咱们干脆将这些人能赶走多少就赶走多少,这样一来,那个五湖散人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都无法得逞了。”

朱雀摇了摇头:“不妥,咱们若将所有的人都赶走了,恐怕五湖散人的阴谋虽然无法得逞,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咱们也永远都不知道了。”

伏光道:“那么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那五湖散人偿若成了缩头乌龟不露面,咱们岂非要在这里耽搁下来?”

朱雀道:“咱们先回客栈,我想用不了几日,这件事就会有个结果。”

伏光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笃定地做出这个判断,但看着朱雀转身向凤阳县城行去,便只好跟着他向回走去。

回到客栈时已是傍晚时分,一名丐帮弟子等候在落凤客栈门前,见到两人,连忙走过来对朱雀说道:“禀告朱大侠,我们堂主让我来告诉你,皇城近两日并无什么失窃。”

伏光听得莫名其妙,朱雀说道:“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你前来告知,还有别的消息么?”

这名丐帮弟子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一件事。”

朱雀道:“那好,明日我再去找你们堂主,若有什么消息,还请过来告知,哦对了,回去后你跟堂主说,不用他去找风水先生的下落了,我已经见过他们了。”

这名丐帮弟子答应后告辞离去。

今日跟丐帮弟子去见丐帮凤阳府分堂的堂主费无伤时,伏光正在客栈里睡觉,不知道朱雀让丐帮弟子打探皇城的事,朱雀跟他说了,伏光叹道:“看来要不了多久,这个中都皇城就变得名副其实了,皇城里的宝贝是赝品,丢了东西也有人瞒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恐怕我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朱雀道:“朝廷已经腐烂到根部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只怕发生在中都皇城里的腌臜事,会永远地被掩盖下去。”

两人进了客栈,在客栈大堂内背对着两人做着一个人,此人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伏光一见,大喜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原来坐在客栈里的这个人正是红缨公子伏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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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湘西君子

伏缨听到伏光这么亲热的招呼,非但没有露出笑脸,反而本着脸说道:“我老人家?我有这么老么?”

伏光连忙改口:“不老不老,师父年轻得很呐,师父,你的事情办完了?”

伏缨这才改过另一副神色道:“事情没有办完我就不能来了?我来这里,正是为了那件事,朱雀儿,才半年未见,你看起来怎么显得这么老了?难道是为什么事发愁?”

朱雀失笑道:“我见过厚颜无耻之人,但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况且假装年幼又有什么好处?我承认你显得年轻些就是,要不要在外面我称呼你为侄子?看你春风满面的样子,小心别惹出什么乱子,唐轩儿那边我可不会替你打掩护。”

伏缨听朱雀的挖苦,听得啼笑皆非,他说道:“你小子别乱嚼舌根子,别让唐轩儿信以为真了,对了,嫂子和重阳呢?”

朱雀道:“重阳留在西域雪山跟我尊师学艺,这次前来没有带着他,伊雪在客栈里,对了,说正事,你怎么现在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伏缨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你房间里去说吧。”

来到房间里,伊雪正在收拾行李,见到伏缨到来,也是十分高兴,问了不少关于唐轩儿的事,伏缨说了几句后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嫂嫂,你若是想她,就常去看看她,趁着重阳不再,你去了也不会感到尴尬。”

伊雪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对了,你这次是为什么过来?”

伏缨道:“这句话才是问到点子上了,不知道朱雀儿有没有跟你说过龙头棍的事?”

伊雪道:“说过,不就是当初你们答应了少林寺空正方丈的事么?怎么,有着落了?”

伏缨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我一个人恐怕有些应付不过来,所以想找朱雀商量商量,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耽搁了?”

朱雀简要地将这里的情形跟他说了,伏缨听说什么龙脉宝藏,吸引来这么多人,不禁啧啧称奇,他说道:“像这种无主之物,正好拿来接济百姓,伏光,偿若你这位师伯要是贪心,你千万不能由着他,要跟他说咱们拿来可是救济百姓,可不是拿来挥霍的,对了,嫂子,我可不是说你。”

伏光苦着脸道:“师父,这位世伯就在这里,你何不自己去跟他说?”

伊雪白了伏缨一眼道:“还是这么没正经的,赶紧说正事,你怎么来了这里?”

伏缨道:“这件事说来可长了。”

朱雀道:“不要紧,反正咱们也不着急,你且说说看。”

伏缨道:“当年空正方丈委托咱们两人为他寻回龙头棍,你虽然没有当回事,可是我却一直记在心上,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空正方丈也早已仙去,这么多年我东奔西走,时刻留神,想要获得一丝线索,我甚至冒着风险,数次到丐帮分堂去找,好在始终没有被他们发觉,否则我和丐帮,和汪九成帮主可就要翻脸了。”

朱雀道:“少说废话,你最后查到了什么?”

伏缨道:“就在去年夏天,我一时技痒,便偷了一位武林中颇有名望的人,你道是谁?”

朱雀道:“这我哪能猜得到,你痛痛快快地说了吧!”

伏缨道:“我偷的这户人家主人乃是人称湘西君子的鲁道南!”

朱雀神色一变,鲁道南虽只是被称为湘西君子,可是他足以被称为武林君子,江湖君子,因为鲁道南也是朱雀的朋友,朱雀知道一些有关鲁道南的行事传言,大家都说他是位真正可以信任的君子,而他也一直以此严于律己,想到伏缨竟然去偷了他,万一被他发觉,这个篓子可就捅得大了,他说道:“你岂可对他下手?你不是非为富不仁之人不下手的么?”

伏缨解释道:“那日我路过湘西,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忽然觉得这世上之人皆有私心,人人善于伪装,在外面一副模样,回答家里没有见到是又是另一副模样,简单点说,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绝对的君子,因此我便想为整个武林同道,一观他私下里的模样,究竟是不是言行合一。”

朱雀叹道:“你此举非但冒着很大的风险,而且很不地道,你岂不知他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况且一旦你暴露了,就算没有被当场抓住,至少也会遭到很多人的口诛笔伐。”

他所谓的风险,既是鲁道南不仅有湘西君子的称号,他本人的武功也是相当了得,善使一对铁鞭,耳力非凡,可以蒙上眼和人盲斗,足见他在听风辩位上造诣很高,所以伏缨去他家行事,比之其他武林中人更容易被发觉。

伏缨道:“这就要艺高人胆大,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考虑过,因此那天晚上我内心还是十分纠结的,可是过了子夜,我想既然有了这个想法而不去做,只怕会给自己留下遗憾,便换了一身夜行衣,起身去了他家,从他后院翻墙进去……”

朱雀听得直摇头,伏缨怀疑鲁道南的人品,简直可以和怀疑少林方丈作风是否正派一样可笑,伊雪听他说得曲折惊险,也跟着听得入了神,而伏光则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师父。

那天晚上,伏缨施展了浑身解数的本事,一一查探了鲁道南的寝房和书房,他去的时候,鲁道南还没有入睡,而书房的灯光大亮,显然鲁道南正在书房不知做些什么,伏缨也不敢接近,趁着鲁道南不在时,伏缨才得以在他寝室里搜索。

鲁道南中年丧妻,至今没有续弦,所以他的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伏缨什么都没有找到,便冒着风险,悄悄来到鲁道南书房,想要看看他在里面做什么,鲁道南的书房后面有一片花圃,花圃中间有一座凉亭,伏缨暗叹鲁道南会享受,想象鲁道南在春日里坐在凉亭中,手拿一本《论语》,一副书生潜心读书的画面慢慢浮现,伏缨甚至有些后悔来鲁道南家,他想自己如今自己身在此处,一定是自己被鬼迷了心窍。

鲁道南书房点着灯,但书房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鲁道南不知去了哪里,伏缨推测他是出去便溺,刚想趁此大好时机翻窗户进去,就在他刚要跳进去时,忽然发觉鲁道南的书房里有些异样,至于哪里有异样,伏缨一时也说不清楚,但他立刻打消了进去查探的念头,凭着直觉留在书房外面屏息静气,耐心等候鲁道南的归来。

当时正值盛夏,鲁道南的书房后面有一片花圃,鲜花盛开,花丛有五六尺高,所以伏缨躲在那里,也不虞被鲁道南发觉,而且伏缨内功精湛,他若要收敛真气,由外呼吸转入内息循环,恐怕就算有高手和他隔着一道屏风,也不会发觉伏缨的存在,所以伏缨也不担心鲁道南会发现他。

前后等候了约么半个时辰,让伏缨怀疑鲁道南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在外面拉肚子至今,正在他胡思乱想时,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凉亭中的石头桌子忽然缓缓地升了起来,由于伏缨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书房里,所以他身后蓦然发出动静时,他被吓得差点加重了呼吸,他也知道鲁道南的耳力惊人,所以他偿若呼吸急促些,定然会被鲁道南发觉。

而凉亭中的那个石头桌子怎会从地上升起来呢?那岂不是活见了鬼?

正当伏缨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随着轧轧声响,石桌子升起来没多少,就缓缓移向一旁,此时凉亭下面露出一个黝黑深邃的洞口,接着从里面传来脚步声,若是胆小之人,说不定会以为有恶鬼从地底钻出来,但伏缨胆子也不小,听得出这是人的脚步声,因为他听说鬼是没有脚步声的。

随着一道微光从洞中出现,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人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出了深洞,此人一脸恼怒之色,脸容甚至都有些扭曲变形,伏缨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他虽没有见过鲁道南,但偿若鲁道南长成这样,恐怕不会被人称之为湘西君子了。

这人从洞中走出来后,站在一旁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就算是在盛夏,夜间也有些微凉,几口凉气吸入肺腑,那人发出一声长叹,仿佛内心忧心忡忡,接着他来到凉亭外,扭头栏杆上的一个扶手,轧轧声响起,那石桌又慢慢移动回去,回到原来的位置后,石桌又缓缓落了下去,就在石桌落下去的一瞬间,伏缨似乎听到了洞里有人发出的呼叫声,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伏缨太过紧张的幻象。

等到石桌落下去不再动后,这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花圃中明明多了一个大活人。

伏缨躲在花丛中,内息极速运转,一点呼吸声都不敢发出,那人昨晚这一切,提着灯笼向书房走来,就在他关上凉亭中的机关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伏缨骇然发现此人的神情变成了另一种神色,这是一种带着谦逊有涵养,平静且富有睿智的一副面容。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此人竟然像变了一个人,此刻这人的相貌,活脱脱就像在脸上写着我是正人君子几个字,伏缨也肯定此人绝对就是鲁道南,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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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善恶难辨

听伏缨讲到这里,朱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偿若不是他知道伏缨的为人,定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不过伏缨说的事情既诡异又离奇,所以他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任由伏缨说下去。

伏缨继续讲述他在鲁道南家的遭遇。

等到鲁道南回到书房后,并没有多待,更没有在半夜读什么孔孟之书,而是吹熄了灯,接着就回寝室就寝了。

伏缨虽然内心有着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凉亭下面的密道中藏着什么,可是最终他还是按耐住了,因为打开和关上石桌机关,所发出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夏夜,定然瞒不过鲁道南的耳朵,所以伏缨立刻决定离去,只有等鲁道南不在家时,他才能进来查看。

在鲁道南身在底下密道中时,伏缨就发觉鲁道南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连个厮仆都没有,就他一个人居住,没有家丁倒还好说,鲁道南本身就是武林高手,不需要别人保护自己,可是没有仆人,难道这个宅院里的事都要他亲力亲为?那么不管是打扫还是洗衣做饭,可都要忙坏他了。

而这处宅院却显得如此整洁。

这就更令伏缨感到疑惑了,因为就算身为“圣人”的孔夫子,他也不反对有下人服侍,他的学生子贡在鲁国无偿赎回奴隶,还被他批评教育了一顿,鲁道南身为孔孟的忠实追随者,不会不知道这些典故,而若说鲁道南的财力不够,那更是不可思议了,因为鲁道南还常常接济穷人。

所以说,在鲁道南诺大的宅院中,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还在书房后院的花圃中挖掘了一个密道,便显得太过异常了。

伏缨没空理会这些异常,匆匆离开了鲁道南的家。

回到客栈,伏缨囫囵睡了个觉,梦里怪事不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了早上伏缨起床后,就化妆成一个乞丐,蹲在鲁道南家不远处,查看鲁道南的行踪,在如今这种年岁,街上到处都是乞丐,人人都视之为寻常之事,毫不惹眼。

伏缨推测,像鲁道南这种人,定然交情广泛,不会整日在家中蹲着。

果不其然,快到晌午时,鲁道南从家中出来,并锁上了门,然后让伏缨差点吓了一跳的是,鲁道南离开家后,竟然径直向他走来。

伏缨心中打鼓,难道自己的妆容有些不对劲,被鲁道南瞧出端倪,过来拆穿自己?

然而这都是伏缨想多了,鲁道南来到伏缨身边,在他面前的碗里放了一粒碎银子,并对他说道:“去买些吃的吧,可怜,可叹。”

伏缨这才醒悟,原来他是在施舍自己这个“乞丐”,他连忙点头表示谢意,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呀呀地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表示自己是个哑巴,鲁道南见状又给了他一点银子,然后匆匆离去。

看来鲁道南之所以被人称之为君子,不是没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表面功夫做得十足,而伏缨之所以假扮成哑巴,就是怕自己外地口音惹起鲁道南的怀疑。

等到鲁道南走远后,伏缨起身离开,来到一处偏僻之地,将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以及假装乞丐的破万竹竿等物扔掉,然后悄悄来到鲁道南院子后面,趁着左右没人看到之际,伏缨大胆纵身跳进鲁道南的后院。

因为昨夜伏缨经过查探得知,鲁道南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尽管此时是光天化日,伏缨也并不担心有人会发觉他。

而鲁道南此刻出门,多半是应邀去了什么饭局,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伏缨为了等候这个机会,在鲁道南门外假装乞丐半日,现在自然不会耽搁这难得的时机,他径直来到花圃中的凉亭,找到昨夜鲁道南旋转的一根凉亭的栏杆。

这根栏杆和其他栏杆并无不同,谁想得到会是一个机关的关键开关呢?伏缨先是向右旋转栏杆,结果栏杆纹丝不动,他又用力向左旋转,等到栏杆旋转了一周后,凉亭中的石桌缓缓升起,接着移向一旁,露出下面的一个密道来。

伏缨来到密道旁向下面看,只见里面黑漆漆的,比深井还要黑,只能看到密道近处有几节石梯,再往里就看不清楚了,不过他准备充足,拿着一根牛油蜡烛点着,然后走进了密道。

密道中有一道斜向下的阶梯,走到阶梯的尽头则是一扇铁门,铁门还上了锁,只不过在伏缨眼中,这锁只是形同虚设,伏缨轻轻巧巧地就给打开了,然后他推了推铁门,铁门纹丝不动,他向后一拉,铁门应声打开,里面是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伏缨拿着蜡烛向里一照,顿时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在这间漆黑不见天日的地窖里,有着一个棺材似的铁笼子,铁笼子乃是立着放的,里面的空间不大,却锁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看情形,这女子在铁笼子里就连转身的余裕都不多。

看到这名女子,伏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鲁道南在外面表现出来的正人君子的模样,都是做作出来的,其实他内心龌蹉不堪,否则怎会在这里囚禁一名女子?

听到铁门打开的声音,这名女子背对着铁门,全身战栗,地窖中漆黑不见五指,不辨昼夜,而伏缨手中又点着蜡烛,看来这名女子多半将伏缨当成了鲁道南,所以并没有回身或者呼救。

伏缨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是谁?怎么被关在这里?”

这名女子听到伏缨的问话,战战兢兢地转过身,见到眼前之人并非鲁道南,忽然大声呼救起来,她对伏缨说道:“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了!快放我出去……”

伏缨见她披头散发,身上衣服凌乱,脸上有几处淤青,看来她是在这里受到了不少折磨,伏缨问道:“你先回答我的话,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这名女子年纪不大,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她哭诉道:“我是武陵乡下人,那日在田间劳作,见到这个恶人过来问路,当时我看他一副好人模样,便跟他指了路,他却说对那里不熟,希望我带他过去,我对他丝毫没有疑心,结果他带我到一处偏僻之地,将我打晕过去,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人在这里,据他自己说,是用麻袋装着我,趁着天黑将我带到这里来的,这里究竟是在哪里?快放我出去,求求你,我再待下去,肯定会死在那恶人手里……”

伏缨还怕这女子欺骗自己,先安抚了她几句,然后就问那恶人的模样,女子详细跟他说了,伏缨叹了口气道:“这里是澧州,距离你家差不多一百多里地,你说的这个恶人,唉……我现在也跟你说不清楚,此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女子哭泣着不断道谢,伏缨将铁笼子的锁给打开,然后放她出来,女子出来后,就向外跑去,伏缨一把拉住她,女子吓得身子都软了,连忙跪在地上求他饶过自己。

伏缨安慰她道:“别怕,我是好人,不会对你怎样的,只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出去?现在那恶人不在这里,他家门在外面锁着,你这么贸然出去,能不能出的去还另说,就算你爬墙出去,也定然会让人觉得奇怪,此人在这里的声望很高,我怕他到时候倒打一耙,这样吧,你相不相信我?”

这女子一副无依无助的样子,她点了点头,似乎全身都没有多少力气。

伏缨道:“你若是相信我,我带你出去,你在路上千万不可声张,等到咱们离开澧州就安全了。”

女子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难以拿定主意,怕伏缨不过是鲁道南派来戏弄她的人。

伏缨叹道:“偿若我也是坏人的话,你相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分别了,我骗你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时间不多了,你赶快做出决定,别等到那恶人回来了。”

女子听了伏缨的话,似乎觉得伏缨说得有些道理,此刻的她又彷徨无依,只能答应道:“我……我相信你。”

伏缨道:“那好,咱们先离开这里,我用袋子或者别的东西将你包裹住,然后翻出墙外,直到出了城,我再放你出来,这期间你千万不可发出声音动静,否则我这么带着你被人发现,恐怕真是百口莫辩了。”

女子听着他要将自己放入麻袋中,又露出惊恐的神情来。

伏缨怕夜长梦多,先将铁笼子锁上,然后拉着女子的手走了出来,他又将外面的铁门锁上,离开密道,又转动栏杆将密道封住,这样鲁道南一时也不会发觉女子已经离开,女子见伏缨娴熟的手法,又担心伏缨和鲁道南那恶人是一伙的,人差点没有晕过去。

看着被吓坏的女子,伏缨心中真是又气又急,此刻的他恨不能拉着女子的手,一脚踹开鲁道南家的大门,向世人诉说鲁道南的所作所为,但他又深知鲁道南在湘西的声望,人们恐怕只会相信鲁道南的解释,而不会相信他这个翻墙入内的贼人。

所以伏缨想要揭破鲁道南伪君子的真相,必须要耐下心来,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将这名女子救出这片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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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苗女蓝萍

为了保险起见,伏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这名女子的昏睡穴,这名女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昏睡过去。

伏缨抱着女子来到鲁道南寝室,要寻找一件能将女子裹住的布袋或者床单,在鲁道南的门口,伏缨找到了一个布口袋,大小正合适,看来多半就是鲁道南将人掳来时所用,伏缨小心翼翼地将昏睡的女子装入布袋,然后拎着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鲁道南宅院的大门被打开,十多人簇拥着喝得踉踉跄跄的鲁道南走了进来。

伏缨一见这阵势,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恐怕暂时办不到了,而且他能从寝室的窗户看到大门,也就是说对方也能看到他们,此刻出去的话,必定会和这些人撞个满怀,情急之下,伏缨将装着女子的布口袋推入床底,他自己则寻找能够藏身之处。

而外面的那十多人径直向寝室走来,伏缨一时找不到别的藏身之处,只能也跟着躲入床底,和这名女子一起挤在最里面。

寝房的门打开,这些人嘟囔着什么“道南兄的人品是极好的,就是酒量不行……”等等。

鲁道南则迷迷糊糊地回应着:“我没有醉……”通常喝到这种地步的人,都是醉得没有多少意识了,伏缨深知这一点,心中既感到庆幸又暗暗叫苦,看鲁道南的酒喝成这样,那是准备让他在这里睡一觉了,而鲁道南耳力高明,就算是在睡梦中,会不会听到自己带着女子离开的动静还不好说,难道自己还要等他睡醒了才走么?

而其他那些人走路的姿势都是下盘低沉,伏缨知道这些人武功都不错,就算自己万一此刻冒险出去,也未必是这些人的对手,更别提自己还带着一名女子,伏缨就算指责鲁道南乃是伪君子,在凉亭下的地窖中囚禁女子,可是谁又会相信他这个躲在床底下的人呢?如果鲁道南矢口否认,想必这些人身为鲁道南的朋友,只会联手对付自己。

想清楚这些,伏缨沉下心来,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

这十几人安顿好了鲁道南,将他扶上床又盖上被子后,他们走出房外,关上房门,然后一涌而去。

如今房内,或者说鲁道南的家中,便只剩下伏缨和这名女子,以及鲁道南三人,鲁道南此刻虽然吃醉了酒,但是伏缨也是一点不敢大意,一时屏声静气,什么动静都不敢发出。

令伏缨感到意外的是,鲁道南在他的这些朋友全都走后不久,忽然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伏缨更是如同石塑木雕一般,连真气都收敛起来,怕被鲁道南发觉,他心中在想,难道鲁道南在发魔怔?否则怎会从沉睡中忽然坐起身来?

鲁道南何止坐起身来,他还下了床,将刚才他朋友给他脱下的鞋又给迅速穿上,然后他走到窗户边,脚步没有丝毫踉跄的样子,他透过缝隙向外面观看,似乎在看院子里还有没有人。

看鲁道南的样子,伏缨醒悟过来,原来他是在装醉,一个醉酒之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而鲁道南为何装醉呢?伏缨不得而知,但他更因此确定了鲁道南是个伪君子,就连自己的朋友都欺瞒,这还算什么君子?干脆去做戏子好了。

伏缨越看鲁道南,越感到他的行为举止诡异。

在看到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之后,鲁道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伏缨听他走到院门处,将门上了闩,然后又走了回来,伏缨正大叹此人真是阴魂不散时,鲁道南又走了出去,伏缨听他脚步远去的方向,知道他是去了书房。

等到脚步声听不到后,伏缨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连忙从床底下爬出来,又将装着女子的布袋子拉出,然后背在身上,往书房相反的方向走去,伏缨行走时虽然身上背着一个人,但是他鞋底加了软垫,走路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也就没有惊动鲁道南。

来到院墙根下,伏缨用耳朵贴在墙面上,仔细倾听墙那边的动静,等到他认为外面没有人了后,这才背着口袋,逾墙而过,来到外面的巷子里。

巷子里尽头处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泥巴,见到伏缨被这个布袋子从墙内跳出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伏缨暗自庆幸,幸亏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否则真要糟糕了,他冲着孩子微微一笑,孩子吓得站起来跑回家去了。

伏缨不敢耽搁,背着布口袋就向城门处走去,来到城门附近,伏缨见到看守城门的官兵对进出的行人盘查较紧,他也不再企图从城门出去,而是来到一片无人看管的城墙处,将口袋以及袋中的女子都紧紧绑在身上,然后使用壁虎游墙功轻轻巧巧地来到城外。

城墙外幸好没有护城河,这样伏缨省去了许多麻烦,在城外不远处就有一片密林,伏缨带着女子投入林中,找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将女子从布口袋中取出,然后解开她的昏睡穴,女子悠悠醒来,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看到伏缨的相貌后,登时吓得尖叫一声,企图逃走,但她不辨东南西北,逃走的方向竟然是澧州城的方向。

伏缨展开轻功,顿时来到她前面拦住了她,并露出自以为最亲切的笑容道:“我救你出了城,就算你不打算谢我,好歹也别将我看成坏人呀?”

女子愣在当地,似乎想起了伏缨是救她的人,但是接下来她说的话却让伏缨气得不轻,只听这女子道:“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伏缨佯怒道:“大叔?我看起来有这么老么?”

女子愕然道:“不叫你大叔教什么?”

伏缨本想说叫哥哥,转念一想这么叫不免有些暧昧,这是密林深处,别再让这名女子误会了自己,他说道:“我姓伏,伏羲的伏,你叫我伏大哥就行了。”

女子做了个福,对伏缨说道:“多谢伏大哥救命之恩,我家里还有些稻米,若是伏大哥不嫌弃,我回家取来给你做谢礼。”和伏缨说了几句话后,她渐渐放下了戒备,认定伏缨不是坏人了。

伏缨听得有些心酸,看她又吓成这样,不再跟她开玩笑,而是安慰她道:“不用啦,我不缺粮钱,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蓝萍。”

伏缨道:“你名叫蓝萍,姓什么?”

蓝萍道:“姓蓝啊。”

伏缨恍然:“原来你是苗人。”

蓝萍点了点头。

伏缨又问道:“这些天那鲁道南都是怎么折磨你的?”

蓝萍问道:“谁是鲁道南?”

伏缨这才知道蓝萍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恶人的姓名,便跟她说了。

蓝萍恨恨地说道:“原来这恶人叫做鲁道南,我回去后一定要找神婆诅咒他,给他下蛊毒!他,这些天只给我吃很少的饭,还打我,让我心甘情愿地从他,我被他关在笼子里,向对待牲畜一样,这种恶人我怎会从他?更别说心甘情愿地从他了,因此我死活不答应,他就天天打我,一天只给我一顿饭吃……”

说到可怜处,蓝萍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伏缨道:“他只打了你,没有欺负你?”

蓝萍瞪大了眼睛:“天天打我还不算欺负我么?”

伏缨无言以对,他说得欺负自然另有他意,不过蓝萍似乎还是个闺女,不懂这些事,他点了点头道:“那还好,我带你到附近的村子,给你雇辆马车送你先回家,你到家后……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蓝萍道:“还有一个父亲,我有两个哥哥,不过他们娶了亲之后都搬走了。”

伏缨道:“就你们父女俩生活在村子里,那倒简单了,你到了家之后,和你父亲一起立刻离开那里,先找个恶人找不到你们的地方躲起来,我怕他发现你被我救走后再去找你,你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到时候那恶人说不定已经恶有恶报了。”

蓝萍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头:“可是爹说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们又能走到哪里去?”

伏缨道:“这点不用担心,只要有钱,哪里都能待得下,正好我有钱,回头给你一些,毕竟你们的安危重要。”

蓝萍真有些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人,她眼睛一红,又要给伏缨跪下,伏缨连忙将她拦下,然后带她一起去找马车,送她离去。

临走时伏缨给了蓝萍一百两银票,蓝萍从没见过银票,还以为伏缨是在骗他,伏缨找了一户人家兑了现银,她这才知道银票值钱,在她坐上马车临走时,她跟伏缨说了一个秘密,因为那鲁道南做梦都没想过蓝萍能够逃走,所以在她面前也没有任何忌讳,就在两日前,鲁道南曾拿着一根黝黑的铁棍子下了地窖,还在地窖中用火烧那根铁棍,蓝萍曾问过他那是什么,鲁道南回答她那是多少人都争着抢着想要得到的宝贝,上面隐含着让人垂涎的秘密。

当时蓝萍并不相信会有人对一根不起眼的铁棍子你争我抢,所以她认定鲁道南是恶人,而恶人说的话定然是假的,可是等她出来后,仔细琢磨,鲁道南所言说不定是真的,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伏缨。

伏缨心中一动,仔细询问了她铁棒的样子,蓝萍跟他说了尺寸形状,九成就是那根失落了几十年的龙头棍,而且鲁道南也说了这根铁棍上有着极大的秘密,很多人都想要,他想起小的时候曾听师叔说过,丐帮弟子就曾经用火烧过镔铁棍,也就是龙头棍,伏缨心中霍霍而动,想不到自己救了一名女子,却在无意间得知了这个莫大的消息。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回到家就和你父亲马上离开。”

蓝萍答应了,伏缨又嘱托了马车车夫几句,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向澧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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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崆峒长老

回到澧州城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城门关闭,伏缨又翻过城墙入内,一路上他忍不住在想,这鲁道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武林中不乏伪君子,一些江湖名宿暗地里做着见不得人的事也并不是没有,但像鲁道南这样大的名气,却偏偏干了这么龌蹉的下三滥的事,却是天下都罕见罕闻。

还说什么湘西君子?就连称呼他为湘西小人都贬低了小人二字。

自己若不是一时酒后冲动,非要去鲁道南家探探,恐怕还不能发现他的真面目,也就救不出蓝萍,救不出蓝萍,也就不会打听到龙头棍的事。

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是怎么对付鲁道南却是个棘手的问题,自己现在放走了蓝萍,如果直接指认鲁道南是个伪君子,所作所为就连江湖上下三流的人都做不出,只怕别人会觉得自己疯了,而且就算蓝萍没有走,两人一起指证,恐怕也是一样,因为鲁道南大可以说他从别处找来女子污蔑他。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自己家中费劲心力,挖出一个颇具规模的地窖,打造好关人的铁笼子,设计好巧妙的机关,只是为了囚禁女子呢?

伏缨真想将鲁道南的心挖出来看看,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亏他还有脸整日受人吹捧,吹捧他为谦谦君子,湘西君子,他的脸皮可真厚。

如果伏缨直接去找他,当面揭穿他的面具,然后替江湖中除去这个败类,只怕这个败类死后还会受人追悼,杀死他的伏缨也会背上骂名,就算他伏缨不在乎什么骂名,也觉得这么宰了鲁道南是便宜了他。

况且伏缨还要从他那里找到龙头棍的下落。

龙头棍的下落原本是在丐帮弟子手中,当年丐帮弟子分为两大营阵,龙头棍是在黄衣派的手中,青衣派的人其意抢夺,不管如何,那都是丐帮的内斗,牵扯不到旁人,那鲁道南如何能得到这根龙头棍?除非……

想到这里,伏缨不寒而栗,答案自然是鲁道南杀害了丐帮弟子,方才能将龙头棍取走,丐帮弟子曾舍命都不肯让龙头棍落入青衣派的手中,自然也就不会白白送给鲁道南了。

而且如果是丐帮弟子送给鲁道南的,自己早就会在丐帮弟子中打听到消息,如今一切推断都指向鲁道南杀人劫物,这个带着人皮面具的伪君子,私下里做的恶事可能不只这些。

所以不论怎样,一剑送鲁道南上西天,都绝不是个好注意,伏缨非要揭破他的伪装,让他身败名裂而死才甘心。

为了防止龙头棍的事再出什么意外,伏缨决定当天晚上先去鲁道南家,施展妙手空空之计,将龙头棍偷到手再说,只怕鲁道南若是发觉了蓝萍的失踪,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不过此时没有了蓝萍这个羁绊,伏缨也不怕自己被鲁道南发觉,万一自己被他察觉到了,大家一起撕破脸皮说清楚就是。

想到这里,伏缨趁着夜色又来到鲁道南家门外,不过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鲁道南家门上了锁,宅院里也没有亮出什么灯光,显然鲁道南要么出去吃酒去了,不过他晌午刚喝得大醉,至少他的那些朋友认为他喝得大醉,应不会再找他喝酒,所以这种可能性很低,多半是他已发觉蓝萍失踪,不是去追赶蓝萍,就是吓得先躲起来了。

伏缨想着马车奔行的速度,以及蓝萍对鲁道南的恐惧,她定会听从自己的话,到了家后就带着父亲离开,让鲁道南扑了个空。

若是鲁道南躲起来呢?

还有,鲁道南骗人成性,说不定他是故意让人以为他不在家才锁了门,实则他就躲在家中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伏缨不敢大意,还是从他家后院翻墙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查探鲁道南有没有在家,更重要的是那根龙头棍还在不在这里。

结果伏缨蹑手蹑脚地将鲁道南的宅院翻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见到鲁道南的影子,身子伏缨还打开机关下去查看,也不见鲁道南的踪迹,显然他不在宅院里。

伏缨又花费了半夜的功夫,也没有找到那根龙头棍的所在,身为金手门的传人,伏缨知道自己不可能遗漏什么地方没有搜寻,这说明鲁道南是带着龙头棍走的。

而这就说明鲁道南是藏起来躲避风声去了,想来他一定猜不出是他伏缨将蓝萍救走的,现在应是处在一种疑神疑鬼的地步,而他鲁道南通过伪装,这几十年博得的湘西君子称号可不是容易的一件事,他未必舍得就此放弃。

伏缨一边暗骂鲁道南的卑鄙行径,一边在鲁道南家中鸠占鹊巢地睡了一觉,他十分希望鲁道南半夜会回来,这样伏缨就算不能让他即刻身败名裂,也能逼他先交出龙头棍。

然而伏缨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有等到鲁道南回家。

此后几日,伏缨便一直躲在鲁道南家附近,看看他是不是会回来,鲁道南乃是澧州大大有名之人,他的失踪惹起了城中人的纷纷议论,他的不少朋友都对鲁道南的去向不明所以,只不过这些人见到鲁道南的家是上了锁,而鲁道南的武功又不弱,所以也都没有疑心有他。

伏缨等了三日后心中也跟着动摇起来,万一鲁道南果断作出放弃湘西君子的称号,从此不再来了呢?

也就在这时,他从东边过来的武林中人口中得知了慕容寒山答应六国高手挑战一事,伏缨立刻推断这件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而慕容寒山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况且他也不屑于去追查什么阴谋诡计,因此想要调查此事,非要朱雀出马不可。

而他伏缨为了对付鲁道南,以及寻找龙头棍无法分身去西域,便找到了伏光,让他去通知朱雀此事,让他赶紧回来。

伏光走后,伏缨先去了武陵县,去打听那里有没有什么人失踪或者被人杀害,最后打听到一户蓝姓人家父女二人搬家离去,这么一来,伏缨也就放下了心事,看来蓝萍并没有再落入鲁道南的手中,否则就不是他们搬家离去,而是忽然失踪了。

为了寻找鲁道南,伏缨甚至让丐帮弟子代为打听,然而除了澧州的丐帮弟子外,其他地方的丐帮弟子既不知道鲁道南的模样,更仰慕他的名声,觉得伏缨去打听他的下落不免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伏缨也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可是顺着这些线索找去,却又都扑了个空。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一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伏缨来回奔波了将近一个月都找不到鲁道南的踪迹,却在无意中打听到这位湘西君子其实还有一位兄弟叫做鲁延绵,兄弟二人的名字都有些古怪,伏缨想起一句诗文:程门立雪道南后,幸此一脉犹绵延。说不定两兄弟的父母就是从这句诗中得来的灵感。

兄长鲁道南是个伪君子,朱雀本以为兄弟鲁延绵也是个伪君子,但他一打听下来,才知道鲁延绵身份非同小可,鲁延绵如今已是崆峒派中声望最高的长老,崆峒派的掌门闵道子年事已高,近年来已经不怎么过问崆峒的事,崆峒派大小事务都交给鲁延绵搭理,可以说只要闵道子容休,掌门之位便会传给鲁延绵。

崆峒派虽然不如少林武当名气这么响亮,可是实力也是不容轻辱,伏缨推断,鲁道南既然有了这个靠山,现在有了危机,自然会去投靠他,当然,他鲁道南绝不会明说他的丑事,而是找个借口过去。

不管鲁延绵是什么样的人,对自己的兄长总会大加庇护,伏缨若是跑过去和鲁道南为敌,那就是和整个崆峒派为敌了。

而他红缨公子虽然名望不低,却还没有自大到凭借自己之力能够对抗整个崆峒派的地步,因此他便想找些帮手来,一起商量怎么对付鲁道南,正好听丐帮弟子说起朱雀已经来到了中原,现在正在凤阳,于是伏缨便连忙赶了回来。

听完伏缨的讲述,朱雀和伊雪以及伏光等人对于鲁道南的行径都感到既不耻又痛恨。

朱雀叹道:“想不到鲁道南在外面的行事都是伪装出来的,就连我都给瞒过了,唉,此事若不是你伏缨说出来,并亲自见到他的所作所为,换成别人,我肯定不会相信……他平时掩饰得也太好了,也是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他,所以人人都有着同样的看法,你的这番讲述若是宣之于江湖,定然会惹起一阵风波出来。”

伊雪道:“此人虽然可恨,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将他的丑事揭穿,会带来什么结果呢?”

伏缨道:“偿若真能做到的话,那自然是他鲁道南身败名裂,不死不足以谢天下,恐怕他还做过许多恶事是咱们所不知道的,单单能够证实是他杀害丐帮弟子,夺取丐帮弟子财物一时,恐怕丐帮都不会放过他。”

伊雪叹道:“这么做虽然大快人心,可是对江湖的影响却将会非常恶劣,此后武林中再无君子,人心败坏,做了坏事的人都会说,就连湘西君子鲁道南都是人面兽心,我这么做又算得上什么呢?人性本就是又坏又自私的。”

伏缨愕然:“照嫂子这么说,难道还要放过他不成?”

伊雪摇了摇头:“此人罪大恶极,当然不能放过他,还要让他罪有应得,只不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是不是一定要闹得天下皆知,却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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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昭告天下

朱雀对于伊雪的别出心裁的想法却断然否决:“如果这个世上的善意是用谎言来创造的,那么我们宁可不要这种虚假的道德,这样掩饰的话,我们自己又和湘西君子有什么区别?世上人性本善还是性本恶,不是咱们能够一言而决的,如果有可能,湘西君子鲁道南的事,应该让天下人都知道!”

对于伊雪的话,朱雀很少这么疾声厉色的,这次他这么说,那自然是因为他觉得伊雪的立场不对,是非不明了。

伊雪点了点头,虚心接受朱雀的批评。

伏缨问朱雀:“那咱们该怎么对付他呢?我有把握他就是躲在崆峒派里龟缩不出。”

朱雀皱着眉头想了想,一瞬间想了多个办法,比如说将这些推测告知丐帮,携手丐帮对付崆峒便容易得多,又或者自己和伏缨两人偷偷潜入崆峒派中,将鲁道南制服后带出来,又比如直接上门去找鲁延绵,让他交出其兄长等等,但这些主意不是有着缺陷,就是会造成恶劣的后果,难以实施。

想了一会,朱雀对伏缨说道:“没有好的办法,既能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恶有恶报,同时又让他交出龙头棍来,如果二者择其一,你愿意选那一样?”

伏缨想都不用想地回答道:“自然是选让他恶有恶报了,再怎么说,龙头棍都是一件身外之物,将让恶人罪有应得才是最重要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你也这么想,咱们就从让他怎么伏法来想办法,我想只要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后,龙头棍多半会留给他的兄弟,也就是留在崆峒派,到时候咱们再去崆峒派想办法取回来就简单得多了。”

伏缨道:“究竟是什么办法?你快点说吧。”

朱雀道:“你去找到那名苗女蓝萍,将他带去澧州,然后召集武林同道,宣扬他的罪行,当然,为了让大家不要误认为是咱们在诬陷他,必须要找几个在江湖上有声望的人做证,让其他怀疑咱们的人无话可说。”

伏缨愕然:“可是咱们这么做的话,那鲁道南岂非更是躲起来不肯出来了?说不定他也不在多在崆峒派,找个乡野地方躲起来,咱们岂非人财两空?”人财两空的人指的是鲁道南,财自然就是那根龙头棍了。

朱雀道:“咱们就是将他从崆峒派中逼出来,只要将鲁道南的恶行宣扬得天下皆知,恐怕鲁延绵也庇护不了他,说不定还会来个大义灭亲,毕竟崆峒派虽然由鲁延绵主事,却并非他一个人的门派,崆峒派门下过百人,他又不是帮主,若敢公开收容鲁道南,恐怕将会陷入人人喊打的地步。”

伏缨问道:“可是此人悄悄离去,天下这么大,咱们又去哪里找他的下落?”

朱雀道:“这时就需要丐帮弟子的配合了,咱们只要向丐帮稍微透露出他曾杀害过丐帮弟子之事,丐帮中人又岂会不听从咱们的安排?”

伏缨道:“我看未必吧,我曾委托他们寻找鲁道南的下落,可是他们全都是应付官差,万一他们没有咱们想象的这么卖力,被他走脱,岂不麻烦?”

朱雀道:“丐帮弟子之所以如此,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相信他这个湘西君子是恶人,所以不愿卖力去查探,等丐帮弟子明白了真相后,又岂会和之前一样?这件事可又我去做,毕竟我摆脱丐帮弟子去做的事,他们还没有推却过。”

伏缨道:“你说让我去找蓝萍,然后带回澧州,那你呢?你不跟着我一起去么?”

朱雀道:“我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这里的龙脉宝藏一时我还没弄清楚,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恐怕这件事会永远成为谜团,你先赶过去,这里的事一了结我就去找你,毕竟你让蓝萍和她爹找地方躲起来,不让鲁道南找到他们再实施加害,只怕要找到他们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另外,咱们要邀请澧州内外附近的武林同道到时候一起去澧州,就在鲁道南家中揭破他虚伪的面具,咱们还要提前准备,像这种事,少林寺一般不会参与,咱们可以去找武当的人作证,若是等请到武当派的掌门,那就更如意了。”

伏缨点头答应:“好,咱们分工行事,我去找蓝萍,然后将她带到澧州好好保护起来,在这期间,咱们通知尽量多的武林同道,在越多的人面前戳破他的虚伪,越不能让他狡辩得逞,不过你说得江湖上有名望的人,武当掌门自然够格,还有谁呢?”

朱雀道:“咱们也不用谦逊了,你红缨公子自然是有名望的人,我朱雀也算一个,再找几个行事做派端正的老前辈,先行说服他们,那么咱们这些人和在一起,也不会被人说是污蔑了他。”

伏缨道:“日子定在哪一天比较合适?”

朱雀道:“以我在这里的情形来看,恐怕要十日左右,这样吧,今日十九,距离慕容寒山的比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日,这件事万万耽搁不得,咱们就定在七月初一在澧州汇合,若是你在这段时间里找不到蓝萍怎么办?”

伏缨道:“我下个军令状,定然会在这十多天内找到她。”

朱雀道:“那就行,咱们让丐帮弟子遍发英雄帖,七月初一齐集澧州,署名就用咱们几个人的名字就是,但是通知这些人的时间不能过早,要算好日子,让他们接到英雄帖后正好可以在七月初一到达,以防中间他们相互碰面后产生什么乱子,或者谣言。”

伏缨道:“这些事还是由你安排吧,不用跟我说了,毕竟你和丐帮的关系更亲近些。”

朱雀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咱们到时候澧州见!”

听着两人的谈话,伏光道:“师父,我随你一起去澧州吧。”

伏缨笑道:“怎么?跟着你朱雀儿世伯岂非能学到更多的东西?”

伏光道:“这么久没见到师父了,今日匆匆一见就要分开,徒儿心中不舍。”

伏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你就跟我去一趟武陵吧,朱雀,我将徒儿带走了,你没有意见吧?”

朱雀失笑道:“他是你徒儿又不是我徒儿,我能有什么意见?这一路上伏光表现得很好,不愧是你伏缨带出来的弟子。”

伏缨胸膛挺起道:“这个当然,这叫做名师出高徒。”

朱雀看着外面天色尽黑,问伏缨:“这么晚了,咱们一起去吃个饭,回来你在客栈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走如何?”

伏缨摇了摇头:“我一想起鲁道南的行径就恨得咬牙切齿,实在是等不到要除去这个江湖败类了,我还担心鲁道南万一没有去崆峒,说不定也在寻找蓝萍的下落,想要杀人灭口,好将自己的丑事掩盖住,实在耽搁不得,我和伏光这就走。”

朱雀知道伏缨是个急性子,也不相劝,只是叮嘱他:“路上小心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鲁道南在你背后使阴招,到了澧州后,一定要先保障蓝萍父女的安危,千万不能大意。”

伏缨道:“这还有你说嘛?”接着他带着伏光跟朱雀和伊雪两人辞别,连夜向武陵赶去。

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伊雪叹道:“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更可怕,带来的祸害也更深,只怕经此一事,江湖上人们再谈起‘君子’二字,当是讽刺而非夸赞了。”

朱雀道:“这叫做忍痛除去毒瘤,哪怕武林中注定要经历一场巨大的风波,那也是值得的,我推断必定还有鲁道南的同道中人,到时候会维护他,为他狡辩,唉,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伊雪道:“现在凤阳的事还是一团乱麻,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朱雀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伊雪道:“我现在就去丐帮那里去找堂主费无伤商量行事的细节,你不用等我了,自己在客栈先吃晚饭吧。”

伊雪道:“你事情重要,就别去过问这些小事了,我又不是孩子,当然会照顾自己。”

朱雀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客栈,向丐帮弟子所在的破落院子行去。

来到丐帮聚集之地,费无伤正和一帮丐帮弟子围坐在一起吃饭,见到朱雀前来,连忙招呼他一起吃。

朱雀见他们不知又从哪里宰了一条野狗,煮了满满一大锅,便答应下来,和他们挤在一起吃,丝毫不嫌弃丐帮弟子的肮脏,这让丐帮弟子对他的态度更为亲切,一名丐帮弟子站起来道:“我去给朱大侠拿碗和筷子去。”

费无伤道:“听说你今日找到了风水先生?”

朱雀点了点头:“就在皇陵旁的土丘上,一帮人正逼着风水先生帮他们寻找宝藏呢,虽然对他们有所不敬,但好在那些人好在还没有太难为他们。”

很快,那名丐帮弟子拿着刚洗过的碗筷递给朱雀,朱雀道谢后接过,自有丐帮弟子为他倒上酒,一群人一边吃酒一边说话。

费无伤问道:“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朱雀道:“这件事暂时还没有用得到你们的地方,但是另有一件事,非要你们帮忙不可。”

费无伤问道:“什么事?”

朱雀道:“我怕此事说出来会让你没了胃口,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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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拨云见日

费无伤听他这么说,带着一肚子疑问吃喝起来,吃到一半,费无伤道:“行了,你别卖关子了,你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我吃饭更没滋味。”

朱雀道:“此事有些骇人听闻,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咱们现在先不能将此事告诉别人。”

费无伤约束弟子道:“大家听着,今天晚上朱大侠要告诉咱们的事暂时不能说出去,谁要是胆敢泄露出去,别怪我费无伤翻脸无情,动用家法,甚至逐出丐帮,听到没有?”

丐帮弟子齐声答应,费无伤道:“你快快说了吧。”

朱雀于是将关于湘西君子鲁道南的事告诉了他,只是对鲁道南有可能杀害丐帮弟子一事搁置没说,毕竟这只是他和伏缨的推测。

即便如此费无伤听到他道貌岸然的背后,竟然囚禁殴打女子,企图做出更卑劣之事,他听后又惊又怒道:“朱大侠,这件事你可确信?他,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朱雀叹道:“我也希望此事不是真的,只可惜这件事千真万确。”

费无伤道:“这狗贼,咱们都被他愚弄了,朱大侠你打算怎么做?”

朱雀道:“当然是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让他的罪孽昭告天下,让他身败名裂,然后再承担应有的责罚,依我看,他掩饰得这么深,在他手上,绝不止这一件恶行,只不过咱们一时也都没有证据罢了。”

费无伤道:“朱大侠希望我们丐帮怎么做,你一句话的事,我们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

其他丐帮弟子也都异口同声地说道:“谨遵朱大侠之命!”这些丐帮弟子除了看在朱雀和他们帮主交好,以及朱雀在江湖上的好大声威外,更因朱雀愿意和他们挤在一起喝酒吃饭,毫不嫌弃他们所感动,这说明朱雀从没有将他们看作外人。

朱雀道:“好,那我不跟你们客气了,先谢过诸位,在这件事上,要揭破鲁道南的真面目,还真是需要咱们丐帮的帮助,我一个人可做不来。”

接着他将自己的想法跟众位丐帮弟子说了,费无伤道:“就该如此,让众人都知道,他鲁道南真是的面目是什么样的嘴脸,朱大侠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去做。”

当下朱雀和他商量了如何通知武林同道,如何保证这些人都会在七月初一“恰好”一起到达澧州,以及让那附近的丐帮弟子援手等等细节。

费无伤问道:“通知这些人去澧州,不知道在澧州什么地方集合?”

朱雀道:“当然是湘西伪君子的家中了。”

费无伤点了点头表示会意,他说道:“这件事唯有我们丐帮能轻巧做到,换做别的帮派,恐怕就要大费周章了,回头我就让弟子飞鸽传书,让他们听命行事便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到了半夜,朱雀辞别了一帮丐帮弟子,回了客栈。

翌日,朱雀和伊雪两人一起离城,到皇陵那边去查探消息,这一次他们看到土丘上有不少人身上都带着泥土,显然他们在夜里曾偷偷潜入皇陵挖掘,但看到他们白天还在土丘上研究龙脉宝藏的事,便推断到他们一无所获,否则他们若是挖到了宝藏,早带着宝藏离开了。

两人一番查探无果后,又返回了凤阳城中,晌午在酒楼吃饭时,两人都感觉对此事茫无头绪,饭吃得也没有多少滋味,在两人快吃好时,一名丐帮弟子在外面探头探脑,在看到朱雀时,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跑了过来,也不过店伙计的阻拦,来到朱雀身旁对他说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禀告朱大侠,我们帮主来了,他得知你就在凤阳,命我们出来请你过去。”

朱雀大喜,最近的几件事他正觉得有些手忙脚乱,却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有汪九成的到来,事情多半会迎刃而解,他站起来,对追过来的店伙计道:“结账!”

跟着丐帮弟子来到他们的住处,汪九成略显苍老的身形出现在眼前,朱雀心中激动,对汪九成说道:“汪大哥,你来得可真及时,这几日的事……”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我都听费堂主跟我说了,也难为了你,从西域回来,就赶上这几件大事,弟妹,也难为你到我们这些臭叫花子堆里来。”

伊雪连忙向汪九成施礼,对汪九成道:“汪大哥说哪里话,我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朱雀跟你是至交呢?他往哪里去,我自然也会跟到哪里去。”

汪九成哈哈大笑道:“有了你看管着他,我也放心,屋里味道难闻,弟妹就现在外面等等,我跟朱雀儿说些话。”

伊雪点了点头,朱雀和汪九成两人进了屋子。

朱雀问道:“汪大哥怎么来了这里?”

汪九成道:“凤阳出了个龙脉宝藏这等大事,我要是还不知道,那我这个帮主真是白当了,只是没想到湘西君子鲁道南竟然是这等面目,你什么时候过去揭开他的脸皮,也算上我汪九成一份,奶奶的,整个武林中的人都被他骗过了,这家伙怎么不去唱戏?”

朱雀点头答应:“有了汪帮主站出来,恐怕他就算想要狡辩,也不会有人相信,我原本还想去请武当掌门出山,既然有汪大哥在,我看也不用劳烦他了。”

汪九成道:“你这消息究竟是听谁说的?咱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朱雀道:“是伏缨专门赶来跟我说的,错不了,他现在去找被鲁道南囚禁的那名女子了,我们约定好,七月初一赶去澧州,到鲁道南这个伪君子家中做客。”

汪九成道:“为何选在他家中?”

朱雀道:“好让世人知道他的地窖以及铁笼子,让他辨无可辨。”

汪九成道:“这件事一定要在力证之后立刻宣扬出去,好让他身为崆峒长老的兄弟无法包庇他,我听你跟费堂主说的那些,推断这绝不是他第一次作恶,咱们若能找到更多他作恶的证据来,将会更有说服力。”

朱雀道:“向他这种人掩饰得这么好,恐怕很难抓住他别的什么把柄。”

汪九成道:“百密都有一疏,他既要在外面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又要在背地里作恶,我看他未必能将所有的恶行全都遮掩住。”

朱雀点了点头,决定在鲁道南身上在打听出一些线索,好让他坐实了此事,他问道:“咦,费堂主呢?”

汪九成道:“我安排他去传送消息去了,一者去寻找五湖散人的下落,好让你能从凤阳这里脱身,二者去通知澧州分堂的弟子看守好鲁道南的家,别让他有机会进去泯灭了证据。”

朱雀想起这件纰漏,心中颇感惭愧,他毫不掩饰地说道:“还是汪大哥想得周到,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万一他偷偷回来,将那地窖给填平,只怕咱们便只是空口无凭了。”

汪九成道:“丐帮澧州分堂的堂主名叫聂寒冰,你可知道他加入我们丐帮之前是做什么的?“

朱雀摇头表示不知。

汪九成道:“他之前乃是一个捕头,只因为看不惯衙门里的**,愤而离去,此人颇有些办案的本事,所以这次我特别交代让他潜入鲁道南家中搜寻他其他作恶的证据。”

朱雀愕然:“怎会这么巧的?不过恐怕聂堂主要空手而回了,因为伏缨为了找到一样东西,在他家中里里外外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他没有直说龙头棍的事,也没有告诉汪九成鲁道南为了龙头棍而杀害丐帮弟子的事,因为这本就是丐帮和少林之间的事,偿若说出来,恐怕会令丐帮和少林都为难。

难道朱雀能告诉汪九成,少林中遗失的落在丐帮弟子手中的龙头棍,少林方丈要取回去,而且委托的人就是他和伏缨么?

汪九成道:“伏缨虽然找过一边,但他不过是从他妙手空空的角度来说,和探案是两码事,我想鲁道南如果是那种能挖地窖囚禁无辜女子之人,他的家中恐怕还会埋藏着别的罪恶,至于聂寒冰会不会有什么收获,咱们拭目以待吧。”

朱雀对汪九成的到来大为感激,他说道:“有了汪大哥在此,我感到这些事也都并没有什么为难的,这几日奔波无果,正感到郁闷,汪大哥一来,我便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汪九成笑道:“恐怕你还是心系慕容寒山的事,所以不能专注在这些事上罢了,否则以你朱雀的本事,这些事又算怎么一回事?”

朱雀摇了摇头表示谦虚,然后他问道:“汪大哥最近可听过慕容寒山的事?”

汪九成道:“这么重要的事我岂能不过问?据我所知,慕容寒山自从接受了六国高手的挑战后,便在万剑山庄里每日练剑,一日也不曾离开过。”

朱雀愕然:“慕容寒山的老仆已经过世,他绝足不出,怎么吃饭呢?”

汪九成失笑道:“你还有心去想这些事?慕容寒山早就安排好了,每日都有人给他送饭上门,以慕容寒山的本事,还能饿着他了?”

朱雀叹道:“剑法到了慕容寒山这种地步,他还在不断钻研求精,我等是自愧不如了,对了,可有那六国高手的消息?”

汪九成摇了摇头:“要么他们还没动身,要么他们已经提前到来,只不过隐藏在苏州附近,不敢现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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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凤阳高门

两人正在屋里着话,费无伤从外面赶回,见到伊雪站在院子里,他还没有见过伊雪,不免觉得有些诧异,等到了屋里见到朱雀和汪帮主,也才醒悟伊雪的身份,他对汪九成道:“禀告帮主,那五湖散人找到他的下落了。”

朱雀和汪九成闻言都是一振,汪九成道:“找到他了?他在什么地方?”

费无衫:“正在赶来凤阳的路上,咱们帮中的弟子已经跟他接上了头,告知咱们正在找他,他他来到凤阳,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咱们丐帮。”

汪九成点零头:“那好,此事只要等他到来,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朱雀也觉得事情巧合或者顺利得有些难以置信,先是伏缨找上了自己,接着汪九成蓦然出现,随之困扰了自己数日的龙脉宝藏,也将因为五湖散饶到来而揭破谜底,看来自己终于要从这些纷乱如麻的境地中脱离出来。

汪九成接着问费无衫:“这个五湖散人是否还了些什么?”

费无摄零头,他道:“他推断出很多人过来寻宝,不过却肯定都找不到,所以他这次前来,就是为了指点众人宝藏的具体位置。”

听到费无赡话,汪九成和朱雀两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来,那个龙脉宝藏不仅真的存在,而且五湖散人还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可是他为何不自己过来挖掘,却要白白便宜这些跟他交情不过尔尔之人呢?

汪九成又问他五湖散人还了什么,费无伤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

朱雀道:“反正五湖散人就快到了,到时候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行了,咱们也不用召集了。”

汪九成点零头,看着还在院子里站着的伊雪道:“咱们在这里话,却让弟妹在院子里罚站,太不公平了,走,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朱雀问道:“去哪里吃饭?”

汪九成问道:“你可知道凤阳武林门派中,谁的势力最大?”

朱雀不知他为何这么问,回答道:“自然是咱们丐帮了,难道还有别人能比咱们丐帮还大么?”

汪九成失笑道:“我的是门派,不是帮派,我又不是在自吹自擂,要你来拍我们的马匹?我的是金线门,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朱雀点零头:“略有耳闻,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名气啊。”

汪九成道:“那是因为金线门的掌门姚如水约束门下弟子约束得好,江湖中很少见过他们这么有实力却又这么低调的门派。”

朱雀道:“我以前没来过凤阳,倒不知金线门在凤阳这么有势力,汪大哥,你为何要给我提起金线门呢?难道他金线门得罪了咱们丐帮?”

汪九成摇了摇头:“他们虽然实力不容觑,可是那只是以门派而论,又怎能和我们丐帮相提并论?真要比对起来,他们金线门跟我们丐帮提鞋也不配,我之所以提起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欠了我一顿酒,咱们这就找他们要回去。”

朱雀笑道:“不知他们怎会欠大哥一顿酒呢?”

汪九成道:“那是在三年前,我来凤阳后和姚如水比试了一场,这场比试自然是我赢了,赌注便是一顿上等的酒席,只可惜那时我没空去吃,姚如水便了,以后我汪九成不论何时来凤阳,都可以去找他讨要这顿酒席,如果来了不去,那还是瞧不起他呢。”

朱雀道:“他竟然敢和你比试,真不知道高地厚啊。”

汪九成凝重地道:“不,姚如水乃是一位有真本事的人,而且我们约定二十招分胜负,若是二十招内双方打成平手,就算我汪九成输了,因此我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在第十九招上才勉强赢了他,当时我惊讶于姚如水的武功之强,和金线门名气之,问他为何不愿让门溶子在江湖上大展拳脚呢,姚如水当时道,习武未必都要踏入江湖,江湖凶险,绝非武功高一点就能保证平安无事的,多少武功强横的,还不是横死他乡?既然如此,还不如稳稳妥妥地留在凤阳家中,不去过问江湖仇杀的好。”

朱雀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学武呢?空有一番本事不能施展,岂非浪费了自己这些年的辛苦修炼?”

汪九成道:“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他,可姚如水道,他们金线门习武,一来是为了在别人招惹他们时,他们有自保之力,二来习武能够增强体魄,让精神更充沛,进而可以让他们更好的悟道,我这才知道,原来金线门除了习武外还修道。”

朱雀问道:“他们修的是什么道?”

汪九成道:“好像叫什么长生道。”

朱雀道:“既然这样,去他们哪里吃酒,他们是吃斋的,岂非无趣得很了?”

汪九成笑道:“他们又不是和尚,不禁荤腥的,放心吧,咱们这就走吧。”

金线门的门户是在凤阳城的南边,一个极为阔气的院落中,汪九成这次前来拜会金线门,除了带上朱雀夫妇,费无伤费堂主外,还有十多名丐帮的好手,偿若他汪九成就带两三个人来,未免会太过寒酸,衬托不出他帮主的威严和气度。

来到金线门大门外,汪九成一行人见到金线门外站着两排金线门弟子,每一排有六个人,看起来气派十足,汪九成愕然:“难道这姚如水老儿知道我要来,所以提前准备了这个排场?”

汪九成的声音不低,门口的几名门人听到他对他们的掌门如此不敬,其中一人甚至喊道:“去去去,要去讨饭去别的地方,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显然这些年轻的门溶子并不知道汪九成的身份,所以这个排场自然也不是针对他们而来了。

一名丐帮弟子听他话如此轻蔑,忍不住喝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们丐帮的汪九成汪帮主,赶紧滚进去跟你们掌门通报一声,让他出来迎接!”

十二名金线门的门人全都一愣,接着有两名弟子飞快地冲进门内,向他们掌门汇报去了。

留下的四名弟子连忙向汪九成施礼,汪九成略略点头,问道:“你们掌门人姚如水可在这里?”

一名金线门的门人回答:“我们掌门在里面招待客人。”

汪九成这才知道,这些门人在门外站成两排,却是为的别人,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掌门招待的客人是谁?”

这名金线门的门人犹豫着道:“这个……”

一名丐帮弟子啐了一口道:“好稀罕你么?还犹犹豫豫的,待会我们进去后不就知道了?”

听到丐帮弟子的话,这名金线门的门人只得回答道:“是义军的人。”

汪九成身为丐帮帮主,对于义军一向是不亲不疏的态度,有义军招揽他们,他也是一副敬而远之的回复,并要求下丐帮弟子不得和义军有牵连,一来是因为很多义军的口碑并不怎样,二来是怕他们被剿灭时连累到丐帮,丐帮虽然仁义为怀,可是偿若被朝廷视若叛国之帮,他的丐帮虽然庞大,却也承担不起。

同时他也明白了这个门人犹豫的原因,并非是他不想直接出来,而是和义军勾结,毕定会遭官府忌讳,虽然他们丐帮人不会和朝廷勾结,跟官府举报,可毕竟也受到掌门的安排,不得乱,因此他之前不敢直言。

没过多久,姚如水就匆匆赶来,跟在他身旁的,还有一位身材瘦长,相貌奇异之人,此人下颌有着长长的胡须,看面目,颇有些戏文里关羽的影子。

隔着十多步,姚如水就招呼道:“是汪帮主驾到,失迎失迎,快请进来!”

汪九成等人进去后,姚如水对汪九成行礼道:“汪帮主光临,令姚某感到不胜荣幸,三年前一别,想不到要等到今日才能相见。”

朱雀见姚如水年过六旬,却精气十足,看起来要比实际年纪一些,怪不得汪九成十分推崇他,此人应是有些过硬的本事的。

汪九成笑道:“我惦记着你的这顿酒席,正巧今日路过凤阳县,又岂能不来找你好好喝上一顿?咦,这位朋友相貌非凡,不知是何人?”

那长着长长胡须之人拱手道:“在下张献忠,见过汪帮主。”

汪九成和朱雀等人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头,如今下义军太多了,汪九成和朱雀只知道王二,高迎祥等人,但汪九成还是客气地道:“原来是张英雄,唉,我若知道你姚掌门有客人在,定然会挑个别的时日过来。”

姚如水道:“哪里哪里,你能过来是我的荣幸,正好今日酒菜准备丰足,咱们进去边吃边谈。”

金线门的宅院宏伟,厅堂也十分宽阔,里面摆着两张桌子,桌边坐满了人,见到姚如水和汪九成等人前来,全都站起来迎接。

姚如水对下人喝道:“快去再准备两桌酒席来!快快!”

然后他对汪九成道:“里面请,酒菜都是现成的,很快就能端上来。”

进了厅堂后,两桌上的人显然都听了来客是汪九成,因此一起向汪九成躬身行礼,汪九成微微点头,算作招呼。

原本坐在里面那一桌的人,被姚如水撵走几个门徒,张献忠也让几名手下让出位子,请汪九成上座,汪九成谦虚了几句后,便落了座,朱雀和伊雪两人则坐在他下首,费无伤也被请上这一桌,其他十多名丐帮弟子则在一旁站着,不敢和帮主同座,以至于乱了规矩。

很快,厮仆又在厅堂上加了两张桌子,请丐帮弟子坐了一桌,刚才从桌上起身之人被请到了另一桌,一行人乱了好一阵子,方才坐定。

第一百七十八章 穷有傲骨

汪九成见到张献忠是坐在姚如水的下首,却是坐在主座上,显然两人关系十分亲近。

姚如水尚是头一次见到朱雀,便请汪九成介绍,汪九成道:“这位就是我的好兄弟,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朱雀,你们多多亲近。”

听到朱雀之名,姚如水和张献忠立刻站起身来,向朱雀拱手致敬,并着敬仰之类的话,朱雀连忙起身还礼,汪九成道:“你们都别这么客气,这么客气显得见外了,我是前来吃酒来着,可不是看你们你敬我我敬你的。”

姚如水连忙命人给所有饶酒杯都满上,然后道:“今日不但见到了我的老朋友,还承汪帮主和朱大侠不嫌弃撇派低微,前来拜访,我姚某敬大家一杯。”

汪九成端着酒杯皱着眉头道:“姚掌门要不是吝啬你的酒,就是这酒准备的不足,否则怎会用这么的被子?”

姚如水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命人给整张桌子上换上了酒碗,换到张献忠时,张献忠摆了摆手道:“我酒量浅,就不跟他们拼酒了,我用杯子好了。”

汪九成瞥了一眼张献忠,他自己喜欢喝酒,所以也向来以酒看人,张献忠既然是义军中的一个首领,却没有什么酒量,看来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好汉。

换过酒碗后,下人重新给满上,汪九成这才和众人一起喝了,他砸吧着嘴道:“你们金线门的酒果然有劲,这么好的酒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喝过了。”

姚如水失笑道:“汪帮主笑话了,既然汪帮主觉得这酒不错,回头我再差人给汪帮主送几坛子过去?”

汪九成道:“上次你请我吃酒,结果过了三年我才吃上,还是凑巧你的朋友到来,我成了陪客,这次既然你答应送我几坛子酒,我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这样吧,也不用你派人送,我丐帮弟子来了这么多人,不劳你金线门的人出力,让他们一人抱一坛子回去就行了。”

三年才来到这里吃一顿酒,虽然是汪九成怕伊雪嫌弃丐帮院子里肮脏,否则他还未必过来,这本是他的不是,他却怪在姚如水头上。

姚如水闻言丝毫不感到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好,既然汪帮主发下话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回头让他们将酒带回去。”

这时候张献忠道:“在下早就听过汪帮主的威名,将丐帮黄衣派和青衣派之间的矛盾调解,实乃人中龙凤,不过我看汪帮主虽然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但似乎还差了一点意思。”

汪九成眼睛一翻道:“不知张首领所的差了一点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献忠见他眼睛在这一翻之间露出寒芒,知道汪九成是真气精纯之故,而他显然对于自己的指摘有所不满,不过他并没有气馁,而是道:“是差零意思,不免有些对汪帮主不公平,其实这件事是从丐帮成立以来就一直存在着的,那就是丐帮……穷。”

汪九成听到这里,脸上放松下来,他笑道:“你我们丐帮别的,我未必认可,可是你到我们丐帮穷,这一点我不能否认,而且也不想做出多大的改变,我们既然名叫丐帮,自然也就是乞儿叫花子组成的帮派,偿若我们人人都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赚钱门路而不去讨债,甚至住上高房大宅,那我们丐帮岂非徒有虚名了?”

张献忠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丐帮的行侠仗义的精神只要留存下来,丐帮的骨气不便,而丐帮的弟子虽然能够安居乐业,不用上街乞讨,也并不能损害丐帮的声威,反而会让丐帮变得更加强大,在下一番浅见,有的不是的地方,还望汪帮主海涵。”

汪九成端着酒碗,仔细端详了张献忠一会,然后他举着碗一饮而尽道:“你能会道,有一番好口才,辩才也算机敏,将来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常让到汪九成的称赞,无不大为感激,心中激动,但张献忠听到汪九成的话却只不过平静地道:“你我都是率领了一群手下,而且在下统管的人数也不亚于丐帮,跟着我张献忠起兵造反之人,也都和丐帮弟子一样,吃不饱饭,可是前后不过一二年,这些人不但都能吃得饱饭,而且我们还有结余,而丐帮建帮数百年,似乎在这数百年间并无什么变化,汪帮主可愿知道这中间的原因么?”

这段问话,就连朱雀都动了心思去猜测,汪九成身为丐帮帮主,原本更感兴趣才是,但是他偏偏干脆地回答:“不想知道。”

这句话无疑堵死了张献忠后面要的话,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姚若水身为主人,连忙请众人喝酒,这才缓解了尴尬。

朱雀听到汪九成的回答后,蓦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回答,以及这个回答背后的意义,张献忠显然正在鼓捣巧簧之舌,希望笼络丐帮,在他眼里,丐帮弟子四处乞讨,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他自称义军中还有结余,显然是在诱惑丐帮偿若跟他联手,那么也绝不会因吃喝发愁。

显然张献忠不明白丐帮之所以穷的本意,所以汪九成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他的想法。

而丐帮为什么会穷呢?丐帮弟子逾两万之众,帮中弟子绝大部分都会武功,武功算得上一流二流的更是不在少数,这绝非是数万乌合之众组成的义军所能比拟的,所以每一股义军都渴望拉拢丐帮,以图实力倍增,可惜他们都不明白丐帮为什么会穷,所以打错了如意算盘。

丐帮之所以穷,不是因为帮众弟子讨不来钱,即使他们讨不到钱,以他们的身手武功,至不济也能做个武师,或者为富人家做家丁而赚到钱财,可是就算丐帮有钱了,也是很少花费在自己身上,可是拿来接济穷苦百姓。

伏缨就曾不断地将偷来的财物送给丐帮,让他们代为分发给各处受苦受难的百姓,单单只是这笔钱财,都足以让整个丐帮改头换面,可是比百姓们看起来更穷的丐帮弟子却没有丝毫贪婪之心,将这些钱悉数捐给了百姓,还搭上了人力物力。

这并不是因为丐帮弄不来钱,而是因为丐帮的原则,他们要做比所有人都穷的帮派,才能让帮众做到舍弃一切帮助百姓,因为他们本来就可是一无所有,所以就算舍弃一切,也不过还是一无所有,偿若一旦丐帮弟子贪婪钱财,就会彻底断了侠义之帮的根本,因为这么一来,丐帮弟子就连自己都满足不了,又怎么能去帮助别人呢?

丐帮弟子中有很多人本来就是乞儿,这切不去多,但还有一部分人本身就是有家业的人,甚至有一部分还十分富裕,只不过经过了种种变故,又崇敬丐帮行侠仗义之心,心甘情愿地将家产变卖,分发给穷人后,一无所有地加入丐帮。

若丐帮弟子是无奈而穷,那真是曲解了丐帮的本意。

所以汪九成眼见张献忠不了解丐帮,所以干脆地回答不愿意听他再下去,因为他们若想要用钱财来打动丐帮,那真是想左了。

想到这里,朱雀端起酒碗道:“来来来,咱们不谈门户之事,喝酒喝酒。”

张献忠虽然被汪九成顶了回去,但是他却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豫之色,让朱雀和汪九成都暗暗佩服他的城府之深。

朱雀问道:“姚掌门乃是一派之主,张首领则是义军首领,不知道两位是如何结交上的?”

张献忠大大方方地道:“我和姚掌门能够结为朋友,那是我张献忠的福气,数年前,我因揭竿而起,率兵作反,被朝廷的鹰犬追杀,要不是姚掌门出手相救,也就没有我今日的成就,所以姚掌门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张献忠有零出息,岂能不有所报答?”

姚如水摇了摇头道:“我当年出手救你,可不是图你的报答,而是我看你的气度非凡,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如此死在朝廷鹰犬手中,不免有些可惜。”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也许这就是英雄识英雄,英雄重英雄了吧。”

姚如水接着道:“当年我出手救你,武功自然不能和现在相比,那时候你已经将我看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现在想必也觉得我武功极高吧?”

张献忠道:“那是自然,姚大哥的武功真是开阔了我的眼界,让我知道一个人竟然能够厉害到这种地步,那种震撼以及感激,我多年来无时或忘。”

姚如水指着汪九成和朱雀道:“只可惜在你看来的一流武功,在真正的高手手里,却又不值一提了。”

朱雀连忙谦逊,汪九成也道:“姚掌门,你这是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张献忠也跟着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道:“难道汪帮主和朱大侠的武功还能胜过姚大哥不成?”

姚如水叹道:“别朱大侠高我多少了,朱大侠自是武林中最顶尖的高手,一套无人能望其项背的轻功,一套剑法一套腿法,那是打得江湖上的恶人闻风丧胆,单这位丐帮汪帮主,三年前我和汪帮主打赌比试,竟然不是汪帮主二十招之敌,因此欠下汪帮主一顿酒席,不过我姚某输得心服口服。”

张献忠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席间比武

一名和他们同桌吃饭之人脾气似乎比较直爽,他故意将酒碗重重放回桌上,并对张献忠说道:“首领,这世上尽有欺名盗世之辈,以前我曾听一个人号称川西一剑,可惜的是,他这个川西一剑的一字,不是第一的一,而是倒数第一的一,哈哈……”

只可惜这种讽刺之语,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好笑,其他大部分人都流露出尴尬的神色。

汪九成冷冷地看着这个人,心下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此人既然能够和张献忠等人坐在一桌上,显然身份不低,姚如水如此夸赞他和朱雀等人,且自承不低,此人作为张新忠的心腹,多半也听过姚如水相救张献忠一事,甚至姚如水在救张献忠时,此人很有可能就和张献忠在一起,而他们见识过姚如水的功夫,自然为姚如水抱不平,或者是自己本人不服气。

想到这里,汪九成问道:“这位朋友是谁?不知道此言何意?”

还没等张献忠说话,那人就站起身来抱拳道:“在下黄虎卫,乃是张统领的副手,见过汪帮主。”

汪九成哦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显然没有将这个什么黄虎卫放在眼中。

黄虎卫自己站在那里,他在义军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本以为汪九成身为一个帮派的帮主,怎都要站起身来回礼,哪知道汪九成哦了一声之后,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自酌自饮起来,黄虎卫被晾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怒极,张献忠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黄虎卫方才重重地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黄虎卫依然感到一股被瞧不起的愤然之色,他对汪九成说道:“汪帮主,不知道丐帮之中除了帮主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帮众会武功的?”

汪九成淡淡地说道:“不知黄兄弟此言何意,何不明言?”

姚如水见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便局中斡旋道:“黄副首领前些日子刚刚率兵击退了朝廷的一股大军,而且是以少胜多,自然也是位豪杰英雄,只不过黄副首领恐怕对江湖上的事所知不多,不太明白武林中的规矩,丐帮中除了汪帮主之外,其他弟子皆会武功,否则又怎会有江湖第一大帮的称号?两位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用得到对方的地方,不妨一起喝杯酒,多亲近亲近。”姚如水的这番话既捧了黄虎卫,又点名了黄虎卫的身份,他不是武林中人。

黄虎卫却故意不懂姚如水的居中调解,他说道:“既然丐帮弟子人人会武,而我黄虎卫也不是一点武林规矩都不懂,如今有姚掌门和朱大侠在此,我黄虎卫有个提议,还请姚掌门应允。”

姚如水心道不妙,但又势必不能拒绝,他向张献忠递了个眼色,希望张献忠能够约束他一下,免得发生争执,他身为主人,不免会有些难做,但张献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低头吃着一个鱼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姚如水只得说道:“不知黄副首领有什么提议,不妨说来听听。”

黄虎卫道:“今日承姚掌门热情招待,我黄某又没带什么礼物前来,不免有些心中过意不去,这样吧,由我黄某和丐帮弟子在席间比试为乐,以供诸位喝酒助兴,不知姚掌门能否同意?”

这话显然有向丐帮挑衅之意,他故意不问汪九成而问姚如水,显然是将姚如水放在汪九成之上,让他凭借着主人身份,强压汪九成一头。

汪九成又岂能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只不过他很奇怪,为何黄虎卫不向自己挑衅,而是想向自己的手下发难。

姚如水知道双方一旦动起手来,无论谁输谁赢他脸上都不好看,因此他犹豫着说道:“这……”

而此刻张献忠已经放下筷子中的鱼头,对黄虎卫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胆敢向丐帮帮主挑战?就连姚大哥都不是汪帮主的二十招之敌,你若和他比试,恐怕三招都挨不过吧?”

黄虎卫笑道:“所以我说我知道武林规矩,以我的身份,自然是不配和汪帮主比试,所以我只是和丐帮一位弟子比试,方合规矩,汪帮主,你说是不是?”

汪九成听他这么一说,不但明白了他为何不向自己挑战,自然是认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却能从打倒自己的手下获得满足,同时还能让自己丢了面子,既然黄虎卫胆敢挑战,说不定真有两把刷子,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不错,只不过黄兄弟身为张首领的副手,此番举动,是代表着张首领的意思呢?还是黄副首领自己的意思?”

这句话语带双关,让张献忠和黄虎卫心中对汪九成的心机生出警惕,如果说这是张献忠的意思,那么比试的双方就不再是双方的手下,而是丐帮和义军之间的比试,胜负不再是个人荣辱,而是关乎两方的面子,如果说是黄虎卫自己的意思,那么他根本没有经过张献忠的同意,不免有些喧宾夺主自作主张的意思,无论张献忠怎么回答都有些为难,而且此语隐隐有离间两人之意。

张献忠微微一笑道:“汪帮主严重了,黄虎卫和我张献忠乃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过了职衔之分,所以他有什么并不对行军打仗有关的决定,都可以自己提出来,我尊重他的言行,所以从不干涉这一点。”

这一番连消带打,将自己的关系摆脱得干干净净,显示出他张献忠的心智以及圆滑之处。

汪九成道:“原来如此,那就简单多了,我还怕一场助酒兴的比试,让双方起了嫌隙,那就不值得了,既然黄副首领有此雅兴,我再推拒,未免扫兴,只是怎么个比法,黄副首领还请先说清楚。”他对黄虎卫的称呼,由朋友变成黄兄弟,又由黄兄弟变成了黄副首领,显然是越来越显得疏远了。

黄虎卫问道:“什么叫做怎么个比法?”

汪九成道:“也就是点到为止呢,还是打得对方爬不起来呢,怎么定输赢?”

黄虎卫道:“自然是到一方到底或者自承不敌为止,点到为止的话,我一不小心点到了贵帮弟子的身上,难道就能算我赢了么?”

汪九成道:“那也说的是,那一桌上坐着的都是我帮的寻常弟子,黄副首领不妨挑一个和你比试。”

这一次他带来的无不是丐帮中的高手,他看得出黄虎卫所练的绝非什么高明的内力功夫,而是通过实战或者以前学过什么外门功夫,诸如金钟罩铁布衫之类,自己此次带来的弟子多半能够应付得来。

黄虎卫来到丐帮弟子那一桌酒席旁,问道:“不知哪位兄弟愿意和我黄某比试比试,以助大家的酒兴?”

十多个丐帮弟子本来正在划拳喝酒,闻言无不感到错愕,他们的眼光全都看向汪九成,汪九成略一点头,这十多人纷纷站起身来道:“我来!我来!”

黄虎卫道:“咱们比试自然是依照武林规矩来,一对一,否则那岂不成了以多胜少?”

十几名丐帮弟子相互看了看,最后一名矮瘦的丐帮弟子先说道:“我在大伙儿当中武功最低,便由我先出马,不行再换你们上。”

其他弟子闻言哄得一声大笑起来,纷纷说道:“那好,刚才救你其老三酒喝得最少,也该罚你动动手脚了,不过你的谦虚未免有些过分了。”

其老三来到黄虎卫面前问道:“不知这位仁兄是准备比什么呢?是比拳脚还是比兵器?”

黄虎卫道:“自然是比兵器,拳脚那有兵器好看?”

其老三点了点头道:“那好,咱们就比兵器,不知道阁下用什么兵器?”

黄虎卫对两名手下道:“去到外面将我的兵器拿来!”说完他又问其老三,“不知道你用什么兵器?”

其老三道:“我平时用棍,就是用刀用剑也行,只不过我其老三是来吃酒的,不是来打架的,所以并没有带什么兵器,倒要问人借一把来用用。”

汪九成道:“你也不用借了,我这根竹竿儿你拿去用吧。”说着,他将自己背上那根紫竹棒抽出,扔给其老三。

其老三接在手中,恭恭敬敬地向汪九成行礼道:“多谢帮主。”

黄虎卫见到其老三拿着一根竹竿,忍不住说道:“这小小一根竹竿,也能算得上是什么兵器?”

其老三用手摩挲了几下紫竹棒,对黄虎卫道:“我们当叫花子的多半都是用棍,叫花子带着刀剑乞讨,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不是讨饭,是打劫。”

张献忠的一众手下听到其老三说得好笑,都跟着哄笑起来。

黄虎卫叹道:“原来如此,那可别怪我兵器上占便宜了。”

其老三知道帮主的紫竹棒坚硬无比,刀剑不伤,他说道:“谁占便宜还未必呢,请了,请了。”

这是两名义军士兵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把关公大刀,众人一看就明白了黄虎卫所说的他兵器占了便宜是什么意思。

以一把关公大刀对付一根小小的竹竿来说,自然是关公大刀大占便宜,不明就里的人不知道紫竹棒的坚硬,心中都觉得这把大刀砍将下来,还不将这根竹竿连竿带人劈成两半?

姚如水的厅堂十分开阔,众人为了他们的比试,又将桌子向四方挪了挪,给中间留下了一大片空间。

黄虎卫和其老三相隔一丈左右站定,一股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感顿时袭来。

朱雀压低声音问汪九成:“这个其老三难道就是丐帮中的一棍定乾坤的其老三?”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就是他。”

厅堂中间,黄虎卫大吼一声,双手拿着关公大刀抢先向其老三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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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识人之术

听到和黄虎卫比试的是一棍定乾坤的其老三,朱雀首先放下心来。

他没有汪九成洞悉黄虎卫的心机,却也明白黄虎卫的这番挑衅不怀好意,希望借助这场比试,好让丐帮弟子落了面子,而朱雀又是站在丐帮这一边的,自然不希望丐帮弟子落败。

这一次汪九成出来办事,随带着十多位手高强的弟子,好应付各种突出起来的事件,想不到刚来到凤阳,这些高手就遇到了挑战。

黄虎卫不明白其老三的底细,他看到对方材瘦小,所用的兵器又不过是一根细细的竹竿,想着若是连这样都不能胜过对方,那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姚如水则内力深湛,听到了朱雀跟汪九成的对话,他的脸色变了,对张献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见好就收,趁机叫停。

只可惜这么复杂的含义,一个眼色怎能表达得出来?张献忠这次看清了他的眼色,却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便随便点了点头。

场中黄虎卫一刀劈了个空,关公大刀砍在地上的青砖上,迸溅出几道火星,足见他这一刀之威。

其老三躲开了这一招之后并没有立刻反攻,而是站在一旁,似是想看看黄虎卫一刀落空之后的举动。

黄虎卫一刀上下劈砍落空后并没有因此而慌张,若是对方连他一招都避不开,那也不用比试了。

只见他刀在地上并没有抽回再砍,而是接着刀劈在地上的反弹之力,化竖劈为横削,这一招的变化乃是在两军交战中琢磨出来的实战技法,并非什么武功招数,但偏偏是这种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而渐渐形成了武功路,其老三再次迅速后撤,避开了这一招。

然而其老三避开这一招后,依旧没有反攻。

黄虎卫接连两招落空,可是对方只是躲闪,并没有还击,这让他信心大增,以为对方是在气势上怕了自己,因此第三招由横削变成了直刺。

关公大刀极长,立起来比人还高,这一下撺刺而出,杀伤距离很远,而厅堂中双方用以比试的场地不过两丈,其老三偿若后退,恐怕会退到酒席上。

这一次其老三并没有后退避让,而是闪到了一旁,黄虎卫的这一刀再次落空后,直直地向酒席中的一名义军官兵刺去。

其老三终于发难,他一棒挑起关公大刀,接着口中说道:“我其老三让你三招不还手,也算是礼数使到,现在我可要还击了!”

关公大刀十分沉重,然而却被其老三这一根小小的竹棒挑开,黄虎卫感到虎口一震,兵器差点脱手飞出,对方三招闪避没有回击原来是让着自己,看来对方的武功要比自己高得多才能有此把握,黄虎卫内心深处隐隐有不如对方之感,但他又是一声大吼给自己助气,他偏偏不肯承认自己不如对方,他将大刀收回,双手紧攥刀柄,然后一个翻滚,关公大刀随着自己的翻滚而向其老三砍去。

这一招因为有关公大刀在周护卫,所以是一招攻守俱佳的招数,而且接着子旋转翻滚的力道,这一刀恐怕就连石头都能劈开,这是黄虎卫和朝廷大军对战时从未遇到对手的招数,此刻使出,厅堂中顿时散发出一股战场上两军争锋的杀伐气息。

但这一招虽然威猛,却不过是两军对垒时的威猛一招,和武林高手决斗时,气势十足,变化却不免有些粗陋,其老三不再闪避,而是以攻对攻,紫竹棒化作漫天棍影向黄虎卫笼罩过来。

偿若张献忠此时喊停比试,双方不过是打了个平时,丐帮和义军都不会失了面子。

但张献忠却犹豫不决,毕竟他们是提出比试的一方,此时喊停,又在对方说让了己方三招之后,不免有些认输之意。

就在张献忠犹豫时,场上比试在瞬间结束。

胜负已分。

黄虎卫的关公大刀脱手而出,飞上房梁,刀尖插入横梁之中,长长的刀柄在在下面抖动不已。

反观其老三,正怀抱着紫竹棒,对黄虎卫说道:“如何?”

黄虎卫的虎口蹦出鲜血,除了汪九成和朱雀以及姚如水费无伤等有限几个人外,其他人甚至都没有看清黄虎卫的兵器是怎么脱手的。

原来其老三这一招看似只有一招,实则是从关公大刀的刀萼处和紫竹棒相撞的那一刻开始,紫竹棒连续变化九次,每一次都击打在关公大刀的刀柄处,且其老三使用的是绞力,连续九次贯注了真气的紫竹棒绞动刀柄,黄虎卫的虎口不被震出血来才怪,虎口既然受了伤,关公大刀自然也拿捏不住,被其老三轻轻巧巧地挑飞上大梁。

除了兵器脱手,虎口流血外,黄虎卫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因为其老三和他不过是席间比武,又不是有什么仇恨,对方兵器脱手,便代表着对方输了。

可是黄虎卫并不这么想,他刚才大话说满了,而且还说谁先倒下谁为败,他在虎口处吸了一口血,然后吐在地上,复又揉再上,口中说道:“我还没输,咱们再来!”

张献忠立刻做出决定,起喝道:“住手!”

黄虎卫以及准备反攻的其老三闻言止住了子,张献忠正要说一句我们输了时,外面两名金线门的弟子匆匆跑了进来,对姚如水禀报道:“禀告师父,外面有一人自称五湖散人前来求见。”

姚如水还在奇怪五湖散人为何会来找自己时,张献忠哈哈笑道:“五湖散人陶拨弦来了,比试就到此为止,快请他进来!”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地结束了比试,并没有承认黄虎卫输了,汪九成瞄了他一眼,心中充满了鄙视之意。

其老三双拳抱住紫竹棒向黄虎卫拱了拱手,黄虎卫虽然表面上显得有些不服气,心中却在暗自庆幸五湖散人来得巧,否则自己真要丢脸丢到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丐帮中随随便便的一个弟子出来,就能三两下击败自己这个久经沙场之人。

因此黄虎卫也跟其老三拱了拱手,说了声:“领教了。”也没有承认自己输了,然后过去将钉在房梁上的大刀拔出,将兵器递给一旁的士兵,然后回到席上坐下。

其老三也将紫竹棒恭恭敬敬地还给汪九成,汪九成接过放在背后,其老三行礼后退回到自己席上,几名丐帮弟子纷纷向他祝贺,虽然张献忠和黄虎卫都没有认输,但他们自然明白是其老三大获全胜。

朱雀和伊雪以及费无伤等人都为五湖散人的到来感到惊讶,想不到五湖散人果然来了,而且此人和张献忠有关系,难道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义军?

很快,金线门的弟子带着一个颇显睿智的老者走了过来,张献忠离开座位亲自去迎接,姚如水也跟着站起来,但汪九成和朱雀等人都端坐着没动。

偿若来的是武林名宿,他们自然会起迎接,而五湖散人却非武林中人,而且还四处宣扬龙脉宝藏,不知在鼓捣着什么谋,因此汪九成等人都自重份,并没有显得有多。

姚如水邀请五湖散人坐在他们那一桌,五湖散人也没有推辞,他先对汪九成抱拳道:“这位定是丐帮的汪帮主了,汪帮主气度非凡,有狮虎雄姿,怪不得能将丐帮整顿得如此兴旺。”

一见面就拍马,汪九成虽然感到有些不齿,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不过客气了两句。

接着姚如水对朱雀说道:“这一位相貌透露出一股侠义之气,又坐在汪帮主和费堂主之间,定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朱雀了,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能够一口叫出汪九成的份不足为奇,毕竟一众丐帮弟子都在,又能够坐在姚如水旁的客座首位,自然能够猜得到他,但是此人能够一口喊出朱雀的份,则让汪九成和朱雀同时感到震惊,此人好厉害的辨认本事,朱雀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以前从未见过此人。

朱雀也客气地说道:“陶先生好厉害的眼力,怪不得能得张献忠张首领的重用。”

对于朱雀的夸奖,陶拨弦也露出钦佩的眼神,显然朱雀一语道破了他和张献忠的关系。

看着陶拨弦的反应,朱雀隐隐明白了他撺托这么多人前来凤阳的原因,只不过具体的事还想不清楚罢了。

张献忠对姚如水道:“五湖散人学究天人,是我张某人十分敬佩和尊重的。”

接着他又跟五湖散人介绍姚如水:“当年要不是金线门的姚掌门,如今世上便没有我张献忠此人了,更没有如今这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五湖散人道:“金线门在江湖上实力不可轻视,但是姚掌门却能看破江湖险恶,约束弟子门人不去过问武林仇,这等携一派本领非凡的门人自甘平淡的态度,才是令我陶某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姚如水面露笑容道:“哪里哪里,陶先生客气了,陶先生游历五湖四海,和我这等甘于寂寞之辈正好在一动一静间相映成趣,各有千秋罢了,说不上谁高谁低,我姚某才佩服陶先生的洒脱。”

这五湖散人一上来就连捧数人,让人相对他不满也都发作不出来,朱雀心中更是感到疑惑,向五湖散人这种游戏人间,不拘一格的人,又怎么会加入义军,跟随张献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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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载舟覆舟

汪九成听陶拨弦说了半天,只字不提他怂恿这么多武林中人来凤阳县寻找龙脉宝藏一事,不免心中有些不快,他干咳了一声,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他身上,然后他问陶拨弦:“陶先生学富五车,当知道孔孟之道,以诚信为主,为何先生却诓骗这么多人来凤阳县寻找什么龙脉宝藏呢?”

他的话说得十分不客气,直指陶拨弦对于龙脉宝藏一事是在撒谎,朱雀心中颇感奇怪,明明汪九成也根据弟子汇报所知,龙脉宝藏很有可能确有其事,为何他又这么说呢?

很快他就明白了汪九成话中含义。

陶拨弦失笑道:“我想汪帮主对我陶某人可能有什么误会,在下从未撒过谎,对于这么重要的事来说,更不可能无中生有了,龙脉宝藏一事确有其事,我看这么多武林中人汇聚凤阳,苦苦寻找宝藏而不得其法,因此陶某此次前来,为的就是帮助大家一起找到宝藏所在,并将宝藏挖掘出来。”

汪九成故意说道:“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陶先生这番举动,倒是一番造福武林的盛举了?”

陶拨弦客客气气地回答:“盛举倒也说不上,只不过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目的的。”

汪九成话语中逼迫之意不减,他紧追不舍地问道:“是什么目的,陶先生不妨教教我,你让这么多江湖三流角色涌入凤阳县究竟是何用意?总不成是将那些武林好汉耍着玩吧?”

听到汪九成说话咄咄逼人,姚如水和张献忠二人都想要局中打个圆场,陶拨弦摆了摆手表示不用,然后他对汪九成道:“敢问汪帮主一句冒犯之语,还请汪帮主莫怪。”

汪九成道:“陶先生有什么话尚请直言。”

陶拨弦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天下灾祸连年,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不知道可曾想过如何解民生之倒悬?”

汪九成似乎明白了一点他想要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回答道:“灾祸之年,朝廷无力朝政,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在这期间,许多人为了一口活命的饭,不惜做出杀人劫财之事,有的人卖儿鬻女,只为了活命,置人伦大纲于不顾,甚至导致了一些地方出现了人吃人的惨案,官府朝廷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庙堂上的事不归我们丐帮去管,我们也过问不来,但在江湖上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派,各处都有分堂,可以逞强除恶,维护时间最基本的规矩,让恶人不能逞强凌弱,并想方设法救济贫苦百姓,比如开设粥厂,给百姓分发食物等等,竭尽所能地出自己应尽的一份力气!”

这番话说得正义凌然,让在座的人都对汪九成流露出钦佩之色,费无伤身为丐帮堂主,也因此挺起了胸膛,表示以自己身在丐帮为傲。

陶拨弦也跟着抚掌道:“说得好!汪帮主能将丐帮带到如此兴旺的地步绝非偶然,其实在天灾**之下,身为天下最贫苦的帮派,贵帮不先想着本帮存活之事,先顾及百姓是否受到欺负凌辱,可敬可敬!”

汪九成客气地说道:“好说好说,为百姓着想,行侠仗义正是我们丐帮的立帮之本。”

陶拨弦道:“汪帮主的想法绝对是值得称道的,然而丐帮的所作所为虽然能让一小部分百姓勉强活下来,却终究不免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也就是说,丐帮对世人的帮主不过像郎中给人瞧病,治标不治本罢了。”

听到陶拨弦毫不客气地指责,费无伤不免有些不服气,只不过帮主在座,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否则他真要站起来为丐帮正名。

但身为丐帮帮主的汪九成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大度地说道:“陶先生说得没错,只不过要如陶先生所说的治本,不免超出了我们丐帮的能力,我们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陶拨弦对汪九成的大度表示赞赏,他说道:“汪帮主的坦诚大度让我陶某十分佩服,我陶某喜爱游山玩水,尽管是在灾祸之年,也没有舍弃这个爱好,所以我结交了一众像汪帮主所言的不入流的武林人士,也因此知道天下现在已如同一个筛子,千疮百孔,百姓生活之艰辛,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诸位谁要是不信,大可以随我陶某人出去看看。”

朱雀从江南去西域,又从西域赶回来,万里迢迢的路上所见的惨状可说擢发难数,他首先点头道:“五湖散人所言不错,这一点在下也是深知,百姓之苦,实在是超出了想象,也让我等有种有力难施,甚至生出不知从何处入手才能帮助这么多人的颓丧感,见得多了,就连我朱雀心中都变得坚硬,对他们的苦难只能视而不见,因为我朱雀所作所为也和丐帮类似,只能惩治那些欺辱百姓的恶人,想帮他们却无从帮起,感觉自己十分无用,在这方面,我所做的和红缨公子一些人相比,那是差得远了。”

伏缨一直对朱雀在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感到不服气,而朱雀也从未谦虚地表现如不如他的地方,让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如朱雀,偿若他在这里,能亲耳听到朱雀这么评价他,定然会老实不客气地认同这一点。

陶拨弦点了点头道:“朱大侠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侠义之举不但切实帮助了很多人,你的一言一行也鼓动了不少年轻人向你学习,实为武林之楷模,你对江湖的贡献绝非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这一点想必谁都不能否认。只不过,诚然如汪帮主所言,你们这些侠义之士只能帮得了百姓一时,帮不了百姓一世。”

朱雀眼睛一转,问陶拨弦:“听先生的话,似乎陶先生有什么改变百姓生计的好方法?”

陶拨弦点了点头道:“虽然方法不免有些骇人听闻,但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与其竭尽所能只能帮助一二,不如牺牲一部分人,换取长久的安康。”

朱雀眉毛一扬问道:“不知道陶先生所说的牺牲一部分人乃是何意?难道是要通过杀死一部分人来解决旱灾涝灾瘟疫等造成的粮食短缺之祸?”

陶拨弦连忙解释道:“朱大侠想到哪儿去了?这种惨无人道之事,自然不是我们会考虑的,朱大侠觉得现在天下陷入灾荒,百姓无以果腹,都是天灾所至了?难道诸位都没有想过,世间的粮食偿若都拿出来供所有人食用,是不是能让绝大多数的人活命呢?”

这句话一时不好回答,汪九成和朱雀等人都没有说话。

陶拨弦看着他们似明非明的神色解释道:“在我陶某人看来,偿若将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还会有一部分人饿死,但是绝不会是这么多人,天灾是导致粮食不够用的一部分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我记得杜工部的一首诗中写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才是如今百姓流离失所,难以为生的根本。”

朱雀终于明白了,陶拨弦转了这么一大圈,其实还是在指责官府和朝廷的不是,这一点他无法否认,在灾荒刚出来的年月,并没有多少百姓想着起兵造反,反而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待着朝廷的赈济,朝廷也的确从西南富足之地调拨粮食去赈灾,甚至就连宫廷也都缩减了用度,整个庙堂,自上至下,无不削减饷银用以赈灾,那个时候,百姓还是心怀感恩的,朝廷和百姓还是相互依靠的。

但随着灾荒的持续,以及一些官府对赈灾钱粮的克扣,渐渐的粮食变得短缺起来,与此同时,地方上的官员并没有减少自己的挥霍以养活百姓的初衷,因此吃不饱饭的百姓开始对官府不满,进而对朝廷不满,他们为了活命,不惜去打劫一些有存粮的大户,进而打起了官粮的主意,他们的行动由刚开始的几个人,几十个人,发展到后来成千上万的人,这些人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活命,后来有了足够的粮食后,他们又渴望拥有更多的粮食,他们为了自己,甚至不顾其他百姓的死活,将赈灾的粮食也都抢夺下来。

为此朝廷不得不派出大军予以剿灭,此时的朝廷大军还可说得上是正义之师,然而随着不断出现为百姓谋福祉的义军出现,朝廷不加分别,一律予以剿杀,百姓和朝廷大军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双方的仇恨也越来越多,事情渐渐走向失控的边缘。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单单去指责百姓或者指责朝廷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事实是朝廷在庙堂最高处,百姓屈居江湖最底层,双方之间隔着层层官府,从府到州,从州到县,朝廷和百姓之间其实早就已经脱节了,所以才有朝廷一片好心,到了百姓时,经过层层盘剥,好心便变成了空怜悯。

百姓如何不怒?

故有谁能载舟亦能覆舟之说。

而五湖散人之所以兜了个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理解张献忠等人所做的事,只不过这件事和凤阳龙脉宝藏之间有什么关系,朱雀还是一时想不出来。

汪九成道:“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要揭竿而起,但你们说得再有理,也难以说动我们丐帮和你们联手共事。”

陶拨弦道:“汪帮主还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希望丐帮在这件事上不站在我们对立面,不阻挠我们,陶某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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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龙困浅滩

汪九成道:“这一点陶先生也不用多虑,我们丐帮虽然不参与你们义军之事,却从来也没有和你们背道而驰,咱们双方不过是井水不犯河水,敬而远之的关系罢了。”

陶拨弦亲自给汪九成和朱雀倒上酒,然后端着自己的酒碗道:“有汪帮主这句承诺,我陶某也就放心了,我敬两位一杯!”

汪九成和朱雀都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碗,目光注视着陶拨弦,知道他还有话说。

果然,陶拨弦说道:“既然大家将话说开了,我也就不瞒诸位,我之所以游说这些人前来凤阳县寻宝,就是为了笼络他们,为义军所用,同时还有别的用意。”

眼看着陶拨弦并没有说别的用意的意思,反而不断招呼几人喝酒,让身为主人的姚如水都感到他有些喧宾夺主之意,脸上显得有些挂不住,汪九成和朱雀等人则在肚子里破口大骂,看来陶拨弦是想吊他们的胃口。

而张献忠则显得比较大度,他对陶拨弦道:“陶先生,这些人都是光明磊落之辈,咱们的谋划尽可以跟他们说说,我想他们也不会出卖了咱们。”

陶拨弦似乎对张献忠的话非常看重,他说道:“既然首领让我说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其实并非是我陶某想要卖关子,而是兹事体大,陶某不得不慎重行事,今日能得姚掌门招待我们,陶某已经心怀感激和愧疚,因为姚掌门毕竟是金线门的掌门人,和我们起兵作反的人一起吃饭,姚掌门可说担着极大的风险,这一点汪帮主想必也应知道。”

这几句话说得不着边际,但还算属实,汪九成不得不点了点头。

陶拨弦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便坦诚布公吧,前两年我和张首领一见面之下,我就从相面上看出张首领气度非凡,有君主气相,可是那时候张首领不过带着几千人准备掠夺朝廷的赈灾粮食,我觉得张首领的目光不该如此浅显,因此我们两人便攀谈起来,那一夜促膝深谈,也让我的第一个感觉得以确认,能让百姓们从水深火热的灾难中脱离出来的,非张首领莫属!”

张献忠则客气地表示:“陶先生人称五湖散人,精通面相之术,可是我张某愧对陶先生的期望,辗转和朝廷军争斗多年,始终没有成什么气候。”

陶拨弦道:“这也怨不得你,而是时运所至,我在之前已经跟张首领说过,现在张首领虽然有飞龙之相,但这几年则是龙困浅滩之时,所以不必着急,但是一定要做足准备,等候一招一日腾飞而起,我面相之学可能浅薄,未必真能料中,但张首领将来不可限量这一点基本方面我是看不错的,因此我便心甘情愿地做了张首领的跟随,期颐张首领有一日能解民生之倒悬,将百姓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汪九成和朱雀听他对张献忠如此推崇,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他的相貌,只见他脸颊狭长,面色发黄,略带病色,除此之外,唯有下颌那一缕长胡须显得与众不同,其他便看不出什么,都不知道陶拨弦说他有君主之相的说法何所据而言。

张献忠脸色平静,看不出忧喜之色,城府很深倒是真的,不像刚才纵容黄虎卫挑战丐帮弟子时的富有心机的样子。

酒席上的姚如水也跟着点头道:“我当时之所以救下张兄弟的性命,也就是看在他相貌不俗的份上,认定张兄弟将来成就不可限量,看来咱们两人在这一点上看法还是相同的。”

陶拨弦点了点头道:“为了这个目的,我们讨论了很多义军以后的出路之事,大多都是关于义军怎么避开朝廷锋锐,怎么保存实力,怎么招兵买马等琐事,张首领问了我一句话,说朝廷自从开国以来到现在已经延绵两百多年,就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和朝廷作对,总感觉有撼山之感。因为毕竟现在虽然义军蜂起,域外胡人又虎视眈眈,天灾不断,但毕竟朝廷树大根深,举国兵力依旧不容小觑,所以张首领有此感怀,我也能够理解,因此当时我便问张首领,想要推倒一棵树自然十分辛苦,然而想要让这棵树先枯萎,到时候无论是砍伐还是连根拔起,那就容易的多了。”

张献忠点了点头,表示当时他们的确是这么说的。

汪九成问道:“何以让大树先枯萎呢?”

陶拨弦道:“那自然是斩断大树的树根,对于朝廷皇家来说,他们的起源之地便是一个朝代兴起的龙脉,只要掘断龙脉,也就相当于斩断大树的树根,让大树枯竭,这件事一方面是从风水学上而言,另一方面也能振奋人心,让朝廷惊慌失措,让义军振奋士气,让百姓知道朝代就要兴替,借此而赢得民心,到时候再推倒这棵大树,便能够轻而易举地做到。张首领深以为然。”

张献忠接着说道:“只是凤阳府驻有朝廷军队,我们义军连靠近都靠近不了,谈什么挖断龙脉?若是我当时有打下凤阳府的实力,也就不会被朝廷军追赶得四处流窜了。”

朱雀插嘴道:“于是陶先生就四处散播凤阳县龙脉宝藏一说,便不用你们自己出力,就能将龙脉挖断?”

陶拨弦道:“龙脉下面的确埋着宝藏,只不过多少之说而已,我这么怂恿众人,也不能真说是欺骗了他们,而且这些人在家中闲着,眼看天灾就要影响到他们身上,我将他们召集过来,由张首领和我一同劝说,非但能做到挖断龙脉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还能将他们收归己用,张首领也答应只要他们立下奇功,所受待遇自然和普通将士不同。”

汪九成也咂摸出味儿来,他说道:“你所说的这个奇功……”

陶拨弦道:“我们决定一起先将龙脉下面埋藏的宝物起出来,分发给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言而有信,就像当年秦国城门立木,取信天下一般,然后让他们留在凤阳县好好享受享受,并不需要跟我们现在还不成气候的义军东奔西走,这种优渥的条件,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拒绝吧。”

朱雀感到奇怪,他说道:“你们给了他们财物,却不让他们跟着你们出力,这不免有些不合常理了吧?”

陶拨弦看着汪九成道:“这件事,汪帮主想必能够猜得到缘故,毕竟汪帮主也是统领数万之众的豪杰。”

汪九成叹了口气道:“我们江湖中人和你们行军打仗简直不能相比,陶先生这一举多得的计谋,我们是万万想不出来的,你们让这些武林中人留在凤阳,乃是为了到时候配合你们来个里应外合,好轻轻松松地拿下凤阳,不知道我说的是也不是?”听到汪九成的回答,朱雀也立刻醒悟,直接攻打凤阳,就算不是以卵击石,恐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若有了内应,那又不同了。

陶拨弦笑道:“不愧是汪帮主,我们这点心思,汪帮主一眼就能看透,不错,我们打得就是这个主意,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

汪九成问道:“什么原因?”

陶拨弦道:“还是风水的原因,你们觉得我么将龙脉下埋藏的宝藏挖掘出来,就能毁了龙脉么?”

朱雀道:“难道不能?”

陶拨弦摇了摇头:“远远不够,而且这种偷偷摸摸的举动也不够震撼到敌我,难道我们还能在义军没有起色时,到处宣扬此事吗?”

汪九成问道:“那还需怎的,你痛痛快快地直说了吧!”

陶拨弦道:“其实朝廷的龙脉并非只是埋藏宝藏的地方,那里只不过是为了增加风水的效果之处,其实整个皇陵土墙的范围内都属于龙脉之地,皇陵中的小皇城以及各处建筑都是龙脉最旺盛之处,一些武林中人的偷偷挖掘,怎么可能将龙脉斩断?”

朱雀道:“你是说你们之所以看重凤阳,就是想准备将整个龙脉给毁了?”

陶拨弦点了点头,这件事偿若流传出去,定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但是陶拨弦神色平静,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至此,五湖散人陶拨弦广邀武林中人前来寻宝的目的就此彻底透彻,原来是张献忠这支义军需要招揽人才在凤阳城,等到他们的义军打过来时,他们好来个里应外合,将凤阳拿下,然后损毁龙脉,伤及朝廷根本。

如今朝廷尚在,谈论这些事自然都属于造反谋逆直言,偿若泄露出去,在座的人都不免会受到连累,而城中那些武林中人,也都不能幸免。

朱雀和汪九成面面相觑,感到五湖散人陶拨弦此人计谋深沉,虽然事情还没有做出,他们却看得出此计简直高明已极,必然能够成功。

汪九成说道:“既然陶先生是抱有这个目的,为何所选择之人都是些武功平平之辈,而不去找那些武功高强的好手?”

陶拨弦微微一笑道:“在我来之前,张首领的副手黄虎卫是否和贵帮弟子比试过了?”

汪九成想不到他连此事也知道,看来说不定这件事还是他安排的,他点了点头道:“比试了,结果如何,黄副首领自然是心知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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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代枭雄

话说到这里,黄虎卫也不再耍赖,痛痛快快地说道:“丐帮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连寻常弟子武功都这么厉害,老实说,我黄虎卫冲锋陷阵,不知杀死多少朝廷官兵,可是和刚才这位丐帮朋友比试时我就知道,我连他三招也过不了,哦不,简直是一招就会落败。”

到了最后,黄虎卫还是承认是他输了。

陶拨弦道:“黄虎卫黄副首领乃是我们军中冲锋陷阵的猛将,但他的身手在诸位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正因为我们行军打仗不是武林争斗,所以并不需要多高明的武功,而且武功一流的好手,莫不有一股傲气,未必能被我们说服,归我们所用,反而会起到反作用,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朱雀和汪九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对陶拨弦此人的谋划之精感到震骇。

张献忠此时端着酒杯道:“想必诸位也知道了我们的谋划,如今交锋在即,我们坦诚向诸位告知,自然是我们信得过诸位,此事关乎我们的生死,还望诸位能够为我们隐瞒此事,我张献忠在此感激不尽!”

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虽然他喝酒用酒杯,但这一番话,配以喝酒的气势,也显得十分豪迈了。

汪九成和朱雀以及姚若水等人俱都陪他一饮而尽,表示答应了他,汪九成还说道:“张首领还请放心,我们武林中人信用为先,既然答应了张首领,就绝不可能说出去的。”

张献忠笑道:“有了汪帮主的这句话我就放心啦,此后无论我张献忠走到哪一步,此生握权之时,都不会对贵帮做出什么不敬之事。”

汪九成破天荒地露出诚恳的微笑。

丐帮之所以不愿意和义军联手对抗朝廷,除了为了维护丐帮弟子的安危外,更重要的事要将丐帮延绵下去,不论张献忠此后能不能成事,不能成事的话,丐帮自然就会成为反贼,偿若张献忠最终推翻了朝廷,自己登上龙椅,会不会做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事,谁也不敢保证,毕竟有白莲教的例子在前,丐帮可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白莲教在数个朝代的更替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就连本朝开国皇帝也是出身于白莲教,偿若没有白莲教的拥护,恐怕击退胡虏,开朝立代不会这么顺利,然而在开国之初,白莲教身为功不可没的教派落得了什么下场?朝廷打压,官府缉拿,身为白莲教教主之人一旦被抓获就要就地处死,加入白莲教的人都要受到刑法。

常言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丐帮之所以能在数百年中非但没有收到过朝廷的打压,也没有受到官府任何干涉,反而越发壮大,超过了所有的帮派,秘诀就在于不和任何军队牵扯上,不参与任何战争,独善其身,则之后不管是谁掌权,都不会对丐帮花费心力去动手。

对朝廷如此,对义军也是如此。

一场酒席吃罢,汪九成和朱雀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便起身告辞,姚若水和张献忠等人竭力挽留,然而汪九成却断然拒绝,他对姚如水道:“咱们的酒席账扯平了,再吃你一顿我心中不安,咱们就此别过,告辞告辞。”

临走之际,汪九成连什么江湖有缘再会,或者什么有空到丐帮去吃一顿的客套话都没说,那只是他再也不想喝这些人沾染上关系的缘故。

离开姚如水家,朱雀感到对龙脉宝藏一事如释重负,他对汪九成道:“对了,咱们还没有问陶拨弦那龙脉宝藏的埋藏之处在哪儿。”

汪九成道:“我宁可不贪这点便宜,也不愿再和他们有什么来往,更何况你没听陶拨弦说的话吗?他说要将挖出来的这些财宝分给那些肯相助义军的武林中人,咱们不肯相助他们,你就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的,不过含糊搪塞一下而已。”

费无伤却感到有些可惜:“既然是皇帝留下来的财物,自然不会少了,这些钱财偿若让咱们丐帮处置,不知能够救助多少贫困百姓。”

汪九成道:“那个张献忠的义军不就是贫苦百姓么?他拿到宝藏,我想也不会全数都分给那些武林中人,总要留一部分当做军饷,那不就是给贫苦百姓所用么?何况这些钱哪里是这么容易拿的?”

朱雀道:“我看汪大哥似乎对那位张献忠有些偏见,我看他对咱们还算客气,对百姓也不苛刻,说不定他此后真能成就一番大业,丐帮此刻稍微协助他们一点,日后偿若他登了基,对丐帮岂非也有好处?”

汪九成道:“飞鸟尽,良弓藏,身为皇帝之人,哪个不是疑心重重之人?偿若我们丐帮真帮他们成就大业,他必然会怀疑既然我们丐帮能帮他成就大业,自然也就能帮助别人成就大业,甚至自己随时都能自己取而代之,到时候还会有我们丐帮的好日子过?所以我宁可不贪这点好处,也不愿丐帮葬送在我手中。”

朱雀点了点头道:“汪大哥在这件事上想得比我远。”

汪九成道:“如今这里的事都已经一清二楚,剩下的事由他们自己去处理,咱们也不用过问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朱雀道:“自然是去澧州,去揭破湘西君子鲁道南的假道君的面目。”

汪九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太阳过不了多久就要下山了,咱们又吃了这么多酒,我看今日不宜赶路,明儿一早,咱们一起出发。”

费无伤情愿道:“弟子甘愿追随帮主一起去澧州,协助帮主行事。”

汪九成摇了摇头:“不用了,金线门和义军以及那个算无遗策的陶拨弦在此,咱们凤阳的丐帮弟子门也不能掉以轻心,费堂主需要留在这里应对他们,我们去澧州不过是办一件小事,没必要这么大阵仗。”

听到汪九成的拒绝,费无伤只好无奈地答应。

到了丐帮分堂,汪九成、费无伤以及十多名丐帮弟子进去,朱雀和伊雪则跟汪九成等人告辞去了客栈,几人约好翌日一早动身。

回到客栈,朱雀去看了看马车以及马儿,这几日他在凤阳县奔波,马儿却被照料得不错,看来对于明日起行,也就不用担心了。

进了房间,伊雪说道:“想不到那五湖散人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将这么多人耍得团团转,还能为义军攻城略地做出这么大的贡献,真是诸葛亮一般的人物。”

朱雀叹道:“偿若我是丐帮帮主,说不定也会被他说服了,此人说话套路犹如剑法高手,不从寻常的方位来说,想起那些受苦的百姓,以我的性子,心中热血一起,早就一拍桌子,决定和他们一起为百姓谋福祉了,此人真是好口才,事后想来,他的目的不过只是为了希望在最后一次说动丐帮加入他们罢了,偿若换作另一个人,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大的感染力了。”

伊雪身为女人,却又不同的意见,她摇了摇头:“我看陶拨弦识人之术如此高明,可能他从刚一开始就认定汪九成不会同意。”

朱雀愕然道:“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费这么大的精力试图说服汪大哥呢?”

伊雪道:“这就是他的策略了,他知道汪大哥定然会拒绝这些,可是他担心丐帮也在觊觎这些龙脉宝藏,因此他便让汪九成生出一种感觉,他就是他拒绝了协助义军,对陶拨弦和张献忠等人不免产生一种亏欠感,从而对他们的宝藏不再插手,对他们退而求其次的要求,不要将他们的计谋说给别人听。”

朱雀道:“就算如此,他只要说动丐帮不去打宝藏的主意也就是了,既然是不想咱们将他们的计谋泄露出去,他完全可以不说的。”

伊雪笑道:“你朱雀和丐帮帮主汪九成都是什么人?你们既然都这么给面子,来凤阳调查此事,如果他不将他们的目的连锅端出,你们肯善罢甘休么?汪帮主我不敢说,但我想以你的性子,多半是不弄明白不肯罢休,这样一来,说不定会将他们的这场计谋通过你们自己查探出,那么他们还怎么要求咱们去保密呢?就算他只说一部分,偿若不能让咱们尽信,恐怕结果也是一样,既然这样,他又何必枉做小人?不如直接合盘道出,还显得他光明磊落,让你们觉得他无所隐瞒,就此罢手,岂不是好?”

朱雀想起自己和汪九成离开姚如水的家,两人立刻决定放下这里的事,赶去澧州,看来这一切都在陶拨弦的算计当中,朱雀叹道:“此人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计算,这种人可真不可轻视,有此人协助张献忠,说不定真能让他成就大业。”

此时的两人当然想不到,从这次他们碰面之后,没过几年,张献忠果然率军前来,通过里应外合攻下凤阳,将皇陵焚烧一通,对外宣称已毁了朝廷的龙脉,引得无数人马竞相前来依附,又过了几年,张献忠通过不断的东征西讨,有了和朝廷抗衡的实力,也终于称了帝,成就了他一代枭雄的雄图霸业。

这自然都是后话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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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澧州乞儿

翌日,汪九成带着十多名丐帮弟子来到凤阳城西和朱雀以及伊雪碰面。

朱雀原以为汪九成是独自前去,所以准备让汪九成坐在他旁边,一起驾着马车前去,谁曾想汪九成带着这么多人,一架马车就算车顶上也都坐着人也难以坐下。

汪九成则是没想到他是赶车前去,双方一见面,汪九成就说道:“你们夫妻二人先走吧,别说路人没见过叫花子坐大车的,就连叫花子骑马恐怕人家都没见识过。”

朱雀则有些歉疚地说道:“如若不然,我将马车寄存在客栈,咱们一起走着去?”

汪九成摇了摇头:“一路风尘,你不嫌脏,弟妹还嫌脏呢,你们快走吧,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假惺惺地客气么,你们先到一步也未必能做什么,我们脚步也不慢,已经通知了澧州附近三百里方圆的英豪,让他们赶在七月初一到澧州就是。”

朱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小弟就先行一步了,我在澧州等着汪大哥就是。”

如此,一行人分成两拨向澧州行去。

凤阳县距离澧州一千多里路,虽然传闻中有日行千里的宝马,能够一日夜便赶至,但朱雀的马儿不是千里马,还拉着马车,一日不过行三四百里,所以他们过了四日才赶到澧州。

一路无话,来到澧州后,朱雀和伊雪先找了个客栈落脚,安放了马车,搁置了姓李后,两人一起吃了顿饱饭,朱雀让伊雪留在客栈中,他出去打听打听情况。

澧州城内街道上的乞丐比起凤阳少了些,大部分都是丐帮弟子,朱雀开始并没有惊动他们,而是去一些酒楼茶馆去查看,结果发现并没有多少外地来的武林中人,一般武林中人来到异地,首先就是去酒馆吃喝一顿再说别的,既然没有见到,那就说明丐帮弟子通知各路英豪前来的时日有差别,远的就早点通知,近的就晚点通知,好让他们都在七月初一赶到此处。

接着朱雀又向当地路人打听了鲁道南的家,鲁道南在澧州乃是十分有名之人,鲁府又是高门大户,许多人都知道他家宅所在,因此随便打听便打听到了。

可是告诉他鲁道南家位置的路人却说:“我听人说,鲁大君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家了,你去了也是白饶。”

朱雀故意问道:“不知阁下可知道鲁大君子缘何没有在家么?他干什么去了?”

此人回答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鲁道南常年行善积德,如今天灾严重,鲁大君子说不定是去帮助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去了。”

朱雀道了声谢,和那名路人辞别。

既然各路武林中人还没有来澧州,鲁道南又没有现身,伏缨则去了武陵寻找蓝萍,那么朱雀现在能够去打听的人只有丐帮澧州分堂了。

朱雀记得汪九成跟他说过,澧州分堂的堂主名叫聂寒冰,原本是捕快出身,因为看不惯官府的**,因此分而辞去职务,加入丐帮,很有探案的本事,而汪九成又特别交代让他去鲁道南中查探,看看能不能查探出鲁道南其他作恶的证据,现在去找他,说不定能打听到些消息。

因此他在路边寻到一位丐帮弟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让他带自己去见他们的堂主。

这名丐帮弟子特别善于言谈,听到朱雀的身份后,他首先自我介绍,他叫满天星,久仰朱雀大名,想不到今日能够见到真人。

朱雀笑道:“满天星,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是否你擅长暗器功夫,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满天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不是,就算我会暗器,那也是长大以后的事,难道名字要长大了才能取么?当年爹娘给我取名字时,因为我爹姓满,而满天星又是常见的野草,他们觉得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寓意是好养活,所以我就叫满天星了。”

朱雀哈哈笑道:“看你的样子,现在你的确是很好养活,对了令尊令堂现在可好?”

满天星眼神黯淡下去,悲哀地说道:“他们早就死啦,爹是被恶霸打死的,娘是病死的。”

朱雀歉然道:“抱歉,我不知道……”

满天星性子开朗,他打断朱雀的话道:“朱大侠有什么好抱歉的?他们的死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对了,朱大侠这次来澧州,可是和湘西君子有关?”

朱雀问道:“你都知道啦?”

满天星点了点头:“我们丐帮分堂上下都知道啦,堂主让我们留神,看看有没有那鲁道南还在澧州的迹象,并让我们着重盯着鲁道南的几个朋友,刚才我坐着的墙角,就是鲁道南的一位结拜兄弟邵华音的家对面,此人沾着鲁道南是湘西君子的光,在澧州颇受人尊重,哪知道鲁道南人面兽心,我看偿若揭破了鲁道南的真面目以后,这邵华音此后也不会再这么趾高气扬得了。”

朱雀道:“我看多半如此,对了,你们聂堂主可曾查到了别的什么?”

满天星摇了摇头:“去鲁府查探,都是我们聂堂主一个人在夜里去办的,他查到了什么抑或没有查到什么,都没有跟我们说,不过他说了,帮主就快来了,对了,朱大侠,你和我们帮主交情这么深,你可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到?”

朱雀推断道:“再过两三天吧。”汪九成和十多名丐帮高手虽然是步行前来,但他们轻功都不弱,他推断他们偿若不着急着赶路,至多两天就能到澧州。

满天星听到帮主就快来到,脸上充满了兴奋之色,不过他又转过了话头,问朱雀:“朱大侠是否真如传闻中说的,是为了剑神慕容寒山的事,从西域赶回来的?”

朱雀点了点头,这件事凡是遇到他的人都会问起,而满天星此人尤其健谈,他苦笑着说道:“不错。”

满天星哈了一声,朱雀也不知道他这一声是什么意思,满天星接着说道:“什么六国高手,在我看来都是些妖魔小丑,绝不会是剑神的对手,朱大侠说呢?”

朱雀道:“我也这么想,别说中原没有人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整个天下也不会有人是慕容寒山的对手,这些人敢来挑战他,就是来送死的。”

满天星道:“朱大侠的意思是,剑神不会饶过他们的性命了?”

朱雀道:“你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来,为何没有几个人再敢娶万剑山庄上门挑战慕容寒山了么?”

满天星问道:“为什么?”

朱雀悠悠地说道:“在慕容寒山三十多岁时,他厌倦了那些武功跟他相差太多的人整日上门挑战他,让他不胜其烦,因此为了杜绝这种事,他开始对所有上门挑战他的人都下重手,不是斩断别人的一根手指头,就是切断别人一根筋,总之非要对方挂彩离去,没过多久,有胆子去找他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此后更是绝了迹。”

满天星道:“这也怪不得剑神,这些人真是自不量力,二三流的武功也敢去挑战慕容寒山,难道就没有真正的高手前去挑战他的么?”

朱雀叹道:“这些人都是一流的好手,只不过一流的好手在慕容寒山手下有的过不了三招,但更多的是连他一招也接不住,只因为慕容寒山的剑法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那已经不是人间的剑法,而是九天之外的神剑,凡人的武功再高,又怎能接住剑神的剑招呢?”

满天星听得神驰物外,难以想象慕容寒山的剑法到了什么地步,竟然少有地沉默了一会。

两人边谈边行,不知不觉来到了丐帮分堂。

出乎朱雀意料的,丐帮澧州分堂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破旧,看起来和一些穷苦人家的院子没有多大差别,门外也无人值守,满天星带着他走进院子,里面有几个懒洋洋的乞儿坐在墙根下互相捉虱子,他们见到满天星带着朱雀进来,因为不知道朱雀的身份,一名乞儿问道:“满天星,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位爷又是谁?”

满天星一挺胸膛道:“说你们狗眼不识泰山你们还不服气,这位可是咱们帮主的好兄弟,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朱雀朱大侠,咱们聂堂主在不在?赶紧去通知他!”

一听朱雀的名头,这些乞儿立刻站了起来,来到朱雀身前行礼道:“见过朱大侠,咱们聂帮主正在屋里睡觉呢,请朱大侠进去一见。”

朱雀道:“既然聂堂主正在睡觉,咱们就别打扰他了,我在院子里等他一会就是。”

这些乞儿想不到朱雀这么好说话,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屋里的聂寒冰,没过多久,就见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从屋内走了出来,口中叱责丐帮弟子:“朱大侠是什么人?你们这些小崽子不知轻重,竟敢让朱大侠在这里等我?”

朱雀见聂寒冰一脸正气,相貌英俊,三十多岁年纪,透露出一股英气勃勃之意,朱雀心中都跟着喝了一声彩,比起其他的丐帮分堂的堂主,聂寒冰就像一位英侠模样,只不过身上的衣服略显破旧而已,也只有这等人物,才不忿官府肮脏气焰,宁肯在丐帮行侠仗义了。

他替几名乞儿分辨道:“是我不愿打扰聂堂主休息的,和他们无关,聂堂主想必是夜里辛劳,所以白天睡觉了,是我打扰了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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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地窖藏尸

聂寒冰微微一笑道:“我早猜到朱大侠会来,只不过想不到朱大侠来得这么快,快请进来说话,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煮水冲茶送过来!”

几名乞儿受到聂寒冰的呵斥,却并不生气,笑嘻嘻地去准备了。

来到丐帮分堂的厅堂里,想不到里面还有几件齐整的家具,和其他丐帮分堂里以门板为桌,席地而坐的简陋颇为不同。

聂寒冰邀请朱雀坐下,很快又有丐帮弟子送上茶水。

朱雀接过来喝了一口,这茶竟然还不错,因此他赞道:“我一路风尘仆仆,很久没有喝过这么香的茶了。”

聂寒冰微微一笑道:“很多人来到我们澧州分堂,都觉得我们澧州分堂乃是天下丐帮分堂里最富足的一个分堂,若是在往年丐帮黄衣派和青衣派纷争时,他们定会将我划分到青衣派中,其实只要不说我们这里是丐帮,而是换做别的帮派,只会让人感到寒酸,只因为身在丐帮,这种地方也能称之为豪阔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这里的确比较简陋,只是比之其他分堂都要好得多,其实就算是身为丐帮弟子,也没必要非要弄得破败不堪,大伙儿齐心协力,将院子收拾收拾也费不了多大力气,很多分堂里的弟子只不过是因为懒,所以不肯去干罢了。”

一席话说得聂寒冰神情激动,他说道:“想不到朱大侠竟然是我的知己!你不知道,我让分堂的兄弟们勤快些,将分堂每日轮流收拾一下,虽然破败,但毕竟整洁,住起来也舒服,咱们又不是为别人劳作,而是为自己,又有什么不行的了?汪帮主在几年前来到澧州分堂,见到这里如此干净,还发了通脾气,说这哪里像丐帮弟子所居,倒像什么别的帮派门户一般,我跟他大吵了一顿,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丐帮弟子能有个舒适的居所,你汪帮主若是觉得我做得不对,直接将我驱逐出丐帮就是!我以为我这么顶撞帮主,他必然会勃然大怒,说不定这能将我赶出丐帮去,结果他非但没有将我逐出丐帮,反而跟我说了一段话,你猜他怎么说的?”

朱雀道:“嗯,我想他应当会说什么俭以养德之类的。”

聂寒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汪帮主哪里会这么文绉绉地说这些,他跟我说聂堂主是位人才,我若是将你革除丐帮,那我岂不成了丐帮的罪人了?行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是管不了你了。我回答说属下不敢,帮主还请留下来吃顿饭。汪帮主恨恨地说道,还吃什么饭?我气都要被你气饱了!说完,汪帮主就离开了澧州分堂,从那以后,他竟然绝足不来澧州,想来是眼不见心为净之意。”

朱雀哈哈大笑道:“汪大哥自己不修边幅,看惯了住得破破烂烂的分堂已经习以为常了,忽然看到你这里这么齐整干净,自然会感到别扭,还望聂堂主不要生他的气才是。”

聂寒冰笑道:“我怎么敢生帮主的气?只要汪帮主不生我的气就行了,不过朱大侠也千万不要误会我们丐帮不体恤民情,竟然还有和好茶的调调,这些龙井其实并非我们丐帮自己买的,而是别人送的,我平时也不常喝,只有贵客光临时,才拿出来待客。”

朱雀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会误会,聂堂主若是一位追求富贵之人,也不会死心塌地地留在丐帮这么多年了,对了,不知道聂堂主对湘西君子的查探可有了什么结果?”

聂寒冰将茶杯放回几上,对朱雀说道:“你看看我,光顾着和你闲谈,差点将正事忘了,你们两个先出去,我要和朱大侠有些话要说,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要进来打扰我们。”

两名侍奉他们喝茶的丐帮弟子应声出去,来到门口替他们把起门来。

看聂寒冰的阵势,朱雀猜测他要跟自己说的话暂时还不能泄露出去,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静待他说给自己听。

聂寒冰干咳了一声道:“我听说朱大侠和鲁道南的交情还不错?”

朱雀叹道:“那是多年前,我们相互仰慕对方的行事,所以在一起吃过饭说过话罢了,当时我的确是钦佩鲁道南的君子风范,想不到……”

聂寒冰道:“既然朱大侠和他并非什么过命的交情,那就好说多了,其实我聂寒冰身在澧州,和他湘西君子也颇为熟稔,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在此之前我也十分敬佩他的为人,哪知道红缨公子一场鲁莽举动,竟然揭开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唉,可悲可叹。”

朱雀跟着附和道:“谁能想到此人人面兽心,道貌岸然呢?被他蒙骗的也不止你我二人,认识他的人无不被他谦谦君子的形象所欺骗。”

聂寒冰道:“那日帮主给我飞鸽传说,跟我说了有关鲁道南的事,我自是感到十分震惊,甚至以为这是谁假冒帮主给我写的信,不过是戏弄我来了,因此我当日便去了鲁道南家,希望找他当年对质,哪知道到了鲁道南家却吃了个闭门羹,从他邻居哪里打听到,这鲁道南已经多日不曾归家了,因此我怅然而回,回头接着看信,汪帮主将他宅院中有地窖,囚禁少女的事都说了,还让我去打探一下他还有没有犯过别的恶行,汪帮主虽然跟我说了他家中有一个秘密的地窖,却并没有告诉我地窖的位置和打开的方法,朱大侠可知道为何?”

朱雀道:“汪大哥是怕你专注于地窖,而忽略了其他地方的线索?毕竟伏缨当时已经在他家彻底搜索了一同,却毫无新的发现?”

聂寒冰得意地摇了摇头道:“并非这个原因,想必汪帮主已经跟朱大侠说了,我聂寒冰在来到丐帮之前,曾在岳阳做过捕快,其实我已经做到了捕头,但因为看不惯上面的贪赃枉法,指黑为白,便愤而辞去了捕头的职位,在江湖中浪荡,后来被丐帮不求回报的行侠仗义所感,因此我将家产变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丐帮,后来因为在丐帮中立了几次大功,积功升到了堂主的位置,提拔我当堂主的便是汪帮主本人,当然,还有分堂弟子们的推荐。这次汪帮主之所以不告诉我地窖的位置和打开方法,就是为了考验考验我查案的本事,看看我能不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找出地窖的方位来。”

朱雀想不到汪九成还有这层含义在,有些啼笑皆非之感,汪九成一向并不是这种节外生枝之人,看来他多半是对聂寒冰的不满还没有消匿,只看他这么多年都不来澧州就能想到,他问道:“那不知道聂堂主有没有找到地窖的所在呢?”

聂寒冰傲然道:“当然找到了,否则我这么多年的捕快生涯岂非虚度了?”

朱雀想起伏缨跟他说的地窖所在之隐秘,打开地窖的开关也隐藏得十分巧妙,这聂寒冰能找到地窖的所在,自当是有真本事之人,他佩服地说道:“了不起,了不起,以伏缨之能,也是在鲁道南从地窖中出来,才知道那里有一个地窖的,否则恐怕他也想不到。”

聂寒冰摇了摇头:“这自然不同,我是因为知道那里有这么一个地窖然后去找,相应地便简单多了,偿若我压根就不知道他那里有地窖,恐怕也发现不了地窖的所在。”

朱雀听他话中谦虚实在,并不过分吹嘘自己,对他颇有好感,他问道:“那除了地窖外,不知道聂堂主可找到了鲁道南别的行恶的罪证?”

聂寒冰脸色蓦然变得肃然起来,他点了点头道:“找到了。”

朱雀心中一凛,问道:“看来汪大哥推断不错,不知道他还做了什么恶事?”

聂寒冰阴沉着脸道:“朱大侠不该问我他还做了什么恶事,而是该问他一共做了多少恶事才对!”

朱雀心中一寒,忍不住问道:“难道这鲁道南还不知做了两件三件而行?”

聂寒冰缓缓点了点头道:“据我所查到的来说,他至少牵扯到十二条人命,其中十起是年轻女子的命案,其他两起则是男人。”

朱雀打了个寒噤道:“好家伙,这鲁道南竟然背着人伤害了这么多条人命!不知道聂堂主找到的是什么罪证,怎么知道是十名女子和两名男子?”

聂寒冰道:“因为我找到了他们的尸首,根据尸首**程度来看,最早的一起杀人命案应当发生在十年前,此后陆陆续续地,差不多以一年杀一人的频率作案,而十年前,正是鲁道南丧妻之后,将家中家丁仆佣全都遣散的那一年。”

朱雀问道:“那些尸首……不知道聂堂主是在什么地方挖掘出来的?”

聂寒冰叹道:“全都是在鲁道南的家中,这些都是死后被埋在他家中的人,所以我说他至少作恶了十三起,那是他在别处杀人后,并没有将尸首带回家中而推断出来的,不过鲁道南将尸首埋在他家中何处,还请朱大侠猜上一猜。”

朱雀想了想伏缨跟他说过的话,鲁道南的家宅分为前后两个院子,前院又寝室,书房,厨房等几个房间,后院则是一片花园,花园中有一个石头做的凉亭,而地窖就在凉亭之下,以伏缨之能,当时都找不出这些尸首,那就说明尸首掩埋得很巧妙,多半是在室外,因为伏缨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屋内的搜索上面。

由此推断,朱雀说道:“这些尸首可是被埋在花园里的花丛下?”

聂寒冰摇了摇头:“不是,是埋在地窖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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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捕快秘技

看着朱雀惊诧的神色,聂寒冰解释道:“红缨公子伏缨乃是梁上君子,当时他的目的也和我这个做捕快的不同,而且囚禁少女的那个地窖中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伏缨将女子从地窖中救出来之后,便想不到再回到地窖中去查探,岂不知鲁道南正是因为大家都想不到,所以才放心地将被他杀害的人埋在地窖下面。”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虽然没有去过鲁道南的后院,但是听聂堂主所说,这种情形果然令人难以想到,鲁道南此人真是工于心计,更令人想不到的事,他还能表现得无动于衷,他披着湘西君子这个外衣,就算有人察觉有些不对,只怕万万也想不到他鲁道南的头上。”

聂寒冰点了点头道:“此事我除了朱大侠外,还没有告诉给本帮弟子,我怕他们嘴巴不牢,将此事提前泄露出去,就会坏了大事,打乱了朱大侠和汪帮主的大计。”

朱雀赞同地说道:“聂堂主做得很好,此事的确不宜事先泄露,以防被鲁道南提前得知,从而找出遮掩之法。”

而且朱雀更在心中认同的是,丐帮澧州分堂,上至堂主,下至普通弟子满天星,人人都是话痨之辈,正所谓言多必失,万一真被传出去,那就会给鲁道南辩解的可乘之机。

聂寒冰似乎因为干过捕快的缘故,眼睛似乎能够看到朱雀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说道:“想必朱大侠定然觉得我聂寒冰话多吧?”

朱雀失笑道:“还行吧,喜欢说话的人,总是开朗之人,我就不喜欢那种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的闷不吭声的人,越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越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聂寒冰道:“只要朱大侠不觉得我聂某聒噪就行。”

朱雀道:“哪里哪里,我要是来到此地,你们人人都跟我说不了几句话,恐怕我早就甩袖子走人了,聂堂主能跟我说得事无巨细,让我大有收获,对了,不知道聂堂主是怎么在地窖中找到埋尸的?”

聂寒冰道:“这不过是我之前干捕快时一些常用的法门,我一进花坛下的地窖中,就感觉到地窖中有股隐约的腥臭之味,除了捕快外,别人很难能够发掘,咦,朱大侠怎么以这个眼神看着我?难道聂某说错了什么话?”

朱雀摇了摇头道:“你刚才说你找到的事花坛下的地窖?”

聂寒冰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又有什么奇怪的?”

朱雀身子一寒道:“可是伏缨在鲁道南后院中,找到的是凉亭下的地窖啊!”

聂寒冰呆了呆,他说道:“这么说来,鲁道南在家中挖掘的地窖不止两个,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地窖?”

朱雀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聂堂主也不用费心再去挖了,等到七月初一,各路武林好汉齐集澧州,大家一起将他家的前后院子都给他来个挖地七尺,看看他家中到底还埋藏了什么秘密!”

聂寒冰叹了口气道:“这么说来,单单是在他家中,所埋藏的都不止十二具尸首了,再加上红缨公子救出的那名女子,我原本推断那鲁道南在这些年中,是以一年杀死一名女子的节奏犯案,看来还不止,此人简直就是个杀人恶魔,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维护他的湘西君子的名头的。”

朱雀道:“我见过许多道貌岸然的人,但总有一些苗头能够看出来这些人的真实想法,然而鲁道南此人却能将他的恶行遮掩得干干净净,其他伪君子跟他比起来,简直连做他徒子徒孙的资格都没有。”

聂寒冰怔怔地没有说话,显然他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汪帮主之所以没有告诉我地窖的所在,看来他并不是想要考验我,而是正想要得到这种结果,我因为不知道地窖的所在,所以竭力去寻找,结果找到了别的地窖,汪帮主此人不愧有帮主之才。”

朱雀想起他刚才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打断,他接着说道:“还请聂堂主接着跟我说一下,你是怎么找到那些尸首的吧。”

聂寒冰道:“我在花坛下的地窖中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换做别人,即使鼻子灵敏的,能够闻到这股腥臭,只怕一时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而我查案多年,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尸臭之味,然而地窖中除了一个铁笼子外,其他地方全都平平整整,地面也夯得结实,踩在上面并没有空洞之感,因此为了查探地窖下面真正的虚实,我端来一碗水泼在地上,看水浸入土中的变化,推断出下面被挖开又覆过土,知道下面有古怪,一挖下去,果然如此。”

朱雀道:“原来花坛下面的地窖中也有一个铁笼子,难怪聂堂主会判断错了地方。”

聂寒冰接着说道:“那天夜里,我一个人身在鲁道南家中的地窖中,除了挖掘底下的泥土外,我还要时刻留神外面的动静,以防鲁道南为了销毁罪证,忽然返回家中,那样我就危险了,因此我挖掘一会,就停下来一会,很快,我挖到了第一具尸首,这具尸首还比较完整,衣服也都没有腐烂,皮肉尚存,依稀可以辨别容貌,看来是鲁道南刚埋了没有多久,我当时以为只有这一具尸体,就想将尸体挖出来,作为鲁道南的罪证,谁知道尸体下面的泥土中又露出一只手,我连忙接着挖起来,也忘了去警惕鲁道南会不会忽然回来,我一个人一直挖到凌晨,终于将地窖下面的尸首全都挖出,数了一数,一共是十二具尸骸,挖到最后一具时,其实已经算不算是尸首了,只能说是尸骨,我从尸骨的大小和牙齿来判断,死的是为小姑娘,年纪不会超过十八岁,而那时候的鲁道南正是声名鼎盛时,这畜生!我真恨不能活剐了他!”

朱雀听他讲述,心中不禁浮起了一个画面,在夜深人静的宅院地窖中,一个人在幽暗的灯光下挖掘着尸体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而聂寒冰说起来时却并不以为然,只不过担心外面的动静,怕鲁道南返回来对他不利,而完全没有面对这么多尸体时的恐惧,更别提其中一些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了,看来,捕快的活也并非人人能干,至少需要胆子大的才行。

他问聂寒冰:“不知道聂堂主后来怎么处理的那些尸体?”

聂寒冰道:“暂时我没有敢挪动他们,等到七月初一帮主赶过来后,和其他武林同道一起揭穿了鲁道南的假道学的面目后,再去一一寻访被害之人的家人,让他们将这些尸骸给带回去安葬,可以想见,这么多人家都会因为他们的失踪而变得支离破碎,再加上澧州附近不少人出去逃荒,恐怕还得有不少尸骸无人认领,到时候便由我们丐帮带到郊外的乱葬岗掩埋便是。”

朱雀叹道:“可怜,可怜。”

聂寒冰道:“听说红缨公子去了武陵,寻找那位被他救下的姑娘,让她来指认鲁道南是不是?”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个姑娘的名字叫做蓝萍。”

聂寒冰道:“其实就算红缨公子找不到那个蓝萍姑娘,鲁道南家中掩埋的这些罪证也让他百口莫辩了。”

朱雀道:“毕竟死人不会说话,有幸存人的指责,他鲁道南总归无话可说,否则他硬说是丐帮的人在栽赃于他,这些尸首也都是丐帮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毕竟咱们也难以反驳。”

聂寒冰笑了笑回答道:“这一点朱大侠大可以放心,因为要证明那些尸骸就是被埋在鲁道南家中,而不是从外面拉过去的,以及那些地窖何时挖掘出来的,我们作为捕快的,都能找出证据来,他鲁道南之前一直居住在澧州,而且耳力高明,我们丐帮弟子又非神仙,怎能在他眼前神不知鬼不觉挖出地窖来?这一点上,他就是想要反驳也无可反驳。”

听聂寒冰这么一说,朱雀便放下心来,他来到丐帮澧州分堂处,原本不过是想打听一下聂寒冰有没有在鲁道南家中找到别的作恶罪证,想不到聂寒冰的一番所言,竟让朱雀感到震惊,这鲁道南的恶行远远不止这些,甚至他为了龙头棍极有可能杀害丐帮弟子一事还没算上,只希望鲁道南的事传遍江湖之后,他的兄弟鲁延绵能够大义灭亲,直接将鲁道南杀了以平公愤。

想到这里,朱雀起身道:“今日和聂堂主一番交谈,着实让我感到震骇,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先告辞,咱们七月初一时再见。”

聂寒冰道:“朱大侠要走?那可万万不行,要是汪帮主知道朱大侠前来,我们连酒饭都没有招待,定然会再臭骂我一顿的,朱大侠无论如何都要吃了饭再回去。”

朱雀摇了摇头:“得知了那伪君子的事,我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多谢聂堂主的好意了,这一点汪大哥也绝不会责备聂堂主的,况且内人还在客栈等我,她还不知道我来了这里,我偿若不回去,她会担心的。”

听到朱雀的夫人在此,聂寒冰不好再挽留,只好跟朱雀说道:“此时距离七月初一还有五六天,朱大侠这两日何时有空,都可以来我们分堂坐坐,聂某随时恭候朱大侠驾临。”

朱雀拱了拱手道:“聂堂主客气了,请留步,我自己走就行。”

话是这么说,聂堂主以及一干丐帮弟子还是将他送到了门外,满天星更是对朱雀流露出崇敬,朱雀还特意跟他单独道了别,让满天星高兴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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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结拜兄弟

客栈里,伊雪正闲得发慌,可是又不想出门,正心中埋怨朱雀怎么去了这么久时,朱雀从外面赶了回来。

伊雪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天斗要黑了,可曾打听到什么消息?”

朱雀点了点头,将自己在丐帮分堂堂主聂寒冰哪里打听到的事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伊雪。

伊雪听说鲁道南竟然杀害了这么多人,而且大多是年轻女子后,忍不住骂道:“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是怎么做到的?据伏缨所言,此人每日还要跟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应酬,难道每天晚上他都要去作恶,不睡觉了么?”

朱雀叹道:“多半如此,如果他家中有几个地窖,光是挖出这些地窖,安排机关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另外他还要出去掳人回来,想来他就算是睡觉,也睡不了多久。”

伊雪恨恨地说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种专门以杀人作恶为生的人,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朱雀忽然说道:“此人耳力惊人,我想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他为了在地窖中为恶时探听外面的动静逐渐锻炼出来的,想必这畜生在作恶时还是担惊受怕的,他寻求的未必是作恶时的愉悦,而是一边作恶一边遮掩时的满足,此人真是个疯子,恐怕在伏缨发觉他之前,他将天下人都当做了被他愚弄的对象,他和他所结交的那些人,那些推崇他为君子之人,恐怕就在和他们交谈时,内心都在暗自得意!”

想到自己也曾跟他说过钦佩他的话,而那时鲁道南心中恐怕还在讥笑自己看不出他的真面目,想到这里,朱雀忍不住觉得有些恶心。

伊雪幽幽地说道:“这伪君子真是将人心叵测几个字穷尽了极致,唉,恐怕自此以后,除了你之外,我恐怕再也难以尽信别人的说话了,亏得我还想过不要将他的事昭告天下,唉,我真是……”

朱雀知道,以伊雪的性子,很少有这样长吁短叹的,这鲁道南的行径真是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他安慰伊雪道:“不要多想他的事了,此人的事越想越会觉得他不是人,而是魔鬼,不过到了七月初一那一日,这个魔鬼也会被世人所知,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老天的眼也不会一直瞎着,他只不过在鲁道南作恶时睡着了而已。”

伊雪听了朱雀的安慰,心中还是难以宁定,想着那些枉死之人,两人都没有食欲,在客栈房间里不断说着别的话,企图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一直到半夜,两人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依然没有伏缨的消息,看来蓝萍父女受到伏缨的警告后,带着伏缨给她的银子,躲藏得比较隐蔽,就连伏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朱雀和伊雪留在客栈中百无聊赖,丐帮弟子满天星忽然找上门来,对朱雀说了一件事。

这满天星原本是奉命在鲁道南的结拜兄弟邵华音家外盯梢,想看看鲁道南会不会和邵华音联络,进而找到鲁道南的踪迹,而满天星之所以过来找朱雀,就是因为他发觉到了邵华音今日鬼鬼祟祟地出城而去,回来后企图去鲁道南的家中,因为鲁道南的家已经上了锁,而邵华音却有鲁道南门锁的要事,更是显得极为可疑,因此堂主聂寒冰果然出手,将邵华音擒住,如今已经悄悄将他绑到了丐帮分堂。

朱雀又惊又喜,知道丐帮对邵华音动了疑心,而此人行径又果然可疑,看来拿到了此人,说不定能得知鲁道南的去向,也许鲁道南根本没有去崆峒派找他兄弟鲁延绵求庇护,又或者鲁延绵嫉恶如仇,是位正直的,不会和鲁道南同流合污也说不定,想到这里,朱雀问道:“可曾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满天星道:“我们堂主得知朱大侠在此,这么重要的事怎能少了朱大侠,因此他非要等朱大侠过去才肯开始审问。”

朱雀当即说道:“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他让伊雪留在客栈,自己跟着满天星向丐帮分堂匆匆赶去。

这一次满天星显得更加兴奋,路上大谈那邵华音如何武功了得,可是在他们堂主聂寒冰手下却束手束脚,终于被聂寒冰生擒等事。

朱雀问道:“你们聂堂主武功这么厉害,还是那邵华音武功太弱?”

满天星愣了愣,然后说道:“自然是我们聂堂主的武功厉害了,这邵华音号称鹰爪手第一人,只可惜碰到了我们聂堂主,我们聂堂主在加入丐帮之前,在岳阳捕快中就有铁手的称号,让很多犯了案的人心惊胆战,当时还有一句俚语,说岳阳出了个聂铁手,匪徒都要绕道走!你说厉不厉害?”从满天星的口吻中明显可以听出他对聂寒冰引以为荣。

朱雀笑道:“鹰爪手再厉害也不过是鹰爪,但聂堂主是铁爪,邵华音遇到聂堂主那是不输才怪。”

满天星见朱雀对他们堂主如此吹捧,禁不住笑逐颜开起来。

来到丐帮分堂,聂寒冰早就在门口等着,朱雀来不及跟他寒暄,上来就问道:“不知道那鹰爪手邵华音现在关在什么地方?”

聂寒冰道:“就在那边的柴房。”

朱雀看着连门都没有的柴房里一片寂静,忍不住说道:“这家伙到了这里倒也老实。”

聂寒冰笑道:“这一点朱大侠怕是猜错了,这家伙来到这里后就不断大吵大闹,我怕外面的人听到影响不好,便点了他的哑穴,让他不得不老实下来。”

朱雀也跟着笑道:“原来如此,走,咱们去看看他去。”

来到柴房门口,在柴房的角落里,一位至少曾经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愁眉苦脸地瘫坐在一对柴火上,见到聂寒冰带着朱雀进来,此人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聂寒冰走过去解开他的哑穴道:“你邵华音跟着鲁道南这么久,可也浸淫了些他的君子之道?”

邵华音破口大骂道:“聂寒冰!他奶奶的,你仗着你是丐帮堂主的身份,仗势欺人!难道就因为你们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你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么?要知道天下的武林中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你想要谋害我,可要想清楚了,好歹我邵某人在澧州还是有些声望,你害了我,我的朋友和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你……”

聂寒冰嫌他说个没完,一把掌扇过去,邵华音被他扇得有些发懵,顿时安静下来,接着聂寒冰冷冷地问道:“你说完了没有?”

邵华音说道:“我当然没有说完,你聂寒冰……”

只听又是“啪”的一声响过,自然是聂寒冰又给了他一把掌,然后聂寒冰说道:“这些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要再啰嗦了,我们有几件事想要问你,偿若你回答得好,我们就此放了你也无不可,但你偿若胡言乱语,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邵华音,你知道我聂寒冰以前是干什么的,什么刑讯手段我聂某都懂得,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装好汉硬撑下来的,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可别打错了主意,以至于到时候你家人前来认尸时都认不出你来。”

聂寒冰不愧是做过几年捕快,几句威胁的话语说出,让邵华音顿时老实了不少,他看了看聂寒冰又看了看朱雀,显然不知道朱雀的身份,他收敛了气焰,无奈地问道:“不知道你聂堂主想要问什么?”

聂寒冰道:“我想知道你今日去鲁道南家中有什么目的?”

邵华音道:“众所周知,我和湘西君子鲁兄乃是结拜兄弟,我去他家岂非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听到邵华音的回答,朱雀知道邵华音还不知道鲁道南所做的事,或者是不知道已经事发,所以对和鲁道南是结拜兄弟还显得十分自豪。

朱雀冷笑道:“可是结拜兄弟家门锁着,你趁着结拜兄弟不在家时带着钥匙上门,那就不寻常了吧?”

邵华音看着朱雀说道:“我这是……咦,你是何人,我和聂堂主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聂寒冰肃然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道他是谁?”

邵华音茫然地摇了摇头。

聂寒冰道:“此人便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朱雀朱大侠,你说他有没有资格插嘴说话?”

邵华音身子一颤,忽然脸色也跟着变了,显然他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因为朱雀在江湖上已经是正义的化身,他的侠义之举遍传江湖,如今邵华音感到自己被聂寒冰掳到丐帮分堂,不过是聂寒冰个人的举动,说不定他是看不惯自己在澧州的行动举止故意报复来着,但是有了朱雀在场,事情便截然不同了,他忽然大声说道:“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们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要……我要报官!放我出去……”

看着邵华音失去理智的举动,聂寒冰不得已再给了他重重一把掌,聂寒冰既然有铁手的绰号,这三巴掌下来的分量可不轻,邵华音被他打得脸颊高高肿起,转身吐出了一口血,但人却老实了下来。

聂寒冰道:“朱大侠在此,就绝不会诬陷了你,所以我们问什么,你都要老老实实地回答,不要节外生枝,知道了没有?”

邵华音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连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都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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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狐朋狗友

朱雀再次问他:“你去鲁道南家是去干什么去了?”

邵华音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在城外的赌摊输了钱,以前都是鲁道南接济我,如今他已经很多日没有回家了,没有他为我还钱,那些人嚷嚷着要到我家中来找我,我怕因此影响了声誉,便想着去鲁道南家中找点银钱还账,别的真没有什么了。”

原来这个和湘西君子鲁道南称兄道弟的邵华音竟然是个烂赌鬼,这倒大大出乎了聂寒冰的预料,他说道:“平时见你和鲁道南两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原来你还贪赌,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邵华音连忙解释:“那都是我为了我家那间铺子故意做出来的,要是人家知道我好赌成性,铺子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还会连累了我义兄鲁道南的声誉,所以……”

聂寒冰道:“所以你就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过你家那个邵氏草堂不挺赚钱的么?难道赚得钱还不够你赌的,还要去找鲁道南去借钱?”

邵华音叹道:“邵氏草堂明面上是我邵华音的铺子,其实背地里早就过给了鲁道南,我在外面赌牌九赌得大,陆陆续续从鲁道南那里借了不少银子,积累起来我已经还不上了,便将铺子折价抵给了鲁道南,只不过招牌还没换,那也是鲁道南的主意,他说一旦换了招牌,既显得他鲁道南无义,别人也知道了我邵华音沦落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你也知道,澧州人都很务实,偿若我那些朋友知道我这么穷,只怕都会远离我……”

听到邵华音的解释,朱雀和聂寒冰无不相信了他所说的,看来他说得话基本都是实情,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更感到失望,因为他们抓邵华音来的目的是为了钓出鲁道南这条大鱼,谁知道却不过揭破了邵华音是个烂赌鬼的事,这对于他们去找鲁道南毫无帮助。

聂寒冰问道:“早上你鬼鬼祟祟地出了城,是干什么去了?”

邵华音愕然:“就连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我今早带了点凑来的钱,想要看看能不能赢几把,翻翻身,哪知道来到赌场门口,就被那几个放利钱的吸血鬼将我带去的本钱全都搜刮了去,我一时赌瘾发作,便想着去义兄鲁道南家中找些赌本来,哪知道却遇到了你。”

聂寒冰怕他再胡说八道,连忙问清了他在城外赌钱的地方,然后派两名弟子前去打听,城外是否真有这么一个赌摊,而邵华音今日有没有前去。

朱雀问道:“既然鲁道南为了让你还钱,将你这个义弟赖以为生的邵氏草堂都能接过来,看来你和他的关系恐怕也没有你说得这么要好,那他怎么会给你他家的钥匙呢?”这个问题才是关键,如果鲁道南的所作所为都是慢着邵华音的,那么鲁道南绝不会给邵华音家中钥匙,以防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恶行。

邵华音道:“这……这是以前的事了,以前我们关系好的时候他给我的。”

聂寒冰一眼就看出他在撒谎,他淡淡地说道:“看来邵兄还是不相信我铁手聂寒冰会说到做到了?难道真要我上刑你才肯说实话么?老实说,这把钥匙究竟是怎么来的?是不是鲁道南在城外给你的?”

说着,聂寒冰从邵华音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看来正是那把他用来打开鲁道南家门锁的钥匙。

邵华音支支吾吾地不肯明说。

朱雀将钥匙拿过来,他知道聂寒冰的意思,如果这把钥匙真是鲁道南今日才给他的,那就说明鲁道南就在附近,偿若不是,他们要找到鲁道南便只能通过别的办法,这件事乃是寻找到鲁道南重要关键,当然必须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不过朱雀在拿了钥匙仔细看了看后说道:“这把钥匙不是鲁道南给他的。”

聂寒冰讶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朱雀看着邵华音变得苍白的脸色说道:“我跟伏缨一起这么长时间,别的本事没学到,开锁的本事却可说学到了七八成,这把钥匙并非按照原来的钥匙打制出来,而是用铁锉一点点锉出来的,邵华音,看这把钥匙上的锈迹,应是以前你曾经见过鲁道南门锁钥匙的形状,然后自己凭借印象偷偷做出来的,是不是?鲁道南根本就不知道你有他家的钥匙,是不是?”

邵华音脸色阵红阵白,不用他回答,聂寒冰也知道朱雀猜得对了,聂寒冰冷笑道:“真是好一对结拜兄弟啊,鲁道南坏事做尽,而他的结拜兄弟却偷偷摸摸做了他家的钥匙,准备随时到他家中行窃,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听着聂寒冰的嘲讽,邵华音却无力反驳,显然聂寒冰说得是事实,可是这么一来,也证明了他跟鲁道南并没有在近日有什么联系,否则邵华音也就不必行险想要去鲁道南家中偷窃,反而被聂寒冰擒住了。

最后邵华音说道:“不管怎的,我邵华音都只不过是想去义兄家中那点钱物,怎都不算是什么大罪吧?聂堂主,朱大侠,你们这么将我囚禁,这……”

聂寒冰和朱雀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失望,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鲁道南身上,哪里有精力去过问邵华音的事?

这时赶去城外查探赌摊一事的丐帮弟子回报,邵华音没有说谎,今日一早他的确去了赌摊,结果还没开赌,就被放利钱的人将他的钱要走还账了,之后邵华音便回了澧州城,其间再没和别人见过面,证实了朱雀的推断以及邵华音的话。

这么一来,朱雀和聂寒冰都心知想要从邵华音这里知道鲁道南的下落是不可能的了,但朱雀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他问道:“你可知道你那义兄为何几日都不在家,又是为什么离家而去?”

邵华音摇了摇头道:“我这个义兄的事,我哪里能够过问得了?我也在纳闷,他怎么这些天都不在家,可能是出远门了吧,反正他没有跟我说,说不定过两日他就回来了。”

聂寒冰长长地叹了口气,而朱雀则是露出苦笑,两人都知道鲁道南是绝不会回来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鲁道南去了他亲兄弟崆峒鲁延绵那里寻求庇护,而是担心他就此躲到深山老林里隐姓埋名起来,不再抛头露面,那就难寻他的踪迹了。

邵华音看着两人的神态,猛然醒悟道:“难道是我那义兄鲁道南做了什么恶事?”

朱雀问道:“你这个义兄鲁道南为人如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邵华音怔了怔,问道:“知道什么?”

聂寒冰道:“休要装蒜,你和你那个义兄走得这么近,他做了些什么,你能不知道?”

邵华音道:“我这义兄可能做过什么得罪了别人而他自己却不知道的事,但是他被人称为湘西君子,行事自然正派,难道这还能有假?人人都知道我这位义兄行事端重,他还常常对那些贫苦百姓施以援手,我委实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不对的事。”

朱雀和聂寒冰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看得出邵华音是真的不知道鲁道南做了什么什么事,聂寒冰道:“既然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朱大侠咱们走。”

邵华音在后面喊道:“那我怎么办?你们可不能就这么一直关着我吧?”

朱雀看着聂寒冰道:“如若不然,先将邵华音放了?”

聂寒冰摇了摇头:“不行,万一他出去瞎说,岂不坏了咱们的大事?我看,让他在我这里待到七月初一再放了他,以防他胡说八道。”

邵华音连连叫屈:“我绝不会胡说八道的,聂堂主,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想要胡说,又能胡说什么?你看看你的铁手,几巴掌把我打成这样,我回去后也是无法出门见人,又能做出什么来?况且我义兄几日没有归家,那是因为他一人独居,所以没人去找他,可是我家中还有妻儿,如果我不回去,家人定然会闹得整个澧州都知道了,朱大侠,聂堂主,你们还是放我回家吧!”

其实邵华音怕的不是被关到七月初一,他本就无所事事,被关上几天也没什么,只不过他担心丐帮说的什么七月初一,不过是安抚他的话,谁知道丐帮弟子会不会在这几日将他凌辱虐待一通,甚至取了他的小命?

聂寒冰感到邵华音所言也有道理,偿若邵华音再失去了踪影,恐怕只会弄巧成拙,让澧州武林同道心中起疑,他对邵华音道:“我若放你回家,你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不出来?”

邵华音忙不迭地点头,口中发誓道一定会留在家中不出去,毕竟他现在也“没脸”见人。

聂寒冰道:“那好,你回家后,我会派人在你家附近看守,偿若你这几日想要离开家门,或者去跟谁嚼蛆,那就别怪我聂寒冰辣手无情了。”

邵华音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放心吧,这几日我就连那赌摊也都没法去了,那里竟是要账的,我留在家中也能清静几日。”

朱雀和聂寒冰权衡利弊后,都觉得让他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便让几名丐帮弟子押送他回了家,并派了几个高手在他家附近盯梢,防止他私自离开,从而泄露他们的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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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刀小路

除了邵华音外,丐帮并无别的消息,朱雀便跟聂寒冰辞别,回了客栈。

接下来的两日,也都没有什么消息,而距离七月初一还有三。这一日,朱雀照例来到街上查探,在一家就楼外,朱雀看到几个人围在一个醉汉身边讨要酒饭钱,这几个人显然都是酒楼中的伙计厨子,其中两个人腰间还系着围裙,那个醉汉则是个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脸上泛着酒足饭饱后的油光,脸颊红彤彤的,显然是喝了不少酒,却也不是醉酒后不省人事的样子,显然有意耍赖。

朱雀看那壮汉腰间挂着一把厚背大刀,大刀十分沉重,将他悬挂刀鞘的腰带都坠得下沉不少,而且这个壮汉胳膊很粗,一看就是外门功夫有着极高的造诣,朱雀见酒楼的伙计厨子虽然人多,但都不会武功,偿若这个醉汉暴起伤人,这些人恐有性命之忧。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朱雀在一旁站定,想看看这场争闹如何收场,偿若醉汉拔刀相向,朱雀定然不会冷眼旁观,而出手阻止。

只听一名店二拉住醉汉的衣袖道:“我们店的酒都是正宗的山溪酿造,就连县老爷来我们这喝酒,都夸我们的酒味醇正,你企图找茬,以我们的酒不好为由不肯结账,那是万万不能的。”醉汉乜着眼大声争论道:“明明就是你们欺负我是外乡人,拿劣酒充好酒,这种黑心店家,休想让我掏钱……”而一旁的厨子也愤愤不平地道:“你这人就是想耍赖,你酒味不对,却又连喝了两坛酒,还吃了一盘子熟牛肉和半只烧鹅,那只烧鹅可是我辛辛苦苦炖了半才炖出来的,你倒好,想要白吃白喝,那有这么容易的事!”另一位店伙计也跟着指责道:“就是!我们百年老店,怎么可能会用劣酒蒙骗你?何况就算酒有问题,你饭钱也不给结算又算哪门子事?”这句话被醉汉抓住了破绽,他嚷嚷着:“大伙儿听听,这是酒店的伙计,连他都承认酒有问题,这可不是我谎了吧?既然酒有问题,我不找你们赔偿我可能喝坏肚子的损失已经很够意思了,你们还让我结算饭钱?真是可笑!”店伙计被气得满脸胀红,话都结结巴巴起来:“你……我何曾……何曾这么过,你真是血口喷人……”随着他们的争吵持续,围观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只不过这些人看着醉汉带着这么沉重的一把刀,都不敢靠近,以防双方打起来后伤着自己。

醉汉笑道:“过的话不肯承认,我看你们就是黑店!”那名被气得有些发晕的店伙计一怒之下抓住醉汉的领子道:“你这个想吃白食的无赖,今日你要是不肯结账,那就跟我去见官!”朱雀一见店伙计抢先动粗,心道不妙,这壮汉比之店伙计,就像老鹰和一只鸡一般,而且大汉随身携带凶器,武功又高明,一旦惹怒了他,大汉一刀将店伙计劈成两半也都有可能,因此朱雀随时准备出手,以防大汉伤人。

哪知道大汉对于店伙计抓住他的领口一点也不生气,非但不生气,反而露出笑嘻嘻的面孔道:“大家快来看呐,黑店伙计不但对于酒以次充好,而且还要打人呐!”店伙计被他气得七窍出烟,其他人过来将店伙计拉开,以防自己理亏,将一件原本有理的事变得反而没有理。

醉汉拂了拂自己的衣服,问这些人:“行了,我大人不计人过,对你刚才的冒犯我也不予追究,现在我可以走了吗?”酒楼的这些人自然不肯就此放他离去,双方依旧纠缠着僵持不下,朱雀对这位醉汉没有轻易对店伙计动手而心生好感,在双方接着扯皮时,他走上前去,对酒楼的人道:“大家都别争了,贵酒楼的酒是好是坏,在下一尝便知,这样吧,我和这位朋友一起到酒楼中再喝几杯,你们照着刚才的酒再给我们来一坛,偿若真是酒味不对,我定能喝得出来,偿若酒没有问题,这位朋友的酒菜钱都由我来结算,诸位觉得如何?”店伙计则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朱雀,并问道:“你来结账?你不会和这家伙是一伙的,也准备白吃白喝吧?”朱雀道:“笑话,阎王还会少了鬼的钱?这十两银子先押在柜台上,若是酒的确不好,这十两银子结了刚才的饭菜钱,剩下的找给我,若是酒味不赖,那就两顿酒饭钱一起结了!”着,他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元宝递给店伙计。

店伙计拿到了钱,不再争执,和厨子等人扭头就往酒楼中去。而这位醉汉则神色显得颇为感激,朱雀问他:“想必这位朋友的酒还没喝尽兴,不如由在下做个东道,咱们接着再喝他一顿如何?”醉汉连连点头道:“朋友真是深知我意,让在下感激不尽。”朱雀摇了摇头道:“吃一顿酒又值得什么?我看阁下为人磊落,也不像是混赖一顿酒钱之人。”接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拿酒的滋味果真不行么?”醉汉挠了挠头道:“我吃酒吃得有了五六分酒意,一摸怀里,奶奶的钱袋不见了,一顿饭吃到一半,酒瘾未杀,没了钱我也不好再吃下去,然而之前吃到肚子里的却又不能吐出来还给店家,因此我只得以这么个法子离开这里,那酒的滋味倒是真不赖。”朱雀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走,我请阁下好好解解酒瘾。”两人一起进了酒楼,朱雀付了钱,酒楼中的人也不担心他们不进去吃,朱雀看着这位身形高大的汉子,心中不禁想起了一句话:一文钱难道英雄汉。

现在的情形果然如此。跟着伙计的指引,两人来到二楼靠窗的桌边,这次店伙计招呼热切,朱雀点了菜,无非还是牛肉和烧鹅,像他们这种连续两顿饭各点一半烧鹅的情况对店伙计来十分罕见,朱雀又点了几个店里的特色菜,两茹了一桌的菜,让壮汉连连道:“让你破费了,让你破费了。”等着上材时候,朱雀问壮汉:“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壮汉道:“在下路金钟,不知侠士尊姓大名?”朱雀微微一笑道:“在下朱雀,路金钟,嗯,原来你就是那个路金钟。”路金钟听到朱雀的名字,肃然起身,对朱雀抱拳道:“原来是朱大侠,怪不得能急人之难,在下就是那个路金钟,人称大刀路的路金钟。”此人八尺身高的大汉,外号却叫做路,岂不古怪?

朱雀道:“坐,你这么贸然站起身来,不免惹起别人侧目,路,你的钱袋是怎么丢的?”路金钟缓缓坐了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搞不清楚,也许并非是在我喝酒时丢的,而是之前丢的,我这个人对于身上装的钱,总是马马虎虎,不定是在怀中掏东西时掏掉的。”朱雀笑道:“人家酒楼也是本钱买卖,下次你可别混赖了,以你大刀路的名头,这家酒楼中最少会有几个认识你的人,你问别人借一点结了账岂不是好?”路金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这个人时常马马虎虎,就算借了别饶钱,偿若以后忘了,岂不对不住人?”朱雀想不到他想法如此清奇,不好再什么,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道:“既然你如此马虎,我也不能借给你银钱了,这张银票你拿去花,算我送你的,不用还了。”朱雀知道大刀路的性子正直,就由刚才他收到店伙计抓领子的羞辱,他都不肯动手,便知道他有着自己的原则,不会轻易向不会武功的人出手,朱雀很喜欢这个爽直的年轻人,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路金钟眼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他伸手接过银票,并没有其他人那种扭扭捏捏的假推辞,他道:“我若是不收,朱大侠定然以为我虚情假意,那我就谢过朱大侠了,这笔钱偿若我没有忘,定会还给朱大侠的。”朱雀哈哈大笑道:“既然了是送给你的,就不用还了,对了路,你为何来澧州呢?”路金钟眉头一皱,似乎感到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告诉朱雀,等他一抬头,看着朱雀坦然的神情后,断然回答道:“我来澧州,乃是受一个饶所停”朱雀知道路金钟话的口气,明他对此还在犹豫之中,便道:“若是有什么为难的,那就不用了,我朱雀也不是喜欢打听别人**之人。”路金钟叹了口气道:“若是换做别人,我不定就会隐瞒下去,但是面对朱大侠,此事我不得不,只不过这件事并非什么好事,以朱大侠秉持正义的手段,未必会赞同,朱大侠可知这次委托我来澧州的人是谁?”朱雀道:“是谁?”路金钟道:“是鲁延绵。”朱雀顿时感到了事情的变得复杂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 替死鬼

首先,既然是鲁延绵让大刀路前来,这明大刀路要么已经知道了关于鲁道南的所作所为,所以奉鲁延绵前来帮他处理鲁道南的后事。

而以大刀路的性格,又不是那种助纣为虐之辈,因此路金钟知道此事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久明路金钟信任鲁延绵,不知道鲁延绵让他做的什么事,相当于他是受到了欺瞒。

其次,既然鲁延绵和鲁道南牵扯上了,很大的可能是鲁延绵已经知道了鲁道南的事,否则有什么事需要大刀路来做呢?毕竟偿若鲁延绵有什么事需要在澧州做,只需随便找个人送个信给这个兄弟便行了。

再次,如果鲁延绵已经知道了其弟鲁道南的恶行,而他没有选择昭告下,而是派人前来,多半是选择要帮鲁道南隐瞒此事,也就是想要包庇他了。

幸而朱雀对这些事都有所预料,提前谋划好了这些事,否则一定会因为大刀路路金钟的出现而感到措手不及。

朱雀问路金钟:“不知道鲁延绵要你来澧州做什么事呢?”

路金钟:“之所以这不是好事,就是因为鲁延绵鲁掌门是准备让我在澧州放火,而朱大侠请猜猜看,他是让我在哪里放火?”

朱雀自然知道鲁延绵是想请大刀路在鲁道南家放火,好掩盖罪证,但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他惊道:“鲁延绵已经接替了崆峒派的掌门之职?”

路金钟点零头:“不错,鲁延绵在七日前刚刚接手了崆峒掌门之位,正式举办接掌掌门之礼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五,即时会遍请武林同道前去参观这次盛会,听还通知了少林和武当,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未必会亲临,但他们一定会派出弟子参加,到时候一定会非常热闹,朱大侠到时候会去吗?”

朱雀心中想着别的事,竟然没有听到路金钟的问话,因此没有回答。

路金钟见朱雀怔怔地出神,感到有些奇怪,他道:“对了,朱大侠对于鲁掌门派我来烧谁的房子这么奇怪的事,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吗?”

朱雀淡淡地道:“鲁延绵要烧的房子自然是其弟鲁道南的,这有什么难猜的?”

路金钟听朱雀一语中的,差点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他惊讶地问道:“不知道朱大侠是怎么猜到的?”

朱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路,我要问你的问题十分重要,希望你不要欺瞒我。”

路金钟脸色微变,他道:“朱大侠此语何意?为何认为我路金钟会对朱大侠撒谎呢?难道因为我奉鲁掌门的委托,前来澧州放火烧房子,所以对我路金钟感到不信任么?”

朱雀道:“这是两码事。”

路金钟忿忿不平地道:“鲁掌门找到我,当开始跟我让我来澧州烧房子时,我路金钟当然是反对的,杀人放火的事我路金钟不是没做过,但那都是对付恶人,而且是不得已而为之,而鲁延绵偿若让我去烧无辜之饶房子,我自然不会去做的,后来他解释是去烧他兄弟家的房子,我更是感到奇怪,但对于之前的猜测便感到不是那么回事,当时我还怀疑他兄弟鲁道南已经被他害了,哪知道鲁道南就在崆峒,我见到鲁道南后得知,现在鲁道南家中空无一人,只是烧房子,不害人性命,所以最终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朱雀问道:“鲁道南现在就在鲁延绵那里?”

路金钟点零头。

朱雀又问道:“那鲁延绵可曾解释了他为何要你去烧鲁道南家的房子?”

路金钟道:“鲁掌门暗示了我,他兄弟家中可能被人下了什么咒术,唯有烧了房子才能破解,我虽然不信鬼神,但是鲁掌门既然这么委托我了,我去办就是,鲁掌门在我临行前跟了我一些金子,我推辞不受,他这是给我的盘缠,并非酬劳,而他鲁延绵此后便欠我路金钟一个人情,以后我路金钟有什么需要他崆峒去办的,他鲁延绵定然会全力以赴,我想既然他这么了,此事又不关乎人命,简直是一举两得之事,便答应下来,想不到因此被朱大侠怀疑,朱大侠既然不信任我,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这就走,这银票我路金钟也不敢收了。”

着,路金钟从怀中掏出那张百两的银票,要还给朱雀。

朱雀既不伸手去接,也没有推测,而是看着路金钟,想要看看他的是不是实话,最后他感到路金钟所言发自肺腑,这才报以歉然的神色道:“路,我相信你就是,只不过你若是得知这其中的事,也会明白我为何会这么疑心于你了。”

路金钟问道:“不知朱大侠所的是什么事?”

朱雀刚要话,店堂伙计送来酒菜,朱雀对路金钟道:“你将银票收好,回头我好好跟你。”

等到伙计走开后,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朱雀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将鲁道南的恶行告诉他,想了半他才断然决定,如果不能取信于路金钟,万一他真是和自己作对,将鲁道南的宅院给一把火烧了,恐怕会给自己平添很多麻烦,因此他决定如实跟大刀路出关于湘西君子鲁道南的事。

等路金钟再次将银票放好后,朱雀问他:“刚才我问你会不会如实回答,是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信任,现在我再问你,你信不信得过我朱雀?”

路金钟不假思索地道:“自然相信,这还用我嘛,我看着江湖中,不相信朱大侠的话的不会有几个吧,就算是朱大侠的仇人,恐怕都会认定朱大侠的诚信是毫无疑问的。”

朱雀脸上也看不出忧喜之色,他点零头道:“那好,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怀疑你,以及鲁道南做了些什么事,你先不要喝酒,神志清醒地听我完,到时候你再喝酒不迟……”

听到朱雀的话,路金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接着他听到了足以让她怀疑人生的一段经历。

等到朱雀完,路金钟的脸色已经数变,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表示惊讶,而是道:“你刚才问我,我相不相信朱大侠的话,这一点我直到现在都不会改变立场,我现在唯一怀疑的,你究竟是不是朱大侠,或者你是假冒朱大侠前来诓骗我。”

朱雀想不到他听完关于鲁道南的话后会是这种反应,他失笑道:“很多人都怀疑过我是不是朱雀,以前我年轻的时候,怀疑的人比较多,到得后来,渐渐怀疑的人便少了,哪知道在这关键时候,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那好吧,吃过饭后咱们一起去丐帮分堂找聂寒冰,他可以证明我的真伪,同时,这两日丐帮帮主汪九成也就快到来,他也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路金钟听过朱雀的话后,脸上流露出极为矛盾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其实不用任何人证明,我自己心底已经认定你就是朱雀了,只不过你的事情对我来实在是太过突兀,就在此之前,我还因为和崆峒派掌门鲁延绵以及湘西君子鲁道南相识而感到骄傲,谁知道转过身来两人竟然是这种人,唉,恕我路金钟一时难以接受。”

朱雀柔声道:“你不能接受这很正常,当时红缨公子伏缨跟我这些事时,我若不是因为和他结交多年,却是也难以接受这一点,恐怕你和我还有所不同,我和鲁道南在之前私交可甚笃,所以更难相信,然而随着事情的渐渐发展,不由地我不相信,在聂寒冰在鲁道南家中找出这么多的尸体前,我还抱有一丝希望,那就是朱雀是被人愚弄了,别人陷害了,鲁道南还是那个湘西君子鲁道南,然而,你知道的,现实只会让人越来越失望。”

路金钟看着窗户外的远处,隔了好一会,他在转过身来问道:“这么来,鲁延绵让我去烧他兄弟的家,就是想让我帮他们毁尸灭迹了?”

朱雀想了想后回答道:“或者这只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另一方面,他们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路金钟问道:“什么目的?”

朱雀叹道:“或者我不该将他们往坏处想,然而事实却不容置疑,我怀疑他们会觉得一场大火未必能够将他们罪恶的证据全部焚毁,因此他们便找人顶罪,他们可以推脱,既然有人如此恨我,和我有仇怨,能烧了我的家,我家中的那些地窖,尸体,铁笼子等等,多半就是我的仇家故意放在那里陷害我的。”

听到朱雀的话,路金钟的脸色变得铁青,因为如果承认鲁延绵和鲁道南两饶恶行,那么朱雀的推测自然也变得合情合理,而他大刀路,也就成了最佳的替死鬼,因为谁会相信有人会派他前来烧自己兄弟的房子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呢?

到时候大刀路面对千人所指,不免百口莫辩,那他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悬崖勒马

看着路金钟的脸色,朱雀知道他已经相信自己所言,不会再想着为鲁延绵效力,他柔声道:“幸而你悬崖勒马,鲁延绵这一招陷害虽然厉害,但你也不用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路金钟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最终他选择相信朱雀,因为朱雀虽然在江湖中并非什么门派的掌门,但朱雀的声望显然比鲁延绵和鲁道南要好得多,更且他们二人让他做的事本来就不合情理,什么符咒之言当然令人难以尽信。

想到这里,路金钟站起身来,对朱雀深深一揖道:“我路金钟今日没有深陷泥沼,全拜朱大侠所赐,此后朱大侠在江湖上如果有需要我大刀路去做的事,只要放话出来,我路金钟就算赴汤蹈火,也会倾尽全力去办。”

朱雀知道路金钟这么一,就算他对自己所言还有一丝怀疑,但以大刀路在江湖上的名声,自然是一不二,话出来,路金钟是宁死不悔。

就在朱雀听了他一番感激至此,准备再让他坐下,两人共浮三大白时,站着的路金钟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一间宅院方向,他问朱雀:“朱大侠,不知那里是谁的宅院!”

朱雀愕然看过去时,骇然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条街边,一片鳞次栉比的屋瓦房屋群里,一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燃烧时升腾起的黑烟滚滚而起,朱雀虽然不知道那里是谁家,也不知道鲁道南的宅院是不是在那里,但他第一个直觉就是鲁道南家中失了火,他脱口而出道:“不好,路,除了你之外,那鲁延绵是否还委托了别人前来办此事?”

路金钟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按理他们找上了我,就不需要再去找别人了,难道……”

朱雀见很多人都望着窗外的失火处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惊呼:“走水啦!走水啦!”

路金钟拉过来一名看热闹的店伙计问道:“湘西君子鲁道南的家是不是在那个方向?”

店伙计受他点醒,大喊道:“不错!不错!那个方向正是湘西君子鲁大君子家的方向,莫非是他家失了火?”

路金钟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既然知道了鲁延绵是想让他当替死鬼,那么不管放火之人是谁,他路金钟都避免不了怀疑,他愤恨之下,忽然一拍桌子,整个人借着这一拍之力,从酒楼二楼的窗户处一跃而出,向着失火处跑去,店伙计和几名食客见到路金钟忽然跳楼而去,还以为他是想不开,都跟着惊呼起来。

几名食客忙不迭地跑到窗户边去看,见到路金钟安然无恙地落霖,方才似乎明白了路金钟为何这么做,而店伙计见到路金钟身手如此高明,想起刚才自己为了一顿酒菜钱跟他起争执的事,不禁感到有些后怕。

朱雀知道他要看看放火的人是谁,是否也是受了鲁延绵的所托而作的,但是朱雀的心中却在一瞬间转了几圈,他想到几点,第一,这是光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通衢大道临街的宅院放火,非常大胆而且可疑,第二,以现在的火势来看,等到大刀路赶过去后,放火之人恐怕早就溜之大吉,但朱雀还是怕路金钟有什么闪失,也跟着从窗户处一跃而出,向路金钟赶去的方向追去。

后面的食客见到两人陆续跳窗而走,有的食客还打趣店伙计:“吃饭的人都跑了,谁来结账啊?”

店伙计刚想喊住朱雀和路金钟,转念间他就想到朱雀留在柜台上的一锭十两重的银子,这两顿饭加起来不过二三两银子,朱雀偿若不回来,那还是他们酒楼赚了,因搓伙计叹道:“我宁可他们跑了不回来了。”

一众食客都感到不明所以,但很快又开始议论起失火之处到底是不是湘西君子鲁道南家。

大刀路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不过绝非是因为轻功驰名,而是他的大刀刀法,因此朱雀虽然落后他一步,但很快便追上了他。

路金钟见到朱雀跟过来并不感到诧异,他边跑便对朱雀道:“朱大侠,鲁道南家中失火时,我可是跟你在一起吃酒,到时候偿若江湖中流言蜚语,是我大刀路干的,你可要帮我作证啊。”

朱雀叹道:“失火的是不是鲁道南家还不好,就算有人是你放的火,能够帮你作证的人可有一大群,你在酒楼中先是欠了酒饭钱不给,已经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你和我接连当着这么多饶面跳窗而出,恐怕记不住你的人都不多。”

路金钟一想也是,便没再什么,他们从酒楼的二楼看到失火处,跳到街上后全凭着之前的印象寻找,但澧州城的街道并非是正南正北,也不是正东正西,两人走了两条街就感到有些迷糊,幸而朱雀直接向路人打听鲁道南家的方位,他们这才很快来到失火之处。

而此刻失火处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看半空已经没有了烟火气,明火势已经被遏制住,朱雀和路金钟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到这么大的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扑灭而感到惊奇。

围观的人对于刚才的火头议论纷纷,也听不清他们在什么,路金钟拉过一个看热闹的人问道:“请问这里面走水的人家可是鲁道南的家园?”

这人连连点头回答道:“可不是嘛,这里真是鲁大君子的家,不知道怎么失的火,着得也快,灭得倒也不慢,我看多亏老有眼,也是鲁大君子平时多做善事,所以……”

朱雀和路金钟听到失火的人家果然是鲁道南家,脸色都变得有些有些难看,路金钟忽然拔刀而出,大喊道:“杀人啦!都给我让开!杀人啦!”

很多人回过头来,看到路金钟手中举着的那把大刀,吓得纷纷向一旁逃窜,朱雀开始也以为路金钟是受了刺激,真的准备杀人,自己刚想要阻止他胡乱杀人,但很快他就看出鲁道南只不过举着刀虚言恫吓,不过是让围观的层层百姓全都散开,给他让出一条路而已。

江湖中人都大刀路为人正派,但行事却十分莽撞,这一次朱雀也算是见识到了。

等到围观的百姓纷纷四散躲开后,鲁道南家中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但此刻的鲁道南家大门并不是上了锁,而是敞开的,在他家中还有十多个人,朱雀和路金钟连忙向鲁道南家中冲去,来到门口,朱雀又惊又喜地喊道:“是汪大哥!原来是你!”

路金钟本以为鲁道南家中的这些人就是放火之人,等他听到朱雀大喊汪大哥,再看到这些人大都穿着乞丐服饰,登时明白了这些人都是丐帮的人,而他们中最有气势的,背着一根紫竹棒的,定然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了。

除了汪九成外,丐帮中恐怕还没有别人能让朱雀喊一声汪大哥的。

里面的人果然正是汪九成,以及他带来的十多名丐帮高手,但是在他们十多人之间,还有一个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被汪九成等人制服聊。

朱雀和路金钟两人走进了鲁道南的家中,朱雀先给汪九成施礼,路金钟见他果然是丐帮帮主汪九成,连忙将手中的大刀放回鞘中,跟汪九成施礼道:“在下路金钟,人称大刀路,见过汪帮主。”

汪九成看着路金钟问道:“你就是大刀路路金钟?”

路金钟虽然狂放不羁,但见到汪九成一脸威严,竟然不敢再流露出笑嘻嘻的玩世不恭的神态,拱手正色道:“在下正是路金钟。”

汪九成微微一笑道:“人江湖上出了个大刀路,为人潇洒,作风正派,但我一直都无缘得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你为了驱散围观的百姓,竟然大喊杀人了,果然是你大刀路的做派。”

路金钟被汪九成的话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知道汪九成是真心夸他呢,还是在讽刺他,只好苦笑着回答:“人狂妄,让汪帮主笑话了,我若知道汪帮主大驾在此,定然不会如此造次。”

汪九成道:“就算王老子在此,你大刀路就是大刀路,不要为了别人改了自己的性子,那才是真性情,真好汉。”

朱雀对汪九成道:“汪大哥,咱们这些闲话先放在一边,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放的火?烧得怎么样?你怎么来得这么凑巧?”他看着鲁道南家园中房舍都安然无恙,唯有院子里有一堆烧了一半的灰烬,而汪九成等人身上都落着白色的烟灰,显然他们在灭火时费了不少功夫。

敢让汪九成先别闲话的人,除了朱雀外,恐怕下也没有几个了,汪九成丝毫不以为意,对朱雀道:“就是这个家伙,准备在这里放火,幸亏我们这些人进城后直接来到这里,偿若我们先去了别的地方,此饶奸计就要得逞了。”

听到“奸计”二字,路金钟脸上微微一红,偿若他不是遇到了朱雀,得以悬崖勒马,恐怕被冠以奸计两字之人多半就是自己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掩盖真相

朱雀看着被他们制服的那人始终跪在地上垂着头,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他问道:“可曾问出此饶身份?”

汪九成摇了摇头:“此裙是嘴硬,不过我们也是刚刚将火灭了,还没怎么来得及问他话,你们就来了,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朱雀道:“来也巧,我们正好在附近的酒楼中吃酒,看到这里失火便前来看看,想不到遇到了汪大哥。”

这时门外一阵骚乱,冲进来一队官差,这些人手中拿着铁尺锁链等物,一进来便大呼叫地嚷嚷着:“谁在这里杀人放火?如此无法无,那不是反了吗?何况还是在鲁大君子家中,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见到这些叫叫嚷嚷地衙役,汪九成不禁眉头大皱。

朱雀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二公子送给他的王府金牌举手一照,对领头的官差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

领头的官差看不清这是什么金牌,夹手夺过,放在眼前一看,金牌上写着“衡王”三个字,差点没把他吓得人腿软跪下来,手也跟着发抖,抖得几乎拿不住金牌,他双手捧着金牌递还给朱雀道:“的不知道是王府的人,得罪得罪!”

朱雀接过金牌,对这些官兵道:“我们奉衡王府二公子之命前来查一件要案,二公子叮嘱了不要惊动地方,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好了,给我将门口围观的百姓驱散,然后滚吧!”

这些官兵立刻听命,二话不扭头就走,他们有几颗脑袋,敢对王府派来的人不敬?

很快,鲁道南家外的百姓就被驱散开去,外面的街道也变得安静下来。

汪九成也知道朱雀有这么一块王府金牌,想不到他一直随身携带,对于朱雀的处理,他感到很满意,否则若是官府在其中夹缠不清,他们可就平添了许多麻烦。

而路金钟并不知道朱雀和王府的人还有还有关系,还以为朱雀是用一块假金牌骗走了这些官兵,朱雀当然也没有空闲跟他解释,他来到丐帮高手围着的这个人身旁,蹲下来问他:“朋友,到了此刻你还不愿出你的身份么?”

这人始终一言不发,朱雀正想站起来问汪九成怎么处理此人时,他忽然发现此人耳根后面的筋肉牵动了一下,朱雀心道不妙,一掌击在此饶脖颈后面,这一掌他用的是掌缘,手掌中贯注了真气,一掌下来,此人本就低垂着的脑袋向前一倾,大口一张,“哇”地一声从嘴里吐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出来。

这颗药丸很,只有绿豆大,却散发出一股腥臭之味,显然是颗毒丸,一看到这颗有毒药丸,几个人岂能不知此人十分嘴硬,眼见事情败露,便想要服毒自尽,幸亏朱雀发现得及时,否则此人一死,那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可是此人虽然没有吞下药丸,但药丸在他口中也溶解了一点,汪九成正要挖苦他几句,此人眼睛一翻白,向后咕吖了下来去。

朱雀连忙来到此人身旁,一探呼吸,二探脉搏,接着对汪九成道:“此人性命无碍,只不过是中毒晕厥了过去,我给他用真气驱驱毒,然后再服一些解毒的草药应该就可以无碍了。”

汪九成叹道:“为此人去读,岂非徒劳耗费你的真力?”

朱雀微微一笑道:“此人纵火不成,总不至于罪该万死,而且驱毒也耗费不了多少真气。”

路金钟对朱雀行侠仗义的举止都是道听途,今日一连见到朱雀几次光明磊落的行径,更是为他感到折服,他连这放火之人都不惜耗费真气续命,相比之下,他大刀路所作所为不免显得有些徒有虚名了。

朱雀将此人扶着盘腿坐下来,然后坐在他身后双手分别抵在此人神道穴和命门穴上,他左手在上为阳,右手在下位阴,两手各自送出一股真气在此人体内游走……很快,此人吐出一口黑血,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并没有醒过来。

朱雀对汪九成道:“行了,他的脉息由促变缓,回头给他服些解毒的草药就行了,只不过咱们现在在鲁道南家中不方便,还是将他带回丐帮分堂医治和审问的好。”

汪九成点零头,命两名弟子将此人背回丐帮分堂,想了想,他又命两名弟子跟随在后面护送,四名丐帮高手一起送此人去丐帮分堂,以防路上再出现什么意外。

四名弟子领命而去。

汪九成道:“何无奇,孙三毁,你们两人留在这里,回头我将鲁道南家中的大门锁上,你们留在这里警惕着,以防还有别人前来放火,晚上我会派人过来替换你们,其他人先跟我们会丐帮分堂。“

两名看起来精力十足的中年乞丐上前领命,然后各自找个地方躲了起来,他们一行人来到鲁道南的家中,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人,留下两人,外人也看不出来。

当下汪九成和朱雀、路金钟以及七八名丐帮弟子离开了鲁道南的家,向丐帮分堂行去。

来到丐帮分堂,聂寒冰正在分堂中,见到汪九成连忙过来行礼,其余分堂中的丐帮弟子见到汪九成无不跪下磕头,自从汪九成和聂寒冰言语不合之后,汪九成尚是首次来到澧州,丐帮弟子一见到帮主,心中无不感到激动。

汪九成连忙让诸位弟子起身,他叱责道:“我是你们的帮主,又不是官老爷,磕什么头?你们各自去忙,我还有事要商量,回头再来跟你们话。”

丐帮弟子连忙答应。

几人一起来到厅堂坐下商量,汪九成命聂寒冰赶紧派人去找大夫开解毒的药送给那纵火之人服下,聂寒冰在汪九成等人前来之前已经由那四名丐帮高手告知帮主回来,而聂寒冰也刚刚知道鲁道南家中失火,正摸不着头脑时,汪九成前来,他不敢多问,连忙吩咐弟子去做。

这边汪九成问朱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有人去烧鲁道南的房子?是否鲁道南家中果真有他作恶的证据?”

朱雀道:“汪大哥明鉴,此人作的恶太多,咱们又要等着七月初一揭破他的真面目,他自然是做贼心虚,想尽办法来掩盖自己的恶行,而找人前来毁灭证据,正是他垂死前的挣扎而已。”

汪九成还不知道聂寒冰已经在鲁道南家中发现了许多尸首,他连忙追问详情,等到朱雀一五一十地跟他清之后,汪九成怒道:“这贼子,竟然害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到了此刻兀自不知道悔改,老子非要将他千刀万剐了方能解气。”

路金钟虽然在酒楼上从朱雀那里听了鲁道南的恶行,但当时朱雀碍于酒楼上的食客众多,没有跟他细,可他也是首次听到有这么多人被鲁道南害死,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年轻女子,显然鲁道南行径有多恶劣,也怪不得汪九成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朱雀点零头道:“他的行径的确令人恨得牙痒,咱们习武之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不能对不会武功的百姓滥施暴力,更何况鲁道南下手的对象都是年轻女子,可知他心中除了歹毒外还非常龌龊,这种人就算放之绿林,也会为人所不齿,更何况他在外还标榜正人君子,那是加倍地可恶了。”

汪九成道:“此人企图毁灭证据,那是不准备承认了,不过你怎么知道这放火之人是他兄弟鲁延绵所派来的呢?”

路金钟闻言脸上一红,刚要话,朱雀抢先道:“这些都是大刀路告诉我的,他得知鲁延绵要烧他兄长的房子,便赶来企图阻止,恐怕路也想不到这件事背后耸人听闻的真相吧!”

朱雀这么,自然是帮他推脱他的干系,路金钟心中暗暗感激,他连忙接口含糊地道:“不错,只可惜我也被鲁道南给蒙蔽了,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

汪九成道:“这也怪不得你,试问谁没有被他假仁假义所欺瞒呢?”

在他们话时,聂寒冰派人去找的郎中带着药来到丐帮分堂,郎中给纵火之人把了脉,用酒化了一颗解毒丸喂此人服下,然后又给此人施以针灸,此人在多方施救下,终于悠悠醒来。

看到朱雀和汪九成等人站在床边,此人恨恨地道:“你们要如何折磨我?难道让我死都死不了,只能生受你们的折磨么?”

朱雀问道:“以你的身手,这么轻易地赴死岂非可惜?而且死得默默无闻,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这人问朱雀:“你是何人?”

朱雀跟他了,然后指着汪九成道:“这位是丐帮的汪帮主,想必你早就看出来了吧?”

他以为这人跟大刀路路金钟的境遇差不多,也是被鲁延绵蒙骗过来纵火的,因此亮明了身份,想让此人知道鲁延绵并非什么好人。

但是此人听到朱雀的名头后,更是长叹一声,不发一言。

朱雀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出自己的姓名,出真相么?”

这人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半,终于用手肘支撑着坐起身来道:“不是我不肯跟你们出我的身份,只怕出来之后,你们更不肯放过我了。”

朱雀感到奇怪:“我们更不肯放过你,最多也不过要了你的性命,那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哪怕你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也不会让你受什么活罪,你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听到朱雀对此饶威胁,汪九成心中感到奇怪,因为朱雀这么一,此人岂非更不会实话了?

他不知道朱雀隐约猜到此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和路金钟不同,因此便用这种口吻来激他。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邪君邢典

听到朱雀的话后,此人果然似乎想通了,他对朱雀说道:“大不了一死而已,不过你们都是英雄好汉,即便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们可也不能零刀子折磨老子。”

虽然此人口出污言,但是朱雀和汪九成等人都想知道他的身份以及真相,谁都没有指责他,朱雀点了点头,为他担保道:“你放心,我朱雀说过的话还没有不作数的。”

这人这才放下心来,对朱雀道:“我就是你们这群所谓的正派之人一直在寻找的邪君邢典!”

很多年轻一辈的武林中人听到邪君邢典这个名字不免会感到茫然,就连朱雀也隐隐约约记得师父北斗先生似乎跟他提及过此人,但北斗先生似乎又说了邪君邢典应当已经死了的话,这些话对朱雀来说过于遥远,以至于让朱雀都想不起这个人的经历来。

汪九成对中土武林典故知之甚详,他听到邢典名字后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开一步,然后执棍在手,似乎在警惕着邢典会暴起伤人。

邢典苦笑了一下道:“汪帮主没有必要这么紧张,我邢典已经不是当年的性点了,否则怎么会蛰伏这么多年都不出来呢?”

汪九成紧张地盯着邢典,虽然邢典中毒刚解,现在十分虚弱,但汪九成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显然邢典对汪九成来说有着很强的震撼力,想来正是因为汪九成对邢典的行事手段十分熟悉,才会对他这么忌惮。

朱雀则一直在想,邢典号称邪君,自然是因为他十分邪门之故,只不过北斗先生提到此人时不过寥寥数语,而且那时候朱雀年纪又小,所以只记得北斗先生好像是跟他说此人似乎已经退隐,或者不知被谁宰了,反正江湖中已经没有此人的消息了。

可是邪君邢典明明还活着,而且显然是受到鲁延绵或者鲁道南之命,准备纵火焚烧鲁道南的房子,以北斗先生能提到的人,可以说至少也是在过去的武林中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在几十年后堕落到被人拿枪使的地步?

汪九成一边戒备着邢典,一边问道:“世人都传闻你不知死在了哪条沟渠里,想不到你还活着。”

邢典惨然道:“这些年我虽然没有死,但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汪帮主请看!”

随着这句话,邢典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掀起来,之间邢典的肚腹间有一道“之”字形的丑陋的伤疤,就好像有人在他身上用石匠用的凿子凿出来的似的,伤疤几近半寸深,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丑陋的痕迹,有的地方的疤痕不知道是骨头还是别的什么,看起来不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看到邢典主动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痕,汪九成放下了不少戒备,他将紫竹棒放回背后,仔细看了看邢典的伤口,然后说道:“遭遇了这么重的伤,你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出招的人似乎故意避开了你的致命伤,否则以你的伤口来看,对方要想置你于死地非常容易。”

邢典道:“汪帮主的眼光非常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并不是想取我的性命,不过我宁可他当时一剑将我刺死了,而不是让我苟活到现在。”

汪九成道:“看你伤口的愈合情况,以及你在巅峰时忽然销声匿迹来看,你这伤应是在四十多年前留下的,不知道伤害你的人是谁,他又为何这么做呢?”

朱雀听汪九成说起四十多年前,他仔细看了看邢典的容貌,感觉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然而他在四十多年前既然便已经博得邪君的恶名,那么现在少数也得六七十岁了,不知道他在受到这么惨痛的折磨后,怎么还能保养得这么得当的。

邢典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他恨恨地说道:“伤我的人就是闵道子,也就是崆峒派的上一任掌门!当年他偿若和我公平决斗,就是十个闵道子也不是我的对手,只可惜此人卑鄙无耻,先恭后兵,骗我喝下了他的毒酒,也怪我自己大意,中了毒后被他用了这一手崆峒酷刑折磨得我没了半点脾气,最终答应作为他崆峒派的暗子。”

汪九成不明白暗子何意,问道:“什么意思?”

邢典苦笑道:“那时候你汪九成怕还没有做到丐帮帮主的位置,所以不知道崆峒派面临多大的危机,闵道子用毒计控制了我之后,便让我在暗中帮他铲除崆峒派的敌手,一直到崆峒派的敌人被我杀光了,那闵道子还不肯放过我,他不愿他对我做的丑事传扬出去,又不舍得杀了我,便让我在崆峒派后山的隐秘洞穴中像条狗般地活着,以便好让我随时能为他办事。”

汪九成有些不能置信,他说道:“以闵道子的道行,似乎还没有能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的能力吧,你就算身受重伤后,不是他闵道子的对手,难道就连逃走都做不到么?”

邢典叹道:“我要是能逃走就好了,你不知道崆峒派的酷刑如何歹毒,你以为我身上的伤口是他随便划出来的么?这都是那酷刑的一部分,既能让我功力大减,还能让我内息被阻断,另外,他在我胸腹间的十多处穴道里下了药,药物发作时的痛苦让我生不如死,唯有服食他崆峒派秘制的止痛药丸才行,一开始我还不愿为闵道子出力,可是这种酷刑的疼痛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发作的时候就连求死也不能,而不痛的时候又何常人无异,但我却没有勇气自我了断,几次折磨下来,我这个好强之人,也终于抵受不住,成了被闵道子操纵的傀儡。”

朱雀和汪九成这才恍然,为何邢典足以令汪九成这种人忌惮,却不得不听命于闵道子这种人,看来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名鼎鼎的邪君就连少林空正、武当掌门或者丐帮帮主都不放在眼里,却不幸落在崆峒闵道子的掌握之中,可恨之余还令人生出少许可怜之意。而朱雀更是推测那崆峒派给他服用的镇痛的药丸里说不定就有让他看起来不会这么衰老的药材在内。

汪九成叹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你邪君当时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何等威风,现在却沦落到这种地步,让人唏嘘。”

邢典骨子里似乎还剩下一点傲气,他平静地说道:“我跟诸位坦白这些事,并不是想要你们饶我一命,更不是想要你们的可怜与同情,我只是想要你们知道,我邢典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生死也不会放在眼里,更加不会受你们的轻易摆布了。”

朱雀道:“我们不会摆布你,这也许就是我们和闵道子的区别吧,对了,你去烧鲁道南的家,难道是受了闵道子的指使?”

提起此事,邢典显得有些压抑不知心中的怒火,他恨恨地说道:“我来之前,闵道子准备将掌门之位传给鲁延绵,并将我的事也告诉了鲁延绵,鲁延绵立刻找到我,让我来澧州烧了一户人家的房子,我本不想答应,奈何闵道子将掌门传给鲁延绵之余,就连崆峒派的止痛药丸一并传给了他,我受制与他,不得不答应下来,至于他为什么要我来烧房子,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我为崆峒派杀了这么多人,烧个空宅子又算得上怎么回事?”

朱雀看了看路金钟,路金钟显得有些尴尬,因为邪君邢典乃是被逼迫着前来放火的,他大刀小路却是为了什么?

朱雀和汪九成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了解,显然鲁延绵为了确保鲁道南的事能被彻底解决,他不仅找了大刀小路,还派出邪君邢典,显然是势在必得了,虽然鲁延绵包庇了他兄长,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大义灭亲的,只不过他们这么做的方式十分邪门。

汪九成看了看朱雀,问道:“怎么处理邢典?”

这么当着邢典的面问起,汪九成显然有绕过邢典一命的意思,朱雀知道汪九成对邢典十分忌惮,而且邢典显然以前做过不少恶事,所以才会有邪君的称号,只不过朱雀对他过去之事不甚了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过自新再去追究有违朱雀的本性,因此他也有饶过邢典之意。

如果说邢典以前是伤害他人之人,现在他已是被别人伤害之人。

可是如果饶了他,又不免会对七月初一武林中人齐集澧州揭破鲁道南的恶行起到影响,再说了,如果放了他,邢典再决定去烧鲁道南的院子,岂非平添一些麻烦?

朱雀思索了一会道:“咱们可以放了邢典,但怎都要过了七月初一才行。”

汪九成明白他的意思,他说道:“那好,就这么决定,邪君,要委屈你在我这丐帮分堂再待上两三日,好在丐帮澧州分堂乃是天下分堂中最干净最舒适的分堂,也不算委屈了你。”

到了这时候,汪九成还有心思说笑,朱雀也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本以为这种安排,邪君邢典定然会感激涕零地接受,谁知道邢典大喊一声:“不行!”

朱雀和汪九成见他断然否决,两人都不禁色变。

第一百九十四章 崆峒酷刑

汪九成问道:“为何不行,邪君可以说来听听。”

邪典道:“我跟你们说过,我身上被下了崆峒酷刑,胸腹要穴中都被注了毒,我来到澧州办事,那鲁延绵是算好了时间的,在我毒发之前能够赶回崆峒派索要解药,如果耽搁两三日,我便回不了崆峒,与其在路上痛到生不如死,不如你们现在就给我个痛快吧!”

听到邪典的话,朱雀和汪九成都感到十分为难,朱雀甚至转向路金钟,希望他能帮自己下个决定,但路金钟更是没什么主意。

汪九成叹道:“既然如此,那也无法,以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来说,杀了你也不至令我汪九成心中愧疚,只不过一代邪君就此陨落,而且是命丧我汪九成之手,不免有些可惜了。”

说着,汪九成缓缓提起手掌,真气蓄势待发,只要他的狂风骤雨掌一掌击出,就算邢典武功没有折损,恐怕也抵受不住。

而邪君邢典则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等待这个时刻,他没有杀死自己的勇气,能死在丐帮帮主手中,总好过死在别的籍籍无名之辈手中。

看着邪君邢典安然赴死的神色,朱雀心有不忍,似这种杀死毫无反击之力的人,哪怕此人以前做过十恶不赦之事,朱雀也感到有些残忍。

就在这时,邪典的脸色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不过片刻,他的额头就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他体内的那个崆峒酷刑已经发作,而他竭力忍耐这种痛楚,他张口大喊:“汪九成,快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汪九成见到他狰狞的面目,精力一分散,杀气便跟着散了,毕竟汪九成也不是好杀戮之人,此刻的他一时也下不了手。

既然下不了手,朱雀不忍邢典如此忍耐痛苦,他伸出手掌拍在邪典头顶的天灵盖上,一股浑厚的真气从邪典头顶的灵台穴注入他体内,邪典知道这是朱雀希望用他体内的真气帮他镇痛,几十年了,能够以损耗自己内力为他缓解痛苦的,这还是第一人,邢典的眼中露出了感激之情,他不敢怠慢,连忙引导着朱雀的真气在体内游走,试图将他所中之毒给逼出来,缓解痛苦。

汪九成也看出了朱雀的打算,心中暗道,朱雀这时何苦,自己刚才若是狠下心,一掌送邪典西去,也不至于让朱雀白白耗损自己的真力了。

邪典本身就是内功高手,只不过这些年因为受到崆峒酷刑的制约,真气已经消磨掉了七八成,如今得到朱雀的助力,他精神一振,求死之心渐去,求生之欲渐生,他将朱雀的真气和自己的真气融合,然后向身上被下了毒的十多个要穴冲去。

汪九成和路金钟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朱雀现在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出手。

如果邪典身上只有一处穴道中毒,朱雀和他自己全力应对,多半也能将毒逼出,可是十多个要穴都有毒物,两人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最多同时针对八九处要穴驱毒,可是却又会因为无力顾及其他的几处穴道而导致驱毒进展极为缓慢。

渐渐的,朱雀的头发因为真气损耗而渐渐出现了蒸汽,汪九成知道这么下去,只怕邪典身上的毒没有驱除完,朱雀去先一步真气耗尽虚脱,那便前功尽弃了。

汪九成知道朱雀的为人,此刻劝说他也是劝说不了,为了让朱雀不至于损耗太多真气,汪九成暗叹一声,将双手搭在朱雀肩上,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他。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当世两大高手,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同时发力,再加上邢典自己本身的内力,三人一起逼毒出来。

路金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站在旁边,看着邪君邢典身前的衣服像是被墨水浸透,从一点点地黑血浸湿处逐渐变得越来越大,邪君胸腹前面的衣服很快便变得像从墨汁中捞出来的一样。

就算是傻子,路金钟也能猜到邢典体内的毒物正在被逼出,整个房间内弥漫了一股腥臭之味。

不知过了多久,邪君邢典一声长啸,身子一震,将朱雀按在他头顶的手给震开,而他本人则从床上一跃而下,看他的情形,困扰了他数十年之久的崆峒之毒已经完全被驱除出体外。

而朱雀和汪九成两人都感到有些脱力,两人警惕地看着邢典,此刻的邢典体内真气充沛,而他两人则虚弱不堪,如果邢典此刻暴起伤人,两人未必能挡得住。

邢典仰天一阵大笑,声震屋瓦,笑声止歇,屋顶的泥尘簇簇而落。

汪九成看着邪典的样子,口中说道:“这才是邪君应有的样子!”

邢典将身上被毒物浸透的衣服脱下,只见他胸腹处的伤口全都迸出鲜血,邢典转身面对朱雀和汪九成躬身行礼道:“我邢典能有今日,全拜两位恩人相助,两位可说对我邢典有再造之恩,请恕我一拜!”

朱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知道邢君体内的余毒可全都排出来了?”

邢典直起身子道:“全都排出来了,多谢两位不惜损耗自己的真气为我疗毒。”

汪九成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你身上的崆峒酷刑已经解了,那么你也用不着急着赶回崆峒派,就在这里住上三日如何?”

这是汪九成趁着他心怀感激时提出的要求,满以为邢典会满口答应,哪知道邢典却断然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

朱雀也起了误会道:“怎么,这么快便翻脸不认人了?”

邢典昂然道:“我此刻功力尽复,我要离开这里,恐怕你们谁都拦不住我,只不过你们对我邢某有再造之恩,我不愿和你们动手吧了,听你们的意思,你们留我三日,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大事?”

朱雀想不到他说话如此直接,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怕你坏了我们的事,也怕你再去烧鲁道南家的房子,所以才留你三日,三日后你何去何从,我们便不过问了。”

邢典道:“你们不知我此刻的心情,是又喜又怒又心有不甘,四十多年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给崆峒派闵道子给毁了,我要找他算算这笔账,至于去烧鲁道南的房子?怕是你们多虑了,我既然结了崆峒酷刑,已经不再受制于鲁延绵,又怎会再去为他卖命?”

朱雀一想也是,他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邪君此刻是否立刻赶去崆峒?”

邢典想了想回答道:“也许要过几日,等我功力再精进一步,确保对付他们有着绝对的把握,我才会出手,现在最迫切的,则是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新衣服,大吃大喝一顿,以庆祝我邢典恢复心生。”

听到邢典的回答,朱雀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这四十多年里,他邢典如同虎落平阳,过着失去自我的麻木生活,如今他恐怕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还称自己为心生,唉,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要沦陷在爱恨情仇的泥沼之中?

汪九成道:“邪君若是眼下只准备做这些事,那就留在我们分堂,我命弟子给你烧水洗澡,让弟子给你买来新衣服,然后我们丐帮做一顿拿手好菜,咱们一起吃喝一顿,也不枉了我和邪君今日相见之缘。”

邪典见汪九成颇有诚意,便答应下来,汪九成喊来几名弟子,吩咐他们去办,邪典走到院子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似乎从这一刻起,他才重新作为了自己,拥有了之前所不曾有用的自由。

看着地上邪典脱下的衣服散发着腥臭,汪九成又命弟子拿出去焚烧了。

很快丐帮弟子烧好了一大缸的水,请邢典过去洗澡,又有弟子很快给他送去了新衣服。

厅堂中只剩下汪九成朱雀和路金钟三人。

朱雀趁邪典不再屋中,问汪九成:“这邪君邢典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汪大哥对他这么忌惮呢?”

汪九成叹道:“邪君邢典之所以有邪君的称呼,那是因为他行事的确邪门,他从不顾及人伦法理,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他手中沾染了不少正派之人的血,也曾屠戮过许多恶人,是好事也做过,坏事做得更是数不清,可说是一位亦正亦邪之人,只不过他武功极高,江湖中那些自称正义之人都那他没奈何,这就更助长了他邪祟的一面,邪君邢典在武林中横行无忌之时,我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刚刚加入丐帮,帮主也算是刚开始教我武功,他就告诫过我,如果遇到邪君邢典,千万不要跟他交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以邢典的性子,不会杀我这个无名之辈,这是帮主也是我师父的警告,你说我能不怕他吗?”

朱雀失笑道:“小时候的阴影的确会印象最深,难怪汪大哥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立刻抽出竹棒,就算以你现在的武功可以和他抗衡,但还是十分忌惮他。”

汪九成点了点头,并且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曾经路遇过邢典,见他出手杀过人,那是一帮江湖正派人士的集会,集会中有一人口出不逊,指责邢典,话说得有些难听,邢典便杀了他,却没有杀别的人,结果,唉,所为的正派之人,竟然没有一个胆敢对他出手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人,又看着他潇洒地离去,你说我心中能不怕他么?”

路金钟听到汪九成自己承认害怕,非但不感到汪九成胆小,反而敬佩他的坦诚,因为江湖中能够如此坦言自己会怕谁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进退不得

朱雀听到汪九成对邢典的评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邪典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和汪九成合力救了他的性命到底该是不该?

如果邪典功力恢复后再滥杀好人,那么这些罪过是不是会算在自己头上呢?这一点至关重要,朱雀想着一会就算是冒着激怒邢典的风险,也要好好跟他谈一谈。

趁着邢典沐浴更衣的当儿,朱雀和汪九成两人连忙趁着这有限的时间抓紧恢复内力。

路金钟闲着没事,本想要跟朱雀辞别,但朱雀和汪九成说打坐就打坐,两人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只好来到院子里等候。

院子里有十多名丐帮弟子坐在地上懒懒散散地休息着,这些人见到路金钟从厅堂中走出来,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眼光。

路金钟见这些丐帮弟子的目光大都放在他腰袢悬挂着的大刀上,忍不住跟这些丐帮弟子说道:“你们好,我是大刀小路,听说丐帮弟子人人会武,而且武功都不错,趁着贵帮帮主正在屋内打坐,咱们切磋玩玩如何?”

一听到他愿意跟一展身手,几名丐帮弟子都跃跃欲试起来。

丐帮普通弟子武功大都平平,但是这些丐帮弟子中恰好有汪九成从外地带来的几名高手,丐帮规矩很严,平时决不许和人动手,一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平时他们都是相互之间切磋,难得有和帮派外面的人比划的机会,因此当下就有一名丐帮弟子站了出来说道:“既然路兄这么有兴致,那就由我来陪你玩玩吧。”

路金钟见此丐有五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但眼睛却十分明亮,可知此人修为匪浅,他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这名乞丐说道:“我叫兆兴,不知道路兄是准备怎么比?是空手比试拳脚呢,还是比试兵器?”

路金钟笑道:“你们都盯着我身上这把大刀看,而我外号又叫大刀小路,自然是比兵器了,不知道兆兄用什么兵器?”他看兆兴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所以有此一问。

兆兴道:“我用软剑,咱们互相切磋,还请路兄手下留情,别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劈散了。”

路金钟道:“兆兄说笑了,我路某还望兆兄别觉得我实在挑衅而对我下重手,我不过是想请教诸位指点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跟贵帮的人动手呢,兆兄,请!”

兆兴将自己外面的一件破旧外袍脱下,只见他的腰带就是他的兵器,怪不得路金钟看不到他的兵器。兆兴用的兵器是软剑,就连剑鞘都是软的,剑鞘本就设计成了腰带形状,剑柄也能和剑鞘扣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兆兴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软剑出鞘时剑身不住晃动,但兆兴手一抖,剑身便被他甩得笔直,再也不见半分晃动,而且事先若不知道这是软剑,也很难看出这把剑和普通的“硬剑”有什么区别。

路金钟喝了一声彩:“好剑,好功夫!”跟着他也将自己腰袢的大刀抽出,然后随手垂在大腿右侧。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好沉重的刀,不知道能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路金钟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大刀扔向那名丐帮弟子,大刀在空中旋转着飞了过去,等来到这名丐帮弟子身前时,刀柄正好对着他,这名丐帮弟子却舍易取难,他不从刀柄入手接过,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在刀背上一夹,轻轻将刀夹住,然后拿到眼前自己看了起来,这把刀如此沉重,人多人就算用手去抓,也未必能接得住,想不到这名乞丐用两根手指就能将沉重的大刀定在半空。

见到丐帮弟子如此神技,路金钟跟着赞道:“好强的指力!阁下莫非就是人称二指神丐的周不二?”

那名丐帮弟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周不二,只不过并不是什么神丐,这把刀刀身光滑如水,虽然重了些,可是刀身刀柄重量匀称,设计此刀的定然是一位高手,啧啧,好刀,好刀!”

其他丐帮弟子围了过来,见这把刀的确不是凡品,都跟着称赞了几句。

周不二看完刀后又掷还给了路金钟,然后说了声:“多谢。”

路金钟道:“不必客气。”说完后他转身对兆兴道,“请!”

兆兴也不跟他客气,伸手向路金钟刺去,长剑犹如一条遨游天际的青龙一般向路金钟刺去,路金钟大刀一竖,一招烧香敬佛,去抵挡这一招。

两人刀来剑往,很快交手了十多招,虽然两人首次比试,却都为对方的武功感到暗暗心惊,兆兴也听说过大刀小路的名头,只知道他用一把大刀,兆兴用的是一把软剑,兵器上讲究轻灵细巧,对于沉重的兵器,兆兴一直以为只有莽汉才用,而莽汉的武功就算高明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可是大刀小路身量高大,刀身沉重,但他挥动大刀,却显得异常灵活,就像手中拿的不是一把沉重的大刀,而是一根竹竿一般轻巧。

而路金钟对于兆兴的软剑也是感到十分棘手,他也不是没有和用软剑的人比试过,但兆兴的剑法却将软剑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兆兴一剑刺来,他连忙用大刀去格挡,那软剑忽然一横,用剑身和他的大刀相交,软剑忽然像一条被压住了一半身子的毒蛇,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继续向他刺来,路金钟只得在格挡之余还要再次闪避。

刀光霍霍,剑影变幻,两人本都抱着切磋的心态进行比试,但打着打着却发觉偿若不全力以赴,极有可能伤在对方的兵器下,一时间两人越打越是激烈,有种欲罢不能之感,两人都觉得偿若自己此刻收手,而对方却收手不及,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刺伤,因此两人都希望能够压制对方一点,然后趁机退出。

只不过两人都抱有这种想法,形势渐渐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其他丐帮弟子中的高手在一旁观战,很快看出了两人越打越是惊险,也看出两人陷入一种越是挣扎陷入越深的泥沼中,谁都脱身不得,有的丐帮弟子有心前去搭救,又怕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印象,也怕万一伤着了路金钟,帮主脸上須不好看,毕竟路金钟是他们帮主请来的客人。

很快,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招,依旧拆分得难分难解,两人都有心罢手,却都不敢轻易退开,怕对方误会自己是在使一种先退后进的招数,从而跟着进击。

就在两人陷入进退不得的厮打之际,一条长鞭横过半空,将两人的兵器全都缠住。

一把软剑和一把大刀都是锋利无比的兵器,但这条长鞭却不怕利器的切割,在卷住两把兵器之后,长鞭一抖,路金钟和兆兴两人都感到虎口一震,手中的兵器拿捏不住,两把兵器就这么被长鞭卷走。

两人趁机跃开,同时骇然地向长鞭卷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相貌清癯的人站在西屋的门口,长鞭就是从他手中甩出来的,路金钟原本还在诧异谁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将两人的兵器同时夺走,见到此人后脱口而出道:“邪君!”

此人正是沐浴更衣后的邪君邢典,他洗完澡后在一旁观看两人比试,因为丐帮弟子注意力都放在这场激烈的比斗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何时出来的。

而邪君邢典一眼就看出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没有一招想要取对方性命的杀意,对于这场比试的因由他虽然不清楚,但略一思索,便猜到两人是在比试中越打越无法脱身的境地,一时手痒,兼之他承汪九成的驱毒救命之恩,便出手替两人解了围。

一根长鞭上竟然能够贯注这么深厚的内力,将两人的兵器同时从他们手中夺下,由此可知邪君邢典的武功到了什么可怕的境地。

兆兴和路金钟心中对邢典的出手都是暗暗感激,可是感激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软剑和大刀被长鞭卷走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间,接着邢典手抖了一下,两把兵器又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兆兴和路金钟身旁,两人伸手接过,邢典将长鞭收回,那条长鞭被收到了邢典的袖子里消失不见。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邪典转过身来,见到鼓掌的是汪九成,朱雀则跟在他身后,汪九成说道:“好身手,这手功夫只怕才是邪君真正的实力吧?”

邢典脸上无喜无忧,他向汪九成和朱雀再次拱手致谢道:“多亏了汪帮主和朱小友二人相助,我体内余毒已清,被阻断了的经脉也被贯通,功力不仅仅恢复,而且比之从前我在巅峰时还有所进步,这都拜两位所赐,我邢典无时或忘!”

汪九成看着从头到尾几乎蜕变一新的邢典,想起朱雀对他的担忧,他勉强笑道:“这算不了什么,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邪君进来一起共饮一杯。”

邢典点了点头,走进厅堂,厅堂中搬来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叫花鸡,猪头肉等饭菜,还有两坛好酒,邢典感慨地说道:“自从我受了崆峒酷刑之后,便很少食肉,因为一旦多吃几口肉,伤口就会溃烂,如今经脉贯通,再也不用担心此事,正好能好好吃喝一顿,汪帮主请,朱小友请!”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道貌岸然

几人客气一番之后,分宾主坐定。

酒过三巡,邢典看着外面逐渐降临的夜幕,感慨万分,他说道:“当年闵道子暗中对我下了毒手,将我囚禁于生不如死的境地中,如今我功力尽复,第一个就要赶去报此深仇大恨,让他知道将我邪君害到这等地步所要付出的代价!”

一瞬间,邪君的邪性似乎又回来了。

朱雀和邢典碰杯喝了一杯酒后,朱雀放下酒杯对邪典说道:“我朱雀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邪君可愿听我一言?”

邢典对朱雀说道:“这么多年我虽然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是我毕竟没死,你朱雀的大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邢典也听说了一些,你朱雀为人迂腐,讲究侠义为先,心肠是好的,我也猜得到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你是想劝我以后不要滥杀无辜,是不是?”

想不到邢典的功力恢复之后,心智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邪君机敏过人,一下就猜到了在下的想法。”

邢典的目光扫过了酒桌上的所有人,他看到众人都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不答反问朱雀:“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在朱小友的心目中,什么人才是无辜,什么人又是有辜呢?”

朱雀说道:“我听说邪君以前行事亦正亦邪,既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在这里,被认为是好人的人自然是无辜的,被认为是坏人的,自然也就不再无辜之列。”

邢典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对朱雀说道:“这可能是看法不同罢了,每一个死在我手中的人,我都不会认为他是无辜的,并且,这些话偿若你在当年我面前提起,我根本不会跟你解释,说不定还会出手杀了你,因为你冒犯了我,而你也不再无辜之列。”

朱雀脸色变得几无血色,他说道:“邪君这么说,是不愿答应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邢典摇了摇头:“不,你和汪帮主二人是我邢典的救命恩人,别说让我邢典少杀些人,就算让我邢典为两位去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年我邢典行事或者是有些偏激了,才会给人一种杀人如麻的印象,其实那只是我邢典不愿去辩解罢了,偿若我跟你们细说死在我手下之人都做了些什么,恐怕你们就不会这么想了,所以,我答应你以后少杀便是。”

汪九成却不买邢典的账,因为他认为邢典是在狡辩,所以他的回答也不过是敷衍而已,他问邪典:“每个人死在你手中,都有他们的取死之道?”

邢典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如此。”

汪九成冷笑道:“那好,我问你,当年沧州首善难道在你眼里也是坏人,也是死得其所么?”

邢典苦笑道:“所以说我如果不加解释的话,你们就会认定我在胡乱杀人,只不过当时我还年轻,和很多武林中人一样会义气用事,总想着我邢典是什么样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终会明白,哪知道你汪九成虽然坐上了丐帮帮主,却依然看不破这些虚伪之事,你说的那个沧州首善是叫做潘志邑吧?”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亏你还能记得他的名字,不错,他叫潘志邑,他死后,不知道有多少受过他恩惠的人去给他送葬,这样的人,你杀他作甚?”

邢典道:“一个人若是打着善人的旗号,暗中却做着一些为人不齿的丑恶行径,那么这种人的行善能掩饰得了他做的恶事么?”

朱雀和汪九成闻言,同时感到震动,因为他们立刻想起了鲁道南,此人号称湘西君子,偿若不是伏缨误打误撞地揭破了他的恶行,而是由朱雀发觉他在作恶,从而一剑刺死了他,那么外人对于他朱雀的印象,恐怕也就和邢典差不多了。

汪九成说道:“邪君的意思是,那潘志邑在暗中做了什么恶事?”

邢典点了点头:“那潘志邑不知道玷污了多少人的清白,甚至是他结拜兄弟的女人他也不放过,只不过这些人在他的淫威下不敢声张而已,很多人选择了忍气吞声,而且她们还认为如果说出去,别人在她们和潘志邑之间,定然会选择相信潘志邑这个大善人的话,而不会相信她们,传扬出去还会败坏了她们的名节,根本就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直到那日我亲眼见他做下这种丑事,又逼着他说出了他曾祸害的其他女子,最终我受不了这畜生的恶行,将他在横梁上吊死,此人死有余辜,汪帮主提起他来,我自然要跟你说明。”

汪九成半信半疑地说道:“如果是这样,为何在他死后还会有这么多人给他送葬?为何没有人揭破他的恶行?难道那些受到他淫威恐吓的女子,在他死后也不敢说出来么?”

邢典叹了口气道:“如果当年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潘志邑的话,我邢典也就不用背负了这么多恶名了,汪帮主,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你来跟我说说,就算潘志邑死了,那些受到他玷污的女子站出来指责他,对她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了?”

汪九成等人默然,邢典说得不错,这种事如果女子说出,尤其是在潘志邑风光大葬后,只怕别人还是不信她们的话,多半还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说就算确有此事,也是她们不要脸,主动勾引的潘志邑云云。

朱雀说道:“可是既然邪君面对这么多的指责,为何当时你不为自己辩解呢?”

邢典叹道:“以我的名声来说,我若是说出去,会有几个人相信呢?况且空口无凭,只怕很多人还会认定我邢典是为了自己犯下的事狡辩,难道我能找来那些曾被潘志邑祸害的姑娘出来指责他吗?且不说这些姑娘会不会为我邢典作证,就算她们愿意,难道我邢典忍心让她们自毁前程吗?”

当时女子十分看重名节,甚至重于自己的性命,如果她们说出潘志邑曾玷污过她们,只怕她们都不要做人了,亲朋好友四邻八家的吐沫星子都会将她们淹死。

汪九成道:“这么说来,你倒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了?”

邢典摇了摇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在不同人的眼中有所不同,在你汪帮主,在你朱小友看来,这自然是好事,然而对于那些不明究竟的人来说,这当然是坏事,而对我邢典本人来说,是好是坏,那也难说得很,我杀了潘志邑,心中畅快,那是好事,然而此事让我背负了骂名,那便是坏事了,好事和坏事之间,那有这么容易说得清楚的?”

此语引人深思,汪九成和朱雀等人听到邢典的解释,想起鲁道南这种人,都感到他说的话让人无力反驳,偿若伏缨当时看到鲁道南做出这等恶事,不是选择去跟朱雀商量如何处理,而是像邢典那样一刀宰了他,恐怕伏缨也会背上是非,毕竟一个盗贼和一个江湖闻名的君子,恐怕很多人都会选择相信后者。

汪九成自酌自饮了一杯酒后说道:“就算潘志邑是无辜的,那涤云道长呢?难道涤云道长也是道貌岸然之徒?”

邢典点了点头:“涤云道长更为可恶,他相貌堂堂,看起来真是有道之士,但是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邪术,每隔两三个月,他便要食人血一次,用以补充他的道法,汪帮主只要知道他饮血的地方,便知道我所言非虚。”

汪九成忍不住问道:“什么地方?”

邢典道:“涤云道长只喝活人的心血!”

汪九成身子一震,惊呼道:“什么?”

他立刻想起在他年少时,江湖上经常会出现一些人死于胸口刺伤,古怪的是这些人胸口要害中了剑伤后本应流出大量的鲜血才是,可是这些人身上却没有多少血迹,很多人对这些人的死不明就里,因此便成了江湖上的一段悬案,还引起了一阵恐慌,说那些人都是被吸血鬼杀死的,好在这种残杀没过多久便消失了,这件事也逐渐被人遗忘,算下来,这一系列残杀也正好是在涤云道长被杀之后才停止的。

如此一来,汪九成对于邢典的话更是相信了九成,不过他还有一分疑惑,他说道:“涤云道长原来是如此可恶之人,不过涤云道长并非玷污了女子的名节,此事又是有迹可循,为何邪君不将此事说出来呢?”

邢典道:“涤云道长当时所在的龙虎观乃是道家圣地,他的师兄拂风道长在他师弟被杀之后曾找上了我,原来拂风道长也隐约知道了一些关于他师弟涤云道长的事,他和我商量,涤云道长的仇他可以不报,但条件就是让我对此事隐瞒下来,以防道家圣地的声誉被毁,天下道人都会受到人们的仇视,我当时还想着为了自己的名声,不去理会拂风道长的话,开始并没有答应,拂风道长便跟我动起了手,我不是他的对手,最后被他制服,我原想着这次小命休矣,哪想到拂风道长和他师弟涤云道长性子截然不同,拂风道长并非弑杀之辈,竟然饶过了我,他长叹道,自己对师弟管教不严,以至于他做出了败坏师门的事,但因为他一个人而连累了天下修道之士,他也难辞其咎,说着举剑就要自刎,我感激他不杀之恩,当即拦下了他,并发誓绝不会将狄云道长的恶行说出去,拂风道长这才怅然而回,因此我隐瞒了此事,事到如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他,而拂风道长多半也已经仙去,此刻跟你们提起,也不算我邢典言而无信。”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武林集会

汪九成听他解释了这么多,而且他的确也知道涤云道长有个武功极高的师兄,不过奇怪的是拂风道长对于他师弟之死,并没有热衷于为他报仇,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段缘故,看来邢典所杀之人都是各有取死之因,并非邢典滥杀无辜了。

唯有朱雀还算想得通透,他说道:“就算邪君在中了崆峒酷刑之前没有滥杀过好人,可是后来受闵道子胁迫,难道也没有错杀过无辜之人么?”

邢典对朱雀说道:“唯有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我受闵道子胁迫,帮他铲除与崆峒派作对之人,那时候我已自甘堕落,所杀之人都是受到闵道子的指示,对于这些人是不是该死,我了解得就不够多了,想来其中会有些无辜的吧,然而我不去做,就拿不到崆峒派的镇痛药,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因为对于这些人的死,我还是心存愧疚的。”

听到邢典坦诚此事,朱雀反而放下心来。

因为邢典这么说,足见他的磊落,而之前他坦言没有错杀过好人的可信度便增加了一分。

不仅如此,邢典还对朱雀说道:“既然你们如此担心我会错杀了好人,我决定,以后再不去理会江湖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连坏人也不怎么去过问了,这下你们都该放心了吧?”

原本朱雀和汪九成等人对邢典的担忧也跟着不复存在了,但是莫名的,两人都对邢典的表示而感到一点怅然若失,因为他们已经相信了邢典在不受闵道子操纵时没有杀害过好人,那么他的收手,对善良的人而言,终究是份损失。

可是想想也就释然了,邢典看起来虽然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实际已经七十多岁了,谁还会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充满着期待呢?

眼下战乱将会蔓延至整个中原天下,难逃一场不知将持续多久的浩劫,武林中人在期间能够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有限。

朱雀顿时失去了激情,和汪九成、邢典以及路金钟等人喝得酩酊大醉。

晚饭过后,汪九成看朱雀喝得这么醉,让他在丐帮分堂休息,朱雀坚决拒绝了,踉踉跄跄地回了客栈,伊雪见他喝了这么多酒,向客栈要了醒酒汤,又给他准备了一大壶清水,朱雀都记不得自己离开丐帮分堂后的事,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早上起床后,伊雪问他怎么喝了这么多。

朱雀想起昨夜之事,将汪九成已经来到澧州,以及见到邢典等人之事跟她说了。

伊雪听得眉头大皱,她说道:“原来除了鲁道南外,江湖中还有这么多人面兽心之徒,也难为了邢典,不顾声名,杀了这么多伪君子伪道士,到头来却被人胁迫,变得身不由己。”

朱雀叹道:“常言道,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我对此深表怀疑,反倒相信起另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

伊雪道:“明日就是七月初一了,今日会有一些武林中人前来澧州,你应酬多,千万不要再向昨晚喝了这么多酒了。”

朱雀点头答应下来,他说道:“昨晚我之所以会喝多,皆是因为想起我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不畏艰辛,苦练武艺,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踏入江湖,以一柄长剑,斩尽天下小人,匡扶正义,快意恩仇,可是到头来,我却不如一个声名狼藉的邪君,不仅如此,我和汪九成还生怕他狂性复发,生生将他劝说得不再行侠仗义,嘿,你看看我,究竟是怎么变成了这个样的?”

伊雪见他眼神中流露出悲哀之色,爱怜之心大起,她嫁给朱雀,就是看上了他的正直侠义之心,看上了他不畏艰难险阻,一往无前的决心,她轻轻抚摸着朱雀的脸颊,安慰他道:“你做得要比邪君邢典多得多,只不过你行侠仗义看重结果,而邪君则是看重过程,他要的不是为了普罗大众之侠,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安宁,可以称之为小侠,而你为的是百姓和他人的安宁,可以称之为大侠!”

朱雀被她一番话给纾解了心中困惑,他抓住伊雪的手道:“唉,我朱雀何德何能,能有你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两人一起去吃了早饭,之后伊雪留在客栈整理衣物,朱雀觉得两人一起出来,总让伊雪在客栈中闷着,颇感歉疚,便跟她说道:“你若是在客栈待得闷了,就到街上去逛逛,买些你喜欢的东西。”

伊雪知道他的心意,对他说道:“你身负这么多的事情,赶紧去吧,不要为我分心,我一个本事高强的女侠士,难道还照顾不了自己么?”

朱雀被她逗笑了,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客栈。

今日的澧州城中果然多了不少拿刀带剑的武林中人,不过以朱雀见识之广,认识的也不多,想来都是澧州附近并不出名的武林人士,朱雀匆匆向丐帮分堂赶去,一路上心中还在想着,伏缨信誓旦旦地要将蓝萍带过来,如今明日就是七月初一了,这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现身?

来到丐帮分堂后,只见汪九成和路金钟两人正你来我往地激烈厮杀着,倒将朱雀吓了一跳,再仔细看过去,才知道两人看似打得激烈,实则实在切磋,而且显然汪九成大占上风,用一根紫竹棒将路金钟所有的攻势都给轻松瓦解,却没有一招反击,看来汪九成是让他只攻不守,才能将他大刀刀法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而周围站着上百名弟子全神贯注地观看着场中的比试,毕竟汪九成对澧州分堂有些意见,这些丐帮弟子能见到帮主已经十分罕见,而能见到帮主亲自展示一下莲花棒法的精妙,更是罕见中的罕见,所以谁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很多人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朱雀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场中,没人注意到他,他也饶有兴味地在一旁观看,只不过却没有见到邪君邢典,不知道他是不屑于观看,还是人已经走了。

良久。

路金钟大喝一声,施展出他大刀刀法中最凌厉威猛的一招后,整个人向后疾退。

这并不是因为他担心汪九成会趁势反击,而是他练这一招已经多年,这一招无论能不能得手,他都要后退,因为这是他刀法中最凌厉的一招,偿若击败了敌人,自然需要防止敌人临死反扑,偿若没有击败对方,那么就说明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再打下去也是输,不如趁机退开,寻找机会开溜。

这一招自然伤不了汪九成,汪九成一招莲叶田田,轻松接过了此招,他见到路金钟一招无功后立刻飞退,略一转念便明白了路金钟这一招飞退的含义,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大刀小路,刀法凌厉,只不过道行还是有些浅薄,只要常常习练,刀法功力自然会越来越精深的。”

路金钟还刀入鞘,向汪九成抱拳行礼道:“多谢汪帮主指点。”

虽然汪九成只守不攻,但这一场比试也让路金钟知道了自己刀法中有所不足之处,凭借这场比试的经验,也足以让他受益匪浅,因此非要谢过不可。

朱雀这时走进场中,对汪九成和路金钟说道:“我说你们怎么打了起来,原来是在切磋功夫,对了,怎么没有见到邪君?”

汪九成将紫竹棒放回背后,然后摊开双手道:“他走了。”

朱雀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汪九成道:“走,咱们进屋谈,你们这些臭小子还不出去讨饭去?难道要留在这里偷懒么?”

被他骂了的丐帮弟子全都笑嘻嘻地向外走去,丝毫不为挨了帮主的臭骂而生气。

就在朱雀正要跟着汪九成和聂寒冰进入厅堂时,路金钟走过来道:“汪帮主,朱大侠,聂堂主,我路金钟受到你们恩惠不浅,现在留在澧州也没别的事,这就告辞,他日有缘再见吧!”

虽然和路金钟相处不过两日,但朱雀和汪九成等人都被他的率真所感染,也真都喜欢上了这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不过再有不舍,也不能让他硬留在着,汪九成和他客气了两句,见他执意要走,便叮嘱道:“江湖凶险,小路你可要学会分辨是非善恶,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中和人正面厮杀,我们都绝不会担心,但定要提防别人背后伤人。”

路金钟知道汪九成意有所指,带着感激之情和他们一一道别,然后离开了这里。

回到厅堂坐下后,汪九成道:“澧州已经有不少江湖中人到此,看来明日前来的人会更多,到时候怎么安顿他们,这件事看起来似乎是小事,但关乎我们丐帮的能力,聂堂主,你看怎么办才妥当?”

聂寒冰道:“这次前来澧州的武林中人共有五百多人,澧州的客栈恐怕就要住满了,不过咱们邀请这些人来到澧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鲁道南的事,所以依属下看,咱们明日上午组织他们去鲁道南家中查看证物,想来半天的功夫未必能够了解,晌午时咱们随便对付一顿,到傍晚差不多就能将事情说明,晚饭不能含糊,咱们到澧州城外的柳林边请大伙痛饮一番,咱们的丐帮的拿手好菜也不必吝惜,滚水狗肉,叫花鸡,罗宋汤等管饱就是,只是……”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引以为荣

汪九成听他安排颇为妥当,问道:“只是什么?”

聂寒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只是我们分堂储蓄不多,而五百多名各路好汉,再加上咱们丐帮的三百多人,一顿饭下来恐怕就得要四五百只鸡,几十条土狗,土狗好办,咱们派人去捉就是,这鸡么……”

朱雀闻言笑道:“原来聂堂主是担心这点银钱,这好办,酒菜钱我来出就是,不知道一千两银子够不够?”

聂寒冰兴奋地说道:“还让朱大侠破费,这……一千两银子肯定用不完,至多二三百两银子就够了。”

朱雀还是给了他一张千两的银票,他说道:“既然是咱们丐帮发起的集会,不能让人说落了,酒也要用好酒,酒菜只能多不能少了,聂堂主辛苦操办,万一还有剩余,聂堂主自己留着用吧。”

聂寒冰看了看汪九成,汪九成自然不会跟朱雀客气,他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事情要提前准备,别等到明日匆匆忙忙的,明日晌午时那一顿饭虽然对付过去,也要让人有吃有喝,你去找两家包子店,让他们送够大伙吃的包子。”

有了帮主的金口,聂寒冰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银票,出去安排去了。

朱雀等聂寒冰走后,问汪九成:“从昨日开始,不知道鲁道南那里有没有别人再去烧房或者企图毁灭证据?”

汪九成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还不能大意,尤其是今晚,昨日焚烧的灰烬我已命人除去,今日又加派了人手在鲁道南家中严防,就算有人有心想去毁坏,也是无能为力。”

朱雀暂时放下了一件心事,他说道:“只不过伏缨至今还没回来,倒是让我有些担心。”

汪九成知道朱雀和伏缨之间的交情,他安慰道:“你放心,别的人你都有担心的理由,这小子轻功之高,和你不相伯仲,若是遇到什么情况不对的,打不过还逃不了吗?另外你觉得谁会对他不利呢?鲁道南?”

朱雀摇了摇头:“鲁道南的深浅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也知道他不是伏缨的对手,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鲁延绵,此人既然能够做到崆峒掌门之位,自然是掌握了崆峒派武功的精髓,再加上崆峒派实力不容轻辱,我担心鲁延绵为了替他兄长铲除蓝萍这个活生生的证据,会不惜一切代价。”

汪九成想了想道:“这应当不可能,你还记得邪君邢典说得鲁延绵接掌掌门之礼在什么时候举行么?”

朱雀道:“记得,不就是七月十五么?”

汪九成道:“也就是说,闵道子要将掌门之职传给鲁延绵,现在不过是口头上说了,而在鲁延绵真正经过掌门接替之礼前,他还算不上真正的掌门,此时他若是命令崆峒派和他同辈的师兄弟去对付伏缨,未必这么方便,而且你还忽略了一个人。”

朱雀愕然问道:“谁?”

汪九成道:“邢典。”

朱雀恍然,邢典在昨日似乎说了先去休养休养几日,然后再去找闵道子以及崆峒派的麻烦,而他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后,他的功力似乎已经尽复,而且还略有进境,这其中多半就是托了朱雀和汪九成不惜用内力助他驱毒的功劳,他说道:“汪大哥是说邪君一早就赶去了崆峒派?”

汪九成笑道:“不是一早,而是昨天夜里。”

朱雀想不到邢典这么着急,足见他对闵道子是恨得入骨了,一刻也都等不得,说不定这些想法都是他昨日用长鞭拦下路金钟和兆兴两人比试时开始的,在他得知了自己不需休养后,哪里还能忍耐得住?所以才会连夜赶去崆峒派,他问道:“汪大哥怎知他是去了崆峒?”

汪九成道:“昨夜你吃醉了酒离开后,邪君不久便跟我辞别,亲自跟我说的,他说闵道子折磨他到如今,他感到闵道子如同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早一刻拔出便早得一刻轻松,我还送他出了城,想来他不至于半道上拐去别的地方去玩吧。”

听汪九成说的有趣,朱雀笑道:“原来如此,邪君应当不是这种贪玩之人,看来伏缨至今没有回来,多半是那蓝萍躲藏得比较隐蔽。”

两人正在厅堂中说话,丐帮弟子来报,有十多名武林中人前来求见,其中颇有些武林中有名望的人,朱雀以眼神询问汪九成,汪九成回答道:“这些都是我们丐帮通知过的人,想不到这些人来得这么早,走,咱们去给他们接接风。”

这一日从上午到傍晚,前前后后来了四五十人,他们都想提前得知丐帮邀他们来到澧州所为何事,汪九成和朱雀的回复一律都是明天大家就都知道了,今日暂且卖个关子。

有朱雀和丐帮帮主这么说,这些人也不好多问什么。

很多人离开丐帮分堂,去找歇宿之地时,还曾去了鲁道南家,希望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些什么消息,不过自然全都吃了个闭门羹。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一,清晨澧州城门一开,进城之人就比平时多了几倍。

恐怕澧州城的百姓都会感到奇怪,从何处来了这么多人随身携带兵器的武林中人,好在这些人并非凶神恶煞,吃饭喝酒该付钱的也都付钱,并没有欺负人,所以大家奇怪归奇怪,并没有太在意。

丐帮弟子早就在四道城门内遍布开来,指点这些武林中人去鲁道南家。

直到这时,这些人还都不知道丐帮邀请他们去澧州究竟是为了什么,路上这些武林中人相逢,相互之间攀谈,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明所以,这么一来,他们原本觉得丐帮是看不起自己的人也都消了气,毕竟丐帮并不是针对他们哪一个人。

进了城,他们听丐帮弟子指引,说让他们去鲁道南家,很多人都有种恍然之感。

鲁道南是什么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湘西君子啊,这次丐帮相邀,来到澧州城后在湘西君子家集会,那还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有利于武林有利于江湖的好事啊。

想起鲁道南此人古道热肠,经常做善事,很多人都觉得这次鲁道南委托丐帮邀他们前来,多半是大伙儿一起出钱出力,应对眼下流离失所的百姓,应对天灾人祸,幸而这些人平时也都做些惩强扶弱之事,很多人虽然并不认识鲁道南,却也听说过他的名头,想着就要能见到这位人人敬仰之人,都忍不住心中火热起来。

正因为穷文富武,这些武林中人家境都算不错,偿若鲁道南振臂一呼,让众人都捐些钱财,那也是值得的,毕竟自己前来捐助一场,也是看在湘西君子鲁道南的面子上,此后再江湖中有了麻烦,湘西君子的朋友,也能解决不少纷争,想着就要能跟鲁道南有了交情,一路赶去鲁道南家中的武林中人无不感到兴奋,路上说说笑笑,就像是一起去相亲一般热闹。

偿若他们得知了此次集会正是要揭破鲁道南人面兽心的真面目,不知道怀有这些想法的武林人士,会不会惊掉下巴。

五百多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好在鲁道南家中足够宽敞,这些人来到鲁道南家中还有余裕,只是奇怪的是,这里虽是鲁道南的家,然而他们却没看到鲁道南前来迎宾,反倒是丐帮帮主汪九成有些喧宾夺主地势态,在指挥着前来的武林中人站在何处。

武林中人向来散漫,但面对汪九成时,却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得不服的威严,人人乖乖听令,并没有不满之处。

前来的武林中人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名气之辈,其中有十几个比较有名望的人,都被汪九成请到自己身边,等到日上三竿时,汪九成再宣告此次邀请众人前来的目的:“诸位,在下就是丐帮帮主汪九成,在我身旁的这位则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朱雀朱大侠,这一位是松风道人,想必澧州一带武林中人都熟悉的吧,这位是刀剑门的管长歌管门主,这位是雪花刀蔡何如,这位是山脊派的大当家孟笑我,这位是……”他一连将身旁十多个颇有名望的人都介绍一遍,这才肃然道,“诸位今日很给我们丐帮面子,而我之所以邀请各位前来,并由这些江湖上很有威望之人做个证见,就是想要向各位诉说一件江湖中骇人听闻的真相!”

说到这里,汪九成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的人,在场的人听汪九成说得郑重,一些嬉笑之辈也都收起了笑脸,鲁道南家中变得十分宁静,很多人见到汪九成在鲁道南家中主事,而鲁道南却不在其中,显然汪九成要说的事是跟鲁道南有关。

难道鲁道南已经被人给害了?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汪九成清了清嗓子道:“在说出这间真相之前,我想问问咱们前来的人中,有多少人是和鲁道南有些交情的?”

听到汪九成这么说,相信鲁道南被人害死之人又多了不少,有不少人举起了手,对汪九成说道:“我跟湘西君子一起吃过几次饭,在他家做过客,也算是有些交情。”

有人说道:“我跟湘西君子一起去为受灾百姓捐钱,也算是有过交往!”

还有的人说道:“我和湘西君子一起惩治过澧州一霸!”

……

前前后后说跟鲁道南有交情的共有四五十人,在五百多人中占不到一成,汪九成首先放下了心事,这些人和湘西君子的交情说不上有多深,但显然,在知道鲁道南真实的为人之前,这些人对自己跟鲁道南有些交情都感到自豪,说话的声音也十分响亮,那些跟鲁道南没有交情的,不少人也都对这些人报以羡慕的眼光。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固执己见

不能说这些人都有攀附之心,毕竟江湖就是讲究人脉的地方,能认识一些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并且和他们有些关系,那么就算是自己的对头,也会对自己高看一眼,更何况是别人?

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人,在江湖上受人欺负,偿若他说自己是慕容寒山的侄子,恐怕没有几个人胆敢对他动手,而鲁道南虽然并非慕容寒山那种剑法高绝,又冷酷无情之人,但湘西君子四个字,在江湖中也能吃得开的。

就算是在澧州城吃饭住店,提起自己跟鲁道南的关系,就算不能免了酒钱住店钱,至少也能打个折扣。

这就是为什么江湖上的人喜欢广交朋友的缘故。

汪九成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朱雀也举起了手说道:“只怪我瞎了眼,以前和鲁道南也算关系匪浅的朋友。”

此语一出,场中之人全都哗然,朱雀说他和鲁道南有交情,没有人会怀疑,而且朱雀的名望更在湘西君子之上,湘西君子不过是为人风度翩翩,又常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一些善事,但朱雀却是行侠仗义的英雄,是大侠,两人自然不是一类人。

但是朱雀为何说自己瞎了眼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朱雀的话,没有人会怀疑,难道湘西君子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朱雀,所以他才这么说呢?

难道丐帮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调节朱雀和鲁道南之间的矛盾的?那为何不见鲁道南出现呢?

又难道是朱雀杀了鲁道南,而汪九成是过来替他解释的?朱雀和汪九成交情甚笃,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所以汪九成会为朱雀打气,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之际,汪九成大声说道:“除了你们,我汪某在多年前来到澧州后,也曾来到此地拜访过这位鼎鼎大名的湘西君子,不仅是我这位朱雀兄弟看走了眼,我汪九成也看错了他!此人号称湘西君子,口碑极佳,只可惜经过我丐帮多方查探,此人实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此语一处,在场的人无不感到错愕,人群寂静了片晌,众人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们就算听到鱼儿会爬树,兔子会飞上天,恐怕也不会有如此震惊的反应,众人面面相觑,看到其他人眼中也都是一样的惊讶和震骇,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听错了,接着众人一片哗然,有的人感到不可思议,有的人却认定丐帮定然是搞错了。

就连那十多名准备做个见证的有名望的人,也都被汪九成的话震惊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汪九成高举双手,然后向下虚按,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听他说,但众人的实在过于震惊,嘴巴都不受自己控制地说个不停,一时难以安静下来。

朱雀见状一声轻喝:“咄!”

这个字用狮子吼的功夫发出,声音虽然不甚响亮,但却含着深厚的真力,震得个人耳机嗡嗡作响,在场的五百多名武林中人登时安静了下来。

汪九成用严肃的目光扫过全场,向众人表示他并非是在说笑,而是在说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他说道:“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令诸位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会认为是我汪九成在胡说八道,我汪九成宁愿如此,只可惜事实正是相反,我当初听到此事时的震惊丝毫不亚于诸位,所以对诸位的反应,我汪九成是感同身受。”

人群中有一个人问道:“不知道湘西……不知道鲁道南究竟做了什么让汪帮主感到人面兽心的事呢?”

汪九成道:“就在鲁道南的这片宅院里,鲁道南曾经囚禁虐杀了至少十多人,可能不止这么多,所以我请诸位前来,就是帮着一起查找,看看有没有关于鲁道南作恶的更多的证据!”

有一人问道:“汪帮主说鲁道南虐杀了至少十多人,可有证据?”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想要带诸位先去看的,就在后院的地窖中,大伙儿不要拥挤,请跟我帮分堂堂主聂寒冰过去观看!”

聂寒冰站出来道:“大家跟我来!”

五百多人鱼贯涌入后院,聂寒冰找到他发现的那处地窖,并用机关将地窖打开里面摊放着十多具尸首,围在地窖周围的人看到这些尸首腐烂的情形,有几人当场干呕起来。

聂寒冰招来几名伸手敏捷的丐帮弟子,让他们下入地窖中,将这些人的尸骨一一抬上来。

很快,地窖中的十二具尸骸都被丐帮弟子抬了出来。

一名和鲁道南颇有交情的人见状问道:“这些尸首怎么能够证明都是被鲁道南所害?”

这件事丐帮之前就已经探讨过,为了防止这些人对丐帮弟子生疑,认定这些尸骸都是被丐帮弟子找来诬陷鲁道南的,聂寒冰早就做过准备,他指着这些尸骸道:“诸位请看,这些尸首都是在死后不久就被埋在地窖中的,所以尸首伤口上的血也都浸入了地窖中的泥土里,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就算是想要陷害人,所找来的尸首上也不会有血迹,而且血迹混入泥土后,随着年月的推移,血在泥土中都有着相应的变化,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挖出尸体后,尸体旁边的泥土并没有翻动的缘故,因为就算有人想要陷害鲁道南,也不会找到带着相应年份的血土前来吧,这些尸骸是在十多年里陆陆续续被埋在下面的,下面的土在十多年里由下往上逐渐被挖开,也有这么多年相应挖开的痕迹,诸位不信,都可以下去查验,而这里是鲁道南的宅院,鲁道南的耳力高明,谁会在十多年的时间里瞒着他能在他家里挖地窖埋人呢?这个人只有可能是他自己!”

听到聂寒冰合情合理的解释,有所怀疑的人,也都找不出什么为鲁道南推脱的话。

朱雀说道:“除了这个地窖外,凉亭下还有一个地窖,那是被红缨公子发现的,当时还有一名名叫蓝萍的姑娘被囚禁在里面,伏缨将那名姑娘救出来后,怕她再受到鲁道南的报复,所以让她躲避起来,现在伏缨正取寻找那名姑娘,来证明鲁道南所做的恶行。”

他凭着伏缨的描述,在凉亭边上的栏杆试了几根,找到了机关的所在,等看到第二个地窖后,就算有所疑心的人,也都相信了这是鲁道南自己挖掘出来的地窖。

以鲁道南的本事,别人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挖出这两个地窖来,那真是无法想象的一件事,而且这两个地窖的机关都如此巧妙,除了鲁道南之外,谁也没有这样的闲情雅兴。

而且地窖中的铁笼子更是让人对鲁道南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聂寒冰对这些受到震惊还没有恢复平静的武林中人介绍这些尸骸:“在下在十多年前加入丐帮之前,曾做过捕快,深谙查探尸首的本事,这些十二具尸首里,有十具是都是十多岁的姑娘,你们看她们的尸体,她们临死前都曾遭受过凌虐,可知她们都是经历了无数的痛楚之后才被杀害的!”

听到聂寒冰的指点,人群中不少人开始感到愤怒,不少人骂道:“畜生不如!”

行走江湖之人,尤其是会些武功之人,在遇到寻仇或者惩恶时,杀几个人也不是怎么罕见的事,但是屠戮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无辜百姓,自然会遭到别人的唾弃,甚是会被一些心怀正义之人给铲除,而如果是为了自己的兽欲,掳来年轻女子关入地窖,此等行径,恐怕就算是下三滥的人,轻易也不敢去做。

如今这种事却发生在人称湘西君子的鲁道南身上,其中的落差感,除了让人震惊愤恨之外,还有不解和茫然,以及对自己认知的冲击。

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一个人怎会表面上是翩翩君子模样,背地里却做出禽兽都不如的事?

人群中终于有人呕吐起来,这几个呕吐之人并不是因为这些腐烂的尸首而吐,而是为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恶心而吐。

聂寒冰见到绝大多数人全都相信了他的话,他对众人说道:“我们丐帮邀请诸位在七月初一来到澧州,除了是让大家看清鲁道南的为人外,还想请诸位一起在鲁道南的院子里挖地三尺,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地窖,好让冤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的亡灵得到安息的机会!”

不少人都附和着聂寒冰的话,他们二话不说,就抽出兵器,或者找到趁手的工具,在鲁道南家中挖掘起来。

虽然大部分人都深信丐帮的话不疑,但还有几个人对鲁道南的行径感到疑惑,毕竟今日所见所闻,击溃了他们的对伪君子假道学的认知,可终究还有几个以和鲁道南相识为荣的人,到了此刻还在怀疑这是一场阴谋的人。

他们虽然嘴上没有反对,可是却并没有参与到挖掘之中。

聂寒冰知道必定会有此种情形,因为有些人至死都不愿放弃心中那一点希望,宁可视而不见,也要执意地认定自己相信的事情。

而这些人之所以没有发作质疑丐帮,只不过是因为相信丐帮的人占了大多数而已。

第二百章 神志不清

这些人甚至认定,湘西君子鲁道南这些日子并不在家,而以丐帮的实力,要悄悄挖出这么几个地窖,从外面弄些死人出来诬陷鲁道南,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丐帮有数万弟子,其中佼佼者更是不计其数,随便找百儿八十个高手做出这个局来,也足以逼真道让别人看不出破绽来。

只不过这些人从来不会去想,丐帮为何要诬陷鲁道南?以丐帮的行事风格,又怎会做出这种事?

但是固执己见的人,犹如一个装睡的人,几乎不可能将他们唤醒。

在五百多人的一起努力下,在鲁道南的院子里又挖掘出一个地窖,这已经是第三个地窖了,在这口地窖中也埋藏了十二具尸首,全都是女子的尸骨,并无一名男人。

众人一边骂着鲁道南卑鄙无耻,一边收拾着这些无辜的尸骸。

人群中忽然有人长声尖叫一声,然后扑到其中一具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口中还不断哭喊着:“女儿啊,我的女儿!爹找了你这么多年,还以为你是生了爹的气才离家出走的,想不到你却被鲁道南这畜生给害死了……女儿啊,你死得好惨!爹一定给你报仇雪恨!菲菲……我的女儿……”

朱雀和汪九成看过去,发现此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一脸胡须,看不出具体的年纪,似乎四十多岁,又似乎五十多岁,因为他脸上皱纹不多,头发却花白了一半。

人群中有人指指点点地说道:“是飞鲨帮的万里行!想不到他也来了。”

汪九成听到他的名字,眉头一皱,因为据他所知,丐帮根本没有邀请他来,此人原本在海上为盗,在沿海一带有个据点,一般人都不知道,丐帮因为飞鲨帮行迹恶劣,原本有诛除之意,可是在几年前飞鲨帮忽然销声匿迹,不知什么缘故,丐帮乐得省事,并没有继续过问。

只听万里行对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首痛哭流涕道:“是爹该死呀!是爹做的坏事太多,让你替爹遭了报应!该死的是爹,不该是你呀菲菲!这些年我为了找你,就连飞鲨帮都遣散了,想不到你却在这里被鲁道南害死了,菲菲……”

听到这里,汪九成这才恍然,原来飞鲨帮之所以销声匿迹,是因为万里行为了寻找失踪的女儿,尽管万里行以前在海上杀人越货,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一位改过自新,刚刚得知女儿已死的噩耗的父亲,令人对他不禁心生怜悯。

一旁有一个人在劝说他:“万大哥,菲菲已经去了,咱们不能光顾着伤心,还要想着帮她料理后事,为她报此血仇大恨!”

劝说万里行的人汪九成似乎还有些印象,看来这次丐帮的确没有邀请万里行前来,只不过万里行寻女儿来到了澧州附近,听到丐帮遍邀群雄的消息,便跟过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他女儿的线索。

想不到阴差阳错下,他还真找到了他的女儿,只不过他的女儿早已香消玉殒。

在场的武林中人因为万里行的悲哭都停下了挖掘,静静地看着万里行。

朱雀见他哭个不休,心中大起同情,他走到万里行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万兄,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咱们再看看那鲁道南还做过什么恶事,等到确定无疑后,大伙儿一起帮你报仇便是!”

这番话说得颇有气度,也合情合理,可是那万里行听完后忽然虎吼一声,整个人向后跳开,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唐刀,直指朱雀,接着又用刀指了指汪九成:“此行是受到你们邀请而来,谁知道我女儿是死在鲁道南手中,还是你们手中?你们道貌岸然,不安好心,害死了我女儿,我要你们偿命!”

朱雀见他神智变得有些糊涂,眼睛里充满血丝,看起来红彤彤的,似乎已经失去理智,朱雀连忙解释道:“我们怎会害你女儿?害你女儿的人自然是住在这里的人……”

他走上前去,准备安抚一下万里行。

汪九成在他身后喝道:“小心!”

万里行见他走近,手中的唐刀忽然向着朱雀劈来。

朱雀虽然知道他是去理智情有可原,但为了要对付鲁道南,不能让他破坏了大事,本准备让他先冷静一下,然后去买一口厚重的棺木先收敛了他女儿的尸骸再说,想不到万里行忽然一刀劈来,朱雀来不及多想,立刻抽出陵光剑,堪堪挡住了这含恨的一刀。

在场的武林中人见到万里行不分情由上来便施杀招都感到有些不满,对万里行纷纷指责起来。

万里行和朱雀的武功虽然相差很多,但是他含恨出手,这一刀使出了十二分的劲力,朱雀想不到他真会动手,仓促接招,虽然挡下了这一刀,却也被劈得向后退开一步,朱雀怒道:“你……”

万里行因为女儿之死如疯似癫,一刀无功后,又来一刀,这次以朱雀有了准备,陵光剑中贯注了内力,刀剑相交,迸出几星火花来。

眼看着一时也跟这个疯子说不清楚,朱雀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天地初开,架开了万里行的一刀后,还乘势反击,一剑想着万里行的咽喉要害刺去。

万里行见这一招太过精妙,自己根本躲闪不开,唯有被刺中的结局,就在他濒死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忽然变得清明起来,他近乎疯癫的眼光忽然变得坦然,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看着朱雀刺来的这一剑,甚至感到有些欢喜。

是否只有死了,才能再次见到女儿呢?

哀,莫大于心死,为了寻找女儿,万里行这些年走遍天涯海角,想不到自己踏遍万里山河,最终寻来的却是一个伤心的结局。

不如死了吧,可以结束生的痛苦,想到这里,万里行更是坦然直面朱雀的这一剑,他手中的唐刀落下,心中充满了结束的释然。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是用剑高手,他们见到朱雀这一招剑法精妙绝伦,万里行绝对闪避不了,有的为朱雀叫好,有的人为万里行感到同情和可惜,谁能想到这位做父亲的,忽然见到了自己离家多年再见已是阴阳相隔的女儿,作为父亲的他也将在同一天毙命呢?

汪九成有心阻止朱雀杀人,却也已经迟了一步。

就在陵光剑即将刺入万里行咽喉的时候,朱雀的手一偏,剑锋贴着万里行的脖颈错开过去,甚至连油皮都没有划破一点,与此同时,朱雀伸手连点了万里行身上四处要穴,令他不能再发了疯似的伤害别人。

万里行心中顿感失望,可是已经无能为力,他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人跟着委顿在地。

朱雀毕竟没有杀他。

因为朱雀并非是一位好杀之人,他只不过是想制服万里行罢了。

周围围观的武林中人,不少人都喝了声彩,认定朱雀处理得当。

那位称万里行为万大哥的人将万里行扶起来后来到一边,低声劝慰了他几句,意思是说他女儿的尸体还没有收敛,他若是这么死了,女儿的仇谁来去报?他的女儿只怕会死不瞑目云云。

听着好友的劝说,万里行渐渐不再抗拒,但想起女儿的死,还是垂头默默留着泪。

朱雀见他已经恢复了凭借,便又和汪九成一起指挥着众人在鲁道南家中继续挖掘。

晌午时有不少包子铺派人送来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汁,这些包子数量太多,他们用马车送来,摊开在一张餐布上,几乎堆成了小山。

众人拿起包子端着豆汁,很快便吃了个饱,然后继续在鲁道南家中发掘。

等到鲁道南宅院中全都挖地三尺后,再不见别的地窖,汪九成这才示意大家停下来歇歇,他说道:“鲁道南的真面目已经昭然若揭,想必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了鲁道南的为人,幸亏只有三个地窖,但已足以看出鲁道南的恶行何其令人发指,这些尸体便由丐帮负责替她们的尸骸寻找家人掩埋,大家已经知道了真相,还望诸位回去后将此事广为散播,尽量让所有人都知道鲁道南是个杀人恶魔,这样才能逼他现身。”

一名年轻的武士说道:“鲁道南不是有个兄弟鲁延绵吗?我看他多半就躲在崆峒派,咱们去崆峒派问他兄弟讨要个说法便是!就算崆峒派不好惹,可是他崆峒派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包庇他兄长么?”

这句话引得不少人附和着。

朱雀摇了摇头:“咱们这么找上门去,以鲁道南的狡猾,定然不肯承认此事,那时候咱们便只能跟崆峒派硬拼让他交出人来,双方不免会起了冲突,而咱们也会落得个理亏。”

人群中有人说道:“这里证据确凿,咱们有什么理亏的?若再不行,咱们就抬着这些人的尸骨前去,咱们这么多人,再加上朱大侠和丐帮,想必一个崆峒派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吧!”

朱雀沉吟道:“这……”他看着群情激愤,人人都想着要活捉鲁道南,让他对自己行的恶付出相应的代价,一时不知该如何劝说他们。

汪九成站出来说道:“就怕咱们这么浩浩荡荡地赶去崆峒派,还没到崆峒派的门户,他们就会收到消息,到时候鲁道南如果藏身起来,崆峒派推脱没见鲁道南,咱们岂非前功尽弃?”

第二百零一章 抵死不认

一名江湖中人说道:“汪帮主既然这么说,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好主意?”

汪九成道:“这鲁道南对自己湘西君子的称谓看得很重,咱们不妨先在各处散播这里的所见所闻,看看崆峒派将会作出什么反应,毕竟闵道子还活着,因为鲁道南的事,他会不会坚持将崆峒掌门传位于他,还难说得很,万一鲁延绵不能继承崆峒掌门一职,他肯定会让鲁道南先躲起来,这一点由我们丐帮负责在崆峒派附近查探,若鲁道南想要隐姓埋名地躲起来必须先要离开崆峒,那他定然逃不过我们丐帮的眼线,到时候再对付他,岂非轻而易举?鲁道南的事一旦传扬开来,崆峒派会不会大义灭亲,谁也说不好,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先让武林中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比较好。”

汪九成这番筹谋可说有理有据,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

汪九成道:“因为鲁道南这个伪君子的事,劳累诸位奔波一场,今天晚上,由我们丐帮澧州分堂做个东道,请各路好汉大吃大喝一顿,我们丐帮虽穷,但礼节却不会少,只不过诸位须知,请诸位吃酒的并非我们丐帮所处,而是从朱雀朱大侠那里讨来的,这一点大伙儿不可不知!”

众人虽然还处在鲁道南作恶多端的震惊当中,但听到汪九成说话有趣,还是跟着哄笑起来。

汪九成对身旁的聂寒冰说道:“安排弟子去将这些尸首好生下葬,飞鲨帮万帮主之女更要费心挑一具好的棺木。”

聂寒冰拱手领命。

汪九成正要邀请众人一起去澧州城的郊外柳林吃酒,鲁道南家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讶然赶去查看,只见鲁道南家的大门已经向内倒塌,门外被扔进来两名被打得无法动弹的丐帮弟子,在鲁道南家大门外,站着一群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一看这些人的服饰,见多识广的人就惊呼:“是崆峒派的人!”

的确,崆峒派的人在外面都穿着这种黑色长袍,领子为白色的服饰,易于辨识。

汪九成一个虎扑,来到甩进来的丐帮弟子身旁查看两人的伤势,还好两人伤势虽重,一时却无性命之忧,汪九成对聂寒冰使了个眼色,聂寒冰连忙命其他弟子将两人扶到一旁。

朱雀不能汪九成发怒,抢先来到门口问道:“诸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丐帮弟子下手!”

一名年老的崆峒派站出来道:“这里是我们掌门兄弟鲁家的宅院,这两个臭叫花子竟然拦着我们不让进,岂非是对我们掌门的大不敬?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私闯民宅,这不是反了么?”

朱雀想不到崆峒派的人还是来了,而且一上来就倒打一耙,指责他们私闯民宅,真是一副贼喊捉贼的行径。

汪九成冷哼一声道:“在下丐帮汪九成,你们掌门在何处?让他出来跟我说话!”

听到对方是丐帮帮主,的确有资格跟他们掌门说话,那崆峒老者不敢再胡说八道,几名崆峒派的人向两旁分列站开,一名四十多岁的穿着黑色长袍,但领子却镶嵌着金边的人沿着两排崆峒弟子组成的通道走上前来,此人一脸倨傲,看样子就是崆峒派信任掌门鲁延绵了。

鲁延绵见到汪九成时也只是略一拱手再加上略一点头,然后开口说道:“原来是汪帮主在此,怪不得这些人如此斗胆擅闯我兄长的宅院,我有句话倒想请问汪帮主。”

汪九成听他说话阴阳怪气的,冷冷的说道:“有话请讲。”

站在院子里的武林中人有人脾气不好,跟着汪九成的话说了句:“有屁快放!”很多人都哄笑起来,但也有不少人怕得罪了崆峒派,并没有跟着附和。

鲁延绵似乎涵养很高,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知道我兄长可曾邀请了汪帮主来他家做客?”

此语一出,更是换来很多人的嘲弄。

汪九成冷笑着说道:“鲁兄用不着拐弯抹角地说话,令兄所作所为,想必鲁兄多少都会知道一些,或者知道得不够详尽,正好可以由在这里作为见证的人跟你好好讲一讲,令兄鲁道南此刻人在何处?”

鲁延绵道:“我兄长在什么地方,难道我一定会知道么?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汪帮主还没有告诉在下,你们是和缘故,擅自闯入我兄弟的私宅?”

看到鲁延绵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人群中有人骂道:“他奶奶的,鲁道南这个伪君子囚禁杀害了数十人,你这个做他兄弟的,还在这里装什么腔作什么势?”

听到这句话,鲁延绵眼睛一翻,一股寒芒向声音发出之处看去,见到鲁延绵的眼神,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同时感到一震,鲁延绵的武功看来更超前任掌门闵道子,真力竟如此精纯!

鲁延绵哈哈大笑一震,笑声中并无一丝笑意,接着故作坦然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兄长人称湘西君子,那是武林中人尽皆知,你们竟然如此诬赖于他,不知道你们是何居心?”

汪九成听他断然否认,这倒也在他意料之中,既然鲁延绵来到澧州自然会为了帮他兄长鲁道南处理此事,看看有没有可能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不过鲁道南没有跟来,就显然说明他本人心虚,暂时不敢现身,汪九成淡淡地说道:“阁下连具体的证据都没有看过,就替令兄否认,是否太过仓促了呢?还有,不知道你鲁延绵即将在七月十五正是行接掌崆峒掌门之礼,在这关键时刻,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澧州呢?”

鲁延绵见汪九成不受他激,心中暗感不妙,他说道:“我们崆峒派弟子遍布天下,前两日我听闻我这位兄长大门紧锁,不知所踪,我们兄弟情深,我前来看看他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是否被人害了,所以率领弟子前来查探,似乎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话就是公然撒谎了,因为路金钟在崆峒派见过鲁道南,但鲁延绵绝口不提此事,还矢口否认,显然他是有备而来,准备保全鲁道南的声誉,担心大刀小路路金钟以及邪君邢典两人都不能办好这个差事,不惜亲自带人过来,想要毁灭证物,但他却迟了一步,那想得到丐帮帮主汪九成会亲临澧州,他心中感到着急,但表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朱雀恨恨地说道:“江湖上身为帮主掌门一职的,都是言出必践,尊重事实的人,鲁延绵,你说话还是要三思才好。”

鲁延绵还没有反驳,崆峒派中有一个人叫嚣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掌门和丐帮帮主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

汪九成叹道:“他不是什么东西,他是一个人,而且有名有姓,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朱雀朱大侠,就连少林方丈以及武当掌门甚至峨嵋的师太们见到朱大侠,那都是毕恭毕敬,这样的人还不配跟你们这位尚未行接掌掌门之礼的崆峒派弟子说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他提到的少林武当和峨嵋,论武林中的地位,那个不是在崆峒之上?他这么说,自然是不将崆峒派放在眼里了。

那人想不到这个站出来说话的人竟是朱雀,一时无言。

鲁延绵干咳一声,对朱雀说道:“原来是朱大侠,我还是想问一句,朱大侠怎么人在这里,难道我兄长邀请了朱大侠前来做客么?”

朱雀听他试图将话引到他们擅自闯入鲁道南家中上,他直接了当地说道:“我的一位朋友看到令兄在夜间用一只麻皮口袋装了一个人回家,他感到非常奇怪,便跟踪而来,想不到令兄用麻袋掳来的人竟然是一名黄花闺女,更令人不齿的是,令兄竟然将这位黄花闺女囚禁于地窖的铁笼子里,逼迫她听从令兄的禽兽之欲,事情重大,我们不敢擅自认定此事的真伪,因此遍邀各路江湖好汉,前来求证令兄的清白,只可惜我们得出的结论恰好相反,他不仅囚禁了那名少女,而且在过去十多年里,一共囚禁杀害了二十多名女子。”

在朱雀说话的时候,鲁延绵脸色数变,不过他依旧显示出很深的涵养,并没有打断朱雀的话,等朱雀说完,他冷笑道:“这真是笑话奇谈了,我兄长鲁道南就算再不好,他也是湘西君子,甚至可以说是中原武林中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我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竟然如此污蔑于他,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只不过天下人心自有公道,有些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损害我兄长的声誉,恐怕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到鲁延绵如此狡辩,很多武林人士鼓噪起来,有的脾气不好的已经开口大骂:“去你奶奶的,你们两兄弟真是蛇鼠一窝,这些尸体就在你兄长的院子里,你兄长家中挖出这么多地窖,地窖中埋了这么多死人,你还在这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看你们兄弟两人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有的人骂道:“事实俱在,你就算巧舌如簧,难道能抹去事实么?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来看看!”

有的人则骂道:“你看他们兄弟两人,都是一路货色,道貌岸然,禽兽不如,却装得一副无辜的样儿,不去戏班子唱戏可真是屈才了!”

第二百零二章 巧舌如簧

鲁延绵对于这些辱骂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淡定地说道:“我兄弟这么久不在家,别说有人能在他家中挖出地窖,就算挖出一座皇陵我看也稀奇,我相信我这位兄长,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朱雀叹道:“此事已经并非你兄长一个人的事了,鲁延绵,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令兄鲁道南的下落?”

鲁延绵断然道:“当然不知,否则我何用来到澧州查探他的下落?”

朱雀说道:“那鲁道南去了你崆峒派,除了大刀小路路金钟见到过他之外,邪君邢典也在你们崆峒派见到了鲁道南,你说谎话时能够如此镇定,脸皮也真是够厚的了。”

听到朱雀说话如此不客气,崆峒派的人中也有几人要反骂朱雀,鲁延绵似乎预料到崆峒弟子会这么说,双手虚拦,然后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大刀小路?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朱大侠要是这么说,不妨请他出来跟我直接对峙,还有什么邪君邢典,呵,那就更离奇了,谁不知道邪君已经在数十年前就被人宰了,况且,就算他还活着,他说的话又怎能算数?”

就在鲁延绵鼓捣如簧巧舌为自己辩驳时,人群中有一个人大吼着向鲁延绵冲来:“狗东西,你兄长鲁道南杀了我女儿,我要先杀了你为我女儿报仇!”

冲出来的人正是飞鲨帮的帮主万里行,万里行站在人群中想要看清谁是鲁道南,在得知鲁道南并没有前来,而鲁延绵却不断为他兄长辩护时,万里行再也忍耐不住,从人群中冲出,向鲁延绵扑去。

汪九成和朱雀本可以拦阻他,但两人都没有出手,想看看鲁延绵会怎么处理,当着汪九成和朱雀的面,鲁延绵定然不敢伤害万里行的性命。

鲁延绵见到万里行冲了过来,神色依然镇定,他通过万里行冲过来的身法便能看出此人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丝毫不以为惧,他能看得粗来,汪九成和朱雀这等高手又岂能看不出?他想着汪九成和朱雀定会拦下万里行。

只不过鲁延绵想错了,汪九成和朱雀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万里行手中拿着唐刀,二话不说就向鲁延绵劈去。

鲁延绵伸出双手一拍,登时将唐刀夹在手掌之中,万里行感到手中的刀就像劈在了一块石头当中,既再也劈不下去,想要抽却也抽不出来,愤恨之中,万里行抬起一脚,向鲁延绵踢去,鲁延绵手掌一翻,夹在他掌中的唐刀当的一声断开,鲁延绵在下面一脚对脚,将万里行一脚踢开。

万里行手中拿着一把断了的唐刀,整个人向后飞退,跌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旁边的人同情万里行,要将他扶起,哪知道万里行却无法动弹,原来就在这一脚之间,鲁延绵已经用真力封了万里行身上几处穴道。

汪九成和朱雀都看得出万里行的那把唐刀乃是精钢打就,十分坚硬,鲁延绵竟然用双掌一折,便将刀身折断,一脚踢出,真气便攻入万里行的体内,封住了他别处的穴道,此等武功,已经超过了闵道子不知多少,难怪他能被闵道子选中,让他接替崆峒掌门。

鲁延绵将手掌中的断刃向地下一抛,断刀钻入土中顿时消失不见,他摊开双手,假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汪九成:“这是怎么回事?他女儿死了,就该去找杀他女儿的凶手,他向我发什么狠?”

汪九成仰天长叹一声,然后对鲁延绵道:“鲁道南做尽坏事,躲在崆峒派不出来,以为让你这位巧舌如簧的兄弟出面,就能将他的罪恶给轻松化解了么?现在鲁家的院子里还陈列着二十多具死不瞑目的尸首,又岂能是区区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否认的?鲁延绵,你可知道,令兄鲁道南所囚禁虐待的人中,还有人幸存下来?”

鲁延绵自然知道蓝萍的事,因为鲁道南为了让鲁延绵替他遮掩,事无巨细地全都给他和盘托出,鲁延绵眼睛一转,对汪九成说道:“哦?竟然还有此事?焉知这名女子不是你们找来诬陷我兄长的?”

汪九成冷笑道:“我之说是被囚禁虐待的人,何曾说过是名女子呢?”

鲁延绵善于狡辩,虽然心中感到有些慌乱,但他还强辩道:“刚才你们不是诬陷说,我兄长捉的都是黄花闺女么?我自然是认为如果你们这么指责他,自然会去找个女子,难道还会找男人么?”

汪九成气得怒道:“你……”

他身后的丐帮弟子还有无数武林中人大声喊道:“汪帮主,跟他们啰嗦什么?将他们绑起来,直接宰了告慰亡灵就是,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朱雀见汪九成双拳紧攥,一副大有可能出手的情形,这次崆峒派来到这里的人不过四五十人,而他们则有八百多人,别说还有汪九成和朱雀这样的高手在内,就算没有二人在,崆峒派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鲁延绵故意说道:“怎么?你们企图向我兄长身上泼涨水,做不到便要恼羞成怒呢?须知天下人自有公道,你们丐帮想要灭了我崆峒,我鲁延绵身为掌门可以保证,我们绝不会有一丝反抗!”

他故意这么说,自然是明知他们这些人不是汪九成这些人的对手,故意做出弱者之相,偿若在鲁道南家中的只有一二十人,只怕他们早就动手杀人灭口了。

朱雀叹道:“看来你为了包庇你兄长,竟然颠倒黑白,鲁延绵,你真以为我们除了尸首,就没有别的证据了么?”

鲁延绵听他说的话里有话,忍不住愣了一下,但他回思,鲁道南已经将所有的事情跟他说了,除了地窖和尸体外,再没有留下别的足以确认他做了这些事情的证物,鲁延绵原本决定将地窖中的尸首全都起出来,拉到乱葬岗一把火给少了,再填埋了地窖,只不过他想不到汪九成已经找来这么多人,将这些尸首都给挖了出来。

这么一来,鲁延绵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否认,然后说这一切都是别人栽赃陷害。

因此他笃定地说道:“你们既然说地窖和尸体都是我兄长做出来的,这自然是污蔑,那么就算有其他的证据,我看也只是有人伪造出来的罢了。”

朱雀抓住他话中的破绽追问道:“你连什么证据都没有看到就说是伪造的?鲁延绵,你别忘了百密一疏,你以为你兄长鲁道南所作所为都天衣无缝么?偿若他只囚禁虐杀一人,或者不会留下另外的证据,只可惜他杀的人太多了,共有二十多人,所以不免大意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看看证据么?”

鲁延绵看了看这么多人都望着他,他明白自己偿若说不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无奈下他只能问道:“不知你有什么证据?”

朱雀原本只是想从他的话中找出破绽来,其实除了地窖铁笼和尸体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证据?听到鲁延绵这么说,他心中在飞快转动,是啊,鲁道南接连杀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会留下什么破绽和证据呢?

很快,他脑中灵光闪现,对鲁延绵说道:“证据就是这些尸骸上致命的伤口!”

鲁延绵皱着眉头道:“尸骸上的伤口?那是什么意思?”

朱雀冷笑道:“就算有人想要诬陷令兄,也不会从十多年前,每年杀两人来诬陷他,这些尸首都是被同样的凶器所杀,伤口都是同一种凶器……”

听到朱雀这么说,鲁延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伤口的大小以及致命的部位,在他们这些武林高手眼中看来,那是一目了然,并不是花言巧语就能狡辩过去的。

其实朱雀也根本就没有去看过什么伤口,这些尸首大多腐烂得厉害,还有不少尸骸只能称之为尸骨,是否还有伤口在上面也都难说得很,朱雀这么说,自然是想看看鲁延绵的反应,从而让他无法狡辩推脱。

就在鲁延绵思索着怎么辩解时,有人在崆峒派弟子身后大声喊道:“让开!”

崆峒派的弟子闻言无不转身看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让他们崆峒派的人让开,何况他们的掌门还在此处,当下就有人喝道:“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鲁延绵一时没有想到辩解的理由,听到有人打断他和朱雀的话,心中暗感庆幸,也跟着回头看过去,为的就是拖延时间,想办法化解朱雀绝无可辩驳的指证。

就在崆峒派弟子身后,一个瘦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在此人身旁,还有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姑娘的眼神中带着畏惧之色。

汪九成和朱雀一见此人,大喜之下,异口同声地喊道:“伏缨!”

鲁延绵听到伏缨两字,身子一惊,忍不住在像,他来干什么?再看看他带来的那名姑娘,想起乃兄鲁道南跟他说起的,有位姑娘被人救走,难道就是这位姑娘?而救她的人,难不成就是伏缨?

想到这里,鲁延绵的脸色瞬息变了几次。

他猜得没错,这名女子正是被伏缨救下的蓝萍,伏缨对朱雀夸下海口,定然能找到她,想不到蓝萍父女两人躲得这么隐蔽,还好他最终还是将她找到,又费了不少口舌,终于将她带过来,准备指证鲁道南的禽兽行径,为此伏缨还给蓝萍家留下一千两银子作为报酬。

崆峒派的弟子听到来人是红缨公子伏缨,不自禁地向两旁退开,给他们留下一条通道出来。

第二百零三章 清理门户

看着伏缨逐渐走近,鲁延绵心中逐渐变得焦躁起来,他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硬是颠倒了黑白,企图为他兄长鲁道南脱罪,但随着朱雀点出那致命之伤是无可辩驳的证据,以及伏缨带着这名曾被鲁道南囚禁的姑娘前来,原本大好的形势,被打破得一干二净。

鲁延绵心有不甘,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伏缨以及这个女子将真相说出来,否则一切都将变得无法挽回,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知道多少鲁道南的事,而阻止他们将事实合盘脱出的办法只有一个。

死人,是绝不会将事实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鲁延绵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如今伏缨带着蓝萍就走在崆峒派的人群当中,他知道,既然崆峒派的人已经来到这里,那自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因此走进鲁道南家的大门之前,伏缨都要保持着极高的警惕,以防两人突遭暗算。

鲁延绵的手收拢在袖子当中,手中扣了一枚金针,在丐帮汪九成以及朱雀和一众武林中人,甚至是崆峒派弟子的注视下,鲁延绵要求自己出手必须要不露痕迹,而且要一击必中,否则必然会功败垂成。

想象着如果他兄长湘西君子鲁道南身败名裂,他这个做兄弟的,不免会受到城池之祸,而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崆峒派掌门的位子,恐怕也将成为到嘴的肉又飞走了,半生勤勉都化作镜花水月,这让他何其不甘!

想起鲁道南做这些事情竟然会事发,真是令他恨得牙根发痒,为什么他就不能处理好这些尸首呢?江湖上化尸粉应有尽有,可知这蠢材却将自己害死的尸首埋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鲁延绵如此判断他的兄长,却丝毫没有指责他凌虐杀人之事,只是责怪他没有将事情了结妥当而已,足见兄弟二人果真是一丘之貉。

伏缨陪着蓝萍越走越近。

蓝萍抬头看到了鲁延绵,眼神中露出了更加惊恐的神色,只因为鲁延绵和他兄长鲁道南长得颇有几分相似。

伏缨感到蓝萍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忽然便紧了,更是加倍警惕起来,他将真气提升到极致,对周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崆峒派的人全都盯着两人,那领口镶着金边的人更是流露出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此人服饰和其他崆峒派弟子不同,气度也不同,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虚傲之相,伏缨立即猜到此人就是鲁道南的兄弟鲁延绵,也就是崆峒派的新晋掌门。

而从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被伏缨一丝不漏地捕捉到,看来此人已经准备对他们出手了。

若是伏缨只身一人,当然不会畏惧崆峒派的人对他施展暗算,但是此刻他手中带着一位关系重大的姑娘,足以让鲁道南无法辩驳的证人,而且丝毫不会武功,伏缨想要带着蓝萍平平安安地踏进鲁道南家的家门,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伏缨首先要明白的,就是鲁延绵会对他伏缨和蓝萍两人中谁下手,亦或是对两人同时下手。

以伏缨红缨公子的名号,只怕他鲁延绵未必敢偷袭自己,就算他选择偷袭自己,成功的机会也不大,而且徒劳无意义,因为只要蓝萍活着,他鲁延绵就无法再为他兄长鲁道南遮掩申辩。

所以鲁延绵如果出手,目标自然是蓝萍无疑。

盘算好之后,伏缨扶着蓝萍已经走到了鲁延绵的身旁。

鲁延绵趁着伏缨和自己的视线被蓝萍遮挡住时,手在袖子中忽然屈指弹出,金针脱手飞出出,向着蓝萍的胸口而去。

伏缨知道判断出鲁延绵将会对蓝萍出手不难,难的是他出手的时机,伏缨猜测他将会在自己视线的死角进行偷袭,因此故意给鲁延绵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

谁也想不到身为崆峒派掌门的鲁延绵,竟然会向一名丝毫不会武功的女子偷袭,大家之所以想不到,就是因为崆峒掌门何等身份?怎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

而鲁延绵之所以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种败坏崆峒派声誉的事,自然是想着自己出手如同雁过无痕,丝毫不会留下是自己出手的证据,他甚至用了特殊的手法,让金针刺死蓝萍时,看不出是从自己方向发出的,到时候蓝萍一死,众人势必变得混乱,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反诬是其他武林中人下的手,只要他咬定这一点,谁也莫奈他何!

只不过他低估了伏缨,低估了大名鼎鼎的红缨公子,就在鲁延绵弹出金针的同一瞬间,伏缨搂住蓝萍的腰袢,以一个潇洒的旋转忽然完全离开了刚才的位置,接着他搂着蓝萍冲天而起,江湖很多人都只听说过红缨公子的轻功如何如何高明,而没有亲眼看到过,这次伏缨一出手,就惹来一阵欢呼。

别人别说怀中搂着个人,就算空手也未必有伏缨这等冲天而起的速度!

唯有伏缨在跳起的同时,听到崆峒派弟子人群中有人发出已经惊呼,那自然是鲁延绵弹出的金针没有刺中蓝萍,反而击中了自己人的缘故。

看到直直跳起的伏缨,鲁延绵又惊又怒,他想不到伏缨早就看穿了他的技俩,所以在他看不到自己的死角,同时也是自己看不到他的时机忽然闪身躲避开来,他心中冷笑,伏缨此刻跳上半空,在空中无处借力,那还不是将自己和那名女子陷入绝境?

到了此刻,鲁延绵也顾不得竭力掩饰自己的出手,因为此刻只怕是他杀死蓝萍的最后机会,他又怎能放弃?他在手中又扣了一枚金针,夹手向半空中的蓝萍胸口射去!

眼看着身在半空的两人躲无可躲,蓝萍必将胸口被金针射中丧命,鲁延绵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狞笑。

然而就在此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已经到了绝境,再也无法借力的伏缨,此时忽然带着蓝萍在空中横越一丈多远的距离,跨过了鲁道南家的院墙,投入了鲁道南家的院子里!

朱雀自然明白这是伏缨的轻功随风转,若是没有这手功夫,只怕蓝萍已经被鲁道南害死了!

眼看着两次必能得手的袭击全都落空,鲁延绵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鲁道南家中数百名武林中人见到伏缨神妙至极的轻功,都忍不住大声喝彩起来,很多人都忍不住称赞,红缨公子真是人如其名,见面更胜闻名!

伏缨落地后,将蓝萍交给汪九成,然后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鲁延绵,然后他说道:“鲁掌门企图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灭口,真当我们无人耶?有汪帮主和朱雀在此,你竟然还敢出手,是否瞧不起人?”

鲁延绵脸色一变,强硬着说道:“阁下在说什么,恕鲁某不懂。”

伏缨叹道:“你和你兄长鲁道南真是一路货色,公然撒谎竟然面色都不改,只可惜你想要杀了这位姑娘时留下的证据却掩盖不了!”

鲁延绵又岂能不知那两枚金针是自己将手拢在袖子中射出去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应当无人得睹,因此他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趁机倒打一耙:“望你们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之人,竟然如此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我鲁延绵会杀人灭口?嘿!真是笑话奇谈,别说我根本就没有出手,偿若出手,这位姑娘又岂能躲得过去?我鲁延绵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一个姑娘都杀不死,由此可见,你们既然能够对我攀诬,也能够污蔑我兄长!”

伏缨冷冷地说道:“屁放完了么?放完了就由我来告诉你,你刚才偷袭这位蓝萍姑娘留下了什么证据!你以为你的手藏在袖子里弹射金针就没有人看到么?就不会留下一点证据么?鲁延绵,你这可想左了,除非你用的是凌空杀人的掌法或者指法,才能不留下一点痕迹,你到如今还想不明白证据在哪儿吗?”

听到伏缨信誓旦旦地说法,鲁延绵不免有些心虚,他反问道:“证据在哪?”

伏缨伸手一指:“证据就在你的袖子上!你发出两枚金针,一枚向着这位姑娘平飞而至,一枚趁着我们身在半空时弹出,所以你袖口上当留下两个细微的洞口,一枚在手腕处,一枚当在臂弯处!鲁延绵,铁证在此,你还有何需要狡辩的?”

鲁延绵闻言大惊,忍不住低头向自己袖子看去,这本是自然而然之事,却暴露出他的心虚,其实金针如此细微,会不会在他袖子上留下什么针孔,伏缨也没有多大把握,然而从鲁延绵的反应来看,就连崆峒派的弟子也都能猜到他们的掌门刚才的确偷袭出手,而院中的武林中人见状更是大声鼓噪起来。

就在这纷乱之时,汪九成见他默认了自己的无耻行径,再也忍耐不住,从身后抽出紫竹棒,遥指鲁延绵:“鲁贼!你身为崆峒派掌门,竟然做出如此辱及门楣之事!崆峒派的朋友,你们希望你们的掌门竟是这种人么?江湖中就算是下三滥之徒,也不屑于偷袭一位不会武功的武功女子,对于这种武林败类,你们崆峒可以纳污藏奸,我丐帮却看不下去了,你们不愿自毁崆峒派的声誉,那就让我们丐帮帮你们清理门户吧!”

说完,汪九成振臂一呼:“是好男儿的,跟我一起将鲁延绵这狗贼拿下!”

第二百零四章 翻斗轻功

听到汪九成的召唤,数百人同时抽出了兵器,一起向门口的崆峒派弟子冲去!

事情已经变得显而易见,鲁延绵既然想要杀人灭口,那么鲁道南囚禁虐杀女子一事便顺理成章地被确认了,因为若不是鲁延绵和鲁道南兄弟二人做贼心虚,鲁延绵又何苦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呢?

眼下就算不用蓝萍的指责,在场的人也都知道鲁道南绝不是无辜的。

原本对鲁延绵表示忠心耿耿的崆峒派弟子们,脸上无不露出了矛盾的神色。

朱雀深知偿若陷入混战,崆峒派一些无辜弟子不免枉死,而他们拼死反抗起来,自己这一方的江湖好汉也不免会有一些折损,因此他大声疾呼:“崆峒派的人听着!想要和鲁延绵同流合污的,你们尽管为他拼命,助纣为虐,一起作为武林败类被乱刀砍死!明白是非的,只要你们不加以反抗,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我们的目标只有鲁延绵!”

鲁延绵见形势不妙,大声喊道:“不要听他们妖言惑众!诸位弟子听命!结天罗地网阵拦住他们!”

崆峒派的弟子听到朱雀的劝说,原本有一大半弟子都没有了反抗之心,但是听到鲁延绵的命令,又都跟着犹豫起来,毕竟鲁延绵此刻还是他们名义上的掌门,掌门有令,他们又岂能不尊?

当下一些崆峒派的弟子自然而然地组成了天罗地网阵的阵势。

汪九成抢先向外冲去,然而门口的崆峒派弟子人数虽然不多,不过以鲁道南家的大门为障碍,数十人竟然合力将汪九成等人阻拦住!

汪九成气得大骂:“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东西,难道真要为鲁延绵这狗贼送上性命么?”

伏缨也跟着指挥诸人:“大家从院墙跳出去,别管崆峒派的普通弟子,先拿下鲁延绵再说!”

当下又不少人都跳上墙头。

这么一来,鲁延绵知道这些弟子支撑不了多久,他知道鲁道南的事情已经辨无可辨,就连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到他兄长?

鲁延绵大喝一声:“崆峒派弟子并力向前!拦下这些疯子!”

说完这些话,鲁延绵竟然不顾自己的弟子在这里和丐帮相抗,自己一个人转身逃之夭夭去了。

崆峒派的弟子谁都想不到他们的掌门竟然会抛弃他们,一个分神下,被汪九成和朱雀两人联手打得阵法不成阵法,就在他们在鲁道南宅院门口纠缠之时,鲁延绵已经跑得远了。

此时此刻,鲁延绵再也顾及不到什么崆峒掌门,什么他兄长鲁道南的声名,此刻的他只想保住性命为先,其他的事都可以以后再说。

崆峒派弟子在他临走之前,受他掌门余威所动,竟然合力拦下了汪九成,鲁延绵心中颇感庆幸,否则若是以朱雀和伏缨这等人的轻功,自己恐怕是难以脱身了。

武林中崆峒派的名声并不如少林武当或者丐帮那么响亮,但是崆峒派也有崆峒派武功的独到之处,崆峒派起源于陕西平凉境内的崆峒山,崆峒山崎岖险峻,所以生活在崆峒山的人都颇为擅长攀爬山路,而崆峒派数百年来一直生活在崆峒山中,所以对于上下山的功夫更是远超旁人,由此而形成了崆峒派一门特殊的轻功,翻斗功。

翻斗功并非是翻跟头的功夫,而是上攀如翻,下落如斗,形如猫扑,借助四肢的力量攀爬,落地时双手并用,来缓解落下时力道对双腿的震动,形如狸猫从房梁上落下来时,能够竭力保持四肢同时着地。

若是在平原和其他轻功较劲时,翻斗功未必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但是在澧州城内,翻斗功却极具优势,其他轻功上房下跳时,为了加快速度,往往是一跃而上,跳下来时也是纵身而落,非常消耗内力,而且跳得次数多了,双腿不免会震得有些麻木。

鲁延绵虽然提前逃走,却也能够猜测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因此他并不只沿街狂奔,而是遇房便攀上房顶,遇到街道,便从房顶跳下,只见他攀上房顶时,整个人飞跳起身,双手在房檐上一攀,整个人借力便冲上屋顶,三两步跨过别人的屋宇,跟着向下一跳,双手双脚同时落下撑着身子下坠之势,然后起身再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所耗费内力既少,又不用担心双腿震得发麻,很快便让他越过几户人家,来到错综复杂的澧州巷道之中。

偿若崆峒派的弟子能够再多拦下汪九成等人一会,真能让鲁延绵逃走也说不定,然而鲁延绵舍弃弟子们独自逃生,却让崆峒派的这些弟子们寒了心,一个愣神下,就被汪九成和朱雀冲了出来,丐帮弟子和在场的数百名武林中人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将四五十名崆峒弟子紧紧包围起来。

朱雀顾不得这些崆峒弟子,毕竟这些人未必知道他们这位新掌门做过些什么,或者他们跟着鲁延绵准备去做什么,不过一群喽啰而已,朱雀要拿的,是这个为了兄长掩饰,包庇罪恶,颠倒黑白的鲁延绵,若不是他自己露出破绽,朱雀尽管在江湖中声名响亮,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去对付崆峒派的掌门,他们毕竟要顾及到影响。

可如今鲁延绵在得知事情无可挽回的心虚之下独自逃走,事情就是另种情况了。

决不能让鲁延绵逃脱,否则若让他逃回崆峒派,对闵道子一番花言巧语地掩饰过去,崆峒派和丐帮在江湖中敌对,将会惹来无穷风波。

朱雀虽然猜测鲁延绵会这么做,依旧是小看了鲁延绵,鲁延绵心中充满了惶恐和愤恨,他在盘算,如果自己返回崆峒,闵道子得知自己和鲁道南犯下的恶行,恐怕绝不会再让他做崆峒掌门的位子,鲁延绵自然也是不愿放弃,所以他打算偿若能够逃出生天,他会直接返回崆峒山,然后出其不意地将闵道子杀了,并嫁祸于丐帮,然后自己身为崆峒派掌门的事便再无人能够撼动。

并且他鲁延绵还能就此机会,联合和崆峒派交好的江湖中人与丐帮作对,将闵道子的死诬陷到他们身上,这原本就是鲁延绵和鲁道南的拿手好戏,而他也可以趁机混淆是非,将鲁道南犯下的恶行,全都推脱是丐帮在诬陷于他。

这个一举两得的狠辣毒计,在鲁延绵一边用翻斗功逃亡时,一边就盘算通透。

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为了他鲁延绵的锦绣前程,为了他兄长鲁道南的声名,他鲁延绵可以抹杀良心,可以枉顾事实,甚至可以不惜与丐帮为敌,彰显以他为主的崆峒派的实力,借机抬高崆峒派在武林中的地位。

而一切的纷扰都将过去,险地也将化为机遇,鲁延绵规划着崆峒派的前程,内心为自己的远见而感到兴奋。

这个世上绝非是好人当道的准则,而是只有像他这种人,才能深知如何活得更好。

只可惜鲁延绵还是高抬了自己,低估了别人。

就在他手脚并用地逃走之际,一道人影已经在他身后不远处跟了上来。

一种让鲁延绵脊背发凉的直觉让他在一间高大的房舍的房脊上停了下来,他回头张望,只见朱雀正站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向他看来。

他来得好快!

鲁延绵心中砰砰乱跳,他不敢再看,连忙继续施展翻斗功越墙上房,在澧州城内上下攀爬逃窜,可是朱雀就如同跗骨之蛆,始终无法被他摆脱,而是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

为了拉开和朱雀的距离,鲁延绵施展出浑身解数,一路不敢回头地横冲直撞,终于越过重重阻碍,来到澧州城城墙根上,他不敢从城门逃走,怕看守城门的官兵稍微盘问两句,就会耽搁他逃走的时间,他准备越过城墙而去。

鬼使神差地,鲁延绵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知道何时,背后已经没有了朱雀的影子。

鲁延绵心中暗喜,大家都说朱雀的轻功如何厉害,还不是被自己给摆脱了?崆峒派的翻斗功虽然名声不甚响亮,但是在城中攀爬逃走,却是一骑绝尘,绝非其他轻功所能比拟的。

因为鲁延绵认定已经摆脱了朱雀,所以他也跟着放下心来,准备再次展开翻斗功,只要越过城墙,他鲁延绵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鲁延绵知道城外有一片树林,只要人往树林中一钻,恐怕大罗神仙也追之不及。

想到这里,鲁延绵后退几步,然后向前疾冲,靠着疾冲之力,他双手双脚并力,就像一只快速向上攀爬的敏捷的狸猫,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城墙上。

然而还没等鲁延绵双手搭在城墙上,准备翻身上去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墙头上。

是朱雀!

他并没有被鲁延绵甩脱,而是朱雀顺着他逃走的路线,抢先一步来到这里,并早就上了城墙等候他自投罗网。

鲁延绵大惊失色,他最后一下没有攀到城墙上,整个人跟着向下摔落。

而朱雀也从上面跳了下来,头下脚上地跟着他从墙头落下。

鲁延绵伸出手,准备对跳下来的朱雀实施暗算,只可惜他轻功不如朱雀,武功更不如朱雀,朱雀人在半空中双脚在城墙上一点,整个人忽然加速下落,非但避开了鲁延绵的袭击,反而和鲁延绵并列,朱雀顺手点了鲁延绵身上几处要穴,然后抢先落地。

等到鲁延绵落下来时,已经变成了一根木头似的,手脚全都动弹不得!

第二百零五章 突遭暗算

鲁延绵没有了手脚并用地落地技巧,轰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倒了地上,摔得他几乎骨头也要散架了。

朱雀更不打话,提起着他便往回走。

鲁延绵的手脚虽然动弹不得,可是他还能开口说话,他强求朱雀:“朱大侠,我鲁延绵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非要对付我不可?就算我兄长做错了什么事,你们去找他便是,你这么捉着我算是怎么回事?”

看到朱雀浑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鲁延绵又嚷嚷着:“好歹我也是崆峒派的掌门,你竟然……竟然对我如此羞辱,你不怕我们崆峒派上下要和你拼命吗?”

前面是晓之以理,后面则是胁之以威,见朱雀还是不加理会,鲁延绵心中恼怒愤恨到了极点,不过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物,强自压下自己的怒火,转过念头道:“恐怕你们还不知道,我兄长手中有一件宝物,上面隐藏着一套神奇的武功,只要朱大侠肯将我放了,我鲁延绵在此发下毒誓,定然将这件宝物送给朱大侠以作酬谢,如何?反正别人又不知朱大侠追上了我,你放了我,咱们岂非都有利可图?”

这是动之以利了。

只可惜朱雀软硬不吃。

鲁延绵以为朱雀并不相信他兄长那里有件宝物,跟着详细说道:“看来朱大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我那兄长手中的宝物乃是一根玄铁棍,上面……”

朱雀淡淡地说道:“这根玄铁棍名叫龙头棍,上面隐藏着一套绝世武功,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丐帮弟子一直捉摸不透武功的秘密,是不是?”

鲁延绵虽然被朱雀打横提起,但依然身子一震,他惊问道:“这个……这个乃是一件极隐秘之事,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此时已是傍晚,在澧州大街上提着一个人行走已经显得有些耸人听闻,而这个被提着的人还一直啰嗦不休,朱雀嫌他聒噪,不愿再跟他多谈,顺手点了他的聋哑穴,然后背着他向鲁道南家中赶去。

来到鲁道南家外面街道的借口,朱雀看到街上已经没有了人,他还以为丐帮弟子已经去了城外,正疑惑他们怎么这么快时,鲁道南家中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声,看来丐帮弟子是将那四五十名崆峒弟子都赶进鲁道南的院子里去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院子里的人如此吵闹,多半是院子里的武林人士让崆峒派的弟子们亲眼去看鲁道南的罪证,又引起了一阵激愤。

朱雀背着鲁延绵正准备赶过去,忽然,他感觉到背上一震,好像鲁延绵受到了打击一般,朱雀暗叫不妙,他反应迅捷,连忙要将背后的鲁延绵给甩开,这是他全凭着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积累下来的感觉,才能做出如此快的反应,但即便如此,朱雀还是慢了一步,因为趴在他背上的鲁延绵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当朱雀将他甩开的同时,鲁延绵一脚踢在朱雀的背上,这一脚踢得猝不及防,朱雀感到背心剧痛,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鲁延绵在后面奸笑了一下,然后锐声响起,朱雀知道他是在用什么兵器刺向自己,他刚遭受重击,受了伤,整个人趴在地上无法反击,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狼狈地滚开。

这一剑便刺了空,朱雀到了此刻兀自不知道自己封了鲁延绵的穴道,为何他能够自己解开穴道,难道此人一直都在装蒜,直到此刻方才发难?自己真是大意,这鲁延绵乃是偷袭暗算的惯犯,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想要偷袭伏缨和蓝萍,只可惜被伏缨识破,继而让鲁延绵的卑鄙暴露在众人眼前,不得不狼狈逃走。

既然有前车之鉴,自己怎的还会如此大意,将鲁延绵毫无防备地背在身后?朱雀重伤之余,忍不住暗责自己糊涂!

容不得他多想,鲁延绵一剑刺空后跟着又是一剑,朱雀只能在地上不停滚动,他心中如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此时不仅仅是朱雀感到震惊,就连鲁延绵心中也是大感惊讶,自己刚才偷袭朱雀的那一脚有个名头,叫做碎石脚,意思是说这一脚连石头都能踢碎,踢在人身上又岂会不死?

他哪里知道,就在朱雀将他向后抛开的同时,朱雀在自己后背注入了一股真气组成的护盾,所以才能躲过一劫,这也是他久经风险后的自然而然的行为,这种行为已经多次让他躲过灭顶之灾,这次自然也没有例外,可是饶是如此,这一记碎石脚,也让他身负重伤,吃尽了苦头。

此刻丐帮弟子若是没有将所有的崆峒弟子都赶进鲁道南的院子里,定然会有人看到他这位朱大侠躺在地上,被人用剑刺得狼狈不堪!可是丐帮弟子不愿被街上来往路人看到他们提着刀剑未必崆峒派的弟子,不但会惹起路过行人的惶恐,说不定这些人还会去报官,那就会惹来许多麻烦。

谁能想到朱雀会在鲁道南家外的街口被人偷袭之后,会到了如此生死攸关的地步呢?

鲁延绵的剑不断向地上滚动的朱雀刺去,崆峒剑法平时虽然并不被朱雀放在眼里,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此刻的他一边躲闪着鲁延绵的刺杀,一边强行压制住背后的伤势,企图恢复一些内力,能从鲁延绵的剑下逃生,那把剑的剑身明晃晃的,显然是一把十分锋锐的利器,鲁延绵如同发疯一般戳刺,有几次剑刃就和朱雀的面门相差不过分毫!

看着这把锋锐的长剑,朱雀更感茫然,自己刚开始提起鲁延绵往丐帮分堂赶来时,足以确定鲁延绵身上没有带剑,他手上的剑又是从何而来?

就是因为他想到了这一点,才能够躲避开一下致命的袭击。

就在电光火石间,朱雀已经想到鲁延绵定然不是自己解开的穴道,更不可能是自己没有点中他的穴道,因为他对自己最基本的点穴手法还是很自信的,因此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背着鲁延绵来到此处时,有人帮鲁延绵解开了穴道!

想明白了这一点,朱雀已经忍受着背后的剧痛,凝聚起了一点真力,他在闪避鲁延绵的余暇,向四周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让他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房屋的屋脊上,站着一位身穿道袍的人,此人正出手向朱雀发出几枚暗器,准备配合着鲁延绵的戳刺,一举将朱雀击杀!

偿若没有这鬼使神差的一瞥,恐怕朱雀连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他虽然躺在地上,但双脚略微用力,腾云功施展出来,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全身向后滑开,恰好避开了那身穿道袍之人发出来的暗器。

但他虽然躲开了暗器,也避开了鲁延绵刺向他要害的一剑,但鲁延绵眼疾手快,反手一剑向他腿上划拉过去,朱雀倒吸一口凉气,腿上被划开一道伤口,温热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若是周围十分安静,鲁延绵和那身穿道袍的人联手对付朱雀,身在鲁道南家中的汪九成等高手自然会听到一点动静,出来查看,可是此时鲁道南家中不时传来阵阵喧嚣声,所以就算朱雀纵声疾呼,他们也未必能够听得到。

而朱雀此刻处在生死攸关的境地,哪里还能想到喊人救命的事?他背后受到鲁延绵的一脚重击,本就去了半条性命,如今腿上又受了伤,眼下有两名高手围攻自己,朱雀心中殊不乐观,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看来他朱雀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屋顶那名道人见到朱雀受了伤,大袖飘飘地从屋顶跳下,夹手夺过鲁延绵手中的剑,对朱雀冷笑道:“枉你自称什么大侠,还不是要死在街边的沟渠里?你胆敢对我们崆峒不敬,今日就教你好好做人!”

说着,这名道人挺剑向朱雀刺去!

不知是否回光返照,朱雀心有灵犀,猛然猜到这名身穿道袍之人的身份,他脱口而出道:“闵道子!”

此人正是崆峒派前任掌门闵道子,他在崆峒山见到鲁延绵在接替他掌门职位在即的时日,忽然率领数十名弟子下山而去,他并不知道鲁延绵过来干什么,怕他会做出对崆峒派不利之事,因此暗中跟踪过来。

闵道子为人阴鸷狠辣,但有一样好处,就是对崆峒派的声威十分看重,所以才会操纵邪君邢典为他诛除崆峒派的敌手,偿若他发觉了鲁延绵败坏崆峒的声誉,定然不会再让他接受崆峒掌门,只不过他眼看着鲁延绵等人进了澧州城,为了不让鲁延绵发觉自己在跟踪他,等候了一会才进的城,刚刚好错过了鲁延绵率领着崆峒弟子在鲁道南家门口发生的事。

让闵道子想不到的是,他进城不久,就看到鲁延绵被一个人提在手中,而据鲁延绵和朱雀的谈话中得知,背着鲁延绵的人竟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朱雀!

如此一来,闵道子又是嫉妒又是吃惊,更因朱雀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他们崆峒派新任掌门,完全不将崆峒派放在眼里,闵道子惊怒之余,一路跟到这里。

第二百零六章 众叛亲离

若是换成别人,这么跟踪朱雀,定然会被朱雀发觉,但一来朱雀满腹心事,没有顾及其他,二来崆峒派的翻斗轻功本就是从狸猫攀爬跳跃中演化而来,因此也吸收了狸猫落地无声的优势,闵道子在朱雀身后翻墙上房,朱雀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如此跟踪了一段时间后,闵道子趁着朱雀绝没有想到有人在暗中跟踪的情况下忽然出手,用阴柔内劲弹出石子,无声无息地解开了鲁延绵的穴道,鲁延绵穴道被解开时真气贯通,身子无由地一震,这也就是朱雀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刚要甩开鲁延绵,鲁延绵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使出一招碎石脚来。

而身在屋顶上的闵道子趁机将剑扔给他,让他趁机宰了朱雀,只不过鲁延绵这个蠢材,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一连刺出十多剑,硬是连朱雀的一点油皮都没有划破,若不是他及时出手,说不定还能让朱雀逃出生天!

闵道子一怒之下,从房顶一跃而下,夹手夺过鲁延绵手中的剑,自己向朱雀刺去!

朱雀虽然到了绝境,但就算是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一向不信命的朱雀乎?他的腿虽然受了伤,背后也遭受重击,但双臂还完好无损,他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地躲闪着闵道子的击刺,然而他仅凭双手撑着地面躲避,行动迟缓了太多,尽管闵道子的武功未必胜过鲁延绵,但朱雀还是被他在肩膀上又划出了一道伤口。

这么一来,朱雀就算想要为了求生奋力一搏,也是有心无力。

想着像朱雀这么强的高手,这么有名气的人将要死在自己手中,闵道子得意极了,或者是因为朱雀就是他像成为却成为不了的人,或者他嫉恨朱雀武功比他崆峒派的武功高明,或者他看不惯朱雀如此轻视他们崆峒派,闵道子带着得意和满足,一剑向朱雀的咽喉要害刺去……

蓦地!一根长到不可思议的棍子突然从另一间屋子的屋顶向闵道子要害刺来,如果闵道子不顾自己安危,坚持着将这一剑此处,那么朱雀定然无幸。

可是杀朱雀虽然让闵道子感到十分诱人,但总归性命更为重要,闵道子迅速做出取舍,他先放过朱雀,反手向这根棍子砍去,企图先砍断棍子,再取朱雀的性命。

站在一旁的鲁延绵看到有机可乘,那还管得了闵道子是想亲自出手杀死朱雀,他感到现在正是杀了朱雀最好的时机,趁着朱雀难以反抗,他伸出右脚,使出碎石脚,向朱雀踢去。

闵道子一剑砍在棍子上,不料这根棍子竟然忽然变软,棍子一段反绕过来,将他的长剑给缠绕卷住,闵道子这一下出乎意料,被吓了一跳,也想不明白为何长剑竟然砍不断这根长棍。

这哪里是什么长棍,而是一跳长鞭,之因鞭子被贯注了内力,所以才能像棍子一样挺直,在他一剑砍过去时,又忽然变软,将他的剑给卷住,闵道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一松,长剑被长鞭夺走。

长鞭夺走长剑后并没有缩回,而是仿佛一条长长的手臂抓着剑身,转而向鲁延绵刺去。

鲁延绵正想着就要取朱雀的性命,哪里想到闵道子的剑会被夺走,并向自己刺来!

和闵道子的反应一样,鲁延绵来不及去杀朱雀,现行跳开,以躲避长剑的袭击。

朱雀就这么接连两次死里逃生!

闵道子和鲁延绵都像看看这个两次坏了他们好事的人是谁,等他们向屋顶看去后,两人都愣住了,闵道子更是破口大骂:“原来是你,邢典,你不想要我们崆峒派的止痛药丸了么?”

邪君邢典阴恻恻地从屋顶飘了下来,落在他们三人身旁,看着闵道子,邪君邢典嘿嘿一笑道:“我想要止痛药丸呀!”

闵道子还没看出邢典是在耍他,他骂道:“你这奴才,既然还记得自己受了我们崆峒酷刑之苦,那怎么反而处处和我作对?快给我宰了他!”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朱雀说道。

邪君邢典微微一笑道:“好!”

说着他长鞭一抖,鞭子卷着长剑向躺在地上的朱雀刺去!

朱雀看着邢典向他痛下杀手,心道死在邪君手中,总好过死在崆峒派这两位畜生手里。

长剑被鞭子卷着刚要刺入朱雀的身子,忽然一个转折,让闵道子做梦也想不到,剑竟然向他刺来!

闵道子连忙向一旁纵跃闪避,可是鞭子忽然松开了长剑,长剑如同飞矢一般向闵道子射去,闵道子正要继续躲闪,那条长鞭如同一条在空中漂浮的游龙,忽然将闵道子紧紧缠住!

若是想要从鞭子里逃脱,闵道子也能做到,只不过需要一点时间,然而此刻哪里还有让他挣脱的机会?他那把原本要刺死朱雀的长剑,此刻已经反噬过来,一剑刺入闵道子的肚腹!

闵道子惨呼一声,一旁的鲁延绵见状一个翻斗轻功使出,跳向一旁的屋顶,然后几个翻腾,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竟然眼睁睁地看着闵道子受伤而独自逃走了!

闵道子肚子中剑,一时死不了,但是他看着鲁延绵弃他而去的方向,眼睛里流露着无穷无尽的狠毒,若是眼神能够杀人,恐怕鲁延绵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而闵道子的这声惨呼,终于传入了鲁道南的家中,汪九成和伏缨两人双双从鲁道南家中冲了出来,伏缨见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朱雀,立刻如强弓射出的箭矢一般,转瞬间来到朱雀身旁,他扶着朱雀坐起身来,问道:“朱雀儿?你怎么样了?是谁对你下的毒手?”

朱雀忍受着剧痛,明白自己这条小命算是捡了回来,他想笑一笑来安慰伏缨,可是他刚一咧嘴,背后的疼痛传来,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朱雀勉强说道:“我没事……”

汪九成也紧跟着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喝问道:“怎么回事?是谁伤得我朱兄弟?”

随即从鲁道南家中涌出无数丐帮弟子和武林中人,平添了汪九成这一声喝问的声威。

邪君邢典手中鞭子一抖,松开了闵道子,闵道子又是一声惨呼,一跤坐倒在地,看着刺入腹中的长剑,再也起不了身,可是一时却也死不了,正在大声地呻吟着,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汪九成带着疑惑的神色道:“邪君?……”

邢典摇了摇头,表示不要误会,朱雀不是他所伤的,他指着闵道子道:“这位就是崆峒派的前任掌门,是他伤的朱雀,我要是再晚来一步,只怕朱雀已经命丧他手中了!对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这闵道子可是在朱雀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落井下石,嘿嘿,真不愧是闵道子!”

汪九成眼神中露出能将闵道子焚烧成灰的怒火,盯着闵道子问道:“此话当真?”

闵道子此时命在顷刻,哪里还会在乎汪九成的威胁,他在临死之际,心中忽然想明白了,他对邢典说道:“原来你身上的崆峒酷刑之……之毒已经被解了,怪不得你如今也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了……咳咳……你这个奴才……”

邪君邢典握着鞭子的手攥得紧紧的,仿佛想起这些年被他呼来喝去的耻辱,立刻就要出手将闵道子宰了!

但邪君却偏偏忍住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闵道子此刻命在旦夕,而且声名毁败,如今这么激怒他,就是为了以求速死。

就算他命不长久,邢典却也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怆,他指着闵道子道:“可怜的东西,我虽然被你操纵如同傀儡,但终于有逃脱你掌握的一日,而你大半生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点点成就,就在今日就在此刻,将会毁于一旦,也不知道你用尽卑鄙的手段,所求的是什么,哈哈,真是可怜亦复可笑,汪帮主,你们看着办吧,我要去崆峒派将那里的一窝蛇鼠全都宰了,以慰那些被迫死在我手中的孤魂野鬼!”

说完,邢典长鞭一挥,卷住了一户人家屋顶飞挑起来的房脊,用力一拽,人借力飞出,上了屋顶后,邢典又是长鞭一甩,卷住了更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枝,然后飞身而去,几个起落后,便不见了踪影。

听到邢典要去灭了崆峒,闵道子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变得气息奄奄,他知道邪君的性子,这些话绝非虚言恫吓,而且也没有必要再虚言恫吓了。

汪九成来到闵道子身旁,看着他肚腹间插着的一把剑,刚想叱责闵道子的卑劣行径,又改口说道:“咦,这把剑就是崆峒派的剑啊,难道闵道子是自刺的?可是良心发现了?”

尽管朱雀身负重伤,但依然被汪九成的话给逗笑了,他哈哈大笑时牵动了伤口,苦着脸说道:“汪大哥,你再这么挖苦他几句,恐怕你兄弟我就要笑死在他前面了。”

汪九成叹道:“似他这等人,就不该活在世上,看他如此痛苦,不如让我汪九成做做善事,帮他了结了苦楚吧!”

说着,汪九成一掌击在闵道子的天灵盖上,闵道子眼神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似乎是心有不甘,又似乎是在感激汪九成,又似乎带着对这世间的愤恨……他眼神中的光芒逐渐消散,接着身子歪倒气绝。

这时鲁道南家门口传来一阵悲呼:“师父!”

“掌门!”

“师叔!”

原来是那些崆峒派的弟子得知闵道子的死讯,纷纷跑了过来。

第二百零七章 何罪之有

闵道子为了崆峒派在江湖中的声誉,不惜做出不齿于人的事,用崆峒酷刑挟制邪君邢典为崆峒派除去强敌,疑心新任掌门会做出不利于崆峒派的事,不惜亲自跟踪,只因朱雀对鲁延绵不敬,他甚至做出偷袭朱雀,落井下石地想要杀了朱雀等诸般恶毒行径。

可是在崆峒派弟子们的心中,闵道子却是他们的顶梁柱,是他们崆峒的柱石,是他们的师父,师叔,师兄弟,是他们的亲人。

因此哪怕是一个恶人,在恶人的亲人眼中,他也是个好人。

一众崆峒派的弟子大哭一场后,他们站起身来,为首的几名崆峒首脑来到汪九成和朱雀身前道:“我们掌门人做出如此品行不端之举,有汪帮主和朱大侠以及一众江湖朋友为见证,有鲁道南家中证物凿凿,我们不敢为其推脱,但是我们先帮主不知做了什么,竟至于必须以死谢罪的地步?”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在问询,实际上有责怪之意,汪九成冷哼一声将要说话,朱雀则伸手拦住汪九成,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就算闵道子所作所为再不对,然而人已经死了,再痛骂他几句虽然也无关痛痒,可是汪九成身为丐帮帮主,金口一开,只怕丐帮和崆峒以后将会结下解不开的死仇。

朱雀忍着身上的伤痛说道:“闵道子做了什么,看来你们并不清楚,此事回头我再单独跟你们说,这里人多,说出来恐怕不太方便。”

听了朱雀的话,这几人你眼望我眼,都感觉朱雀话里有话,摆明了闵道子也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事,只不过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让原本就无颜面对武林的崆峒派更加雪上加霜。

汪九成见这些人还在犹豫,忍不住喝骂道:“奶奶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鲁延绵跑了,老子找不到他,掌门有罪,难道不需要弟子代受责罚么?”

听到汪九成的恫吓,这些崆峒弟子只得乖乖老实下来,打消了企图为闵道子报仇的念头。

今日崆峒派栽了个大跟头,所有崆峒派的弟子都感到脸上无光,他们大都惶惑不安,有的人借着闵道子的死为因痛哭流涕,实则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数百人站在街上连路都堵住了,而且惹来不少人的围观议论,汪九成道:“大伙儿先回鲁道南的院子里,在这里说话不免有些不太方便。”

崆峒派弟子见状,也只能先抬着闵道子的尸首跟着过去,朱雀则由伏缨和几名丐帮高手搀扶着到鲁道南的屋子里躺着,几名携带金疮药的丐帮弟子不等汪九成吩咐,便主动给朱雀包扎起伤口来。

汪九成进去查看朱雀的伤势,见他除了背上中了碎石脚的伤势十分严重外,肩上和腿上的伤不过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汪九成愤愤地说道:“鲁延绵这狗贼,亏得他还有脸接任崆峒掌门,竟然对朱兄弟下此毒手!”

朱雀心道,应是毒脚才准确,他苦笑着说道:“咱们揭破了他的真面目,让他再无颜留在崆峒派,使他无法依仗着崆峒派的势力祸乱江湖,对武林来说,总算是一件好事,汪大哥应当感到庆幸才是。”

汪九成啐了一口表示对鲁延绵的不屑,他看着丐帮弟子帮朱雀包扎好外伤后,又用真气帮朱雀疏通背后内伤的淤塞之处,朱雀受伤甚重,但经过汪九成内力的协助,以及他自身内力的配合下,打通了不少经脉,吐出了一口黑血,伤势大减。

伏缨站在一旁说道:“你小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饶不过崆峒派的那些狗贼们!”

朱雀笑了笑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汪帮主,外面那些人都是冲着咱们来,你出去招呼他们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汪九成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了?”

朱雀甚至从床上下来,并且站起身来,对他说道:“除了背后还有些疼痛外,外伤都有些发痒了,想不到你们丐帮的金疮药如此灵验。”

见到朱雀没什么大碍,汪九成又嘱托了几句,这才走了出去。

回到鲁道南的院子里,汪九成环顾四周,朗声说道:“今日大伙原来辛苦,我们丐帮已经准备好了酒肉,此刻咱们都应该吃上了,却被这些狗崽子们搅和了,不过不要紧,现在城门还没关,大伙跟我一起到城外柳林边,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武林中人大都喜欢热闹,这个提议自然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尽管他们看到崆峒派前任掌门刚刚横死,心中受到震动,但同醉共饮的兴致却丝毫不减,当下由汪九成领头,除了一些留在鲁道南家收拾后事的丐帮弟子外和崆峒派的人外,其他人都跟着以汪九成为首的丐帮弟子离开了这里。

汪九成原本要朱雀也跟着去的,朱雀拒绝了:“咱们吃酒的机会还能少了?现在崆峒派的事还没有了结,我得留下来跟他们说清楚,汪大哥先去吧。”

汪九成道:“恐怕我们喝酒得喝道半夜,你这里的事若是忙完了,可以到城外的柳林边去找我们,还有,为了防止那些崆峒派的人不安好心,我会留下一部分丐帮好手,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防止他们暗中害你。”

朱雀答应下来,他现在伤势好得多了,偿若崆峒派弟子想要对他不利,他就算打不过,逃也能逃得脱。朱雀留了下来,准备和崆峒派弟子讲明闵道子的行径,处理这里的后事,伏缨见朱雀没走,也跟着留下,蓝萍见到这么多人感到有些害怕,形影不离地跟在伏缨身边。

汪九成招呼着武林中人向城外行去,尽管天色已至黄昏,可是街上路人依旧不少,他们见到一大帮叫花子,带着数百名武林人士浩浩荡荡地走着,无不感到惊讶,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守城门的官兵见到这么人出城,都提高了戒备,毕竟最近义军在中土搅得狼烟四起,谁知道会不会有义军的细作夹在其中,准备给他们来个里应外合?看到这些酒囊饭袋的官兵警惕的样子,聂寒冰只得出面跟他们解释,幸而这些官兵大都认得聂寒冰,由他担保不会出事,这些官兵才松了一口气。

汪九成和这些武林中人出城去喝酒时,朱雀和伏缨等人在鲁道南家中说话,院子里崆峒派弟子还在为闵道子的死而哭个不休,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哭闵道子,还是在哭崆峒派的不幸,亦或是在哭他们自己今后的前程。

朱雀走出去对他们说道:“丐帮弟子出去买棺木去了,准备收敛这些尸首,你们难道不想跟着去买副棺木,将闵道子收敛了么?”

崆峒派弟子商量了一番,谢过朱雀的提醒,派出几人出去买棺材去了。

朱雀和伏缨来到院子的角落里,问起刚才的事。

伏缨道:“你出去追鲁延绵的时候,我原本也要跟着去的,可是我又怕蓝萍在混乱中遭人毒手,便又折回,护着她鲁道南的恶行跟大伙儿说了,幸而蓝萍记得鲁道南身上的一些相貌特征,让鲁道南就算在这里,也是无可辩驳,几百名武林同道都感到自己被这位湘西君子蒙骗,气恼之下,就要向那些崆峒派的人动手,若不是汪帮主拦着,恐怕这些崆峒派的人都要遭殃了。”

接着他又叹了口气,看着蓝萍说道:“若不是为了你,我跟过去,朱大侠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了。”

看着蓝萍惶恐的样子,朱雀柔声安慰:“别听他瞎说,他要是丢下你不管不顾,万一你受到什么伤害,他又会反过来责怪我。”

蓝萍道:“都是我不好,唉,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我,我先回去吧,这么晚不回去,爹在家里也会着急的。”

伏缨连忙阻拦道:“那人面兽心的鲁道南还在外面逍遥法外,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回去岂非危险?等我将这里的事处理完了,还是由我亲自护送你回去的好。”

蓝萍知道他所言是实,一时不敢再提回去的事。

很快,一具具的棺木送进鲁道南的院子里,死了这么多人,若非鲁道南家中的院子大,也放不下这么多棺材,只不过鲁道南家中的地面都被武林中人掘地三尺,棺木放不太平稳。

收敛了闵道子的尸首后,几名崆峒派的长辈过来跟朱雀说话,见到伏缨和蓝萍在旁,又欲言又止。

朱雀知道他们担心闵道子的事被更多人知道,便让伏缨带着蓝萍先回屋。

一名崆峒派的老人对朱雀躬身施礼,朱雀连忙回礼,此人说道:“我们崆峒派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丑事,只怕以后再难立足于江湖,闵师兄的所作所为,朱大侠帮着遮掩,算是给我们崆峒派留下一丝延绵,我苍穹子在此谢过朱大侠了。”原来此人是闵道子的师弟,叫做苍穹子的。

朱雀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苍穹子接着说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想糊里糊涂地,希望朱大侠能够将闵师兄的所作所为告知我们,也让我们可以引以为戒。”

说到底,他们还是想要知道闵道子究竟犯下了什么事,需要以死谢罪。

第二百零八章 销声匿迹

闵道子的恶行,要从邪君邢典说起,朱雀不信他们毫不知情,因此只提点了几句,他们就晓得朱雀他们已经知道了闵道子借助邪君邢典杀人一事。

苍穹子叹道:“虽然这么做并不道德,但邪君当年名声不佳,闵道子师兄这么做,也算是为民除害,让江湖百姓少受邪君的迫害,功过也算可以相抵了吧。”

朱雀听他对闵道子的分辨,冷笑道:“邪君邢典虽然声名狼藉,可是据我所知,邪君邢典并未真正做过什么真正的恶事,而号称湘西君子的鲁道南,以及鲁延绵,他们的恶行你们已经知道,不需要我再赘述了吧?可知一个人的名声和他的人品完全是两码事,而且闵道子用崆峒酷刑这等毒刑操纵邪君四十多年,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这且不说,鲁延绵今日偷袭那位姑娘不成,这些都是你们亲眼所见,不容狡辩,我去对付鲁延绵时,也被鲁延绵偷袭,闵道子和他一起趁我被偷袭受伤时要置我于死地,幸亏邪君邢典亲自赶来,否则我也不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解释他的行径了,对了,闵道子肚腹上致命之伤乃是邢典所刺,我想这就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闵道子是否罪该致死,恐怕只有老天爷说了才算。”

几名崆峒派的弟子看着朱雀虽然受了伤,然而一番凛然之辞,却让他们不得不相信朱雀所言,想不到闵道子竟然是这种人,而邢典是如何摆脱崆峒酷刑的,他们想不出来,也没有多问,怕朱雀会认为他们不安好心。

苍穹子长叹了一口气,看着闵道子的棺材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谢过朱大侠对闵师兄的回护之心,希望朱大侠看在我们崆峒派最后一点颜面上,别将闵师兄的事传扬出去,我苍穹子在这里谢过朱大侠了。”

说着,苍穹子就要给朱雀跪下,朱雀连忙将他扶起,这一下牵扯到了肩上的伤口,痛得他眉头大皱,他说道:“闵道子的所作所为,我可以既往不咎,因为会有邪君邢典来跟你们清算,可鲁延绵现在还逍遥法外,以及他兄长鲁道南二人,我朱雀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苍穹子知道朱雀嫉恶如仇的性子,他也不敢奢望请求朱雀等人放过鲁延绵一把,毕竟他和鲁道南兄弟二人犯下的罪行绝无可恕,只得点头认可。

话说到这里,双方都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气氛显得十分尴尬,苍穹子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脸面再留在这里,朱大侠,山高水长,我们这就别过。”

朱雀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苍穹子看着闵道子的棺材道:“自然是回崆峒山了,崆峒派声誉虽然毁宰了鲁延绵手中,但我们毕竟是百年基业,总要苦苦支撑下去。”

朱雀叹道:“我若是你们,就绝不会现在回去。”

苍穹子问道:“为什么?”

朱雀得知他们还不知道邪君邢典说要血洗崆峒派,他们此刻回去,岂非正好能跟邪君邢典迎头赶上?邪君邢典虽然答应自己不再滥杀无辜,可是对他来说,崆峒派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说不定崆峒一派会在他手里灭了门。

想起崆峒派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朱雀忍不住心中一寒,由此推断,这些崆峒派的人对于邪君邢典所遭受的折磨应当全都知道,而已苍穹子为首的崆峒派弟子却假做不知,故意来问自己原由,可见这些人真是死性不改,还想着瞒混过去,以为自己不知道邪典的事。

那么邢典真要灭了他们的门,他们也不是全然无辜了。想到这里,朱雀意兴索然。

苍穹子不解其意,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去?”

朱雀想了想,还是提点了他们,因为他不相信所有崆峒派的人全都居心叵测,毕竟像鲁延绵和鲁道南这种阴险之辈为数不多,他说道:“你们只要知道邪君邢典不但功力恢复,而且更胜从前那就够了,他此刻已经赶去崆峒,扬言要杀尽崆峒派的人,我相信他所言非虚,只怕崆峒派仅剩下你们这些人来延续香火了,如果你们再出了什么事,只怕这世上便再无崆峒派了。”

苍穹子等人听到朱雀的劝告,脸上都变得毫无血色,顿了顿,苍穹子对朱雀说道:“多谢朱大侠的良言警告,我们崆峒派对于朱大侠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希望朱大侠伤势早日痊愈,一生顺遂,我们这就告辞。”

朱雀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什么客套话也都懒得说了。

苍穹子让崆峒派的弟子抬起闵道子的棺材,一帮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鲁道南的家。

此时留在这里的丐帮弟子已经将所有的尸首都装进了棺材,朱雀这才看到还有两名武林中人没有跟着汪九成去吃酒,是以前飞鲨帮的帮主万里行,以及他的朋友,万里行趴在棺材上痛哭不已,他朋友一边劝慰着他,一边委托丐帮弟子去雇了架马车,将万里行女儿的棺木拉走,两人也跟着离去。

鲁道南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放着二十多具棺材,看着也都瘆人,蓝萍害怕,朱雀让伏缨去送蓝萍回家,伏缨放心不下朱雀,朱雀道:“我伤势已经无碍,况且现在还有丐帮高手在,谁敢这时候来找我朱雀的麻烦?你嫂子此刻在客栈里,光凭她,只怕也没几个人敢跟我动手。”

伏缨见他如此固执,只得说道:“那好,我先送蓝萍姑娘回去,然后立刻回来,你可要好好养伤,咱们还要去找龙头……”

没等伏缨说完,朱雀就打断他的话:“你放心吧,速去速回,小心安排好蓝姑娘,别让她再遇到鲁道南那畜生。”

伏缨答应了,连夜带蓝萍出了城。

等伏缨走后,朱雀也在这里待不住了,他跟丐帮弟子告辞,要回客栈休息,丐帮弟子受汪九成所托,要好好看护朱雀,怎能让他独自离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如何跟汪九成交代?

可是朱雀受伤后,非常想和伊雪待在一起,去意甚决,丐帮弟子见状,只能让几名丐帮高手护送他去了客栈。

回到客栈,伊雪见到朱雀身上的伤,吓了一跳,连忙询问怎么回事,朱雀大致跟她解释了一下,并安慰她伤势不重,伊雪见他脸色苍白,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现象,但见他中气充沛,便侍候他吃了饭,为他清洗了身上的血迹,让他早早到床上休息去了。

朱雀不知道的是,为了防止夜里有人对他不利,丐帮七八名弟子守候在客栈外面,一直守候了一夜。

翌日早上,湘西君子鲁道南恶行已经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就连官府都知道了,派来官差到鲁道南家中查探,看到一院子二十多具棺材,都深受震动。

丐帮弟子乐得由官府接手,此事影响很大,而且影响恶劣,澧州知州怕此时影响他的仕途,硬是要将此事瞒下来,只可惜他瞒得过朝廷,却瞒不了百姓,鲁道南的事早就有武林中人散布开来。

此事难免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这也是朱雀预料中的事,只不过他担心鲁道南因此隐蔽不出,他的死活并不重要,但龙头棍却是非要找到不可,还有鲁延绵,他和鲁道南蛇鼠一窝,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祸事,此人一日不除,朱雀心中一日不安。

只不过鲁道南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只怕一时找不到他们。

汪九成昨夜喝得酩酊大醉,很多武林中人吃饱了酒,连夜离去,汪九成和一众丐帮弟子幕天席地,在郊外荒野中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睡了一觉,到了日上三竿时,他们才返回城中,汪九成回到分堂不见朱雀,得知朱雀在客栈,又匆匆来到客栈去看朱雀的伤势。

经过一夜的休息,朱雀的皮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背后的伤势虽重,但也在好转,汪九成又给他体内输入了一些真气助他疗伤,可以想见,要不了三五日,朱雀的伤就能痊愈。

汪九成为了朱雀,在澧州城留了三日,直到伏缨回来,此时朱雀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汪九成这才放心离去。

此时江湖上人人谈论的都是鲁道南的事,伏缨问朱雀:“要怎么找到鲁延绵和鲁道南这两只畜生呢?”

朱雀想了想道:“我看鲁延绵定会返回崆峒山,因为崆峒派又不少镇派之宝,他虽然不会被崆峒派的人认作掌门,可是他就这么被扫地出门,恐怕心中绝不甘愿,说不定他还想要再借住邪君重新接管崆峒,而鲁道南如今如同过街老鼠,不会公然露面,只怕他也会和鲁延绵待在一起。”

伏缨愕然:“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去崆峒一趟了?”

朱雀想了想说道:“现在距离中秋还有一个多月,能不能找到龙头棍,就看能不能找到这两人,希望老天开眼,能让咱们解决此事后,还来得及去处理慕容寒山的事。”

第二百零九章 崆峒山下

伏缨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红缨公子在江湖上的声誉愈隆,已经不需再看别人对他的评价,而是要看自己对自己的印象。

自从踏足江湖一来,伏缨可说言出必践,他的金手门要求将偷来的东西至少要分给穷人七成,自己最多留三成,伏缨却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每次分给穷人的财物,都要占到他偷来的八成,甚至九成以上,有时候甚至只给自己留下一些仅够为生的银钱就够了。

数十年来,伏缨时常为自己所作所为感到骄傲,认为自己活人无数,积累了不少阴德,唯一令他感到遗憾的,就是曾经答应过空正方丈为少林找回龙头棍。

当时空正方丈也并没有要求他和朱雀非找到不可,只不过是摆脱两人留神,有机缘的情况下,就帮少林拿回去,就算拿不回去,少林也不会对两人有何怨言。

可是伏缨当年承少林方丈看得起,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帮方丈找回这根龙头棍,以伏缨的本事,他想着此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事,这件事足足困扰了他三十余年,甚至空正方丈早已圆寂,他还是徒劳无功。

如今事情终于有了眉目,不过他看着朱雀尚未痊愈的身子,也不知道朱雀是否也下定决心非要找回龙头棍不可,因此这件事就几乎成了伏缨自己的私事。

而为了他的私事,为了他心中安宁,要受伤的朱雀陪他一同去冒险,怎么说都显得他伏缨不太地道,因此他对朱雀说道:“既然你伤势未愈,我一个人也去得,难道我红缨公子的名头是浪得虚名的么?”

朱雀失笑道:“自然不是,不过你红缨公子不是浪得虚名,人家邪君邢典更不是浪得虚名,你没见丐帮汪帮主见到邢典都以一副晚辈自居,可是邢典还不是被鲁延绵玩弄于股掌之中?若不是他恰好遇到了我和汪帮主,恐怕还没有复仇之机呢,况且我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从这里到崆峒千里迢迢,等赶到崆峒派时,我的伤势还能不彻底痊愈?”

伏缨听他语带调侃,但话语中担心他出事的殷勤关切之情却流露无疑,他心中感到,对朱雀说道:“好,咱们是好兄弟,就同生共死,再去行险一趟!”

朱雀脸色一沉:“还没出发,你就生啊死啊的,多不吉利,快吐口唾沫!”

他素来不信鬼神,但如今年纪大了,就刚刚经历生死之劫,竟然说起吉利不吉利来。

伏缨也没有违拗他的意思,向一旁连吐了三口吐沫。

伊雪得知朱雀和伏缨要去崆峒派找鲁延绵,担心朱雀安危,非要跟着一起去,却遭到了朱雀的拒绝。

朱雀对于此行,心底有一股不祥之感,不想伊雪跟着去冒险,便跟他说道:“天下间,偿若还有我朱雀和伏缨两人联手都解决不了的事,那也一定不会是崆峒派这件事,况且万一真有什么难缠的大对头之类的,你说到时候我是保护你为重,还是对付大对头为重?”

伊雪却不听这些,非要跟着去不可,朱雀一连劝了她好半天,让她笃信她跟着只会给两人带来负担而不是帮忙,并且他和伏缨两人联手之默契,江湖上再无人能比,伊雪跟着只会让他们这份默契生出罅隙,说得唇干舌焦才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朱雀和伏缨都是坐言起行之人,有了决定后,朱雀让伊雪好生留在澧州城等他回来,接着和伏缨一起去了丐帮分堂,毕竟朱雀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鲁延绵和鲁道南两人还不知伏缨才是揭破他们伪君子面具的重要之人,所以朱雀认定他们如今定然愤恨交迸,将矛头指向朱雀,而伊雪身为朱雀的女人,自然也会受到威胁。

来到丐帮分堂,朱雀将眼下形势跟堂主聂寒冰分析过后,让聂寒冰阻止丐帮高手在伊雪居住的客栈附近护佑着她,知道朱雀和伏缨两人回来为止。

聂寒冰自然当仁不让地答应了,他还说:“朱大侠和伏公子请放心,若是朱夫人在澧州城受到了什么委屈,我聂寒冰提头谢罪就是!”

朱雀听他罚下这么重的誓言,心中跟着踏实起来,他奉劝聂寒冰:“偿若澧州附近有了鲁延绵或者鲁道南的行踪,聂堂主千万不要客气,直接扑杀就是,这两兄弟都是善于颠倒黑白的高手,一不留神就容易着了他们的道儿。”

聂寒冰答应了,几人又相互嘱托了几句,朱雀和伏缨这才辞别。

离开澧州城时,伏缨花重金买了两匹好马,伏缨原打算让朱雀坐马车的,毕竟马背上十分颠簸,怕对他伤势不利,朱雀坚持着骑马,嫌马车太慢,伏缨没办法,只好买了两匹上好的马,这两匹马奔驰起来十分平稳,纵马疾驰时十分舒适,朱雀让自己的马跟在伏缨的马后面,自己甚至不用看路,在马背上都可以打坐练功,让伏缨感到这两匹马物超所值。

一路无话,这一日,两人来到距离崆峒山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此时正值盛夏,灾情虽然减轻了些,但西北之地,依旧是数百里范围内都是赤土一片,唯有这崆峒山是个例外,山上树木茂密,靠山而活的村民也不至于需要逃荒而流离失所。

村庄不大,寥寥数十户人家,村前一条山溪流过,村后有几排白杨,偶尔能听到村中鸡鸣狗吠之声,显得十分宁和。

朱雀和伏缨来到这座村子时,都感到饥肠辘辘,听到鸡鸣声更是难忍饥火,心中都已经勾勒出一盆肥美烧鸡的图画,朱雀的伤势早已大好,两人在村前下了马,因为日头毒,村子里的人都在屋中躲避烈日,听到两人的马蹄声,这才有两人出来张望。

伏缨牵着马和村子里的人打了招呼,想要出钱让他们给自己做一顿饭吃,一户村民看在他们白花花的银子份上,热情地招待了他们,当即招呼婆娘烧锅杀鸡,忙得不亦乐乎。

朱雀和伏缨两人在村民院子里捧了一堆草料喂马,然后和村民说话,得知这个村子叫做铜鼎村,村名来源于一个传说,传说上古时期,黄帝慕名来崆峒山求仙,得到了广成大仙的点拨之后,命人在山中开采铜矿,并用开采出来的铜铸了一口青铜鼎,最后黄帝求仙的诚意打动了巨龙,巨龙前来接应黄帝到天上去,黄帝的臣子们不舍得黄帝离去,甚至和巨龙拉扯起来,有的拉断了龙须,有的蹭破了衣服,但黄帝还是乘龙而去。

这自然只是个传说,不过崆峒山产铜倒是真的,只不过这么多年,山中的精铜都被财得差不多了。

崆峒山中的木头生火很旺,村民夫妇很快做好了饭菜,令朱雀和伏缨略感惊喜的是,这户村民家中竟然还有一坛藏酒,只不过这酒埋在地下久了,价钱不菲,伏缨花了大价钱给村民,这才买下了这坛酒。

对于疲惫的赶路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顿酒肉更为吸引人的了,两人连说话都顾不得了,狼吞虎咽,很快将酒肉全都一扫而空,之后两人喝着崆峒山特产的小叶子茶,感到说不出的惬意。

喝完茶,朱雀又和村民攀谈起来,他问村民知不知道山上的崆峒派,村民连连点头:“崆峒派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我们和崆峒派为邻,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到村民的回答,朱雀和伏缨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心中的疑惑,因为邪君邢典信誓旦旦地要赶到这里,准备灭了崆峒派,如今从村民的言谈中,显然崆峒派并没有遭受到什么重大的打击,又或者是崆峒派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这个村民并不清楚。

伏缨问道:“最近这几日,你们可曾听到过有关崆峒派的什么消息?”

村民怔了怔,对伏缨说道:“这事我不太清楚,你们要想知道,不妨去问问村中的虎子,他对崆峒派的事知道的多些。”

朱雀问道:“虎子是谁?”

村民道:“虎子就是我们村里最有本事的人,他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经常能够打到老虎豹子之类的,然后剥了虎皮豹皮卖给崆峒派的人,他们给的价钱很高,有时候我们在山中挖到了野参,也都会卖给他们,只不过我们都不如虎子去得勤。”

朱雀和伏缨算是明白了,虎子就是村中打猎打得好的猎人,经常和崆峒派有来往,两人问清了虎子家的位置,然后跟村民道别,前去虎子家打听打听有关崆峒派的事。

不过两人却在虎子家门口吃了个闭门羹,问起虎子隔壁的邻居,说是虎子在三天前就已经去了崆峒派,至今未归。

朱雀和伏缨都感到崆峒派还是出事了,否则怎会三日都回不来,两人问清了崆峒派的所在,是在崆峒山的南面,两人从东边过来,所以并没有遇到崆峒派的人,当下两人直接赶去崆峒派,准备一探究竟。

从铜鼎村到崆峒派并没有多远,约么二十多里路,只不过崆峒山崎岖难行,就算是在山脚下,也是一脚高一脚低的,两人怕山上尖石损了马蹄,所以都是牵马而行。

等来到崆峒派门户前时,太阳都快落山了,晚霞笼罩在崆峒派的房舍楼宇上,照应得琉璃屋瓦色彩斑斓,如梦似幻。

第二百一十章 凭空消失

崆峒派野心勃勃,想要成为和少林武当以及峨嵋齐名的大门派,只不过少林武当甚至峨嵋,之所以在江湖上地位尊崇,那是千百年来声誉所积,崆峒派立派不过数百年,又地处偏僻,想要赢得武林中人的尊崇,那是加倍的不易。

到了闵道子这一代,他通过崆峒酷刑控制了邪君,将和崆峒派作对的一些人全都除去,下一步就是广招弟子,教习他们武艺,然后派遣他们多参与中原武林的事务,提高崆峒派的影响力,进而提升崆峒派在江湖中的地位。

只不过再急也需要一定的时日,闵道子等不及看到崆峒派的辉煌,就遇到了他无法战胜的对手,那就是衰老,他心中虽然不甘,但为了崆峒派的长远,还是将掌门之位传给了鲁延绵。

闵道子之所以看重鲁延绵,除了鲁延绵的武功甚至超过了他这位师叔外,更重要的是他兄长鲁道南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湘西君子,以鲁道南的声望助推崆峒的发展,当会更令人尊重。闵道子的想法没错,只可惜他看错了人,鲁延绵如何倒在其次,鲁道南却因为自己恶行的暴露,而将崆峒派拖入无法翻身的深渊。

只怕闵道子做梦都想不到他一生兢兢业业为崆峒奉献,临终却求全得毁,整个崆峒派都败坏在湘西君子手中。

偿若闵道子在天有灵,恐怕也是魂魄难安。

朱雀和伏缨两人此刻正站在崆峒派的门户外,为了彰显崆峒派的气魄,崆峒派门户的大门休憩得尤其宏伟壮观,两根高达三丈的石柱上横着一块巨石,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将巨石放在石柱上的,巨石上雕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崆峒”,让人一见便会心生敬仰。

只不过朱雀和伏缨此刻心中半点敬仰之情也无,反而因此感到一股寒意,因为夜幕降临之际,通常都是做晚饭之时,崆峒派虽然修道,却也要一日三餐,但此刻的崆峒派阴沉沉的,透露出一股死寂。

崆峒派的山门前有拴马桩,朱雀和伏缨两人将马系在这里,然后展开轻功向崆峒派屋宇行去。

进了崆峒派的山门,就是一道长长的石阶,石阶并不陡峭,而且很宽,走起来十分舒适,两人展开轻功,很快来到崆峒派的大堂,崆峒派的大堂乃是一栋宫殿似的建筑,也是十分宏伟,宫宇的大门敞开,里面黑乎乎的,若是在平常时期,定会有崆峒派弟子掌灯,但此刻的大堂中死气沉沉,除了昏暗外,还没有一点人气。

两人进入大堂,见到大堂靠近北墙立着一个泥塑的神像,两人都不认得这是什么神像,朱雀站在大堂中间的空地转着身子查看,伏缨则展开踏月功在大堂四周寻觅,最后两人都确定大堂里并没有第三人。

出了大堂,朱雀看崆峒派房屋重重,怕得有数百间,两人一起寻找,不免耽搁时间,所以朱雀决定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分开搜索,看看崆峒派门户里还有没有活人,就算是见到一具死尸也好,也可因之查探出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伏缨有些不放心朱雀,他说道:“依我看,邪君邢典恐怕早咱们几日来到这里,早就将崆峒派的人全都杀得干干净净了,咱们就算去找,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朱雀心中颇认同伏缨的说法,不过他还是说道:“看崆峒派的气势,门派中只怕有数百人,那邢典又非神仙,怎能一举全都是杀得干干净净?总会有幸免于难的幸存下来的人吧?”

伏缨叹道:“有时候你想法惊人,令人钦佩,有时候又像脑子里少了根弦,就算在邪君邢典大开杀戒时有幸免于难的崆峒弟子,那还不得被邢典杀人的残酷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恐怕早就跑到几百里开外了。”

朱雀反问道:“你这么精明,那你来告诉我,这些人是否被邢典杀光的,又是怎么杀光的,尸首又在什么地方,那鲁延绵和鲁道南是不是在这里,龙头棍又放在何处?”

听到朱雀一连串的问话,伏缨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答应了朱雀分头行事的建议,他从东边搜起,朱雀从西边搜起,两人无论有没有结果,最后都一起到崆峒派北边的一座塔下集合。

偿若两人中谁发现了重要的线索,立刻用真气喊话,让对方过去。

约定好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昏暗,山中更是黑得快,崆峒派数百间房屋坐落在崆峒山南面的一片山坡上,栉比鳞次,影影绰绰,仿佛无数张牙咧嘴的怪物,比之房舍,更黑的门洞则是怪物的嘴巴,等待着吞噬他们。

伏缨从东边的屋子一间一间地查找起来,崆峒派的弟子仿佛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似的,屋内摆设物件一如平常,只是没有人,伏缨踏月功施展出来,行动迅捷,很快查探过了十多间屋子,皆是如此。

虽然不知道朱雀是否一间间地查探,伏缨首先不耐烦起来,他觉得这事在浪费时间,因此他纵身跳上一间屋子的屋顶,然后觑准另一栋高大的房舍,纵身跃上房舍的屋顶,崆峒派屋顶的房瓦都是用琉璃做的,除了皇宫外,只有一些庙宇和道观才用得上琉璃瓦,崆峒派用琉璃瓦,若不是因为他们十分有钱,那就是为了摆谱了,伏缨认为还是摆谱的可能性高些。

他不知道的是,崆峒派以琉璃瓦做房顶,既不是因为十分有钱而铺张浪费,也不是为了摆谱,而是崆峒山附近盛产琉璃,琉璃瓦并不像中土那样珍贵,而且因为琉璃光滑,雨雪难在上面存留,所以他们才用琉璃为瓦。

琉璃瓦十分光滑,这就有了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让寻常的夜行人难以在上面立足,伏缨自然不是寻常人,在屋顶行走如履平地,他登高望远,看到西面房舍中映出火光,正要准备提醒朱雀那边有人时,他豁然发现那道火光在各个房子里来回移动,速度极快,伏缨顿时醒悟,那道火光多半是朱雀自己打的火把,他自嘲了一番自己大惊小怪,然后俯瞰崆峒派的房舍。

天色已经尽黑,而崆峒派这么多房屋内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崆峒派的弟子又不是瞎子,晚上不点灯,自然是他们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了,而他们现在不见人影,绝不是巧合,而是和邪君邢典脱不了干系,多半是被邪君邢典宰了。

想到这里,伏缨哪还有功夫逐间屋子搜寻,他在屋顶展开踏月功,疾驰如飞,崆峒派的房舍十分密集,伏缨几乎没有落地之时,他从一间房子的房顶跳到另一间房子的房顶,当然,他也不是应付官差,在他疾驰之际,他也留神倾听,四周有没有人说话或者走动的声音。

就这样,伏缨一直来到崆峒派后院的宝塔处,就连一丝有人互动的迹象都没有发现,崆峒派后院有一座用石头砌成的石塔,石塔共有五层,而且因为石塔靠近山头,所以在五层石塔上,甚至已经超过了山头的高度,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

伏缨更无丝毫犹豫,顺着石塔的石梯,转瞬间就来到五层高塔处,他站在高塔向下张望,伏缨身为金手门的弟子,眼力惊人,尤其夜视功夫是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伏缨凝聚眼力环顾整个崆峒派,除了西边朱雀打着火把一点点地在搜寻着外,其他地方全都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想象着邪君在他们前面来到崆峒派大开杀戒的情形,伏缨不免觉得崆峒派的弟子已经死光了,就算没死的,也都逃之夭夭,只不过鲁延绵和鲁道南会不会来到这里,伏缨就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偿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邢典将崆峒派灭了门,那么崆峒派幸存下来的人,也就只有被鲁延绵带去澧州的那四五十人,这些人能否接续崆峒的香火,还不得而知。

看着朱雀徒劳无功地寻觅,伏缨几乎要大喊着让朱雀别再费时费力地搜索了,他们两人大可以在崆峒派的伙房里找些吃的喝的,然后在宝塔上守候,对鲁延绵和鲁道南来个守株待兔。

就在伏缨张口要呼喊的同时,他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如果崆峒派的弟子真是被邪君邢典所杀,那么崆峒派里里外外将会弥漫着血腥味,而且到处都会洒满血迹,可是他一路来到这里,并没有闻到什么血腥味,难道邪君邢典并没有杀害这么多人,甚至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如果邪君压根就没来,那么崆峒派弟子又去了哪里?

这些人总不能因为鲁道南的恶行传遍江湖,心生愧疚而四散离去了吧?

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伏缨看着眼下的崆峒派,忽然心有灵犀似的,来到宝塔的北面,通过这里,他可以看到山头北面的一些情况,只不过还不够高,伏缨来到宝塔的栏杆处,纵身向上一跳,攀住宝塔的屋檐,一个翻身,人来到宝塔的塔顶。

从这里向北面看去,山头下一些地方尽收眼底。

伏缨仔细看着,山头北面的一丝光亮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第二百一十一章 空山寂寂

那丝光亮一闪即逝,却恰好被伏缨看到,夜晚漆黑的崆峒山中,会有什么人弄出光亮呢?

伏缨看着在还在崆峒派西边院落搜寻线索的朱雀,不过搜寻到一半,想着自己不如先到后山查探一番,然后再回来,想必也能和朱雀接应上,毕竟朱雀手中有火把,那是一望可知。

有了计较后,伏缨从塔上如飞鸟一般滑下,从五层宝塔的塔顶直接跳下来自然和自尽无异,但伏缨艺高人胆大,跳下来时早觑准了方位,每落下一层,就用手在塔檐一拍,减轻下落的冲力,如此这般,他迅速下了塔,然后向山头赶去。

翻过山头,伏缨也看到了光亮的来源,那是在一个隐蔽山洞的洞口处,洞口里透出淡淡的火光,不时有人影闪过,这就是为何光亮会一闪而逝。

崆峒山的山势崎岖陡峭,这个山洞之所以隐蔽,是因为洞口外面被一块大石头遮挡住,偿若不是在夜晚,而山洞中又透露出火光,恐怕伏缨也发觉不到这个地方。

山风习习,伏缨好奇心大盛,山头这边崆峒派弟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山头那边却有人在山洞中待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伏缨按捺不住好奇心,展开踏月轻功,悄无声息地向山洞潜去……

朱雀在崆峒派西院搜寻了上百间屋子,都没有找到一个人影,而且许多屋中陈设古怪,有喝了半杯的茶,有打开的书,还有写了一半的信,一切都表明这些人是遇到什么变故,放下手头正在做的事而离开,而且并不像是被逼迫走得,因为这些屋子里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更没有血迹。

偿若是邪君邢典杀进崆峒派,这些人不会走得如此淡定,朱雀心中浮现出一个画面,若是邪君邢典大开杀戒,崆峒派内不免桌椅翻倒,崆峒弟子狼狈而逃,打翻杯盏油灯更是寻常,可是崆峒派中并没有这些痕迹,那就说明这些人的离去,多半不是邪君邢典所为。

在崆峒派中,虽然用崆峒酷刑制服邪君,并操纵他的人是崆峒前任掌门闵道子,可是崆峒派其他弟子到底知不知道关于邪君的事?

之前朱雀推断崆峒派上下都知晓此事,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利用邪君或者协助邪君的权利,这些人都是知情者,所以邪典才会如此痛恨这些人,才会扬言要杀光崆峒派所有的人。

因为侠义的背面未必是卑鄙,也可能是无动于衷的漠视。

但崆峒派现在所出现的离奇现象,又似乎跟邪君邢典无关。

朱雀心中有几种推测,可是仔细想想,又都并不能完全自圆其说,比如邪君邢典的确来到了崆峒派,并且胁迫着崆峒派弟子集中到一个地方,然后一起屠戮殆尽。

如果是这样,就算崆峒派弟子没有一个人试图反抗,乖顺得堪比驯服的绵羊,但邪君邢典又为何需要这么做,而且他一个人要将每一间屋子里的崆峒弟子都威胁到,那得要花费多长时间?

以邪君邢典的性子,恐怕也做不出这种事。

邪君邢典如果前来,在他来到崆峒派的时候,崆峒派现任掌门鲁延绵以及前任掌门都不在崆峒,崆峒派可说处在群龙无首的状态,而邪君邢典要来崆峒派杀人的事也是邪君在大街上冲着数百人扬言,其中有崆峒派的朋友也不足为奇,这些人完全可以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先一步通知留守在崆峒派的人,这些人畏惧邪君邢典,所以一起离开崆峒,外出避祸。

这种可能性很高,可是如果崆峒派弟子是主动离去,必定会收拾妥当,不会显得如此匆忙,这些人有的茶水都只喝了一半,说明他们是在一种紧急情况下离开的。

此时的朱雀满腹疑窦,崆峒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崆峒弟子到底去了何处?

朱雀又搜寻了十多间屋子没有结果后,他也想伏缨那样感到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打算先去崆峒后院的宝塔和伏缨汇合再说,朱雀忽然看到了一间颇为华丽的屋子。

崆峒派地处西北崆峒山中,崆峒派的建筑也都和西北质朴简洁实用的建筑风格类似,除了为了表现崆峒派在武林中地位非同小可而建立的门户,宝塔,神殿等建筑外,其他供弟子休息的屋子都十分简陋,而他此刻所见的屋子和普通弟子居住的屋子大不相同,很有些江南精巧建筑的情调。

虽然此屋没有匾额,但朱雀还是觉得这间屋子多半是崆峒掌门的居所,不是闵道子的屋子,就是鲁延绵的屋子,因此朱雀自然不会错过。

房门虚掩,朱雀推门而入,火把的光芒驱散了屋中的黑暗,屋内一切陈设都显露出清晰的轮廓,出乎朱雀意料的,这间屋子竟然是女子的房间,这么一来,朱雀断定这是闵道子或者鲁延绵居室的想法便错了。

朱雀本不想窥探女子闺房的隐私,因此他转身就要离去,可是在他离去之前,火把闪耀间,他忽然被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给吸引住,画上画的是一副山水画,画中的山水是山清水秀,绝非崆峒山这种巍峨耸立,怪石嶙峋的样子,而且这幅山水画是一副写实的画,画中山水朱雀似曾相识,他记得自己曾去过画中的地方,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他推断这画中山水应当在江南,江北可不曾有这么秀气的山,不曾有这么灵动的水。

可是这样的一幅画,怎么会放在崆峒派一名女子的闺房中呢?难道这名女子就是来自画上的地方,因为思念家乡,所以找人画了这幅画,得以睹物思人?

鬼使神差的,朱雀将这幅画从墙上取了下来,却赫然发现画后面有一个暗格,暗格上有一个带暗锁的小门,这自然难不倒朱雀,他将火把放在一边,在女子床上的帐子上找到一根勾帐子的铁丝,三下五除二将暗格的门锁打开,打开这扇小门,里面放着一根黑黝黝的铁棍。

朱雀心中砰砰跳动,难道这一根就是龙头棍?这根空正方丈在数十年前摆脱他和伏缨两人寻找的龙头棍,就这么摆放在这里?

想着这一根就是龙头棍,朱雀连自己都感到有些难以相信,他伸手将这根黑黝黝毫不起眼的铁棒拿在手中,感到铁棒十分沉重,只怕就算是黄金打就的金棒也未必有这么沉,只凭重量来看,这一根极有可能就是他和伏缨苦苦追寻了三十多年的龙头棍。

龙头棍得来的如此容易,让朱雀很快忘了那副山水画,他也无暇去想为何龙头棍会在这里,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两句话:众人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另一句话则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朱雀将一手提着龙头棍,一手拿着火把,那幅山水画摊开放在桌上,暗格的小门洞开,朱雀也懒得去收拾了,他得了龙头棍,心中激动,恨不能立刻找到伏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离开这间女人的闺房,朱雀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准备看看伏缨的所在,可是他举目四顾,东边院落里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一点火光也无,朱雀知道伏缨常年在黑暗中行窃,夜视本事天下少有能与其匹敌的,因此也并没有太过担心,他本想直接去北院的宝塔,但受到这名女子房间的启发,开始在崆峒派的院子里寻找起闵道子或者鲁延绵二人当掌门时的居室。

黑夜里星月也十分黯淡,朱雀找了一会,并没有找到有什么特别的屋子,而要一间一间地找下去,恐怕就算找上半夜也未必能找到,朱雀索性不再去找,举着火把,提着龙头棍向北面宝塔方向赶去。

来到宝塔下,朱雀并没有看到伏缨的身影,他在塔下等候了一会,感到有些不耐烦,便动身上了宝塔的五层,登高望远,朱雀真气凝聚双目,仔细向东院看去,同时侧耳倾听,希望看到伏缨的踪迹。

就算是在夜里,朱雀也能隐隐看到密集房舍的轮廓,偿若伏缨在其中走动,自己不会一点踪影也看不出来,他又等候了一会,整个东院里死气沉沉,毫无有人在其中走动的迹象,朱雀暗觉不妙,他在高塔五层举着火把,在整个崆峒派中何其瞩目,以伏缨的性子,见到他来到宝塔上,定然早就大呼小叫地跑过来了。

可是朱雀却丝毫感觉不到伏缨的存在,终于,他忍耐不住,大声喊道:“伏缨!伏缨!”

伏缨二字的回声在山中响起,等到余音都散了,还是没有听到伏缨的回答。

朱雀心中渐渐生出不安,伏缨若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绝不会对自己不理不睬,两人也都过了互相开这种玩笑的年纪,朱雀为他担心起来,他焦躁不安,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去找伏缨。

最后,朱雀断然将火把留在宝塔上作为指引,人则从宝塔上下来,然后向东院赶去,希望就算伏缨遇到了什么麻烦,自己也能来得及去救他。

这次他寻找伏缨并没有这么仔细,没有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探,而是展开腾云功,在东院的屋顶穿梭,希望万一伏缨受了伤,自己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难言这次寻找落空是凶是吉,朱雀当然没有找到伏缨,他并不知道伏缨已经去了山头北面,他又返回到宝塔旁,甚至又爬上宝塔五层,此刻他的心是悬着的,他宁可忽然见到伏缨,而他面带着无赖相跟自己说:“哈哈,你还是被我耍了吧!”

可是空山寂寂,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朱雀自己。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死难明

找不到伏缨,朱雀找到龙头棍喜悦也荡然无存,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若是下去寻找伏缨,可是诺大的崆峒派,就算是找上一夜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他,反而耽误了时间。

若是在踏上呆等,伏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岂非会让朱雀此后都会一直内疚不已?

朱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以伏缨的心态去想,若我是伏缨,眼下不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会去什么地方呢?

宝塔上山风比宝塔下要大,朱雀在五层高塔上转着身子查看四周,他看到北面的山头甚至比宝塔还要低一点,只不过还是难以看到山后的情形,朱雀抬头向上看了看,整个宝塔呈锥子型,但每一层高度都差不多,有一丈多高,如果到了塔顶,是否就能看到山后的情形?

而以伏缨的性子,偿若先他一步来到宝塔上,多半也会生出这种想法,因此朱雀也攀上了塔顶,塔顶上琉璃瓦面十分光滑,塔顶中间有一根铁棍做的塔尖,朱雀走到塔尖处,向北面看去,山头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在塔顶待了一会,朱雀并没有看到自己渴望看到的东西,正要从塔顶下来,山北面似乎随着山风传来一声呼喊,山风过后,呼喊声就不见了。

朱雀一时难以肯定,究竟是自己真的听到了那一声呼喊,还是自己的错觉。

不过反正在这里也等不到伏缨,朱雀最终决定到山北面去看看,而他认定伏缨如果出了什么事,自然是因为山中有人伏击了他,朱雀不想打着火把成为一个敌暗我明的活靶子,所以他熄灭了火把后,才向山头行去。

且说伏缨之前来到山北面,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山洞口向里张望,结果他发现山洞进入后并不如何宽敞,仅能容一人进出,火光在山洞里变得更加明亮了些,只是山洞进去后就变得十分曲折,伏缨也看不到洞中的情形,他闪身进了山洞,为了防止山洞内有人埋伏,伏缨展开壁虎游墙功,人吸附在山洞一侧的石壁上,慢慢来到洞顶,然后向洞内慢慢前行。

转过两个弯后,山洞内光亮大盛,也逐渐传来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只不过声音很低,听不真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伏缨在最后一道转折时,因为好奇,探头进去查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本狭窄的山洞,经过这倒转折后,仿佛来到另一片天地,山洞变得豁然开朗,洞内十分宏伟,不但场地极大,而且洞顶极高,让伏缨感到惊讶的不仅仅是这里面有着这么大的地方,而是山洞中密密麻麻地全都是人,一眼看去,差不多有三四百人。

这三四百人全都坐在地上,看他们身上所穿的服饰,伏缨立刻认出这些人正是崆峒派的弟子,怪不得崆峒派弟子忽然全体失踪,而且崆峒派各处都没有发生打斗的痕迹或者有人被杀的血迹,原来他们都躲到了这里。

伏缨早猜到邪君邢典威胁要来崆峒派灭门,崆峒派的弟子自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他们被紧急召集到一起,然后来到这里躲避邪君这个“魔头”。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了崆峒派各个房间内,都有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迹象,却并非受到了胁迫,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是他们留守在崆峒派的长老们自行召集了所有人,所以他们才匆匆离去,就连正在做着的事,哪怕只做到一半,他们也都放下置之不理,共同来到这里避难。

可是他们虽然躲了起来,但邪君邢典其人呢?

难道他说出此话就是为了吓唬吓唬崆峒派的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前来的打算?

还是他已经来过了,却发觉崆峒派人去楼空,所以失望离去?

伏缨贴身在山洞石壁上,没空去仔细琢磨此事,他怕自己被崆峒派的人发觉,又缩回了头,但他很快又探头去看,想看看鲁延绵和鲁道南两人是否也在这里。

但匆匆一瞥,很难在数百人之间找到他们的身影。

伏缨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省得打草惊蛇,而他自己定然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崆峒派合派之人被一个人吓得一起躲在隐蔽的山洞里,如同缩头乌龟,他们心中定然觉得不忿,若是有人发觉,进而宣扬出去,他们崆峒派的脸也就跟着丢尽了。

所以伏缨才决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找朱雀商量如何处理此事。

在这种大事上,伏缨还是十分尊重朱雀的决定,而朱雀的决定他也是十分信服,在一些重要的事情上,两人很少产生分歧,就是因为伏缨相信朱雀的决定是对的。

因此伏缨转身便走,应是转身游走,他此刻贴身石壁上,企图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然而此刻他做出这个决定有些迟了,因为在他离开时,他的影子闪过,伏缨刚转过头,就看到洞口一块石板从上方落下,正好将他进来的洞口给堵住了。

这么一来,伏缨便陷入进退不得的两难境地,回去的路被堵住,而进入山洞,则要面对三百多名崆峒弟子。

更糟糕的是,这些崆峒弟子已经发觉有人闯了进来,他们齐刷刷地抽出剑,向伏缨所在的洞口方向围拢过来……

朱雀来到山头,看着山头北面的山坡,可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发现,朱雀甚至以为自己之前听错了,并没有什么人发出呼喊。

可是在这崆峒山上,却显然发生了他想不通的事,先是所有的崆峒弟子不翼而飞,接着伏缨也失去了踪影,朱雀几乎要抓狂了。

他漫无目的地在山头北面的山坡上行走,一直来到这座山头和另一座山头之间的山谷中,山风吹过,唯有树叶在夜空下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山风过后,就连树木都安静下来,静夜之中,就连鸟雀都变得十分安静。

朱雀忽然发觉这片山谷和其他他所到过的山谷不同,只不过他一时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伏缨的失踪,让他哪有心思去想这些事。

他在山谷中待了片刻,一只蟋蟀忽然跳到了他的脚背上,朱雀伸手想要弹开蟋蟀,就在这时,他知道了这片山谷的古怪之处,那就是这片山谷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他以前去过的山谷,即便是在夜晚,也充满了草间虫鸣,可是这里并非没有这些小虫子,为何小虫子这么安静呢?

朱雀将蟋蟀捉住,放在手心里,那蟋蟀十分老实,朱雀用手指去拨动它,蟋蟀虽然跳开,可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不只是这只蟋蟀没有鸣叫,恐怕整座山林中的蟋蟀都像变成了哑巴。

看着蟋蟀没入草丛中,朱雀叹了口气,准备从山谷中返回,说不定刚才自己的担心都是瞎担心,伏缨已经在宝塔下等候自己了也说不定。

朱雀并没有沿着自己过来的路线折回,而是从另一个方向向山头攀爬过去。

来到一片峭立的矮崖下,朱雀忽然感到脖子上一凉,好像下雨了。

朱雀抬头看去,天上虽然晦暗,但隐约还能看见朦胧的星月,说明天气还算晴朗,既然是晴天,又怎会下雨?他伸手去摸了摸脖子上的“雨滴”,结果触手黏糊糊的,朱雀将手凑在眼前,因为山林昏暗,看不清是什么,他凑在鼻子前一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来。

原来滴落在他脖颈上的并不是什么雨水,而是血!

可是这血是从什么地方低落的呢?朱雀抬头向上仔细看去,猛然发觉这片矮崖上横生着几棵崖柏,而在其中一棵崖柏上似乎挂着一个人!

不,也许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首!因为这个人一动也不动,多半是已经死了。

朱雀心中砰砰乱跳,他心中暗暗祈祷,上面的那个“人”千万别是伏缨才好。

想起有可能是伏缨,朱雀连耽搁也不敢耽搁,立刻寻找山崖上能够落足之处,他展开腾云功,小心翼翼地向山崖上爬去,遇到崖壁光滑的地方,朱雀拿出龙头棍向崖壁上刺去,龙头棍虽然乃是一根铁棍一般的形状,并没有锋锐的尖头,甚至棍端平平,但龙头棍乃是玄铁打就,玄铁哪怕很钝,刺入崖壁也是轻而易举,那是玄铁的性质使然,就像将一根筷子插入馒头中这么容易。

很快,朱雀来到崖柏下面,等到他靠近后,他才看到这个挂在这里的人并不像伏缨,因为此人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衣服也被扯烂,难以分辨他的身份,此时难以看出死活。

朱雀伸手摸了摸此人的身子,身子还有些温热,朱雀心道,不管此人是谁,先将他救下来再说,他一手攀在崖壁上,用另一只手将此人揽在怀中,然后一点点地向山崖下溜去,遇到没有凸起的山石,下滑之势难以遏止时,他便用龙头棍插入石壁,减缓下滑的力道。

不片晌,朱雀就带着此人来到崖底,刚才在山壁上朱雀看不清此人的相貌,此刻来到崖底,朱雀点燃了一根火把一照,骇然发现此人正是伏缨!

只不过伏缨此刻身受极重的外伤而变得面目全非了。

朱雀又是伤心又是震惊,到底是谁将伏缨伤成这样?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将伏缨扶起来,双手按在他背上,将自己身上的内力源源不绝地向伏缨体内灌入,希望他能恢复一点神智。

第二百一十三章 蒙冤受屈

崆峒山的山谷崖壁下,朱雀不惜损耗自己的真气来给伏缨疗伤,此刻的他恨不能将自己全身的真气都输送给伏缨,好让他清醒过来。

但朱雀不吝自己的真气去拯救伏缨,可是伏缨伤势之重,还是出乎朱雀的意料之外,他输入伏缨体内的真气,非但不能引起伏缨本身一丝真气的反应,他的真气也如同泥牛入海,甚至连一点水花都看不到。

朱雀一连将自己一般的真气输给伏缨都是如此,他的真气在伏缨体内游走,却在各个脉络处受阻,显然伏缨受到这么重的内外伤,此刻是生还是死,朱雀也都判断不出来。

想起伏缨有可能已经死了,而自己不过是对着一具尸首输入内力,朱雀的心中就变得一片空白,他无法去向如果伏缨死了,他回去怎么跟唐轩儿交代?怎么跟伊雪交代?怎么跟伏光,伏隐甚至朱重阳交代?

朱雀额头冷汗直冒,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伏缨出事。

可是到底是谁对伏缨下的这么重的毒手呢?

朱雀还不知道在伏缨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想着如果崆峒派的弟子全都出去避祸去了,那么崆峒山中有可能将伏缨打成这样的,只有邪君邢典了。

只不过朱雀心中如同一团乱麻,如果伏缨在这附近遭遇了邪君邢典,两人即便是在山后打斗,他朱雀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啊,而且邢典也没有对伏缨下手的理由啊,难道是两人在山中忽然遇上,却起了什么误会,所以才让邪君邢典动的手?

这种猜测实在太过于勉强了。

如果不是邢典,又会是谁呢?

朱雀放弃了去想凶手的身份,他眼下要做的,就是怎么才能将伏缨从阎王殿上抢回来,只不过一向聪明机警的他却不知道如何救活伏缨,若是在中原,他定然会立即带着伏缨去找最好的郎中,可是崆峒山周围,哪有什么良医?他彷徨无依,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助过。

就在朱雀不知如何是好时,几声脚步声响起,朱雀扭头看去,只见山谷中正有一人缓缓向他们走来。

山谷昏暗,视线难明,朱雀搂着生死不明的伏缨,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不免警惕起来。

来人显然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人,他张口询问道:“谁在那里?”

朱雀一下就听出这是邪君邢典的声音,他将伏缨扶着靠在山石上坐下,然后猛地向邪君邢典冲去,同手口中喝道:“原来是你!”

邪君邢典也认出了朱雀的声音,他感到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朱雀一边向邢典冲去,一边随手抽出了陵光剑,他厉声喝道:“我怎么在这里?我不在这里,倒教你遮掩过去了,纳命来!”他认定邪君在崖上将伏缨害得半死不活后,又将伏缨从山崖上扔了下来,只不过伏缨命大,并没有掉落崖底,一时没有死透,而歹毒的邢典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此刻从山崖上下来,就是要看伏缨是否彻底被他杀死!因为伏缨如果不死,将他邪君邢典指认出来,恐怕伏缨的朋友们,包括朱雀,汪九成,甚至是慕容寒山等人都会为他报仇。

邪君邢典好不歹毒!

所以朱雀此刻就要宰了他为伏缨报仇雪恨!

而他被伏缨身受如此重伤而怒火焚身,一时也想不出邪君邢典为何要对付伏缨,以他的性子,又怎会对伏缨下次重手,定要取伏缨的性命呢?只不过此刻的朱雀无暇去想这些,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邪君邢典,哪怕伏缨最后不治身亡,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邪君邢典听到朱雀的话,不免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看着朱雀冲上来的势头,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朱雀轻功高绝,大衍剑法又精妙绝伦,若是他全力想要杀死自己,只怕邪君也未必能够保全得住性命。

当此时,邢典来不及解释,从袖口滑出他仗以成名的兵器,捆仙鞭,顾名思义,此鞭连神仙都能捆住,更何况是人乎?

捆仙鞭是一根用金丝人发以及各种坚韧之物绞制而成,寻常宝刀宝剑亦削它不断,更何况他的捆仙鞭可刚可柔,不敌对方兵器锋锐时,便能用至柔之力将捆仙锁抽回,不至损坏兵器。

而且朱雀的陵光剑不过是寻常的青钢宝剑而已,自然更是不足为虑。

邪典扬鞭而起,鞭指朱雀不得不救的要害,毕竟捆仙鞭长而陵光剑短,朱雀剑法再凌厉,也会在陵光剑还没有刺中邪君时,就会被捆仙鞭先击中要害。

朱雀虽然因伏缨生死不知而方寸大乱,但他和人交手经验极为丰富,几乎已经到了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怎么出招,如何出招的地步,他见对方出手精妙,剑法一变,化攻为守,将捆仙鞭挡下,然后人又准备上前冲去。

邪典见他有些失去理智,一边用长鞭就缠住朱雀,一边喝道:“朱雀!你莫非疯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攻守兼并地慢慢向前冲去,一边随口回答:“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以邪君邢典之能,他在不愿和朱雀做性命相搏的同时还要挡住朱雀的进击,已经使尽浑身解数,但在朱雀不要命的打法下,邪君还是不能将他拦在丈五之外,只要朱雀逐渐靠近他,到了近身相斗之时,邪君的长鞭优势不再,定然难当朱雀的精妙剑法,因此他必须要在朱雀靠近并杀死他之前,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邢典知道这中间定然起了什么天大的误会,两日前,他来到崆峒山,进入崆峒派,可是崆峒派已经人去楼空,邢典四处寻找崆峒弟子不着,便下了山,道附近的村寨去打听,结果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打听到,今日晚间,邢典决定再来崆峒山上看看,看看有没有崆峒弟子回来,结果自然还是失望透顶,他心中焦躁下,来到山头后面企图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结果遇到了发了疯似的朱雀。

所以邢典自然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足以激怒他的事,所以朱雀对付自己,定然有其缘故,而这个缘故多半也是个误会。

这个误会他必须要解释清楚,他邪君邢典的武功虽然尽复,而且还有所进展,但朱雀又是何等样人,这么多年来,朱雀武功从未搁下,如今全力施为,邢典渐感不敌,如果自己死在朱雀手下,那才是天大的冤枉了,邢典一边竭尽全力,挥舞着捆仙鞭阻止朱雀向自己靠近,一边说道:“我就是不明白,所以才问,我刚刚来到这里,你就对我痛下杀招,恕我邢某不明所以!”

朱雀此刻只想杀了他为伏缨报仇,对他所说的话哪里听得进去,即使听得进去一些,也是懒得理会,邪君武功即使不如他,相差也不过一线,一个攻得用尽全力,一个死命防守,所以两人一说话时,都难免会分一点心力。

邢典为了保命,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不可,但朱雀却因为伏缨之事茫然失措,一腔愤恨都要在邢典身上予以发泄,所以他出手毫不留情,恨不能一剑将邢典斩杀于此。

眼看着朱雀越来越近的身影,邢典边打边退,他忽然想起山崖下是两个人,朱雀如此疯狂,多半是为了另一个人,他向依靠着山石坐着的伏缨看了一眼,虽然只匆匆一瞥,看不出那人的身份,却也看出了那人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那人一动不动,毫无生机,显然已经死了。

邢典心念电转,一边负隅顽抗一边问朱雀:“那人是谁?”

朱雀趁着他一瞥一句话的分神的功夫,整个人趁机蹂身而上,他原本大开大合的剑法,也忽然变得细腻起来,眼看着邢典就要丧身在自己剑下,朱雀心中不禁悲喜交加。

邢典见他进入自己短兵交接的范围内,知道自己再也拦不住他,他长叹一声,颇有些英雄迟暮之感,他丢掉手中的捆仙鞭,直面朱雀的长剑复又问道:“那人是谁?”

朱雀见他忽然认命了般不再抵御自己的进攻,他反倒跟着一愣,剑也跟着停下,剑尖悬停在邢典咽喉,朱雀听清了他的问话,想起了一旁濒死的伏缨,他再次问道:“到了此刻,你还要装傻么?”

邢典微微一笑:“我只想知道自己为何会死,对于自己死在你朱雀手中并不感到委屈,反而有种死得其所的感觉,这些年我杀人无算,虽然都是受到闵道子逼迫,但我心中始终难安,你一剑下来,就能消除我的不安,我何惧只有?只是不想在死了之后还做个糊涂鬼,只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才让你朱雀非要我的小命不可,我猜你要杀我的理由绝不会是为那些你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死在我手中的人吧?”

朱雀见他如此镇定,心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也跟着长叹道:“你真的不知道那边的人是谁?”

邢典先是一愣,难道自己非要知道那人是谁不可么?只可惜山谷中光线昏暗,他的确看不清楚,因此他摇了摇头道:“山谷中如此昏暗,我又是刚刚来到这里,当然猜不到他是谁,难道……难道那是汪帮主?不,看轮廓也不想,难道是你夫人?她怎么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水潭疗伤

朱雀听他言语诚恳,不想是在胡说八道的样子,他心中疑心大起,可是一时又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的,伏缨被从山崖上击伤扔下,转眼邪君邢典便赶到这里,他沉声说道:“那边坐着的是我的至交好友伏缨,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邢典惊道:“原来是伏缨,他怎么了?难道受了伤?”

朱雀心中难过,却不愿在邢典面前表现出来,他故作坚定地说道:“他……他受了致命的伤,现在是死是活恐怕都不好说。”

邢典忽然不顾朱雀的长剑所指,闪身向伏缨冲去。

朱雀在后面喝道:“你要干什么?”

邢典道:“让我看看他的伤势,救人要紧!”

朱雀此刻对他的疑心还没有尽去,见他冲向伏缨,本想痛下杀手的,怕他再对伏缨下毒手,但当他听到邢典这么说,人愣住了,以伏缨如今不明生死的状态,根本不需邢典再动手,他恐怕也活不了了,而现在自己正彷徨无依,没有一点主意,若是邢典真有救命之法,何妨让他试一试?

这当然是需要建立在邢典并非打伤伏缨的凶手为基础上。

邢典来到昏死的伏缨身旁,他伸出手指在伏缨鼻子下一探,又伸出手指在伏缨脖颈上一触,接着说道:“他伤得好重!我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救得活……”

朱雀听到他的话,心中还是涌出了一线生机,他问道:“要怎么做才行?只要有一分指望,我也会拼命去做!”

邢典从怀中掏出一个非常小的竹筒,他手指一捺,拗断了竹筒,从竹筒中倒出一枚药丸,然后掰开伏缨的嘴巴,将药丸送入他口中,因为伏缨已经昏死过去,无法吞咽药丸,邢典托着伏缨的下巴,在他咽喉附近连点几处穴道,一点点将药丸送入伏缨咽喉里。

朱雀见他果然在用心治疗伏缨,想要帮忙,却又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在旁边提心吊胆地看着,生怕邢典说出一句他也无能为力。

等伏缨服下药丸不久,邢典忽然伸手左手放在伏缨脖颈后,右手放在伏缨腿弯出,双手托起伏缨的身子,将他打横抱起,向山中行去,朱雀正要跟上去,邢典的声音传来:“替我拿着我的鞭子!”

看着邢典抱着伏缨离去,朱雀顾不得多想,捡起地上邢典刚才丢下的鞭子,匆匆跟了过去。

邢典之前说过,他被闵道子用崆峒酷刑所制,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崆峒山后山,所以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朱雀跟在他后面穿过山谷,又翻过山头,间中还跨过溪流,一直走进了崆峒山的深处,这期间朱雀也不敢多问,怕自己一句问话都会耽搁了伏缨的救治,他现在已经将邢典当成溺水时的救命稻草,只希望这根稻草能够救下伏缨一命,哪怕需要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前前后后翻过了六七个山头,走了大约三四里地,邢典平抱着伏缨来到了一处山涧,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别说会冒出一个手段高超的医术圣手,就连树木也没有一棵,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在这寸草不生之地,难道邢典要用石头来救治伏缨不成?

邢典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下,并用抬起右脚用脚尖指着大石头对朱雀说道:“将这块石头推开!”

朱雀连问都没问,就来到大石头旁,用力去推那石头,这块石头有一人多高,异常沉重,就像石头和大山连在了一起,怎么推都推不动,朱雀带着疑惑地转头看着邢典。

邢典道:“别从左边推,从右边,石头很重,我不好将伏缨放下,你应定要用尽全力,石头能不能推开,是救治伏缨的关键!”

朱雀听他这么说,不但没有去问原因,反而直接跳到大石头后面,双手成掌抵住石头,身子前倾,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推,朱雀的双手贯注了全身的真气,就算这块石头是和整座大山连在一起的,为了救伏缨的命,朱雀也会拼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来将大石头推走。

幸而这块大石头并非和大山连在一起,在朱雀拼命推动下,石头终于松动,缓缓滚到一旁,大石头滚走后,下面露出一个洞口,邢典想也不想,抱着伏缨就跳了下去,朱雀看得目瞪口呆,偿若这石洞极深,这么跳下去岂非自寻死路?

就算这个石洞并没有多深,可是伏缨受了这么重的伤,这么跳下去,岂非要将他震得伤势更重?

可是两人跳下去后却无声无息,接着传来一声东西落水的声音,朱雀更加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漆黑的山洞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幸而邢典的声音跟着传来:“去点个火把!”

朱雀连忙找了一根粗些的枯树枝,然后生火点燃了作为火把,平时做一个火把十分容易,但是他现在心中担心伏缨安危,一个火把竟然花费了平时两倍的时间,做好了火把,朱雀将火把深入洞口向下一照,这才发现洞内高度很低,只比一个人高些,洞内有一个水潭,此刻伏缨正漂浮在水潭上,怪不得邢典敢直接跳下去,原来这里面并没有多深。

想不到崆峒山里竟有这么一个隐秘的所在,而低矮的山洞下竟然会有一个水潭,朱雀更是从未见过,而邪典要救治伏缨,方法就是将伏缨放在水潭里,这种救治手段,他也是闻所未闻。

邢典对朱雀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来!”

朱雀跳了下去,来到水潭旁边,火把照耀下,朱雀看到这水潭里的水并非普通的溪水,而是一股透着恶臭的浑浊的绿色的水,他连忙问道:“这是什么?为何你要将伏缨泡在这里?”

邢典道:“这事待会儿再说,你将火把放好,过来帮我一把。”

朱雀将火把插在一道石隙中,然后来到水潭旁,他看到漂浮在水潭上面的伏缨牙关紧咬,额头青筋突出,显得十分痛苦,可是朱雀见到伏缨的痛苦,心中反而稍稍安定下来,伏缨能感觉到痛苦,至少说明他还活着,他问邢典:“需要我做什么?”

邢典道:“帮我将伏缨的衣服脱下来,小心点,别让他沉下去了。”

朱雀推断这恶臭的水潭里的绿水应是对疗伤十分有用,他和邢典配合着,将伏缨全身的衣服都给脱下来,这是朱雀才看到伏缨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身子上,胳膊腿上都是紫色的淤血,直到伏缨全身一点衣服都没有了,邢典将伏缨身子放低,让他整个人都浸泡在水潭中,只露出头颅,以防窒息。

做好了这些,邢典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内气?”

朱雀自查了一下,然后说道:“还有七八成的内力。”

邢典道:“那也差不多了,你将真气从伏缨头顶的百会穴给他注入进去,不要干涉真气的去向,能输入多少就输入多少。”

朱雀自然不会吝啬身上的真气,他连忙用手掌盖在伏缨的头顶,然后将体内的真气一点点地注入伏缨的百会穴中。

不知过了多久,朱雀感到自己内力已经枯竭,身子虚软,邢典见状说道:“够了,你去打坐培植一下内力吧,否则你真气耗尽会对身子有损。”

朱雀关心伏缨的情况,对邢典道:“不妨事。”

邢典知道他和伏缨两人情深义重,对他劝道:“去吧,以他的伤势,至少要两个时辰才有结果,你干等着也是无用。”

朱雀这才找了块平整些的石头,盘腿坐在上面打坐起来,原本打坐修炼内力,必须要在一个安定的环境当中,或者有人在一旁护卫,否则等到神游物外,物我两我之时,性命就算交给别人了。

而现在山洞中就他们三人,伏缨依旧昏迷不醒,朱雀打坐时,万一邢典不安好心,朱雀只怕性命不保,可是不知怎的,朱雀此时对邪君邢典十分信任,也许是因为他现在内力枯竭,邢典想要杀他,也不用等到他打坐后再动手吧。

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了,等到朱雀打坐完清醒过来后,他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燃烧殆尽,而邢典还在托着伏缨在绿水中浸泡。

朱雀活动了一下腿脚,感到神完气足,他来到邢典身前,想要问伏缨进展如何,这时他才愕然发觉这腥臭的绿水竟然少了一小半,伏缨虽然还没有清醒过来,但朱雀欣喜地发现伏缨有了呼吸声,虽然并不平稳,却显然是极大的好转,朱雀此时对邢典的感激之情简直难以言表,他忽然伸手打了自己两个耳光。

邢典愕然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朱雀带着愧疚地说道:“是我朱雀猪油蒙了心,竟然将你当成吧伏缨害成这样的凶手,多谢你救了伏缨,此后你邪君但凡有需要我朱雀去做的,我绝无二话!”

邢典道:“你说哪里话,我邪君邢典若不是你朱雀和汪帮主两人施以援手,恐怕我早就死了,我还没写过你的救命之恩,你反倒谢起我来,别婆婆妈妈的了,先治好伏缨的伤再说。”

朱雀问道:“我现在内力充沛,要不要再给伏缨输些内力?”

邢典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体内已经有了足够的内力,过尤不足,我怕起反作用。”

朱雀问道:“这臭水潭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疗伤的功效?”

第二百一十五章 内力尽失

邢典道:“这也是我偶然发现的,许多年前,我替闵道子去杀一个武功强横的对手,因为我遭受过崆峒酷刑,身上的功力已经少了大半,我和那人生死相拼,最后虽然杀了那人,可是我自己也受到了极重的上,我勉强来到崆峒山上,希望及时赶回崆峒派,多问闵道子要些他们的止痛灵药,结果走到这里就走不动了,我向前爬了几步,一不小心甩在这个山洞里,还滚进了这臭水潭中,那时候的我以为我将命丧此处,想不到没过多久,我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就连内伤也在逐渐减轻,那时候我还以为是老天爷的眷顾,后来才明白这山洞水潭里的臭水具有疗伤妙处,我在水潭里待了一个多时辰,所有的伤都痊愈了,只不过崆峒酷刑却解不了,我当时为了验证这水潭里的臭水有疗伤的神奇效果,还打了只鹿,将鹿腿折断,然后放在水潭里,想不到需要两三个月才能接上的断腿,在臭水中浸泡了半天,那只鹿便能用断腿走路了。”

朱雀有些疑惑,他说道:“这山洞上面明明又块大石头盖着,你又怎会无意中掉落进去?”

邢典笑道:“你以为这块大石头本来就在这里?这是我为了掩藏这里而故意推来石头遮挡的。”

此时外面太阳已经升起,山洞里逐渐明亮起来,朱雀见伏缨原本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血色,知道他正在好转,心中踏实了许多。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伏缨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等他看到自己身在一个恶臭的水潭中时,忽然怪叫起来。

朱雀以为他伤势加重,连忙问他:“伏缨!是我,朱雀!你怎么样了?”

伏缨扭头看了看他,过了一会他才认出朱雀来,他连忙说道:“是你小子,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这水真臭,快拉我出去!”

邢典放开了手,伏缨不知这水潭有多深,用手拍打水面道:“别开玩笑,快……”

说到这里,他的话戛然而止,原来的的脚已经踩到了水潭底部,伏缨站定了身子,这水潭中的臭水只到他胸部,朱雀还是担心他的伤势,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口还疼不疼?”

一提到伤口,伏缨又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了昨夜的惨剧,他额头渗出冷汗,一时说不出话来。

邢典道:“若是伤口还疼,不妨在这里再泡一会。”

伏缨叹了口气:“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泡下去我看弊大于利,说不定我会先被熏死,这是什么水潭,真是臭得厉害!”

朱雀道:“你别埋怨了,若没有这水潭,你恐怕性命都没了。”

伏缨道:“你先拉我出来,我感觉浑身酸软,咱们出去再说话不行么?”

朱雀俯身去拉他,忽然,他怀中有一件东西随着他俯身而掉落到臭水潭里,臭水潭被激起一大朵水花,显然他掉到水潭里的东西十分沉重,伏缨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朱雀一时也没想起来,他伸手在怀中一摸,心中一惊,对伏缨说道:“快,趁你还没出来,赶紧找回来,是龙头棍!”

伏缨受伤后反应迟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说道:“龙头棍?什么龙头棍?”

朱雀道:“就是咱们找了几十年的龙头棍啊!”

伏缨顿时想了起来,不等朱雀催促,他伸手到水潭中去摸,可是等他口鼻将要探入臭水时,他又站直了身子,朱雀道:“难道为了龙头棍,你都不能忍一忍这臭水吗?”

伏缨还是一动不动。

朱雀道:“算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那龙头棍不要也罢,就算是救了你一名的代价吧!”

伏缨还是没有动。

一旁的邢典道:“既然如此,先让伏缨出来再说。”

朱雀伸手要去拉伏缨,伏缨突然开口:“慢着!”

朱雀愕然停手,却见伏缨身子向后微倾,他用脚挑着龙头棍慢慢升起,龙头棍十分沉重,原本不易用脚挑起来,可是在水中龙头棍已经轻了许多,就在龙头棍快要露出水面时,伏缨伸手将龙头棍拿在手中,他哈哈大笑道:“终于找到龙头棍了!终于找到了!”

等到伏缨从水潭出来时,才发觉自己浑身赤裸,而他衣服也在水潭中浸泡过,味道十分难闻,伏缨皱着眉头将衣服穿上,他将龙头棍递给朱雀:“现在什么话都不要问,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先去洗个澡,再去换身衣服!”

三人离开山洞,邢典又何朱雀两人联手将大石头推回原位,让大石头封住石洞,以防有什么野兽闯进去,将水潭破坏。

邢典领着朱雀和伏缨来到不远处的一户猎户家,猎户并不在家,他家门前有条山溪,伏缨脱光衣服再山溪里将身上臭味洗去,又从猎户家中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直到这时,他才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朱雀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打伤的你?”

伏缨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我饿坏了,让我吃饱了再说吧。”

朱雀无奈,只能将猎户家挂在墙上风干的腊肉拿下来给他做了一锅腊肉粥。

吃饱了饭,伏缨这才说道:“我完了!”

他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朱雀连忙说道:“你说什么蠢话呢?什么叫你完了?”

伏缨叹了口气道:“从我醒过来到现在,我一直再想办法提起内力,可是丹田中空荡荡的,一点内力也没有,我想着可能是丹田受了伤,可是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丹田没事,是我内力没有了,我成了一个废人。”

朱雀道:“别担心,没有内力咱们一点点地再练出来就是,你性命无碍已经是托了老天的福了。”

邪君道:“这样吧,看你重伤初愈行动不便,我和朱雀两人都送你一些真气便是。”

伏缨心下感动,嗫嚅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邪君更不打话,直接用双掌抵在伏缨背后的要穴上,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毫不吝啬地向伏缨体内输入,伏缨将这外来的真力加以引导,让真气纳入丹田气海,准备归自己所用。

然而很快,两人便同时发现,邪君注入到伏缨体内的真气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邪君还以为是伏缨劳损过度,有输入了一部分,这下就连伏缨也失望透顶了,他说道:“别浪费内力了,看来是我受伤甚重,连真气都储存不了,气海似乎淤实,输入多少内力也是无用。”

邪君心下为他感到难过,缩回了手,不再做无用功。

一个习武之人,特别是像伏缨这种大有名望的人,现在竟成了一个没有内力的人,这等打击何等沉重,比之过惯了富裕日子的权贵,忽然被贬为草民更甚,因为成了草民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没有了内力,则和废人无疑。

朱雀不信邪,也给伏缨体内注入不少内力,同样如同甘露洒在荒漠,没有半点存留。

伏缨长叹一声道:“我一生兢兢业业,自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且做过的好事数之不尽,就算是因为福报,也不至于落得这等田地,难道老天真是不开眼,非要好人落难,恶人得意才满意么?”

朱雀安慰道:“也许是老天爷看你伏缨操劳太多,想让你休息休息了吧,内力储存不了,也未必不是绝症,咱们回到中原后,我陪你去寻找名医,咱们定能找到治愈之法,你看,在咱们锲而不舍的追寻下,龙头棍不都找来了么?”

伏缨哭丧着脸道:“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打击我呢?龙头棍咱们找了怕不有三十多年,难道……”

虽然经历了这么沉重的打击,可是找到龙头棍毕竟是不幸中的一件好事,伏缨拿着龙头棍感慨道:“也许我伏缨在江湖上浪荡这么多年,也该到了解甲归田的时候,没有内力……唉,我也能多陪陪妻儿,有了龙头棍,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朱雀看着伏缨如此落寞,心中十分不好受,他看着邪君邢典,想起一事,问伏缨:“昨晚对你下毒手的人究竟是谁?”

伏缨看着手中的龙头棍,刚要回答朱雀的话,他忽然惊呼道:“咦,这是什么?”

朱雀和邢典两人都被他的惊讶所吸引,跟着看过去,只见原本黝黑的铁棍上竟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的小字,朱雀仔细看过后,也跟着惊呼道:“这就是龙头棍里隐藏的秘密!好像是一套武学秘笈!”

听到武学秘笈四个字,伏缨感到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他开的最恶意的玩笑,他如今内力都已经荡然无存,还谈什么武功秘笈?还谈什么习武?他失望之下,将龙头棍递给朱雀道:“既然是武功秘笈,你们拿去修炼吧,我是用不上了。”

朱雀见到龙头棍上显现出武功秘笈,惊讶的同时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这根龙头棍在数十年前被相传里面隐藏着一份极大的秘密,可是他听说丐帮弟子无论是用烈火焚烧还是敲打甚至打磨,上面却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玄天之坚硬,那是不消多说了。

可是如今好端端的,他和伏缨有没有对龙头棍做什么,怎么上面的秘密会自己跑出来了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回春大法

邪君邢典在一旁仔细看了看,他看得并非龙头棍上武功秘笈的内容,而是看上面暗红色的字迹是怎么出现的,过了一会,他断言道:“这一定是刚才这根铁棍掉进水潭后,被腐蚀出来的字迹。”

朱雀感到有些离奇,他说道:“若是水潭里的水连玄铁棍都能腐蚀,那伏缨岂非早就被腐蚀得连渣滓都不剩了?”

邪君摇了摇头道:“这是两码事,看来那水潭里的只对玄铁有这种功效,对人则是有治愈的功效。”

朱雀姑且相信,他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发现上面暗红色的字似乎都是被刻划出来的,他纳闷道:“以玄铁之坚硬,这些字是用上面雕刻出来的呢?”

邪君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后说道:“这些小字不是被刻出来的,而是用什么东西腐蚀出来的,云贵一带有一种蜡染的技术,估计就是用那种手段,用特殊的酸料将字写上去,然后附着以蜡,假意时日,上面便有了这些字迹,你看,这些字深浅不一,且里面并不平整,说明并非用什么锋利的东西刻出来的。”

朱雀听得不明所以,他仔细看着上面的武功秘笈,看到一小半时,他惊喜万分地说道:“伏缨你看,这上面并不是什么武功套路,而是内功心法,你内力消失,习练这个说不定能有所挽回!”

邪君本来也对玄铁棍上的武功感到心动,但当他听朱雀说上面的武功都是些内力心法时不禁大感失望,也没有了觊觎之意,任由朱雀将玄铁棍递给伏缨。

伏缨并不相信会有这么巧这么好的事,只不过他见朱雀对自己的遭遇感到痛心,不忍再让他更难过,便无可无不可地接过龙头棍,他对朱雀说道:“眼下我已经内力尽失,所以有件事非要你帮我不可。”

朱雀慨然道:“你我之间不用说什么帮不帮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快说,需要我去做什么?”

伏缨正色道:“我要你将我伤成这样的那些凶手全都宰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朱雀道:“此事你不说我也会去做,只不知究竟是谁害得你成这样?”

伏缨看着邢典道:“是崆峒派的十二长老!”

邪君邢典听到伏缨的话,身子一震,朱雀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但他语调依旧平静,只淡淡地说道:“原来是他们伤的你,很好,现在他们在什么地方?”

伏缨道:“刚才你几次问我是谁害我成这样,我都没有说,你可知道为什么?”

朱雀摇头表示不知。

伏缨轻叹一声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朱雀问道:“为什么?”

伏缨道:“因为崆峒派的十二长老现在此刻正和三百余名崆峒弟子待在一起,你又不是神仙,就算邪君在此,恐怕也只有力战而亡的结局,就算再加上一个慕容寒山,也不会有什么改观,眼下咱们只能忍气吞声,等他们分开,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都不急,你着什么急?”

朱雀听他这么说,先是怔了怔,接着问道:“原来你小子找到他们了,他们人呢?”

伏缨白了他一眼:“我既然说了现在不是找他们寻仇的好时机,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邪君邢典在一旁说道:“三百多崆峒弟子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废物罢了,只怕我和朱雀两人联手杀过去,他们大部分人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而逃,只看他们一听说我要前来,立刻吓得连他们家门都不敢要了,便知究竟,咱们怕他们怎的?”

伏缨先是像看疯子一般看着邢典,不过他回思崆峒派一众弟子果真是因为邢典的到来才出去避祸,显然邪君邢典对他们的威慑主要还是在内心,而并非敌他不住,他说道:“你们可知,以我伏缨的轻功来说,为何逃脱不了,反而被揍成这样?”

朱雀皱着眉头道:“是否因为他们设下了陷阱?”

伏缨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而且他们如今所在之处,乃是一处绝地,就算他们想要四散而逃,只怕也逃不出去,只会逼得他们背水一战,到时候只怕你们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朱雀心思机敏,他立刻推断道:“崆峒派弟子们是躲在一处山洞中?”

伏缨点了点头:“他们挤在山洞里,而且只要进了山洞被他们发觉,山洞就会被一块厚石板机关封住,到时候他们一拥而上,只怕神仙也挡不住他们的群攻。”

朱雀并没有说去不去,而是问道:“那山洞在什么地方?”

伏缨还没有回答,邪君反倒说了:“我知道这山中有一个山洞,山洞洞口十分隐蔽,是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洞口逼仄狭窄,可是里面却十分宽阔,若我猜得没错,他们应是躲在了那里。”

伏缨听他说得大致不差,想起他在这附近住了几十年,就算再隐蔽的山洞恐怕他也知道,伏缨劝道:“你们现在不能去,你们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伏缨只好以死谢罪了,朱雀儿,你想想家中的嫂子和重阳吧!”

朱雀看着邪君,希望由他决定,他不是鲁莽冲动之辈,但伏缨身上遭受的伤害让他无法冷静下来,两者无法权衡,他便希望由邪君邢典来决定去还是不去。

邪君邢典看了看日上三竿的朝阳,然后淡淡地说道:“我饿了,咱们先找点吃的果腹。”

朱雀和伏缨两人都在等着他下决定去还是不去,想不到他忽然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伏缨以为他不去了,面带笑容道:“我也饿了,咱们是该下山去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了。”

邢典摇了摇头:“不,咱们不下山,我去打几只野兔或者獐子,你们只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

朱雀则看出邢典还是决定前去山洞里找崆峒派弟子的麻烦,因为若要吃饭,只要下山去随便找一户人家就能饱餐一顿,何用自己去山中打猎为食呢?

邪君邢典在崆峒山中居住了数十年,对于山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独自前去,没过多久就带着几只野兔子回来,他在猎户屋里找到一口锅,然后提着兔子到溪水边洗剥干净,朱雀帮他埋灶生火,伏缨见他们暂时不提去山洞中找崆峒弟子的事,放下心来,在一旁拿着龙头棍研玩,看着上面的内功心法,不久便入了迷。

等到几只兔子变成一顿美味的佳肴后,朱雀和邢典喊伏缨吃饭,伏缨看龙头棍入了迷,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吃,等我看完这一点。”

朱雀和邢典也不跟他客气,两人狼吞虎咽地开吃起来,等到两人吃饱后,剩下的兔子肉也足够伏缨吃的,朱雀向伏缨看去,只见他已经将龙头棍放在一边,整个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着,他左脚和右肘撑地,右脚平伸,左手直直举起,如此这般不久,又换过右脚和左肘撑地,左脚平伸右手举起,这种古怪的姿势对于普通人来说虽然难以做到,可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却非常简单。

伏缨来回交换了几次姿势,又换了一种更古怪的姿势,他双手撑地,整个人倒立起来,双脚前后撑开,不久他又换了一种姿势,就这样,他前前后后共换了八种姿势。

等到八种姿势全都练过一遍后,伏缨盘腿坐下,打坐了一会,人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我不会成为一个废人啦!我的内力回来啦!”

朱雀闻言也为他感到欢喜,他咋舌道:“这是什么内功心法,竟然这么神奇,你的内力全都恢复了?”

伏缨道:“哪有这么简单,不过只要照着上面的心法练下去,只怕不出一个月,我的内力就能尽复。”

邪君邢典也感到惊讶:“这是什么心法,上面可说了名目?”

伏缨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名目,不过我觉得如果叫做回春大法应该不错,这上面的心法正是让人将自己本身的内力抛弃得干干净净,然后重新练过,会比之前的内力还有所进步,两位若是有这个魄力,不妨也跟着练练!”

朱雀听他说要将自己本身的内力全都抛弃干净,连忙摆手道:“你留着练就行了,我不敢妄自菲薄,自己的内力已经足够用,万一我将自己体内的内力抛弃,连这个又不会像你这样有起色,那我岂非得不偿失?”

伏缨看了看邪君。

邪君邢典也跟着摆手道:“我也并不贪婪,就算之后的内力略强些我也不稀罕,还是我身上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来的内力用得顺手,你还是留着自己练吧。”

伏缨叹了口气:“看来你们是辛苦练功惯了,就像一个一点点攒钱出来的人,眼下有一个发横财的机会,你们却都不敢把握住。”

朱雀反驳道:“要发这个横财,需要我们将几十年积累起来的财物扔出去做赌注,一旦失败了就会变得一贫如洗,这等横财我消受不得,邪君呢?”

邢典失笑道:“我这个人挺知足的,并不想要追去更深厚的内力,以我这把年纪,还是平平稳稳的好。”

伏缨看了看两人道:“我还想你们能陪着我一起练,这里面有什么我想不明白的,大家也能一起切磋切磋,想不到你们两人都是这么不求上进的人,唉,真是没劲透了。”

说着,他放下玄铁棍,来到锅前,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兔子肉全都吃光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山中苦果

因为伏缨的内力有望恢复,朱雀对崆峒弟子的仇怨减轻了些,可是邢典对崆峒派弟子的仇恨却丝毫没有减低,更何况在他眼里,他和朱雀伏缨都是同一类人,只不过大家行事方法不同罢了,因此他对伏缨所受到的伤害感同身受。

邪君转过身去说道:“你们不去,我去,朱雀,你好好照顾伏缨,至于我是死是活,你们也不用放在心上。”

朱雀身子一晃,来到邪君对面,摆出一副要拦住他的样子。

邪君愕然道:“怎么,你还想阻拦我不成?”

朱雀看了看伏缨,摇头道:“你是伏缨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去送死。”

邪君冷冷地说道:“未必是去送死,而且我救伏缨只不过是因为我想救他,和任何人无关,既不需要有人记恩,也不需要有人记恨,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非去不可。”

朱雀叹道:“我不是阻拦你,而是要跟你一起前去,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邪君问道:“什么条件?”

朱雀道:“如果有可能,咱们只杀了崆峒十二老,放过其他崆峒弟子,毕竟他们也未曾直接参与对你的伤害,如何?”

邪君有些不甘,可是他权衡利弊,觉得情况真如伏缨所说,自己一人前去,恐怕未必能伤到几个人,自己还会折在里面,至于那些长老们,只怕一个也上不到,与其如此,不如答应了朱雀,和他联手杀了十二长老,也能一解自己心中闷气,他果然答应道:“好,我答应你,不过除此之外,鲁延绵和鲁道南兄弟二人我肯定不会放过!”

朱雀道:“这两人不用说了,自然是杀了为民除害,伏缨受了伤,就不用跟着过去,留在这里等着我们,最好你能找个地方避一避,到时候万一有崆峒弟子四散而逃,不小心冲撞了你就不值得了。”

伏缨知他说得好听,什么冲撞了自己,他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点了点头道:“放心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倒是你们要注意了,那山洞里可不是闹着玩的,千万不要大意,只要见到形势不对能逃就逃,对方人多势众,就是逃走也不算丢人。”

朱雀点了点头,和邪君邢典一起向那隐蔽的山洞行去,而伏缨则找了个稳妥的地方,仔细钻研龙头棍上的内功心法,想看看有没有尽快回复内力的可能。

路上,朱雀问邢典:“依我看,就这么硬闯进去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办法,不知邪君可有什么主意?”

邢典邪魅地一笑道:“当然,咱们就这么冲进去,三百多人被迫死战,咱们又能杀死几人呢?况且我答应了你,只杀十二长老,咱们进去后只怕还没看清十二长老是哪个,就会被围攻得忙不过来,所以为今之计不是咱们冲进去,而是让他们冲出来,咱们在一旁冷眼瞧着,见一个长老出来就宰一个,宰了十二个长老也不用花费多大功夫。”

朱雀暗忖这倒不失一个好主意,他问道:“计将安出?”

邢典道:“崆峒山中生长着一种苦果,因为果子极苦,所以鸟兽都不吃它,现在正是结果的时候,这种果子含有丰富的油脂,一旦点燃,就会发出一种十分辛辣的烟雾,让人无法呼吸,眼睛流泪,什么都看不到,山洞虽大,只要多扔几个果子进去,不愁他们不出来。”

朱雀笑道:“这个办法好,我还以为是用烟雾来醺他们出来,又怕咱们未必能搞出这么多的烟,有这个苦果,那真是老天都在帮助咱们。”

邢典略带忧心地说道:“逼他们出来简单,我所担心的,是他们因为伏缨的闯入而感到山洞不安全,所以会去别的地方。”

朱雀想了想,坚定地说道:“不会,他们不会离开山洞。”

邢典问道:“何以见得?”

朱雀道:“伏缨虽然在无意中发现了他们躲藏之地,可是他们将伏缨伤成那样,又从悬崖上丢下来,这等残忍的手段,自然是为了杀人灭口,否则以崆峒派和伏缨之间的关系,没必要非要取他性命不可,而他们不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来就是为了好好留在那里,你想想,三百多名崆峒弟子,除了那处山洞外,哪里还有更好的地方供他们无声无息地躲藏起来?”

邢典道:“这也说的是,好了,咱们去采集苦果吧。”

朱雀跟着他在山林中寻找,看到山林中如此安静,朱雀问道:“这山中蟋蟀蛐蛐等昆虫都像是哑巴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邢典道:“崆峒山上有一处地方含有极多的硫磺矿物,这些硫磺随着雨水渗入山石中,那些蟋蟀等小虫子,恐怕就是因为喝了带有硫磺的水,所以失声了吧,昨夜带伏缨去疗伤的那处水潭,我想也不是凭空而来,都和那处硫磺矿石有关,或者硫磺混以山中其他杂质,所以才有这么神奇的功效吧。”

朱雀想起龙头棍掉落水潭中,竟能让玄铁做成的棍棒显现出字迹来,足见世间万物造化神奇,一切都有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巧合,这些也许就是命运或者缘分吧。

来到一片树林密处,这里除了大大小小粗细不一的各种树木外,树林见还生长着不少灌木,朱雀抬头看着这些树,分辨着哪个才是结苦果的树,可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哪颗树上结着类似的果子。

他争相发问,邢典说道:“看什么呢?快来跟我一起采集苦果……”

朱雀顺着他指的方向,这才发觉苦果原来并非结在树上,而是灌木生出来的一种鲜艳的黄色的果子,表皮呈一种半透明的状态,大小比李子略大些,看起来真像是美味的果实,十分诱人,只不过邪君邢典说它十分苦涩,所以朱雀虽然对果子垂涎欲滴,但是也不敢轻易尝试,他一边采摘着果子,一边问邢典:“你如何得知这果子苦得很?难道你尝试过?”

邢典有些感伤地说道:“不管是谁如果在这山中过了四十多年,只怕都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悉得犹如自己家的后院,这种苦果树上有过记载,好像是说并非所有的果子都是苦的,每二三十个果子里还有一个异常甜美的,只不过不管是苦的还是甜的,外形看起来都一样,不尝就无法分辨,没有其他的法子,就算异常甜美的果子再甜,恐怕也没有人回去冒连吃二三十个苦涩果子的风险去寻找吧。”

朱雀感叹道:“自然造化,真是鬼斧神工,世间竟有这种果实!”

邢典听朱雀感慨后忽然笑道:“不错,这果子我也尝过,只不过我是冲着那二三十个果子中异常甜美的那个去的,可是当我尝了十多个以后,嘴巴都被苦味麻得没有知觉了,只好放弃,你若是有这个心,可以尝一个,说不定老天爷对你十分眷顾,让你尝得第一个果子就是甜美的也说不定。”

听到邢典的话,朱雀忍不住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不过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这么幸运。

可是人生在世,就要遍尝所有酸甜苦辣的滋味,就算自己品尝的第一颗苦果是苦的,至少可以让自己体验一下苦果的味道。

想到这里,品尝一下苦果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两人一起采了四五十枚苦果,用朱雀的外袍包住,朱雀担心还不够,又多采了十多个,邪典连道:“够了够了,再多采也用不到了。”

说着,邢典背着苦果就要走,朱雀心中一动道:“等一下!”

邢典停下,朱雀从六十多枚苦果中随便挑了一个,然后像等待官老爷判决的被告一样,等待着去看老天爷对他的态度。

这一枚苦果如此鲜艳可爱,就像一颗大了十多倍的樱桃,果汁饱满,让人很难想象它会难吃,朱雀像认命了般一口咬了下去。

邢典带着看好戏的神态看着朱雀脸上表情的变化,来推断他有没有这个好运,真的吃到甜美的果子。

朱雀的脸上写满了陶醉,邢典忍不住感到有些嫉妒,难道真有人是天生好运,而自己一生经历坎坷,就是因为命运不济?看着朱雀手中的另一半果子,邢典恨不能抢过来尝尝。

那哪里是一枚是甜或者苦涩的苦果啊,那简直就是人的一生!

可是邢典还没有开始表达自己对命运的不满,朱雀嚼了一嚼,陶醉的神情瞬间变成了狰狞的模样,他丢掉手中另一半果子,同时呕吐不止,一连吐得几乎连苦胆都吐出来了,又跑到旁边的山溪边漱口,一连折腾了好大一会,他才苦着脸对邢典道:“他奶奶的,你只说苦,却没说有这么苦,这苦果的滋味,只怕会令我毕生难忘,难能你还能连吃十多个才放弃,就算它里面那个甜美的吃了能成仙,老子也不会再冒险尝试了。”

邢典失笑道:“就算是尝尝,你也不用吃这么多到嘴里吧,只要咬下一点,难道还分辨不出是苦是甜?你那一大口吃的,恐怕比我品尝十多个苦果的量还要多。”

朱雀又连吐了几口口水,却还是感觉到嘴里苦得要命,他苦笑道:“算你聪明吧,咱们走吧,我看其实也根本不用什么杀招去对付崆峒派的弟子,只要逼他们一人吃下一枚苦果,这个仇都算报得差不多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里应外合

两人带着苦果来到崆峒弟子躲藏的山洞外,见到山洞隐蔽的入口中有两名崆峒弟子警觉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况,两人躲在树林中,那两名崆峒弟子自然看不到他们。

朱雀悄声道:“由此看来,这些崆峒派的人还在山洞里,只不过咱们怎么用苦果来发挥最大的效果呢?”

邢典看了看周遭的情况,对朱雀说道:“我去那边山坡上,那边有山洞另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有些小,主要能为山洞中通风,虽然人进不去,可是这些点燃的果子却能扔进去,我去扔果子,你想办法将山洞洞口堵住一会,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山洞中就会被苦果的毒烟弥漫,到时候他们就会眼泪横流,什么也看不到,呼吸困难,会拼命从洞口逃出来,咱们只要一剑一个,就能了结崆峒派的十二长老。”

朱雀皱着眉头道:“山洞中有三百多名崆峒派的弟子,这么多人一涌而出,怎么分辨哪些人才是长老呢?”

邢典道:“一者,身为崆峒长老的人,年纪都已经十分老迈,二者,他们的服饰也和寻常弟子不同,崆峒派的衣服都是黑袍,只在领子上有区别,崆峒掌门的领子是金领,长老的领子是棕色的,其他又职司的则是黄领子,普通弟子则是白领子,十分容易分辨。”

朱雀看了看洞口的情况,自信自己将崆峒派的弟子堵在里面一盏茶时分没有问题,因为洞口狭窄,一人当关万夫莫开,毕竟在这么狭窄的洞口,崆峒派无法施展以多攻少的优势,他点了点头道:“守住洞口容易,可是你将点燃的苦果扔进山洞后,他们若是将苦果踩灭该怎么办?”

邢典道:“苦果中都是油脂,根本踩不灭,这一点到不用担心,他们能够躲在里面不出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照几口铜钟,将苦果罩在里面,我想他们在山洞中也不会准备这些玩意吧?”

朱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说了,咱们分头行事,等你将点燃的苦果开始扔进去的时候,我就去堵住洞口,只不过咱们要配合好,你何时扔进去,怎么通知我呢?”

邪典道:“我将所有的苦果都扔进去,然后再来到洞口,差不多也会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所以你不用等我什么通知,只要守好洞口等我回来就行了。”

朱雀道:“你不会故意迟来,将这些崆峒弟子全都活活熏死了吧?”

邢典不悦道:“你当我邪君时什么人了?我自然答应了你只对付十二长老,就不会食言,倒是你,在堵住洞口的时候,杀伤的人可不要算在我头上。”

朱雀道:“不过开个玩笑,别这么较真,你去吧。”

邢典带着苦果绕过一片山林,以防崆峒派的弟子提前发觉到他的目的,朱雀躲在暗处看着来到一处山石旁个,然后摊开衣袍,将里面的苦果一一点燃,然后用脚将苦果踢进山洞中。

朱雀一见到他开始往山洞里踢点燃的苦果,便立刻从藏身之处抢出,向洞口冲去。

两名在洞口放哨的弟子见他来势汹汹,其中一人警觉地喝问道:“什么人?”

朱雀笑道:“是你祖宗!”

在两名崆峒派弟子正要喝骂之前,朱雀如同一阵风般迅捷地来到两人身旁,将两人点倒在地,而此刻山洞中传来一阵喧哗吵杂之声,显然里面的人已经混乱起来。

没过片刻,就有崆峒派的弟子从洞中冲出,朱雀拳打脚踢,将崆峒弟子逼退回去,让他们进出不得,只能击在逼仄狭窄的洞口处。

一名老者的声音从洞内传来:“尔等全都退下,让我来对付堵住洞口的家伙!”

挤在洞口的崆峒弟子连忙退开,一名身穿黑袍,领子是棕色的老头提着剑向洞口的朱雀冲去,朱雀见他领子是棕色的,那自然是崆峒派的长老了,对付他,朱雀可不用心慈手软,此人正是击伤伏缨的凶手之一,朱雀也跟着抽出陵光剑,不退反进地向这名崆峒长老迎去。

崆峒长老的武功虽然老辣娴熟,为了一众崆峒弟子能从山洞中逃出来,他不惜剑走偏锋,招招行险,一副一命搏命的狠辣态度。

朱雀手握陵光剑,知道这是为伏缨报仇的关键时刻,心中一片空明,他使出大衍剑法,一招老子说道,一柄剑化作无数剑影,形成一道光幕,向崆峒长老席卷而去。

崆峒长老在崆峒派中坐井观天,竟不知世间有如此精妙的剑法,非但挡住了他所有的进招,反而隐含反击之意,而且让他感到,一旦朱雀反击,他势必阻拦不住,崆峒长老无奈,只得向后退开。

看到他向后闪避,朱雀也并不跟着进击,他若是冲进去,非但要面对崆峒弟子的围攻,还要品尝苦果带来的辛辣烟雾,他何必跟上去自讨苦吃?因此他只是牢牢守住洞口便罢。

崆峒长老以为他是后招无力,又跟着冲了过来,展开崆峒剑法中的刁钻的剑招,但无论他怎么进攻,朱雀都能将他迫退。

十多招的交手过后,崆峒长老终于知道朱雀的目的,只可惜山洞入口狭窄,只能容一人进出,有朱雀的阻拦,他们就别想冲出去。

此时苦果的烟雾已经弥漫了整个山洞,从通风山洞口扔进去的燃烧的苦果,所发出的烟雾已经从这个洞口冒出来,山洞里面传来数百人的呛咳之声,就连身在洞口的崆峒长老,也很快被烟熏得眼睛红肿,他发了疯般向朱雀进攻,却一次次的徒劳无功。

堪堪到了一盏茶时分,邪君邢典也赶了过来,他看到朱雀将崆峒派的人逼迫得出不来,对朱雀笑道:“再等一会,让他们再多受受苦再放他们出来。”

朱雀一边和崆峒长老搏斗,一边问道:“不会熏坏了人吧?”

邢典摇了摇头:“这烟最多将人熏晕,熏不死的,你放心吧。”

看着崆峒长老发了疯般向外冲,邢典也拿出他的兵器捆仙鞭,住朱雀阻拦崆峒派的人。

崆峒派的长老在两人的夹击下,别说往外冲了,甚至向来到洞口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几乎不能,反而被邢典的长鞭又迫得向后退了几步,其他崆峒派弟子因为被崆峒长老拦住了去路,所以连洞口也来不了。

这名崆峒派的长老喝问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我们崆峒派过不去?”

不等朱雀回答,邪君邢典抢先说道:“为何跟你们崆峒派过不去?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名崆峒长老此刻眼睛已经被烟熏得不停地流眼泪,也没有看清邪君邢典的相貌,他问道:“不知,只怕阁下有什么误会了吧?”

邢典冷笑道:“我看你们是忘了为何宁可扔下崆峒派的门户而龟缩在这里不敢出来了。”

崆峒长老恍然道:“你……你是邪君邢典!”

邢典冷哼一声道:“不错!正是你爷爷我!”

崆峒长老忍着辛辣的烟雾,呛咳了几声后说道:“你原来就是邪君,那不知道这位又是何人,剑法忒强横了。”

朱雀叹道:“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们昨晚围攻毒害的那人的朋友,我和他有着过命的交情,你们下手如此狠辣歹毒,今日难道还想活着离开么?”

崆峒长老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似乎认定了伏缨一死,为了活命还是强辩道:“那人……他不是死了么?既然他死了,你们怎么能够认定就是我们下的毒手?”

伏缨偿若真的死了,朱雀恐怕也真难确定伤害伏缨的凶手,只不过伏缨大难不死而已,他说道:“到了此刻你还要狡辩?你们又不是不知你们围攻伤害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红缨公子伏缨,此刻还要装傻?只不过你们恐怕也预料不到,他其实没死,早就跟我们说了伤害他的就是你们崆峒派的十二长老,不知你们还有何话说?”

崆峒长老说不出话来,但此刻山洞中呼喊救命的人越来越多,显然苦果的烟雾将他们熏得已经抵受不住了。

别说朱雀和邪君邢典两人联手,就算只有朱雀一人,这名崆峒长老也是闯不过去,他在绝望之下,忽然丢掉了手中的剑道:“不错,伏缨是我们击伤的,而且我们还将他丢下悬崖,以为他必死无疑,想不到他命这么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掉落悬崖,竟然还没有死,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们崆峒十二长老一起出手击伤的,和其他弟子无关,你们可以取我的性命,只求两位开恩,放过其他弟子一把!”

看着他慷慨激昂的样子,朱雀几乎就要心软了,但邪君邢典却警告朱雀:“不要被他们蒙蔽了,想想鲁延绵和鲁道南都是些什么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都是这种货色,你要是连这也看不清,那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朱雀想起伏缨差点死去的重伤,若不是邢典及时出现,恐怕伏缨此刻已经魂归极乐了,而自己则还不知如何跟唐轩儿,跟伏隐,跟朱重阳等人交代。

想到这里,朱雀陵光剑一指洞口道:“好,我答应你,只取你们崆峒十二长老的性命,其他人可以离开!”

说着,朱雀向旁边一让,崆峒长老长叹一声,向后退去,其他崆峒弟子陆续冲了出去,在外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同时盲目地在山中奔走,用手拼命揉着止不住眼泪的眼睛。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少林绝学

但凡从山洞中出来的崆峒长老,邢典自然毫不客气地将其击杀。

邢典击杀崆峒长老的方法十分单一,就是将捆仙鞭挺直如剑,一鞭刺入他们的咽喉要害,显然他是以报仇为主,而且并没有折磨他们的打算,这些长老连哼都哼不出来就横尸就地。

等到洞中全部崆峒弟子都逃出来后,十二名崆峒长老全都被邪君邢典无声无息地宰了。

而山洞外,数百名崆峒弟子还在拼命地揉眼睛,他们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更不知道他们的十二长老已经全军覆没。

杀了崆峒十二名长老后,朱雀心中十分空虚,对邪君邢典道:“走吧。”

邪君邢典此刻也并没有报了深仇大恨的开心,似乎对自己杀死崆峒长老感到有些内疚,又似乎对只杀了这些长老而心有不甘,但无论怎样,他还是遵守了承诺,跟着朱雀离去。

两人一起来到伏缨躲藏的附近,朱雀喊他出来,令朱雀惊讶的是伏缨竟然从一处山石后纵身出来,二话不说,伏缨就伸出掌来攻向朱雀。

朱雀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向自己动手,他不是内力已经枯竭了么?怎么还能向自己出手?

仓促之间,朱雀只能出掌接招,两人手掌相撞,虽然朱雀是仓促抵挡以图自保,只用了五成功力,但谁人不知朱雀的五成功力已经是江湖上一流的身手了,可是尽管一流身手的功力,也被伏缨的一掌击得连连后退。

朱雀连退四五步,差不多一丈多的距离后停住了身子,他看着伏缨,不惊反喜道:“好家伙,你的内力恢复了!”

伏缨欣然道:“还没有全部恢复,不过照这个恢复的速度来看,能回到受伤之前的功力,那是指日可待了。”

朱雀惊讶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功力怎么恢复这么快?之前不还说需要一个月的光景么?”

伏缨对邪君邢典道:“这个可能要归功于邪君了,也许是他水潭中疗伤圣水到现在才发挥了功效吧,多谢邪君的再造之恩!”

邢典连忙客气。

伏缨问起两人此行结果,朱雀告诉他崆峒十二长老都已经被邪君宰了,伏缨恨恨地说道:“杀得好!杀得好!”

他想起昨夜被崆峒十二长老围攻的情形,为了活命,他不得不承自己的身份,可是崆峒派的人没有丝毫顾忌,下手反而更狠辣歹毒起来,显然他们慑于伏缨的大名,又担心他脱身之后会将他们藏身于此的事情泄露出去,到时候不但会让邪君邢典找上门来,还会令崆峒派的声誉受到无法挽回的损失,因此他们非要将伏缨杀了灭口不可。

伏缨武功虽然也是一流,怎奈向他进攻的人太多,而且全都是崆峒派的好手,伏缨经历了噩梦般的殴打,这些人并没有用兵器,而是用崆峒掷象功将他打成重伤,还美其名曰不用兵器就是为了给伏缨留个全尸,昆仑掷象功顾名思义,就连大象都能抛掷出去,实是一门几厉害的拳脚功夫。

等到伏缨寡不敌众昏死过去后,这些道貌岸然之徒还不死心,将伏缨活生生地从悬崖上扔下去。

所以就算伏缨再无动于衷,也会为自己遭遇的事感到愤恨,对崆峒十二长老的死感到畅快。

邢典道:“还有两条漏网之鱼,也不能放过他们!”

朱雀和伏缨都知道他说的是鲁延绵和鲁道南兄弟两人,两人都附和着道:“只要见到他们两人,咱们定然要取其狗命,绝不姑息。”

可是鲁延绵和鲁道南究竟会去了什么地方呢?

因为崆峒派的弟子刚刚受到他们的惩戒,而伏缨又找到了龙头棍,三人都觉得再留下来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因此朱雀和伏缨两人就要跟邪君邢典作别:“我们不若分开去查找那两名狗贼的下落,不管是谁找到他们,都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将其击杀,如果有什么需要援手的,可以通过丐帮弟子招呼一声,即时咱们逢召必至!”

邢典点头答应:“不错,分开找到他们的几率大些,偿若是你们遇到了他们,我只能可惜不能亲眼见到他们两人痛苦地去见阎王。”

朱雀道:“到时候咱们将他二人的人头割下给对方一观,也足以解恨了。”

邪君邢典拱手道:“想不到我邪君邢典再次踏入江湖,能够结交两位这样的好男儿,此后不论有什么事,只要让人传句话儿,我邢某哪怕是在天涯海角,也会迅速赶至,告辞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更是客客气气地送他先离去。

等到邢典走后,两人来到崆峒派大门前,只见崆峒派门户原本敞开的大门现在紧紧关闭,两扇宏伟的大门上各贴了一张白纸,表示内有丧事,显然崆峒派的弟子已经回来了,多半正在操办崆峒十二长老的后事。

好在两人拴在门外拴马桩上的马儿还在,看来崆峒派的弟子也能猜到这是他们的马,没敢妄动。

两人牵着马,不约而同地拨转马头,向澧州方向行去。

路上,伏缨对朱雀道:“你可知道龙头棍上的内功心法究竟有什么名堂?”

朱雀心中在想着鲁延绵和鲁道南兄弟二人会藏身何处,听到伏缨的问话,漫不经心地说道:“什么名堂?你不是说叫什么回春大法么?”

伏缨道:“那是我刚看到这上面的武功心法时给随便起的名字,这么博大精深的内功心法,怎么能叫这么俗气的名字呢?你再猜猜看,这上面的武功心法究竟是哪个门派的。”

朱雀听他这么说略感惊讶,伏缨这么问,显然是表示上面的内功心法应是他知道的门派蚀刻上去的,他尝试着说道:“这根龙头棍乃是从少林寺流落到丐帮那里的,丐帮得到这根龙头棍时,上面已有了这心法,难道说这上面的武功心法是少林寺的绝学?”

伏缨有些不满道:“这根玄铁棍原本也不是少林寺的,你难道就不知道猜猜少林寺得到龙头棍之前,会有什么门派在上面做手脚么?”

朱雀不傻,尽管伏缨这么诱导他,他还是说道:“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这上面是不是少林寺的功夫不就行了?”

伏缨只能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小子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这都能让你猜到,这上面的确是少林寺的武功心法,那你知道上面是少林寺的什么心法么?”

朱雀沉吟了一会道:“那就十分容易猜了。”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

伏缨有些不信,说道:“既然容易猜,你倒是猜猜看,说得到挺简单。”

朱雀失笑道:“那有什么难猜的,少林寺的内功心法中,能够称得上是绝学的,一个是少林寺现存的《易筋经》,另一个就是失传已久的《洗髓经》,如今能值得被蚀刻在玄铁上的,绝不会是少林寺保管妥帖的那本,那么答案不就显而易见了么?龙头棍上所刻的定是《洗髓经》无疑!”

伏缨听到他一番透彻的分析,肚子里对他钦佩不已,口中却说道:“经你这么一说,倒显得十分简单了,那真是孩子也都能猜得出来。”

朱雀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跟他一般见识,没有反驳,他只是问道:“看来你身上的内力得以恢复,也并不是那水潭中臭水的功劳,而是《洗髓经》的功劳,不过你之前怎么不说,是否并不相信邪典?”

伏缨点了点头:“邪君邪君,自然能被人称为邪君,多半是有些邪门的地方,《洗髓经》乃是习武之人人人垂涎的内功宝典,他邢典恐怕也不能免俗,我虽然在无意中习得此内功心法,不过那是为了救命,倒不是有意偷学少林绝学,若是他问我要龙头棍也要跟着练练,我伏缨受他救命之恩又拒绝不得,那就不免对不起少林寺了。”

朱雀想起三十多年前空正方丈对二人的委托,不禁有种恍然隔世之感,如今空正已死,世上除了他二人外,还能记得龙头棍的人已经不多了,他说道:“这根龙头棍时如何落到鲁道南手中的,多半是鲁道南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定有丐帮弟子枉死在他的手里。”

伏缨沉声道:“这虽然是推测,但事情多半如此,你看此事要不要跟汪帮主提点一下?”

朱雀摇了摇头:“不用了,告诉他的目的不外乎让他跟着一起对付鲁道南,此时此刻,天下豪杰好汉恐怕都不会放过这个伪君子,告诉汪帮主不过多此一举,况且你怎么跟他解释龙头棍的事呢?”

伏缨道:“那就不说,反正咱们两人若是宰了他们二人,也算跟丐帮的兄弟报了仇了。”

两人快马加鞭向澧州赶去。

这一路上,除了赶路睡觉,伏缨就按照《洗髓经》上的心法进行修炼,内力一日胜过一日,来到澧州之前,原本的内力已经恢复过来,还有所增强,有时候他为了试探自己的内力,放着马儿不骑,跟在马旁边施展踏月轻功,速度丝毫不输快马,且长力十足。

朱雀见他狂奔的样子,纵马在他身边悠悠地说道:“早知道你这么能跑,咱们就不用买这两匹好马了。”

伏缨道:“怎么说?你也想跟我一起下马奔驰?”

朱雀摇了摇头:“不是,你这么喜欢急奔,速度丝毫不输给马儿,骑马不如骑你,至少你背上会比马背上少颠簸些。”

伏缨哭笑不得。

第二百二十章 伏光盗宝

两人不日来到澧州城,朱雀首先带着伏缨去见了伊雪。

伊雪见到两人安然无恙归来十分欢喜,等她听到朱雀跟他诉说这一路的经过,而伏缨甚至差点命丧崆峒山时,伊雪明知伏缨此刻完好无损,说明他已经化险为夷,但她还是担心得花容失色,对伏缨道:“你怎的这么不小心?偿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唐轩儿还不得哭死?”

伏缨道:“眼下是知道了,嫂嫂还请放心,我吃这一堑,当然会长上一智,谁能想到崆峒派的人竟会如此卑鄙无耻呢?好在害我的那些家伙都被朱雀和邢典两人给宰了,也算是为我报了仇,嘿,那崆峒派掌门一个死一个躲得不见人影,十二个长老又都跟着毙了命,只怕他们崆峒派往后有一段时日无法在武林中出头了。”

伊雪道:“你还有心想着他们,你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伏缨笑道:“因祸得福,已经全好了,而且内功还有进展,只是不需要我去感激那些死鬼了吧?”

朱雀谈起正事,问伊雪:“这段时间在澧州可听说了鲁道南的事?”

伊雪点了点头:“你们将鲁道南所做的恶事通了出来,整个澧州城的百姓几乎闹翻了天,官府也是难得的官民一心,在城中各处张贴了鲁道南的告示,对能够提供鲁道南下落的,赏百金,我在饭馆吃饭的时候,大家天天讨论此事,所有的人都在骂鲁道南这个伪君子,有的人甚至说道,宁可一个铜板也不要,都要宰了鲁道南,很多家里有女儿失踪的人,都来到官府去认尸,可惜很多尸首都腐烂得难以辨认,唉,那鲁道南当真是畜生不如。”

伊雪很少说脏话,骂鲁道南畜生不如,已是最重的话了。

朱雀一时无言,想了想后对伊雪说道:“我和伏缨去一趟丐帮分堂,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伊雪道:“你们刚来,不休息休息么?”

伏缨道:“休息个鸟,不宰了鲁延绵和鲁道南二人,我们哪有休息的心情,对不住了嫂子,我可不是冲你发脾气,是在是这两人行径太过可恶。”

伊雪笑了笑:“没事,你们快去快回,没有了鲁道南的消息,咱们也不能耗在这里,还需继续赶路,距离慕容寒山的比武不足一个月了。”

朱雀道:“晓得了。”

两人随即离开了客栈,匆匆赶去丐帮分堂。

澧州分堂堂主聂寒冰刚准备好了两锅滚水狗肉,正招呼着诸位弟子大快朵颐时,朱雀和伏缨两人前来,聂寒冰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起,你们两人口福不浅,快来一起吃。”

朱雀和伏缨两人丝毫不客气地加入他们,一路上急着赶路,并没有好好吃上一顿,这时见到丐帮拿手好菜,都跟着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饭饱酒足后,聂寒冰招呼两人来到厅堂坐下,茶水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谈论着崆峒派的事。

朱雀问道:“这段时日,咱们丐帮对鲁道南和鲁延绵二人的消息难道一点也没有打听到么?”

聂寒冰道:“线索是有一些,只不过都不太可靠,浪费了我们许多人力,到得后来,我们干脆化被动为主动,在中原各地都设了眼线,只要他们一露出身份,我们就会追踪到底,让他无所逃遁,对了,你们在崆峒山的事办得如何了?”

朱雀简要跟他说了经过。

聂寒冰听说他们竟然毫无顾忌地围攻伏缨,忍不住怒道:“这帮狗贼,还声称自己是什么名门正派,我看是狗屁门派才对,要依着我,绝不会只宰了他们十二长老,总要再多杀些人,再一把火将崆峒派的狗窝给烧了才甘心!”

朱雀解释道:“只对付崆峒十二长老是我的主意,毕竟其他人还罪不至死,现在已鲁道南和鲁延绵的名声,他们崆峒派在武林中也抬不起头来了,也不必对他们赶尽杀绝,落得江湖中人口舌。”

聂寒冰依然感到有些愤恨难平,过了一会,他问道:“眼下一时还没有鲁延绵和鲁道南两人具体的下落,你们打算如何?”

朱雀道:“今日已经七月十六了,我们得继续赶路,否则慕容寒山那边的调查就变得紧迫了。”

聂寒冰道:“也好,一旦有了那两名狗贼的消息,武林同道都会群起而攻之,也不需要你们亲自出手了,话说回来,就是杀这种人,还怕脏了自己的刀子呢。”他这么安慰朱雀和伏缨,就是让他们放心,就算鲁延绵和鲁道南在澧州附近出现,他们不能亲手了结二人,也不必心怀遗憾。

朱雀和伏缨谢过他的好意,然后告辞离去。

回到客栈,三人收拾了一番,伊雪去采买了路上所需,朱雀和伏缨两人一路劳顿,一起去澡堂子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晚上在客栈好好睡了一觉,翌日一早三人便继续向东行去,朱雀和伏缨都是骑马而来,而朱雀的宽大马车又在,所以朱雀干脆用两旁马来拉车,自己赶车,而伊雪坐车,毕竟让一位女子赶车太不像话。

伏缨见他用双马拉扯,忍不住指点他赶车的技巧,说什么两匹马必须要好好配合,否则马车容易走偏之类的,听得朱雀头都大了,回怼道:“你赶车技术这么高明,要不然你来赶车?”

伏缨这才闭了嘴。

路过凤阳时,伏光不知从哪溜了过来,朱雀这才想起伏光当时曾陪伏缨一起去武陵寻找蓝萍,以指证鲁道南的恶行,但当伏缨带着蓝萍回来后,就不见了这小子,伏缨则问道:“我安排你的事,你都办妥了么?”

伏光笑嘻嘻地说道:“师父吩咐的事,那还能怠慢么?早就办妥了,所以提早来到这里等候师父。”

朱雀甚感奇怪,问道:“你师父让你干什么事了?”

伏光看着伏缨,伏缨道:“现在先不告诉他,等咱们事情结束了再说给他们听。”

伏光闻言只好对朱雀说道:“世伯,师父不让我说,对不住了。”

朱雀气道:“神神秘秘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伏光来得正好,我这驾马车多了一匹马,你卸下来骑着吧。”

伏光也不客气,解下一匹马骑了上去,他问道:“你们到了这里,要不要进去见见丐帮堂主费无伤?”

朱雀想了想道:“还是不用了,赶路要紧,对了伏光,你在这里几日了,可曾听说那五湖散人是否挖到了什么皇陵宝藏?”

伏光笑道:“还是世伯聪明,一下就问到了师父让我做什么,不错,他们挖到了宝藏,而且里面的好东西还不少哩。”

朱雀不过随口一问,想不到竟然因此问到了伏光竟然是奉伏缨的命回到凤阳去做这事,他愕然道:“咱们不是说好了,那些宝藏就留给张献忠他们么?怎么你又打了他们宝藏的主意?”

伏缨先是对伏光道:“你小子要是不说,他能猜得出来?都让你把嘴巴放严实点了。”

伏光笑嘻嘻地接受了伏缨的训斥,丝毫不以为意。

伏缨教训过伏光后,对朱雀说道:“当年太祖皇帝命数万人建这座地上皇陵,足见他对皇陵的重视,我思来想去,既然他如此看重这座皇陵,那么当年在皇陵中埋下宝物时定然会放入一件极贵重的东西,以彰显他皇帝的身份,这件东西我左思右想,总不能落在那群义军手中糟蹋了,因此让便让伏光先一步将此物取出来,至于其余的东西,则留着不动,也不算对五湖散人和那个什么张献忠食言。”

朱雀好奇心起,他问道:“太祖皇帝究竟在皇陵中埋了什么贵重的事物?伏光,你已经得手了是不是?”

伏光点了点头,不过眼睛又望向伏缨,似是在询问师父可不可以告诉朱雀他偷到的是什么东西。

伏缨问朱雀:“你小子向来以聪明自称,你倒猜猜看,伏光偷出来的是什么?”

朱雀失笑道:“我从来没有以聪明自称,反而时时自谦,倒是你小子心中这么以为,反而赖在我身上,唔,会是什么东西呢?”

他见伏光轻身而来,若是一件大的事物,他自然能够看到,而伏光身上佩戴的宝剑也还是他那把掠影剑,显然太祖皇帝在里面放的不是兵器,也不大,而皇帝会认为什么东西贵重,足以配得上他皇帝的身份呢?

想来想去想不着,朱雀认输道:“我猜不出,你小子还是直接说了吧,最近一段时间,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的,还卖起关子来了?”

伏缨哈哈大笑,显得十分得意,他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所以让伏光偷到手后藏起来,我先猜是什么,猜到了和他取到的东西一加印证,就能证明谁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人。”

朱雀失笑道:“原来你小子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却在这里洋洋自得,偿若你也猜错了,那岂不更加丢人?”

伏缨慢慢自信地说道:“我会猜不到?要不然咱们打一个赌,咱们每人猜三次,我若是猜到了而你没猜到,此后你每次见到我,都要喊一声伏缨兄,如何?”

朱雀还没说话,伊雪在车厢中听个分明,她忍着笑啐了一声道:“朱雀明明年龄比你大,你还要他称你为兄?那我算什么?算你弟妹么?我呸,这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你伏缨可都老大不小了,另外,你还没说若是你输了又要怎的,这算什么打赌?”

第二百二十一章 传国玉玺

伏缨听到伊雪的叱责,连忙解释:“你自然还是嫂子,我不过是跟朱雀儿开个玩笑,平时这小子表现得这么厉害,难道连这个也都猜不到么?”

伊雪问道:“这么说你真的也不知道伏光偷到了什么?”

伏缨举手发誓道:“我自然不知,若是提前问过伏光,叫我天打雷劈!”

朱雀失笑道:“用不着发这么重的誓吧,再者说了,你忽然问起了我,而你至少在多日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但从这方面来说,这个打赌就很不公平了。”

伏缨坦然承认道:“这点我倒不否认,怎么,你是要认输了么?”他听朱雀这么说,认为他不会再和自己打赌,所以用认输二字来激他。

朱雀自然知道他的小肚鸡肠,他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激我我也准备同意跟你赌,因为你这么蠢,若是我连你都赢不了,岂非要叫你小看了?”

伏缨笑嘻嘻地说道:“那好,万一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猜对了,你想要什么赌注?”

朱雀上下打量了一番伏缨后说道:“我本就什么都不缺,而你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我,嘿,这可难说了。”

伏缨撇着嘴道:“嗬,你小子口气倒不小,除了天上的月亮,这天下还有什么是我伏缨取不到手的?”

朱雀故意装作沉吟了一下的样子后说道:“有了,只不过我要的赌注实在太珍贵,只怕你舍不得给!”

伏缨轻嗤道:“去你的,我伏缨何时对你朱雀吝啬过?别说这个赌注不过是闹着玩的,就算没有这个赌注,只要你朱雀开口,我伏缨难道还会不给你么?痛痛快快说了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朱雀道:“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直说了,赌注为千金。”他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心中在飞快地思考着,以帝王之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万事万物都是他一个人的了,他还会将什么东西看得很重要呢?

伏缨听朱雀说到千金二字,还当自己听错了,闹了半天,这小子原来要的是金子,他叹道:“想不到你朱雀现在变得这么市侩,别说千金了,你缺钱时,我就算送你万金又如何?”

朱雀悠然道:“万金我可不要,再说了,我说的千金可不是散发着铜臭的金元宝,而是令千金的千金,等你和唐轩儿此后若是再生了女儿,也就是喜得千金时,就过继给我,如何?”

伏缨想不到朱雀的赌注这么重,他想了想后说道:“不行,这个我做不了主,毕竟还有唐轩儿呢,你换个别的赌注吧。”

一旁的伊雪看他两兄弟的热闹不嫌事大,跟着起哄道:“咦,你伏缨平时总是跟我们吹牛皮,说你在家里说一不二,唐轩儿从不敢违拗你的话么?怎么这时候想起她来了?”

伏缨脸上一红道:“这件事怎么相同呢?毕竟孩子是她生的,怎么说不给她说一声就将孩子送人,那太也说不过去了。”

朱雀哈哈笑道:“我看你已经猜测了这么多天,还以为你已经有了把握,现在看来,你还是怕输给了我,否则你若是不担心会输,什么赌注还有什么分别呢?”

伏缨心中盘算了半天,一拍大腿道:“好!我给你赌了,我一来是不信你能赢,二来就算你赢了,我将女儿送给你们养又如何?还省得我和唐轩儿的麻烦了,你先说说看,伏光从皇陵宝藏里偷来的是什么宝贝?”

朱雀道:“这种赌约自然是先回答的吃亏了,因为你偿若猜到的不如我的答案,你大可以说我和你的答案一样,这样岂非分不出胜负了?”

伏缨道:“我料你也猜不着,才故意找来这么多借口,你不愿先回答,那你说该怎么着吧?”

朱雀道:“咱们两人分别将答案偷偷说给伏光听,我相信以伏光的为人不会耍赖的,如何?毕竟他是你弟子,至少你可以放心他不会偏袒于我。”

伏缨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伏光,你过来。”

伏光顺从地下马来到伏缨身旁。

伊雪在一旁说道:“伏光!不许跟你师父递眼色!”

伏缨白了伊雪一眼:“我们师徒岂会做这种下作的勾当?嫂子别小瞧了我们。”

伏光将耳朵凑到伏缨嘴巴旁边,伏缨跟他说了句什么。

朱雀和伊雪两人都盯着伏光,希望从他的表情中能看出伏缨回答的是否正确。

只可惜伏光这孩子十分有心眼,脸上无喜无忧,朱雀和伊雪顿感失望。

接着伏光来到朱雀身旁,朱雀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你师父已经说了答案,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我猜你从皇陵中取到的乃是一方宝印,传国玉玺!”

此时伏光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伏缨自然不会相信,甚至嘲弄朱雀道:“人家都说你朱雀儿如何博学多闻,岂不知太祖皇帝开朝时曾有三件遗憾之事么?”

朱雀故意装作不知道,反问道:“哦,竟有此时?”

伏缨得意洋洋地说道:“太祖皇帝三件遗憾之事,头一件就是没有得到传国玺,第二件就是没有以故乡凤阳为都,第三件憾事则是没有彻底消灭鞑靼人,你连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岂非一开口就说错了?”

朱雀笑道:“这个传闻就连三岁小儿恐怕都知道,只不过……对了,你伏缨猜的又是什么?”只不过什么,他却没说。

伏缨信心十足地说道:“是一只碗!”

虽然朱雀并不认可伏缨的答案,但还是觉得十分奇怪,他忍着笑问道:“一只碗有什么珍贵的?就算是金碗恐怕也值不了多少钱。”

伏缨道:“太祖皇帝在东征西讨成为皇帝之前,曾经要过饭,据说当年他要饭时曾有三件东西一直留下来当做纪念,一曰打狗棍,二曰褴褛衣,三曰讨饭碗,这只碗自然就是当年太祖皇帝讨饭时所用的碗,其价值已非寻常的宝物可以比拟的,而且据说这三样宝贝上都有夺天地造化的灵气,佛足额怎会让一个讨饭的最后成了皇帝?因此我猜是碗!”

有理有据,朱雀听到他的话差点就要跟他喝一声彩,不过他又问道:“为何你不猜是打狗棍或者褴褛衣呢?”

伏缨带着嘲弄地叹了口气道:“说你聪明,有时候你又这般糊涂,这么多年过去了,褴褛衣恐怕早就化成尘泥了,打狗棍就算能留下来,你瞧瞧伏光身上,哪里像带着棍子的样子?因此我猜是碗。”

朱雀笑道:“看来你小子倒也知道先看看伏光身上有没有大件的东西,伏光,你来说吧,我们到底谁说对了。”

伏光对伏缨露出歉然之色,然后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块如同羊羔脂一般通透的宝印出来,宝印背后有五条交错在一起的龙身做把手,下面则是四方之形,一看便知是一块玉玺,而且这块玉玺还缺了一个角,熟知传国玺的故事的人都知道,王莽篡汉时曾派人向他姑姑孝元太后王政君所要这块传国玉玺,孝元太后受到其侄的威胁,一怒将玉玺甩给了来人,结果玉玺磕破了一块角,王莽命高手用黄金补上,传国玉玺也从此有了玉体金角的美称。

此时伏光手中拿出来的这块玉玺虽然没有金角补缺,但显然是一块质地极佳的美玉所雕刻而成,似乎就是传说中的和氏璧,伏缨是识货之人,相隔这么远就能看出这块玉玺非同小可,他也不让伏光将玉玺送给他看看,而是飞身下马,抢到伏光身旁,夹手将玉玺夺过来,他翻过玉玺,看了看上面的篆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当年秦始皇的宰相李斯所写,这块玉玺历经千余年,如今重见天日,伏缨拿在手中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朱雀提醒他:“咱们的赌注,就算这块玉玺是假的,那也是玉玺,不是别的,伏缨,他日你若是得了女儿,千万别忘了今日的赌约!”

伏缨仔细看着这块传国玉玺,对朱雀的话充耳不闻。

伊雪见他看得如此痴迷,怕他真的痴了,对他说道:“你若是不舍得将女儿送给我们,咱们好好商量就是,你又何必这样?”

伏缨依旧一动不动,来来回回地把玩了好一会玉玺,这才心满意足地将玉玺收入怀中,他对朱雀和伊雪说道:“愿赌服输,我伏缨可不是耍赖之人,只要我伏缨又生女儿的命,一定会将女儿送给你们抚养,嘿,比之女儿,我伏缨更喜欢儿子,将来好为我传宗接代,女儿嘛,终是要出嫁成为他姓之人,既然早晚要送出去,晚送不如早送。”

伊雪啐了他一口道:“胡说什么,若是唐轩儿在这,肯定会赏你一记老大的耳刮子。”

朱雀道:“耽搁了这么久,赶紧上路吧,否则错过了宿头,咱们就要露宿荒野了。”

伏缨愕然:“错过了宿头?那怎们何不留在凤阳住上一日?”

朱雀道:“凤阳此时乃是多事之地,咱们有事在身,就别进去惹麻烦了,走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惩治凶徒

几人一起赶路,伏缨得了传国玉玺这块宝贝,哪怕是在马背上,时不时还会掏出来把玩一会,他问朱雀:“你小子怎么会猜到皇陵中会放着这个宝物?”

朱雀懒得跟他解释,随口说道:“瞎蒙的。”

伏缨不信,纠缠着问道:“你不也说了,太祖皇帝三件遗憾之事以没有得到传国玉玺为首,为何还会猜到这上面?”

朱雀见偿若不跟他说清楚,这小子肯定会问个不休,他说道:“以太祖皇帝的性子,竟然将这件事排在建都和消灭胡虏之上,可知其中定有古怪,他将此物埋在皇陵里,以用作镇住风水,而对外则宣称他没有得到传国玉玺,你说是怎么回事?”

伏缨道:“皇帝定然是怕人惦记这块宝贝。”

朱雀道:“不错,不过你猜谁会惦记呢?”

伏缨道:“历来就有传闻,谁能得到传国玉玺谁就能得到天下,难道是担心鞑靼人再将玉玺偷走或者抢走?”

朱雀摇了摇头:“太祖将鞑靼人赶到漠北,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鞑靼人在他眼里已经不成气候,他自然不会担心他们。”

伏缨想了想,恍然道:“我知道了,太祖皇帝是在防着他的几个儿子!”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是否是提防儿子还是提防孙子咱们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将玉玺藏入皇陵,就说明这块玉玺还是他皇家之物,也绝了他的子嗣此后再争夺皇位时以玉玺为目标争个你死我活,他从根上就断了他们的念头。”

伏缨叹道:“想不到当皇帝的还要有这么多心机,将传国玉玺藏入皇陵不说,还要对外宣称自己因为没有得到玉玺而成为最遗憾的一件事,想想都令人难以相信。”

朱雀道:“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怀璧,说得就是和氏璧,此物乃是不祥之物,你那算怎么处理?”

伏缨道:“你别说得这么玄乎,既然这东西这么晦气,可是它的材质却如此华贵,不如……干脆……”

朱雀道:“不如什么?干脆什么?”

伏缨道:“不如我将这块和氏璧给分开,然后找高手匠人再给雕刻成别的东西,这样不就能够瞒天过海了么?”

朱雀叹道:“这件宝物所蕴含的价值远远超过材质本身,你偿若将它毁掉了,总是在暴殄天物。”

伏缨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是你说的带着不祥,难道非要我将这件宝贝扔掉么?这绝对不可以,而且我偿若送给别人,不管送给谁,那都是害了谁,我还是再想想吧。”

行到傍晚,几人来到一处叫做藕塘的小镇上,这里距离应天府已经不远了,因为靠着长江,所以西北的旱灾并没有波及到这里,这里的百姓还算是安居乐业,三人就在镇上的一家客栈投宿。

晚上朱雀伊雪以及伏缨和伏光四人来到一家酒楼吃饭,本以为是小地方,想不到酒楼上简直人满为患,而且吃饭的人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个个腰间不是挎着刀,就是挂着间,人人都是一副老子谁都不怕的样子,此起彼伏地吆喝着店小二赶快给他们上菜。

平时酒楼遇到这么红火的生意都是喜笑颜开,可是今日掌柜的却一副哭丧脸,伏缨刚想问问怎么回事,朱雀淡淡地说道:“你看掌柜的和店小二脸上的巴掌印,偿若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就说明你眼神不好了。”

伏缨怒道:“奶奶的,都是些什么人,竟然敢仗势欺人!咱们会会去。”

伊雪却道:“何必多生事端?这里已经客满了,咱们到别处去吃饭吧。”

一向不喜欢在这种地方惹是生非的朱雀却说道:“何用到别处去呢?哪里还有这么理想的地方?”

伊雪不明其意,说道:“这些人吵得我都要头疼了,你竟然还说理想?”

朱雀笑道:“咱们正好可以听听他们再谈论些什么,既然嫌他们吵,就让他们安静些好了,难道他们敢不尊重你这位鼎鼎大名的朱夫人,反而让你来迁就他们么?”

伊雪被他逗笑了,她说道:“吆喝,老鼠上天平,自称自赞起来了?我是大名鼎鼎的朱夫人,那你是什么人?大名鼎鼎的朱夫人的男人?”

伏缨道:“你们两夫妻就别站在门口打情骂俏了,赶紧找个位子坐下来点菜吧,我都饿坏了。”

四人走进酒楼,掌柜的见到他们四人面相还算和善,因此劝说道:“诸位请留步,实在不好意思,今日店里客人已经满座,诸位还是劳动玉趾到别家去吃饭吧,你们也看到了,这些吃饭的人可都不太好说话,别扫了几位吃饭的兴致!”

掌柜的一番话自然是好心,朱雀刚要说就在这里吃,不妨等一会,大堂中一桌人看到伊雪美貌非凡,其中两人竟然借着酒劲调戏起伊雪来:“好妹子,是不是找不到地方吃饭?哥哥我这张板凳上还能再挤一挤,妹子也不用客气,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另一人则说道:“啧啧,真是个大美人儿,坐在那蠢汉旁边有什么意思?本公子最是体贴人……”

掌柜的听到这几人的话,脸色变得苍白起来,他对朱雀说道:“几位快走吧,这些人可凶,你们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伏缨哪会去听掌柜的劝告,对那桌人怒道:“好家伙,打哪里跑来的一群畜生,倒学着人坐在板凳上吃饭起来了,只可惜畜生就是畜生,就算是坐着吃饭,也不会说人话!”

这几人听到伏缨的辱骂,一桌七八个人同时站起身来,有两人甚至抽出兵器,指着伏缨威胁道:“你小子是活腻歪了?你们可知道我们几人是谁?赶紧过来给我们磕头道歉,否则爷爷可不是吃素的,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伏缨不怒反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不就是八大牲畜么?这位是癞皮狗,这位则是缩头龟,这一位嘛一定是白毛猪了……”

他话没说完,其中一人提刀就向他看去,另有两人从旁夹击,掌柜的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连忙躲到了柜子下,心中砰砰乱跳,心下责备这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敢在老虎身上拔毛,那不是找死么?

只听三声惨呼传来,接着是桌子板凳反倒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吵杂声,夹杂着其他食客的议论声,掌柜的躲在柜子下瑟瑟发抖,只盼望着这些人打杀时不要殃及他这个无辜。

不过他还是没有躲得掉,酒楼中很快安静了下来,掌柜的认定一定是杀了人了,连看都不敢看,但柜子上却传来敲击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掌柜的,你生意还做不做了?”

掌柜的浑身抖如筛糠地从柜子下伸出头来,对眼前的场景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刚刚进来的四位看起来面善之辈毫发无损地站在柜台前,而那桌上几名豪横之徒则如同叠罗汉一般趴在桌子上的饭菜上,他们身子下的碗碟有不少破碎的,扎在他们身上,他们面露痛楚,却连一句呻吟都发布出来。

原来刚才三人向伏缨围攻过来时,伏缨在一瞬间就将三人打倒在地,并顺手点了他们的哑穴,其他五人还没看出伏缨的武功高出他们太多,竟然一起出手,结果自然就是一桌八人全都被打倒,伏缨还觉得不够过瘾,毕竟这些人竟敢对伊雪出言不逊,因此伏缨又略惩治了几人一番,将他们都丢在桌子上叠起罗汉。

掌柜的哭丧着脸道:“不知几位爷想要吃什么,我马上让人安排。”他没想到店里的人已经够凶的了,而来人比这些人还要凶,刚才的面善,难道都是他们装出来的?

伏缨笑道:“就算要吃饭,也要先给我们安排桌子呀,这张桌子上的脏东西太多了,可得要好好擦一擦。”

掌柜的看着桌子上趴着的八个人,心惊胆战地说道:“几位大爷还是别开小的玩笑了,这几位……”

伏缨道:“看来这几个不像是来吃饭的,倒是来捣乱的,好好的饭不吃,偏偏要在桌子上睡觉,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是酒馆而不是旅店么?”

他来到桌子旁,提起一个随手扔到外面的马路上,又提起一个扔了出去,八个人被他一手一个,很快全都扔到了酒楼外面的大街上,只不过这些人的穴道还没解,只能在大街上躺着,伏缨拍了拍手,对掌柜的说道:“赶紧给老子收拾收拾,我们肚子饿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掌柜的连忙招呼着店小二将桌上的残羹剩饭,以及刚才那桌客人流出的血给擦干净,然后恭恭敬敬地让他们点菜。

其他人见到他们身手如此高明,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外面躺着的八人虽然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可是头脑还很清明,只不过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这几人是谁,怎么糊里糊涂地就被扔到了马路上。

伊雪看着躺在外面的八人,对伏缨说道:“怎么不给他们解了穴道,让他们滚蛋?”

伏缨道:“山人自有缘故,嫂子待会便知,不用着急。”

很快酒菜上来,几个人吃喝起来,朱雀一边吃喝,一边留神倾听其他人的说话,这些人所谈论的无不是江湖上最热门的事,一个是湘西君子鲁道南乃是人面兽心的事,另一件事自然就是慕容寒山将要挑战六国高手的事。

朱雀本想听些新鲜的消息,但听来听去,还都是他们已经知道的,不禁感到十分失望。

第二百二十三章 来历不明

也许是因为朱雀等人吃饭时并没有再流露出恶狠狠的样子,其他食客也渐渐从担惊受怕中恢复过来,开始有说有笑。

伏光忽然对酒店里两个默默吃饭的人感兴趣起来,朱雀也看出那两人的有些不对劲,不像其他人吃饭喝酒时吵吵嚷嚷的,显得有些异类。

伏缨见他两人都在看那个人,也跟着看过去,伏缨惯于识宝,也精于相人,当然,相人之术只流于表面,他自信地说道:“那两人定然是绿林中的人,算下来,和我还算是同道。”

朱雀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伏缨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你看两人的坐姿就很不自然,那是一种带着戒备的坐姿,两人吃饭时表情凝重,并不是因为两人刚死了亲人,而是小心警惕,之所以警惕,是因为两人怕被人看出他们是盗贼之类的身份,而至于两人为何不多说话,那自然是因为言多必失以及隔墙有耳,所以两人尽量少交谈,你看两人兵器都是佩刀,而寻常武林中人大都用剑,凡此种种,就能推断出这两人来这座藕塘镇,定是怀有目的而来。”

朱雀道:“哦,你且说说看,他们目的为何?”

伏缨故作神秘的说道:“如果他们是哪个山寨上的人,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外乎两个方面,要么是要跟某个人接头,要么是前来踩点子的。”

朱雀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伏缨有时候说话还挺有道理的。”

伏缨得意洋洋地接受了朱雀的夸赞,口中好不谦逊地说道:“我伏缨云游天下,天南海北都走过一遍,别的事情都不好说,见多识广四个字那还是当得起的。”

朱雀笑而不答。

伏缨见状问道:“我看你小子有些不以为然,要不要咱们再来打个赌?”

朱雀道:“不用了,之前从你这里赢了一位千金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赢你我都不知道要什么了。”

伏缨愕然道:“这么说来你并不认可我说的话,那你倒来说说看,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朱雀道:“这两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一定不是绿林中人,当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你附耳过来,我来跟你说一下两人最有可能的身份。”

伏缨果然将耳朵凑过去,朱雀跟他说了两句话,这两句话伊雪和伏光都没有听清内容,最后一句话倒像是故意让二人听到似的:“如果不信,你可以让伏光跟在两人后面查查他们的身份。”

伏缨皱了皱眉头,转身看了看伏光,伏光当仁不让地说道:“这都是小事一桩,不知道朱世伯推断那两人是什么身份?”

朱雀道:“你只要跟着两人不让两人发觉,迟早会知道的,又何必非要现在就弄清楚呢?更何况我猜得也不一定对。”

伏缨想了想,对伏光道:“就这么办,辛苦你一趟,我们在客栈等你消息。”

伏光道:“师父有令,徒儿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师父这么客气,折煞徒儿了。”

朱雀笑吟吟地看着伏光对伏缨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听话孝顺的徒儿。”

伏缨道:“这个你羡慕也没用,谁让你自己不收徒的呢?”

伊雪道:“他懒得收徒,不过你们兄弟情深,你的徒儿和朱雀的徒儿又有什么区别了?伏光对我们岂非和对你伏缨一样尊重?强分你我就太见外了,是不是伏光?有你伏缨的勤勉,我们就偷个懒,坐享其成,算是凭空多了个好徒儿。”

伏光连连点头,伏缨则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四人饭饱酒足后,伏缨去结饭钱,明明这顿饭吃着十分合口,临走前伏缨多付了些银子,然后将自己吃饭的桌子椅子一顿打砸,还气哼哼地骂道:“奶奶的,饭做得这么难吃,酒这么难喝,若不是老子肚子饿,早就端出去喂狗去了。”

伊雪见他好好的忽然大闹这么一顿,心道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话得罪了他,所以他才借机撒气?这样的话,伏缨行事不免有些太小气了,她刚要劝说,朱雀却拉着她的手捏了一捏,两人夫妻同心,伊雪立刻醒悟伏缨这么做自有别的含义,让他不要多问。

来到酒楼门口,那八个被伏缨扔到大街上的人还趴在地上,毕竟伏缨所点的穴道,他们也无法冲解开,伏缨上去拎起其中一人,给他解了穴,此人在街边趴了半天,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让他脸面尽失,此刻穴道一解,又怕伏缨再找他麻烦,连忙求饶:“是小人瞎了狗眼,不识几位英雄好汉,还请几位爷饶了我等几人的狗命!”

伏缨故意露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并恶狠狠地说道:“他奶奶的,这里的酒饭虽然难吃,可是老子也看不惯你们吃白食,刚才你们吃的饭似乎还没有结账呢?”

这人连忙跟着说道:“我去结账,去结账!现在就去!”

伏缨松开了手,此人连滚带爬地回到酒楼,丢下一块银元宝道:“结账,不用找了。”

回过头来,他又恳求伏缨将他几位朋友的穴道都给解了,伏缨冷冷地说道:“老子要在藕塘镇待上三五天,不想再见到你们几个狗杂碎,偿若再让我见到你们,那你们只能提前准备好棺材了!”

这人吓得跪了下来,连忙发毒誓答应今晚连夜就走,绝不会再来,伏缨这才给其他人解了穴道,这些人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一溜烟地跑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伊雪也明白伏缨刚才为何明明吃得很好,却偏要在酒楼打砸一顿,那自是表明他伏缨对付这些人是因为他自己脾气暴躁,并非是向着酒楼,让这些人不至于以后回来找酒楼的麻烦,算是让酒楼无辜之人少了一场隐患。

朱雀和伊雪以及伏缨三人回了客栈,伏光则在酒楼附近留了下来,准备等那两人吃晚饭,紧随其后跟踪查探一下两人的身份。朱雀之所以让他这么做,是因为朱雀也觉得这两人有些不怀好意,偿若这两人准备做出什么恶事,他们也能提前防范。

回到客栈后,伏缨洗了个澡就去睡了,朱雀和伊雪两人在屋里说话,伊雪问道:“你说那酒楼中两人不是哪个山寨的绿林中人,那你猜他们是什么身份?”

朱雀笑道:“你且猜猜看。”

伊雪想了想道:“看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难道是官府的密探?”

朱雀道:“如果是官府的密探,比如六扇门里的人,绝不会一副这等防范的样子,反而会多盯着别人看,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官府的密探。”

伊雪再猜不到别的,她不悦道:“你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跟我还要卖关子?”

朱雀笑道:“我猜得也不一定对,我觉得这两人可能是义军的人,而且两人的身份也非同小可,所以才这么谨慎,既然两人是义军中颇有身份的人,所以我猜两人行险来此,绝不会只为吃一顿饭,因此我让伏光暗中跟着两人,就是想看看两人准备搞什么鬼。”

伊雪道:“原来如此,不过这样的话,伏光岂非危险了?”

朱雀道:“这点你倒不用担心,一来义军中武功好手不多,二来伏光又尽得伏缨所传,别的不说,单单那一手踏月轻功就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伏光脱身还是不成问题的。”

伊雪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她谈起今日之事,称赞伏缨甚会做事,知道为酒楼解除后顾之忧。

朱雀笑道:“这算什么,他这一手还不是跟我学的?想当年我和他一起在江湖上行走时,还是我教他要这么做的,咱们习武之人不能打一顿就走,很多挨了我们教训的人心中不服,又找不到我们,便会拿当时在场的人撒气,偿若我们不处理好手尾,那就不是与人为善,而是处处给人惹麻烦了。”

伊雪点了点头:“看来还是你们常在外面行走,江湖经验老道,我天天带孩子,这些事我都考虑不到,还差点坏了伏缨的的事,一位他真对酒馆有所不满呢。”

朱雀道:“世上人心云谲波诡,就算我和伏缨这种老江湖,有时候也有难免考虑不周全的时候,江湖看似一片平静的水面,底下却充满了暗流,什么时候行走江湖不用担心会有危险,这世上才会真正太平。”

伊雪看着窗外,心下感慨,眼下天下即将发生战乱,这种世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是夜,朱雀和伊雪两人早早睡下,但是到了半夜,朱雀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对伊雪说道:“伏光怎么还没回来?”

伏缨的屋子就在他们隔壁,如果伏光回来了,他定然能够听到动静。

伊雪也担心地说道:“是啊,偿若他要查出那两人的身份,现在早该回来了,难道他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意外二字,朱雀再也睡不着觉了,他起身穿衣,去隔壁找了伏缨,看到伏缨也没有睡着,两人商量着伏光会遇到的情况,都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伏缨也是对伏光充满信心,他既像是在安慰朱雀,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道:“伏光这小子十分机灵,就算遇到什么厉害的人物,他又逃脱不得,只要提起你我二人的名字,难道还有谁敢动他吗?咱们不要过于担心,我看他定然平安无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军临城

朱雀却没有他这么乐观,他觉得伏光此时不会,定然是遇到了什么困境,而且此次是他让伏光前去的,所以心中更觉不安,他说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伏缨劝说道:“夜已深,现在街上连行人也没有几个,你去哪里打听线索?偿若你出去一时不回来,岂非更增我跟嫂子的担心?”

朱雀叹道:“我心中始终难以安定……”

话说到这,远处忽然传来滚滚雷声。

伏缨道:“夜半雷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朱雀仔细听了听后说道:“这不是雷声,这是脚步声!”

伏缨也听出是脚步声,他吓了一跳:“这么大的脚步声,那得是多少人一起走路发出来的?”

朱雀沉声道:“我估计至少有上万人!”

伏缨道:“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打的激烈的战斗啊,官兵为何要在半夜赶路?”

朱雀道:“只怕这不是官兵,而是义军,看来那两人的身份多半不幸被我猜个正着,那两人应是义军的探子,来到藕塘镇是为了探查藕塘镇的防守虚实,伏光只怕危险了。”

伏缨色变道:“不错,这些人晚上来藕塘镇,只怕不怀好意,藕塘镇并非什么重镇,我看义军多半是为了抢夺而来,咱们瞧瞧去!”

朱雀道:“不用咱们出去瞧了,他们已经来到镇上了,镇上的百姓可要遭殃了。”

藕塘镇大部分人此刻都已进入沉沉的梦乡,可是他们的梦乡注定要被今晚的战乱打破,所有人都被这滚滚而来的脚步声惊醒,镇上的一些官差不过二三十人,哪里是这些上万义军的对手?很快,藕塘镇就被重重包围了起来,离开镇子的路上全都布满了义军。

一名官差准备飞鸽传书到附近的兵营,让他们速速赶来救援,只可惜义军将镇子围得铁桶一般,飞鸽还没飞离镇子,就被义军中善射的好手给射了下来,这么一来,藕塘镇便彻底和外面断绝了联系。

一队队义军来到街头,大声吆喝着让各家各户的人主动交出财物,否则要是被搜到有私藏着,格杀勿论。

朱雀和伏缨两人听到义军行为如同劫匪无异,都是眉头大皱,义军缺粮少钱他们可以理解,但是他们大可去跟朝廷跟官府厮杀,从他们那里抢夺粮仓银库,来抢百姓的财物算得了怎么回事?

这些义军很快将那二三十名官差都给找了出来,当街砍了头,一来表示他们义军乃是杀官造反的人,不怕官府的缉拿,二来是借此立威,让百姓乖乖听话。

义军如同匪徒一般,冲进一户户的人家,镇上到处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以及义军大声呼喝声,原本宁静的小镇,如今变成了义军士兵劫掠的场所。

而且听脚步声,不少义军向朱雀和伏缨所处的客栈赶来,看来他们这个客栈也将无法幸免。

朱雀和伏缨丝毫也不担心这些义军的劫掠,他们担心的是伏光的安危,以及劫掠的义军会不会给百姓带来别的危险。

伊雪也穿好了衣服,三人聚在一块,等候着不可避免的冲突。

终于,几十名穿着不同的义军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冲进了客栈,很快不少人都交出了身上的财物,一些住客虽然早就将银票一类的之前的东西藏在鞋底,藏在床垫下面,但这些义军士兵好像早就料到这一点,很快便都给搜了出来,另外还殴打了那些私藏财物的住客,客栈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被殴打住客的惨叫声。

朱雀和伏缨两人听得义愤填膺,不过此时义军势大,他们偿若为那些住客出头,只怕那些原本只是挨一顿揍的住客将会性命不保,所以他们始终没有出手。

终于,有十多名兵匪一脚踹开了朱雀他们所在的房间门,这些人进来就喊道:“你们身上的金银器物,银票珠宝等值钱东西赶紧拿出来,若是胆敢有半点私藏,小心你们的狗命!”

朱雀淡淡地说道:“不知诸位是哪一支义军麾下?我朱雀认得不少义军的首领,说不定咱们都是自己人,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到时候追究起来可就不好了。”

一名士兵骂道:“谁跟你们是自己人?到了这时候还想凭伶牙利嘴攀关系么?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赶紧将身上的钱物拿出来,拿得慢时,别怪我们不客气!”这些士兵大都百姓出身,并非江湖中人,故而并不知道朱雀是谁。

另一名士兵见到朱雀气度不凡,怕真的碰巧遇到了他们首领的朋友,他说道:“等会我会将你们的名字告诉我们首领,万一你们真的相识,我们也会将你们的财物再给你们送来,现在你们先将东西交给我们吧。”

伏缨冷笑道:“义军造反乃是为了百姓谋利,你们该去劫官家的财物,现在却来搜刮百姓这点东西,我看你们跟官府又有什么区别了?只怕还不如官府体恤百姓呢,简直是一群匪徒!”

几名士兵闻言大怒,其中一人更抽出了刀子对伏缨喝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老子就成全你!”

此人一刀向伏缨砍来,下一瞬间此人已经趴在地上昏了过去,其他士兵连伏缨如何出的手都没有看起,十多人立刻紧张地将三人包围起来。

朱雀叹道:“既然动上了手,那就不要客气了。”

三人一起出手,就连伊雪都没有闲着,很快将十多名士兵打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但是这十几人虽然被打倒在地,可是他们的呼喊还是惊动了其他的士兵,很快,又有三十多人赶了过来,同时还有两人离开客栈去搬救兵,以防他们三十多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三十多人也很快倒下,但朱雀伊雪以及伏缨三人却没有趁机离去,他们的马车和马都在客栈里,一旦他们走了,这些东西势必也会落入义军手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怀疑伏光就在义军手中,他们还要找到伏光,街上到处都是义军,于其闯出去,不如留在客栈里以逸待劳。

两百多名义军将客栈包围了起来,为首的人带人冲进客栈,见到朱雀伊雪和伏缨三人大模大样地坐在客栈大堂,四十多名士兵都被打倒在地,为首之人不禁愣住了,他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打伤我们的人?”

伏缨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朱雀,在下伏缨,这一位嘛则是在下的嫂子,打伤你们的人还是小事,偿若再来啰嗦,老子可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你们来得去不得!”

为首之人听到朱雀和伏缨的名头立刻身子一震,他说道:“原来是朱大侠和伏大侠,这些人见识浅薄,两位大侠教训教训他们也是应当,我们首领正在打听两位的下落,想不到两位竟然就在这里,那真是巧了!”

朱雀听他前倨后恭,忍不住问道:“你们首领究竟是谁,为何要来找我呢?”

此人说道:“我们首领乃是张献忠张统领,至于他是因为何事要找两位,那就恕在下不清楚了,不过我们首领此刻就在镇子外面,两位大侠要是没有什么要事,不妨过去一问,那便什么都清楚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感到恍然,原来这次劫掠藕塘镇的竟是他,不过他找他们究竟有什么事呢?是否和伏光有关呢?朱雀当即答应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前去一趟就是,不过我们的姓李马车等物都在客栈里,我们不在客栈的时候,希望不要有人乱动这些东西。”

那为首的士兵说道:“朱大侠请放心,我亲自命人守在这里,绝不让他们侵犯秋毫,请!我带你们过去。”

说完,他安排了百十人留在客栈看守以及照顾受伤的人,他则带着另外百十人,领着朱雀等人向镇子外面走去。

镇子外面还有数千人,在数千人前面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张献忠等人就在帐子里休息,等候着藕塘镇的劫掠捷报,士兵进去禀报朱雀等人前来,张献忠听到后,和五湖散人陶拨弦一起走出来迎接他们,随后邀请他们进帐篷谈。

朱雀和伏缨以及伊雪三人走进去,看到帐篷里竟然还有两张床和几把凳子以及一张桌子,也不知是他们随兵携带的,还是从镇子中抢的,张献忠邀请朱雀等人坐下,并让士兵出去烧水沏茶。

朱雀道:“不用这么客气,听说张统领在寻找我们,不知为了什么事,另外,以张统领的眼界和胸怀,怎会做出劫掠藕塘镇这种不上堂面的事?”

张献忠听他说话难听也不以为意,他说道:“我寻找你们的下落自然是有原因的,这次来到藕塘镇也主要是为了找你们,我听说你们从凤阳离开后向东走的,我推断你们会在这里打尖,所以率兵前来,而劫掠藕塘镇不过是顺手为之,这样也更容易找到你们,至于为何要找二位,此事不如由五湖散人来跟你们说一下。”

五湖散人陶拨弦清了清嗓子道:“上次凤阳一别,我以为咱们不会再见面了,想不到相隔不久,咱们缘分未尽,要找你们是我陶某提议的,主要是为了上次的一个承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孰轻孰重

陶拨弦之于张献忠,就好比诸葛亮之于刘备,都是军师一般的人,他们都十分有头脑,谋划周全,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对他不可轻易待之。

朱雀问道:“什么承诺?”

陶拨弦道:“上次临别之前,你们曾说过不会对皇陵宝藏再生觊觎之心,如今你们似乎食言了。”

他说得并不严厉,就像是好友之间的闲谈,可是言下之意却是十分厉害,他不问皇陵宝藏失窃是不是他们所为,而是直指他们就是行窃之人。

伏光从里面偷出来传国玉玺,对于其他的东西秋毫无犯,想不到他还是不依不饶,显然,在他们看来,这块传国玉玺非同小可。

朱雀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接承认道:“不错,我们是从皇陵宝藏中取出来一件东西,但是阁下也说了,你们要皇陵宝藏里的财物是为了收买人心,让那些江湖人士为你们卖命,他日你们攻打凤阳后好来个里应外合,所以我们拿了一件事物做纪念后,那些财物可是分文未取,也不算什么食言吧?”

陶拨弦道:“你们取走的那物,其价值比留下来的那些还要高得多,这难道也算是尊重承诺了么?咱们江湖中人的行事规矩可不是这样的吧?”

伏缨听他这么说,知道陶拨弦也料到皇陵中失去的正是那块传国玉玺,否则怎能断定这一件东西的价值超过剩下的财物呢?伏缨道:“大家有话直说了吧,你们行事我们也看不惯,难道咱们真要来个兵戎相见?只怕你们人数虽多,却也困不住我们!”

张献忠听他口气这么硬,脸色不禁变了,陶拨弦赶紧说道:“那件东西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对两位来说不过是一个纪念,我们也不是非要从两位手中抢回来不可,而是希望两位能将那件东西送给我们,作为报答,我们不会亏待了你们。”

伏缨道:“看来你们已经知道那件事物是什么了?何不直接说出来,非要那件东西那件物事的说得这么隐晦?”

陶拨弦笑道:“伏大侠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那件东西自然是传国玉玺了,难道还会是别的东西不成?”

伏缨身子一震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

他的话不啻承认了他们从皇陵中取到的就是传国玉玺。

朱雀道:“传国玉玺意义非凡,传言道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我只不过想知道,你们何德何能,竟认为自己能够得到天下呢?”

此时的张献忠不过近乎草寇一般的人物,手下虽有两三万兵马,然则现在就谈他能因此击败朝廷,那不免有些痴人说梦了,朱雀这么问,虽然不是讽刺,却也想知道他们凭什么来支撑这份野心。

张献忠听他语带贬低,脸色显得颇不自然。

陶拨弦道:“凭得是两个字,民心,常言也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所到之处,于民为利,将有钱之人一生都花不完的钱分给百姓赖以活命,能得百姓支持,我们岂非就得了民心,就一定能得天下?得天下后我们会重新厘定土地,轻徭薄税,和百姓同甘苦,便能在得天下后而坐稳天下,朱大侠觉得我们凭借民心,可能与朝廷争夺天下否?”

不得不说陶拨弦此人口才了得,能够三言两语就说出事情的本质,让人有种不得不认同他的感觉,他有些不信陶拨弦能够做到言出必践,毕竟说起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他说道:“昔日曹操也曾说过,欲得民心,必须做到秋毫无犯,结果他曹操的马儿失控,踩踏了百姓庄家,按照军法,他需要割头谢罪,怎奈他身为统领,执掌大军,他若受刑,则大军无首,但他执意不能偏袒,一众属下死命阻拦,曹操最后不得已割发代首,是以军威大振,百姓敬服,这个人尽皆知的典故,想必诸位也都曾听说过吧?”

张献忠和陶拨弦同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陶拨弦更说道:“曹操虽是奸雄,但也懂得这个道理,而他最终也得了天下,朱大侠这个比喻也算是恰如其分了。”

朱雀神色一变道:“然则就连曹操都知道的言出必践道理,可是你们嘴上说得是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你们在其他地方的所作所为我并不清楚,可是你们劫掠藕塘镇的百姓,行径如同匪盗,比之官府更加不如,还说什么要得民心,这岂非笑话奇谈?”

陶拨弦神色不变,他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件事和我们行事宗旨并不矛盾,一来,我们劫掠的藕塘镇并非我们义军辖下的地盘,暂时还是朝廷的地方,这个可以分两方面来说,二来,藕塘镇乃是富饶之地,以富饶之地百姓的财物,来养活将要饿死之人,也并没有违背我们的道义,三来,虽然我们做了劫掠此处百姓之事,可是这里的人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就算我们承认此举不对,也于我们的声誉丝毫无损,我们本就是百姓,为了填饱肚子揭竿而起,偿若处处都要跟朝廷方面谈公平,这对我们义军来说,本身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朱大侠以此来指责我们,未免有失偏颇。”

原本是劫匪一般的行为,却让陶拨弦三言两语说得好像正义一般,倒让朱雀难以反驳。

伏缨跟着说道:“似这等行径,恐怕就连奸雄曹操也是做不出来的,就算能够做出来,也无法粉饰得如此合情合理,五湖散人的口才,当真是令人佩服,朱雀,你怎么说?”伏缨平时称呼朱雀为朱雀儿,可是在这种场合,在这样的人面前,伏缨也不再语带戏谑。

朱雀道:“既然诸位心思如此缜密,以我朱某来看,你们实在是不缺一个传国玉玺,也能做到你们想要的结果。”

张献忠脸色再变,他说道:“这么说来,阁下是不愿将传国玉玺交出来了?”

朱雀道:“传国玉玺似乎是有缘者得之,可以在下看来,阁下似乎并不是有缘者。”

陶拨弦哈哈一笑道:“所为有缘,不过是糊弄愚夫愚妇的,几位都是豪杰一般的人物,难道也相信这个?”

朱雀正色道:“这个自然,咱们交情泛泛,还说不上让我们以如从重礼相送的地步吧,上次我们帮你们遮掩了皇陵宝藏一事,算起来,应是你们欠我们的人情才是,我怕你们再欠我们一份人情,因还不上而心中惴惴不安。”

陶拨弦眼睛一转道:“似乎我们现在就能还清你这个人情。”

伏缨看了看帐篷外将这里紧紧包围起来的无数士兵道:“你们若想留下我们,以我们性命作为送给我们的大礼,只怕会转错了念头。”

张献忠道:“哦?就算你和朱雀二人能够从这里逃脱,这位美人儿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只怕未必有两位这样的身手。”

他口中所说的美人儿,指的自然就是伊雪了。

伊雪甜甜一笑,忽然从后疾退,如同一阵风般离开帐篷,外面的士兵一阵混乱,在张献忠脸色数变之后,伊雪又从外面飞身而入,她手中抱着一把兵器,显然就在这片刻之间,伊雪出去抢夺了士兵们的兵器,又赶了回来,将兵器扔到了帐篷里。

不少士兵来到帐篷外,因没有张献忠的命令,他们不敢擅自闯入。

张献忠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看来他和陶拨弦都低估了这位漂亮女子的身手,她既然能够从这么多士兵手中夺来兵器,那么逃离这里自然也不成问题。

伏缨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这位嫂子真要是全力施为,恐怕就连我红缨公子也不是她的对手,张统领,偿若你们没有别的大礼相送,我们可要走了。”

陶拨弦忽然说道:“慢着!”

朱雀等人驻足不动。

陶拨弦忽然拍了拍手掌,帐篷后面的一个小门忽然被掀开,两名士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伏缨等人一见来人,脸色顿时变了。

这个被押进来人赫然正是伏光,看来他还是被义军给拿住了。只见他精神委顿,似乎还受了伤,朱雀和伏缨都认为他有可能被义军的人捉住,只不过在亲眼看到之前那都是猜测,现在则得到了验证。

陶拨弦察言观色,得知伏光对于他们来说非同小可,他说道:“不知道这份大礼又如何?此人跟踪我军将士,行踪鬼祟,还想打听我军机密,只可惜他学艺不精,被我们的人拿住,似他这份大礼,不知道能不能换的来传国玉玺?”

朱雀见押解伏光的士兵用利器抵住伏光的要害,显然他们就算想要出手解救也未必能够得手,就算行险得手,带着受伤的伏光,也冲不出外面的重重围困。

现在到了他难以抉择的一步,到底要不要和张新忠一方发生冲突,要不要将传国玉玺教给他们以换取伏光的性命,偿若他们不愿意交出传国玉玺,以他和伏缨两人联手,大可以挟持眼前的张献忠,以他的性命来换去伏光的性命,张献忠在义军中身份尊崇,陶拨弦知道轻重,自然会以一个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伏光作为交换了。

可是如果这么做,此后他们便相当于跟张献忠结了仇,他们为了传国玉玺,定会对他们纠缠不休,以后他们休想能够安宁,只怕还会伤及无辜。

而选择将传国玉玺交给他们,这些事便不成问题,况且对他们来说,传国玉玺不过偶然得之,不过身外之物,用以换取伏光的性命,那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旧都寻友

朱雀看着伏缨,见他有种跃跃欲试,想要挟持张献忠的行险之意,他以眼色阻止,对陶拨弦道:“好,我们给你传国玉玺,赶紧放人!”

陶拨弦并没有让他们先交出玉玺,而是手一挥道:“将这位公子放了,另外我这里有一枚少林高僧所赐的七味和合丹,对于皮外伤有奇效,兵士不知公子身份,有所得罪,这枚丹药就算做补偿了。”

两名士兵放开伏光,伏光呸了一声,一脚将他身后的两名士兵踢翻在地。

张献忠神色一怒,刚要说话,陶拨弦阻拦住,对伏光说道:“这也不怪伏公子发脾气,毕竟是我们不敬在先,这枚丹药请拿去。”

陶拨弦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枚黑色的丹药,木盒一打开,就有一股清香之味从中弥漫出来,足见这枚丹药的神奇。

伏光看着朱雀和伏缨,以眼神询问这枚丹药会不会有不妥的地方,自己该不该接受。

伏缨摇了摇头,朱雀则点了点头。

伏光想了想,老实不客气地将丹药接过,问陶拨弦怎么服用,陶拨弦道直接吞服即可,伏光毫不犹豫地将丹药放进嘴巴吞下,然后来到朱雀伏缨身旁。

既然朱雀答应了将传国玉玺给他们,伏缨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将传国玉玺从怀中取出,依依不舍地将玉玺递给张新忠。

张献忠原本是坐着的,此刻见到玉玺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刻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玉玺,然后放在眼前仔细观看起来,他看了一会,无法确定真伪,便将玉玺递给陶拨弦。

陶拨弦接过来看了几眼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玉玺为真。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张新忠有了这块传国玉玺,可说天命所归,此后东征西讨,一呼百应,各路豪杰也会望风景从,我张献忠他日若得了天下,定然不会忘记你们几人的功劳!”

陶拨弦见他有些得意忘形,连忙对朱雀等人说道:“如今你我双方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宝贝,为了庆贺一番,几位不妨留下,我们设宴款待一番如何?”

朱雀拱手道:“不劳诸位辛苦,夜深了,我们这便告辞!”

张献忠得了传国玉玺,心情大佳,又挽留了朱雀等人几次,见他们执意要走,又拿出金银财物赠予几人,对于这些钱财,朱雀等人倒也老实不客气地全都收了,这才安然回去。

因为朱雀等人收了他们的钱财,张献忠因此有些看不起他们,还对陶拨弦说:“不过也是道貌岸然之徒,口中讲着道义,也不还是贪财小人么?”

陶拨弦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那伏缨夜盗千家,从不空手而回,所盗来的财物十有八成都捐给了穷人,这样的人若是也贪财,那天下就没有不贪财的人了,他们虽然收了财物,但这些财物迟早会落到一些贫苦百姓的手中。”

张献忠这才默然,无话可说,不过转瞬他就被得到传国玉玺的喜悦占据了心头,跟着忘了朱雀等人的事。

朱雀等人回到客栈,那一队士兵还在帮他看守着马车姓李,张献忠的部属虽然将整个莲藕镇劫掠一通,却没怎么伤害百姓,只要不是想要暴力反抗的,他们也不伤人。

取回马车马匹等,几人连夜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路上伏缨关切地问伏光伤势如何,怎么会被张献忠的义军给捉了去。

伏光恨恨地说道:“那两个人扮猪吃老虎,徒儿着了他们的道儿,他们其实早就查探过了藕塘镇的虚实,却引诱我出了镇子,他们在外面早有高手精英接应,我一个不留神,被他们用网子罩住,结果可想而知了,这些狗贼,抓了我之后还抽了我十几鞭子,不过现下伤早好了,那陶拨弦给的伤药倒还灵验。”

伏缨怒道:“难道你没跟他们说我和你朱世伯的身份么?”

伏光道:“说是说了,可是那些人却说抓的就是你,不过此后再没有对我动手,只是不许我离去,直到见到你们。”

朱雀早就想清楚了原委,他说道:“这件事定然还是陶拨弦设下的奸计,他知道咱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将传国玉玺送给他,因此便想到了这条以人为要挟的主意,只怕藕塘镇各个酒馆里都有他们的人在引诱咱们上当,而他们早布置好了陷阱,等候伏光钻进去,就算咱们不令伏光去跟踪他们,他们也会想别的办法将咱们分开,之前我还感到奇怪,以伏光的身手,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他们捉住,现在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派出高手埋伏在侧,出其不意下,伏光被他们捉住也就不稀奇了。”

伏缨对陶拨弦心计感到骇然,他说道:“这家伙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想出来的计策却比会武功的人不知高明多少,像咱们这样的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可知其他人更不是他的对手,张献忠有他出谋划策,我看真能得了天下也说不定,只可惜了我那块宝玉,这可是我伏缨出道以来,所见过最珍惜的宝贝啊!”

朱雀安慰他道:“再珍贵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带在身上也沉重,不要也罢。”

伏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的感觉,他说道:“不行,咱们哥儿俩还从未被人欺负得这么窝囊过,不如让我展开妙手空空之计,再将玉玺偷出来,他们不过一群百姓组建起来的乱军,我连皇宫内院都去过,他们这又算怎么回事?我悄悄潜入,自然是手到擒来!”他越说越得意,恨不能现在就折返回去。

朱雀连忙阻止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那陶拨弦非常人,他又知道你伏缨的身份,岂能没有防备?你去皇宫内院,那是人家不知道你伏缨要去,偿若知道,你未必能来去自如,更何况他们叛军行踪不定,若是没有据城而守,他们数万人居住在山野中,你怎么下手?而陶拨弦善于设伏,万一你再陷入他们手中,我拿什么去换你呢?”

伏缨感到有些不服气:“绝不会如此,我伏缨出手何曾落过空?”

朱雀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的你也没有现在这把年纪,如今不也有了?你都快五十的人了,何必又要像个小伙子那么义愤填膺的?”

伏缨被他逗笑了,他骂道:“去你的,老子今年才四十六,距离五十还早,唉,我就听你一回劝吧,等到时机成熟,我再下手,这些年就放过他,还有,我伏缨就算老了,也是老当益壮,你小子也是羡慕不来。”

朱雀见他不再行险,便心满意足,对他的自吹自擂不再理会。

行到天明,距离藕塘镇已远,四人来到两座并立的山边,山下有一个小村子,几人连夜赶路,又困又乏,便在这个村子里找了户人家投宿,有张献忠赠送的金银,他们花起来也是毫不吝啬,让村民杀鸡宰羊,饱餐了一顿后又睡了半日。

晌午过后,他们醒来又吃了一顿,这才准备上路。

临别之前,伏缨道:“你们这里的山形状好生古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一名村民告诉他:“你看这山像什么?”

伏缨看了看道:“倒有些像一根扁担,扁担两边还有水桶。”

村民笑道:“贵人说得没错,这两座山就叫做扁担山,而我们这个村子就叫扁担村,凡是来到慕名来到我们扁担村的,都喜欢买两副扁担回去,客官若是需要,我家里就有。”他见伏缨等人出手大方,便想多揽些生意。

伏缨哭笑不得,敬谢不敏,几人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离开了扁担山下的扁担村。

从扁担村到应天府,不过半日的路程,到了傍晚,他们来到应天府,寻了家客栈打尖,安顿好车马,几人出来吃晚饭。

应天府乃是本朝旧都,其繁华处,乃是别处比不得的,再加上又是军事重地,朝廷格外看重,城内城外都屯有重兵,天下虽然灾祸连绵,义军四起,但这里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应天府的百姓甚至有许多不知道叛军的事,依旧过着盛世般安居乐业的生活。

街边的酒楼里格外热闹,伏缨道:“咱们去吃喝一顿,然后回去休息如何?”

朱雀道:“就算吃喝也不用在这里吃喝,应天府有这么多朋友,偿若来了不去拜访一下,还会惹他们不快,咱们过去打一场秋风,顺道问问慕容寒山的事。”

伏缨问道:“什么朋友?”

朱雀道:“多了去了,有百叶公子,有梅花剑的萧掌门,有霹雳刀风胡子,有金刚拳段沙海,有金沙帮的孙帮主,有……”

伏缨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朋友多,不用再说个没玩没了了,你就说咱们今晚去谁那里吃吧。”

朱雀道:“若要吃得好,不妨去温侯爷家,此人对吃食一向十分挑剔,咱们沾沾他的光,一定不会失望。”

温侯爷现在虽然不是侯爷,但他祖上封过候,家道殷实,常常以王侯的排场自居,所以人送外号温侯爷,喜欢讲排场又做作的人通常惹人反感,可温侯爷却是个例外,此人十分有趣,出手阔绰,结交的朋友也多,朱雀就是其中一位,伏缨对温侯爷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人,听到朱雀说去他家,连忙同意。

第二百二十七章 冰上垂钓

一旁的伏光还没听过温侯爷的名头,他问道:“温侯爷是个侯爷,咱们去找他干什么?”

伏缨笑道:“你小子还是江湖经验不足,这温侯爷并非真的侯爷,也是咱们武林中人,只不过你猜他练的是什么武功?”

伏光道:“这人既然有这个外号,我想他练的多半是剑法。”

伏缨摇了摇头:“这个温侯爷练得是百家拳。”

伏光愕然道:“百家拳?那是什么拳法?徒儿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伊雪在一旁笑道:“你师父在耍你呢,百家饭你知道什么意思吧,这百家拳也是这个意思。”

伏光当即恍然,他说道:“原来他学过这么多武功,不知道他最精通什么。”

伏缨道:“都差不多,若说哪一门算是他精通的,这倒也难说得很,总之他练的百家拳,每一家都是半瓶子醋,虽然都不咋样,但是他却常常吹嘘自己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当真可笑。”

朱雀为温侯爷打抱不平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温侯爷在小的时候想要习武,以他的家世,自然不会像咱们这样去拜师傅,因此只能请各种各样的武师去他家教他,这些武师都非真正的武学好手,再加上温老爷子给他换过很多师傅,以至于他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各种武功几乎都学了个遍,后来他交游广泛,又喜欢请教别人,可是每套武功他都算得上学艺不精,长此以往便有了现在这个结果,这是他家世所累,并非他自己怠慢疲懒,所以不可嘲笑他。”

几人说着说着话,就来到温侯爷府前。

温府门前站着两名家丁,见到朱雀等人前来,问清了身份来意,其中一名家丁赶紧飞奔入内,去禀告温侯爷了。

这个温侯爷本名叫做温如玉,很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只不过温侯爷的名头太过响亮,渐渐人们就忘了他原本的名字。

温侯爷听到朱雀和伏缨两人携手前来,很快便出来亲自迎接他们,伏光看那温侯爷,虽然已到中年,但保养甚为得当,皮肤洁白光滑,如同妇人,星眼剑眉,给人一种爽朗开明的感觉,第一眼就会给人留下极佳的印象。

朱雀笑道:“我们几人不请自来,来的有些冒昧了。”

温侯爷连忙谦逊地说道:“你们几人是我平时请也请不到的贵客,如今大驾光临,乃是我温某的荣幸,快请进!”

随着快请进几个字说过,早有家丁过来帮朱雀等人牵马的牵马,赶马车的赶马车,看着这些家丁的样子,显然都是做惯了的。

温如玉既然被人称为温侯爷,当然不只是他行事有着豪门架子,单单是他这一座祖上传下来的侯府就显得极为气派,再加上府中装饰豪华,华庭水榭,让人感到他这个温侯爷果然是名副其实。

温侯爷领着几人来到一个极气派的大堂中,早有厮仆奉上上好的茶,几人坐下后互相介绍了一番,温侯爷自然对伊雪以及伏缨师徒大加赞赏,伏缨等人自然也是忙着谦逊。

一番热闹过后,温侯爷问道:“你们几人可是从西边过来的?”

朱雀点了点头:“看来我们此行的目的,温侯爷想必也是听说了。”

温侯爷道:“现在天下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道你们是为了慕容寒山的事而来,不过你们来到应天府,能够先来找我温某,足见你朱雀还没有将我给忘了。”

朱雀笑道:“来应天府偿若不找你温侯爷,自然是说不过去,对了,温侯爷这两年是否又学了什么新的武功?”

温侯爷笑道:“你就别损我了,别人捧我也就罢了,你朱雀这么说那可就是笑话我了,我年轻时或者还会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对各种武功无所不知,现在若还这么认为,那就不是自高自大,而是愚蠢了。”

朱雀奇道:“少见温侯爷这么谦虚的,究竟温侯爷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温侯爷道:“说来话长,先不提这些了,你先跟我说说,慕容寒山跟人比武的事吧。”

朱雀道:“无外乎就是那些,而且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从温侯爷这里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毕竟温侯爷对江湖上的事消息灵通,你就别故作不知了。”

温侯爷失笑道:“你小子别乱吹捧,我知道的不外乎慕容寒山此次挑战六国高手,事情未必有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为此我的确派人暗中查探过,只不过什么都没有查到,所以我才想问问你们,并非我知道什么故意不说。”

朱雀和伏缨听后都是大感失望,不过好在他们也提前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失望之余,朱雀道:“既然是这样,咱们就别做在这里干说话了,我们从西域万里迢迢地来到这里,一路风尘仆仆,饭也没吃上一顿热乎的,我跟温侯爷也就不客气了,你赶紧给我们准备桌饭菜,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温侯爷笑道:“我就喜欢你跟我不会假客气,酒菜都是现成的,咱们直接过去吃就是,人来!给我在后面的亭子里备好酒菜,我们现在就过去。”

自由家丁应声去办,温侯爷站起身来道:“请!”他当先领路前行。

温侯爷带着四人来到后面的亭子,一张大圆桌上早就摆好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几样大菜陆陆续续地送上,伏光见状忍不住问道:“温侯爷是早准备好了请客吃饭么?否则怎能准备得这么充分?”

伏缨听到伏光如同乡下人进城,看什么都觉得奇怪,连忙跟他解释:“在温侯爷的府上,这些饭菜是随时都准备好的,你看那烂猪蹄和红烧肘子等,府上自有出自一早就备好了的,以备侯爷随时要吃都有,难道侯府这样的地方,还要等来了客人方才备菜么?”

伏光叹道:“偿若没有客人前来,这些菜岂非都要浪费了?”

温侯爷呵呵笑道:“怎会浪费?就算我吃不完,我府上两百多名家丁厮仆也能吃得,这位小友天真可爱,不做作,我很喜欢,不愧是红缨公子的徒弟,真正是名师出高徒。”

伏缨脸一红道:“乡下人没什么见识,倒叫温侯爷笑话了。”

几人坐定后,菜肴也摆了满满一桌,又有婢女在一旁给众人斟酒,在侯府,喝酒自然是不用自己倒的,朱雀和伏缨两人早就饿了,提箸便吃,温侯爷本身就是一个十分讲究美食之人,府上的厨子有的甚至是从几百里外慕名请来的,饭菜十分可口,几人筷子几乎没有停下,倒是温侯爷只随便吃了两口相陪,便放下筷子和几人碰杯喝酒。

酒过三巡,朱雀说道:“温侯爷此时可以跟我们说说,为何侯爷会变了性子吧?”

温侯爷道:“我就知道你偿若不问个明白不会罢休,这件事说起来,还要从去年腊月间说起。”

去年腊月,应天府下了场几年都罕见的大雪,人们都说这是兆丰年的好兆头,应天府临近长江,江面结了冰,将来往的船只都困在了渡口。

其中一条船上来了名扶桑剑客,此人因为不会说汉人的话,加上身上有没有了银子,一位异域剑道高手,竟然被饿得在江面上凿了冰窟窿钓鱼为食,以此人的本事,大可以从别人身上抢得银钱买饭吃,至不济也能直接抢劫食物,可是此人宁可忍着冰天雪地的严寒,却不去做那伤害别人的事。

温侯爷当时带了一帮随从在江边赏雪,见到那名扶桑人半天也没有钓上一条鱼,几名随从还在嘲笑那人,那人当真有股韧劲,钓不上鱼便不走,不久下起雪来,大雪将扶桑人几乎掩埋成一具雪人。

而温侯爷自然是有随从搭建的华丽的帐篷,他还让人随身携带了木炭火炉和酒食,帐篷中温暖如春,外面美景如画,温侯爷温了酒,一边喝酒一边赏雪,见那扶桑人可怜,便命人将他邀请过来,扶桑人虽然听不懂话,但还是明白了随从的意思,他拿着自制的钓鱼竿来到温侯爷的帐篷前,温侯爷给他一杯温热的酒暖身子,又让他进来一起吃饭。

这个扶桑人显然饿得狠了,老实不客气地将温侯爷带来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这么一来,就连温侯爷也没得吃了,他对扶桑人笑道:“你把我们几人的饭都吃光了,我们没得吃,只能也跟着去钓鱼了。”

显然扶桑人并不知道温侯爷在说什么,但看到自己将所有的饭菜都吃光,也显得不好意思,连忙向温侯爷鞠躬致歉。

温侯爷不以为许,随从中有善于垂钓者,温侯爷命他去钓几尾鱼来烤着吃,那名随从问扶桑人要了钓竿,这才看到钓鱼竿的钩子上连鱼饵也没有,这就是他为什么钓了半天也没有钓上鱼的原因,显然扶桑人根本不会钓鱼。

随从到外面挖了蚯蚓为饵,很快掉到了几条大鱼,另有随从洗剥干净,烤了给众人分食,那名扶桑人也跟着吃了一条。

饭饱酒足后几人都感到十分满足,温侯爷喝得有些熏熏然,随手掏出一锭银子送给扶桑人,然后准备打道回府,扶桑人倒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了银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扶桑刀法

雪景江景虽美,但看得时间长了,感觉也就那么回事,温侯爷回去的时候,大雪渐小,但地上已经积了不少雪,行走起来也颇为不便,收了帐篷后,他们跟扶桑人告辞,温侯爷坐在一架简易的架子中,由随从抬着回去,这些随从都是力大之人,十多名随从轮流相抬,也并不感到辛苦。

走了很远之后,温侯爷在这个架子上回首相望,看到那扶桑人还怔怔地站在原地,竟然一动不动,随从都说此人是个傻子,钓鱼也不会钓,吃了这么多侯爷的酒食,又受了侯爷的银子,竟然连谢谢都没有说一声。

温侯爷则替那名扶桑人解释道:“只看此人身上带着剑,却并没有骚扰百姓,说明此人很有原则,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应当心生尊重,唉,一位落寞的剑客,流落异乡,可怜,可怜。”

一名随从跟着说道:“这是侯爷慈悲,此人是东瀛扶桑人,东瀛人常在海上为盗,不知害了多少百姓,依我看,他们都是狼子野心,侯爷只怕发错了善心。”

身为随从,感同主子这么说话,那也是大胆得很了,不过温侯爷向来不跟随从摆侯爷的架子,并不以为意,他说道:“不管是地方的人,总有好人和坏人,狼子野心之地出了一个好人,那也是值得尊重的,上国礼邦之地出了恶人,那也是让人瞧不起的,否则咱们还要衙门监牢干什么?”

随从叹道:“还是侯爷度量宽广,不拘于世俗之见。”

回到温府之后,没过几天,温侯爷就将此事忘了,直到除夕那一天。

除夕时天气倒好,前些日子连下了几日雪,温侯爷在府中待得气闷,便出来走走,临近过年,街上行人尤其热闹,很多没有备好年货的人,也在匆匆购买者过年所需,街道上熙熙攘攘,很难让人相信有百姓会食不果腹。

街上除了做买卖的,买东西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混在人群中觊觎着行人身上的钱袋,小毛贼也需要过年啊,趁着街上人挤人,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温侯爷向来不过问这些事,看过笑笑便罢,如果他出手阻止,难免会想到这些十多岁的小毛贼如何过年,不如听之任之。

然而他听之任之,有人却不这么想,他走过两条街道,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温侯爷命随从前去看看,随从喝开围观的人,看到那名扶桑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应天府,他正抓着一个孩子的手腕,地上掉落着一个钱袋。

温侯爷大感奇怪,此人连汉人的话都不会说,怎还有心思来打抱不平?他走过去查看,只见那孩子口中说道:“你偷了人家的钱袋,怎么还冤枉我?快将我放开!”

扶桑人无法辩解,只抓着那孩子的手,指了指孩子,又指了指地上的钱袋,围观的人都道:“原来是个哑巴,现在他们究竟谁是小偷,已是也分辨不清楚,依我看,不如报官吧!”

温侯爷一眼就看出那名孩子是小偷,孩子中指和食指一样长短,那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经过长年的训练,好在出手时双指能像夹子一样将别人身上的钱袋夹出来。

扶桑人辩解不得,幸而他也听不懂这孩子在说什么,只是抓着他不放,同时等候着丢了钱袋的人过来。

有人贪财,前来冒领钱袋,扶桑人便将冒领之人退开,那孩子挣脱不得,伸脚向扶桑人踢去,企图将他踢开,好趁机开溜,可是随着扶桑人的手一捏紧,孩子的脚边提不出去了。

温侯爷感到十分有趣,在一旁看着热闹,想看看这扶桑人最后怎么解决此事。

就在他推测会不会有人报官时,有四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这些人来到扶桑人身前,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抓着我家孩子干什么?赶紧放开,否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外三人也跟着喝骂扶桑人,这四人显然是跟这名小偷是一伙的,他们眼见孩子失了手,便想先将孩子带走再说。

扶桑人任由他们喝骂,始终不肯放开孩子的手腕,一名大汉怒了,一个醋钵大小的拳头向扶桑人身上招呼,扶桑人一脚将大汉踢翻在地,其他三人见自己人吃了亏,连忙从腰间掏出短刀,准备向扶桑人下重手。

围观的人见打了起来,还有人动了刀子,他们怕伤及无辜,吓得远远散开,但看热闹乃是他们的天性,虽然散开,可是还都躲在自以为安全的地方向这边看去。

三名大喊提着刀子向扶桑人扑去,温侯爷见到临近过年,不想血溅长街,连忙命令随从去阻拦。

可是还没等随从来得及前去阻止,他们已经动上了手。

扶桑人见到三名大汉来势不善,终于放开了孩子的手,接着他抽出了腰间的兵器,一把双手唐刀,刀光闪过,三名大汉怪叫着向后跳开,接着刀子入鞘,扶桑人又伸手抓住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孩子。

他松开孩子,拔刀,出手,还刀入鞘,接着再抓住孩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快捷无伦,孩子的手都来不及缩回,一切就已经结束。

再看那三名大汉,他们手中的短刀都只剩下把手,可见扶桑人不仅出手极快,而且刀子十分锋利,只用一刀,便将三人的刀子全都斩断,却又没有伤人,这说明他出手极有分寸。

几名大汉不敢再小觑这名扶桑人,不过孩子在他手中,他们又不能就此罢休,双方一时僵持在那。

这是街上有一个人匆匆跑来,从地上捡起那个钱袋,口中连说侥幸,他不知道该向谁道谢,便对扶桑人和孩子都作了揖。

这次扶桑人并没有阻止此人,可见这个人就是丢了钱袋的人。

那人道谢后,看了看周围,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找回了钱袋,此人匆匆离去。

就在这时,一名大汉伸手入怀,不知准备要掏出什么东西来,温侯爷看到事情僵持着,怕这些盗贼又出什么阴招,连忙走了过去道:“住手!”

那名扶桑人见到温侯爷,认出他就是请他吃饭喝酒又给了银子的人,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而那几名大汉则知道温侯爷的身份,连忙向温侯爷行礼,其中一人道:“小人见过温侯爷,温侯爷,咱们不过是讨口饭吃,此人……”

温侯爷看着扶桑人,指了指孩子,又挥了挥手,示意他将孩子放了。

扶桑人眼神中流露出古怪的神色,但他还是放开了孩子,几名大汉带着孩子跟温侯爷行礼道谢,接着又怒视了一眼扶桑人,这才匆匆离去。

温侯爷知道扶桑人看自己眼神为何古怪,此人定是将自己看成和小偷是一伙的了,温侯爷也跟他说不清楚,只不过温侯爷好结交武功高强的人,他见扶桑人刀法惊人,忍不住生出结交之意,他对扶桑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自己来,接着转身就走。

扶桑人很聪明,见到刚才那几人的行径,猜到了温侯爷并非和小偷一伙的,也看懂了温侯爷的手势,一路跟着他回到了温府。

到了温府后,温侯爷命人找来懂得说东瀛话的人来做通译,和这名扶桑人交谈起来。

原来这名扶桑人名叫山崎三郎,来中原是为了找一个人,至于找的人是谁,为何要找这个人,他并没有说,只说找这个人很重要,不过他想不到中原这么大,对找这个人失去了信心,他谢过温侯爷赠送酒食和银子之情,只不过这里的人欺他不会说话,卖包子的人收了他那一锭银子后只给了他十几个包子,他又没钱了,这些天全都靠那些包子充饥,渴了就吃点雪,直至今日遇到了那名小偷。

他之所以打抱不平,也并非因为他看不过小偷的行径,在他看来,那孩子虽然是小偷,但因为年幼,也十分可怜,他想到的是,如果揭破小偷偷钱之事,那丢了钱的人回来找回钱的时候,因为感激,说不定会送他一点钱,他好用来买吃的,想不到那人只行了礼,并没有给他钱。

温侯爷听到他的遭遇,又感好笑又感同情,他问道:“既然如此,你以后打算如何?”

山崎三郎回答说他想要回去,问清他要找的人具体在什么地方,然后再来,只不过他连坐船的盘缠都没有了,恳求温侯爷能够收留他,他做些苦力,赚些钱财回去。

温侯爷自然不会缺他这点盘缠的钱,以他的性子,送给山崎三郎一笔钱让他回去也无不可,不过他见猎心喜,希望能从扶桑人这里学些刀法,然后再送他回去,便跟他说:“如果你能将你的刀法传授给我,我愿意付你来回的钱财。”

山崎三郎当即拒绝:“这是我们扶桑富田流的刀法,没有师父的同意,我不能擅自将刀法传给别人。”

温侯爷大感失望,但他还是问道:“一招都不行?”

山崎三郎道:“一招都不行。”

温侯爷正在想着怎么处理他,就这么给他盘缠让他走又心有不甘,想了想,不如将他留在府中,时间一长说不定会感化他将他的刀法教自己几招,便问他:“偿若我收留你在我这做工,不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山崎三郎不知是出于感激还是见温侯爷对不能学习刀法感到失望,他对温侯爷说道:“我可以教你我们的刀法,但却不是我们富田流的刀法,而是桃井流的刀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愤而拔刀

此后山崎三郎就在温府居住了下来,温侯爷跟着山崎三郎学习东瀛桃井流的刀法,山崎三郎为人聪颖,前后两三个月就学会了简单的汉话,能够不用通译而跟温侯爷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山崎三郎一边教着温侯爷刀法,一边受着温侯爷尊他为师的待遇,在温府中过着比之他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可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温侯爷是刻意如此,好让他生出乐不思蜀之心。

但山崎三郎并没有被他的温柔乡挽留住,有一天,他告诉温侯爷,他必须要在端午前回去,这样才有充足的时间在中秋时赶回来,温侯爷问他何故,他说若不能在中秋之前赶回来,他们东瀛的人就要倒霉了,温侯爷再问下去,他便不肯再多说,温侯爷只得将疑窦放在肚子里。

随着温侯爷跟他学习桃井流的刀法,他逐渐发现桃井流的刀法和他口中富田流的刀法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有功力的深浅,他毕竟有些武功弟子,学习东瀛这种简单的刀法进境很快,甚至可以和山崎三郎过招,他问起缘故,山崎三郎跟他解释道:“我来中土要找的人,就是桃井流派的人,为了此人,我潜心修炼过桃井流的刀法,我是富田流的传人,桃井流的刀法虽然也不错,却不需经过师父的同意就可以教你。”

听他这么说,温侯爷更感奇怪,他说道:“你来找他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告诉我,我会坏了你的事么?”

山崎三郎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只怕我跟你说了,你对我反而有戒心,这样吧,等我要走的时候,我会跟你说清楚的。”

听到山崎三郎这么说,温侯爷只好不再多问。

就在温侯爷所学的桃井流的东瀛刀法几乎可以和山崎三郎的刀法相抗衡的时候,温侯爷的一位朋友前来温府做客,这个朋友朱雀等人也都认得,是推背刀的高手林恒一,所谓推背刀,就是在用刀的时候,一手持刀柄,另一只手则按在刀背上,以增加刀身的力道。

温侯爷也跟林恒一学过一些推背刀的招数,不过林恒一这个人为人十分势力,他结交温侯爷,就是看重温侯爷的身家地位,常常过来沾沾侯爷的光,一来能够蹭吃蹭喝,二来还能跟人炫耀自己跟温侯爷的关系,除了这一点之外,林恒一的武功还是挺不错的。

林恒一来到温侯爷府上之后,温侯爷照例要跟他过招,他新跟山崎三郎学的新刀法,自然要使出来跟他炫耀炫耀,林恒一的武功向来都不如他,温侯爷自然知道,他用桃井流的刀法和林恒一比试,林恒一还大赞他新学的刀法精妙。

有客人来访,双方一见面就比试武功,恐怕只有朱雀和慕容寒山可堪比拟,换做旁人,早就会认为这两人不是朋友,而是仇人。

而这场比试对于温侯爷和林恒一来说都没有任何悬念,林恒一如同以前无数次和温侯爷比试一样,还是在两人比试了上百招后输给了温侯爷。

这也就是温侯爷为何明知林恒一人品不佳,却依旧将他当成至交好友的缘故。

对手难寻,好对手更是难寻。

能三招两式将对方击倒的对手不是好对手,对方偿若能三两下将自己击败,那也不是好对手,好对手就要双方旗鼓相当,尽管其中一方武功会高上一线,但一定不会高出太多,这样比试起来才有趣味,才能够发挥出武功里的精粹,才能尽情施展,不用担心对方接不住,也不用时刻担心自己被败得一塌糊涂。

而自己偿若能比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始终高出一线,那这种对手自然就可以当做好朋友看待了。

温侯爷用新学来的刀法击败了善使推背刀的林恒一,不禁感到十分得意,只不过他虽然得意洋洋,不知何时来到一旁观战的山崎三郎却露出了冷笑。

林恒一一眼就看出山崎三郎并不是中土人,问起温侯爷他的身份,温侯爷连忙跟他介绍:“恒一,只怕你也看不出这就是教会了我桃井流刀法的师父吧,你们多亲近亲近。”

山崎三郎此时汉话已经精通了许多,他不愿多言,只说道:“幸会!”

林恒一以己度人,感觉山崎三郎应是过来打秋风的,因为他知道桃井流的刀法平平,温侯爷是学了这套刀法不多,不学也不嫌少,而他林恒一之所以会和温侯爷交手一百多招后落败,那自然是他为了讨好温侯爷而故意容让的,否则他在十多招内就能胜过温侯爷。

想着山崎三郎可能是来骗温侯爷的钱财,林恒一有种一山不容二虎之感,他不客气地说道:“很多人不过会几招花把式,就出来招摇撞骗,想学人家做师父来骗吃骗喝,这种人在所多有,温侯爷还是仔细些的好,莫让人给坑了。”

林恒一不知道温侯爷和山崎三郎相识的经过,因此有此武断的猜测。

听到林恒一对山崎三郎冷嘲热讽,温侯爷感到有些尴尬,他说道:“山崎先生不是这种人,更何况我和他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的刀法还是我求着他来教我的,恒一不要误会。”

山崎三郎冷冷地说道:“谁是骗吃骗喝的还没有弄明白,我看这位朋友还是小心说话为是。”

这句话不过是山崎三郎随便说说的,是让他不要随便乱说,可是林恒一听在耳里只觉直接说到他心里,他心中对山崎三郎感到十分愤怒,表面上却没有发作,他淡淡地说道:“这么说来山崎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了?”

山崎三郎见他输给了温侯爷,虽然看出他是有意容让几分,却认为他就算高明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因此他说道:“你连我徒儿也打不过,想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这还不算又真本事?”

这句话本是无可反驳,但林恒一何等样人,他为了博得温侯爷的好感,不惜隐藏武功,又怎能被他区区一句话说倒?他不怒反笑道:“要知道我们中土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徒弟比师父高明的在所多有,这也不是什么奇事,更何况温侯爷本身就有极高明的武功底子,我不是他的对手却不能说明不是阁下的对手。”

山崎三郎道:“哦,那你是想跟我比试比试一证明我是不是招摇撞骗的了?”

林恒一道:“正有此意。”

山崎三郎受他激将不过,手握刀柄道:“那好,我就和你比试比试。”

温侯爷居中看到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一个是他请来教他扶桑刀法的师父,一个是他的朋友,双方谁输了,于他颜面上都不大好看,他连忙劝解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到了非要动手不可的地步?”

山崎三郎道:“温侯爷,你这位朋友辱人太甚,偿若我不和他比试比试,反倒真成了来你这里骗吃骗喝的了,这场比试是非要进行不可!”

温侯爷道:“我这位朋友说话心直口快,哦不,是有口无心,山崎先生切莫放在心上!”他一着急下,差点说错了话,不过以山崎三郎对汉话的理解程度来说,有没有说错恐怕都是一样。

林恒一也跟着说道:“温侯爷,我知道你心底纯良,却不知这天底下就有这种自己本事平平,却有脸做别人师父的人,今日我是宁可得罪了你温侯爷,也要教训教训这个东瀛人!”

山崎三郎听到这里,一怒之下拔刀而出。

林恒一见状也抽刀而出,他对温侯爷道:“温侯爷,请避让,温侯爷身份尊贵,别误伤了你!”

眼见双方都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温侯爷劝无可劝,只得说道:“你们要比试就比试吧,反正我也劝说不了你们,但是双方都必须要点到为止,偿若你们谁敢乘胜追击,莫怪我温某和你们翻脸!”

说着,温侯爷退往一旁,其实他也想瞧瞧,自己是不是真如林恒一所言,在桃井流的刀法上自己青出于蓝,已经不输给山崎三郎了。

另外他一直在怀疑林恒一和他比试时有心想让,这次比试多半也能让他看出个结果来。

没有了温侯爷的相劝,两人都拿着刀向对方攻去。

山崎三郎上来用的就是桃井流刀法中的狠辣招式,可是林恒一的推背刀高手也不是浪得虚名,东瀛刀法本就注重劈砍,招式直接狠辣,方位虽然刁钻,却也不出中土刀法的范畴,只不过寻常中土武人普一和东瀛武士比斗时,往往会轻视对方刀上的力道,因而吃个大亏。

东瀛刀法每一刀劈来,都借助腰部的力量,可说劲力非同寻常,但林恒一的推背刀恰好是这种劈砍刀法的可行,林恒一一手拿刀,另一只手按在刀背,每一刀推出,都是借助双手的力道,因此很快挡下了山崎三郎所有的进攻。

一旁的温侯爷见山崎三郎的桃井流刀法果然比自己使用的纯熟,可是却依然敌不过林恒一,渐渐的,他更倾向于林恒一在每一次比试时都对自己容让的真相。

但还缺少一点确实的证据。

林恒一挡住了山崎三郎的进攻,渐渐也摸清了桃井流刀法的行刀轨迹,开始变守为攻,主动向山崎三郎出击。

第二百三十章 君子绝交

眼看山崎三郎就要抵挡不住推背刀的进攻,山崎三郎向后纵跃数步,接着刀法一变,变成了他更为熟悉的富田流刀法。

温侯爷见他使出富田流的刀法,忍不住一震,这段时间他跟山崎三郎学习桃井流的刀法,两人用桃井流的刀法相互比试,温侯爷已勉强能和山崎三郎对战一番,但偿若山崎三郎换成富田流的刀法,温侯爷根本接不住几招,不管他是用桃井流的刀法还是别的武功,都不是山崎三郎的对手。

这就并非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是山崎三郎本身的刀法就高明的多,以此推断,林恒一不是他温侯爷的对手,他温侯爷又不是山崎三郎的对手,那么孰高孰低答案就很明显了,就算林恒一平时对他有所想让,在温侯爷的心中,两人的武功也是所差无几,林恒一就算能够胜过自己,也得在百招开外。

山崎三郎的富田流刀法比之桃井流的刀法更为刁钻阴险,林恒一蓦然接到山崎三郎这一套刀法的攻击,前两三招不免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温侯爷打定主意,一旦山崎三郎打得林恒一抵挡不住,自己就出面喊停,让林恒一给山崎三郎道个歉,双方言和。

但从第四招开始,林恒一的推背刀也忽生激烈的变化,推背刀依然是推背刀,可是刀势也变得更加凌厉多端,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二十多招过后,林恒一见山崎三郎的刀法虽然刚猛,但每一刀之后的守御都存有破绽,头几招他还以为这是山崎三郎故意引诱他进攻的陷阱,到得后来,随着两人过招越来越多,林恒一才知道东瀛人的刀法重攻不重守,因为进攻时偿若留有后招,则攻势不能得以尽情发挥,东瀛人为了将刀法进攻的特性发挥到极致,所以每一招都几乎不留余地。

只不过他们从没想过会有人能连续阻挡他们这么多招数还能不被击垮。

而推背刀则是既重守又重攻,攻守兼备,林恒一和山崎三郎比试到三十多招后,他一边出刀一边哈哈大笑道:“我说你没有资格做人家的师父,眼下露陷了吧?”

温侯爷见两人打得激烈,也看不出林恒一胜券在握,一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而山崎三郎因为对汉语还不熟悉,在比试之中难以和他辩论,只是不停地出招,招式也更加猛烈了。

林恒一又接着说道:“三招内我定能胜你,否则就承认你有做温侯爷师父的资格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出了一招,但这一招却被山崎三郎挡住,这几句话山崎三郎和温侯爷都听得分明,只不过两人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底气说出这话。

第二招跟着过来,山崎三郎咬紧牙关和他以攻对攻,想看看他如何能在三招内击败自己。

两人的刀就在快要交击在一起时,林恒一的招数忽然再变,原来他这一看似用尽全力的招数却是虚招,山崎三郎一刀劈空,他暗叫不妙时,眼前已经失去了林恒一的身影,接着他肩膀剧痛,看来还是被林恒一的推背刀给削中。

林恒一击伤了山崎三郎后十分得意,也并没有违背温侯爷的话,得胜之后的他闪身到了一旁,他双手抱住刀柄,刀尖下垂,对山崎三郎拱手道:“承让了!”

温侯爷连忙来到山崎三郎身后查看他的伤势,并对一旁看热闹的家丁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金疮药,给山崎先生敷上!”

家丁连忙去取药。

山崎三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对温侯爷道:“你这为朋友说得没错,我不配教你刀法。”

温侯爷道:“你伤势要紧,这时候那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林恒一在一旁火上浇油地说道:“温侯爷,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刀法平平,我看你实在没有必要跟他学……”

温侯爷冷冷地说道:“他刀法高低,我心中有数,倒是你林恒一呀林恒一,你和我比试时,偿若使出今天这些招数,我温如玉哪里会是你这位推背刀高手的对手?恐怕在你手底下连十招都走不过吧?”

林恒一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刚才和山崎三郎比试时一时兴发,竟然忘了自己平时都是让着温侯爷的,这时候他连忙解释道:“温侯爷严重了,我能胜过山崎先生,不过是偶然而已。”

温侯爷淡淡地说道:“偶然到三招之内能够必胜的自信,恒一,多谢你之前一直自降武功陪我习练,唉,你们这些人将我捧这么高,让我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唉,我温某武功虽然不济,却不是傻子。”

林恒一无话可说,毕竟他用三十多招就能胜过山崎三郎,而他也看出温侯爷的武功比不过山崎三郎,却在一百多招后输给温侯爷,只怕就算是孩子,也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来。

温侯爷道:“你每次前来,除了陪我比武哄我开心外,你陆陆续续地向我借过一千多两银子,咱们交情一场,这些银子也不用让你还了,另外今日你亲自揭破之前的容让,让我对自己武功水平如何更加清楚,也算你有功无过,这样吧,我再送你三百两银子,此后林兄还是不要再来我温府的为好。”

林恒一脸上阵红阵白,他听温侯爷对他的称呼由恒一变成了林兄,那是不会再将他看成朋友了,这一番话也并没有咄咄逼人之意,反而在最后还送自己三百两银子,可说好聚好散的典型了,林恒一道:“君子绝交不出恶言,多谢温侯爷的赐予!”

温侯爷见他脸皮如此之厚,竟然还有脸称自己是君子,还有脸收下银子,不过他也没有计较,命家丁去取了给他。

看着林恒一离去,温侯爷扶着山崎三郎进了屋子,家丁送来金疮药给山崎三郎敷上,家丁敷药的时候还忍不住说道:“那林恒一出手好重,这一刀肯定不是无意中伤着的,而是有意为之。”

温侯爷叹道:“此人在我这打秋风惯了,忽然见到我对别人好,刺痛了他,竟然不许山崎先生留下,没有容人之量,也因此让我更清楚地瞧出他的真性,对我来说也是利大于弊,唉,一千多两银子,雇了个江湖人陪我练武,哄我开心,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山崎三郎一直都在忍着肩膀上的伤痛没有说话,听到这时他也明白了林恒一攀结温侯爷的目的,他歉然道:“都是我不好,拆散了你们之间的交情。”

温侯爷失笑道:“有你什么事了?说起来我还要感激你呢,没有你,只怕他林恒一还会哄着我不知多久,其实我早就有所疑心,只不过每次他都故意输给我,让我有种割舍不下的虚荣心,也正是这份虚荣心作祟,才蒙蔽了我的双眼,唉,原来我的武功如此低微,我到此刻防止。”

山崎三郎道:“既然你的朋友刀法如此厉害,你又何必将他赶走,直接将他留下教你刀法岂不更好?”

温侯爷苦笑道:“你以为他没教我么?只不过此刻我当然知道,他教给我的不过泛泛,否则我和他的武功怎能相差这么多,山崎先生,你受伤很重,看来必须要在我这将养一段时间了。”

山崎三郎道:“若是等我伤势痊愈,只怕来不及去找人了。”

温侯爷道:“你去找的那人究竟要做什么事,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说么?”

山崎三郎道:“我已经答应过你,临走时定会告诉你的,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还请温侯爷耐心等候一下。”

说到这里,朱雀和伏缨等人也都明白了温侯爷为何忽然自谦起来,原来是林恒一帮他转了性。

朱雀问道:“现在这位山崎三郎是否还在你府上?”

温侯爷摇了摇头:“你来得很不巧,若是能早来三日就能见到他了。”

朱雀愕然道:“原来他已经走了,那么他要去找谁,找此人的目的,岂非都已经告诉了你?”

温侯爷点了点头:“当然,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过我还没说完为何我觉得自己武功不行,并非只是林恒一的事。”

朱雀虽然很想知道山崎三郎临走时跟温侯爷说了什么,但又不能不听温侯爷的话,只能先问道:“还有什么缘故?”

温侯爷道:“之后我又去找了一些武林中声望不高的人,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去跟他们比试,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原来除了林恒一,以前其他的朋友对我的吹捧也大都处于客气,嘿,接受自己不过三流低手的真相原来是这么痛苦的。”

伏缨听他说得好笑,对他说道:“眼前你就有一位不吹捧你又能点拨你几招的高手,你何不向他请教请教?此人心胸开阔,言出必践,只要答应指点你,就绝不会敷衍了事。”

温侯爷知道他说的是朱雀,却故作不知,拱手对伏缨道:“不错,红缨公子侠名满天下,不仅轻功高明,一把流萤剑,一套飞雪剑法,江湖上真是罕有敌手,若能得伏缨公子点拨点拨,自会让我温某进益匪浅。”

伏缨哭笑不得地说道:“对于你的评价,我倒不好客气,否则也会让你认为我是准备在你这打秋风之徒,不错,我伏缨剑法轻功就是高明,只不过在座的还有一位比我更高明的,温侯爷不去请教更高明的,而来请教我这个次高明的,岂非有些本末倒置?”

朱雀笑骂道:“去你,平时你自吹自擂,硬说你各个方面都胜过我,今日怎的转了性儿?”

温侯爷自然知道他们在说笑,他正色道:“山崎三郎临走之前跟我说明了真相,原来他要找的人果然非同小可!”

第二百三十一章 桃井一郎

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问道:“他要找的人是谁?”

温侯爷道:“是桃井一郎!”

听到桃井一郎这个名字,不仅伊雪和伏光感到愕然,就连朱雀和伏缨这样见多识广之人也感到惊讶,因为这个人非但并不出名,而且他们也从未听说过,但显然此人是桃井流的人,他有什么非同小可的?

看着在座主人讶异的神色,温侯爷露出狡黠的眼神问道:“你们现在定然已经猜到桃井一郎就是桃井流的人,难道还猜不出他别的身份么?”

就在伏缨露出茫然的神色,并嘟囔着桃井一郎会不会是山崎三郎的哥哥之时,朱雀身子一震道:“桃井一郎定然就是挑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

温侯爷点了点头:“还是朱雀聪明,一猜就中。”

这时伏缨带着一丝不服气地说道:“我也正想这么说,却被朱雀儿抢先了,这有什么难猜的了?你于此时提起东瀛人,多半就和慕容寒山的事情有关。”

听到温侯爷肯定的回答,朱雀放下了心事,他笑道:“原来东瀛派出的高手就是这种水平,我看也许根本不需要慕容寒山出手,咱们中原随便找出几个人也能对付得了,慕容寒山只怕要失望了。”

伏光有些不明所以,他问道:“和这样的人交手,慕容寒山就算面对六国高手的围攻也是必胜无疑,又为何会失望呢?”

朱雀叹道:“我和慕容寒山接触过多次,知道他感到十分寂寞,就是因为对手难寻,高处不胜寒,剑法武功到了他这种水平,普天下能挡住他一剑的也没有几人,你说他寂不寂寞?每次他见到我,明知我不是他的对手,还要找我做对手陪他练剑,可知他寂寞到了什么程度,忽然有六国高手前来挑战,只怕除了咱们这些外人为他感到担心外,他本人可能更感期待,期待着很久都没有遇到的挑战,偿若对手不过是三流水准,你说慕容寒山会不会感到失望?”

伏光听得神驰想象,对于慕容寒山的武功艳羡不已,真恨不能自己也能通过苦练达到慕容寒山的水平。

但这只是年轻人的心态,到了朱雀和伏缨这个年纪,两人也不再以慕容寒山这种舍剑之外再无他物为荣,他们考虑的更多。

温侯爷摇了摇头道:“慕容寒山不会感到失望的。”

伏缨道:“你说桃井流的刀法不如富田流,而富田流的高手山崎三郎连推背刀林恒一都打不过,桃井流更不用说了,这种水平,慕容寒山遇到后还不会失望?”

温侯爷道:“桃井一郎是不一样的,山崎三郎来找他,只不过是想劝他回去,而桃井流的刀法和富田流的刀法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就像天下剑法何其繁多,但谁知道慕容寒山最擅长的剑法是什么?但大家却知道慕容寒山的剑法极高,武功因人而异,就是这个道理,桃井一郎在山崎三郎眼中就是神一般的人物,恐怕和我等看慕容寒山的心态差不多,山崎三郎跟我说过,他桃井一郎从三岁就开始摸武士刀,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用竹子做的刀开始练习刀法,七岁时刀法已经能和普通东瀛剑客一较高低,自从十四岁那年击败了他们岛上最厉害的剑客后,二十多年来再没跟人动过手,东瀛也没有人敢去挑战他。”

朱雀惊讶地说道:“这么说来,桃井一郎的经历和慕容寒山差不多,慕容寒山也是年纪轻轻时就击败了华山掌门岳峰,直到后来在北斗先生手下败过一次,此后再无败绩,而桃井一郎从无被人击败的经历,这么看来,桃井一郎可以和慕容寒山相匹敌,为何山崎三郎却认为桃井一郎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呢?”

伏缨奇道:“咦,山崎三郎何曾说过桃井一郎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呢?咱们一起听温侯爷讲述山崎三郎的事,我不记得他这么说过。”

朱雀解释道:“他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但是他说过他要找桃井一郎的目的是怕桃井一郎给他们的人带来灾祸,这句话你记不记得?”

伏缨道:“记得,只不过这话无头无尾,听的让人莫名其妙。”

朱雀道:“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你没有用心去想,你先想想桃井一郎既然是挑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为何会给他们自己带来灾祸?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山崎三郎看来桃井一郎根本就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而且桃井一郎和慕容寒山的差距很大,一旦桃井一郎挑战慕容寒山失败,就会惹来中土武士看不起东瀛剑客,说不定以后中原武人也会去东瀛挑战他们所谓的高手,进而在东瀛耀武扬威,这不是给他们带来灾祸了吗?或者不用想这么远,慕容寒山如果击败了桃井一郎还不过瘾,亲自渡海东去,到东瀛岛上一一去找人挑战,这同样不也是给他们带来难以预料的灾祸吗?”

伏缨有些理屈词穷,他虽然认可了朱雀的说法,但还是嘴硬道:“慕容寒山不会去他们那个小地方找人挑战的,他不是这种人。”

朱雀道:“他是不是这种人,只因为咱们了解他,东瀛人可不会这么想,温侯爷觉得呢?”

温侯爷道:“人说朱雀聪明过人,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分析起情况来果然立刻能看出过人之处,很多你的想法如果不通过一点点的解释,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不错,山崎三郎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得一点也没错。”

伏缨还是不明白,他问道:“既然桃井一郎这么厉害,山崎三郎恐怕也从未见过慕容寒山的面,为何会觉得桃井一郎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呢?”

温侯爷问朱雀:“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你若是能连这个都能猜到,那我才真正地佩服你。”

朱雀猜到:“山崎三郎得出这个结论绝不是一种理由,因为一种理由就会使结论显得很唐突,但我现在只能想出一种。”

伏缨钦佩地说道:“你能想到一种理由也很了不起了,我连半种理由都想不到,甚至我设身处地地站在山崎三郎的角度去想,非但不认为桃井一郎会输给慕容寒山,反而会胜过他。”

温侯爷对朱雀道:“不知道你猜到的这个理由是什么?”

朱雀道:“我的理由是因为慕容寒山败过一次,而桃井一郎未尝一败。”

伏缨听到朱雀这么说,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说道:“这算是什么理由?难道未尝一败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了?败过的人反而有胜利的可能?”

朱雀肯定地说道:“不错,只有经历过失败的人,才会比常人有更加努力的心情,才会从自己失败中汲取教训,武功进境反而更快,而一生顺遂之人,对自己不免高看一眼,少了一种对武功极致的敬畏,进境便难说得很了。”

温侯爷露出更加钦佩的表情道:“不错,山崎三郎武功虽然算不上多高,可是他也是这么说的,但他需要通过这样的解释我才明白,而朱雀连解释都不需要,就直接猜出了原因,更令我佩服。”

朱雀听到温侯爷的夸奖,不但没有露出得意之情,反而皱起了眉头说道:“偿若山崎三郎有这种眼光,他的武功怎会连推背刀林恒一都不如?”

温侯爷解释道:“山崎三郎也跟我说了,这种想法也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他师父说的,这次他是奉他师父之命,想要来到中原将桃井一郎带回去,他自知武功跟桃井一郎相比连提鞋也不配,所以从未想过以武力威胁桃井一郎,而是劝说他。”

伏缨道:“你且说说第二个桃井一郎不如慕容寒山的理由。”

温侯爷笑道:“这个理由就比较简单了,说出来也不稀奇,朱雀想不到并非他才智不行,而是他对东瀛不大了解,要知道,慕容寒山是中土第一剑客,人称剑神,中土第一剑客如果换成天下第一剑客,只怕也没有多少人反对,而桃井一郎不过是东瀛第一剑客,东瀛的第一,不过相当于咱们一个府的第一,如何跟咱们泱泱上国相比拟?这就像一个村子里的无敌剑客和一个县里的无敌剑客相比,那水准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伏缨哈哈大笑道:“这山崎三郎的师父倒也想得通透,他这么一说,咱们就能明白,不错,他一个村里的第一,怎么和咱们堂堂上国相比拟?”

虽然伏缨对此感到十分乐观,可是朱雀却为慕容寒山感到担忧起来,说东瀛人眼界狭窄无可厚非,但说他们中的第一剑客就未必比得上中原第一,那想法未免有失偏颇,况且慕容寒山所要面对的并不只是桃井一郎一人,而是六国高手。

如果其他五国高手都是桃井一郎这种水平,只怕慕容寒山是胜是败便难说得很了。

朱雀又问温侯爷:“山崎三郎肩伤痊愈了?他是去了东瀛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温侯爷道:“你算是问道点子上了,山崎三郎的肩伤的确已经痊愈,不过他却并没有回东瀛,我送了他一些盘缠,他已经知道慕容寒山是在苏州万剑山庄,便直接去那里了,准备从那里将桃井一郎拦下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顺流而下

朱雀忽然想起一事,感到有些错愕:“既然桃井一郎比山崎三郎来的还要早,那说明桃井一郎早就来到中土,可是至今也没有他的消息,以此推断,其他五国高手也都来到了中土,他们到达中土的时间甚至比向慕容寒山发出挑战还要早,那么他们此时人在哪里?”

温侯爷道:“这也是我怀疑这些人向慕容寒山进行的挑战绝不会这么简单的原因,因为如果他们要挑战慕容寒山,来到中原直接去挑战便是,何必联手在一起,同时向慕容寒山发出挑战书,结果却还要在中土等候这么久呢?”

伏缨道:“是啊,为什么呢?”

很久都没有说话的伊雪忽然说道:“说不定他们此刻就在一起,否则以丐帮的本事,怎么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

这句话提醒了朱雀,他说道:“这些人之所以能逃避丐帮的耳目,据我所知只有一种地方才能做到。”

伏缨问道:“什么地方?”

朱雀道:“官府,甚至是朝廷,古人云,小隐隐于山,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而能够逃过丐帮以及中原武林中人耳目的,只有官府朝廷,至于他们六人现在是不是在一起,虽然言之尚早,但可能性很大。”

伊雪听朱雀认可了自己的话,甜甜一笑,不再说什么,接着低头喝茶,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宴席早就有家丁撤下,给他们换上上好的极品毛尖茶。

温侯爷叹道:“我武功智谋都不如朱雀,可是我一直觉得我温某对现状十分满足,此生无憾,但是见到朱夫人,非但相貌艳绝,而且聪慧过人,又是剑术高手,和你朱雀可说一对郎才女貌的江湖侠侣,实在是让我温某感到愤愤不平,我所拥有的这些荣华,和朱雀一比,简直是俗不可耐。”

偿若换成别人评论自己的女人,定会惹人反感,但这话自温侯爷口中说来,却给人一种十分真挚诚恳的感觉,绝无一丝不敬之意。

朱雀道:“家有贤妻的在所多有,而不是侯爷却能被人称为侯爷的,天下怕只独有温侯爷一家,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别人何尝不羡慕温侯爷呢?这是否算得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且家花不如野花香呢?温侯爷十三名妻妾,人称金陵十三钗,大家提起来,那都是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温侯爷哈哈大笑,心中遗憾稍解,他换过话题说道:“以你们看,这些人偿若真的隐藏在官府衙门甚至是朝廷当中,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朝廷对六国高手非但不加防备,反而甘愿和他们同谋,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伏缨想不出缘故,他沉吟道:“是啊,朝廷庇护他国高手来对付自己国内的高手,这岂不荒唐?”

朱雀想了想道:“除非……除非这场挑战,本就是朝廷自己的阴谋。”

伏缨骇然道:“我看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说朝廷对他们加以庇护已经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了,你再说这原本就是朝廷请来对付慕容寒山的,这……”

温侯爷却接过来说道:“这种说法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却绝非没有可能,只不过现在却缺少一个支持这种说法的原由。”

朱雀承认道:“不错,咱们的确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只能通过丐帮数万人都查不到他们的行踪来看,他们可能隐身在朝,我想,只要咱们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一定会有所收获。”

伏缨对朱雀道:“对了,你不是和王府的二公子交好么?可以向他打听打听,说不定他会知道些什么情况。”

朱雀道:“我可以托人问问他,若是亲自赶过去,这路途过于遥远,来回就会耽搁不少时间,而且恐怕未必会有什么结果,对了,温侯爷认得不少官府朝廷中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打探一下?”

温侯爷苦笑道:“这还用等你来提醒我?此事闹得如此轰动,我早就向我结识的人打听过了,他们都不明所以。”

朱雀喝了一口茶,发现茶水已经凉了,随着这一口茶入口还带进了几片茶叶,他并没有将茶叶吐出,而是嚼了嚼随着茶水吃了下去,他说道:“如果这种事真是朝廷所为,未必是皇亲国戚所做,而是朝廷中哪位身居要职之人做出的荒唐事,此人当然也知道此事的不可告人之处,所以定会严加隐瞒,一般人绝不会知道的。”

温侯爷点了点头:“唉,此事真是难以索解,不过你朱雀向来是查探这种事情原委的高手,你迟早会查出个水落石出来,不提这件事了,我听说你揭破了湘西君子鲁道南的伪君子面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天色已晚……”

温侯爷打断他的话道:“你知道我天天窝在应天府,没有你们这种精彩绝伦的经历,闷也闷死了,说来话长就慢慢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其他人且去休息,你留下来跟我细细说一遍就是。”

是夜,朱雀和温侯爷聊到了二更,夜里自然是在温侯爷府上的客房歇宿。

翌日醒来后,朱雀又和伏缨一起去拜访了其他的朋友,想打听打听些线索,只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他们甚至去找了丐帮应天分堂的丐帮弟子,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在应天府待了三日,朱雀和伏缨决定继续向东行去,如果再查不到什么线索的话,就直接去找慕容寒山问问情况。

温侯爷对朱雀的离去感到十分不舍,但他也知道朱雀有事在身,只得叮嘱他但凡来到应天府,就一定要去找他,临别又送给他们丰厚的盘缠,这才殷殷惜别。

离开应天府,伏缨忽然说道:“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二十来天,咱们到苏州的行程不过两三日,何用再这么辛苦地赶路?我看不如走水路,咱们舒舒服服地顺流而下,岂不是好?”

朱雀深以为然,伊雪和伏光两人都没什么意见,几人便赶着马车又或骑着马来到渡口。

此时正是盛夏天气,天气炎热,白天偿若骑马赶路也的确辛苦,来到渡口,看着大江衮衮东流而去,江风习习,的确让人感到心头舒畅。

几人在渡口等候了半日,来往船只不是太小,容不下他们的马车和马,就是已经载满了货物,直到快到晌午时,才从上游下来一艘大渡船,几人和船老大商量好了船资,刚将马车赶上渡船,天边就飘来一阵阴云,跟着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几人将马拴在船板上,然后进了船舱避雨,伏缨连叫侥幸:“这船来得好及时,偿若再晚了一些时候,咱们都要被淋成落汤鸡了。”

朱雀笑道:“那也未必,马车上有伞,咱们难道不知道打伞么?”

伏缨道:“你小子就知道跟我抬杠,骑着马怎么打伞?对了,今日渡船这么少,真是奇怪。”

说到这里,他问穿着一身斗笠雨蓑站在船舱外的船老大:“为何今日的船这么少?”

船老大道:“恐怕你们还不知道,除了我这艘船外,其他稍大些的船都被征用运粮运兵了,听说西边叛军攻城甚急,朝廷从这里调度兵粮逆流西上前去支援,我因为给一位老顾客送货,正好错开了他们,若非如此,我这艘船只怕也不能幸免。”

伏缨道:“被征用的船只待遇也不低,你说不能幸免是什么意思?”

船老大道:“你们外人自然不知道,只怕还觉得我们能被朝廷征用是件幸运的事,偿若朝廷大军灭了叛军,能够邀功请赏,心情大佳之下,我们的确能够跟着沾点光,偿若他们打了败仗,我们别说他们之前许下的酬劳,只怕我们的船都会被他们抢去,如果不行被叛军俘获,那是连能活命都不错了,还提什么船资?”

伏缨道:“原来如此。”

这艘船是一艘客货两用的船,平时溯江而上或者顺流而下的时候,渡船都会在各个渡口停下,有搭乘渡船的人便和船老大谈妥船资,让他顺带捎上一程,想朱雀这样带着马车和马的,相当于带了不少货物,船资自然要高出不少,只不过伏缨等人当然不会在乎。

船舱是像客栈一样的两排房间,中间有一条走廊相隔,只不过比起客栈旅馆,这里的房间要小上许多,朱雀等人被人安排在其中几间连在一起的房间内,他们发现这艘船上的乘客不少,因为很多房间都住了人。

这些房间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住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朱雀和伏缨等人放好了行礼,又都来到船舱门口看雨,那雨越下越大,天地之间都是雾蒙蒙的水气,就连近岸的风景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

船老大看情形,这雨一时难停,与其在这里等候,不如冒雨开船,他吩咐手下开船,自己又亲自前去掌舵,风雨之中,必须要他这样的老手才行。

大船缓缓向东行去。

就在这时,岸边忽然有人冒雨前来,一边向江边跑着,一边喊着:“船家!且等一等,我们要坐船!”

船老大已经收了船锚,再放下去嫌麻烦,不想再停下来载人,因此并没有理会。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引狼入室

那雨越下越大,岸上的五六个人被淋得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兔子似的,看着着实可怜。

船老大怕麻烦,没有理会想要搭船的人并不奇怪,让伏缨感到奇怪的是,一向以侠义自居的朱雀竟然也看着那些人无动于衷。

伏缨同情之心大起,忍不住对船老大说道:“你看看那些人多可怜,咱们就靠岸撘他们一程吧!”

船老大说道:“客官也看到我们船锚收起来了,这一收一放,不知道需要我多少水手费力麻烦,我也不是不想赚他们这个船资,只不过实在是……”

伏缨看了看船上的那只大铁锚,对船老大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铁锚收放我来帮你,这下你没什么理由不靠岸了吧?”

船老大看着伏缨瘦高的身材,对他能否搬动船锚都感到怀疑,伏缨见他轻视自己,来到船锚旁,一手将庞大的船锚拎了起来,这个船锚需要船上四名水手才能小心抬得动,想不到伏缨一只手就轻轻巧巧地将船锚提起,船老大见伏缨如此神力,惊得桥舌不下,也不敢再跟伏缨争执,赶紧让船靠岸。

等船到了岸边,伏缨轻轻一甩,将铁锚摔倒近岸边的淤泥里,船稳稳停住,船老大命人放下踏板,那雨打在船板上和踏板上啪啪作响。

搭船的一共是六个人,这六个人见到伏缨徒手将这么大的船锚轻轻巧巧地扔进江中,都跟着愣住了,接着他们才在船老大的催促下,一个接一个地上了船。

伏缨见这六个人身上都带着兵器,心中想到,原来都是武林同道,自己这番善举,看来做的并没错。

这几个人湿淋淋地来到伏缨身旁说道:“多谢你让我们上了船,他奶奶的,船老大差点让我们淋出病来,这船资可要给我们少算些!”

伏缨听这人说话粗鄙不堪,忍不住闷头一皱,船老大为难地说道:“我们这些人为了让你们几个上船,都跟着淋得湿透,没让你多出些船资,你还要少给,那可不行,我也不问你们多要,你们就给平时的价钱算啦。”

这几个人埋怨了几句,进了船舱去脱湿透了的衣服了。

伏缨过去将铁锚又给收了回来,他因为自己的善心,结果也被淋得全身尽湿,也跟着回了房间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后,伏缨看到看雨的人都回了房间,毕竟这雨初看时感觉新鲜,时间一长,感觉也就这么回事,站在船舱门口,外面的雨水被风卷进来还会扫到身上,还不如在房间里呆着。

伏缨闲着没事,来到朱雀的房间,船舱中房间狭窄,里面的床也很窄,所以朱雀和伊雪乃是分开在两个房间里,他来到朱雀的床上大刺刺地一坐下,就开始质问朱雀:“你小子一向乐善好施,今日是怎么了?这几个人落了难,船老大不愿意载他们,你怎么连屁都不放一个?”

朱雀失笑道:“我看你才是没事乱咬人,这几个人绝非善类,那是一望可知,你听说过引狼入室这个成语么?我才这个成语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只不过你虽然不怕他们,船上其他人只怕就要倒霉了。”

伏缨有些不信:“我看你是不愿搭救他们,就这么指责他们不是好人,他们若不是善类,我怎么看不出来?”

朱雀笑道:“你一心都被自己的侠义之举所感动,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伏缨盯着朱雀看了一会,然后以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了,你说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定然是因为我比你抢先一步做了这件好事,所以你才这么说,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对不对?这几个人偿若是匪徒,为何上了船之后并不动手,还付了船资,跟着船向下游而去呢?”

朱雀问伏缨:“你当真不知?”

伏缨问道:“知道什么?”

朱雀叹道:“我若不知你本就天生愚蠢,定会以为你是在装傻,你让船靠岸时,随手将铁锚提起扔进江中,单单这手功夫,就足以震慑住这几个人,他们怎敢轻举妄动?你没见到他们看到你将铁锚扔进江里时他们目瞪口呆,嘴巴里都能塞个鸡蛋的样子?”

伏缨想了想后说道:“你这么说就有些强词夺理了,普通人见到别的习武之人力气大些感到惊讶,那岂非很正常?你没看船老大都不相信我能提动船锚吗?”

朱雀冷哼道:“船老大是普通人,觉得奇怪也就算了,这六个人全都随身带着兵器,偿若也会感到惊讶,那倒是奇事了,他们只是惊惧,这中间自然有所不同,只不过你不肯承认而已,子不闻,无论怎样都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么?”

伏缨脸红了红,他说道:“算你说的对,不过这几个人为何不是好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雀道:“我在你们进船舱避雨前,就已经看到这六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片树丛之后,那时候他们要上船的话,怎会淋成这样?后来他们在树林旁嘀咕商议了一阵,商议时他们脸色狰狞,眼睛望着这艘船,那是显而易见地不怀好意了,再加上这些人喊停船时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着急赶路的样子,以及看到你随手提起铁锚时失望的样子,恐怕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他们不怀好意,我只是怀疑,你为何明知他们不是善类,还着急着请他们上船呢?那自然是你怕他们在岸上祸害别人,不如把他们请上来,好来个瓮中捉鳖,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伏缨被朱雀的一番解释羞得几乎无地自容,不过他善于调节自己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他一拍朱雀的床头道:“他奶奶的,原来这几人不是好人,他们偿若在船上乖乖的也就罢了,偿若他们胆敢冒犯别的乘客,别怪我伏缨翻脸不认人。”

朱雀道:“狗改不了吃食,我猜他们虽然对你有所顾忌,但已经来到船上,未必愿意空手而回,而船在雨中行驶缓慢,到扬州渡口要到明天了,只怕今夜他们就会动手。”

伏缨道:“如果他们今夜动手,那明日船靠岸之前,有人发现丢了东西,或者被他们劫掠,岂不会闹得整条船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又怎么下船?难道咱们明知他们抢劫了乘客的财物,还会任由他们扬长而去么?”

朱雀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伏公子伏大少爷呀,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不到渡口不肯下船么?这些人身上带着水锈,显然水上功夫了得,一旦他们得了手,难道不会从船上跳下去游到岸边么?”

伏缨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人平时十分聪明,但一见到你就不知怎的,好像脑子生锈了似的,他奶奶的,定是老子跟你在一起时,想着凡事都有你来去想,所以思虑惫懒了些吧。”

听到伏缨的解释,朱雀更觉无语,他说道:“就算真是如此,你脑子生锈了,但你那份热血心肠定然没有减弱,否则就不会让这些人上船,以至于给船上的人带来这么多麻烦了。”

伏缨眼见自己又被朱雀说服,自觉无趣,对朱雀道:“也不知道船上管不管饭,下着这么大的雨,难道还要咱们饿着肚子么?”

朱雀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对他说道:“上船时船老大不是说了么,他会给每个人准备一碗饭,一碗菜,一碗汤,不知你是没听到,还是记不得了?”

伏缨刚要说话,听到隔壁传来敲门的声音,一个大婶的声音跟着传来:“送饭了,出来接饭!”伏缨借机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吃饭了。

晚饭果然简单,旅途之中乘客也不会挑剔,吃饱了饭后,这位大婶又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将碗筷收走,偿若一碗饭吃不饱,还可以免费添米饭,菜却没有了,想要吃得好些,也可以另外花钱,船上有鱼有肉有烧鸡,一般人很少单独再加餐。

吃过饭后,伏缨就早早睡下,当然,他睡得很浅,为了防止今日好心办了坏事,他虽然在睡着,可是依旧保持着警惕,一旦船上发出什么古怪的声音,他定会立刻清醒过来,去阻止那些歹人犯事。

至少伏缨自己是这么想的。

大船飘在江上,入夜后船便顺流而下,行驶得极为缓慢,船身在江面上轻轻晃动,风渐轻而雨渐小,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窗子,伏缨睡得十分香甜,梦里好像见到了去世的娘亲,眼泪浸湿了枕头。

不知什么时候,伏缨猛然惊醒过来,船舱的黑暗中似乎站着一个人,伏缨想起自己入睡前的警惕,却没料到随着自己熟睡后,几乎将这些事忘到了脑后,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床前果然站着一个人,只不过看不清楚是谁,伏缨全身都跟着紧张起来,故作淡定地问道:“是谁?”

一边问着,他一边摸了摸放在床边的流萤剑,还好,剑还在,伏缨放下了一半的心。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我……”

伏缨听出是朱雀的声音,正要喝骂他为何半夜三更来吓唬自己,朱雀却似乎料到他会问自己,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询问:“嘘,你听……”

第二百三十四章 船上惊变

伏缨仔细听了听,却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他轻轻问道:“你让我听什么?”

朱雀道:“你听不到那吱吱呀呀的轻微声响么?”

伏缨自然听到了这个声音,声音似远似近,他说道:“这一定是船身木头挤压摩擦的声音,哪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将灯点着好不好?眼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到。”

朱雀依言将房间内的油灯点燃,船上的油灯为了防止打翻,用的是固定在船上的竹筒子做灯盏,油灯点亮后,整个房间内都变得明亮起来。

伏缨看到朱雀看在聚精会神地倾听,受他感染,他也仔细倾听着声音的来源,偿若是在风平浪静时,他们定然能立刻听到声音发出来的地方,可是声音被雨声湮没了大半,似乎怎么听都听不清楚,他说道:“你别大惊小怪的了,那声音……”

朱雀用冷冷的声调说道:“那绝不是船身木头挤压的声音,而是……”

伏缨见他说得郑重又带着一丝神秘,忍不住跟着问道:“而是什么?”

朱雀道:“那是用刀子在分解尸体时,为了防止被别人听到,而用刀子做锯子,在锯骨头的声音!”

伏缨闻言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说道:“半夜三更的,你可别自己吓唬自己!”

朱雀道:“想要验证我说的对不对,咱们只要出去一探就会明白了!”

伏缨点了点头,起床穿上衣服。

就在这时,船舱里某一间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叫,朱雀来不及等伏缨穿好衣服,留下一句话:“出事了!我先去看看!”然后飞身而出。

来到船舱的过道中,朱雀很快分辨出声音是从哪个房间内传出来的,这一声惊叫,让整个船舱中的人都跟着惊醒过来,有的人打开了房间门向外张望,睡眼惺忪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来到过道的偏东的一间屋子,别的房间在发出惊叫后多多少少都有动静传来,唯有这间屋子里安静得异乎寻常,朱雀一把推开了房门,门并没有上闩,随着他一推应手而开,只见房间里有一个男子坐在床上,房间内没有电灯,朱雀看不出这人的相貌,但隐约记得这就是那六个不怀好意之人入住的房间,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这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没什么,是我做了个噩梦,吵到大家了,真是抱歉!”

平常人做噩梦惊叫时自己通常都不会发觉,这人这么说显然是在掩饰着什么,只不过房间中一眼看去只有他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所以朱雀虽然觉得古怪,可是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是伏缨来到朱雀旁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船头的方向,船老大也提着灯笼匆匆赶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房间内的那人又用做噩梦的事敷衍地搪塞了一遍。

船老大放下心来,对从房间里出来的人说道:“没事没事,这人做了个噩梦,一场虚惊,大家都回去接着睡觉吧。”

朱雀和伏缨两人对视一眼,朱雀点了点头,伏缨会意,在附近的几间房子里仔细倾听起来,朱雀则拉着船老大向旁边走了几步,然后问道:“今日冒雨上船的这六人都被安排在了什么房间内?”

船老大指着那朱雀打开的那间房间以及附近的两个房间道:“这三间,还有斜对面的这三间。”

朱雀看到除了那打开的房间外,其他五间房间的房门都紧紧关闭着,他们同伴半夜里发出了一声尖叫,在情在理他们都应该出来看看,但是他们为何却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呢?

伏缨这时忽然推开了那五间关闭的房间中的一间,房间从里面上了闩,伏缨手掌按在门上,内劲一吐,门闩被他震断,房门猛地打开,船老大刚要喝问他为何擅闯别人屋子时,朱雀伸手拦了拦船老大,示意他看过后再说。

三人向被伏缨推开的房间里看去,房间本不甚大,一眼看去整个房间都一目了然,原本应该在房间内待着的这个人忽然不见了,房间内空空如也,船老大感到十分奇怪,又将风灯向里面照了照,这么一来更清楚地看到房间内没有人,狭窄的床上凌乱地放着一张被子,船老大甚至还向床底下照了照,床下也没有人,甚至连本该放在床下的鞋子也没有。

船老大直起身子,口中喃喃地说道:“奇怪奇怪,房门从里面闭着,人却不见了。”

朱雀来到房间里,伸手在被下面一摸,被子下并没有余温,说明此人要么就根本没有在床上睡觉,要么早就离开了被窝。

船老大道:“我去问问跟他一块上船的人,这人去了哪里,千万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伏缨看了看窗子,对船老大说道:“还用问么,这人定是从窗户爬出去了。”

船老大愕然道:“窗子外面就是江面,他到那里去干什么?”

伏缨已经猜测到了三四分,他说道:“这人说不定想要到外面看看大江夜景,结果却遇到了什么怪物大鱼之类的,被怪鱼吞到肚子里去了吧,哈哈……”他一边笑着,一边来到窗子外面查看,船老大说窗子外面就是大江,其实并不准确,从船舱道船舷之间还有一条三尺左右长的狭窄走廊。

船老大听伏缨说得离奇,连忙劝道:“别瞎说,吓坏了其他人。”

伏缨看了看外面,忽然也跟着从窗子爬了出去。

船老大见状连忙过去阻拦,可是伏缨已经出了窗户,船老大迟了一步,他来到窗户旁,一阵冰凉的细雨从外面扫了进来,船老大怕雨水打湿了风灯,又退开了两步。

朱雀道:“若想知道这人去了哪里,咱们不妨去问问他的同伴。”

船老大一边忧心忡忡地离开这间屋子,一边口中嘟囔道:“这好好一个大活人,半夜里不睡觉,能去了哪里?”

来到那个发出惊叫那人的房间,推开房门,见到那人已经躺下,船老大来到床边问道:“今日跟你一起前来搭船的人去了哪儿?怎的房间中并没有人?”

这人用手肘支撑着身子上倾,对船老大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睡得好好的,说不定他去方便去了。”

借着风灯,朱雀看到此人脸色十分苍白,身子有些止不住地战栗抖动,他知道这人是在胡说八道,只不过他想不通此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他柔声说道:“你的同伴不见了,难道你不关心么?还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感到害怕?”

这人被朱雀问得身子一震,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他用着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愚蠢理由解释道:“我还怕了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对了,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对了,就是在梦里受到了惊吓,我那个同伴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咦,我不是跟你们说了么,他出去方便了吧,你们为何缠着我问个不休?我要睡觉了,你们出去吧!”

船老大道:“谁会出去方便时将房门从里面上了闩,然后爬窗户去方便?你的同伴和你一起前来,他失去了踪影,你却如此漠不关心,这岂非非常奇怪?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船上有什么目的?”

这人有些语塞,但他还是嘴硬道:“我们不过是普通交情,我不想管这么多,人是在你船上不见的,你老是问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他哪儿去了呢。”

朱雀忽然觉得此人脸色苍白未必全都是被骇出来的,他向床下看了一眼,发现床下空空如也,他心中一动,一把掀开了此人的被子,口中问道:“你睡觉怎么不脱鞋……”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他和船老大都看到此人果然是穿着鞋子躺在床上的,让两人吃惊的自然不是这人穿鞋睡觉,而是他的鞋底带着一片血迹,血迹沾到了被子上,弄得一片狼藉,船老大吓了一跳,差点失手将风灯扔掉,他后退一步问道:“你鞋子上哪来的血?”

此时船老大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那个消失了的同伴说不定就是被他给害死了。

朱雀从船老大手中接过风灯,在地上照了照,果然在船舱地板上看到一排淡淡的血脚印,那人怪叫一声,准备跳下床夺门而出,朱雀随手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那人呀了一声复又躺倒在床上。

此时的朱雀心中疑窦越来越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人鞋底的血迹是从何而来,他的同伴又去了什么地方?伏缨从窗户出去,能不能查探到些什么?

船老大瑟瑟发抖,对朱雀说道:“杀人了,杀人了!”

朱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真气注入船老大的体内助他镇定,他说道:“这人鞋底的血未必是人血,你别大惊小怪的吓唬自己。”

这时伏缨忽然闪身出现在房间门口,他对朱雀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找到了。”

朱雀问道:“找到了什么?”

伏缨道:“找到那人以及其他人的下落了。”

朱雀听他这么说,心中无由地一寒,因为他听出消失的不仅仅是那一人,他问道:“都死了?”

伏缨点了点头,船老大身子一软,差点没昏晕过去,他也听出船上死了人,而且死的不仅一人,对一个常年在江上行走的人来说,没什么比乘客死在船上更倒霉的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雨夜杀戮

朱雀问道:“死的是谁?”

伏缨看着房间内的那人说道:“就是他的几个同伙!”

朱雀回头看过去,这人全身抖得如同筛糠,他将床上这人从床上拖了下来问道:“你听到了吧,你的同伴都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果不说的话,恐怕连你这条命也要保不住了!”

这人牙关咬紧,忽然向后一倒,看来竟像是吓晕了过去。

朱雀无奈将此人放回床上,对伏缨道:“咱们先去看看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伏缨叹道:“他们的死状觉不好看,而且被你言中了。”

朱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走出了房间,同时口中问道:“什么被我言中了?”

伏缨道:“你之前说过的用刀子锯尸体的事,看来是真的。”

朱雀怔了怔,然后问道:“出事的房间在哪里?”

伏缨子过道中指了指西边过道南边的一间房间说道“就是那一间,不知道是谁住在那间房间里?”

最后一句自然是向着船老大说的,船老大走出来看了看,说道:“哦,那是一位哑姑娘,啊,这位哑姑娘怎么了?”

他连忙向这位哑姑娘的房间走去,伏缨跟在他身后匆匆赶过去查看,他没有回头,但也知道朱雀一定会自后赶来。

伏缨跟着船老大来到哑姑娘的房间,船老大一看到里面的情景,差点没有晕过去,房间里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房间的窗户大开,外面的雨水随着江风透进来,不知道是冷还是怕,船老大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指着地上问道:“这是什么人干的?哑姑娘呢?”

随着船老大的手指,伏缨虽然已经看见过房间里的惨状,但再次看去,依然感到作呕,伏缨刚才进入房间时,房间里没有灯光,伏缨已经觉得十分惨烈,这时房间里的景象随着船老大提来的风灯照耀下,整个房间给人一种红色笼罩的感觉。

房间里的五个人,不,准确地说是四个半人,他们的残肢残骸摆满了一地,地上被血完全淹没,有两个鞋印处的血比较薄一些,伏缨对身后说道:“朱雀,你看这门口的两只脚印是不是就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人留下的?”

背后没有回答,伏缨转过身来,发现朱雀根本没有跟过来,他大奇,朱雀去哪里了?

船老大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呕吐起来,他手里的风灯跌落在地上,风灯里的牛油蜡烛忽然被震灭,整个过道中陷入一片漆黑。

附近的房间有人打开门,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外面这么黑,空气中又弥漫着不吉利的血腥味,那人知机地又关上了房门。

伏缨隐约感到一道人影在迅速地向他赶来,伏缨喝问:“是谁?”

一边问着,一边随手出掌,企图将此人拦下,来人听到他的掌风,跟他对了一掌,伏缨虽然匆匆出手,但毕竟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来人竟将他这一掌接了下来。

伏缨心下一惊,正要变招再次出手,对方传来一句:“伏缨?”

伏缨惊道:“是嫂子,你怎么……”原来向这边疾冲过来的人正是伊雪。

伊雪急道:“朱雀在外面和人打起来了,咱们快去看看!”

听到伊雪的话,伏缨又感奇怪又感着急,他心中想着,朱雀不是一直在自己后面么?就算没有跟过来,也该在那个侥幸未死之人的房间里,怎么会在外面和人打斗?他来不及多想,跟在伊雪身后向船舱外的甲板上疾冲过去,船老大屋子俯身在那间惨烈房间的门口呕吐着。

来到甲板上,雨水扑面而来,让伏缨精神一振,他和伊雪在船舷两旁查看,却并没有看到朱雀的身影,伏缨问伊雪:“你不会看错了吧?朱雀儿明明还在船舱里……”

就在这时,天边落下来一道长长的闪电,在闪电的照射下,整个大地如同白昼,丝丝雨水都能看的分明,伊雪忽然指着船舱后面的桅杆上说道:“在那里了!”

伏缨扭头看去,看到高高的桅杆横杆上果然站着一个人,看身影似乎正是朱雀,他正向江水中看去,伏缨还想仔细看看,闪电光芒隐去,伏缨大喊:“朱雀!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朱雀听到了伏缨的呼喊,从上面往下看去,接着对伏缨也喊了一句什么,但不巧的是,此刻正好有一串雷声滚滚而至,将朱雀的声音给湮没了,伏缨没有听到他在喊什么,他看向伊雪,伊雪淋着雨对他摇了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听到朱雀说了什么。

伏缨认定朱雀所言一定十分重要,他纵身上了船舱的舱顶,这时雷声已经过去,朱雀几个空翻,从桅杆上下来,也落到了舱顶,他对伏缨说道:“我是说让你们进船舱等着我,你爬到这里来干什么?你看,累得你嫂子也淋得一身雨。”

听到朱雀的埋怨,伏缨虽然感到今夜的气氛十分诡异,却还是感到苦笑不得,他说道:“奶奶的,我担心你的安危,才上来看你,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嫂子淋了一身雨,难道我伏缨身上就是干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爬上桅杆干什么?”

朱雀道:“回船舱再说,难道要在这里淋着雨说话么?”

三人回到了船舱,伏缨看到船老大和几名水手正在过道中等候着他们回来,船老大今日白天时见过伏缨的出手,此时船上发生了这些变故,他认定只有伏缨他们才能帮他解决这场麻烦。

一进船舱,伏缨就忍不住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点说呀?”

然而朱雀还是没有先跟他说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而是先走向船老大,然后沉声问道:“你说的哪个哑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船老大道:“就是普普通通的乘客,她因为说不出话来,所以只跟我打手势,又用炭笔在船板上写了苏州,我有此知道她的目的是苏州,便让她上了船,我们看她可怜,原本需要五吊钱的船资,只收了他三吊钱,现在她不知所踪,她的房间里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担心她也被歹人谋害了,还不知她的家人会不会前来寻她,我们今日算是倒了血霉了……”

朱雀且不管他是不是倒了血霉,他接着问道:“不知你口中所说的这位哑姑娘相貌如何?身材如何?穿着什么衣服?”

船老大想了想道:“她穿着普通农家女子的衣服,相貌么,也算十分普通,不过她扎着一根长长的辫子倒是十分醒目。”

伊雪和伏缨两人跟在朱雀身后,听他问起哑女的相貌,都感到十分奇怪。

朱雀沉吟了一下后又问道:“不知道除了这几点外,还有什么关于哑姑娘特别的地方?”

船老大不明所以,但一名水手说道:“别看这位哑姑娘穿着寻常,但她身上特别干净,皮肤特别白,并不像是干农活粗活的人,而且……”

朱雀问道:“而且什么?”

这名水手道:“而且她身上有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有些像……像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总之那味道十分熟悉……”

朱雀打断他的话道:“有些像月季花的香味对不对?”

经朱雀的提醒,水手连连点头:“不错!就是月季花的香味,嘿,我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船老大开始听到他们谈论哑姑娘身上的味道,对于船上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却置之不理,心下不免有些责怪他们避重就轻,知道朱雀准确说出那名哑姑娘身上的味道后,船老大这才醒悟过来,他问朱雀:“你见到了哑姑娘?她还活着?”

话刚出口,船老大就想到,朱雀既然看过哑姑娘的房间,她身上的味道说不定就是在她房间里闻到的,而并非见到了她的人。

让船老大忘了的是,哑姑娘房内现在血腥味扑鼻,谁能闻到别的味道呢?

朱雀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我见到的那名黑影应该就是哑姑娘,船老大可以放心,她没有死。”

船老大问道:“她没有死,那她现在人呢?”

朱雀淡淡地回答道:“她跳进江里不见了,此女水性必定极佳,她落入江中后,就再也没有露出头来过。”

船老大听得有些愤然:“哑姑娘跳进江里,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被淹死了?你还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说她水性好?”

朱雀叹道:“看得出来你有些可怜她,只怕待会首先开口骂她的也是你,咱们先不谈她,先去看看那昏晕了过去的家伙,他或许知道更多的秘密。”

船老大听得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向过道东边行去。

伏缨心中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偏偏朱雀此时还跟他卖关子,他心中对朱雀大为不满,但看到朱雀行色匆匆的样子,也只好忍耐着,伏光这时从房间里打开了房门,他看到过道中这么多人,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师父,你们怎么不睡觉,都起床了?”

原来伏光这一觉睡得十分沉,入睡前他被雨打窗棱的声音吵得睡不着,所以用两团棉花塞住了自己的耳朵,直到刚才伏缨和伊雪说话声音响亮,伏光才隐约听到些动静,跟着穿衣起来查看。

第二百三十六章 耸人听闻

伏缨正对朱雀生气,听到伏光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回去睡你的觉去吧,我们老人吃饱了撑着,出来消消食。”

伏光见师父脸色不对劲,又见他们安然无恙,不敢再多问,真的乖乖地又回了房间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朱雀来到那名昏迷的幸存之人房间内,来到他床边,一掌击在此人的天灵盖上,一股真气输入此人的体内,这人胸中的糊涂顿感通畅,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地问道:“这是哪儿?”

船老大怒道:“这是老子的船上,你看看周围,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了么?”

这人蓦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又要吓得向床后的墙角缩去。

朱雀见状安慰他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身子所在墙角摇了摇头。

朱雀傲然道:“我就是江湖上最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的朱雀,不知你可听说过?”

朱雀朱大侠的名头何其响亮,就算不是跑江湖的,听说过朱雀侠义行径的人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人身带兵器,显然是武林中人。

伏缨听朱雀先不问这人的身份以及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反而先吹嘘自己的身份,感到朱雀此举乃是本末倒置,不过他也隐隐感到朱雀这么做事有他的道理的,因为朱雀平常并不是这种喜欢自我吹嘘的人,有时候还会故意隐瞒住自己的身份,今日这却是为什么?

那人听到朱雀的名字,果然镇定了些,但他还是有所不信,他问道:“你真是那个朱雀?没有骗我?”

一旁的伏缨骂道:“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朱雀去骗你?老子就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喏,这把流萤剑就是老子的证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可别认错了人!”伏缨原本不会对一个受到惊吓的人再这么喝骂一顿的,一来此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朱雀说他几人不是善类,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恐怕都是这些人引出来的,二来伏缨心中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憋着一股邪火,正好趁着骂人发泄一下。

这人听到伏缨的喝骂,反而相信了朱雀的话,他说道:“见过朱大侠,见过红缨公子,有你们在这,那真是太好了。”

看得出,他隐隐将朱雀和伏缨当做靠山了。

朱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跟我说说,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支支吾吾一阵后,痛痛快快地说道:“我们的名号,想必船老大也听说过,有朱大侠在此,我也就不在隐瞒了,我们六人乃是人称江边一窝蜂的绿林中人,平日靠着打劫过往的船只度日……”

那船老大果然听说过这伙什么江边一窝蜂,他呸了一声道:“原来是你们!你们可真是做尽了坏事,也怪老子瞎了眼,竟让你们上了船!”他知道江边一窝蜂这些人名字中都带着一个风或者峰等同音字,所以才有了这个绰号。

伏缨听到船老大的话,脸上一阵红热,心中羞愧,今日若不是他非要让这几人上船,恐怕也不会有今夜这档子怪事了。

朱雀并没有注意到伏缨的脸色,他说道:“原来如此,那你是?”

这人说道:“我是江边一窝蜂里的姚虎峰,今日上船来,正是想趁着做一笔买卖,想不到买卖没做成,反而折了五名兄弟……”

原来朱雀说得没错,这几人原本想要上船劫掠一番,哪知道看到船老大没有停船的意思,几人以为今日的买卖要黄了,谁知道伏缨一副菩萨心肠,不忍看到这几人在岸上淋雨,因此好心邀请他们上船。

六人一见到伏缨如此神力,竟然能够单手将这么沉重的船锚提起并扔入江中,让这六人又惊又怕,但六人已经露了相,不得不上了船,他们原本打算上船以后就抽刀劫掠的,却没想到伏缨的出现,让他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他们既然来到了船上,果然如同朱雀所猜测的,他们并不甘于空手而回,几人看清了伏缨等人的房间,便打算避开他们,去别的房间行窃,得手后便跳江游向岸边。

也合该这些人倒霉,今日出门定然没有翻看黄历,先是遇到了伏缨,使得他们劫掠一番后离船的打算落空,接着他们准备在船上行窃的事更让他们遭遇了一场不敢回思的恐怖经历。

他们在一位商人那里经过一番配合,偷到了一袋银子,正感到此行顺利时,他们来到了那位哑姑娘的房间,其中一名叫做郭江峰的窃贼见到哑姑娘一个人独自在房间里,甚至还动了邪念,另外几人知道知道郭江峰的为人,都暗中劝他不要多生事端,他们偷了足够的钱财,就赶紧离开这里,毕竟船上还有着伏缨这样的能人,若是惊动了他,那就半途而废了,说不定还会惹来事端。

这几人担心的不过是伏缨一人,他们都认为,像伏缨这样的人有一个都是他们极少遇到的,所以除了伏缨外,其余人等皆不足为虑,更没有人会担心一名女子。

当然,这几人谁都不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哑巴,外面下着大雨,他们几人准备偷了钱就走,结果……

说到这里,姚虎峰脸上露出惊恐已极的神色,显然他此刻回想起来,依旧对之前发生的事感到惊惧。

原来六人在船上偷盗,那都是有分工的,姚虎峰是留在船上的过道中准备声东击西的,其他五人从窗户翻入房间,一旦房间内的人有所察觉,姚虎峰就在房间门外制造动静,吸引房间内的人的注意。

偿若房间内并无动静传来,姚虎峰也不会发出动静来,就像刚才他们从商人那里偷来一袋银子,就是这么配合得手的。

一旦外面那五人得手,就会有人过来跟姚虎峰说一声,并点明下一个他们会动手的房间。

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异样,姚虎峰在船舱的过道中静心等候,等候房间中传来异响他好做配合,或者等其他人得手的消息。

可是姚虎峰一直等候了一顿饭的功夫,房间内既没有传来那姑娘的声音,也没有人过来通知姚虎峰他们已经得手,姚虎峰心中甚至还在揣测,这几人是不是果真见色起意,玷污了那姑娘。

就在他心猿意马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一点声音,那也是朱雀听到的那点细不可闻的用刀子锯骨头的声音。

事后据朱雀推断,房间里的人之所以用刀锯骨头,而不是砍,正是为了不让人察觉到她的动静。

听到房间内声音古怪,姚虎峰还是等候了一会,因为他听不出这是什么声音,怕自己闹出动静来,反而会坏了其他几人的好事。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姚虎峰终于等不及了,他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里面的声音,结果这门根本就是虚言的,他的耳朵一贴上去,那门就开了,姚虎峰下了一跳,他趁着门被打开的时候向房间里看去,但房间内漆黑一团,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姚虎峰向内走了两步,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终于,他看清楚了房间内的情形。

一瞬间,他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似被钉在地上不敢动。

屋内黑暗中,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一名瘦弱的姑娘背对着姚虎峰蹲在地上,她的手中拿着一柄刀,正在切割着地上的尸体,地上几个人影横七竖八地躺着,显然就是姚虎峰的那五个同伙。

那名瘦弱的姑娘听到背后的动静,缓缓转过头来,似乎还对姚虎峰笑了一笑,说了句什么,只不过姚虎峰脑子发懵,完全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姚虎峰魂飞魄散之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逃离这里!

他转身飞奔而出,但他却并没有直接返回自己的屋子,因为他从房间出来时是从窗户爬出来的,这时他也是跑到了船舱和船舷之间,又从窗户翻回了房间。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的,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鞋也没脱,就跑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希望这个噩梦赶紧醒来,希望他的几个同伴安然无恙地回来,这船上如此邪门,他也并不打算再偷下去,等到同伴回来,他们就一起离开。

只不过在他心底,他也隐隐感到这件荒唐而又恐怖至极的事说不定也是真的,而他只不过是不敢承认他的几名同伙都被宰杀了,而且是像畜生一样被宰杀之后还被分解。

姚虎峰整个人都感到恍恍惚惚的,知道朱雀和伏缨等人到来……

听到姚虎峰的讲述,伏缨只感到十分离奇,他欲待不信,然而哑姑娘的房间内又确确实实有着姚虎峰五名同伴的残肢断体,其中一部分残肢断体还不见了。

偿若这些事都是那名哑姑娘所为,那真是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暹罗妖女

船老大更是感觉不可思议,他说道:“那名哑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会是杀人魔头?难道……难道她是被鬼上了身?”

朱雀当然不会认为有什么鬼上身这样的怪力乱神的说法,他感到那名哑姑娘就是一位残忍的武林高手,有人到她房间内行窃,甚至还打算侮辱她,惹起她的愤怒,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五人全都宰了,可能还感到不解气,又将这几人给分尸了。

可是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就只是因为这些人准备偷她的东西?

这件事似乎隐藏着一件他暂时并不知道的邪门的秘密,朱雀暗下决心,一定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伏缨此时终于逮到机会,他问朱雀:“你刚才怎么出去跑到桅杆上去了?嫂子说你在和人打斗,那人是谁?难道就是哑姑娘?”

姚虎峰道:“那……那妖女绝不是哑巴,她一定是假装不会说话的!”

朱雀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不由地感到认可,他说道:“不错,她多半不是哑巴。”

接着他跟伏缨说起了今晚他的经历……

在伏缨和船老大前去所为的哑姑娘的房间时,朱雀感到那名哑姑娘未必会放过姚虎峰,所以他假装跟着伏缨离开房间,实则还是留在了门口。

他猜得没错,就在他等候了没多久时,姚虎峰房间的窗户外就出现了一道人影,因为姚虎峰当时昏迷了过去,房间内的床距离窗户很近,那道人影举起手中的刀正准备向床上的姚虎峰下手,朱雀赶紧出现,那人见到朱雀去而复返,受到惊吓后连忙逃离。

朱雀自然不会就这么放此人离去,今晚发生的一切古怪之事,说不定他都要靠着此人来寻找答案,因此他很快追了出去,自然也是从窗户追出去的,所以伏缨才没有发觉朱雀已经离开了船舱。

来到船舱外面,雨水朦胧间,朱雀看到那道人影就站在船舷上,下雨天的船舷上何等湿滑,可是那道人影站在上面却如同被钉子钉住,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晃动,丝毫没有勉强的感觉。

朱雀也跳上船舷,问那人:“你是何人?”

那人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但朱雀已经听出此人是名女子,他向来不爱跟女人动手,正要问她是谁,为何要杀姚虎峰时,这名女子忽然持刀向朱雀劈来,这名女子用的是一把弯刀,刀子显然十分锋利,就算是在雨夜,朱雀也能看出刀刃上一道蓝汪汪的光彩。

这把刀的速度好快,待朱雀看出她要出刀时,她的刀子已经劈了过来,朱雀来不及拔剑,又因为人站在宽如手掌般的船舷上,因此只能纵身闪避攻来的弯刀,然后双脚踢出,用的正是豹尾脚的功夫。

那名女子弯刀变招极快,手腕一抖,弯刀就向朱雀腿上划去,以这把刀的锋利,只要朱雀的腿被刀带过,定然是腿脚分离的局面,朱雀也跟着变招,他行险一脚侧踢在弯刀的刀身上,毕竟弯刀无论怎么锋利,刀身侧面都伤不到他的脚的。

女子想不到朱雀的身手如此高明,她手中的弯刀顿时被踢向一旁,差点脱手,女子判断出朱雀的武功即使不在她之上,也绝不会在她之下,两人一时半会难以分出胜负,伊雪在房间中被两人打斗的声音惊动,她打开窗户查看,让她想不到的是朱雀正站在船舷上和一个人打斗,而且对方手持弯刀,朱雀空手与其相斗,显然落在下风,毕竟夫妻同心,伊雪想也不想地冲出房门,想要助朱雀一臂之力。

至于伊雪为何不从窗户跳出去帮朱雀,伏缨后来问过伊雪,伊雪解释道,她心中一急,便忘了从窗户也能出去,况且她又不是伏缨这种人,寻常何曾翻过窗户呢?伏缨被她这么一说,知道她在有意无意地讥讽自己入室行窃,常常从窗户进出,只好苦笑不言。

那名女子不敢恋战,又狂劈几刀,趁着朱雀闪避的当儿,她还刀入鞘,人向后翻身跳开,来到甲板上,朱雀随后追过去,那名女子被朱雀逼到船头,女子再哼一声,忽然翻身跳入了江中。

朱雀想不到这名女子竟会跳江,也不知道她跳江的目的,究竟是敌不过自己,跳江寻死,还是趁机逃走,因此他跳上桅杆,准备从上面向下查看这名女子的行踪。

后来的事伏缨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不用再说。

船老大听到那名“哑姑娘”才是今夜的罪魁祸首,他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我好心让她少付了船资上船,想不到这妖女竟在船上杀人!这不是恩将仇报,要给我惹来麻烦么?”

他这句话一骂出来,立刻想起了刚才朱雀说他会第一个骂哑姑娘,现在果然被他说中,心中对朱雀的钦佩又多了几分。

伏缨道:“你小子刚才故意留在后面没有跟我们过来,难道就是因为你猜到了会有人前来对付姚虎峰了?”

朱雀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有人会来对付姚虎峰,只不过当时觉得一切事情都显得十分诡异,我甚至觉得姚虎峰的昏迷不过是装的,偿若咱们走了,他会不会忽然清醒过来,然后逃走?又或者他还有其他的同伙在这船上和他们里应外合,会不会还有过来搭救他或者带走他什么的,总之我留了下来,见到了那个歹毒的女子,能阻止他杀害姚虎峰,那则是意外的收获了。”

姚虎峰听到这里,颇感尴尬和庆幸,他想了想后,忽然说道:“我想那妖女定然不是咱们中土人士。”

伏缨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她穿着奇怪的什么服饰么?”

姚虎峰道:“这倒不是,她穿着汉人农家女儿的朴素衣服,但是她说的那句我没听懂的话,我想来想去,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应该是……是暹罗国人的语言。”

朱雀闻言身子一震,他忽然想到,这名女子极有可能也是对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此女武功这么高明,又是来自暹罗,而且她的目的地正是苏州,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他不由地不猜到这上面去,只不过因为此人是女子的身份,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这六国高手中会有女子。

女子通常因为先天不如男子力大,再加上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讲究女子居家持掌家务以及从小被灌输三从四德的思想,所以女子习武之人本就少,而这极少习武女子的武功里,能够达到顶级的更是少之又少,像伊雪这种武功的人已是极为难得,但是伊雪还是没办法和那名女子相比。

如果那名女子真是对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那么现在他们就知道了两名挑战慕容寒山的人,一位是桃井一郎,另一位就是这狠毒的女子。

显然这些人都各自有着自己隐藏身份的办法,未必都是由官府朝廷庇护着,桃井一郎是怎么隐藏起来的,朱雀并不知道,但这名暹罗妖女显然是用装哑巴来掩饰自己异域的身份。

令朱雀感到担忧的是,仅仅是这两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以令慕容寒山感到棘手的了。

姚虎峰对朱雀说道:“朱大侠,不知道你们在何处下船?”

朱雀知道他这么问定是他心中害怕了,不敢在中途下船,以免再遭遇到那名女子丢了性命,便想要跟着自己一干人,便能确保无忧。

伏缨道:“我们在哪里下船关你屁事,你走你的独木桥,老子走老子的阳关道,咱们可互不相关!”

姚虎峰下了床,对伏缨磕起头来道:“伏公子,哦不,伏爷爷,伏祖宗,我们江边一窝蜂虽然名声不好,但也是以盗掠为生,和伏爷爷所干的差事差不多,还请伏爷爷看在咱们同行的份上,搭救小的一条狗命吧!”

伏缨一脚将姚虎峰踢了个跟头,跟着怒道:“谁和你是同行?老子是盗富济贫,你们又偷又抢,得来的钱财用来花天酒地,也配和老子相比较?”

姚虎峰连连磕头,话也不敢多说了。

朱雀问船老大:“你看着怎么办吧,毕竟你是这条船的主人,我们要代你处置,不免显得有些僭越了。”

他故意问船老大怎么办,那是有心想要饶他一命了。

船老大对江边一窝蜂这群匪盗自然没什么好感,但今晚他见到的惨烈之事太多,心中不忍再见杀戮,便说道:“我虽是船老大,但偿若没有几位侠义英雄出手,只怕我们都要成为那妖女手下亡魂,如何处理之后的事宜,还请朱大侠示下。”

他毕竟久历江湖,言行如同老狐狸,又将这个问题抛还给了朱雀。

朱雀对姚虎峰道:“我们要去苏州,只怕那名妖女的目的地也是苏州,你跟着我们只怕更没什么好处,依我看,明早在扬州渡口你就可以下船了,那妖女要杀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灭口,如今她已经露了相,杀不杀你已经没有分别了,她又何必多费这番力气?”

姚虎峰听说朱雀要去苏州,他也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朱雀此行的目的是慕容寒山,而他隐隐约约也能猜到那妖女就是挑战慕容寒山的人,好在他此刻虽然害怕,但理智不失,知道朱雀说得有道理,他只好对朱雀感激地说道:“多谢朱大侠的提醒,我明日一早就走!”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又见剑神

船老大想不到朱雀这么好相与的,他本以为朱雀和伏缨多少会惩戒一下此人,现在听朱雀又放他走之意,想要改口已经迟了,他对姚虎峰恨恨地说道:“朱大侠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只盼望你以后不要再对我们船家做这些阴损之事了。”

姚虎峰连忙点头答应,对船老大说道:“经过这次心惊胆战的事后,我再也不敢做这个买卖了,船老大还请放心。”

船老大哼了一声后说道:“有朱大侠和伏大侠在此,谅你也不敢说了不算数。”

姚虎峰连连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敢!”

船老大又问道:“船上你那几名同伴的残肢断体又该怎么处理?你总该给个说法,省得到时候再来寻我们的麻烦。”

姚虎峰连忙说道:“不敢,那些……那些尸骸船老大看怎么处理方便就怎么处理吧,反正他们的尸首也不完整了……”

船老大道:“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你们几个去找个大些的水桶来,将那些残肢断体都装着扔到江里去喂鱼,然后再打些水将船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别让其他乘客发现异常,对咱们的名声有所损害,回头我会给你们几位每人三两银子压惊。”

听到有这么多赏钱,几名水手连忙过去处理“哑女”房间里的断肢尸骸去了。

安排好手下后,船老大刚要离开,忽然又转过头来对姚虎峰道:“拿来!”

姚虎峰问道:“什么拿来?”

船老大道:“你装什么傻?你们之前不是在一位行商的人那里偷来一袋银子么?我得去还给人家,乘客在我们船上丢失了财物,你可以一走了之,他们还要找我们赔呢。”

姚虎峰想起自己刚才泄露了此事,心中暗道倒霉透顶,他想着此后再不能以靠江劫掠为生,如果这袋银子再被要走,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他摊了摊手道:“那袋银子并不在我这,只怕……只怕是被那妖女给取走了……”

船老大听到他的说法,想到事情可能果真如此,脸上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

正当船老大要转身离去时,伏缨忽然说了一句:“慢着!”

船老大转过头来,似乎在用眼神询问伏缨什么事。

伏缨对姚虎峰道:“那袋银子真不在你这?”

姚虎峰坚定地摇了摇头。

伏缨冷笑了一下,来到他睡觉的床边,一把将他的床给掀开,船老大见伏缨这么做,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船上的床为了在船身摇晃时不会跟着晃动,都是用钉子固定在船板上的,没想到伏缨轻轻巧巧就给掀了起来,朱雀看到随着伏缨将床给掀开,姚虎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果不其然,在床底下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布袋子,船老大走过去将布袋子拎了起来,布袋子十分沉重,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就是一袋银子,船老大对姚虎峰道:“这是什么?”

姚虎峰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船老大呸了一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才提着那袋银子走了出去。

朱雀淡淡地说道:“你想在偷王之王眼皮子底下想蒙混过关,只怕打错了念头。”随即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伏缨放下床,拍了拍手,走到姚虎峰身旁时伸手欲打,姚虎峰吓得缩起头来,伏缨一口吐沫吐到他头上道:“呸,打你都怕脏了我的手!”说着,也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那间暹罗妖女的房间门口,朱雀看到里面的残肢断体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冲洗得七七八八,船在江上,要打水冲洗船板非常容易,血迹虽除,但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一时却难以尽除,几名水手还在屋内洗刷着,朱雀对伏缨道:“这么晚了,先回去休息,一切事情,都等明日再说。”

伏缨也感觉到困倦,两人分别回房睡觉去了,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江上除了江风传来的呜咽声外,其他一片安宁。

翌日朱雀醒来时,船早靠了岸,姚虎峰趁着船一靠岸便匆匆离去了,船上很多乘客都问到了暹罗妖女房间内的血腥味,问起船老大是怎么回事,船老大解释那是鱼腥味,但鱼腥味和血腥味毕竟不同,船老大怕其他人起疑心,又命人在岸上采购了香料洒在房间内用以遮掩血腥味。

香料虽然不是随时都能买到的东西,但扬州乃是天下青楼汇集之地,这种东西很快就买齐了。

等船再次起航后,一直到苏州靠岸,再没有遇到什么异常之事。

在苏州靠岸后,朱雀夫妇以及伏缨师徒四人将马车和马都赶下了船,他们也不去别的地方,径直驶向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

穿过十里杨堤,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赫然出现在眼前,换做其他武林中人,见到万剑山庄几个字,恐怕都要被震慑得连说话也不敢大声,但朱雀和伏缨等人已经跟慕容寒山结识多年,且这次又是为了他的事而来,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担心。

慕容寒山从西域见过北斗先生归来后,又雇了一名厮仆,听到敲门声,厮仆赶去开门,他早已收到慕容寒山的嘱托,来访者只要不是朱雀,一律闭门谢客。

朱雀赶着马车当先驶进了山庄,伏缨师徒骑着马紧随其后。

进了庄子卸了马,朱雀问起厮仆慕容寒山的所在,厮仆道:“主人在后院的洗剑池畔。”

朱雀看了看伏缨,伏缨本想说你一个人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但他看到伏光十分渴望见到慕容寒山的样子,又改口道:“走吧,咱们一起过去,嫂子还去不去?”

伊雪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去就行了,小心点。”

伏光想不通伊雪说的小心点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问,三人来到后院,看到慕容寒山一袭白衣,正在旁若无人地练剑。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剑神慕容寒山!伏光想起自己还是小乞儿的时候曾来过这里,但那时候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了慕容寒山的长相,这次看去,慕容寒山似乎似乎很年轻,又似乎有些苍老,给人一种十分矛盾的感觉。

而朱雀也看到了这种矛盾之感,这是因为慕容寒山的剑法之凌厉,让人难以将他和衰老二字联系起来,但他飘逸的头发间夹杂着几许白发,却让人感到岁月不会放过每一个人,哪怕对方是剑神也不行。

伏缨则怔怔地看着慕容寒山的剑法,感慨着自己和慕容寒山的差距。

慕容寒山使出来的剑法忽快忽慢,剑招也本寻常,但是每一招都给人一种无法抵挡的感觉,看过慕容寒山几招自顾自使出来的剑法后,很多人都再兴不起跟他动手的念头,因为慕容寒山的剑和他的人,都透露出一股强大的杀气。

剑法转瞬之间练完,慕容寒山收剑而立,浑没有刚练过一套剑法的疲倦,仿佛刚从春日下的柳林中闲庭信步而来,他看到朱雀等人,微微一笑,首先招呼的却是伏光:“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已长大成人,伏缨调教得好啊,竟能让他身上带着和伏缨一样的气质。”

伏光连忙谦逊,复又向慕容寒山施礼。

伏缨满脸欢喜,对慕容寒山说道:“一向冷冰冰的剑神,这次言语中竟带着欢快,真是难得。”

慕容寒山失笑道:“你小子真会开玩笑,不过你们来得正好,我正嫌一个人练剑气闷,你们过来陪我练几招。”

伏缨苦笑道:“还是免了吧,我伏缨要是真和剑神捉对厮打,只怕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和人动手,这两年朱雀的剑法稳中有进,让他一个人陪你练剑好了。”

慕容寒山皱了皱眉头,望向伏光:“那你呢?”

伏光毕竟年轻,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想着能陪慕容寒山练剑,那真是求之不得的福分,他说道:“我代师父陪剑神练几招,还请剑神剑下留情!”

慕容寒山本着脸道:“若要留情就不是比剑了,比剑乃是一件严肃的事,岂能儿戏?”

伏光脸色微变,他抽出掠影剑对慕容寒山道:“剑神教训的是,我会全力以赴!”

朱雀叹了口气道:“早知道我提前来到还要陪你练剑,我会晚来几日。”

牢骚归牢骚,朱雀还是抽出了他的陵光剑。

伏缨退开几步,给他们让出比剑的场地。

朱雀和伏光两人面对着慕容寒山,三人成品字形,各自持剑不动。

一股杀气在三人之间弥漫开来。

朱雀知道若是等到慕容寒山真气凝聚起来,只怕自己再无掌握主动的时候,因此他抢先出手,陵光剑化作一道飞虹,向慕容寒山刺去。

慕容寒山轻轻提起小楼剑,以令人难以置信地准确,用自己的剑尖点中了陵光剑的剑尖,双方的剑身都跟着弯了起来,朱雀接着剑身反弹之力向后退避,他的腾云功冠绝天下,就算是慕容寒山也不敢说能在轻功上胜过他,他这一退,果然迅疾如箭射。

但慕容寒山早就料到他会向后退开,整个人跟着向前冲去,一旁等候时机的伏光此时见到时机已至,掠影剑斜斜向慕容寒山腰间刺去,那里似乎是慕容寒山全身唯一顾及不到的破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围栏剑法

慕容寒山心中暗赞伏光出手的时机和方位,他看得出伏光的剑法虽然尚有些稚嫩,但他的人却十分聪慧。

同样的剑法,在蠢材和聪颖之人手中使出来,自然大不相同。

虽然伏光出手的时机和方位都十分巧妙,但慕容寒山也并不放在眼里,他在剑出之时,全身上下可说没有一丝破绽,他腰间的那处破绽,也是他故意留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伏光上当。

朱雀看出来伏光攻向慕容寒山的那一剑可圈可点,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以慕容寒山的水准,怎都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他一边向慕容寒山反守为攻,一边对伏光喊道:“挡!”

因为形势十分急迫,朱雀已没有余暇再多说一个字,偿若他说的是“快变招!”或者“退开!”,定会让伏光感到不明所以,因为此时他正在进攻,进攻之处还是慕容寒山的唯一可能的破绽,只要一个犹豫便来不及了。

幸而伏光剑法虽然说不上顶级,但毕竟年轻,反应迅速,他相信朱雀所言没错,因此立刻从进攻转为防守,慕容寒山的剑原本是指向朱雀,此时却仿佛从虚空中忽然刺出,剑身已经来到伏光面前,伏光连忙横剑阻拦,却想不到慕容寒山随手一剑力道竟会大到这种地步,伏光被他连人带剑劈得向后飞出。

慕容寒山暗赞伏光身法迅捷,伏光看似被他一剑劈开,实际上是伏光借助向后退开的踏月功,将慕容寒山这一剑的力道给卸掉。

这边朱雀对慕容寒山鬼神莫测的出剑感到骇然,他在自己全力攻击他的时候,还能有余暇先去对付伏光,然后再转过身来全力对付自己。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不会伤害自己,因此全力攻击,竟然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力,他知道慕容寒山剑法浑没破绽,所以也根本不求这一剑能伤到他,只希望自己能繁复的招数迫得慕容寒山以快招阻挡,然后好让伏光有机会在一旁夹攻。

慕容寒山对朱雀的大衍剑法已经知之甚稔,朱雀的每一招剑法都在他预料之内,而且朱雀出招虽快,但慕容寒山却偏偏用慢的剑招来应对,以缓对急,以简克繁。

在一旁掠阵的伏光,面对慕容寒山,竟生出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慕容寒山看似在全力对付朱雀,实则留有足够的余力,来应付其他人的夹击。

伏光虽然再看不到慕容寒山露出什么破绽,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和上次冲上去的结果并无二致,伏光又被他一剑劈退。

慕容寒山出手极为迅捷,而且时机巧妙,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对付朱雀上,对付伏光而说随手施为,有时候在朱雀看来,他不过是变换了一下招数,剑在变化时前后前后挥动了一下,便将伏光隔离在战斗的圈子之外,让朱雀和他的比试好像并没有伏光的帮助而已。

伏光也是有苦难言,他每次出招,都被慕容寒山一剑劈开,等他再冲上前去时,慕容寒山和朱雀已经交手了数招,伏光对于自己这种可有可无的颓唐感所深深打击,他看着慕容寒山和朱雀相斗甚急,而朱雀早就落在下风,慕容寒山到现在还没有击败朱雀,并不是朱雀抵挡得精妙,而是慕容寒山不舍得这么快就结束比剑,想让朱雀和伏光多陪他练一会剑罢了。

伏缨看着伏光紧皱眉头,就像苍鹰围着一个完整的鸡蛋,不知道从何处下嘴似的,伏缨见慕容寒山剑法如天马行空,也感到有些手痒,动了下场比试之心,但他刚才拒绝了慕容寒山的邀约,一时感到不好出手。

伏光仔细看过慕容寒山和朱雀的比试,他又冲了上去,但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向慕容寒山冲过去,而是绕着慕容寒山和朱雀比试的周围展开踏月功不断绕起圈子来。

踏月功最适合在狭窄的范围内辗转腾挪,而伏光在轻功上又得伏缨真传,所以他这次围着两人绕圈子,速度之快,就连慕容寒山也在心底喝了声彩,他立刻明白了伏光此举的含义,他是靠着不断围绕他旋转伺机出手而转移慕容寒山的一点注意力,分担朱雀的压力。

因为每当伏光来到慕容寒山身后时,慕容寒山毕竟背后没长眼睛,只能靠着高手的直觉来判断他有没有出手,因此对朱雀的进攻便收回了两分劲道,别小看这两分劲道,让朱雀能够趁机从容使出大衍剑法来跟慕容寒山周旋,虽然慕容寒山即便如此,也能轻松将两人击败,但他还是不想这么快结束比斗,反而对一旁的伏缨说道:“伏缨也下场一并出手吧!”

伏缨听到慕容寒山招呼他,不禁感到骇然,原来他在和朱雀以及伏光两人相斗时,竟然还有空闲去观察他,进而从他手摸剑柄得知他有下场之意,所以才有此言。

到了此刻,伏缨也不再扭捏,直接抽出流萤剑,也跟着抢入战团。

有了伏缨的加入,朱雀感到压力又轻了一分,他和伏缨配合之默契,那是不消说了,两人在过去曾有着联手对付群邪的经历,可说虽然剑法不同,但两人攻守相互辅佐,往往能击败比两人实力更强的敌人,再加上伏光的配合,说不定能让无敌的慕容寒山尝一尝失败的滋味。

只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慕容寒山,他的剑法似乎形成了一个屏障,将伏缨伏光师徒二人隔绝在屏障之外,从而专心致志地对付朱雀一人。

在他剑法形成的屏障外,似乎就算再多出几人来围攻慕容寒山,慕容寒山也一样能将其他人隔绝起来,进而将所有的专注力都用在对付朱雀身上。

朱雀身为慕容寒山主要攻击的目标,立刻明白了慕容寒山使出这种剑法的用意,那就是为了他对付六国高手而为,可以想见,慕容寒山同时挑战六国高手时,便能挡住五人,而先击败其中一人,再挡住其他四人,再击败一人,如此下来,用不了耗费多少真力,就能将六国高手一一打败。

伏缨也看出了这一点,然而他师徒俩被慕容寒山挡在一个无形的圈子之外,无论如何都闯不进去,伏缨一连二十多招进攻都被慕容寒山挡住,伏光更不用说了,伏缨越大越感到没有意思,正要退出这场比试时,慕容寒山剑光暴涨,朱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手中的剑就脱手飞上天去,慕容寒山用的绞劲,所以朱雀的陵光剑是旋转着向上飞去。

剑都被绞飞,朱雀自然是落败了。

与此同时,慕容寒山的剑又向伏缨主动攻去,让伏缨尽管想要脱离这场比试都不可得,他只能全力应付,而慕容寒山的剑已如同一座大山般向他压来。

伏光见状拼命向慕容寒山夹击,只可惜他还是被阻拦在慕容寒山的屏障之外。

好在陵光剑在半空旋转了一会后落了下来,朱雀随手接住,又向慕容寒山攻去,这一次,慕容寒山将主要进攻的目标放在伏缨身上,朱雀反而被挡在了外面。

就这么又比试了数十招,慕容寒山哈哈一笑,一剑分刺三人,朱雀、伏缨以及伏光三人的剑分别脱手而出,慕容寒山跟着剑在三人身上虚晃而过,说明三人手里的剑脱手之后,这一剑就能取了他们三人的性命。

尽管慕容寒山不过是虚晃这一剑,但朱雀和伏缨甚至伏光三人,都是脸色惨白,仿佛真被慕容寒山的剑从身上划过。

朱雀抢先接过剑跳出战圈,他对慕容寒山如今的剑法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对于他和六国高手的挑战信心跟着大增。

伏缨师徒二人也分别接住了他们的流萤剑和掠影剑,两人还剑入鞘,伏缨对慕容寒山道:“剑神二字名不虚传,我们原本还担心你要同时挑战六国高手有些自大了,现在看来,你绝非是自大,而是自信,像这种鬼神莫测的剑法,恐怕也不是那些寡国小民所能理解的。”

慕容寒山还剑入鞘,对伏缨说道:“也不能这么轻视他们,既然他们胆敢来向我挑战,那就说明他们必有其独到之处。”

朱雀知道他虽然自傲,可是从不贬低对手,而且还会尊重对手,所以对他的话也不以为奇,他问道:“你这套剑法可有什么名堂?”

慕容寒山道:“哪里有什么名堂?不过是将各种普通的招数加以变化而已,唔,可有称之为围栏剑。”

朱雀深有感受,点头认可道:“这个名字十分形象,你用剑在周围筑了一道围栏,让其他的人都进不来,好让你从容专注地对付其中一人。”

伏缨叹道:“这么好的剑法,却用这么俗气的名字,真是可惜了,不过让我来看,你不用关门打狗剑,已经斯文多了。”

慕容寒山啼笑皆非,对三人说道:“走,咱们去磨剑堂喝茶去。”

来到磨剑堂,看到伊雪正在看慕容寒山用来磨剑的那块弓形的磨刀石,她见几人走进来,问慕容寒山:“这块内凹的磨刀石,难道就是你自己磨出来的?”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

伊雪露出惊讶的表情道:“那要磨多久,才会将这块磨刀石磨成这样?”

第二百四十章 仆人好酒

慕容寒山想了想后说道:“三十二年吧,间中有两年我在外面,准确地说应是三十年。”

伊雪愕然:“如果你磨了这么久的剑,又怎还有这么多时间去练剑呢?”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就算练剑很重要,也不能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剑上呀,否则就容易走入极端,而磨剑时心中容易清静下来,回思自己剑法上不足之处,你道一把剑很容易磨么?”

伏光则是第一次听到慕容寒山会磨这么久的剑,他问道:“磨剑难道还有什么窍门不成?”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每个人的剑的剑锋都不同,只不过十分细微,很难察觉到罢了,如果将磨剑看成一种追求,想要磨出完美的剑刃,则是永无穷尽。”

伏光听得似明非明,追问道:“什么是永无穷尽?”

慕容寒山道:“想要自己了解一把剑,比之挥舞着它去练一招已经练过无数遍的剑招,不如将剑在磨刀石上细细打磨来得更快,就算是一把绝世神器,在这把神器被打造出来时,也会有着不少缺陷,比如剑的轻重平衡,不如剑刃的宽窄,不如剑脊的角度,比如剑锋锋利的程度等等,而在磨剑的时候,可以逐渐将一把又缺陷的剑,磨得趋于完美而永远都达不到毫无瑕疵的地步,所以说磨剑永无穷尽。”

伏光点头道:“受教了,可是我宁可用一把不完美的剑,也耐不下心来去磨三十年的剑,怪不得别人叫你剑神,我看剑痴可能更合适。”

慕容寒山肃然道:“剑神也好,剑痴也罢,不过都是身外之名,我慕容寒山练剑,并不是以让别人如何评价我而练,而是为了攀登剑道的顶峰。”

朱雀道:“难得你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对剑有着这么深厚的激情,不说这些了,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要从你这里打听一下六国高手的事……”

慕容寒山请几人坐下,又让他的新仆给众人奉茶,看着这位四十多岁的厮仆应声过去烧水,朱雀道:“这个仆佣你是从何处找来的?我看他武功可不低!”

朱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从这个仆佣走路的姿势看出这人步法精深,每一步的距离都可说一模一样,分毫不差,那自然是通过经年苦练而来,而一个人的步法已然如此严谨,武功自然是十分厉害的。

慕容寒山道:“不错,他武功还行,但未必及得上你,他名叫萧安,主动找上我,愿意进万剑山庄为仆,却不愿说出自己的来历,还说不说只是为了不想对我撒谎,只因他办事勤快,做出的饭菜干净且可口,我便将他留了下来,他还不要工钱,像这种仆佣哪里去找呢?”

伏缨带着羡慕之意说道:“这么说来,他多半是为了想跟你学学剑,所以才自愿来到万剑山庄,唉,他时时能在你身边沾染些剑神的神气,就算不要饷银,那也是赚了的。”

慕容寒山失笑道:“我以为你会羡慕我,平白得了这么一位好仆人,想不到你羡慕的竟然是他,你若是有这种想法,又做的一手好饭菜,我也不放让你在这里留下来,只不过传扬出去,别人定会添油加醋地说我慕容寒山目中无人了。”

伏缨连连摆手:“我做的饭菜很难吃,做事也不勤快,我看还是免了吧。”

很快,萧安提来茶水给他们冲了茶,接着主动退下,表示不会站在一旁打扰他们说话,显得十分有眼力劲,伏缨仔细大量过萧安,他相貌虽然谈不上英俊,但颇有气度,身材魁梧,给人一种健壮豪迈之感,怎么看都不像会与人为仆的样子,伏缨猜他肯在万剑山庄为仆,多半是为了慕容寒山的剑法。

朱雀问慕容寒山:“不知道此人用的是什么兵器,这萧安可曾告诉过你?”

慕容寒山回答道:“他用的是剑,这一点他倒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对了,我和六国高手决战之事还要在二十日后的中秋,你们就算想要前来观战,也不用提前来这么多日,是否还有别的目的?”

朱雀听他说到正题上,连忙将自己对六国高手表面上是挑战他慕容寒山,背地里应该还有别的阴谋的事跟他说了,他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在同一时间跟你下了挑战书十分奇怪吗?”

慕容寒山叹道:“追求这些带有阴谋的事,是你朱雀的事,我慕容寒山并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和他们几人的一战,只希望他们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朱雀知道他的脾气,所以对他的回答也并不感到失望,他说道:“你感兴趣的是和他们一战,可是他们偿若在中秋那日没有依言而来呢?那你要岂非等了个空?”

慕容寒山何等才智,岂能不知这句话是朱雀给他下的圈套?他微微一笑道:“他们偿若爽约,那便由我去找他们,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雀本想由此让他对几人的企图生出兴趣,见他并不上当,只得说道:“我已经知道了这六国高手中的两人身份,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慕容寒山不置可否。

朱雀只得接着说道:“其中一人是一位东瀛人,名字叫做桃井一郎,是东瀛桃井流的高手,也可说是东瀛第一高手,他在东瀛的地位相当于你在中土的地位,此人一年多前就来到中原,只不过至今都没有露面。”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有这种对手,他才能提起兴趣,偿若来人连他一招都接不住,那他岂非大失所望至极?

朱雀接着说道:“另一位则是名女子,她的名字我虽然不知道,却知道她是来自暹罗的高手,武功自然极高,我和她交过手,准确来说,即便我能胜她,也不会超过她太多。”

慕容寒山的神色变得更愉悦了,和他交手的人中,极少有女子,而对手中有一位这么高明的女子,自然是一件十分值得他高兴的事。

朱雀接着说道:“剩下四人显然也早就来到了中土,但至今没有他们的消息,就连善于找人的丐帮弟子,也丝毫查不到他们的行踪,足见这些人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他们没必要蛰伏这么久。”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未知的对手,岂非更有趣?偿若我事先知道了这些人的实力,说不定交手时就会索然无味。”

伏缨叹道:“恐怕如今中土武林中只有你一个人会有这种想法,其他人对于这些人的身份无不翘首以待,你剑神武功高强,超凡脱俗,但毕竟也是一个人,他们六人联手,你就没想过万一会输呢?”

慕容寒山道:“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剑法虽然是一种争输赢的武学,但我对胜负已经没有执念,只想通过这些人来探究剑道的永恒,即使输了又如何?比起让我大获全胜,输了或许才能让我知道我还差些什么,所以赢未必是幸,输也未必是件坏事。”

伏缨无言地看向朱雀,朱雀恰好也在看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力看出无奈二字,他们希望从慕容寒山这里查探出六国高手的线索那是不可能了,就算让慕容寒山对这些人会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提起哪怕一丝兴趣,也是无能为力。

慕容寒山道:“我虽然对剑以外的乌七八糟的事不感兴趣,但对你们的到来还是感到十分高兴,待会让你们尝尝萧安的手艺,就知道我容留他在万剑山庄是多么明智。”

因为有客人在,萧安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慕容寒山没有饮酒,朱雀和伏缨两人倒是喝了不少,萧安做菜果然有一手,难怪能得慕容寒山的青睐。

彼时的规矩,下人不和主人同桌吃饭,慕容寒山却丝毫不忌讳,让萧安跟他们同桌共饮,萧安酒量甚宏,一个人就喝了一坛子酒。

尽管萧安给人的印象极佳,伏缨还是讥讽他道:“你这个做下人的,就算不要工钱,照你这种酒量来说,只怕喝得酒要比平常仆佣的工钱要多得多吧?”

慕容寒山这次却站在了萧安这边,他问伏缨:“你最近是不是没钱了?我堂堂万剑山庄还能少了这点酒钱?”

伏缨叹道:“我这是为你着想,好心帮你省钱,你反倒却来怪我。”

萧安道:“人生苦短,偿若不喝些酒,日子就会过得索然无味,客人若是嫌我喝酒费钱,那这些酒钱由我来出就是。”

说着,萧安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千两以上的,这么一叠银票少数也得有两三万两,萧安拿出几张银票,约么有五千两放在桌上,然后他说道:“这酒二两银子一坛,我一日喝两坛,这些钱足够我喝上三五年的了,偿若我提前离开,只怕菜钱也有了,偿若离开的晚,我再将钱补上就是。”

伏缨见他一个做仆人的,出手如此阔绰,惊得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慕容寒山冷冷地看着伏缨道:“这下只怕连我脸上都挂不住了。”

朱雀连忙打圆场:“喝酒喝酒,好好吃饭不行么?非要谈什么钱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恃无恐

饭饱酒足后,慕容寒山去午睡,萧安则留下来收拾残羹剩饭,以他钱财之多,武功之高,竟然甘愿在慕容寒山这里做一名奴仆,朱雀等人看着他忙活,心中都啧啧称奇,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又可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等萧安收拾完毕后,朱雀和伏缨等人去了磨剑堂喝茶说话。

萧安又恭恭敬敬地给四人上奉了茶水,然后退在一旁等候差遣。

伏缨见状皱起了眉头,他对萧安说道:“你在这里,我们说话也不痛快,你先退下吧,没有我们吩咐,你就别过来。”

萧安丝毫不以为意,恭恭敬敬地跟他们施礼后退下。

朱雀等他走开后,对伏缨说道:“你使唤萧安时所用的退下二字尤其精妙,好像你就是他的主人一般。”

伏缨当然听得出朱雀是在说反话,他说道:“你不觉得此人很值得怀疑吗?我怕他不安好心,跟在慕容寒山身旁会对慕容寒山不利。”

朱雀问道:“怎么个不利法?”

伏缨道:“他负责慕容寒山的饮食,说不定会……”

朱雀摇了摇头:“这应该不至于,慕容寒山有着极高的敏锐力,饭菜中若是有毒,他自能发觉,就算他真中了一点毒,在毒发之前也足以宰了萧安,萧安可有这个下毒的胆量?再说了,以慕容寒山真气之精纯,普通的毒对他来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所以不用担心这点。”

伏缨叹道:“总之我感到此人留在这里绝非善意,只不过他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而已。”

朱雀道:“所以你就在他面前羞辱他,好让他心中不忿,从而主动离开这里?”

伏缨瞪着他说道:“你小子少在这说风凉话,连我都能看出此人不对劲来,你小子当然更能看出来,你就别跟我抬杠了,快说说拿这家伙怎么办吧。”

朱雀问道:“刚才你吃饭时,可感觉他做出来的饭菜和你平时吃到的饭菜有什么不同之处?”

伏缨想了想道:“饭菜十分可口,没有什么不同吧?”

朱雀道:“有一个小细节你没有注意到,萧安做的饭菜里都没有放糖,没有放糖这不奇怪,因为菜种放糖是南方人做菜的习惯,北方不喜欢这样,可是他偏偏在菜中放了胡盐,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他的身份了。”

伏缨问道:“胡言是什么东西?”

朱雀解释道:“胡盐就是胡人用的盐,和咱们的盐有所不同,我因在在胡人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当地人给我讲解过胡盐和中土的盐不同之处,所以我才能发觉。”

伏缨又问道:“那又什么分别?”

朱雀道:“胡盐常常用来烧烤羊肉,颗粒比较大,吃起来很咸,但萧安放的胡盐的量少,所以一般人很难分辨出来……”

伏缨打断他的话:“我不是问你有关于盐的学问,我是问你,萧安不管是用胡盐还是中土的盐,又有什么分别了?”

朱雀道:“分别当然大了,用中土盐的未必全都是汉人,但若是用胡盐的,则说明他一定是胡人!”

伏缨愕然道:“原来你绕乎了半天,就是要说他是胡人,他是胡人,那又怎的,他早就说了他姓萧,萧这个姓氏岂非本就有着胡人的血统?”

朱雀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听不明白呢,我不是说他是胡人血统有什么不妥,我是说他萧安,极有可能是慕容寒山所挑战的六国高手之一!”

伏缨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你小子是不是想六国高手想疯了,看谁都像是挑战慕容寒山的人呢?”

朱雀白了他一眼道:“天下事罕有巧合的,一切结果都有起因,慕容寒山缺个奴仆,立刻有胡人上门甘愿做他万剑山庄的下人,你虽然觉得此人不怀好意,但又不知道此人意欲何为,那自然就是为了接近慕容寒山,想从中看出他剑法的破绽。”

伏缨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也太离奇了吧?”

朱雀道:“你看萧安的武功,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他内功的深浅,已经到了神光内敛的地步,这种高手若在中原,你我怎会不认识?而若是胡人的武功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会深入中原,来到慕容寒山的家中为仆?种种迹象表明,这萧安九成就是六国高手之一。”

伏缨有些说不出话来,如果萧安真是六国高手之一,那他应是哪国高手呢?如今他们已知扶桑国和暹罗国的高手,剩下还有瓦剌,女真,莫卧儿和波斯。他问道:“你看着萧安应是哪国高手?”

朱雀道:“萧安和咱们的长相相似,应是瓦剌人的可能性最大。”女真男子的发型独特,前额的头发剃光,其余的结成辫子,所以女真大军又有辫子军之称,所以萧安不可能是女真人;波斯人乃是西域以西的胡人,头发偏黄,眼珠子是蓝色的,眼眶深陷,那是一看便知,所以萧安也不可能是波斯人;而莫卧儿人朱雀虽然只在去西域的途中见过一位,虽然相貌和中土人相近,但肤色偏黑,头发蜷曲,萧安并没有这些特征,所以也应不是莫卧儿人,那么就只剩下瓦剌人一种可能了。

伏缨道:“若真是如此,咱们现在总算见到一位就在跟前的六国高手,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现在就去问问他,他们除了要挑战慕容寒山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朱雀道:“这……”

伏缨道:“这有什么不妥的么?”

朱雀摊了摊手道:“偿若在别处,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逼迫他说出他背后的目的,可是这里不同,这里是万剑山庄,而萧安现在的身份是慕容寒山的仆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若是萧安不肯回答,难道你能对他用刑不成?”

伏缨道:“慕容寒山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他的身份么?我想他肯定也好奇这些人的目的,咱们去跟慕容寒山说一声不就行了?”

“不行!”两个简短的回答掷地有声,慕容寒山午睡醒来,来到磨剑堂,他在门口听到伏缨的话,这才对伏缨有所回应。

伏缨道:“可是这人显然对你有所不利,难道你就不怀疑他别有所图么?”

慕容寒山道:“怀疑,我自然怀疑,而且也看出他是胡人,但怀疑是一回事,想要知道又是另一回事,恰好我并不想知道。”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说过的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说道:“你不想知道,但是我们想知道,难道你就这么不近人情么?”

慕容寒山道:“你们陪我练剑,我很感激你们,怎么会是不近人情呢?你们可以去问萧安,但偿若他不肯说,你们不能对他动粗,否则要将我这个如此满意的仆人吓跑了,你们中的一个就得留下来给我做饭吃,给我洗衣扫地。”

朱雀笑道:“好,我们答应你不对萧安动粗,那么我们现在可以问他了么?”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可以,萧安,你过来一下。”

萧安就在磨剑堂外面,闻言立刻走了进来,伏缨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多半会被他听到,脸上露出罕见的尴尬之色。

慕容寒山对萧安说道:“我这几位客人有话要问你,你爱回答呢就回答,不爱回答呢就说我不想说。”

萧安恭恭敬敬地回答:“是。”

朱雀问道:“萧安,你是瓦剌人?”

萧安点了点头:“不错。”

朱雀又问道:“到了中秋,你可是要挑战慕容寒山?”他不问萧安是不是挑战慕容寒山的六国高手之一,而是单刀直入,直接问他是不是要挑战慕容寒山,就是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萧安怔了怔,便是这怔了怔,已经告诉了大家答案,萧安自己似乎也明白这一点,他坦然道:“不错,中秋那天,我的确要挑战慕容寒山,原本我想独自向他挑战,但这些日子和剑神相处,我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偿若和其他人联手,尚有一线胜利之机,而偿若我不去挑战他,没有勇气挑战他,这将成为我毕生的遗憾,所以,此战于我来说,是不得不战。”

朱雀想不到他回答地这么痛苦,他说道:“不知道你在挑战慕容寒山的背后,是不是另有目的?”

萧安想了想后,回答道:“我不想说。”

朱雀无奈,跟伏缨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继续问。

伏缨会意,他问萧安:“你何时从瓦剌前来的中土?”

萧安道:“去年夏天。”

伏缨又问道:“那你何时来的万剑山庄?”

萧安道:“今年春天。”

伏缨一副找到了萧安破绽的样子跟着问道:“从去年夏天到今年春天之间,你人都在什么地方?”

对于这个问题,萧安回答地倒挺痛快:“我不想说。”

伏缨被气得差点要抬脚踢他,不过因为有慕容寒山在场,他不敢造次罢了,萧安故意不去看他,显然他仗着慕容寒山的护佑而有恃无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心有灵犀

朱雀又问道:“既然你来到万剑山庄为仆,做菜为何不用这里当地的盐,反而用你们的胡盐?”

萧安道:“我学做菜时用这里的盐总是把握不住分量,用胡盐就好的多了,所以……”

朱雀打断他的话,问道:“挑战慕容寒山的其他五个人都是谁,你可知道?”

萧安顿了顿,回答道:“知道。”

朱雀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们?”

萧安道:“扶桑国的桃井一郎,暹罗国的素察,女真人完颜康,莫卧儿人的沙迦,波斯人的阿赫里以及瓦剌人的我,萧安。”

至此朱雀和伏缨终于知道了这六国高手的名字,也知道了那暹罗妖妇的名字素察,他们再问起这些人的去向,或者关于这些人的事,萧安一律不肯回答。

问到最后,朱雀和伏缨都感到再问不出什么心意,正要让他“退下”时,伊雪忽然说道:“从瓦剌来到这里,万里重重的行程,去面对一场可怕的挑战,不知自己还哪能否回到家乡,你的家人难道不会担心你么?你难道不想他们么?”

朱雀和伏缨听伊雪问的话和他们想要知道的那些阴谋诡计无关,都在心中感慨伊雪是妇人之见,所问的全都是不重要的事。

萧安听到伊雪的询问,虎目中流露出伤感的神色,他叹道:“你们中原有一个形容,叫做无根的浮萍,我想我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我的家人都在战乱中死去,他们会在天上担心我,我也很想念他们。”

伊雪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了,我不知道你家人都不在了,问的唐突了。”

萧安道:“没什么,反正你也是无意的。”

伊雪道:“既然你无牵无挂,又何必听人唆使来这么远的地方却冒险挑战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呢?”

萧安愣了愣,显然对伊雪的猜测感到惊讶,伊雪这么问,显然是断定他是受到别人的指使而来,而非自己的意愿,他说道:“美丽的夫人,你的聪明真是令人惊讶,猜到是有人劝说我前来,当然,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意愿,我萧安在瓦剌中学习了汉人的武功,在瓦剌毫不客气地说,我的武功瓦剌人里无人能敌,但我想看看更广阔的的天空,所以甘愿来到这里,在我见到剑神慕容寒山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渺小。”

伊雪看着慕容寒山,没再说什么。

慕容寒山仿佛知道伊雪眼神中的含义,点了点头,然后对萧安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萧安施礼后走出了磨剑堂。

慕容寒山来到磨剑石旁,旁若无人地磨起小楼剑,伏光在一旁观看,见他磨剑时整个人进入一种空灵的状态,他的人仿佛和那把剑已经合为一体,仿佛他在磨的不是剑,而是他的人。

伏缨对刚才伊雪对慕容寒山的眼神询问感到不明所以,不过他并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对朱雀说道:“刚才嫂子看着剑神,剑神点了点头,你若是能够猜到他们两人表达的意思,那我伏缨才是真正地佩服你。”

朱雀失笑道:“我好好的,干什么总是让你来佩服?更何况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佩服我的次数还少么?”

伏缨恨恨地说道:“好得意么?我看你是猜不出来才这么说的吧。”

朱雀笑容不改道:“他们两人都在这里,你不去问他们,反而来问我,这岂不奇怪?另外他们的意思我自然知道,伊雪是对慕容寒山道,这人也不算太坏,又从瓦剌辛苦前来,他身世可怜,决战时还望剑神不要取了他的性命,剑神是何等样人,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不过我看剑神之所以答应,并不是这人有多么可怜可悲可叹,而是他的确是一名好仆人,剑神不舍得杀了他是真。”

伏缨愕然道:“他们只不过一个看了一眼,一个点了点头,你就能说出这么多花样来,佩服佩服。”

伊雪笑道:“我们夫妻同心,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而知道了我的意思,慕容寒山的意思也就不难猜了。”

伏缨叹道:“我家那婆娘何时能和我有这种心有灵犀的理解呢?”

朱雀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咱们走吧。”

伏缨问道:“走?去哪里?为什么要走?”

朱雀道:“咱们已经知道了咱们要知道的事,再留下来徒然耽误工夫,难道是你喜欢看剑神在这里磨剑,还是喜欢陪剑神练剑?此时不走又待何时?”

伏缨听到他说要陪慕容寒山练剑几个字,不等别人催促,立刻抢先站起来,对慕容寒山道:“我们就此告辞,等到中秋那一日我们再来!”

朱雀等人也一一跟慕容寒山辞别,慕容寒山并没有挽留,只是简单地说道:“不送了。”

萧安倒一直送他们出了门,看着他们走远后方才回去。

离开万剑山庄,伏缨骑在马上问朱雀:“咱们此后去哪里?”

朱雀道:“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好好休息休息,接着咱们去太白楼。”

伏缨问道:“住下来休息这我都能理解,为何非要去太白楼呢?”

朱雀道:“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决战,虽然他不让人观战,但是势必有无数武林中人,尤其是练剑的,他们都会来到苏州,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决战的结果如何,就算不能亲自观看,总也表示自己前来是为剑神打气,是为中原第一剑客打气。”

伏缨道:“你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是咱们去太白楼找他们干什么?”

朱雀道:“太白楼乃是苏州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说不定咱们能听到些什么意外的消息,现在咱们对六国高手,除了萧安外几乎一无所知,不去太白楼,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么?”

伏缨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了,咱们去太白楼。”

四人在太白楼附近的会友客栈落脚,尽管此时距离中秋还有二十日,但已经有不少从中原各地前来为慕容寒山助威的武林人士。

安排好车马,搁置了行李,朱雀夫妇二人和伏缨师徒二人一起赶往太白楼。

当晚的太白楼生意十分火爆,很多外地人都是慕名而来,朱雀等人来到太白楼的时候所有的桌子都有了人,掌柜的怕他们久等,甚至推荐他们去附近的另一家酒楼,足见太白楼生意的红火,可朱雀却道:“没关系,我们闲着没事,就等有人吃饱喝足后再落座就是。”

伊雪和伏光两人在酒楼门口看着苏州的夜景等候座位,朱雀和伏缨则在酒楼中走动,这些吃酒的人中有半数都是武林中人,朱雀放眼看去,其中至少有三桌上的人有他认识的,其中一人看到朱雀,连忙招呼他:“原来是朱大侠,朱大侠若是不嫌弃,且到这里喝杯水酒。”

听到朱大侠三个字,在座的武林中人都向朱雀看来,有认识他的人此时更欢呼着说道:“是朱雀朱大侠!”

几乎所有的武林中人听到朱雀二字都跟着站起身来向朱雀这边施礼招呼,只不过这些人的眼里只有朱雀,而忽略了伏缨,这让伏缨感到有些愤愤不平,他低声嘟囔:“朱雀有什么好?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朱雀含笑着跟这些人拱手回礼。

一个叫做飞天虎的裘伯君对朱雀说道:“朱大侠好久不见,且请过来共饮一杯。”

朱雀也不客气,在几个相识的人桌前都走动了一遍,这些人自然知道朱雀来到苏州的目的,纷纷向他询问情况,朱雀大而化之地跟他们说了个大概,然后反问他们可知道那些六国高手的事,令他失望的是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伏缨跟着朱雀来到其中一桌人旁,他认出桌上的那人,那人却没有认出他,正在低头吃菜,伏缨说道:“不过江裴老六,你今日怎么过江来了?”

这个裴老六原名裴青云,家中排行老六,善使一对流星锤,流星锤乃是奇门兵器,因为江北练流星锤这种兵器的少,裴老六在北方习练流星锤的人中声望很高,可是江南流星锤高手颇多,有人推荐裴老六到南方去找流星锤的高手切磋,裴老六知道自己自己不是那些流星锤高手的对手,便回答说:“我晕船,不能过江,否则早就去找他们去了。”

裴老六的朋友都知道裴老六的虚实,都在背地里喊他不过江,裴老六初时感到生气,到得后来他被叫惯了,便也感到无所谓了,如今听到伏缨这么打趣他,他正要反驳喝骂,抬头一看原来是伏缨,连忙站起来对伏缨施礼道:“是红缨公子,恕我裴老六光顾着吃饭了,没有看到红缨公子,失礼莫怪。”

这两声红缨公子一喊出,武林人士顿时变得更加兴奋起来,看来他们今日非但遇到了朱雀,而且还遇到了侠盗伏缨,很多不认识的人都过来跟伏缨套交情,陆陆续续过来见过伏缨,跟伏缨报出自己的姓名,只不过伏缨根本记不过来,他看到这多人尊重自己,场面丝毫不输给朱雀,心中不免又得意起来。

他一一跟这些人见过面,不少人都邀请二人去他们那里吃酒,都被二人拒绝了。

好不容易等到其中一桌上的人吃完,朱雀一干人等这才坐下来点菜要酒,不少武林中人都跟掌柜的喊道,那桌上的酒菜钱算在我们身上,朱雀等人自是敬谢不敏。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昆仑奴

喧闹过后,酒楼里的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喝起来,朱雀和伏缨两人边吃边留神四周人的谈话,这些人因为朱雀和伏缨等人在场,说话似乎有了不少顾忌,所以他们自吹自擂少了许多,谈论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和慕容寒山的决战有关。

吃到一半时,朱雀听到其中一人谈到昆仑奴,禁不住留上了神,说话的人腰带两把短剑,朱雀记得他刚才过来跟自己见过面,好像叫做郑乙未的,但听郑乙未大谈昆仑奴的好处,说昆仑奴忠心耿耿,身手敏捷,偿若能驯服一名昆仑奴,那比带着十名随从还要有用。

初时朱雀还不甚在意,因为昆仑奴原本是传说中的人物,昆仑奴在唐朝比较盛行,一些从西域万里迢迢来到长安的胡人,这些人来到中原后无以为生,便有人好心请他们吃饭,给他们提供休息的住所,这些人心生感激,无以为报,便舍身为奴,那是开始所获得昆仑奴能够付出的最低的代价,只要几顿饭,几宿歇宿之处,便能换来昆仑奴不尽的感激。

眼下时局不同,想要得到昆仑奴的代价则越来越高。

昆仑奴的皮肤通常都特别黑,很多人都误认为昆仑奴中的昆仑二字所指的乃是昆仑山,而昆仑奴就是从昆仑山过来的实则在语义中,昆仑就是黑的意思。昆仑奴性子温和,但体力出众,做事坚毅有韧性,有人说昆仑奴是和当年来中土传教的释迦牟尼佛祖出自同一国度,他们性子刚直,认定主人后便不会再生异心,会追随主人至死。

这种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奴仆谁人不想要?特别是有钱有势之人都愿养在身边,形影不离地留在身畔,遇到什么危险时,昆仑奴还能舍身救主,有时候就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

而且某种事情一旦形成风气,便会用来攀比,传闻谁谁谁身边竟然带着两名昆仑奴,这在连一名昆仑奴都十分难寻的情况下,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

朱雀却对昆仑奴不感兴趣,因为他总觉得昆仑奴也是人,就不该只被人当做奴仆,更不应提倡什么忠心护主,他总觉得这是将人当成了牲畜对待,只不过世风如此,他也改变不了这些事情罢了。

正待侧耳去听其他人的谈论时,朱雀忽然听郑乙未说道:“昆仑奴也分为好几个品级你们知道么?最好的昆仑奴就是莫卧儿国的人,因为昆仑奴通常都不会武功,只不过身子矫健,但来自莫卧儿的昆仑奴却不同,他们会一种叫做俞加的本事,所以是第一等的昆仑奴,其次则是看他们的肤色,越黑的昆仑奴等级越高,而肤色和咱们一样的昆仑奴品级就低了。”

朱雀听得眉头大皱,原来他们果然不将昆仑奴当人看,还分什么品级,但听到后来郑乙未提到莫卧儿人时,他身子一震,和伏缨对视一眼,伏缨也听到了莫卧儿人几个字,他说道:“看来莫卧儿的高手就是这么隐藏在中土的。”

如今眼下中原不靖,很多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哪里还有余粮去接济养活昆仑奴呢?所以能养活的起昆仑奴的,必然都是有钱有势之人,这些人虽然未必一定在官府或者庙堂,但和普通百姓也充满了隔阂,这恐怕也是丐帮弟子一时查不到他们踪迹的缘故。

朱雀道:“尽管知道了莫卧儿国的高手是化身为昆仑奴的藏身之法,可是咱们一样没有头绪……”

伏缨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他这么委屈自己为昆仑奴,咱们便去打听一下去年从西域来到中土的昆仑奴,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朱雀叹道:“只不过这样找犹如大海捞针,如今在中原的昆仑奴不知凡几,就算靠着丐帮也未必能找得到,我看咱们还不如将精力放在波斯人和女真人上面。”

伏缨却不这么想,他说道:“莫卧儿国的高手若是化身为昆仑奴,定然和其他昆仑奴有所不同,咱们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向郑乙未招了招手,口中说道:“郑兄,且借一步说话。”

郑乙未见到红缨公子这么客气,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跟他同桌的朋友打了招呼,之后便来到伏缨这一桌,他拱手道:“不知红缨公子有什么吩咐?”

伏缨道:“何不坐下来说话?”

郑乙未给桌上的朱雀伊雪以及伏光三人又施了礼,这才坐在了伏光身旁。

伏缨同他喝了一杯酒后问道:“刚才我们听郑兄提到昆仑奴一事,不知道能否说得再详尽些?”

郑乙未闻言还以为他们对昆仑奴有兴趣,也想找昆仑奴服侍,他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腰杆说道:“在下对昆仑奴所知的确比旁人多些,只不知红缨公子想知道关于昆仑奴哪方面的事呢?”

伏缨道:“我刚才听你说昆仑奴还分好几个品级,最高品级的就是会俞加的莫卧儿过的昆仑奴,不知道是不是?“

郑乙未点了点头,更加确信了他们想找昆仑奴,他说道:“莫卧儿人的昆仑奴很难找,在中原的人数也不过,不过你们既然找到了郑乙未,只要有心,又肯花钱,莫卧儿人的昆仑奴倒也找得到。”

朱雀和伏缨这才知道他误会了,以为他们也想找些昆仑奴傍身,伏缨喟然道:“想要昆仑奴的,都不过是一些无能的土财主罢了,我们这些人偿若还有做不到的事,难道一个昆仑奴就能帮我们做到?”

郑乙未错愕之下,不知道说什么好才是最后他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道红缨公子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伏缨道:“你究竟知道多少关于莫卧儿国过来的昆仑奴的事,我希望你能全部告诉我,比如他们大约有多少人,那些莫卧儿人的俞加功夫厉害,他们何时来到中土的,又是因何来中土的等等,我全都想知道。”

郑乙未听伏缨说得太过广泛,忍不住说道:“若是想要说得这么详细的话,只怕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伏缨无所谓地说道:“我们有的是时间,正好还能陪郑兄多喝些酒,不知道郑兄是否有什么着急去办的事?”

郑乙未道:“哪有什么着急的事?咱们从外地来到苏州,为的还不是剑神慕容寒山的事,现在距离中秋还早,既然两位大侠都有时间,那咱们就慢慢说吧。”

既然郑乙未都说了说来话长,朱雀和伏缨两人也都做足了聆听的准备,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等到郑乙未跟他们详尽说了一日一夜,他们从太白楼说到客栈,又从客栈说回了酒楼。

这段时间就是主要回答他们昆仑奴为何甘愿背井离乡来到中土谋生,甘愿为奴的事,而这些事虽然有趣,但朱雀和伏缨却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和他们想要得到的线索并无太大的关系。

比如,这些人不是家乡闹了蝗灾,就是因为战乱出来躲避战祸,又或者在故土得罪了人,不得不来到中原避祸,当然,这些都是他们离开家乡的原因,而他们离开故土之后为何不约而同地选择来到中土,主要就是因为他们国内流传着中土乃是天堂一般的地方,民心开化,人人富足,国家安定等等,这些都是他们渴望得到的,因此便来中土寻梦了,来到中土后,他们必然会发现现实中的中土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再加上言语不通,他们就连谋生都难,只能卖身为奴,但即便是身为昆仑奴,仍旧比他们之前过的日子要好得多,更别说现在很多人对昆仑奴的优待了,所以他们便留在了中土,乐不思蜀了。

这些话简要来说都要说半天,详细地说起来,自然便要说起昆仑奴家乡森严的等级制度,穷人和富人之间的差距如何之大等等,还要说起他们来到中土后喜欢去什么地方,希望遇到什么样的主子等等,事无巨细,郑乙未都像闲聊般跟他们说起。

按照郑乙未的这种速度,恐怕等他说完所有的事后距离中秋也不远了,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去查,因此再说了一日一夜后,就连伏缨也有些熬不住了,他说道:“有些不重要的就简要些说,有关品级高的昆仑奴就说仔细些。”

郑乙未问道:“不知道你们问起昆仑奴的目的为何,偿若我能知道这些,或者也能够说得明确些。”

伏缨看了看朱雀,朱雀经过这一日夜和郑乙未的相处,看出他为人好囤聚猎奇些,但本性不怀,这次能为慕容寒山前来一助声威就能看出他还有向善的一面,因此朱雀点了点头道:“跟你说了也无妨,我们怀疑六国高手在挑战慕容寒山背后还有别的阴谋,只不过我们对这些阴谋无从得知,而想要查出这些,非要从六国高手身上查起不可,可能你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找过慕容寒山,希望他能帮帮我们,结果……”说到这里,朱雀露出为难的神色。

郑乙未问道:“结果怎样?”

伏缨没好气地接着说道:“结果人家慕容寒山只想好好地跟六国高手一较高下,对其他事情不感兴趣,也不理会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这些人愿意陪他打一场就行。”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花名册

郑乙未怔了怔,然后叹道:“怪不得人家都说慕容寒山或者就只为了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我想慕容寒山未必不是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他太忠于剑,怕你们将他的比试给搅黄了,所以他没有阻止你们去查这些事就能说明这些问题。”

朱雀闻言禁不住对郑乙未另眼相看起来,俗话说旁观者清,这郑乙未能够一眼看清事情的本质,足见他并不想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世俗。

伏缨道:“这六国高手里其中一位就是来自莫卧儿国,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何要找从莫卧儿国来的昆仑奴了吧?”

郑乙未道:“可是你们为何非要寻找去年前来的莫卧儿国的昆仑奴呢?为何他不会是今年过来的?毕竟挑战之日约定在中秋,他为何要来这么早?”

朱雀道:“因为我们已经查明六国高手中至少有两人是去年就来到中土,只不过一直没有露面罢了,他们掩藏得很好,所以我们推测此人也是去年就来到里中原,这绝非巧合,而且他们提前到来后,一开始隐藏何处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推断他们隐藏之处和他们的阴谋定然脱不了关系,所以必须要从去年查起,但未必是去年就做了昆仑奴的人。”

郑乙未道:“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从各地来到中土后曾经聚集在一起过,后来才逐渐分开,各自去隐藏自己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郑乙未道:“如果是这样,那倒简单多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感到惊讶:“为何简单多了?”

郑乙未道:“如今昆仑奴炙手可热,所以这两年专门有人统计过在中土的昆仑奴,已经达到了上千人,这上千人查起来虽然麻烦,但既然知道了他是来自莫卧儿,又是去年来的中土,中间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做昆仑奴,之后来又忽然成为昆仑奴的,这样的范围便小得多了。”

伏缨道:“你不要说这个有如此闲心统计昆仑奴的人就是你吧?”

郑乙未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我若是去统计昆仑奴,怎还有时间来到这里准备为慕容寒山助威呢?”

伏缨问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郑乙未道:“你一定不认识,因为此人并非武林中人,如同你们两人所说的,武功高强的人大都对昆仑奴感到不屑,唯有不会武功的人才会对昆仑奴心心念念的,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叶怀南,原本是一位不得志的穷书生,后来做了统计昆仑奴的行当后,反而因此得了个好生计。”

伏缨好奇心最盛,他问道:“怎么说?难道统计昆仑奴还能得什么好处不成?”

郑乙未道:“那是自然,凡有昆仑奴的人,那都是身份非凡的人,他们拥有了昆仑奴后,巴不得向全天下的人炫耀,大家快来看看,我也有昆仑奴了,只可惜除了他们身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这岂非有些锦衣夜行的意味?因此刚开始这位叶怀南是主动去统计昆仑奴的事项,到得后来,这些人知道了叶怀南的名头,恨不能花费重金将他请来给自己统计一下,好让人得知某某府某某县的某某某也有了昆仑奴。”

朱雀叹道:“爱炫耀本就是人的本性,但到了这种地步,可说有些病态了。”

伏缨道:“那是你目光短浅,子不见到处都有人喜欢吧珍珠黄金摆在身上,好让人看出他们有钱么?有扇子坠,腰坠,黄金项圈,白玉发簪等等,让人一看便感到俗气,看得久了,对这些人炫耀自己有昆仑奴的事也就并不感到惊讶了。”

朱雀看了看伏缨腰袢那把剑鞘上镶满玉石的流萤剑的剑鞘道:“你自己就是俗里俗气的祖宗,还有脸说别人?”

伏缨老脸一红道:“宝石用在剑上,而不是挂在身上,已经说明了我并非一个俗人,恰恰相反,我这么做,那叫做特立独行。”

朱雀道:“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争论,赶紧谈正事要紧,郑兄,这位叶怀南此刻现在何处?我们需要先去找他,然后再去找那位莫卧儿国来到的高手,现在距离中秋已经很近了,时间紧迫,我们即刻启程去找他。”

郑乙未道:“难就难在此人的行踪虽然从不刻意隐蔽,但他却居无定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为统计昆仑奴奔波的路上,恐怕一时很难找到此人。”

伏缨听得眉头大皱,偿若不知道叶怀南的行踪,他们若是像大海捞针般去找叶怀南,只怕等找到叶怀南的时候,时机也已经错过了,只不过他们现在除了靠着叶怀南去找这位隐身为昆仑奴的莫卧儿高手,也没有其他法子。

朱雀却不这么想,他说道:“既然叶怀南从不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事情就好办了,咱们恐怕只需两三人就能找到他。”

伏缨讶然:“听你说话这么有底气,似乎有什么好办法?”

朱雀道:“这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去找丐帮的人,丐帮的人虽然找不到六国高手,难道连一个以统计昆仑奴为生的人都找不到么?”

伏缨自嘲地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看来还是我脑子生锈了,你也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由你来想这些事,久而久之,我就变懒了……”

朱雀懒得搭理他,他对郑乙未说道:“多谢郑兄坦言相告,我们这就去找叶怀南,偿若因此揭破了他们的阴谋,功劳簿上定然由你郑兄的一笔功劳。”

郑乙未连忙谦逊,能得到朱雀的称赞,这等荣誉可非同寻常,他非要回去炫耀炫耀不可。

朱雀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对他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郑兄配合。”

郑乙未道:“朱大侠直接吩咐就是,不用说得这么客气。”

朱雀道:“这件事我们需要秘密进行,所以,在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决战之前,还望郑兄不要将我们的事透露出去,以防传到那位莫卧儿国高手耳中,那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了。”

郑乙未连忙答应:“省的,我郑某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接着朱雀和伏缨谢过郑乙未,又去了客栈,跟伊雪和伏光打了招呼,让两人留在苏州等他们,然后他们便径直去找丐帮分堂的人去了。

两日后,他们得知叶怀南曾在余杭一带出现过,此时就算离开,也不会走得太远,丐帮的人让朱雀和伏缨先赶去余杭,一路上自有丐帮弟子将最新的线索告诉他们。

余杭距离苏州并没有多远,两人不敢耽搁,星夜启程,向余杭赶去。

半路上,果然又丐帮弟子接到飞鸽传书,告诉了他们叶怀南的去向,两人不断修整着路线,终于在绍兴找到了叶怀南。

自古以来,东南形胜之地也都是富饶之地,这里的人所受天灾为少,所以粮食丰足,富裕之人也多,也只有这些富人才能养得起昆仑奴,昆仑奴偿若不是富人之间炫耀的资本而是穷人的,那自然是笑话奇谈了。

朱雀和伏缨找上他的时候,他正在一户曹姓大家宅里被奉为座上宾,这位姓曹名方圆的人自诩为曹操的后人,通过经营水产发了横财,家中甚至想尽办法找来四名昆仑奴,这在拥有昆仑奴的人家当中自然算得上是佼佼者,而很多人竟然不知道他有了四名昆仑奴,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方圆得知叶怀南能将他拥有四名昆仑奴的事传遍五湖四海,立刻花费重金将叶怀南请到家,希望让他将自己也登记在册。

叶怀南自然也欣然前来,不过还没等他屁股做热乎,朱雀和伏缨两人就跟着找上门来。

曹方圆不是武林中人,也听说过朱雀侠义之名,对朱雀的招呼十分热忱,不过因此冷落了伏缨,倒让伏隐心中又觉得不平衡起来,他讥讽了曹方圆几句土财主之类,让曹方圆气得脸色通红,却又无法发作,朱雀这才从中周旋,说此次前来并非过来找他曹大富人,而回来找叶怀南的。

叶怀南跟着两人来到僻静处,朱雀跟他讲明了来意,希望他能将那名化身为昆仑奴的莫卧儿高手找出来。

但叶怀南因为靠这个赚了钱,竟然将他的名册视为珍宝,非要跟朱雀和伏缨谈好价钱才肯给他们看,帮他们寻找此人。

伏缨听他落井下石,气得差点要动手,朱雀拦下了他,跟他谈好了价钱,又付了现银,这才得以一窥那本名册。

叶怀南将他这些年统计得来的昆仑奴的册子拿出来,这是一本厚厚的花名册,除了记录昆仑奴的数量外,还有昆仑奴在中土所用的名字,主人是谁,家在何处,以何为生等等,自然还有关于昆仑奴的详细记载,比如昆仑奴于何时来自何处,品及如何等等,叶怀南自豪地说道:“中原的昆仑奴十有八九都在我这本册子里,你们只不过花了十两银子就能自信查询一番,实在是便宜了你们。”

伏缨暗道,老子一拳打晕了你,抢过花名册自己看,恐怕你就不会觉得便宜了,但现在他却强忍着怒气说道:“你来帮我找一下去年来到中土,在中原隐匿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出来当昆仑奴的人的信息。”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太湖风波

本以为如此详尽的条件,应当不难找到目标,但叶怀南却因此找到了五个人,奇怪的是,这五个人都十分符合朱雀和伏缨要找的人的条件。

好在这五名昆仑奴虽然虽然分别跟着不同的主人,但他们的主人居住相隔并没有多远,为了保险起见,朱雀和伏缨决定分别去找五个名莫卧儿人。

叶怀南的册子上详细记载了他们五人所在的位置,一个在嘉兴,一个在湖州,一个在太仓,一个在陶都宜兴,还有一个在常州,这几名昆仑奴都在苏州左近,很难说会是一个巧合。

离开绍兴前,朱雀和伏缨还一起喝了场绍兴的花雕酒,花雕酒的后劲极大,两人第二日一早离开绍兴,骑在马上时兀自感到醉醺醺的。

路上,伏缨道:“这世上之人贪财,真是处处可以见识到,咱们所作所为明明都是好事,可是那叶怀南却还要敲上咱们一笔,真是好人难做。”

朱雀笑道:“你小子又不缺那点钱,何用在这里唉声叹气的?”

伏缨叹道:“你们不知我伏缨得钱财之辛苦,只见我伏缨花钱之潇洒,其实我每次偷来的钱财,绝大多数都捐给了穷人,当年师父说我们这一派的人至少要将七成所得捐给穷苦百姓,而我则更进一步,将所得八成都捐了出去,后来天灾人祸不断,我见百姓可怜,将自己辛苦存下来的一大部分钱财又捐出去七七八八,如今我过得拮据些了,还要受这些人的闷气,你说我能不长吁短叹吗?”

朱雀道:“咱们要钱何用?你要是少了吃的,短了穿的,等这事了结后,你可以跟我回西域雪山,咱们一并在那里隐居便是,依靠大雪山,咱们打打猎,种种菜,我就不信咱们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

伏缨苦笑着说道:“我出生在猎户之家,一生都在逃离,难道临老了,却还要做回猎户么?”

朱雀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对不住,戳痛了你的心窝,这样吧,你若是不愿意打猎,可以留在四季峰上织布缝衣,毕竟吃穿都不能少。”

伏缨笑骂:“去你的,老子宁可不去大雪山上养老,也不会做娘们才做的女工,你当我是什么了?”

朱雀不再搭理他,纵马向前跑去。

伏缨自后跟过来问道:“咱们先去什么地方?”

朱雀道:“这还不简单?自然是绕太湖而行,最近的就是嘉兴的,之后去湖州,然后宜兴,接着去常州。”

伏缨道:“这样虽然顺路,可是太仓的那位又如何?咱们不如先去太仓,然后再去找其他四个人,最后围太湖绕一圈回到苏州,岂不更是正经路子?”

朱雀无奈地给他解释:“这五人中仅有一位是挑战慕容寒山的莫卧儿国的高手,咱们偿若运气太背,找遍四人也都没有找到那人,咱们便能认定太仓那个是正身,咱们就咱去太仓就是,反正咱们最后都要回苏州,太仓离苏州这么近,咱们也不算绕路,万一咱们找的四人当中就有莫卧儿国的高手,咱们将节省一大段路。”

伏缨深以为然,接着快马加鞭向嘉兴赶去。

只用了半天功夫,两人就来到嘉兴,在嘉兴吃了顿饭,两人就按图索骥地向嘉兴一位靠做竹制品发家的富商韩祖佑家,结果被家丁告知韩祖佑今日一早,带着昆仑奴去乘舟泛湖垂钓去了。

好在这韩祖佑的府宅距离太湖并不远,两人疾驰一阵就来到了太湖边,但此刻太湖上打渔的,坐船过湖的,在湖上游玩的船只有不少,他们一时也看不出哪个是韩祖佑的船,两人只好在岸边的一户渔民家将马寄下,然后雇了渔民的渔船往太湖上赶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正在垂钓的韩祖佑。

渔船像太湖深处行去没多远,原本毒辣辣的太阳忽然被一阵阴云笼罩,很快,西北方向跟着飘来厚厚的乌云,看来马上就要下起一场雨来,湖面上的很多船看到将要下雨,纷纷划船向岸边驶去。

朱雀和伏缨都暗道晦气,好在渔船还有个小船舱,就算下了雨,他们也有避雨之地。

只是湖上乱成一团,原本在捕鱼或者钓鱼的人都收起了家伙,准备向岸边赶去,更难看出哪个是韩祖佑的船。

大雨终于噼里啪啦地洒将下来,在湖面上迸出无数涟漪,太湖风光本就美不胜收,加上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湖面上雾气蒙蒙,风景更是怡人,但朱雀和伏缨两人却都像个失意的有情人,显得十分落寞,哪里有半分欣赏风景的心情。

就连划船的渔民也开始将渔船向岸上划去,以防风雨太大,渔船会有被吹翻的危险。

毕竟他们离开岸边并没有多久,很快便又回到岸边,渔民跳上岸去,冒雨将船用绳子系在一棵柳树上,朱雀和伏缨两人也跟着从船上跃上岸,那雨下的越发大了,渔民招呼两人:“两位客官,赶紧去我家避避雨吧,否则待会衣服淋得湿透,被风一吹,还容易得风寒。”

朱雀谢过船家的好意,让他先回去,虽然还没有给这位渔民付钱,但两人的马还留在渔民家,所以渔民也不担心两人会赖账,一人匆匆跑了回去。

伏缨看着接连不断靠岸的船道:“看韩祖佑的家境,以他这么有钱,会不会乘坐最华丽的船?”

朱雀道:“他不过是来钓个鱼,未必会怎么摆谱,而且湖上认识他的人能有几个?别人不认识他,他炫耀起来恐怕也没有劲头,那不是做媚眼给瞎子看吗?况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炫耀,这韩祖佑说不定是个低调的人。”

伏缨这次却没有认同朱雀的话,他说道:“这点你倒说错了,那韩祖佑如果不是爱炫耀的人,就不会让叶怀南将他的昆仑奴登记造册了,既然他会炫耀昆仑奴,我看他也会炫耀别的东西。”

朱雀对伏缨的这个评语忍不住另眼相看,他说道:“难得你能有这么脑子清明的时候,你说得不错,他喜欢炫耀,但这些船只都平平无奇,哪里有什么好炫耀的地方?”

雨下的犹如瓢泼一般,一阵劲风袭来,将雨都吹得几乎打横了,太湖上这么多渔船争先抢后地向岸上赶去,其中两条渔船被风一吹,竟然凑到了一起,其中一条船被挤得向一边歪去,船上一个人立足不定,掉入了湖中,风大雨大,落水之人又似乎并不会水,在湖面上挣扎着。

侧倾的船身一晃又转了回来,险险没有翻船,但因为船身晃动不止,落水之人的脑袋被船身一撞,人跟着昏迷过去,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人落水的情形,纷纷发出惊呼声。

朱雀惊道:“不好,赶紧去救人!”

伏缨也准备解下他腰间的流萤剑跳入湖中去救人,此刻两人距离落水之人还有一箭的距离,正在两人准备跳湖救人时,那个差点侧翻的渔船船舱里忽然冲出来一人,想也不想地就跳入湖水中,向那昏迷之人游去。

朱雀和伏缨两人见那人水性娴熟,放下了心。

跳入湖水中的那人果然不负众望,将落水之人救了上来,这人将落水之人送上了船,自己也跟着爬到船上,看到落水人性命无碍,他开始去看那条肇事的船只。

令人想不到的是,那条将人撞下河的船只竟然毫无内疚之心,直直向岸上驶来,显然他们对自己刚才差点害了一个人的性命不以为意。

就连朱雀和伏缨都敢到愤然,不知道这条船的主人是谁,竟然如此无动于衷,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人穿着蓑衣在船头划船,而船舱中坐着两人,竟然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伏缨有些看不下去,提前来到这条船将要靠岸的地方等候。

那条差点被撞翻的船也跟着赶了过来,似乎想要讨要个说法。

两条船一前一后靠了岸,伏缨等那划船之人来到岸边固定船只时,他一把揪起操船之人的斗笠扔在一旁,对他喝骂道:“好小子,撞了人家的船差点将人害死,竟然不管不问,你还是人么?”

操船之人看面相倒也是个忠厚本分的人,他还没有回答,另一条船上的人赶上来破口大骂:“你们这么急着上岸投胎去吗?刚才你们的船硬挤过来将我们撞了,难道就像这么溜了吗?”

这是操船之人才对伏缨说道:“不是我不去搭救,只是雇我船的人让我不要理会,我不敢得罪这位贵人,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伏缨探头向船舱中看去,船中两人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其中一位肥肥胖胖的人向赶过来的那条船回骂过去:“你这条不长眼的狗东西,不知道老子是谁吗?竟然敢辱骂我韩祖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开始听此人说话时,伏缨原本想要出手教训教训这狂妄的东西,没想到听到后来,原来此人就是韩祖佑,看来他不但喜欢炫耀,喜欢钓鱼,还喜欢仗势欺人,伏缨看了朱雀一眼,两人都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第二百四十六章 相得益彰

另一条船上的人听说他是韩祖佑,顿时不敢再说什么,显然韩祖佑颇有恶名,此人宁可认栽吃个瘪,也不敢再和他理论。

但韩祖佑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骂骂咧咧的……”

伏缨在一旁忍不住说道:“这么不讲道理的人还敢如此耍威风,难道真当这世上没有天理了么?”

韩祖佑想不到他亮出自己的名号,竟然还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他怒道:“是谁在这里大放厥词?怎么?是看我韩祖佑不顺眼么?”

伏缨站在风雨里昂然说道:“何止是看你不顺眼而已,我想我就算看到一坨狗屎,也比阁下顺眼许多。”

韩祖佑怒道:“我看你是在找死!”

伏缨不屑地说道:“我就算是要找死,也会找能让我死的人,你想让我死,只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韩祖佑对船舱里的另一个人喊道:“苏丹,你去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看起来韩祖佑喜欢骂人狗东西,而且说起来十分顺口,显然是说惯了的,伏缨本就是在故意激他发怒,好让他的昆仑奴出手,他嘲讽道:“你这个没毛的大白猪,自己不敢出手,却教别人过来挨揍,真是连娘们也不如!”

韩祖佑惊怒交集,对昆仑奴道:“苏丹,你耳朵聋了吗?”

那个被他称为苏丹的莫卧儿国昆仑奴听到韩祖佑如此疾声厉色,他原本不想喝伏缨动手,却也不得不出手了。

苏丹从船舱中走出,对着伏缨说道:“你不该得罪我主人的,我奉主人之命要教训教训你,这不是我的本意,偿若打伤了你,还望你能谅解。”

伏缨听他说得狂妄,不怒反笑道:“偿若你能打伤了我,我就跟你主人磕头赔礼致歉,偿若你不能,我就要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老实回答。”

苏丹点了点头,从船上一跃而起,他虽然没有学过轻功,但这一跳之远也足以令人感到吃惊。

伏缨见他空手过来,并没有用兵器,他也不好拔剑,他对苏丹道:“出手吧!”

朱雀看苏丹,皮肤确实像传闻中那么黑,就算是常年在烈日下劳作的农民,也不及他们的黑,看来他们的肤色是天然如此,因为他长相很黑,所以看起来相貌显得不是一目了然。

苏丹听到伏缨让他出手,双手同时向伏缨吹去。

这种打法十分古怪,伏缨见他一出手,身上破绽重重,自己要对付他这一招双锤贯体可说有无数种招数,但他偏偏选择了最简单的一招,他抬脚踢去,毕竟腿比胳膊上,苏丹还没有击中他时,就会被他先踢到,这原本是再简单明了不过的事了。

苏丹当然也知道此点,但他并不变招,反而身子弓成如同一个大虾的姿势,双拳继续向前锤去,这样一来,他双拳加上上半身的长度,足以避开伏缨的踢击,而先击中伏缨。

伏缨叫了声“古怪”,跟着变招向后退开,再出脚向苏丹踢去,他用脚踢向苏丹的双拳,准备硬碰硬,毕竟伏缨对自己的内力十分自信,自从他学习了玄铁棍也就是龙头棍上的《洗髓经》后,内力不但已经完全复原,而且还有精进,而且莫卧儿人再厉害,也不过是学了俞加功夫,并不会修炼内力,这一招交击,伏缨自然是赢面很高,就说他必赢也不为过。

苏丹似乎并不知道伏缨内力高强,他这一招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再次出手,双拳反向伏缨脚上轰去,伏缨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他这是自取其辱,当下在脚上又加了一分力道,到了六成内力,他怕出脚太重,一脚将他踢成重伤,那就很那向他问出什么来了。

朱雀在一旁也没有认为伏缨这么出脚有何不妥。

但很快出乎他们意料的事发生了,苏丹看起来是要跟伏缨硬碰硬,结果在两人拳脚就要交击在一起时,苏丹的手臂忽然变得软绵绵的,好像一根被捂过的油条,苏丹的双臂如同蛇一样灵活,向伏缨腿上缠去。

朱雀几乎脱口喊出“金丝缠手”四个字来,因为苏丹的这一招跟缠丝手看起来很像,但却又有些分别。

伏缨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幸而他反应迅捷,展开踏月功向后倒翻出去,堪堪将自己的脚从苏丹的手臂中“逃脱”出来。

这一招就算是不会武功,也能看出苏丹占了上风,站在船舱里的韩祖佑得意地笑了起来,为苏丹喝彩打气。

伏缨口中说道:“古怪,古怪,你这一招好像大金丝缠手,却又不是大金丝缠手,你再试试我这一招。”说着,伏缨向前方腾空而起,双脚连环踢出,正是绝命鸳鸯腿中的一招,这招腿功虽然听起来十分霸气,却是中土武林中几乎人人会使的一招,区别就在于轻功的深浅以及出脚的快慢。

对于伏缨来说,他的踏月功自然是难觅敌手,所以他这一招使得尤其精彩,整个人借助双脚不断连环踢出的力道,就像是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双脚交错不断向苏丹踢去,苏丹虽然俞加功夫古怪,可是对这种快攻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很快,他的肩上,胸膛,胳膊上等地方接连被伏缨踢到。

被踢到的苏丹靠着向后仰身来化解力道,他整个人身子向后倒去,近乎中土武功铁板桥,不同的是铁板桥的功夫乃是全凭着腿功了得,整个人从膝盖处向后倾倒,上半身是在悬空的状态,而苏丹向后倾倒后却用手臂反手支撑地面,然后再向后翻身,以躲避伏缨的进攻。

看得出苏丹的柔术十分惊人,双臂竟然能够翻转道身后支撑身体,这种神奇的本事并非天生而来,而是他们通过刻苦训练俞加秘技,最后才能到达的成就。

伏缨一招就自下风转为上风,他得势不饶人,双脚继续大连环踢出,踢得苏丹在地上来回翻腾,完全处在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地步,那雨下得越发大了。

苏丹身上溅满了湿泥,十分狼狈,此刻他也意识到了,以他的俞加功夫和伏缨想必,简直如同儿戏,若是寻常打斗,此刻苏丹已经告饶投降了,但这是他主人韩祖佑下得命令,他只有咬着牙厮打下去。

伏缨又是一阵连环急踢,每一脚都落在苏丹身上,不过他出脚并不用力,他不想打伤苏丹,他招招中的,就是为了让躲在船舱中的韩祖佑知道,自己武功高出苏丹太多。

此刻的韩祖佑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终于,苏丹也意识到了伏缨脚下留情,他无论怎样都躲不开伏缨的脚踢,最后只得躺下来,连躲都懒得躲了,任由伏缨踢他。

伏缨自然不会打一个不还手的人,他收了脚,对苏丹说道:“怎样?”

苏丹从地上爬起来,此刻的他浑身泥水,别提有多狼狈了,好在大雨依旧下个不停,他身上的泥水很快就被冲干净了不少,苏丹颓丧地说道:“我输了。”

伏缨道:“输了要干什么?”

苏丹道:“你有什么想要问的,我都会好好回答。”苏丹虽然会说汉话,但显然说得并不流畅,给人一种半路出家的感觉,一些语意的连贯上显得十分别扭。

伏缨直接了当地问道:“从你们莫卧儿国过来的人,可曾有一个叫做沙迦的人?”

苏丹似乎对伏缨竟然知道沙迦而感到惊讶,他说道:“你也知道他?”

伏缨心中暗自得意,看来自己多半问对了问题,他说道:“不错,他现在在哪里?”

苏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伏缨怒道:“那你这不是在耍我么?”

苏丹道:“沙迦是我们莫卧儿国人中最厉害的俞加高手,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是我们练俞加的人都知道他。”

伏缨大失所望,他看着朱雀,朱雀从他刚才和伏缨比试的表现来看,也能推断出苏丹并不是他们要找的沙迦,因为沙迦既然作为莫卧儿国出来的高手,定然不会只有这种水平,朱雀对伏缨摇了摇头,表示不是他。

这时韩祖佑对苏丹喊道:“苏丹,来船上避避雨。”

伏缨这才想起韩祖佑刚才的所作所为,他本就对苏丹不是沙迦,更不知道沙迦的事感到失望,有气没处撒,这韩祖佑真是送上门来的出气包,伏缨一跃而起,从岸上跳上了韩祖佑所在的船,他这一下含怒跳上来,落脚十分沉重,船身一翘起来,躲在船舱中的韩祖佑顿时立足不定,从船舱中滚了出来。

岸上的苏丹眼见伏缨要对韩祖佑不利,口中疾呼:“休伤我家主人!”说着苏丹向船上冲去,他明知自己不是伏缨的对手,却还坚定不移地冲过去,这昆仑奴的忠心果然非同小可,朱雀只可惜他认错了主人。

伏缨在苏丹赶过来之前,一脚将韩祖佑踢进了湖里,同时他口中骂道:“也让你这狗东西尝尝落水的滋味!”狗东西原本是韩祖佑骂人值此,伏缨此时反用来骂他,可算是十分相得益彰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奴才逞凶

苏丹自知不是伏缨的对手,此时也不去自取其辱,而是直接跳进湖里,将韩祖佑给捞了上来,韩祖佑上了岸后满腹怒火,却又不敢对朱雀等人发泄,也不敢对他宝贵的昆仑奴发火,怕他被自己骂得就此离开,整个人的脸色狰狞,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大雨将他们几人全都淋得湿透,韩祖佑连打了几个喷嚏,赶紧用此理由借坡下驴,他对苏丹说道:“再淋雨就会得风寒,咱们回去吧,不跟这些野蛮的人讲道理了。”说着他扶着苏丹的肩膀狼狈地离去,身后另一艘船上的人发出欢呼声,韩祖佑回头看了一眼,罕见地没有说什么,又扭头离去。

伏缨听他此时还敢这么嚣张,正要再教训教训他,被朱雀拦下:“算了吧,跟这种人计较什么?没得浪费口水。”

看着韩祖佑和他的昆仑奴苏丹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伏缨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是在生他的气,只不过因为没有找到沙迦,所以心中不痛快罢了。”

朱雀道:“五个身份符合的人咱们不过刚找到第一个,你也用不着沮丧,不是还有四个人么?”

两人湿淋淋地来到渔民的家中,将湿衣服脱下烤干,渔民给他们煮了一锅鲜鱼,两人吃饱后付了银子,等到雨停后,他们便上马离开,向湖州赶去。

到了湖州后天色已黑,两人找了家客栈歇了脚,第二日一早便赶到那名昆仑奴的主人家中,此人是做布匹生意发家的,一早起来正要带着昆仑奴出门,朱雀和伏缨两人迎头将两人拦下,经过盘问和试探,这名昆仑奴也不是沙迦,两人只得失望得赶去宜兴。

来到宜兴后正值吃午饭的时候,两人饭也没吃,直接去找那户人家,宜兴这位收养昆仑奴的人姓方名慎言,乃是有着几处窑口,靠陶器发家的人,两人找上门去,方慎言并不在家,家丁告诉他们,方老爷去酒楼和客人吃酒去了。

吃酒的地方是在宜兴大大有名的江湖楼,之所以叫做江湖楼,是因为宜兴北靠长江,东临太湖,所以言而总之,就叫做江湖楼。

晌午吃饭的光景,江湖楼内食客人满为患,朱雀和伏缨两人匆匆而来,连早饭都没吃,此刻闻到酒楼里酒菜香味扑鼻而来,两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伏缨道:“无论这个昆仑奴是不是沙迦,咱们都要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朱雀道:“这些都是小事,咱们先找到他再说。”

询问了掌柜方慎言在那一桌吃酒,掌柜的问他们是什么人,找方慎言何事,他还说方慎言方老爷经常来他们酒楼吃酒,常有人来到江湖楼找方慎言打秋风,方慎言烦不胜烦,便让掌柜的问明来人何意,偿若是不怀好意之徒,掌柜的就可以将人拦下。

伏缨刚要直言回答,被朱雀抢先一步,他对掌柜的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是听说方慎言的陶器做得好,是准备找他做买卖的。”

一听是要找方慎言做买卖的,掌柜的连忙露出笑脸,对他们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两位贵人亲自上楼去找他吧,他在三楼的牡丹厅。”

朱雀和伏缨听后转身就要前去,掌柜的忽然又喊住了他们:“慢着!”

两人同时回过身来,还以为掌柜的还有什么变故。

掌柜的笑着说道:“既然二位是来找方老爷谈生意的,我看还是让小二带你们前去,省得你们找错了房间。”

说着,他喊来一名店小二,带着他们上了楼。

来到三楼,两人看到这里只有四间房,其中尤以牡丹厅最为阔气,而方慎言是这里的常客,可以看出方慎言身家不菲。

店小二帮他打开了门,一时也没有离去,就在门口候着,朱雀和伏缨走进去一看,一张宽大的桌子边只坐着五个人,却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五人正在谈论着什么他人的丑事,几个人笑得前俯后仰,他们看到朱雀和伏缨这两张生面孔进来,其中一人问道:“两位找谁?”

伏缨早看到五人中一名年纪五十多岁,颇有财主气度的人身后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人,由此推断出此人就是方慎言,他微微一笑道:“我找方大老爷。”他故意将大老爷三个字说得阴阳顿挫,一副前来找麻烦的样子。

那位五十多岁的人正是方慎言,他脸色一沉道:“我和两位素不相识,你们找我有何贵干?”

伏缨道:“我找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身后这位昆仑奴。”

方慎言还以为两人是觊觎他的昆仑奴的,他自信地说道:“昆仑奴是我花重金收容下来的,你们想要找他,不知道出不出得起价钱?”

伏缨笑道:“我们不是想为他赎身,而是想问他几句话。”

方慎言听他这么说,对两人的来意更感捉摸不透,他说道:“我是沙棘的主人,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

听到沙棘二字,朱雀和伏缨两人精神一振,朱雀哈哈大笑道:“可笑你连他的名字都叫不清楚,还说什么他的主人?”

方慎言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反而知道了?”

朱雀断然道:“不错,他的名字不叫沙棘,而是叫做沙迦,沙迦,我说的没错吧?”

他们二人在跟方慎言说话时朱雀一直留意着那名昆仑奴的表情,在他说到沙迦二字时,这名昆仑奴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只是此人肤色太黑,所以看不出他脸色变化,但已经足以说明他内心受到了震动。

方慎言有些不信,回过头来问昆仑奴:“你告诉他们,你究竟叫什么名字,究竟是沙棘还是沙迦?”

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相似,但毕竟不同。

这名昆仑奴终于开口说道:“我叫沙迦,不叫沙棘。”朱雀和伏缨两人想不到他如此痛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都是心中暗喜,似乎肚子也不那么饿了。

方慎言身子一震,对沙迦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骗我?大家都说你们从不欺骗主人的,这这……”

在座的一位方慎言的朋友骂道:“你这个奴才,改了名字接近方老爷究竟有什么目的?”

沙迦面容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奴才。”

这人怒道:“方老爷,你听听,你听听,你家狗奴才竟然敢对我说这种话!”

方慎言对沙迦说道:“还不快跟孙老爷道歉?去,跟他磕头认错。”

沙迦对方慎言的话置若罔闻,他叹了口气,用僵硬的汉话说道:“我隐藏得这么好,不曾想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那位被方慎言称为孙老爷的人怒气越来越甚,他说道:“反了反了,方老爷,你家这条狗奴才非但敢跟我顶嘴,现在看来,就连你这个主人的话也都不听了,就算没有王法,至少还有家法吧!”

方慎言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但还没等他说话,沙迦就在此重申:“我不是奴才,更不是狗奴才,我不希望再听到奴才二字。”

孙老爷怔了怔,接着愤然起身,转过身来对沙迦说道:“怎么?你还想威胁我?我就喊你奴才怎么了?你这个没上没下的狗奴才,你还敢打我不成?我呸……”

刚说完呸字,沙迦忽然出手,朱雀和伏缨见状不妙,但他们跟沙迦相隔了一张豪华的大桌子,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见沙迦的双手抱住孙老爷的脑袋,双手前后一转,孙老爷的脸就转到后背去了,在场的人都听到孙老爷脖颈处传来清脆的声响,那是他喉骨折断的声音,接着孙老爷委顿在地,人的脑袋被扭断,那自然是立刻丧命身亡。

孙老爷等四人吓得连喊都喊不出声,人人面如土色,其中一人甚至还吓得尿了裤子。

朱雀和伏缨这时双双从桌子两旁冲过去,伏缨口中还嚷嚷着:“畜生!休得行凶!”

沙迦不知两人武功深浅,见他们两人冲过来,竟然没有露出一点慌张的神色,反而平静地迎上朱雀隔空踢来的一脚。

伏缨这边也双手成爪,要先将他擒住再说。

沙迦也跟着出腿向朱雀踢去,准备来个硬碰硬,殊不知他要是用别的俞加功夫跟朱雀相斗,或者还能斗个不相上下,朱雀的这一脚正是他仗义成名的豹尾脚,威力何等惊人,两人双腿相交,沙迦痛呼一声,立刻扭曲身子,避开了伏缨的扑击。

原来沙迦是准备先挡下朱雀的踢腿,再打发伏缨,结果估料失误,想不到朱雀的腿法这么强横,他在剧痛之下只能先躲避伏缨的出手。

伏缨的出手方位原本也很精妙,寻常武林中人也躲闪不开,但沙迦身子扭曲的变化大出伏缨所料,此人上半身向后折去,身子和腿几乎垂直,堪堪避开了伏缨的一抓,此刻的沙迦腿上巨疼,知道受了些伤,难以是两人的对手,他忽然向后一跳,整个人冲破了窗户,向楼下落去。

这是牡丹厅的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口中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第二百四十八章 城外交锋

为何沙迦跳窗而走,门口会有人尖叫呢?原来店小二刚才送了朱雀和伏缨上来后并没有离去,他站在门口偷听几人的谈话,正听得不明不白,厅中已经吵了起来,店小二伸头看去,正看到沙迦将孙老爷脖子扭断的场景,吓得他当时便晕了过去,只不过他并没有晕多久便醒了过来,醒过来后正看到朱雀和伏缨跟沙迦动上了手,而沙迦跳窗逃走的情形,想起刚才的事,因而大叫起来。

朱雀和伏缨哪有功夫去理会他,两人接连跟着从窗户跳了出去。

一般人从三楼窗户跳下去自然会被摔个半死不活,但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是轻功高绝之辈,自然不以为意,但两人从三楼一跃而下,两边看去,街道上并没有沙迦离去的身影,沙迦跳出窗户后,两人毫不犹豫地就跟着跳了下去,除非沙迦有遁地之法,不然不可能看不到他离去的方向。

伏缨急道:“他奶奶的,人呢?”

朱雀看到不少行人都抬头向上看去,他跟着行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沙迦正手脚并用地从江湖楼的二楼跳到另一间屋子的房顶,然后从房顶上急奔而去。

原来沙迦的腿和朱雀硬碰硬地拼了一记后,虽然腿骨没断,但也痛得他难以忍受,偿若再从三楼直接跳下去,更会伤上加伤,因此他虽然一跃而出,在落到二楼的房檐时,他伸手攀住了房檐,而此时朱雀和伏缨跟着跳下来时,并没有注意到挂在半空的沙迦。

朱雀和伏缨两人连忙跟着跃上房顶,向沙迦逃走的方向追去,此刻江湖楼里已经乱成一团,甚至传来哭爹喊娘的声音,显然是因为有人死了所惹出的混乱,酒楼的掌柜只怕做梦都想不到朱雀和伏缨的到来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而那方慎言因为朋友的死,昆仑奴的逃走,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人也变得恍恍惚惚的。

在方慎言看来,朱雀和伏缨两人正是将他昆仑奴赶走的罪魁祸首,殊不知朱雀和伏缨找到沙迦,可说是救了他一条命,因为沙迦不过是借着委身他方慎言家中为奴来隐藏身份,等到他要去跟慕容寒山决战时,自然会对方慎言对他的颐指气使实施报复。

沙迦逃走时也是手脚并用地飞奔,其动作倒像是一条正在飞跑的豹子,虽然不是轻功,但也速度飞快,只不过比起朱雀和伏缨来,他飞奔的速度自然算不上有多了不起。

伏缨追了一段路,眼看就要追上他,却被朱雀抢先一步阻拦了一下,伏缨愕然不解朱雀此举何意。

朱雀沉声道:“你想在宜兴大街上将他制服拷问吗?”

伏缨问道:“你说该怎的?”

朱雀道:“咱们将他撵出城,在城外就好对付他了。”

伏缨会意,两人跟在沙迦身后不即不离地跟着,

沙迦见两人犹如跗骨之蛆,跟在他身后阴魂不散,他身为莫卧儿国人,在中土杀了人,心中所想的自然是赶紧逃离这里。

朱雀和伏缨一直跟着他出了城门,又跟着他跑了一段路,来到偏僻之处,两人这才加快了步子,紧紧冲了过去。

沙迦奔跑时也是手脚并用,这中奔跑之法也果然是从豹子身上得来的灵感,他不知道朱雀和伏缨两人跟在他身后并非因为追不上他,而是不想在城中动手,还以为两人跑步的速度和自己不相上下,因此拼命狂奔,随着他腿上的疼痛逐渐减轻,他更是对摆脱两人的追赶而提高了信心。

伏缨内力悠长,还特意兜了一个大圈子,从沙迦前面拦住了他。

沙迦正在拼命狂奔,忽然见到伏缨出现在他眼前,他大吃一惊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他停下转过身来,看到近在咫尺的朱雀,这才醒悟两人奔跑的速度比他要快得多。

朱雀道:“沙迦,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们中土闹市杀人,可是欺我们无人耶?”

沙迦见自己已经逃走不得,只得放弃了逃走的打算,他冷笑道:“我逃走并非因为怕了你们,只不过是不想找麻烦罢了,那人几次三番辱我,乃是你们亲耳听到,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还有,你们找我何事?”

朱雀道:“就算有人说话不中听,也不至于是死罪吧?这件事且先放在一边,我问你,你们来到中土挑战慕容寒山,这背后到底还有别的什么阴谋?今日偿若你不老实交代,只怕你是回不了莫卧儿了。”

沙迦冷笑道:“我们有什么阴谋为何要告诉你?还有,你们说话口气这么大,看来是有两下子,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能打赢我再说这种话!”

说着,沙迦连动手吧这种招呼也不打,忽然一拳向朱雀轰来,企图攻朱雀一个出其不意。

这种行径,在中原武林中可说和偷袭无意,但朱雀哪里有功夫跟他计较这些,整个人向后跳开,先避开了他这一拳,接着又冲上前去,双脚连环踢出,使出的正是豹尾脚中的招数。

这一次沙迦得了个乖,知道朱雀腿法厉害,并不和朱雀硬拼,而是身子忽然变得如同软若无骨,在不断避开朱雀踢来的同时,出手向朱雀身上反击过去。

伏缨虽然知道沙迦本事了得,毕竟胆敢挑战慕容寒山的人,除了要有莫大的勇气之外,还要有真材实料,同为莫卧儿国的苏丹就对沙迦十分推崇,但伏缨还是没有坏了中土武林的规矩,并没有上前和朱雀一起夹击,而是站在一旁掠阵,以防沙迦逃走。

朱雀见他不敢跟自己正面相抗,知道刚才在江湖楼上他和自己双腿交击过以后,吃了疼痛,不敢再和自己硬碰硬,不过朱雀心中也佩服沙迦的身子坚硬,他的豹尾脚就连手腕粗细的竹子都能踢断,沙迦却浑若无事,显然也是十分了得了。

沙迦身子的柔软和苏丹还有些不同,苏丹不过是双臂柔软,能够使出像金丝缠手的招数,沙迦则是全身都软绵无比,整个人如同一条竖起来的水蛇,身子灵巧摆动的同时,还给朱雀一种滑溜溜难以触及的感觉。

两人很快交手十多招,却是谁也没有击中对方一下,足见两人闪避和出手之迅捷,朱雀虽然没有击中对方,但心中并不气馁,他也能够想到既然此人敢向慕容寒山发出挑战,自然有其真本事,偿若自己三两招将他击败,那倒是怪事了。

朱雀虽然心中不急,但沙迦却越大越焦躁,他不知慕容寒山武功深浅,只知道慕容寒山武功中原第一,便大言炎炎地前来向他挑战,他心中对于胜负虽然不能肯定,但自从得知慕容寒山愿意同时和他们六人进行决战时,沙迦心中便踏实起来,认为慕容寒山那是在找死。

谁知道连慕容寒山的面都没见到,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人,就和他打得难分难解,他心中的惊惧自然是难以言表,况且身旁还有一个伏缨,此人虽然并没有出手,但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威胁,出手也变得越来越束手束脚。

朱雀在和他交手二十多招后,沙迦终于不能再掩饰自己的心中的担忧,他和朱雀本是比试拳脚,此刻心中一急,从身上抽出两把细长的匕首出来,他双手交错划出,速度极快,如此一来,他再也不用担心朱雀的腿硬了。

伏缨在一旁看的心中大呼沙迦无耻,他提醒朱雀道:“小心!”

朱雀避开了他的匕首横削,但沙迦紧跟上去继续出招,看沙迦手持短刃的姿势,似乎是在模仿螳螂的招式,左右上下不断出击,竟不给朱雀喘息之机,朱雀连续闪避了几招后,陵光剑终于出鞘,朱雀一招大衍剑法,向沙迦劈去。

沙迦两只匕首交错架起,将朱雀的这一剑给挡住,但听叮的一声响,朱雀陵光剑的剑尖竟然被削断了。

陵光剑虽然只是寻常的青钢剑,但朱雀内力贯注其中,使其坚硬程度足以比拟宝刀宝剑,但沙迦的匕首居然能够削断剑尖,足见他匕首之锋利。

伏缨大骂:“无耻之徒,仗着兵器之利算什么本事?”

沙迦沉声没有理会他,怕因此而分了心,朱雀再和他比试了几招后,陵光剑再次被削断了一截,只不过朱雀大衍剑法之精妙,沙迦领略不到,虽然朱雀手中只剩下一把断剑,他却依然不敢大意,只想稳步进击。

伏缨见状抽出自己的流萤剑向朱雀掷去,同时口中喊道:“你用我这把剑!”

朱雀猛攻一招将沙迦逼退一步,然后伸手接过流萤剑,他知道流萤剑本是伏缨从古墓中寻来的秦王宝剑,亦是李世民当年的佩剑,虽然锋利无双,但朱雀却担心对方匕首太过锋利,会将秦王宝剑给划伤了,因此他接过流萤剑之后,将自己断了的陵光剑扔掉,上前和沙迦动手时,还是不太敢和对方兵器相交。

沙迦出手本就古怪,和中土武功大不相同,朱雀一时看不出他的弱点,再加上自己手中的剑不敢跟他的匕首对抗,很快落在了下风。

伏缨见状自然明白朱雀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怕损了他的剑,他对朱雀说道:“不用担心,流萤剑之锋利天下无双,即使坏了又能怎样?咱们大事为重!”

朱雀听他这么说,心中放下了担忧,流萤剑大开大合地使将出来,随着沙迦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两人兵器相交,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九章 示敌以弱

听到这个声音,朱雀放下心来,就算不去看,他也知道流萤剑没事,其锋锐足以和沙迦手中的匕首抗衡,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一眼流萤剑和对方匕首相交的地方,果然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么一来,朱雀知道自己兵器并不会落在下风,再也不用有所顾忌,施展出绵密又从容的大衍剑法来。

和刚才相比,沙迦失去了兵器的优势,只能用刁钻古怪的招数来弥补,但单一招数来说,朱雀的数十年来,和江湖上无数人交过手,以大衍剑法对敌的经验何等丰富,什么怪招狠辣的招数没有遇到过?沙迦的招数虽然和中土招数大不相同,但朱雀不再顾及兵器上的事,大衍剑法越使越觉得得心应手,反观沙迦则显得有些吃力。

沙迦之所以会这么快就感到朱雀的剑法难以应付,除了朱雀对敌经验丰富外,还因为沙迦的心中生出了怯意。

高手对决,武功高下自然起着很重要的作用,但气势也相当重要。

自信,就是高手对决时气势的内在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无比强大的自信,可以令对手心中生出难以抗衡的感觉。

而自信心最高的剑客,当属慕容寒山无疑。

沙迦之所以会逐渐失去自信,是因为他想到自己在不知道慕容寒山深浅的时候,竟然敢去挑战,如今半路中杀出一个无名小子,就已经让他疲于应付,足见他若是真和慕容寒山正面对决,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对手,那是可想而知了。

既然心中萌生了退意,沙迦的气势不免又萎靡了一分,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朱雀的身份,朱雀绝非一个无名小子,只是他这个委身为昆仑奴的人所不知道罢了。

只不过他现在不是不想结束这场决斗,而是结果根本由不得他,不管是和他比试的朱雀,还是伏缨也好,这两人奔驰的速度,都非他能比得上,因此他是打也没有胜算,逃更逃不掉,整个人陷入进退不得的两难境界。

更何况,一旁的伏缨从头至尾都还没有出手。

沙迦内心的变化通过眼神流露出来,这一切都逃不出朱雀的眼睛,他见走投无路的沙迦颇有铤而走险之意,因此剑法上故意容让了两分,让沙迦以为他后劲不足,从而心生侥幸,企图行险获胜。

之所以朱雀会有这种打算,正是因为他以己度人,感到沙迦现在唯一的求生之道就是立刻将自己击败,至少要击成重伤,那么他在面对伏缨一个人时,进退就能从容得多,甚至还能以朱雀为胁迫,让伏缨放他离去。

因此朱雀想要尽快击败他,就要引诱他出险招。

流萤剑在朱雀手中时而化作漫天飞虹,时而回防守御,流露出一副想要尽快击败沙迦却有所不能的感觉。

终于,沙迦也发觉了这一点,他瞅准朱雀的弱点,双手匕首忽戳忽刺,匕首光芒如同漫天繁星般向朱雀扑去,杀得朱雀连连后退,就连伏缨一时也没有看出朱雀是示敌以弱,心中也在为他暗暗感到担心。

沙迦见朱雀节节后退,心中自信又恢复了些,他嘴角露出狞笑,仿佛对击败朱雀势在必得。

终于,朱雀在后退时一个踉跄,接着一个斜斜的闪避,整个人似乎有些立足不定,沙迦见状,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左手中的匕首忽然脱手向朱雀甩去,同时他右手拿着匕首合身扑上,这一招功夫在中土叫做捕风捉影,虽然厉害,却也不见的是绝顶的武功,但沙迦却是以此绝技横行莫卧儿。

匕首和紧随在匕首之后的沙迦如同一支刚从强弓中射出的弩箭,向朱雀冲来,沙迦此时心中认定朱雀乃是必死无疑,而在一旁掠阵的伏缨更是见到朱雀行险而发出惊呼,他之恨自己站在一旁,想要帮朱雀一手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那把匕首已经来到朱雀身前。

随着朱雀一声轻啸,两把匕首忽然都向天上飞去,朱雀的轻啸声中夹杂着沙迦的一声惨叫,他的人跟着斜斜向一旁飞跌出去,落在地上后还在草地上滑行了一会,等到停下后,却已经站不起来。

此时被朱雀磕飞的两把匕首方才落地,足见整个过程之短促以及惊神动魄之处。

伏缨则目睹了朱雀由败转胜的全部经过,这才明白朱雀刚才不过是故意示弱,为的就是引沙迦出险招。

就在刚才匕首就要刺中朱雀的一瞬间,原本立足不定甚至神色都有些慌乱的朱雀在这一瞬间忽然恢复了从容,甚至脸上还露出自信的微笑,沙迦见到朱雀神色的转变,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上了朱雀的当儿,但他一时想不出自己哪里上的当,再加上他前冲之势已经无法遏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朱雀出手,只可惜刚才示敌以弱的朱雀,此时流萤剑忽然变得不但精妙亦且力道出乎他意料的大。

朱雀一连发出两剑,第一剑将前面的那把射来的匕首给磕飞,第二剑则将沙迦手中刺过来的匕首挑飞,而沙迦前冲之势依然无法控制住,朱雀忽然出脚,一记豹尾脚踢在沙迦腰腹间的几处穴道上,沙迦斜飞出去时,人在半空就已经动弹不得。

这一场比试输得如此狼狈,那是让沙迦始料未及的。

朱雀冷冷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就你这本事还想挑战慕容寒山?我劝你还是别去送死得为妙。”

伏缨跟着慢慢走了过来,顺手从地上捡起沙迦掉落的两把匕首,他拿着匕首来到沙迦身旁对他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沙迦面目改色地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我个痛快吧!”

伏缨摇了摇头:“我可没说要杀你,我只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沙迦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宁死不屈,你可以杀我,但我绝不会回答你的话!”

伏缨将手中拿来的沙迦的两把匕首相互比划了一下,然后对沙迦说道:“你这两把匕首好不厉害,不知道割在你身上会不会一样厉害?”

沙迦怒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士可杀不可辱,零碎折磨人可不是好汉!”

伏缨淡淡地说道:“我们中原的话,你学得倒也精通,子不闻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么?我今日就不充好汉了,就要零碎折磨你,你又能如何?”

沙迦道:“你……”跟着说不出话来。

朱雀在一旁劝说道:“我看你当也知道自己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而且差得远了,你跟我们好好说话,我们饶过你的性命,你也没有留在中原的必要,就此返回你的莫卧儿国,岂不甚好?”

沙迦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此刻的他不是不愿意就此离开,只不过他并不相信朱雀会依言放他离去,他知道朱雀和伏缨要问的是什么,一旦他老实回答,他在中土也待不下去了,其实他就算不回答,只要朱雀和伏缨等人指出自己曾落在他们手上,他也一样会受到惩治。

想要活命的办法,自然是只有逃回他熟悉的家乡为上。

伏缨则依旧用匕首在沙迦身上悬空比划着,似乎随时可以从他身上割下些什么,他和朱雀两人自然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两人一唱一和,不愁沙迦不听话。

朱雀叹道:“你身为异域他国之人,来到我们中土搅风搅雨,我们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任何愧疚之心,只不过你这一身大好身手,真是可惜了,希望你心中的秘密,值得你用性命来守护。”

最后这一句话,自然是在讽刺沙迦,一个人性命为贵,一旦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将变得毫无意义,中土讲究士为知己者死,讲究宁死不屈的忠心等儒家直言,可沙迦并非中土人,对这种说法不过流于听说,他本人当然是很难领略其中的深意,再说了,他自己岂能不知天下间唯有自己性命为贵的道理?

沙迦看了看伏缨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朱雀,终于松了口:“可是我怎么能相信你们会言而有信呢?”

伏缨怒道:“老子手中的匕首就是信物,难道此时你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面对伏缨的威胁,沙迦反而转过脸去,因为对方如果要不守信诺,在自己实话实说之后放过自己,那么自己跟他们说起那件秘密之事,不过是白饶了两个杀害自己的凶手。

朱雀把握到了他的心思,他说道:“我是朱雀,他是红缨公子伏缨,偿若你来到中土一年有余,当可听说过我们二人的名字,也就会知道我们绝非食言之徒。”

沙迦听到两人的名字后,脸上露出惊讶和释然的表情,他说道:“原来是你们二人,怪不得你们跑得这么快,武功也这么高,一个是朱雀朱大侠,一个是侠盗伏缨,嘿,我输在你们手里也不算冤枉了。”

第二百五十章 惊悉阴谋

伏缨听到自己的名声,就连这个外国人也都听说了,他乐呵呵地问道:“原来你小子还是有些见识的,知道我们的侠义之举!”

沙迦有些不屑地说道:“朱雀是人如其名,你这位红缨公子么,自然有些名不副实!”

伏缨怒道:“我如何名不副实了?看来你小子还是没有尝过我伏缨的厉害!”

沙迦道:“闻过怒,闻誉乐,这可不像红缨公子的风范。”他看着伏缨发怒,对两人的身份反而多信了三分,因为这两人如果是假冒的,听到子这么指责伏缨,应当是竭力解释,而不是发怒。

伏缨冷笑道:“看来你来中原后还读过些书,知道些三字经,那你倒说说看,我伏缨应该是什么样子,什么风范?”

沙迦道:“你外号里有公子二字,至少要有点公子风范,你脾气如此暴躁,气量如此狭窄,颇有些名不符实。”

伏缨听他这么说,正要再同他理论,被朱雀拦住道:“正事要紧,别跟他扯这么多没用的。”

说着,朱雀转身对沙迦说道:“既然你听过我们两人的名头,自然也就知道我们都是一言九鼎之人,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的话,我保证你能平安回到莫卧儿国去。”

两人本以为沙迦听到朱雀的话之后,就会立刻老实作答,哪知道沙迦的话出乎两人的预料,他说道:“我不会就这么回去的。”

伏缨还以为他仍要去挑战慕容寒山,忍不住说道:“你连朱雀都不是对手,还妄想着要和慕容寒山比试么?”

沙迦摇了摇头:“不,我来中土除了挑战慕容寒山之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找一个人,一个我们莫卧儿国的人。”

朱雀道:“这个人对你来说看来是十分重要的了,你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愿离开中土。”

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坚定他老实交代,然后离开中原的目的。

沙迦摇了摇头:“我找这个人只是奉命而为,当时我并不想千里迢迢来到中土挑战慕容寒山,只不过我这么做乃是一举三得之事,一来可以得到很多钱财上的好处,二来可以扬我莫卧儿国的国威,第三件事就是可以顺道去找那个人。”

朱雀想起叶怀南,对沙迦肯定地说道:“也许我们能帮你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沙迦露出怀疑的神色道:“此人来到中土已经十多年了,你们都未必见过此人,何谈能帮我找到他呢?”

朱雀道:“我们连你都能找到,自然会有办法。”

沙迦追问道:“什么办法?”

朱雀将叶怀南的事告诉他,并说道:“这叶怀南身上的册子上记录着几乎所有来到中土做昆仑奴的名字,只要那人还活着,我想总能找到他。”

沙迦露出失望之极地神色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办法,叶怀南的那个名册我也看过,并没有他,我也询问过叶怀南,他也不知道此人的所在,我早就知道,以他的高傲,是绝不会委身为奴的。”

朱雀问道:“你何以这么肯定?”

沙迦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我之所以委身为昆仑奴,那是为了隐藏身份,自然不算。”

伏缨在一旁说道:“你一直说那人那人的,那个人难道没有名字么?你且说说,说不定我们听说过此人,就算没有听说过,我们也能委托丐帮弟子前去寻找,你也该知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找人尤其是他们的强项。”

沙迦听到伏缨的话很有道理,便说道:“他现在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来到中土定然会用别的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叫做圣尔摩西亚,十多年前来过这里。”

朱雀雄躯一震,心中想到,事情怎会有这么巧的?他说道:“如此一来,你更要回莫卧儿国了。”

沙迦愕然问道:“为什么?”

朱雀坦然道:“因为圣尔摩西亚也已经回莫卧儿国了,只不过你来中原在前,他回去在后,他是在去年冬天回去的,你们因此在中原失之交臂了。”

沙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你们真的见过此人?”

朱雀将圣尔摩西亚的相貌跟他说了,沙迦激动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原来他已经回去了,他已经回去了!”

听到沙迦的话,朱雀劝说道:“圣尔摩西亚也是位可怜人,他的家人都死光了,要不是心念故土,也不会冒险回去,而且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你又何必苦苦追着他不放?”

沙迦苦笑道:“看来你们是误会我了,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

朱雀将自己去西域雪山的途中遇到圣尔摩西亚的经历跟他说了,沙迦叹道:“我国朝政动荡,想要追杀圣尔摩西亚的人早就失了事,我此行并不是前来追杀他的,恰恰相反,我是来劝他回去的,你们可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

朱雀自然猜不出来,他问道:“什么关系?”

沙迦道:“他和我的父亲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他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的父亲表面上和他划清关系,其实不过是为了保护我们一家人,圣尔摩西亚定然是心中痛苦至极,所以才翻越了喜马拉雅山,远离故土避祸,其实当年我父亲心存愧疚,后来郁郁而死,临死之前交代我务必要将他找到,告诉父亲对他的歉意,这是父亲临终的遗愿,所以我才会不远万里,来到中原。”

朱雀愕然道:“原来如此,现在看来你更没有留在中原的理由了,何不将你和慕容寒山挑战背后的其他事情都告诉我们?”他心中想到,世事竟会如此奇妙,去年冬天他们在路途中遇到的圣尔摩西亚,竟然会和今日见到的沙迦有着这种关系,可见世间万物,冥冥中自有一股神秘的联系。

沙迦因为被朱雀封闭了穴道,因此在和朱雀说话时一直是扭动着脑袋,显得十分吃力,朱雀随手解开了他的穴道,让他站起身来。

伏缨更是为了取得他的好感,将他的两把锋利的匕首交还给了他,似乎也并不担心他暴起伤人。

沙迦首次露出愧疚的神色道:“你们汉人常说夜郎自大,原来我才是那个夜郎,我连你们也打不过,还提什么去跟慕容寒山交手?我也该回去了,不是我们的富贵,注定只是一场空。”

朱雀和伏缨听得莫名其妙,但都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解释。

沙迦果然缓缓说出了他们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背后的事。

中原自古在外族人眼中都是一块肥肉,中原地势平坦,固有中原这个名字,鞑靼人正是觊觎中原的土地,才有铁骑冲破长城的关隘,要将中原百姓的农田都当做放牧的草原,只是来到中原后,见到百姓们都以种田为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其他外族人也都抱有这种想法,只不过彼时的中原兵力强盛,国泰民安,想要侵占中土的土地,那真是只能流于幻想,谁也不敢轻易对中土动刀兵。

这次促成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的,乃是此事兵力正盛的女真人,他们纠集了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的同时,也花重金买通了朝中几名重臣,想要将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们的决战上,好让这几名臣子趁机夺权,他们好来个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策。

朱雀讶然道:“这中间能有什么联系?为何慕容寒山的这场比试会和朝廷扯上关系?”

沙迦讶然道:“看来你们应是还不知道,你们皇帝的儿子听说了慕容寒山挑战六国高手的事,已经离京,正要来苏州观看这场难得的比试。”

朱雀心道皇帝有这么多儿子,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太子,太子怎么会对慕容寒山挑战六国高手一事感兴趣?这中间说不定有人教唆他,因为慕容寒山和人比试时不准外人观看,就算是贵为太子,恐怕也不能例外,那么太子偿若来到苏州,岂非落到失望而归?

他对沙迦说道:“你还知道什么,接着说。”

沙迦道:“趁着皇帝儿子南下之时,他们在宫中谋害皇帝,然后准备对外宣称皇帝驾崩,在外面去看慕容寒山决战的皇帝儿子定然来不及赶回去,这些人就能扶持皇帝另一个儿子当上皇帝,他们这些大臣则来个垂帘听政,把持朝政,还有别的什么,我就记不清了,总之大致就是这么一回事。”

沙迦说得十分不同,但朱雀却反而听得明白了。

外出去看慕容寒山比试的定然就是太子,太子被诱骗离开京城,时机自然十分巧妙,等到太子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定然会着急着赶回去,半途中听说了他的兄弟做了皇帝,他心中自然不甘心,会打着太子夺权的旗号召集各地的守军,而当上皇帝的太子兄弟自然也不会甘心皇位拱手相让,也会调集大军,一旦兄弟为了争夺皇位,将会把各地的驻军全都抽空,这边会给女真人带来可乘之机。

这的确是一个对付中原的歹毒计谋。

更令朱雀头疼的事,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太子到了什么地方,这些人的阴谋诡计走到了哪一步,自己明明知道女真人的阴谋,只怕想要找出化解之法,也绝非易事。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寻找太子

沙迦说得虽然并不详尽,但朱雀知道他说得是实话,因为说谎之人都要力求让人信服,会说得十分详细,然而道听途说得来的事情,哪有详尽可言?

既然沙迦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他们,朱雀和伏缨便也言而有信地没有为难他,让他就此离去。

沙迦走后,伏缨说道:“我觉得放他离去还是有些不妥。”

朱雀问道:“有什么不妥?”

伏缨叹道:“咱们是言而有信了,可是慕容寒山少了一名对手,对咱们二人岂非要怀恨在心?”

朱雀肯定地说道:“他不会因为沙迦的离去而失望的,所以也就不会怀恨在心。”

伏缨问道:“何以见得?”

朱雀道:“咱们只要告诉他沙迦的武功平平,他自然也就不会再感兴趣。”

伏缨道:“那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奶奶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面对着慕容寒山时,心中总是感到有些战战兢兢的。”

朱雀道:“谁面对着慕容寒山时,都会对他散发出来的杀气感到畏惧,我也是一样,只不过我对慕容寒山很熟悉了,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渐渐地也就能够习以为常地克制住这种畏惧了,只要你经常和他在一起,也会有习惯的一天。”

伏缨道:“算了吧,我宁可对他保持敬而远之的距离,对了,咱们已经知道了六国高手背后的阴谋,该如何化解?”

朱雀道:“这件事说来困难重重,其实事情的关键就在一个人身上。”

伏缨道:“皇帝?”

朱雀摇了摇头:“不,是太子!”

伏缨讶然:“太子人在来苏州的途中,他能起到作用?偿若皇帝老二忽然驾崩,岂非还是会发生皇子们为了夺取皇位而发生的战乱?女真人也会趁虚而入,太子又能济得什么事?”

朱雀道:“只要太子能够及时返京,那么乱臣贼子就算将皇帝给害死,他们又怎么名正言顺地另立他人为皇帝呢?就算乱臣贼子想同意,也要过了锦衣卫这一关,他们对于皇家的忠诚超乎想象,在太子被立的那一日,他们就一心向着太子,乱臣贼子名不顺言不正,一切图谋自然都将化为流水。”

伏缨道:“偿若锦衣卫如此忠心,就算太子不在京城,他们岂非一样能够为太子出力?”

朱雀道:“这怎能一样?皇帝如果被他们害死,乱臣贼子可以假传圣旨,说皇帝就是因为早就打算废了太子,才让太子离京,进而树立新太子,就算锦衣卫们将信将疑,也已不成气候,等到新太子继位,他们想维护太子也已有心无力,而如果太子在京城自然形势大为不同,且不说那些乱臣贼子未必再敢起加害皇帝之心,就算他们真将皇帝害死,太子振臂一呼,跟随着那是望风景从,只怕朝廷中有一大半的势力是向着他的,锦衣卫们以及皇城守军更是会为他效死力,什么阴谋诡计只怕也不能有结果,这一场灾殃岂非会化于无形?女真人的计谋当然更是难成。”

伏缨对朱雀佩服地说道:“你别说让我想出破解之法,就算让我想通他们的阴谋也是困难,这么毒辣兼且巧妙的诡计,也亏得女真人能够想得出来。”

朱雀笑道:“你小子在正事上不肯动脑子,在骂人不带脏字上到煞费心机,你也不傻,难道就不知道将你聪慧的小脑袋用在该用的地方吗?”

伏缨也跟着笑了,他说道:“说到正事,不是天塌下来都还有你顶着么?既然破解之道是在太子,咱们就去找他呀。”

朱雀叹道:“虽然破解之道并不难,然而要找到太子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伏缨道:“那有什么难的?太子出行自然要带着锦衣卫甚至是皇城兵马随身守护,他又不是平民百姓,难道还不好打听么?”

朱雀摇了摇头:“如果我猜得没错,太子这次离京来苏州看慕容寒山的比试是微服私访的形势,身边至多带几个武功顶级的锦衣卫,看起来和京城出来的贵公子或者富商之子没什么区别,又怎么去找?”

伏缨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微服私访?”

朱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想一想不就知道了?偿若太子公然来苏州看慕容寒山的决战,此事早应该轰动江湖,遍传天下,咱们至今没有耳闻,那就说明他是化身平民出行。”

伏缨服气地说道:“怎么你的话听起来总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既然这样,咱们刚才的筹谋岂非成了空谈?你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朱雀道:“我只说找到太子十分困难,并没有说不可能找到他,只要咱们费些心费些力,而且老天爷又肯站在咱们这边的话,还是有可能找到他的。”

伏缨问道:“怎么着?从什么地方入手?”

朱雀道:“有两种途径,一种是找到他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却充斥着危险,第二种虽然安全,但找到他的行踪却麻烦得多。”

伏缨道:“你且说说充满危险,但找到他可能性大的办法。”

朱雀道:“那就是将太子离京去苏州观战的事广为散播,太子知道自己行踪泄密,自然也会因此感到危险,一旦他细思自己行踪暴露的原因,心中生疑,就会放弃前去苏州,而匆匆赶回京城,那么咱们只要找到从京城带着几名高手随从,在听到这些传言后匆匆返京之人,就能找到他。”

伏缨道:“我还是有些听不懂,为何太子一听到自己行踪泄露,就会返京呢?万一他不返京,而是继续前往苏州,咱们岂非扑了个空?”

朱雀道:“这是你不知道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的残忍,父子相残,兄弟相煎的事情在所多有,太子不会想到这个消息是咱们传出去的,只会想到这是觊觎他皇位的兄弟故意泄露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他落入险境,好让皇帝更换太子,你想想,慕容寒山的那一战虽然精彩,比起皇位来,又算得了什么?”

伏缨点了点头:“既然他是微服离京,他太子自然也是悄然而回,又有什么危险可言?”

朱雀道:“我说的危险并不是指太子,而是指皇帝,指天下黎明百姓,因为咱们散播出去的消息除了会被太子得之外,必然也会被女真人以及朝中那些被贿赂的大臣们,他们会想到自己的阴谋也会因此泄露,进而提前发动,太子只怕来不及赶回京城,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说危不危险?”

伏缨只得承认:“不错,只要消息散播出去,太子能够听到,那些乱臣贼子自然也能听到,那么第二种找到太子的办法又是什么?”

朱雀道:“那就是咱们要沿着从京城道苏州最便捷最舒服的官道逆向而行,以你我这两双慧眼,佐以丐帮弟子传递消息,又专挑沿途中最豪华的客栈去寻找,总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伏缨道:“这岂不和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朱雀道:“太子这根针不是寻常的针,而是定海神针,找到他的可能性极大,我只担心早晚的问题,只要太子能够及时赶回去,便不算晚。”

伏缨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去找吧!”

两日后,两人来到山东济南府,一路上虽有丐帮弟子的接应,但是他们一时还没有找到太子的行踪,但是两人推断还没有到和太子擦肩而过的地步,所以也并没有怎么着急。

这一路上,他们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到当地最大的客栈或者酒楼去打探消息,以太子身份之尊贵,定然不会屈居差些的客栈,也不会却寻常的小饭馆吃饭,毕竟就算他想要低调行事,他随身带着的锦衣卫高手也不会让他显得身份低微。

刚何况,太子定然会好好享受这一趟难得的旅途,又怎可能在路上委屈了自己?

从济南府到京城不过八百里地,太子出行本就是一件享乐之事,绝不会匆匆赶路,所以朱雀推断在济南府和太子迎头遇上的可能性比较大。

济南府最大的客栈就是听泉客栈,济南闻名的泉水就有七十二口之多,因而又有“泉城”的雅称,两人打听清楚清泉客栈的所在,便径直前去,跟着向客栈的掌柜打听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掌柜的说道:“天字一号房并没有什么客人,现在还是空着的。”

朱雀和伏缨放下心来,既然济南府最大的客栈中最好的上房还没有人入住,那么也就说明太子还没有来到济南府。

掌柜的问道:“两人客官是要住店么?”

朱雀点了点头:“天色晚了,我们就在贵店住上一宿。”

掌柜的接着问道:“我看两位一副富贵人家的气象,两位要不然就住天字一号房如何?天字一号房的价钱虽然贵了些,但两位住过以后,定然会有一种物超所值之感,我们不但有两名伙计轮流十二时辰地在门口等候招呼,还给客人准备一顿三餐,自然都是我们济南本地最具特色的美食美酒,以及各种令你们想不到的享受……”

第二百五十二章 用情专一

听着掌柜的不断自夸天字一号房的好处,伏缨故意叹了口气道:“听掌柜的这么一说,我们倒真想在里面住几宿,只可惜我们囊中羞涩,只能住在普通的房间里。”

听到伏缨的话,掌柜的笑脸顿时凝固了,之后他敷衍地让伙计带两人去看房,等到两人离开柜台后,掌柜的还在后面嘟囔着:“两个穷酸,没钱还问什么天字一号房?”

朱雀和伏缨都是耳力过人之辈,自然都听到了掌柜的埋汰,两人肚里暗暗好笑,都没有和这位嫌贫爱富的掌柜计较。

搁下了行李后,两人出来去酒楼吃饭,他们吃饭之处,自然要选择当地最好的酒楼,两人也没有向掌柜的去打听,怕他嫌弃两人连上房都住不起,还谈什么当地最好的酒楼?

济南府最大的酒楼就是莲花楼,很多没到过济南的人也都对莲花楼有所耳闻,两人在莲花楼坐下点了酒菜后,伏缨在酒楼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也没有看到有何太子身份相符的人,之后他回到座位前,对朱雀说道:“这种寻找太子的方法到底有没有用?太子会不会已经和咱们错身而过,此后咱们会越走越远?”

朱雀道:“今日距离中秋还有十七八天,太子出行,绝不会在苏州白白等候,他离京一次不易,定然会计算好行程,好好享受一番,绝不会赶到咱们南边去,济南府又是太子的必经之路,咱们耐心等候一下就是,我有预感,咱们一定能找到太子,化解这场危机。”

伏缨道:“希望借你吉言一切顺利罢了。”

酒菜送上来之后,伏缨边吃边说:“此事既然是女真人挑起来的,你说他们会不会在阴谋没有得逞后,依然会对咱们擅动刀兵?”

朱雀点了点头:“这个自然,野心一起就很难泯灭,不过只要咱们阻止了他们的阴谋,他们在无法创造更好的时机后一定会蛰伏一段时间,好酝酿他们另一次的阴谋诡计,终会将他们的野心暴露出来。”

伏缨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直接提醒朝廷,让他们先下手为强?”

朱雀道:“你以为朝廷看不出女真人想要侵犯中土的一丝端倪?朝廷只不过是现在内忧外患的泥潭中抽身不得,再加上国内烽烟四起,不先安内,怎能攘外?”

伏缨叹道:“常言道,国泰民安,只有国家富强,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胡虏外族之人才不敢轻言侵犯,一旦咱们露出疲弱之相,便会立刻惹来他们的垂涎,唉,要是没有这场连年的天灾……”

两人在莲花楼吃晚饭后回到客栈,伏缨一时睡不着觉来找朱雀谈话,朱雀道:“我也睡不着,咱们何不出去走走,济南府乃是景胜之地,不知道多年之后,这里究竟还是汉人的地方,还是沦为狄夷之地,趁着现在,咱们去看看。”

伏缨道:“看来你比我还要赶到悲观,对了,嫂子不就是济南人么?你来到这里,算是回到娘家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了清泉客栈,这所听泉客栈之所以远近闻名,就是因为客栈是建在济南府“七十二眼名泉”中两处泉水之间,故有听泉客栈的名号。

济南府的夜晚倒也颇有些热闹的景象,显然济南府的百姓因为临海之故,所以并没有受到旱灾的影响,两人一边走一边感慨山河不宁,为将来感到担忧。

路过一处青楼时,伏缨忽然打趣朱雀:“人家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又说温柔乡乃是英雄冢,不知道你去过这么多次青楼,有没有什么红阿姑让你念念不忘的?”

朱雀苦笑道:“我这个人显然没有青楼运,自我第一次去青楼开始,到现在为止只怕得有二十多次,然而每一次都没什么好结果,不是打伤别人,就是被别人打伤,因此我对青楼有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伏缨道:“那是因为你每次前去,都不是冲着找美貌的姐儿去的,现在嫂子不在身旁,不如由我请你去逛一次青楼,保准你以后时时都会惦记着这里。”

朱雀叹道:“想不到你在这时候还会有这种肮脏的想法,难道你还有逛窑子的心情?”

伏缨骂道:“老子好心请你去逛逛,你倒给我装起了正人君子,什么叫做肮脏的想法?难道老子在娶了唐轩儿之前的行径都是肮脏的行径,就你是干净的?”

朱雀这才想起伏缨在成婚之前倒是经常来这种场合,自己这么说自然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说道:“对不住,我倒忘了……”

伏缨正要表示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朱雀忽然灵光乍现,对伏缨说道:“对了,青楼,咱们去逛青楼去!”

伏缨听他先拒后迎,一时捉摸不定他是不是在说反话,没有接腔。

朱雀道:“你不是说你请我去青楼么?怎么又显得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伏缨道:“算了吧,我怕回头嫂子知道了会骂我。”

朱雀道:“这次不同的,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伏缨道:“这次有什么不同?”

朱雀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这一次咱们不逛青楼方可,要逛就逛济南府最大最华丽的青楼!”

伏缨愕然看着朱雀道:“你疯了吧?”

朱雀道:“我没疯,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推断着太子赶路的速度,他为何要在七月中旬就离京赶往苏州,从京城到苏州要不了一个月的路程,而如果要走上一个月,那么太子就要走一日歇两日,按照时间,他此刻最大的可能就在济南府,可是咱们既没有在听泉客栈见到他的身影,又没有在莲花楼上遇到他,那么他最有可能会在的地方,那岂不是昭然若揭了么?”

伏缨道:“你是说青楼?”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当然是青楼。”

伏缨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他说道:“以太子之尊,想要良家女子侍寝,那还不是予取予携?他为何不找那些女子,偏偏去青楼去找残花败柳呢?”

朱雀道:“这点你还想不通么?良家女子再好,时间长了,太子也会想换换口味,只不过他平时没有机会,走到哪里都会有这么多人跟随,他偿若以太子身份逛青楼,自然会惹起别人的闲言碎语,偿若这些风声传入皇帝的耳朵里,说不定会对他的浪子行径感到愤怒,一怒之下收回他太子身份也说不定,太子哪里敢造次?但这一次他微服出京,情况自然不同,平时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不趁这个难得之机品尝一下,岂非对不住他这次出行?等到他继承大统后,想要再去这种场合,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伏缨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说道:“为什么你每次说话,听起来都似乎有点道理呢?”

朱雀道:“那是因为我说的本就有道理,而不是听起来有道理,走吧,如果太子要去逛青楼,自然也是济南府最大的青楼,而不是土窑子。”

伏缨道:“济南府最大的青楼又会是哪一家呢?济南府是你娘家的地盘,你难道不知道?”

朱雀没好气地说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咱们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两人在路边一连问了三人,都被这三人饱以白眼,好像人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似乎听到他们的问话耳朵都要被玷污了,匆匆离开,竟然没人肯跟他们说一句。

伏缨道:“定是我们问错了人,或许这几人从不逛窑子吧。”

朱雀道:“或许他们也逛窑子,只不过从没去过最大最华丽的那间,所以心生嫉妒,不肯告诉我们吧,又或者他们明明知道,只不过在这通衢大街上,不好跟咱们细说而已。”

伏缨笑得肚子都疼了,他说道:“你这个人真是道貌岸然的状元,照你说该怎么办?”

朱雀道:“咱们就挑那些穿着华贵的单身男子,将他们拉到僻静处暗中打听,想来必然能够打听到。”

伏缨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果然被他问了出来。

济南府最大的青楼就是诗书阁,诗书阁听起来好像做学问的地方,实则是为了和其他偎红楼,倚翠楼等俗气的青楼区分开来,诗书阁中的姑娘有不少也都能对前来买春的客人谈一谈诗文词句,颇能对得住诗书阁的名号。

两人不敢耽搁,匆匆向诗书阁行去。

夜晚正是青楼这种地方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如同酒楼到了饭时的生意,很多人进进出出,腰间的银子自然都花费在了里面。

朱雀和伏缨两人气度极佳,来到门口就被老鸨拽着向里面拉,伏缨笑着对老鸨说道:“鸨母都这么漂亮,里面的姐儿更是可想而知,你就是不拉我,我也是要进来的。”

听到伏缨的奉承,老鸨简直要笑弯了腰,他说道:“看不出公子倒是味嘴甜的爷,我们楼里的姑娘自然个个都会爱上公子的,还望公子用情专一,不要让我们的姑娘为你争风吃醋的好。”

青楼里的老鸨竟然会说出用情专一的话来,这真是天下奇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青楼头牌

伏缨哈哈大笑道:“既然鸨母有吩咐,在下怎敢不答应?不过想要i在下用情专一,还需鸨母给我找一个能让在下一见钟情,二见不能自拔的情儿,这样就算在下三心二意,然则再没有能让在下动心的姑娘,岂不就能够用情专一了么?”

朱雀听伏缨不露声色地将自己的来意埋下伏笔,暗赞伏缨言语得体,是万花丛中的老将了,等会就算伏缨跳来跳去,鸨母也不好说什么。

听到伏缨的话,老鸨也跟着笑道:“这一点可请公子放心,我们诗书阁里的姑娘偿若还不能入得了公子的法眼,那么别的地方公子也不用去了,快请进来!我亲自带你们去挑!”

伏缨道:“鸨母想必看得出在下久经沙场,眼光可是高得很,偿若没有满意的,我袋子里的金子可不答应让我留下。”

鸨母道:“请公子十二万个放心就是。”

三人边说边走,老鸨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垂帘敞房安坐下来,然后出去领了一队十二名姑娘走了进来,老鸨满带笑容,对朱雀和伏缨两人说道:“这十二位就是我们楼内最当红的阿姑,还请两位俊俏的公子爷挑选两位服侍你们吧!”

伏缨眼睛在十二位姑娘身上一扫而过,眼看这些姑娘莺肥燕瘦,各有各的特色,真是囊括了各种各样的美貌姑娘,这位老鸨的确有只得吹嘘的本钱。

然而姑娘虽然各有各的美貌,但伏缨却说道:“原来诗书阁好大的名声,却只有这些庸脂俗粉,鸨母,我早跟你说了,在下可是久经花丛,挑剔得很。”

这些姑娘听到伏缨评价她们为庸脂俗粉,个个脸上露出不悦甚至委屈的脸色,让一向怜香惜玉的伏缨都感到自己说话有些过分了,但是他还是硬起心肠,浑没丝毫改口的意思。

老鸨听到伏缨的话,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对这十二位姑娘说道:“你们都先先去吧!”

十二名姑娘鱼贯而出,老鸨道:“我去再给两位换些姑娘上来,还请两位公子稍等。”

很快,老鸨又领来十二名姑娘,这些姑娘想必听说了伏缨和朱雀两人十分挑剔的事,所以进来时也不如刚才那十二人连带笑容,个个脸色平静。

当然,这十二名姑娘伏缨还是看不上。

等到老鸨第三次给他皇上姑娘,伏缨依旧不满意时,就连老鸨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老鸨脸色不虞地说道:“这些姑娘都是我们诗书阁内最漂亮的姑娘,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而且个个饱读诗书,通晓各种韵事,两位若是还不满意,我们也伺候不了了……”

伏缨听到老鸨的话也不生气,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黄金大元宝出来放在茶几上,然后慢斯条理地对老鸨说道:“我们哥儿俩有的是钱,只不过这些姑娘还是入不了我们的法眼,还望鸨母包涵则个,我们兄弟俩每到一地,均要去当地最大青楼,并找青楼里的头牌,老实说,刚才那些姑娘的确不错,然则并不能称之为花魁,鸨母明白我的意思么?”

老鸨看到茶几上那枚黄澄澄金灿灿的大元宝,眼中放出了光,简直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她原本不悦的脸色顿时像换了一个人,眉花眼笑地对伏缨说道:“我早知道两位公子非是普通人,原来是阅尽天下春色的个中老手,唉,我们诗书阁自然是有两位头牌的,只不过一位被知府那边请了去陪吃饭,另一位则被今日从京中过来的黄公子留下来过夜了,两位来得当真不巧,不若两位先凑合一夜,明日那两位头牌匀出空来,我就让她们二位过来侍奉两位爷如何?”

听到京城来的黄公子,朱雀和伏缨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喜悦之色,看来这位所谓的黄公子定然就是太子了,否则哪有那么巧的,又是京城过来的,又是姓“皇”?

伏缨摇了摇头:“本大爷最不爱等!什么京中过来的黄公子,也值得让我们等上一夜?你带我过去,那位黄公子不论出什么价钱,爷都出双倍的钱就是!”

老鸨听到伏缨的话,先是露出喜色,但很快又摇了摇头道:“偿若是别人,老奴都能为两位做主,将芬儿给两位请来,但这位黄公子身份非同小可,老奴怀疑他是京中什么王公贵介,身边带着六个拿刀的人时时跟着他,就连黄公子在房间里快活,也有两人轮流站在门口守着,我看两位公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到明日如何?”听她这么一说,朱雀和伏缨更是认定了这位黄公子就是太子无疑。

这老鸨眼光倒也毒辣,能够看出黄公子身份尊贵,但她顶多觉得黄公子是京中什么大臣之子,偿若她知道黄公子乃是皇公子,是当今太子,未来继承大统之人,不知道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朱雀冷笑道:“我们两人身份更是尊贵,京中那个风流浪荡哥儿我们都识得,此人究竟是真的贵介公子,还是冒牌货,我们一见便知,还望鸨母带我们去看一下,偿若是认识的朋友,我们今晚委屈一下又何妨?”

听到朱雀的话,老鸨还是感到有些犹豫,他怕朱雀倒是在说大话,偿若一会起了冲突就麻烦了。

伏缨见老鸨犹豫不决,将茶几上的金元宝拿起塞入老鸨的手中道:“不管我们认不是认识那位黄公子,鸨母带路之情在下都是知道的,偿若黄公子真是我们的朋友,故友相见也是一番美事不是?”

老鸨接过金子那是再也不用考虑了,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千叮嘱万叮咛,让两人一定不要跟黄公子起了冲突。

伏缨安慰她:“我们两人来到宝地那是为了寻乐子来的,不是自寻烦恼的,还请鸨母放一百二十个心。”

来到青楼后院里一间更为豪华的房厅门外,两名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鸨母带着两名陌生人前来,顿时警惕起来。

鸨母微笑道:“是我是我,这两位也是京城中的风流子弟,听说黄公子来了,非要过来看一看,是不是他们的朋友。”

一名侍卫立即说道:“我们黄公子在京城并没有这两位朋友,我们二人时时跟在公子身边,自然知道,还请两位回去吧,若起了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朱雀见这两人虽然身为侍卫,但气度和普通的随从截然不同,怪不得老鸨都能看出黄公子绝非普通人,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是在京城甚至是皇宫中待惯了,所见之人非富即贵,所以对京城以外的人来说,总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朱雀微微一笑道:“那是你们眼拙了,你去跟黄公子说一声,在下姓朱名雀,这一位则是红缨公子,偿若黄公子知道我们二人的名头,想来也愿意跟我们叙叙旧。”

这两人虽然是锦衣卫,并非江湖中人,但朱雀和伏缨的名头两人也是听说过的,其中一人带着疑惑之色问道:“你们真是朱雀和伏缨?”

伏缨拍了拍身畔的流萤剑道:“就算没有见过我伏缨,也该知道流萤剑,这还能有假?”

侍卫看了看老鸨,似乎觉得有她在说话并不方便。

一旁的老鸨状倒也识趣,她见到他们果然相识,边说道:“我就知道这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今晚前来定然会不虚此行,既然你们认识,那老身就不打扰了。”

说完老鸨离去。

一名侍卫问道:“不知你们前来找我们公子爷有何事?”

朱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前来找太子,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告知。”

两名侍卫听到朱雀提到太子二字,两人同时手握刀柄,一人口中说道:“什么太子?这里只有黄公子,哪有什么太子?”另一人则说道:“你们是听谁说的?”

尽管他们否认,但这样说不啻承认了黄公子就是太子。

朱雀道:“事情紧急,不管是黄公子还是太子,你们都需赶紧进去通报一声,我们若非歹人,此刻早闯了进去,见不见我们,还是由你们的主子来决定吧。”

说完,他和伏缨向后退开几步,表示对他们并无敌意。

一名侍卫刚要进去通报,房间内传来一个声音:“既然来人是大名鼎鼎的朱雀和伏缨,那就请两位进来吧。”

侍卫说道:“公子……”

房内声音道:“不须啰嗦,我信得过他们两人。”

侍卫无奈,只能打开了房门,让两人进去。

一进门,伏缨就看到一张摆满了精致美食的桌子,在桌子后面,一位雍容华贵的公子哥正危襟正坐,旁边一位相貌惊人的姑娘正在给他斟酒,一见到这位“黄公子”的气度,朱雀和伏缨两人更加肯定他就是太子。

因为见到朱雀和伏缨这两位大名鼎鼎之辈前来拜见而不起身的,只有太子而已。

只不过此刻的太子虽然危襟正坐,但朱雀和伏缨进来之前,他和这位叫做芬儿的美人是否在搂搂抱抱,那就难说得很了,毕竟两人的衣服都略显褶皱,芬儿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

第二百五十四章 连夜进宫

毕竟前来的是名动天下的两位侠义中人,太子还是站起了身子,对两人略一点头为礼,并问道:“不知你们卯夜前来相见,所为何事?”

伏缨看了看芬儿道:“不如先请美人在外等候一下,我们有些机密的话要说。”

芬儿仰头看着太子,太子点了点头道:“你先出去等着吧。”

等芬儿出去后,朱雀道:“为了坦诚起见,太子还需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太子失笑道:“我不怀疑你们两人是假冒的,你们倒怀疑起我来,不是你们说的我是太子么?怎么?还要我怎么证明?”

朱雀道:“事关重大,我们不敢马虎。”

太子点了点头:“看你们的样子,事情定然是非同小可,那好吧,你们且看这是什么?”

说着太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伏缨惯识宝物,一接过玉佩,就知道这必定是宫之之物,因为除了这块玉佩的质地之佳,普通平民根本得不到这么好的玉外,这上面的雕工也只有转为皇家雕刻的工匠才能做出来,玉佩上刻着“检以养德”四个字,这个检并非节俭之俭,而是皇帝的名字朱由检的检。

通过这块玉佩,伏缨便知道此人定是太子无疑,他点了点头,将玉佩还给太子,然后拱手施礼道:“见过太子!”

朱雀也跟施了礼。

太子谦逊地跟两人还了礼后说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雀点了点头:“我们两人费劲周折找上太子,自然是因为事情非同小可之故,我们前来,是想请太子尽快回京!”

太子愕然道:“这却是为何?”

朱雀道:“太子此行可是苏州?”

太子更觉惊讶,他说道:“原来你们连这个都知道了,我还以为他们做得有多隐秘呢,这帮酒囊饭袋,定是锦衣卫的人泄露的消息。“

朱雀摇了摇头:“泄露消息的绝非是锦衣卫的人。”

太子见他这么肯定,忍不住问道:“除了他们外,还有谁知道我要去苏州呢?而且你们又是如何在这里找到的我?”

朱雀道:“我们能够在这里找到太子实属不易,也是推测出来的,根据我知道的情况,泄露机密的应是在朝大臣!”

太子原本对朱雀和伏缨两人有些漫不经心的,听到在朝大臣几个字,他忽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牵扯到朝臣?”

朱雀将他们所知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太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等到朱雀听完,太子一掌拍在桌子上,他虽然只学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普通功夫,但这一掌含恨而发,也将桌上的酒菜震得跳将起来,足见太子心中的愤怒。

听到屋中的动静,两名守在门口的侍卫推开门问道:“公子,你没事么?”

太子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我没事,没有我的召唤,你们不可进来!”

两名锦衣卫诚惶诚恐地将门关上。

太子怒道:“这群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竟然胆敢犯上?父皇此刻在宫中危险,我要赶紧回去!”

朱雀道:“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但是太子回京一定要快,而且要保证路途的安全,我怕那些贼子得知事情已经败露,会不择手段,加害太子!”

太子道:“既然你们能够找到我,其他人定然也有找到我的可能,只是……”

伏缨问道:“只是什么?”

太子道:“只可惜我身边只带着六名锦衣卫,他们身手虽然不错,但对方偿若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派出来的人将会更多,我……”

朱雀见他有意要他和伏缨两人陪同,却又不好说出来,毕竟要他和伏缨两人作为侍卫,不免有看轻他们之嫌,他说道:“事情危急,事关天下安危,我们两人又没什么要紧事,就护送太子回京便是。”

太子露出感激之意,对两人说道:“那好,有你们在身边,就不怕那些宵小暗中下手了,只是委屈了你们。”

朱雀道:“现在不是说这些客套话的时候,咱们何时出发?”

太子断然道:“咱们连夜就走,而且要乘马快马加鞭地赶回去!”想起父皇危在旦夕,太子自然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他随即召唤来六名锦衣卫,跟他们说了回京的事,六人虽然心中疑惑,但却不敢多问,连忙出去准备。

芬儿见太子即刻要走,露出不舍的神色,太子神色黯然地说道:“我也舍不得你,这样吧,此后我未必有空再来济南,你若是有心,就到京城去找我,到了京城后,你去宝芳斋跟那里的掌柜说一声,我自然会知道你去了。”

说着,太子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交给她,看这银票的数量,怕不有上万两,芬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过银票时手都有些颤抖。

太子道:“这些钱足够你赎身用的了,我身有紧急之事,不能亲自替你赎身带你回去,望你记得我黄公子,不负我在京城苦苦相盼。”

芬儿似乎动了真情,跟着流下泪来,她跪下来给太子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对太子说道:“放心,奴婢定然不会有负公子这番心意,定会去京城寻找公子。

侍卫们牵着马车过来,看得出来太子出来时是坐着这驾舒适的马车而来。

太子道:“坐什么马车?事情火急,将马卸下来,咱们骑马回去!”

芬儿在一旁说道:“现在这么晚了,济南府城门都关了,你们怎么出去?”

太子道:“开个城门算什么?芬儿不用担心,我们这就走了,请记得我们的约定。”他话没有说完,实则是别说开个城门,就算是开宫门,那不也是一句话的事么?但他终于没有跟芬儿泄露自己的身份。

芬儿点了点头,感觉这位“黄公子”身份定然非同小可,否则怎能轻易地让人打开城门呢?

太子不再多言,等侍卫们将马备好,几人立刻上马离开了诗书阁,一行九人的马儿在济南街道上的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蹄音,匆匆向城门赶去,不知踏破了多少人的好梦。

来到城门旁,守门的官兵自然将他们拦下,根本不需要太子亲自出面,锦衣卫掏出他们的腰牌给守门的官兵看,并喊道:“锦衣卫办事,速开城门!”官兵见到锦衣卫的腰牌后,哪里敢多问什么,立刻命人打开了城门。

几人在城门只打开几尺宽的空隙时,太子就当先骑马离去,其他紧随其后,片刻间全都出了城门,身后看守城门的官兵愕然相顾片刻,这才又缓缓地将城门关闭。

离开济南府,九人丝毫不敢停留快马加鞭地向京城赶去。

急驰了一夜后,天亮时他们来到沧州,几个人都没有睡觉,只觉又累又困十分疲倦,来到沧州后他们也不敢停歇,饱吃了一顿早饭,接着又上马而去。

这一路疾驰,终于在傍晚时来到依郭京县,这里可以说是进入京城的门户,距离京城已不过二十多里地,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京城的城门已经关闭,太子心念父皇的安危,执意要在此时进京。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此刻贸然进京绝非明智之举,太子请试想,那些想要在暗中加害皇帝的乱臣贼子,偿若知道了太子回京的事,进而狗急跳墙,反而会加快了他们动手的时机。”

太子虽然又疲又倦,但还是因为关心父亲而竭力保持清醒,他说道:“眼看父皇随时可能命丧宵小之手,我又怎能在这里坐视不顾?”

朱雀劝道:“太子这么一去,定会打草惊蛇,迫得他们提前下手,既然他们有心谋反,那么城门处的守卫自然都有他们的人,如果太子放心不下,那么这样吧,由我和伏缨两人先进皇宫暗中保护着皇帝的安全,等到明日城门一开,太子再悄然回京。”

太子虽然惦记父亲安危,但他不是个蠢材,知道朱雀说得有理,他将自己那个写着“检以养德”的玉佩交给朱雀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两位了,两位保护父皇时还望小心些,别惊着他老人家,这块玉佩宫中的守卫都知道,万一你们遇到危险,拿出来说是奉太子之命,可保性命无碍。”

朱雀接过玉佩,和伏缨一起跟太子作别,然后向京城赶去。

来到京城护城河边,两人弃马渡过护城河,然后施展壁虎游墙功进了城墙,然后悄悄向皇城赶去,以两人的身手,看守城门的官兵自然发觉不到。

来到皇宫外,伏缨以前偷偷进过宫,对这里熟门熟路,由他领着朱雀,轻而易举地来到皇宫内,两人因为不知道皇帝今夜在哪位妃子那里过夜,所以在宫中寻找了很久,终于看到了有锦衣卫把手的一位妃子房间,寻常的妃子怎会有锦衣卫守护?那自然是因为皇帝在里面了。

朱雀和伏缨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看一眼皇帝才能确保他无碍,两人相互配合,来到妃子宫殿的殿顶,掀开琉璃瓦,看到打着呼噜搂着皇妃正安然入睡的皇帝,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离去又有些辜负太子所托,万一有太监或者宫女半夜里进来暗害皇帝,岂不遭殃?因此两人决定就留在这位妃子宫殿的殿顶睡上一觉,等到天亮太子进了宫,一切安定下来,两人再走不迟。

只不过胆敢睡在皇帝的头顶,偿若被发觉了,定然是个死罪,朱雀和伏缨艺高人胆大,又是为了皇帝的性命安危,自然不会顾及这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刺客行凶

当晚月明星稀,朱雀和伏缨见到下面二十多名锦衣卫排成两旁,他和伏缨两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这倒不是因为两人怕了这些锦衣卫,而是怕一旦锦衣卫发现他们,不免会大声喊着捉刺客,很快四周就会混乱起来,到时候若有人浑水摸鱼,反而害了皇帝的性命。

这位皇帝当然不是好皇帝,眼下天灾人祸不断,虽说天灾是主因,但偿若能够合理调度未受灾之地的粮食运去赈灾,也不至于令灾情发展到如今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要算账的话,这位位居宝殿的皇帝,定然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不过他朱雀以及伏缨还要躺在屋顶上保护这位要为百姓负责的皇帝,想想都觉得不值,但不这么做又不行,因为偿若中土因为皇帝之死而陷入混乱,狄夷侵犯,战争遂起,受害最深的还是百姓。

伏缨跟朱雀在一起时,通常都要说个不停,这次却格于形势,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保持安静,这可将他憋坏了,他望着头顶的星空,想要数一数星星的数量,没想到刚数到第八个,他就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起来。

两人都是两日一夜没有合眼,伏缨睡着后,朱雀虽然也困得眼皮打架,却强打着精神不敢入睡,以防止两人发出打鼾声惊动了下面的守卫。

好在伏缨睡觉时十分安静,并没有打鼾。

月亮不断向西移动,不知过了多久,宫殿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一根树枝微微晃动了一下,朱雀以为是鸟雀,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很快,他就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茂密的树叶丛中忽然传来一点寒芒,这种寒芒绝非鸟雀眼睛的反光,而是铁器的反光。

看来是有人躲在树丛中,只不过树叶茂密,看不清具体的情况,朱雀连忙捂着伏缨的嘴将他从沉睡中喊醒,之所以捂住他的嘴巴,是为了防止他在被叫醒的时候不知身在何处而发出动静来。

伏缨醒来后用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朱雀,朱雀指了指那边的树丛中,伏缨眼尖,立刻点了点头,表示书中藏着人。

原本睡得正香的伏缨本在做着美梦,忽然被朱雀喊醒,困意还未完全被驱散,但他见到树丛中躲着的人后,立刻变得清醒起来,皇宫中竟然有人躲在大树上,此人绝非皇宫里的守卫,而是不怀好意之人。

难道此人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加害皇帝?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想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有胆谋害皇帝,此人身手自然不凡,但朱雀一直没有听到有人潜伏上树的声音,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也就是说这个人来到大树从中要比朱雀和伏缨爬上殿顶要早。

好在两人是从殿后五人值守之处上的殿顶,大树中的人多半并没有发觉两人的存在。

伏缨四处扫了几眼,又跟朱雀指了指其他的几棵树,点明这些树上都藏着人,朱雀仔细看了看,一共是五个人,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五人既然来得这么早,为何还不动手呢?他们是在等待什么呢?

看着月亮继续西移,将大树的影子投在地上,看着下面戒备森严的锦衣卫,朱雀推断这五人应当是在等候锦衣卫困倦时出手,那样在击溃锦衣卫后,还有余裕在其他大内侍卫赶来之前去刺杀皇帝。

然而朱雀和伏缨有心想要阻止这五人,但他们的情况也很尴尬,如果他们贸然现身,锦衣卫定然不会认定两人是好心前来保护皇帝,而是将他们看成刺客。

唯有等待。

朱雀和伏缨两人在宫殿殿顶耐心等候下来。

蓦地,几十点寒芒从大树从中撒将下来,向锦衣卫冲去,左右各十二名锦衣卫,也就是二十四名锦衣卫只轻哼一声,便全都倒地身亡。

如此精准的出手,不仅说明这些人下手奇准,更有可能暗器上淬了毒,否则倒地之后的锦衣卫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毒的暗器,好毒辣的出手!

虽然锦衣卫临死前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但二十多人倒地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宫殿内的皇帝,一句“发生了什么事?”的问话从宫殿中传来,然而锦衣卫已经无法告诉皇帝有刺客了。

随着锦衣卫的毙命,从几棵大树上跳下六个人来,原来行刺之人不是五个而是六个,伏缨看漏了一个,这六个人击杀二十四名锦衣卫,每人认准四人,不但身手高明,而且分工明确,显然是一伙做足了充分准备的此刻。

宫殿内的皇帝就算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也能猜到外面出了事,皇帝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这边朱雀和伏缨眼看事情紧急,也不顾的别的,两人在六名刺客即将闯进宫殿时,从殿顶跳了下来,拦在六人身前。

六人见到朱雀和伏缨并没有穿着锦衣卫或者大内侍卫的服饰,看不出两人的来历,但看着有两人阻拦他们去干大事,自然是将他们当成了敌人,那是想也不想,立刻出手向两人发出暗器。

朱雀和伏缨见状立刻抽剑抵挡,朱雀的剑原本被莫卧儿国人沙迦给削断了,来京的路上他又在兵器铺买了一把青钢剑,长短轻重和原来那把差不多,使起来同样得心应手,至于剑名么,自然还是叫做陵光剑。

两人的剑法都相当高明,一把流萤剑和一把陵光剑都使得泼水不如,顿时将六人发出来的暗器全都打落在地。

六人见这两人身手惊人,纷纷抽出兵器向两人围攻过来,此时六人自然不会讲究再什么江湖规矩,那是招招致命,每一招都狠辣歹毒至极,但朱雀和伏缨联手,恐怕除了慕容寒山外,谁也难挡他们的锋锐,伏缨的流萤剑一剑削断了对方两人的兵器,其中一人轻呼一声向后退开,另一人扔掉断了的兵器,依旧悍不畏死地空手向伏缨扑去。

这些人的身手虽然高明,怎奈却遇到了更高明的对手,朱雀大衍剑法展开,不到二十招就刺伤两人,其中一人伤势颇重。

就在他们打得十分激烈时,周围传来无数脚步声,显然是侍卫们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匆匆向这边赶来。

皇帝的呼救声越来越响亮,似乎因为听到了大内侍卫从周围赶来的声音而更加振奋。

而此时朱雀和伏缨联手已经将六名刺客击伤四人,有两人想要逃走,却又如何能逃得出朱雀和伏缨两人的追击?很快这两人也被朱雀和伏缨分别封住穴道制服。

至此,一场准备行刺皇帝的阴谋得以落空。

周围用来无数侍卫,人人拿着兵器,将朱雀伏缨以及六名受了伤的刺客都给包围了起来,另有侍卫首领到宫殿门口跪报:“属下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听到了侍卫首领的话,皇帝和妃子又从窗户口向外张望,看到侍卫已经将局势控制住,这才大着胆子从宫殿中走出来。

此时朱雀和伏缨两人依旧手拿长剑,侍卫们纷纷呼喝着,让两人放下兵器,朱雀和伏缨对视一样,还剑入鞘,然后摊开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

皇帝让侍卫头领站起身来,他站在宫殿的台阶上,遥遥看着朱雀和伏缨,口中喝道:“大胆刺客!竟敢入宫行刺寡人!朕量你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朕想知道你们是受何人指示?老实交代,朕或者还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留下全尸,否则凌迟之余还要诛你们九族!”

朱雀失笑道:“我想皇上是护卫了,我们非但不是刺客,而且是奉命前来保护皇上,这六人才是刺客,若非我们两人阻拦,恐怕陛下已经受惊了。”

皇帝刚才躲在宫殿中不敢出来,被吓得只知道呼叫,并没有注意到朱雀和伏缨两人和其他人的打斗,他说道:“胡说八道!朕在宫中自有侍卫们保护,何用你们前来?”

侍卫首领也喝道:“皇上面前你们也敢撒谎?若不照实说话,立刻就要将你二人乱刀砍成肉泥!”

朱雀指着地上躺着的六名刺客道:“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刺客,对了,我们是奉太子之命前来保护皇上的,这里有他的信物!”

伏缨从怀中掏出太子给的那块玉佩递过去,侍卫首领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玉佩,看了看后脸色忽然变了,他将玉佩在地上一摔道:“原来你们竟然是奉五皇子之命前来行刺朕的,人来!将这两名刺客给我拿下!”

听到皇帝这么颠倒黑白,朱雀和伏缨两人都不由得愣住了。

周围无数侍卫听到皇帝的命令,立刻向两人冲来。

两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不能让众侍卫将他们拦下,两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逃走,在侍卫们冲到身前之前,两人忽然冲天而起,跃上半空,然后踩踏着侍卫们的头顶,迅速来到宫殿下面,接着再次跃上了殿顶。

一众侍卫们扑了个空,见到两人飞身上了宫殿,不少侍卫拿出弓箭,纷纷将箭对准了他们,只因为皇帝就在殿下,他们不敢贸然射出,只等侍卫首领的一声令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皇帝之过

侍卫首领道:“你们在宫里是逃不掉的,还不下来束手就擒?冲撞了皇上,恐怕你们全族性命堪忧!”

朱雀朗声说道:“非是我们对陛下不敬,而是今晚此事定是有着什么误会,我们两人的确是为了皇上的安危,将刺客击成重伤,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来捉拿我们,这究竟是何意?”

皇上脸色铁青,他说道:“你们还说是奉了太子之命,如今太子就在宫中,你们拿的那块玉佩,正是寡人赐给我那不成器的五子朱由检的,他擅自离宫,要去江南看人打架,这成何体统?因此朕早在他前脚离开京城,后脚就将他太子之位给废了,并立朱由校为太子,你们竟然还敢称他为太子,这还不是你们奉了他的命令过来谋害朕的吗?”

原来皇帝因为朱由检私自离京,已经被废除太子之位,如今太子已变成朱由校,怪不得会引起这场误会,恐怕朱由检此时非但不是太子,反而有雇佣自己前来行刺皇帝的嫌疑。

可怜这位前太子对他的父皇还如此孝顺。

朱雀知道误会已生,难以解释,不过他自然并不担心眼下的情形,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他对皇帝说道:“皇上可知道在下和人?”

此刻朱雀站在殿顶和皇帝说话,居然还称自己为在下,伏缨听得几乎要要笑出声来,只不过眼前形势肃穆,他便强忍住了笑意。

因为实在半夜,视线不明,皇帝始终没有看清朱雀的相貌,这时他听朱雀问起,讶然说道:“朕听你说话的声调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你究竟是谁?”

朱雀叹道:“皇帝能记得我的声音,说明皇帝的记性很好,我就是朱雀!”

皇帝听到朱雀二字,身子微微一颤,他想起当年几位皇子争夺皇位之事,事情牵扯到华妃等人,皇帝那时候还不是皇帝,但曾在宫中和朱雀有过一面之缘,当年若不是朱雀出手,就不会有他的父亲继位,也就不会有他今日为帝。

想到这里,皇帝说道:“原来是你!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刚要回答,忽然喊了句:“小心!”

接着朱雀将手中的那把陵光剑向下掷去,侍卫首领还以为朱雀是向皇帝出手,正要阻拦,忽然看到那把剑是冲着地上一位企图对皇帝不利之人,只见陵光剑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赶上去将那人手臂削断,那人惨呼一声,向后摔倒,他的断臂掉落,掉落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反射着绿光的匕首,显然是淬了毒的匕首。

一群侍卫眼见这人差点就要对皇帝暗下毒手,乱刀砍去,顿时将此人砍成了肉泥,朱雀喝道:“快将其他五人捆起来,以免他们再对皇帝下毒手!”

不等侍卫首领下令,这些侍卫立刻几个人伺候一个,将剩下的五名此刻都给牢牢地捆绑了起来。

朱雀和伏缨跟着从殿顶跳下,一群侍卫冲上来准备将两人也拿下,皇帝大手一拦:“慢着!这两人是朕的救命恩人,你们将这些反贼先待下去严刑审问,其他人将这里血迹冲洗过后也都退下吧。”

侍卫首领道:“皇上,我们留下一些人保护皇上!”

皇帝道:“有朱雀在此,谁敢再来逞凶?你们这些废物连有人进宫谋害朕都没有发觉,要你们何用?”

听到皇上疾言厉色的训斥,侍卫首领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什么,命人将那五名刺客以及死了的那名刺客一起拖走,很快又有侍卫提着水桶过来清洗地上的血迹。

皇帝对朱雀和伏缨道:“你们二人跟朕到书房去说话。”说着抬脚边走,也不用问朱雀和伏缨的回答,显然他是金口玉言说惯了的。

朱雀和伏缨自然紧跟在皇帝身后,宫中听出来了此刻,到处都乱成一团,路上遇到不少太监和宫女,见到皇帝走来,纷纷跪下请安。

来到书房,皇帝命太监掌灯,很快,书房亮如白昼,皇帝坐下后又赐了朱雀和伏缨两人的座,三人坐定后,皇帝说道:“今日之事十分奇怪,有人来谋害朕,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你们如果不是过来谋害朕的,自然也不是凑巧来到宫中,而是提前便知道有刺客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将六国挑战慕容寒山一事,以及此事背后种种阴谋诡计都跟皇帝一一说了,皇帝一边听着一边咳嗽起来,太监送上茶水,皇帝喝了半碗茶润了润嗓子,但还是不时咳嗽,皇帝用手锤着胸口几下,听朱雀将此事前因后果说完。

这时一名太监问皇帝:“是否吃一枚药丸?”

皇帝咳嗽得脸有些发红,点了点头,太监便去取了药来,药丸呈红色,皇帝将药丸送入嘴里,又用茶水送服,这才好得多,他喘了几口气后说道:“寡人一到后半夜便咳嗽不止,那群太医如同废物,怎都治不好,还是鸿胪寺丞李爱卿进献的药丸有些作用,唔,听你这么说来,朱由检也并非是因为喜欢看人打架才去的江南,而是事先也看出了此事不对劲的地方?”

朱雀在说的时候倒没有想到这点,他听皇帝这么一说,想起朱由检还算是一个脾气和善的人,此后若由他来当皇帝,说不定朝政能够有所改观,因此他顺着皇帝的话说道:“不错,太子……五皇子的确很精明,看出这些人挑战慕容寒山背后不妥之处,所以才会私自离宫去查探。”

皇帝道:“荒唐,这种事还要他亲自去做?只要派些人手到下面一查不久能查清楚了么?”

朱雀道:“问题是此事非但事关重大,而且难说派出去的人里会不会有奸细,所以五皇子才会干冒奇险,亲自前去探听,殊不知江湖险恶,五皇子所带之人又不多,他能够没事已是皇上的福分,他此举虽然不妥,但皇上念在他一听到皇上身处为难之中,便星夜赶回来的孝心上,还是原谅他这一次莽撞举动吧。”

皇帝听到朱雀的劝说,果然动了慈爱之心,他何尝不是也挂念五皇子的安危?他问道:“朱由检现在在什么地方?眼下可还安全?”

朱雀点了点头:“五皇子安危无忧,皇上不必担心,他此刻就在依郭京县,只是怕他贸然进京会打草惊蛇,促使那些对皇上图谋不轨之人提前动手,因此先让我们两人过来保护皇上,他明日一早就会回宫。”

皇帝歉然道:“你们前来保护朕,朕却差点误会了你们也是刺客……”

朱雀连忙说道:“这并非皇上的过错,而是我们来的鲁莽了,冲撞了皇上。”

皇帝叹道:“错了就是错了,你们不用替朕辩解,是是非非朕还是分得清的,如今朕登上帝位不过三十余日,竟然就发生了这些事,皇宫这般森严,朕竟然还需要你们这些草莽英豪前来护佑,朕这皇帝做得有些羞愧了。”

伏缨听皇帝方才登基一个多月,这种大事他竟然没有听说感到十分惊讶,但皇帝并没有咄咄逼人之感,反而显得十分谦和,他忍不住说道:“你这皇帝很好啊,只不过皇上的一些皇命传不到下边罢了,但百姓怪罪的通常都不是这中间阳奉阴违的朝臣,而是指责皇上,这实在有些不太公平。”

听到伏缨直言不讳的话,皇帝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微笑着问道:“你这人说话很真爽,朕很喜欢,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伏缨道:“回皇上,草民名叫伏缨。”

皇帝怔了怔,对伏缨说道:“朕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好像有个外号叫做红缨公子,是名侠盗,朕说得没错吧?”

伏缨听皇上亲口说听到过他的声明,喜不自禁地说道:“不错,皇上好记性,只不过侠盗二字说起来,在下还是有些愧对此称呼。”

皇帝道:“你不用谦虚,大家都这么说,那自然不会错了,你说朕的决定到了百姓那里就变味了,那也是朕的过错,没有管理好朝政,此事朕会慢慢改过,就算不能做到名垂千古的好皇帝,也希望朕不会在历史上留下骂名,你说得很对,待会朕会赏赐你一件宝贝,省得你再来宫中去偷了。”

伏缨大喜过望,连忙跪下来叩谢皇恩,他心道,皇帝能够赏出手的宝贝,自然绝非寻常。

由伏缨这么插科打诨地搅扰过后,朱雀正色道:“朱由检既然并没有错,皇上是否……”

皇帝知道他的意思,打断他的话道:“更换太子并非儿戏,此时刚刚宣告朱由校为太子,即便朱由检很好,也要登上一段时间再说,眼下要关心的不是此事,而是蛮夷胆敢设下这等歹毒的阴谋诡计,此事不可不查,还有朝中竟然有重臣被他们买通,此事更要查究到底!”

当下朱雀和伏缨跟皇帝谈论了一番如何找出参与此事的朝臣的事,眼看着天斗快凉了,外面侍卫增加了巡逻,宫内再不会有什么危险,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朱雀和伏缨这边跟皇帝告辞。

皇帝打了个哈欠道:“朕也乏了,就不留你们说话了,你们且等一下!”

两人不知他还要干什么,只得在一旁等候。

第二百五十七章 红丸奇案

皇帝命太监将书房柜子上面的一个木盒取下,皇帝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绿油油的翡翠牌子出来递给伏缨道:“朕说了要赏赐你一件宝贝,这块翡翠乃是藩国进献来的,朕当上皇帝之前时常把玩,当上皇帝之后不能再玩物丧志,就将这块翡翠牌子赐给你吧。”

伏缨跪下双手接过,再次谢恩。

皇帝又对朱雀说道:“朕见你所用之剑不过是寻常青钢剑,你救了朕一命,朕就将自己的这把剑送给你,以你朱雀的威名,用普通的剑不嫌寒酸么?”说着,皇帝又从墙上取下一把挂着的宝剑,他将剑递给朱雀道,“这把剑乃是古物,名叫玄武剑,和你名字十分有缘,便赐给你了吧。”

朱雀不敢拒绝,也跪下双手接过并谢恩。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外面太监宫女也起了床,两人辞别皇帝,由侍卫带领着离开了皇宫。

出了宫,等侍卫们离去后,伏缨带着艳羡的眼光对朱雀说道:“皇帝赏了我一块翡翠,价值虽然不菲,但是比起赏赐给你的玄武剑来说,似乎又有所不如了。”

朱雀笑道:“你要是眼馋,这把剑可以送给你,但你一个人也用不着两把剑呀,你那把流萤剑就换给我用,如何?”

伏缨摸着自己的剑道:“你想得美,老子这把剑可是唐太宗李世民用过的秦王宝剑,你那把剑虽然也是把好剑,但还是不能跟我的流萤剑相比,对了,既然这把剑叫做玄武剑,那你还要不要改名为陵光剑?”

朱雀将剑抽出来看了看,只见剑身近柄处用古篆刻着玄武二字,这就明白了这把剑为何叫做玄武剑,此剑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出彩之处,而且剑刃处似乎还没有开过锋,似乎有些钝。

伏缨一见之下愕然道:“这是什么?这到底是剑呢还是剑坯子?”

朱雀也感到奇怪,不过他想既然能够挂在皇宫书房内的,绝不会是把普通的剑,朱雀将剑身整个抽出,等他内力贯注剑身时,原本有些暗淡的剑身竟然微微发亮,更让他惊喜的是,原本有些钝的剑锋此刻多了一道锋锐的剑芒,原来这把剑经有此妙处,他随手将剑在地上的青砖上一划,坚硬如铁的青砖变得犹如豆腐一般轻软。

伏缨见状简直要羡慕得流出口水来。

朱雀还剑入鞘,正要说话,几个向皇宫匆匆走来的人跟两人打招呼:“你们怎么从宫门出来了?”

两人抬头看去,见到来人正是五皇子朱由检,以及他身后六名穿着平民服饰的锦衣卫。

朱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皇帝将他太子废除并非什么好消息,他点了点头道:“皇上平安无恙,只不过……”

五皇子问道:“只不过怎样?”

朱雀叹道:“只不过皇上对你私自离宫去江南看人打架感到生气,已将太子之位传给了令兄朱由校。”

就连伏缨听了这话都对朱由检感到难过,但想不到朱由检自己并没有多少失望的表情,他说道:“我和这位哥哥关系一向很好,当皇帝本来就是个苦差事,眼下父皇让轻松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原来你们欲言又止,想告诉我的是这件事。”

伏缨问道:“你真不感到失望?”

五皇子道:“这有什么好骗你们的?你们昨夜做了什么?怎么我看你们是从宫门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朱雀和伏缨将昨夜有人进宫行刺一事说了,朱由检明知道最后皇上有惊无险,却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说道:“亏得有你们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朱家实在是欠你朱雀太多。”

朱雀道:“现在不是说着话的时候,昨夜虽然平安度过,但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解决的,怎么对付女真人,怎么清楚那些被买通的臣子,还要费不少力气。”

五皇子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们,唉,这些人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叛逆之事,一定不能饶恕他们……对了,你们两夜没有睡觉,你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咱们先别过,回头有空时我再去找你们说话,我也要回宫去见见父皇。”

朱雀和伏缨两人跟他辞别,五皇子带着锦衣卫匆匆进宫去了。

两人随后胡乱找了家客栈倒头就睡,这一觉真是睡得天昏地暗,两人直睡足了一日一夜,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两人感觉精神恢复充沛,肚子却饿得厉害,尽管如此,朱雀还是提议伏缨先打坐一周天,恢复了内力,再去吃早饭。

伏缨深以为然,两人又各自打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内力充沛,全身飘飘如欲飞升,这才一起去吃了早饭,刚刚吃罢早饭回到客栈,就看到客栈门口站着一队锦衣卫,为首的锦衣卫正是随着朱由检南下苏州的其中一人,这名锦衣卫道:“我们五皇子有请两位去见他一面,有要事相谈。”

朱雀注意到锦衣卫的袖子上都系着一圈白绫,他再抬头看了看周围,这才骇然发觉整座京城不少地方都挂起了白色灯笼,朱雀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谁死了?怎的这么大阵仗?”

这位锦衣卫用沉痛的声音说道:“皇上驾崩了!”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若不是此人是锦衣卫的一名小头领,而这里又是光天化日下的通衢大道上,他几乎就要以为对方再跟自己开玩笑,他和伏缨不过贪睡了些,多睡了一日,怎的就出了这等变故?

朱雀沉声问道:“皇上是如何驾崩的?”

锦衣卫回答道:“先皇是酒后过量服食了红丸而崩的。”

朱雀又问道:“那么现在是由谁继承的帝业?”

锦衣卫道:“自然是由太子继承的大统。”

太子就是大皇子,也就是刚被立为太子的朱由校,皇帝已经答应了过一段时间再将太子之位传给朱由检,想不到他竟然等不到更换太子便驾崩了。

世事变幻之无可奈何,以此为甚。

朱雀和伏缨都不禁为五皇子朱由检没有登上帝位而感到可惜,毕竟他们都不知道朱由校此人如何,而和朱由检有过交往,觉得他为人谦和,很有主见,若能当上皇帝,自然是为好皇帝。

而此时朱由检请两人前去商谈要事,朱雀和伏缨都觉得有些不妥,难道前夜朱由检变现出来的大度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则他对不能当上皇帝而感到不满,找两人是去商量夺回皇位之事?

不论如何,五皇子相召,他们都不得不去,朱雀道:“请带路,我们这就过去。”

锦衣卫给两人牵来两匹马,然后领着两人向紫禁城赶去。

路上,朱雀问锦衣卫:“皇帝驾崩之事,到底是意外,还是认为的?”

锦衣卫道:“此事还在调查当中,现在说不好是不是意外。”

朱雀问道:“此事是由谁去查的?”

锦衣卫道:“是由大理寺和刑部以及东厂的人联手调查,以防其中有徇私舞弊的情况。”

朱雀点了点头,既然是由三方面联手调查,这三方相互制约,自然不会有人胆敢维护凶手。

想不到自己和伏缨睡了一觉,醒来后竟然变了一番天地。

伏缨道:“想不到五皇子虽然不是太子了,但还能住在皇宫里。”

锦衣卫解释道:“皇上和五皇子关系历来很好,因为皇上并没有子嗣,所以将五皇子作为继承大业的首先。”

伏缨讶然道:“也就是说五皇子,而不,现在是五王爷成了皇太弟?”

锦衣卫点了点头,更正道:“五皇子现在被奉为了信王。”

朱雀和伏缨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信王的信字十分耐人寻味。

随即几人来到紫禁城门外,看守皇宫的官兵见到是锦衣卫,但依旧照例询问了一番,因为皇帝刚刚驾崩,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

进了紫禁城后,锦衣卫带着朱雀和伏缨来到后宫朱由检的宫殿,朱由检见到两人前来,眼中露出激动的神色,两人下了马,锦衣卫将马牵走,朱雀和伏缨随着朱由检进了宫殿。

朱由检走在前面,用伤心的口吻说道:“你们都听说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看着朱由检头都没回,想着他看不到自己的点头,朱雀又跟着说道:“听说了,我们昨天睡了一日一夜,想不到在此期间皇上竟然驾崩了。”

朱由检的衣服跟着颤抖,想来他是十分激动的缘故,他故作镇定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人两日两夜没睡,所以昨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没有去告知你们,就是怕打扰了你们的休息。”

朱雀听他在这种状态下还能想到自己和伏缨的休息,心下感动之余忍不住问道:“怎么?你怀疑皇上是被人谋害的?”

朱由检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父皇身子一向不好,想不到他登基不过一个多月便驾崩了,唉……父王是自己要在酒后服食了几枚红丸而身亡的,当时服侍他的太监还曾劝阻过,但父皇脾气倔强,他的意思谁都劝不住,结果……”

伏缨讶然道:“这么说来,此事便很难查证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宝剑破军

朱由检走到宫殿尽头回过身来,他对朱雀能够这么快就看透此事的本质感到赞赏,他点了点头:“你们坐下说话吧,不错,此事真相已经很难查明了,那红丸乃是由李可灼进献给父皇服用的,父皇身患顽疾,每每服用一枚红丸便能舒服很多,这次服用的依旧是李可灼的红丸,除了父皇是在酒后服食了过量的红丸外,昨日郑贵妃在李可灼进献红丸之后,竟然破例赏赐了他,所以现在大理寺那边怀疑是郑贵妃下的毒,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而且郑贵妃也没有下毒的理由,此事的确蹊跷得很。”

朱雀也跟着叹道:“想不到,想不到,前夜我们二人还跟皇上谈论了一夜,还承皇上赏赐,想不到一日夜间便天人用隔……对了,那些原本准备加害皇上的朝臣,以及那些行刺皇上之人,可曾查探出个结果来?”

朱由检点了点头:“这几人什么都说了,可你之前跟我说的事情差不多,都是女真人挑的事,几个收了女真人贿赂的官员都已经被下入大牢,那几位行刺父皇的此刻在他们招待实情之后,已于昨日午时被押到菜市口凌迟了。”

这几人胆敢行刺皇帝,被零次自然是罪有应得,那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朱雀道:“信王这次请我们前来,不知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要说的?”

伏缨看着朱雀,似乎明白了他这么问的意思,一旦信王说出他要对付朱由校夺回皇位,两人立即就走,离开这场是非之地。

哪知道朱由检说道:“原来你们连我当上信王都知道了,你们可知道我皇兄为何封我为信王?”

伏缨抢着说道:“这自然是因为他怕你跟他争夺皇位,故意用这个称号来约束你的,意思就是让你这位信王言而有信,听从皇上的安排,不要起争夺皇位之心。”

说完伏缨还有些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回答得十分正确。

谁料朱由检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从未想过要和皇兄争夺皇位,我之所以被奉为信王,乃是因为我和皇兄小时候的约定,此后不论我们兄弟几人谁能被封为太子继承大业,都不得相互嫉妒,更不可为皇位而起干戈,皇兄在父皇驾崩后曾老实跟我说了父皇有再立我为太子之意,因此他要让我来继承皇帝,我推脱时跟他说起了儿时的许诺,皇兄很是感动,因此封了我为信王,又另立我为皇太弟。”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想不到他竟是真的没有争夺皇位之心,看来两人之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了。

朱雀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信王找我们来还有什么事要说?难道要我们将皇帝服食红丸一事的真相调查出来?”

朱由检苦笑道:“既然已经有了大理寺等几方人马去查,自然不需要你们再白费功夫,我在想,如今皇兄刚刚登基,朝政不稳,加上国内灾祸连连,一时无力对付女真人,但这口气我却咽不下,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之事,我希望你们能将我的意思传给慕容寒山,让他一定要将挑战他的这些人全都宰了,等到朝政平稳,国力强盛之时,我会亲自领兵,将这些跳梁小丑一一收服!”

伏缨道:“好,有志气!”

朱雀却说道:“这件事只怕不太好办,而且六国高手现在只剩下了吴国高手,莫卧儿国的高手已经回去了。”

朱由检道:“不太好办是什么意思?难道慕容寒山还会饶过他们不成?”

朱雀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慕容寒山有自己的想法,他不会被任何人所左右,就算阁下是信王也不行。”

朱由检愕然道:“原来如此,那你们……”

朱雀道:“信王不必担心,慕容寒山虽然盼望着和六国高手的一战,但他也对这些人胆敢不将他放在眼里而感到愤怒,只是别人看不出来罢了,我想慕容寒山自有分寸,这五国高手,除了其中一人他或者会饶过一命外,其他人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朱由检道:“那就好,至少慕容寒山不会败吧?”

朱雀笑道:“信王多虑了,慕容寒山定然不会败,而且会赢得很漂亮。”

朱由检站起身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喊道:“人来!”

两名太监合力捧着一个狭长的木盒走了过来,朱由检走过去亲自将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剑来,他对朱雀说道:“这把剑叫做破军!是我当年花重金偶然购得的,慕容寒山性子超然,我也不想改变这些,这把剑送给他,就当是对他大破五国高手的馈赠之礼吧。”

朱雀欣然将剑接过来道:“就算慕容寒山再孤傲,我想也不会拒绝这把名剑的,在下谨代表慕容寒山对信王表示感谢。”

朱由检没再说什么,对朱雀和伏缨道:“没别的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朱雀和伏缨都想不到信王将他们请进宫,所要说的竟是这件事,两人心中放松下来,同时又对发生在他和他父皇身上所发生的事感到怜悯,只不过不知从何劝慰起,因此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同时起身施礼,然后离开了皇宫。

离开皇宫后,伏缨长吁了一口气道:“这是我第一次不再羡慕皇帝或者王爷的生活,看似风光,实则做什么都似乎是吃力不讨好。”

朱雀道:“偿若将皇帝也算成一种职业,只怕是天下少有难做的职业,却也是天下最轻松的职业,只看他们怎么去对待了。”

伏缨道:“希望新皇不再像之前的皇帝那样荒唐,能够励精图治,将咱们中原好生整治一番,让那些对咱们虎视眈眈的蛮夷不敢小瞧了咱们,进而打消对咱们的觊觎之心。”

朱雀道:“没有什么事时尽善尽美的,偿若强行在这片烂摊子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只怕并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我对前途并不抱有幻想……别在大街上谈论朝政了,咱们走吧。”

两人回到客栈,收拾了一番后,便骑马离开了京城,向苏州赶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必胜之心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南直隶的地界以后,能够看到南下的武林中人渐多,这些人有的认识朱雀和伏缨的,都跟两人打招呼,询问起来,大家一起南行,自然都是为了声援慕容寒山。

有人见到朱雀身携两把名剑,相熟之人纷纷打趣,他们不知道这两把剑一把乃是先皇赐给朱雀的玄武剑,一把乃是信王送给慕容寒山的破军剑,想来这些人如果知道这两把剑的来历,不是惊讶地合不拢嘴,就会是羡慕得流出口水。

不一日来到苏州,距离八月中秋还有五日,两人到了苏州后首先去找伊雪和伏光,不过却扑了个空,伊雪因为就等两人不回,想着这里距离太湖南岸的家中不远,因此留书一封,说回家去看看,而伏光则不知所踪。

苏州各处的客栈都住满了人,朱雀和伏缨两人本想先找个地方住下,无奈有的客栈就连院子里都有人订下了,有和朱雀相熟的人嘴上答应将房间让给两人,但看得出他们偿若想让,他们自己也都无处可去,被朱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商量了一会,朱雀断然道:“既然各处客栈都已住满了人,咱们不如直接去万剑山庄去投宿。”

伏缨道:“你朋友遍天下,苏州也有你的不少故友,咱们去谁那里借宿不行,为何偏偏要去慕容寒山那里?”

朱雀道:“眼下这种情况,哪个武林中人家中不时住满了客人,除了慕容寒山之外,咱们去找那些朋友只怕也会令人家为难,何况咱们迟早要去万剑山庄的,去其他地方岂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伏缨心有余悸地说道:“慕容寒山既然说了他决战时不愿让人观看,咱们反其道为为之,恐怕会激怒了他。”

朱雀提着手中的破军宝剑道:“咱们就以给他送剑的名义,顺便提一下在他山庄里借宿的事不就行了?”

伏缨道:“可是这把剑不是等他获胜之后才给他的么?”

朱雀道:“哪有这么啰嗦的?慕容寒山虽然冷酷无情了些,却不是吃人的野兽,你怕什么?走吧!”

伏缨无奈,两人随即驱马向万剑山庄赶去。

来到万剑山庄外的十里杨堤,看得出武林中人对于慕容寒山的忌惮还是有的,他们虽然来到了万剑山庄附近,但没有人敢踏入十里杨堤一步。

朱雀和伏缨两人来到后,有人识得他们,纷纷跟两人打招呼,并问道:“朱大侠和红缨公子可是去万剑山庄的?”

朱雀忙下马跟相识之人打招呼,然后说道:“不错,苏州的客栈均已客满,我们不得已才准备到剑神家中借宿几日。”

很多人对他和慕容寒山的交情感到羡慕,可有的人因羡生妒,口中说道:“大伙儿去杨堤上赏赏风景去吧,只要咱们不去万剑山庄,想来剑神也不会责怪咱们的。”

有人说道:“别去闯祸!你忘了十几年前的事了么?”

那人怔了怔,似乎想起了多年前有人闯入十里杨堤,恰逢慕容寒山在湖边赏玩风景,闯入杨堤之人口出不逊,被慕容寒山宰了扔到湖中喂鱼,此事过后,很多人才对十里杨堤感到忌惮,并言其残忍弑杀,但慕容寒山针对的似乎只是武林中人,偿若有附近百姓误闯入此处,慕容寒山也并不为难,那人兀自嘴硬道:“他慕容寒山忒也霸道了,这十里杨堤又不是他慕容寒山家的,凭什么不让人进来呢?”

朱雀淡淡地说道:“这十里杨堤以及十里杨堤所在的土地,全都是慕容家的产业,算起来,自慕容寒山父亲那时,包括诸位现在所在的地方都是慕容寒山家的地产,偿若有人闯入你家中辱骂你,你会有什么反应?偿若还是对方先动的手呢?”

那人怔了怔,似乎想不到这十里杨堤,甚至他脚下所站的地方都是慕容寒山的家业,说不出话来。

另有人说道:“祸从口出,我看阁下还是少给自己惹麻烦的好。”

朱雀见众人说话越来越不着调,跟众人拱了拱手,上马和伏缨一起向万剑山庄赶去。

万剑山庄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下马,敲门,门开。

给两人开门的正是萧安,萧安见到两人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同时擅自请两人进了庄子。

朱雀随口问道:“慕容庄主呢?”

萧安道:“磨剑堂。”

说完,他接过两人的马,朱雀和伏缨轻身向磨剑堂走去。

萧安在后面加了一句:“主人让我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我想你们两个应是例外。”

伏缨苦笑着看了朱雀一眼,原本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似乎在跟朱雀说原来并非慕容寒山让咱们进来的,而是这名奴仆擅自做主放咱们进来的,还不知道慕容寒山态度如何。

朱雀没有理会他,匆匆向磨剑堂走去。

慕容寒山正在磨剑堂内专注地打磨着他那把由普通凡铁铸造的小楼剑,听到朱雀和伏缨两人到来,他头也没抬,继续仔细小心地磨着他的剑。

良久。

慕容寒山将剑拿到眼前看了看剑锋,然后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才对朱雀说道:“来了。”

朱雀点了点头:“来了。”

慕容寒山似乎根本就没有直视过朱雀,却看到他手中拿着两把剑,且这两把剑都不是他原来那把陵光剑,忍不住问道:“这两把剑似乎都不错,只不过似乎都不是你的剑。”

朱雀道:“不错,我的剑沾了血,先皇赐给了我一把玄武剑,而这一把破军剑本是你的剑!”说着,他把破军剑扔给了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随手接过,将自己手中的小楼剑放在一旁,然后仔细观看那把破军剑来。

他将剑缓缓抽出,一股寒芒从鞘中迸出,和朱雀那把玄武剑的黯淡无光截然相反,朱雀心道,这也许就是剑的命运以及剑和人的缘分,慕容寒山正是那种寒光四射的人,配上这把寒光四射的破军宝剑,岂非正是相得益彰?

就连慕容寒山一向不喜欢这种锋锐的利器,都忍不住赞道:“好剑!”

朱雀道:“信王所赐,自然是好剑!”

慕容寒山讶然道:“信王?”

朱雀道:“不错,信王,就是原来的太子。”

慕容寒山并没有问起为何太子会变成信王,他只问道:“我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何平白送我一把好剑?”

朱雀道:“此事说来话长,他认为你挑战六国高手,乃是扬我国威,这是他提前恭祝你能获胜的奖赏。”

伏缨看着慕容寒山,生怕他拒绝不要,那他们都不知道如何跟信王交代,只不过这件事放下心来,另一件事却让伏缨感到有些担忧,他说道:“这次跟剑神比试的,恐怕不是六国高手了,而是五国高手。”

慕容寒山脸色一沉道:“难道有人临阵退缩?”

朱雀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我们遇到了莫卧儿国的高手,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不是我的对手,有此推断出自己更不是剑神的对手,因此仓皇而逃了。”

慕容寒山听到莫卧儿国的高手连朱雀都不敌,对此人也失去了兴趣,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种庸才不来也好,省得我见了生气。”

说完,他将破军剑从鞘中完全抽出,破军剑之明亮,犹如白日照耀下的明镜,慕容寒山叹道:“若我在之前遇到这把剑,定然不会有剑法不许利器辅佐的言谈,一把好剑如同一位知己,能够深得我心,这把剑无论轻重长短对我来说都十分凑手。”

朱雀道:“既然十分凑手,这岂非好事?”

慕容寒山道:“的确是好事,替我谢过信王,我将用这把剑同六国高手一战!”

伏缨心中放下心事,既然慕容寒山肯收下剑,那么收留他们也就顺水成舟了。

朱雀道:“以你的理论,一把剑再好也需要打磨一下,为何你丝毫没有将这把破军剑磨一磨的念头?”

慕容寒山道:“你看这把剑的剑锋,已经臻于完美,任何的磨剑都是对它的一众破坏,啧啧,真是一把绝世好剑!”

这是慕容寒山几句话内第二次夸赞这把剑,看来这把剑让他相当满意。

慕容寒山本不靠宝刀利剑来和人比试,而是用他那把精钢打就的小楼剑,不知为何这次却变了心意?

朱雀将心中疑惑问出,伏缨见状瞥了他一眼,认为他这是在横生枝节,真要说服慕容寒山重拾小楼剑岂不糟糕?

慕容寒山道:“你还记得我曾答应令师北斗先生,有时间去他那里陪陪他么?”

朱雀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慕容寒山道:“此战过后,若我败了,此事自然休矣,若我胜了,将会变得更加空虚,这份空虚,唯有北斗先生的博学多才才能略略填充,因此也将是我过去的时候了。”

朱雀听到他提到败字,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他说道:“我有把握,你是绝不会败的。”

第二百六十章 决战之前

慕容寒山道:“我也知道自己不会败,败,只不过是我的奢望,这么多年来,我真希望有人能再击败我一次,好让我看清自己的不足,能在剑道上继续迈进一步,只可惜能够击败我的,只有另一个我自己。”

这话说得好不狂妄,但朱雀和伏缨听来却觉得理所当然,这才慕容寒山。

这才是剑神。

门口准备奉茶的萧安端着茶盘听到慕容寒山的话愣在了那里,原来慕容寒山竟倨傲至此!

喝了茶,朱雀也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借居此处。

慕容寒山满口答应,但还是警告两人:“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我慕容寒山不近人情,你们可以住在这里,但中秋之日,我和五国高手决战之时,你们只能在外面等着。”

朱雀和伏缨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答应。

这五日的时光很快就过去。

到了中秋那一日,另外四国高手扶桑国的桃井一郎,暹罗国的素察,女真人完颜康以及波斯人的阿赫里陆续在日出之后来到万剑山庄,那萧安果然是其中一人。

慕容寒山将客人都领了进去后,朱雀和伏缨自觉地离开万剑山庄,来到十里杨堤上。

伏缨道:“暹罗国的素察竟真是女子,而且相貌颇为美艳,不知道慕容寒山会不会手下留情?”

朱雀道:“慕容寒山如果只对一个人手下留情的话,恐怕那人只能是萧安。”

伏缨也认可这一点:“偿若素察以为慕容寒山是怜香惜玉之人,想凭借着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想要讨些便宜,只怕会打错了算盘。”

他们站在万剑山庄不远处的杨堤上说话,杨堤尽头则是无数想要知道比试结果的武林中人,这些人翘首以盼,朱雀叹道:“论武林中最轰动的比试,无逾于此的,而且还看不到比试的过程,你说这些人能不心急么?”

伏缨问道:“难道你心中不急么?”

朱雀道:“急又怎样?反正也看不着,不如平静下心来,等候比试的结果。”

伏缨道:“你觉得慕容寒山一定会赢?”

朱雀道:“就算他不用破军剑都一定会赢,更别说还占着兵器之利了,和他作对之人只求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他们一大早就离开万剑山庄,伏缨叹道:“慕容寒山将比试之日定在中秋,我还以为是在晚上比试,哪知道这些人来得这么早。”

朱雀道:“我看你还是庆幸他们是在白天比试吧,偿若是在晚上,咱们就要在湖边登上这么一整日,只怕连饭都没得吃。”

伏缨失笑道:“你真是还有闲心去想这些,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他们比试的情形,唉,山庄里怎么没有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呢?难道他们还没有开始比试?”

朱雀道:“你越是去想,就会越发感到时间难以打发,不如谈些别的,这无聊的等待或者不知不觉就会过去。”

伏缨问道:“谈什么呢?”

朱雀道:“不如谈谈朱重阳和伏隐。”

孩子永远都是父亲之间的话题,自古皆然。

伏缨道:“你觉得这两个孩子孰优孰劣?”

朱雀道:“伏缨年纪比朱重阳大了两岁,自然更懂事些,孩子没有优劣之分,只有教导如何。”

伏缨道:“啧啧,听你这么一说,朱重阳似乎被你教导得更好了?”

朱雀失笑道:“或者我教导得不够好,因此我将他留在大雪山四季峰上,由尊师亲自教导,别的不说,单是武功这一项,只怕伏隐拍马都赶不上。”

伏缨怔怔地说道:“你这是想让我嫉妒吧?不过想到重阳体内留着我伏缨的血脉,我就感到释然了。”

朱雀点了点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位千金。”

伏缨白了他一眼:“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叶不凡好像也留在了四季峰上。”

朱雀道:“他也仰慕恩师的学识,因此留下来想跟师父学点做人做事的道理,说起叶不凡,我倒真有些佩服他,这小子从小向往江湖生涯,却因为身体不行,不能习武,竟然能够别出蹊径,从暗器出手,最终博得暗器之王的美誉。”

伏缨点了点头:“这小子身上有股不服输的韧劲的确令人钦佩,可是比起叶不凡的自我努力,我更羡慕刘苏儿这小子的好运,这小子身中千年山浆之毒非但不死,反而因祸得福,不仅百毒不侵,还多了这么多内力。”

提起刘苏儿,伏缨想起了在酒楼中第一次遇到刘苏儿的场景,那时候他央求自己去找朱雀,帮他搭救师父空正,而朱雀最终也不负他所托,将空正救出,只可惜空正最后还是圆寂了。

想起空正,伏缨又想起他托福给自己和朱雀的任务,兜兜转转数十年,自己总算不负所托,将龙头棍找了回来。

朱雀道:“善因结善果,刘苏儿心地善良,他的遭遇绝非一句运气好就能说明的,这次慕容寒山和人比试,不知道他有没有赶来凑热闹。”

伏缨道:“你说要说些别的,怎的又将话题扯了回来?”

朱雀歉然道:“这是我的不是了,对了,龙头棍还在你这里吧?”朱雀也因为空正而想起此事。

伏缨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龙头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洗髓经》,他问朱雀:“这上面修炼内力的法门的确不错,你何不练上一练?”

也只有他们这种交情,才好不避讳地说出此话。

换做其他武林中人,恨不能将这些独门武功自己关上门练出来,别人休想染指。

武林中为了争夺武林秘笈而激烈厮杀的事,那是在所多有。

朱雀拒绝了:“练这上面的武功,还必须散尽我身上原本的内力,还是算了吧,我身上内力足以够用,也懒得再折腾,万一这上面修炼内力的法子只对你一个人有效,那我到时候岂非成了一个废人?”

伏缨闻言也不再相劝,他将龙头棍放入怀中说道:“偿若我不是一心想要找到龙头棍,也就不会因祸得福,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意,慕容寒山决战之后,我就打算先去少林一趟,将这根龙头棍送过去,好了结这件心事。”

朱雀忽然说道:“如果你将龙头棍送过去,我劝你将上面的《洗髓经》给遮盖住的好。”

伏缨道:“这却是为何?这部《洗髓经》岂非正是少林派的绝学?现在少林派除了能得到这根龙头棍外,还能得回丢失的经书,岂不两全其美?为什么要遮盖住呢?”

朱雀道:“少林寺的《洗髓经》丢失却非偶然,我甚至怀疑此事乃是寺中长老故意而为之,为的就是这本经书上的武功很可能跟少林寺的武功修为像左,或者和他们的佛旨不同,学之有害无益,所以才使得这本经书历经劫难,而龙头棍上刻着的《洗髓经》只怕也是此人所为,你想想,如果是对寺中弟子有利的经书,他们巴不得让合寺圣人都加以修习,又何用再遮掩起来呢?”

伏缨道:“你说得有些道理,只不过太玄乎了,就照你说的做吧,怎么才能遮盖住这上面的字迹呢?这可是玄铁啊。”

朱雀道:“这还不简单?只要将龙头棍在铁水中蘸一蘸,等到外面一层铁凝固了,不久将上面的文字都遮掩住了么?”

伏缨想着这么珍贵的经书又要在自己手中泯灭,颇感不舍,他叹道:“经书啊经书,你让我内力大增,我却让你不见天日,这是朱雀的主意,你可不要来怪我。”

朱雀啼笑皆非地说道:“凡事都讲究缘法,经书还在龙头棍上,只是凡人不识,等到有缘人需要的时候,总会有各种理由让他见到上面的经文的,你大可放心。”

两人转移话题胡乱说了半天,伏缨还是心念慕容寒山比试的情况,时不时朝着万剑山庄的大门看去,只是大门内安静异常,也正是因为这种安静,才让伏缨更感到焦躁。

他说道:“他们倒是赶紧比呀,难道真如你这个乌鸦嘴所说,要到晚上才比试?”

朱雀道:“你问问这空中弥漫的桂花香气,心中就会渐渐平静下来,一切事情都有始终,唯有平常心看待,才能在不知不觉中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伏缨道:“我的朱大少爷,现在你还有心情谈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若不然我过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他们已经决战结束了?”

朱雀道:“你若是有胆量你就去,我反正不去。”

伏缨抬腿欲行,想了想又缩回了脚道:“你不去我也不去,等着就等着好了,反正早知道晚知道还不都是这么一回事?”

中秋这日天气倒好,烈日似乎也不再这么毒辣,秋风习习,湖水泛波,平静的湖面上有艘渔船似乎在向他们驶来。

已近晌午,朱雀和伏缨都感到有些饿了,伏缨道:“这鬼地方虽然这么有名,路边竟然连买吃的都没有。”

朱雀道:“不用着急,吃的东西自己会送上门来。”

伏缨问道:“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出来?”

朱雀指着湖上的那艘渔船道:“你看,这不来了?”

那艘渔船果然是朝他们驶来。

第二百六十一章 故人相见

待渔船驶近,伏缨方看到渔船上坐着汪九成和刘苏儿等人,伏缨精神一振,对朱雀说道:“他们既然来了,就算咱们直闯万剑山庄,实力也足够了。”

朱雀道:“那你只怕小看了慕容寒山,你忘了他的围栏剑法了么?”

伏缨说不出话来,慕容寒山为了对付六国高手,专门研发的围栏剑法,只怕再多几个人也能应付,因为慕容寒山完全可以靠围栏剑法将其他的高手拦在他剑法圈子的外围,然后逐一歼灭。

汪九成和刘苏儿乃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刘苏儿的狂风骤雨掌和莲花棍法都是从汪九成处得来,两人虽然没有师徒名分,却有师徒之实,只怕丐帮弟子中还没有哪个人有此殊荣。

远远的,汪九成也看到了朱雀和伏缨两人,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躯虽然还是很威猛,但略微有些前倾的肩膀却还是让人不免感慨岁月之无情,朱雀看着饱经风霜的汪九成,忽然觉得鼻头一算,眼中含泪,他扬起了手,表示看到了汪九成,和他打了个招呼。

汪九成点了点头,在渔船还没有靠到岸上时,便一个纵身跳上了岸,虽然年纪渐长,但身手依旧不见当年,他见到朱雀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小子必然在此,因此也懒得跟别人从岸上挤了,特意乘船前来。”

朱雀道:“汪大哥,别来无恙?”

伏缨道:“汪帮主好清闲,咦,你手上的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他看到汪九成手中提着一个包袱,故有此语。

汪九成道:“你倒猜猜看?”

一旁的刘苏儿跟着跳上岸来,跟朱雀和伏缨打了个招呼。

伏缨见汪九成面带笑容,显然心情甚佳,他想了想道:“这里面莫非放着什么恶人的人头?”

汪九成哈哈大笑道:“伏老弟果然一猜就中,你再猜猜这是谁的人头?”

伏缨不过随口开个玩笑,想不到包袱里放着的果然是人头,他身子一颤道:“不知是哪个恶人这般倒霉,竟然会撞见生性不阿的汪帮主也是倒霉。”

这么说,那是承认猜不到了。

汪九成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朱雀,朱雀淡淡地问道:“莫非这是鲁道南或者是鲁延绵的头颅?”

他这么说,自然是想起这两人之恶,让他难以忘怀,世人之恶,以恶人自居之恶,尚不算太坏,若是正人君子自居,所作所为就连下三滥之徒都觉得自愧不如,让这种恶无法摆上台面,那么这种恶就是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的恶,所以他才这么揣测。

汪九成露出钦佩的眼神道:“贤弟真乃神人也,你说得没错,这是鲁道南的头颅,那鲁延绵如今尸骨无存,就连头颅也没有了。”

伏缨又惊又喜道:“原来这两个恶人事到终了还是逃脱不出汪帮主的手掌心,嘿,这两人既然做出了这般恶行,也该料到会有此一日!只不过……”

丐帮帮主手中随时提着一个恶人的人头,这尚不算有多古怪,毕竟以汪九成嫉恶如仇的性子,遇到恶人而不出手那才是怪事,朱雀和伏缨感到古怪的是,如今汪九成竟然将鲁道南的人头带到这里,这里可是万剑山庄,慕容寒山正在挑战几路高手,他带着人头过来,岂非是横生枝节?

慕容寒山明白伏缨的意思,他说道:“你倒猜猜看我为何要将这贼子的人头带到这里?”

伏缨悻悻的说道:“我若是知道,也不用问了。”

朱雀跟着说道:“将这贼子的头颅带来,自然是想趁着慕容寒山对战六国高手时刻,将这伪君子的罪行昭告天下,以告慰民心!”

汪九成点头道:“朱兄弟说得不错,看来咱们想法一样,前段时间,武林中最轰动的事情,莫过于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的决战,以及湘西君子实则是残害黄花闺女的匪盗,江湖中人言纷纷,都说人心糜烂,世风日下,偿若我不将这贼子的人头割下昭告天下,只怕人心此后会渐渐败坏,很难再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还以为只要隐瞒得住就能为所欲为,趁着这个机会,江湖豪杰齐聚苏州,我汪九成趁机将他们喊到一块,跟他们宣扬此事,便能震慑住那些准备为恶之人,让他们知道,天下没有能够隐藏得住的罪恶,只要有了此心,便会有这般结果!”

伏缨虽然没有猜到包袱中是鲁道南的头颅,却被汪九成一番正义言辞所打动,他说道:“说得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正是我辈中人所要追寻的江湖道义,就算江湖上有几颗老鼠屎,也补能坏了这锅粥,其他想要效仿之人,只要丐帮不没落,只要我伏缨这种人没死绝,总要让他们知道行恶的后果!”

跟在汪九成身后的刘苏儿说道:“看你们气定神闲的样子,慕容寒山此战结果如何?”

伏缨不耐烦地说道:“此战结果如何?你该问此战开始了没有。”

刘苏儿甚感奇怪:“还没开始比试?今日不就是八月中秋么?”

伏缨道:“谁知道他们是准备在白天比试还是网上盯着比试,反正至今为止,我都没有听到里面传来什么动静,若是他们已经动手了的话,我不会不知道,你们不知道,我和朱雀儿两人从田阳刚刚升起就被撵出了万剑山庄,至今都没有回去,也听到不到丝毫动静,倒是这肚子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汪九成笑道:“看来你们还没有吃饭,正好我在船中准备了酒菜,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伏缨喜道:“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说完这话,他看了朱雀一眼,眼神中满是赞赏,似乎是在称赞朱雀猜得没错。

来到船舱中,驾船前来的船夫似乎颇有脾气,坐在船尾的船板上,背着他们看着湖面,对几人来到船上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伏缨问道:“咱们吃什么?汪帮主,你向来好吃,你精心准备的酒菜定然差不到哪儿去。”

汪九成从船舱一条长凳下掏出一坛泥封的老酒出来,可是除此之外,眼前所见,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用作下酒菜的。

伏缨甚至还探头向长凳下又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好吃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说汪帮主,就算丐帮这么穷,咱们也不能干喝酒呀?”

汪九成微微一笑,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自己走过去,将酒坛的泥封拍开,一股酒香在船舱中弥漫开来,伏缨看了看刘苏儿,汪九成敢不理会他,刘苏儿可不敢。

刘苏儿笑道:“伏大侠稍等一下便是,咱们既然要吃饭,就要吃热乎的,您说是不是?”

伏缨差点气炸了肚子,眼下别说什么热乎的,就算是残羹剩饭他也看不到,就在他要继续询问时,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船夫此时忽然双手一扬,半空中一条肥大的太湖白鱼被钓了上来,原来此人一直背对着他们,并不是性子倨傲,或者耳朵不灵,而是在专注着钓鱼。

只见这条鱼之肥美,怕不下五六斤,足够两三个人吃了,只要再有这么一条大鱼,下酒菜那就足够了,而船夫的身旁船板上放着一个水桶,桶里传来动静,伏缨走过去一看,不禁又惊又喜,原来桶里已经有了四五条鱼,看不出这个船夫倒是一位钓鱼高手。

船夫将这条鱼从鱼钩上取下,小心放入水桶中,这才转过身来,跟朱雀和伏缨见过礼。

伏缨一见此人的面忍不住叫道:“好小子,原来是你!你怎么干起了打渔行船的买卖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他们不久前在凤阳刚见过面的张三,张三带人去挖皇陵宝藏,结果皇陵宝藏又被五湖散人陶拨弦惦记上了,张三等人向来定然是落得一场空,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三。

张三苦笑道:“我跟人说过的话没有实现,无脸面对那些好朋友,只好现在水上躲一躲。”

伏缨丝毫不怕揭露张三的旧伤疤,反而问道:“那为何躲在太湖上呢?长江和黄河不都挺宽广的么?”

张三白了他一眼道:“长江水流湍急,黄河鱼儿少,我总要在风平浪静的地方,至少每日能打渔果腹。”

说着,张三不再理会伏缨,他娴熟地生起一个小炉子上的火,然后来到船舷旁,将桶里的几条鱼取鳞破腹,洗剥干净,然后用一根根铁钎子将鱼儿穿好,大点的鱼就穿两根铁钎子,小点的鱼就穿一根铁钎子,然后拿到炉子上炙烤,炙烤的同时,他还从一个破碗里捏出一撮看不出是什么的调料来,均匀仔细地洒在鱼上,很快,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开来,伏缨闻到这股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地响了起来。

张三冲他一笑,并不在意他刚才略带讽刺的口吻说道:“你稍等一会,够你吃得饱饱的。”

伏缨略感不好意思地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游侠张三落魄到躲入太湖呢?”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人为刀俎

张三道:“还不是凤阳那件事,我信誓旦旦地担保一定能找到皇陵宝藏,结果相比你们也已经知道,凤阳城中忽然来了一大批武林中人,他们似乎是被谁联合在一起,一帮人将皇陵中的宝贝挖个一干二净,竟然不给我们留下一点儿,他奶奶的,我们明知如此,也是无可奈何,谁让他们人多势众呢?最后我们落得空手而回,那些人被我教唆着前去寻宝,在此之前,他们对我好生伺候,就连挖宝的家伙什也都由他们准备好,甚至凤阳县衙那里他们都打点好了,就算皇陵发出什么动静,他们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道正好便宜了别人!我张三心下过意不去,只好自己躲了起来,这叫做没脸见人。”

伏缨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原来你张三也会又良心发现的时候,他奶奶的,二十多年前,老子从你手中花一千两银子买的藏宝图,结果冒着生死奇险去了西域大沙漠,差点没有死在那里,却连一颗宝石的毛都没看见,怎么没见你有这份愧疚心?”

张三一边烤着鱼,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次我张三虽然有些不道德,将藏宝图卖了这么多人,但那藏宝图不假,所以我心中没有愧疚,因为你那次至少不能否认宝藏的存在是不是?但这次不同了,是我将话说得太满了,以至于收不了场了。”

伏缨正要再埋怨几句,张三跟着说道:“偿若那次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眼下我张三亲自烤鱼给你赔罪如何?”

不知不觉,张三手中的那条鱼已经烤得外酥里嫩,香气四溢,张三将手中的鱼递给伏缨道:“这条鱼虽然价值不高,但是我张三悉心烤成的,你尝尝,江湖上讲究低头认栽,又道做过的事大不了头点地,你若是让我张三去死,我这就跳进太湖淹死,只是这么一来,你就吃不到我亲手烤的鱼了。”

伏缨听他说的这么重,倒不好意思再追究其非,他接过烤鱼道:“也没必要非要你用性命来抵的地步,只不过当年我的确生气……”一边说着,他一边咬了一口烤鱼,烤鱼虽然烫得厉害,伏缨吃到嘴里却瞪大了眼睛,接着毫不客气地将整条鱼忍着烫吃个干净,吃完后,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张三烤的另一条鱼道:“张三,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手烤鱼的本事,他奶奶的,真是老子这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烤鱼!”

张三笑道:“只要你红缨公子不再生我的气,我就算多给你烤些鱼又如何?只不过只你一个人吃,其他人吃不着,我却有些不好意思。”

伏缨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啊,这一条鱼该给其他人先吃,张三,只要能时时吃到你的烤鱼,咱们以前的恩怨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条鱼烤好后,伏缨拿起来递给汪九成,汪九成笑道:“我早上至少吃过了早饭,伏缨和朱雀饿成这样,先让他们吃吧,你说是不是,刘苏儿?”

刘苏儿连忙点头,这条鱼是给朱雀吃了,下一条鱼伏缨自然老实不客气地抢在手中,一边吃一边赞叹张三的手艺,似乎因为能够吃上这么美味的烤鱼,他对张三的看法也有了改观是,甚至是感激躲过愤恨。

等到水桶里的鱼全都告罄后,伏缨又追着张三询问他烤鱼的秘诀,以及那个破碗中秘制的调料来。

朱雀见到伏缨心这么大,不禁感到好笑,不远处的岸上,慕容寒山正在万剑山庄里和人进行生死比试,伏缨忘得干干净净,满脑子只想着烤鱼的事。

汪九成问朱雀道:“依你看,慕容寒山胜算如何?”

朱雀道:“慕容寒山必胜无疑。”

汪九成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偿若这些人从日出之后就来到万剑山庄,为何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出来?”

朱雀道:“这个倒不用担心,偿若有人出来,出来的人又不是慕容寒山的话,那才说明慕容寒山输了,此刻只怕慕容寒山正在和这些人探讨武功,如果我猜得没错,决战将在今晚满月之时进行。”

汪九成道:“这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比试,偿若慕容寒山输了,此后前来我中原的外族武士将会越来越多,这多中土武林来说定然是一场有害无益的冲击,偿若慕容寒山胜了,这种事自然不会发生。”

朱雀道:“常言道,关心则乱,这次比试我敢以项上人头保证慕容寒山必胜!”接着他将六国高手变成吴国高手,其中还有暹罗国的高手是名女子,慕容寒山为了此次比试,竟然放弃他那把小楼剑不用,而用信王赐给他的破军宝剑等事跟汪九成说了。

汪九成听完后,心中放下了泰半心事。

朱雀问道:“不知道汪大哥是从何处找到的那鲁道南和鲁延绵兄弟二人?”

汪九成轻描淡写地说道:“只要不是别官府朝廷包庇之人,中原还有我们丐帮找不到的人么?这鲁道南也是作恶多端到了老天都看不下去的程度,因此让我顺藤摸瓜,找到了两人躲藏之处,将两人宰了,在对付他们两人的时候,鲁道南为了防止被我盯上,不惜将他亲兄弟鲁延绵推入悬崖,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逃脱我的追杀,宰了这畜生之后,我当即将他的人头割下,并用石灰硝过,江湖风气,解铃还须系铃人,自然要从他身上着落起来。”

朱雀知道汪九成说得轻松,在追杀这两人时定然会经历种种险恶,只不过汪九成向来不喜欢居功自高罢了,他说道:“汪大哥猜得没错,这次慕容寒山挑战六国高手一事传遍江湖,尽管他不许人观看他决战的过程,但从五湖四海前来声援慕容寒山的人不少,只要汪大哥宣布过鲁道南的罪过,并将他授首一事说了,只怕不到三日,定然哄传天下,到时候对世道人心失去信心的人也会受到鼓舞。”

汪九成又问道:“这些人挑战慕容寒山背后的阴谋可曾查清楚了?”

朱雀点了点头。

汪九成欣然道:“我就知道,这江湖上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朱雀,他们的阴谋究竟是什么?”

朱雀将女真人联络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吸引武林中的注意,同时挑唆当时身为太子的朱由检南下苏州去看这场空前绝后的比试,然后趁机谋害皇帝,引起太子和京中兄弟争夺皇位,趁着中原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时,女真人好趁机侵犯中原的事,原原本本跟汪九成说了。

汪九成疑惑地问道:“可是这几国高手为何会这么乖乖地听从女真人的话呢?女真人侵犯中土,似乎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朱雀暗赞汪九成想得周全,他说道:“如今女真人势大,这些边陲小国,有的不希望得罪女真人,有的希望在女真人侵犯中原时能够分一杯羹,人人不怀好意,那是将中原当成一块肥肉了,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不是咱们自己羸弱,谁会这么小看咱们呢?”

汪九成攥紧了拳头道:“咱们不过一时受困,总有一日要让他们尝尝小看咱们看人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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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养精蓄锐

汪九成自己本身就有这种想法,他特意来找朱雀就是为了求证而已,他点了点头:“偿若如此,那慕容寒山就非要获胜不可,否则咱们中原汉人将更会被那些夜郎自大的东西小看了。”

朱雀道:“汪大哥特意赶在此时,从太湖泛舟而来,恐怕为的不只是跟小弟求证此事吧?”

汪九成哈哈大笑道:“还是朱雀儿知道我汪某的心意,不错,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保证一件事!”

伏缨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汪九成道:“这些人如此不将咱们汉人放在眼里,如此轻辱咱们,咱们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开,否则此后谁都会低看咱们三分,想要来中土扬名立万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他奶奶的,咱们汉人可是这么好欺负的?”

伏缨道:“汪帮主的意思是?”

汪九成道:“我汪九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担保一件事,不管此次比试慕容寒山胜败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回去!”

伏缨愕然道:“这个……似乎不太容易办,而且显得咱们汉人气量狭窄了。”

汪九成斜眼看了他一眼道:“哦?如何就气量狭窄了?”

伏缨道:“咱们泱泱大国,几个跳梁小丑前来挑衅,咱们赢得起输不起,岂非叫人瞧不起?且不说慕容寒山必胜无疑,就算胜了,也未必会饶过他们,就算剑神忽发善意,他饶过的人,你汪九成却给杀了,岂非将会得罪了慕容寒山?”

汪九成道:“得罪了他又怎的?我汪九成是为了中原武林着想,可说是问心无愧,他慕容寒山难道还能取了我的性命不可?”

伏缨看得出现下他只不过是嘴硬,便接着劝说道:“毕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汪帮主又何必勉为其难?”

汪九成道:“什么勉为其难?”

伏缨道:“汪帮主难道就没有想过,慕容寒山胜了尚且不说,万一他败了,说明就连他剑神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怕汪帮主武功虽高,却是空有心而实无力!”

汪九成微微一笑道:“如果你担心这一点,那倒是多余的了,你且看看那边!”

说着,汪九成指着十里杨堤的尽头,那里已经无数武林中人站在那里等候,黑压压的人群似乎都在翘首以盼,伏缨看不出所以然来,问道:“那里又怎样?”

汪九成道:“我汪九成从不打无准备的仗,那些人中有我带来的三百名丐帮好手,你以为我连这一点都想不到么?若是慕容寒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汪九成也不会自高自大地以为自己能够胜过他们,可是三百名丐帮好手,就算他们本领通天,也一样能将他们扑杀!”

伏缨瞧着杨堤尽头说不出话来。

张三道:“即时偿若丐帮弟子还有所不支的情况下,我张三也会为中土武林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朱雀道:“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这是慕容寒山的比试,如今倒变得似乎皇上不急太监急了,你们放心,慕容寒山对付他们自有分寸,就算他因为特殊的原因绕过其中一二人,那只不过是他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对于其他的人,我想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因为他也厌恶这些人利用和他的比试做些别的勾当,而不是前来和他单纯的比试。”

汪九成道:“你确定?”

朱雀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的选择都很不明智,诚如伏缨所言,有些气量不够宽宏,偿若汪大哥心中不忿,完全可以在事后派出高手,去他们国家闹个天翻地覆。”

汪九成怔了怔,他并不责怪朱雀说他心胸狭窄,这是因为两人的理念不同,朱雀想到的是一个人的大是大非问题,汪九成则是着眼于整个江湖的利益,称得上是枭雄,为了大利可以放弃小节,他说道:“但愿如你所言吧!”

三人等到傍晚,等到伏缨独自又饿了,几人还是没有等到万剑山庄的大门打开,伏缨催促着张三赶紧再去钓鱼烤鱼,张三口中嘟囔着是不是自己欠了伏缨的,虽然埋怨着,却还是去垂钓烤鱼去了。

伏缨等得不耐烦,胡思乱想起来,他问汪九成:“你说会不会现在他们已经比试结束了,慕容寒山被这些人合力害死,他们从别的地方偷偷溜走了?”

汪九成随口答道:“可能性虽然不大,却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伏缨自己都对自己的这种猜测感到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他说道:“可是这些人明明武功都不如他,又怎么能够害了他呢?”

汪九成道:“谁知道呢?或者这些人用毒计,或者下毒等等之类的恶毒手段吧。”

伏缨自觉这种想法有些荒唐,他又揣测道:“会不会慕容寒山已经将这些挑战他的人全都宰了,此刻正在山庄里刨坑埋人,故意不告诉咱们呢?”

汪九成应付地说道:“以慕容寒山性子的古怪,那也说不定。”

伏缨觉得汪九成回答实在过于敷衍,只得拉过刘苏儿询问起来。

朱雀听着伏缨的胡说八道颇感无聊,他站在船头,看着十里杨堤尽头的那些武林中人,此时红日将落,晚霞将太湖映成了天地交融的美轮美奂的景色,霞光飞逸,给湖边的杨堤上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杨堤那端,有不少人因为肚子饿了或者等得不耐烦,离开了不少,因为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甚至有不少做小买卖的人来到那群人旁卖起水果食物来,饿坏了的武林中人将这些人带来的食物抢购一空。

看着万剑山庄紧闭的大门,朱雀忍不住在想,慕容寒山此刻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呢?

慕容寒山请四国高手进来之后,就让萧安准备了早饭,款待这些送上门来的高手。

等到吃过午饭后,这些人企图要和慕容寒山进行比试,却被慕容寒山拒绝了。

他说道:“各位远道而来,体力有所损耗,此刻我同你们比试那是占据了地势之利,以及以逸待劳之利,对尔等来说很不公平,因此我决定将这场比试推迟到晚上举行。”

暹罗国的素察虽是女子,性子却急,她用生涩的汉语说道:“要等到晚上?那我们岂不要白等上一天?”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不是白白等候,上午由萧安带诸位在我万剑山庄游览一番,摸清我万剑山庄的地势,到时候比斗起来不至于因为地势的问题而影响了几位的发挥。”

这段话说得极为自负,似乎因为他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不肯在这方面占他们的便宜,实则是慕容寒山担心这些人出手时不能达到巅峰状态,而让自己这次决战留有遗憾。

素察身为暹罗国的高手,自然也懂得地形地势对于生死搏击中的重要性,其他人也佩服慕容寒山的大度,来自扶桑的桃井一郎则问道:“上午我们熟悉了贵庄园的地势,那么下午又用来干什么呢?”

慕容寒山道:“几位就算早就来到中土,但从外面来到我这里也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午饭之后,几位可以在我这里休息一下,等到晚饭之后,我会亲自在山庄里点起风灯,咱们即时精神饱满地厮杀一场,岂不痛快?”

波斯人阿赫里道:“既然慕容庄主如此体恤我们,我们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就按照庄主说的办吧。”

他是波斯人,波斯人以经商名闻天下,就算不是经商之人,也难免有着斤斤计较的心态,既然慕容寒山如此大度,不肯占他们这些便宜,他是欢迎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拒绝。

女真人完颜康却似乎并不买慕容寒山的账,他心中说道,惺惺作态,等到晚上将你击败时,不知道你又会是什么嘴脸?但他自然没有将不满说出来,而是问道:“不知道我们几人和慕容庄主决战的次序如何?”

在完颜康看来,他们虽然对于此次决战抱有其他目的,可是女真人本是蛮夷,虽然有不臣上国之心,在比斗中却也尊重比斗的规矩,这是自古皆然,难以更改的。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哪有什么次序可言?诸位自然是一起上了,否则我何用在同一日接受诸位的挑战呢?”

完颜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道:“你说什么?你要同时和我们五人比试?”说到五人,他忽然想起还有莫卧儿国的沙迦没有前来,不过他认为莫卧儿国人向来不守信誉,说不定是临阵脱逃了,并没有多加在意。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即时几位同时向我慕容寒山出手,偿若我不敌几位的围攻,就算我慕容寒山自视甚高,却又学艺不精,死在自大上,那也是死得其所,怨不得别人。”

对于慕容寒山此语,萧安时早有所知,所以并不觉得震惊,波斯人阿赫里却觉得慕容寒山是自己选择最艰难的比试,所以不论结果如何,都怨不得别人,他原本对和慕容寒山的比试就有些疑虑,如今这份疑虑也可以放下了,所以他也没有意见。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剑封喉

扶桑人桃井一郎在来中土之前,也听说过慕容寒山的名头,他便是想要试试他桃井流的刀法加上他的天分,能否足以和慕容寒山进行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想不到慕容寒山竟然要一个人同时挑战他们数人,一时间,桃井一郎只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他说道:“慕容寒山,我看你不仅是自大,而且是目中无人!”

慕容寒山冷冷地看着桃井一郎,他丝毫未动,就连他的衣摆都没有一点变化,可是从他身上却忽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杀气,接着他淡淡地说道:“偿若阁下觉得我目中无人,桃井君倒可以向我证明我错了,我可以单独和你比试!”

桃井一郎被慕容寒山寒冷的杀气刺激得皮肤上起了战栗之意,他想了想之后,改口道:“客随主便,既然慕容庄主有此意思,我桃井一郎就和其他人联手与君相斗吧。”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很好,还有你呢?”他的目光看着素察。

素察道:“我一介女子哪能做得了你们男人的主呢?自然是唯命是从了。”

慕容寒山道:“既然大家并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先让萧安带着诸位在我万剑山庄转一转吧。”

说完,慕容寒山丢下几人,去了磨剑堂。

萧安看着几个面对慕容寒山时都自觉矮了几分的各国高手道:“走吧,我带几位前去看看!”

完颜康此刻似乎还感到慕容寒山过于骄傲了,他恨恨地说道:“他竟然如此瞧不起我们,咱们几人便也不用客气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出手,终会让他尝到轻视咱们的后果!”

萧安带着几人向后院走去,走着走着,他心中一动,回过头来,看到桃井一郎还站在原地,便对桃井一郎喊道:“桃井君,走吧!我在这里住了半年有余,对这里的地形可说了如指掌了。”

桃井一郎经过萧安的提醒,似乎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连忙紧紧跟了过去,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出桃井一郎的异样,萧安却看出了他额头上渗出一点细密的冷汗,在照样下泛着油光。

看来桃井一郎是被慕容寒山刚才所流露出来的杀气所震惊,而心中生出了怯意。

只不过桃井一郎本就是善于调节内心波动的高手,他想着既然是五人一起向他发起围攻,偿若还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那他慕容寒山就真的不是人,而是神了。

而慕容寒山则回到了磨剑堂,他终于等到了今日,等到了六国高手中的五人,虽然莫卧儿国的高手沙迦不敌朱雀而走略感遗憾外,他等着这么一场痛快的决战已经有十多年了。

高手的寂寞,只怕很多人都不会明白,只有那些喜欢攀登的人,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登顶之后的那种空虚感才能比拟一二,很多人都幻想着成为绝顶高手的喜悦,却不知来到顶峰后,终不见有人能跟得上自己的脚步,那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生无的孤独就会紧随而至。

孤独到他已经不奢望有和自己达到统一高度的知音,就连他想寻找一个可堪和自己匹敌的对手都难寻,再也尝不到被别人击败后努力奋进,因而剑法有所提升的美妙感觉。

因此有时候慕容寒山都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干什么,他已经达到了剑道的尽头,再往前迈进一步都无比艰难,因为没有人知道前面是什么,甚至缺乏别人来鞭策自己,慕容寒山也在思索继续奋进的意义何在。

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能和人痛快厮杀一场的机会,他像饿了许久的孩子忽然得到了他最爱的美食一般兴奋。

慕容寒山盘腿坐在一张蒲草编成的席子上,破军剑横枕膝头,慕容寒山闭上眼睛,回思自己在剑道路上艰辛求索的半生。种种荣耀都仿佛过眼云烟,今晚这场比试之后,也许真到了他离开的时候。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下午他和萧安好生安排了另外四人休息了一场,就连他自己也沉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一个多时辰里他彻底放松,虽然他渴望对手,希望对手发挥出最佳水平,但他同样也尊重对手,希望用巅峰时的自己来面对他们,他还抽空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干净舒服的白衫。

晚饭过后,他甚至取出了自己珍藏的好茶,让大家在品茶之中达到了更好的放松状态。

只有在最放松的状态,才能发挥出一个人最高的水平,这件事慕容寒山懂得,萧安等五人也都懂得。

因此他们也更加尊重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亲自在山庄前后各处挑起了风灯,将整个万剑山庄照耀得亮如白昼。

然后慕容寒山来到洗剑池畔的空地上,他怀抱小楼剑,对五人说道:“请!”原来他最终还是没用用破军剑,还是选择了小楼剑,就是不希望凭借兵器之利,而是想要用纯粹的剑法获胜。

五国高手纷纷抽出了自己的兵器,经过慕容寒山刻意而为,此刻的他们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处在平生罕见的巅峰状态。

这也就是为何今日他们白天并没有交手的原因。

在万剑山庄外面等得心也焦了的人们,看着天色渐晚,一轮银盘冉冉升起,将大地照耀得光亮如洗,万剑山庄中逐渐点燃的灯火,让焦急等待了一天的人们立刻精神振奋起来。

朱雀伏缨以及慕容寒山等人也都上了岸,来到万剑山庄门外,静候着比试的结束。

终于,万剑山庄内传来兵器交击之声,伏缨侧耳倾听,只听到兵器交击得十分密集,密集得如同无数珍珠洒落在玉盘上,根本分辨不出谁和谁来。

朱雀听到密集的声音,忽然想到慕容寒山偿若用的是破军剑,对方的兵器又怎能接下慕容寒山的利刃?他心中感叹慕容寒山毕竟天下孤傲无双,还是用了小楼剑。

兵器交击之声由密转疏,又由疏转密,中间没有丝毫停歇。

可以想见,慕容寒山此刻正痛快淋漓地和五国高手进行生死决斗,以一人之力同五国高手相比拼,慕容寒山所使的每一招都将是妙到巅毫,只可惜他们都看不到而已。

整个比试的过程似乎很漫长,又似乎很短暂。

终于,万剑山庄中传来一声惨呼!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生怕这声惨呼是慕容寒山所发。

但很快,又有一名女子惨叫的声音响起。

决战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万剑山庄中就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良久,在众人翘首以待的期盼之中,万剑山庄的大门缓缓地被从里面打开。

一个人出现在山庄的门口。

看到这个人,汪九成和刘苏儿以及张三的心都几乎沉了下去。

但朱雀和伏缨却没这么想,因为开门的正是瓦剌国的高手萧安,萧安身上有不少血迹,汪九成抢上前去问道:“慕容寒山呢?”

萧安道:“他回磨剑堂了,他知道几位在这里等着他决战的结果,因此他让我告诉你们,请帮他将尸体从庄子里拖走。”

汪九成闻言露出激动的神色,看来慕容寒山果然不负众望,大获全胜,只不过他却饶过了萧安,这一点自然不出朱雀和伏缨的所料,汪九成道:“这还不是小事?你身上哪儿来的血?慕容寒山受伤了?”

萧安摇了摇头:“这不是主人的血,而是完颜康和阿赫里等人的血溅到我身上的,唉,慕容寒山的剑法有鬼神莫测之机,别说我们五国高手六国高手,只怕十国高手前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慕容寒山并没有受伤,几人更是放下了心事,汪九成从怀中掏出一枚哨子,他屈指一弹,哨子飞向夜空,发出尖锐而古怪的声响。

十里杨堤另一端苦苦等候战果的丐帮弟子听到这声哨音,无不欢呼起来,他们大喊着:“剑神胜了!剑神胜了!”

原来这正是汪九成和丐帮弟子提前约定好的信号,偿若发出一声哨音,则表明慕容寒山获胜,偿若接连不断发出三声哨音,则说明慕容寒山白了,接到信号的丐帮弟子就要全都冲过来,将五国高手砍成肉泥。

群雄的欢呼声穿过十里杨堤,远远飘到朱雀等人的耳朵里,他们回首看去,只见到无数武林中人手持着火把在欢呼跳跃,只是他们虽然高兴,却都没有一人踏入十里杨堤的路面,显示出他们对慕容寒山的敬畏和尊重。

汪九成道:“咱们进去看看。”

萧安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主人还说了,千万别将这几具尸体埋在杨堤上。”

汪九成苦笑着问道:“你家主人还说了什么,你何不一并说出来?”

萧安道:“没有了,还有就是我自己的意思,主人此刻正在闭门领悟这场比试带来的启发,希望你们几人今晚暂且别去打扰他。”

当天晚上,汪九成和朱雀等人将那四国高手的尸体拖到十多里地外去掩埋,掩埋之前,他们还仔细查看过了这四人致命的伤口,不知道是否慕容寒山故意为之,其中两人致命之伤是在咽喉,另外两人伤口则在眉心。

这也就是他们为何只听到两人的惨呼,而另外两人则因为咽喉要害中间而无法发出喊叫。

令朱雀感到骇然的是,这几人的致命伤口也是他们身上唯一的伤口,也就是说,慕容寒山对他们都是一剑封喉一击致命。

第二百六十五章 醉酒荒野

朱雀还记得他们几人背着四国高手尸体穿过十里杨堤时,一众在等候决战结果的武林同道无不发出欢呼声,似乎这场比试不仅仅关乎着慕容寒山一个人的荣辱,也关乎到整个汉人的荣辱。

枕戈待旦的丐帮弟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慕容寒山都不是这几人的对手的话,他们人数虽多,却未必有必赢的把握,如今他们也就不用冒这个风险了。

一名武林人士问道:“汪帮主,不是六国高手挑战慕容寒山么?怎么只有四具尸体?”

朱雀解释道:“六国高手中,莫卧儿国的高手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剑神的对手,因此逃之夭夭了,还有一个,他提前来到中土,主动到万剑山庄为仆,侍候得慕容寒山非常满意,便饶过了此人一命,所以只有四具尸首。”

另有人担忧地说道:“慕容剑神一向光明磊落,若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岂不危险?”

朱雀笑道:“这位朋友多虑了,不管是谁,想要暗中伤害剑神,都是绝无可能之事,诸位还请放心。”

这些人议论纷纷,对于慕容寒山此战获胜,似乎比他们获得了什么荣耀还要高兴,很多人都留在十里杨堤的尽头留恋不舍,一时不愿离开。

几名丐帮弟子从朱雀以及汪九成等人身上接过尸体,站在一旁,三百多名丐帮好手聚集在一起,足以令江湖上最凶狠的人侧目。

汪九成从身旁的包袱里取出鲁道南的人头,他趁机跟这些江湖中人讲起鲁道南伪君子的事,在场之人显然想不到汪九成竟然真将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给宰了,有几个见过鲁道南的,凑了上去,验明正身,确认果然是鲁道南,都跟着在地上吐了吐沫,表示对他的不屑。

有人骂道:“死得好!这该死的东西,上次我和他见面时,他还假惺惺地让我出份子,以解当地灾民之难,我还当他是个好人,想不到背地里竟然会做出这么龌蹉的事来,真是遗臭万年!”这是急于跟他撇清关系的。

有的说道:“若不是汪帮主出手迅捷,将他在了,我们也都不会饶过他!”这是想要证明自己不会和鲁道南这种人同流合污的。

还有的颇了解些内幕的,对汪九成说道:“这鲁道南虽然伏诛,可是他的那个兄弟鲁延绵……”

汪九成打断他的话道:“鲁延绵也已经恶贯满盈了,只不过他的尸体已经成了一滩肉泥,头颅也跌得粉碎,所以无法携带,好叫诸位得知,他们兄弟二人再也不能为恶江湖了,世风都被这两人败坏,偿若不宰了他们不足以平息民愤,只要有我们丐帮在,不管他是真小人,还是伪君子,只要做下大家不能容忍之事,我们丐帮就绝不会姑息!不仅有我汪九成,还有朱雀,伏缨,刘苏儿等等所有心中充满正义之士,都不会对其容忍,人面兽心的行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在此奉劝那些道貌岸然之辈,趁早将你们外皮藏起来吧,偿若让我们来揭,只会死得很难看!”

众人听到汪九成慷慨陈词,纷纷跟着喝彩交好。

朱雀道:“慕容寒山挑战六国高手大伙全身,伪君子鲁道南伏诛,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希望大家在江湖上多多宣扬,既能提振我中土武林的士气,又能一洗被鲁道南玷污的风气,拜托诸位了!”

这些前来为慕容寒山助战声威的武林豪杰,来自五湖四海,有他们回去以后大肆传播,定能很快传遍江湖,让江湖风气得以扭转过来。

不少人纷纷说道:“这是我等理所应当之事,何用朱大侠这么客气?就算朱大侠不吩咐我们,这等轰动武林的事,那也是数日间便会传遍天下!”

眼看事情已了,汪九成唱了个喏,跟诸位豪杰告辞,带领丐帮弟子去掩埋尸体去了。

尸体埋葬在一片乱葬岗中,这些人生前无不是自己国内的豪杰,只因为一念之差,万里迢迢来到中土送出人头,真是何苦来哉?鲁道南的头颅则是只盖上了一层薄薄的浮土,丐帮弟子痛恨鲁道南心地歹毒,哪里肯白费力气去埋他?任由野狗刨出啃噬了那才痛快。

埋完尸体后,朱雀仰头望向夜空,这才想起今日正是中秋,一轮明月如同一个银盘,发出皎洁的光芒,远近的景色,都被月光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

汪九成振臂一呼:“大伙儿喝酒去!庆祝一下慕容寒山此战胜利!”

数百名丐帮好手早等得肚子都饿了,闻言无不欢呼起来。

乱葬岗旁有几只野狗,丐帮弟子却是理会都不去理会,因为他们听说乱葬岗周边的野狗都是从土里刨出尸体来吃的,这种吃了死人肉的狗,他们也是不敢吃的。

一路人顺着太湖来到靠近集市的地方,在一片荒野开阔处,伏缨拿出银票,让汪九成安排弟子去买买就买肉,几名丐帮弟子不知道溜到哪里去捉来几只鸡,也不褪毛,也不放血,直接用湿泥裹了,放在火堆下做叫花鸡。

不多时,便有丐帮弟子抱来数十坛酒,另有不少丐帮弟子买来不少熟肉卤菜,最令人称道的是,丐帮弟子还买来不少月饼,吃着月饼赏月,倒也是一件惬意的事。

唯一令朱雀他们感到不方便的是没有碗筷,没有筷子倒还容易解决,只要找些干净的树枝或者细竹枝就能解决,没有杯碗,喝起酒来就麻烦得多,汪九成自带着酒葫芦,其他丐帮弟子大都随身带着碗,虽然朱雀十分豪迈,却也对丐帮弟子的碗蹙起了眉头。

据说丐帮弟子有吃完碗里的剩饭,将碗舔一遍而不用洗的习惯,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汪九成看出他几人的疑虑,将酒坛子上的泥封去掉,对朱雀道:“喝酒还用什么碗?咱们都是痛快人,直接抱着坛子喝就是。”

他们一边吃喝,一边谈论着今晚轰动一时决战,众人虽然对慕容寒山的获胜感到高兴,却也为不能看到他们比试的经过而感到遗憾。

汪九成忽然问起很久以前慕容寒山和嵇无忧那场比试起来,他说道:“那次比试,听说只有你朱雀儿在场,虽然慕容寒山取胜,可是比试的经过究竟如何?”

朱雀叹道:“那次和这次一样,他也是不许我观看,还说什么他和人比剑是一件神圣的事,而不是耍猴,不是给人看的,其实我却有另一种看法。”

汪九成问道:“什么看法?”

朱雀道:“你们不知道慕容寒山有多渴望这次决战,我想,以慕容寒山单纯的性子,他必将这次比试看得十分重要,颇有点像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不愿和人分享而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吃差不多。”

汪九成失笑道:“将剑神比作小孩子,恐怕也只有你朱雀儿你想得出来,你这可比喻也很不恰当,偿若真是小孩子,这场比试对他来说不是得到什么糖果,而是炫耀他的本事,但慕容寒山却不爱炫耀,这哪里是小孩子?不过,他这一战可说是为咱们汉人争了光,也可说是提醒了那些瞧不起中土武林中的各国人,他们几人联手,都不能伤慕容寒山分毫,以后谁还不敢高看咱们汉人武士几眼?”

朱雀道:“不错,这些前来挑战慕容寒山的,无不是他们本国中的第一高手,就连他们都不是慕容寒山五分之一的对手,其他人只怕连边都摸不着。”

伏缨在一旁嘟囔着:“今晚的酒菜,怎都不如张三的烤鱼好吃,张三,干脆你再到湖里钓几条鱼出来,给大家解解馋如何?”

张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老子伺候了你一天的光景,难道到了夜里还不肯让我休息一会么?要去你自己去,大不了我告诉你该怎么烤就是。”

伏缨虽然很想吃烤鱼,却懒得去钓鱼,他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发什么臭脾气?”

当晚一众人等全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们就在太湖旁的空地上七横八竖地躺着睡觉,朱雀和伏缨倒不觉得怎么辛苦,他们也经常睡在荒野中。

中秋的夜已经有些凉了,不过这些人都是内力深湛之人,所以也不觉得什么。

翌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汪九成对朱雀等人道:“此间大事已了,我还要去查探女真人的事,咱们就此别过。”

朱雀和伏缨都想起女真人心机的歹毒,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皇帝一连换了三人,其中究竟是巧合,还是女真人的伙同奸臣贼子设下的奸计,现在还难说得很。

女真人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在中土煽风点火不做好事,汪九成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这才着手去对付他们。

朱雀想起分别在即,心中难过,他说道:“汪大哥,此次一别,我可能会去西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女真人歹毒狡猾,你……你一定要保重!”

第二百六十六章 剑神失踪

汪九成露出面带风霜的爽朗笑容道:“我们丐帮人多势众,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朱雀千万要注意,和人交往不能太过交心,一定要留个心眼,谁能想到湘西君子鲁道南会是这样的人呢?是不是?”

朱雀听他安慰自己,口吻如同许多年前两人刚刚相识时他跟自己说的话,他虎目含泪,连连点头,耳边似乎也响起了刘苏儿告辞的话语,朱雀泪眼婆娑中,一众丐帮弟子紧随汪九成离去,模糊的背影逐渐远去。

身旁只剩下他和朱雀以及张三三人。

张三道:“你们保重,我张三还要泛湖打渔去也。”

伏缨嘲讽道:“你张三就落魄到这等地步,要以打渔为生么?”

张三听他语带讽刺,冷笑道:“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花得也踏实,不像有的人通过偷鸡摸狗所得,只怕花得时候也会良心不安。”

伏缨怒道:“你……”

朱雀回过神来,猛然见到两人莫名其妙地争吵起来,连忙劝住了两人。

张三对伏缨道:“你看看朱雀,你小子跟朱雀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他的优点你没有学会,缺点你倒一学就会?”

伏缨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且说说,朱雀有什么缺点是我一学就会的?”

张三自知说错了话,被伏缨揪住不放,他想了想后说道:“那就是朱雀朱大侠急人之难,却顾不得自己的缺点,唉,这本是好品质,只不过在我张三看来,却是一个缺点,唉,是我张三太过自私了。”

伏缨想不到张三如此厚颜无耻,将黑的硬是能够说成白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朱雀笑道:“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张三你去忙活吧,我们还要去万剑山庄,你若是闲着没事,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张三听到朱雀的话,连忙一溜烟地跑到了湖边,然后以一个优美的空中翻滚,落到他的渔船里,这一个跟头翻的就连伏缨也是心中暗赞,他口中说道:“这小子也算有些本事,可是怎么就是不学好,整天干些坑蒙拐骗的事呢?”

朱雀道:“行了,你们大哥别说二哥了,走吧,咱们去看看慕容寒山。”

来到万剑山庄,两人敲门,结果敲了一会也不见萧安出来给他们开门。

朱雀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念头,难道萧安果然不安好心,在万剑山庄委身为仆,为的就是要谋害慕容寒山不成?

伏缨也想到了这点,他是个急性子的人,想也不想,就从旁边的墙头一跃而入,接着从里面给朱雀打开了门闩。

两人进了万剑山庄,感到山庄内安静得可怕,两人慌忙冲进厅堂,四周看了一眼,并没有两人的踪影,接着两人又一起冲出厅堂,在前院搜寻了一番无果后,两人来到后院的磨剑堂。

一来到磨剑堂门口,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萧安高高挂在墙上,之所以他会挂在墙上,是因为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剑,而剑尖则连着他的身子刺入墙壁中,最让朱雀和伏缨感到不安的是,这把剑正是信王赐给慕容寒山的破军剑,再环顾磨剑堂,却不见了慕容寒山的身影。

两人第一眼的印象就是,萧安是在纵身而起时,有人,很有可能就是慕容寒山,忽然将手中的剑脱手掷出,将萧安整个人钉在墙上。

这是致命的一剑。

可是朱雀却说道:“这不是慕容寒山出手所至。”

伏缨问道:“何以见得?”

朱雀道:“以破军剑之锋利,慕容寒山内力之深,剑法之高,怎会剑尖刺入墙壁这么浅的?”

伏缨想了想道:“如果是慕容寒山出的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朱雀身子一颤,他也想到了如果是慕容寒山出的手,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慕容寒山受了伤,甚至很有可能是慕容寒山垂死一击得手!

可是如果是慕容寒山临死反扑,那么眼下的尸体就应该留在磨剑堂中,可是他的人呢?

他究竟是自己离开的磨剑堂,还是被别人抬着他的尸体离开,好去邀功请赏的呢?

朱雀心中一团乱麻,他原本笃信慕容寒山绝不会被人所害,甚至连受伤都没有可能,但是眼前的事却让他再不能这么自信。

他对伏缨说道:“我现在很乱,你来告诉我,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伏缨道:“咱们在万剑山庄里查看一下,说不定慕容寒山就在后花园里练剑,咱们不过是虚惊一场。”

朱雀摇了摇头:“不,若是慕容寒山没有出事的话,他不会让萧安就这么挂在磨剑堂的墙上,要知道,慕容寒山对磨剑堂的感情很深,就连打扫屋子都是他亲力亲为,可说磨剑堂中留不得一粒沙子,又怎会任由一个死人在这儿?”

伏缨道:“你觉得他是遇到了什么事?”

朱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挂在墙上的萧安的尸体,走了过去,摸了摸尸体裸露在外的手,触手冰凉僵硬,他推断道:“萧安是昨天晚上被杀死的,难道是他昨夜忽然偷袭慕容寒山,慕容寒山猝不及防下被他得手,重伤之下怒不可遏,萧安一击得手后,不敢停留,飞身向外奔去,却被慕容寒山含恨出手,用破军剑将他订到了墙上?”

伏缨道:“你这种推断漏洞太多,绝不可能!”

朱雀道:“你说说看,为什么不可能?我现在心中很乱,也许有想不周全的地方。”

伏缨叹道:“你这何止是想不周全?简直是漏洞百出,首先,如果萧安是在磨剑堂偷袭的慕容寒山,至少这里会有慕容寒山留下的血迹,可是你看看,除了萧安身上的血以外,并没有别的血迹,所以说慕容寒山重伤之下含恨出手,就不可能。”

朱雀道:“我更正一下,如果不是受了重伤,而是中了毒呢?”

伏缨道:“首先慕容寒山中毒的机会很小,就算他真是在无意中中了萧安的毒,而萧安飞身逃走的话,也是背对着慕容寒山,且目标是门外,慕容寒山若是出手一击,只会将破军剑刺入他的背后,而且也不会挂在墙上。”

朱雀道:“你说得没错,可是眼前的情况就更令人难以索解了饿……”

伏缨道:“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到外面看看,看看有没有慕容寒山离去时留下的踪迹!”

两人走出磨剑堂,他们搜索过洗剑池畔周围,洗剑池畔旁虽然有两大摊血迹,但朱雀和伏缨都知道这是昨晚慕容寒山和六国高手比试时,被他一剑封喉的两人流出的血,并不是慕容寒山的血。

谁能想到昨晚刚刚大展神威的慕容寒山,随后就出了事呢?

两人仔仔细细地前后查探了个遍,却什么线索都几乎没有找到,仿佛整个万剑山庄,除了他们两人和一具蹊跷的挂在磨剑堂墙上的萧安的尸首外,再没有别人。

伏缨甚至连慕容寒山后院墙角下的花草丛中都没有放过,却也没有什么收获,他无意中向墙头看了一眼,之间墙头上有一点泥点不同寻常,伏缨一个飞身上了墙头,他用手将这处泥点蘸在指头上,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头搓了搓。

接着他又飞身跳下,从花丛旁的泥土中也蘸了一点,同样用手指搓了搓,然后他断然道:“那处泥点是足迹!是有人从这里点了一下墙头然后跳出去了,墙上留下的泥和这花丛旁的湿泥是一样的。”

朱雀听到后,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跟着跳出墙头,来到万剑山庄后墙处,万剑山庄的庄子后面是一片片的竹林,朱雀来过万剑山庄这么多次,庄子后面是什么景象,他还是首次得知。

伏缨也紧随其后,来到了庄子后面的竹林处。

庄子后面的泥土常年找不到太阳,因此泥土大部分时候都是潮湿的,留下的足迹也不容易泯灭。

两人在竹林内仔细寻觅着,终于找到了几个毫不起眼的浅显的脚印。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扑朔迷离

看到这些脚印后,原本还对慕容寒山抱有希望的朱雀也跟着有了不好的预感。

伏缨盯着地上的脚印说道:“这是两个人的脚印。”

朱雀点了点头,虽然脚印很浅,但还能看出这两人脚印的不同,两人的脚印相隔五六尺,如果慕容寒山是其中一个,那么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后面这个,以慕容寒山的傲气,何曾让人追得狼狈逃窜过?

而如果后面的脚印就是慕容寒山,那他如此近距离地追踪一个人,未免太过诡异了,因为在这个距离内,慕容寒山随时可以击杀前面的人,但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就在朱雀这么想的时候,伏缨指着后面的脚印断然说道:“这个定然就是慕容寒山的脚印!”

朱雀正要点头,忽然又发觉了一点不寻常的地方,因为两人再往前看去,依旧是这两人的脚步,两人脚步的距离甚至都没有丝毫变化,他仔细看了看两人脚印的区别,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说道:“这两人的脚印都不是慕容寒山的。”

伏缨问道:“怎么说?”

朱雀道:“你看,前面的这个脚印略重,后面的脚印虽然有点浅,但似乎也是负重前行,而两人的距离又始终不变,这就说明……”

伏缨接着说道:“这就说明这两人是在抬着说明东西行走,所以距离才会出奇的一致。”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而这个距离,恰好是一个人的长度,难道慕容寒山是被他们抬走的?”

伏缨道:“这……这怎么可能?”

慕容寒山一向高高在上,伏缨实在难以想象慕容寒山被人抬着走的样子。

两人继续沿着脚印追踪,很快来到竹林后,竹林后是太湖的一条支流,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不见了,显然来人是从这里乘船走的,而此刻湖水支流上一艘船也没有,两人推断慕容寒山就算是被人抬到这里然后乘船离去,那么也应是昨夜的事情,现在他们已经不知道在何处上岸,两人就算找条船在湖上寻找,也是没有一点意义了。

伏缨道:“偿若慕容寒山是被人掳走的,只怕也太不可思议了!”

朱雀道:“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慕容寒山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被人击倒被人绑走的可能,就算是慕容寒山也不能例外。”

伏缨道:“可是慕容寒山不是人啊,他是神,是刚刚击败了六国高手的剑神,像这样的剑神,怎会被人击倒?又有谁有这个本事将他掳走?”

朱雀看着水波不兴的湖面,沉声道:“以萧安自己一个人时绝对无法击倒慕容寒山的,哪怕是用奸计也不行,他定然有人支援,而且是两个人,只不过萧安的奸计被慕容寒山发觉了,慕容寒山一怒之下将萧安杀死,我现在总算想明白了萧安为何会被破军剑挂在墙壁上,那绝不是萧安想要逃走时中的剑!”

伏缨问道:“不是逃走时?那是什么时候?”

朱雀断然道:“那是慕容寒山在倒地之后掷出的剑,想必萧安用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慕容寒山服食之后一发觉不对劲之后,立刻出手,破军剑是何等锋锐,宝剑自下而上,带着萧安的身体飞身挂在墙上!”

伏缨根据朱雀的描述,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他忽然说道:“不对,不可能是这样。”

朱雀道:“哦?怎么不可能?”

伏缨道:“你想想,既然慕容寒山当时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管他是中了毒,还是被人点中了穴道,都不可能再有力气将破军剑扔出去,更不够力气将萧安钉在墙上!”伏缨说得言之凿凿,语气充满了自信,甚至还有点得意,似乎在说,看你怎么解释这一点。

朱雀摇了摇头:“你说的只是平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的状态,慕容寒山在察觉不妙后的奋力一击,如同老虎临死前的一下扑击,谁能当得?只不过这次出击则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内力,跟着昏迷过去,被那两名抬走他的人有了可乘之机,趁机将慕容寒山掳走。”

伏缨叹道:“就算你说得言之凿凿,一切却都不过是推断而已,我看,如果不能找到慕容寒山,这个疑问便得不到回答。”

朱雀忽然问道:“你可知道如果真是萧安向慕容寒山下的手,那么他为何选择在昨夜动手?”

伏缨道:“为什么不能是昨夜?”

朱雀道:“如果是在前夜动手,那么就算慕容寒山最后将萧安杀死,也会因为自己内力受损,未必能在中秋敌得过四国高手的夹击,这样一来,慕容寒山岂非怎样都逃脱不了败亡之局?”

伏缨道:“这个我知道,萧安之所以选择在昨夜动手,就是因为慕容寒山离敌五国高手,并杀死其中四人后,就算以慕容寒山的能耐,恐怕内力也消耗甚巨,因此萧安选择昨夜比试之后,就是趁着慕容寒山防备之心降到最低时动手。”

朱雀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那时候,也是慕容寒山饶过萧安一命之时,慕容寒山虽然不说,心底下也会觉得萧安亏欠自己一命,对自己心生感恩之情,所以对他的防备之心变得更低。”

伏缨恨恨地道:“所以萧安就此施展了自己的狼子之心!他奶奶的,亏得他被慕容寒山杀死了,偿若慕容寒山饶他不死,老子也会找到他并亲手惩治他一番,真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狗贼!”

朱雀看着湖面,脑中出神,浑噩之际,似乎并没有听到伏缨在说什么。

伏缨道:“你小子倒是说点什么啊,平时总是一副诡计多端的样子,怎么真到有了事,你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虽然在慕容寒山失踪的当口不宜发笑,但朱雀还是被伏缨的话逗得发噱,他苦笑道:“你小子的心真大,现在还能这么满不在乎,咱们眼下只能先去找丐帮弟子,看看他们能不能帮咱们查到点什么线索。”

伏缨点了点头,两人又顺着来路返回到万剑山庄。

朱雀道:“无论如何,咱们和慕容寒山交情一场,无论他遭遇如何,咱们总都不能任由萧安的尸体挂在磨剑堂内,咱们将萧安的尸体拖走掩埋吧。”

伏缨不置可否,他只说道:“破军剑是把好剑,不能让剑总留在萧安那剑奴的体内,被他肮脏的身体玷污了。”

来到磨剑堂,两人骇然发现原本挂在墙上的萧安的尸体也不见了,就在两人去山庄后面寻找线索时,萧安的尸体不见了,连同那把破军剑也不见了,偿若不是因为墙上和地上滴溅出来的血迹,两人都会认为他们之前所见都是他们的错觉。

伏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墙上时,还是没有萧安的尸体,他喃喃地说道:“难道是活见鬼了?”

朱雀来到墙边查探,一时也是难以索解。

伏缨问道:“会不会是萧安根本没有死,咱们看走眼了?这小子自己将自己挂在墙上吓咱们一下,等咱们走后,然后离开?”

朱雀道:“不可能,我能保证萧安是死透了,一定是有人在咱们离开万剑山庄后,又前来将萧安的尸体取走。”

伏缨道:“这狗贼的尸体很香么?他活着都没有人要,死了为何还要将尸体带走?”

朱雀叹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伏缨忽然道:“我知道了!那人一定是为了那把破军剑!”

朱雀道:“若是为了剑,为何又要辛辛苦苦带走一具沉重的尸体?难道偷剑的人还怕别人不知道剑是他偷的么?”

伏缨道:“咱们也别留在这里瞎猜了,赶紧去找丐帮的朋友帮忙吧!”

两人离开万剑山庄之前,看到马儿还在马厩中安然无恙,两人自然是选择骑马前去。

一边骑着马,伏缨一边埋怨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慕容寒山在这里,谁敢有这么大胆子敢到万剑山庄去偷东西?”

朱雀道:“你是不是脑子缺项?你跟我说说,除了咱们两人和掳走慕容寒山的人之外,还有谁知道慕容寒山失踪了?恐怕此刻就连慕容寒山本人也未必知道自己是被人掳走的。”

伏缨皱着眉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这样一来,究竟会是谁来过万剑山庄呢?难道就是慕容寒山自己?还是慕容寒山已经平安回来了,自己将尸体拖走去喂鱼?”

听着伏缨的胡说八道,朱雀却似乎被他提醒,他说道:“别说万剑山庄,就算是十里杨堤,敢踏足其上的人都没有几人,这说明胆敢进入万剑山庄的,只有咱们,慕容寒山自己,以及掳走慕容寒山的人!”

伏缨道:“如果不是咱们,也不是慕容寒山自己的话……”

朱雀道:“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知道慕容寒山不在万剑山庄的人,多半不是掳走慕容寒山的那两人,就是那两人的同伙,只不过他们为何要再回来一趟呢?难道真如你这小子所说的,是为了那把破剑?”

伏缨点了点头道:“那是破军剑,可不是破剑,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大了,你小子别搞混了。”

朱雀道:“但咱们却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八章 故人求见

两人一边随口猜测讨论着,一边赶路,很快来到了丐帮分堂。

令朱雀和伏缨感到惊喜的是,汪九成还没有走,此时正是晌午该吃午饭的时候,丐帮弟子准备了丰盛的午饭招呼帮主,汪九成正准备和丐帮弟子大快朵颐时,见到两人神色不佳地走了过来,忍不住问道:“咦,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人这般哭丧着脸?”

朱雀道:“汪大哥还请借一步说话。”

汪九成更感到奇怪,虽然口中说道:“你小子真是多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话虽如此,他还是跟朱雀一起走到院子一旁的角落里,这里人少,小声说话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

朱雀说道:“我要说的此事事关重大,唉,我怕汪大哥的弟子们因此感到震骇,而且此事又相当重要,所以才要先和汪大哥单独说一下。”

汪九成颇感不耐烦,他说道:“你罗里吧嗦半天,还没有说出什么事,快说吧!”

朱雀还没有说什么事,反而先问道:“汪大哥早上不是说要离开的么?因为什么事又留了下来?”

汪九成看了看朱雀,认为自己如果不说,朱雀只怕也不会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他说道:“我正要离开,一位朋友给我送信,说今日要来苏州跟我喝酒,此人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为了他,我便决定耽搁一日。”

朱雀又问道:“此人是谁?”

汪九成道:“说了你也未必认识,此人名叫柳为笛。”

一听这个名字,朱雀愕然道:“柳为笛?是位女子?怪不得汪大哥肯为了她在苏州滞留一日了。”

汪九成笑骂道:“柳为笛是位真正的大老爷们,你小子想到而哪儿去?还不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肃然道:“慕容寒山失踪了。”

汪九成怔了怔,一时不明白慕容寒山失踪了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失踪了?

朱雀于是将今日所见从头到尾都告诉了汪九成。

汪九成越听脸色变得越难看,听到后来,他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朱雀道:“我认为慕容寒山定然遭遇到了不测,否则以他的傲慢,绝不会被人抬着离开,而且万剑山庄在昨晚的那场决战之后,庄子里只剩下萧安和慕容寒山两人,萧安已死,慕容寒山不知所踪,偿若慕容寒山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又怎么会有人从庄子里抬走一个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汪九成忽然问道:“你在磨剑堂,或者说万剑山庄别的地方,可曾找到了慕容寒山所用的原来那把小楼剑?”

朱雀倒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也难以回答,他问道:“小楼剑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汪九成道:“或者是因为我没有见到万剑山庄里的事,所以旁观者清吧,你有没有想过,杀死萧安的,未必是慕容寒山,而是别人?”

朱雀身子一震,讶然说道:“又有谁敢在万剑山庄里动手杀人呢?”

汪九成道:“所以也不排除慕容寒山因为什么事,在昨夜忽然离开了,然后有人趁机潜入万剑山庄杀了萧安,只不过咱们不知道具体的状况,所以就要考虑到每一种可能。”

朱雀道:“偿若是有人用诡计将慕容寒山诱骗出山庄,另有人趁机闯入山庄中将萧安杀死,可是这些人当时怎么不将破军剑带走,怎么不将萧安的尸体带走,偏偏在上午我和伏缨去山庄后面的竹林中查探线索时而将尸体和剑带走呢?难道他们不怕我们忽然折回,发现了他们么?还有,如果慕容寒山离开了山庄,有人潜入杀死萧安后离开,那么离开的两人手中抬着的又会是谁?这是慕容寒山根本不在山庄里,为何这两人不从万剑山庄大门离去,而选择从后墙翻走呢?”

面对这一连串的疑问,汪九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说道:“就算慕容寒山出了事,你来找我……”

朱雀道:“我本没有想到汪大哥会在这里,因此我们本来是想请丐帮弟子帮我们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我们好顺藤摸瓜,查出慕容寒山的下落。”

汪九成蹙着眉道:“汪九成刚刚击败了六国高手,在中原的声誉正隆,此时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他,不免会惹起众怒,到底会是谁趁机对慕容寒山下毒手的呢?”

朱雀叹道:“我也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担心慕容寒山此刻的安危,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行动,看看能不能先找到慕容寒山,其他的事都可以放在后面。”

汪九成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你可曾想过,这两人为何要将慕容寒山抬走?如果他们对慕容寒山不怀好意,又为何不在万剑山庄里将慕容寒山杀死,岂不一了百了?为何还要千方百计不辞辛劳地将他抬走呢?”

朱雀道:“为什么?”

汪九成道:“这是因为带走他的人并不想立刻杀了慕容寒山,而是想要他活着。”

朱雀道:“偿若慕容寒山活着,等到他恢复自由,又岂能饶过如此辱他,将他带离万剑山庄的人?这些人难道不怕慕容寒山脱困后找他们的麻烦么?”

汪九成道:“你想法太单纯了,想要慕容寒山不能脱困而出,方法有的是,比如将慕容寒山封了穴道后再捆起来,又比如掳走慕容寒山的人下手毒辣,只要斩了慕容寒山的双手双脚,就算慕容寒山本领通天,只怕也逃不出他们的控制。”

朱雀听他说的如此恶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说道:“可是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汪九成道:“目的?那还不简单,这些人说不定是觊觎慕容寒山剑法无敌,不知道慕容寒山的剑法乃是他辛辛苦苦练就的,还以为慕容寒山有什么练剑速成的法门,想要逼着慕容寒山说出来,这便是他们掳走剑神的理由。”

朱雀点了点头:“就算是这样,慕容寒山一时性命无忧,也要尽快将他找到,以防他在对方手中受到侮辱。”

汪九成道:“不错,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慕容寒山击败六国高手,此时他已不单单是剑神的身份,更是咱们中原的骄傲,任何关于他不利的事,都会在江湖上掀起很大的风浪来。”

说完,他就要去安排弟子前去打听,朱雀在后面喊住他:“汪大哥,寻找慕容寒山之事一定要隐秘,别让太多人知道,以防引起混乱。”

汪九成点了点头:“我省的,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待会咱们一起出去找人。”

等到汪九成去安排时,伏缨从远处走了过来,他问道:“汪帮主可有什么推断?”

朱雀苦笑道:“他说在咱们查明真相之前,所有的可能都要考虑到,他甚至猜测萧安并非慕容寒山所杀,而且慕容寒山已经离开了万剑山庄,未必像咱们想的那样,说不定他此刻平平安安地待在某处。”

伏缨道:“可是这样的话,很多事都说不通啊,那萧安的尸体跟着消失是怎么回事?还有信王赐给慕容寒山的破军剑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问道:“在万剑山庄我没有在意,不知道你可留神过,慕容寒山那把小楼剑有没有留在山庄里?”

两人曾在万剑山庄里搜寻过一番,只不过当时两人是为了寻找慕容寒山,所以朱雀才对小楼剑没有印象,伏缨眼神活泛,说不定有所发现。

伏缨果然摇了摇头:“山庄内并没有他的小楼剑,不过破军剑的剑鞘就放在磨剑堂呢。”

朱雀心中的担忧减少了一些,他说道:“既然小楼剑不在万剑山庄里,说不定慕容寒山真的没出事也说不定。”

伏缨又问起汪九成为何没有离去,朱雀跟他说了,汪九成的一个朋友要来找他喝酒,所以他特意在苏州多待一日。

伏缨道:“什么朋友,能让汪帮主放下大事不问,专门留下来喝酒?”

朱雀道:“此人名叫柳为笛,这个名字我还是首次听到,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此人?”

伏缨喃喃地重复了几句:“柳为笛?这个名字好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湖畔寻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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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此事不问,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慕容寒山的去向。

但有关慕容寒山的一切推断都建立在假设当中,唯有找到慕容寒山才能明白真相。

然而慕容寒山究竟被人带到哪里去了呢?

萧安究竟是被慕容寒山所杀,还是被别人杀死的?

没过多久,汪九成就安排妥当了弟子,让他们悄悄打听慕容寒山的下落,尤其是在昨夜有没有看到两个人抬着或者扶着一个人离去,或者打听骡马行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人雇佣马车等等,其次去打听青楼酒馆等处,看看有没有什么面生的江湖中人,越是武功高强的,越要严加注意。

好在这些丐帮弟子中有三百多好手,是汪九成从各处带来,准备支援慕容寒山的,如今都留在丐帮分堂,这些人不但身手非凡,江湖经验也更加老道,由他们出手,朱雀等人自然会多放心一些。

等到丐帮弟子离去后,汪九成带着朱雀和伏缨单独出去寻找,慕容寒山失踪了,恐怕他们就算留下来也坐不住,还不如出去转转,刘苏儿要跟着一起前去,几人都没有反对。

离开丐帮分堂,几人虽然都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可是对于慕容寒山的失踪,几人却有种不知从何着手的感觉。

毕竟汪九成比较有主见,他说道:“既然慕容寒山是被从太湖带走的,我想着中间定有缘故,苏州城内有我帮弟子去查探,咱们就别去掺和了,咱们从太湖湖畔着手如何?”

几个人都没什么意见,朱雀和伏缨虽然是骑马前来,但现在两人都弃马不用,而是展开轻功,以慕容寒山的万剑山庄为起点,汪九成带着刘苏儿沿着太湖东岸向南查探,朱雀和伏缨则沿着太湖东岸向北查探,汪九成随身带着两支讯号烟花,他递给朱雀一支,嘱托两人不管是谁先找到线索,都要放出烟花通知对方,偿若到了天黑太阳落山还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双方都要回到万剑山庄来碰头,再商量之后的行止。

商量结束后,四人就分成两组,以万剑山庄为中心,一南一北地分别离开。

朱雀和伏缨之所以选择沿湖向北,就是他的一种直觉,只不过理智告诉他,如果慕容寒山被人乘船掳走,只怕昨天夜里就靠了岸,此刻人在何处,如同大海捞针一般,无从寻觅。

如今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聊解心中的不安罢了。

走了五六里地,并没有什么发现,两人但凡见到沿岸附近有可疑的船只,便招呼他们靠岸,向他们打听昨夜湖上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很多渔民都不会在夜里行船,所以并不清楚,朱雀又问起了他们关于租赁船只的事,他们给指点了方向,两人连忙赶过去打听昨夜有没有前来租船的人,结果同样没有什么发现。

直到他们来到十多里地后,才遇到一个在湖边垂钓的人,这个人告诉他们一个重要的线索,这人说道:“你们若是像寻找并不是打渔的船只,除了被雇来拉东西的船外,还有沿湖的一些私人豪宅,他们拥有自己的船只和船夫,随时可以去太湖上赏玩风景,昨夜是中秋节,去太湖上饮酒赏月的有钱人还不少。”

朱雀和伏缨对这个消息如获至宝,对那人连声道谢,弄得那名垂钓者都有些难堪了。

两人立刻准备将重点放在昨夜到太湖中赏月的大户人家,这些人既然有着闲情逸致在夜里入湖游玩,说不定会见到带走慕容寒山的那条船,并因此得知那船离开的方向。

又向前走了没有多远,就在一片垂柳掩映之下,露出一座大庄院来。

虽然已经过了晌午,但还是有一名奴仆在门外打扫落叶,已经是中秋了,树上的落叶已经开始被风吹落。

朱雀走上前去问这名奴仆:“你家主人昨夜是否入湖赏月去了?”

奴仆点了点头。

两人闻言大喜,伏缨跟在后面说道:“那快请通知你家主人,我们找他有事。”

奴仆将扫帚一立,人拄着扫帚说道:“两位来得太不巧了,不是小人不肯进去通报,只是我们主人夫妇今日一早就离开了这里,他们平时很少住在这里,之因昨晚过节才回来的。”

伏缨大失所望,他问道:“你家主人平时住在何处?我们过去找他去。”

奴仆似乎忽然醒悟过来,连忙问道:“不知道两位和我家主人是什么关系?”

他们连这家宅院的主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自然说不上来,朱雀随口说道:“我们是生意上的伙伴,找他自然有要事相谈,轮不到你来多问。”

听到朱雀话说得这么坚定,奴仆不敢再多问,只说他曾听说过他们主人在苏州城以及无锡县都有宅院,至于他们主人去了他里,他并不知道。

朱雀和伏缨正要告辞离去,朱雀心中一动,问那奴仆:“你们主人不在家,那么昨夜带着你家主人的船夫可在这里吧?”

奴仆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老周吧,他晌午喝了点酒,现在正在里面挺腿睡大觉呢!”

朱雀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奴仆道:“相烦你进去喊他出来,我们有几句话要问问他。”

奴仆本来对他们起了疑心,怎么找不到他家主人,却要去找船夫?但看在朱雀给的这块碎银子的面子上,他放下扫帚,急匆匆进去喊老周去了。

这老周被扫地奴仆给生拉硬拽地来到外面时,他兀自睡眼惺忪,埋怨着奴仆老杨不该喊醒他。

等他来到朱雀和伏缨面前,看着两张面生的脸孔时,他更是一脸茫然,问道:“不知道两位官人找小的何事?”

伏缨刚要说话,朱雀抢先一步说道:“我们是刑部的人,微服出来,为的是要查一件案子……”

老周连忙澄清:“我只不过是一个给人操船的下人,什么案子我可不知道。”

朱雀故意做出凶狠的神态道:“我们还没说什么案子,你就说不知道,难道是不想配合我们查案么?是否非要跟我们回去,在班房里才肯说?”

听到朱雀的恫吓,老周的酒意吓醒了一般,睡意则被吓得干干净净,他连忙说道:“两位大人请问吧,小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朱雀的仔细询问得知,昨夜乘船在湖上吃着月饼喝着小酒赏月的人不少,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些人的船上无不点着几盏灯笼,灯笼上写着某府,以显示自己的身份,近岸处的太湖边上,赏月的船不下于上百艘,看得出这些船只大都是出来赏月的,但其中一条船却十分古怪,来去匆匆,似乎是在赶什么急事,而且只挂着一盏灯笼,显然不是赏月的船只。

因此船夫老周推断道:“两位大人,如果说有什么案子是行船之人做的话,定然是这艘船上的人。”

朱雀问道:“这艘船上的灯笼上可曾写了他们是那户人家的船只?”

老周摇了摇头,朱雀大感失望。

不过好在老周仔细想了想后,忽然指着深入太湖中的一片汀洲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艘船是谁家的,可是却看到那艘船去了那里,我家主人曾说过,那里有一片比我们这里大十倍的宫殿一样宏达的院子,不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达官贵人。”

朱雀和伏缨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水草,两人同时问道:“你可看清楚了,就是那里?”

老周点了点头:“我不会看错的,当时我家主人也看到了那条船,那条船从我们船边不远处经过时,主人本还想着船上的人会过来打声招呼,至少说句吉利的话,哪知道那条船毫不停留地直接走了过去,我家主人本来还感到生气,等他看到那条船是去了那里之后,这才不再说什么,显然那里住着的,定然是我家主人惹不起的人物。”

两人道谢后,立刻向那片汀洲行去。

太湖周围风景如画,能够住在湖边的,不是渔民,就是富贵人家,很多容休的官员常会选择住在这种地方,是渔民还是富贵人家,只要一看房子就会知道,渔民所住通常都是简易搭建的木屋或者竹屋,富贵人家沿着湖畔会建一座很大的院子。

老周所指的那片汀洲,则比寻常富贵人家居住的地方大得多,白墙黑瓦,层层掩映,很有江南水乡的风味,看不出里面居住者的身份,如果是皇亲国戚,通常都会将房子建成宫殿似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身份。

如果是武林大豪,又不会建这么多的房屋。

究竟是什么人住在里面呢?

朱雀和伏缨施展轻功赶过去之后,才发现这栋宅院的大门紧闭,不过却不是在外面上了锁,而是从里面上了门闩。

大门上也没有门匾,看不出是谁家的宅院,阔气的大门上对称镶嵌着黄铜打就的狮子头,狮子头口中含着一个铜环,除了显示阔气外,还有一项实用的功能,就是用来敲门。

朱雀拿起铜环,在门顶上叮叮当当地敲了十多下。

第二百七十章 芳心暗许

过了一会,有人在门内问道:“什么人在外面敲门?”

朱雀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朱雀,前来拜访贵府。”

门内听到朱雀的名声,似乎陷入了沉默。

朱雀之所以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是因为他知道以这样有钱有势的人家,不会没听过他朱雀的名头,如果慕容寒山现在就在他们手中,前来开门的奴仆回去禀报之后,从他们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慕容寒山是不是在这里。

而让他感到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此人只不过是一个前来开门的厮仆,难道也听说过他朱雀的名头?既然知道他是朱雀,怎么既不开门,也没有什么回答?

就在伏缨感到有些不耐烦,准备越墙而入时,门内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主公,来人是朱雀。”

听到主公儿子,朱雀和伏缨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什么主公?难道这里的主人是一个颇有身份的老爷子?

就在两人胡思乱想时,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又跟着问道:“你真是朱雀?”

朱雀苦笑了一下,这种问题他经常会听到,好像江湖上常会有人冒充他招摇撞骗一般,他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当然,我又不认识你,冒充朱雀有什么好处?除了我朱雀外,还有我的好友红缨公子伏缨也在这里。”

听到朱雀的回答,门内又沉默了片刻。

终于,宅院华丽的大门被缓缓打开,门内成品字形站着三名女子,一人在前,两人在后,这和朱雀与伏缨刚才听到主公二字所想的大相径庭,看得出来这三人身份非同小可,因为除了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年轻女子外,她身后那两名女婢看起来也是很有气度,与寻常富人之家的女婢颇不一样。

为首的女子见到朱雀之后露出惊喜的神色道:“你们果然是朱雀和伏缨!”

朱雀听他这么说,心中疑心更盛:“难道你认得我?”

这名年轻又俊俏的女子露出调皮的神色道:“我自然认得你,你倒猜猜看,我是谁?”

朱雀仔细看了看这名女子的容貌,从轮廓上依稀感到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只不过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伏缨在一旁忍不住说道:“我说朱雀儿,你是不是年少时做下了什么风流韵事,而这位姑娘就是你从未谋面的女儿?”

那名年轻女子啐了一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看着这位女子嗔怒时流露出的娇媚面容,伏缨愕然说不出话来。

朱雀皱着眉头道:“恕我朱雀年纪大了,记性不佳,怎都想不起姑娘是谁来……”

这名女子悠悠地说道:“你哪里是记性不佳,你是大侠,怎会记得我这位小女子?我跟你提示一下,幽灵山庄,混一帮,白重影……”

还没等她说完,朱雀就恍然记起她的身份,他脱口而出:“你是宜宁公主!”

这名女子露出如花般的笑颜道:“对啦,你总算想起我了。”

伏缨此前也见过宜宁公主一面,听到朱雀的猜测,也跟着说道:“不错,她是宜宁公主,你看着鼻子眼睛,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宜宁公主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后知后觉,我都承认了,你还说什么?对了朱大侠,你们因何事找到这里来了?”听宜宁公主的口气,他对伏缨说话毫不客气,对朱雀说话却斯斯文文的,令伏缨感到很不公平,都是纳闷她怎么让人喊她主公,仔细想想才明白主公就是公主调过来的称呼。

朱雀道:“既然这里是宜宁公主的居所,那我就先放下了一大半的心,实不相瞒,我们是为了慕容寒山而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里?”

宜宁公主身子一震道:“除非你们是神仙,否则怎么会为了他找到了这里?”

朱雀和伏缨同时欣喜若狂,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这么说,慕容寒山果真在这?”

既然得知慕容寒山是在宜宁公主这里,而宜宁公主可算是慕容寒山唯一的一位朋友,就连朱雀他都没有当成朋友,可见宜宁公主在慕容寒山心中的分量,既然慕容寒山在这里,那么他的安危便不成问题了。

宜宁公主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他中了一种奇毒,我找遍了附近的名医,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朱雀和伏缨原本喜悦的心情,听到这句话,又变得沉重起来,只不过两人心下都感到有些奇怪,既然慕容寒山身中奇毒,怎么宜宁公主似乎并不感到如何着急和伤心?反倒跟没事人似的,难道慕容寒山所中的毒跟她有关?

伏缨最是性急,他问道:“慕容寒山中了什么毒?他怎么来到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宜宁公主叹道:“你一连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朱雀道:“你先带我们去看看慕容寒山再说。”

宜宁公主点了点头,转身向院子里走去,朱雀和伏缨连忙跟在后面。

穿过月门,转过长廊,又经过几条走廊,这才来到后院里,后院没有围墙,而是引湖水入院子,好像将整片太湖都当成后花园的那种想法,在后院的湖水中间有一片不知是填埋出来,还是天然就有的一片汀岛,汀岛上建着一座凉亭,凉亭很大,就像一间没有四面墙的房屋,亭子里放着一张大床,旁边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盖着一块白布,看不出白布下面是什么,有五六位似乎是郎中一般的人站在亭子里相互磋商着。

从他们道汀岛亭子里,需要穿过一条狭窄的桥廊,几人匆匆赶到亭子里,朱雀看到慕容寒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连忙问道:“慕容寒山现在情况如何?”

宜宁公主说道:“几名郎中一致认定他血脉正常,简直和常人无疑,只不过却没有神智,虽然是在昏迷中,喂他喝肉粥他也能吞咽,就是昏迷。”

听到宜宁公主的回答,朱雀和伏缨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一般,如此看来,慕容寒山虽然深陷昏迷中,一时性命无碍。

伏缨指着一旁的白布问道:“这下面是什么?难道是死人?”

宜宁公主道:“你自己掀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伏缨听她总有点跟自己过不去的口吻,心中不快,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走过去掀开了白布。

看到白布下的事物,伏缨吓了一跳,接着又看了一眼,然后愕然道:“是萧安!”

朱雀听到萧安两个字,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说道:“原来萧安的尸体是被你派人带回来的。”

宜宁公主叹了口气道:“我将他的尸体带回来,就是希望他身上有解药,结果他身上有七个瓷瓶,其中有毒药有解药,我们不敢贸然给他服食,怕他毒上加毒,陷入比现在更糟糕的境地。”

朱雀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至尾跟我们说说吧!”

宜宁公主来到汀岛靠湖的空地,朱雀和伏缨跟着走了过去。

看着湖面在岸边轻轻晃动,恍惚之间动的不是湖水,而是他们所站的汀岛。

过了一会,宜宁公主才轻启樱唇道:“我虽然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却也能猜出害了剑神的就是这位恶奴。”

明知她说的就是萧安,伏缨还是问了句:“你说的是萧安?”

宜宁公主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就是那个死人。”她指了指萧安的尸首。

朱雀道:“你怎么会发现他们的?”

宜宁公主的脸忽然红了红,然后她正色道:“我有事要找剑神,便乘船来到了万剑山庄附近,然后让人前去请他,结果敲门无人答应,我这两位大着胆子的手下就翻墙进去查看,结果在磨剑堂见到他们两人。”说到这里,她指了指亭子中,这两人自然是慕容寒山和萧安了。

朱雀听她提到慕容寒山时不时用他就是用剑神指代,似乎不肯直呼其名。

他心中一动,难道这小妮子宜宁公主是对慕容寒山动了春心?

宜宁公主接着说道:“我这两名属下见到两人时,两人就一个死在墙上,一个昏迷不醒,属下知道慕容寒山是我的朋友,便抬着他到船上来见我,我见到慕容寒山昏迷之后十分着急,也没有多想,就立刻带着他来到了这里,这里是我在江南的一所宅院,将慕容寒山带到这里后,我立刻去请附近的名医前来诊治,结果这里的名医都是庸医,根本看不出剑神中了什么毒,没有办法,我和属下商量,想着下毒之人可能是这名恶奴,便将他的尸体带来,看看他身上会不会有解药,结果……”

听到宜宁公主的话,朱雀和伏缨心中很多困惑都有了解释,怪不得萧安的尸体会消失,原来也是宜宁公主派人带走的,只不过恰好是在他们去查探线索的时候。

伏缨问道:“你的两名属下倒也奇怪,放着大门不走,偏偏翻墙出去。”

宜宁公主解释道:“这是因为我的船在后面,走前面就绕远了,而慕容寒山又耽搁不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前因后果

一切似乎都已经真相大白,却又让人感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似乎还有什么说不通的,一时却又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将慕容寒山先救醒,虽然他血脉运转正常,昏迷中还能喝些肉粥,可是谁能保证他这么一直昏迷下去身体不会受损害?

朱雀问宜宁公主:“从那奴才萧安身上找出来的药物呢?”

宜宁公主唤道:“柳先生!”

让朱雀和伏缨都想不到的是,随着这声柳先生喊出,凉亭上跳下来一位老人,老人看起来不下于七十岁,身手却像年轻人一样矫健灵活,这一跃之轻灵,落地声音之微,让人不禁感慨这位柳先生老当益壮,等老人跳下来后,朱雀抬头望向凉亭,隐隐感到凉亭上还有一人。

而这两人躲在凉亭上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暗中保护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朱雀和伏缨也立刻想到这两人就是将慕容寒山从万剑山庄带到这里来的,只不过两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将慕容寒山抬过来的两人竟然是年纪这么大的老人。

伏缨看到这老人眉毛花白,忽然醒悟般说道:“柳先生,柳白眉?”

老人斜眯了伏缨一眼道:“好小子,竟然能够叫出老夫的名号,你是何人?”

伏缨恭恭敬敬地回答:“在下伏缨,原来柳老爷子是跟在宜宁公主的身边,江湖相传,柳老爷子不是归隐了么?”

柳白眉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喜欢偷有钱人家的财物去接济穷人的伏缨,你很好啊,子不闻小隐隐于市,中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乎?宜宁这小丫头对我们两位老人很好,我们又何用隐居山野,还要自己动手弄吃的弄穿的?”

伏缨跟着笑道:“不错不错,柳前辈很会享清福,有你跟在宜宁公主身边,宜宁公主的安危也不用别人操心了。”

朱雀听到柳白眉的名号,想起师父北斗先生曾跟他说过,在四十多年前,曾有一批武学高手看不惯当时的江湖风气,又隐隐感到朝廷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祸胎,因此不少人都选择隐居起来,这柳白眉就是其中一人。

柳白眉年纪轻轻时因为练了一种阴寒的内力而导致眉毛变白,因此被人称之为柳白眉而忘了他本来的名字。

朱雀想起汪九成提起的朋友来找他喝酒,因而在苏州要多待一日,难道他说的这个人就是柳白眉?姓柳之人并不常见,因此朱雀说道:“柳前辈是否约了丐帮汪九成帮主一起喝酒?”

柳白眉微微一笑道:“你连这个都知道啦,这个汪九成,真是有些多嘴多舌,对了,我看你气度不凡,当不是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名字?”他这么说,自然是承认了他就是柳为笛。

朱雀拱手道:“在下朱雀,见过柳前辈。”

柳白眉微感愕然:“原来你就是那个侠名远播的朱雀,嗯,很好,以你的名气见到我这老头儿还能够如此自谦,很是难得,很是难得。”

朱雀谦逊地说道:“就算晚辈名声再大,也不能忘了尊卑之分,对了,还请柳前辈将那七瓶从萧安尸体上拿来的药给晚辈看一下。”

柳白眉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递给他,朱雀接过来看了看,见这七个瓷瓶上面并没有标签,所以根本无从得知这里面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偿若用错了,只怕会对汪九成有性命之忧。

伏缨见状,自作聪明地说道:“咱们把这七种药物找几只猫狗来试一下不就知道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了么?”

柳白眉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就你伏缨聪明,别人都想不到这一点么?偿若只有两瓶药,我们自然很容易分辨出哪个是毒药哪个是解药,然则这七个瓶子里,究竟哪一瓶里或者是哪几瓶混合在一起是毒药,还是那些药粉混合在一起是解药,我们不得而知,偿若用错了,只怕非但救不醒慕容寒山,还会害了他,况且猫狗和人体质不同,如何能得出一定的结论,偿若每种组合都尝试一遍,这几个瓶子里的药物只怕全都用光也不够。”

伏缨这才想起,有的解药或者毒药是需要几种药物混合在一起的,而每两种或者每三种药物混合在一起,算下来就有几百种可能,偿若解药或者毒药是其中四种药物,五种药物,每种药物的分量又不清楚,想要自己找出解药来,简直绝无可能,因为可能性实在是无穷无尽,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慕容寒山所中毒药的分量,又如何把握用解药的分量?

即便如此,伏缨还是感到有些不服气,他说道:“如果毒药和解药这么复杂,这萧安不过是一名奴才,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柳白眉道:“这就是你的孤陋寡闻了,此人姓萧,这是当年辽国贵族的姓氏,辽国莫落后,萧姓之人四散在草原上,不排除他们有的人来到长白山附近,这么说,你还想不起来么?”

伏缨身子一震,脱口而出:“柳老爷子是怀疑这萧安乃是草木派的人?”

柳白眉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这七瓶药物应都是从草木菇粉上采集而来,而草木派无论是解药和毒药都需要几种药物相辅佐,才能发挥出更好的功效,也能将因为药物之间的相互克制而变得无色无味,缺点就是现在这样,虽然这些毒物毒性极高,但因为毒物之间相互克制,所以使得慕容寒山只是陷入昏迷,而血脉运转正常。”

这一来,伏缨也变得无话可说,因为偿若慕容寒山身中奇毒是击中毒物混合而来,而他们贸然给解了其中一种毒,只怕其他毒物再不受遏制而要了慕容寒山的命。

朱雀皱起了眉头问道:“如果是这样,并且下毒的萧安已死,那岂不是没有了解毒的法子?”

柳白眉道:“这却不然,这死人名叫萧安?此人定然是草木派中罕见的高手,因为我听说要调制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不仅要精通草木派的用毒之术,还需要一定的天分才行,而且能够练成无色无味的毒药,并不是将毒药随意配合就行的,我想就算是草木派的决定调毒高手,最多也只懂得调制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而且这种毒药的分量肯定是固定的,而不是可以随意更改的。”

朱雀眼中露出希望的色彩,他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只要找到草木派的别的高手,岂非就能知道如何帮慕容寒山解毒了?”

柳白眉叹了口气道:“且不说这种希望多么渺茫,我只问你,草木派的高手死得不明不白,人家为何帮咱们呢?另外,近几年,草木派的弟子已经绝足不来中原,萧安来到这里,那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因此咱们想要找到草木派的人,非要去长白山草木派的老巢不可。可是一来咱们不知道慕容寒山身上的毒还能坚持多久不发生变化,他能否支持这一趟远行的颠簸,谁也说不好。”

朱雀原本升起的希望听到这里又跟着沉了下去。

身旁不远处忽然传来低声的嘤嘤的哭声,几人转身看去,只见宜宁公主正伏在慕容寒山身旁垂泣,看来她是听到柳白眉的话,得知慕容寒山身上的毒难以肃清,只怕会有性命之忧,因此毫不掩饰对慕容寒山的感情而痛哭。

柳白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叹了口气道:“唉,我忘了将此事瞒住她了,这痴心的丫头。”

朱雀来到慕容寒山前,看到他昏迷时面无表情,一时难以接受这位仗剑成名,博得剑神美誉,甚至刚刚击败了六国高手的慕容寒山,此刻就变得如同任人摆布的木偶一般,没有一点只觉,有人形容自己心如死灰,人如行尸走肉,可是如今的慕容寒山就连行尸走肉都不如,甚至大家连他现在有没有自己的想法都不知道。

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伏缨跟着来到慕容寒山身旁,平时他见到慕容寒山,如同耗子见到猫,然而如今见到昏迷中的慕容寒山,伏缨只感到悲哀。

宜宁公主原来喜欢的竟然是慕容寒山,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事,众人不仅为慕容寒山感到悲哀,同时对宜宁公主也感到心疼和可怜。

柳白眉对凉亭上招了招手,凉亭上又跟着跳下来一名老人,这名老人和柳白眉有所不同,他不爱说话,神色间显得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两人来到宜宁公主身旁劝慰道:“小妮子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宜宁公主长叹了一口气,来到朱雀身旁说道:“人家都说你朱雀无所不能,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只要能让他苏醒过来,平安无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一位未出阁的美貌少女能够说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何况她还是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宫主。

朱雀对救治慕容寒山没有丝毫把握,他只能回答:“我尽力而为吧。”

宜宁公主哭红了眼睛,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看着慕容寒山,被柳白眉和另一名老人护送着离开了湖边。

第二百七十二章 湖中刺客

朱雀和伏缨两人相顾无言,宜宁公主请来的几名所谓的“名医”此刻还在那里争论不休,似乎无法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来。

以草木派用毒之专,这些郎中自然瞧不出所以然。

朱雀和伏缨两人来到连接汀岛的桥廊上,想着宜宁公主来到苏州之事,朱雀说道:“宜宁公主不像其他娇生惯养的公主那样娇气,她从小就敢独自离京,为了他几个哥哥争夺皇位之事求助慕容寒山。唉,慕容寒山曾答应她几个愿望,不知道慕容寒山都给她解决了没有。”

伏缨道:“我倒现在都难以想象这件事竟然是真的,他慕容寒山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这么大意中了萧安的毒手呢?”

朱雀道:“这么说来,萧安就是被慕容寒山所杀了,萧安下毒之后,想不到慕容寒山还有反扑之力,结果被钉在了墙上,接着慕容寒山昏迷了过去,柳白眉两人来到万剑山庄,见状抬着慕容寒山从后墙翻出,坐着宜宁公主的船一起来到这里……”

伏缨道:“这两个老头我总觉得有些古怪,两人抬着慕容寒山何等不方便,为何非要从后墙翻走,我始终觉得他们的解释并不能说服我。”

朱雀道:“谁要来说服你呢?那些隐退避世的老前辈,谁没点怪脾气……”

两人在桥廊上说着话,谁也没料到异变陡生!

凉亭旁的湖水忽然像下面藏着一条龙似的,忽然冲天而起一道水柱,随着水柱飞升上来一名黑衣人,此人从湖中冲出来之后,想也不想地就持剑向躺在床上的慕容寒山刺去!

此时朱雀和伏缨两人距离凉亭有二十多步,而那名从水底冲出的黑衣人距离慕容寒山不过三四步,两人此刻再抢过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更糟糕的是,明明两人来到凉亭之前,还有柳白眉等两名老人躲藏在凉亭上面暗中保护慕容寒山,如今两人刚刚护送着宜宁公主回屋,眼下慕容寒山似乎已经难逃一死!宜宁公主之所以放心让柳白眉二人陪他离去,自然是因为有了朱雀和伏缨他们二人在此,哪想到两人来到桥廊上说话,竟被刺客所乘?

眼看两人都来不及救慕容寒山,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愧疚之情。

那几名议论纷纷的“名医”们则被眼前的状况吓傻了,几人都动弹不得。

到底是谁非要致慕容寒山于死地呢?此刻的慕容寒山已经能昏迷不醒,能不能被救醒还都不好说,这人为何非要冒险出手呢?

就在朱雀和伏缨两人惊呼着冲过去,眼看着昏迷中的慕容寒山就要被杀死时,那些被吓傻了的郎中之中忽然有一名郎中抽剑而出,像那名黑衣人刺去,而看这名郎中拔剑出剑的姿势,就知道此人是用剑高手。

原来宜宁公主还是留了一手,她假装让柳白眉两人护送他离开凉亭,实则在几名郎中里也暗藏了一名高手,只要此人能挡得黑衣人一挡,朱雀和伏缨两人随后便能赶到。

那名“郎中”出剑的方位以及时机都恰到好处,显然至少能够挡得黑衣人三两招,而三两招一过,朱雀和伏缨也就有时间冲过去,此后黑衣人再想要对付慕容寒山,就只能先过他们两人这一关了。

黑衣人见到郎中拔剑出手,显然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他临危不乱,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一抖,两人长剑相击,只听轻嗤一声,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暗叫不妙,原来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之锋利异乎寻常,两人长剑交击时,黑衣人的剑轻轻将那名郎中的剑给削断,同时黑衣人剑势丝毫不受阻拦地将那名郎中也给斩为两段!

鲜血汹涌喷出,想不到这名郎中武功不凡,竟然被黑衣人连人带剑给斩成四段!

而黑衣人去势不止,郎中的出手竟然没有给朱雀和伏缨赢得一点时间!长剑继续刺向慕容寒山,剑身和慕容寒山相距不过数尺,而朱雀和伏缨两人虽然拼尽全力,但距离慕容寒山还有七八步。

这七八步仿佛天涯之远!

天下间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够救下剑神慕容寒山的性命了……

不!

还有一个人能够救得了慕容寒山。

能够救得了慕容寒山的,也只有慕容寒山本人!

原本昏迷不醒的慕容寒山,此刻忽然像出现了神迹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把信王赐给他的破军剑!

昏迷着的慕容寒山怎么会忽然苏醒?难道他一直都是在假装昏迷,好引出幕后想要害他之人?

看到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愕然止住了脚步。

既然慕容寒山已经醒来,而且神志清醒,那么无论是谁想要杀他,都绝对无法得逞!

破军剑化作一团耀眼的光芒,向黑衣人席卷而去,黑衣人似乎也被慕容寒山的苏醒所震惊,直到破军剑来到他面前,他才知道提剑阻挡,两人瞬间交手了三招,每一招两人都出剑极快,所以双剑相交发出密密麻麻的叮叮当当之声。

黑衣人显然知道慕容寒山的名头,还没交手几招,剑法还未落下风时,人就已经吓破了胆,看得出他此刻只想要逃离这里。

慕容寒山步步紧逼,用破军剑幻化出来的剑影将他牢牢困住,朱雀忽然看出,慕容寒山的剑法高出黑衣人很多,而他此刻还不痛下杀招,是因为他希望黑衣人多出手几招,好欣赏一下黑衣人的剑法,因为黑衣人的剑法虽然比不过他,却还是非常精妙。

很快,黑衣人负隅顽抗之余,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忽然扔下手中的剑,放弃反抗道:“你杀了我吧,你剑法比我高明得多,为何不痛下杀手反而戏弄于我?”

慕容寒山还剑入鞘,跟着冷冷地说道:“你究竟是受了何人唆使,胆敢对我出手?”

黑衣人脸如死灰地说道:“无人指使,只不过是我嫉妒你剑神的名头,想着杀了你能够成名立万,所以突然出手,并无人唆使。”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胡说八道,你说这些话时流畅自如,显然并非你的本意,而是你提前准备好的说辞,不过不要紧,你不肯说,我也能查出实情!”

说着,慕容寒山提起破军剑,就要送黑衣人上西天。

“慢着!”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朱雀和伏缨等人不用转身去看,也知道是宜宁公主,看来她是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她为何又要阻止慕容寒山去杀黑衣人呢?

慕容寒山也认出她的声音,虽然他没有回答,但他跟着停止了出手,表示还是听了宜宁公主的话。

宜宁公主匆匆赶来,柳白眉和另一位老人形影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宜宁公主来到慕容寒山身后,先是深情地说道:“原来你没有中毒,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慕容寒山虽然冷酷无情,可是对于宜宁公主的关心还是感到有些感动,他说道:“我没中毒,我骗了你,不过事出有因。”

宜宁公主喜极而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自责,我明白的。”

其实她明白什么,只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这么说,只不过是不想慕容寒山因为欺骗了她而感到内疚罢了。

那名黑衣人似乎认得宜宁公主,他说道:“宜宁公主动了春心了?你以未出阁的公主身份这么跟陌生的男人说话,不害臊么?”

宜宁公主原本有喜有忧的表情瞬间跟着变得冷峻起来,她怒道:“狗奴才,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黑衣人知道逃脱不得,反正是必死之身,心一横道:“在场的人中除了你宜宁公主身份比我尊贵外,其他人都是平民,他们能这么跟你说话,我凌雁秋为什么不能?”

原来这名黑衣人名叫凌雁秋,听他自己说身份颇高,朱雀和伏缨都看不出他是什么来路。

宜宁公主道:“你凌雁秋不过是魏忠贤手下的一条走狗,也配谈什么身份?”

此语一出,几人都感到惊讶,原来此人是大太监魏忠贤的手下,然而魏忠贤在朝中宣誓熏天,为何要派人对付慕容寒山呢?杀了慕容寒山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凌雁秋不再跟宜宁公主斗嘴,似乎知道跟她也说不清楚,他面向慕容寒山道:“原来你一直都是假装中毒昏迷,真是想不到,一向高高在上,如同骄傲的凤凰的剑神慕容寒山,竟然也会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朱雀和伏缨两人听凌雁秋这么说,都感到凌雁秋算是十分了解慕容寒山,因为在他们看来,慕容寒山就是这样的人,他会诈晕来引凌雁秋刺杀他,此事真是难以想象。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上不了台面的技俩,不知道阁下怎么还会上当?”

凌雁秋道:“这……唉,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向老实的人忽然说了句假话,只怕也能骗过旁人,更何况是你慕容寒山,你慕容寒山为了我能够使出这么一出,我凌雁秋也是死而无憾了。”

慕容寒山道:“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一程吧,顺便跟你说一下,你的靠山魏忠贤既然想要我慕容寒山的命,代价就只能是他自己的命!”

凌雁秋带着不屑的眼神看着慕容寒山,仿佛是在说他想要对付魏忠贤简直是痴人说梦。

慕容寒山不再跟他啰嗦,破军剑轻轻刺出,凌雁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就这么眉心中剑而死。

宜宁公主最终也没有阻拦他。

第二百七十三章 性情大变

朱雀感到宜宁公主应该知道些慕容寒山是假装昏迷的迹象,否则怎会这么巧的,破军剑就放在慕容寒山身旁?

但看着宜宁公主惊喜交加的表情又不似作伪,这让朱雀心中暗暗纳罕。

伏缨来到慕容寒山身旁,对着他左瞧右看,口中喃喃说道:“你不会随时再昏迷过去吧?之前你到底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呢?”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反问他:“你说呢?”

伏缨简直不敢相信慕容寒山竟然会变成如今这么和蔼可亲,他头脑发懵之下,竟然大着胆子伸出手准备去摸一摸慕容寒山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因为中毒而烧坏了脑子。

慕容寒山拒绝伏缨用他的脏爪子碰触自己的办法,就是忽然脸色变得冷峻,然后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杀气,伏缨一接触到杀气,立刻像被蝎子蛰了一下,向后缩去。

就在这一瞬间,慕容寒山由和蔼可亲,又变成了从前冷酷无双的骄傲神态。

伏缨嗫嚅道:“还是刚才的你看起来英俊些,现在的神色太严肃了。”

从慕容寒山神色的变化,朱雀就能推断出慕容寒山此前是在假装昏迷,这也真应了他们之前推想的,老实人的谎言才是真正的让人防不胜防。

只不过慕容寒山为何要这么做呢?

似乎他的整个人也发生了一些看不到摸不着的变化。

宜宁公主情不自禁地来到慕容寒山身前,慕容寒山罕见地拉起她的手,对她温言说道:“让你担心了,这可不是我的本意。”

伏缨见他对宜宁公主的态度如此温柔,差点说出“重色轻友”几个字来,幸而他话到嘴边,想起祸从口出几个字,连忙又咽了回去。

宜宁公主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红红的,她说道:“你都快把我吓死了,我呢,想着如果你真是毒发不治,我便随你一起离去,也好让你路上不孤单。”

这番惊心动魄的话一说出,非但柳白眉等人吓了一跳,就连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感到宜宁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慕容寒山这么表白自己的心意,不免有些惊世骇俗。

而以慕容寒山的性格,只怕宜宁公主这番情义只能落个空,因为他们都知道,慕容寒山一生只钟情于一件事物,那就是剑,可说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想不到慕容寒山的反应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慕容寒山说道:“想不到我此生唯一的红颜知己竟然对我这个无情的汉子如此深情,我慕容寒山真是无以为报。”

宜宁公主道:“什么无以为报,只要你以身相许不就行了?”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一身相许就够了?”

宜宁公主道:“我不贪心,能得你剑神以身相许,我就心满意足了。”

慕容寒山摇了摇头:“以身相许也是不够的,当年我许下你三个愿望,其中两个愿望都帮你实现了,如今这算是第三个愿望,既然我当年答应过你,不若将这个愿望好好替你实现了,我不仅以身相许,还要以心相许,我只担心你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不免委屈了你。”

宜宁公主满含深情地看着慕容寒山:“不,你在我眼里,在我心里,既不老更不糟……”

伏缨听到这里,仰天长叹一声:“老天爷,你饶了我吧,快将这两人给收了吧,我都让他们两人给肉麻死了,这公主也没有公主的仪态,这慕容寒山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剑神慕容寒山,老天爷呀……”

朱雀听得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两人两情相悦,他可说是除了慕容寒山自己之外最了解他的人,见到他和宜宁公主忽然成为眷侣,既感到惊讶又感到欣慰。

惊讶的是,慕容寒山已经年逾五旬,对一名武学高手来说,也许正是他武功巅峰之时,但在世俗之人的眼中,慕容寒山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而宜宁公主才多大呢?从上次见到已经公主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时宜宁公主八岁,如今不过二十二三岁,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她却要和慕容寒山在一起!就算两人能够打破年龄的隔阂,只怕世俗之人对两人的结合也会报以异样的眼光。

跟在宜宁公主身旁的两位高手见慕容寒山苏醒过来,宜宁公主对他的告白又有了回应,两人此后应当会结为夫妻,有慕容寒山在宜宁公主身旁,他们二老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因此柳白眉来到宜宁公主身旁施礼道:“宜宁公主,既然有剑神陪在你身旁,我们两个真正的老头子也可以告辞了。”

宜宁公主心有不舍地说道:“你们两人跟着我十多年,也保护了我十多年,怎么能说走就走?难道你们不喜欢我了我?”

柳白眉像个慈祥的长辈说道:“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喜欢你,但有了慕容寒山,我们非但起不了保护公主的作用,反而会成为你们两人之间的累赘,我老头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唉,我以前自诩剑法如何如何高明,如今看到剑神的剑法,我连剑神出剑的招数都看不清了,这并非是我老眼昏花,而是跟剑神相差太多,比起剑神来,我那几招剑法就像路边耍把式的,就不跟着公主丢人了,告辞!”

看得出柳白眉对宜宁公主也有些不舍,但他们两人不走,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之间就连说话都难以畅所欲言,自己喜欢宜宁公主,就像喜欢自己家的孩子,自己为何还要再给他们找不痛快呢?

因此他虽然心有不舍,却也非要离开不可。

宜宁公主挽留无果,最后只好给了两人一大笔银子,柳白眉二老倒也不推辞,收下银子后,两人就匆匆离去。

伏缨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柳白眉身旁的那位老人是谁,因为此人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就说他是个哑巴也不足为奇,好奇之下,伏缨问宜宁公主:“这两个老头儿一位是柳白眉,另一位是谁?”

宜宁公主因为二老的离开正感伤心,听到伏缨如此不尊重地称呼二老为老头儿,心下不快,白了他一眼道:“就不告诉你。”

因为慕容寒山已经醒来,宜宁公主便将那几名庸医给赶出了宅子,这几名郎中临走时还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我就说了,这人没病,果然是没病装病……

宜宁公主听他们口出不逊,想要教训教训他们,被慕容寒山拦住了:“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听到慕容寒山的话,宜宁公主乖乖地不再说什么,她又安排了奴仆将萧安、凌雁秋和那名保护慕容寒山的郎中等三人的尸首拉出去掩埋,又用湖水将亭子里的血迹冲刷干净,然后安排下人赶紧做饭,他们要好好吃上一顿,除了她和慕容寒山两情相悦需要庆祝外,朱雀和伏缨两人为了慕容寒山的安危而来,自然也少不了招待一下。

宜宁公主在这座宅院里请的厨子乃是从宫中带来的,烧得一手好菜,朱雀和伏缨等人跟着她来到另一座凉亭里,摆上一桌饭菜,打开一坛陈旧,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着太湖的美景,别提有多惬意了,更妙的是,因为宜宁公主身份之故,她身旁少不了有宫女侍候,就连倒酒都不用他们亲自倒,可说是大老爷般的享受。

酒过三巡,朱雀问起慕容寒山:“这两日发生的事不免令我感到糊里糊涂的,剑神何不跟我解释一番,以解我心中困惑?”

慕容寒山端起酒杯,仔细品着杯中之酒,他说道:“别说你这两日浑浑噩噩,我这大半生才是真正的浑浑噩噩,直到我击败五国高手后,这才幡然醒悟。”

接着慕容寒山跟朱雀和伏缨讲述了这几日的经过。

这些事情和他们两人之前推断的大不一样。

萧安作为万剑山庄的奴仆,自然得到了慕容寒山的极大信任。

在中秋前夜,慕容寒山特意和萧安交谈了一番,萧安坦诚相告了自己本是草木派高手一事,并跟慕容寒山说了瓦剌人找他千里,就是希望他下毒毒害慕容寒山一事。

慕容寒山当时为他:“既然你怀有这种目的,为何又要告诉我呢?这么一来,你岂非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萧安道:“经过这几个月跟主人相处,我被主人一生只为剑而不理会别的事所感,因而幡然醒悟,决定不再受他们的指使,做回自己,所以放弃了毒害主人的想法,且不说我如果做了,会不会被主人发觉还难说得很,就算我真的成功了,害得主人失去了性命,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族人虚伪的夸赞罢了。”

慕容寒山知道自己在中土武林中的分量,因而也绝不会轻视自己,他说道:“我慕容寒山被人称为剑神,可以说我的剑法如今是中原武林中第一人,你偿若真的能将我毒杀,自然会被瓦剌人视为英雄,为何你却说是虚伪的夸赞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揭露真相

萧安道:“主人有所不知,其实我并非瓦剌人,也可说并非任何地方的人,勉强说来,我是当年辉煌时期的辽国人,如今辽国已经不在了,我们也跟着变得流离失所,小的时候我住在一个小部落里,后来瓦剌人将我们小部落给吞并,我们中很多人不得不成为瓦剌人的奴仆,爹娘为了让我脱离这种命运,将我送入长白山草木派,希望我能在将来拯救族人与水火之中,后来我学有所成,回到部落里,却看到部落里的人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瓦剌人,我就算想要带着他们离开,他们也是不情愿,也就在这个时候,女真人派出使者前来,要求瓦剌人派出他们国内最厉害的高手,准备来到这里对付主人,瓦剌人中并无什么高强的武学高手,但瓦剌人惧怕女真人,原本准备胡乱找个人前来,结果族人推荐了我来,女真人得知我是草木派的弟子后,便想到了让我对主人下毒的恶毒计策。”

慕容寒山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女真人搞的鬼。”

萧安道:“也不尽然,当我们暗中潜入中土后,我们六国高手曾在一处魏忠贤的宅院里相处过几个月,我们发觉原来女真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对付主人,并不只是想要害死主人,以打击中土武林的士气,他们的目的更要复杂得多,而魏忠贤那个老太监更是亲自接见了我,让我无比对主人下手,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原来魏忠贤已经被女真人给拉拢了过去,所以才会让我害你们自己人,为了让我定然听他的指挥,他还拿让女真人攻打瓦剌人作为要挟,嘿,反正我和我的族人都不是瓦剌人,这些威胁对我来说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我不动声色,假装答应了他们,以博得他们的信任,从而知道了更多关于他们手段的事。”

慕容寒山是首次得知要害他的人里竟然会有把持朝政的大太监魏忠贤,魏忠贤虽然名字里有忠贤二字,实际上他的所作所为非但跟忠贤二字沾不上边,更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只是慕容寒山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跟自己完全牵扯不上的人,为何要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

这个疑问萧安给出了答案,他说道:“要对付你的并不是魏忠贤,而是女真人,女真人对魏忠贤威逼利诱,不但许诺给魏忠贤极大的好处,他们似乎还掌握了一些关于魏忠贤祸乱朝政的什么把柄,迫使魏忠贤不得不听命于女真人。”

慕容寒山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他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是谁想来对付我,只怕都止步于心中所想,口中所谈,几十年来,想要我慕容寒山死的人不计其数,我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萧安道:“如果主人这么想,恐怕就低估了魏忠贤的歹毒,魏忠贤已经知道了主人和宜宁公主是朋友的事……”

听到这里慕容寒山才真的感到吃惊,他愕然道:“此事和宜宁公主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过一个太监,难道还敢谋害公主不成?”

萧安叹道:“别说公主了,就算是太子,他只要处心积虑地去对付,只怕太子也难逃他的魔爪,魏忠贤故意放出风声,让宜宁公主知道你有为难的事,宜宁公主得知之后,自然在京城待不下去,立刻带人前来寻你,只要你慕容寒山安然无恙,他们就会抓住宜宁公主,迫使你就范,偿若你果然被害死,他们便不会对宜宁公主下手,因为他们这么做对他们并没什么好处。”

慕容寒山沉声道:“这么说来,我是非死不可了?”

萧安点头道:“不错,除非主人并不将宜宁公主放在心上。”

这句话让慕容寒山怦然心动,原来他从没想过自己和宜宁公主会有同时遇到危险的时候,因此也从没想过即时如何处置,为了自己而舍弃宜宁公主,那不是他慕容寒山的性子,因此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死”,好换得宜宁公主生。

说到这里,宜宁公主露出满足的微笑,脸上也跟着红了。

朱雀和伏缨这才明白,原来在决战之前,萧安就已经将这些事实告诉给了慕容寒山,怪不得慕容寒山最终会假死以保护宜宁公主。

伏缨说道:“不对啊,若是这样,那么萧安又是怎么死的?见到宜宁公主后,剑神怎么还是装晕不醒?那刺客凌雁秋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寒山道:“萧安的死才是罪有应得……”

朱雀和伏缨听他这么说,无不感到惊讶,这萧安不是对慕容寒山坦诚相告了么?怎的又变成了罪有应得?难道他所说的都是在欺骗慕容寒山,让他信任自己的手段?

随着慕容寒山继续讲述之后的事,事情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萧安告诉慕容寒山,魏忠贤为了确保慕容寒山必死无疑,所以除了他们六国高手外,还另外派出了高手以防万一,这些高手都是魏忠贤在十多年来从武林中搜罗来保护他的隐世高手,其中就有凌雁秋,除了凌雁秋外,还有崔无劫和邱凤鸣两人,三人负责后续之事,一来如果慕容寒山没有中毒,在中秋那晚,力战六国高手后,内力也会损耗极大,三人趁机围攻慕容寒山,只怕慕容寒山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万一到时候慕容寒山并没有内力损耗过剧之相,他们退而俘虏宜宁公主,用以要挟慕容寒山,总之无论如何,都要置慕容寒山于死地方肯罢休,这是魏忠贤的意思,更是女真人的意思。

因此为了宜宁公主的安危,慕容寒山决定在和六国高手决战之后,再和萧安一起做一场戏。

他们推断当晚比试无论结果如果,凌雁秋等三人都会前来查看,以拟定下一步的策略。

决战之时没什么好说的,所为五国高手,只怕莫卧儿国的沙迦就算在这里,也一样逃不出慕容寒山的小楼剑,慕容寒山宰了另外四人,独独留下了萧安,萧安虽然和慕容寒山相处了数月,也见过他练剑,甚至还看过他和朱雀以及伏缨两人比试过,但那些都不是慕容寒山真正的实力。

所以当慕容寒山先诱导他们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后,露出残酷的笑容,从他击杀第一人完颜康时道最后杀死素察,只用了两招四剑,萧安没死并不是他本事高强,而是慕容寒山对他手下留情了而已。

即使明知慕容寒山不会杀他,萧安依旧吓得瑟瑟发抖。

决战之后,汪九成和朱雀等人敲门,萧安前来开门,他们将尸体拖走后,萧安便来到磨剑堂,准备演出一场戏,给暗中窥探的凌雁秋等人看。

萧安端出一碗茶,慕容寒山坐在窗户旁准备接过碗来喝茶,中秋那日月亮尤其圆,月光十分皎洁,慕容寒山之所以坐在窗户边喝茶,就是为了让外面的人能够看到这一幕,如果外面真潜伏者人的话。

慕容寒山接过茶正准备一饮而尽,茶水反射着月光,慕容寒山忽然看到茶水上漂浮着一层灰尘一样的东西。

万剑山庄靠近太湖,整个庄子向来偏潮湿,前几日又下过一场秋雨,整个院子里恐怕都很难找出干尘出来,萧安伺候慕容寒山向来仔细,怎么会在茶水上留下灰尘?

慕容寒山端着碗微微一晃,那灰尘便不见了踪迹,一切都仿佛是他的错觉,茶香从杯口飘出,和平时的茶香并没什么异样,慕容寒山还以为是自己生出了什么错觉,正要去喝,眼角忽然瞥见萧安的神色十分紧张,紧紧盯着他,慕容寒山感到心中一寒,忽然醒悟刚才并非自己的错觉,而是茶中真的有毒,否则萧安不会露出这种神情。

可是自己又要表现出喝了茶后中毒的样子,又要瞒过萧安,以防他坏了这件事,让宜宁公主落入为难中,因此慕容寒山决定行险,他认定这杯茶中有毒,却不知毒的分量,他只能推断其中的毒并不多,因此他断然决定喝下这杯毒茶。

听到这里,非但宜宁公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连朱雀和伏缨两人也感到十分震惊,因为这些都不过是慕容寒山一厢情愿的想法,万一那杯茶中的毒性十分猛烈,慕容寒山岂非自陷死路?

慕容寒山仰头将毒茶一饮而尽,看到慕容寒山果然将茶喝下,萧安脸上露出难以觉察的笑容,慕容寒山在口唇一碰到茶水时,就知道茶水有毒乃是确凿无疑的事,因为常喝茶,这茶虽然喝起来和平时喝的茶并无多大区别,可是慕容寒山还是感到茶水中多了一些茶沫似的东西,假如不是他先起了疑心,只怕也难以发觉。

既然茶中有毒,慕容寒山喝完之后立刻装作毒发的样子,身子慢慢歪倒,口中还对萧安说道:“你……竟在茶……茶中下毒……害我!”

随着最后两个字说出,萧安终于不再掩饰,他先对窗户外打了个得手的手势,接着抽剑而出,准备确保慕容寒山必死无疑,他口中说道:“杀了你剑神能让我萧安名动天下,你慕容寒山也算死得其所了,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了志得意满的张狂。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两情相悦

就在萧安得意洋洋之际,慕容寒山装作临死拼命的样子,将萧安钉杀在墙上,然后摔倒在地。

在慕容寒山倒地之后,他将肚腹中用内力夹裹着的一杯毒茶全都吐了出来,虽然难免会有点毒物留在体内,但已经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随着慕容寒山倒地,一道人影从黑暗中窜出,他来到窗户边,先看了看已经假装昏迷的慕容寒山,又看了看被钉死在墙上的萧安,此人倒吸一口冷气,接着抽出剑来,准备不管慕容寒山有没有死透,此剑都将能够将他置于死地。

如此一来,杀死慕容寒山的名头将会落在他头上。

此人越想越是得意,长剑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冷的光。

倒在地上的慕容寒山心中变得十分矛盾,他自萧安口中得知,魏忠贤是派出了三名高手来善后,如果此时前来杀他的是三人,慕容寒山早就暴起杀人了,可是来人只有一人,如果他宰了这个,那么其他两个一样能够对宜宁公主造成威胁。

然而他若是继续保持昏迷状态,此人的长剑可不会心慈手软,若是他起身反击,则一切图谋又都化为流水。

就在慕容寒山难下抉择时,两位老人忽然闯入了万剑山庄,来人见状赶紧躲藏起来,来的两名老人自然就是柳白眉二老了。

二老见到慕容寒山昏迷不醒,墙上又被破军剑钉死了一个人,两人无暇细想,立刻抬着慕容寒山从后墙翻墙而出,穿过竹林,来到湖边,见到了正在焦急等候消息的宜宁公主。

此后的事情朱雀和刘苏儿差不多都知道了,想不到发生在慕容寒山身上的事竟然会层层反转,原以为萧安不是好人,后来却因为他向慕容寒山交代了他是草木派的弟子,引得众人都以为他是好人,最后却发现原来他实话实说,不过是为了让慕容寒山对他信任到不再怀疑的地步。

种种反转,都不过是为了最后一个目的,那就是要取了慕容寒山的性命。

在这场波谲云诡的阴谋当中,慕容寒山似乎任他风吹浪打,他自巍然不动,竟然没有被萧安蒙骗过去,他说他在月光的照射下,恰好看到了茶水上的浮尘,因此对萧安动了疑心,其实他内心深处,恐怕从来都没有尽信过他,否则怎会因为这一点异常而发觉到萧安的不对劲?

而慕容寒山之所以斗胆将茶水喝下去,除了对自己武功的自信之外,更重要的是对宜宁公主的关心为了她而不顾自己的生死。

在此之前,两人虽然并没有碰面,但两人共同经历的生死劫难,却依旧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伏缨道:“剑神胆敢喝下草木派的毒茶,我伏缨彻底服了。”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这算得了什么?比起毒茶,更毒的应该是人心才是。”

朱雀看着宜宁公主听到慕容寒山讲述为了她的安危,他宁可自己干冒奇险,感动之余,竟然没有多说什么。

伏缨见到宜宁公主的反应,忍不住打趣道:“公主就是公主,即使是剑神这样的人物甘愿为公主献身,公主始终都能保持大家风范。”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宜宁公主对慕容寒山的付出并没有多大的感动。

宜宁公主并不如何在意他暗含讽刺的话,只淡淡地说道:“若是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也就不会去想这么多了,红缨公子是不会理解我们这种人对感情的看法的。”

伏缨只好乖乖闭嘴,平心而论,若是唐轩儿出了什么意外,他伏缨定然也会伤心欲绝,但欲绝和绝之间相差可谓良多,他伏缨能够以死殉情么?只怕不能够。

因此他伏缨又有什么指责别人的资本呢?

朱雀看着慕容寒山腰间悬挂着的那把破军剑,忍不住问道:“如果宜宁公主并不知道剑神是假装昏迷的,怎么这么巧的将这把玄武剑放在剑神身旁呢?”

宜宁微微一笑道:“这或者就叫做心有灵犀吧,柳白眉他们将萧安的尸体带过来时,顺便将这把剑给拿了过来,我想慕容……就算毒发不治,也希望身旁放着一把剑吧,这把剑我见过,本是朱由检的剑,如今出现在万剑山庄,自然是朱由检送给慕容郎君的了。”

她刚才几乎算是首次直呼慕容寒山的名字,不免感到有些害羞,可是到了最后一句话时,却已经喊出慕容郎君来,而且语气也自然得多,不愧是公主,拿得起放得下。

可伏缨显然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他说道:“你这两名属下对你倒是挺忠心的,见到这样的宝剑,竟然会毫不动心,真是难得,柳白眉倒也罢了,他毕竟是老前辈,不会贪图晚辈的东西,另一名老头儿自然更加难得。”

宜宁公主因为似乎心情甚佳,对于伏缨的态度也变得客气了些,她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拐着弯地问我他的身份,想不到你能憋到现在才露出狐狸尾巴,好吧,我跟你说了吧,另一位老人名叫厉锋寒……”

刚说到这里,伏缨就忍不住咋舌道:“厉锋寒?难道就是当年人称宁可跟阎罗对着干,也别惹上厉锋寒的的那个厉锋寒?”

宜宁公主点了点头。

伏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在场面上得罪了他,伏缨久历江湖,听人说起过厉锋寒的名头,厉锋寒的可怕不在于他武功有多高,而在于他有多狠,以及他的睚眦必报,凡是直接或者间接得罪了他,他非要杀得对方灭了门才肯罢手,此人又十分能够隐忍,就算武功比他高的人,在他耐心等候之下,也会找到最有利的时机将对方宰了,很多和厉锋寒同一代人都退隐之后,厉锋寒也罕见地消失在江湖中,有人说他归隐了,也有人说他被仇家所杀。

相隔这么多年,很多武林前辈都逐渐被人淡忘,可厉锋寒却依然会时不时出现在一些人的心中,厉锋寒之所以会被人很多人记住,便是由于他的狠辣,当时他消匿于江湖之后,很多人都恨不能拍手称快,只是又怕厉锋寒不过是退隐了,偿若知道他们在背后拍手称快,说不定会睚眦必报。

但从这一点上就足以看出他在江湖中的影响力。

朱雀也听说过此人,不过他看得出厉锋寒在退隐之后,性情已经改变了许多,再加上他和柳白眉待在一起,想来也不会再跟旁人斤斤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宜宁公主故作委屈的样儿对慕容寒山说道:“我的两名得力的属下都因为我跟了你而弃我离去,此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慕容寒山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行径实难让人相信他就是万剑山庄的庄主,剑神慕容寒山。

伏缨叹道:“怪不得宜宁公主能在江湖上游历多年而安然无恙,原来有他们两人在暗中守护,真不知道以他们的性情,怎会投在你门下?”

宜宁公主道:“或者我对他们很好吧,你看今日他们还不是无情地弃我而去了?”

慕容寒山道:“此后你跟着我,就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们走就走了吧。”

宜宁公主牵住了他的手,她说道:“我在宫里听到有人要毒害你,想着以你的本事自然能够化险为夷,可是事情越传越邪乎,说什么有一定能够杀死你的阴谋,那魏公公也派出好手不安好心,我想着要来提醒你,加上宫里乱做一团,我就这么跑出来了,眼下恐怕谁都没有注意到我。”

慕容寒山心下感动,拉着她的手说道:“是我慕容寒山无能,竟让你对我担心惶恐。”

宜宁公主笑道:“不不不,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你太能了,所以他们才要对付你,这恐怕就是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的缘故吧,我宜宁能够看得上眼的男人,自然是全天下男人中最出众的一个。”

这句话无法让人反驳,也难以让人苟同,说慕容寒山武功是最厉害的一个,没有人会有意见,说他最出众,那也未必,伏缨心中这么想着,口中却说道:“你这小妮子遇到剑神的时候不过是个几岁的娃娃,显然不会在那时候爱上这只知道剑不知道别的东西的男人,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宜宁公主对伏缨喊她小妮子并不介意,反而对伏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是因为伏缨并不把她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而是将她看成普通的女孩,她说道:“从我遇到慕容郎君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他,你们不知道,小时候我在宫里有多寂寞,大人们忙着国家大事,没有人注意到我这个不安分的小妮子,所以我就离宫出走,结果因为我穿着华丽,遇到不安好心的歹人,幸而遇到慕容郎君,他出手将歹人赶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吓坏了,不愿意他离开我,估计当时慕容郎君见我缠得他太厉害,所以答应我三个愿望,到时候只要我遇到极大的危机时就去找他,他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慕容寒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他真是一座可靠的大山,这些都是我父兄他们无法给我的,他们只知道谈论着那些他们做不到的事,后来我果然找了慕容郎君帮我渡过了两次危机,我便渐渐由喜欢变成了爱慕,老天眷顾,现在我跟慕容郎君在一起了,此后再也不会回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假宫女

伏缨大感可惜地说道:“不回去了?那岂不要舍弃公主的一切尊贵待遇?”

宜宁公主摇了摇头:“宫里的亲人都没有一点人情味,什么公主的尊贵待遇,对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唯有慕容郎君当我是公主,我才是名真正的公主。”

慕容寒山听到宜宁公主的话,转头向她看去,宜宁公主也恰好向他看来,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此情此景,看得伏缨甚是羡慕,人人都以为慕容寒山此生注定只能以剑为伴,想不到他在此时还能得到这么一位红颜知己。

朱雀道:“两位情投意合,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难得都会羡慕剑神能够找到这么一位温婉贤淑亦且高贵的公主为伴,只怕女子都会羡慕宜宁公主能够俘获剑神的心,只是两人在一起的事情未免太过突兀了些,就算我朱雀知道你们之间的交往,到如今也感到太突然了。”

慕容寒山道:“历经生死之劫,我也放下了一些对于剑的执念,世上阴谋繁多,人心变幻,并非是一把剑就能够荡平的,你朱雀武功并非顶级武功,却能够在这阴谋处处的武林中周旋自如,以前我不觉得什么,直到自己有所牵挂时,才明白你的种种可贵之处,因此我慕容寒山还是十分佩服你知难而上的精神的。”

朱雀听他这么说,似乎暗示了他有退隐之心,他说道:“剑神又岂是受点挫折就会退缩之人?不知道两位今后有何打算?”

慕容寒山道:“自然是去西域,和令师为伴……但在此之前,我还要将那个祸胎给铲除了,心中才能安宁。”

几人都知道他所说的祸胎,自然是如今权倾天下的大太监魏忠贤,此人不但深得先皇信任,而且暗中扶植了一股深入朝堂以及江湖上盘根错节的势力,谁想要轻易动一动他,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慕容寒山若要与他为敌,只安排困难重重。

宜宁公主岂能不知魏忠贤的厉害?她劝说道:“既然你我两情相悦,咱们现在就去西域不好么?为何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跟他作对?万一……”

慕容寒山露出坚定的神色:“不会有什么万一,偿若魏忠贤只不过是拿我慕容寒山这条贱命开刀,说不定我会就此放过了他,如今他却连你宜宁也算在里面,我慕容寒山偿若还能无动于衷,那真是枉自为男人了。”

听到慕容寒山坚定不移的话,宜宁公主不再相劝,他爱怎样就怎样吧,人活一世,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双方相互倾心,不论时间短长,她都满足了。

朱雀和伏缨都被两人深情所感,两人情不自禁地说道:“若是对付魏忠贤那奸贼,也算上我们二人,此人祸国殃民,偿若没有他,世上也会太平许多。”

慕容寒山不置可否,只说道:“我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而且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魏忠贤本人,其他人不过都是傀儡而已,不值得我去动手,你们若是看哪个不顺眼,将他们铲除我绝不会介意。”

听慕容寒山的口气,他们对付魏忠贤的党羽,那是准备各自为营了。

朱雀想起一事,他说道:“那萧安之前不是说过奉魏忠贤之命,前来料理后事的共有三名高手么?凌雁秋已经被你宰了,那么其他两人行踪又如何?”

其他两人便是崔无劫和邱凤鸣了,这两人甘做魏忠贤的走狗,本来这种人并不足为虑,但从凌雁秋所展现出来的身手来看,他们虽不足以对付慕容寒山,对付慕容寒山身边的人还是足够的,特别是他们在暗,而他们下手的对象在明。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这两人的名头我在年轻的时候也听说过,的确有些本事,眼下崔无劫身在何处我虽然不知道,但邱凤鸣的下落我却能够猜到一二。”

伏缨愕然道:“这个怎么可能猜得到?”

慕容寒山瞥了服侍他们的两名宫女一眼,两人神色立刻变得紧张不安起来,其中一名宫女甚至冒出了冷汗。

伏缨失笑道:“难道你怀疑这两名娇弱的宫女里其中一人会是邱凤鸣?”他不是没看到宫女的反应,只不过以慕容寒山犀利的眼神看过去,只怕寻常女子都会是这种反应。

慕容寒山在席间缓缓抽出了他的那把破军剑,眼神牢牢锁定两名宫女。

那名额头冒出冷汗的宫女似乎受不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气,纤手一抖,手中的酒壶掉落在地,跌得粉碎。

宜宁公主道:“你把他们吓坏了,这两人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宫女,负责打扫这座庄园,虽然近几年我不大和她们见面,但……”

就在这时,慕容寒山手中的破军剑向其中一名宫女刺去。

出乎朱雀和伏缨意料的,慕容寒山破军剑所指,并非那名打碎了酒壶的宫女,而是另外那名宫女。

这名宫女似乎也早有准备,见到慕容寒山忽然暴起发难,她将手中托着的盘子一扔,手中不知从何处多出一根长鞭,接着她一边向后飞退,一边甩动长鞭,向慕容寒山身上要害攻去。

朱雀和伏缨见到这名公主婀娜多姿的身段,一时难以相信她竟然会是邱凤鸣。

此人虽然不怀好意,但多半不会是邱凤鸣,因为邱凤鸣显然是个男人。

宜宁公主见状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呵斥道:“翠桐!你好大的胆子,敢向我男人出手?”

那名被吓得失手打碎了酒壶的宫女来到宜宁公主身后战战兢兢地说道:“公主,她不是翠桐,翠桐已经被她害死了,她是假冒的!”

宜宁公主难以置信,因为这名宫女和翠桐长得一模一样,她说道:“天下怎会有这般相像之人?红柳,此人难道是翠桐的亲生姊妹?”

红柳说道:“他们长得并不相同,只是……只是这凶人化了妆,她,她逼迫我不能暴露她的身份,否则她就要杀了我!”

宜宁公主这才醒悟,以她原来的宫女翠桐,如何会有这般身手?这也解释了刚才红柳刚才为何感到害怕,显然红柳害怕的并非慕容寒山,而是这名假冒翠桐之人,她定是威胁过红柳,不让她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当慕容寒山看着两人时,红柳才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反倒这名假装翠桐的人能够保持冷静。

宜宁心系慕容寒山,一时也无暇去责怪红柳为何将这么危险的人带到酒席上。

只见这名宫女手中所使的长鞭和普通鞭子不同,长鞭的尽头吊着一个银球,比起普通的长鞭来,这种带着银球的长鞭更容易使力,长鞭柔而破军剑刚,这名宫女蓦然使出以柔克刚的功夫来,以慕容寒山之能也应付得有些勉强。

而在一旁的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是袖手不问,因为慕容寒山和人比试时,难道还需要别人在一旁和他一起夹击对方么?那岂非是对慕容寒山的侮辱和轻视?

破军剑锋利无比,在慕容寒山手中使出更是剑势令人,但这条古怪的长鞭不知道是何物所制,破军剑竟然一时削之不断,宫女凭借着奇门兵器的古怪招数,一时占在了上风。

宜宁公主见状,对朱雀和伏缨两人说道:“你们快去帮帮他啊?没看到慕容郎君已经落在了下风了么?”

朱雀和伏缨闻言依旧端坐不动,朱雀笑着对宜宁公主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能击败剑神的人或者有,却绝不是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宜宁听朱雀这么说,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确认慕容郎君无碍?还有,这假宫女不男不女是什么意思?”

朱雀道:“你放心吧,你的慕容郎君之所以看起来像是落在下风,那只不过是因为他见到此人武功奇特,便引他多出手而已,否则以剑神之威,三两招就能宰了他,至于这名假宫女,公主难道看不出他是个男人么?”

伏缨这时也看出这宫女是由男人假扮的,看来慕容寒山眼神犀利,看出来这名宫女就是由邱凤鸣假扮的,所以毫不怜香惜玉地向他出手。

朱雀则是对邱凤鸣的易容术感到有趣,此人化妆技巧定然高明已极,否则宜宁公主不会看不出伺候自己多年的宫女有何异样,也或者说是宜宁公主因为和慕容寒山两情相悦,她被这场爱情冲昏了头脑,所以才没有看出区别来。

宜宁公主怕朱雀是在巧言安慰她,因此一直盯着慕容寒山和邱凤鸣的比试,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果然,朱雀说得没错,等到慕容寒山看出邱凤鸣这奇门兵器的窍诀之后,剑法忽盛,慕容寒山冷哼道:“偿若崔无劫武功也是这种水平,那么之前的我都是白担心了。”

听到慕容寒山的话,眼前又是慕容寒山忽然暴涨的剑光,邱凤鸣暗觉不妙,他刚才一直干到慕容寒山有些名副其实,一时并没有想到慕容寒山是故意引他出手,好看看他这手稀奇古怪的武功,此时他察觉不妥时,只想向后纵跃,翻身跳入太湖遁走。

只可惜有了这种想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能在慕容寒山剑下逃生的只怕不多。

邱凤鸣只感到喉头一凉,鲜血飞溅而出,他在落到湖水中之前,眼前就已经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男不女

看着慕容寒山大展神威,宜宁公主的眼里简直要笑出了花。

谁能嫁给这么威猛无俦的男人,都会有这种神态的,不独宜宁公主为然。

伏隐鼓掌道:“能够这么利索得宰了邱凤鸣的,唯剑神而已,此人妖里妖气,明明是男的,却冒充女人,这种妖人我伏缨见了就生气,剑神算是帮我出了口气。”

朱雀的反应最是奇怪,他忽然跳入湖中,将邱凤鸣的尸体给捞了上来。

伏缨见他举止怪异,忍不住提醒他:“剑神出手,这妖人肯定死透了,你还需要捞出来验证一下吗?”

朱雀没有理会伏缨,而是将邱凤鸣湿淋淋的尸体摆在凉亭的空地上,看着这娇弱的形象,很难想象“她”是个男人,宜宁公主看着邱凤鸣的尸体,始终难以相信此人会有这么好的易容术,她甚至以为尸体上的这张脸就是从翠桐头上剥下来的,否则,怎会有这么像?

慕容寒山看到朱雀将尸体从湖中打捞上来也感到奇怪,他看着朱雀在邱凤鸣的脸上摸索着,这才明白朱雀想要看看他易容的方法。

很快,朱雀从他耳朵前的鬓角头发后面找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缝隙,他小心翼翼地将邱凤鸣脸上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给揭了起来,说这张面具薄如蝉翼恐怕有些不严谨,因为这张柔软至极的面具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那自然是为了假装成翠桐,而特意制作的。

面具之下,逐渐露出了一张充满戾气和惊恐神色的面容,红柳见状,惊呼一声,差点昏晕过去。

看来,威胁红柳的人,就是这个名叫邱凤鸣的男人。

面具揭下来后,朱雀将其放在一旁,不过他并没有罢休,而是接着搜索邱凤鸣的尸体,很快从他尸体上找到一个瓷瓶,一张帕子,几张湿淋淋的银票以及一个银底鎏金的腰牌,腰牌上刻着流云图案以及司礼监太监西凤,背后刻着忠字三号。

伏缨一见这腰牌,就讶然道:“这……这不是宫里太监的腰牌么?难道这邱凤鸣是个太监?而且职位还不低,是个少监。”说着他伸手在邱凤鸣的下身一摸,露出古怪的神色道:“果然是阉了的。”

宜宁公主见伏缨如此粗鲁,脸上一红,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事,问慕容寒山:“这阉人化装成翠桐,连我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又是怎么发现的?”言语中隐隐透露着一股醋意。

慕容寒山道:“她虽然刻意用领子和头发遮住了喉头,让人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但是有一点她是隐瞒不住的,他隐瞒不住此点并非他故意为之,而是他自己从未察觉,那就是他身上那股味道,我之前虽然没有见过翠桐,但想着一个女人身上绝不会有这种难闻的气味。”

宜宁公主都没有发觉他身上气味难闻,她说道:“你鼻子这么灵?我怎么都没有察觉?”

慕容寒山笑道:“这是因为你在宫里时时常跟太监在一起,久而久之便不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再加上我鼻子的确比旁人灵敏些,所以特别感到不适,再加上一点高手的直觉吧,他在给咱们倒酒时,身上有一丝掩盖不住的杀气流露出来,若是我再不知道她是假扮的,那真是说不过去了。”

宜宁公主这才释然。

朱雀搜索过邱凤鸣的尸体,再没有其他发现,对这个诡异的尸体再不感兴趣,让宜宁公主派出下人将尸体料理了。

宜宁公主暗赞朱雀心细,偿若邱凤鸣的尸体留在湖上,被人找到后,看到太监的,她虽然不怕有人敢来找她的麻烦,但若是被魏忠贤知道了,她的这处临湖宅院恐怕也会变得不安宁。

朱雀将邱凤鸣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摊在桌子上,银票自然是老实不客气地自己收了,然后他看了看那张帕子,湖绿色的绸缎镶以金边,果然是太监喜欢用的,闻起来还有股怪怪的味道,朱雀随手扔了,打开那个瓷瓶,里面露出猪油膏一般的东西,朱雀伸手掏出来一点,在手上一搓,然后点了点头道:“这里面的东西就是邱凤鸣化妆的东西了,你看这油膏干了以后和皮肤无异,让人难以分辨,想要改变容貌可说轻而易举,这可是无价之宝。”

伏缨道:“要这太监化妆的恶心玩意干什么?”

朱雀道:“咱们将要对付势力庞大的魏总管,危急关头说不定能靠此逃出生天。”

伏缨道:“老子的轻功就是逃出生天的不二法宝,我才不会用这恶心的玩意抹在脸上呢。”

朱雀道:“没人逼着你用,只怕即时形势所迫,用不用由不得你了。”说着,他郑重其事地将这个瓶子封号放入怀中,至于那个写着太监西凤的腰牌,他也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伏缨对慕容寒山道:“现在算起来,那大太监魏忠贤派来的三名刺客有两名都被你宰了,还有一名叫做什么崔无劫的,你准备怎么对付他?”

慕容寒山道:“不用我去找他,他反而会主动前来找我或者宜宁公主,只要我和宜宁两人公主两人始终在一起,早晚能找到机会宰了他,反正我又不着急。”

伏缨道:“不错,你们两人安然无恙,着急的是他而不是你们。”

这顿饭虽然吃得破为曲折,但因为是宫中御厨做的饭菜,几人还是吃得饭饱酒足。

饭后朱雀对慕容寒山道:“你和六国高手决战一事总算告一段落,女真人阴谋落空,朝廷有了防备,他们一时半会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你如何对付魏忠贤,只怕也不肯让我们插手,我有两句肺腑之言,不知道慕容庄主能不能听得进去?”

慕容寒山道:“剑法你不如我,对付江湖上阴谋诡计之事我不如你,既然是你的忠言,我如何会听不进去?”

听慕容寒山现在说话的口吻,很难想象他之前那些冷峻的形象,看来他性子的确改变了很多。

朱雀道:“对付魏忠贤,第一要避其锋锐,攻其不备,第二则是与其和他正面交锋,不如旁敲侧击,假于他手,如果能令他身败名裂,党羽散尽,那才是报仇报得彻底。”

慕容寒山道:“多谢你的忠言,只不过我的目标只有魏忠贤一人,至于他的那些党羽喽啰,我并不感兴趣,就交给你们去对付吧。”

朱雀失笑道:“真难想象剑神会变得如此避重就轻,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扰两位了,这便告辞。”

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也没有虚伪得挽留,而是要送两人离去。

朱雀道:“送就不用了,但你们可以给我两人一条船,我们乘船离去。”

一艘小船对于宜宁公主来说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不值一提。

朱雀和伏缨两人就这么划着小船,泛舟太湖,向朱雀的家驶去。

小船在太湖上显得十分渺小,伏缨一边划着船一边埋怨:“你小子一向精明,这次怎么想不到问公主要条船之余再要一名船夫,这样咱俩就不至于这么辛苦地卖力气了。”

朱雀道:“让慕容寒山帮你划船怎样?”

伏缨道:“倒也不必这么刻意,我也承受不起,公主随便找个下人不就得了?”

朱雀道:“不是我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而是公主之前操舟之人正是柳白眉或者是厉锋寒,只可惜这两人已经离开了公主,庄子里只剩下宫女,只怕让一个宫女为咱们两位大老爷们划船,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伏缨道:“想不到你这小子似乎并没有左瞧右看,哪知道连公主身旁的宫女全都瞧了个遍。”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丐帮设宴

朱雀没功夫跟他闲扯这些不正经的事,他说道:“想不到魏忠贤权倾天下,却会被女真人把控住,真是意想不到,慕容寒山虽然厉害,但毕竟只是一人之力,他去对付魏忠贤,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伏缨道:“你不是拍着胸脯担保去解决魏忠贤的走狗么?这等于拔了魏忠贤爪牙,慕容寒山到时候不就能捡个现成便宜么?”

朱雀苦笑道:“铲除魏忠贤的喽啰?只怕你想多了,除了一些魏忠贤收养的干儿子干女儿,以及一些肯为他效死命的忠心部属外,其他人在他失势或者被宰之后,定会树倒猢狲散,用不着咱们出手就会四散而去,所以对付魏忠贤的党羽是简单还是困难,主要还是看魏忠贤此人的兴衰。”

伏缨一时无语,不过他义气地说道:“我总不能看你一个人去冒险,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去好了,唉,太湖茫茫,到令我想起庄子的《逍遥游》来。”

朱雀被他前面两句话说得颇为感动,到了后来提到什么逍遥游,又感到有些忍俊不禁:“你小子现在还有心情想到这些?”

伏缨摇了摇头:“不,我想到逍遥游,并不是我像个娘们那样多愁善感,而是想着茫茫太湖之上,除了你我在这里奋力划船外,还有一个名叫张三的小子,想起这小子的烤鱼我就忍不住要流出口水来,因此感慨,想要和他来个不期而遇,只怕如同身在北冥之中的须弥芥子。”

朱雀这才明白他的心情,他说道:“原来如此,我还想着你这小子偿若忽然变得附庸风雅的话,我只怕要肉麻地跳入这太湖中清醒清醒了,咦,对了,咱们赶紧调头。”

伏缨问道:“干什么?”

朱雀道:“你忘了柳为笛了么?”

伏缨茫然不解:“什么柳为笛?”

朱雀道:“柳为笛就是柳白眉,汪帮主不是要和他一起喝酒的么?”

伏缨不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想到哪儿去了,汪帮主和他一起喝酒,关咱们什么事了?”

朱雀道:“吃不到张三的烤鱼,去吃丐帮的叫花鸡和滚水狗肉倒也不错,另外咱们也可以跟柳白眉和厉锋寒打听打听关于魏忠贤的事。”

伏缨对于丐帮的叫花鸡和滚水狗肉的兴趣虽然不如张三的烤鱼,但他想到这两人既然跟着宜宁公主十多年,对于京城以及宫里的事情定然要熟悉得多,既然他们准备对付这祸国殃民的大阉人,自然是有益无害,况且这两人都是隐世高手,在他们身上多半会有些有趣的经历,因此他连忙调转船头,向岸上行去。

下了船,两人直奔丐帮分堂,不出朱雀所料,柳白眉和厉锋寒两人过来来找汪九成,看得出来,这两人对于忽然离开宜宁公主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可是见到汪九成,两人还是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

汪九成为了柳白眉一人,都可以在苏州耽搁下来,足见汪九成和柳白眉之间的交情。

只是柳白眉在四十多年前就已经退隐,两人之间又怎会有什么关系?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两人踏入丐帮分堂的大门。

汪九成为了表示对和柳白眉重逢喝酒的热情,在丐帮分堂内大摆筵席,光是煮滚水狗肉的大锅就支了四口,每口大锅里少说也有两三条狗的狗肉,除此之外,还有数十只叫花鸡,以及上百坛好酒,这场面对于丐帮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手笔了。

见到朱雀和伏缨两人前来,柳白眉和厉锋寒两人神情错愕,汪九成自然是欣喜万分,连忙招呼两人过去吃酒。

此刻日暮西天,正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丐帮分堂内点上了各种灯火,有破破烂烂的风灯,有用破碗做成的灯盏,还有许多半截蜡烛,总之一切都显现出丐帮的穷苦,这点反而更能衬托出丐帮对于此次宴席的重视。

晚宴开始后,汪九成和柳白眉、厉锋寒以及朱雀和伏缨等人坐在一张断了腿用瓦片垫起来的瘸腿大桌子旁,其余丐帮弟子三五成群地或蹲或坐在地上,他们大吃大喝,神情兴奋,就像是在过年一样。

汪九成敬了一圈酒后说道:“平时我汪某人在外面吃酒,从来都是别人敬我,但今日在坐的几位,却都是我汪九成十分钦佩之人,所以需要敬你们,我给柳老爷子介绍一下,这位是名动天下的朱雀,这一位是赫赫有名的盗王之王伏缨……”

柳白眉连忙说道:“不用汪帮主介绍了,我们今日刚刚见过面。”

汪九成愕然道:“你们怎么会见面?

柳白眉道:“这件事说来麻烦,咱们酒后再谈,这两位小友在江湖上闯出这么大的万儿绝非侥幸,来,我敬你们两人一杯,毕竟若没有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也显不出我们这些老东西的无能。”

朱雀和伏缨两人连忙站起身来,朱雀更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前辈说笑了,这杯酒该我们两人敬前辈才是,前辈如此推崇我们,到让我们感到有些受宠若惊,愧不敢当,我们先干为敬。”

等朱雀和伏缨喝完酒坐下后,柳白眉对厉锋寒道:“你瞧瞧,这两人名气这么大,对这咱们这两个糟老头子还这般知礼,想起你我当年有些名堂时傲慢的样子,真是感到有些惭愧。”

厉锋寒微微点头,他不喜欢多说话,这个点头已经是很难得的表现了。

朱雀和伏缨又敬过厉锋寒一杯酒后,朱雀问汪九成:“汪大哥,这两位前辈都是在多年前就已经侠隐,汪大哥又是如何跟他们结识的?”

汪九成道:“这便是缘分啊,以前我行踪不定,喜欢四处漂泊,我记得那是在二十多年前,我在琅琊山下见到柳白眉,结果起了一场误会,我们两人不打不相识,此后便成了忘年交,之后或者是缘分使然,我们又在京城见过面,结果又起了一场误会,之后的事,还是由柳白眉来说吧。”

听到汪九成的讲述,朱雀想起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柳白眉还没有在宜宁公主身边做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去京城,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只听柳白眉道:“我和汪帮主两次相遇,汪帮主都十分自谦,并没有说出自己是丐帮帮主的身份来,我看到汪帮主豪情过人,便知道汪帮主绝非一般人,两次误会也都太过巧合,直到在京城那次,汪帮主迫不得已,才跟我说出了他的身份,唉,说将起来,那都是一二十年前的事了。”

汪九成跟着感慨道:“是啊,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二十年,我还记得当初邀请你柳白眉来丐帮找我喝酒之约,我以为你不过是说句客气话,想不到你这么跟我汪九成面子,让我汪九成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柳白眉道:“汪帮主太客气了,我们二人在来之前还在想着,不知道汪帮主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会不会让我们吃个闭门羹,想不到汪帮主记性这么好,到让我们感到十分意外。”

伏缨听两人说的都是客气话,显然两人之间的经历非同小可,偏偏两人又说得这么不着边际,让他忍不住说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不跟我们说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桃林惨案

汪九成看着柳白眉和厉锋寒,两人略一点头,表示可以将当年的事说出来,汪九成这才开始娓娓讲述起当年发生的事。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风雪交加的一个冬夜,彼时的汪九成刚刚当上丐帮帮主没多久,刚满三十岁的他行走在江湖间,总不免会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这天夜里下了大雪,汪九成栖身在一所破庙当中,晌午的时候他在附近的村子买了些酒肉,准备一个人吃喝一场,然后睡一觉,傍晚再去丐帮分堂借个宿,结果傍晚醒来,发现天上下起了大雪,此时赶路不免会淋得一身是雪,且地上泥泞难行,汪九成便放弃了赶路的打算,决定在破庙里再住一夜,到了明日雪停再走。

偿若是在晌午时得知走不了,那顿酒定然会省点喝,不至于到现在酒也没有肉也吃光,嘴里淡出鸟来。

他倒不是不能忍受一顿饥饿,就算两天不吃,他也能忍得住,只不过没有酒喝,孤寂的夜晚如何度过?他越想越觉得嘴里发干,找出午时喝完酒的酒坛子,往嘴里倒了倒,只倒出三两滴酒来,他心中苦笑,知道自己最是爱惜酒,不会浪费,因此中午早将酒喝得一干二净,能倒出这么两三滴,已是运气,他又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嘴里沾了些酒味,汪九成的酒虫更是往他心里直钻,他寻思着即便冲风冒雪出去,也要弄些酒来,否则自己会被酒瘾折磨得发狂。

下定了决心,汪九成用肩扛着他视如珍宝的一根花瘤棍,花瘤棍的的尽头自然吊着他的酒葫芦,他冒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距离破庙有七八里地的村子赶去。

走到半途,四面全都是白茫茫的雪,远处的山,附近的树,全都被大雪覆盖,虽然天近黄昏,但白雪反射着微光,使得天地间并不如何黑暗,汪九成走着走着,忽然感到自己似乎迷了路,毕竟在这大雪皑皑的世界,到处看起来都一样,中午的酒劲还没散尽,汪九成看着远处有一片高些的地方像是村子里被积雪覆盖的房子,连忙向那边走去。

来到左近他才哑然失笑,原来这里并不是村子,而是一片桃林,大雪太大了,竟然将桃林全都遮盖起来,汪九成正要离去,忽然发现在桃林旁似乎又一件奇怪的东西,好像是谁将一个巨大的木箱子搬到了这里。

汪九成来到这个巨大的“木箱子”旁边,他将木箱子上的积雪一扫,骇然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大木箱子,分明是一架马车的车厢,只不过车轱辘不见了,拉车厢的马匹也不见了,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车厢,就连车辕也断了一根,这才让他有此误会。

一个车厢怎会倒在这里?

莫非有什么人发生了意外?

汪九成看这车厢的用料以及装饰,看出这是位有钱人家的马车,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汪九成酒意醒了大半,他掀开车厢的帷幕,看到里面有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孩,似乎是母子二人,汪九成一碰两人的肌肤,触手冰凉,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这里是什么地方?汪九成四处瞭望了一会,感到就算自己没有来过这里,这里距离自己午间打酒的村子也不会有多远,而晌午时还没有落雪,如果当时四周有什么歹人行凶,自己不会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因此他断定这架马车车厢翻倒时当在午后,而这妇人跟孩子之所以浑身冰凉,并不是死去太久,而是因为此时天寒地冻之故。

看着这对枉死的母子,汪九成感到十分愤怒,究竟是谁会对这样一位妇人和孩子下手呢?

江湖上有言,祸不及家人,偿若这妇人的男人,也就是孩子的父亲跟谁结了仇,仇家向男子寻仇就是,又怎会对妇人孩子这些无辜之人下手?

偿若汪九成当时在场,无论下手之人是谁,汪九成都不会饶了他。

大雪依旧在下个不停,汪九成将倒翻的车厢给抬了起来,他在四周查探,看到了不远处已经断折的车轴和木轮子,再远一点,雪地上的隆起处,汪九成发现了一匹倒毙的马,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这架马车慌不择路地跑到了这里,结果不是被仇人伏击,就是被人拦截下来,赶车之人不知去向,车厢里的妇人孩子不行丧命。

汪九成一时忘了喝酒的事,他来到车厢后面,准备将妇人和孩子拉出来埋了,毕竟他们枉死已是有冤,再曝尸荒野的话,更是令人心中难安。

这妇人和孩子身上衣服都是用华贵的布料缝制的,看得出他们家境不错,然而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在丧命之后都再无区别,都是将化作尘泥罢了。

就在汪九成将两具尸首从马车上拖下来时,远处一道吼声传来:“住手!”

汪九成愕然看去,只见一道身影极速地向他这里赶来。

看这人奔行之速,显然轻功不弱,汪九成一时捉摸不出此人究竟是杀害妇孺的凶手,还是妇孺的亲人,只得停手。

那人来到车厢旁,见到车厢内的妇孺孩子已经死去,大怒之下不加分说抽剑向汪九成刺去。

汪九成向后一跳,避开了他这一剑,口中喝道:“什么人?干什么上来就动手?有话且请好好说!”

那人骂道:“说你奶奶!”一边骂着,他手中长剑一边向汪九成刺去,剑法之凌厉,大出汪九成意料。

汪九成一时也难以分辨此人的善恶,口中也说不清楚,只闪避也不是办法,只能先将此人制服再说。

因此汪九成将手中的瘤木棍向那人长剑挥去,莲花棒法使出,一片棍影中还带着一个紫红色的影子,那自然是他挂在瘤木棍上的酒葫芦了,只不过现在事情紧急,他来不及解下酒葫芦。

两人棍剑相交,原本木棍不是利剑的对手,但汪九成这根瘤木棍乃是他从一根百年以上的花瘤树杆中剖来的,着实坚硬,对方的长剑砍在上面竟然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汪九成的棍子挥舞起来,棍上系着的葫芦也跟着飘荡,看起来似乎是流星锤的招式,在旁人看来那是增加了棍法的威力,而在汪九成自己看来,葫芦反而影响了莲花棍法的发挥,只不过两人斗得正急,他也无暇去解下葫芦,好在几招之后,那人一剑将汪九成棍上系葫芦的绳子给削断了。

这么一来,汪九成的棍法才得以尽情施展,很快双方打了个难分难解。

那人似乎也想不到汪九成的棍法如此了得,剑法一变,原本刚猛狠辣的剑法忽然变得阴柔起来,剑

身虽然坚硬,但剑风却像一把软剑似的,能够绕过汪九成的瘤木棍向他刺去,若非汪九成本身也是高手,光是剑风只怕就能让他受到伤害。

汪九成的莲花棍法刚学成不久,棍法还不是太熟练,可是狂风骤雨掌他却学成已久,因此他一边用莲花棍法和对方缠斗,觑准空隙,时不时发出一记掌法,让对方防不胜防。

两人武功相差不大,对方含恨出手,汪九成勉力应付,风雪中,似是两只猛兽在相互搏击。

这个和汪九成厮打不休的人自然就是人称柳白眉的柳为笛了,只不过当时两人并不认识,打斗了上百招,柳白眉一声长啸,从两人的对决中脱身而出,向后纵跃了三次,两人距离两丈多远,恢复了对峙之姿。

汪九成喝问道:“兀那汉子,你和这女子以及孩子是什么关系?为何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

柳白眉怒道:“你武功虽高,却也用不着嚣张,我一个人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休想就这么离去?”

汪九成听他说话的口气,判断出他并非杀害妇孺两人的凶手,而是和这两人有着一定的渊源,看来对方是误会他是凶手了,他分辨道:“我来到这里时,这两人就已经死了,于我无关,只怕阁下误会我了。”

柳白眉并不信汪九成的话,他说道:“可恨!只可惜我迟来了一步……”

正说着,又有一人从远处匆匆赶来,这人一边跑着一边喊着:“柳师傅……”汪九成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奔跑时的动作和姿势,便能看出这人并不会武功,在跑过来的途中,此人不知是因为心神不属还是因为别的缘故,还跌了一跤。

柳白眉脸上露出痛苦和歉意的表情,没有回应。

那人冲到车厢前,看到里面死去的妇人和孩子,忽然仰天大哭起来,他一边哭着一边喊着一个女子的名字和一个孩子的名字,看得出来这名男子正是那女子的丈夫,而孩子也正是两人的孩子。

哭了半天后,这男人忽然冲到汪九成身旁,对着汪九成拳打脚踢,口中还哭喊着:“你们要对付的是我,要杀就来杀我便是,为何要对我夫人和孩子下手?”

第二百八十章 京城恶官

这人不会武功,拳脚虽然含恨而发,对汪九成来说却没什么力道,汪九成知道他伤心欲绝,同样误会了自己,因此并没有反击,甚至连抵挡都没有,只是口中叹道:“你的女人和孩子不是我的杀的,凶手另有其人……”

这人哪里听得进去,依旧将汪九成看成凶手,不断出拳出脚,简直可说是蛮不讲理。

不远处的柳白眉见状来到附近看护着,生怕汪九成暴起伤人,这人可经不起汪九成的一棍或者一掌。

然而柳白眉并没有动手。

原来汪九成之前身上被大雪覆盖,看不出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柳白眉也没有去注意这一点,如今在这名男子的拳打脚踢下,汪九成身上的积雪全都被打落,露出他一身郭衣百结的破破烂烂的乞丐服饰来,柳白眉拉住那名在汪九成身上撒气的男子,阻止了他继续出手,同时问汪九成:“你……你是丐帮的人?”

汪九成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出自己便是丐帮的帮主,只说道:“不错,我是丐帮弟子,好叫阁下得知,这两人真不是我杀的,我来到这里时,马车已经翻倒,两人也已经死去有些时辰了,偿若我是凶手,必会等到现在。”

柳白眉过去仔细查看了马儿身上的伤口和那对母子身上的伤口后说道:“不错,是我们误会了你,凶手用的是剑和刀,而且不止一人,而你的兵器是一根棍子,身上也没有血迹,唉,丐帮弟子当然不会为虎作伥了,凶手另有他人。”

汪九成见此人倒也明理,问他是什么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白眉道出了他的身份,而那名扑在女子和孩子身上痛哭的男子则是他的雇主,这男子是仕途之人,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只因为看不惯他的顶头上司贪赃枉法,暗中参了他一本,结果消息泄露,他的上司自然对他实施了报复,非但让他丢了官,还要置他于死地。

今日男子让他夫人和孩子坐车先走,准备到乡下去避一避,他在后面处理一下后事,结果听到了他上司派人追杀他家人的消息,男子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先让柳白眉过来阻拦一下凶手,自己随后赶来,可是柳白眉来到以后还是迟了,凶手早得手后溜之大吉,却让偶然出现的汪九成背负了凶手的嫌疑。

误会解释清楚后,柳白眉问起汪九成途经此处的原委,毕竟风雪交加中赶路的人不多,否则柳白眉怎会这么轻易地认定他是凶手?

汪九成跟他说了自己去打酒,结果迷失了路途,正好来到这片桃林的经过跟他说了。

柳白眉道:“原来你也是好酒之人,只是今日不凑巧的很,发生了这件惨案,否则我定要和你好好喝一场,你叫什么名字?咱们改日有缘再见,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喝个痛快,以为今日之事赔礼道歉。”

汪九成道:“我姓汪,你叫我汪九便是,今日之事不过是场误会,唉,那下手之人太不讲江湖规矩了,怎能向女人和孩子下手?柳兄,偿若你为他们报仇需要帮忙,我汪某愿随之出一份力。”

柳白眉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些凶徒并不是真正的高手,只不过是官家的走狗而已,对付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但是还是谢过汪兄的好意了,我们还要留下处理后事,汪兄请吧!”

汪九成告辞离去,这便是他和柳白眉第一次相遇的经历,那时候的柳白眉已经退隐江湖,屈身在一户官宦人家,这户官宦人家因为举报贪赃枉法之事而惨遭迫害,落得家破人亡之局,最后这名男子在处理好后事后,因为心伤家人之死而看破红尘,出家为僧,柳白眉唉离开此人之后,将那些动手伤害女人孩子的凶徒一一料理了,这才离开。

两人第二次相遇已是多年之后的京城。

这一次两人相遇时依旧是一场误会,这一次是因为柳白眉在京城隐居,为了维护他家主人,这次柳白眉跟随的并不像上次那样是个清官,而是个大大的贪官,只因为官官相护,引发了一场冤案,汪九成就是为了蒙冤的百姓出头,想要教训一下这个贪官,黑夜里他潜伏到这名官宦的府上,当时柳白眉正在此人家中为仆,听到动静,黑暗中分辨不出汪九成的身份,两人因此又打斗起来。

双方交手十多招后,汪九成就首先认出对方的身份,他尝试着问道:“柳兄?”

柳白眉也隐隐觉得他棍法熟悉,反问道:“汪九?”

两人确认了身份后,罢手不再缠斗。

此时那名大腹便便的官员赶来,见到两人竟然停手,他也看得出汪九成是来找他麻烦的,因此呵斥柳白眉让他将汪九成给宰了。

当时除了柳白眉外,那名官员还带着十多名家丁,这些人中除了柳白眉外,还有厉锋寒,两人都有着大隐隐于朝的想法,好巧不巧,竟然都委身在这名官员家中,这名官员只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两人竟然都是隐退江湖多年的高手,只怕他家的祖坟风水好,才能聘到这样的好手来保护他。

柳白眉问起汪九成这次前来的目的,汪九成指着那名官员破口大骂,说他欺辱百姓,草菅人命,自己是来教训他的。

无论如何,柳白眉当时还是官员家的奴仆,正所谓忠义难两全,偿若柳白眉不听官员的话就是不忠,而偿若听了官员的话和汪九成相斗,又是不义,所以他一时僵在那里,既没有向汪九成动手,也没有放他离去的意思。

这时候厉锋寒被官员唆使着向汪九成出手。

厉锋寒并不知道汪九成的身份,因此出手毫不留情,汪九成此时不论是莲花棍法还是狂风骤雨掌都臻于纯熟,厉锋寒并不是汪九成的对手,两人交手十多招后,厉锋寒渐感不支,邀柳白眉上来帮他。

柳白眉虽然和汪九成有过一次不打不相识的经历,但此刻他既要维护他的主人,这名官员,又要维护厉锋寒的安危,因此便想着先和厉锋寒合力将汪九成驱赶出府,回头再找他说话,因此他冲上前去,摆出一副和厉锋寒两人联手对付汪九成的样子,同时暗示汪九成离去。

汪九成则误会了柳白眉非要阻拦他教训这个官员不可,豪情大发下喊道:“就算你们一起上又如何?今日我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么?”

说着,汪九成将紫竹棒挥洒开来,一个人力敌柳白眉和厉锋寒两人竟丝毫部落下风。

那名官员见到汪九成这么勇猛,连忙催促家丁一起上前对汪九成进行围攻,还扬言凡是能制服汪九成的,每人赏十两金子!

重赏之下,这些人拼命向前冲。

只不过这些人以为人多力量大,却不知道他们冲过来非但不能增加对汪九成的威胁,反而影响了柳白眉和厉锋寒两人的发挥,以为两人除了要对付汪九成,还要担心伤了他们,汪九成越打越精神,一根紫竹棒在他手中挥洒出来,快到时有时无,这些家丁但凡被扫住一点,立刻就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很快,和汪九成相斗的,除了柳白眉和厉锋寒外,其他家丁全都倒地失去了反抗之力。

汪九成正要冲出柳白眉和厉锋寒的阻拦去对付那名官员,一瞥之下才看到那名官员见到汪九成如此神勇,早在他打斗最激烈的时候逃之夭夭了。

找不到那名官员,汪九成知道今夜大事难成,他叹了口一起,从三人的战斗中脱身而出,对柳白眉道:“柳兄真要将我留下来不可么?”

厉锋寒还想再扑过去相斗,听到汪九成和柳白眉相识,愣在了当场。

柳白眉道:“你知道我夹在主人和你之间左右为难,并非是我想要拦下你,汪兄随时可以离开。”

汪九成道:“我今夜离去,明夜还会来,明夜没有结果,我后夜会接着来,柳兄难道要一直维护着这名狗官么?”

柳白眉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主人是狗官,可有什么证据?”

汪九成道:“我说过的话难道还不是证据?柳兄太瞧不起人了。”

厉锋寒则在一旁说道:“你是何人,竟有这么大的口气?”

汪九成还没说话,柳白眉道:“这位汪兄乃是丐帮的人……”

厉锋寒道:“丐帮的人又如何?除非他是丐帮的帮主,否则他说的话我也未必会信。”

柳白眉道:“这个……”

汪九成道:“偿若我是丐帮的帮主,则我说的话你们便会确信无疑了?”

厉锋寒道:“这个自然,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弟子虽然良莠不齐,但帮主定然是个一言九鼎之人……”

话未说完,汪九成便说道:“若是如此,我也不放老实相告,在下正是丐帮的帮主汪九成。”

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柳白眉和厉锋寒都听得呆住了。

柳白眉似乎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你跟我说你叫汪九,原来并没有将名字说完,你真正的名字是汪九成?”

汪九成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人是个极大的恶官,只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那种奸恶之徒,所以将你们蒙蔽了,现在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柳白眉道:“只要能够证明汪帮主所说非虚,我们两人也不会再跟着他助纣为虐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树大根深

汪九成看着今晚反正已经闹到了这种程度,留在这里有害无益,只怕过不了多久那贼官便会带人包围这里,彼时再走便要麻烦许多,汪九成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场所,咱们何不找个地方边喝边谈?”

柳白眉和厉锋寒两人带着汪九成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这里,然后领着汪九成来到京城一条幽深的胡同里。

来到胡同口的时候,汪九成就闻到胡同里传来的一股醇厚的酒香,汪九成道:“这么好的酒,怎么隐藏在这么不起眼的地方?”

柳白眉笑道:“这个酒就叫做幽巷酒,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别看这酒馆隐藏得这么深,生意也是是非兴隆的,酒馆中的烧鹅和豆干等几个小菜味道都不错,除了我们这些江湖落拓之人会来这里,那些官老爷是不屑于过来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这里比较安全,不怕会有官府的爪牙找上门来。

汪九成闻到酒香时,口齿之间便溢出馋涎来,三人来到酒馆坐定后,先不忙谈正事,汪九成连尽三碗酒,这才酣畅淋漓地说道:“似这等好酒,就当开在这种雅致的地方,偿若放在外面大酒楼中,未免会让那些俗物糟蹋了。”

柳白眉道:“我柳某虽然隐居此处,别的事关心的少些,这酒我却是至少尝遍了半个京城,唯有这里的酒最合我意,汪帮主酒量恢宏,一定要喝个痛快才行,不像厉兄为人把细,每次和他一块喝酒,他要么不喝,实在推辞不得时,也不过是浅尝辄止,让人瞧着不痛快。”

厉锋寒勉强一笑算作回应,却并没争辩,汪九成看他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也不去撩惹他,只同柳白眉喝酒说话。

酒过三巡,柳白眉问起汪九成此来之意,汪九成跟他说了,此事并非什么复杂之事,无外乎百姓的田地被人占了,打官司后又输了官司,层层上告,却又被层层批驳,还遭受了对方的毒打报复,最后告上京城,户部受理了此案,因为下面早就打点过了,所以户部偏向对方,这名百姓也是倔强,合着将户部一起给告了,却又被柳白眉委身的官员所包庇,最后百姓绝望而死,死后尸体本来是败在街上喊冤的,但又被官差将人驱散,尸体给扔到了乱葬岗,将一场极大的冤案化解于无形。

汪九成无意中得知了此事,侠义之心大起,相继教训了许多相关的官员,这次教训到这名官员头上,却被柳白眉和厉锋寒给拦住了。

柳白眉道:“原来如此,唉,我家主人只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做官的,哪个不是官官相卫,以求左右逢源,但错了就是错了,汪帮主说的我们还能不相信么?此事交给我们去做就是。”

汪九成道:“这不是让你们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了么?”

当时主仆之分看得十分重,柳白眉此举可说是背叛主人,那是会遭人唾弃不齿的。

柳白眉道:“我们若是顾及声名之人,也不会隐居起来,如今我们行事,但求心之所安而已,厉兄,你说呢?”

厉锋寒点了点头,表示正是要这样。

汪九成拱了拱手道:“如此一来,我汪某就欠了你们两个人情,可说是无以为报了。”

柳白眉道:“就算我们卖主求荣,也不过是一个人情,何来的两个人情呢?”

汪九成指着那幽巷酒道:“这两个人情里,恐怕我对这酒更是看重。”

柳白眉哈哈大笑道:“这一点我倒不需妄自菲薄,汪帮主能喝到这份幽巷酒,正是我不辞辛苦,在京城大小酒楼里一一品尝出来的,相比之下,教训教训狗官倒真算不了什么了。”

汪九成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人颇有惺惺相惜,相逢恨晚之感。

俗话说得好,久逢知己千杯少,两人喝得酩酊大醉,柳白眉路都走不成了,好在厉锋寒并没有喝酒,扶着他回去的,临别之前,汪九成跟柳白眉约定了以后无论何时柳白眉前去找他,汪九成都会携丐帮弟子,给他设宴,两人痛痛快快地再喝上一场。

而这一场酒,一等就是十多年过去了。

讲到这里,伏缨才明白汪九成和柳白眉的渊源。

朱雀道:“算起来,柳前辈和厉前辈两人不久便离开了那名狗官,投入宜宁公主的门下。”

柳白眉点了点头:“说起来我总有些对不住那狗官的感觉,我们两人在其门下被他好吃好喝地养活了几年,平心而论,他对我们还算不错,因此但我们去教训他时,我都有些下不去手,还是厉兄心肠刚硬,将那狗官的腿给打折了,还告诉了他原因,只怕你们都想不到这狗官当时的表情有多难看,之后我们在京城待了两个月,正好遇到宜宁公主出宫,当时宜宁公主不过八九岁,看着十分讨人怜爱,我们一见之下就猜到她独自离开京城会有危险,果不其然,很快便有强人盯上了她,我们出手替她打发了强人,此后她便央求我们做她的侍卫,正好我们无处可去,便跟在她身边保护了她十多年,之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她眷恋慕容寒山,有情人终成眷属。”

听到柳白眉说厉锋寒心肠刚硬时,罕见地失笑道:“你这老东西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忍心动手,又怕对汪帮主失信,却让我来当这个冤大头。”

柳白眉笑道:“你厉锋寒行侠仗义教训了狗官,就连宜宁公主也为你叫好称赞,还赏赐了你,当时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冤大头呢?”

厉锋寒涨红了脸,似乎想要发怒,可是他转念似乎就想通了,这柳白眉就是故意想气自己,自己可不能上这个当,因此摇了摇头,不再跟他争论。

朱雀道:“我们这次和两位相见,除了以告仰慕之情外,还想向两位打听一些事。”

柳白眉道:“朱大侠问的事定然关乎百姓福祉,我柳某虽然不怎么过问江湖事,但还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道朱大侠想要问什么事?”

朱雀谦逊地说道:“柳前辈这么称呼我,晚辈是在愧不敢当,柳前辈还是直呼晚辈的名字朱雀,这样晚辈才听得踏实些,晚辈想要问的事,两位前辈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对京城各方势力想来定是了悟于心了?”

柳白眉点了点头:“说起京城的事,我们二人可以当仁不让地说的确如此,京中势力错综复杂,手握实权的可说有好几股势力。”

朱雀本想只问魏忠贤的事,想不到柳白眉竟然说京城中势力这么多,他说道:“哦?不知有哪些势力?”

柳白眉喝了一杯酒后缓缓说道:“权利最大的自然是朝廷,这个不容否认,单单朝廷皇家的势力又分成几项,比如皇帝一方,皇后一方,皇太后一方,太子一方,甚至得宠的妃子也是一方势力……”

朱雀知道但是皇亲国戚说起来就不知道要说道何时,他说道:“除了这些皇亲国戚之外的势力呢?”

柳白眉如数家珍地说道:“皇权之外就是手握兵权之人,这些人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西厂,东厂,锦衣卫,六扇门,守城军,朝党和兵部的一部分人等等,但是这些势力虽然看似属于不同的职位,但权力最大的还数西厂,西厂最大的宦官不用说就是魏忠贤了!此人得先皇器重,勾结朝臣,势力之大,简直是架空了皇权,神宗光宗两位皇帝分别在一个月内驾崩,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亘古未有,魏忠贤虽然极力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其实只要略知朝政一二之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他魏忠贤定然脱不了干系,唉,只可惜他权势熏天,只手遮天,竟将皇上驾崩这等大事瞒得妥妥帖帖,你说他势力大不大?”

朱雀只知道光宗因红丸案毒发而亡,由朱由校继位,想不到神宗也是死得不明不白,他说道:“既然先皇如此看重他,他这么推倒为自己遮荫的大树,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了?”

柳白眉叹道:“你们终究是江湖中人,不懂得朝堂上争权夺利的勾当,什么好处?哪还需要什么好处?自然是为了维护他自己已有的权利,甚至想要更进一步,皇上人称万岁,他魏忠贤被称九千九百岁,一个太监出身的宦官到了这一步,谁人不觉得荒唐?而神宗年迈之后,恐怕自己子嗣继位之后皇权不稳,必然会有对付魏忠贤之心,这是因为担心新皇敌不过重臣,导致朝纲不稳,结果魏忠贤自己早料到这一步,提前对皇帝下了手,这叫做无毒不丈夫,这大太监究竟算不算是丈夫,恐怕还难说得很。”

听到柳白眉前面讲得有理有据,到得后来却忽然说出了魏忠贤算不算是丈夫,几人都听得会心而笑。

朱雀想不到魏忠贤的权利牵连这么广,不禁为慕容寒山去找他报仇而感到担忧,当时他和伏缨两人还曾私下开过玩笑,两人是在慕容寒山准备对付魏忠贤之前帮他肃清党羽部属,还是在魏忠贤被他宰了之后再动手,如今看来他们对付魏忠贤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这么庞大的势力,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又如树大根深,只怕就连慕容寒山也难撼动他分毫。

第二百八十二章 快意恩仇

可是似他这么权势熏天的一个人,竟然会想着卖主求荣,和女真人勾搭在一起,实在令朱雀难以想象,不过他位高权重,同时对天下形势看得比较透彻,说不定在他心里,朝廷和中土都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未必能够敌得过女真人,他和女真人相勾结,说不定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之前说他有把柄落在女真人手上的猜测恐怕当不得真,他既然敢谋害皇上,还会担心什么把柄?

柳白眉借着酒劲,又跟朱雀等人谈起了关于魏忠贤的一些逸闻,比如这个太监大字不识,却当过执笔太监,此人记性惊人,除了记得主子的喜好等繁杂的事之外,他对曾和他见过面的任何人都几乎都够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他和皇长孙的乳母客氏之间做对食的风流韵事等等,一直讲到柳白眉不胜酒力为止。

厉锋寒照例没怎么喝酒,因此他是在座的人里比较清晰的一个,他问朱雀:“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问起京城各方势力,其实想知道的只有魏忠贤一个人,而你之所以会问起他,可是想要对付他?”

朱雀笑道:“想不到厉前辈心思如此机敏,不错,此人祸国殃民,罪恶滔天,他若是死了,除了他的党羽外,恐怕没有人不会拍手称快。”

厉锋寒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可是无论是谁想要对付他,正面和他抗衡,哪怕是皇帝,恐怕都会有些以卵击石的感觉,因而对付他的关键绝不是从哪里能找到他,他身旁埋伏着多少高手贴身护卫,想要灭了他,只能借刀杀人。”

朱雀听得眼睛亮了起来,他恭恭敬敬地问道:“借刀杀人?计将安出?”

厉锋寒道:“魏忠贤权势再大,也不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借刀,自然只能借他之上的那人的刀了。”

朱雀道:“你说的是皇帝?”

厉锋寒道:“不错,只不过新皇刚刚继位,皇位还没稳固,只怕一时不敢对他下手,因此借刀杀人的前提就是好好忍耐,等待最好的时机。”

朱雀似有所悟,既然前两位皇帝都死得不明不白,新继位的朱由校定然会对魏忠贤有所忌惮和防备,只不过现在因为魏忠贤势力太大,就算身为皇帝,他朱由校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等根基稳固后,才敢拿他开刀。

为今之计,皇帝能做的只有竭力自保和徐图反制。

想到这里,朱雀又想起了信王,如果有他帮助令兄和魏忠贤对抗,以信王的才能,说不定真有将魏忠贤以及一干党羽连根拔起的可能。

这是对付魏忠贤最行之有效的法门,朱雀只担心慕容寒山会不会有这个耐心去等候。

朱雀对厉锋寒道:“多谢厉前辈指点迷津,晚辈知道该怎么做了。”

厉锋寒道:“希望你真能将魏忠贤宰了,我看着他也厌烦,杀了他会令这个混乱的世道清净不少。”

这顿饭吃完,汪九成和柳白眉双双醉倒,两人都被丐帮弟子扶进屋里休息,伏缨也喝得脚步踉跄,朱雀倒没有喝到走不成路的地步,他跟丐帮以及厉锋寒等人告辞,和伏缨相互扶携着离开了丐帮分堂。

朱雀扶着伏缨回到了船上,这是宜宁公主送给他们的船,船舱中十分干净,虽然没有床铺,却有一张长板凳,伏缨躺在长板凳上就沉沉睡去。

此时已是深夜,繁星满天,映入太湖中,化成无数水中的斑斓,其中一轮明月,和天上的月亮相互辉映,朱雀来到船头,听着船舱中隐隐约约传来的伏缨的打鼾声,朱雀难以入睡,心下难以抉择要不要将自己在丐帮分堂所听,以及厉锋寒的建议去告诉慕容寒山,说服他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让他再等两年,等到朱由校掌控了实权,然后再趁势将魏忠贤给宰了。

以慕容寒山的性子,他既然决定了的事就难以更改,朱雀知道他这个脾气,知道劝也是白劝,不如自己和伏缨两人早去京城做好准备。

夜晚的湖面上并没有多少船只,朱雀将船滑到太湖中间,困乏之下也扔下了船桨,到船舱中在另一条长板凳上睡下了。

翌日清晨,两人被从东边升起的朝阳光芒照醒,醒来后伏缨只觉宿醉为消,口干舌燥,要找水喝,但船上并没有准备茶水,伏缨感到头脑中昏昏沉沉的,趴在船舷边,用手掬起湖水送入嘴里,清晨的湖水冷冽解渴,伏缨连喝了十多口,这才舒服了些。

伏缨喊醒朱雀,两人又接着向太湖南岸行去。

说来也巧,伏缨在朱雀醒来后感到肚子饿得不行,他对朱雀说道:“奶奶的,昨晚我光顾着喝酒了,饭菜倒没怎么吃……”

正说着,两人的船只和对面过来的一艘船错身而过,伏缨看到那艘船上的船家正是张三,伏缨心道老天爷真是眷顾自己,在自己饿的时候给自己带来这么好的厨师。

伏缨对张三大喊大叫,让他停船,张三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没有理会他,竟然没有回音,伏缨抓起船板上的一根缆绳,一端打成绳结,向张三的船扔去,张三的船头一下被伏缨套住,接着伏缨生拉硬拽,终于将张三的船给拉了回来。

看到张三正笑眯眯地坐在船舱中看着他,伏缨就一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他愤然道:“好小子,喊你也不答应,怎么架子变得这么大了?”

张三问道:“你喊我可是为了想吃我的烤鱼,还是因为别的事?”

伏缨并不隐瞒:“自然是想吃你的烤鱼了,你这小子除了烤鱼外,还有什么拿手的本事值得我伏缨惦记?”

张三道:“我就是因为你喊住我是为了让我给你烤鱼吃,所以才没有搭理你。”

伏缨问道:“为什么?”

张三道:“如今我又不欠你的了,更不是你聘来的厨子,我有什么义务要帮你伏大爷辛辛苦苦地烤鱼吃呢?”

伏缨顿感语塞,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好小子,想要六亲不认是不是?就算你不肯给我烤鱼,朱雀在此,难道你跟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错身而去么?”

张三闻言对朱雀喊道:“朱大侠,咱们见过!”

朱雀点了点头。

张三道:“呶,我这不打过招呼了么?”

伏缨气得牙根痒痒,他说道:“看来你小子是软的不吃要吃硬的,非要我将你绑了过来,你才肯给老子烤鱼吃是不是?”

张三道:“若在平时,我给你烤几条鱼又算得了什么事?只不过今日事急,我非要去处理不可,改日我再烤鱼给你吃吧。”

伏缨冷笑道:“老子现在肚子饿,你让我改日再吃,那不是笑话么?今日无论你有什么要事,都要先给我烤了鱼再说。”

张三听他说得斩钉截铁,只好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道:“你真是我张三的克星,我算是怕了你了。”

说着,张三从船舱中拿出一张渔网,向湖中一撒,等到网子收拢提上来后,里面早已有了七八尾大鱼,接着他熟练地去鳞剥肚,拿入船舱中去烤去了。

伏缨从他们船上跳入张三的船,一边对张三恭维道:“还是用网子捕鱼来的迅快,若是你用鱼竿钓鱼,不知何时才能钓上这么多鱼……”一边问他,“你小子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

张三叹道:“我要去的地方就算现在去也已经迟了。”

伏缨问道:“什么迟了?”

张三道:“太湖旁有一名周大财主,今日女儿出阁,会给所有前去道贺的人封几两银子,名气越大给的银子越多,我张三名气也不小,便想去领些银子花花,周大财主送出的银子有限,只怕等我烤完鱼赶过去的时候银子已经派发干净了。”

伏缨不屑地说道:“瞧你现在这点出息劲,人家发点银子,你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真是落魄到这等田地了?”

张三叹道:“我一不偷二不抢,因为心存内疚,所以在太湖上泛舟,没有点银子傍身怎么生活?”

伏缨道:“你不是会烤鱼么?又不能将你饿死了。”

张三道:“烤鱼的木炭不用花钱么?烤鱼的佐料等物难道都是凭空而降的?给你小子烤的鱼不放佐料你可吃?”

伏缨说不出话来。

张三又得理不饶人似的说道:“没有钱还不说了,穷困潦倒之际,还要被你这种人勒索烤鱼去,你说说,这……”

伏缨气得差点骂娘,但他听张三说得可怜,还是从怀中掏出两张纹银一千两的银票给了他,张三也不推辞,接过来就放入怀中。

很快烤鱼便烤好了,伏缨连吃两条后,才想起招呼朱雀来吃。

三人吃饱后,张三问起两人的去向。

朱雀道:“你张三泛舟太湖实在是太屈才了,不如你跟我们进京,去和魏忠贤一党进行龙争虎斗如何?”

张三苦笑道:“去和魏忠贤相斗?我张三还想多活两年,而且龙争虎斗是什么意思?那魏忠贤是打老虎,而你们是龙?”

朱雀道:“当然不是,龙争虎斗的龙指的是如今的皇帝,咱们过去顺水推舟,一来保护皇帝的安危,而来借皇帝之手将魏忠贤给铲除了,快意恩仇,岂不比闷在太湖上要快活得多?”

张三问道:“快意恩仇?你们和魏忠贤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朱雀道:“他祸国殃民,勾结女真人,这是家仇国恨,他仗势欺人,为害一方,这是善恶之仇,他迫害君主,想要自己身登大宝,这是欺君之仇,有了这三仇,可说跟他是不共戴天,咱们借势导利地将他铲除,岂不是快意恩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峨嵋有难

伏缨见张三还有些犹豫,激将他道:“你张三在江湖中名声不佳,空有几次行侠仗义的举动,但总体来说,跟人留下最深印象的,还是你那套坑蒙拐骗,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没想过自己此后的声明?难道不想光耀你张家的门楣?这次咱们只要能够同心协力扳倒魏忠贤,此后还不是名垂千古?到时候人家提起你张三来,都要竖起大拇指,称一声是条好汉,总好过这么苟且过活!”

张三闻言身子一震,显然受到了伏缨的激励,他说道:“你这小子今日狗嘴里终于吐出象牙来了,你说的不错,我张三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我陪你们到京城走一遭便是,若是连你们都不是魏忠贤的对手,我张三这条烂命就也跟着搭进去便是。”

伏缨喝了声彩:“这才是条汉子,只不过你这小子才真是口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既然这样,咱们先去朱雀儿家中跟嫂子知会一声,然后便动身去京城。”

张三说道:“除了咱们,还有没有别人?你朱雀不是正气盟的盟主么?难道不能振臂一呼,召集江湖上各路好汉一起对付这阉贼么?”

朱雀笑道:“好让你知道,除了咱们三人外,还有一个厉害的人专门对付魏忠贤,我偿若召集各路好汉一起对付魏忠贤,便会惹起他的警觉,会打草惊蛇,于事不利,何况对付魏忠贤,用计为上,勇力为下,对付他的策略不在人多,而在于击中其要害。”

张三听到对付魏忠贤的,除了他们三人外,只还有一名同道中人,大感失望,不过他想起一人,连忙问道:“那个专门对付魏忠贤的人可是丐帮的汪帮主?”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汪九成身为丐帮帮主,属下丐帮弟子成千上万,说是他一个人去对付魏忠贤,实则是依靠整个丐帮的力量去对付他。

伏缨摇了摇头,故意逗他:“不是,你再猜。”

张三道:“少林方丈?武当掌门?……”

他连猜了几个江湖上极有名望和实力的人,都被伏缨摇头否决了。

朱雀淡淡地说道:“不要瞎猜了,要对付魏忠贤本人的是剑神慕容寒山。”

张三惊喜交集地说道:“竟然是他!你何不早说,我若知道有他跟咱们同行,就算去对付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担心了。”

朱雀道:“你想多了,他并不和咱们同行,他剑神独来独往,咱们三人一起,慕容寒山目标只有魏忠贤一人,咱们的目标则是整个阉党。”

张三闻言,兴奋之情大减,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过他话已说出口,自然不能再悔改,他苦笑道:“我宁可和剑神的目标调换一下,整个阉党?咱们尽力而为吧。”

伏缨搂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别这么气馁,你好好想想,这几十年来,可曾有朱雀儿出手却解决不了的麻烦?就算是他西域魔教,闻香教,叛逆反贼,幽灵教等等,哪个不是厉害的角色?他魏忠贤一党也都是人,难道朱雀儿对付不了他么?何况还有我伏缨,还有你张三呢,天下间若还有咱们三人合力对付不了的势力,只怕说出来,别人都不会相信。”

张三被伏缨一番鼓吹,精神一振,胸中豪情顿生,他说道:“不错!咱们三人联手,好好干他娘的一场,不破他阉党誓不还!”

三人划着两条船在晌午前后来到了无锡县太湖边,两船靠岸后,三人径直去了朱雀家,准备在朱雀家中休息一日,做足准备,跟伊雪说清他们的去向,然后就走。

不曾想,三人来到朱雀家中后,只见大门紧闭,伊雪并不在家,三人进家之后,朱雀看到了伊雪留下的一封信,说是峨嵋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理,现行赶去,偿若朱雀见到此信,没有紧急之事,就前去凤阳府盱眙县附近的铁山寺后的铸剑谷去找她,助她一臂之力。”

伊雪曾在峨嵋派学艺,听到峨嵋派有难,自然是不假思索地前去帮忙,只不过峨嵋派的师太们怎么会去盱眙,倒令人感到十分古怪。

伏缨看了这封信后问道:“这可是嫂子的字迹?”他这么问,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

朱雀点了点头:“是她本人所写无疑。”

张三道:“此去京城,从盱眙路过一趟也不算绕路,既然顺道,咱们就过去看看,峨嵋有难,咱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当下三人顾不得休息,去附近的镇上买了三匹好马,三人立刻上马向盱眙县赶去。

朱雀虽然在江湖上奔波劳顿过数十年,然而伊雪在江湖上的履历并不丰富,朱雀担心她不动如何处理峨嵋派的为难,心中焦急,星夜赶路,不过两人就来到盱眙县附近。

三人来到盱眙县时,天色已晚,随便找个了饭馆匆匆吃了饭,朱雀便向当地人打听起铁山寺的方向,铁山寺坐落在铁山中,当地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人都给他们指明了方向,然而问起铁山寺后的铸剑谷,则绝大多数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朱雀心中关心则乱,不断询问,终于在一位老人口中得知,铁山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铸剑谷,只不过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眼下铸剑谷已经荒芜,他也记不得具体的方位,甚至连铸剑谷是不是在铁山寺后面也说不清楚。

正感失望时,老人说出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铁山寺后面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铸剑谷,但距离铁山寺后面五六里地远近,有一座偏僻的尼姑庵,很多人都不知道,里面住着十几名尼姑,我小的时候在山里放羊,误到过那里,因此知道,不过我劝你们不要去,见过尼姑真是倒霉,我的腿就是那时候帅断的,至今走路都有影响,况且几十年过去了,那座尼姑庵还在不在都难说得很。”

朱雀等人谢过老人的告知,他们心道,既然铁山寺后面有尼姑庵,而峨嵋派的师太又都是尼姑,她们之所以来到这里,说不定是为了尼姑庵里的尼姑而来。

三人匆匆向铁山行去,此时夜幕降临,天气阴沉,星月无光,四野一片黑暗。

夜晚爬山原本是件并不安全的事,但三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自然不会以山路难行而感到困扰。

铁山占地极广,却不怎么有名,反而不如铁山寺的名气大,据说铁山寺乃是建立在东汉末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三人的目的并不是铁山寺,而是铁山寺后面的山谷里,朱雀忐忑不安,不知道在铸剑谷发生了什么事,伊雪现在平安与否,峨嵋派所经历的劫难又是什么。

去铁山寺的山路都有石梯,走起来并不困难,但过了铁山寺向后山而行,山路就崎岖难行得多了,何况此时已过了中秋,山林间长满了苍耳等灌木,走在里面,裤腿上都沾满了这种带刺的小球。

山中光线更是昏暗,朱雀等人行走山林中如在摸黑而行,张三要点个火把照路,被朱雀拒绝了,他担心此刻峨嵋派的师太以及伊雪等人深处危险之中,如果冒失地亮起火光,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好在伏缨夜视之功出众,由他带着朱雀和张三前行,不至于走错了方向。

翻过两个山头,他们既没有看到什么尼姑庵,也判断不出这里是否几百年前的铸剑谷,侧耳倾听,只能听到山中鸟鸣虫吟之声,此外再无别的动静。

伏缨对朱雀说道:“此事颇为蹊跷,你想想,若是峨嵋派有难,消息又怎会传到嫂子那里?”

朱雀道:“什么意思?”

伏缨道:“此时我不是怀疑嫂子,而是在怀疑整件事,是否有人故意设下圈套,用嫂子来引你我等人上钩?”

朱雀道:“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为何要这样做呢?他们又怎会知道咱们会去我家一趟呢?毕竟我朱雀常年在外,回家的时候不多,偿若咱们当时没有到我家一趟,那这人设下的什么圈套岂非就落了空?”

伏缨说不出所以然来,他说道:“既是如此,为何咱们现在还没有什么发现呢?”

张三道:“或许铸剑谷还在前面,咱们继续前行看看。”

当下伏缨继续带着两人向前行去,又翻过一座山头,三人站在山头上向下张望,山谷中黑漆漆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伏缨忽然指着对面山腰间说道:“那里果真有一座尼姑庵。”

朱雀和张三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似乎真有一座院落的轮廓。

显而易见的是,如果那里真是尼姑庵的话,现在尼姑庵中定然没有人,否则此刻早就应该点起了灯,毕竟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候。

有了发现后,三人立刻向对面的山赶去。

来到尼姑庵后,朱雀看到尼姑庵的大门敞开,里面几间屋子也都没有关门,门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给人一种因此可怖的感觉。

朱雀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其中一间屋子,他的眼睛努力适应着黑暗,渐渐的,他看清了一些房间内的陈设,虽然房间内并没有人,但房间打扫干净,被子叠放整齐,显然并不是荒废了的,在此之前还有人居住过。

第二百八十四章 无上太华经

既然这座尼姑庵是有人居住的,那么他们此前的推断便有可能是对的,朱雀退到尼姑庵大门外,仔细分辨门额牌匾上的字,看到上面写着慈惠庵三个字,慈惠庵定然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尼姑庵,朱雀等人都没有听说过。

三人在慈惠庵中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一名尼姑,而且看得出她们乃是匆匆离去,很多东西都没有收拾打扫。

朱雀道:“我想她们定然是受人所迫才离开的这里,咱们在周围继续找找,说不定那铸剑谷就在附近。”

伏缨和张三都以他马首是瞻,三人继续在山中搜寻,朱雀原本建议三人分开寻找,张三却说山中如此黑暗,万一三人中的一人找到了什么线索,也难以通知其他两人,不如一起去找,如果能找到峨嵋弟子或者伊雪,三人也能即刻施出援手。

又在山中走了一里多远,伏缨忽然按住两人,朱雀和张三都知道伏缨的耳力特别灵敏,都跟着停下了脚步,安静下来,伏缨来到一棵参天大树旁用耳朵贴上去倾听了一会,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皮碗放在树干上,再用耳朵去仔细听了一会,然后他向后退开两步,对朱雀和张三说道:“在前面那个山腰之后,有大量的人马。”

张三愕然道:“像这种山区老林,何来的马?”

伏缨也想不通,他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听到有马蹄轻轻踩动的声音。”

张三将信将疑,问朱雀:“怎么说?”

朱雀断然道:“山腰过后只怕就是铸剑谷,咱们很有可能已经穿过了铁山的山区,来到了山的北面,马儿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咱们即刻赶过去一看便知。”

转过前面那座山的山腰,果然看到前面有一片平坦的山谷,山谷的出口附近,被上千名打着火把的人团团围住,而在他们的包围圈之内,隐隐有一个山洞,洞口坐着几个人,相隔的远了,加上视线昏暗不明,看不清楚山洞口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朱雀二话不说,就向那边冲去,他断定这些被包围着的人就是尼姑,至于是峨嵋派的师太还是慈惠庵的师太,那就不知道了,伏缨和张三见朱雀直冲过去,本想着要和他商量一下如何行动,见他想也不想地就冲上前去,怕他一个人吃亏,也都跟了上去。

来到附近,朱雀看到这些手持火把的人大都一言不发,在旁边的一处空地上,果然拴着一大批马,火把围绕之中,似乎有几个人在跟山洞门前的人商量着什么,这些包围着的人占据了极大的人数上的优势,为何不敢跟山洞前静坐的人发起冲击,而是这么僵持着,倒令朱雀想不通。

手持火把的人大约有三百多人,这些人全都身穿黑色衣服,脸上有的蒙着面巾,有的没有蒙面巾,看来蒙面巾的人都是怕被人认出他们的身份,看得出这些人并非乌合之众,更像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帮派或者一队官兵,若是官兵的话,似乎无须统一穿着黑衣服,更无须蒙面,所以是官兵的可能性并不大。

朱雀施展腾云功,悄无声息地来到附近,接着火把的光芒,他分辨出坐在山洞前的人果然是身穿淄衣的师太们,其中有几名师太颇为面熟,正是峨嵋派的静字派的师太们。

如今她们怎么会来到这里,又如何会被这些身穿黑衣的人团团包围,所谓何事,朱雀茫然不知,因此决定先悄悄潜匿起来,仔细倾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伏缨和张三两人也悄悄来到朱雀身后,跟着他一起侧耳倾听。

听了半天,他们终于听出了一个大概来,原来这些人是奉朝廷之命,向慈惠庵的尼姑索要一本《无上太华经》,《太华经》朱雀他们倒是听说过,是一本关于风水方面的著作,讲述山川风水门户之事,而《无上太华经》又是什么?何以能够引得这些人前来索要?

这些人口称是奉朝廷之命,偿若他们真是朝廷派来的人,大大方方地穿着官府不行,非要鬼鬼祟祟地穿着黑色的衣服,想用暴力讨来这本经书?

而听这些师太们的态度,似乎非要维护这本经书不可,双方之所以并没有厮杀抢夺,乃是师太们威胁他们偿若强行冲进来,他们就将《无上太华经》给毁了,来个玉石俱焚。

也就是凭籍这点,他们双方才支撑到想在没起干戈。

伏缨用胳膊肘碰了碰朱雀,然后指着这些黑衣人中的一人,朱雀一看之下,登时感到事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原来那名黑衣人并没有带面巾,而恰好此人是朱雀和伏缨都认识的,这人乃是淮阳帮的副帮主秦人杰,善使一把鬼头刀,武功不弱,不过以此人的身份,在黑衣人中并非首脑中人,若是一次推断,这些黑衣人都是由这些武功高强之辈齐集而来,怪不得就连峨嵋师太等人的武功,都只能被他们逼迫在此,无法脱困。

这个秦人杰之所以不带面巾,只怕是因为自重身份,不愿隐藏自己真是面目,或者是想着峨嵋派的人无人认识他,却不料因此让朱雀等人看出。

如果这些人都是秦人杰这等身手之人,那么他们是为何齐集在一起,又是受何人召集,为何他们会甘于听命呢?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黑衣人虽然大都沉默不言,但这些人缺口也随便进食喝酒,一些人当着这些师太的面一边吃肉一边喝酒,酒肉之气飘到师太之前,让她们只念罪过。

如果这些人明知这些师太是峨嵋派的人还敢如此嚣张,显然表明了他们并不惧怕峨嵋的势力,或者是他们早就动了杀人灭口之心,因此此刻在她们面前也不用收敛这些会得罪她们的行径,如今没有动粗,只不过他们怕损了《无上太华经》而已。

朱雀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在洞口看到伊雪的身影,这又说明了要么伊雪还没来到这里,要么就是她人在山洞中。

再听一会,这些人所言再没什么心意,翻来覆去不过是让师太们交出经书,他们便放师太离去云云,似乎师太们也看出他们不得经书还好,得到经书后定会杀人灭口,因此僵持到现在,看得出包围师太的人吃得不错,而师太们被围困起来,并没有吃食,不知道她们饿了几日,如今看起来都十分虚脱。

朱雀伸手拍了拍伏缨和张三的肩膀,然后向下指了指,示意他们两人留在这里等候,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前面,表示自己过去。

伏缨和张三两人知道朱雀素有急智,知道他容易转危为安,因此都没有阻拦他过去。

殊不知朱雀是因为担心伊雪的安危,并没有什么好计策,不过他看出这些黑衣人虽然实力强横,却也似乎不愿让人得知他们的行径,所以才敢冒险而行。

即使是为了伊雪而冒险前去,朱雀也没有径直现身,而是先来到距离伏缨和张三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才突然出现,以防这些人发觉伏缨和张三在旁,让他们两人也陷入险境。

朱雀故意发出一点动静,很快惹起黑衣人们的警觉,其中几人转过身来喝问道:“什么人!”

朱雀从黑暗中走出来,微笑着说道:“是路过的行人,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大半夜的不回家睡觉,在这里搞什么鬼?”

一边说着,朱雀一边缓缓走入人群,这些人原本感到吃惊,待看到他不过一个人前来,又放下些担心,可是等到朱雀走到火光所及之处,很多人都认出他的身份,有人惊呼道:“是朱雀!”

不少人跟着陷入沉默,为首之人带着面巾转过身来,对朱雀说道:“原来是朱大侠,不知道朱大侠此来所为何事?”

朱雀道:“你们所为何事,在下便所为何事,大家心照不宣,何必非要明言?”

那人立刻色变,只不过他的脸被黑面巾遮盖,看不出他脸色的变化,但朱雀通过他忽然收缩的瞳孔,看得出他还是掩饰不了心中的震惊,此人干笑道:“卯夜之中,我想还是明言的好,否则容易惹起误会,不知道朱大侠此来为的究竟是什么?”

朱雀摊了摊手道:“自然是那本《无上太华经》了,你以为是什么?”

那人又是一震,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你要《无上太华经》干什么?”

朱雀道:“上头怕你们办事不利,拿不到手,因此让我出马,一来监督你们行事,二来万一你们失了手,我也好替你们弥补一下。”

那人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道:“上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朱雀心中一凉,他原本想要冒充和这些人目的一样,结果因为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一出口便被这些人识破,他硬着头皮道:“我胡说八道?等这些尼姑们和经书同归于尽时,恐怕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鸟尽弓藏

那人听朱雀这么说,原本肯定朱雀是不可能受人所托,但想着朱雀江湖名声甚佳,从不打诳语,经过朱雀的一句追问,又变得不能肯定起来。

黑衣人首领身后的一人阴恻恻地问道:“如果你和我们目的一样,不知道能否给我们说说,你究竟是受谁指派前来此地的?”

朱雀一时语塞,他哪里猜得到这些人是受谁指使前来的呢?既然不知道对方是受何人指使,那么自己加装和他们是一路的虚言将不攻自破,正待朱雀想要胡诌一个人出来时,另一名黑衣人跟着说道:“朱雀乃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怎么会跟我们一样,我看他……”

话没说完,就被首领打断,仿佛是怕他言多必失,泄露了他们的机密。

此事的朱雀脑子里在飞快转动,通过黑衣人的身份,朱雀可知道这伙人定然是受到一位极有权力之人的控制,这些人无不是桀骜不驯之辈,若非此人实力极大,这些人是不可能听从此人的命令的,那么这些人的来历又不妨分为两个方面来猜。

一方面这些人是来自江湖上的草莽势力,江湖上势力庞大的帮派,不是少林就是丐帮,就算武当都未必有此分量,而少林和丐帮都绝不会做出这种鬼鬼祟祟的举动,因此可以断定绝不是他们。

偿若不是少林和丐帮,那么他朱雀一手建立起来的正气盟也有这个实力,但这些人显然不是受到正气盟的指使。

还有混一帮,乃是当年的二皇子,如今已是二皇叔的显贵之人创建,后来二皇子将混一帮的帮主之位交给了郭百结,如果是混一帮,他们不会不知道自己跟他们的渊源,因此也不可能是他们。

除了这些帮派势力之外,再无其他门派或者世家能够有这种本事。

另一方面,如果这些人并非来自江湖,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来自朝廷。

来自朝廷的势力自然是以皇帝为尊,但皇帝手下能人无数,单单是锦衣卫或者东厂西厂的势力也足以为所欲为,实在没有必要再拉拢这么多武林中人另成一派,所以也不可能是皇帝。

皇帝之下,不用多说,实力最大的一派自然是阉党,阉党最厉害的人则非魏忠贤莫属。

那么答案几乎可以呼之欲出了,至于魏忠贤为何笼络这么多江湖中人为他所用,又为何要来慈惠庵抢夺《无上太华经》,朱雀一时想不到这么多。

虽然他想了这么多,实际上不过片刻的功夫,朱雀故作高深地说道:“让我前来的人自然是魏总管,难道还有别人么?”

他说出这话,心中忐忑不安,因为他并不能完全肯定这些人是受魏忠贤的指派而来。

黑衣人的首领听到他提起魏忠贤的名头,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后,他用带着点怨言的口吻说道:“偿若魏总管不信任我们,将我们罢手回去便是,何必又要派你过来监视我们?”

朱雀放下心来,知道自己蒙对了,他解释道:“魏总管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能力,只不过对你们的手段未必全都认可,眼前这些尼姑们誓死不肯交出经书,那就说明咱们的手段用左了。”

黑衣人首领对他放下了一些戒心,跟着问道:“那依你说又该怎样?”

朱雀道:“趁着他们还不知道我朱雀的身份,让我前去游说她们一番,说不定能起到奇效。”

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面巾,对朱雀道:“那好,你朱雀就过去试一试,偿若没有效果,还是依我们的办法,和她们对峙到她们屈服为止,我就不信她们能在山洞里守一辈子!”

朱雀等对方扯掉面巾后,立刻认出对方乃是京城颇有名望的九节鞭高手袁三清,此人虽然在京城很有名望,却还没到能够做这些江湖好汉首领的地步,朱雀要推测他定是献媚了魏忠贤,魏忠贤才肯让他担任这些好汉的首领。

听着袁三清的话,朱雀点了点头,然后向山洞行去。

在三百多名江湖好手的注视下,朱雀来到洞口,和峨嵋派的师太们打招呼,她们认出了朱雀,其中一名叫做静安的师太说道:“朱施主,难道你也是跟他们一伙,企图抢夺《无上太华经》么?”

朱雀合十行礼道:“静安师太误会了,我是诓骗他们的,不知道伊雪有没有过来?”

最后两句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自然是不想被那群黑衣人听到,静安师太微微一笑道:“我就想着你这小子不会这么忘恩负义,伊雪在山洞里,正在照顾文竹师叔,你能过来真是太好了,唉,只不过他们人太多,如果逃脱此次劫难,不知道你这小子可有什么鬼点子?”

看得出静安师太对朱雀的期许甚高,所以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心情变佳,还称呼他为小子,朱雀苦笑道:“办法暂时没有,不过想法倒有一个,那就是想办法让他们先放过咱们……对了,那本《无上太华经》究竟有什么来头,为何他们非要得之不可?”

静安师太看了看那些包围着他们的人,对朱雀道:“咱们还是进去说话吧。”

朱雀随着静安等几名师太走进山洞,山洞狭长,在最里面的地方稍微大点,里面或坐或站着十几名女尼,中点着一个火把,火把闪动跳跃,朱雀看到伊雪正在给一位老尼捶腿,这位老尼自然就是文竹了,朱雀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佳人“勇”闯峨嵋,幸而文字辈的几名师太对他十分客气,最后还让伊雪跟他离开峨嵋,对他可说有着极大的恩情,此时见到文竹,朱雀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悲哀,更为外面那些人如此对待这么慈祥可亲的有道高尼而感到愤怒。

伊雪抬头看到他,冲他甜甜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过来,不过眼神中还是带了点责备,似乎再说他怎么没有早点过来,只不过当着文竹师太的面,伊雪也不好跟他表现得过于亲热,因此一句话都没有说。

朱雀之所以没有早点过来,乃是去了丐帮分堂哪里去找柳白眉等人耽搁了一宿,不过此时并非解释的时候,他过去跟文竹师太磕了个头,文竹师太见到他露出欣慰的笑容,让他免礼,然后问道:“他们怎肯让你进来的?”

朱雀将自己推断出这些人是奉魏忠贤之命前来,自己也是冒充奉魏忠贤之命而来,所以哄得他们相信了自己,接着他问道:“不知道他们为何抢夺这本经书呢?师太等人又怎会大老远的从峨嵋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

文竹师太道:“你在那块石头上坐下,我慢慢跟你说,对了,你可听说了白莲教教主去世的消息?”

朱雀摇了摇头,茫然问道:“白莲教教主去世了?她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文竹师太叹道:“连你都没有听说,足见这件事之机密,然而此事还是传扬开来,并且传到了不该听到的人那里。”说着,她便跟朱雀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随着文竹师太的讲述,朱雀渐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就在半月之前,峨嵋收到了慈惠庵一封求援信,说她们收到宫里一名宫女冒死送来的信,得知魏忠贤要派人过来抢夺《无上太华经》,这本经书虽然带着太华经三个字,实则和讲述风水学的《太华经》浑没半丝关系,而是一本白莲教的重要信物,凭借这本经书,可以召唤白莲教隐匿在中原各地所有的信徒,这些信徒全都会听从持经书之人的命令,如今白莲教的教主已经去世,白莲教出于群龙无首的地步,散在各地的白莲教信徒差不多有四五万人,其中过万人习武且武功不弱,实在是一股足以和丐帮相比拟的教派。

既然教主去世了,且没有指定教主的继承人,所以这本经书就成了召集教众的唯一信物,魏忠贤得知了白莲教教主去世的消息后,立刻派人前来夺取,为的就是想要操控白莲教这股庞大的势力为他所用,而他之所以在最近这么着急地想要取得这本经书,想来是有了谋反之心。

朱雀讶然道:“想不到这本小小的经书竟然会有这么重要的作用,然则这本这么重要的经书怎会存放在慈惠庵这种小地方?”

文竹师太道:“这件事说起来就更为就远了,在本朝开国之初,世上本没有慈惠庵,而太祖皇帝就是出身白莲教,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朱雀点了点头,此事可说是不成秘密的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只不过谁也不会公然谈论,以防遭到朝廷的打压,因为太祖皇帝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地取得天下,白莲教的辅佐可说是功不可没,然而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太祖皇帝坐稳了江山后,却又担心有其他人会通过白莲教来颠覆自己的大统,因此竟将白莲教视为邪教,全力进行打压。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偷桃换李

白莲教为他付出这么多之后,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教主心灰意冷下变得十分消极,命令教众四散离去,不听召唤不得齐集,她自己也跟着隐居起来。

在她隐居之前,将这本足以召集白莲教的重要信物《无上太华经》放在了凤阳府,这是因为凤阳府正是太祖皇帝出身之地,当时太祖皇帝也知道这本经书的存在,然而他找遍了天下都没有找到,直到驾崩时还念念不忘此事,因为这本《无上太华经》就是足以推翻他帝位的一个威胁,无上者,正是没有皇上的意思。

太祖皇帝没有找到这本经书,临死前还吩咐继位的太子继续去找这本书,后来随着白莲教的潜伏,以及朝廷实力稳步增加,后来继位的皇帝也不再对此书感兴趣,这件事便逐渐演变成了传说而无人真正重视此事。

为了保管这件白莲教重要的经书,白莲教教主出资兴建了慈惠庵作为幌子,将经书藏在其中,并命几名得力的手下化身为尼好生看守此书,随后她便离去,不知所踪。

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担心自己在朝廷的追杀之下万一不幸身亡,白莲教也好有人能够手持此经书,召集教众为其报仇。

只不过在此后两百多年的岁月里,白莲教一直都没有需要用到这本经书的地方,而慈惠庵中的尼姑换了一代又一代,为的就是守候这本经书。

白莲教虽然一直沉寂,但却并未消亡,反而日益变得壮大,这正是因为白莲教本就是为民做主的教派,每当朝代到了更替的关键时节,白莲教都会起而辅佐一方势力,推翻朝廷,建立一个于百姓更为有利的皇权来统治天下,因为朝代兴替前后,往往都是百姓生活难以为继,最为困顿的时候,所以信奉白莲教的人也会更多。

只不过隐居起来的白莲教教主忽然因病去世,死前也并未指派继任之人,因此才会给了魏忠贤可乘之机,希望自己能够收纳这股力量,为他所用。

朱雀听得如坠云里雾里,他说道:“既然这本经书牵连这么大,慈惠庵的师太们为何求助于峨嵋派,而不是召集白莲教的高手前来护佑呢?”

慈惠庵的一名师太说道:“施主有所不知,这本经书轻易不能用来召集教众,一旦召集起来,全天下的白莲教教众都必须赶来,且非要达成大事不可,这就是为何这本经书如此重要的原因,而此刻显然不是推翻朝廷的时候,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但如果这本经书被魏忠贤得去,此人心怀叵测,觊觎皇位,说不定得手之后就会立刻作反,然后自己登基为帝,那天下就将深陷更大的祸乱之中了,而我们之所以想峨嵋派求援,自然是因为峨嵋派中有很多师姊妹都是我们白莲教的同门啊。”

朱雀这才恍然,不过他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他问道:“既然如此,师太们一早将此经书给毁了,岂不一了百了?”

文竹师太笑道:“傻孩子,偿若将这本经书给损毁了,那么天下足以掌控朝代兴衰的这么一股力量就相当于白白舍弃了,而且一些胸怀野心之人还会为了白莲教的教主一位相互厮杀,白莲教将陷入沦亡之祸,不但无法为百姓谋福祉,反而会给百姓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

朱雀明白了,他说道:“所以诸位师太之所以誓死保护这本经书信物,为的就是要等候一位有足够才能作为教主之人,将经书交给他?”

文竹师太点了点头:“你终于明白了,也知道了这本经书的重要性,只是眼下的围困如何消解,不知道你可有什么办法?我们一干老尼可都饿了三四日了,再不能脱困而出,只怕真会落得个玉碎的结果。”

朱雀沉吟了一会道:“咱们和那些人的实力相差太多,硬拼肯定不行,我想只能用偷桃换李的计策了。”

文竹师太苦笑道:“你是说让我们用假的经书换来自由?”

朱雀道:“难道不行?”

文竹师太摇了摇头:“这本《无上太华经》之所以有号令天下白莲教教众的重大作用,其经书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要仿制也仿制不来,而且此刻咱们人被困在这里,就算想要仿制,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朱雀对这本《无上太华经》大感好奇,忍不住问道:“这本经书有什么特点,为何说是独一无二的呢?”

文竹师太想不到他在这紧急关头还会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她并没有责怪朱雀,而是命人将经书拿给朱雀一观,好让他得知为何经书无法仿制。

一名女尼拿出一个包裹,然后将包裹打开,包裹里果然放着一本绝无法仿制的经书,只是朱雀想不到经书原来真容竟是这样,是否能用一“本”来指代还有待商榷。

原来《无上太华经》并不是一本书册,而是一块水晶板,经文都是刻在水晶板上的,这块水晶板通体透明纯净,唯在左上角的水晶里隐隐有着一团白色的杂质,看起来有些莲花之形,显然这块水晶板本身就是极为贵重的宝石,而水晶板中那点酷似莲花的白色杂物更是天然形成,想要仿制的确是仿制不来。

怪不得魏忠贤非要得到《无上太华经》的真本不可,因为他知道无法假冒,所以偿若声称经书就在他手中,那是一见便知真伪,而正是因为此书的独特性,才会被用作如此重要的作用。

等朱雀看完后,那名女尼又小心翼翼地将经书包好。

文竹师太问道:“看明白了?”

朱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文竹师太道:“然则你可曾有了什么启发,然我们逃脱生天?”

朱雀仔细想了一会后说道:“想要逃出生天,我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经书交给他们。”

伊雪闻言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将经书交给他们,亏你想得出来。”

朱雀道:“怎么不可以?”

文竹师太以为他在说笑,也跟着没好气地说道:“若是能将经书交给他们,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了,再说了,你可曾想过如果我们将经书交出去,会惹来什么后果?”

朱雀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经书在手,他们投鼠忌器,不会对咱们动手,如果经书交出去,他们为了杀人灭口,便会不遗余力地击杀咱们?”

伊雪道:“你知道还要这么说?”

朱雀道:“一来,咱们将经书交给他们,目的就是换来咱们的安全,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二来咱们将经书给他们,只不过是暂时的手段,我既然知道了这部经书的重要性,自然不会让它落到魏忠贤的手上,让他们替咱们保管一下,然后再取回来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伊雪道:“你说的容易,将肉送入了狼吻,还怎么夺回来呢?现在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将经书给他们之后,一时半会也凑不齐足以对付他们的人手,而他们得到经书之后,恐怕立刻就会飞奔回京城去邀功请赏,你来告诉我怎么取回来?”

朱雀笑道:“怎么取回来,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

伊雪道:“不是你我操心的事,这又是什么意思?”

朱雀道:“眼下大名鼎鼎的红缨公子就在外面的山林中,有他出马,难道还不能将这部经书再拿回来么?”

伊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笑眯眯地说道:“是啊,我怎么将这小子给忘了?文竹师叔,你看如何?”

文竹师太也觉得此计可行,她点了点头道:“此法倒也行得,只不过有些冒险了,万一伏缨失了手,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魏忠贤?”

朱雀肯定地说道:“这点可请师太放心,伏缨出手,绝不会落空,他大内也去过,大汗的营帐也去过,天下间只怕还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况且此物在路途中没有偷到,就算交到了魏忠贤手中,伏缨一样能够给取回来!”

文竹师太闻言一掌拍在旁边的石头上断然道:“好,就依你所言,只不过眼下如何能够用经书换回咱们的脱身,倒要好好筹谋一番。”

朱雀道:“何用做什么筹谋?等我出去跟他们说去。”

伊雪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朱雀走向洞口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骄傲,似乎有他的存在,天下间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来到洞外,那些黑衣人早就因为朱雀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而感到不耐烦,袁三清见他出来,立刻向他问道:“如何?”

朱雀点了点头道:“这些德高望重的师太们对我朱雀倒还有几分信任,答应可以将经书给我,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袁三清心中大喜,表面上却做出冷冷的神态问道:“什么条件?”

朱雀道:“她们将经书送给我,然后诸位将师太们恭恭敬敬地送离下山,若有所不敬,大家便来个玉石俱焚!”

袁三清颇感迟疑,他们此行的最主要目标当然是《无上太华经》了,然而他们这帮人乃是魏忠贤的一股秘密力量,眼下已经暴露开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得到经书后就杀人灭口的准备,偿若就这么放她们离去,只怕他们很快便会暴露出去。

看到袁三清犹豫的神色,朱雀知道他心中打的什么算盘,他说道:“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自视甚高,在德高望重的师太们眼里却和其他芸芸众生无异,她们不会将你们这些人的来龙去脉说出去,所以你们也不用再打算杀人灭口之类的事。”

袁三清听他直言不讳,颇感难堪,想了想后,觉得还是经书比较重要,万一这些人来个玉石俱焚,经书毁坏,他们回去也不好交代,因此袁三清断然决定:“好,就依你们所言,先将经书拿来!”

朱雀笑道:“大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她们留下一人拿着经书,你们先送其他人离去,等到师太走远后放出烟花信号,她这才将经书给我。”

袁三清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第二百八十七章 伏缨出手

留下来的人自然是伊雪了,其他师太们都饿了多日,大都虚弱不堪,伊雪不过饿了一日,还好些,有应付这些人的力气。

文竹师太临行前,朱雀交给她一个信号烟花,这是上次汪九成给他,结果没用上的,朱雀暗中嘱咐她,到了山下安全的地方就放出烟花,他们这边便将水晶《无上太华经》交给袁三清他们。

袁三清等人看着经书留在了朱雀这边,方才答应让师太们离开。

半个时辰后,远处十多里外的夜空上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烟花,朱雀也不再犹豫,将经书交给了袁三清,袁三清显然受过魏忠贤的嘱托,仔细查看了经书,确认是《无上太华经》真本后,他微微一笑,对朱雀道:“那些老尼姑既然放了,这位小妮子得给我留下来吧?”

他指的是伊雪,他并不知道伊雪乃是朱雀的发妻,还以为是峨嵋派的一名俗家弟子。

朱雀哈哈大笑道:“袁兄说笑了,这位乃是在下的结发妻子,你留下来恐怕有些不妥。”

袁三清一愣道:“朱兄莫开玩笑,她怎么可能会是……”

朱雀打断他的话:“在下为了她,曾主动到峨嵋派自陷囹圄,才最终抱得美人归,此事很多人都知道,想必袁兄身在京城,对发生在在下身上的事有所不知,只要袁兄问问在场的一些朋友便会知道。”

袁三清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一些人,不少人点着头道:“这件风流韵事当年曾哄传江湖,我们都有所耳闻。”

还有一人说道:“当年朱雀大侠神仙峨嵋,江湖好汉齐集去峨嵋派要人,在下也跟着去过,他身旁这位的确是朱雀的发妻,当年峨嵋派并没有为难两人,反而玉成了他们的好事,这些都是在下亲眼目睹,袁首领不必多疑。”

朱雀向说话之人看去,此人并没有蒙面巾,朱雀认出他是七寸刀孙不丁,向他点头算作打了个招呼,孙不丁含笑回应。

袁三清不是不信伊雪是他朱雀的妻子,而是心中隐隐感到不对劲,峨嵋派死守着这部经书不跟交出来,伊雪曾身为峨嵋弟子,前来应援也是理所应当,朱雀此来究竟是受到魏忠贤所托,还是为了他妻子前来?袁三清一时也不能断定,好在经书已经得手,无论朱雀是出于什么目的前来,就算只是诓骗自己,他并非受到魏忠贤之命,自己也没有必要跟他作对,徒给自己增加一个大仇敌,惹来无穷麻烦。

想通了这些,袁三清下了决定,对朱雀拱了拱手道:“既然这位仙子般的女侠是朱兄的妻室,袁某自然不会有什么冒犯,经书得手,我们也要回去复命了,不知道朱兄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呢,还是携美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回去?”

朱雀微微一笑道:“我走得慢,还是单独回去吧。”

袁三清露出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对他拱了拱手,然后率领属下上马离去。

朱雀见这帮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和师太们脱身的方向并不是一个方向,放下心来,正在他要跟伊雪一起去找峨嵋派的师太们是,伏缨和张三从一旁走了过来,伏缨对朱雀笑道:“你小子真是滑头,三言两语就骗过了袁三清,只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魏忠贤的人?”

朱雀随口说道:“自然是猜的,对了,现在就有件紧急的事需要你去做。”

伏缨也不笨,立刻就猜到要做的事,他说道:“连这也能猜到,你小子运气真好,你是否让我从那个袁三清老家伙身上将刚才你给他的那个包袱再偷回来?”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这老家伙急着回去邀功请赏,你要将此物偷回来必须要快,否则这部水晶经书一旦落到魏忠贤手中,他就要凭借经书召集白莲教的教众准备作反,迟恐不急。”他心道我能猜到是魏忠贤,那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又怎会是运气好?只不过懒得跟伏缨分辨了,他觉得自己是运气那就运气吧。

伏缨道:“从这里道京城还有上千里地,这家伙怎都要走上三四天,这中间他只要住店,我总有机会得手的,这点不用担心,你也不想想我伏缨是干什么的。”

朱雀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能疏忽,万一袁三清来个狸猫换太子,暗中让别人先将经书送走,他则慢悠悠地回京,骗过你我那就麻烦了,再说了,就算他亲自护送经书回去,此物如此重要,他定然日日夜夜严防像你这样的人,你想下手只怕也不会这么容易。”

伏缨自信满满地说道:“就算这老家伙将经书放在床垫下压着睡觉我也能偷到手,好了,既然事情这么紧急,我这就跟过去便是,只是得手后咱们在何处碰头?”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得手后就送到太湖我家那边,我和伊雪以及峨嵋派的师太在那里等你几日,等候你的好消息。”

伏缨点了点头,跟伊雪和张三分别辞别,然后展开踏月功,向袁三清下山的方向追赶过去。

这边朱雀和伊雪以及张三等人随后向峨嵋师太的方向行去。

在夜幕下走了十七八里地也不见峨嵋师太们的行踪,伊雪正着急,以为他们又遭遇了什么不测时,道旁的树林中闪出一位女尼,伊雪一见她登时放下心来,她问道:“你们去了哪儿?怎么连个记号也不留,我还以为你们……”

那女尼是慈惠庵的女尼,她说道:“我们走得着急,怕那伙人又来纠缠,因此一路赶到了我家所在的村子里,为了怕你们寻不着我们,我特意过来迎你们的,还好赶得及时,没有和你们错过。”

得知师太们都安然无恙,众人都放下心来,几人跟着这名女尼向她家的方向行去,路上朱雀得知这名女尼名叫妙悟,是慈惠庵中年轻的弟子。

张三问妙悟:“原来你家人尚在,那怎么想起来去出家呢?”

妙悟叹道:“我兄弟姊妹众多,家中贫苦,难以养活,正好慈惠庵招收弟子,非但不需缴纳香油钱,每月还有贴补,静华师父说我有慧根,不去参佛就可惜了,最后说服了我爹娘,让我出家了,其实若不出家,以我家的境况,最终只能嫁到有钱人家做妾,与其在人家那里做小受气,还不如在慈惠庵里修行的好。”

张三听她说得可怜,原本想要打趣她几句,如今却觉得心有不忍,便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妙悟似乎知道张三的心意,对他说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眼下虽然到处闹灾,但凤阳还好,朝廷接济得多些,再加上我那些兄弟都分家出去过了,姊姊们也都出了嫁,家中只有一个小妹还没出阁,但也许了人家,家里头比以前好过多了。”

张三知她看出了自己想要接济一下她家的意思,听她这么聪慧,又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还俗呢?”

妙悟道:“阿弥陀佛,师父们待我很不错,我在慈惠庵又学了佛法又学了武功,和师姊妹们情同家人,就没想着还俗的事了。”

张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行了两三里地,几人来到一户宁静的小村子,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村子里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那自然是妙悟家了,其他人家此事自然都在睡梦当中。

来到妙悟家,一群师太正在吃馒头素面,饿了多日,就算没有菜她们也吃得津津有味,两位老人和一名年轻的女子正在厨房操持,显然家中食物不够,他们还在做。

见到朱雀和伊雪等人前来,文竹放下手中的碗,对朱雀说道:“多亏了你朱雀前来,否则我们这些人都要将老命搁在那山洞里了。”

朱雀道:“分所应当,师太赶紧吃饭,吃饱了再说。”

搅嚷了一番,二十多名女尼吃了顿饱饭,都是精神一振,文竹问起朱雀和伊雪的之后的情况,她听到伏缨已经赶过去了,也放下了些心事。

朱雀问道:“既然慈惠庵已经被魏忠贤那帮人知道了底细,慈惠庵的师太们再回去的话只怕不太安全,不知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文竹师太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慈惠庵的秘密已经暴露,老尼此刻也在担忧,想着将这些同道接到峨嵋暂住,又怕给峨嵋带来麻烦,这点老尼也做不了主,须得向掌门师姊禀告一声才行。”

一位静字辈的女尼说道:“师叔,慈惠庵有难,掌门一定不会袖手不理的,咱们直接过去,到时候就算掌门不准,也能在般若庵落脚,您说是不是?”

文竹师太笑骂道:“你这小妮子就是一心想着回去,唉,只好先这么决定了,只是《无上太华经》没有拿回来,我心中始终放不下,等到红缨公子真的得手,不知道……”

朱雀道:“我们已经约定好,到时候他将经书送到我家,师太若是不放心,可以留下几人在我家等候,等伏缨送来经书后,再由伊雪陪同着她们送还便是。”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人心不足

文竹师太道:“你安排如此周全,老身也没什么意见,就照你说的去办吧,只是辛苦你们了。”

朱雀道:“师太说的是哪里话,当初若不是玉成我和伊雪之间的事,如今我朱雀只怕还是一名落拓江湖的伤心人,大恩大德之下,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伊雪啐了他一口道:“当着这些修行之人的面,你胡说八道什么?也不怕得罪了菩萨!”

文竹微微一笑道:“无妨,朱雀施主乃是真性情之人,说的也是实话,何来得罪菩萨之说?我也乏了,大伙儿就在院子里将就着休息一下,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动身。”

众人在院子里或坐或躺,经过这几人和袁三清那帮人的对峙,又刚刚吃饱了肚子,这些佛门女尼门很快便在院子里睡倒了一片。

朱雀和张三两人一时都睡不着,和这些尼姑们在一起睡又不成体统,两人便来到村外,一边谈论着魏忠贤的事,一边猜测着慕容寒山什么时候回去京城找他的麻烦,两人谈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困意袭来,两人靠在一棵梧桐树上沉沉睡去。

翌日,妙悟的爹娘又给这些女尼们准备好了早饭,全都是素面素菜,张三见他们家中为了招待这么多人,家中存粮都做完了,便偷偷塞给了他们一张银票,这张银票自然是伏缨给他的两张银票之一了,妙悟看到后推辞不要,但架不住张三的劝说还是收下了。

毕竟是乡下人家,得了银票后喜不自胜,兴奋之情难以掩饰,让妙悟觉得十分难看。

吃饱饭后,文竹安排众人分为两拨,留下伊雪和另外两名叫做静安和静止的两名弟子随朱雀去太湖边等候伏缨的消息,其余的弟子包括慈惠庵的师太们则由她率领着返回峨嵋。

临别之际,就算是出家人也显得依依不舍,朱雀给文竹师太拿了些银票作为路上的盘缠,以防她们为了化缘而耽搁了,文竹师太有着武林中人的好爽,并不扭捏,直接道谢收下,一行人分做两拨向南行去。

到了一个路口,文竹等人折向西南方向,几人分别,张三看着妙悟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妙悟则含羞低头,虽然没有含情以对,却也没有叱责他的无礼,朱雀看在眼里,心中又感惊讶又感好笑。

等到文竹师太走后,张三还在向文竹师太等人离去的背影望去,朱雀扯着他向东南行去,同时口中说道:“人家是修行之人,你这么做不怕坏了人家的名声?”

张三反问道:“嫂子当年也是峨嵋派的弟子,你当时怎的不怕坏了她的名声,闹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你朱雀乃是为了佳人不惜去峨嵋为囚的多情浪子?”

朱雀哭笑不得地说道:“一来我跟你嫂子在多年前就已经因为白莲教的事相识,二来她是俗家弟子,和妙悟这位出家弟子又怎能一样?三来我最后不是和你嫂子结为夫妻,于她名声无碍,你这算什么,难道你和这小尼姑一见钟情,准备娶她为妻?”

张三想了想后说道:“我们算是互生好感罢了,至于你说的什么结为夫妇什么的,我一时倒没有想这么长远,唉,说不定郎有情妾无意,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愿不愿还俗我也说不好。”

朱雀原本是劝他顾及些妙悟的名声,不要做得太过分,听他说得这般可怜兮兮,想起自己当年的情形,他反而劝说道:“我看她对你也不是全然无情,只不过偿若你不能对人家负责,那我就劝你不要延误人家终身。”

张三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决断,最后说道:“容我再想想吧,这种终身大事,怎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更何况我张三现在不过江湖一浪子,名声又不佳,现在就先不考虑此事,等到我有命从京城回来,再考虑以后的事吧。”

伊雪原本想阻止两人继续胡说八道,毕竟身旁还有静安和静止两名女尼,两人大谈情爱,不免有污她们的耳目之嫌,最后听张三说得可怜,便不忍心责怪,好在两人也不再多谈。

五人走在路上,朱雀和张三都是豪迈之人,并不在乎什么旁人的眼光,可两个大男人带着一名漂亮的妇人也就罢了,还有两名尼姑陪在身旁,乡野人家见到后不免指指点点。

朱雀和张三虽不在乎,静安和静止两人却受不了路人的指点,两人对朱雀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走路吧,不然别人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咱们,让人心里不舒服。”

张三道:“两位高尼不是峨嵋派的高徒么?同时武林中人,难道还在乎这些世俗人的看法?”

看着两尼不知怎么回答的神态,朱雀说道:“既然两位有此顾忌,就让伊雪陪你们一道走,我们走在后面就是。”

五人就这么分成两拨,一前一后地赶路,静安和静止两人不愿投店,伊雪便随她们在附近的尼姑庵里借宿,朱雀和张三两人虽然和她们分开走,但因为担心三人的安危,所以并没有相隔多远。

好在一路平安无事,几人在五日后回到了朱雀的家中。

一路上朱雀都在希望能遇到自后赶来的伏缨,带来取到经书的好消息,可是一直到了家都没有见到伏缨,几人只好定下心来等候。

朱雀知道伏缨的本事,也知道他明白这本经书的重要性和最终的目的,就算路途之中伏缨无法得手,到了京城之后,也能从魏忠贤那里偷来,所以他并不怎么担心。

倒是静安和静止两人怕伏缨出了什么意外,让魏忠贤凭着经书闹个翻天覆地,她们峨嵋派只怕就要愧对天下人了。

闲来无事,朱雀问起伊雪怎会收到峨嵋派的求援,因为她们被困在凤阳府的铁山中,凤阳府一带的豪杰好汉这么多,怎会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找伊雪?

伊雪道:“她们送出消息是在被围困之前,她们早就料定魏忠贤的人会来,只不过不知道那一日,而且这本《无上太华经》事关重大,并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它的重要性,因此便不能随便找人寻求帮助,要找我是文竹师叔的主意,她的想法就是,只要找上了我,就相当于找到了你这个无所不能的朱大侠,你自然不能看着我有难而坐视不理,那么峨嵋和慈惠庵的劫难也就能迎刃而解,眼下不正迎了文竹师叔的猜测了么?”

朱雀苦笑道:“文竹师太看起来不像这么有心计的人啊,怎的算计得这么厉害?”

伊雪道:“什么叫算计?文竹师太能想到你,那是看得起你,偿若她不来找你帮忙,你就高兴了?”

朱雀说不过她,只得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文竹师太要是想找我帮忙,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为何还要我挚爱的夫人前去冒险?这岂不让我担心么?”

伊雪听他这么说,甜甜一笑道:“算你还知道为我着想,只不过你行踪不定,她们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你?因此只能找我了,对了你们怎么到那天才来?”

朱雀将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两人在一起的事告诉了她,又跟他说了这背后都是魏忠贤在搞鬼的事,因为魏忠贤威胁到了宜宁公主的安危,所以慕容寒山决定去找他报复的事。

伊雪听后神色复杂地说道:“原来慕容寒山也会爱上别人,唉,我还以为他一生都不会找到伴侣呢。”

朱雀道:“我也是这么以为,不过他在和六国高手决战之后,性子似乎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整日只琢磨在剑上,我怕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疯的。”

伊雪叹道:“宜宁公主真幸福,慕容寒山既然喜欢上了她,也就会像喜欢上剑一样忠贞不渝,而有他这样的男人保护她,宜宁公主再也不用担心世上会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伤害到她了。”

朱雀讶然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很羡慕宜宁公主,难道我对你不够好么?”

伊雪失笑道:“当然不够,慕容寒山原来只喜欢剑,结果他将自己半生都给了剑,忠于剑,其他事情一概不理,想来他和宜宁公主在一起后,宜宁公主就是他的另一把剑,慕容寒山性子执拗,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分了对宜宁公主的呵护,你怎么能跟他比呢?你心中除了我,还有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的心大着呢,还装着穷苦百姓的不平之事,还有着很强的好奇心,能够放在我和重阳身上的,只怕只有你心中的那么一丁点儿。”

朱雀无言以对,他虽然没有伊雪说得这么夸张,但大致说得都没错,他听到伊雪的埋怨,心生歉然道:“你说得没错,我负你们娘俩太多,此后我朱雀一定少管闲事,多照顾家人。”

伊雪话说出口,又觉得有些后悔,她说道:“不,我爱你朱雀,是爱你行侠仗义的风采,是爱你行事决绝勇敢,偿若你为了我们抛弃了你自己的本心,我也会觉得让你受了委屈,唉,随你吧,我伊雪也不是个不知足的女人,既然嫁了你,那就嫁什么随什么吧。”

朱雀笑道:“好啊,你这是在骂我是鸡是狗么?”

两人正在屋内说笑,张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朱雀,快出来跟我练几招拳脚,我在这里都快闷坏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夹道相逢

眼看着伏缨一时不来,静安和静止两人整日躲在屋里念经不出来,张三气闷不过,嚷嚷着让朱雀出来陪他练拳脚。

朱雀从屋中走了出来后问道:“怎么,你皮痒痒了,想找揍?”

张三昂然道:“那也未必,以前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这些年我功夫可没搁下,咱们不比一比怎么知道谁高谁低?”

朱雀笑道:“你功夫没搁下,我功夫也没搁下,你当年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更不是我的对手!”

张三道:“别光练嘴皮子,你不是怕了吧?”

这时伊雪从屋中走了出来,见到两人自吹自擂感到十分有趣,她说道:“朱雀,既然他想挨揍,你就成全他吧。”

张三笑道:“嫂子真是偏心,我们还没动手就认定朱雀一定会赢,嘿,待会他若是被我痛揍一顿,你可别心疼。”

伊雪也跟着笑道:“我看真没见朱雀挨过揍,你若是能让我长长见识,我就到村头给你买一坛好酒喝!”

张三道:“一言为定!”

说着他抢先出手向朱雀攻去,张三被人称为浪子,常年不住在一个地方,朋友也是不知多久才能见他一面,而见他时又很难看到他的出手,因此他身手究竟如何,一般人都不知道,这次一出手,双拳就挟裹着一股劲风向朱雀轰去!

朱雀不避反迎,他双腿微曲,接着一记弹射,伸脚向张三反攻过去,这一招正是豹尾脚中的凌厉招数,且目标直指张三胸腹要害。

毕竟腿长胳膊短,张三若是和朱雀硬拼,双拳还没击中朱雀时,就会被朱雀先踢中自己,这么简单的道理张三自然知道,不过他前冲之势不减,双拳由向朱雀身上攻去转而向他腿上横击过去,那是化攻为守了。

朱雀这一记看似凌厉的一往无前的一脚忽然轻轻巧巧地变招,转而向张三肩上踢去,原来这一招竟然是虚招。

张三再变招已经来不及了,眼看朱雀这一脚来势汹汹,他双臂向上一架,挡住了朱雀的这一脚,只不过这一脚十分沉重,张三身子向下一沉,再往上一托,将朱雀推开。

朱雀顺着他这一托之力,施展腾云功,不想后退反向上一冲,原本人就在半空中,如今借着张三这一托举之力,人来到张三头顶,他双脚并立,向张三肩头踩去。

张三见朱雀这一招精妙至斯,跟着向后一撤,然后使出腾空拳向朱雀攻去,朱雀在空中变招由踩变踢,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交起手来。

伊雪在旁边看得颇为紧张,真怕朱雀就此落败,她脸上也跟着无光。

听到院子里两人打斗之声,静安和静止两名女尼也从房中走出,她们刚开始以为两人是在真打,等听到两人互相嘲讽才知道两人只是切磋拳脚,于是也跟着站在门外看两人比试。

两人倏忽之间交手了二十多招,伊雪渐渐放下心来,她看得出朱雀占尽上风,只是不想让张三输得太难看,所以始终没有出重手。

张三之所以要跟朱雀比试一下拳脚,乃是因为几年前他新学了一套灵猿拳,想要跟朱雀的豹尾脚比较一下,这套灵猿拳威力自然也是非同小可,所以张三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朱雀的对手,至少也得在百十招外才能分出胜负,然而拳脚一相交张三便知道,自己的灵猿拳和他的豹尾脚还有不少差距,自己始终落在下风无法转变形势。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朱雀的豹尾脚出脚之快,落脚之重,都大出张三意料之外,他的灵猿拳中的进攻之拳根本无法施展,只能不断招架,而招架的手臂也隐隐感到发麻。

又拆了十多招后,朱雀一招剪扑脚使出,正中张三腰肋,痛得他先是向后纵跃开去,接着蹲下来不断搓揉自己中脚的地方,口中说道:“好家伙,下这么重的手!你不会真想将我打伤吧?”

朱雀歉然道:“我以为你能躲过去,谁知道你这么差劲,等到我发觉你如同一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让我踢,我已经收回了大部分力道,可是还有两三成力道踢到了你,真是抱歉。”

伊雪在旁边大声喝彩,同时对张三道:“大言不惭,挨了打还能怪别人出手重,唉,我真想请你喝一杯,结果你自己不争气,给我省了一坛酒钱。”

张三等疼痛稍减,站起身来说道:“这可不是我拳法不及朱雀,而是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焉能不败给这小子,哎呦,这哪里是两三成力道,简直是十二三成力道,不行,非得让嫂子给我做顿排骨补一补不可……”

正说着,伏缨施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张三痛苦的神色忍不住问道:“这小子犯了什么错?调戏尼姑?否则怎么会挨打?”

伊雪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三听到伏缨如此调侃他,气得恨不能咬他一口,对他说道:“你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才来,你事情办妥了么?”

伏缨一拍身上背着的包袱道:“我的身手跟你的烤鱼一样精妙绝伦,自然是手到擒来,说到烤鱼,我还真是馋了,你小子赶紧准备,给我烤个十条八条鱼来,可饿坏老子了,来你们看看可是这本经书,别让那些奸贼掉了包。”

静安和静止两人听伏缨说话粗鲁,什么调戏尼姑,什么小子老子的,本来向回屋的,听到他将经书待会,这才醒悟他就是伏缨,两人大喜之下,连忙从伏缨手中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板,水晶板上刻着《无上太华经》,在水晶板的左上角里隐隐透着白色的莲花杂质,静安连连点头:“正是这本经书没错,多谢伏缨施主了,阿弥陀佛,总算没有落到坏人手中。”

伏缨道:“是的就好,你们好好收起来吧,别磕坏了,张三,你还不去给老子烤鱼?”

张三本想拒绝的,可是见到他得手归来,知道此时大家都会将他看成英雄一般的人物,现在得罪不起他,只能“含恨”出去准备鱼和烤鱼的材料去了。

朱雀问道:“怎么偷到手的?我因为你在两三日前就该赶回来的,怎的耽搁了这么久?”

伏缨道:“你们不知道,袁三清这伙人谨慎得很,他们前两日都不投店住宿,而是就在荒野中落脚,幕天席地地过一夜,天亮就走,我就算想下手也无从下手,他们人又多,我更不能明抢,一直等到第三日,他们似乎觉得没有人跟上来,安全了,所以第三日晚间他们便在河间住了客栈,我在袁三清睡梦中将这部经书偷来,他还懵然不知呢。”

朱雀心道原来如此,他说道:“经书既然已经到手,今日权且休息一下,明早伊雪就陪着两位小师太前去峨嵋,袁三清这伙人一旦发觉经书失窃,定然会不依不饶地再找回来,我和伏缨以及张三迎头上去跟他们纠缠一番,阻扰他们前行的速度,你们尽快赶去峨嵋,路上千万不可耽搁。”

伊雪点了点头,她有些担心地说道:“既然他们发觉经书丢失了,定然会想到伏缨,想到经书会再送到我们手上,也就会追上峨嵋去,到时候……”

朱雀道:“我也考虑过这一点,不过袁三清他们人虽然多,但是想要和峨嵋硬碰硬,只怕还不够资格,只不过他们前去袭扰师太们的静修倒是有些麻烦,这样吧,我们尽力哄劝他们先回京,偿若他们不听,我再联络丐帮弟子援手,将他们是奉魏忠贤之命宣扬出去,让他们不敢公然跟你们作对。”

伊雪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偿若我们真将这伙人引上峨嵋,那可会对峨嵋带来不少麻烦。”

当晚朱雀准备了不少酒菜,算是给伏缨接风洗尘,庆祝他不负众望,将经书偷到手。

伏缨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就得手了,实际上朱雀和张三都知道,首先他一个人连续追踪袁三清等人两三日而不被他们发觉,这本就很难能,而胆敢潜入袁三清的房间将经书偷出来更是艺高人胆大,不愧是偷王之王,只不过这其中的风险他们也能想象的到,比如袁三清本身就是高手,而且他们人数众多,一旦伏缨被他们发觉,只怕想脱身就难了。

是夜,三人喝得酩酊大醉。

翌日醒来时,伊雪带着静安和静止两尼启程向西南峨嵋方向行去,朱雀伏缨和张三三人则向北,准备阻拦袁三清去追击。

三人过了江,到了江北,他们知道袁三清等人数众多,走在哪里都比较惹眼,因此委托丐帮弟子去打听他们的行程路线,在第二日他们就在高邮碰上了面。

袁三清显得气急败坏,显然他也猜到了这一切都是朱雀的计谋,目的自然是为了救那些老尼姑的性命,然后再指使伏缨将其偷回,谁不知道朱雀和伏缨两人的交情呢?

所以当朱雀伏缨和张三三人拦在大道正中,挡住袁三清等人的去路时,袁三清破口大骂:“你这个老狐狸,如今经书何在?还不赶快给我交出来?”

朱雀则故作茫然地说道:“经书?经书不是由在下亲手交给你的么?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

袁三清气得语无伦次,毕竟他对朱雀的推断都流于推测,并不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他骑在马上,指着朱雀道:“你……若不是……经书不在你这,又能在哪?”

第二百九十章 一剑立威

朱雀故作愕然地说道:“这么说来,经书这么重要的东西竟被你搞丢了?我还以为袁兄是在开玩笑,原来是真丢了,难道你怀疑是我偷走的?”

袁三清怒道:“不是你又是谁?”

朱雀道:“经书是我交给你的,我再偷回来干什么?况且咱们分别之后,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江南,经书丢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三清先是感到语塞,接着强词夺理道:“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么?你为了救那些老尼姑,谎称你是受魏总管所托,嘿,魏总管何时托你前来夺取经书过?你大言不惭,以为还能瞒过我们不成?”

朱雀淡淡地说道:“我是否受魏忠贤所托,你我在这争执又有何用?咱们一起进京去找魏总管一问不就知道了?”

袁三清冷笑道:“你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想引着我们向北去,而那本经书实则被带去了南方,最有可能是被送去了峨嵋,嘿,我们这就去峨嵋一趟,将经书再夺回来,这次任你朱雀如何花言巧语,也休想能瞒过我们!”

朱雀见他此次推断颇有水准,一时难以骗得他向北去,只好说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也就算了,就算你将经书弄丢,而那本经书又流落到峨嵋,凭你们这些人,也想去峨嵋威胁她们,那真是天下奇闻一件了。”

袁三清道:“我们这里有三百多名好汉,他峨嵋派就算想要和我们硬来,只怕也要掂量掂量,朱雀,我念你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望,就不跟你作口舌之争了,你们自去,我们可要赶去峨眉了,驾!”

朱雀喊道:“慢着!”

袁三清勒马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雀道:“峨嵋派乃是除了少林武当外最大的名门正派,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胆敢侵犯峨嵋,只怕天下英雄都容不得你们!”

袁三清冷笑道:“我看你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偿若你不能确定经书是在峨嵋,又怎会这么着急?”

朱雀道:“经书在不在峨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你们敢向峨嵋方向踏出一步,下一步我就散布你们奉魏总管之令,准备血洗峨嵋的消息,你猜江湖上的人若是得知此事会有什么反应?”

袁三清咬牙切齿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要跟我们作对到底了?偿若不是为了经书,你为何这般维护峨嵋派?”

朱雀道:“众所周知,我内人乃是出身峨嵋派,况且我们夫妻能有今日,全靠峨嵋派诸位师太的成全,算起来,峨嵋派可说是内人的娘家,你们想要对付峨嵋,有想要我朱雀无动于衷,那才是让天下人耻笑我朱雀,所以我绝不允许你们去骚扰峨嵋派的清净!”

袁三清脸色数变,他身后一人驱马上前对袁三清说道:“首领跟他啰嗦什么,咱们只要宰了他们,再也峨嵋只怕便没人知道了。”

袁三清正要答应,远处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想要宰了他们,首先就要过了我慕容寒山这一关!”

听到慕容寒山几个字,在场之人无不震动,尽管这些人足有三百多人,来自五湖四海,且个个身手不凡,但面对慕容寒山,却有种无法言喻的惧怕。

对付慕容寒山,就连人多也几乎不能称之为优势,犹记得慕容寒山当年面对上百名江湖高手排行榜上的人,他小楼剑一出鞘,立刻如砍瓜切菜般杀死数十人。

三百多人就算全力以赴,最终能够杀死他,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更不知道谁死谁生!

试问谁敢轻举妄动?

袁三清不敢动,可是不敢动又不行,难道他能因为慕容寒山的一句虚言恫吓就不顾魏忠贤的命令了么?

放走了朱雀,他们又在朱雀的威胁下不能去峨嵋寻找,回去怎么跟魏忠贤交代?难道要如实回答,朱雀将经书交给了自己,而自己又给弄丢了么?魏忠贤会怎么惩罚他袁三清呢?想到这里,袁三清脊背上冷汗直流,权衡利弊下,他觉得与其回去面对魏忠贤的问责不如此刻殊死一搏。

毕竟慕容寒山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而他们则有三百多人。

以三百多人对付他和朱雀等人,那是以百敌一,胜了不但能够化解魏忠贤的责问,还能是他们为更多人所惧怕,毕竟他们就连慕容寒山都能杀死,还会有谁会不服气?

偿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三百多人依旧大败亏输,那么就算痛痛快快死在慕容寒山剑下,也胜过回去面对魏忠贤的折磨。

想到这里,袁三清冷笑一声,抽剑指着慕容寒山道:“大伙儿一起上,不论是谁宰了慕容寒山,都可以论功行赏,职位连升三级!”

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而很多人面对袁三清的命令,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老家伙疯了,竟然敢说出这种话。

偏偏还有不知道慕容寒山可怕之处的人,还有不怕死的人。

一对相貌丑陋的孪生兄弟从人群中冲出,两人对慕容寒山说道:“就先让我兄弟二人领教领教所谓剑神的剑法吧!”

两人不愧是孪生兄弟,说话都是异口同声。

黑衣人中有人惊呼:“是佗家兄弟!”佗家兄弟的这个姓氏十分罕见,两人私下里和人起了争执,都是两兄弟一起上,因为他们两人武功的确很高,且下手残忍,所以其他黑衣人平时都非常奉承两人,将两人武功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令得两兄弟内心十分膨胀,觉得他们兄弟二人联手,足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而这佗家兄弟二人平时在黑衣人中名声不佳,所以当他兄弟二人冲出来后,竟然无人阻止,大家只想看着他们兄弟二人落败出丑。

袁三清见到只有他们两人站出来,心中正感愤怒,刚要阻止两人抢先出手,转念一想不如让慕容寒山和两兄弟先过几招,也好让其他人看清慕容寒山的剑路,等到大伙儿一起冲上前去时,便能多了几分胜算,因此他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

此时佗家兄弟已经各自抽出一把砍柴刀似的木柄长刀,两人分一左一右,同时向慕容寒山冲去,待两人来到慕容寒山身前两丈远近时,两人忽然同时纵身跳起,同时高举着刀,准备居高临下地向慕容寒山同时攻去。

居高临下本来就能家中出刀的力道,再加上两人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辣劲头,只怕就算是慕容寒山也很难招架,很多人将心比心,觉得慕容寒山只有闪避之后再求反击。

朱雀伏缨和张三三人知道慕容寒山不喜别人插手他的决斗,所以三人都无动于衷。

伏缨和张三两人都看得出佗家兄弟似乎带着一股傻气,所以才会急于出来表现一下自己。

而朱雀则看出佗家兄弟似蠢实精,似莽撞而实是武功高明,两人联手之威,更是让人不敢小觑。

在万众瞩目下,慕容寒山当然不会闪避,而是也跟着高高纵起,破军剑跟着脱鞘而出,向着佗家两兄弟反攻过去。

双方一触即分!

慕容寒山从两兄弟中间的空隙中穿了出来,两兄弟反而落在他身后。

两人交手时慕容寒山出手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和伏缨两人因为离得近,看出了慕容寒山的出手,两人都感到脊背发凉。

原来就在刚才电光火石间,慕容寒山只出了一剑,横削出的一剑,这一剑却从两兄弟中间横掠而过。

两兄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之后,他们两人两刀变成了四截断刀和四截残肢!

原来慕容寒山的破军剑之锋利,就在他一挥之间,已将两人连人带刀各自斩为四段。

慕容寒山落到地上后,佗家兄弟惨不忍睹的尸体才从半空中坠落。

此举立刻震惊得三百多名黑衣人头皮发麻。

在他们看来武功十分高强的佗家两兄弟,竟然连慕容寒山的一招都接不住便惨死当场。

袁三清的本意是想让两人引得慕容寒山出手,好让大家看清慕容寒山的剑路,却想不到慕容寒山强横至此!别人就算不知道,他袁三清又岂能不知道佗家兄弟的武功高下?

然而就算像他们这么强横之徒,也接不下慕容寒山一招。

别说这些黑衣人,就算是朱雀伏缨和张三三人都看得胆战心惊,心中情形自己和慕容寒山并非对头,否则下一个死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了。

慕容寒山剑指袁三清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袁三清想要笑一笑,结果嘴角扭曲,看起来比哭还难看,他说道:“没说什么,剑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走!”

“慢着!”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袁三清举目望去,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他胆战心惊地问道:“宜宁公主?”

不远处正是宜宁公主,她冷笑道:“听说你袁三清如今跟着魏忠贤办事,现在见到我宜宁公主,竟然连马都不下,礼都不施,你好大的胆子!”

虽然魏忠贤瞧不起宜宁公主,但那都是在暗地里,明着宜宁公主还是主子,魏忠贤还是奴才,话说到脸上,他袁三清怎能置若罔闻?听到宜宁公主的叱责,袁三清立刻从马上滚下来,对宜宁公主磕头道:“下官袁三清,见过宜宁公主!”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一年之约

袁三清身为这三百多人的首领,他既然下马叩头,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安坐马上,都跟着下马磕头行礼,一时间场面变得肃穆威严。

宜宁公主见这些人服服帖帖的,心中甚感得意,她昂首道:“我还以为你忘了上下之别,哼,我问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准备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袁三清以为宜宁公主不过恰好路过,并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正要编个理由蒙混过去,宜宁公主忽然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胡诌八扯一番,呸,你以为我真想知道你们要搞什么鬼名堂?你们奉魏忠贤之命为非作歹我也不来理会你们,但今日我却要你们知道,慕容寒山是我男人,以后你们谁要是再敢跟他过不去,那就是和我宜宁公主过不去,和我宜宁公主过不去的,那自然是跟我皇兄过不去,是准备谋反了!”

听到宜宁公主的话,袁三清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葱,心中暗骂倒霉,更感到骇异,宜宁公主以未出阁之身行走江湖,已经令人感到她胡闹了,如今又在没有婚聘媒娶之下,说出这种伤风败俗的话来,简直要让人惊掉下巴,但对方身份尊崇,袁三清不敢胡乱指摘,心想反正大家本来就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如今借着给公主面子的份上正好借坡下驴,他磕头道:“小的不敢,下官不知道剑神竟然和公主关系如此亲密,偿若知道的话,借下官三个胆,下官也是不敢碰剑神一根寒毛的。”

宜宁公主道:“你知道就好,好了,我的话问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袁三清带着众人一起谢过公主,然后牵着马离去,直到走得远了,这才敢上马而去,显然他们不敢在公主面上上马,朱雀看得心怀大畅,这不仅是袁三清等人畏惧公主身份尊贵,更因为慕容寒山的变化。

这一次宜宁公主自称慕容寒山是她男人,并让袁三清等人不要对他不敬,换作是以前的慕容寒山,他肯让一个女人来保护他?那不是对他的侮辱么?如今慕容寒山并没有反驳宜宁公主的话,那就说明要么慕容寒山变得十分彻底,要么他心中依旧孤高,只不过他因为爱宜宁公主,所以并不当众反驳她,让她难堪,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慕容寒山都逐渐地变得像一个人,而不再是神。

朱雀问道:“你们怎么会这么巧地来到此地?”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我该问你们怎么在这里才对。”

朱雀听他的回答就知道慕容寒山北上是为了魏忠贤,他跟慕容寒山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然后对慕容寒山道:“你和宜宁公主的感情真令人羡慕,如今你们刚刚开始享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又何必急着去京城冒性命之险呢?”

慕容寒山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慕容寒山说过的话从不更改,你又何必多言?”

朱雀道:“我不是劝你不去找魏忠贤的麻烦,而是劝你有些耐心,常言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剑神复仇,一年总不算迟吧?”

慕容寒山似有所动,他问道:“为什么是一年?”

朱雀道:“我们先试着用文的办法来扳倒魏忠贤,如果文的不行,你再来武的,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慕容寒山跟着问道:“什么文的武的,什么对你我都有好处?”

宜宁公主显然很倾向于朱雀的话,因此她显得很是关心,希望朱雀能够说服他,让慕容寒山陪她一年平安喜乐的日子,一年后再冒险,毕竟他们刚刚在一起,慕容寒山现在就去和权高位重的魏忠贤拼个你死我活,万一慕容寒山落入魏忠贤的奸计当中,她宜宁公主只好跟着殉难,但你情我浓的日子实在是太短暂了呀,如果有一年的相处,她就能满足了。

朱雀道:“文的就是咱们从他企图谋反开始着手,和皇上联手,将他以及他的党羽一举连根拔出,靠的是朝廷的力量,不用咱们亲自动手,这是文的,因为魏忠贤树大根深,党羽众多,恐怕就算是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贸然出手,所以要彻底铲除魏忠贤,我推断大约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而武的嘛,自然就是出蛮力,和他的一众保护他的党羽先拼个你死我活,等到你剑神杀得血流成河鬼神退让之后,再一剑解决了他,这就是武的……”

慕容寒山打断他的话道:“你不用说得如此夸张,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不想我现在和如日中天的魏忠贤此刻火并,且并不看好我慕容寒山如今能宰了他,唉,换在以前,我定然是想也不想就会选择武的,这几日我仔细思量,觉得自己这么前去对付魏忠贤,不免有些自私,只想着自己快意恩仇,却忘了去考虑宜宁的想法,可是不去找魏忠贤报仇吧,我又心有不甘,正在犹豫着……你既然有这个提议,我也不能擅自做主,先问问宜宁公主的意思吧,宜宁,你怎么说?”

宜宁公主立即说道:“我当然同意朱雀的意思,咱们就等上一年,看看他们文的如何,如果不行的话,咱们就再来武的。”

慕容寒山笑道:“既然我的公主都发话了,咱们自然听令,那好,那我慕容寒山就等你一年,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朱雀问道:“什么条件?”

慕容寒山道:“我不管你什么文的武的,魏忠贤都必须要我亲自出手宰了他,就算你们将他下入大牢,也要通知我一声,我到牢里去宰他,如果一年之后,你们文的没什么进展,我慕容寒山就亲自出手去取他的性命!”

朱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慕容寒山:“哦?”

朱雀道:“那就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和宜宁公主都不能出现在京城,以防魏忠贤为了对付你而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这个条件听起来合情合理,慕容寒山却知道这是朱雀怕他们两人在京城遇险,既然他慕容寒山已经答应了朱雀一年之后再去找魏忠贤的麻烦,所以一年之内不去京城也就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慕容寒山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等候你的佳音!”

说完,慕容寒山便带着宜宁公主辞别而去,留下朱雀伏缨和张三几人看着他们亲昵的背影发呆。

等到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走远后,张三说道:“我看宜宁公主刚才威胁袁三清的话都是多此一举,慕容寒山那一剑将佗家两兄弟斩为四段,袁三清和他的那些喽啰们早就吓破了胆,就算让他们出手,他们也是不敢!”

朱雀道:“这就是慕容寒山最为难能可贵的地方啊,他明知道袁三清等人已经不敢出手,却依旧让宜宁公主说了那番话,我看慕容寒山的剑法恐怕又要有所突破了。”

伏缨道:“你想反了吧?以前的慕容寒山因为能够专注于剑,所以剑法才能做到登峰造极,如今有了宜宁公主,只怕他放在剑上的时间就少了,剑法不退步都算不错了,你却说他会有所突破,是否是在讥讽他?”

朱雀摇了摇头:“你们不明白慕容寒山,以为他现在有了伴侣剑法就会抛荒,其实慕容寒山的剑已经深入他的血脉深入他的心里,所以他的剑法才会每日都在进步,只不过每一步都微乎其微,眼下他想要更进一大步,只有求变,慕容寒山之前的剑可以说得上是无情之剑,此后的剑则变成了有情之剑,有情和无情之间的转变,就是他的突破之处。”

张三听得云里雾里,他说道:“你说得太悬了,我只觉得慕容寒山原来剑法没有牵挂,可以发挥到全部的实力,如今心中有了牵挂有了羁绊,只怕剑法威力会减弱,我还是倾向于伏缨的说法。”

朱雀道:“你说得只是普通人,慕容寒山可不是普通人,咱们将佗家兄弟的尸体埋了,这就继续赶路吧。”

三人一边挖坑埋尸,伏缨一边抱怨道:“袁三清他们那一帮人真是不将人情,自己人死了就这么曝尸荒野,却让咱们这三个冤大头在这里善后。”

朱雀笑道:“他们不顾同伴的尸体那是好事,你难道想不明白?”

伏缨没好气地说道:“我能明白!明白那些人是为了让咱们好好练习挖坑,以后自掘坟墓时能够挖得熟练些!”

他说的自然是反话,朱雀道:“我说的不是这方面,他们不理会同伴尸首,说明他们人心不齐,这些人迟早还会和咱们针锋相对,如果能从中间分化他们,会大大减少咱们的压力。”

伏缨问道:“计将何出?”

朱雀道:“随机应变,少说话多干活,早点启程,才能在晚上之前找到打尖的地方。”

解决了佗家兄弟尸体的事后,三人继续向京城赶去,没有了慕容寒山去对付魏忠贤,张三大感失望,他对朱雀道:“咱们对付魏忠贤不是人越多越好么?你为何将慕容寒山赶走?”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同道中人

朱雀道:“魏忠贤又谋反之心,我想皇上不可能没有察觉,咱们借助皇上之力铲除魏忠贤就要全力以赴才行,如果慕容寒山在中间横插一杠子,只怕会坏了咱们的事。”

张三有些不信:“我看你是关心慕容寒山,怕他出事才让他走的吧!”

朱雀也不否认:“自然也会有这方面的原因,慕容寒山之于江湖,就像凤凰之于鸡窝,偿若凤凰不在了,一窝的鸡还有什么好看的?”

张三失笑道:“凤凰走了只剩下鸡,那你我和伏缨岂非都是鸡窝中的鸡了?”

朱雀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不同,咱们是飞上树枝,飞上屋顶的鸡,和窝里的鸡大不相同。”

伏缨听得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有多高的见识,原来也不过是飞上枝头的鸡,只可惜飞上枝头的鸡还是鸡,变不了凤凰。”

三人说了会笑话,张三心中的不满也渐渐被化解。

到了傍晚,他们来到一座镇子上,这里人喜欢吃螃蟹,又恰逢蟹黄饱满时节,三人就着黄酒,吃了个痛快,晚上就在一间破旧的旅馆歇息了。

此后数日,他们三人马不停蹄地向京城赶去。

这一日他们来到济南府,此去京城的路途算是走了一半,因为三人晓行夜宿地赶路,也不知如今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来到济南府后,朱雀就去找丐帮弟子打听消息,顺便问一下袁三清等一帮人的去向,朱雀因此得知那三百多名黑衣人已经回了京城,他心中大感放心,回来跟伏缨和张三商量,要不要将峨嵋有难的消息散播出去,好让江湖上的正派人士赶去支持他们,万一魏忠贤不死心,又派出别的势力去对付她们呢?

伏缨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你记挂着嫂子的安危,所以对峨嵋也担心上了,袁三清等人既然回了京城,天下除了朝廷大军之外,他魏忠贤还能找到谁去对付峨嵋呢?莫忘了峨嵋派可是除了少林和武当之外最大的门派,若是随便去几个人都可以让她们受气,峨嵋派又岂能存留到现在,还赚到这么大的名声?”

朱雀听到伏缨提到他还能找谁去对付峨嵋派,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了什么,只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成形,好像雾里看花似的,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张三也在一旁劝说道:“峨嵋派乃是数百年的大门派,偿若遇到什么敌人,她们可以组成剑阵对付敌人,据说她们的护法大阵,三十六人能够抵挡对方上百人,就算袁三清他们没有回京,也不是峨嵋派的对手,你大可放心……”

朱雀正在低头思量自己想到的究竟是什么,对张三的话充耳不闻,等到张三说完,朱雀一拍脑袋猛然说道:“我知道了!”

伏缨愕然:“你知道什么了?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朱雀指着伏缨道:“是你!”

伏缨更是莫名其妙:“什么是我?”

朱雀道:“你听我说话,是你伏缨的名气太大了,只要提到偷字,别人就会想到你红缨公子,再加上西门竹一死,江湖中以偷闻名的人便少得多了,但绝非没有,你伏缨能从袁三清那里将《无上太华经》给偷过来,他魏忠贤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将经书偷回去!”

伏缨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朱雀道:“凭得乃是人之常情,你想想,魏忠贤此人既然有了想要作反的念头,难道会轻易放弃么?”

伏缨道:“不会!”

朱雀点了点头道:“我想他也不会,不过他想要自己当皇帝,就必须要将现在的皇帝给推翻,自己猜有可能登上龙椅,而咱们可以看看魏忠贤凭什么会有这种自信,一来他在朝廷中势力庞大,勾结各个部门,结为自己的党羽,可是这些人跟随他魏忠贤的同时还效忠着朝廷,让他们在魏忠贤登基之后支持他还有可能,要想让他们冒着抄家灭门之险去随魏忠贤作反则不可能,那么他只能借助外界的力量,就比如袁三清他们,这些人本就不是朝廷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担心丢官甚至是掉脑袋,因为他们中很多人本就是喜欢铤而走险的绿林中人。”

伏缨道:“你说得没错,可是他若是想凭借着这三百多人帮他攻入皇宫,只怕只能是他的痴心妄想。”

朱雀道:“不错,所以他必须要寻求更多的力量,如今白莲教的力量唾手可得,他魏忠贤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既然袁三清丢了经书,他多半会因此受到启发,寻找江湖异士,做你伏缨最擅长的事,将经书偷回来。”

伏缨道:“闹了半天,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朱雀摇了摇头:“这不仅是我的推断,还有我的直觉,魏忠贤肯定会这么做!”

张三道:“不管你是不是推断,如果魏忠贤真这么做了,就算那人的身手不如伏缨,只怕峨嵋派的师太们也是防不胜防,咱们又能怎样?”

朱雀道:“化解之道就在于赶在此人前去峨嵋之前,让人通知峨嵋派的师太们小心防范。”

伏缨道:“咱们又不可能赶回去,所以要找丐帮的人来帮忙?”

朱雀道:“你小子说得对极了,就这么办!”

随后朱雀让丐帮弟子帮忙飞鸽传书,将此事告诉给峨嵋,魏忠贤不管派谁去偷经书,总要赶去峨嵋才行,就算是骑着千里马,也快不过飞鸽传书,所以峨嵋派的师太们自然先接到消息,小心防范。

做完了这件事后,朱雀心中放下心来,三人又继续赶路。

路上伏缨说道:“如果魏忠贤所招的偷盗高手由我伏缨一半的本事,那么峨嵋派只怕再小心防范也未必惯用,因为我伏缨偿若要去偷什么东西,就算对方严加防范也没用,除非我要偷的东西并不在那里。”

朱雀道:“那么眼下江湖中有你一半本事以上的偷盗好手有多少?”

伏缨道:“至少有三个。”

朱雀道:“哪三个?”

伏缨道:“一个是我徒儿伏光,一个是我师叔,一个是绰号叫做黑蜘蛛的女子。”

张三道:“伏光和你师叔两人且不必多说,那个女子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有女子做这一行的?”

伏缨道:“女子又怎的?说起来女子做我们这一行女子更有优势。”

张三道:“怎么说?”

伏缨道:“女子通常比男子身子要轻,所以动手时更不易别人发觉,而且女子更加心细且更有耐心,做我们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仔细和耐心,所以她们天生比我们就有优势,而她们要么不做这一行,要做的话通常都会是此道高手。”

张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看恐怕还有一个优势。”

伏缨问道:“什么优势?”

张三道:“一旦失手被抓,你伏缨定会被人揍得像个肿猪头,而若是女子则会受到很多优待。”

伏缨笑骂:“去你的,像我们这种高手又岂会被抓?你想哪儿去了?”

听到伏缨的话,朱雀则变得忧心忡忡,因为下手之人若是女子的话,只怕峨嵋派的师太们也会少了些防范之心。

第二百九十三章 假传王命

伏缨似乎看出了朱雀的疑虑,他说道:“如果黑蜘蛛化身为去峨嵋礼佛的信徒,或者干脆化身为峨嵋弟子那就糟了。”

朱雀点了点头:“这点倒是不可不防,只不过该怎么让师太们防范呢?毕竟她们谁也没有见过黑蜘蛛的真容。”

伏缨思忖了片刻后说道:“不然我伏缨就亲自去峨嵋一趟,毕竟此事关乎重大,我虽然也没见过黑蜘蛛的样子,但只要见到她,定然能分辨得出来,毕竟我们都是此道高手,身上有着一些共同的特性,那是想掩饰也掩饰不了的。”

朱雀大喜道:“若有你伏缨前去,她黑蜘蛛定然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是此去千里迢迢,让你来回奔波……”

伏缨怫然道:“你我之间难道还要说这些客套话吗?”

朱雀失笑道:“不用,那就祝你旗开得胜,将那只黑蜘蛛给收服了。”

张三在一旁说道:“小心掉进那黑珍珠编织的情网当中,那就对不住伏嫂子了。”

伏缨闻言打了个冷战,恶狠狠地瞪了张三一眼道:“你再这么油腔滑调,小心我在你的妙悟那里说你的坏话。”

张三听到你的妙悟几个字没被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忍不住又骂了伏缨几句,伏缨当然不甘示弱,又回怼了他几句,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朱雀连忙在中间斡旋道:“不要开玩笑了,伏缨此去峨嵋说不定会凶险重重,咱们就预祝伏缨能将黑蜘蛛收服,平安归来吧!”

伏缨白了张三一眼道:“也预祝你们能够顺利扳倒魏忠贤!”

说完,伏缨便转身离去,说走就走,显得十分洒脱和干脆。

张三等伏缨走远后说道:“天下上可以没有你朱雀,可以没有我张三,但若是没有了慕容寒山或者伏缨这种特立独行的奇人异事,江湖将会无趣许多。”

朱雀深以为然。

两人不日来到京城,早有一队上百人的锦衣卫前来迎接。

两人想不到京城耳目这么灵敏,忙问那名锦衣卫千户:“是谁让你们来找我们的?”

那名千户回答道:“是信王。”

朱雀和张三得知是信王,放下心来,随他前去,千户和两人走在前面,上百名锦衣卫跟在后面,如此威风地走在京城中,这对朱雀和张三来说都是首次。

信王府坐落在紫禁城不远处,朱雀和伏缨两人上次去过,朱雀手中的这把玄武剑还是信王所赐,因此当千户带着两人穿过一条巷子时,朱雀就感到了不对劲,因为要去信王府并不需要从这里经过,他心中起了疑心,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暗中示意张三留神。

张三会意,两人又跟随着这队锦衣卫向前走了百十步,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到了此处,朱雀忽然停了下来,跟在他们身后的锦衣卫也停住了脚步。

千户问道:“怎么了?”

朱雀淡淡地说道:“魏总管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京城内假传信王的命令,他不怕会被至以僭越之罪么?”

千户脸色一变,显然想不到朱雀已经看破了他们的目的,此刻距离千户带朱雀和张三到他们设好的埋伏还有两条街,但此刻显然两人不会跟着他们去那里了,好在这才出来,千户坚持着带上了一百名锦衣卫,这些锦衣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就算两人本事再大,也不过两个人而已,因此他大喊一声:“动手!”

上百名锦衣卫同时抽出绣春刀向朱雀和张三扑来。

朱雀在千户脸色一变时已经察觉到他有铤而走险之意,当即做出判断,他们两人自然可以逃走,但却会因此错失对付魏忠贤的一个机会,他决定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这名千户,其他锦衣卫便会受其挟制。

而张三则抽剑去对付这上百名锦衣卫。

两人配合十分默契,朱雀当下抽出玄武剑向千户扑去,他足下踏着腾云功,瞬间来到千户面前,千户大惊失色,抽刀准备抵挡几下,随后其他人冲过来就能化解他的危机。他想得倒是不错,只不过低估了朱雀的剑法以及玄武剑的锋利程度。

绣春刀并非锦衣卫必配的兵器,和飞鱼服一样乃是皇上赏赐之物,并非每个锦衣卫都有,足见绣春刀非但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刀质自然也是十分出色的,而秀春二字则来自宋人诗句“绣衣春当霄汉立”,富有诗意的同时还说明了绣春刀的寓意,这批锦衣卫人人配有绣春刀,便知道他们都是锦衣卫中的佼佼者,而千户手中的绣春刀更是当下所有人里最优良的一把,因此他执剑抵挡,以为必能挡住玄武剑。

朱雀见他抽剑抵挡,原本可以变招刺中千户的,但他的本意是为了制服千户而不是杀了他,第一剑是为了立威,所以他剑招不变,一剑径直劈砍下去,只听轻轻一声擦响,千户手中用来横档的绣春刀自刀柄处断为两截。

千户惊惧糊涂之时,朱雀已经将玄武剑放在了他的脖子上,此时断了的绣春刀刀身方才掉到地上,足见他身手之快捷无伦。

张三已经跟那些锦衣卫厮打在了一起,张三平时为人和气,极少和人动手,就连朱雀都很少见到他用兵器和人比试,此刻的张三全力施为,竟和上百名锦衣卫打了个不可开交,很快便有几名锦衣卫受伤倒地。

千户见状脸色变得惨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们竟敢……竟敢跟……跟我们锦衣卫动手,不……不怕犯下杀头……的大罪么?”

这句话自然是千户平时威胁其他人的说辞,此刻说来非但起不到震慑作用,反而透露出他内心的怯意。

朱雀笑道:“你们身为锦衣卫,竟敢知法犯法,冒充信王之命,犯下杀头大罪的只怕是你而不是我们……还不让他们住手?”

千户从刚才朱雀那一剑就能看出他的剑十分锋锐,只怕轻轻一动,他的脑袋就会不保,性命捏在别人手里,他又怎敢违拗?千户无奈下大喊:“住手——”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横空而来,刺入千户的后背,箭簇从他胸前透出,这一箭正中千户心脏要害,千户哼都没来得及哼出一声,就委顿倒地而死。

其他锦衣卫还以为是朱雀杀死的千户,原本要住手的,此刻又玩命地向两人冲杀过来。

朱雀望向射出箭矢的方向,极远处的房顶上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一闪而过。

此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杀人灭口,以防千户口中的秘密被当成罪证呈送公堂,朱雀之所以不杀千户,除了靠他制服其他锦衣卫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死挟持着他去找信王,用来作为对付魏忠贤的证据,眼下千户已死,其他锦衣卫未必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朱雀愤恨之下,抽剑冲到张三旁边将正在围攻他的几名锦衣卫的兵器全都斩断,趁着其他锦衣卫错愕之际,朱雀对张三说道:“不要恋战,快走!”

说完,朱雀抢先飞身上了旁边一间屋子的屋顶,然后向着黑衣人影离去的方向追去,张三也抛下那群锦衣卫,跟着蹿上屋顶,紧跟朱雀而去。

留在当地的锦衣卫面面相觑,谁能想到在京城一向蛮横的他们,今日竟会遇到这么两个魔头呢?他们愣了一会,赶紧去看千户的情况,直到看到千户背后中的箭,这才明白杀害千户的凶手并非朱雀。

朱雀和张三两人一前一后地在房顶奔跑,张三的轻功毕竟比起朱雀还是稍逊一筹,他和朱雀的距离越来越远,无奈下张三只能冲到附近一座二楼的楼顶,准备看看朱雀的目的是哪里,他好从街上追赶过去。

看了一会,见到朱雀在房顶追了一阵子,显然是在追什么人,最后在他快要消失在张三视野中时,朱雀又怏怏而返,显然将人追丢了。

朱雀也能追丢人,这大出张三的预料,难道对方的轻功比朱雀好高?

等到朱雀回来后,对张三说道:“走,咱们先去信王哪那儿。”

张三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千户是被黑衣人射死的,因此他问道:“你去追谁了?”

朱雀跟他说了,之后又说道:“我并不是将此人追丢了,而是看着他进入了人群里,再追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便折了回来。”

张三道:“什么人群里?”

朱雀道:“就是袁三清那帮人的人群里。”

张三恍然道:“这么说他们为的就是杀人灭口,不让千户落到咱们手中。”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只不过咱们一入京就碰到他们公然对付咱们,可见他们京城里的实力之大,咱们此后将更是步步荆棘,若是不小心将命搭在这里就不值了。”

张三道:“那咱们现在去哪?”

朱雀道:“他们接咱们去信王府,结果走错了路,既然如此,当然是咱们自己过去了,难道你敢住店么?”

张三苦笑道:“不敢。”

两人于是向信王府赶去。

第二百九十四章 影子侍卫

来到信王府两人在知道信王进宫去了,听说是为了东林党人的事。

此事朱雀也曾听过一些,说是朝堂中有不服魏忠贤的人集结起来,历数魏忠贤的极大罪状,想要弹劾他,结果诉状并没有送到皇帝手中就被魏忠贤扣下,魏忠贤怕他们再对自己不利,因此反咬一口,声称这帮人结党营私,谋划对朝廷不利,竟先一步将这帮忠心的朝廷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所谓的东林党人就此烟消云散,魏忠贤可说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可是此事在先皇那里已经成了定案,此刻信王入宫去跟皇帝谈及此事,那是打算重新翻查案件,既然如此,可以推断出皇上有对付魏忠贤之意了,否则何用旧事重提?

尽管信王不在府上,但守门的侍卫认得朱雀,知道朱雀和信王关系亲近,便让两人进了王府等候。

连人来到府上厅堂,信王一名小妾的家人也在,看此人寒酸的样子,朱雀和张三都猜出他是想要凭借信王这个富贵人极的亲戚打场秋风。

朱雀和张三也没有理会那人,在厅堂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早有厮仆送上好茶来,朱雀和张三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候信王回来。

那名看起来有些穷酸的人忍不住喝骂那名厮仆:“你这狗仗人势狗眼瞧人低的东西,我来了你怎么不上茶,人家来了就慌忙送茶水?”

厮仆也不是个善茬,对那人说道:“你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这两位贵客就算是王爷在此,那也是奉为座上宾的人,而你凭着你女儿嫁入王府就想蹬鼻子上脸,那是想都不要想,王爷就算回来了也不会见你,上次给你的那一百两银子呢?又让你做冤大头,掷两把骰子就拱手送人了吧?王爷这两日心情不好,我劝你尽早回去,免得等王爷回来骂你,更别提再给你银子了,你可知道你女儿为何不来见你?就连她都为有你这样的爹感到丢脸!”

那人被厮仆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似乎被当着朱雀和张三的面说得难堪,又似乎真怕王爷回来拿他撒气,他一拂袖子道:“今日老子也不跟你这刁奴计较,等过些时日老子有了钱,看你还瞧不瞧得起我!”

说罢,此人灰溜溜地走了。

朱雀和张三听得肚子里暗暗好笑,王爷娶了此人的女儿,算起来王爷和他便是亲家,只因为两人门户相差太多,天差之别,因此竟会受到厮仆的气,王府里的奴仆,真比普通人家的家主还有脾气。

这名厮仆对朱雀和张三说道:“这赌棍真给王爷丢脸,让两位看笑话了。”

张三打着哈哈说道:“好说好说,我们两人正等得无聊,对了,王爷一般都什么时候回来?”

厮仆恭恭敬敬地说道:“这可说不好,有时候早些有时候晚些,王爷这几日脾气不大好倒是真的,这赌棍偿若不走,只怕会被王爷打一顿出气。”

朱雀道:“晓得了,你先下去忙活吧。”

等厮仆退下,两人等了没多久,信王就回来了。

这次信王果然如厮仆所说,脸上带着一副不小心摔了一跤似的气恼劲,看到朱雀和张三两人时,这才变成笑脸相对。

朱雀张三和他寒暄了几句后,分宾主坐下。

信王刚坐下就说道:“我来之前,在宫里就听说死了个锦衣卫的千户,听说凶手名叫朱雀,我正感到奇怪,吩咐刑部不要轻举妄动,说朱雀是我的人,他们这才不敢就此查探下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将今日进京后的遭遇跟他说了。

当信王听到魏忠贤如此公然命锦衣卫企图对朱雀和张三行凶后,一拍桌子,大怒道:“这阉人,竟敢如此大胆!”

朱雀苦笑道:“这阉人一向如此大胆,信王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生气又有什么用?”

信王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问道:“咦,怎么听你的口气,你反倒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朱雀不答反问道:“皇上可是有了对付魏忠贤的意思?”

信王点了点头:“只不过有这个打算,然而阉党势大,对付他须得深思熟虑,将种种可能都算计到,否则铲除他不成,反会受到他的反扑,那就不值得了,对了,你怎么知道的此事?这可是十分机密的事。”

朱雀道:“我是从侍卫那里,听到你和皇上重提东林党人的事而推断出来的,你刚才问我魏忠贤这么对付我,怎么我不感到生气么?我怎能不气?然而生气又有什么用?若想对付魏忠贤,将他连根拔出,必须要谨慎行事,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做到,因此我既然知道魏忠贤被除掉是早晚的事,只需耐心等候和严加防范便是,所以就不感到生气了。”

信王色变道:“既然连你都能看出来皇上要对付魏忠贤,魏忠贤又岂能没有察觉?京城和宫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我和皇兄还以为能瞒过他,看来此事又要重新打算了。”

朱雀道:“魏忠贤想要作反,皇上想要将阉党铲除,这两件事尽人皆知,只不过谁都不会公开谈论罢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信王又何必感到大惊小怪?”

信王更感惊讶,他说道:“什么?你说魏忠贤要造反?你可有什么证据?”

朱雀于是将魏忠贤拉拢江湖豪杰,对付慈惠庵,准备将白莲教的《无上太华经》给夺走的事跟他说了。

信王听了脸色数变,最后怒道:“好大胆的奴才,我们本以为他不过想要把持朝政,如今看来,他野心不止于此!遭了,这么说来,皇兄的安全也已经受到了威胁!”

朱雀道:“你放心,在魏忠贤没有把握之前,绝不会贸然对皇上动手,否则你这个皇太弟接位,对他魏忠贤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皇上的安危都没什么问题。”

信王道:“总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的好。”

朱雀道:“不知道信王和皇上怎么谈论如果对付魏忠贤的?”

信王和皇上谈话自然是十分机要的,朱雀问起来也不合规矩,但朱雀本意是好的,信王也就不以为意,跟他说了他们在谈论魏忠贤的党羽,在朝廷每个部门,都有魏忠贤的亲信,所以想要一举将魏忠贤铲除,首先要从剪除他的羽翼着手,但又怕这边铲除,那边又长出来,因此他们必须要罢免一些人,同时在启用一些官员的时候,必须要摸清他们的底细。

这些都是官场上的事,朱雀听不大明白,也没有什么兴趣,他说道:“最重要的是不能操之过急,此事自然瞒不过魏忠贤,但是千万别激得他狗急跳墙,等到他发觉所有的羽翼都被铲除完,孤立无援时再对付他,便容易的多了。”

信王道:“不错,我们就是这个打算,只不过此事知易行难,而且要防范他继续结党营私,必须要从内外两方面着手,在铲除他的羽翼方面,除了直接罢免,还有暗地里的拉拢,好让魏忠贤想不到我们在暗中的布局,这是内,在外则防止他培植足以造反的力量,比如他花钱雇佣江湖中人,以及寻找白莲教的经书等等,只要内外兼治,谅他魏忠贤也作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雀点了点头:“如此下来魏忠贤必将覆亡,而皇帝那边的安危,我想举荐一个人贴身保护他。”

信王以为他是毛遂自荐,因此说道:“说罢,你朱雀推荐的人,我自然是万二放心。”

朱雀指着张三道:“就是这位,我的朋友张三,此人在江湖上大有名头,武功更是十分了得,由他在皇帝身边,魏忠祥想要来硬的,张三便会出手料理掉刺客。”

张三想不到朱雀会让他做这件事,他愕然看着朱雀道:“为什么让我去?”

朱雀道:“因为这件事比较轻松,待遇也好,如果我去了,你能在京城内将此间的武林中人都一一说服,让他们不要跟魏忠贤合谋么?”

张三爽快地回答:“不能。”

朱雀道:“那去保护皇帝是不是很舒服?”

张三道:“很舒服,只是我要在宫里待多长时间呢?”

朱雀道:“等到魏忠贤一死,你便可以回来了。”

张三无奈地说道:“那好吧,但是我有一个底线。”

朱雀问道:“什么底线?”

张三道:“我不做太监。”

信王哈哈大笑道:“你放心吧,你在皇兄身旁做影子侍卫,不会让你当太监的。”

张三问道:“什么是影子侍卫?”

信王道:“就是虽然陪在皇兄附近,但躲起来不露面,只有在皇兄受到威胁时才出来,而皇兄在皇宫内的行踪有限,在铲除魏忠贤之前也不会离宫,所以你平时只要待在固定的地方就足够了,一旦需要配皇兄走动,你便可以化身为锦衣卫或者御林军,总之别人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这就是影子侍卫。”

张三断然道:“那好,我就当影子侍卫,也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将魏忠贤宰了,别让我在宫里面待太久。”

朱雀道:“你放心吧,在你年老力衰前,我们肯定能够做到。”

第二百九十五章 袁府奴才

信王派人将张三偷偷送进了紫禁城,为了防止被魏忠贤的耳目得知,信王特意用自己的轿子将张三送入宫,外人看来,还以为是信王进宫,更妙的是他们将张三送进去后,又抬了个人回到了信王府,这样就算魏忠贤的眼线感到不对劲,也找不出什么纰漏。

有了张三做影子侍卫,皇上的安全便能够得到保障,信王和朱雀都放下了心事。

此后的行动两人分为进行,一来由信王去说服那些摇摆不定,靠近魏忠贤的臣子,或以威逼,或以事后升官作为利诱,将那些墙头草都拉拢到自己这边,信王为人阴鸷而富有智慧,由他来做这件事尤其合适。

二来,则有朱雀去说服京城武林豪杰,不让他们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以他朱雀的身份亲自去拜见这些贪图眼下蝇头小利的各个门派,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说服他们不要成为魏忠贤作反的棋子,因为棋子是随时可以舍弃的。

这件事朱雀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第一个要去见的就是袁三清。

袁三清乃是魏忠贤收买的那批武林人士首领,只要能说动他不要猪油蒙了眼,让他反水,那么魏忠贤就算是断了在江湖上的一只臂膀。

而魏忠贤之所以倚重袁三清,除了袁三清善于逢迎拍马之外,他在京城武林中的声望也很高,这三百多名江湖好汉个个桀骜不驯,袁三清能领导住他们,说明他自有一套管人的手腕,让这些人服服帖帖,偿若他们不去助力魏忠贤,反而和魏忠贤作对,那么在扳倒魏忠贤事情上又多了几分把握。

袁三清是是九节鞭的高手,九节鞭又称九龙鞭,那自然是练九节鞭的人自高身份想出来的名字,九节鞭可刚可柔,彰显着兵器的主人软硬兼备,攻守兼资,想要说服这么一个人对魏忠贤倒戈相向,朱雀倒并没有什么太好的主意,只能凭着自己这张三寸不烂之舌,看看有没有说服他的可能。

朱雀并不知道袁三清的住所,但袁三清乃是京城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朱雀随便找了几名丐帮弟子,就问清了袁三清宅院所在的方位。

匆匆赶去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袁三清宏伟宅邸的匾额上,看他宅园之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家院,殊不知穷文富武,再加上韩三清又傍上了魏忠贤,家中如何能不显得富贵?

两名不知道是袁三清的弟子还是家丁的人站在门口值守,见到朱雀过来,连忙阻拦:“这里是袁服,不相干的人等请勿靠近。”

话说得客气,却透露出极大的傲慢来。

朱雀微微一笑道:“怎么才算是相关的呢?你去跟袁三清说一声,有老朋友光临,让他出来招呼。”

两名值守之人摸不清朱雀的来历,其中一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不敢请教客官尊姓大名,我们好回复老爷一声。”

朱雀道:“我叫朱雀,赶紧进去通报吧。”

这两人显然也听说过朱雀的名头,只不过想不到朱雀是这番模样,其中一人立刻冲进屋内禀告去了,留下一人在门口,这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朱雀朱大侠,嘿,你和我家老爷是老相识了?”

朱雀听他称袁三清为老爷而不是师父,猜到他是家丁而非袁三清的弟子,便点了点头道:“算是吧,很多年前我们就认识了,只不过怎都没想到你家老爷会攀龙附凤,有了今日之成就。”

这名家丁一副奴凭主贵的样子笑道:“这一点说得没错,我家老爷在京城中可算是一号人物,一般的京官见到我家老爷都要作揖行礼的。”

朱雀皱着眉头问道:“连当官的见到你家老爷都要作揖,这么说来,我朱雀不过平民一个,见到你家老爷时岂非要磕头了?”

这名家丁并没有听出朱雀语带讽刺,反而认真地说道:“这个,我想应该是不用的,那些官员见到我家老爷,那是行礼,你朱雀这么有身份的人,自然要另说了,不过……”

朱雀问道:“不过什么?”

家丁说道:“不过朱大侠真能给我加老爷叩头行礼的话,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朱雀道:“哦?怎么说?”

家丁说道:“我家老爷向来大方,但他也喜欢别人奉承他,偿若别人对他越是客气,所能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这个法门一般人我绝不会说出来的,也就是你朱雀……”

朱雀听到这里,心中又是好笑又感愤怒,听他的口气,那是把自己当成了前来打秋风的了,刚才还称自己为朱大侠,说到后来,因为以为自己是打秋风来了,竟然直呼其名起来。

不过朱雀涵养甚甚,他不动声色地道:“是么?”

这名家丁见朱雀如此悉心求教,那更是吐沫横飞地跟朱雀讲述起韩三清的喜好来。

袁三清得知朱雀前来拜见,在不知道朱雀此来是找他叙旧还是找他麻烦来了,他惊疑不定,但想着这里是京城,朱雀总不能随便杀人,待他问清朱雀乃是独自一人前来后,更是放下心来,带着家丁匆匆赶出去迎接。

袁府的家院深广,朱雀来的时候袁三清正在后院整理花木,从后院走来着实花费了些功夫,他原本匆匆而行,生怕怠慢了朱雀,走到一半又放慢了脚步,心道总要让他知道自己在京城的身份,想见自己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这叫做自重身份。

无论如何,他忽急忽缓地来到门口,正听到他的家丁在大放厥词,说什么他袁三清很有京城大官的风范,对上则客客气气如同孝子,对下则摆出大老爷的架子如同老子云云,袁三清听得怒从心上起,走上前去给了家丁一把掌,将他的半边脸颊都给扇肿了,口中骂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家丁本说的正得意,却没想到袁三清忽然前来,挨了一巴掌后也不敢反驳,乖乖地退到门口去候着。

朱雀哈哈笑道:“你家的奴才很捧你的场啊,你为何要对他动手?他说我朱雀见了你袁三清,最好能叩上几个头,这样你袁大老爷就少不了我的好处,哈哈!”

袁三清脸上一红道“下人胡说八道,朱大侠切莫往心里去。”

朱雀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朱雀还不至于跟一个奴才过不去,只要他真是胡说八道,而不是无意中吐露了主人的真实想法就行。”

袁三清又训斥了那名家丁几句,什么朱雀朱大侠那是请也请不来的客人等等,以后少跟客人啰嗦之类的,然后尴尬地说道:“自然是下人胡说八道了,朱大侠忽然光临寒舍,不知道有何指教?”

朱雀道:“不管有什么指教,总不能站在门口说话吧,让人看着还以为你袁大老爷不肯让客人进去呢。”

袁三清对朱雀的话顿感招架不住,连忙侧身让朱雀进去。

来到厅堂上,还没坐下,袁三清便指挥下人沏茶,并言明要泡他珍藏的从宫里得来的贡品茶叶。

朱雀对他的摆谱视而不见,等到茶斟好后,朱雀端着茶水,假装品着茶,心中却在想着从何处入手,容易劝说袁三清不要跟着魏忠贤做谋逆之事,正犹豫不定时,两个孩子从厅堂门口嬉闹着跑过,朱雀猜想这两个孩子便是袁三清的儿子,便对袁三清道:“这两个都是你袁三清的虎子?”

袁三清摇了摇头:“这两个比猴子还皮的小子都是我孙子,一个是我大儿子家的,一个是我二儿子家的。”

朱雀道:“原来袁兄乃是儿孙满堂,恭喜恭喜。”

袁三清谢过后问道:“朱大侠来到找我,不知究竟为了何时?若是为了上次我对你们有所不敬之事而来,我袁三清在此为朱大侠致歉,当时我们是奉了魏总管之命,乃是身不由己,还望朱大侠海涵。”

朱雀道:“反正我又没有大碍,袁兄莫往心上去,我此次前来,为的是袁兄自己。”

袁三清道:“哦?不知道为了我什么事?”

朱雀道:“袁兄是个聪明人,当能猜到我此来的目的。”

袁三清尝试着问道:“你说的是魏总管?”

朱雀道:“不错,你袁兄在京城里家大势大,可说是武林中少有的富家翁似的人物,可是一旦走错了一步,这些说不定都会化为乌有。”

袁三清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朱雀摇了摇头:“我只不过在向你剖析真相,魏忠贤的所作所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抢夺白莲教的经书,目的就是为了造反,而显然他一个阉人绝不会坐上大统,当皇帝不过是他一个愚蠢且不显示的梦罢了,袁兄难道还看不出跟着他最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袁三清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你所言不差,不过朱大侠也别在我这浪费口舌里,我如今这份身家,全都拜魏总管所赐,当时我因为得罪了一个我惹不起的人,还是魏总管出面帮我摆平的,可说他对我袁某有着再造之恩,即使袁总管让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毕竟偿若没有魏总管,我这条命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了,嘿,朱大侠前来找我一事我也绝不会说出去,以酬朱大侠的一番好意,家中还有事情,不便留朱大侠在家中吃饭了,福来,送客!”

第二百九十六章 螳臂当车

朱雀想不到袁三清这般冥顽不灵,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而朱雀对他又别无他法,见他如此决绝,那名叫做福来的奴仆又来到自己跟前,朱雀无奈,站起身来,做出最后的争取到:“就算袁兄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愿为了家人和孩子多考虑一下吗?”

袁三清断然道:“何止我袁三清这一条命,我家人的命也可说拜魏总管所赐,没有魏总管,又何来我袁某现在这一切,朱大侠,你也是武林中人,当知道江湖中讲究义字为先,偿若我背信弃义,定会为同道所不齿!”

朱雀听他是非不分,颠倒黑白,怒道:“难道助纣为虐还要讲究什么仁义道德么?你不知好歹,迟早会走上覆亡之途!”

苦口婆心不能令袁三清回心转意,当头棒喝也无法改变他的执拗,袁三清微微一笑道:“不管魏总管是好人也罢,是坏人也罢,总之你是难以说通让我不为魏总管出力,所以多言无益,朱大侠还是省了这份口舌吧。”

朱雀见他顽固不化,心意之坚世所罕见,只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离开了袁府。

离开袁府后,朱雀因为没有说服袁三清而感到气恼,他原本以为自己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能让袁三清知道轻重,为了一个太监,将自己一家人都送入危险之地如何不值得,但他哪里能想到此人油盐不进,宁可全家人都身处为难之中,也要为魏忠贤舍身卖命。

想到这里,朱雀一阵茫然,他尚且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般笃定地跟随魏忠贤,袁三清虽然说了,看在自己一番好意上,不会将自己去找他之事告诉魏忠贤,但是以他对魏忠贤的忠诚,会不会对自己食言而肥,真的很难说,偿若魏忠贤知道了自己的打算,说不定还会针对自己而设下陷阱。

真是想想都令人觉得沮丧。

朱雀趁着暮色去了一趟一位用棍子的武术世家子弟,此人名叫铁包金,平日里最喜欢呼朋唤友道酒楼大吃大喝,今日说来也巧,铁包金正好今日没事在家,朱雀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家中吃饭,见朱雀前来又惊又喜,招呼着让朱雀陪他吃饭,朱雀一肚子闷气,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端着铁包金给他倒的酒便喝,很快吃了个饭饱酒足。

饭后,铁包金拿着他的铁棍要和朱雀切磋切磋,朱雀原本想拒绝,后来想想自己空手来到人家家里,毫不客气地吃喝一顿,偿若再不跟陪人家练两手,太也说不过去,因此便让铁包金给自己拿一把竹剑来,自己和他比试。

铁包金道:“用什么竹剑?我看你身上戴的剑就可以,咱们要比就真比,用竹剑木棒又有什么意思?”

朱雀虽然满肚子都是闷气,闻言也不禁失笑道:“我看你这根铁棍就像你的宝贝一般,我这把剑十分锋利,怕将你宝贝铁棍给削断了让你心疼。”

铁包金道:“这根铁棍乃是我命铁匠用精铁千锤百炼而来,你若是能削断了我也认了,只怕将你的剑给磕断了,那就有些对不住你了。”

朱雀道:“你不用激将我了,既然你这么自信,咱们就来试试!”

说着,两人一剑一棍地对峙起来。

铁包金的妻妾和孩子都站在不远处围观,铁包金的两个孩子还在大声给铁包金鼓气。

铁包金对朱雀道:“原来是客,我让你先出手!”

朱雀知道他的棍法以守御为主,以进攻为辅,嘴上说得漂亮,不过是想让朱雀先出手好一探朱雀的虚实,朱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看剑!”

玄武剑脱鞘而出,从上往下向铁包金劈去,他原本和铁包金相距一丈远近,这一剑下去,却到了铁包金的身前数尺处,他脚下所踏正是缩地成寸的腾云轻功,配合起手中的剑招,一剑竟有雷霆之威!

铁包金不敢怠慢,连忙双手举着铁棍去挡。

只听轻嗤一声响过,朱雀的玄武剑就像没有遇到任何阻隔地向铁包金头顶斩去。

铁包金的妻儿们见到这惊险的一幕,吓得叫都叫不出声来。

朱雀的玄武剑之所以能够越过铁包金的铁棍直劈铁包金的头顶,并非朱雀忽然变招,而是玄武剑太过锋利,铁包金的铁棍虽然坚硬,依然被玄武剑一剑斩断,接着剑势不停,向铁包金头顶砍来,以玄武剑的锋锐,这一剑只要劈实了,怕不会将铁包金从中间一劈为二!

而铁包金也没有料到玄武剑如此锋利,他双手举着的铁棍一轻,两手便各执着半根铁棍,眼睁睁地看着玄武剑向自己头顶劈来,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甚至连惊慌都感觉不到,头脑里一片空白,甚至连躲避都想不到。

就在玄武剑落在铁包金头顶寸许处时,朱雀逆运内力,硬生生将这一剑停住。

周围一片寂静。

一阵夜风吹过,铁包金头顶的几十根头发随风散落,却是剑气将他的头发斩断了。

直到此时,铁包金的家眷方才反应过来,跑过来抱着铁包金去看他的头顶,幸而朱雀这一剑拿捏得十分及时,铁包金头顶连一点伤痕都没有。

在铁包金妻妾的摇晃下,铁包金这才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他骇然道:“好锋利的剑!这把剑究竟有什么来头?你的那把陵光剑呢?”

朱雀还剑入鞘,淡淡地说道:“那把剑被一名莫卧儿人给削断了,这把剑乃是信王所赐,我早说了锋利无比,你偏偏不信。”

铁包金将手中的短棍扔到一旁,对妻妾孩儿说道:“你们都给我回屋,我要跟好朋友说话,别大惊小怪的,你们以为朱大侠这会伤了我么?”

尽管他如此劝说,他的妻妾们还是有纠缠了他一会,确认他没事后,这才带着孩子离去。

院子里只剩下朱雀和铁包金两人,铁包金道:“不比了,你的剑太锋利,比起来没有一点意思,不过你刚才那一招也太惊险了,我的魂儿都快被你劈散了。”

朱雀歉然道:“只是将你百炼精钢棍给劈断了,实在是抱歉。”

铁包金笑道:“断了就断了吧,不断的话我还以为这根铁棍有多厉害,对了,我看你今日脾气不太好,是否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

朱雀没有直言跟袁三清的事,而是先和他闲聊了几句旧事,并旁敲侧击地打探起他和魏忠贤的关系,幸而此人和魏忠贤非但没有什么联络,反而对这个祸国殃民的太监有着极大的反感。

朱雀问道:“毫不夸张地说,魏忠贤此刻权势熏天,满京城的人都想要巴结他,为何你偏偏对他看不惯呢?”

铁包金道:“不是我看不惯,而是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看不惯他嚣张跋扈的样子,我们几人暗地里都猜他害死了两任皇帝,只怕如今的皇帝也危险得很着呐。”

朱雀道:“你们几人?是哪些人?”

铁包金道:“魏忠贤曾经派人笼络过咱们京城中的各个门派的江湖好汉,只不过大伙儿都知道他有不臣之心,所以大部分人都找各种理由拒绝了他的拉拢,却不敢直言对他的厌恶,只有少数人才为了富贵成为他的走狗,我说的我们,就是我和其他拒绝了铁包金的人。”

朱雀道:“警惕祸从口出,这些人里难免会有魏忠贤派出的耳目,万一你这些猜测诋毁之言传入他的耳朵里,岂不危险?”

铁包金倒没有想到这点,他怔了怔后说道:“不过这些话说都说了,我看这些人里未必有他的耳目,否则他若是听到了我的话,我怎能活到现在?”

朱雀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说道:“总之在今日之后,你说话一定要小心些,最好只说些模棱两可可以解释的话,否则一旦被魏忠贤盯上,可不是你铁包金一个人的事了,魏忠贤出手有多狠辣你当听说过一二,万一他对铁兄家人也动手,那就悔之晚矣。”

铁包金点了点头:“朱兄金玉良缘,兄弟记在心中,以后说话小心在意些便是,对了,我听朱兄的意思,似乎也不满魏忠贤的所作所为,朱雀此次来京,莫不是……”

朱雀点了点头:“便是为此而来,偿若不铲除这个祸害,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

刚才是朱雀劝说铁包金要小心,听说朱雀要铲除魏忠贤,又反而劝起他来,他说道:“要铲除魏忠贤,我们都有此念,然而却知道自己和他作对不过是螳臂当车,此人手中握着东厂西厂甚至是一部分锦衣卫和御林军的实力,对付他绝非一个人就能做到的,朱兄偿若和他并没有难解的仇怨,能放弃这个决定就放弃这个决定。”

朱雀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他说道:“我自有主意,对了,铁兄说你们这帮不肯随魏忠贤同流合污之人都是那些人?可否给我一个名单,还有那些倒向魏忠贤的人你知道的都有那些人,最好也能给我一份名单。”

铁包金还想再劝说朱雀:“你人在外地,毕竟不如我这个地头蛇知道得多些,魏忠贤那阉人非但实力强横,而且下手狠辣,但却有一点,只要别人不去主动招惹他,他一般也不会致人于死地,我说朱兄……”

朱雀道:“铁兄还是不要再劝我了,别人不去招惹他魏忠贤他便不对别人下狠手,这不过是他魏忠贤为了自保狗命而放出的烟雾罢了,难道被他害死的那些冤魂都是魏忠贤被迫所杀?这些欺人之谈,只怕只有像你这么老实的人才会信。”

说铁包金老实,那是朱雀的客气话,实际上不过是在骂他愚蠢。

第二百九十七章 长街刺杀

铁包金笑道:“管他魏忠贤如何狠辣歹毒,只要他不来招惹我,咱们又何必主动去犯他?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朱雀叹道:“就是因为很多有识之士都怀揣你这种想法,最后才认得魏忠贤等变得无法无天,他们现在没有招惹到你,那是他的权势还不够大,一旦他再进一步,你我又有谁能幸免不受他的侵犯?”

铁包金显然不是哪种冲在前列的人,但他分得清是非,甘愿附于骥尾,他说道:“有朱大侠带头,我们这些人定会鼎力相助,那还不是一样。”

朱雀知道想要他这种人主动去对付魏忠贤是不可能得了,他们能愿意跟在后面摇旗助威,不跟魏忠贤同流合污,已经算是给他带来很大的臂助了。

随后,朱雀让铁包金将他所知道的,将不肯依附魏忠贤的武林中人和甘愿为魏忠贤卖命之人的名单都列了出来,随后朱雀便跟铁包金告辞。

离开铁包金的家时已经到了亥时,亥时便是二更人安定的时间,此刻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深秋的夜,凉如水,只有少数人还在街上低头行走,明月高悬,朱雀看了看夜空,心道原来已经过了中秋近一个月了。

他正要赶回信王府,在走到一条街上时,忽然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条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两旁的树木婆娑,在地上投下纷乱而模糊的影子。

一股肃杀之气传来,出于高手的直觉,朱雀知道街上定然有人埋伏,他立刻做出警觉,手不自禁地按在了玄武剑的剑柄上,脚步也停了下来,一股凝重的气氛在街上飘散开来。

蓦地,十多道黑影从两旁房顶或者树丛中的隐蔽处跳了出来,这十多人一声不吭,提着兵器冷冷地看着朱雀。

朱雀想要后退避开这些人,刚要向后退开,只听身后衣袂飘动的声音,原来身后也有人,看来他也至少有十几人,前后差不多三十人,将他堵在了长街中间。

前后两旁的黑衣人全都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寂。

朱雀抽出玄武剑,主动向前面十多人冲去,前面的黑衣人立刻抽出兵器准备迎敌,而朱雀身后的人则抽出兵器向朱雀冲去。

谁也没料到朱雀前冲之势不过是虚晃一招,他前冲了几步后,又忽然向后疾退,在他身前的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后的那些黑衣人见到朱雀倒退飞掠而至,连忙停下脚步,纷纷用手中的刀剑向朱雀背后刺去。

朱雀头也不回,玄武剑向身后挑去,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轻响,朱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这些人的兵器不敌玄武剑,被斩断了不少,而身后的黑衣人显然预料不到朱雀的宝剑锋利至此,都跟着吓了一跳,向后退开,朱雀冷笑一声,并不追击,而是身子一纵,跳向旁边屋子的屋顶,准备从屋顶离去。

他认定和这些黑衣人动手没有任何意义,赢了固然没用,因为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前来前来对付他,而输了则更是倒霉,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京城处处荆棘,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还是低估了魏忠贤想要杀他的决心。

正胡思乱想时,朱雀来到屋顶,不料屋顶还有四名黑衣人守在那里,显然这帮黑衣人对他朱雀知之甚详,知道他轻功过人,因此在这条长街上给他来了个四面埋伏。

月光如水,照在这冰冷的房顶,让朱雀感到寒冷的,并不只是天气之寒,而是人心之寒,围攻他的人不下于四十人,这阵仗,那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了。

朱雀挺起玄武剑,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八荒六合使出,一柄剑像是化作了四柄剑,分刺四人,这四人似乎是一个门派的人,攻守趋避之间配合极为默契,更令朱雀惊讶的是,这四人所用的长剑也是罕见的利器,他的玄武剑和对方的兵器相击,竟然没有将对方的剑给削断。

四人闷不吭声地和朱雀打斗起来,其他在长街上的黑衣人则稳守他们的方位,阻止朱雀跑走,显然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并不因为朱雀蹿上房顶而显得慌乱。

朱雀和房顶四人斗了个不可开交,他没有使出全力,是担心全力施为时,会为其他人所乘。

果然,站在下面长街上的两名黑衣人忽然向朱雀甩出两把暗器,偿若朱雀全神贯注地和对方四人拼斗,定会被下面的暗器击中,此刻当然形势不同,朱雀在暗器到来之前,忽然再次高高跃起,他估摸到对方两把暗器落空,定会趁他跳起来时再次发射暗器。

果不其然,就在朱雀纵身而起,人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时,又有两把暗器向他射来,为的就是让他躲无可躲。

若是换作别人,在这两次暗器下,必然难以掏出生天,但朱雀在空中一个出乎他们所有人预料的一个转折,整个人像是在半空中又受到风吹的落叶,打横移开,这手轻功正是朱雀从伏缨那里学来的随风转轻功,这手轻功已经两次救了他的性命。

朱雀使出随风转轻功非但避开了暗器,还避开了那四人的进攻,因为那四名黑衣人也在躲避下面射来的暗器,等到朱雀落到一旁的屋顶上时,四人才刚刚醒悟过来似的接着向他冲去。

眼前房顶四人距离他朱雀还有两丈多远,街上的黑衣人还没有决定是上房去追,还是守在下面,一个犹豫间,让朱雀看出了他们围攻自己的空档,整个人立刻从屋顶向一旁另一间屋子的屋顶纵身跳了过去,黑衣人在后面追逐,但朱雀腾云功使出来,天下又有几人能追得上他?

就在朱雀以为将要逃出生天时,旁边的街道上忽然射来密密麻麻上百支箭矢,将朱雀的去路全都阻断。

朱雀为了躲避箭矢只能向后退避,接着第二轮上百支箭又跟着射出,朱雀向房屋下面的巷子里一看,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兵,不知道这些人是守城军还是御林军,总是都是受到魏忠贤指使,前来取他朱雀性命的。

就这么被箭矢逼得向后不断退去,朱雀又退回到长街上的包围圈之中。

黑衣人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说话,看你这次还能逃到哪儿去!

朱雀在铁包金家中喝了不少酒,此刻经过他奔腾跳跃以及夜风一吹,酒劲上涌,他知道自己已经深陷重重包围,里面一圈是四十名左右的武林好手,外面一圈则是一队数百人的官兵,自己想要从高处遁走,已经没有可能。

与其如此,不如痛快地厮杀一场!

这些为虎作伥和魏忠贤同流合污的武林败类,朱雀要将他们全都杀光!

来到京城之后所受的闷气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朱雀原本是一个不喜欢杀人的人,打哪种种威逼之下,他终于放下了这份慈悲,玄武剑剑光暴涨,向屋顶最近的四人刺去!

一片乌云忽然飘过,遮住了明月的光芒,似是也不忍心去看大地上发生的残酷的杀戮。

夜色中,朱雀已经宰了房顶上的四人,他又主动跳下长街,挥舞着玄武剑向黑衣人人群中冲去。

月光被乌云遮挡住后视线昏暗,这对于朱雀来说反而是个有利的因素,混战中,他不知道刺倒了砍伤了几人,对方人数虽多,但架不住朱雀拼命,他们既想一起出手,将朱雀制服,又想先避开朱雀的锋锐,然后再行反击,结果这些人进退之间显得混乱无比,不断有惨呼声从人群中传来,朱雀浴血奋战,当真是一人拼命万夫莫当!

就在朱雀打得酣畅淋漓时,他的后肩忽然一阵刺痛,他连忙向旁边一沉肩,将这一招避开,一把剑随着他这一沉肩,在他胳膊后留下一条两寸来长的伤口,幸好朱雀避得及时,伤口并不深,但朱雀毕竟也挂了彩,偿若任由鲜血流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逐渐无力。

朱雀又杀了两名黑衣人,击伤了四人后,腰间又中了一脚,痛得朱雀眉头大皱,他酒意上涌,整个人疯狂地反击,一时也忘了逃走的事,很快,在他疯狂的出手下,又有两人倒下,朱雀感到周围的压力一轻,放眼看去,原本三十多人围攻他,如今只剩下七八人,他隐隐记得自己只杀了十多人,怎的会有这么多人倒下?

原来在混战中,朱雀的玄武剑太过锋锐,有时候杀了人他也没有注意到,更别提还有不少人在他玄武剑下折了手臂失去了战斗力之类。

剩下的那七八人见朱雀虽然受了点伤,但完全不影响他出手杀人,都被他无情地出手吓破了胆,逃又有所顾虑,上前厮杀却又不敢,他们和朱雀又恢复了对峙之局。

朱雀趁机休息了片刻,恢复些了内力,他剑指这些黑衣人道:“杀人者应早就该考虑到被杀,我不杀你们,就要被你们所杀,所以你们就算死了,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

说完,朱雀又提着玄武剑向这几人扑去,这几人见朱雀浑身是血,如同一个杀人恶魔向他们冲来,七八人里倒有四人吓得转身就跑,剩下四人咬着牙向朱雀反冲过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身中奇毒

朱雀想起那日见到的慕容寒山一剑将佗家兄弟给劈为四段的经过,也跟着有样学样,人也纵身跳上半空,玄武剑毫不留情地向四人横削过去。

这四人连忙垂剑抵挡,其中两人被玄武剑连腰带剑地被砍断,另两人则向左右跳开,避开了朱雀的这一剑,然后再向朱雀夹击。

朱雀正要依样画葫芦,再来一剑时,这两人扑到朱雀身前数尺处时忽然闷哼一声,扑地而死。

朱雀讶然,自己手中的剑还没有击中他们,他们怎么就死了?正感奇怪时,他看到这两人倒下后,背心上都插着一根箭矢,他再抬头看去,长街两旁被数百名弓箭兵给包围了起来。

原来那两名黑衣人是被他们自己人给射死的。

他们既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看来更是不会放过朱雀了,朱雀举着剑,准备应付将要射向他的长剑,在他剑提起来时,后肩和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得火辣辣地疼痛。

“射!”

一声喝令传来,无数箭矢向朱雀铺天盖地地撒来,朱雀见箭矢太多,自己无论如何都挡不完,他便放弃了阻挡,而是一个闪身,撞破了街旁一户人家的大门,整个人跟着滚落进去,射向他的箭矢跟着落空。

朱雀滚进沿街的房子内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家瓷器店,店里放着碗碟花瓶等各种瓷器,朱雀也来不及心上,立刻冲向店铺的后门,结果发现后门上了门闩,朱雀玄武剑一剑劈去,门闩断开,朱雀推开门冲了过去,来到瓷器店的后院。

这里的店铺大都是这样,前面用作店铺,后面则是用来休息的院子,朱雀冲进院子里时,院里屋内方才亮起了等,似乎有人要起床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朱雀不敢停留,来到后院墙边,一个鹞子翻身,从院墙纵身跃过,来到后院后面的街上,这里两旁还有不少士兵,朱雀继续冲上房顶,旁边忽然射来一支冷箭,朱雀没有察觉,小腿被冷箭蹭过,箭簇撕下他小腿上一块肉去,朱雀忍着疼痛,在房顶上奔驰一阵子,再跳下房顶来到另一条街上,他不敢停留,又纵身上了房顶,再跳到另一条街上,如此这般,几次之后终于将身后的追兵摆脱。

摆脱了追兵之后,朱雀欣喜地发现信王府就在前面不远处,他踉跄着冲了过去,好在信王府就算是在晚上,门口也有侍卫在值守,朱雀心中一宽,来到信王府门口正要说去见信王,眼前一黑,整个人忽然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朱雀一阵眩晕,感到自己的身子似是在飘飘荡荡,不知道自己置身而出,他猛然想起自己在信王府昏倒,正要爬起身来,结果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绫罗为面的柔软的被子,而自己身子下也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柔软的褥子,看来自己是被人搭救起来了。

他举目四望,看到屋内点着油灯,不远处有个火炉,炉子上烧着一个瓦罐,瓦罐中飘来浓浓的草药味,朱雀自嘲地想着,定是因为自己刚才和那些人力战虚脱而昏迷,如今点着油灯,看来天还没亮,自己昏迷后并没有多久。

不久,一名丫鬟进来查看草药煎好了没有,结果看到朱雀清醒过来,欢天喜地地出去禀报去了。

不一会,信王带着一名郎中匆匆走进屋来,信王见到朱雀,口中说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看信王的神色,朱雀愕然道:“我不过昏迷了一会,你怎么一副我受了重伤似的样子?”

信王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七日了么?”

朱雀身子一震道:“什么?我昏迷了七日?”

信王点了点头:“看来你真是不知道,这七日间,你身中奇毒,我遍请名医,用尽了各种手段,以为你……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苍天有眼,你还是醒了。”

朱雀茫然地问道:“我中了毒?怎么中的毒?”

信王叹道:“看来你什么都记不得了,你记得你腿上中了一箭么?”

朱雀恍然道:“记得,难道是箭上有毒?”

信王道:“不错,毒就是从你腿上的伤口而发的,来,再让御医给你瞧瞧身上余毒肃清了没。”

朱雀这才知道,这名貌不起眼的郎中竟然是从宫里请来的御医,不过想想以信王的身份,请个御医出来给自己看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名御医并没有穿医官的服饰,所以朱雀一时没有看出来罢了。

御医给朱雀把了脉,平常郎中给病人把脉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能得出结论,但这次御医却把了良久,甚至将朱雀两只手的脉搏都看了一遍,这才皱着眉头沉思起来,信王和朱雀见他神色凝重,都不敢打扰他。

又过了良久,御医才说道:“难难难!”

信王问道:“怎么说?”

御医道:“肃清余毒本该在病人外伤痊愈之前,或施以针石,或借助药物,再将毒物排出,则体内余毒自会消匿,你们习武之人气血旺盛,若是清醒时或者可以自行将毒驱出体外,但这位壮士在昏迷了七日之后,皮外伤已经愈合,毒性已经随着气血运转而到了体内,错过了驱出毒物的大好良机,此刻毒性已入表里,尚在肺腑之外,对付起来可说十分棘手。”

朱雀听到毒不过是在皮表之下,放下心来:“既然毒性未到腹脏,那也不算什么,反正我可以运功驱毒,慢慢将毒排解出来便是。”

御医白了他一眼道:“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将毒化解,我何至于为难至此?此刻毒性虽在表里,却覆盖在穴脉气海之上,只要你引发内力,就会将毒性送入全身,一旦毒性混入丹田脑海等处,那是不用再考虑驱毒一事了。”

不用再考虑驱毒一事,自然是指就算不是已经毒发身亡,至少也是毒物进入腹脏无法驱除了。

信王道:“眼下应该怎么做呢?”

御医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只不过……”

朱雀问道:“只不过什么?”

御医道:“只不过代价太大,恐怕你不能接受。”

朱雀再问:“不知是什么代价?”

御医长叹一声道:“在下医道浅薄,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找到几位真气高手,合力出手,在你魄户穴上开一道口子,让你全身真气自然而然地宣泄出来,并不需要你自己运行经脉,这样毒性也就不会随着经脉的运转而更进一步,等到真气宣泄出来时,自然会将毒物向被水冲刷的泥沙一样清洗干净。”

尽管御医话未说得透彻,但朱雀自然也明白御医言下之意,那就是他身上的真气由着它从魄户穴泄出,只怕等到体内毒性排尽,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将所剩无几,这和真气自己用尽不同,一旦真气离体而出,那是出一分而少一分,等到真气排空,自己便将和废人无异,当然,这只是相对于他之前来说,想要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应没有多大影响。

朱雀体内的真气,一半时自己修炼而来,还有一半来自蓬莱四仙的赠予,无论是哪一半,都可说是得来不易,如今凭着御医这几句话,就要他舍弃一身真气内力,他如何舍得?

然而如果不照御医所说的去做,那么毒性再进一步,恐怕他性命都将堪忧。

究竟是要武功,还是要性命?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难选择的事情。

但对于一位习武数十年的高手来说,失去武功和失去性命简直同等重要。

信王对朱雀的感受能够体谅几分,他问御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能够将余毒派出么?”

御医道:“医者父母心,偿若有其他的办法,这个法子我提都不会提。”

信王知道武功对于朱雀的重要性,他又问道:“偿若不用这个办法,而用药物克制毒性的发展又将如何?”

御医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在我而言,这是唯一的途径,因为舍弃真气还能换来一命,而如果保留真气,也将因为毒在体内而不能使用,因为一旦驱动内力,就会加快毒性的蔓延,因此用真气将毒物冲出体内,可说是必然的选择。”

朱雀叹了口气,心道这御医如果不是魏忠贤派来陷害他的奸细,那么自己难道只有成为废人唯一的途径了么?

信王则是劝无可劝,劝说他用这种方法驱毒的话,似乎是在让他舍弃武功,而不劝他的话,他的性命又将受到威胁,此为两难。

而御医也是静静等候他的决定。

自怨自艾中的朱雀想到自己在京城中步步荆棘的境地,如果再失去了武功,那他还如何谈起对付魏忠贤的事?如何报此大仇?偿若不能将魏忠贤扳倒,反而促使他更加张狂,自己又如何跟慕容寒山交代?

就在他难以做出抉择时,他忽然想起了前去峨嵋的伏缨,不知道他能不能将黑蜘蛛给阻拦下,想到伏缨,朱雀眼睛一亮,对御医说道:“为了自保,只好舍弃武功,还请御医告诉我如何在魄户穴上开个口子,如何任由真气从魄户穴自动泄出?”

信王和御医都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能做出决断,钦佩之余还带这些怜悯之意。

御医将解毒之法细细给他说了,此事关乎真气的流转,朱雀是内功高手,自然是一听就明,等到御医跟他说了三遍,确保朱雀记得无误,这才辞别信王回了宫。

第二百九十九章 武功尽失

等到御医走后,信王一脸同情地说道:“即便不会武功也没什么,何况整日打打杀杀的又有什么好?你若是有心仕途,我可以举荐你……”

朱雀笑道:“多谢信王美意,如今还需信王去帮我捎个信。”

信王见他丝毫没有沮丧之意,心中纳罕,他口中问道:“给谁捎信?捎什么信?”

朱雀将京城几个比较有名气的武林中人告诉了信王,那自然是准备依照御医说得,给朱雀泄毒了。

信王记下后,立刻吩咐手下去“请”这些人来信王府,之后他对朱雀说道:“你若是心中难过,其实不必假装无所谓的,你们都是血性之人,没必要强颜欢笑。”

朱雀失笑道:“信王想左了,此事我待会再跟你说,我想请问信王,这位御医如何?”

信王道:“医道精深,我的两名小妾所患的怪病都是他给治好的。”

朱雀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他医术如何,而是问他是否和魏忠贤走在了一路,他来给我看病,是否可曾受过魏忠贤的嘱托。”

信王想了想后回答道:“这个应该不会吧,不过……不过魏忠贤和御医们同住在宫里,两人会有接触也不稀奇。”

朱雀道:“即便如此,我想他给出的解毒法子也是对的,只不过同时达到了他们的要求,可说一举两得,且两边都不得罪人。”

信王仔细看了看朱雀后问道:“你对于失去武功,难道一点都不感到难过么?”

朱雀微微一笑道:“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我的武功虽然会暂时失去一阵子,却绝不会一直失去,只不过这段时间有些为难而已。”

信王听他这么说,更是为他感到悲哀,在他看来,朱雀定是伤心过度,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殊不知朱雀正是因为想起了伏缨手中的龙头棍,想到了刻在龙头棍上的《洗髓经》,这才不那么担心,伏缨曾经因为中毒失去过内力,之后因为习练了洗髓经,不仅内力尽复,而且更胜从前。

自己始终不想学《洗髓经》上的武功,因为这本经书毕竟是少林的武学,自己学了总有偷学少林秘技之嫌,可是如今是迫不得已,那自然另说,按照少林派的说法,那是有缘,有缘则不论功过。

信王不知道朱雀有《洗髓经》为凭籍,还以为朱雀是因为所受打击太大而心生幻想,朱雀则知道洗髓经事关重大,没有跟信王明言。

此时已经是深夜,信王又安慰了他几句,便回去睡了,朱雀胡思乱想了一通,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到了早上,朱雀邀请的几名京城内功好手也都齐集在信王府,朱雀将自己自己身患奇毒,须得几人联手才能将自己身上的毒给泄出的事告诉了他们。

几人听到朱雀必须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解毒,一时间都为他感到惋惜,其中一人说道:“若是这般,那你身上的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真气岂非全都会化为乌有?”

朱雀点了点头,故作垂头丧气的样子道:“不错,不过比较起来,肯定是性命更为重要,幸而信王对我比较器重,此后我朱雀虽然不会武功,想来也不会沦落到特别差的地步。”

这些人听朱雀说出这么颓唐的话来,无不相信他真气一散,武功也将跟着荡然无存。

还有一人劝说他:“真气将毒带出来后,朱大侠还是可以重新将真气修炼起来的,大不了过个十年八年,武功依然能超过大部分习武之人。”

朱雀摇了摇头:“此刻我这个年纪再去修炼武功只怕有些迟了,先不说我又没有年轻时培养真气的耐性,单单是如今需要处理各种纷杂的事物,也没有年轻时修炼真气的空闲,唉,武功失去就失去了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朱雀没了武功,说不定也就不用操心武林中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几名京城武林中人口中劝说着他不要想这么多,安心驱毒保养身子才是,其实这些人里少不得有人暗自幸灾乐祸,认为朱雀武功废除,都是因为他好管闲事,喜欢做出头鸟的缘故。

随后朱雀按照御医的指点,教导他们如何化真气为针刀,在自己魄户穴上虚开一个真气的口子,这些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在遵从朱雀指点下,下手倒是十分认真,几人联手,将朱雀左右两个魄户穴全都切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朱雀感到自己的精力随着这两道口子的打开而倾泻出来,原本元气满满的身子,也逐渐变得虚弱。

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等到朱雀体内真气流失殆尽,朱雀感到皮肤下隐隐笼罩的一层灰白色也消失不见,看来御医的手段果然厉害,用这种手段将自己体内余毒排尽。

朱雀托着虚弱的身子向这几名京城内力好手表示感谢,这几人见朱雀全身真气果然消散的一干二净,面对朱雀时都感到有些难堪和难过,无可劝慰下,几人纷纷告辞离去。

等到这几人离去后,信王过来探望他,见他甚至比寻常未习武之人还要显得疲软无力,关心地问道:“你感觉怎样?”

朱雀道:“好多了,就是真气刚刚散完,身子一时难以适应,等过一会就会好些,谢过信王关怀。”

信王皱着眉头道:“这几人可靠不可靠,为何你将自己武功全失的消息透露给他们?原本你不说,只要做做样子,只怕别人顾忌到你是朱雀,一时都不敢冒犯你,你这么一说出去,那些下三滥之徒还不得趁机欺辱你,借你之名扬扬威风?”

朱雀道:“你不知道,偿若我不跟他们说清楚我真气消散的情况,他们下手时不免会受到影响,再者说了,他们宣扬出去就宣扬出去就是,我就是要他们散播我朱雀武功被废除的消息。”

信王更是不解,他问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朱雀笑道:“自然会有很大的好处,我没了武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魏忠贤耳中,他对我朱雀的提防就会少了几分,同时就算他想将我斩草除根,只要我留在你信王府,他又能奈我何?”

信王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没骨气的话来,他没好气地说道:“以魏忠贤现在之张狂,就算你在我府中也未必定然安全,再说了,我随时可能离开京城去公干,到时候岂不是给魏忠贤提供下手之机?就算他看在我信王的面子上,不再我府上动手,难道你能一辈子都躲在这里不出去?”

听他的口气,他自然不相信朱雀能很快恢复内力。

朱雀道:“怎么,你不会觉得我成了个废人,是个无用之人,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要将我从你府上赶出去么?”

信王两忙否认:“你将我看成了什么人,你朱雀就算在我府上住上几辈子,我也不会赶你走的,还会着人好生伺候。”

朱雀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行了,我也不会在这里住上几辈子,只要住到伏缨前来就够了,对了,宫里情况怎么样?张三可曾遇到过什么凶险之事?”

信王叹道:“你朱雀可真是奇人一个,自己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你放心,魏忠贤还没有到对我皇兄现在就下手的地步,他们现在都平平安安的,倒是你,我还真需要掉一队御林军来保护你。”

朱雀连忙拒绝了他的好意:“千万别有这么大动静,御林军中定有魏忠贤的奸细,你若是想我死得快就让他们来好了。”

听到朱雀这么说,信王也不再坚持,只好说道:“都由你说了算,唉,你好好休养休养吧,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朱雀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这肚子确实饿了,你让厨子给我送些寻常的酒菜过来就行,对了,虽然不用御林军来保护我,你可以帮我再捎个信。”

信王问道:“给谁捎信?”

朱雀道:“丐帮,丐帮京城分堂堂主。”

丐帮京城分堂的堂主原本是诸四通,不过诸四通年纪大了,主动让贤,如今身为分堂堂主之人是一名名叫唐青野的汉子,信王命人前去跟他一说,晌午之前,唐青野就带着十二名丐帮好手进了信王府,负责保护朱雀的安全。

唐青野是个相貌堂堂的北方汉子,诸四通找他接替自己为堂主算是选对了人,信王派去的人一说朱雀的情况,唐青野立刻召集了丐帮好手前来,他对朱雀道:“除了这十二名好手在府中贴身保护朱大侠外,王府外面我们还安排了数十人轮流照应,除非魏忠贤胆大包天,敢派出大军冲击信王府,否则就算有十个八个不怀好意的人胆敢前来骚扰朱大侠,我们这些弟子定会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朱雀笑道:“多谢堂主安排的如此妥帖,这么一来我就放心了,我朱雀不是怕死,而是惜命,因为我还需要这个有用之身去做有用之事,偿若魏忠贤不死,我朱雀也是死不瞑目。”

第三百章 命悬一线

唐青野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唐某所做的算不得什么,朱大侠也不用客气,帮中还有事,我先回去,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你差他们过来知会一声,我唐青野会立刻赶来。”

朱雀点了点头,看着他匆匆离去,朱雀跟这些丐帮弟子说说话,不至于太过无聊,至于这些丐帮弟子么,自然是和朱雀通吃,睡觉时则在朱雀屋子外面随地而睡。

就这么过了十多天都相安无事,这一日,信王前来跟朱雀作别:“皇兄命我去外面调一队卫所的官兵前来作为照应,以防对付魏忠贤时他会提前得到消息,甚至会逼他做出不臣之事,外面卫所的官兵毕竟好一些,魏忠贤的手不会伸得这么长,他的心腹应大都只在京城。”

朱雀道:“那么你此行千万要小心了,别给那阉人有对付你的机会。”

信王道:“你放心,我随身带着上千名锦衣卫,对外就说是去北面的森林里打猎,我一向喜欢狩猎,那阉人不会起疑心的,等到我调来兵,这些锦衣卫会在卫所待上一段时间,不会有什么纰漏,倒是你千万要小心了,我不在府上的时候,魏忠贤说不定会铤而走险地对付你。”

朱雀道:“有这些丐帮好手在此,他魏忠贤想要对付我,只能做梦。”

信王道:“那就好,等我带兵在京城周遭埋伏起来时,就是他魏忠贤倒霉的时候了。”

等到信王走后,朱雀又在信王府度过了几日安稳的日子。

这天晚上,朱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当晚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天气,六名刺客无声无息地潜入信王府,六人毫无人性地杀死了信王府中的几名侍卫,慢慢潜伏到朱雀所在的屋子。

之所以说这六人无声无息地潜伏进来,乃是因为他们避开了在王府外面盯梢的丐帮弟子,能够避开丐帮耳目,说明这六人身手十分高明。

丐帮十二名弟子也因为大半个月来都见不到有人潜入信王府对朱雀不利,所以他们的戒备之心不免有些懈怠,深夜中,他们想着王府外面还有一帮弟子示警,算作一重保障,偿若有人潜入府中,外面的弟子会首先发出警告,所以他们早早就吃了酒睡下了。

这六人悄无声息地潜伏道附近,等到一名丐帮好手发觉到这六人的动静时,这六人已经抢先发难,对十二名丐帮弟子撒出一把淬毒的暗器,十二名丐帮弟子中有七人中了暗器,这七人惨呼一声,很快就没了动静,显然暗器上的毒十分厉害!

剩下的五名丐帮弟子立刻反击,双方在朱雀屋外缠斗起来。

朱雀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自己出去也是枉然,只能在屋中焦急等待,不知道等待的结果是刺客全都被杀死,还是丐帮弟子全军覆没,刺客冲进来将他朱雀给宰了。

若是换做旁人,此刻应当赶紧跳窗户离开,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可是外面丐帮弟子正为自己拼命厮杀,他朱雀怎能独自逃生?大不了跟这些丐帮弟子死在一块就是,独善其身从不是他朱雀的行事准则。

外面打斗声十分激烈,但王府中却并没有侍卫前来查看,显然巡夜的侍卫都给刺客杀死了,朱雀坐在屋中椅子上,双手攥紧,手心中渗出冷汗,他从没有觉得武功对自己这么重要过,尤其是在失去之后。

究竟结果如何,朱雀简直不敢去想。

终于,随着几声惨叫过后,外面的打斗声停歇,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

大不了是个死,朱雀站起身来,来到门口,他一把拉开了房门。

不幸的是,门外站着两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这两人显然不是丐帮弟子,此战下来,六名刺客折损了四人,而十二名丐帮好手则全部阵亡,足见他们这一战厮杀之惨烈。

朱雀身上没有了真气,就连抽剑反抗之心也放弃了,他此刻身手和普通人无异,要和前来刺杀他的高手此刻相斗简直是螳臂当车,因此他朱雀倒也看得开,放下了这些无谓的挣扎。

两名黑衣人见到朱雀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抽剑向朱雀刺去。

在这两把剑刺到身上之前,朱雀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伊雪,以及远在西域雪山上跟着师父北斗先生学艺的朱重阳。

不知道他们娘俩在得知自己的噩耗时,会有多么的伤心。

朱雀简直不敢去想他们伤心的样子,他闭上了眼睛,静待死亡的来临!

蓦地,远处破空之声大作,朱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两名黑衣人正向自己扑来。

朱雀本能地向后一退,两名黑衣人倒在他面前,显然没了性命,而在两人背后,一人背心插着一把剑,另一人的背后则插着一把剑鞘,显然来人见事情紧急,来不及找别的东西杀人,分别将剑和剑鞘脱手掷出!

他朱雀看来还是命不该绝,而朱雀也认出了这把剑和剑鞘。

剑鞘上镶满了宝石,看起来十分华丽,正是伏缨的那把流萤剑的剑鞘,剑自然也是流萤剑了。

流萤剑本是唐太宗当上皇帝之前的佩剑,被称为秦王宝剑,剑鞘原本古朴简洁,是伏缨后来将剑鞘换成了这种镶金嵌玉的烂俗剑鞘。

朱雀抬头看去,伏缨正从屋顶一跃而下,这小子跳下来后便问道:“你这小子是不是傻了?怎么别人杀你你也不知道反抗?还是中了魔了?”

朱雀苦笑道:“我若是有反抗之力,又岂能不反抗?怎奈我也走上了你的老路,内力尽失,正等着你来,好修炼龙头棍上的功夫。”

伏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的内力是怎么没的?”

朱雀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帮丐帮弟子便冲了进来,看来是伏缨进了信王府后,被他们看到了动静,担心朱雀安危,他们便冲进来查看。

等这些丐帮弟子见到满地尸首时,不禁又惊又怒,但这些丐帮弟子还记得他们的职责,纷纷冲过来查问朱雀有没有什么事。

朱雀表示自己没遇到伤害后,这些丐帮弟子才跑过去查看死去的丐帮好手,丐帮好手在丐帮中往往拥有很高的声望,许多丐帮弟子见到他们惨死的样子,都跟着痛哭失声。

伏缨指着地上六名身穿黑衣的尸体道:“这几人就是杀害丐帮朋友的凶手,我杀了其中两个,也算是替他们报了仇。”

不少丐帮弟子恼恨之下,对着尸体拳打脚踢起来,最后他们伤心地抬着十二名高手的尸体离去,除了抬尸体的人离去之外,其他的丐帮弟子还想着保护朱雀的安危,朱雀对他们说道:“有红缨公子在此,再加上他们刚刚出手失利,一时不会再有刺客前来,大伙都先回去吧,等我朱雀事情了结,定会亲自登门,为保护我朱雀而死的好朋友们磕头行礼。”

丐帮弟子客气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信王府,这时信王府的其他的侍卫和家丁们才听到动静,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看到府中自己人的尸体和身穿黑衣人的尸体,不免大惊小怪,有的嚷嚷着要去报官,另有人则叱责,王爷的事,报什么官?咱们自己出力,又有谁敢说什么?

看着他们嚷嚷不休,朱雀和伏缨则告罪一声回了屋。

伏缨拿着从刺客身上抽出的流萤剑和剑鞘,用一块帕子仔细抹拭着上面的血迹,他一边擦剑,一边问起朱雀的情况,朱雀大致跟他说了自己在京城中屡次被人刺杀的情形,伏缨也听明白了朱雀的遭遇。

朱雀说完自己的事后,又问他:“你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可曾遇见了那黑蜘蛛?”

伏缨点了点头:“差点让这小妮子哄骗过去,若不是我去的及时,恐怕她已经得手走了。”

朱雀忙问端的。

伏缨大致跟他说了,两人之前料想的不错,这黑蜘蛛正要借着她是女人的身份要投身峨嵋,峨嵋正遭变故,一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这黑蜘蛛倒是锲而不舍,就在伏缨赶过去的头一日,她的执着打动了峨嵋派的老师太,已经让她入了门。

等到伏缨过去后跟师太们悄悄说起黑蜘蛛的事,她们带着伏缨去看新入门的黑蜘蛛,果然被朱雀一眼看出她就是黑蜘蛛来,伏缨让师太们暂避一旁,他伏缨过去揭破黑蜘蛛的身份,黑蜘蛛刚开始死不承认自己就是黑蜘蛛,这点和江湖男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直性子不同,知道伏缨点明了她是黑蜘蛛的几处特点,黑蜘蛛见无法瞒过伏缨,这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伏缨本想先礼后兵,先劝说她不要做魏忠贤的走狗,和名门正派的峨嵋作对,结果黑蜘蛛非但不停,反而先是企图用美色引诱伏缨,见色诱无果后,又抢先出手,企图偷袭伏缨,结果被伏缨防范到,经过一番打斗,黑蜘蛛被他料理了。

解决了黑蜘蛛后,伏缨也见到了伊雪,他交代峨嵋派的师太已经要将《无上太华经》给保管好,又问伊雪跟不跟他去京城,伊雪拒绝了,说要在峨嵋带上一段时日,伏缨便匆匆从峨嵋赶回京城。

回到京城后,伏缨想起朱雀在京城不会住客栈,而是会歇宿在信王府,因此连夜赶来,也正因为他想到这一点,才及时出手救下了朱雀一命。

第三百零一章 功力尽复

朱雀听完伏缨的讲述后问道:“你真的杀了她?”

伏缨点了点头:“怎么,这种人杀不得?”

朱雀叹道:“此人虽然受到魏忠贤的指派去峨嵋偷盗经书,但毕竟罪不至死,而且你对于这个罕见的女子盗贼,难道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之心么?”

伏缨解释道:“她去偷盗无上太华经虽然不至于死罪,可是她企图杀我,难道我就不能反抗么?什么怜香惜玉,你不知道黑蜘蛛有多黑,我对这么黑的女子可没什么好感,即便如此,偿若她不是准备杀我,我也不会向她动粗,只可惜她招招想要取我的性命,我杀她实是迫不得已。”

朱雀点了点头,不再因此而诘问他,而是说道:“亏你来得如此这么凑巧,偿若再晚上片刻,咱们只怕就要阴阳两隔了,对了,你不会跟我说龙头棍不在你小子手里吧?”

伏缨坏笑了一下:“我真想说龙头棍放在了别人哪里,好让你小子能少折腾一会,但想着你不会武功的可怜样,唉,还是给你让你尽快回复内力吧!”

他将龙头棍从怀中掏出递给了朱雀,然后跟他说了习练上面《洗髓经》的诀窍,毕竟他伏缨已经通过洗髓经恢复了内力,对于习练此书颇有经验。

朱雀也不客气,在伏缨的指点下立刻开始修炼起来,因为有伏缨在旁,所以朱雀并不担心会在修炼内力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就这么修炼了五六日,朱雀的内力已经恢复了五六成,看起来只要坚持练下去,内力迟早会有完全恢复的一日,且内力会更胜从前。

在这五六日里,丐帮的弟子和京城武林同道来探望过朱雀几次,唐青野更是因为丐帮十二名好手的死亡而震怒,只是凶手,也就是那六名刺客,其中四人是被丐帮弟子反击而死,另外两人又被伏缨所杀,可说直接行凶之人已经全都伏诛,让唐青野有气没处撒,朱雀安慰他还有一个最大的凶手,也就是幕后指使人魏忠贤,只要能见他扳倒,这个仇才算报得彻底,唐青野此后便在各种小事下跟魏忠贤作对,让他在江湖上办事办不利落。

而对于京城武林中前来探望朱雀的人,朱雀则让信王府的侍卫一律阻拦在外,并告诉他们,朱雀因为武功尽失,所以没有见客的心情,这更令朱雀失去内力一事变得确凿一些。

此事传到魏忠贤那里,魏忠贤虽然心中有些怀疑,但朱雀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他再派出好手去取朱雀的性命已经得不偿失,况且他也听说了伏缨的到来,一时寻不到必能杀死朱雀之人,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一旁,转而专心对付不愿听他指使的朝臣的来。

又过了七八日,朱雀的内力已经恢复到中毒之前,而且他能感受到《洗髓经》给他带来的变化,也能体会到经书上的潜力,假以时日,只要他不断修炼下去,内力当会有更高的突破。

让他和伏缨感到欣慰的时,在朱雀恢复内力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其他人过来袭扰他们,所以朱雀的内力才得以这么快地恢复,伏缨当时修炼洗髓经时用了一个多月的功夫才恢复了全部的功力,这次朱雀用了半个月不到便完全恢复,很大程度上是托伏缨的经验助臂。

尽管朱雀的内力武功已经完全恢复,但朱雀和伏缨商量之后决定,还是暂时假装武功失去,这样便能在和魏忠贤的对抗中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又过了三日,朱雀感到自己通过习练少林派典籍《洗髓经》而真气充沛,恨不能找人打一架试试自己现在的武功水平,伏缨和他空手比试过,只不过因为两人内力系出同源而分不出上下,打起来索然无味。

在这种状态下,朱雀甚至盼望魏忠贤能再派人对他进行刺杀一次,他好亲自出手料理此刻。

只不过此时的魏忠贤正因为朝堂之争一时无暇顾及到他。

就在朱雀和伏缨两人百无聊赖,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情况时,信王回来了。

这次信王回来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信王幸不辱命,从边疆调来一万精兵陈师京城外的密林中,距离京城不过十多里地,一旦京城发生什么危急之事,他们便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并凭借虎符进入京城,平扑叛乱,这些官兵都是经过和鞑靼人交手过有过历练的精兵,绝非京城中的乱臣贼子所能匹敌。

坏消息则是魏忠贤虽然没有受到消息,但他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因此他也做了相应的准备,到时候他既然作反,进可以通过京城的守城兵进行负隅顽抗,退可以退守紫禁城,凭借着御林军来做殊死反抗,因为这两方势力中都有他的亲信,且现在信王他们不知道他的亲信是谁,有哪些人,掌握着多少人的调动,这些人何时值守等等,他们统统一无所知,这边给诛杀魏忠贤带来难度。

因为大家都能想到,魏忠贤作反之时,定是他的心腹在值守之时,可是到了那时候再知道,岂非已经迟了?

朱雀问道:“难道这些人都是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魏忠贤,全然不问造反的下场么?”

他这么问,就是想知道魏忠贤是用什么手段将这些人都给拉拢住的,毕竟一个太监跟皇上比起来,毕竟跟着后者才会更有前途。

信王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京城的官兵都是轮流值守,很多重要的职位都是三班轮流值守,也就是一日十二个时辰,他们只有四个时辰用来值班,其他时辰则没有约束,他们职责轻松,饷银又多,闲来没事,这帮人就喜欢聚众赌钱,聚众赌钱本是违法之事,奈何他们就是官兵,谁敢去管他们的闲事?魏忠贤投其所好,先是将那些输红了眼的人用钱买了个死心塌地,这些人都欠着魏忠贤的钱,甚至还有其他把柄我在魏忠贤手中,他们对魏忠贤还不是乖乖听命?到得后来,魏忠贤用酒色财气,拉拢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很多事都不需要他亲自去做,而是安排已经成为他亲信的人去拉拢别人,他又舍得花钱,眼下有多少人是听从他的谁也不知,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说到这,信王甚感忧愁,他还不知道朱雀的武功已经恢复,因此也并没有向他求助。

伏缨说道:“如果魏忠贤的手下心腹如此庞杂众多,那么他为了便于区分和管理,手中当有一个忠心于他的人的名册……”

信王苦笑道:“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这一点么?只是这方面想都不用想,因为魏忠贤虽然并不识字,但是他记性惊人,那些忠心于他的人的名字全都在他脑子里,咱们就是想偷也是无从去偷。”

伏缨讶然:“这么多人他都能记得住?”

信王点了点头:“整个紫禁城中上万人的名字他都能说得分毫不差,你说他能不能记得住?此人天生如此,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个禀异才能,方能将先皇以及宫中各种重要的人事全都记得清楚明白,才能籍此讨好所有人,使得他在宫中的地位不断上升,最终到了难以遏制的地步。”

伏缨还是有些不能置信,他说道:“就算魏忠贤可以记住这些人,可是他的下属怎能全都记住?我想名单还是有的,魏忠贤不识字,这些名单并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他的心腹看的,好让他们即时能够做出相应的安排,不至于出了乱子,将机密要事传错了人。”

信王想了想后认可了伏缨的话,他说道:“如果真有这份名单的话,应该会在谁的手里呢?”

伏缨问道:“不知道魏忠贤最亲信的人是谁?”

信王道:“魏忠贤手下有十名得力的干将,被称为五虎和五彪,五虎乃是五个文臣,以崔呈秀为首,五彪则是五个武弁,这五人则以田尔耕为首,这田尔耕不仅是武官,而且得魏忠贤提拔好处最多,那是誓死都会拥护魏忠贤的人,如果真有名单,我想会是在田尔耕那里的可能性大些。”

伏缨道:“既然如此,还请信王告诉我田尔耕住在何处,今天晚上我便去汇汇他,说不定还能在他那里找到些魏忠贤企图谋反的别的罪证你。”

信王又是感激又是担心地说道:“田尔耕随时武官,并非武林中人,可是此人的武功绝不容小觑,田尔耕之所以深得魏忠贤信任,便是因为田尔耕跟随在魏忠贤身旁,已经为他铲除了数起针对这阉人的刺杀,而田尔耕对于自己的保护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偿若你行窃之时别他发觉,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伏缨笑道:“信王还请放心,我伏缨最大的本事并不是偷窃,而是轻功,就算在万一的情况下被他发觉,我也能逃得脱。”

信王看着朱雀,似乎想要询问他的想法,朱雀道:“信王放心,伏缨绝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

伏缨道:“我来京城来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我出去买点东西,今晚就动手。”

信王只得跟伏缨说了那田尔耕的居所所在方位,伏缨匆匆离去。

第三百零二章 武弁把柄

等到伏缨走后,信王对朱雀说道:“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王府似乎来了刺客,还死了不少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将那晚遇刺的情形跟他仔细说了。

信王听后担忧地说道:“既然如此,你更不该让伏缨晚上离开这里啊,丐帮损失了这么多好手,恐怕一时也抽不出人来保护你,而府上的侍卫虽不说是酒囊饭袋,但始终抵挡不住真正的高手,偿若那阉人今晚再派出高手来对付你,又有谁能够保护你的安危?”

朱雀并没有跟信王提起自己武功已经恢复的事,他只说道:“那阉人又不知道伏缨今晚不在,更何况你信王回来之前他都没有派人来刺杀我,难道你回来之后,他反而又有了这个胆子?”

信王道:“总得要以防万一才行,对了,你不是说等伏缨回来你的武功就能恢复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朱雀不动声色地说道:“自然是有多进展,只不过恢复内力的事并非一蹴而就,总要些时日才行,不过已经有了改善,不至于连普通人都不如。”

信王叹了口气,换过话题道:“依你看,怎么才能最快地将魏忠贤给连根铲除?”

朱雀道:“无外乎内外交攻,内则让他无所施展,至少不能任由他继续结党营私,招揽更多的人,外则暗中扶持和他作对的忠于皇上的旧臣,这是朝堂上的策略,至于朝堂之外么,也都差不多,一来剪除他在江湖上的羽翼,二来想方设法策反那些忠于魏忠贤的人,使他们为咱们所用,至少可以监视查探这阉人的一举一动,只要做到这两点,便相当于把握到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精髓,即时或用软或用硬的手段,那还不是任由咱们说了算么?”

信王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万无一失的法子,但因为咱们不知道魏忠贤什么时候会发难,所以一切事情都要抓紧时间才行。”

朱雀道:“我武功虽然没有回复,但嘴皮子的功力还在,剪除魏忠贤的在江湖上的羽翼,无外乎是说服袁三清已经他的一众手下,让他们看清形势,不要因为一念之差而追悔莫及。”

信王断然否决了他:“此事我可以派别人去做,你就这么上街去实在是太冒险了,而且你武功全无,想要说服这些武夫只怕更加困难,唔……丐帮堂主唐青野倒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让他去劝说这些在京的武林中人,总有些底气。”

朱雀原本就不想去做此事,但他有此也得知信王是真的关心他的安危,而不是碍于面子才这么说的。

朱雀之所以不想出去做劝说的功夫,是因为他怕自己走在外面时,魏忠贤找来的人向他袭击,那么就能立刻发觉他朱雀的武功已经全然恢复,也就失去了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出奇制胜的先机,他说道:“那好,只不过袁三清此人是不用去劝了,此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追随魏忠贤,我已经去劝说过他一趟了,对了,我这里有一位朋友给我写的京城武林好汉忠于魏忠贤的以及不肯为虎作伥的一些人的名单,信王或许能够用得着,就交给你吧。”

信王接过名单,看了看后说道:“这份名单十分有用,我要借此做出一番安排,你先歇着吧,我回头再来看你。”

说吧,信王就匆匆离去。

看信王匆忙离去的样子,朱雀怀疑这上面的人里有很多已经被魏忠贤得到重用,说不定还是被安排到宫中承担重要的职位,比如锦衣卫或者御林军等职责,那么对于皇帝来说便更加危险了。

朱雀猜的方向没错,只不过他想不到魏忠贤并非安插这些人到锦衣卫或者御林军内,因为即便如此,魏忠贤也会知道皇帝会地方他安插的人,因此他将人安插到守城军中,这样就算守城军的官员并不是魏忠贤的人,也不听从他的指使,但只要在举事之事,这些武林人士将为首的官员宰了,他们就能替而代之,以实现魏忠贤的阴谋之事。

到了午时,伏缨从外面采买归来,他所购买之物,无外乎是黑衣黑帽,鞋底软垫,无味粉的原料等他行窃时所需之物。

两人吃喝一顿后,午后睡了一觉,傍晚信王回来,陪两人共进了晚饭,伏缨吃过饭又接着睡了起来,直到半夜时分他才醒来,独自一人向田尔耕的住处赶去。

等到伏缨离去后,朱雀盘腿坐在床上,玄武剑横枕膝头,静静地等候前来刺杀他的人,在等候的时候他还修炼了一段时间的洗髓经,但一直等到后半夜伏缨回来,也并无什么刺客前来。

伏缨回来后就先来找朱雀。

朱雀见他一脸得意,忍不住问道:“怎样?名单偷到手了?”

伏缨摇了摇头:“名单虽然没有偷到手,但我却发现田尔耕的一个秘密。”

朱雀问道:“什么秘密?”

伏缨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那壮汉田尔耕已经娶了妻了。”

朱雀笑道:“这可真是一件大秘密,难得你要偷偷地翻墙入内,才能见到这个秘密。”

伏缨摇了摇头:“这算什么秘密?我见到的秘密是田尔耕娶了妻了,而且他妻子在家中公然偷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非但不生气,反而习以为常。”

听到伏缨的话,朱雀也大感奇怪,他问道:“当真?难道这田尔耕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否则以他身为魏忠贤亲信的权势,怎会甘受这种羞辱?”

伏缨道:“你朱雀这么聪明,对这件古怪之事的原由,何不猜猜看?”

朱雀摇头道:“有的人天生就是疯子,所做出来的事丧德悖论,不可理喻,你让我怎么猜?”

伏缨笑道:“田尔耕这个人武功不弱,能够练到他这种武功的,又怎么可能是疯子?我就知道你猜不到,嘿,我来跟你说吧,原来田尔耕的媳妇在偷男人的同时,这田尔耕也在偷男人,夫妻俩谁也不去理会谁的事,大家各自平安。”

朱雀愕然道:“什么?”

伏缨道:“我说的明明白白,而你明明也听得一清二楚,却要在这里装傻,我是说,这田尔耕原来只好男风,不喜女色,我听他们之间的几句交谈这才知道,那田尔耕原来娶妻生子什么的,都不过是为了要掩人耳目,不想要别人知道他不正常。”

朱雀道:“喜好男风自古有之,似乎说出来也并非什么骇人听闻之事,他为何要掩饰起来呢?”

伏缨道:“这还不是因为魏忠贤这个阉人么?魏忠贤因为自己是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所以他十分厌恶好男风的男人,一旦知道,往往加以残酷的对待,这田尔耕为了攀附上魏忠贤这棵大树,自然要假模假样地娶妻,可是他对女人的厌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简直一夜也不能和女子待在一起,因此这生子的任务就交给了他妻子一个人,你想,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妻子岂非要去偷人?而他岂非非但不会阻拦,反而会提供便利?”

朱雀叹道:“这么说来,这田尔耕喜好男风之事,倒可以作为咱们要挟他的把柄了。”

伏缨道:“不错,现在田尔耕的权势可说都要仰仗魏忠贤,而且田尔耕为了攀附魏忠贤,已经得罪了不少人,偿若魏忠贤抛弃他,他田尔耕恐怕很快就会倒霉,所以只要咱们以此为要挟,不怕田尔耕不听咱们的指挥。”

朱雀道:“可是田尔耕也不傻,知道将魏忠贤扳倒后,他田尔耕的日子一样不会好过,他又岂会甘心听从咱们的话,去对付魏忠贤?”

伏缨道:“当然不会这么直接,咱们要威逼之余再加上利诱,以皇上或者信王的身份给他一个承诺,还怕他不上钩么?”

朱雀想了想后认同道:“不错,用这个法子多半能将他拉拢过来,只要有田尔耕站在咱们这边,哪怕袁三清死不回头,咱们的胜算也大大增加。”

伏缨见朱雀认同他的想法,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可是我伏缨忍着恶心,听田尔耕和他的姘头之间说话时才得来的珍贵消息,那田尔耕的面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想不想听听?”

朱雀眉头大皱:“你小子少来这一套,老子最近修炼内力正感到心烦意乱,你再恶心我这么一下子,说不定我会走火入魔,到时候你可就得独自应对京城的烟雨了。”

伏缨无奈地说道:“我本来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小子倒不肯和我有难同享,找来这么一个大道理来压我,好了,我不说就是,对了,你说去跟田尔耕做出承诺,是让皇上来做的好,还是让信王去做的好?”

朱雀道:“他田尔耕算什么东西,自然轮不到让皇上亲自跟他说话的地步,而且容易惹起魏忠贤的警觉,还是让信王派出心腹去做此事的好,夜了,咱们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信王吧。”

翌日信王得知了田尔耕的秘密,对伏缨虽然没有取到名单,却得来这么一个大好的消息,着实称赞了他一番,让伏缨更是感到得意洋洋,随后信王就差人去办理此事。

第三百零三章 入宫见驾

安排好田尔耕的事,信王又去了宫里。

等信王走后,朱雀和伏缨闲着没事,正准备一同参详《洗髓经》上一些难以明白的地方时,丐帮分堂堂主唐青野前来找他,原来他是收到信王的邀约才过来的。

朱雀想起自己和信王商量过,让唐青野来负责跟京城武林中效忠魏忠贤的人进行劝说,因此朱雀将信王找他的来意跟他说了。

唐青野听完之后感到十分惊讶:“我看朱大侠的内力恢复得很好,为何还要我去做此事呢?以朱大侠的名头去劝说他们,岂非更有效果?”

朱雀想不到唐青野一下子就能看出他武功已经恢复,唐青野此人为人可靠,朱雀也不瞒他,跟他说了自己现在假装武功尽失,好给魏忠贤来个出其不意的惊喜,故自己不适宜出去做这件事。

唐青野这才明白原委,他对朱雀并没有否认内力恢复,反而对自己坦诚相告感到有些受宠若惊,他心怀感激地说道:“既然朱大侠对我如此信任,我唐青野也不会辜负朱大侠的委托,定会劝说这些人回心转意,让他们远离魏忠贤。”

朱雀连忙更正他的话:“千万不要如此,咱们劝说这些人的目的是为了削弱魏忠贤的实力,以及掌握魏忠贤的阴谋,所以咱们不能劝说他们就此脱离魏忠贤的掌控,这样既会打草惊蛇,对咱们来说又没有多大的好处,因此咱们不过是劝说得这些人人在曹营心在汉,让他们表面上还服从魏忠贤,实则是作为咱们埋伏在魏忠贤身边的眼线。”

唐青野点了点头道:“我懂了,既然这样,我便去挑选那些跟我熟络的人,把握大些的人,这样便不容易为魏忠贤察觉。”

朱雀道:“正该如此,堂主去劝说这些人时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被魏忠贤的耳目得知。”

唐青野答应了,又跟朱雀谈论了些名单和细节,然后告辞离去。

朱雀之所以如此信任唐青野不会将自己的事给泄露了,就是因为唐青野因为丐帮十二名好手尽数死于魏忠贤派来的此刻手中,他对魏忠贤的恨意只怕丝毫不亚于自己,因此对自己如何才能够将魏忠贤彻底铲除,定会言听计从,不会胡乱行事。

看着唐青野离去的背影,朱雀心中不免感慨,在自己刚踏入武林时,对于丐帮分堂的堂主,他都是持以敬仰之情,认为丐帮堂主已是极有权力极有威严的人,对他们好生尊重,然而等到自己声名鹊起之后,自己和丐帮之间的尊崇关系渐渐掉了个,丐帮分堂堂主在他朱雀变得不再这么高大伟岸,反而自己在他们心中变得很值得尊敬起来。

想到沧海桑田处,心中不禁感到空落落的。

《洗髓经》不愧是跟少林寺另一部经书《易筋经》相提并论的两大经书,《易筋经》的神奇之处,朱雀因为未曾有缘一见,因此不得而知,但这本《洗髓经》,他已经修炼得十分深入,他和伏缨两人越加以探讨,越觉得经书中字字珠玑,其中微言大义,似乎越琢磨越觉得深奥,两人探讨了一会,伏缨似乎受到朱雀的启发,又开始习练起来。

此后几日,两人就在信王府中沉迷于经书中,通过几日的修炼,两人都感到自身的内力又有进境,信王几次过来探望两人,见两人如此醉心武功,便没有打扰他们,毕竟在信王的心里,还是希望朱雀能够尽快恢复武功,好助他对付魏忠贤。

这一日,信王对朱雀说道:“今日你俩的修炼只能暂停一下了。”

伏缨问道:“为什么?”

信王道:“皇兄听说了朱雀在我王府中,非要召见一下不可,我跟他说了你武功已经失去,这般离开王府毕竟有着凶险,你才皇兄怎么说?”

伏缨问道:“怎么说?”

信王道:“皇兄竟派出他的两百名贴身侍卫过来,说是护送朱大侠进宫,等到朱大侠出宫时,还让他们护送着出来,这……”

朱雀笑道:“这么一来,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信王叹道:“不错,不过你们可以放心,这两百名侍卫都是忠于皇兄的,忠诚方面绝无疑问,而且他们的权利更胜过锦衣卫和御林军,一旦发觉受到威胁,他们可以格杀勿论,所以朱大侠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朱雀道:“那好,我就进宫一趟,伏缨留在这里等我。”

伏缨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皇上难道只听说了朱雀,没听说过我伏缨的名头么?”

信王连忙安慰他:“当然不是,只不过我在皇兄面前没有提起你红缨公子的名头而已,毕竟被皇兄召见,未必是什么好事。”

伏缨听信王这么说,这才不再计较。

随后信王陪着朱雀,在两百名皇上贴身侍卫的护卫下,向皇宫行去。

一路上,这两百名侍卫果然是趾高气扬,他们随时侍卫,服饰和御林军看起来也差不多,但他们服饰凡在需要装饰的地方全都用上了金色,看起来十分尊贵,毕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就连魏忠贤也不敢轻易对付他们,否则直接就可以给魏忠贤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如今朱雀断定魏忠贤还没有做好准备,绝不会轻举妄动,留下什么把柄。

平安进了宫,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他,见到信王带着朱雀前来,皇上感到十分高兴,只不过皇上在书房中的所作所为却让朱雀感到十分惊讶。

原来御书房中和朱雀想象的不同,按照伏缨所想,御书房中应该放满了各种罕见的书籍,一些难以在外面见到的孤本也当可以在这里看到。

然而御书房中虽然有书,却并没有多少,而且大多是寻常的书籍,就连书房中的书案都被搬到了靠墙的地方,诺大的御书房中摆满了各种名贵的木头。

此刻皇上手中正拿着锯子在专心致志地举着一块木头,似乎是准备打制什么家具。

若是在这里做木工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名木匠,自然不会令朱雀感到如此惊讶,然而皇上乃是一国之尊,以他的身份,哪怕是在用金珠玉丸抛洒着玩,他都不会觉得有何不妥,因为那毕竟是皇家富贵的气度,可是皇上却在这里亲自动手做木匠,倒让朱雀感到难以相通。

信王见到朱雀惊讶的神色,连忙用眼睛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赶紧跟皇上行礼。

朱雀只得安耐住好奇心,对皇帝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皇帝似乎这才发觉朱雀和信王的到来,可见他对做木匠的专注,他让两人免礼并赐座,可是御书房中只有他一张皇帝的龙椅,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椅子,想坐,又能坐在哪里?至于那把龙椅,两人是想都不用想了,因此朱雀和信王只好站着,皇上又埋头专注于手中的木头,口中说道:“你们两人稍等一下,我这个部件还有一点就做完了。”

信王和朱雀连忙表示不介意。

在皇帝醉心于锯木头的时候,朱雀仔细看了看御书房,张三并不在这里,看来张三是作为影子侍卫,隐藏在暗处,不到皇上遇到危险的时候是不会出来了。

没过多久,皇帝终于将一块木头给处理好,他拍打着双手上的木屑,对信王和朱雀说道:“行了,今日做完这一件,整个木鹞就做好了,晚一点我给装上让你们长长见识,对了,你就是朱雀?”

朱雀施礼道:“回皇上,草民就是朱雀。”

皇上看着朱雀的眼睛道:“我看你眸子很有神采,不像是内力尽失的样子啊,皇太弟怎么说你因为中毒而内力尽失?”

朱雀听皇上这么说,心中一凛,感到这位皇上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自己不像没有内力的虚浮之相,因而生出怀疑,他说道:“皇上眼光独到,小人失去内力时是在近一个月之前,经过这些日子的修炼,内力略微恢复了一点,但怎都不能跟以前相比。”

皇上倒不是对他有什么疑心,他说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召你入宫么?”

朱雀道:“恕小人愚昧,不知皇上深意。”

皇上去轻轻一笑道:“你不用这么拘谨,我听说过你朱雀的事,你对我们皇家有恩,我们虽是高高在上的皇家之人,实际上也不过先是个人罢了,所以我懂得每个人的所思所感,我想见见你,除了想因为你的居功不自傲进行一点赏赐外,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朱雀诚惶诚恐地说道:“小人绝不敢以对皇家有恩什么的居功自高,小人无功受赏甚感惶恐,还请皇上等小人真有什么功劳后再行赏赐,皇上有什么要跟小人说的,小人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上见朱雀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明明你们这些江湖豪杰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你朱雀尤其如此,为何见到寡人还故意表现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毕竟寡人又不能拿你怎么着,你何用表现得和朕如此疏远呢?”

朱雀闻言面不改色地说道:“不管在下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这君臣名分在下始终谨守,这是做人的本分,也是最基本的礼节,并非因为我惧怕皇上才如此做作。”

第三百零四章 木鸟于飞

皇上闻言先是叹了口气,接着似乎瞬间就调节好了情绪,他对朱雀微微一笑道:“朕喜欢你的坦率知礼,只可惜有些人表面上像你一样对寡人表现得十分敬重,心下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就叫做人心隔肚皮吧,朕对你失去内力而感到万分可惜,宫里藏有一份夺天地造化而炼制成的大还丹,待会让内官取来送给你,看看能否让你的真气能恢复些。”

朱雀立刻做出赶紧之状,跪在地上谢恩,肚子里却知道自己是万万不敢服用这枚什么大还丹的,先皇就是服用了红丸药物而死,若宫里真有什么灵丹妙药,皇帝怎么不服,又会留存到现在?

皇上让他起来后,对信王道:“皇太弟先回避一下,寡人要跟朱雀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若是你在这,我这个当皇兄的未必能说得出口。”

信王施礼退下,退下前还看了看朱雀,意思是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等到信王走到御书房外面后,皇上说道:“你应是首次见到我在这里把玩木头吧?”

刚才当着信王的面,皇帝不是用朕就是用寡人自称,等到信王走后,他忽然用我来自称,倒让朱雀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他点了点头道:“尚是首次,小人感到十分奇怪,这些粗活皇上完全可以交给别人去做我,为何非要亲自动手呢?”

皇帝叹道:“你不知道深宫里生活的乏味,在外人看来,我们似乎是无忧无虑之人,就连吃饭穿衣都有人伺候,生活有如神仙,可是谁又能知道这种生活下的空虚,身怀壮志的皇帝会开拓疆土,甚至御驾亲征,然而这些事只能听听,真要去做了,又会被人看做是好战之徒,劳民伤财,徒毫国本,因为战争一旦打起来,谁又有必胜的把握呢?在不打仗的前提下,治理国家完全可以交给能人志士去做,皇帝也不过一个人,难道能够顾及到天下这么多琐事?于是有的皇帝性子逐渐变得暴虐,变得喜欢杀人,就是因为内宫的生活寡淡如水,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朱雀想想一下,如果自己被禁锢在宫里,虽然吃喝不愁,但等如另一种豪华的囚禁,没有自由,每日还要去面对那些朝臣,等候历史评判,尤其是在如今天下受到天灾人祸的屠戮,皇帝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都无力回天之下,蜗居宫里的确能将人逼疯,所以有的皇帝才喜欢臣子报喜不报忧,有人觉得皇帝不可理喻,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和安慰罢了,就算是换作自己,也未必有什么良方,有人说,既然天下不靖,皇上可以实是改良之法,那些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不顾实际说出来的话。

且不说皇帝的决定经过层层交代,传到下边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而远离百姓的皇帝想要做出于百姓有利的变革,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万一决策失误,只怕会使百姓陷入更艰难的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好的皇帝只能缓动而非燥进,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更需要谨小慎微,宫内宫外的种种压力之下,一些皇帝的行为在旁人看来不免变得古怪。

他朱雀隐居在太湖之畔,家中的一些桌子板凳都是他朱雀一个人打造出来的,他朱雀可以自己动手,享受其中的乐趣,他皇帝为什么不能?

只不过他作为一个人,已经被皇帝的身份所遮盖,让人几乎忘了皇帝也是人,所以对皇帝做了人的事,更感到不可理喻罢了。

想到这里,朱雀恭恭敬敬地回答:“我能理解皇上的心情。”

皇帝叹了口气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让信王出去?”

朱雀愕然道:“皇上可是有些话不能让信王知道?”

皇帝点了点头:“不错,我这位皇太弟最近一段时间进宫跟我商量东林党人的事,唉,我岂能不知道他想要对付魏忠贤?只不过魏忠贤也知道了这一点,昨天晚上他来侍候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他的想法,他说他绝不敢对我这个皇上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对付东林党人不过是为了自保,他也老实跟我说了他这些年身居高位,不少人为了攀附他,给他送了不少财物,他为了恕罪,甘愿将这财物捐给灾民,并以我这个皇帝的名义,我见他对我如此坦诚,又想着他平时对我的好处,我一时心软之下,答应在我在位时,绝不会动他分毫。”

朱雀只觉得心中一寒,他说道:“可是魏忠贤他……”

皇帝道:“你不用说了,他的事我比你知道得多,他能够将功赎罪,也是一件好事,况且我身为皇帝,说出来的话那是金口玉言,无法收回,此后我看顾着他些,不让他做得太过分就是,另外我这么做,于我本人也有好处,既然我在位时不会动他分毫,那么他也不敢对我下手,否则我死了,谁来担保他的平安?”

朱雀听他话说得如此决绝,这才明白他召自己入宫,其实不过是让自己来将这些话说给信王听,显然他自己也感到这些话无法直接跟信王说得出口,可是他身为皇帝都说不出口,他朱雀又怎能说得出口?

而且放弃对付魏忠贤,他又怎么去跟慕容寒山交代?

难道他能跟慕容寒山说,自己对魏忠贤无能为力,还是你自己出手的好?

思来想去,朱雀只感到事情到了这一步,那是让他变得束手束脚,再也无力施展。

皇帝看出朱雀有些不甘情愿,他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你今日入宫之事,魏忠贤也知道?他派出了不少高手想要在半路埋伏你,不过他在对付你之前,还是请示了我,我训斥了他一顿,让他不可造次,否则你内力不足,只怕难以抵挡魏忠贤派出的高手的围攻。”

朱雀心知这又是魏忠贤故意卖好,想让皇帝对他更加信任,他只得做出对皇帝感激涕零的样子,难道他朱雀能说自己已经武功恢复,根本不怕什么刺客么?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眼见事情无可挽回,朱雀的眼睛放在了皇帝刚才所做的木工上面。

皇帝做木工,所用的木料自然是最上乘的,那些华贵的木头看起来就知道非常坚硬,因为木头的年轮十分紧密,而且泛出金黄色,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木头。

朱雀心中对皇帝无言以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对皇帝说道:“皇上刚才说了这些木头部件是用来做木鹞的,还让我开开眼界,不如皇上这就让小人开开眼如何?”

皇帝斜瞥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知道他心中有所不甘,只不过他是皇帝,他的话就是皇命,所以皇帝认定他不敢违拗,他点了点头:“朕原本是想让你和皇太弟两人同时长长见识的,既然你朱雀有此要求,朕便给你看一看。”

朱雀听说话由我又变成了朕,那自是表示交心的话已经说完,现在双方又恢复了君臣上下之别,朱雀心中感叹,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皇帝将不少木头部件熟练地拼接在一起。

这些木头部件的形状十分奇怪,原本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皇上的十根手指十分灵巧,很快便用这些木头拼装成了一个带着翅膀的木头鸟,这便是木鹞了。

看着这死气沉沉的木头鸟,朱雀想不出皇帝为何费这么大的精力去做,也看不出有什么神奇之处。

皇帝将木头鸟拿起来,对朱雀说道:“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朱雀谨慎地回答道:“这只木鹞结构十分精巧,但似乎也没什么特异之处。”

皇帝露出神秘地笑容道:“你再看!”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机括出来,放在木鸟的背后凹槽处,然后将凹槽处封闭,接着他摊开了双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这只木头鸟竟然开始拍打着翅膀,随着它拍打翅膀越来越快,这只木头鸟忽然飞了起来,它在御书房飞了一圈之后,忽然朝着御书房外飞了出去,朱雀见状正要冲过去将木鹞给捉回来,被皇帝拦下:“用不着,它一会还会飞回来。”

皇帝说得没错,没过多久,那只木鹞便从殿外又飞了进来,于此同时,门外传来不少喧哗之声,那是御林军见到木鹞感到惊讶,又怕木鹞伤害到皇上,因此来到御书房守卫,只不过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都不敢进来而已。

朱雀见到木鹞准确地飞回到皇帝的手中,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木鹞落在皇帝手上后,翅膀还在拍动,直到皇帝将它背后的机括取下,木鹞才安静下来,皇帝走到御书房门口,对前来护佑的御林军喝道:“大惊小怪!全都回到各自位置上,没有朕的传召不要轻举妄动!”

御林军收到皇命后逐渐离去,皇帝对站在外面的信王招了招手,让他进了御书房。

信王进了御书房后,想以眼神询问皇帝和他说了些什么,只不过这些话难以用眼睛表达出来,而朱雀此刻还处在因为木鸟飞起来的震惊中没有平复下来。

第三百零五章 金口玉言

皇帝见到朱雀震惊的神色,得意地问道:“如何?”

朱雀由衷地说道:“简直是仙法,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叹道:“连你朱雀见多识广都如此震惊,你便可知道朕当时发觉此术后的心情了,唉,世人都道朕为了做木工荒废了朝政,却不知道我借此还有一番想法,既然能手巧匠能做出可以飞翔的木鹞,自然也能做出其他能动的器物,所以朕醉心此事,就是希望借此改变这场天灾,让人人都能吃饱肚子。”

信王劝说道:“然则让鸟飞动,和让木牛流马能动,只怕不可同日而语,我担心皇兄因此沉迷过度,耽误了正事。”

皇帝冷哼一声:“我还道皇太弟会与众不同,想不到你目光还是如此短浅,朕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朱雀和信王面面相觑,却又都感到无奈,两人同时告退。

离开皇宫时还是有那两百名皇上的贴身侍卫护送两人回去。

一出宫,信王就忍不住问起皇上和他之间的谈话,朱雀也不瞒他,将魏忠贤如何讨好皇帝,如何哄得皇帝许下只要他在位,就不会有人向他魏忠贤动手的承诺。

信王听了朱雀的话,一时难以接受,他停下脚步,身后的侍卫们也跟着停了下来,信王气得双手发抖,他问朱雀:“你难道没有将魏忠贤企图依靠白莲教造反一事跟皇兄说一说么?”

朱雀听出信王问话中带着诘责的口气,不过他知道信王是因为突然听到这个让他感到震惊的消息,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并非有心为之,他苦笑道:“我本来想说的,怎奈令皇兄直接跟我说他既然已经金口玉言许诺了魏忠贤此事,乃是金口玉言,不能更改得了,一句话便将我要说的话给堵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信王怔了怔,最终长叹一声,对朱雀说道:“走吧,既然皇兄有此决定,咱们再说什么也没用,其他的事咱们回去再谈,在大街上谈这些事毕竟不妥。”

两人平平安安地回到了信王府,那两百名侍卫也随即告辞离去。

伏缨见两人回来后神色不善,也没有主动询问这次皇宫一行的经过,只等两人主动说出来。

果然,信王回来后就气得摔东西,发泄了一通后方才对朱雀说道:“皇兄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答应了魏忠贤这么决绝的要求,咱们的这些图谋,岂非都要化为流水不成?”

朱雀道:“我想皇上有这个决定,必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信王道:“他身为天子,还能有什么苦衷?”

朱雀道:“今日我见皇上用来制作木鹞的木料,和他放入木鹞的那个神秘的机括,恐怕都是魏忠贤为了讨好皇上而从外面搜集而来的,皇上若是除去他,恐怕便再也得不到这些珍贵的材料了。”

伏缨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他问道:“神秘木鹞?什么神秘机括?我求求你门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好不好?我都快被你们勾起的好奇心给害死了!”

朱雀微微一笑道:“难得你能等到现在才开始发问,唉,你想象不到今日我入宫之后,接连被两件事震惊得到现在都无法平复下来。“

接着他将入宫之后的经历毫不隐瞒地全都告诉了伏缨,伏缨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对皇帝维护魏忠贤倒并不感到有多少惊奇之处,反而对那只能飞出宫殿又飞了回来的木鹞大感兴趣,追问个不停,让一旁的信王感到又好笑又生气,这小子难道看不出来,皇上包庇魏忠贤才是此时的头等大事么?

伏缨问明白了木鹞的始末后,他说道:“既然木鸟能飞,那么就能做出能骑着的木马,或者能够自己行驶的马车,不对,既然能够自己行驶,那就不能再称之为马车了,到时候还能做出能打仗能干活的人,我看这世道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朱雀可没有伏缨这么乐观,他说道:“依我看,那只木鸟能够做出来已经穷尽了皇上所能,而且不论是那些木材,还是皇上最后放入其中的机括,只怕都是极难得之物,并不适用于大量的生产制造,想要你说的车子不用马就能跑,只怕还要几百年后才能发明出来。”

信王听两人越扯越远,连忙打断两人的话:“咱们现在要关心的可不是我那皇兄能做出什么机关巧器出来,而是如何对付魏忠贤这阉贼!”

伏缨这才想起正事般,他说道:“既然皇上开了尊口,要保护魏忠贤,咱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对了,皇上既然说了只要他在位,他都要保魏忠贤平安,那么不如……”

说到这里,伏缨故意停顿了一下,又露出了奇怪的神色看着信王。

信王顿时领悟伏缨言下之意,伏缨的意思是说,既然皇上有了在位就护着魏忠贤的承诺,偿若皇上不在位了,这个承诺岂非便成了空言?而让皇上不在位,自然是让信王来继承大统,到时候对魏忠贤是杀是剐,还不是他说了算?

这似乎是眼下唯一的化解之道,但信王却断然否决:“不可能,我和皇兄二人情同手足,偿若我趁皇兄在位时觊觎皇位,那我还算是人吗?这样又和魏忠贤有什么区别?此事万万不可再提。”

伏缨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让你强迫皇上将帝位让给你,而是让你劝说他……”

信王摇了摇头:“此事万万不可再提,你们可知道皇兄为何不将他庇护魏忠贤的事直接告诉我,而是召朱雀入宫,费这么大的劲让他转告给我么?”

伏缨茫然表示不知,朱雀叹道:“这是皇上不希望你违背他的意思,也不想和你起争执,因此让我当这个传话筒,好杜绝你违背他意思的想法。”

信王叹了口气道:“不错,既然已经暗示了这种想法,不知道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和伏缨两人协助慕容寒山,将他宰了了事。”

信王摇头道:“皇兄将你召进宫,就是暗示让你直接听到他的皇命,你若是公然违背,只怕于礼不合……”

伏缨焦躁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此束手束脚,叫我们如何施展?”

信王道:“既然皇兄心意坚定决绝,咱们别无他法,只能暂时打消对付这阉人的念头了。”

朱雀和伏缨齐声道:“什么?”

两人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是信王这么轻易地放弃对付魏忠贤,那么岂不是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此后他凭籍皇上的这句话,在朝堂之上岂非更是为所欲为?

信王对朱雀和伏缨道:“朱大侠受了奇毒导致内力消散,离开王府便将落入险境,这样吧,等朱大侠内力完全恢复后,你们就先离开这里,直到皇兄百年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对付他。”

伏缨有些气氛难平地说道:“信王怎能就这么放弃了?我担心这阉人凭借着皇上对他的承诺,甚至将王爷都不放在眼里,难道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信王摊了摊手道:“反正我是不会违抗皇命,至于别人么,那我就管不着了。”

朱雀听他这么说,立刻会意,他笑道:“我们明白了,多谢王爷容留之情。”

信王客气地说道:“这算不了什么,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吧,我到前面处理些私事。”

等到王爷走后,伏缨兀自感到忿忿不平,他说道:“你看看,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好心过来帮他,他倒自己先退缩了。”

朱雀笑道:“信王并没有退缩,他只不过不想跟皇上正面起冲突,刚才他不是暗示咱们可以继续对付魏忠贤么?只是不要让咱们大张旗鼓就是了。”

伏缨这才明白过来,只不过他还是埋怨道:“咱们原本做的是一件占理的光明正大的事,如今却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真是让人气恼!”

朱雀笑道:“这点荣辱算得了什么,只要咱们真能扳倒魏忠贤,让他不要再为祸人间,咱们的事便算完成了,若是每做一件事就非要让别人夸个好,那边不是真正的侠义之心。”

伏缨啐道:“你倒是看得开,那你来说说,咱们此后该怎么办?”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走!”

伏缨愕然:“走?去哪里?”

朱雀道:“去见慕容寒山,跟他说一声咱们低估了魏忠贤,一年之约已成一纸空谈。”

听到朱雀要去找慕容寒山去跟他说这事,伏缨罕见地表露出对慕容寒山的关怀:“如今咱们来到京城不过两个月,你现在就去跟他说,你不怕宜宁公主会怪你么?咱们何不等到一年之后再去跟他说咱们不行,还是让他亲自动手的好,这样他和宜宁公主也能平平安安地多些时日相处。”

朱雀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你的提议才是真正地只看眼前,不想着长远,你也不想想,既然一年之约是我提起的,如今我提前结束这个约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伏缨问道:“什么道理?”

第三百零六章 密林杀戮

朱雀跟他分析道:“以慕容寒山的能耐,要宰了魏忠贤并非做不到,只不过他也是个人,也需要冒些风险,如今的情况来看,现在是魏忠贤刚刚得到皇上的承诺,最是偃旗息鼓的时候,而且过不了多久,魏忠贤一定会不甘于蛰伏,再次兴风作浪,即时他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到时候他不断招揽能人异士为他所用,自身实力何止倍增,等到一年后咱们再让慕容寒山去对付他,风险岂非大大增加?眼下魏忠贤的虚实咱们已经摸得差不多,慕容寒山此刻出手,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便大得多,得手之后,慕容寒山自有足够的时间去和宜宁公主亲亲我我,岂不胜过两人再相处十个月八个月的?”

伏缨叹服道:“还是你小子想得周到,我怎么没有想到,反而经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你说得没错,现在正是对付魏忠贤的好时机,等到他势大难治时,慕容寒山便危险了。”

翌日两人趁着信王在府上时,跟他辞别。

信王自然知道两人要去干什么,却因担心朱雀的安危挽留道:“你武功还没有恢复,此时离开王府,岂非十分危险?难道我府上的菜肴不够精美,府中的酒不够醇厚,不能留你朱雀在府上住到武功恢复?”

朱雀道:“自然不是,朱雀谢过信王的厚爱,然而我虽然武功没有完全恢复,却也不甘在王府里龟缩不出,况且有伏缨陪着我,魏忠贤想要找我的麻烦还要多想想,另外我们此行要去见一个极为厉害的人,中间耽搁不了多久,等见到那位极厉害的人物之后,我朱雀的安全更胜在这里。”

信王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极厉害的人物指的是慕容寒山,不过他并没有就此交谈下去,因为他知道两人去找慕容寒山的原因,因此打了个哈哈道:“既然你们已经考虑周详,本王也不便挽留,但你们决不能就这么离开王府。”

朱雀和伏缨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信王所言何意,难道他对两人还有什么敌意不成?

信王接下来说的话打消了两人的疑虑,他说道:“你们此来京城不易,若让你们就这么空着手回去,别人也会说我信王太过寒酸,我给你们每人准备一份盘缠,方便你们路上行事,两位就不要拒绝了。”

朱雀和伏缨都是洒脱之人,慨然谢过,信王命人给两人各自三千两金票,三千两银票,然后亲自送两人上马离开王府大门。

离开信王府,两人并没有直接离开京城,而是先去了丐帮分堂。

丐帮分堂堂主唐青野正好在分堂还没有出去,他见到两人骑马前来,又是高兴又是惊讶,连忙问道:“你们两人这是准备去哪儿?信王要赶你们走了么?”

朱雀笑道:“当然不是,是事情有变,我们必须要先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对了,你这里怎么说了?”

唐青野也跟着笑道:“幸不辱命,已经说服了三个京城好汉不再向着魏忠贤,转而为咱们出力,诚如朱大侠所言,我让他们不动声色地继续留在魏忠贤身边,一旦魏忠贤有什么大动静,他都会差人告诉我一声。”

朱雀想不到他行动这么快,而且很有成果,他讶然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因为在他的想法中,京城中的武林同道多半会像袁三清那样顽固不化,不肯反水魏忠贤。

唐青野道:“我单挑一些在京城有家有业且和我关系不错的人进行劝说,果然在我分析利弊之后,他们都愿意心向皇上,而不是一个太监,毕竟一旦魏忠贤倒了势,他们也会跟着受牵连,而我点明魏忠贤倒台是迟早的事,那还不好说么?”

朱雀佩服唐青野的办事能力,也想到若非他行事这么利索,也不会在年纪轻轻时就被委以丐帮京城分堂堂主的职位,他说道:“辛苦了,我们出京一趟,不知道何时回来,堂主还请小心些,只捡那些你认为能劝说得了的人下手,其他人暂且先别去打草惊蛇,以防魏忠贤根据此事再实施什么奸计。”

唐青野道:“这点我省得,这阉人,不害得他几世都翻不了身,都不算给我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兄弟报了仇!”

和唐青野辞别后,朱雀和伏缨两人离开京城,也并没有隐藏身份。

离开京城后,伏缨说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朱雀问道:“什么事?”

伏缨道:“咱们此刻也不知道慕容寒山人在何处,你不趁机让丐帮弟子帮咱们打听一下他的行踪,咱们这么到处转悠,怎能找到慕容寒山?”

朱雀道:“慕容寒山此刻和宜宁公主在一起,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住在万剑山庄,难道慕容寒山还怕别人去找他的麻烦么?那他就不是慕容寒山了。”

伏缨道:“这毕竟只是你的推断,万一人家两口子外出游玩,咱们从京城到苏州,何止千里迢迢,偿若白跑一趟,岂非耽误了正事?”

朱雀一想也是,他说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咱们如果需要丐帮弟子的帮主,何处找不到丐帮的人?又何必麻烦唐青野?毕竟他们还要留着人手,以防魏忠贤有什么对付他们的阴谋诡计。”

离开京城没多久,两人就来到虎丘,朱雀想起当年为了捕快端木鹰扬之死,曾拜二公子所托,寻找端木鹰扬死因的事,那时候李觅踪和他不过初相识,两人联手查探出捕快之死和白莲教有关,朱雀也因此第一次见到伊雪,如今忽忽数十年过去了,伊雪也早成了他的妻子,想起当年之事,不禁恍如隔世。

伏缨注意到朱雀的异样神态,他问道:“怎么了?”

朱雀没有跟他谈起自己的心事,而是说道:“咱们这么公然离开京城,魏忠贤在京城的耳目这么敏锐,不会不知道此事,他偿若不从半路拦截咱们只怕连我都会感到奇怪。”

伏缨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此后行路要小心了,别中了他的圈套。”

朱雀道:“魏忠贤的主要实力眼下都在京城,我想他要是对付咱们,不会离开京城太远,而他应当认为我武功还没有恢复,所以派出的人对付的主要目标是你,因为只要将你收拾了,再来对付不会武功的我岂非手到擒来?”

伏缨道:“好小子,还没怎么的,你就替人家算计到我头上了?我看他们还是会将你当成主要目标,毕竟我伏缨哪有你朱雀这么好管闲事?他们只要宰了你这臭小子,就可以回京复命,又何必再冒着风险非要对付我不可?”

朱雀笑道:“好吧,咱们两人走在一道,来人对付谁不都是一样?虎丘南面有一片密林,官道是穿过密林向南的,那里是伏击的好地方,如果我猜得没错,此刻已经有不少好手隐藏在密林中正等候着咱们。”

伏缨向前看去,此刻朝阳升起不久,距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天气晴朗,远处密林黑压压一片,也看不出个究竟,伏缨坐在马上说道:“既然你知道前面会有埋伏,怎么不早说?此刻咱们该怎么办?走小路绕过去?”

朱雀摇了摇头:“咱们练了好一段时间的洗髓经,我手早就痒了,既然有人想要来找咱们的麻烦,不趁此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他们还当咱们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呢。”

伏缨道:“咱们就这么直接冲过去,看到他们围攻过来,咱们两人死命相搏,能杀多少是多少?”

朱雀失笑道:“这是最愚蠢的方案,自然不需这么做,咱们先下马,将马留在这附近,然后潜入密林,你我一人负责官道一边,遇到那些准备袭击咱们的人,下手千万不可留情,能杀多少是多少,好借此削弱魏忠贤的实力。”

伏缨点头答应下来,两人将马拴在虎丘下的一片山林中,然后分别绕个远道,向密林深处赶去。

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刻的伏缨就有一种身为黄雀的感觉,这些人本打算在树林里伏击他们,却反倒被两人在暗中伏击,对这些人来说,岂非绝妙的讽刺?

而朱雀名叫朱雀,这个雀字只怕真是从黄雀在后中得来的名字。

胡思乱想着,伏缨施展踏月轻功,蹑手蹑脚地进入林子深处,并慢慢向靠近官道的方向行去。

这片林子既深且广,林子中间的官道便足有三里多远,伏缨沿着官道的方向潜行了二里地远近都没有见到一个人,他几乎要开始怀疑朱雀的推断来。

万一这林子里并没有什么埋伏他们的人的行踪,那他伏缨此刻躲躲闪闪地前行岂非显得十分可笑?

幸而就在他快要走到林子和官道的尽头时,他看到前面的树林中有兵器的反光,伏缨立刻警觉起来,看来这些人是准备在林子和官道的尽头伏击他们,此时如果他们走在林中官道上,走到快要出林子时,定然会是他们最为放松的时候,这些人挑选在这里动手,显然深谙埋伏的秘诀。

伏缨不知道朱雀此刻有没有发觉这些刺客,他缓缓抽出流萤剑,从这些人的背后悄悄向他们摸了过去……

第三百零七章 黄雀在后

以伏缨的轻功,在蓄意潜行时,足以做到落地无声的地步,他悄悄来到这些刺客们的身后,只见在他眼前一共有十二人,若是朱雀那边也有差不多的人,那么埋伏他们两人的至少有二十多人。

这十二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官道,正是收到了魏忠贤的指使,准备在这条他们必经之路上伏击他们的人。

十二人分散在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这十二人只知道向前看着官道,却不知道背后会有人潜伏而至,其中最靠近林子后面的人似乎因为自己距离官道较远而最是放松,毕竟一旦需要冲上官道,他是最后一人。

伏缨嘴角上扬,心中冷笑,魏忠贤派出这二十多名好手来对付他和朱雀,这还是魏忠贤认定朱雀此刻身无内力失去武功下的安排,否则安排的人将会更多,而这些人的主要目的自然也不用多说,就是他伏缨了。

他缓缓来到最后那人身旁,左手忽然挽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流萤剑抹过他的脖子。

此人哼都没有哼出一声,便被伏缨解决。

伏缨将此人慢慢放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息,原本这种偷袭别人之事伏缨是不屑于去做的,然而这些人是想要他伏缨的命,所以伏缨做起来丝毫没有内疚之意。

解决了这个人后,伏缨又觑准形势,用同样的法子又解决了两人。

剩下九人中,有两人坐在一起,有三人凑在一块,再想要这么轻松地解决似乎难以做到,伏缨思忖了一会,见到这些伏击他们的人都是身穿黑衣,脸蒙黑面巾,他便从其中一人脸上解下面巾系在自己脸上,又脱下一人的黑袍披在自己身上,密林中原本就光线昏暗,伏缨这么一打扮,看起来和他们并没有多大分别。

伏缨来到那两人一起的大树之后,这两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己人,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伏缨来到两人中间,忽然出手点中了两人的哑穴和心俞穴,先点哑穴就是防止两人发出动静,再点心俞大穴,那是人背后最重要的穴位,被点中者轻则全身瘫痪,重则毙命,伏缨内力深厚,这一点更是真气直透两人心脉深处,两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委顿下来。

为了防止发出动静让其他人警觉,伏缨在两人毙命后立刻扶着两人,让两人顺着树干缓缓坐下,然后他大大方方地向另三人走去,这三人也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伏缨穿着他们的服饰,其中一人还压低声音说道:“小心警戒,他们就快来了,别走来走去的……”

伏缨点了点头,以对付刚才那两人的同样的方法将三人宰了,只不过这三人死后伏缨只扶住两人,另一人倒地后发出一点动静,一名刺客问道:“怎么回事?”

伏缨用喉头发出一点含糊不清的声音,那人也并没有真的疑心,又回过头去注视着大路的方向。

至此,十二名刺客里已有八人被伏缨干掉,他提着流萤剑很快又利落地宰了两人,不过在宰第十人时,此人喉头喷出的血溅到了另一人脖子上,那人伸手在脖子上一摸,发现是血后,立刻惊呼起来。

到了此刻,伏缨见对方还剩下两人,已经没有隐藏行迹的必要了,他笑道:“你这么大惊小怪的,不怕暴露了行藏吗?”

那人感到伏缨的声音并非他们一伙人的声音,正准备喝问他的身份,伏缨冲到他跟前,流萤剑跟着刺入他的肚腹。

此人临死前发出痛苦的惨叫惊动了最后一人,那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顾不得去关心同伴,立刻向密林深处逃窜过去。

不知此人武功如何,讲打伏缨对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比跑,此人当然不是伏缨的对手,只怕他做梦都想不到人世间的轻功竟能到这么高明的地步,他并没有跑多远,就被伏缨自后赶上,两人交手了几招,因为此人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同伴全都被宰杀,胆寒之下连平时水平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被伏缨轻松刺死。

至此,十二名刺客全都被伏缨料理掉,这帮人企图埋伏朱雀和伏缨,岂知他们连两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糊里糊涂地送上西天,不可谓不悲哀。

伏缨解决了所有的人之后,他看向官道另一边的树林处,不知道朱雀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如此干净利落地将刺客们都偷袭解决,他心下得意,想着万一朱雀并没有将人都宰了,自己不妨帮他一把,也好让朱雀对自己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伏隐向对面的密林处冲了过去。

来到对面的树林中,四周一片寂静,密林深处光线昏暗,伏缨冲进去时就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以防朱雀并没有将人全都干掉,自己反而受到偷袭。

等到伏缨深入到林子深处后,终于看到了几名刺客的尸体,只是看不到朱雀的身影,正当伏缨准备去数一数被朱雀宰杀的刺客有几人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一棵大树后袭来,亏得伏缨时刻都在保持警惕,听到这声锐器袭来的声音,他立刻提起流萤剑反攻,两人在昏暗的树林中极快地交手了十多招,正当伏缨觉得对方剑法高明得异乎寻常,而他也不禁为朱雀感到担忧时,对方忽然罢手不斗,口中说道:“伏缨,原来是你!”

原来说话之人正是朱雀!

伏缨笑骂道:“他奶奶的,我还以为是谁呢,手底下这么硬,原来是你小子,你小子将人都摆平了?还觉得不过瘾,对我也下死手?”

朱雀叹道:“你穿着他们的衣服,脸上戴着这么一个黑面巾,在这么暗的地方,我若是能认出你那才是活见鬼了。”

伏缨这才醒悟自己原来忘了将黑袍和黑面巾取下,原来朱雀之所以向他出手,正是因为自己惹起的误会,他一边脱下衣服摘掉面巾,一边感到很是尴尬,他问道:“你宰了几人?”

朱雀道:“我数了数,一共是十人,你那边呢?”

伏缨得意地说道:“我那边是十二人,毕竟比你多杀了两人。”

朱雀心中一动道:“不对,埋伏在官道两旁的人,通常都是两边的人数相同,偿若相差一人还说得过去,相差两人的话,只怕……”

朱雀的话没说完,伏缨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要么朱雀负责的这边还有人没有被他杀死,现在还留在这里躲藏着,要么此人已经被朱雀的袭击吓破了胆,已经逃走了。

伏缨问道:“你可听到……”

朱雀打断他的话:“没有!”

两人携手作战多次,话不用说透就能知道对方的意思,伏缨问的是你可听到有人逃走的声音,朱雀立刻回答没有,那就说明他们附近还有幸存的刺客,只不过此人躲藏得十分隐秘,两人都没有发觉。

伏缨故意说道:“既然没有,咱们就走吧!”

朱雀也跟着说道:“走吧,这些人想要对付咱们,最终却被咱们杀死,嘿,想要杀人者当以此为戒!”

说完,两人就像官道方向走去。

两人走出十多步后,忽然双双往回冲去,目标都是同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从外面看起来和其他大树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树叶特别稠密了些,两人之所以忽然扑了过来,就是因为之前两人故意做作,联手上演了一场好戏,让幸存之人因为两人没有发觉他的存在,等他看到两人离开密林时,心中放松,准备赶紧悄悄离开这里,结果一不小心发出一点动静,这点动静放在平时根本难以察觉,但在此刻寂静的密林中,实是致命的声音。

伏缨和朱雀两人早就在留神这名可能存在的刺客的动静,偿若此人此时不发出动静,两人也会在走远后悄悄折返,总之,只要有人还留在这里,他们就一定要找出来,他们不希望这些袭击两人的人将朱雀武功恢复的事宣传出去。

这人见到行踪暴露,铤而走险,从树上一跃而下,同时向朱雀和伏缨两人发出两枚暗器,然后挺剑向两人同时刺去,这一招移行追影本就威力惊人,再加上是从高往低使出,更是让人难以招架。

只可惜此人面对的对手是朱雀和伏缨的联手,两人无惧暗器,甚至连躲闪都没有,直接挥动手中长剑将暗器卷入其中,在这名刺客跳落下来时,两人同时将长剑卷起来的暗器如数奉还,这人身在半空中便身中不少暗器,但他还是企图临死反扑,拉一个做垫背,好让自己死得值得。

朱雀和伏缨甩出暗器后,两人的玄武剑和流萤剑同时刺入此人的身子,等到他们的剑抽出来时,此人已经气绝身亡。

看到最后一名埋伏他们的刺客殒命,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都是暗暗心惊,若不是朱雀提前推测出这里又刺客埋伏,只怕两人都将会陷入苦战中,就算最后能将所有的袭击者全都杀死,两人也说不定会受些伤,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离开密林后,两人回去取回了马,然后继续赶路。

第三百零八章 青州劫案

路上,伏缨对朱雀笑道:“魏忠贤这么着急的想要取你的性命,结果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若是知道派出来的这些庸才都被咱们这么轻松的干掉,不知道脸上会流露出什么表情。”

朱雀也跟着笑道:“我猜他未必能够想到我的武功已经恢复,只怕还以为是你伏缨大展神威,一个人将这些人全都料理了。”

伏缨哈哈大笑,感觉这个想法十分有趣。

一路无话,两人不日来到山东青州府,青州府不算什么大府,比之江南一些富饶的州尚且不如,但这里民风彪悍,习武之人甚多,自古便有山东多响马一说,宋朝时水泊梁山好汉就是从这里发家的。

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曾来过青州,对这里颇为熟悉,因为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两人决定在青州休息一日,顺便探访一下丐帮分堂,托他们打听一下慕容寒山的下落,两人好知道下一步的方向。

日暮前两人入了青州城,牵着马走在青州街道上,两人看到路旁不少带着刀剑的人看着两人,眼神中颇不含好意。

见到这种情形,两人心下不免嘀咕,难道那魏忠贤还不死心,得知他派出来的高手全都覆亡,又令人在青州阻截他们?

若是在城外,两人绝不会担心,但是偿若是在城内受到围攻,一来逃走不便,二来他们的马也会丢在这里,难道此后的路途都要徒步而行不成?想到这里两人都感到心中不快。

但两人不快归不快,自然也不会怕这些人,朱雀熟门熟路地先找了一家客栈,准备先打尖歇宿,还没踏入客栈的大门,就有一名小乞儿来到他们身旁,朱雀和伏缨听到有人靠近,原本都警惕起来,待看到来人是小乞儿时,这才放下心来。

小乞儿凑在他们身旁压低声音道:“朱大侠和伏大侠,两位且莫住店,还是跟我去分堂中暂住一宿的好。”这小乞儿上来就能叫出朱雀和伏缨的身份,显然丐帮耳目十分灵敏。

尽管朱雀感到此提议不错,还是问道:“为什么?”

小乞儿道:“这里说话不方便,等到了分堂,见到我们堂主,他自然会跟你们解释清楚的。”

朱雀和伏缨看得出这小乞儿时真的丐帮弟子,并非别人假冒的,便跟着他向丐帮分堂走去。

去丐帮分堂的路上,街道不时有经过的脸生的武林中人,这些人看着朱雀和伏缨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敌意,倒让朱雀和伏缨心中感到莫名其妙的。

在走街串巷一直走了三里多地后,三人终于来到了丐帮分堂。

丐帮青州分堂的堂主名叫钟雨堂,是个典型的山东汉子,不仅浓眉大眼,身材高大魁梧,而且武功也不错,他一早就得知朱雀和伏缨来到青州,这名小乞儿就是他派过去迎接两人过来的,他本人也站在分堂门口,带着一众弟子迎接两人,朱雀和伏缨跟他寒暄了几句,伏缨乃是第一次见到钟雨堂,听他说话声音洪亮,颇有他想象中燕北之地豪杰的形象,心中好感顿生。

钟雨堂让弟子让开一条路,自己也跟着侧身避开,请两人进了分堂,分堂中弥漫着熟肉的香气,那自然是滚水狗肉和叫花鸡的味道了,两人闻到这股香味,肚子里都跟着咕咕响了起来。

朱雀边走边说:“钟堂主如此盛情款待,倒让我俩心中不安。”

钟雨堂道:“上次和朱大侠吃酒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这次两位佳客路过青州,怎那能不让钟某一尽地主之谊?”

朱雀听他说得含糊,看在佳肴的份上,并没有追问,在钟雨堂的招呼下,两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朱雀坐了客座首位,伏缨坐在他下首,钟雨堂坐在主座首位相陪,其他还有一些丐帮分堂中比较有身份的弟子坐在下首相陪。

钟雨堂道:“你们原来辛苦,先吃些饭再喝酒,省得空腹喝酒伤身。”

听到堂主的招呼,朱雀和伏缨哪还客气,直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肚子里稍微垫了垫,也感到舒服不少,钟雨堂给两人倒上酒,山东人喝酒都是用大碗喝,那自是袭承宋朝好汉武松的行径,也表明了此处之人的豪迈。

酒过三巡,几人这才谈起正事,朱雀问道:“我们一进城,没走多远就有那名丐帮小兄弟找上我们,这说明钟堂主早就知道我们会在今日来到青州,否则这些酒肉怎会准备得这么充足?”

钟雨堂笑道:“朱大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是接到了北面丐帮弟子的传书,得知朱大侠和伏大侠两人将会途经青州,我又派出弟子提前在城外打探,自然得知两位大侠会在今日傍晚来到青州,且在青州住下。”

朱雀听他说得如此热忱,已经超出了普通待客之道,他感到事有蹊跷,再加上青州城内的武林中人都对自己投以敌意的目光,他问道:“钟堂主对我如此眷顾,不知道可有别的缘故?”

钟雨堂笑容敛去,对朱雀说道:“若说没有那便是欺人之谈,你和伏大侠来到青州之后,可感受到了其他武林同道对你们的敌意?”

朱雀点了点头:“原来你都知道了,我的确感到奇怪,还请钟堂主跟我解释一下缘故。”

钟雨堂道:“我提前去迎接两位,和这些人对你们怀有敌意乃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一件事,两位大侠既然是从北边来,可能不知道青州所发生的的一件事,而你们一路向南,恐怕正好也错失了京城发生的大事。”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他们刚从京城出来,能够错过什么大事呢?

钟雨堂道:“我先跟你们说一下青州所发生的事,你们就明白我为何要请你们来分堂,青州的大事就是青州府知府的千金被人掳走,而且匪徒曾放出话,让知府准备好五万两白银,他们不日将前来取走,为了此事,知府不惜来找我们丐帮相助,我们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查探,但并没有结果,知府一边在各处兑换收集现银,一边雇佣了大量的武林中人来侦破此案,他们推断匪徒这几日就会前来青州府取走银两,因此街道上遍布武林中人,就是为了查找匪徒的踪迹,你们两人都是陌生的面容,又是外地人,这些人自然疑心你们和匪徒有关,所以看你们的神色自然不怀好意,而你们偿若去住客栈,这些人难免会在夜里打扰到你们,两位大侠豪勇盖世,自然不怕他们的袭扰,但毕竟会影响两位大侠的休息,所以我便让弟子将两位领到我们分堂休息,这帮人看到你们二位是我丐帮的客人,自然便不会再怀疑你们的身份了。”

朱雀哭笑不得地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对了,既然知府的千金被掳走,名节恐怕也难保全,知府为何还要下这么大的精力去寻她,难道不怕她就算安然无恙地归来后,也会想不开么?”

钟雨堂笑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那知府的千金虽然没有千斤之重,也当有两三百斤中,虽然没有我的个头高,可是她的腰围却比钟某有过之而无不及,会打知府千金注意的人只怕十分罕见,故而……你们也能想到吧?”

伏缨失笑道:“这么说来,匪徒也非同小可,要将这么肥胖的知府千金给绑走,只怕须得下一番大力气才行,这可算是苦力活了,我都有些同情他们,为了挣钱也不容易啊。”

在座的丐帮弟子听到伏缨说得有趣,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朱雀却想到另一个问题,他说道:“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听钟堂主刚才所言,这位知府为了五万两现银,还要去凑,这知府岂非是个清官?”

钟雨堂点了点头:“也算是吧,总比其他地方的官员要好些,这也和我们此处的民风有关,偿若当官的贪腐得太厉害,苛捐杂税征收得紧些,便容易起冲突,闹不好还会出人命,到时候他们也未必能够处理得好,以前有几位知府都因为搜刮得紧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所以他们不是不贪,只是贪得少些,不会太过分了。”

朱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知府对他的这位千金倒是十分宠爱,否则也不会花这么大力气去找她了。”

钟雨堂道:“但凡知府大人能少宠溺些,这位千金也不至于吃到这么胖,至今没有许到人家,只怕这件事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伏缨道:“以咱们丐帮的本事,竟然一点端倪都查探不到么?”

钟雨堂道:“我们哪有功夫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若是关心得过于密切,只怕其他人还以为我们丐帮弟子要对官府逢迎拍马呢,所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做做表面功夫就够了,又何必去得罪绿林同道呢?”

朱雀听他说得有理,虽然觉得这和丐帮侠义行径有些不符,却也没有深究,他问道:“青州原来发生了这件事,也算离奇古怪,而京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好让我俩错过了呢?”

钟雨堂皱着眉头道:“皇上驾崩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一震:“什么?”

钟雨堂叹道:“皇上驾崩了,皇位由皇太弟继承,此事发生在三日之前,正是两位离京后不久发生的事,我们也是收到飞鸽传书才知道的。”

第三百零九章 惊闻噩耗

朱雀想不到他们离京不久,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此事对他们来说虽然是好消息,但两人怎都高兴不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朱雀还见到皇帝亲自为他演示能够自己飞起的木鹞,那时候朱雀丝毫看不出他阳寿将尽的苗头,短短数日,他却已经和自己天人永隔,这让朱雀怎能不感到震惊?

在朱雀的心中,皇帝虽然包庇魏忠贤,还因为喜欢做木工而有些荒废了朝政,但他总体来说也不能称之为一个暴虐的人,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一个懒惰的人,恰恰相反,包庇魏忠贤正说明了他比喜欢杀戮,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做木工也不能说明他的懒政,只不过他心地纯良,将这世上的事情想简单了而已。

这样的皇帝,怎都不该这么短命!

朱雀问道:“可知道皇帝是怎么死的?”

钟雨堂道:“听说是生了病,服用药物之后不治身亡的,具体的经过就打听不到了。”

听到又是因为服用药物之后不治身亡,他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异样之情,难道又是魏忠贤从中使出诡计,害得皇帝身亡?然而这次魏忠贤非但没有要毒杀皇帝的理由,反而还有保护皇帝的理由,这是因为皇上的性命和他息息相关,所以朱雀心中不免感到十分矛盾,既感到魏忠贤有害死皇帝的嫌疑,又认定他根本没有害死皇帝的由头。

他叹道:“原来京城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原本准备南下去找剑神慕容寒山的,现在看来,也不用去找他了,等他来找我们就行了,此事还要摆脱丐帮的朋友们,一旦打听到慕容寒山的行踪,就立刻让他北上,并告诉他我和他的一年之约已经提前结束了。”

他原来所说的提前结束,和此刻所说的提前结束,虽然听起来都是一个意思,然而语意却完全不同了,因为既然信王继位,那么先皇对魏忠贤所许下的承诺也不负存在,信王对魏忠贤本就十分厌恶,如今自己当了皇帝,正好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对付他了。

所以他和伏缨两人也要迅速赶回京城,以防皇帝忘记了他给朱雀做出的承诺,那就是将魏忠贤连根拔起后,却怎都要留魏忠贤一条狗命,因为慕容寒山指定要亲手宰了他。

在丐帮分堂饱餐一顿后,两人便留在丐帮分堂歇宿,钟雨堂怕两人嫌弃丐帮分堂内脏脏,早就着人将其中一间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以供两人休息,怎奈两人都想到皇帝驾崩,内心思虑万千,辗转反侧,始终都无法入睡。

伏缨躺在床上叹道:“皇上已死,他所做的什么木鹞,以及他梦想中的木马和自己能跑的车厢都随着他的死而化作流水,除了他之外,其他人谁还有这等财力,这等闲心去鼓捣这些事呢?”

朱雀的注意力倒没有放在这方面,他既像是想要问问伏缨的意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道:“皇帝的死,究竟和魏忠贤有没有关系?”

伏缨倒没有这么纠结,他一语道破梦中人:“有没有关系现在来说还重要吗?反正他都已经死了,咱们就算得知是他杀的,或者不是他杀的,又有什么意义?反正魏忠贤总是要被除去的。”

朱雀蓦然想通了此事,他笑道:“你这傻小子有时候说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既然信王登基,那么魏忠贤既要倒霉了。”

伏缨道:“不错,只不过恐怕也没有这么简单,毕竟魏忠贤树大根深,就算是皇上想要将他连根拔起,也要大费力气,同时他还要提防魏忠贤的反扑,这个反扑包括明面上的和暗地里的,明面上的自然是他撺托朝臣在朝堂上大夸魏忠贤的好处,让皇上没有杀他的理由,暗地里还是他作反的那一套。”

不知是否受到朱雀夸赞的原因,伏缨脑洞大开,说得还十分有道理。

朱雀道:“不错,一旦朝臣不断在众人面前对魏忠贤歌功颂德,那么皇上若要对付魏忠贤,总要有个让人心服的理由,否则他就算扳倒魏忠贤,也将失去民心,至于地方魏忠贤害他,这件事倒是比较棘手,偿若前几任皇帝都是被魏忠贤下毒害死的,那么这个魏忠贤下毒的手段可说神乎其技,信王想要防备他也是防不胜防。”

伏缨道:“我看信王比较精明,魏忠贤想要害他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嘿,真希望希望能有一番作为,将这糟乱的天下好好整治整治,对内则休养生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平息反贼,对外则驱逐胡虏,让那些鞑靼人啦,女真人啦等等全都不敢有所造次,那么就能国泰民安啦。”

朱雀听他说的如此美好却又一厢情愿,只能附和道:“但愿如此吧,只怕累世皇帝留下来的烂摊子,并非这么容易改变的,毕竟天下陷入如此混乱的起因是天灾而非人祸,只要风调雨顺几年,未始没有改观的可能,就怕老天爷不赏脸,硬和百姓们对着干。”

伏缨道:“听天由命吧,困了,不跟你说了,睡了。”

翌日,两人一早就辞别钟雨堂,向京城赶去。

离开青州没有多远,朱雀和伏缨就看到看到前面有数百人正在拦路盘查过往的行人,这些人除了有官兵外,还有不少江湖豪客,朱雀和伏缨两人立刻想到此事跟知府千金被绑架一案有关,两人此刻哪有心情去理会这件事,正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要去做的,乃是保护皇帝,是国家大事,哪里会为一个知府的肥胖千金而耽误工夫?

两人来到这些人跟前,这些人照例要对两人进行盘查,好在一位武林中人认识朱雀,他连忙替两人担保道:“这位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朱雀朱大侠,和他在一起的这位,佩戴流萤剑,自然是朱大侠的至交红缨公子了,这两人绝不可能是绑架知府千金的匪徒,我赖无虚可以为两人担保!”

朱雀冲他点头招呼,表示对他的担保表示感激。

其他武林中人哪个没有听说过朱雀和伏缨的名头?只不过听说过他们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但人人都不会怀疑这两人会是匪徒。

很多人为了向朱雀和伏缨卖好,连忙对那些官兵说道:“这是朱大侠和伏大侠,他们两人绝不可能是匪徒,快给两位大侠放行吧。”

官兵听到这些江湖中人的话,正准备方形,一名年长的武林前辈喝道:“且慢!”

朱雀和伏缨两人愕然止步,朱雀朝那位武林前辈拱了拱手道:“不知道这位前辈有什么吩咐?”

这位老者说道:“两位不要误会,朱大侠侠义名头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然则今日所见,老夫却感到两位有些名不副实。”

伏缨有些生气地问道:“如何名不副实,倒要请教请教!”

这老者说道:“人家都说朱大侠和伏大侠都是路面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中人,遇到坏人作恶,绝不会袖手不问,然则我们青州府知府大人的千金为人掳走,两位却无动于衷,未免……未免有些名不大副实吧?”

伏缨打了个哈哈,他连马都没下,就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原来老丈说的是这件事,嘿,并非我们坐视不理,只因我们身有要事,耽搁不得,而且看到你们这么多人在为了此事忙活,我们两人也没有插手的机会,好了,我们要走了,还请各位让一让!”

这老头原本是想激得朱雀和伏缨两人帮他们寻找知府千金,想不到两人一番解释后,倒让他无言以对。

就在那些官兵不知道是该放他们离去,还是不放时,几匹快马赶了过来,为首之人身穿官府,那些官兵见到这些人,一起施礼道:“见过知府大人!”

原来来人竟是青州府的知府,看来他是为了他的女儿前来,想问问有没有什么信息,知府下马之后,脸上神色显得既疲惫又难过,他问过众人并没有什么信息后,脸上难掩失望之情,但他还是勉力了众人一番,一张脸上写满了无奈。

就在这时,赖无虚大声说道:“知府大人且莫感到失望,找不到令千金乃是我们无能,但眼下正有两位大大有本事的大侠,只要他们出手,令千金定然会被轻易找到,知府大人何不恳求两位大侠出手相助一臂之力?”听到赖无虚的话,朱雀和伏缨都是暗暗感到倒霉,难道两人去对付魏忠贤的大事,又要在此被耽搁了么?

知府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求生的稻草,他连忙问道:“不知这两位大侠人在何处?”

众人的眼光不免一起望向朱雀和伏缨,赖无虚更是哈哈大笑道:“这两位大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是马上这二位,朱雀朱大侠以及红缨公子伏大侠!”

知府闻言慌忙下马,来到两人身旁的马旁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朱大侠和伏大侠,可怜小女被歹人掳走,还请两位发发慈悲,帮下官找回女儿,大恩大德,本官绝不敢忘!”

朱雀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父女情深,他为了寻找女儿,这两日劳顿奔波,只怕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父女关爱之情表露无遗,他心中有些松动,但想起京城大事,还是硬气心肠道:“不是在下不肯相助,只不过在下的确身有要事,况且知府大人已经找到这么多能人志士,定能确保令爱安然无恙。”

第三百一十章 离奇经过

听到朱雀拒绝的话语,知府忽然做出了一个令朱雀和伏缨甚至其他人都想不到的事情来,知府双膝一曲,趴在地上给朱雀和伏缨磕起头来,口中说道:“望两位侠士顾念我一位父亲关心孩子生死的可怜之心,发发慈悲,帮帮我找一找女儿吧!”

朱雀和伏缨两人大感头疼,然而却又不能坐在马上无动于衷,两人双双抢下马来,朱雀扶起知府道:“知府大人折煞小人了,唉,这……”

伏缨也大感无奈,他想了想后对朱雀说道:“咱们……”

朱雀被逼无奈,只能说道:“那好,在下就在青州待上三日,帮知府大人寻找令爱,偿若三日无果,我们便要离开,因为我们的事事关重大,实在不能耽搁太久。”

听到朱雀答应留下,知府大人喜极而泣,对两人说道:“本官对两位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朱雀问道:“不知知府大人贵姓?”

知府说道:“在下免贵行徐,双人徐,小女名叫徐似锦,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朱雀打断他的话:“徐大人,令爱是如何被人掳走的,何时何地被人掳走的,此间经过不妨详细跟我说一下。”

知府点了点头,将他女儿徐似锦失踪的经过跟他详细叙说了一遍。

四天前的一个午后,徐似锦携带了四名官差,准备到郊外和闺中密友一起秋游,四名官差带足了吃喝之物,准备好好伺候这位千金大小姐,借以讨好知府大人,好为以后的前途探探路,而徐似锦道郊外游玩已非首次,而是经常如此,所以大家也都没有任何担心,毕竟以徐似锦的身板,大家远远看到轮廓,便知道她的身份,而她以知府千金的身份不来招惹别人,别人已是酬神作福,谁有敢主动去撩惹她?

结果这一次徐似锦的闺中好友叶飞雪却并没有如约而至,而是罕见地爽约了,自从出了事后,知府也派人去了叶飞雪家中,叶飞雪乃是青州大户人家的女儿,当日没有应约,乃是家中有事,事后也得到证实并非叶飞雪有意为之,况且叶家在青州豪富,根本不缺钱,所以也没有勒索徐似锦的理由。

徐似锦出了事后,叶飞雪的父亲叶泛舟还帮忙寻找,得知了匪徒索要五万两现银,叶泛舟还慷慨地掏出两万里纹银,所以行凶之人当和叶泛舟没有关系。

且说四名官差陪着徐似锦来到青州外一座小山的山坡下,此时随已是深秋,树上的叶子也都落得七七八八,但这丝毫不影响徐似锦游玩之心,她命令差役在树下铺好毯子,将吃食都放在毯子上,然后整个人坐在毯子上,一边看着秋高气爽的蓝天白云,一边大吃大喝,十分快意,也十分寻常。

当时徐似锦还跟官差抱怨食物带来得有点少了,官差赔笑着跟她解释这是知府大人的意思,想让她少吃点云云,徐似锦埋怨了几句父亲,便埋头吃喝起来。

一切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两样,只不过因为叶飞雪并没有前来,徐似锦少了说话的功夫,吃起东西来速度更快,很快将官差带来的四斤酱牛肉和一只烧鸡吃的干干净净,除此之外她还喝了一坛花雕酒,喝得肥肥的脸蛋上透出红晕。

徐似锦似乎对其中一名相貌英俊的官差颇有好感,吃饱喝足后还和他调笑了几句,正当官差要问起千金小姐何时回去的时候,远处一个带着毡帽的牧羊人赶着十多只大小不一的羊群途经此处。

见到这群山羊,徐似锦眼睛亮了起来。

原本相安无事的一日,说起来也是合该有事,徐似锦命令官差将那名放羊人叫了过来,询问他山羊的价钱。

那人老老实实地回答:“大羊三两银子,小羊二两银子。”

听到放羊人的回答,几名官差都对放羊人起了警惕之心,因为此人对徐似锦的要价有些偏低,凡是青州当地人,哪个不知道这位身宽体胖的人乃是知府的千金,而一般人遇到官宦人家,所要的钱如何不坐地起价,反而要少的道理?

不过徐似锦倒没有起疑,她听放羊人说得干脆,忍不住笑问:“不知道这羊大小如何区分呢?”

放羊人道:“年长者为大,年幼者为小,公羊为大,母羊为小,这不简单么?”

听到放羊人前面的话,徐似锦还面带笑容,听到后来,她脸上忍不住变了色,她怒道:“好家伙,你这是来讽刺我不是?”

官差也跟着喝骂:“不长眼的东西,说什么公羊为大母羊为小?你这是讽刺我家小姐么?赶快给我加小姐赔礼道歉!”

放羊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妥,连连道歉,并对徐似锦解释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得罪了小姐,那我不妨将这只羊以二两银子卖给你们吧。”

说着,放羊人从羊群中牵出一只身形高大的羊来。

徐似锦听到他给自己道了歉,气也就消了,她看到放羊人牵出来的羊十分肥大,忍不住笑道:“这只羊应是三两银子的吧,你卖给我二两银子岂非吃亏了?”

放羊人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别看这只羊长得高大,其实乃是这头老羊的孩子,论辈分,它是小辈的羊,虽然长得高大,却是晚辈,因此要以小羊来算钱,我本想瞒过你们的,既然得罪了你们,那就将这只羊卖给你们算作赔礼。”

听到放羊人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老羊是长辈,那只羊是晚辈的,无不哈哈大笑起来,徐似锦也忍俊不禁,命令士兵将银子给放羊人,将这只羊买下来,回头做一顿羊肉大餐,岂不美哉?

可是无论是这四名官差还是徐似锦,五人身上都没有带现银,一名官差接过那只羊来,对他说道:“我们是府衙的人,身上不曾带得银两,回头你到府衙去取吧。”

放羊人摇了摇头:“这怎么可以?做买卖向来相救银货两讫,哪有先给你们羊,回头再算钱的道理?不行,等你们回去拿了银子我再将羊卖给你们。”

这名官差勃然大怒,指着放羊人的鼻子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看不出我们是谁么?这位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还会少了你的银钱?别说区区二两银子,就是二十两二百两又岂会放在我们眼里?少啰嗦,让你道府衙去结账你就去府衙结账好了,哪有这么多话好啰嗦的?”

不过放羊人虽然身份低微,却是个倔脾气,死活不肯在没有见到银子的情况下将羊卖给他们,双方争执起来,官差们跟他吵得不耐烦,其中一名官差拔刀威胁,怎奈放羊人却不惧怕,似乎谅他也不敢胡乱杀人,因此执意不肯。

眼看双方僵持不下,一名官差看着徐似锦,见她对此事感到十分有趣,正等着看最后怎么解决,这名官差心道自己出来陪徐似锦秋游玩耍,为的就是此后能够得到知府大人的赏识,以后好能前途锦绣,如今若是连这一件事都解决不了,岂不让知府大人小瞧了?

因此这名官差恶从心头起,举刀便准备在放羊人胳膊上来一道口子,好让他知道自己是真敢打杀之人,他之所以选择放羊人的胳膊,乃是为了吓唬他,并非真要取他的性命。

就在刀子将要看在放羊人的身上时,一块石头从远处飞来,正中官差手中刀子的刀柄上,官差虎口一痛,刀子拿捏不住,向着石头飞来的相反方向飞去,落在十多步外的草地上。

这么一来,放羊人也感到害怕,看得出这些人是真敢向他砍杀,但官差更是心头震惊,他们向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人不知何时出现的,正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向这边瞧着,看到官差们发现了他,他笑吟吟地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拔刀伤人,强抢人家的山羊,唉,真是世风日下,若你们是劫道的匪徒,为了钱财生活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你们身披官服,欺辱百姓,那是知法犯法,饶恕不得。”

这名失了兵器的官差嘴硬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大言不惭地指责我们?”

平时官差生气都要骂骂咧咧的,以这种口吻说话,已算得上温和多了,殊不知是这名官差被他扔出来的石头打落了兵器,至今胳膊还在发麻,虎口还在疼痛,知道此人是有真本事的,所以也不敢把话说绝了。

那人向他们走了过来,几人这才发现这人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他说道:“你问我是谁?我可不能告诉你,否则你们这些送上门的买卖可就不大好做了。”

听到这人说话奇怪,四名官差都不知道他言下何意,一名官差问道:“什么买卖?”

这人说道:“自然是大买卖了,你们几人回去跟你们的知府大老爷说一声,他的千金要跟我相处几日,我帮她减减肥,另外让他准备好五万两现银,作为我帮她女儿减肥的费用。”

听到此人这么说,官差又非傻子,自然知道了来者不善,三名官差同时抽出了刀,谨慎地看着那人,失了兵器的官差也跑过去将自己的兵器捡起来,四人和那人对峙着,保护着徐似锦。

此时那名放羊人也忽然变了一副神态,他笑嘻嘻地说道:“对了,你们没有钱买羊,不如这样吧,这位黄花大闺女既然喜欢吃羊肉,大可以到我家里去,等到吃得过瘾了,知府大老爷又准备好了银子,我们便将人送回来,如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山野寻人

原来这名放羊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也是匪徒的同伙,看来此人赶着羊过来是早有预谋的了。

四名官差知道遇到了邪门之事,一名官差道:“想要对我家小姐图谋不轨,先要过了我们这一关!”

那名年轻人问道:“是么?不知道怎么才算过了你们这一关?”

另一名官差道:“除非将我们都打倒,否则你们休想动我家小姐一根寒毛!”

年轻人笑道:“原来这就算过了你们这关,这还不简单?”

在徐似锦惊恐的尖叫声中,这名年轻人冲了过来,赤手空拳地将四名官差全都打倒在地。

那放羊之人从官差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对徐似锦说道:“胖姑娘别叫,否则惹得我老汉动了心,对你可不太好。”

听到放羊人的话,徐似锦更是尖叫不止,放羊人似乎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所以将刚撕下来的那块布塞到她嘴里,并随手点了她身上几下,徐似锦便再也动弹不得,这一老一少两名匪徒就这么用毯子将徐似锦一裹,然后扛在肩上,在四名官差的注视下,两人赶着羊群扬长而去。

说到这里,徐知府叹道:“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我仔细询问过那四名官差,四人分开所说都是如此,我那可怜的小女就是被这两人掳走的。”

朱雀和伏缨听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两名劫匪行事特异,只怕就算是他们出手,也未必能顺顺当当地将徐似锦给解救出来。

如今他们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徐似锦现在还活着。

朱雀问徐知府:“从那日之后,可曾收到过匪徒的什么信息,比如何时他们来取银子,何时放人等等之类的?”

徐知府叹道:“若是他们前来联络我,我也不会这么彷徨无策了,怪就怪在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在前日已经将五万两银子备齐,他们却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伏缨本想说,是不是他们已经将徐似锦杀了,他们没有了人质,所以也不敢来要赎金,但看着徐知府一脸难过的样子,怕说出来他不知更会变成什么样,因此忍住没说。

朱雀道:“既然是这样,还请徐知府派人带我们去令爱被掳走的地方去看看。”

徐知府连忙安排两名官差为他们带路,并说道:“那里我们已经派人查探和搜索过多次了,只怕两位前去……唉,你们去看看也好,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很快朱雀和伏缨便来到了几日前的案发地,带领二人来到这里的两名官差中,有一人就是案发时在伺候徐似锦的其中一人,他在现场给朱雀详细说了那放羊人是从什么地方过来,如何引得徐似锦主动买羊,如何他不肯去衙门领钱,激得他们一名官差动了手,然后另一名匪徒跟着现身等等经过细细说了。

朱雀和伏缨来到徐似锦当时铺着探子吃东西的树下,这里还有徐似锦当日吃剩下的鸡骨头和果皮等物,两人查探了一会,除了感慨徐似锦食量甚豪外,也没有别的发现,朱雀仔细问起那名官差放羊人过来的方向和离去的方向,官差亲自跑过去跟他演示了一遍,朱雀和伏缨注意到他们来取的方向都是同一个方向,两人让官差原地等候,两人朝着那个方向施展轻功疾驰过去。

两名官差本想跟过去看看,但想不到两人走得这么快,两人可称得上望尘莫及,只得悻悻作罢。

朱雀和伏缨并肩沿着这个方向追了七八里地,中间一度追失了踪迹,幸而朱雀继续前行,不久便找到了羊粪,羊粪不同于其他牲畜的粪便,乃是一粒粒如同梿树果实般大小的黑色粪便,极易分辨,羊粪断断续续,来到了一座山里。

这座山不大,却十分崎岖,且山上荆棘丛生,从外面看并不像有人行径的样子,一度让朱雀和伏缨两人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在大致寻找了一番无果后,正准备返回,伏缨眼尖,看到一片新长出来的杂草道:“这里有些不对劲!”

两人顺着杂草的地方找去,在杂草后面发现一块山石是能够活动的,再看这片杂草时,两人才发现这片杂草乃是从别处移过来的,用来掩盖这块山石,只因为秋日杂草大都枯黄,所以一眼看过去很难看出异样。

伏缨过去将山石移开,后面露出一条山道,山道崎岖不平,布满了凌乱的石子,更妙的是石子间还零散着一些羊粪,显然当时匪徒劫走徐似锦后,便是带着她赶着羊群从这里经过的。

看到山道后,伏缨便想立刻赶过去继续最终,朱雀拉着他道:“有些不对劲。”

伏缨问道:“什么不对劲?”

朱雀道:“以知府对女儿的器重,他们定会派出衙役沿着当时匪徒逃走的方向追去,也就是现在在么呢所在的地方,官差中就算大部分人都是酒囊饭袋,可绝对会有几人比较精明,能够顺着羊粪找到这里,毕竟这里是青州!”

青州府的民风彪悍,官差又大都是当地人,只怕有本事的人不少,这些人又怎会找不到这里呢?

伏缨道:“就算他们找到了这里,多半也会被这片枯草所欺骗,找不到这条山道,所以退回去了,毕竟官差有没有本事是一回事,肯不肯出力卖命又是另一回事,匪徒的武功这么高,官差追上去只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们说不定因此打了退堂鼓。”

朱雀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可他的说法,可是也没有反驳,他对伏缨说道:“前方若是有了什么危险,咱们分散开来总比走在一起要好得多,我先到前面去看看,你隔一段距离再跟上来。”

伏缨知道朱雀的预感一向非常灵验,所以也没有反驳,便让朱雀先行,他并没有跟朱雀争谁先谁后的问题,毕竟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朱雀的应对能力要比他伏缨高一些,在伏缨心里,朱雀的应对能力不过比他高一点点,然而在紧急情况下,这一点点的差距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朱雀踏着凌乱的石子向前走去,没走多远,他就跟着山道转到了一座山丘之后,伏缨跟他相隔二三十步,紧随其后而去。

山丘后面的情景让朱雀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一片断崖出现在眼前,断崖十分陡峭,近乎垂直,崖上生长着一些柏木,看起来和寻常的山崖并没有什么不同,让朱雀感到惊讶的事崖顶出现的反光,就像在山崖上镀了一层金光,朱雀尚是首次见到山崖上出现金光的场景,不知道当地人将此崖唤作佛光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伏缨从后面赶来之后,也被这景象所震惊,两人如同虔诚的信徒,忽然见到了佛祖降临一般,被眼前的肃穆壮观的情景所惊呆,过了好一会两人才从震惊中平复过来。

朱雀叹道:“好壮观的景象,大自然鬼斧神工,当真令人惊叹,唉,很难想象在这种地方竟然还会出现罪恶之事。”

两人想起眼下要做的事,连忙在附近寻找有人经过或者地上留下羊粪的痕迹,可是因为这里杂草丛生,想要再分辨人畜行径的痕迹变得并不容易。

朱雀在山崖下寻找了半天无果,伏缨想起来的时候山道隐藏在杂草之后的山石后边,他单单去找比较高的看起来不同寻常的杂草,果然让他在一片杂草之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机关,两人拨动机关,山崖下一扇隐藏的石门缓缓打开,这扇石门隐藏得十分巧妙,和凸凹不平的崖壁嵌合在一起,若不是他们恰好找到了开关,否则绝对无法直接看出石门的所在。

石门打开后,露出石门后黑漆漆的山洞,朱雀和伏缨两人对视一眼,朱雀点了点头,伏缨退开一步让他进了山洞。

两人行动十分默契,遇到这种不可预测的事时,朱雀自然是冲在前面,伏缨殿后。

伏缨看着朱雀踏入这道深不可测黑暗当中,心中着实为他感到担心,而他留在外面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防止石门忽然关闭,至少他还能从外面打开,而两人之所以没有点燃火把照明,正是怕照亮之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造成敌暗我明之势。

朱雀走进去之后,双手在前面摸索,好在前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谨慎,每踏出一步,都表现得十分谨慎,生怕再踏到什么机关。

然而前方的山洞被修整得十分平整,走了数十步之后,朱雀眼睛逐渐适应了山洞里的黑暗,他回头看去,进来的山洞已经变得十分狭小而遥远,伏缨站在门口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两人之间相隔并没有多远,只是黑暗的阻隔使两人显得相距较远罢了。

走在无边的黑暗中,最令人感到恐惧的,绝不是让人惊悚的画面,也不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而是来自未知的恐惧,因为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让人生出种种无法形容的可怕幻想。

朱雀努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恐惧,继续走在走在黑暗的山洞中,山洞并非直线,而是有些弯曲,为了验证这一点,他回过头去,果然已经看不到来时的洞口,这让他有种困在山中进出不得的错觉,但等他再回过头来,他欣喜地发现前方隐隐有亮光,朱雀顺着亮光的方向加快了些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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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世外桃源

前面的光线越来越明亮,看来他是从这个山洞中经过了整座山,已经从山的一边走到了另一边,随着光越来越亮,朱雀已经能够看清脚下的路,这山洞中的道路如此平整,显然绝非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开凿出来的。

能够看清山道,朱雀走得更快了,在快出洞口的时候,他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趔趄,他连忙稳住身子,低头一看,地上滚落着几颗羊粪球,刚才正是因为踩到了羊粪球,这才滑了一下,他在一块石头上蹭了蹭鞋底,接着走出了山洞。

山洞后面乃是一片平整的山谷,山谷中建着数十间茅草屋,一道溪水从山谷中流过,溪水两旁种满了果树,此刻果树上还挂着一些果实,几名山民正在屋子前后悠然地忙活着,给人一种宁静的世外桃源之感。

朱雀看到眼前的情形,简直难以置信,他茫然地向前走了几步,几名山民看到了他,口中发出惊慌的呼叫声。

就在朱雀感到不妙时,几道身影从两旁向他扑来,这几道人影来到朱雀身旁后便停了下来,将朱雀隐隐包围起来。

朱雀被这几人表现出来的轻功震惊得无以复加,以这几人的轻功,拿到武林中也都是数一数二的轻功,怎的这几人如此脸生,自己一个也不认得?而且这些人穿着朴素,和其他山民所穿的衣服差不多,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偿若这里的村民都是这个水平,那么自己只怕讨不了好去。

眼前各种古怪难解的事,让一向胆大的朱雀都隐隐生出畏缩之意,只不过他心地坚毅,不查明徐似锦失踪的真相绝不会退缩。

一名村民喝问道:“你什么什么人?为何要闯入我们的村子?”

朱雀微微一笑道:“在下此来是为了查明一个案子,没有提前打招呼,来的鲁莽了,抱歉!”

这名村民脸色一变,心虚地问道:“什么案子?我们与世无争,并不知道你所说的什么案子!”

朱雀听他的反应,越加肯定了徐似锦的事跟这些人有关,他试探着说道:“是么?你们既然与世无争,为何又要离开这里绑走一位黄花大闺女,为何索要五万两银子?”

另一名村民道:“胡说八道,你信口雌黄,生安白造些什么?你如此污蔑我们,我们绝不允许你离开这里,到外面去造谣生事!”

朱雀冷笑道:“你们不许我离开,恐怕不是为了什么怕我造谣生事,而是怕我将你们隐居此处之事说出去吧?人们常说,隐居之人多数都是质朴之辈,想不到你们竟然如此狡狯!”

两名村民似乎受不了他言语所激,忽然扑过来动手。

朱雀见两人赤手空拳,自己也不好先拔剑,便抬腿向两人踢去,所使的自然就是他仗以成名的豹尾脚。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朱雀的大衍剑法和豹尾脚是他和人动手时的两大绝招,豹尾脚招数凌厉,出脚方位刁钻,就算是武林中以拳脚成名的武林豪杰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但这两名穿着朴素,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村民手底下竟然十分硬朗,朱雀向两人提出的两记豹尾脚都被二人轻轻巧巧地挡了下来。

朱雀心中既感惊讶又感骇然,围着他的人共有七人,其中两人出手依然如此凌厉,偿若七人同上,自己岂非必输无疑?这两人挡下他的豹尾脚之后化守为攻,两人四拳同时向朱雀攻去。

这两人出手也没什么特别花俏之处,拳法古朴简洁,却又是简洁而不简单,平平无奇的出手,拳上隐隐带着风雷之声,足见这两人出拳之迅猛,朱雀隐隐感到这是一套失传已久的拳法,他曾听师父北斗先生说过,这套拳法威猛无俦,遇到之时千万要小心在意。

朱雀不敢大意,没有直接以攻对攻,而是飞身而起,双脚施展出豹尾脚中的荡涤式,这是以上击下的凌厉招数,毕竟腿长臂短,朱雀以长搏短,正是希望这两人闪避开来,自己要以繁复的腿法化解对方拳势的威力。

偿若换做其他武林中人,见到朱雀使出的这一招,迫于他朱雀的名头也会避其锋锐,可这两名村民对朱雀的名头闻所未闻,两人也不晓得朱雀这一招的厉害处,双双变招,不过并非躲避,而是出拳向朱雀脚上回攻过去!

只听砰得一声,三人拳脚相击,朱雀向后倒翻一个跟头,落地后又向后退开两步,这才站稳身子,而那两名村民也不好受,似乎也没料到朱雀这一脚威力如此惊人,两人也是向后连退五六步方才稳住身子,且两人胳膊发麻,但这两人也是不服气,甩了甩胳膊,复又蹂身而上!

朱雀见状更觉骇然,他这一脚上贯注了真气,寻常之人早被他踢了个跟头,可是这两人只不过后退几步就化解了他的攻击,而他自己脚背上现在还隐隐发麻,这两人冲上来的同时,口中还喊着:“大伙儿一起上!先将他拿下再说!”

其他五人全都撸了撸袖子,准备一拥而上!

朱雀双手向前虚拦,大喝道:“慢着!”

这七人被他这带着狮子吼功的一声暴喝震惊,都跟着停下脚步,一名村民说道:“如果你自甘受缚,跟我们去见保长,我们现在也不来为难你,你最多是我们三四人的对手,我们七人一起上,你绝不是对手,何况我们村子里还有一百多人呢!”

朱雀听到他们提到保长二字感到十分新奇,但此刻哪有心情去细想,他心道,你们倒真是高看我了,别说对方三四人,只怕单比拳脚功夫,他们两人也足以和自己打得不相上下,他故意冷笑道:“江湖好汉讲究的是单打独斗,你们这么多人以多攻少,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一名村民东道:“什么单打独斗,真是笑话,难道我们村中的孩子遇到你,也只能一个人跟你比划么?那自然是怎么能赢怎么打了,况且我们也从来没有自认为什么英雄好汉,你到底愿不愿意被捆着跟我们去见保长?偿若不愿意,那我们只好动手了,先将你打到不能动弹再带你去见保长也不迟!”

朱雀听他这么说,知道这些人并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也不知道这些人在这里隐居了多久,他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去见你们什么保长,既然你们以多攻少,就别怪我用兵器了!”

说着,朱雀抽出玄武剑,然后接着说道:“别说我欺负你们,你们也可以用兵器!”

七名村民见到朱雀抽出了长剑,相互看了一眼,有的从腰间抽出柴刀,有的跑到旁边拿起锄头,看来这些人并不如何懂得使用兵器,朱雀信心大增,使出大衍剑法,主动向这些人攻去。

村民从未见过朱雀这么凌厉的剑招,一时手忙脚乱地用柴刀锄头等工具抵挡,别说这些农具,就算是普通的精钢剑也挡不住玄武剑的锋锐,朱雀并不像和这些村民结下解不开的死仇,因此这一剑使得极有分寸,他将七人手中的兵器全都砍断,却没有伤害到一人。

七名村民面面相觑,丢下手中断为两截的兵器,忽然七人空着手,一起向朱雀围攻过去,看得出来这些人并不擅长用兵器,空手使出拳脚功夫也比他们胡乱使用兵器的威力大。

朱雀一招混沌初开,玄武剑化作漫天剑影,向七人席卷而去,只听几声惊呼,七名村民全都捂着手腕后退避开,原来朱雀这一剑化作七剑,每剑都在七人手腕上轻轻划了一剑,这还是他手下留情,否则以玄武剑之锋利,若是朱雀有心伤他们,他们的手早就不保了。

看着七名村民退开,朱雀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一下不用绑着我去见你们保长了吧?”

一声冷哼从山坡下传来,朱雀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带着毡帽,手拿一根赶羊的鞭子的老人边向他们这边走来边说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在我们无争村撒野?”

朱雀这才知道这个村子叫做无争村,他看着这名手拿鞭子的老人,感到十分眼熟,他仔细想了想,这才想起,这老人和官差口中所说的放羊人形象差不多,看来此人多半就是掳走徐似锦的匪徒之一了。

老人脚步敏捷,轻功奇高,三步两步便来到朱雀身前,他问道:“尔乃何人?为何要伤我无争村的村民?”

朱雀不答反问道:“那位被你掳走的胖姑娘呢?”

老人脸上抽动了一下道:“原来你是来要人的,我先问你,五万两银子你可带来了?”

朱雀笑道:“五万两银子没有,五百两银子我倒拿得出来,只不过我人都找到这里来了,难道老丈就不能通融通融么?”

老人怒道:“休得跟我嬉皮笑脸的,没有五万两现银,休想我们将人交出来。”

朱雀听他说得这么坚决,大感奇怪:“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的所在,难道你们不怕不交人我就回去找人来将你们都拿下大牢么?”

老者冷笑道:“你知道我们就在这里,那又怎的?反正你又走不了,正好多来一个人,我们还能多要些赎金,原来是五万两现银,如今多了你这个混小子,怎都要多给两万两银子才行。”

朱雀叹道:“原来我在你们眼里,还不如一个胖姑娘来的价钱高,只不过我怕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想要留下我只怕你们办不到!”

第三百一十三章 出乎意料

老者哈哈一笑,跟着脸色一沉道:“偿若你在我面前逃走,那胖丫头我不要赎金就让你带走又如何?偿若你走不了,那我就要你也来换五万两银子,免得你觉得自己还不如胖丫头值钱,怎么样?”

朱雀听老头话说得这么满,连忙答应:“好,就如老丈所言,只希望老丈能言而有信!”

老者淡淡地说道:“我就是这个无争村的保长,不会对你们年轻人失信的!”

朱雀点了点头,忽然向后飞掠,他所选择的方向,自然就是那山洞的方向,那山洞他已经走过一趟,只要进了山洞,他有把握凭借腾云功迅速离开这里,只要出了这个山洞,岂不就算逃掉了?到时候和伏缨汇合,两人联手,要打要逃都岂非任他们做主?

他向后飞掠了三四丈距离,然后转身飞奔,这个无争村里的人个个古怪,怎么救徐似锦已经变得不重要,朱雀此刻心中最渴望的就是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找几个帮手,想个万全之策,再来要人。

腾云功果然是天下罕有的轻功,只不过刹那之间,朱雀距离山洞洞口已经没有多远了!

可是朱雀还是低估了这老头的武功,在他来到山洞外丈许距离的时候,那老头忽然如一阵风般从他身旁掠过,抢先一步来到洞口外等候着他。

朱雀心中震惊不已,以他腾云功的迅捷,天下能追上他的人寥寥无几,能够赶超他的在他心目中更是不存在,但这个平平无奇的山中老头却不但能够超过他,而且还是后发先至,试问他如何能够不震惊?

老头站在洞口冷冷地看着朱雀,看他是否会认输。

可朱雀天生就不是会认输的人,他见老者轻功如鬼如魅,虽然骇人,他却依然要硬着头皮冲过去,朱雀咬了咬牙,反手抽出了玄武剑,一招大衍剑法向老者刺去!

那老者冷哼一声,似乎对朱雀胆敢跟他动手而感到不满,他手中那根赶羊的鞭子,鞭柄差不多有四尺长,和一把剑的长度相似,鞭上鞭绳的长度则有丈余长,整个鞭子看起来肮脏污秽,不知道老头用它赶了多少年的羊,此刻他便以赶羊鞭和朱雀的玄武剑相斗,老者手腕一抖,鞭绳灵巧地向朱雀甩了过来。

朱雀仗着玄武剑的锋锐,又岂会将这根普普通通的鞭子放在眼里?他并不想伤害这老头,而是只想将老头的鞭子削断,然后趁机撇开老头进入山洞中去。

再次让朱雀感到震惊的事发生了!朱雀手中这把玄武剑本是信王所赐,是天下罕有的利器,寻常青钢宝剑都敌不过他轻轻一削,但这个老头手中其貌不扬的赶羊鞭却和玄武剑的剑刃相击而不断,鞭绳绕过玄武剑,向朱雀头脸上攻去。

别看这不过是一根轻飘飘的赶羊鞭的鞭绳,但鞭绳挥动时隐隐带着风雷之音,显然鞭子上带着沉重的内力,被击中后非同小可,朱雀一边抽剑抵挡,一边向后退避,只听啪的一声,鞭子打在朱雀左边肩头上,原来他还是没有躲过去。

这一鞭打得朱雀痛入骨髓,他仔细瞧过去才发现,这根鞭子的末端打了一个结,正是这个结打在肩头后产生的疼痛,原来赶羊鞭子上通常都会系着这么一个结,为的就是增加鞭子尽头的重量,易于挥动。

朱雀吃了个亏,一时不敢再莽撞进攻,他和老者恢复了对峙之局。

老人收回鞭子,一时也并不抢攻,而是看着朱雀,口中问道:“如何?认不认输?”

朱雀恨恨地说道:“还没比试完,我怎会认输?”

他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更加感到这个无争村的邪门,明明自己更年轻,轻功更佳妙,明明玄武剑更锋利,剑法更精绝,但是这籍籍无名一老头,只用一根赶羊的鞭子,却让自己束手束脚,无法施展。

老头点了点头:“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继续出手吧!”

朱雀振奋精神,想起慕容寒山一往无前的剑意,玄武剑举到头顶,自右上往老头左下方斜斜刺出,这一剑来势古怪,老头一振鞭子,鞭绳向朱雀手腕上卷去。

在朱雀的身后,是越来越多的山民,他们十分敬重保长,尽管朱雀看来并非他们保长的对手,但已经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因为能让保长如此看重的对手,他们无争村里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朱雀见老者鞭绳来得平平无奇,心下反而变得更为谨慎,因为他看得出老者使用鞭子的手法出神入化,越是在平凡的招数里越见其本事,这老者的鞭法恐怕就连当年的鞭王百里曲直也要略逊其一筹,他仔细运用慕容寒山的剑意,剑势不变,直刺老者执鞭之手。

老者冷笑一声,鞭子的去向忽变,原本卷向朱雀手腕的鞭子忽然改变方向,向朱雀眼睛戳去,好在朱雀一直警惕着鞭子的动向,随着鞭子方向的改变,朱雀也跟着改变身形,令老者感到佩服的是,朱雀的身形改变,但剑的去向不变,其神乎其技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老者此刻鞭子力道已经用老,再要变招也已经来不及了,除非他先躲得开朱雀这一剑。

然而老者并没有躲避,他手腕一翻,用鞭柄去挡朱雀的这一剑,朱雀心道你鞭绳玄武剑削不断,难道就连鞭柄也削不断么?他凌空再变幻一次身形用来惑人耳目,手中玄武剑贯注了真气,猛然劈向老者手中的鞭柄。

在朱雀的预料中,他这一剑能将老头手中的鞭柄削断,剑势不会因此得到减弱,还会向老头横削过去,只不过朱雀即时便会改变剑的方位,毕竟他不愿伤害老头,只要自己能离开这里便足够了。

哪想到朱雀的一番筹谋随着玄武剑和对方剑柄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化为流水,原来这看起来毫不起眼赶羊鞭子的鞭柄竟然不知是何物所制,就连玄武剑也不能伤其分毫,朱雀惊骇之下,借着这一劈之力,整个人向后倒翻回来,就在他准备重整阵脚再行反扑时,那老头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旁,并用鞭柄在朱雀手腕的神门穴处一点,朱雀手中无力,玄武剑撒手掉落。

自从朱雀从大雪山四季峰习武艺成下山一来,还是首次被人夺下兵器,朱雀倒翻还没落地,大惊之下连忙使出豹尾脚,企图败中求胜,可是这老头似乎早就在防着他这一手,哦,不对,应是早在防着他这一脚,老者用鞭柄在朱雀脚背上一点,朱雀这原本能够开碑裂石的一脚,脚上的力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脚上没了力气,朱雀狼狈地摔倒在地,老头上来在他身上补了几下,封住了他上下几处要穴,朱雀全身都跟着动弹不得。

就在朱雀大叹倒霉时,山洞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贼头!休得行凶!”

朱雀不用去看,也知道这是伏缨的声音,看来伏缨是就等他不回来,也跟着钻进山洞赶了过来,伏缨来到的时候,正看到老头拿鞭柄去点朱雀的穴道,他不知前因后果,还以为老头要害朱雀的性命,因此一般大喝着,让老头休得行凶,一边拔出流萤剑向老头劈去。

老头回转过身子,用鞭柄挡住了流萤剑,起初伏缨也觉得这老头绝非自己的对手,这鞭柄也绝非他流萤剑的对手,朱雀被制服,只怕是他落入了什么陷阱,结果两人一交上手,伏缨就大叫古怪,可是大叫古怪并不能增加他的武功剑法,就连朱雀拿着玄武剑使尽浑身解数都不是老头的对手,他伏缨自然也不是老头的对手,用不了几招,伏缨也被老头击倒并被封了穴道。

伏缨大感莫名其妙,他有些不服气地问道:“老头儿,你手中的这根鞭子是用上面做的?怎么连我的剑也砍不断?”

老头还没回答,旁边的山民都跟着大骂:“上面老头儿?你这臭小子说话怎可这般无礼?”

有的说道:“这是我们保长,你小子嘴巴放尊重些!”

虽然伏缨被打趴在地,但他嘴上也不愿吃亏,他回骂道:“去你奶奶的熊,这老头将我和我朋友打成这样,还谈什么有礼无礼?这老头儿是你们的保长,可不是我的保长,老子说话从来就是这样,怎么着吧?”

一名村民气不过,准备过来给他两脚,被老者拦住,他笑眯眯地对朱雀说道:“一人五万两银子,三人就是十五万两白银,不知我算得对不对?”

朱雀摇了摇头:“不对不对,非但不对,而且错得厉害。”

老头问道:“什么错得厉害?”

朱雀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之前已经想通了,我这条烂命也不值得五万两银子,况且我也不是什么知府的什么公子千金之类的,所以不值这么多钱,而我这位朋友呢,更是身无几百两身家,哪里值得五万两银子?所以说错了。”

老头十分固执,他问道:“既然你说你们不值这么多钱,我倒要问问,你们值多少?”

朱雀随口说道:“我最多值三千两,那一位我看也差不多。”

老头冷哼道:“原来你们两位只值这么钱,既然这样,与其拿你们换钱,不如留你们在这山谷里帮我们干活,我看你们还有几分力气,身手也算灵活,正好能帮我们采摘果子,伐木建屋,修整土地……”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两全其美

伏缨虽然不知道究竟,但从这老者的口中还是听得出来,他们是想将他们留在这里,或换取赎金,或强迫他们劳作,伏缨可不想留在这里,这里虽然是修身养性的好场所,四周高山耸立,进出只能通过这个山洞,而且山谷中也非常宁静,很有桃源仙境之感,但伏缨不是个安分之人,而且他妻儿都在外面,他才不愿留在这里呢,他连忙大声分辨:“你们别听那小子胡说,我的身家可不止几百两银子,我愿意……愿意出一万两银子,只求你们放我离开这里。”

老头道:“不行,少于三万两都不行。”

伏缨马上跟着说道:“三万两就三万两,只不过你们得等我回去取。”

老头冷笑道:“让你回去取?你想得倒美,万一你不回来了呢?你的钱放在哪里,我派人过去取,只要取到银子,我就放你们离去,我蒙阴山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

三万两现银让伏缨如何拿得出来?就算他真相付这笔赎金,也需要出去偷盗而来,他人留在这里,又让他往哪里去找钱去呢?

朱雀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对伏缨微微一笑:“稍安勿躁,何必急着出去呢,你看这里山清水秀,百姓又十分和蔼可亲,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

伏缨讶然道:“你发的什么疯?咱们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朱雀平静地说道:“难得这么清静的地方,正好可以让咱们放下外面的烦心事,这里村民质朴善良,既然他们缺少几个采果子修房子的人,咱们正好也会采果子修房子,何不留下来帮帮他们?”

伏缨越听越觉得朱雀是在说反话,否则他怎能放弃外面那些紧迫的事,那些关于魏忠贤,关于慕容寒山,关于皇帝以及关于天下苍生的事?伏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没有反驳朱雀的话,因为他有几次都认为朱雀是发了疯,事后却证明朱雀所采取的办法才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不过这一次他同样看不出朱雀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酒。

老头认定伏缨说自己有三万两银子乃是吹嘘,所以对朱雀的决定也并没有感到疑心,他放下了一些敌意,安慰两人道:“这位小友说得不错,我们这里自给自足,景色怡人,住在这里,只怕时间久了,要赶你们走你们都不会走,对了,等到我们拿到知府大老爷给的五万两银子,将这山谷中好好修葺一番,到时候只怕这里会变成神仙一般的生活场景……”

朱雀道:“我们知道自己的武功和保长相差太远,所以现在还请保长将我们穴道给解了,我们决计不会捣乱就是。”

老头来到两人身旁,拿着鞭柄在两人身上各敲了一下,两人身子一震,都发觉穴道已经松动,两人狼狈地站起身来,此刻的伏缨对朱雀是马首是瞻,等候他的决定,因此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朱雀先拾起剑放入剑鞘,然后向老人拱手道:“前辈武功登峰造极,让我辈大开眼界,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又何以率领着村民居住在这不通世事之地,还请前辈予以指点。”

老头听他说话客气,也跟着客气起来:“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叫蒙阴山……叫看得出你们二位也是人中龙凤,想必也在奇怪大家为何称呼我为保长对不对?”

朱雀点了点头,心道原来蒙阴山是他的名字,他还以为是这个山谷的名字,他说道:“不错,保长这个称呼很奇怪,很久都没有听人用过,我只知道在鞑靼人侵犯汉土时还曾用过这个称呼,之后就没有了。”

蒙阴山道:“我们迁居这里的朝代还要早,那是在唐朝末年,宋朝还没到来的时候,我们为了躲避战乱,将一村之人都搬迁到这里,此后在这里繁衍生息,几乎没有再出去过。”

朱雀和伏缨大感惊讶,伏缨道:“原来这里真的是世外桃源,你们可知道此后朝代的变迁……”

蒙阴山点了点头:“当然知道,我是说我们几乎没有出去过,可是为了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每隔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会出去购买一番,比如针线,盐巴,锄头钉子之类的,其他的粮食什么的我们都能自给自足,用不着去买,就这样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当年的保长去世后,我们便村里便推选出一个村中武功最高之人做保长,不想这却让我们一代人比一代人武功更高,到了我这代保长时,武功已能跟天下高手一较高低,但我们仍然秉承祖训,在这山窝窝里过着安逸的生活,不去外面跟人龙争虎斗。”

朱雀道:“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要绑走知府千金,勒索五万两白银呢?这样岂非会暴露你们的所在,让这里为世人所知。”

蒙阴山苦笑道:“这并非我的主意,而是犬子临时起意,当时我以羊倌做掩饰,来到外面准备买些东西就回去,结果犬子偷偷跟了出来,在他看到那名胖丫头的美貌后,就想将她掳来做妻子,我力劝他也不听,唉,这也是我教子无方……”

只怕无论保长说出什么原因来,朱雀和伏缨也不至于会有这种表情,两人简直要惊掉了下巴,伏缨更是流露出一副无法忍住大笑的痛苦表情,他喉咙里呵呵连声,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先是狂笑了一会,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最后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对蒙阴山道:“保长,想不到你武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说起笑话来还是能笑死人不偿命!”

蒙阴山冷冷地问道:“不知我蒙某说的话有何可笑之处?”

伏缨听到这句话又大笑了一会后才反问道:“你说徐似锦,也就是你们掳来的胖姑娘,令郎对她一见钟情?”

蒙阴山点了点头:“似她这种美貌的女子,我们几百年都没有见到了,若是可以找个能比得上她的,只怕唯有杨贵妃能够比拟……”

朱雀和伏缨听他说得一本正经的,两人蓦然想起这个无争村已经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生活了几百年,看来他们还是延续了唐朝人的审美,以胖为美,怪不得徐似锦两百多斤的身材,也能被保长之子一眼相中。

得知了原委后,伏缨感到可笑的念头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感到荒诞,极度的荒诞,不过若没有这个荒诞的村子,荒诞的村民,也不会有这种荒诞的事了。

朱雀则忠心地说道:“从来嫁娶都是你情我愿之事,毕竟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令郎虽然看上了徐似锦,但徐似锦乃是知府千金,令郎么,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怕和人家门不当户不对……”

蒙阴山微微一笑道:“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胖姑娘就在我们村里,你们两人早晚会见得到,对了,今日你们初次来到此处,就不安排你们干活了,今日你们两人休息休息,从明天早上开始干活!”

朱雀道:“看得出来保长对令郎十分疼爱,否则对他擅自离开山谷也不会没有责罚,反而任由他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不知我说的对不对?”他想到这个村子既然已经在这里隐居了数百年,那么定然有一些不准村民擅自离开山谷的规矩。

果然,蒙阴山听到朱雀问话后脸色变了变,他说道:“谁家父亲不疼爱孩子呢?这还用你说?”

朱雀道:“既然保长如此坦诚相告,那么你让我们二人去干这些粗活,对我们来说不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蒙阴山道:“哦?你们还想干什么?还会干什么?”

朱雀道:“我们也没有特别的本事,只不过会说媒而已,难道你不想令郎对他心爱的姑娘名门正娶么?”

蒙阴山叹了口气道:“此事那是提也不用提了,我们既然问她父亲所要五万两白银,她父亲又岂会再同意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事?再说了,偿若那知府得知我们住在此处,此后我们居住之处便再也不是隐秘之地了。”

朱雀和伏缨听他这么说,心中都感到不大妙,因为两人本还以为自己留在这里是暂时的,但是听蒙阴山的口气,那是让两人长久住在这里,甚至准备让他们在这里度过余生了。

不过朱雀心中已有了计较,他先问道:“可是既然保长勒索知府五万两银子,难道不打算将徐似锦给放回去么?”

蒙阴山道:“她根本不知道此处的位置,我们将她带过来之前将她迷晕了过去,等她进来后就来到这里,所以即使放她出去,她也无法将这里的秘密说出去,再说了,眼下她也根本不愿意离开这里,我看我们大可以将五万两银子带来,将这里好好整顿整顿,到时候只怕胖丫头更不想走了。”

朱雀叹道:“你这个办法虽好,但还是有些破绽。”

蒙阴山问道:“什么破绽?”

朱雀道:“破绽就在于你们在外面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既然我和我这位朋友能够找到这里,那么就会有其他人会循着踪迹找到这里,这就是最大的破绽。”

蒙阴山脸色闻言一变,其他村民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朱雀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办法,既能化解有人能找到这里的危机,又能让令郎将徐似锦姑娘名门正娶到手,岂非两全其美?”

蒙阴山问道:“什么办法?”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较高下

朱雀道:“在我说出这个办法之前,我想知道令郎和徐似锦姑娘两人之间是否情投意合?”

蒙阴山连连点头,并说道:“他们两人如胶似漆的样儿,阁下见了定然不忍心将他们分开!”

朱雀笑道:“若是如此,那就没有问题了,既然令郎和徐似锦二人情投意合,那何不让在下做回月老,前去跟徐知府撮合这趟美满姻缘呢?”

蒙阴山怦然心动,但是他却还是感到犹豫不决,仔细思量之后,他说道:“不行!”

朱雀刚要问为什么,不远处出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爹,为什么不行?”

几人回头看去,朱雀看到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飞掠而至,一见到此人的相貌朱雀心中就暗暗喝了声彩,再看他的轻功,也是继承了蒙阴山的真传,放之中土武林,那自然是一等一的轻功本事,显然若将此年轻人放出这个村子,必能在江湖中大放异彩。

似这般男儿,以朱雀和伏缨此时的审美来说,徐似锦能嫁给他,那真是牛粪摊上了一株兰草,怪不得徐似锦会和他情投意合,换做自己是徐似锦,只怕也会不假思索地爱上这位少年儿郎,更何况是他徐似锦,徐似锦在外面可是非常不收人待见的一名肥女,想要嫁给这种相貌武功俱佳的男子,恐怕只有做梦了。

而让人感到离奇的事,这群从唐末躲避战乱而来的,惊还保留着唐朝以胖为美的观念,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有人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见到儿子过来,蒙阴山脸色一沉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不行?你为了一名女子,不惜将整个山谷中的村民都置于险地,偿若你再出去跟人家姑娘的家人接触,难道不怕咱们几百年的平静生活被毁了么?就算你爹我是保长,也不能因你一人而坏了祖宗的规矩!”

这名年轻人听到蒙阴山的训斥,脸上阵红阵白,他忽然一咬牙一跺脚,然后决然而然地说道:“为了徐姑娘,我……我宁可离开山谷!”

蒙阴山听到儿子的话,上去给了他一把掌,口中喝骂道:“小畜生,你想反了不是?”

听到蒙阴山儿子之语,其他村民也无不感到震动。

朱雀和伏缨对视了一眼,都猜得到想要离开这片山谷,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果然,蒙阴山接着说道:“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凡是企图离开山谷的,一者要废除武功,二者要挖去双眼,以防将咱们无争村的事泄露出去,你为了这个徐姑娘,难道宁可废除武功和被挖去双眼么?”

他儿子痴情地说道:“不错,我宁可被废除武功挖去双眼,偿若我不能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活着也没有滋味,要这武功要这双眼又有什么用?”

伏缨听他对一个肥胖的姑娘如此痴情,原本心中觉得好笑的,可是听到这年轻人如此痴情的话,却又被其所感动,他心中想着自己,两相权衡,忍不住扪心自问,我会为了唐轩儿而废除武功甚至愿意挖去双眼么?他思量来去,始终没有个结果。

就在蒙阴山想要继续痛骂这不孝子时,徐似锦肥胖的背影终于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徐似锦的容貌,朱雀和伏缨两人怎都无法将她和美字联系起来,可见一个人根深固蒂的认知,足以让人非不清美丑,甚至分不清是非。

徐似锦大声说道:“保长,你不必再责骂宏郎,我不会让他自废武功,更不会让他受到剜目之刑,我徐似锦就陪着宏郎在这山谷中度过此生就是。”

宏郎自然就是蒙阴山儿子之名的亲昵称呼,这位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宏郎听到徐似锦钟情的话,忍不住眼睛都红了。

蒙阴山见到徐似锦为儿子说了话,只能长叹一声:“冤孽,冤孽!蒙川宏,人家徐姑娘对你如此痴心一片,我这个当爹的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惶恐不安,你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到人家姑娘的青睐?此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否则我绝不饶恕!”

原来他儿子名叫蒙川宏,听到蒙阴山的话,蒙川宏痴痴地望着徐似锦,口中说道:“这可委屈你啦!”

朱雀听到两人痴心一片的谈话,恨不能闭上眼睛,只听他们的谈话而不看他们的形象,不顾经过蒙川宏和徐似锦两人这一番对白,他也明白了两人那是王八瞧绿豆,瞧对了眼,既然如此,他也不愿棒打鸳鸯散,尽管这对鸳鸯在他眼中看来如此之不和谐。

想到这里,朱雀干咳两声道:“尽管如此,无争村还是受到威胁,两位璧人不敬姑娘父母同意,也不过是一对野鸳鸯而已,何不由在下说媒,撮合两人真正结为夫妻,此后徐似锦姑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陪着蒙川宏回到这里来,岂非既能化解徐知府寻找女儿而对无争村的泄露带来的险情,又能让姑娘的父亲不再为女儿的下落忧心着急,我今日见到他时,他都已经着急上火快生出病来……”

听到朱雀谈起徐知府,徐似锦毕竟父女情深,若没有这么溺爱她的父亲,她徐似锦何以会被宠溺成这样?听到此处,徐似锦身子微微发抖,神情激动,这血脉之情,就算有了终身可以托付的情郎,毕竟也是难以割舍。

朱雀假作不见,接着说道:“三者又能让两人心安理得地结为夫妻,与理与法都足以令人心安理得,岂不是好?”

蒙阴山听到这里,终于表达了他的心思,他叹道:“好自然是好,只不过我怎么信任你一定能办到此事呢?况且又需要在我们无争村不能暴露在天下人耳目的前提下。”

朱雀道:“我身负徐知府所托,前来寻找他女儿,以我能找到这里的本事,你们也该当知道我朱雀绝非浪得虚名之人……”

徐似锦打断他的话:“你就是那个人家常常提起的,喜欢好管闲事,行侠仗义的朱雀?”

朱雀客气地说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徐似锦拍着手道:“怪不得你有着能耐能找到这里,爹找到了你,那可真是太好了,保长,宏郎,我相信朱雀一定能帮我们做到他承诺的这些事。”

蒙阴山带着怀疑的口气说道:“可是我们怎么证明他真是朱雀,所说的话乃是真心如此,而不是为了离开这里哄骗我们的呢?”

朱雀叹道:“若是在外面,想要证明我的话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因为在下朋友众多,随便到那里都能找到认识朱某的人,可是在这里,想要证明这一点,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立毒誓证明自己就是朱雀,言出必践而已。”

听到朱雀含糊的回答,蒙阴山反而多信了几分。

就在蒙阴山犹豫之际,伏缨站出来道:“他是朱雀,我可以证明!”

蒙阴山眉头大皱,他问道:“你又是谁?”

伏缨抱拳道:“区区不才,正是人称红缨公子的伏缨。”

徐似锦听到后连忙说道:“我也听说过你,你伏缨跟朱雀大侠乃是最好的朋友,你……是小偷对不对?”

伏缨苦笑道:“不对,在下不是小偷,而是名大盗,人称盗王之王,又怎会是个小偷?”

徐似锦拍手道:“对不住了,是我说错了,你是大盗,不是小偷,既然有你在这,那一位自然就是朱雀了,错不了!”

蒙阴山听她说话如此幼稚,万一这位什么红缨公子也是假冒的,两人因为相识,相互作伪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么?他问道:“你又如何证明你就是大盗伏缨呢?”

伏缨道:“在下没有多少长处,唯有轻功和偷盗的本事值得一提,保长想要试试我是否真的伏缨,只要试探一下我这两方面的本领就够了。”

蒙阴山至此又多信了几分,不过兹事体大,他也不敢贸然做出决定,以至于将整个村子的人都作为自己鲁莽的代价,他说道:“好,那我就试你一试,当大盗的,轻功自然要好,否则如何当大盗?我先试试你的轻功就知道了!”

朱雀听到蒙阴山的话不禁暗暗叫苦,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朱雀和伏缨两人的轻功在中原认第二,则每人敢保证他们是第一,可是刚才朱雀和蒙阴山比试了一番,却不得不承认对方比自己要高明不少,伏缨的轻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只怕他和蒙阴山比试,决计讨不了好去。

伏缨还不知道这一点,他信心满满,认为自己的轻功和这些人相比,那还不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因此他忽然飞身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张被风吹起的纸张,在空中飘飘荡荡,直到两三丈外方才落下。

蒙阴山叫了一声好,接着他合身向伏缨扑去,伏缨跟着展开踏月功向一旁斜斜闪避,接着忽然高高地纵身而起,蒙阴山来到他不远处,见他一跳老高,也跟着纵身而起,似是猫捉老鼠般向伏缨抓去。

尽管蒙阴山的轻功不太好看,不如伏缨这么花哨,但他身形拔起和飞扑都是十分迅速,眼看他就要追上伏缨时,伏缨忽然身子在空中平平地横移了一丈多远,这一招大出蒙阴山预料,顿时扑了个空,两人在空中错身而过,落地之后蒙阴山距离伏缨足有两丈多远。

第三百一十六章 得出生天

虽然伏缨并没有被蒙阴山抓住,但是通过这一下比试,伏缨也得知了蒙阴山的轻功实在是他生平从所未见,他侥幸没有被蒙阴山抓住,完全是因为他的这手随风转的轻功是蒙阴山从没有见识过的。

落地后蒙阴山转身正准备继续和伏缨比试个高低出来,伏缨自知自己的轻功和他还有些差距,他伸手虚拦道:“不用比了。”

蒙阴山问道:“怎么,只一招可看不出你轻功如何呀?”

伏缨微微一笑,摊开手掌,手心中正放着一块彩色的玉石。

蒙阴山一见到这块玉石,立刻伸手到自己衣服中去掏摸,结果自然是掏摸不出来,他脸色变了变,接着哈哈笑道:“果然用不着再比试,以你这手偷盗的本事,称得上是盗王之王,我相信你的身份。”

伏缨微微一笑道:“承让承让,好说好说。”

蒙阴山之所以这么痛快地认输,是因为他认定伏缨既然能从自己身上偷到这块玉石,那么他跟着也能想到伏缨当时偿若不是偷东西,而是暗地里给他来一刀子,他此刻已经身负重伤了,他对朱雀说道:“我相信他是伏缨,那么你自然也就是朱雀了,对于如何让他们二人既能喜结连理,又能不令外人发现我们这里呢?”

朱雀道:“我受徐知府所托来寻找徐姑娘,自然可以接着找到两人的由头带两人去见徐知府,只不过之后如何解释两人的去向,却要两位好好跟我商量商量,我打算让令郎好好化化妆,好和现在看起来不大相同,然后我告诉知府大人,他的女儿是被人掳走不错,只不过却被这位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路过救下,两人因此事而生情,希望他能玉成两人的美事,以我朱雀的身份说出来,不怕他徐知府不相信,此后两位如何跟徐知府诉说其中的细节,恐怕也不用我来教了吧?到时候举办婚事,保长也可以到场参加,到时候你们浓情蜜意一番,再找个借口离开不就行了?”

蒙阴山闻言仔细想了想,觉得此计并无什么破绽,可以实行得,他正要答应,一位村民忽然说道:“可是这么一来,咱们的五万两现银只怕就要不回来了……”

听到这时候村民还在想着银钱之事,朱雀淡淡地说道:“这一点倒更不用担心了,因为知府女儿出嫁,当然不会少了嫁妆,那五万两现银他已经准备好了,依我看,徐知府如此疼爱女儿,所给的嫁妆只会多过五万两,不会少于这个数,到时候我再一旁提点他一下,便一切都有了。”

听到朱雀这么说,蒙阴山当机立断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朱大侠急人之难的名头果然并非浪得虚名,眼下咱们该如何做,还请朱大侠吩咐!”

原本蒙阴山瞧不起朱雀,毕竟朱雀武功无法与之相比,眼下听到朱雀能一举三得地帮他解决眼前难题,顿时对朱雀的称呼也变得客气起来。

朱雀道:“现在就由我先带着两位璧人去见徐知府,免得夜长梦多,保长以为如何?”

蒙阴山想不到他坐言起行,愕然道:“你们这么辛苦,今晚且先留在山谷中歇息一日,不如明日再去吧。”

朱雀摇了摇头:“徐知府因为找不到女儿,现在正急火攻心,再加上万一他有找到善于追踪的好手找到这里,岂不麻烦?此事该当立刻去着手实施,眼下我先跟蒙公子以及徐姑娘商量好如何措辞,好能不令他们起疑心。”

当下他和蒙川宏以及徐似锦两人商量好,如何说蒙川宏途经山野,遇到被绑架的徐似锦,当下起了侠义之心,以极高明的武功将两名匪徒赶跑,救下了徐姑娘,如何两人相互之间一见倾心,以及蒙川宏家在外地,此后他父亲蒙阴山如何出来寻找儿子,双方现住在府衙,办了婚事之后,蒙阴山再找个借口带着小两口回“老家”等等细节一一探讨过。

伏缨在一旁听过之后,皱着眉头问道:“这中间我倒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朱雀问道:“什么事想不明白?”

伏缨直言不讳地说道:“关键是以蒙川宏公子如此人中龙凤之姿,不知怎会……”

这话不用说完,徐似锦也是心知肚明,她红着脸说道:“嗯,我们就说宏郎在救我的时候……我们两人不免会有些逾越之举,宏郎为了我的名节,所以……”

毕竟牵扯到男女之私,哪怕只是编个谎言,徐似锦也显得十分害羞,而蒙川宏在徐似锦这么说的时候,两只眼睛简直像长在了徐似锦身上,目光不曾有片刻分离,让伏缨看得又惊奇又好笑。

朱雀则大大方方地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蒙公子虽然优秀,但徐姑娘也是丰腴迷人,再加上蒙公子所处的家乡就是以丰满为美,这不就说得通了么?”

听到朱雀委婉的说辞,蒙川宏和徐似锦两人连连点头,简直将朱雀看成了从天上下凡来搭救他们的仙人,再也没有一丝对他的怀疑。

听到这里,蒙阴山对朱雀深深一揖道:“若能周全此事,老夫定然不会忘了朱大侠的大恩大德!而以朱大侠的为人,想来不用老夫多言,此处的事情,还望两位侠士替我们村中百姓遮掩则个!”

朱雀连忙答应,并和他们商量好了保长父子对眼下时局为何懵然不知,就说家乡地处偏僻,极少跟外界来往。

交代完这些后,朱雀开始着手对蒙川宏进行打扮起来,毕竟当时他出手绑走徐似锦时,曾被几名官差照过相,万一被他们认出蒙川宏就是掳走徐似锦的人,那就不好解释了。

蒙川宏在无争村的山谷中居住了二十多年,无论服饰还是发型都和当下有着很大的不同,经过朱雀的一番帮忙整理洗漱挽发,使得蒙川宏跟之前判若两人,整个人焕然一新,看起来更是神俊,让人见到不免都要喝一声彩,询问是哪家儿郎如此出彩,有女儿之人,无不想着将其带回家做女婿,再加上蒙川宏身手过人,像这种十全十美的东床快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更何况是徐似锦这种身材的姑娘?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朱雀和伏缨两人终于带着蒙川宏和徐似锦两人离开了无争村,在蒙阴山已经百十名村民的目送下,四人进入山洞,然后从另一边出来。

离开这世外桃源般的山谷,以及这个神秘而古怪的无争村,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有重见天日之感,偿若不是朱雀三言两语说动他们主动让两人离开,只怕以那些村民以及保障的功夫,两人想要脱身就难了。

离开佛光崖后,徐似锦才知道自己被绑到了什么地方,只不过她此刻正和蒙川宏热恋之际,自然不会责怪他将自己带到这偏僻之地。

山洞外并无其他人找来的踪迹,离开山崖后,朱雀指点蒙川宏,自己是如何顺着羊粪球找到这里的,蒙川宏这才知道他们留下的破绽,对朱雀观察如此细致入微感到钦佩,并在一路上将不少羊粪球给踢到隐蔽处,泯灭踪迹。

一行人除了徐似锦外,脚步都快,看着徐似锦行走山路时的艰难模样,蒙川宏将她背在身上,三人迅速展开轻功,很快离开了山区,来到了平原上。

又走了没有多久,就遇到一队官兵,官兵见过朱雀和伏缨,见到两人不过一日就将知府千金给找了回来,无不大喜过望,这些官兵来不及询问,立刻护送他们去见知府。

此刻天色向晚,但徐知府因为惦记女儿,所以始终没有回城,而是亲自带着一队官兵在附近搜寻,见到朱雀和伏缨带着一名陌生的英俊男子,以及徐知府朝思暮想的女儿,登时激动地从马上滚落下来,冲过来抱住了徐似锦,蒙川宏见到别的男子拥抱徐似锦,脸上露出恼怒之色,直到朱雀对徐知府施礼并说道:“幸不辱命,也是令爱福大命大,遇到这位侠义公子出手相救,这才使得令爱化险为夷。”

蒙川宏听到原来抱住徐似锦的是她父亲,这才释然。

徐知府一边询问着徐似锦这几日的遭遇,得知她安然无恙后,这才放下心来,徐似锦为了为了自然极为卖力地跟乃父讲述自己被掳走后,如何遇到蒙川宏,蒙川宏如何大展身手,将匪徒赶跑,将她救了下来等等,自然都是他们预先编造好的一番言语。

听到徐似锦讲得如此惊险,而蒙川宏的身手又如此高明,他见到蒙川宏这么年轻,几乎不敢相信,他过去跟蒙川宏道谢,蒙川宏对着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自然是谦虚不已。

等到双方激动之情减淡了些之后,一行人由一大队官兵簇拥着回了青州城。

回到府衙之后,徐知府一边安排衙役去通知其他还在寻找徐似锦的人回来,一边安排宴席,庆祝徐似锦被救了回来,同时也算给徐似锦压惊。

宴席摆开后,徐知府让朱雀和伏缨两人坐首位,两人自然客气地拒绝了,并推崇蒙川宏,表示他才是营救出徐似锦的第一功臣,徐知府和两人客套了几句后,便推蒙川宏坐了首座。

第三百一十七章 乘龙快婿

席间徐知府破天荒地让他女儿也坐上了席面,按照当时的礼仪,女子如此抛头露面颇为不合礼节,但徐知府今日父女重复,哪里还去理会这些细枝末节,就连在座的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徐知府亲自给朱雀伏缨以及蒙川宏敬了酒,接着众人又一起向三人敬了一杯,酒过三巡,徐知府方才问起他们救起徐似锦的经过。

朱雀放下酒杯,对徐知府说道:“我和红缨公子二人此行说来并没有出什么力气,主要功臣实则是这位年少英雄,常言道,英雄出少年,又言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朱雀原本并不相信如今少年子弟中会有像我们当年那样吃苦练功的人,直到见到了蒙公子,我才知道自己不仅偏见甚甚,而且大错特错了。”

听到朱雀如此不吝言辞地赞美蒙川宏,蒙川宏连连谦逊:“在下不过碰巧遇到歹人行凶,和歹人打斗一场,将他们赶走,救下了徐姑娘罢了,算不得什么功劳,不值得朱大侠如此夸赞。”他这副不居功自傲的样子,十分惹人好感。

徐知府看着蒙川宏,简直那一眼都过去都是满心欢喜,特别是他听蒙川宏提到他女儿时温柔的语气,更是像遇到鲜鱼的老猫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内心打的什么主意,朱雀和伏缨都是看在眼里,有悟于心里,都暗暗感到好笑。

朱雀接着说道:“我们见到蒙公子带着徐似锦姑娘,还以为他是掳走知府千金的匪徒,我朱雀和蒙公子交手上百招都不分胜负,知道徐似锦前去维护蒙公子,我们这才知道生出了误会,唉,我朱雀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位年轻的少年能跟我交手上百招,唉,真是英雄出少年,了不起了不起。”

听到朱雀说他和蒙川宏交手了上百招不分胜负,最后徐似锦去维护他,这才分辨了误会,这说明最后蒙川宏还是输给了朱雀,但他能和朱雀交手这么多招,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众人无不发出赞叹,相互议论夸赞至于,向蒙川宏敬酒之人就更多了。

蒙川宏心中对朱雀的感激那是不用多说了,他跟着又说了一句让徐知府更生好感的话:“在下酒量浅,不能陪各位多饮……”

一般的江湖武林人士,哪个不是以酒量豪迈为荣?蒙川宏说自己酒量不好,徐知府非但不感到失望,反而对女儿能和他结为连理更是充满了渴望,看着蒙川宏的的眼睛放出了光,嘴角都差点流出口水来,只不过在他眼里,女儿虽是知府千金,可是比起人家人中龙凤之姿,自己女儿肥胖的身躯,这件事简直是提都无法提。

毕竟对方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偿若他徐知府提出此事冒犯了他,岂非让人看了笑话?

宴席上,许多人都为徐知府找回女儿而向他道贺,期间徐似锦的母亲并徐知府的几名小妾都出来看过她,母女相见又是一番说话,搅嚷了一阵后,几名妇人离去,朱雀喝完了一杯酒,把玩着就被,对徐知府说道:“蒙川宏救出了令千金,我们大家自然都跟着高兴,只不过有一件事说出来不免有些难以启齿……”

徐知府顿时想到了别处,他脸色一变道:“此事可适宜在这里谈起?”接着他向徐似锦看去,见到女儿神色如常,并没有寻死觅活的样子,心中稍稍放下点心事。

朱雀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想歪了,认定女儿是遭受了匪徒的凌辱,他摇了摇头:“徐知府且请宽心,那些匪徒并没有对令爱怎的,不过……”

徐知府闻言,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连忙追问道:“不过怎的?”

朱雀叹道:“当时蒙公子为了从歹人窝里将令爱无恙救出,和令爱之间那个……有些肌肤相触乃是在所难免,这个在下经常解救人质,对此知之甚详,知道这些也并非蒙公子的错,唉,可是蒙公子却因此而心生愧疚,这等知礼之人,眼下的江湖中可算是极为少见的了。”

听到朱雀的话,徐知府放下心来,他连忙大度地说道:“朱大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孟子曰,嫂溺援之以手,事急从权,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徐似锦却不依不饶地说道:“爹,你说得倒是轻巧,可是这样以后让我怎么嫁人啊?”

听到徐似锦的话,徐知府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心中暗暗责怪朱雀不该将此事当中说出,否则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又会知道呢?不过他当然不敢真个责怪朱雀,他勉强笑道:“此后偿若能为你找到疼你爱你的郎君,又岂会在乎你这一点?锦儿不用多虑了。”

徐似锦不答应地说道:“不行,爹,既然女儿和蒙公子有了肌肤之亲,那我也不要嫁给别人,我就嫁给蒙公子好了。”

徐知府更是觉得尴尬,他对女儿的这个提议自然是一百二十个支持,怎奈他摸不清蒙川宏的心意,而且以己度人,也觉得蒙川宏未必能够接受自己这么身宽体胖的女儿,他叹道:“姻缘之事,从来都是双方情投意合你情我愿之事,哪有你一个人就能做得了主的?”

在座陪客之人也都和知府的想法差不多,认为徐似锦想要跟蒙川宏登对,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不过这个天鹅肉是男子而不是女人而已。

至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蒙川宏。

蒙川宏说着来此之前,朱雀和他商量好的话:“在下从小就受到孔孟之道,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辞,也知道非礼勿视非礼无言非礼勿触至于,在下为损害了徐姑娘的名节感到十分抱歉,对于徐姑娘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来说,在下罪过甚重,思来想去,为了保全徐姑娘的名节,在下有心要娶徐姑娘为妻,又怕高攀不上,这个……”

听到蒙川宏的话,在座宾客无不哗然,徐知府没等他说完,就抹了抹嘴巴,迫不及待地接下话头来:“配得上配得上,蒙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小女么,从小到大被我骄纵了些,只要蒙公子有此意思,我徐某自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众人听到徐知府的话无不感到暗自好笑,只不过谁都不好笑出来而已,同时对于蒙川宏会看上徐似锦都觉得不可思议,许多人都认定蒙川宏是看上了徐似锦的家境,不是贪财就是贪权利,并非真心喜欢徐似锦,毕竟知府之位非同小可,一旦攀上知府之家,此后步入仕途,那还不是平步青云?很多未婚之人在内心思量,偿若为了官位,自己是否可以不在乎徐似锦的容貌呢?利害相较,一时竟然难以做出选择。

而偿若娶了徐似锦为妻后,徐似锦不禁自己纳妾,那么似乎还有的商量,否则只怕平步青云的诱惑也敌不过一生的幸福。

更有人在想,至于徐似锦刚才这番话究竟只是客气之言,还是戏耍之语,谁也不能确定,因此很多人心中都觉得蒙川宏刚才的话不过是场面话而已,做不得真。

蒙川宏听到徐知府的话,忽然起身离开座位,在众人都不知道他是何意时,他来到徐知府身旁,忽然噗通一声给徐知府跪下,接着连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蒙川宏拜上,若能娶得徐姑娘为妻,在下在此发誓,此后定会一心一意地对待她,绝不敢生出二心。”

见到蒙川宏竟真的答应和徐似锦的婚事,众人除了朱雀和伏缨之外,其他人无不长大了嘴巴,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鸭蛋,男儿膝下有黄金,以蒙川宏的本事做出刺中举动,那真是让众人开了眼界,都觉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听说的种种奇事,都不如今日之事离奇。

徐知府更是立刻离座而起,又惊又喜地搀扶起蒙川宏,并激动地问道:“你……你当真肯娶我女儿为妻?刚才这一番话可是出自真心,而非戏言?”此语一出,足见徐知府也难以相信这么好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

蒙川宏点了点头道:“为了表示我蒙某的真心,和徐姑娘的婚事绝不可仓促,家父很快就要从老家来青州,我和徐姑娘的婚事必须要由他来参加,方显得我蒙某赤诚之心,同时我还有一个条件!”

徐知府高兴地手足无措,连连答应道:“什么条件?请说!”

蒙川宏道:“我乃蒙家数代单传,尽管岳父大人身居高位,可是蒙某绝不肯做泰山的入门赘婿,婚后我要带徐姑娘回我的家乡居住,每年节庆都来拜访岳父便是,若是岳父能答应这个条件,在下千肯万肯地愿意娶徐姑娘为妻,如果不肯,在下虽然对徐姑娘心有爱慕之情,却也不能答应。”

众人听到他不愿入赘为婿,更觉得惊讶,因为这也说明了蒙川宏并非是因为徐知府的身份而娶徐似锦的,难道他是真心喜欢徐似锦不可?很多人看着徐似锦,再看看蒙川宏,都觉得无论怎么看,抛开徐似锦的家境,她可称得上一无是处,无论如何都配不上蒙川宏,硬要比较的话,那是乌鸦跟凤凰配对,怎么看怎么别扭。

第三百一十八章 意外收获

徐知府听到蒙川宏的话,更是觉得蒙川宏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乘龙快婿了,他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不来自己这里入赘,显然也并不是贪慕自己的权势了,他连忙答应下来:“这件事乃是人之常情,我徐某又有什么不好接纳的?快快坐下,今日既找回了小女,又找到了一个令本官满意的女婿,哈哈,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喜事,今日在座的各位,谁要是不喝得尽兴而归,我可不答应!”

蒙川宏乖乖地坐在了徐似锦的身旁,而徐似锦此刻娇羞无限,尽管他身为知府千金,毕竟也有女儿家的羞赧。

众人听到蒙川宏答应娶徐似锦为妻,尽管心中都带着疑问,可是谁也不愿打破这和谐的气氛,与徐知府为敌,因此在座宾客给徐知府敬酒道喜的人接连不断。

眼见事情圆满解决,伏缨此刻忽然一拍桌子,似乎是在表示不满。

徐知府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红缨公子怎么了?可是本官怠慢了伏大侠?”

伏缨故意板着脸道:“不是!老子只是生气。”

徐知府问道:“不知伏大侠因何生气?”

伏缨指着蒙川宏道:“我生气这小子,这小子一表人才,武功甚至比我伏缨还高上一筹,又怎会看上徐知府的千金?恕我伏缨心直口快,令爱别说能够找到蒙公子这等人才,只怕能够找到蒙公子一根寒毛,也算是和令爱登对,蒙公子愿意娶徐姑娘为妻,我看不是真心,而是别有所图,因此我伏缨感到生气,大大的生气!”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人人脸上变色,尽管伏缨说得乃是大实话,在座之人都有这种疑问,只不过谁也不好说出来罢了,伏缨天不怕地不怕,此刻问起,正好为众人做了主,很多人脸色变了之余,心中都暗暗点头,想看看蒙川宏怎么说。

徐知府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克制住怒气道:“蒙公子看上小女,那是前世的缘分,他看中的乃是小女的温柔性子,善良脾气,又非是那种浅薄的只看外表之人,伏公子这么说,岂非是在贬低蒙公子?”

伏缨身旁的人都在扯他的衣服,似乎让他不要再多说了,但伏缨似乎喝多了酒,执意说道:“徐知府喜欢蒙公子,替他分辨,可是这毕竟是徐知府的猜测,蒙公子,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何不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蒙川宏倏地站起身来,对伏缨说道:“我敬你红缨公子是江湖上很有名望之人,你如此看待我,却让晚辈不服气,我是真心喜欢徐姑娘的,并无他意,伏大侠还是不要胡乱猜测得好。”

听到蒙川宏的话,徐知府心下感到稍安,既然由他这番话,伏缨想要搅黄两人的事,只怕不容易了。

伏缨冷笑道:“我不相信,恐怕在座的人有不少人都有我伏缨这种想法,只不过大家碍于知府大人的面子,不好问出来罢了,快说,你究竟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明明蒙川宏已经表明了心声,伏缨还要如此逼问,很多人都认为伏缨是在捣乱,是喝多了酒之后的胡言乱语,徐知府更是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只是碍于他以及朱雀的身份,不好将他赶走而已,徐知府转而向朱雀求救,毕竟朱雀没喝多,且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他说道:“朱大侠,烦请劝劝伏公子,他这般胡言乱语……”

想不到一向通情达理的朱雀此刻却站在伏缨这边,他对徐知府说道:“我这个兄弟虽然说话不中听,但他想要问明白蒙川宏的心意,为的也是令爱着想,万一他蒙川宏只不过是一时兴起,两人婚后不协,受罪的毕竟还是令爱啊,咱们听听蒙川宏的真实想法,岂不是好?”

徐知府说不出话来。

蒙川宏慢慢坐了下来,自饮自酌了一杯酒,这才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你们看到蒙某此刻风光无限,却不知道蒙某乃是贫苦出身,有些话我本不愿意说出,怎奈朱大侠和伏大侠这么逼迫,在下不得不如实相告,还望诸位不要笑话我,不要笑话我们村中的人……”

听到蒙川宏的话,众人心中都是一惊,看来伏缨和朱雀说得没错,这蒙川宏果然有不可告人之事,只不过这件事和他村子里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蒙川宏道:“我们家乡地处偏僻,土地贫瘠,极少同外界来往,像我这样身形的人,都算得上是村中家境不错的了,很多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因此我们村中之人历来都是以胖为美,而我蒙某之所以武功还说得过去,你们会以为我遇到了名师指点,自己又刻苦习练,所以才有今日成就,对不对?那样诸位可就猜错了,我们村里人世代习武,并非为了武功高强后能和人一较高下,而是因为我们习练的武功到了极高深处,便能接近辟谷的地步,就不用吃这么多粮食,我们村之所以能够在贫瘠的土地上延绵生息了数百年,就是因为习武之故,而我自从见到徐姑娘之后,便对她一见钟情,我才不管她是官家女儿,还是穷人家的女儿,我是对徐姑娘不能忘怀了,这并非徐姑娘倾心于我,徐姑娘早知道此事,因此她宁可自毁名节,以保全我的面子,在下本想隐瞒此事,伏公子咄咄逼人,在下不得已将此事坦诚相告,此事千真万确,我可以以我父母性命的名义发誓没有撒谎,说来你们恐怕都不敢相信,我身上所穿的这件衣服,还是朱大侠路途中买给我的,我本来穿的衣服实在是破破烂烂,唉,说来丢人……”

听到蒙川宏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朱雀和伏缨等人都沉默下来,自然不会有人笑话他,不过他之所以愿意迎去徐似锦的事虽然得到了解释,但众人心中又都升起了另一个疑问。

徐知府说道:“既然你们那里如此贫瘠,为何不搬出来?我这个做知府的,难道还不能给你们富贵的生活?你们就算回去,岂非也是过着贫寒的生活?小女又怎会愿意去跟你过这种日子?”

蒙川宏道:“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家乡,村里早就有了传言,我们生是蒙家村的人,死是蒙家村的鬼,谁也不能抛弃亲人到外面生活,否则几世人都将会被瞧不起,我爹娘尚在,我怎能为了自己一人的富贵而舍弃爹娘,放弃祖宗的规矩?再说了,徐姑娘跟了我,我就算自己少吃点,也会让徐姑娘不愁吃穿,这点倒可以请大家放心。”

徐知府心中疑惑尽解,此人为了爹娘不被人看不起,不愿意违背祖上的规矩,这非但不是什么坏事,反而说明了此人孝顺,守规矩,也化解了他徐知府心底的担忧,毕竟他心中对蒙川宏如此优秀,能看上女儿而有些不安,此刻他心情大佳,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举杯道:“似这等男儿,我将女儿托付给他也放心!来,为蒙公子坦诚相告在,咱们敬他一杯!”

众人都举杯陪他喝了一杯。

喝完酒,徐知府冷冷地看着伏缨道:“你逼得蒙公子将这些隐秘之事都说了出来,不知道伏大侠可还有什么疑问?”

伏缨故作歉然地对蒙川宏赔礼,又自罚了三杯酒,徐知府见状对伏缨这番诘问非但不再感到生气,反而对他有些感激之情,因为若没有他的挺身而出,只怕自己此刻还有些提心吊胆。

殊不知伏缨和朱雀这番做作,原本就是在那无名山谷无争村中早就商量好的,为的就是让众人不再疑心蒙川宏娶徐似锦另有图谋,这番“不得已的坦白”让大家心头的疑问得以化解,原来蒙川宏所在的蒙家村是以胖为美,那么他会看重徐似锦也就不足为奇了。

徐知府更是暗暗下定决心,反正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五万两现银准备作为徐似锦的赎金,今日得了个这个优秀的穷女婿,这笔银子大可以作为徐似锦嫁给蒙川宏的嫁妆,让她到了“蒙家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当晚宾主尽欢,朱雀和伏缨在宴席结束后又跟徐知府谈论了些关于蒙川宏的话,大意就是恭喜他得了个好女婿,自古才情和财富难以双全,好在徐知府也不会因为钱财一事发愁,有了蒙川宏这等人品武功,徐似锦也算是有了好的归宿,更不用再担心什么匪徒敢打徐似锦的主意了。

为了证明蒙川宏的确武功高明,他在宴席快结束后,还施展了一套武功和他超凡脱俗的轻功,自然是技惊四座,让徐知府心中更是喜欢。

朱雀和伏缨最后这番话自然是提点他给无争村掏点银子出来,徐知府自然也表示既然有了蒙川宏做女婿,绝不会亏待了他云云。

眼看事情办得圆满,蒙川宏暂且留住在知府府衙内,朱雀和伏缨两人则起身告辞。

徐知府不知是出于对两人的感激,还是别有所图,他拉住两人走到隐蔽处对他们说道:“两位有恩于我,我徐某不胜感激,我也知道两位都是大侠士,不图钱财,因此徐某无以为报,只能告诉两位一件秘密作为报答了。”

朱雀和伏缨两人见他说得郑重,忍不住问道:“不知道是什么秘密?”

徐知府道:“是关于朝堂第一人,号称九千九百岁的魏忠贤魏总管的秘密!”

两人闻言同时一震道:“什么?”

第三百一十九章 真身替身

徐知府道:“这件事乃是十分重大的秘密,就算两位对我有如此大恩,本官原本也是不敢说的,你们也知道,魏忠贤的权势熏天,若是被他知道我泄露了他如此重大秘密,别说我这个知府,只怕再逼我官大三级,也是逃不了他的报复,这一点,想必两位都是知道的吧?”

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表示对魏忠贤的权势还算了解,朱雀问道:“既然徐知府有这种想法,为何现在又敢说了呢?”

徐知府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眼下信王登基,信王和魏忠贤原本就不对付,而且信王和先皇不同,并非是任由魏忠贤摆布之人,如此大家还不是心知肚明,这魏忠贤离倒霉的时候不远啦。”

朱雀微微一笑,心道,这世上尽是些落井下石之人,魏忠贤这是树将倒而猢狲散,从徐知府这里就可以知道,他魏忠贤的好日子的确不多了。

徐知府看着四周,警惕着隔墙有耳,毕竟魏忠贤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刻别说死透,连死都没有死,徐知府自然要小心些了,他定了定,接着说道:“这件事本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秘密,只是知道的人比较少罢了,那魏忠贤其实不是一个人……”

听到这里,伏缨愕然道:“什么?难道魏忠贤不是人?那他是什么?”

徐知府没好气地说道:“你且听我说完,我不是说魏忠贤不是人,而是说他不是一个人,意思是说他有一个替身,这个替身惟妙惟肖,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分辨不出哪个是他真身,哪个是他替身,而我在京城的耳目打听到的消息是,如今真正的魏忠贤已经出了宫,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京城避难去了,宫里那个魏忠贤乃是替身。”

听到这个消息,朱雀耸然动容,他问道:“消息有几成可靠?”

徐知府沉吟了片刻道:“至少有七成可靠!”

朱雀看了伏缨一眼后,对徐知府道:“这个消息对我们十分有用,多谢徐知府冒险相告。”

徐知府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想要魏忠贤早日下台,毕竟身为朝廷命官,也不想看着朝廷就在魏忠贤的败坏下倒塌,毕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朝廷一旦根基动摇,我们这些依附朝廷的官员也就不存在了,是不是?“

朱雀点了点头,和伏缨这才告辞离去。

离开青州府衙,伏缨对朱雀说道:“想不到徐知府如此仗义,竟然告诉了咱们这么重要的秘密……”

朱雀道:“你真以为他是单纯的好心?”

伏缨道:“不然呢?难道他还能告诉咱们假的消息不成?”

朱雀道:“消息不假,但他告诉咱们的目的绝非他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而是他和魏忠贤一派定然早就有了嫌隙,多半徐知府就是东林党派的人,又猜到咱们和魏忠贤不对付,因此顺水推舟,将魏忠贤的秘密告诉咱们,好借咱们之手,将真假魏忠贤全都除去。”

伏缨叹道:“像这种弯弯绕的心计,别说让我做出来,就算你跟我说了,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唉,人心呐,人心。”

朱雀笑骂道:“又来骂人了不是?”

伏缨也跟着笑道:“既然咱们知道了宫中魏忠贤不过是替身,但真正的魏忠贤却要到哪里去找?”

朱雀笑道:“天下寻人最厉害的自然是丐帮,如今魏忠贤离开京城,肯定会避开这些可能他和敌对之人,化妆成其他人逃避起来,因此找丐帮恐怕未必能够将他找出来,除了丐帮之外,找人厉害又想要对付他的,我想最佳人选莫过于慕容寒山。”

伏缨愕然:“慕容寒山看起来直愣愣的,怎么还有找人这个本事?”

朱雀道:“慕容寒山虽然直愣愣的,但是他的心智远超旁人,若是让我去找魏忠贤,通过几个方面,在可能的地方去找,不出一年半载,我也有信心将他找出来,比如魏忠贤离开京城以后,虽然改头换面,隐藏身份,但是他的很多习性都是一会半会改不了的,他在宫里过惯了人上人的生活,离开京城以后,也绝不会放弃这种水准,包括他平时吃穿用度,只要从这方面下手,要找到他就简单多了,只不过天下这么大,要踏足各处去寻找,非要一年光景不可,而慕容寒山心智远超于我,我想只要他竭力去寻找,三五个月就会有结果,所以我也懒得去考虑这些事了。”

伏缨道:“原来如此,那么咱们现在是去京城的好呢,还是接着去找慕容寒山的好?”

朱雀道:“先回京城,跟信王……哦不,跟皇帝先透露一下这个消息,让他早作安排,如何借助假冒的魏忠贤将他盘根错节的势力一步步架空,如何让唐青野等京城武林中人把握好时机,即时一举将魏忠贤在江湖中的势力连根拔出等等,等到咱们安排妥当后,再去找慕容寒山,让他去对付魏忠贤也不迟,毕竟咱们和他有一年之约呢。”

伏缨深以为然。

因为知府的千金已经安然归来,青州街道上对两人横眉冷对的江湖中人已经看不到了,青州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两人胡乱找了家客栈歇息了,翌日起来洗漱吃了早饭后正要离开青州背上,那蒙川宏领着徐似锦前来跟两人道谢,在朱雀房间里,徐似锦让衙役到外面等候,两人双双给朱雀和伏缨跪下道谢,朱雀和伏缨两人连忙将二位扶起。

朱雀道:“昨晚咱们一番解释,只怕还有些破绽,这还得你们两人在随后的日子里一点点地跟知府大人解释清楚才是,对了,他可曾对你们起了疑心?”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徐似锦开心地说道:“爹只要我平安回来就行,对于我被绑走的细节他也没有多问,一来怕让我再揭露伤疤,想到那些吓人的事,二来他担心我在被绑走的时候受到了什么侵犯,他也不好多问,所以他只要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就放心啦。”

朱雀道:“既然如此,今日他怎放心让你出来呢?”

徐似锦甜甜一笑:“如今我有了本事这么大的郎君,还会担心什么?除了宏郎外,爹还找了十位身手不错的衙役供我差遣,让我打发走了六个,只带了四个在身边。”

朱雀看向蒙川宏,对他笑道:“看来以后你要形影不离地跟着徐姑娘才是,否则你那个未来的岳丈恐怕也是不放心的。”

蒙川宏腼腆一笑道:“以后徐姑娘随我道无争村,那里自有整个村子的人来保护她,恐怕就算朱大侠想要横刀夺爱,只怕也是有所不能。”

伏缨哈哈大笑道:“你倒打得好如意算盘,对了,你们那些村民惦记的赎金如今可有着落了?”

徐似锦道:“这些身外之物都算不了什么,爹非但要将那五万两银子给我作嫁妆外,还另要跟我三万两银子,以及其他不少值钱的东西,我想着自己既然要跟着宏郎去无争村,这些钱财便都交给他,让他来改善村子里的环境,到时候宏郎就算不能凭借武功夺得保长之位,凭借钱财当上保长,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朱雀也跟着笑道:“有了你这么会算计的媳妇,蒙公子别提会有多幸福了,好了,既然两位将一切都规划清楚了,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参加二位的婚事了,在这里预祝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蒙川宏和徐似锦两人再谢过朱雀和伏缨,又亲自送着两人出了青州城,这才洒泪而别。

回京的途中,伏缨大发感慨:“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离奇的遇合,若不是蒙川宏这样的人,又怎会看上徐似锦?而若非徐似锦是这般人,也不会被蒙川宏看上,难道说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不成?”

朱雀道:“这么玄的事我也说不上来,只不过我看你倒是挺羡慕他们的,只不知羡慕的是徐似锦还是蒙川宏?”

伏缨笑骂道:“去你的,我看你次啊羡慕蒙川宏能取到这么丰满的媳妇才是,对了,这山谷中人武功之高,真是出人意料,你觉得如果慕容寒山和保长进行一场比试,究竟会是谁赢谁输?”

朱雀正色道:“千万不能让慕容寒山知道有这么个所在,否则以他的性子,必会找到山谷中去和蒙阴山比试一场,他们无论谁赢谁输,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咱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此后两人一路向北,回京城的路也没有这么着急,几日后,两人安然入了京。

进了京城之后,两人还没有时间歇息,就被召进宫,显然信王当上皇帝之后,在皇城的实力有所增加。

进宫之后,皇帝在御书房接待了两人,他那驾崩的皇兄生前曾将这里作为他做木头活的地方,信王继位后,显然将这里好好整修了一番,御书房也有了御书房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章 好高骛远

朱雀和伏缨来到这里之前,就曾想象着皇帝此刻因为和魏忠贤斗法而显得焦头烂额,茶法不思的样子,不料皇帝神光焕发,对于此后自己要以皇帝的身份好好施展一下拳脚显得很是期待。

见到两人后,皇帝说道:“免礼,你们两人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啦,唉,谁能想到皇兄好好的,竟忽然会驾崩了。”

朱雀问道:“可曾查清楚了?先皇之死可和魏忠贤有关?”

皇帝道:“多半没有关系,不过也是难说得很,因为只要他自己不说,谁也不清楚,但我亲自带人调查过,魏忠贤参与到其中的可能性不大。”

朱雀道:“既然和他无关,那我们在这里就恭喜皇上了。”

皇帝兴致勃勃地说道:“如今我当了皇上,终于可以不受人约束,可以好好施展一下,朝臣之中,各处官员,这期间的种种弊端,我非要好好革除不可,如今天下受灾如此严重,并非天下粮食不够,而是贫富不均,只要富人肯于施舍,天下不应有受饥的百姓,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才是根本所在,还有,北方胡虏蠢蠢欲动,朕也要好好治理,方能显示我作为皇帝应该承受的责任,百姓有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更何况我这个皇帝呢?”

朱雀听到皇帝侃侃而谈,非但不觉得兴奋激动,反而感到有些悲哀,看来皇帝又要进行变革了,只不过皇帝的想法未免有些天真不切实际,而且从他的意思中也能听到皇帝急于求成,并不懂得变法需要缓图,如此好高骛远,自然很容易受到挫折。

当然他能看出这些,自然也能看出皇帝是一位非常固执的人,他既然生出了这种想法,也不会轻易就被改变,他叹道:“听皇上对魏忠贤只字不提,看来皇上是自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皇帝轻描淡写地说道:“以前我也有对付他的实力,只不过当时受到制约,如今我当了皇帝,难道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太监么?若是连魏忠贤我都处置不好,又怎么去处理天下大事?”

朱雀听他说话如此自傲,有心相劝,又不知从何入口,他只能说道:“我看皇上还是不要小瞧了魏忠贤,对付他时总要谨慎一点的好,另外,实施变革乃是大事,希望皇上不要自专,最好能听听贤臣的意见。”

皇帝听到朱雀非但不恭维他,反而泼了他一头冷水,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人离开京城没有几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伏缨见他如此自大,也跟着看不过去,他说道:“我们有一件重要的消息,本来想着要巴巴地赶来告诉皇上,但看着皇上运筹帷幄的样子,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皇帝似乎也听出了两人对他的不满,他安耐住心中的怒气道:“什么消息?”

伏缨道:“你说魏忠贤不过如同孙猴儿在如来佛祖的指掌之中,是不是?”

皇帝道:“不错,难道朕说错了么?”

伏缨叹道:“错不错不是在下敢说的,我只是想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如今魏忠贤只怕早已走得不知去向,皇上还被蒙在鼓里呢。”

皇帝愕然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那魏忠贤在朕派出的心腹严密看管下,如今就在宫里,如何走得不知去向?”

伏缨道:“宫里这个魏忠贤不过是他的替身,如今他真身在何处,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就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回京告诉皇上,希望皇上能借助这个机会,好好地将魏忠贤的党羽一一收拾掉,只要魏忠贤的替身在宫里不敢做什么,他的党羽又能成什么气候?这是对付魏忠贤又不伤及根本的大好时机,想来我们是多虑了,只怕皇上有对付魏忠贤更好的办法。”

皇帝脸上微微一红,他说道:“此事当真?”

朱雀道:“当真,魏忠贤的确有一个让人真假难辨的替身,只不过宫里的这个魏忠贤究竟是真身还是替身,并不是绝对的,留在宫里的魏忠贤是替身的把握在七八成。”

皇帝知道像朱雀这种人绝不胡说八道,因此他此刻已经信了九成,他说道:“若是如此,你们这个想法倒也很有用处,唉,不是我想跟你们两人耍威严,实在是眼下各处都乱糟糟的,朕接过这个皇位,不过是接了一个烂摊子,任谁坐了这个位子,都像将这个烂摊子好好收拾一番,还望你们能理解朕的心情。”

听到皇帝这番话,朱雀知道皇帝已经觉察出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以他身份之尊,这番话无异于道歉。

朱雀道:“我理解,这就像有人新买了一栋房子,房子里乱糟糟的,任谁都会想去收拾打理,只不过不管什么活都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要懂得用缓力,偿若将人累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帝若有所悟,对朱雀点了点头,双方似乎有了不少隔阂,一时都不知道继续说什么才好,双方陷入了一时的尴尬之中。

朱雀打破了尴尬道:“我那朋友张三在宫里奉命保护先皇,如今先皇驾崩,不知道张三现在何处?”

皇上拍了拍手,从御书房的隐秘处蹿出来一个人,看身形,不是张三又是谁?

朱雀跟他打了招呼,问他:“你在这里做影子侍卫,真是辛苦了,如今的皇上英明果敢,定能将魏忠贤给铲除,你留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多大用处,何不跟咱们回去?”

张三尴尬地笑了笑,眼睛却看向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道:“毕竟需要防患于未然,张侠士在宫中过得如鱼得水,于我于他都都有好处,因此朕决定在铲除魏忠贤之前,不妨还由张侠士在这里保护朕,朕也不会亏待了他。”

朱雀和伏缨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一个江湖浪子留在皇宫里有些不妥,毕竟在朱雀看来,魏忠贤能够再害眼前这位皇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张三作为他们的朋友,他只想劝一句伴君如伴虎,只不过这种话当着皇帝的面又怎能说得出来?因此朱雀说道:“张三,你留在皇宫中享尽荣华富贵,可千万不要忘了妙悟啊。”

妙悟就是张三颇有好感的峨嵋派小尼姑。

皇帝当然不知道,他问道:“妙悟是谁?”

朱雀道:“妙悟就是张三未过门的妻子。”

张三涨红了脸,刚想反驳,忽然醒悟了朱雀在此时提到妙悟的因由,他连忙改口道:“不错,妙悟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只不过相比起来,婚姻虽是大事,但婚事可以拖延,自然是以皇上的安全却更为重要。”

皇帝听到张三这么说,倒不好强留他在身边,让他辜负了他的未婚妻,这可不是一个好皇帝的做派,而他也更不想在朱雀和伏缨等人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天下能够懂他这位皇帝的人不多,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道:“既然是这样,张三听令!”

张三连忙跪趴在皇帝面前。

皇帝说道:“这段时间你替我保护皇兄的安危,曾杀死两名刺客,又保护朕多日,功劳着实不小,如今念在你又未婚妻在家等着你完婚,朕也不好多留你再身边,念在你有功于我们皇家,朕特赏赐你白银三千两,黄金一千两,待会会有内官跟你送来,你们去吧!”

朱雀伏缨和张三跟皇帝叩头辞别。

离开皇宫之前,果然又内侍太监给张三送来黄金白银,张三自然老实不客气地全都收了。

离开紫禁城,张三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在皇宫里别提有多舒服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有大好前程,你们怎么暗示我不可在这里久待?”

朱雀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眼下这个皇帝乃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我看他未必能够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一旦他哪个事情没有处理好,恐怕都是牵连天下的大祸殃,你留在这里有害无益,毕竟伴君如伴虎,咱们行走江湖自由自在岂不是好?为了贪恋富贵,留在皇宫里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张三默然,他问道:“你们说宫里的魏忠贤是替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魏忠贤昨日还曾觐见过皇上,丝毫看不出是替身的样子。”

朱雀道:“若是能让你们看出来,这替身还有什么意义?魏忠贤这么处心积虑培养此人,自然会让他做到在外面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张三道:“魏忠贤现在这些权势,都是他几十年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结果,他怎舍得将这些全都放弃?”

朱雀道:“这说明魏忠贤是个聪明之人,无论是再多的财富,再大的权力,偿若性命都没有了,又有什么意义?魏忠贤善于揣摩上意,所以能够得到先皇的恩宠,如今他自然是揣摩出皇上是下定决定要对付他,他害怕了,自然要逃走。”

张三道:“怪不得你们丝毫不担心皇上的安危,这个假魏忠贤定然不是皇帝的对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衣无缝

朱雀道:“皇帝好高骛远,不过对付一个假魏忠贤倒还不成问题,何况咱们也已经提点过了他,偿若他再对付不了魏忠贤,你陪在他身旁只会更遭,就算他能对付得了,事后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你还听得少了?”

张三恍然道:“你说得没错,每日跟随在皇帝身后,他的什么隐秘都被我瞧了去,只怕他到时候便不会放心我离开……”

伏缨打断他的话道:“到时候皇上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个忠贞护主的赏赐,只怕你张三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人会来领这个赏赐。”

张三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冷眼看了伏缨一眼:“你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若是想要那个赏赐,我可以让给你。”

伏缨叹道:“我伏缨一生顺遂,钱也够花,不会贪慕皇宫里的享受,只是你张三一生流浪在外,你一走了之倒是无牵无挂,只苦了妙悟那名痴情的小尼姑……”

张三怒道:“好你个伏缨,老子又没得罪你,我看你还有完没完了?”

伏缨见他发怒,连忙赔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对了,你此后可有什么打算?”

张三想了想后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你们两位臭小子将我哄骗到京城来,说什么能够名垂千古,奶奶的,现在魏忠贤跑了,咱们倒闹了个不上不下的地步,眼下我该何去何从,不还是要看你们么?难道你们两位利用我张三过后就不闻不问了么?”

伏缨那里会被他这两句话所激,他反驳道:“什么将你哄骗过来?我们来之前你小子在干什么?不过是在太湖上钓鱼呢,我猜你也并非什么因为对别人的愧疚之心,而是欠了别人的钱而去那里躲债吧,你说说你来京城都经历了什么?路上吃喝是我伏缨出的钱,来到京城后你便住进了皇宫,衣食起行都有人伺候,临别时还有黄金白银好拿,还有比你这一趟京城之行更舒坦的么?若是有这么好的去处,你跟老子说说,老子也去转转,回头也绝不会埋怨你。”

张三被他说得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好家伙,你怎么不提我和朱雀一进京城就被人陷害围攻,差点丢了性命的事?行了,我不跟你们啰嗦了,你们俩小子又有什么打算?”

朱雀道:“我们要先去找丐帮京城堂主唐青野,知会他一声后就去找慕容寒山,然后将担子交给他,我和伏缨就拍拍手走人。”

张三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们一道了,我先走了,京城可非善地,龙争虎斗下,人人都有可能成为池鱼,咱们江湖再见吧!”

朱雀关心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伏缨替他回答:“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峨嵋会会那小尼姑去了,这小子现在有了钱,说不定会就此找个地方安居下来。”

朱雀愕然看着张三,张三想要反驳,忽然脸上红了红,竟然什么都没说,只跟两人摆了摆手,就这么径直走了,看到张三的神态,朱雀对伏缨失笑道:“我看你小子只怕是误打误撞地真说对了他的心事。”

伏缨道:“不管怎么说,他张三也算是江湖中一个十分有趣的人,偿若他死于朝堂之争,我会感到十分可惜的。”

两人来到丐帮分堂,唐青野外出不在,两人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唐青野才匆匆赶回分堂,他一见两人,就将两人拉到一旁,悄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件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那魏忠贤有一个替身,如今宫中……”

伏缨接着说道:“如今宫中是他的替身,他本人可能早就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唐青野愕然道:“这是非常机密之事,你们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朱雀道:“我们这次返回京城,为的就是这件事,刚才我们进宫将此事跟皇帝老儿说了,好让他有所应对,而我们两人来到分堂,也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好让堂主该知道怎么安排。”

唐青野感到奇怪地说道:“皇帝老儿早就知道了魏忠贤有替身的事,何用你们再来告诉他呢?”

朱雀和伏缨面面相觑,朱雀道:“你说皇帝老儿早就知道了魏忠贤有替身的事?”

唐青野肯定地说道:“就连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皇帝老儿时时刻刻都在盯着魏忠贤,又怎会不知?”

朱雀身子一震,低头沉思了一会叹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和伏缨还有张三,都被他骗了。”

唐青野想了想后说道:“不对。”

伏缨问道:“有什么不对?”

唐青野道:“你们知道魏忠贤有替身一事,我也知道,皇帝也知道,以魏忠贤的精明,绝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会被很多人得知,但消息依然走漏出去,我怀疑……”

朱雀道:“你怀疑魏忠贤有替身一事,是他自己故意泄露出去的?”

唐青野点了点头:“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雀也在想,如果这消息是魏忠贤放出去的,他为何要这么做?一个人偿若要故意放出消息给敌对的人直到,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要迷惑对方,让对方对自己做出错误的判断,而魏忠贤的饿替身既然如此重要,他还要泄露出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人人都能猜到的他魏忠贤已经离开京城,宫里是替身一事本就是假的。

问题是,他为何要让人认为宫里的他是假的呢?

想到这里,朱雀道:“我明白了!”

伏缨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朱雀道:“多亏堂主提醒,宫里的魏忠贤并非替身,而是他本人。”

伏缨听后更觉得糊涂了:“宫里的不是替身?是他本人?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朱雀道:“这是他计中之计,至少有两方面的好处。”

伏缨:“哦?哪两方面的好处?”

朱雀道:“一来他可以让咱们对他放松警惕,毕竟大家都以为他本人已经逃走,宫内的是替身,你想,谁会对一个替身太过关注呢?这样便给了他暗中实施阴谋诡计的机会!他魏忠贤果然不会就此甘心放弃他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权势和财富,我本就觉得他走得有些太突然了些,毕竟他还没有到那种一败涂地的地步。”

伏缨认同地说道:“这也说得过去,那第二方面的好处呢?”

朱雀道:“第二方面的好处就是自保,天下虽大,他魏忠贤又能跑到哪里去?因此他放出去假消息,离开京城的那位才是他的替身,替身甘愿为他赴死,人人都以为外面的那个才是魏忠贤,毕竟引来譬如慕容寒山或者是皇帝亲自派出去的杀手的追杀,这样一来,等到他的替身死后,人人都认为他魏忠贤已死,对在宫里的他更不会放在心上,就算此后他阴谋失败,他也可以诈称自己不过是替身而已,这样未必会获得死罪,到时候他就算偷偷逃走,大家也只会将他当成替身,不会再去这么卖力地对付他,他岂非能够平平安安地脱身?”

伏缨闻言叹道:“如果这真是魏忠贤的计策,只怕当真除了你之外,再无别人能够猜到他真正的意图了。”

唐青野也说道:“不错,这样才符合魏忠贤的性子,看来宫中的魏忠贤才是真正的魏忠贤,可是咱们只能猜测到这一点,根本无法验证,而且就算能够肯定宫里的他是他本人,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幸而我们在离开京城之前先找上了你,否则若是将这个假消息告诉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杀错了人,只会让真正的魏忠贤更加真假难辨,他这一招计策真可谓是天衣无缝。”

唐青野笑道:“若真是天衣无缝,也不会被朱大侠瞧出来了。”

朱雀摇了摇头:“这计策十分完美,而我之所以能够猜到这一点,并非他计策有破绽,而是老天都要亡他,若非种种巧合之事凑在一起,只怕连我都不会看穿这一点。”

唐青野问道:“什么种种巧合之事?”

朱雀道:“我们之前南下,路过青州府,青州知府千金被人掳走,我们费尽心力帮知府救回了他女儿,他方才将魏忠贤替身一事告诉了我们,偿若没有这个经历,只怕我只有见到你时才会知道这个消息,到时候咱们也不会怀疑魏忠贤的替身有所不妥的地方,第二就是皇帝将这件事对我和伏缨进行了隐瞒,还表现得十分诧异,这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种种不合寻常的事交织在一起,才能让我捕捉到一丝魏忠贤的心意,这岂非是天要亡他?”

一席话听得伏缨和唐青野两人都觉得魏忠贤偿若要是在这场权力的争斗中败亡,绝非是他本事不济,而是他运气不好。

伏缨道:“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咱们这么竭尽全力地去帮助皇帝老儿,他如何对咱们也起了防范之心,不肯将此事告诉咱们呢?”

朱雀叹道:“若论这世上疑心最重的人,只怕非皇帝莫属,当上皇帝的人,要疑心有没有人觊觎他的皇位,要疑心那些臣子是否真个忠心于他,要疑心有没有人会想着谋害他,一切吃食都要别人先试过才行,试问这种人又岂会再对别人会有信任可言?他对咱们两人也怀有疑心和戒备之心,不肯跟咱们明说,也属理所当然。”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京城销金

伏缨叹道:“咱们两人对他何等忠心,何等不计较得失,想不到还落得个这样的猜忌,果真是伴君如伴虎,那天被他吃了恐怕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哩。”

唐青野道:“既然皇帝不信任你们,你们还管这么多干什么?下一步你们准备何去何从?”

朱雀道:“皇帝不仁,我们不能无义,我看还是将魏忠贤本尊和替身一事跟他说一声比较好,待会我就进宫,去将此事告诉他。”

伏缨道:“呸!你还去告诉他这个,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怎的?”

朱雀叹道:“偿若此事只牵扯到魏忠贤和他两人之间的争斗,我朱雀还是有些志气的,绝不会理会他们谁输谁赢,因为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偿若魏忠贤一旦在这场争斗中获胜,他掌握了大权,对天下百姓来说只会是一场劫难。”

伏缨道:“我看皇帝和他也是半斤八两,我原还以为信王是什么好人呢,亏得以前我这么信任他,谁料他一当上皇帝便露出真面目了。”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我看信王以前未必是这种人,只不过以前做王爷的时候处处受到掣肘,等到自己当了皇帝后,没有了约束,才变成今日这样。”

伏缨道:“你就会滥充好人,这信王我看以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事事都加以粉饰,表面上的功夫做得十足,等到他当了皇帝之后,哪里还需要去做什么表面功夫?都道人之初性本善,我看也未必,若让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忽然掌握了生杀大权,我看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朱雀道:“我也说不过你,不过你将人心也看得太坏了。”

伏缨还要反驳,唐青野居中说道:“你们别争了,说来说去不都还是一个意思么?那信王是当了皇帝以后变的性子,还是他性子没变,只不过当了皇帝以后表现出来,结果不都一样么?两位大侠究竟有何打算?”

朱雀道:“自然是要去宫里一趟,偿若不将魏忠贤的事告诉皇帝,万一皇帝落入魏忠贤的阴谋诡计中,我心中定会不安。”

伏缨道:“要去你去,我可不愿再帮这心口不一的皇帝卖力气。”

唐青野笑道:“不去正好,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那就让朱大侠一个人去宫里就是。”

朱雀本是坐言起行之人,想起魏忠贤的阴谋随时可能发作,他就待不住,匆匆向皇宫赶去。

伏缨留在丐帮分堂中百无聊赖,唐青野和他谈论眼下江湖中的各种传闻,伏缨本就是经历过不少传奇之人,对这些传闻听得寡然无味,只不过他看着唐青野讲述得口沫横飞的样子,不忍打断他,听到后来,他不免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让唐青野自觉说得无趣,只好打住。

唐青野道:“不知道朱大侠和伏大侠是怎么结识的,怎的数十年交情都这么好?”

伏缨不想谈论自己和朱雀的事,因为这件事偿若一点一滴地说出来,只怕八天八夜都说不完,他敷衍地说道:“我们两人从小就认识了,对了,堂主,你在京城只怕也有数十年了吧?”

唐青野道:“我是十多岁时一路流浪到这里的,道京城已有二十多年,怎么了?”

伏缨促狭地笑道:“这么说来,你对京城里的青楼等处一定是再熟悉不过了吧?”

唐青野失笑道:“我是对京城的青楼十分熟稔,只不过那都是为了让弟子们去寻人去打听消息,所以我帮弟子和他们青楼里的茶壶或者龟公都比较熟悉,伏大侠干嘛问起这个问题?”

伏缨道:“我这次离开家至今已有几个月,你知道的,现在体内有些虚火,偿若不找个途经发泄一下,只怕会憋出病来。”

唐青野自然知道他意所何指,他叹道:“伏大侠的意思在下晓得,但此事只能我指点伏大侠前去,我自己却不能去。”

伏缨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还是一个假清高的正人君子不成?还是……还是你喜欢男人?”

唐青野笑骂道:“去你的,我是说就是因为我在京城中待了这么久,以前没做堂主时还能前去荒唐一番,如今做了堂主,丐帮规矩又严,我去青楼一声定会闹得沸沸扬扬,而此时又是多事之秋,青楼中至少有两成客人都是魏忠贤的爪牙,我劝伏大侠也还是不要去的好,等到离开京城后,越往南岂不是越安全越繁华,到时候又朱大侠作伴,你们两位想怎么逍遥快活就怎么逍遥快活,岂不是好?”

若在平时,伏缨也就听了劝,但不知怎的,今日他邪火上升,非要去青楼做一番勾当不可,他见唐青野不肯陪他,颇感扫兴地说道:“你说朱雀那个假道学?这小子走青楼霉运,一入青楼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才不跟他搭伙去那种地方呢,你且跟我说说,京城中哪家青楼最阔气,我过去转转。”

唐青野眼见劝说不动他,只好跟他指点道:“京城的青楼分为官家和民间两种,不知道伏大侠喜欢哪一种?”

伏缨道:“我自然知道,官家的营生去的大都是当朝官员,口中谈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不爱去,自然是要去民间的。”

唐青野点了点头:“京城青楼无数,但要数蝴蝶胡同和梅花胡同那两家,蝴蝶胡同里的那一家叫做花间坊,梅花胡同里的那家叫做如意坊,这两家都是不错的去处,虽然花间坊最近来了几个姿色不错的歌伎,但我还是劝你去如意坊的好。”

伏缨问道:“咦,这却是为何?难道花间坊那边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唐青野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正因为花间坊招纳了新人,所以客人尤其多,像狂窑子这种雅事,想来还是清静些的好,更何况你没怎么去过这里的青楼,什么新人旧人,在伏大侠眼里,那不都是初次相见么?因此我推荐你去如意坊。”

伏缨点了点头道:“好小子,你还说你当了堂主之后不去这种地方,想不到你对这种地方的了解这么深,嘿,你是不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每次前去都要化妆一番,或者带着面具前去?”

唐青野笑骂:“去你的,谁有你这种低级的品味,带着面具去?亏你能想得出来。”

伏缨哈哈大笑道:“那你就是化妆打扮去的,对了堂主,你娶妻了没有?”

唐青野点了点头:“不止娶了妻,还有了孩子,母子二人住在别处,每日以缝补为生,这也是我不愿去青楼的缘故。”

伏缨闻言肃然起敬,他脑海里浮现出唐轩儿以及伏隐的影子,但很快被他用别的念头遮掩过去,毕竟一想起家人,这种事的情趣不免要打上几分折扣,他问明白了花间坊和如意坊的具体方位,这便要起身过去。

唐青野拉住他:“我的爷,现在青天白日的,人家都没有开门营生,你着什么急啊?等到夜幕时分再去也不迟。”

伏缨这才想到这一点,他自嘲地笑了笑,向唐青野借了块地方睡了一觉,准备晚上有精神快活。

醒来时正是傍晚,唐青野要留伏缨在分堂吃了饭再去,伏缨道:“这你就不动了,去的晚了,好的姑娘都被人挑走了,只剩下些人老珠黄卖艺不卖身的老太婆,我去了作甚?再问你一遍,老子请客,你去是不去?”

唐青野断然摇了摇头,并问道:“万一朱大侠一会回来,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伏缨知道他有心为自己遮掩,他摇了摇头:“我跟朱雀的交情并不避讳这些,你照实说就是,就说我去会见相好的去了,哈哈。”

唐青野看着他离开丐帮分堂,忍不住摇头叹气,他并不是觉得伏缨去这种地方不对,当时武林中人那个人没去过青楼?只不过伏缨这副猴急的样子着实令人看着发噱,和他盗王之王的称号难以联系在一起。

花间坊和如意坊两处距离丐帮分堂都差不多远,伏缨原本像依着唐青野的建议去如意坊的,但略一思索,还是转身去了花间坊。

既然花间坊新来了几位姑娘,那么寄居在京城各处的江湖中人必会蜂拥而至,他伏缨可不喜欢什么清静之地,这种事又不是吃斋念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而他心中另有打算,因此他急急赶去,到了蝴蝶胡同时,花间坊不过刚刚开门准备揽客。

不少携带兵器的武林豪客结伴前往花间坊,似伏缨这等独自一人的也不算少,等他来到花间坊门外时,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热情地将客人拉进去,见到伏缨后,招呼地也是一般热情,伏缨摸出一块二两重的银锭递给鸨母道:“给本大爷准备好一间宽敞的大房子,最好是你们这里天字第一号的房间。”

鸨母见他口气不小,出手十分阔绰,知道是一位肯花钱的主儿,便客气地问道:“不知公子贵姓?看起来是头一遭来我们这儿。”

伏缨笑道:“鸨母好眼光,在下姓伏,正是慕名而来。”

鸨母笑道:“原来是伏公子,不知道伏公子是否打算请客,还是……”

伏缨顺手在挽着他胳膊的姑娘脸上轻轻拧了一下道:“请客?当然是请客,但请的不是别人,而是咱们花间坊里最漂亮的几位美人儿,哈哈……”

鸨母满心欢喜地说道:“原来伏公子发了大财,来我们这里捧场来了,我们花间坊乃是京城第一楼,绝对不会让伏公子感到失望的,喜鹊儿,去带着伏公子去牡丹厅,让几名头牌都过去,好让伏公子好好挑选,就怕伏公子挑花了眼。”

伏缨哈哈大笑,一副浪荡子的神态,随着那名叫做喜鹊儿的女子向内走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青楼争风

来到后院的牡丹厅,这里是一件听宽敞的开间,门口垂着帘子,帘子勾起来后,便能看到院子里的假山池水。

厅内摆设简单,居中用一张屏风将厅子隔成前后两处,屏风上绣着旖旎的图画。

即使整个房间被屏风一分为二,前厅还是显得十分宽阔,局中摆着一张狭长的黑色茶几,茶几四周是一看就知道坐下去很舒服的长椅,长椅上铺着软垫,茶几上摆放着两瓶鲜花。

喜鹊儿问道:“这间屋子如何?”

伏缨摸出一锭一两左右重的碎银子递到她手心里,还趁机捏了捏,流露出一副有钱又猴急的样子,引得喜鹊儿吃吃地笑着,伏缨安排她:“去将花间坊里所有的姑娘都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喜鹊儿笑吟吟地去了。

茶壶过来送上瓜子茶水,并问伏缨要吃什么,伏缨也赏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将附近叫得上名的糕点果子都送上来些,然后再送一坛至少要窖藏十年以上的美酒,茶壶得了银子,自也是欢天喜地地去了。

安排完后,伏缨在长椅上舒舒服服地坐趟下来,一边捏着瓜子吃着,一边等候好戏上演。

很快,青楼的姑娘都知道今晚来了一位豪客,不仅出手大方,而且颇懂风趣,长得瘦瘦高高也不讨人厌,说话还挺客气,虽然带着刀剑,却并没有武林豪客的粗鲁,乃是青楼里的女子最喜欢类型,十多名女子鱼贯来到牡丹厅,希望能让这位伏公子瞧得上。

伏缨命这些姑娘在他身前排成一排,他则摆足了款儿,假意仔细挑选着姑娘,这些姑娘见到伏缨半天不说话,心中都觉得有些忐忑,人人希望伏缨能将她们留下。

做足了噱头后,伏缨叹了口气道:“这十多名姊姊真是各有各的好看,再挑下去只怕将我眼睛都挑花了也难以痛下决定,这样吧,反正大爷有的是钱,你们就全都留下吧,只怕这里椅子有些不大够……”

十多名姑娘一起欢呼,接着一起冲到伏缨身旁,就像一群野猫冲向一条咸鱼一般。

喜鹊儿笑嘻嘻地说道:“伏公子能够看上这些姑娘,是她们的福分,就算没有地方坐,她们也高兴,是不是?”

一名姑娘白了喜鹊儿一眼道:“只是站着不像话,你去搬些椅子过来。”

喜鹊儿刚要走,伏缨喊住她:“且慢,喜鹊儿姑娘,今日大爷想要玩个痛快,你去将青楼中所有的姊姊都叫过来,一个都不许剩下,就算只会弹曲儿卖艺不卖身的,也都让她们带着乐器过来。”

喜鹊儿道:“只要是没有客人的姑娘,我全都叫来就是,只是……”

伏缨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往茶几上一扔道:“本大爷不想听什么可是,全都叫来!”

喜鹊儿本想说整个青楼的姑娘花销可不少,但看他拿出这张百两银票的同时,怀中还有不少银票,甚至连金票都有不少,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她心道,既然你想当这个冤大头,那我就成全你。

又过了没多久,青楼里三十多名女子汹涌而来,伏缨一见,差点没笑出声来,只见这三十多名姑娘里,有二十多人倒还算正常,其他几人怕不是青楼里的老鸨,就是打扫的婆子,也都抱着什么琵琶二胡之类的过来,显然是将伏缨看成了冤大头,尽管这些女子老幼参差,喜鹊儿也想着他会挑拣几人,然后将其他人打发了,因此笑嘻嘻地看着伏缨,充满了恶作剧的调皮。

哪知道伏缨一个都不挑一个都不拣,对这三十多名女子道:“好!很快,我都喜欢,只不过这里地方有些小了,喜鹊儿,你去将这张银票给我兑成银子,每位姊姊都要赏到,余下的你留着买糖吃吧。”

众人无不惊讶,她们何曾见过这么大方的住,纷纷前来巴结,一个宽阔的厅子挤进来这么多人,简直让伏缨感到是一场劫难,他大叫一声道:“你们不要都进来,新来的给我站在门口等候本大爷召唤。”

折腾了一场后,众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伏缨道:“会弹曲的搬张椅子在门口弹曲。”

七八名女子拿着跃起在门口弹了起来,虽然是这么多人一起弹,不料所弹的竟还是同一首曲子,伏缨坐在长椅上,十多名姑娘凑在他身边,有的给他剥瓜子吃,有的给他递茶水,有的给他锤肩,有的给他捏腿,让伏缨感到如坠云里雾里,一时舒服得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不久,茶壶着人送来糕点果子和美酒,打发走了茶壶后,伏缨一边喝酒吃糕点,一边听曲,一曲过后他又让谈一曲,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在青楼里,每弹一首曲子就是一首曲子的花费,七名女子一起弹两首,那就是十四首曲子的花费,只不过这些姑娘眼里都是伏缨口袋里的钱,哪个会好心提醒他?

其实伏缨何用别人提醒,他自己当然心知肚明,他之所以这么拖延,就是为了等候时机。

过了一盏茶时分,喜鹊儿偷偷走到那二三十名姑娘身旁小声嘀咕,想要带走其中几人,伏缨见状喝道:“堂子里的规矩难道你喜鹊儿不知道么?这几位姊姊还没有伺候过本大爷,谁让她们离开的?”

喜鹊儿过来赔笑道:“我看伏公子也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我们花间坊今日又来了几名得罪不起的客人,伏公子看这样行不行,反正也没轮到她们几位伺候,就让她们先出去招呼一声,然后再回来接着伺候伏公子,如何?”

这番话喜鹊儿自以为说得合情合理,只可惜伏缨给她来个满口拒绝,他摇了摇头道:“本大爷已经留下的人,谁也休想带走,哼,你们花间坊得罪不起,本大爷又不担心。”

任由喜鹊儿怎么商量,伏缨就是不答应,喜鹊儿只好愁容满面地离去,过了不久,喜鹊儿又带着鸨母前来相劝,伏缨一概拒绝。

鸨母原本以为遇到了冤大头财主,如今才晓得今日碰到的是刺头,不过他鸨母毕竟见多识广,她对伏缨说道:“今日来我们花间坊的,可有几位来头不小的人物,还望伏公子本着相让一步大家平安的菩萨心肠……”

伏缨呸了一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大爷么?本大爷什么来头的人没有见到过?休要再来打搅大爷听曲,惹得大爷不耐烦处,亲自过去将那些跟老子抢姑娘的客人都赶走!”

话刚落音,不远处传来几声喝骂:“他奶奶的,老子倒要看看,谁这么蛮横,一个人将整个楼里的姑娘都给叫走了!”

随着这句话过来的,是五个气势汹汹的武林恶汉,伏缨心中不惊反喜,他等了一晚上的好戏,终于就要上场了。

听到那人的喝骂,在场的四五十名女子无不大惊失色,反而被骂的伏缨倒依旧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还对身旁的姑娘说道:“继续捏,捏这里,唉,你的手怎么抖成这样?不过有几条狗在旁边乱吠罢了……”

前来喝骂的恶汉听到伏缨竟然说他们是狗,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就有一人提着一把厚背九环刀冲了过来,他所到之处,姑娘们纷纷尖叫着闪开,显然是觉得要杀人了,不少姑娘四散跑开,整个后院里登时乱做一团。

恶汉冲到茶几前,见到伏缨似乎是被吓傻了,他提刀指着伏缨道:“你刚才说什么?老子没有听清。”

伏缨笑眯眯地说道:“我说你们是几条乱吠的狗,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江湖上的很多打斗大都是你有种再说一次,对方偿若偃旗息鼓了便罢,偿若对方非要重复一遍,那自然就是一场大战的开始。

恶汉大怒,本来他们几人意图前来享乐,不过只是想吓唬吓唬伏缨,只要他知机地讨一声饶,他们寻了姑娘回去喝酒就没事了,岂知伏缨丝毫不肯退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真是佛祖也有个性儿,何况恶汉?

当下不只那名恶汉,其他四人也抵受不住伏缨的叫骂,纷纷抽出长剑刀子,一起向伏缨砍去。

原本就感到有些大事不妙的姑娘们此刻更是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认为伏缨不免血溅当场,而这几名恶汉自然随即逃之夭夭,鸨母心下更是暗叫倒霉,因为青楼一旦出了人命官司,只怕几个月都休想开张,天子脚下,岂容这等事情发生?自然是要严加处理的。

伏缨跟着抽出剑冷笑道:“在一旁乱吠几声还行,要想咬人可就不行了!”

流萤剑脱鞘而出,直到对方刀子看在自己面门前一尺左右,流萤剑才提剑赶上,一道犹如长虹一般的剑光闪过,五名恶汉手中的兵器便只剩下手柄了。

伏缨跟着又是一剑划出,几人只感头顶一凉,原来是流萤剑贴着他们的头皮横削而过,这几人年纪轻轻,便成了败顶,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事出有因

花间坊的姑娘们见到伏缨剑法高超,且没有要取这五人性命的意思,尖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五名恶汉此刻方知遇到了高手,几人都是惯走江湖极有眼色的人物,此刻眼见对方武功高出自己太多,当下连话都不敢多说,立刻就要逃走。

可是伏缨今晚一番谋划,要找的就是他五人,又怎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地离去?伏缨展开踏月功感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封了这几人的穴道。

鸨母此刻三魂七魄终于回来了二魂五魄,她跑过来对伏缨说道:“伏公子,伏大爷,且给老身一点薄面,莫要再打打杀杀的了,这几人得罪了伏大爷,老奴在这里替他们告个罪,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伏大爷放过他们几位,我让姑娘们尽心服侍伏公子听曲玩耍岂不是好?”

伏缨道:“你替他们赔不是?你不是没看到是他们几个先凶神恶煞地准备杀了我,你能替他们赔不是,能替他们以命抵命么?”

鸨母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道:“伏大爷说笑了,这里可是京城,谁敢在天子脚下喊打喊杀的……”

伏缨将流萤剑提在眼前,用手轻弹了一下明亮的剑身道:“此事错不在我,他们想杀我,本领不够被我宰了,那也是无话可说,天子脚下又怎的?想当年我跟信王爷把酒言欢,后来信王爷当了皇帝,我想他既然知道我没错,也就不会不念旧情的,您说是不是?”

这句话一说出来,原本还有些不服气,认定伏缨不敢杀他们的恶汉脸色终于变了,他们最后的也确如老鸨所言,这里是京城,而他们身后还有着大靠山,然而再大的靠山又怎会大得过皇上这个靠山?

鸨母还要再说,伏缨手中长剑在长几上平平掠过,桌上的杯碗酒壶等全都从中间一分为二,酒壶的上半截歪倒,里面的酒汩汩流出,其他的杯子碗儿都从上边掉下一个磁环儿,切口处平平整整,就像是杯碗被烧制出来时就是这么矮上三分,足见这把剑的锋利,伏缨道:“若想这几人活命,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但必须要依我一件事。”

听到伏缨口风松动,不仅花间坊的姑娘鸨母同时松了一口气,就连那五名恶汉也服了软,其中一人说道:“我们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侠,大侠但有吩咐,我们无所不从,也不敢再跟大侠争风吃醋……”

伏缨打断他的话道:“我的确有些话要跟你们说,只不过这里人多不太方便,还请鸨母带着诸位美艳无双的姑娘们暂且退避片刻,等我跟这几位奴才说完了话,见他们致歉之心有一定的诚意,我便放他们离去如何?”

鸨母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伏缨道:“还有,我们在这里说话的事,希望鸨母不要走路了风声,否则惹得大爷焦躁起来,宰了他们几个不说,还要一把火将这里烧成白地!”

鸨母连忙答应,并吩咐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老老实实地听令,若是有谁最前,胆敢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就扒了谁的皮!

说吧,这五十多位老幼俱全的鸨母姑娘们顿时离开了后院,走了个一干二净。

伏缨来到五名恶汉身旁,面无表情地帮他们解了穴道,让他们进牡丹厅里来说话。

这五人刚才见识过伏缨的轻功,知道他们就算穴道被解开,也是不敢再有什么想法,就连逃走之念也都熄了,乖乖地随他进了厅子,几人都猜不到伏缨要找他们说什么话,有人甚至想到这一切都是伏缨做的局,为的就是赚他们为他做事,所做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只要能活下来,他们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伏缨大刺刺地坐在长椅上,这几人当然不敢坐下,伏缨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们几人可是魏忠贤的人?”

这五人身子一震,还想措辞否认,但却又不知道伏缨知道了他们多少事,若是被伏缨揭穿他们在说谎,只怕更加不妙,犹豫之际,伏缨已经看出他们的确是魏忠贤的人了。

一人拱手道:“伏大爷明鉴,我们的确是魏忠贤的人,阁下既然和信王有些交情,看来咱们说不定还是……还是为一个主子办事呢。”此人似乎知道否认无用,因此赶紧承认,并希望和伏缨套上近乎。

伏缨冷笑道:“大家自然是为了一个主子办事,只不过我这个主子是皇上,你们那个主子是谁我就不清楚了。”

五名恶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伏缨的话难以回答,回答是也不是,回答不是则更不对。

伏缨道:“既然你们是为魏忠贤办事,你们只需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可以放你们离去,偿若胡说八道,嘿嘿,老子这把剑可分得清楚!”

五人连忙答应老实回答,绝不会撒谎。

伏缨依次问了他们的姓名籍贯,以及他们为何会跟上魏忠贤办事,这些人都一一老实回答,原来这五人是魏忠贤新近招纳来的,上次袁三清带人对付他和朱雀时,五人并没有参加,所以并不认得伏缨。

不认得伏缨,也不能从伏缨的流萤剑上看出伏缨来历的,说明这五人自然不过是江湖上不入流的人物,通过这几个人的身份,伏缨一下子掌握了很多事。

比如魏忠贤既然能够在现在这个关头还在招揽人手,那就说明他果然野心不死,这五个人不过是他所招纳的人里冰山一角,他伏缨来到花间坊这么一转就遇到五人,可见魏忠贤招揽的人绝不在少数,而以这几人不入流的身手也说明魏忠贤此刻已经到了不加选择的地步,而招纳这些人,时间一久怕就会泄露他的一些野心,因此他偿若有所行动,应该就近日。

见到伏缨低头沉思,一人问道:“不知道伏大爷如何得知我们是魏总管的人?”

伏缨淡淡地说道:“如今魏总管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九百岁,京城里只要有些头脸的人,哪个不合魏总管有些或近或远的关系?你们五人敢在本大爷潇洒快活时前来找老子的麻烦,说明你们背后肯定有着大靠山,几相凑合,偿若老子还不知道你们是魏总管的人,那真是瞎了眼了。”

几人连忙拍起伏缨的马屁来,其中一人问道:“伏大侠找上我们,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还请明言,我们几人定然是竭尽所能地去办理。”他们听到伏缨对魏忠贤的称呼也改成了魏总管,还以为伏缨也跟魏忠贤有些关系,因此都略略放下些心事。

伏缨心道,这几人乃是魏忠贤新近招揽过来的人,一些重要的事多半也不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偿若问得详尽,一来未必能够问得出来什么,而来也会打草惊蛇,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想了想后说道:“吩咐?老子能有什么事让你们几个废物替老子去办的?老子在这里快活,正是想让人知道,老子乃是皇上这边的人,既然猜到了你们为魏忠贤办事,自然要让你们几个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你们跟老子说说,在这京城里,究竟是谁说得算?究竟是皇上还是魏忠贤?”

皇上在还是信王时就和魏忠贤不对付,这在京城简直是人尽皆知的事,这几人虽然是新被魏忠贤招纳而来,对于此事当也不会不知,几人听到伏缨的话,心下都有一种恍然之感,原来伏缨此刻不过是借着一个由头来展示皇威来了,也借此敲打魏忠贤。

其中一人知机地说道:“别说是在京城,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自然是皇上说了算,魏总管虽然权力不小,但毕竟也是服侍皇上的人,又怎能跟皇上相提并论?”

伏缨故意装作冷然的样子说道:“你们知道就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以后也就知道怎么做人,千万别一时行差思错,糊涂行事,最后掉了脑袋才好。”

几人连忙答应下来,都隐晦地说道此后知道该怎么办了。

伏缨见自己想要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便说道:“既然如此,便给我滚吧,以后见到老子偿若再敢趾高气扬的,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今日老子心情好,就饶过你们几人的狗命,下次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事了。”

几人不敢多说什么,跟伏缨施礼之后匆匆离去。

等这几人走出去后,伏缨在牡丹厅内的长几上留下一张银票,赶在姑娘们到来之前,人翻墙离开青楼。

离开青楼后,伏缨从后面跟上那五人,要看看他们是在何处落脚,想不到这几人离开花间坊后色心不死,又去了如意坊。

第三百二十五章 林中密谈

如意坊在梅花胡同,伏缨见他们来到梅花胡同,以为他们五人的目的自然是如意坊,可是这五人进了胡同后,过如意坊而不入,又往里走了十来步,来到胡同尽头的一间大门,其中一人敲了敲门,们向内打开,几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便鱼贯而入。

梅花胡同是条死胡同,胡同尽头的那间院子是整个胡同里最大的院子,从外面却看不出来,伏缨见到此时因为如意坊正是生意兴隆之时,来往行人太多,他不好贸然翻墙进去,只能来到胡同外的一个馄饨摊子上坐着等候。

一边吃着馄饨,伏缨一边想着,这梅花胡同里的宅院多半就是魏忠贤给外地武林人士作为临时落脚处的地方,一座宅院就算再大,只怕也不能住上多少人,魏忠贤想要安排下这么多人,非要多准备几个地方不可,但是他伏缨怎能将那些地方全都找出来呢?

想着想着,伏缨想起一个有意思的问题,那五人既然住在距离如意坊的地方这么近,怎么逛窑子不去如意坊,反而舍近求远地去蝴蝶胡同的花间坊?

伏缨能想到的理由时,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啦,什么怕青楼的姐儿认出来他们就住在附近啦,什么他们已经去过如意坊不知多少次,早已腻歪了,所以去花间坊尝尝鲜什么的,每种肯能性都有,又都并非这么回事。

胡思乱想间,十多人从梅花胡同离开,伏缨以为这些人都是如意坊的嫖客,所以并未在意,怎料过了没多久又是十多人一起离开,等到再十多人一起离开后,伏缨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给馄饨摊子一两银子,馄饨摊的老板,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将所有的铜板都拿出来兀自不够找头,伏缨怎会跟老头计较这点零钱,对他说道:“不用找了!”

在老头的千恩万谢中,伏缨紧跟着那十多人前去。

从梅花胡同里接连走出三批十多人,且是在晚间,这些人会去哪里,又会去做些什么呢?伏缨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紧紧跟随在后,伏缨的踏月功使将出来,自然是无声无息。

这些人一直来到城墙根下,然后靠着一根绳索逐一翻上墙头,墙上并无巡逻的守城官兵,足见他们要么和这里的官兵有所勾结,要么就是提前查探好这里没有守卫的官兵,十多人翻过城墙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伏缨在不远处跟着攀上墙头,他看到刚才那翻过墙头的十多人正向城外的一片树林行去,城墙外的护城河中有一叶扁舟,显然这些人便是乘坐扁舟过去的,伏缨见这些人似乎是有目的又准备的行事,心中好奇心更盛,他展开壁虎游墙功下了城墙,游过护城河,然后继续向那群人走进的树林赶去。

走到树林边缘,伏缨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身来,看到又有十多人从城墙上下来,乘坐扁舟向这边赶来,看来来人还不少,伏缨连忙隐藏了行迹,以防被对方发觉。

等到这批人进了树林后,伏缨才跟了上去,进入树林后伏缨发现这批人在树林中的一处空地上围聚在一起,空地当中生了个火堆,火堆周围已经围着一百多人,这些人中有几人似是首领,当中并没有袁三清在内,可见这批人和袁三清那些人并不是同一伙人。

伏缨认定这些人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何用这么鬼鬼祟祟的呢?

为了防止这些人发觉自己,伏缨相距他们颇远,听不到他们在商量什么,因此他又凑近了些,终于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什么怎么吸引守军的注意,如何在大军发觉之前进去将张副将宰了,再出其不意杀了什么袁总兵,然后假传圣旨,接过这支部队云云。

伏缨听得糊里糊涂的,心道不知道这些人密谋去对付的是什么总兵,而这些人既然是魏忠贤的人,那么要对付的自然也就是皇帝的兵马了,可是什么袁总兵究竟是哪方面的人呢?守城军?御林军?还是京城附近的卫所士兵?

因为相隔得还是有些远,伏缨也听不真切,他又蹑手蹑脚地向前走了几步,不料正是这几步的距离让伏缨行踪暴露,这些人在这片树林中商量袭击军营杀害总兵接管军队的大事,又岂能不在周围伏下岗哨?以伏缨的手段,自然不会惊动林中空地上的人,然而树林中的树上还潜伏这人,这一点出乎伏缨的预料,那人见到伏缨躲在一旁偷听,立刻发出呼喊:“这里有人!”

伏缨闻言大惊,立刻飞身上树抽剑向那人迎上,那人企图抵挡,被伏缨连人带剑砍翻后,惨叫一声掉落下去。

虽然他出手已经足够迅速,但空地上的人已经听到了那人发出的警示,一群人提着兵器向这边冲来,伏缨就算再自大,也知道自己绝非这么多人的对手,在这些人叫嚷着冲过来之前,伏缨已经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接着轻功的优势,很快将这些人甩开。

甩开这些人之后,伏缨在心中思量,这些人看来都是武林中人,和花间坊中他遇到的五人身手应该差不多,称不上高明,但是要去袭击一座军营,对付并不会武功的士兵倒是足够了,到底是哪一方面的人会让魏忠贤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去对付呢?

此刻月光明亮,秋风吹过,颇有些寒意,正因为月光明亮,所以月亮周围的星星都被它光芒遮挡而看不清楚,伏缨心中一阵糊涂,暗忖要是朱雀在这里就好了,他必能猜到是哪方人马。

想到朱雀,伏缨摇了摇头,他这次能找到这里,偷听到这些谈话,可全都是凭借着自己在青楼内大耍威风赚来的,难不成还比不上朱雀那些鬼心眼?

伏缨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光随着林风吹拂而时隐时现,他心中一动,差点跳将起来,他想到魏忠贤派出这些人要去对付的是谁了!

信王在当上皇帝之前曾经离开过信王府一趟,为此当时中了毒没有内力的朱雀还找上丐帮的好手来保护他,结果使得十二名丐帮好手遇刺身亡,那一次信王是出去搬救兵去了,为的就是防止魏忠贤生出什么祸乱,而在京城外埋下两万伏兵,以防不测,此后伏缨和朱雀两人南下去找慕容寒山,而在此期间皇帝驾崩,信王继位,忙着处理朝政的事,恐怕一时还无暇去用这支兵马,而魏忠贤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支军马的消息,所以才会忙着派人前去解决这个心头之患。

既然猜到了魏忠贤的企图,伏缨绝不会任由他阴谋得逞,偿若由他掌握了这支两万人的军队,只怕他立刻就会攻入紫禁城,夺取皇位,之所以说他是攻入紫禁城而不是说他攻入京城,那自是因为守城军中也有他的人,在他内外勾结之下,京城自然是不攻自破了。

伏缨隐约想起信王当时告诉他和朱雀驻军的位置,具体的却已经想不起来了,他想要返回树林中,偷偷跟着这帮人前去,好给他们来个破坏,只是等他回到树林中的空地后,这群人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空地上唯有一堆熄灭了的篝火。

看来这帮人眼见他们事情泄露,已经尽快赶往军营,准备在事情被人发现之前,将那名什么袁总兵给稀里糊涂地杀死在睡梦中。

事情紧急,伏缨来不及多想自己一个人前去能否制止此事,立刻急急赶了过去。

那军营所在乃是在一座山的山谷之中,伏缨脚程快,在赶过去的半道上就遇到了那一百多人,他庆幸自己猜对了,否则袁总兵和副将偿若真被这些人宰了,他们拿着假诏书,说不定真能哄骗住这些没头苍蝇似的官兵,让他们为魏忠贤所用。

伏缨怕这些人看到他们,远远绕了个大圈子赶去。

军营在外围都有人值守,伏缨因一时也跟这些负责值守的士兵说不清楚,因此利用绝世轻功悄悄潜伏进去,就在他刚进军营之际,身后便传来闷哼声,显然那些负责值守的士兵已经被那群武林中人给解决掉了。

伏缨看山谷中驻扎着无数营帐,月光下乍一看去,好似无数坟头。

大部分营帐都陷入黑暗中,显然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唯有几个比较大的营帐还亮着灯光,里面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营帐中有几队巡逻士兵在来回巡视,看似防守得当,但偿若那一百多名武林人士潜伏进来,料理掉这些人只怕也不会惊动旁人。

伏缨仔细看了一番,认定其中最大的营帐就是那袁总兵的营帐,当下躲躲闪闪地赶了过去,来到营帐前都没有被巡逻值守的士兵发觉。

来到营帐后面,伏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似乎吃多了酒,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的,其间竟然还夹杂这女子的娇笑嗔骂声,伏缨心中暗叹,尽管现在并非战争之时,但这些人在军营中饮酒作乐,自然是有违军法的,可是官兵腐败,上头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谁又能管得了他们呢?

想着那一百多人随时可能冲过来,伏缨硬着头皮,掀开营帐的帘子直闯了进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营地刺杀

看到一名陌生人忽然出现在营帐当中,正在饮酒作乐的军官大声喝问:“你是何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伏缨不答问道:“不知哪一位是袁总兵?”

一位怀内正搂着一名妖娆女子的肥胖的军官冷冷地说道:“老子便是袁总兵,你是何人?怎敢在晚上擅闯军营?”

伏缨道:“在下姓伏,乃是奉皇上之命来传密诏的!”

这名军官听到皇上二字,一张红彤彤的脸立刻变了颜色,他也来不及去想这中间的不合理之处,将怀中的女子一放,人跟着站起来,一边抹着冷汗一边问道:“什么密诏?”

另有一名副将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来到伏缨身旁问道:“密诏在哪里?拿出来让我看看,可是皇上亲笔所写?”

伏缨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密诏,不过他好不慌乱,灵机一动道:“皇上的密诏并非手写,而是口谕,此事十分紧急,片刻也耽搁不得,袁总兵听旨!”

袁总兵以及在座的各位哪里能想到伏缨是假传圣旨?这种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当下袁总兵带着众人跪在伏缨身前听旨。

伏缨道:“皇上打听到魏忠贤这个阉贼准备了一批好手,准备杀了袁总兵和副将,再用假虎符接管军队,让袁总兵立刻做出相应的部署,以防让阉党阴谋得逞,务必让他们一个也不得走脱,能活捉的便活捉,以作为魏忠贤谋逆的证据!”

袁总兵磕头道:“接旨!”

等他站起身来,似乎才想明白皇上要跟他说的是什么事,他立刻准备安排士兵做出警戒,伏缨阻止道:“慢着!”

袁总兵愕然看着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他和副将心中有不少疑问,但想到有人要来取他们的性命,他们一时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向等危机过后再问伏缨是怎么闯进来的。

伏缨道:“我接到皇上紧急命令后,一路不敢耽搁,匆匆赶到这里,途中正好遇到了那些前来刺杀总兵和副将的人,他们共有一百多人,都是懂得武功的人,袁总兵这么遣兵调将,只怕这些人看到袁总兵有了充分的准备而不敢来了。”

袁总兵道:“这……难道明知有人前来,而我却不做防范么?”

伏缨道:“皇上的意思是让这些人一个也不要走脱了,你若是将他们吓走,欺负违背了圣意?”

袁总兵道:“我懂了,李副将,你去将本军中最精锐的两千人调来,悄悄埋伏在本官营帐周围,咱们给他来个空城计,等到他们发觉老子不在营帐里,你便下令来个关门打狗,切记不要惊动了其他人!”

李副将接令去了。

袁总兵命人赶紧将营帐里收拾一下,人便要离开这里,毕竟就算有两千人在外,万一那些武林中人真个弄伤了他,那就得不偿失了。

伏缨看出他的胆怯,对他说道:“这些武林中人可不是普通人,偿若袁总兵不在营帐里,恐怕他们未必会上当。”

袁总兵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你说什么?你要我留在营帐中以身犯险?”

伏缨道:“有我在这里,那些人伤不到你的,袁总兵还请放心。”

袁总兵忽然生出疑心:“你究竟是何人?莫不是故意这么说,却是和他们一伙的吧?”

伏缨叹道:“你的两千精兵很快就要将这里重重包围,更别说外面还有两万兵马,我和你一同留在营帐里,偿若我心怀不轨,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到他对自己起了疑心,伏缨真怕因此坏了大事,所以不得不仔细跟他解释。

袁总兵听他说得有理,打消了怀疑,不过他还是说道:“不是我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事关重大,我袁某在外打仗,算不上身经百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百多名习武之人前来刺杀我,只你一人如何能够保证我的安全?”

伏缨本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毕竟红缨公子的名头也不小,但转念一想,万一他真没听过自己的名声,岂不更是坏了事,因此他回答道:“在下朱雀,皇上身为信王时,就曾和在下有过不少来往,所以这次才会派我传达密诏,不知道袁总兵可听说过我朱雀名头?”

袁总兵点了点头,对他的怀疑之心尽去,他说道:“你早说了你是朱雀,也就不用我平白生疑了,信王之前跟我提起过你……对了,我该怎么做,还请朱大侠吩咐,我袁某就算将一条命交在朱大侠手中也不算冤枉。”

伏缨想不到冒认朱雀还有这个好处,他问道:“原来信王跟你提起过……他可曾提起过我那朋友红缨公子,盗王之王伏缨?”

袁总兵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朱大侠,既然现在情况紧急,咱们不妨将这些人全都制服后再闲谈,现在先安排怎么将这些人生擒活捉才是。”

伏缨闻言大感失望,他说道:“还用什么安排?这帮人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盘散沙,绝非两千名精兵的对手,等到这些人全都来到营帐外面时,袁总兵假装惊慌失措,由我带着你从营帐后面离开,接着两千精兵万箭齐发,能杀几个是几个,剩下的咱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全都绑起来就是。”

袁总兵听说到时候由“朱雀”亲自护送着他离开营帐,心中大定,他说道:“好,就按照朱大侠说的办,咱们这么晚了在营帐中点着灯,总得做点什么,以防他们起疑不是?”

伏缨道:“咱们两人就在营帐中说话就行了,这些武林中人武功对寻常人来说虽然高超,但在我朱某人眼里,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袁总兵不用过于紧张。”

袁总兵尴尬地笑了笑,因为伏缨正说中了他的心事,有一百多人专门前来刺杀他,他又岂能不紧张?

虽然又伏缨的安危,袁总兵还是紧张地在营帐里走来走去,没过一会,李副将前来告知:“已经安排妥当,这两千人正是咱们军中的天机营和黑风营。”伏缨听着两营的名字一个叫天机营一个叫做黑风营,感到挺有意思。

袁总兵点了点头,对李副将道:“知道了,你下去吧,刺客前来之前你不用再来汇报了,让他们一定要隐藏好,别将刺客都给吓跑了才是,即时听我口令,一旦我下令射,这两营之人务必不要留情,全力将所有的箭都射将过来。”

李副将得令离帐而去。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袁总兵显得破不耐烦,他问伏缨:“以朱大侠之见,这些人何时会到?”

伏缨透过营帐的缝隙看出去,只见外面寂静无声,几队巡逻兵照例在巡逻,心中不禁起了疑心,难道这帮人看出了什么,临时放弃了前来刺杀一事?

可是这些人既然已经向山谷这边赶来,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出现在树林中而放弃啊,就在他想不通,不知道怎么回答袁总兵时,他忽然瞧见两队巡逻兵正向袁总兵营帐这个方向走来,伏缨心中一动,对袁总兵道:“请袁总兵看一看,那两队巡逻兵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袁总兵透过营帐门帘的缝隙向外看去,只看了几眼,他就身子一颤道:“这两队巡逻兵是被那些人冒充的,你看他们军服穿得就有些不对,还有,那走在后面的人身上还带着血迹……”

伏缨闻言也是一惊,看来这些人非但一惊来了,而且还宰了两队巡逻兵,并换上了他们的兵服用来惑人耳目,他说道:“这两队巡逻士兵不过二十多人,他们共有一百多人,他们知道行刺之事如此凶险,绝不会只让二十多人过来,我看其他人也都会跟着过来,咱们再耐心等一等。”

袁总兵看着这两队巡逻兵走到自己营帐附近便转了弯,走到别处去了,他身为总兵,熟知这些策略,这是刺客的技俩,这两队巡逻士兵应会在自己营帐附近逗留,等到其他人都潜伏过来时,再一拥而上。

果然,没过多久,另外三支巡逻士兵也被这批人无声无息地宰了,并换上他们的衣服慢慢向袁总兵的营帐这边走来,而在这几支巡逻士兵之后,有四五十人落地无声地跟了过来。

伏缨见这帮人下手这么利索,忽然想到自己在青楼里见到的那五人可能只是这些人的喽啰,所以武功方才不入流,这一百多人身手绝非自己想象的不过如此,想到这里,伏缨脊背上慢慢渗出冷汗,偿若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袁总兵只安排了两千精兵,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如今能够指望的,恐怕只有自己在明,这些人在暗,两千士兵射出来的箭足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袁总兵见伏缨脸色变了,还不知道什么事,他说道:“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伏缨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到时候他将袁总兵护送到安全处,自己再返回来厮杀一场就是。

终于,这些人似是漫不经心地来到袁总兵的营帐外,将营帐包围了起来。

袁总兵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伏缨道:“等一下,他们要来杀人,外面围着的人只是为了防止袁总兵和李副将逃走,真正下手的应当没有几人。”

果然,这一百多人里走出来三人,这三人身穿黑衣,提着刀剑向他们所在的营帐走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万箭齐发

见到刺客走过来时轻手轻脚的样子,就算不会武功的袁总兵也知道这几人身手不错,他的手紧紧攥起,显然十分紧张。

伏缨也同样感到惊讶,因为从这三人身法来看,定可算得上是一流好手,武功就算比自己低一些,只怕也不会差到那里去,他对袁总兵使了个眼色,让他来到帐子后门附近等候,他则面向帐篷里,背朝营帐门帘,一副在和袁总兵商量什么事的样子,他之所以以背后示敌,并非自大,相反,他正是示敌以弱,让刺客以为他连来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认定他不会武功而麻痹大意。

袁总兵心中不断想象着刺客一进来就忽施杀手的冷酷无情的样子,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他袁守仁能够从普通的士兵积功升至总兵,多少都是经历过生死场面的,但他调动大军和敌人厮杀时,总是运筹帷幄,至少能保证自己性命无忧,何曾像今日这般,性命被人捏在手里过。

紧张关头,袁总兵甚至会担心眼前这个“朱雀”也是由人假冒的,毕竟他从未见过朱雀,如果此人和刺客都是一伙的,几人联手蒙骗自己,那自己岂非必死无疑?有了这种可怕的念头,袁总兵脊背上更是冷汗直流。

只怕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个“朱雀”果然是别人假冒的,只不过假冒朱雀的人并非和刺客一伙的而已。

伏缨也在想象着这三名高手会如何突施杀手,自己如何以一个出乎他们意料的方法反杀他们,然后带着袁总兵从后门逃走,尽管后门也有刺客包围,但伏缨有把握从他们的包围中逃离,到时候埋伏在四周营帐里的两千精兵万箭齐发,定能让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只是他和袁总兵两人都猜错了,这三人竟然不加掩饰也不怕打草惊蛇地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袁总兵大着胆子喝问:“什么人?怎敢夜闯军营?”

伏缨见袁总兵说了话,自己也不能假装听不见,便转过头来。

三名刺客都是五十多岁,浑身散发着高手的气势,中间那名刺客说道:“禀报袁总兵,我们奉皇上密诏,有重要情况要禀报给袁总兵!”

伏缨和袁总兵两人都是一震,想不到这三人竟以假传圣旨的名义前来,偿若伏缨不是能够肯定这三人时假冒的,说不定还真会将信将疑,伏缨心道,聪明人所用的方法都差不多,自己不就是假传圣旨才获得袁总兵等人信任的么?秃子就不用笑话和尚了。

只不过两人善恶有别,伏缨假传圣旨是为了救袁总兵的命,而这些人假传圣旨目的则是为了取袁总兵的性命而已。

为了取信于袁总兵,中间那名老者还掏出了一卷圣旨,装模作样地说道:“袁总兵听旨!”

袁总兵眼望着伏缨,不知道是该假装听旨,还是现在就逃走。

伏缨不好直接跟他说应该怎么办,又怕眨眼点头之类的暗示让他想左了,因此唯一指点袁总兵的方法就是伏缨自己带头做出反应,之间伏缨转过身来,单膝跪地,一声不吭,不过伏缨这一跪,正好跪在了三名刺客和袁总兵之间。

袁总兵立刻醒悟到伏缨是让他先假装接旨再说,因此他也一副要跪下去的样子,同时口中高声喊道:“臣袁守仁接旨!”

那老头缓缓展开圣旨,伏缨看得分明,那卷圣旨用的轴其实是一把匕首,看来三人是想接着袁总兵跪下来接旨不敢抬头看时,忽施杀手。

果不其然,在即将“旨穷匕见”时,伏缨忽然发难,流萤剑无声无息地从下往上刺出!

三名刺客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袁总兵身上,见他终于跪了下去,三人也跟着放下了心,正要在匕首露出时三人出手时,这个当先跪下接旨,让他们没放在眼里的伏缨攻了他们一个做梦都想不到!

流萤剑何等锋锐,在伏缨蓄意制造出这种适宜偷袭的绝佳机会中,剑锋接连刺中两旁两名刺客的咽喉,只怕这两人至死都想不到杀他们的人是谁,正在伏缨刺出第三剑准备将中间那名假意宣读圣旨的人也宰了时,此人反应极快,连忙用手中的匕首挡下了伏缨这一剑!

中间这名刺客还不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泄露,还想继续将戏演下去,口中还嚷嚷着:“你们干什么?想要抗旨么?”

伏缨见他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这么短暂的空隙中还能挡下自己必杀的一击,他也懒得跟此人解释,又是一剑此处,这人一眼瞄向袁总兵,见他早已经站起身来,脸色虽然有些担心,却绝无责备伏缨之意,立刻醒悟自己一行人已经事情败露,他一边闪避着伏缨刺来的流萤剑,一边将手中的匕首向袁总兵掷去,一边用左手抽出长剑,企图在匕首刺死袁总兵的同时,也能出剑宰了伏缨。

在这电光火石间,伏缨也明白了刺客的企图,他先是后退一步,挥舞流萤剑将匕首磕飞,接着再次使出飞雪剑法向刺客迎去。

两人双剑相交,发出叮的一声响,流萤剑何等锋锐,顿时将对方的剑给砍了给缺口,这刺客武功虽高,却看出一时半会决不能将伏缨打发了,而且自己还未必是对方的对手,看来对方准备充分,对他们今晚的行动了如指掌,并做了相应的准备,他刚准备大声呼叫外面的人小心,伏缨一阵急攻,让他喊都喊不出来。

就在刺客竭力应付伏缨的拼命厮杀时,伏缨忽然向后退开,一把抓在袁总兵的腰带,提着他冲出营帐的后门,此刻身后方才响起那名刺客的疾呼之声:“风紧!扯呼!”

然而包围在袁总兵营帐周围的这些人见到伏缨和袁总兵两人冲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着是该冲上去厮杀,还是听取那名刺客的话,伏缨趁着他们一愣神间,将踏月轻功发挥到极致,提着袁总兵高高纵身而起,要从这些围在营帐周围刺客的头顶跃过。

这些刺客此刻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似的,纷纷向纵身下半空的伏缨和袁总兵发出暗器,一时间飞刀、袖箭、铁蒺藜、钢镖等数十枚暗器齐向两人射去。

是夜明月皎洁,一众刺客只见到两人如同大鹰一般飞上半空,真有踏月而行的风采,而且这些刺客无不认定身在半空的两人必将被他们发出的暗器射中成刺猬,正等着两人中了暗器身亡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杀了副将或者逃之夭夭,出乎他们意料的,两人在半空中,以绝无可能的方式横掠一丈多远,轻轻巧巧地避开了所有的暗器。

这一招自然就是伏缨的轻功绝招随风转了,只不过谁都想不到他会这一招罢了。

等到两人落地之后,背后的刺客中不知是谁喊了句:“这是随风转的轻功绝诣!难道……”

刚落地,袁总兵就向埋伏处打了两个滚,同时口中疾呼:“射!”

这声暴喝在整个营地中远远地传了出去,伏缨想不到袁总兵的声音如此洪亮,倒愣了愣,随着他这一声令下,由无数支箭矢组成的箭雨向袁总兵的营帐四周洒来,惨叫声顿时响起。

伏缨从箭矢下面避开,来到袁总兵身旁回首观望,一拨箭雨过后又是一拨,无数支箭矢如同群蜂离巢,无情地射向刺客们,一百多名刺客在这些箭矢下,顿时倒下了一片,幸存的人都冲进营帐企图躲避,却想不到营帐也阻拦不住箭矢,营帐外面的刺客全都身亡后,这两千名精兵又在袁总兵的指挥下,将无数箭矢射入营帐,前后五轮箭雨过后,已经射出上万支箭矢,尽管皇上希望能尽量活捉刺客,但袁总兵却巴不得这些刺客全都被消灭殆尽。

箭矢停歇之后,袁总兵喝道:“没死的人乖乖地束手就擒,还有一条生路,否则将你们杀个尸骨无存!”

营帐中寂静无声。

袁总兵要一支百人队进去查看,伏缨摆了摆手道:“再射一轮箭!”

此时的袁总兵已经将他当成了救命恩人,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又命人射了一轮箭矢,伏缨仔细倾听营帐里的动静,果然听到有人用兵器阻挡箭矢的声音,他朗声说道:“我劝你们还是自己乖乖出来的好,否则我们就要用火炮轰击了!到时候将你们炸得尸骨无存,只怕死后连你们祖宗都不认得,我数十声,偿若你们不出来,立刻火炮伺候!十……九……”

袁总兵的军中原本是有两枚火炮的,只不过因为火炮沉重,所以他们这次来到京城附近并没有随军带来,再说了,他们来京城这里不过为了威慑魏忠贤,准备在他企图造反时拨乱反正,在京城行军,又怎会用得上火炮?此刻袁总兵听到伏缨这么说,也能猜得到伏缨是在诈他们。

随着伏缨数到三时,营帐里有人喊道:“不要发射火炮,我们出来便是!”

第三百二十八章 命悬一线

伏缨让袁总兵退后,人来到营帐前,陆续从营帐里走出来七人,这七人果然没有携带兵器,人人垂头丧气,对这次如何事情败露,以至于一败涂地都感到糊里糊涂的。

见到这些人未死,袁总兵以及他手下的一众官兵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想不到万箭齐发之下,这些人竟然还能幸存下来,很多人都认为这些人是躲在营帐内的桌椅之后才得以苟活,只有伏缨知道因为箭矢太多,整个营帐中跟没就没有死角,所以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全是因为在箭矢射出来的时候,几人背靠背在一起,不断挥舞着兵器,挥舞得水泼不入,这才保住了性命,面对这么多箭矢,这些人也是抵挡得精疲力尽,知道他们偿若不投降,连火炮都不用,再射几轮箭矢下来,他们就将无人幸免。

袁总兵命人将这些人一一捆绑起来,这些人死里逃生,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念头,一一被用牛皮绳给牢牢绑住,伏缨知道牛皮绳虽然坚韧,可是等到这些幸存的高手内力恢复,牛皮绳未必能制得住他们,因此又走上前去,一一给他们封住了穴道。

被捆住的七人当中还有那名家传圣旨之人,伏缨觉得这件事也算合情合理,毕竟能够活下来的只能是武功高的人,这名老者能作为先头兵,准备亲手刺杀袁总兵,只怕还是这些人里武功最好的一个。

袁总兵正要问伏缨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人,是直接送入京城,还是让他们先审问一番,此刻的他对“朱雀”的救命之恩感激得无以复加。

被绑着的七人里,其中一人忽然喊道:“伏缨!原来你是伏缨!”

伏缨看过去,实在是不认识那人,对于那人口中的伏缨二字也不置可否,毕竟他在袁总兵眼里还是朱雀。

袁总兵看着伏缨,眼中充满了疑问。

伏缨道:“你说我是谁?”

那人说道:“我原本还不敢肯定,你刚才走到我身旁封了我穴道时,我看出你使用的那把剑乃是流萤剑,江湖中人哪个不知,这流萤剑乃是红缨公子之物,所以在下才推断出阁下的身份。”

伏缨心道原来我的剑比我的人还要出名,幸好这人只认得流萤剑,不认得他,他淡淡一笑,竭力模仿朱雀的神情道:“大家都知道我朱雀和伏缨是至交,我的剑断了之后,伏缨就将他的剑暂借给我,嘿,你看到剑就贸然说我是伏缨,岂非太过可笑?何况就算我朱雀是伏缨又怎的?难道你还想攀交情让我放了你么?你们这些人冲击军营,企图行刺总兵,只怕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们,只要你们老实说话,我朱雀还可以帮你们求个情,让你们得个全尸!”

袁总兵听了伏缨的话,对他是朱雀的疑心渐渐打消了。

那人还要说什么,终于忍住没说。

伏缨转过头来对袁总兵道:“将他们先审问一边,有了签字画押的口供,再送入京……”

话说到这,那个假传圣旨的刺客忽然双臂得脱自由,他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在手,直直向着伏缨背后刺去,伏缨也没想到这几名刺客既被牢牢捆住,又被自己点了穴道,还能够有反击之力,因此这把匕首向他背后刺来时,他听到动静,准备闪避,依然迟了!

袁总兵大喝道:“住手!”

一群精兵想要帮忙似乎也来不及了,眼看伏缨就要血溅当场,一把长剑旋转着从不远处飞来,赶在刺客的匕首刺入伏缨背心之前,险至毫厘地将刺客的手臂切断,断臂处喷出的鲜血溅了伏缨一脖子,伏缨只感到脖颈处一阵暖烘烘的血顺着衣领流入底衣内,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但刚才之惊险,让他一时也关住不了这些。

趁着这名刺客断臂惨呼的当儿,几名精兵提刀上来一顿乱砍,当场将刺客砍成肉泥。

那把砍断刺客手臂的长剑又旋转了几圈,这才插在不远处的地上。

伏缨向掷剑的方向看去,这救了他一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雀,伏缨惊呼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朱雀微微一笑道:“我不该来么?那我走好了。”

伏缨瞠目不知所对。

袁总兵让属下严加看守其他刺客,他自然看得出来人和“朱雀”的关系匪浅,却怎会想到来人才是真正的朱雀,他问伏缨:“此人是谁?”

伏缨支支吾吾了两句后说道:“这位便是将流萤剑借给我的,江湖上大大有名的红缨公子伏缨,人称盗王之王。”

朱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假冒自己的名头,却也知道此刻不能戳穿他的话,他对袁总兵拱了拱手道:“见过总兵大人。”

说完后,他走到飞出的玄武剑那边将剑捡起来,掏出块帕子将剑上的血抹干净,然后还剑入鞘。

袁总兵听他既然是“朱雀”的朋友,自然也是一般地对待,他命令士兵将六名刺客分开带下去拷问,又安排几队士兵将尸体搜寻过后掩埋,安排妥当后,这才领着朱雀和伏缨二人去了副将的营帐作为暂时的落脚处。

伏缨忍不住好奇之心,问道:“每次你都能神出鬼没地出现,这一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朱雀说道:“我办完事回来后,听说你出去了,我担心你的安危,便出来找你,正好遇到了知道你下落的人,我一问之下,方知你们来到了这里,我怕你小子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因此赶了过来,这不正好遇到有人准备从背后偷袭你么?我知道你不怕人从背后偷袭,但我也担心万一划破了你的衣服,岂非对朱雀的名声不好?因此老子贸然出手,希望朱大侠不要怪罪我伏缨。”

伏缨听他前面说得十分含糊,就是怕他的解释和自己说过的事对不上号,令袁总兵生出怀疑,而说到后来,则尽是调侃至于,伏缨哭笑不得,只得说道:“我朱某哪里敢怪罪你红缨公子伏大侠?我还要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呢,偿若没有伏大侠及时出手,只怕我朱雀这条小命已经不保。”

袁总兵听两人说话阴阳怪气的,而且朱雀说出来找伏缨,偿若之前伏缨入了宫,那朱雀又怎能入宫去找?难道两人都是皇上的心腹?他没有细想下去,只是对两人说话的口气觉得有些古怪,但转念一想,两人既然是至交好友,恐怕两人之间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他先是谢过了伏缨的救命之恩:“今晚偿若没有朱大侠的帮忙,我袁守仁早就没命站在这里跟两位说话了,今晚真是有惊无险,幸得朱大侠福星高照,没有受到伤害,否则让我怎么跟皇上交代?”

伏缨连忙宽慰了他两句,袁总兵让属下送上酒肉,准备喝些酒压压惊同时犒劳一下朱雀和伏缨。

几人吃着酒,袁总兵问道:“不知道这几人召了供之后,是由朱大侠押送着回京,还是怎的?”

由伏缨押送回宫,就是让伏缨将这份功劳领了,好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伏缨大大方方地说道:“今晚之事乃是托皇上的洪福才能在不伤一人的情况下将刺客全部解决,我朱雀只不过是奉皇上之命行事罢了,皇上让我做完这件事后还要去做些别的准备,以用来对付魏忠贤,恐怕没时间去做押送这些人回京的小事,这件事还是由袁总兵派人去办吧,这几人都是武功不俗之徒,袁总兵千万不要大意了才好。”

袁总兵连连点头答应。

伏缨又道:“这次将几名刺客押入京城后,不要通过刑部和大理寺等方面,而是要求以你袁总兵的名义直接将这几名刺客的招供画押交给皇上,至于这些人么,一定不能离开袁总兵属下的掌握,以防魏忠贤派人前来杀人灭口,至于今晚这番功劳,袁总兵自然懂得如何去说,但千万别提我朱雀的名字。”

袁总兵知道伏缨是让他将所有的功劳都领了,他连忙拒绝:“这怎么行?今晚没有朱大侠的出手相助,还不知道是一番什么光景呢,不行,我非要去跟皇上讲明能有现在的结果,都是朱大侠的功劳!”

伏缨连忙谢过他的好意,然后说道:“皇上将我看成一招奇兵,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因此袁总兵绝不可提起我,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袁总兵当知道你递上去的书信可不止皇上一人能够看到,偿若心中提到我朱雀,只怕有违皇上的本意。”

袁总兵听到这是皇上的意思,这才作罢,对伏缨又是千恩万谢。

饭饱酒足后,伏缨和朱雀跟袁总兵告辞,伏缨跟袁总兵说道:“京城风云变幻,袁总兵既然是皇上亲自带来左右京城形势的精兵,此后千万要小心防范,袁总兵也该知道魏忠贤此人,皇上和他的明争暗斗的关键就在袁总兵身上,袁总兵可不要辜负了圣恩才是。”

袁总兵知道伏缨这是在提点他不要跟魏忠贤有所瓜葛,连忙晦涩地答应过,然后恭恭敬敬地送两人离开军营。

离开山谷之后,伏缨心中的疑惑再也按捺不住,连忙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小子怎么来得这么凑巧?你不会早就到了这里,却一直没有现身,直到看到我遇险了,这才出手的吧?”

朱雀摇了摇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到离你不远处,就看到那人从背后偷袭你,我冲过去救你已经来不及了,便掷出了手中的剑,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小子为什么要冒充我?”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事出有因

伏缨将自己如何去青楼将所有的姑娘都包了场,如何激怒魏忠贤的几名爪牙向自己动手,如何在制服这几人后又将他们放了,并因此追踪到他们的巢穴,再进一步跟踪,发觉了他们的阴谋一事仔细跟朱雀说了。

朱雀听完后惊讶地说道:“想不到你小子心思变得如此缜密,真是难得!”

伏缨得意洋洋地说道:“彼此彼此,你朱雀一向以诡计多端著称,好让你得知我伏缨真要认真起来,你连我一半也不如,只不过平时老子懒得动脑筋而已。”

朱雀客客气气地说道:“佩服佩服,你这一招真是令人生出刮目相看之感,做得不错。”

他是真心夸赞,无奈伏缨听他说嘲讽之语说得多了,总觉得他是在说反话,丝毫没有一丝被夸奖的喜悦,他愣了愣,然后说道:“毕竟我也混迹江湖这么久了,偿若没有一点拿手绝活,岂非说不过去?”

朱雀道:“你从去逛窑子而能推断出这帮人有所行动,还是针对那个袁总兵以及副将的大行动,进而加以破坏,这才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你是怎么想到的?”

伏缨的脸一红道:“你不用套我的话,我一开始的确有一点逛青楼以打发无聊时光之意,到了青楼后那些庸脂俗粉在我身旁一站,我心中欲念全无,顿时想到了这个计策,因此将青楼所有的姑娘都给包了下来,果然,魏忠贤的狗腿子因为叫不到姑娘而来找我的晦气,我原本只是想着从他们口中打听些关于魏忠贤的事,结果在他们走后,我又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一切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若说我从刚一开始就能推测出他们会去对付袁总兵,准备将这支军队给接手过来,那我就不是聪明,而是神棍了。”

朱雀心道这才合理,他道:“这也是天不佑魏忠贤,让他这么隐秘的事都能被你撞破,你小子也是运气好,上次你戳破湘西君子的假面目也是无心之举,却由此掀起了江湖上的一股风浪,看来你小子说不定真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性呢。”

伏缨得意了一会,之后问道:“对了,别光说我的事,你也跟我说说,你去跟皇帝怎么说了?皇帝对这个魏忠贤由假变真又有什么反应?你小子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是谁跟你说我在这里的?……”

朱雀打断他连珠炮似的询问道:“你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好呢?”

伏缨道:“你将你入宫之后到现在的事一点点地都跟我说了罢。”

朱雀道:“那有什么好说的?我入了宫,跟皇帝说了宫中这个魏忠贤才是真的,这次他的吃惊倒不像假装的,他虚心请教了我如何对付他,我跟他商量了一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将计就计地好,不如利用他自己造成的这个形式,硬栽他就是假冒的,他本人就是替身,让他有苦也说不出,然后再内外兼施,孤立他本人,最后再将他赶出宫去,让慕容寒山等人去对付他。”

伏缨听完后笑道:“你这主意真是损,什么让他有苦说不出,真是绝了,之后又怎的?”

朱雀道:“等我离宫时宫门已经关闭,皇帝给我写了手谕,让我轻轻巧巧地来开了紫禁城,出了宫,我便去了丐帮分堂,听到你去狂窑子了,我担心如今青楼里都是魏忠贤的狗腿子,不放心你的安危,因此便过去找你,没想到我去了如意坊,没找到你却有了意外的收获,竟然找到了魏忠贤狗腿子的巢穴,我进去略一偷听,便得知了这里的事,匆匆赶过来,正好看到你小子大意下,差点被人宰了,我再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只好将我心爱的玄武剑扔出去,正好救了你的狗命,这算是跟你说完了吗?”

伏缨失笑道:“你小子还是老样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依我看,这并非你来得及时,而是我伏缨命大,就算你不来,看我的面相,也不是短命之相吧?”

朱雀懒得再跟他胡说八道,两人一路疾驰,最后又翻过城墙回到京城,两人去了客栈,洗了澡又将脏兮兮的衣服洗了晾起来,这才各自去睡觉去了。

翌日两人起来迟了早饭就去丐帮分堂打听消息,唐青野问伏缨:“看你红光满面的样子,昨夜在如意坊定然享受了不少春光……”

伏缨笑骂:“去你的,老子昨夜差点没跑断腿,哪有你这么清闲,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唐青野愕然道:“现在青楼里竟然有这种调调?唐某很久没去青楼,唉,对里面的花样已经摸不清了。”

伏缨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小子色心不减,却又假清高,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跟你多说了,今日京城可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没有?”

唐青野点了点头:“要说奇怪的事,可不止一件,一共三件,其中一件虽然不在京城,却和京城有关系,所以也算作一件。”

朱雀问道:“那三件奇怪的事?”他好奇心甚强,立刻跟着问了出来。

唐青野道:“第一件事就是梅花胡同里有一间大宅子最近租给了一帮外来的武林中人,我们丐帮一直在注意着,生怕他们要在京城内搅风搅雨,里面住着一百多名武林好手,我们以为他们至少要在京城做一件大案子才肯离开,想不到今日一早负责盯梢他们的弟子却发觉他们已经人去楼空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朱雀和伏缨两人会心一笑,两人自然知道这帮人去了哪里,伏缨跟着问道:“这件事就不用说了,另外两件事又是什么呢?”

唐青野见他们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不知道他们昨晚就在和这帮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他奇怪地看了看两人,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就是京城里的人都传言魏忠贤早已经离京畏罪潜逃,宫里的魏总管不过是替身而已。”

伏缨道:“这件事咱们都已经知道了,又算得上什么奇怪之事?”

唐青野道:“你们不知,这件事如果是魏忠贤做的,他不可能做得这么过了,这岂非让人疑心他是故布疑阵?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他这么做对他来说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让那些效忠他的人变得人心惶惶,以魏忠贤这么精明,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而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所知道的那几个人也会知道事情的严重,绝不会轻易散播出去……”

朱雀打断他的话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了,这是皇帝故意命人散播出去的,为的就是让魏忠贤作茧自缚,他自己散播谣言,本是想让皇帝对他放松警惕,皇帝听了我的建议,将计就计地趁机铲除削弱他的羽翼,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那第三件奇怪的事是什么?”

唐青野点了点头,明白了两人为何对这两件事都不感到奇怪了,他隐隐觉得第一件事只怕也和两人有关,他跟着说道:“这第三件事么,是因为你们跟我说过,慕容寒山暂时不会来京城对付魏忠贤,你们上次离开京城,似乎也是为了取找他来对付魏忠贤,然而我们收到消息,慕容寒山不日将来京城!”

这个消息让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感到惊讶,朱雀担心地问道:“可曾听说了慕容寒山来京城的原由?”他怕是宜宁公主出了什么事,慕容寒山赶来是为了给宜宁公主报仇。

唐青野摇了摇头:“没有听说他为什么要来京城,我猜他过来自然是为了找魏忠贤的晦气。”

伏缨问道:“这个消息可靠么?不会又是魏忠贤放出的谣言吧?”

唐青野断然道:“绝对可靠,因为消息正是我们汪帮主亲口说出来的,你们说可靠吗?”

朱雀愕然道:“汪大哥?他怎么得知的这件事?”

唐青野道:“我们帮主应是江湖偶遇,只是他并没有来得及说个清楚,就匆匆命人将消息传递到京城,好像帮主知道你们二位在京城似的。”

朱雀心中纳闷,自己和慕容寒山已经说定了自己先从文的方面去对付魏忠贤,双方以一年为界限,等到他朱雀办不到时,才由慕容寒山出马,用武力解决魏忠贤,上次朱雀和伏缨感到魏忠贤受到皇帝庇护,势大难制,才有了起意去找他的念头,如今慕容寒山亲自赶来京城,为的又是什么呢?朱雀和伏缨两人都想不通其中原因,看来只有见到慕容寒山时,才能知道他的原因了。

伏缨剑朱雀神色不明,宽慰他道:“慕容寒山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虽然来了京城,却未必是因为魏忠贤的事,所以你也不要多虑了。”

朱雀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唐青野道:“这三件事都算是比较大些的事,还有一件小事,虽然并非有多奇怪,却让人感到十分蹊跷。”

伏缨问道:“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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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夜探霍府

唐青野道:“此事正和伏大侠有关,京城中有一户姓胡的有钱人家,祖上曾做过二品的大官,到了这姓胡的爷爷辈,他们似乎厌倦了官场上的倾轧和勾心斗角风气,竟然辞官不做,专门做起买卖来,这姓胡的人家很会做买卖,加上他们辞了官之后,和其他官员没有了利益往来,竟然得到了不少原来同僚的帮助,生意做得十分红火,到了胡金山这一代,已是京城中罕见的豪富人家,胡金山娶了十多房妻妾,过得那是神仙也不如的生活,而这件事就是发生在胡金山家中,以他豪富之家,什么金银财宝没有见过,可是胡金山还是有两件宝贝十分看重,其中一件宝贝当年祖上做官时皇帝钦赐的金牌,传闻带着这块金牌就算在宫中骑马奔驰也不会有人阻拦,另一件宝贝则是一把从波斯人手中买来的一把火器,这把火器做得十分精巧,内里安装铁弹之后,一旦激发,铁弹就会激射而出,任你身穿护身铁甲,那铁弹也能击穿,你说厉害不厉害?”

伏缨道:“这把火器厉害又怎的,不厉害又怎的?和我伏缨又有什么关系了?”

唐青野叹道:“和你之关系说来也算冤枉,这胡金山的这把火器昨夜被人偷走了,人人都说是被你伏缨偷走的,这岂非就和你有了关系?”

伏缨无所谓地说道:“这种事老子见得多了,一旦有什么宝贝莫名其妙地丢了,总会扯上我伏缨,反正这种事迟早会让我洗刷冤屈的。”

不过朱雀却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此时皇帝正和魏忠贤斗法,这么厉害的火器如果落在魏忠贤手中,那么他刺杀皇帝时也就容易多了,只是皇帝现在对魏忠贤这么忌惮,恐怕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知怎的,朱雀对皇帝和佞臣之间的争斗忽然感到厌倦了,庙堂之争其实不过是人性之争,人人都希望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取最大的利益,由此他反而期盼慕容寒山尽快来京,不必再用那些阴谋诡计,而是痛痛快快地一剑宰了魏忠贤,大家清净,他也能从庙堂的这潭泥沼中脱身而出。

唐青野见两人眉宇间显得有些疲倦,便招呼两人在丐帮分堂中吃肉喝酒,好好休息一番。

当日无话,第二日朱雀和伏缨再次来到丐帮分堂时,唐青野对两人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去策反魏忠贤的狗腿子?”

朱雀点了点头,此事他当然记得,他曾经企图说服袁三清,让他认清形势,不要再跟着魏忠贤为虎作伥,但袁三清以自己受魏忠贤深恩之由断然拒绝了自己的说辞,朱雀无功而返后,便让唐青野去说服这帮武林中人中的一些人,以图让他们有什么秘密消息时,能够跟自己这边知会一声。

唐青野道:“其中一名叫做苗青树的人今日派出伙计来跟我们送来消息,他说魏忠贤几个计谋都未得逞后,眼下正准备让他们在京城制造混乱。”

朱雀问道:“如何制造混乱?”

唐青野道:“苗青树说京城中兵力有限,他们想要做成大事,就要将这些兵力全都牵制住,因此魏忠贤决定让他们这些武林中人刺杀朝臣,今晚要对付的正是大学士霍春秋!”

朱雀道:“即便他们杀了霍春秋,又怎能让京城形势变得混乱呢?”

唐青野道:“苗青树说了,杀霍春秋只是开始,此后他们要杀更多的和魏忠贤不对付的官员,等到京城中各个部分的人都为这些大臣之死忙得手忙脚乱人心惶惶之际,他魏忠贤再对付皇帝,岂非便容易得多了?”

朱雀沉吟了一会后说道:“这件事十分蹊跷,那霍春秋大学士家住何处?”

唐青野跟他说了,朱雀道:“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咱们总要去看一看以防万一。”

伏缨道:“眼下皇帝对魏忠贤如此戒备,他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

朱雀道:“他做的自然是拉拢朝臣之心,查探魏忠贤势力,搜集魏忠贤的罪证等等,咱们管不了这么多,咱们做好咱们分内的事,就算最后皇帝不敌魏忠贤,咱们至少也不会留有遗憾了。”

伏缨听出朱雀语气中的颓唐之意,他愕然问道:“少见你这么没有自信的,难道因为慕容寒山失信于你,你就这么颓废了?”

朱雀想了想后说道:“我现在的确是心有厌烦,却非和慕容寒山有关,只是对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感到厌倦了吧,真相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有时候我会生出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没有意义的落魄想法,唉,就算魏忠贤倒下,焉知不会有另一个‘魏忠贤’又出现呢?毕竟权势之争是永无止歇的,而且显然眼下朝纲败坏,义军四起,胡虏对中原虎视眈眈,咱们自以为所作所为乃是为了天下百姓,可是一旦朝廷被推翻,胡人侵犯中土,咱们牵扯到皇帝和阉党之间的作用又体现在哪里呢?”

唐青野道:“我不同意朱大侠所言,在这次皇帝和魏忠贤的争斗中,皇帝胜出和魏忠贤胜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皇帝再怎么说都是天下正统,会为了天下着想,如果让阉党得了大势,百姓岂非立刻就要遭殃?就算最后终究避免不了改朝换代,双方能够让百姓受到疾苦的程度也是不同,咱们尽力而为,改变不了天下大势,能够为百姓尽一份力,让他们少遭些罪,这便是意义!”

一番话说得正义凌然,让伏缨也忍不住跟着叫好,朱雀勉强笑道:“说得好!这些道理我何尝不知,只不过有时候陷入缠乱不清的事情当中就会生出一些迷惑,就会感到茫然,需要像堂主这样的人来助我坚定信念,咱们晚上去霍春秋大学士府上一趟,无论如何,此人既然并非和魏忠贤一路,总是无辜被牵连之人,无辜之人偿若枉死,我心中总会不安。”

当天晚上,朱雀和伏缨问清了霍春秋的府宅所在的方位,两人趁着夜色匆匆赶了过去,是夜星月无光,正是杀人的好天气,两人来到霍府门前,此刻已经到了二更,深秋夜寒,很多人都已经入睡,朱雀和伏缨两人准备潜入霍春秋的墙院内等候,两人料定像刺杀大学士这种事,袁三清等人绝不会大张旗鼓,惹得官兵警觉,而是派出高手偷偷摸摸地行事。

两人来到墙头下正在准备一跃而过时,朱雀忽然停下并拉住伏缨,然后他用束音成线的功夫说道:“有些不对劲,咱们先别进去!”

伏缨和他一起行事不知有多少次,两人配合何等默契,伏缨由此得知朱雀定是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往往又十分灵验,因此他并没有多问,两人一同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霍府的院墙。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海客旅店

离开霍府不远,两人躲入街道拐角,到了这里,伏缨探听到附近并没有人能够听到他们谈话,他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朱雀盯着在黑暗中黑沉沉的霍府道:“咱们来霍府的路上我就在想魏忠贤要杀朝臣的真伪,他有杀大臣以制造混乱的动机,但这么做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因为京城内防务森严,绝不会任他一个一个杀下去,皇帝也不是吃醋的,三百多名武林人士实力虽强,但也抵不住京城中随便哪一支守军的实力,就在咱们刚准备攀上院墙时,我才忽然相通,魏忠贤这么做,并不是要真的去杀什么满朝大臣制造混乱,而是他已经想到了袁三清那一帮人里有咱们的眼线。”

伏缨讶然道:“这怎么可能猜得到?”

朱雀道:“也许这并不是猜的,而是袁三清还是跟他说了我去策反他一事,他由此想到我既然能去策反袁三清,自然也能去策反别人,而这三百多武林好手,实力不低,魏忠贤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用他们,甚至去对付袁总兵也是用的另一帮外地武林人士,所以我想他是将这批人当做奇兵,既然是奇兵,自然要用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也是最隐秘的时候,如果这批奇兵里面有人背叛了他,那么他无论用奇兵的目的为何,都将功败垂成,所以他怎能不重视这批人?”

伏缨似有所悟:“所以今晚所谓的刺杀行动,其实只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想看看这批人里究竟有没有背叛他的人,然后他再将这几人找出来,就能高枕无忧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至于咱们猜得对不对,只要咱们在袁府附近隐藏行迹,静待结果,偿若他们真的打算对大学士霍春秋动手,那么明日他们要对付谁,咱们再出手也不迟,假如他们只不过是准备试探,咱们若是贸然出现,只会将那几个被唐青野说动的人陷入为难之中。”

伏缨认可了朱雀的想法,毕竟一个大学士对于隐藏在袁三清手下的几名耳目来说,谁轻谁重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两人在霍府附近查探,选中了其中一户人家的二楼阁楼,两人悄无声息地飞身上了阁楼,分别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两人都是隐藏行迹的好手,趴在房顶静静地耐心看着霍府中发生的情况。

等了一个多更次后,果不其然,霍府中有四道身影从院墙里翻了出来,四人在街角处碰了头,伏缨运足眼里看过去,见这几人身上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衣服上却并没有血迹,而且霍府中寂静如常,并没有听到有人被杀的动静,伏缨见状心中对朱雀更觉佩服,若不是朱雀在之前悬崖勒马,两人只怕已经被这四人发觉,这样一来,魏忠贤就算是傻子,也该知道袁三清这帮人中出了内奸。

四名夜行人碰头之后,其中一人埋怨道:“真不知道魏总管是怎么想的,先说让咱们动手,临行前又改了主意,让咱们只看有没有什么人来霍府保护他,唉,我看这是魏总管并不信任咱们。”这人说话声音虽然低,但静夜之中,朱雀和伏缨都是内力深厚之辈,运足耳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人说道:“现在京城中到处都在传言,说现在宫里的这位魏总管乃是魏总管的替身,并非他本人,谁知道是真是假?”

第三人道:“无论是真是假,咱们不都还是得听他的命令?奶奶的,咱们得了这么多好处,好意思不听他的差遣么?话说回来,魏总管出手还真是大方!”

最后那人道:“回去吧,你们少当街议论魏总管的事,若是被别人听到,还要不要命了?”

几人不再说什么,分别趁着夜色离去。

等这些人走远后,伏缨来到朱雀身旁道:“要不要跟上他们,看看他们在什么地方落脚?”

朱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看四人离去的方向各自不同,便可知道这批人平时分散在各处,需要用到他们时,他们才用一些特殊的联络方法聚集在一起,咱们跟上去也是白搭。”

两人又担心这几人说话不过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霍府中说不定还有一拨人在查探,两人一直等到四更,天都快亮了,也不见有人再从霍府中出来,这才由伏缨潜入霍府中去查探,没过多久,伏缨从霍府中出来后说道:“那霍春秋还活得好好的,看来你说得没错,咱们走吧。”

回到丐帮分堂,唐青野原本已经睡下,听到两人回来的动静,立刻清醒过来,穿好衣服来到庭院里跟两人说话。

唐青野见两人毫发无伤,问道:“那霍春秋大学士安危如何?”

伏缨道:“白跑了一趟,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对付他。”

唐青野讶然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苗青树那小子是故意耍我不成?给的我是假消息?”

朱雀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从今天晚上的情况来看,苗青树给堂主的消息十分可靠,而且我们也不能算是白跑了一趟,还是有所收获的。”

唐青野更是听得糊里糊涂的,他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将今晚的事跟他说了,唐青野听后也暗叫好险,他说道:“偿若你们真是冒冒失失地进入霍府,那苗青树他们可就遭殃了。”

伏缨点了点头:“我们若是进去了,何止苗青树他们,只怕这三百人里不只那几人麻烦,其他人无辜受到牵连的也不少。”

唐青野对魏忠贤的计中计感慨了一番后说道:“这样也好,通过此事,魏忠贤将更会倚重这些人,苗青树再送来消息的话,也将会是更重要的消息,而且也会更可靠。”

伏缨打了个哈欠道:“那也未必,到了魏忠贤穷途末路之时,必定会变得比平时更加疑神疑鬼,到时候他谁都不会相信,夜了,堂主快给我们两人安排休息的地儿吧,劳顿了一夜,都快困死了。”

翌日,两人一直睡到将近晌午才醒,唐青野知道两人夜里劳顿,所以也特别安排了丐帮弟子不去打扰两人,朱雀和伏缨两人吃了午饭,唐青野这才跟他们说了一件消息:“慕容寒山在河间府等候两位。”

朱雀和伏缨惊讶地说道:“什么?”

唐青野又重复了一边,朱雀这才说道:“他来得好快,这消息是怎么来的?”

唐青野道:“他慕容寒山自然能够猜到我们丐帮弟子能够找到你,所以他委托河间府的丐帮弟子飞鸽传书给我,只怕他料不到你们两人现在就在京城分堂中。”

朱雀问清了慕容寒山在河间府具体下榻的客栈位置,接着他便和伏缨两人立刻启程去见慕容寒山。

河间府号称京南第一府,最有名的则是驴肉火烧,朱雀和伏缨两人骑马从京城去河间,三百多里路,官道宽敞,不到傍晚就到了。

一路上朱雀和伏缨都在讨论慕容寒山这次前来京城之举,两人都捉摸不透慕容寒山的含义。

到了河间府后,两人先不忙去找慕容寒山,而是先去吃了几个驴肉火烧,喝了两碗驴肉汤,这才心满意足地去见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下榻在一家名为海客旅店的客栈,住的自然是天字一号房,客栈外面站着几名丐帮弟子,似乎在等候慕容寒山有什么事情要他们去办,又似乎在等候朱雀和伏缨两人到来。

朱雀和伏缨两人驱马来到客栈门外时,早已有丐帮弟子迎上来问道:“不知来的是不是朱雀大侠和伏缨大侠?”

两人点了点头,各自下了马。

一名丐帮弟子道:“剑神慕容寒山正在里面等候两位大侠,快进去吧。”

伏缨感到有些奇怪,他说道:“剑神在里面,难道还要你们几个来保护他的安全么?你们几人像个门神似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一名丐帮弟子解释道:“不知道是谁将剑神到了此地的消息散播出去,上门打扰剑神的人让人浮生其烦,因此堂主命我们几人在这里为剑神阻拦那些登门拜访之人,两位是剑神等候的客人,我们自然不会阻拦的。”

伏缨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胆敢来挑战剑神的人呢,原来只是拜访,只不过你们几人在门口这么一站,这海客旅店的客人可都不敢登门了。”

丐帮弟子叹道:“哪里会有什么别的客人?剑神早将这家客栈所有的房间全都包下来了。”

朱雀和伏缨想不到慕容寒山这么阔绰,不过两人也都知道慕容寒山一向喜欢清静,所以包下来整个客栈也不算稀奇,只不过慕容寒山来到这里的消息究竟是谁散播出去的呢?为的又是什么?

看来这些问题多半只有见到慕容寒山才能揭晓了。

两人跟丐帮弟子寒暄几句后,便牵着马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柜台后,连掌柜都看不到,看来他们和客栈里的伙计都前去伺候慕容寒山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剑神遇刺

来到慕容寒山所在的房间门口,慕容寒山已经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让两人进了房间。

两人进去以后才发现,宜宁公主也在,原来慕容寒山是带着宜宁公主一起过来的,朱雀和伏缨跟宜宁公主行了礼之后,才各自坐下,跟慕容寒山说话。

朱雀问道:“听说慕容庄主要进京?”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丐帮的消息传得好快,定然是汪九成说的。”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慕容庄主为何要在这时候进京呢?进京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寒山道:“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魏忠贤了。”

朱雀有些恍然地说道:“慕容庄主可是听说了魏忠贤有了替身一事?”

慕容寒山不屑地说道:“大家是不是都说宫里的魏忠贤是替身?其实在外面的那个才是替身,对不对?”

朱雀和伏缨都感到慕容寒山莫测高深,因为这件事朱雀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到,想不到慕容寒山一见面便指出了这一点,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过不知道庄主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寒山指着屋外的一架马车道:“你们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伏缨抢出门去将车厢后面的帘子掀开,只看了一眼,就愕然道:“这……此人是谁?难道……难道是魏忠贤那替身?”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就是魏忠贤的替身,他虽然不断再说他就是魏忠贤本人,可是我还是从他眼神中发觉他是个赝品,因此我带着他准备到京城去,用这个替身换回来真身,然后将他宰了,好了却了我的心事,只是我来到这里后,想起和你朱雀的约定,便托丐帮弟子通知你一声,好让你知道我慕容寒山并非不守承诺之人。”

朱雀过去看了看那个假的魏忠贤,他虽然没有见过魏忠贤本人,但也可以想象魏忠贤本人和这名替身必然是一模一样,此刻假魏忠贤被捆住,全身动弹不得,看来穴道也被封了,只不过神智不失,他看到朱雀和伏缨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眼中露出凶狠的表情,只是苦于无法说话,否则只怕什么恶毒的话语都已经骂出来了。

伏缨见他桀骜不驯的样子,向他吐了一口吐沫道:“奶奶的,看什么看?再看就将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不料这假魏忠贤倒是个悍恶之辈,竟然不怕伏缨的威胁,似乎料定伏缨不能将他怎样。

朱雀见他这个样子,奉劝道:“你可知道我们准备将你怎样?你若是知道了,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现在不过是个赝品,等将你送入宫里后,你可就变成真的了,这么好的事,只怕你做梦都想不到,你偿若乖乖地便罢,偿若还不老实,就只能剁碎了喂狗,只要不是傻子,我想都应当能够想得通,到了宫里荣华富贵皆有,在这里只能喂狗,哪个好不用我多言了吧?”

听到朱雀的劝解,假魏忠贤果然服帖了一些,不再跟两人对视。

伏缨见状放下马车后面的帘子,两人回到屋内,伏缨笑道:“这么有趣的法子,真不知道剑神是怎么想出来的。”

朱雀则想到另一个问题,他说道:“魏忠贤替身离开京城,自然会走得无影无踪,难得庄主竟然能够找到他,并将他活捉过来。”

慕容寒山露出罕见的大有深意的一笑道:“你倒是猜猜看,我是怎么找到他的?”

朱雀看向宜宁公主,见到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恍然道:“啊,这原来是宜宁公主的功劳,怪不得这假太监能够束手就擒,能被宜宁公主盯上,他假太监就算被千刀万剐也是不冤了。”

宜宁公主白了他一眼道:“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什么千刀万剐也不冤了?我有这么凶狠霸道么?”

朱雀想到她这么说自然是怕慕容寒山误会,连忙讨好地说道:“自然是夸你了,被公主注意到是何等福分,他假太监何德何能,能让公主把他当回事?”

宜宁公主听他这么说,才变得高兴起来,她说道:“算你了,回头我请你吃酒。”

朱雀谢过她的好意,转过话头跟慕容寒山谈起正事:“庄主这番想法妙不可言,只不过皇宫大内可不比别的地方,这么带这个大活人进去,再在里面厮杀一通,只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

宜宁公主道:“由我亲自带进宫去,我看谁敢阻拦?”

朱雀笑道:“我倒忘了公主还有个权力,哈哈,只怕魏忠贤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唉,我若是他,绝不会冒冒失失地去得罪慕容庄主,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伏缨道:“皇帝若是知道此事,定然只会大开方便之门,这次就连我都他还有什么能活下来的机会,只要他这可大树一倒,跟着他的猢狲自然也就散得干干净净,皇帝那是巴不得呢。”

当下几人商量了一番如何行事,随后朱雀和伏缨两人便在客栈住下了,准备休息一宿,第二日便出发进京。

当天晚上,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两人在自己房内吃的饭,并没有出来和朱雀以及伏缨同吃,朱雀则喊了在外面替慕容寒山把门的几名丐帮弟子大醉了一场,客栈的伙计忙里忙外,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酒食,朱雀看店伙计还给假魏忠贤去送了饭,想着他定是受到了慕容寒山的委托,让他们给送的。

半夜,朱雀因为口干,起来找水喝,他迷迷糊糊来到外面,只见客栈房顶上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朱雀瞬间酒醒了一半,他大喝道:“是谁?”

那道黑影闻声立刻飞身下了房顶,朱雀见这人所在房顶位置并非慕容寒山所在的房间,而且相距颇远,他立刻联想到此人很有可能是为了慕容寒山或者宜宁公主而来,只不过一时没有找对地方,于是他飞身上了房顶,准备去追那个人。

来到房顶上后,朱雀被夜风一吹,酒意又醒了三分,他看着那道身影远远地逃走,却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此时伏缨和慕容寒山等人也被惊动,几间屋子都亮起了灯,朱雀正要跳下去去追那道人影时,忽然想起了调虎离山一词,他和伏缨两人都绝非是刺客下手的目标,那么他去追这个人一点意义都没有,反而减少了自己人的实力,而他之所以会想到调虎离山,就是因为那人原本可以拐到其他路上,让自己看不到他踪迹的,可是此人偏偏直直前行,一副唯恐自己不去追他的样子。

想到这里,朱雀从屋顶跳了下来,伏缨问道:“怎会回事?”

朱雀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但肯定是来者不善。”

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同住一间屋子,宜宁公主并没有起床,慕容寒山拉开房门,对两人说道:“来人的目的未必是我,说不定是为了那假太监。”

朱雀和伏缨连忙来到马车车厢后面,拉开帘子一看,那假魏忠贤还在车厢里,因为喝了酒,此刻还在呼呼大睡,朱雀放心地说道:“他还在,晚上大家小心些。”

伏缨见状,怕假魏忠贤真被人所乘,他说道:“不如将他带到我房间里,让他睡在地上,我看着他,那就放心多了。”

朱雀摇了摇头:“不用大惊小怪,就让他在这待着,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单子,胆敢在你我和慕容庄主三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将人带走!”

伏缨听他说得有些像是醉话,他心知朱雀行事一向把细,今日怎的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浑不似他平时的样子,难道真是喝多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到朱雀给他使了个眼色,伏缨见状立刻明白了他并没有喝醉,只不过是古怪,他故意这么说,倒像是在说给别人听。

慕容寒山也同意朱雀的看法:“若是有人能在咱们三人之间将人掳走,那我慕容寒山也会佩服他的胆量。”

说完,慕容寒山转身就要回屋,朱雀绕过马车车厢,似乎也要回屋睡觉,就在他来到车厢车辕处时,他忽然一剑削断了车辕,马车车厢和马儿顿时分开,车厢向前面歪去,朱雀不等车厢前倾,一脚将车厢踢翻。

朱雀这一脚正是他足以开碑裂石的豹尾脚中的一招,只不过他一脚刚柔兼备,将马车的车厢踢得向外翻滚。

伏缨瞧得目瞪口呆,看来朱雀并没有醒酒,否则他如何会跟这个车厢过不去呢?

然后下一瞬间,伏缨就知道又误会了朱雀,因为在车厢底下,一道人影忽然蹿出,此人的目标正是慕容寒山!

朱雀和伏缨两人向那人扑去,只是慢了一步,不过谁都知道天下间无人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所以此人冲过去只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想到这里,朱雀和伏缨两人同时止步。

然而让两人感到震惊的事发生了,就在慕容寒山见到此人冲了过来,准备拔剑应对时,一声“轰隆”巨响传来,火光闪现处,如同晴天打了个霹雳。

随着这声巨响,慕容寒山的人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树叶,倒卷回房内。

朱雀和伏缨大惊失色,两人双双提剑冲了上去,因为两人都想到了京城胡金山家丢失了一把火器,两人都以为是魏忠贤偷了准备对付皇上的,想不到在此出现,原来是用来对付慕容寒山!

事关紧急,两人都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也无暇去担心那人有火器在手,难保不会再对他们发射,两人只是被慕容寒山被击中的愤怒掩饰了所有的理智!

第三百三十三章 隐退之心

朱雀和伏缨联手,天下能够挡得的人也不多,这名刺客也不例外,只是他并没有挡,而是向前一冲,直接冲进了慕容寒山所在的屋子。

慕容寒山被火器轰得退回房内,但房间内还有一位宜宁公主啊!

朱雀和伏缨两人一击被躲开,两人正准备继续进攻,房间的门忽然被关上,房间内先是传来宜宁公主的尖叫声,接着又传出一声男子的惨叫声,朱雀和伏缨正准备破门而入,听到这声惨叫,双双愣在当场,浑不知门内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宜宁公主的尖叫声止歇。

朱雀看着伏缨肯定地说道:“那声惨呼绝不是慕容寒山发出来的!”

伏缨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他说道:“不是慕容寒山?难道屋内还有别人?”他这么问是因为他认定慕容寒山已死,无论这声惨叫声是谁发出来的,房内都必须另有一人才行,除非是宜宁公主忽然将刺客宰了,但朱雀和伏缨见识过刚才那名刺客闪身进入房间内的矫健身法,以宜宁公主的身手,绝不是那人的对手。

因此惨叫声若是房间内其他人发出来的,就说明房间内还有第四人,刺客冲进去后又将这名神秘的第四人给杀死,偿若惨叫声是刺客发出来的,必然也是被房间内第四人给宰了的,可是这人会是谁呢?谁会在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的房内?

朱雀和伏缨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有另一拨专门针对宜宁公主的刺客,趁着混乱时闯入房间,两名刺客自相残杀,所以才会有一人被刺,发出惨叫?想到这里,朱雀和伏缨两人一起冲了过去,准备将门给踢开。

就在这时,屋门缓缓打开,让朱雀和伏缨又惊又喜的是,这门竟然是由慕容寒山亲自打开的!

伏缨脱口而出:“你……你没死?”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魂魄……”

伏缨打了个寒噤道:“你别吓唬我!”

朱雀自然知道慕容寒山安然无恙,不过他也惊讶地问道:“那火器没伤到你?”

慕容寒山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是哪里来的火器,差点击中了我的要害!”

朱雀简要地将京城胡金山家从波斯购得的火器被盗一事跟他说了,然后又问他:“火器这么厉害,庄主是怎么抵挡住的?”

慕容寒山唏嘘道:“要不是这把破军剑,只怕我还挡不住,这把火器的威力不仅仅是在其弹丸的厉害,那霹雳一声巨响,威力也不亚于少林狮子吼功,幸而我定力足够,偿若心中有所震惊,只怕已经被弹丸所伤。”

那弹丸的威力朱雀和伏缨都不明所以,那一声轰隆巨响倒是听得分明,朱雀问道:“这弹丸发射之劲比之叶不凡这种暗器好手相比又如何?”

慕容寒山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火器和叶不凡这种高手发出的暗器相比毕竟还有所不如,只不过弹丸配合那一声巨响,令人心旌摇荡,真气无法凝聚之下,一举伤人性命,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怕的暗器!你们看。”

朱雀和伏缨一起看过去,看到慕容寒山的破军剑上有一道划痕,慕容寒山苦笑道:“我一看到那火器,就立刻用剑身抵挡,然后向后飞退,卸去了火器弹丸之力,我本以为靠着这一退之力能够将弹丸上的劲力给完全卸去,想不到这弹丸后劲绵长,还是在破军剑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偿若是别的剑,甚至是慕容寒山那把小楼剑,留下这道划痕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但这把破军剑何等锋利,竟然也能被火器的弹丸划出一道印痕,足见火器的威力如何惊人。

朱雀走入房内,宜宁公主惊魂未定,见到他和伏缨也在,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看着屋内仰天倒着一具尸体,不用问,自然是那刺客的尸体,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火器,只不过来不及第二次发射,就被慕容寒山一剑送上西天,刺客的眉心有一道浅浅的剑痕,但只这一道剑痕就足以取了他的性命。

在此刻冲入屋中时,朱雀和伏缨还在担心宜宁公主的安危,谁料一声惨呼,让两人都有些疑神疑鬼,以为屋内还有第四个人,想不到这“第四人”正是慕容寒山,刺客以为退入屋内能得平安,却不料正好将自己送进鬼门关,说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朱雀将火器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他叹道:“波斯人的火器果然精巧,这其实是一架具体而微的火炮,只不过要造得这般精巧却是十分难得了,咱们中土的铁匠也不是打造不出来,只不过谁都没有想过会去造这种杀人的利器而已。”

慕容寒山正要一剑将这把火器给劈成两半,伏缨却闪电般将这把火器夺在手中:“且慢,如此珍贵的火器,剑神毁了他岂非十分可惜,如果剑神不想要,大可以送给我,就这么毁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剑神慕容寒山冷冷地说道:“这种火器威力实在太大,就算是不会武功之人得之,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武功高强的人,留在世间也是个祸胎,不如毁掉。”

尽管慕容寒山说得很有道理,但朱雀这次这次却站在了伏缨这边:“剑神毁了这一把火器容易,但并没有什么作用,这种火器一旦被发明出来,就将会出现更多的火器,你能毁了一个,不能毁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这是时势所然,绝不以个人意愿为改变的。”

慕容寒山闻言怔了怔,接着长叹一声道:“去了魏忠贤的项上人头后,我慕容寒山只怕也该到了退隐的时候,以后的江湖是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我也厌倦了这些。”

听到慕容寒山的话,朱雀和伏缨心中都感到不是滋味,宜宁公主走了过来,牵住慕容寒山的手道:“我就希望你能归隐田园,远离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平静地过日子不好么为何非要和那些不相干的人去争个你死我活呢?”

朱雀知道慕容寒山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一是因为和宜宁公主在一起,他要照顾宜宁公主的情绪,二者就是因为见到了这火器的威力,有所感怀下才生出此意,他肯定地说道:“这火器虽然厉害,但绝不会在短时间内成为气候,庄主……”

慕容寒山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火器我还没放在眼里,我只是因为人为了杀人而能制造出这种霸道的火器出来,此后还不知道能制造出什么杀人更为方便的兵器出来,对于这种感受而心中十分不舒服,所以才有避世的想法,其实我这种想法看似洒脱,其实也不过是在有了这么多的经历之后才生出的念头而已,令师北斗先生比我早看清了这糟乱的世间数十年,我跟他相比,还差得远呢。”

朱雀客气地说道:“这并非谁先谁后的问题,陶渊明隐居时距离现在已经有了几百年,难道你我就比他差了几百年的道行么?”

慕容寒山哑然失笑道:“我说不过你,咱们明日就进京入宫,我真是等不及要宰了魏忠贤。”

当晚后半夜再无人过来骚扰他们,似乎刺客们也知道,既然火器都不能伤了慕容寒山分毫,那么他们他们再出手也只是送死而已。

翌日一早,几人匆匆吃了早饭,便向京城赶去。

朱雀伏缨和宜宁公主都骑着马,慕容寒山亲自驾着一架马车,车厢内自然是装着那假魏忠贤,一行人平平安安地来到京城。

进京之前,京城的丐帮弟子就受到了消息,生怕他们进京之后再遇到什么幺蛾子,由唐青野亲自带着一批丐帮好手前来接应,慕容寒山不置可否,也许在他心目中,世上还没有他慕容寒山办不到的事,有没有别人插手都是一样。

宫门处的守城官兵并不认得宜宁公主,宜宁公主也没有表明身份,一行人顺顺当当地进了京城,进京之后几人径直去了皇宫。

来到紫禁城外,看守皇城的御林军自然是拦下了他们,宜宁公主亮明身份,御林军哪敢阻拦,自然是恭恭敬敬地大开皇门,护送着他们进去,朱雀和伏缨两人不得骑马,只能将马交给御林军,步行进入,对于慕容寒山那架马车,宜宁公主说里面是她的东西,御林军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由慕容寒山驾着马车进宫。

魏忠贤权势熏天,早就不住在皇宫中了,而是在皇宫外另有府邸,而且相当豪华,每日只要早晚在宫内当值,晚上宫门关闭前一般都会出来去自己的府邸中居住,偶有留在宫内居住的时候都少。

现在正值皇帝和魏忠贤明争暗斗的紧要关头,魏忠贤少有的在皇宫里住宿的次数多些,现在还不到晌午,魏忠贤正在宫内的十二监衙门里当差,几人连皇上也不去见,就匆匆向十二监衙门赶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以假乱真

来到十二监衙门外,看到外面有不少太监在把守,宜宁公主正要凭自己的身份呵斥他们让开,被朱雀拦住,他说道:“太监居住办事的地方十分肮脏,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宜宁公主要展示自己和慕容寒山生死一共的态度,还要进去,伏缨蹙着眉头道:“里面的肮脏倒不是别的,而是太监居住处骚气熏天,我们是怕公主进去后被熏晕了过去,所以公主还是留在外面的好。”

听到伏缨说得肮脏,却也知道了里面的确是难闻,宜宁公主只得嘱咐他们小心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也不用担心,有她宜宁公主在皇帝哥哥面前说项,一切都好说,嘱托之后和御林军退往一旁。

朱雀和伏缨两人进了马车车厢,挟持着假魏忠贤下马,他身上的绳索早就在进宫前给去掉了,伏缨假作搀扶着他,实则是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隐蔽暗处的要害,让他乖乖听令行事。

看守衙门的太监喝问道:“什么人?”

假魏忠贤在伏缨的胁迫下,只能挺起胸膛,嗔怒道:“瞎了眼的狗奴才,连我都认不得了么?”

看守的太监自然认得他是魏忠贤,只不过魏忠贤早上已经进来了,如何又来了一个魏忠贤?他们隐约听说过魏忠贤有个替身,只不过他们当然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罢了,况且无论真假魏忠贤,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太监们连忙跪下磕头,口呼九千九百岁,这在皇宫里能有这样的“礼遇”,足见魏忠贤已经到了何等嚣张跋扈的地步。

假魏忠贤问道:“我那同身今日可曾来过?”

同身便是替身的意思,太监听他这么说,越发认定他才是真身,连忙回答:“一早就来了,正在司礼监处理政务。”

朱雀和伏缨听到魏忠贤在处理政务,心中升起难以名状的荒唐感,政务大都是由皇帝和皇帝指派的臣子负责处理,这魏忠贤竟然也能处理政务,只怕很多底下送上来的奏章折子都到不了皇帝那儿,便被魏忠贤给拦下了。

假魏忠贤怕多说了露出破绽,便点了点头道:“很好,你们看守好,最近不大太平,千万不可懈怠!”

太监们自然异口同声地答应。

朱雀和伏缨两人搀扶着假魏忠贤进去,慕容寒山则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来到司礼监衙门,这里守卫更是森严,比之看守十二监的太监要多出三辈之多,而且这些太监一眼就能看出身负武功,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真的太监,还是由武林高手假扮的,看到这副形势,几人都知道魏忠贤果然在这里,否则何用这么戒备呢?

假魏忠贤当先走上前去,这些太监乃是魏忠贤的贴身侍卫,知道魏忠贤有替身一事,只是未得魏忠贤点明,所以也一样分辨不出魏忠贤的真身和替身,见到假魏忠贤后,他们只能一样施礼。

假魏忠贤对他们睬也不睬,直接走了进去。

司礼监衙门和外面普通衙门并没有什么不同,当中一张案牍,案牍后坐着一位和假魏忠贤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正在埋头查看奏章,在他的头顶有一块扁,扁上写着“司礼太常”四个字,在魏忠贤身后有四名太阳穴高高隆起的内功高手在他身后两旁护佑,案牍旁还有一名小太监正在磨墨,小太监打扮得十分妖艳。

见到假魏忠贤和几个人进来,魏忠贤头也不抬,将手中的一本折子认真批示了一番后,这才放下折子,抬起头来,他问道:“我让你找个地方隐匿好身份,没有我的召唤,万万不可露出行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回来?”

假魏忠贤早受到朱雀的安排,他冷笑道:“不枉我这么多年的栽培,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和我看起来一样,就算是我自己,只怕也会感到糊涂,只不过现在我既然回来了,你还演什么演?”

魏忠贤听到他这么说,脊背一阵发凉,不过他此刻还不知道跟在他替身后面的三人,乃是慕容寒山,朱雀和伏缨,所以他并没有将这几人当回事,只是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别忘了你几门亲族的小命都捏在我手里,难道你还敢真的冒充我不成?”

假魏忠贤道:“真是笑话,本宫的亲族就住在宫外的府邸中,你却说都捏在你这个替身手上,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来威胁我的么?”

魏忠贤怒极反笑,似是笑得十分欢畅,他身旁的小太监却脸色跟着变了,原来魏忠贤最喜欢在杀人之前发笑,而反过来说,一旦他这么笑,那就是要杀人的征兆,魏忠贤笑了一会后笑声戛然而止,接着他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受到你身旁这几人的威胁,所以才敢到这来胡言乱语的,是不是?”

人都说魏忠贤聪明,哪怕遇到像今日这等棘手之事,他也能立刻想通原委。

假魏忠贤一阵心虚,不过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撑下去,他叹道:“你模仿本宫可真是惟妙惟肖,只不过还有一点不像!”

他故意留了个悬念,希望魏忠贤来问他有什么地方不像,哪知道魏忠贤一眼看破了他的心思,直接站起身来道:“给我将这几人乱刀砍死!”

站在魏忠贤身后的四名贴身护卫自然分得清这两人究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因此四人听到魏忠贤的命令后,直接从魏忠贤身后冲出,向假魏忠贤以及慕容寒山等人冲去。

见到要动手,那小太监吓得连砚台都打翻了,墨汁洒了一地。

假魏忠贤毕竟是假的,见到这几人出手,知道这四人乃是魏忠贤重金从各处搜罗来的高手中专门挑选出来的四名剑法最高的高手,不仅如此除了这四名高手外,魏忠贤身旁暗中还藏着两名影子侍卫,他是效仿皇帝身旁有影子侍卫,因此自己也安排了两个,以表示自己和皇帝身份同样尊贵,这两名影子侍卫武功也是顶级高手,再加上外面有这么多其他护卫,慕容寒山等人武功虽高,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还难说的很,所以叫他如何不害怕?

见到这四人冲了过来,慕容寒山嘴角微微上扬,接着破军剑一晃而出,剑光迷乱了四名高手的眼睛,只一剑,便将这四人给宰了!

在这四具尸体向后抛飞之际,魏忠贤也由这惊心动魄的一剑认出了慕容寒山的身份,他魂飞魄散地问道:“你……你就是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轻轻一甩,破军剑上的血珠被他甩落,他冷冷地看着魏忠贤道:“不错,你找人对付我慕容寒山,我没有话说,可是你不该得罪宜宁公主!”

说着,破军剑向魏忠贤刺去。

魏忠贤吓得连动都不敢动,裆下一热,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他口中疾呼:“来人!护驾!”

殿顶大梁上忽然坠下了两人,这两人各持一把明晃晃的宝剑一起攻向慕容寒山不得不自救的要害,慕容寒山见这两剑来得狠辣,一时顾不得魏忠贤,反手一剑向这两名影子侍卫反刺而去。

这两名影子侍卫忽然变招,两人一守一攻,配合得妙到巅毫,守得固然固若金汤毫无破绽,攻得也是一往无前,攻守相兼,竟让慕容寒山一时看不出这两人剑法的空隙,只能一剑劈在对方攻击的那一把剑上,企图凭借破军剑之锋利,将对方剑给削断,然后再对付二人。

不过这两人的剑也都是宝剑,破军剑竟然劈之不断,慕容寒山一时想不出如何破解这两人的乾坤剑阵,只得向后退开一步,这一退开,顿时将双方的距离拉开了两丈多。

这两人也并不追击,而是也退到案牍后,一左一右地保护着魏忠贤,直到这时,朱雀和伏缨等人才看清这两人都已年过六旬,想不到两人的剑法相加,竟然能迫退慕容寒山。

慕容寒山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提剑又攻了上去,这两名老者自然再出剑抵挡,朱雀看得出慕容寒山尽管一时不能击败二人的联手,却也不至于落败,两人之间的剑法虽然高得出奇,却也不能将慕容寒山击败,三人混战一团,魏忠贤现在乏人保护,岂不正是对付他的好时机?因此他看向,而伏缨此刻也正好向他看来,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心意,两人一起扑向魏忠贤。

魏忠贤见两人冲来,大呼救命,那边两名影子侍卫见到魏忠贤有难,准备抽身过来阻拦朱雀和伏缨,打哪慕容寒山忽然剑光暴涨,将两人缠住,让两人无法分身,朱雀和伏缨轻轻巧巧地将魏忠贤给制住,拉到了一旁。

假魏忠贤倒了此刻方才松了口气,不过他不敢靠近慕容寒山那边,怕被三人的剑气误伤,而是来到了朱雀和伏缨身旁,魏忠贤看和自己的替身,还想威胁他几句,假魏忠贤一拳打落了他的几枚牙齿,魏忠贤满口是血,想要说话也是含糊不清。

就在殿内打得不可开交时,外面的太监冲到了门口,他们见到两名魏忠贤动上了手,一时不知该帮哪一个,愣在当场。

假魏忠贤到了此刻,方有了真魏忠贤的气度,他胸膛一挺,对着门口的那群太监呼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再外面看守好,本宫要处理一下内务!”

太监们应声退了出去,魏忠贤气得吐出一口血,却因为被朱雀和伏缨制住而动弹不得,张口说话,口中却含糊不清,原来是舌头也受了伤。

第三百三十五章 乾坤剑阵

制服了魏忠贤后,朱雀和伏缨两人好整以暇地观看慕容寒山和那两名影子侍卫相斗,两人之所以不将魏忠贤杀了,乃是顾及慕容寒山,毕竟他要亲手宰了魏忠贤。

两名影子侍卫乃是一对师兄弟,一个是师兄,名为宫长生,一个是师弟,名为任长真,学的正是乾坤剑法,当年两人跟着乾坤剑掌门人学习了这套剑法,掌门人曾跟他们说过,在他们乾坤剑的前辈中,曾有一位天资过人的天才,能够一心二用,双手各持一把剑,一人同使这套乾坤剑法,进而无敌于天下。

宫长生和任长真两人不如他们前辈的天分,毕竟这种人万中无一,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掌门的另一番话则让两人看到了一番希望,掌门告诉二人,虽然他们天分达不到一人分心同使乾剑和坤剑,但只要能做到两人心意相同,就算是两人将这套剑法当成剑阵,一样也能无敌于天下。

而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就难在心意相同这一点上。

很多人觉得既然剑法名叫乾坤剑法,夫妻双方一起修炼,岂非会容易得多了?这又不然,女子天生比男子力气小,双方之间的配合就会因为力气的差距而做不到真正的心意相通,而宫长生和任长真师兄弟二人功力正在伯仲之间,特别适合修炼乾坤剑阵。

修炼这套剑法时必须要在清净无人处,两人每日相互拆招喂招,不能有一丝急迫,等到了火候时,自然便会有相应的突破,为了无敌于天下的梦想,两人找了一处山林隐居起来,若是换作旁人,到了这一步又有一定的阻碍,盖因普通人家哪有这等财力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只是练剑,就连家人都不用照顾?

幸而这宫长生和任长真两人都是家底丰厚,又都没有娶妻,方才有这等空闲去练剑,两人在山中造了房子,自有奴仆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们送来生活所需,两人每日同吃同住,共同修炼不懈,端的是勤奋用功。

两人归隐山林后足有十年之久,终于到达了他们师父所说的心灵相通的地步,乾坤剑阵的威力也达到了从所未达到的新境界,两人认定这套剑法已经无敌于天下,在这十多年的隐居练剑生涯中,二人竟然都生出淡泊名利之心。

若是两人一直在山野间隐居也就罢了,偏偏两人到了晚年时又静极思动,耐不住寂寞,便又重出江湖,怎料两人出山后发觉世事变迁大出他们意料,经过他们隐居的这几十年,原本繁华的盛世变得满目疮痍,到处都是逃难的流民,两人家道中落,当年认识他们的人世上也没剩下几个。

两人对世上事既感到震惊又感到无奈,必定这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改变,哪怕两人已经天下无敌,又怎能改变这世上苦难之人分毫?两人一度想要回到山野间,却又心有不甘,经过商量,两人认定无论天灾有多严重,京城总是依旧繁华,因此两人便去了京城。

到了京城之后,两人虽然武功高强,却因为不谙世事,所以很快将盘缠花得精光,到了后来,空有一身本事,却闹到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客栈都住不起的地步,两人仗着武功,在京城一家酒楼上吃饭喝酒不给钱,京城酒楼自有处理这些吃白食的人,却被两人打得站都站不起来,围观的人正要去报官时,被在酒楼吃饭的魏忠贤看中了他们的身后,替他们结算了酒饭前,魏忠贤有心攀结他们,出钱让他们尽情享受,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段,时间一久,竟被魏忠贤笼络得死心塌地。

魏忠贤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府上,找人一试他们的身手,顿时惊为天人,对两人更是奉承,还找了不少下人侍候两人,将这两名在山野中过惯了苦日子的师兄弟惯得像是没有他魏忠贤不行,最后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了魏忠贤的傀儡,心甘情愿做了他的影子侍卫。

这也就是慕容寒山明明没怎么听说过这两人的身份,这两人的剑法却出乎意料地高明,越是遇到这种强悍的高手,慕容寒山就越是兴奋,高手难寻,遇到这两人,可算是他此次进宫的意外收获了。

宫长生和任长真两人自从乾坤剑阵大成之后,从未想到过会有人能够和他们能交手这么多招而不落败,就算对方是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他们也没想过能够和他们交手至今而不落败的,两人心中逐渐焦躁起来,心意相通不免变得出现一丝缝隙。

一旦两人心出现裂痕,出手的配合难免会受到一点影响。

这种影响放在对手是他人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慕容寒山这种绝顶高手眼中,却是取胜之机!

他耐心等候,终于在师兄弟二人同使一招无始无终时,他看到了两人配合之间的一丝丝快慢之分,宫长生使得是无始无终这一招里的攻势,任长真使得是无始无终这一招里的守势,攻守之间须得如同卯榫般丝丝入扣,才能发挥这一招的最大威力,但宫长生这攻不免急了些,竟先任长真一瞬出手!

仅仅是一瞬间,对慕容寒山来说已经足够了,他用三分劲力去对付任长真,任长真守得滴水不漏,接着慕容寒山任由宫长生刺向自己的这一剑刺出,似乎并不阻挡,宫长生还以为慕容寒山乃是强弓之末,内力消耗得太多,所以连抵挡之力都没有了,心中一喜,这一剑刺出得更是一往无前。

按照两人之间的配合,任长真应当在宫长生进攻时护住自己和他身上的破绽,但宫长生急于出剑,已经脱离了他护佑的范围,他暗叫不好,企图也跟着和宫长生一起出击,迫得慕容寒山不得不向后退避。

但他的想法虽好,只不过迟了一线,慕容寒山忽然一个移形换影,来到宫长生的一侧,一剑电光火石般挑起,鲜血飞溅,宫长生肋下中剑,手中的长剑都无力拿捏,掉落在地。

任长真大惊失色,连忙刺向慕容寒山的要害,企图败中求胜,只不过他和慕容寒山之间隔了个宫长生,任长真不知道他师兄宫长生的伤势如何,也无暇去理会,这一剑偿若不能刺伤慕容寒山,好歹也要将他迫退,救下师兄来。

只不过他和宫长生师兄两人联手出招方能和慕容寒山斗个不相上下,他自己急于进攻,再加上气势已经矮了一截,这一招使得不免老了一些,慕容寒山的破军剑以攻对攻,剑光闪过,任长真也撒剑受伤退下。

慕容寒山并不趁机进攻,反而退开两步,看着这对师兄弟,口中说道:“我和你们并无仇怨,只要你们不再护着魏忠贤,现在就可以走了。”

这是剑客对于配合自己做对手的人的尊重,哪怕对方是两个人。

宫长生看着任长真问道:“怎么说?”

任长真用脚尖将剑挑入手中,他右腕受伤,因此用左手持剑,他还没开口说话,那边被朱雀和伏缨制服的魏忠贤吐出一口鲜血,含含糊糊地呼救道:“救我!救我!”

听到魏忠贤的话,宫长生也无脸和他对视,因为师兄弟二人曾经夸下海口,说什么只要他们师兄弟二人在,就绝不会让人伤害到魏忠贤分毫。

如今慕容寒山一个人就将这牛皮给戳破,让他两人怎能不感到羞愧?

任长真长叹一声道:“我师兄弟无能,不是慕容寒山的对手,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剑法,竟有如此人物,输在慕容寒山手中,我们师兄弟心服口服!”

说到这里,此人左手抬起,长剑在脖子上一划,鲜血迸发,自刎而死,想不到作为乾坤剑法的师弟如此刚烈,既然不能保护魏忠贤,那么他也没有脸面苟活,竟然寻了死路!

宫长生瞬间老泪纵横,他长叹一声,从任长真手中拿过剑来,也跟着自刎而亡,数十年来,师兄弟二人修炼心意相通的本领,两人早已形同一人,任长真死了,他宫长生也相当于死了一半,活着也是苟延残喘,了无生趣,因此也追随师弟而去,至少在黄泉路上,两人相伴也不寂寞。

两人不敌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本饶过了他们,想不到两人竟然先后自刎,此举大出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魏忠贤见他们二人自尽,顿时脸如死灰,他心知自己连最后一点凭籍也失去了,不过反正都是死,他狰狞地看向慕容寒山,想看看这是怎样一个人,自己用奸计去害他,谁能想到慕容寒山非但活着,反而能杀到自己面前?

到了此刻,魏忠贤心中真是追悔莫及,他若知慕容寒山厉害至此,怎都不会鬼迷心窍地答应女真人去对付他。

然而此刻说什么都迟了。

慕容寒山甚至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破军剑一闪而过,刺中魏忠贤的心窝,魏忠贤这个祸乱朝堂,为祸天下的大太监,就这么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第三百三十六章 生死秘密

虽然魏忠贤真身已死,假魏忠贤还是感到担心,毕竟这些人随时都可以要了自己的小命,能够让他活着的价值只有顶替魏忠贤,同时也不能再跟皇上作对,方能有一线生机,他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慕容寒山甩去剑上的血,还剑入鞘,对朱雀和伏缨道:“这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

朱雀问道:“你要去哪里?”

慕容寒山微微一笑道:“要和宜宁去一些风景怡人之地,等到疲倦了,便去西域与令师为伴。”

朱雀点了点头,和伏缨等人目送着他离开司礼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淡淡伤感,慕容寒山这一去,天高地远,江湖上能再相逢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了,只希望他真能如同他说的,最终的归宿会选在西域雪山。

看着慕容寒山离去,跪在地上的假魏忠贤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对朱雀和伏缨道:“两位大侠,在下此后定会本本分分做人,再也不敢去做伤天害理的勾当,像他一样罪有应得!”

朱雀道:“希望你能言出必践,只要你不再结党私营为祸朝堂,我必会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让他饶你不死,偿若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当知道你这颗脑袋不过是暂寄在你脖子上,我们随时可以来取。”

假魏忠贤自然是答应不迭,朱雀看着司礼监内的七具尸首,他说道:“魏忠贤已死之事千万不要传出去,知道么?否则皇上难做,你也没有好结果。”

魏忠贤的替身连连答应:“这个不劳大侠相告,小人也知道这一点,偿若我说魏总管死了,小人岂非也活不长了?还望两位大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小人定当老老实实地做一名好太监,好好侍候贵人们!”

伏缨听他说要老老实实当一名好太监,差点失笑,他对朱雀说道:“真要饶了他?此刻宰了他岂非一了百了?”

看着假魏忠贤脸色惨白的样子,朱雀叹道:“先饶他一命吧,看他之后的作为,只要他谨守承诺,咱们何必又要多伤人命?走吧!”

朱雀和伏缨也跟着离开司礼监,没有假魏忠贤的命令,外面的太监侍卫自然不敢为难二人。

等到朱雀和伏缨走后,假魏忠贤这才起身唤人进来,告诉这些人,死的自然是他的替身了,而那几名贴身侍卫以及影子侍卫,都是为了保护他而被“替身”杀害,命人好好安葬,至于魏忠贤的尸首么,他要用化尸粉化去,免得留下痕迹。

离开司礼监后,朱雀和伏缨见到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已经离宫而去,马车也不见了踪影,伏缨道:“好个宜宁公主,简直是过河拆桥,也不送咱们离宫再走。”

朱雀道:“以你我的身份,难道连离开这里都要公主护送么?要不要慕容寒山也一并护送你出去呢?”

伏缨连忙摇头:“不必了,我们这贱命也当不得他们护送,走吧,我一留在这里,就感到浑身不对劲。”

就在两人就要离开的当儿,两队锦衣卫走了过来,见到二人后说道:“两位且慢,皇上请你们过去一谈!”

朱雀和伏缨都想不到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进宫的事,不过想想,皇上对宫内的事情偿若还不是了如指掌,那才是怪事,两人对视一眼后,便跟着锦衣卫前去。

御书房。

朱雀将魏忠贤一死之事告诉了皇帝,皇帝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眼下只有那阉人的替身在宫里,朕放心多了,要对付阉党也简单多了,你们可让那假太监将魏忠贤已死之事瞒下来?”

朱雀笑道:“这个当然,现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魏忠贤已经死了,皇上要对付他们的党羽,那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

皇帝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功劳不小,朕要好好赏赐你们,你们说朕要赏赐你们什么才好?”

朱雀连忙跪了下来,伏缨见状也只好跟着跪下,朱雀道:“以皇上之能,诛灭魏忠贤乃是早晚的事,草民擅自做主,将魏忠贤宰了,让皇上少了些许对付他的乐趣,何来功劳之有?皇上不怪罪小人,小人已经十分感恩,不敢再求什么赏赐。”

伏缨见朱雀像变了一个人,说话的口气也和平时不同,心中虽然生出老大的疑问,但此刻不是相询的时候,只能将疑问憋在肚子里。

皇帝沉默了一会后说道:“你们两人居功不自傲,朕很欣赏,朕很欣慰,不过也让朕很难做。”

朱雀道:“我们二人来京事情已了,离宫之后今日就会离京,接着便会归隐山林,此后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平平淡淡地度过下半生,我想宜宁公主和慕容寒山也会如此,而对于这段时间京城内所发生的事,我们绝不敢吐露半个字,还请皇上放心!”

皇帝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皇帝长叹了一口气,听到皇帝的叹气,朱雀反而松了一口气。

皇帝道:“朱雀,你是个聪明的人,多余的话我也不用多说了,朕只想问问你,如果你是皇帝,该怎么应对当下天下形势?”

朱雀道:“小人不敢回答。”

皇帝道:“朕让你回答,你不得不答!”

朱雀道:“凡事宜缓不宜急,徐图安定,先对外再安内,或者能挽狂澜于既倒。”

这句话说完,整个御书房内安静至落针可闻的地步。

皇帝转过身去:“你们走吧,朕累了,朱雀,你身上还有朕的手谕,离宫应该没有问题吧?”

朱雀点了点头道:“没有问题。”

皇上道:“嗯。”

朱雀连忙道:“小人告辞,皇上万福!”

说完朱雀和伏缨起身离开了御书房,伏缨一肚子疑问,刚要发问,朱雀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道:“离开这里再说。”

出了宫,两人好不停留地来到丐帮京城分堂,见到唐青野,唐青野见两人匆匆赶来,问道:“怎样?”

朱雀点了点头道:“那些枉死的丐帮兄弟大仇已经得报,不过此事十分隐秘,不能告诉给其他人。”

唐青野带着两人回了屋,安排弟子在门外看守好,朱雀这才将进宫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唐青野悲喜交集:“这狗贼终于得到了报应,死得好!死得好!这件大快人心之事,为何不能说出来?”

朱雀叹道:“我和伏缨两人都差点因为此事要被灭了口,你说这件事还能跟别人说么?我们能跟你说起此事,已是看在咱们生死之交的份上,堂主若想平安,只能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说。”

伏缨感到奇怪:“你说什么差点被灭了口?难道刚才在宫里……”

朱雀道:“不错,你难道没有发觉在御书房内外的埋伏?”

伏缨摇了摇头:“什么埋伏?皇上不也在御书房内吗?难道他还敢对咱们动手不成?他不怕伤了自己吗?”

朱雀道:“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发下埋伏的?”

伏缨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朱雀叹道:“难怪你能有这么好的心态,就在我跪下之前我便看出,御书房内的皇上也不过是替身而已!”

伏缨道:“什么?”

朱雀道:“咱们两人武功虽高,可是若是面对成千上万的锦衣卫和御林军,而皇上又是在刻意要杀死咱们两人时,只怕咱们两人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伏缨道:“既然皇上有了杀咱们灭口一事,怎的后来又放弃了?”

朱雀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提起慕容寒山,让皇上明白偿若咱们死了,慕容寒山多半也会为我报仇,而且他杀咱们的原因不过是为了掩饰魏忠贤已死的秘密,既然还有慕容寒山和宜宁公主知道,他不杀咱们秘密反而不会泄露,杀了则增加了泄露的风险,皇上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择。”

伏缨道:“你既然说了皇上是假的,怎么又说皇上是聪明人?”

朱雀道:“说你聪明吧,你有时候又故意装糊涂,御书房内咱们眼前的皇帝虽然是假的,但真皇帝也在附近偷听,偿若他真要杀死咱们,必然会由他亲自下达命令,如今咱们还活着,就说明他想通了这一点。”

伏缨道:“原来如此,我怎么说你在御书房内忽然变成了马屁精,说了这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原来句句都有深意,最后那句话不知道是真皇帝想要问的,还是假皇帝临时起意问的?”

朱雀知道他说的是皇上问他天下大势的事,他说道:“我也不知道,不管是谁问的,皇帝都会听到,至于他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两人和唐青野又谈了一会后,朱雀和伏缨便告辞离去。

离开京城后,伏缨问道:“眼下你要去哪?”

朱雀道:“我先去峨嵋将伊雪接回,然后就去尊师那里,眼下我和慕容寒山的心境差不多,感到世事不过是一场虚幻,不如在西域多陪陪师父和重阳,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伏缨道:“我没有你这么潇洒,说走就走,毕竟中原花花世界我还舍不得离开,等到我有了你这种心境后,便带着家人前去找你。”

朱雀想起一事,对伏缨道:“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伏缨问道:“什么约定?”

朱雀笑道:“自然是千金之约!”

伏缨这才想起和他的赌约,此后他和唐轩儿偿若生个女儿,就过继给朱雀,他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我回去后会努力的,咱们就此别过,天山四季峰见吧!”

朱雀点了点头,两人分道扬镳。

第一章 雪夜杀机

词曰: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话说的本是这雪夜之中男女缱绻之情,这种心意,古今相同,因此时隔数百年,看到这首词之人都不免会露出会心一笑,就算没有这种境遇的,也该当想到,雪夜里,人人都留在温暖的房间里,行走在城中街道上连马儿行走都放慢了脚步,而街上也看不到人影。

城内都少人行,但在城外的荒郊处,竟然还有人冒雪赶路!

大雪之夜,一位老人带着一名孙女蹒跚地走在雪地里,老人已经年逾古稀,孙女不过七八岁,祖孙两人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风雪无情,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刀割。

孙女在被懂得瑟瑟发抖之余,对老人说道:“爷爷,我……我肚子好饿!”

老人道:“爷爷知道,再坚持一会,坚持到秀竹村,咱们就有吃的啦,到时候还能烤火……爷爷让魏学问给咱们煮一锅肉粥,再给你烤三个热乎乎的馒头吃,再坚持一会……”

北风将老人原本就不高的声音给吹散了两成,孙女根本听不清爷爷在说什么,只知道爷爷是在安慰她,前面不远处就会有吃的,有暖和的地方可以待着。

只不过祖孙两人的这一段路所遇到的阻碍除了这寒夜,这风雪,这泥泞的路途,竟然还有别的障碍……

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又落下,哪怕是夜空也是阴沉沉的,带着一股死气,天地之间,唯有风声在呼啸!

蓦地!雪夜的寒风呼啸声中又多了一样声音!那是马蹄的声音,马蹄踏着乱琼碎玉,凌乱的马蹄声挣破了这份苦寂,来者原来并非是一匹马,而是十多匹马,雪夜中,有这一老一少祖孙二人踟躇而行已是少有,这十多匹马冲风冒雪,又是所谓何来?

而老者听到这些马蹄声,脸色却变了,他督促孙女:“快走快走!辫子军来啦!”

孙女听到辫子军几个字,也吓得什么似的,虚弱的身子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脚步竟然加快了许多,老人也跟着快步而行,只不过雪之中,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孩子,走得再快又能又多块?有则能快的过四条长腿的马儿?

老人走得急了,拉扯着的孙女跟不上他的脚步,手又被他牵扯着,脚下一个跟不上,摔倒在地。

而在这个当儿,那十多匹马的马蹄声来得更近了!

老人仰天长叹一声,似乎知道再奔逃也是无济于事,徒费力气,偿若没有孙女跟着,他一人还能走得脱,可是他怎能抛弃孙女于不顾?他想背起孙女快行,但他也是饿得没有多少力气了。

既然逃不走,索性停了下来。

孙女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跟着担心起来,孙女道:“爷爷,你怎么不走了?”

老人苦笑一声道:“走不了啦,孩子,都是爷爷害了你……”

就在这风卷积雪的当儿,十多人骑着马儿来到两人身后,老人缓缓转过身,马上人疾驰时用围巾裹住了口鼻,此事马儿停下,为首之人将脸上的围巾拉下,露出一张阴鸷狠毒的脸来:“方大才子,你这是干什么去?”

原来这老者姓方,名忆宗,忆宗者,回忆祖宗也,他粗通武艺,却精通学问,写得一手好字,更写得一篇篇好文章,只可惜这些文章都是诋毁本朝,赞扬前朝的居多,而且他竟冒死不剃发不留辫子,这在本朝可是死罪。

方忆宗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万万不可剃发,况且本朝那前额光秃秃后面留一条大尾巴似的辫子,他方忆宗认定那是胡虏之相,决意不肯变成那样的形象,和他方忆宗有着相同想法的人大都避世躲了起来,或隐居或出家,但他方忆宗却不是这种人,他要用文章激起汉人热血,让他们不能忘了祖宗是谁,这可更犯了朝廷的大忌,因此他数次受到官府的追杀,妻儿等人也都受到牵连,死的死亡的亡。

方姓在宜兴一代本是大家望族,却因此败落到只剩祖孙两人的地步,可说到了家破人亡的最惨烈的地步,即便如此还没有完,他方忆宗也成了朝廷通缉的重要人物,受到朝廷鹰犬的追杀。

平时方忆宗带着孙女或住在志向相同的友人家中,或在外流浪,然而他每写出一篇追思前朝的文章都要让人广为传阅,因此留下不少蛛丝马迹,方忆宗的对付之法就是不断搬迁,只不过人心不古,到处都少不了为了一点赏银而揭发他的小人,这一次也不例外,方忆宗收到消息,得知官府又探查到了他的行踪,因此他冲风冒雪,准备连夜去秀竹村,到友人魏学问那里暂避。

然而官府的鹰爪孙还是循着大雪里的足迹追了过来。

谁能抓住方忆宗,不管是活的,还是死尸,都会官升两级,赏银无数,所以这些鹰抓孙才会在雪夜辛苦追捕方忆宗。

方忆宗对着为首那人恳求道:“我可以跟你们走,只希望诸位爷们能够给我孙女一条生路!”

为首之人冷笑道:“斩草须除根,方大才子,你是有学问的人,这个道理应当比我们更清楚,呶,你是乖乖地跟我们走呢,还是我们绑了你拖在马后面走?你要知道,上头对方大才子的悬赏那是死活都一样,我们也不在乎你的死活,只不过我本人尊重你一点,宁可让你多活几日。”

方忆宗呸了一声道:“你们身为汉人,如今却做了女真胡人的爪牙来对付自己人,还说什么尊重我?我只是想不到你们竟然连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唉,她和你们一样也是汉人呀,你们只要捉了我,什么赏钱都有了,她又不再悬赏之列,还望诸位发发慈悲,放过她吧!”

听到方忆宗的话,马上几人心中松动起来,但为首之人心意坚定:“多一个小的,上头的赏钱说不定也会多些,方忆宗,你不肯乖乖束手就擒,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听到为首之人的话,其他人也都跟着死了这条心,决定老人孩子全不放过。

马上十多人纵身下马,缓缓向方忆宗迫近!

方忆宗知道今晚再无侥幸之机,他长叹一生,对孙女先是说道:“等我们打起来,你就跑!”想了想她又能跑多远?又改口道,“不,等我们打起来,你就跟在爷爷身后,大不了咱们爷孙一起死在他们这群畜生手里便是!”

孙女露出害怕的神色道:“爷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方忆宗不再理会孙女的话,他运气一震,身外那件早就被雪浸湿了的外袍破碎开来,露出里面的劲服,接着他将腰间别着的两根判官笔抓在手中,准备和这些人殊死相搏,希望自己能够多杀几人,让这世间少了几个数钱忘祖之辈,也让自己不算白死一场!

十多人身手都十分硬朗,这些人拿着兵器发一声喊,一起向方忆宗冲去!

……

经过一场惨烈的厮杀,方忆宗周身受到十多处创伤,最重的那道伤口在背后,是被刀砍中,伤口深逾一寸,鲜血湿透了方忆宗的衣服,就连他孙女脸上也被剑风划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方忆宗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大喝一声,企图临死前再拉个垫背的,但这些人只是为了升官发财,哪个肯和他拼命?都远远地围着他,等着他失血过多而死,见他扑来,都躲向一旁,只不过拦住他可能逃走的路罢了。

方忆宗心中无穷苦楚,他仰天悲号,痛恨自己无力回天!

悲号声远远传开,看到方忆宗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人大着胆子,准备上来给他一刀,了结了方忆宗的性命,再杀了他孙女,就能回去邀功请赏去了。

就在此人来到方忆宗身旁准备下手时,一道急促的锐声划过长空,要对方忆宗下手的人倒飞出一丈开外,人在落地前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其余人大惊,究竟是谁出手,竟有这等骇人听闻的功力,能用一枚暗器就将人打飞这么远!

风雪不停,一个人从远处快步赶来,在这人身后,还有两人缓缓走来,十多人惊疑不定,不知道发出暗器的是前面那人,还是后面那两人。

以这暗器的威力,出手之人当是功力惊世骇俗的高手,但前面快步跑来的人却浑不似懂武功的模样,而后面那两人又相隔得有些远了,暗器将人击飞已是让这些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若是从这么远的地方发出,则更是不可思议了!

不少人都认为这暗器并非出自人手,而是出自机括,可是世间又哪里会有这么强劲的机括?除非是火器,但火器击发会伴随着轰隆巨响,但方才明明没有听到这响声啊。

跑得快地那人扑到方忆宗身旁,看他受伤太重,已经无法治愈,来人流着泪道:“方世兄,我魏某还是来晚了一步!来晚了一步呀!”

第二章 太平之下

方忆宗看着来人,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又露出担忧之色,他勉力说道:“想不到魏兄竟会前来接应我,这些人下手好不狠毒,魏兄快走!别管我……”

原来此人正是方忆宗要去投奔的朋友魏学问,魏学问带着哭音说道:“方世兄别担心,我带来的这两位侠士当会为方世兄报仇雪恨!”

方忆宗此刻才看到魏学问身后跟来的两人,两人面容冷峻,在雪夜里看起来尤其显得无情。

似是无情之人,往往最是多情,方忆宗此刻已经没有心力去思索这些,他拉着魏学问的手道:“既然如此,我现在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孙女方青宁……还望魏兄……”话未说完,方忆宗吐了一口血后气绝身亡。

魏学问大放悲声,此刻方忆宗的孙女方青宁怔怔地站在两人身旁,已经吓得如同木雕石塑,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就连她爷爷死了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她脸颊上一道细细的伤痕正凝聚出血滴来!

就在方忆宗临死托孤时,那十多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慢慢走近的两人,为首之人打着胆子喝道:“此人乃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们……你们若是维护他,那就是和钦犯同罪!方忆宗犯的可是谋逆的死罪!”

只不过他的这番话却吓不住慢慢走近的两人,这两人面无表情,其中一人终于开了口:“方忆宗这样的人,你们也下得了手,就连他孙女也受到你们伤害,唉,世上怎会有你们这种人,就算是畜生,也不会伤害同类……”

这十多人虽然觉得对方暗器厉害得惊人,但方忆宗的尸首对他们来说,就像一块肥肉之于恶狗,他们还指望着用方忆宗的尸体去换取功名富贵,岂会轻易放弃?

为首之人大喊一声:“这几人都是方忆宗的同党!咱们一起抓了回去领功!”

说完,他当先举着兵器冲了过去,其他人见状也跟着一拥而上,似乎想靠着人多的优势,又似乎相互壮了胆,一起向着两人杀来,真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两人中那名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拔剑而起,反向这十多人冲来,另一人见到同伴向前厮杀,非但没有插手之意,反而前去安慰方青宁,怕她被她爷爷之死吓得糊涂了。

那边的战斗几乎转瞬之间就结束了,这人一招剑法就是数剑,每一剑闪过都会杀死一人,三招剑法下来,十多人便全都横尸就地,每个被杀死的人不是眉心中剑而死,就是咽喉要害中剑,竟然都是一剑毙命!

这人连杀十多人后依旧面色不改,只轻轻将剑上的血迹甩去,然后还剑入鞘,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看他年纪不过二十多岁,想不到出手杀人竟然这么冷血无情!

前去安慰方青宁的那人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他和那冷峻之人正好相反,他显示给方青宁体内输入一些真气,护住她的心脉,这才对她说道:“小妹妹,坏人都死光了,不用担心了……”

经过他的一番劝说,方青宁终于从出神中渐渐恢复了神志,她似乎刚刚看到爷爷已死,扑在方忆宗身上大哭起来,看到方青宁哭了出来,这人才放下了些心事。

魏学问垂泪了一番后,前来对两人道谢:“多谢叶少侠和慕容少侠出手相助,唉,我得知方世兄要来找我后,立刻跟两位赶了过来,想不到还是迟来了一步,此后中原又少了一位忠贞之人,苍天无眼,小人当道,我魏学问只怕过不了多久也会步方世兄的后尘,唉,以后这混沌的世道里,只有你们这些少年英杰才能力挽狂澜了。”

原来这两人一个姓叶,一个复姓慕容。

姓叶的年轻人正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名叫叶舞风,继承了叶不凡的暗器绝学,更因为他不像父亲那样身体不适合习武而修炼出浑厚的内力,暗器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刚才那一记暗器就是他看着形势危急而发,只是想不到还是救不了方忆宗的性命。

而复姓慕容的年轻人则是剑神慕容寒山之子,名叫慕容天池,这名字乃是他母亲宜宁公主起的,宜宁公主和慕容寒山游山玩水,虽然世道越来越混乱,但有慕容寒山陪着她,何处不是乐土?只是后来宜宁公主有了身孕,两人最终还是去了西域大雪山四季峰。

宜宁公主在生下慕容天池之前曾去过天池,她认为天池之水乃是世上最纯净的水,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最纯净的心灵,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慕容天池更是继承了乃父出神入化的剑法,只不过因为火候不到还无法跟剑神相提并论,但剑术上的造诣却已是普通习剑之人无法企及的。

叶舞风和慕容天池这次从西域来到中原,就是因为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召唤而来,四人小时候都在四季峰上跟北斗先生学习过,可说是从小玩到大,朱重阳和伏隐比两人大上十多岁,早就在艺成之后耐不住性子来到中原闯荡,后来两人在中土闯出一点名声后,就派人给两人送信,让两人下山。

在叶舞风和慕容天池的印象里,中原的景象都是通过长辈的叙说而来,应是战火连天,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满目疮痍的景象,他们收到朱重阳和伏缨的信件时还不敢相信天下虽然已经改朝换代,却已经归于平静,渐渐有了太平盛世的苗头。

只不过以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就算世道混乱,两人也不怕。

叶舞风性子开朗,本也耐不住大雪山四季峰上的孤单,想要来中原花花世界看看,而慕容天池对于来不来中土都没有多少想法,但他常从朱雀伏缨以及刘苏儿叶不凡等人口中听到他爹当年一手创立的玩剑山庄,他心中向往已久,趁着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书信相召之际便准备到苏州去瞧瞧。

途经中州洛阳时,慕容天池经不住叶舞风的相劝,在这十三朝古都内留下来耽搁几日,好好见识见识中原风景人物。

魏学问就是两人这两日才结识的,魏学问不懂武功,却人如其名,那是满肚子学问,让叶舞风和慕容天池钦佩不已,今日正在他家中做客,吃晚饭时有人给魏学问送来消息,说他的好友方忆宗受到官府追杀,想要来他这里避难的消息。

方忆宗和魏学问两人从小相识,交情匪浅,只是方忆宗惹出滔天大祸后,不想连累这个朋友,所以平时很少来探访,这次方忆宗要去他家里避难,足见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魏学问知道叶舞风和慕容天池两人都是精于武功之人,便央求两人前来迎接方忆宗,叶舞风古道热肠,自然是满口答应,慕容天池是面冷心热,也一言不发地跟了出来。

只是几人还是晚来一步,方忆宗被这些人害死,好在救下了他孙女方青宁。

大雪虽然渐渐止歇,但北风依旧呼啸不停,似乎是在为方忆宗之死鸣不平。

方青宁本就两顿没吃饭,再加上受到惊吓,以及爷爷别人杀死的打击之下,哭着哭着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叶舞风连忙查看,见她只是因为虚弱疲倦而昏迷,便将她递给慕容天池,让他背着。

慕容天池冷冷地看着叶舞风,似乎是在问他:“你怎么不背?”

叶舞风叹道:“你背小的,我还要将方先生的尸首放在马背上带回去,这样的粗活难道要魏先生来做么?”

慕容天池不再多说什么,将方青宁背在身上。

叶舞风牵过几匹这些杀死方忆宗的人的马儿过来,先将方忆宗的尸首放在马上系好,这才上了另一匹马,慕容天池也将方青宁放在马背上,自己跟着上去,抱着昏迷的方青宁向来路走去,魏学问也上了一匹马,四个人一具尸体,坐着四匹马向秀竹村赶去。

在他们身后,是十多具尸体以及剩下那集匹不知所措的马儿。

回到秀竹村后,叶舞风帮着魏学问将方忆宗的尸首埋在了后院中,又和慕容天池一起将方青宁安顿好,魏学问让内人去煮了些瘦肉粥给方青宁吃,方青宁醒来后思念爷爷,又哭个不停,好在在魏夫人的劝说下多少吃了些饭。

来到厅堂,魏学问再次对叶舞风和慕容天池两人道了谢意,叶舞风问起魏学问方忆宗为何会被通缉和追杀,魏学问将方忆宗的事告诉了他们,并说道:“眼下虽然比前些年太平了些,但这些太平之下,还是隐藏着不少祸患!”

第三章 入乡随俗

叶乘风忙问端的,魏学问道:“眼下改了朝换了代,由人数不多,远远少过汉人的女真人统治了汉人,这本身就存在极大的问题,只要有些良知的汉人,都不会服从那些胡人的压迫而起来反抗,只不过朝廷打压得很了,这些义士都只能在暗中偷偷摸摸地进行罢了。”

慕容天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神色淡然地听着。

叶乘风和魏学问相交,乃是钦佩他的学问,他和慕容天池都是在西域雪山出生长大,对于什么女真人和汉人的区分并不怎么感同身受,他说道:“不管谁来统治天下,只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不都是好事么?我听说历史上纣王和桀这样无道君主虽是汉人,可是又是什么好事了?而有了开唐盛世局面的李姓之人不也是有着胡人的血统么?在他们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力强盛,岂非也是一件幸事?”

魏学问闻言勃然大怒,和他这两日表现出来的儒雅饱学形象截然不同,他一拍桌子,尽管没有多大力道,却表现出他心中极是愤懑,他又气又急地说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让谁来治理只要天下太平就行?难道让胡虏蛮夷当汉人的国君还是好事了?你个数祖忘宗的小子,咱们汉人讲究君臣父子夫妻之分,家国乃是一个道理,你能因为贼人有钱,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便认贼做父么?你能因为家贫就让妻妾跟有钱有能力的男人去过日子么?同样的道理,一国之君乃是国土的象征,是万人摸顶礼拜的君主,咱们堂堂汉人,却要向一个女真人屈膝下跪,这成何体统?况且女真人现在将百姓分为满汉两族,不但禁止通婚,而且遵满人为贵族,贬汉人为草民,又凭得什么?难道咱们华夏子孙因为他这一分,就成了贱民了?”

看着魏学问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耳中又听到魏学问所言颇有道理,叶乘风连忙解释道:“在下一直在西域生活,所学都是道法武功,对于这些家国情仇,在下所知的确不多,如今听了魏先生一席话,方知道有这么多道理,所以说在下在很多事情上,还需要魏先生指点。”

听到叶乘风虚心致歉,魏学问放在气消了些,他说道:“并非我气急败坏,而是你刚才那一番话让我实在听不下去,你之前不是问我这太平之下有那些祸患么?这满汉之分只是其一,还有胡虏执掌天下后,将汉人不当人看,刻意打压剥削,凡是文人著作,但有涉及到思念前朝的,便立刻下入大牢,前朝虽然有缺,但从不禁止人们谈论以往,不让人念旧,那真是防民之口,岂非早晚要酿成大祸?新朝不过刚刚成立,就禁止百姓回忆宗祖,何其无情,在这种欺凌之下,只怕前朝种种不对,在后人眼里也将会被加意淡化,一批文人志士,早晚会站出来反抗,这不是隐患吗?”

叶乘风默然不语,真是朝代兴替,不管谁来当皇帝,受苦受难的还都是百姓罢了。

魏学问又跟叶乘风谈论了些天下形势,直到东方发白,几人才分别却休息。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继续在魏学问家的客房,魏学问家中原本有两间客房,如今一间给了方青宁住,叶乘风只好和慕容天池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好在这间屋内有两张床,叶乘风宽衣睡下,却想着刚才魏学问的话,怎也睡不着,他对慕容天池说道:“你小子刚才听得这么认真,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哑巴似的。”

慕容天池自然不是哑巴,他没好气地说道:“困了,睡了。”

叶乘风显然不愿放过他,他接着说道:“就算是令尊剑神,也不像你这样沉默寡言的,你小子定是认为少说话就能给人深不可测,高人一等的感觉,你在扮帅对不对?”

慕容天池转过头去,懒得理会他。

叶乘风道:“真正帅气的人,可跟话多话少没有关系,而是看他做了些什么……”

慕容天池把头埋在枕头下,真是半个字也不像再听叶乘风说。

叶乘风视若无睹,接着说道:“唉,想不到中原现在是这种情况,当年爹和几位叔伯一起去了雪山避世,去的时候还是前朝,想不到咱们来到这里之后已经换了天地,对了,咱们看来也要替发结辫子了,冬天你我带着帽子还能遮掩过去,等到春暖花开,那可就瞒不过去啦!”

一阵均匀的打鼾声传来,原来慕容天池已经睡着了。

翌日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去探望方青宁,方青宁脸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这倒伤口本来就不深,不过划破了皮,之因伤口有些长,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严重罢了,方青宁因为父亲之死还在默默垂泪,叶乘风安慰她:“小妹妹,别哭了,再哭脸上的伤口沾了眼泪就不容易愈合,若是愈合不好,以后脸上落了疤痕可就不美了。”

听到叶乘风的话,方青宁眼泪流得更多了。

魏学问和他妻子两人过来给方青宁送早饭,听到叶乘风的话,魏夫人说了叶乘风:“有你这么劝人的么?青宁,别哭了,乖,来喝点粥。”

慕容天池对魏学问道:“我们该走了。”

魏学问有些失落地问道:“这就走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魏先生还请保重,我们两人和几个朋友约定好了,不能耽搁太久,已经在这里打扰魏先生几天了,也该告辞了。”

魏学问道:“你们二人此番深入中原腹地,依在下看,你们还是改头换面一番,否则处处都会受到麻烦。”

叶乘风愕然:“魏先生不是让我们不要向俘虏臣服么?怎么今日话锋又转了?”

魏学问叹道:“志向在心里,焉用流露在外?两位侠士在江湖走动,偿若不入乡随俗,只怕诸多不方便。”

叶乘风道:“入乡随俗?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家乡,谁的风俗,只不过我们两人同行,就算我肯剃发结辫,我这位朋友只怕也不肯。”

慕容天池打断他的话:“谁说我不肯?”

叶乘风道:“你肯?”

慕容天池不再回答,叶乘风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他又何必再多说?

当下两人在魏学问家将前额头发剃去,将剩下的头发梳拢在后,由魏夫人给两人编了辫子,叶乘风看到慕容天池的样子变得古里古怪的,指着他哈哈大笑,慕容天池盯着他,似乎想骂他,但只不过懒得出口而已。

等到魏夫人拿了一方铜镜让叶乘风看,叶乘风看到镜中自己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这才停止了对慕容天池的取笑。

两人跟魏学问告辞,刚转身要走,方青宁来到两人身前给两人磕了头,谢过两人为他父亲报仇之恩。

叶乘风连忙将方青宁扶起,想起方青宁父亲死后,她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心中为她感到难过,魏学问道:“我和内人都没有孩子,此后青宁就是我女儿,两位少侠不用担心,此后江湖险恶更比从前,两位少侠千万要小心!”

离开秀竹村,叶乘风和慕容天池继续向东行,两人路过少林寺时,叶乘风还想去少林寺瞻仰一下,因为慕容天池不同意而作罢。

这一日,两人来到大名鼎鼎的朱仙镇,因这里是漕运必经之处,水系发达,商贾云集,更比别处州县更要繁荣。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来到这里,都嫌走得腻歪了,想要坐船南下,领略一下水上风光,两人在西域待得久了,见过不少湖泊,对于这样的长河却觉得十分新鲜。

两人来到贾鲁河畔,贾鲁河穿过朱仙镇,将镇子分为东西两处,由三座大桥相连,桥下舟楫不断,岸上往来拉送货物的车马不停,真个称得上是车水马龙,街上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各种做买卖的摩肩擦踵,实难让人相信这是刚改朝换代之后的事。

叶乘风带着慕容天池来到酒楼吃酒,两人从西域前来时曾带来不少银票金票,哪知道到了这里才发现前朝的钱庄早就因为钱庄被毁而找不到地方兑换,成了一堆没用的废纸,好在慕容天池带了不少金叶子,两人一路才不愁吃喝。

朱仙镇最大的酒楼本来名叫岳飞楼,自是纪念岳飞当年大破金兵的故事,只不过却犯了女真人的机会,将之捣毁,现在最大的酒楼叫做行运楼,乃是以这里水路便利而名,两人来到酒楼,见到大堂内早已坐满了食客,闹哄哄的,大多都是往来行商,慕容天池喜欢清静,见到这里的吵杂,邹起了眉头。

叶乘风劝他:“人越多的地方,说明这里的饭菜越好,偿若是没人光顾的地方,饭菜定然难吃得要死,凡事有利就有弊,咱们若要满足口腹之欲,就要舍弃一点清静,来吧,别假清高装道学了,你看这里多市井气,还能听些有趣的传闻,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去处。”

说完他就扯着慕容天池进了酒楼,跑堂的前来招呼,告诉他们马上就有一桌食客要吃完结账,让两人稍等片刻,叶乘风问道:“你们这里只有大堂么?没有雅间?”

第四章 惊闻噩耗

店伙计笑道:“当然有雅间,不过一样坐满了,雅间偿若不预订,到了饭店休想会有空桌子,哎,你看,那边有客人吃好了,两位过去做,我去让小二收拾收拾。”

两人坐定后,就有小二过来收拾盘子抹拭桌子,随后由叶乘风点了菜,正等酒菜送上,一名看起来颇显狡狯的人凑在两人身旁压低声音道:“我看两位像是外地人,来我们朱仙镇是不是想着发财来啦?在下正有一个赚钱的好营生,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

叶乘风再没有江湖经验,也知道骗子来了,他不动声色,指着慕容天池道:“我没有兴趣,公子爷不缺钱,但是我的这位朋友么,最近手头有点紧,你何不问问他?”

此人闻言连忙涎着脸来到慕容天池身旁促狭地问道:“怎么样?小弟有一桩大买卖,不知道朋友有没有兴趣?”

按照叶乘风的想法,此刻慕容天池定会寒着脸让他滚。

其实慕容天池此刻心中对叶乘风将人推诿给他的做法感到哭笑不得,他神色不动,问道:“哦?不知道什么买卖?”

此人说道:“诸位都听说过白莲教吧?白莲教自从帮主去世以后,教内弟子就成了一盘散沙,可是白莲教以前曾有一大笔财宝……”

听到白莲教的名头,就连叶乘风也不免心中一动,而且此人说的白莲教教主去世一事也非虚构,难道这人不是骗子?

这时跑堂的给端来酒菜,此人故弄玄虚地暂时不说。

酒菜送上,慕容天池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叶乘风的杯子里都倒了半杯酒,然后涮了涮酒杯,将酒泼出,这才又倒上了酒,原来慕容天池嫌酒楼的酒杯不干净,所以先用酒洗洗杯子。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各喝了一杯酒,接着又倒上不喝,开始吃菜。

旁边那人怔怔地看着两人,一时摸不透两人到底上钩没有。

叶乘风吃了两口菜,扭头看了看此人,然后故作惊讶地说道:“咦,你怎么还在这?”

这人赔笑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这位朋友究竟感不感兴趣?”

慕容天池瞧也不瞧他,口中说道:“滚!”

这人一愣,接着尴尬地说道:“你说什么?”

慕容天池连滚都懒得说了,继续喝酒吃菜。

这人像是受到了侮辱,提高了一分音量:“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此刻其他食客也听到他们这桌上的人发生了争吵,都有意无意地向他这边看过来。

叶乘风好像听不到这人的话,更别提去看此人一副脸红脖子粗快要狗急跳墙的样子,他问慕容天池:“你既然不感兴趣,为何又让他说呢?”

慕容天池道:“酒菜未上,穷极无聊。”

叶乘风哈地一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闲心逗人玩。”

到了此刻,那人自然知道这两人不过是在耍他,他怒道:“好小子,耍我来着,你们给我等着!有种的就别跑!老子……”

话未说完,慕容天池抬起一脚,此人便飞了出去,直飞出酒楼大堂,仰躺在大街上,半天都爬不起来,不过在路人的搀扶下,还是站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土,踉踉跄跄地走了。

吃饭的人想不到慕容天池脾气这么差,身手又这么利落,无不看得呆住了,大多数人都是行商之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很多人都匆匆吃了饭结算离开。

这些行商或多或少都有些江湖游历经验,知道刚才那挨揍了的人多半就是朱仙镇当地的地头蛇,尽管此人只是个埋线的,但莫名吃了这场窝囊,怎都不会甘心,定会找人来找回场子,被这种人盯上的,通常都是头一次来朱仙镇的外地人,在当地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就算是官差,也和地头蛇有些关系,发生争执后只会偏袒,将所有的罪名都栽在外地人头上。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自然不会担心这些小喽啰,两人好整以暇地吃了饭,饭后甚至还要了壶热茶,天寒地冻季节,饭后喝一杯浓浓的热茶,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送茶的店小二都看不过去了,送茶的时候偷偷提醒两人快走,刚才两人得罪的那人有个绰号叫做竹叶青,这竹叶青自然不是上等好酒竹叶青酒,而是竹叶青蛇之意,有这种绰号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叶乘风笑吟吟地谢过了店小二的好意,他和慕容天池谁都没有将竹叶青放在心上。

叶乘风对慕容天池道:“回去找个丐帮弟子去打听打听朱重阳和伏隐的所在,咱们走了两个多月的路,两人又都不是安分的人,等咱们到了太湖一带,这两人早不知去了哪儿了。”

慕容天池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叶乘风和他从小在一起,到了几乎只用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心意的地步,他说道:“为什么?朱伯伯不是说了,要找人的话,天下再没有比丐帮更方便的么?再说了,以朱伯伯和丐帮的交情,咱们的事他们绝不会不帮一下的。”

慕容天池终于开了口:“咱们一路过来,街上看到几名丐帮弟子?朝代都变了,丐帮只怕也不像以前那样风光了。”

叶乘风道:“不会吧,丐帮汪九成帮主,说起来咱们也得叫一声师伯,只要咱们跟他说了这个关系,哪个丐帮弟子不会帮咱们?只要汪帮主在,丐帮就只会越老越兴旺,怎么会不如以前?”

不远处的桌子上一名独自吃饭的食客听到叶乘风的话忽然冷笑一声。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立刻对那人生出了警觉之心,因为叶乘风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相隔这么远,这人依旧能够听到,足见此人功力颇深。

那人也发觉两人注意到了他,此人提着酒壶酒杯,来到叶乘风和慕容天池的前面,仿佛老朋友一般在两人桌子边上坐下,慕容天池见此人三十来岁,脸上生着连腮胡,头顶的头发十分浓密,因此脑袋后面的那根辫子也比旁人粗上许多,看起来就给人孔武有力之感,习武之人见到这种体型的人都知道此人必然是个练家子,而且此人脸上一团和气,并不如何讨人厌,但慕容天池见他自来熟,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叶乘风微微一笑道:“这位朋友面生得很。”

此人放下酒壶和酒杯道:“撇姓郑,名叫郑成仁。”

叶乘风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郑成仁道:“我也不认识两位,只不过见到两位刚才一展身手,将竹叶青这个地头蛇给踢出酒楼外,着实大快人心,这顿饭我请了,算是跟两位交个朋友,如何?”

叶乘风刚要说话,慕容天池便冷冷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们有钱结账,交朋友则免了!”

郑成仁听了慕容天池冷冰冰的话并不显得难堪,他自斟自酌了一杯酒道:“我知道两位并不担心什么竹叶青,他其实连地头蛇也算不上,顶多算个地头小泥鳅地头小蚯蚓,当不得一回事,可是两位却提起了丐帮已故帮主汪九成,在下不得不过来跟两位解释一下。”

叶乘风讶然道:“什么?你说汪帮主已经去世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丐帮帮主又是何人?”

郑成仁原本笑嘻嘻的脸在提到汪九成时变得有些肃然:“汪帮主乃是一位英雄豪杰,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去世已经十多年了,看两位的样子,定是初次来到中原,竟然连这个消息都没听说过,当年清军攻打过来,家叔领兵抵抗,汪帮主和家叔关系要好,见家叔抵挡不住,便带领一帮丐帮弟子帮助家叔负隅顽抗,结果架不住清军人数众多,最后汪帮主身受重伤,不得已,为了救治汪帮主性命,家叔便率军投降了,此后家叔带着汪帮主遍寻名医医治,但一来他受伤甚重,而来他年纪也大了,最终硬撑了半年,还是伤重去世了,算起来,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听到郑成仁的话,叶乘风和慕容天池面面相觑,他们从小在西域长大,平时听朱雀和伏缨跟他们讲述中土人情风物,江湖典故,这丐帮汪九成帮主那是经常提起的,在两人心目中,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那简直是拥有不死之身,一直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逞强除恶,但想不到他竟然早就去世了。

朱雀和伏缨甚至是叶乘风的父亲叶不凡,慕容天池的父亲慕容寒山都和他极有渊源,他们在四季峰避世,对中原发生的事丝毫不知,所以在叶乘风和慕容天池前来中原的路上也是毫不知情,他们对汪九成的认识,还停留在朱雀给他们将的武林典故上。

若是得知汪九成已经逝世,这些人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从故事到现实,让叶乘风有种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叶乘风问道:“不知道眼下丐帮帮主又是谁?”

郑成仁道:“汪帮主一去,丐帮精锐又大都死在那场战役里,其他丐帮弟子群龙无首,一个诺大的帮派就此没落,现在自称丐帮帮主的大约有三人,每人都有不少丐帮弟子拥护,但堂堂天下第一大帮派分为三家,谁都不服谁,现在去找丐帮弟子帮忙,只怕说错了他们帮主的名字,还会惹来一身祸患呢,所以我郑某奉劝两位,若是找人的话,千万别去找丐帮的人,因为本地的丐帮弟子可查不到其他地方丐帮弟子的消息,而且丐帮弟子人数跟之前不能相比,就算找上他们也是白搭。”

第五章 官兵追杀

叶乘风愕然半晌,这才对郑成仁道:“郑兄刚才说令叔为了救治汪九成的伤,带兵投降,现在他必然是受到重用了?”

郑成仁脸露羞愧之意,对叶乘风道:“家叔郑之龙率部众投降,虽然是为了汪帮主,但外面说来依旧是骂得多,而且此事也解释不清楚,偿若汪帮主命大伤愈,那自然另说,不用家叔出面,汪帮主就能解释清楚明白,只可惜汪帮主一死,家叔变成了汉奸,成了卖国贼。”

叶乘风提醒他:“这里可是酒楼,兄台这么说话,偿若被人听到了,岂不麻烦?”

郑成仁道:“你看看,酒楼里除了咱们,哪里还有别的客人?”

叶乘风因为被郑成仁说出来的话所震惊,竟然没有注意到此时客人都走光了,他说道:“既然这样,只怕兄台也会因为令叔的遭遇而受到不少白眼吧?”

郑成仁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而且事实和大家知道的又恰恰相反……”

叶乘风正要问他所言何意时,酒楼外面一群地痞无赖对着酒楼里喊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惹我们毒蛇帮的人,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这番话自然是对叶乘风和慕容天池说的,说话之人自然也就是竹叶青找来的,什么毒蛇帮,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叶乘风刚想站起来,郑成仁道:“两位若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就由我郑某将他们打发了如何?”

慕容天池站起身来,依旧不带一丝情感地说道:“不用。”

说罢他一个人提着剑走了出去。

叶乘风哪里会担心慕容天池的安危,他问郑成仁:“你刚才说真实的情况正好相反又是什么意思?”

郑成仁神秘地笑了笑:“此事暂时不能跟你们说,毕竟咱们只是初始,兄弟当知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肯全抛一片心的俚语么?我连两位的尊姓大名还未请教呢,这叫做你不说,在下也不多问。”

叶乘风失笑道:“我的名字你定然没有听说过,我姓叶,名叫叶乘风。”

郑成仁果然蹙起了眉头,他当然没有听过叶乘风的名字,想要说久仰也无从说起,但若是直言没有听说过,却又显得很没有礼节,他说道:“嗯,乘风破浪,好名字,好名字。”

叶乘风道:“兄台来到我们这张桌子旁,不会只是告诉我们丐帮已经没落一事吧?”

郑成仁摇了摇头:“叶兄多虑了,我郑成仁喜欢交朋友,正是见到两位气度不凡,这才起了结交之心,并无他意。”

叶乘风想不到此人说话如此直白,而且对他也颇有好感,他问道:“既然如此,我交了郑兄这个朋友。”

郑成仁大喜,和叶乘风喝了一杯水酒,外面的打斗已经结束,慕容天池施施然走了回来,外面的一群地痞无赖早已经相互搀扶着走了个一干二净,周围百姓都收到过他们的欺负,见到慕容天池恨恨教训了他们一顿,无不拍手称快。

叶乘风笑问:“你没有下重手吧?”

慕容天池摇了摇头,这些人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叶乘风等他坐下后,又对他说道:“这位郑兄为人不错,我和他已经结成朋友,你呢?”

慕容天池冷冷地说道:“我不交朋友,也没有朋友。”

这性子活脱脱继承了他爹慕容寒山,慕容寒山就是从来不交朋友的。

郑成仁闻后愕然问道:“你不交朋友,那你和叶兄又算什么?”

慕容天池淡淡地回答:“亲人。”

叶乘风心中一阵感动,他对郑成仁道:“郑兄既然因为令叔一事不被人理解,为何还留在这里受人白眼,不去别处闯一闯呢?”

郑成仁看了看叶乘风,又看了看慕容天池,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有个堂兄,便是这位家叔之子,他在家叔投降时,率领着大部分兵马退往南方,因和清军争斗不力,我这个堂兄带着兵马一路退到了海上,最后在海外占岛为王,不过已经去世了。”

叶乘风并没有听说过他这个堂兄,毕竟他们在西域长大,他问道:“令堂兄坚持抗争,算得上一位豪杰英雄,不知道郑兄提起这位堂兄所为何事?”

郑成仁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似乎因为他竟然猜不到他堂兄的身份而惊讶,不过最后他也没有直言他堂兄的名字,他说道:“当年丐帮因为帮助家叔抵抗清军,虽然最后兵败身亡,但丐帮义举深深震撼了我们,堂兄在率军离开这里之前曾委托过我一件事。”

叶乘风没有追问,有些秘密,别人想要告诉你,你不问他也会说,如果不想告诉你,你问了他也不会说,这点道理叶乘风还是明白的,他喝着茶,看着郑成仁。

就在郑成仁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郑成仁向酒楼外面一看,忍不住喝骂道:“竹叶青这狗杂碎,竟然不顾江湖规矩,去报了官!”

叶乘风也看到外面有一大群清兵官兵,他愕然道:“咱们又没犯什么罪,他告官府又有什么用?”

郑成仁道:“你们懂什么,现在可不是那清平世道,这狗杂碎只要说咱们是反清的帮派,这些官兵便不问青红皂白,先将人抓了再说,辫子军太多了,咱们快走!”

叶乘风知道郑成仁是当地人,分辨得出形势,他说快走那就只能先逃走,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一起站起身来,郑成仁想也不想,直接向酒楼后堂冲去,此刻酒楼大门已经冲进来不少官兵,为首之人喊道:“捉拿反贼!不相干人等不要乱动,以防误伤!你们几位,站住!不要跑!追!”

酒楼中除了掌柜和跑堂的,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他要抓捕的自然就是郑成仁和叶乘风以及慕容天池三人了。

慕容天池自从出生一来被人追赶而逃这还是头一次,他愤愤地说道:“跑什么跑,直接杀出去不久得了?”

郑成仁边走便说道:“咱们走脱了他们也不会追究,偿若杀出去,咱们等人便会在各处遭到通缉,岂不惹来无穷麻烦?没有必要!”

穿过后堂,后面有一个洗剥蔬菜鱼肉的院子,院子里都是污水,郑成仁带着二人来到院子后门,几个正在洗菜淘菜的妇人见到三人冲到这里来,都看得呆住了。

院子门上了锁,郑成仁果断抽出长剑,一剑将锁给劈开,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后面清兵也已经追到了院子里,郑成仁冲出门后才发现后门也有清兵把手,原来整个酒楼都被清兵团团围困住,清兵见到三人,立刻拎着长矛向三人刺来,郑成仁刚想出手,叶乘风随手打出几枚暗器,挡在他们身前的几名清兵立刻捂着脸痛苦地蹲了下来,趁着这个空档,三人直接冲出重围,无数清兵在后面吆喝着追赶,三人都是懂得轻功的人,很快便将大部分清兵给甩在了后面。

但清兵中竟然还有十多人脚步不慢,竟然能跟得上三人,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轻功高明,本可以将这些人甩开,但郑成仁的轻功不怎么高明,两人不愿丢下他一个人而去,所以都跟着走得有些慢了。

叶乘风见这十多名清兵如同狗皮膏药紧随其后,他不厌其烦,当即停下来送给他们几枚暗器,前面几人受了暗器的招呼停了下来,后面的人生怕暗器厉害,也不敢追得太紧,双方距离越来越远,等过了一座桥,又转过两个巷子后,终于将所有的清兵都甩得看不见了。

郑成仁停了下来,对叶乘风的暗器手法感到惊喜,他说道:“想不到叶兄的暗器功夫如此高明,这倒让我想起武林中以前以为暗器高手来,瞧的是你也姓叶。”

叶乘风哈哈大笑道:“你说的不会是暗器之王叶不凡前辈吧?”

郑成仁连连点头:“不错,我要说的正是叶不凡前辈,只不过他老人家侠影萍踪,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

叶乘风笑道:“好让郑兄得知,叶前辈现在很好,只是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郑成仁愕然道:“你怎么知道……啊,难道叶前辈和叶兄……”

叶乘风点了点头:“叶不凡正是家父,想不到中原还有人记得他,多谢郑兄挂念。”

郑成仁道:“你是叶前辈之子,那他……”

他说的他自然是指慕容天池。

叶乘风道:“他的身世可比在下尊贵多了,你倒猜猜看,他是谁?”

郑成仁问道:“这怎么可能猜得到?不知道这位朋友贵姓?”

叶乘风道:“复姓慕容。”

郑成仁猛地想起一个人来,他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他便是……”

叶乘风打断他的话道:“看你的神色就知道你猜得八九不离十,又何必要说出来呢?”

郑成仁连忙给两人拱手施礼道:“江湖传闻,当年武林中几位顶尖的高手都去了西域避世隐居,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了。”

叶乘风拱手道:“好说好说,我们要往东南方向去,不知道郑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郑成仁道:“既然知道了你们的身份,那么你们此去东南为的自然是去找朱重阳和伏隐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错,我们正是过去找他们,郑兄呢?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到别处暂避一下?”

第六章 洪门弟子

郑成仁道:“亏得你们遇到了我,不至于扑了一场空,现在朱重阳大侠和伏隐大侠两人不在东南方向,你们要是去找他们,就要换个方向了。”

叶乘风疑惑地问道:“郑兄是怎么知道的?”

郑成仁道:“两位都是英雄之后,咱们又刚刚一同经过了清兵追杀,也算是共历劫难,我也不再隐瞒两位,在下受我那堂兄所托,正是在江湖中再创立一个帮派,以代替丐帮没落后的江湖第一大帮,为百姓行侠仗义,为恢复汉人江山而奋斗。”

叶乘风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他问道:“不知道这个帮派叫什么名字?”

郑成仁左右看了看,见巷子里别无他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洪门!”

叶乘风刚要说话,他们身旁的一道墙后忽然跳将出来两人,隐隐将三人堵在巷子里,看着两人的身法,都是高手风范,这两人一个膀大腰圆,脖子上戴着一串精钢佛珠,但头顶却有头发,并非剃度的和尚,一脸横肉,倒有三分屠户的模样,另一人手拿一根哭丧棒,身子瘦高,面容和那屠户般的大汉正好相反,十分干瘦,此人额头系着白布,好似家中死了人。

郑成仁知道这额头系着白布的乃是从四川过来的高手,头顶系着白布是为了纪念诸葛武侯,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额头系白布的瘦子说道:“我们是什么人?哼,我们可是找了你一年多了,郑成仁,原来你就是洪门这个反叛帮会的头子,跟我们走一趟你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郑成仁道:“就凭你们两人也想留下我?”

那一脸横肉的人说道:“郑成仁,你武功如何,我们早摸得清清楚楚,你不是我们二人的对手,至于其他这两位么,事情和你们无关,我劝两位不要多管闲事!”

叶乘风笑道:“洪门乃是侠义帮派,大家都是汉人,又何必总想着自相残杀呢?我看两位也是汉人,而且武功不俗,不如……”

那瘦子说道:“这么说来,你小子也是反贼了,正好,多抓你们两个功劳更高,动手!”

叶乘风叹了口气,这两人说得没错,他们的武功比郑成仁高明多了,只可惜他们遇到了自己和慕容天池,只能说他们倒霉。

慕容天池冷哼一声,抽剑而出,剑光闪过,瘦子的哭丧棒被劈为两段,和哭丧棒一起被劈断的还有他的喉咙。

那屠户似的恶汉想不到慕容天池剑法高明至此,他甚至连慕容天池是怎么出手的都没看清,震惊之下,也不再向着什么去捉拿郑成仁的事,他庞大的身子向后一纵,整个人一步退出了一丈多远,看不出他这么大的体态,身法竟然如此轻盈。

只不过慕容天池露了杀机,焉能让他就此逃走?他连续向后纵跃了几下,然后转身想逃走,蓦地,他感到背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段剑尖从胸口露出,接着是无尽的剧痛,最后的一眼看到大地正扑向他眼前,此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容天池走过去,将剑从恶汉背后抽出,对叶乘风和郑成仁道:“走!”

朱仙镇乃是四大名镇之一,来往多是商人,官府对朱仙镇一向十分重视,慕容天池杀了人,定会惹来乱子,何况杀的又是朝廷的爪牙,郑成仁知道事情的严重,带着两人迅速离开了朱仙镇。

出了镇子,两人在贾鲁河边拦了一艘船,三人坐着船向南而去,顺水走了十多里地,郑成仁让船夫停船,给了他几个铜板,三人便下了船。

刚才在船上,三人无法继续说杀人造反的事,到了岸上无人处,郑成仁先是对慕容天池道谢:“多谢慕容兄出手相救。”

慕容天池道:“举手之劳。”

叶乘风道:“朱仙镇出了这场乱子,看来郑兄在镇上也待不下去了,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

郑成仁道:“你之前不是问我朱重阳大侠和伏隐大侠的去向么?他们两人此刻若是不在少林寺,也必将会在赶去少林寺的途中,正好我也要去少林,咱们三人正好顺路。”

叶乘风问道:“他们去少林寺干什么?”

郑成仁道:“少林寺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两位难道连一点消息都没听到么?”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对视了一眼,两人之前路过少林寺,叶乘风曾提出要去少林寺一睹风采,却被慕容天池拒绝,想不到两人因此错过了和朱重阳以及伏隐见面的时机,叶乘风问道:“不知道少林寺发生了什么大事?”

郑成仁道:“少林寺有两本称得上镇寺之宝的经书,一本是《易筋经》,另一本则是《洗髓经》,那本《易筋经》就不用多说了,少林寺千年以来,也没有几个人能够领悟上面的绝学,所以也没有几人会打这本经书的主意,但《洗髓经》就不同了,上面的武功心法浅显易懂,只不过在一百多年前《洗髓经》便丢失了,怎料三十年前这本经书又被少林寺失而复得,据说是伏隐的父亲,红缨公子给找回来并亲自送过去的。”

这段典故,叶乘风和慕容天池在西域时都挺伏缨说过,毕竟他对这件事感到十分自豪,叶乘风喜欢听伏缨跟他讲述在江湖上盗富济贫的经历,对此知道得十分详细,他说道:“这本《洗髓经》又怎么了?”

郑成仁道:“宝物历来都会遭受无数劫难,这不是宝物的罪过,罪过在人心,当年的和氏璧就是这么兜兜转转,最后不知所踪,那《洗髓经》也是一样,自从少林寺找到这本经书后,便专门派人严加看守,看守的武僧自然都是少林寺中的高手,一共有八名,而且都来自达摩院,武功如何自不用多说,可是就在一个月之前的一天夜里,这八名武僧都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那《洗髓经》也随即不知去向,也不知这是为了这本经书死去的第多少人了……”

叶乘风听他说话拐弯抹角的,毫不痛苦,他问道:“少林寺现在可有什么线索?”

郑成仁摇了摇头,他说道:“少林寺乃是天下武功渊源,这本经书又是少林寺最珍贵的武功秘笈,丢失之后自然引起了轰动,自觉有点本事的人都企图到少林寺去查探一番,准备将这个凶手给找出来,朱重阳大侠和伏隐大侠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尤其是伏隐,他乃伏缨之子,父亲送去少林的东西被偷走,他这个当儿子的岂不更是贯注?而朱重阳大侠据说和少林寺也有交情,所以我推断两人一定会去少林寺。”

叶乘风闻言后想了想道:“既然经书是在一个多月前丢失的,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应当早就去过少林寺,眼下还在不在寺里只怕也难说得很。”

郑成仁道:“不不不,经书虽然是在一个多月前丢失的,但此消息从少林寺传出来还不到二十天,而我因为常去少林寺,所以知道得更详尽罢了,很多人只是隐隐约约听说。”

叶乘风对慕容天池道:“你去不去?”

慕容天池想了想后说道:“你和他一起去吧,我去一趟苏州。”

叶乘风大感失望,毕竟他和慕容天池两人一路从西域赶来,不说以前在四季峰上的朝夕相处,单单是这一路上两人结伴而行,其感情也是不言而喻,慕容天池忽然要和他分道扬镳,让叶乘风不免感到有些失落。

慕容天池其实也不想跟叶乘风分别,但他不想现在就走回头路,毕竟他来中原的最大目的就是去看看万剑山庄,其他事情都可以押后,他将自己身上的金叶子分给叶乘风一半,接着便独自向苏州方向行去。

看着慕容天池说走就走的背影,叶乘风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他将金叶子放入怀中,对郑成仁道:“走吧,咱们去一趟少林,只是最好绕过朱仙镇。”

此后叶乘风和郑成仁晓行夜宿,两人徒步而行,在路上叶乘风也见识了郑成仁身为洪门帮主的气势,不少洪门弟子见到他后便过来行礼,向郑成仁问安,越是接近少林寺,洪门弟子越多。

叶乘风心中隐隐猜到了洪门必定和少林寺有着很深的渊源,他问道:“不知道洪门和少林寺有什么关系?”

郑成仁道:“不瞒叶兄,要入我们洪门的,都要先学一套拳法,洪拳,这套拳法并无奇特的技巧,而是由少林长拳演化而来,你道为何?”

叶乘风问道:“为何?”

郑成仁道:“我们洪门做的是造反之事,所以弟子不是随便就能收的,一者需要强健的体魄,这样在洪门受到危难时人人都可以挺身而出,形成一股极大的势力,二来需要绝对的忠诚,以防帮内弟子会被人收买出卖洪门,三来要考察一下人品,哪怕此人十分忠诚,而且武功高强,偿若人品不佳,我们也不会收的。”

叶乘风道:“那这和少林寺又有什么关系?”

郑成仁道:“这个秘密我可以告诉叶兄,但还望叶兄能够替我保密,否则牵连到少林寺的安危,我郑某可就成了罪人了。”

叶乘风道:“郑兄放心,我叶某绝不是那种胡乱说话的人。”

郑成仁道:“兹事体大,若非你是叶不凡之子,我还是不会跟你说的,是这样,少林寺知道我堂兄率军抵抗清军的忠义,因此对我也高看了一眼,他们得知了我堂兄的遗愿,少林寺方丈长老等人经过商量,决意全力支持我们洪门,所以少林寺单开了一个别院,不收少林寺的弟子,专收我们洪门弟子,教习他们洪拳,借此考察他们人品等等,凡是通过少林寺考验的,都可以加入洪门,凡是不能通过的,我们也不收,少林寺这一番力助,不但减轻了我郑某的不少负担,也为洪门择选了大量的弟子门徒。”

第七章 结义兄弟

叶乘风这才知道少林寺和他的洪门之间竟有这种渊源,少林寺向来不喜介入武林争斗中,所以就连和当年的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也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想不到丐帮一散,少林寺竟会对洪门如此青睐有加,叶乘风推测一来汪九成乃是抵抗清军而死,算得上是民族英雄,而眼下又是胡人当政,丐帮既然散了,少林寺偿若依旧无动于衷,不免落人话柄,同时少林寺扶持洪门,也是为了将来洪门发展壮大,少林寺依旧可以不去过问江湖中事。

等到洪门变成天下第一大帮时,少林寺因和洪门有这份交情在,双方也不至于起什么冲突。

叶乘风道:“由此看来少林寺对郑兄可真算是照顾得很了。”

郑成仁道:“那是,少林寺对我们洪门的恩情是不用说了,再说了,洪门弟子大都是从少林出来的,受过少林师父的指点,就算入了洪门,也绝不会忘了少林寺的恩情。”

叶乘风叹道:“少林寺检验过这么多弟子,偿若遇到根骨绝佳之徒,定然还会收为少林弟子,他们这么做真是一举多得,同时也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少林寺真无愧于天下第一派的称誉。”

一路上叶乘风和郑成仁两人相谈甚欢,郑成仁久在中原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事知道得比较多,给叶乘风说起眼下江湖上的一些奇闻趣事,让叶乘风听得津津有味,郑成仁问起西域风情,叶乘风也不瞒他,告诉他四季峰上的景物,郑成仁听闻朱雀、伏缨、慕容寒山等人都在那里居住,惊讶之余更是羡慕。

郑成仁道:“这么说来,你们这些后辈弟子都能跟着他们一起习练武艺了?”

叶乘风摇了摇头:“祖师爷说了,让我们每人最多跟两位师父习艺,除了家父的武功绝技外,只能学习另外一位师父的一种本事,但因为家父除了暗器之外,武功内力都不擅长,所以特意破例多学一样。”

郑成仁奇怪地问道:“这却是为何?难道跟大家一起学,博采众长不是挺好的么?”

叶乘风道:“外人看来大都会这么想,可是祖师爷说了,我们那些叔伯身上的绝诣都是通过说十年的辛苦修炼才有的这身成就,我们这些晚辈若是东学一点西学一点,哪种本事都学不精,倒成了半瓶子醋,因此让我们专心习练一二门本事,能够将这一二门本领学精同了也就足够笑傲武林的了。”

郑成仁道:“那也说的是,只是这么一来,剑神慕容寒山岂非成了你们最想跟着学的人了?毕竟这些人里,慕容寒山的剑法最高。”

叶乘风摇了摇头道:“郑兄所猜恰恰相反,慕容伯伯的剑法虽然极高,可是除了慕容天池外,其他人都不愿学,因为祖师爷说过,慕容伯伯的剑术之所以高明,并非因为他剑招精妙,而是因为他数十年如一日,勤练不休之故,而且慕容伯伯练剑时心无旁骛,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事都不去想,才有他后来的成就,我们这些晚辈除了慕容天池外都没有这个决心和毅力,所以宁可学一学别的师父的拿手绝活。”

郑成仁道:“郑某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叶兄除了跟随令尊学习了暗器之外,还学了什么武功?”

叶乘风道:“我和郑兄一见如故,知道郑兄的为人,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除了跟家父习练了暗器外,还跟伏缨伯伯学了踏月轻功,至于内力和剑法么,我是跟朱伯伯学的,本来只能学一样,我便说学剑法,没有内力又何谈练剑?因此练剑之余也学了朱伯伯的内功。”

郑成仁哈哈笑道:“这么说来叶兄也算是又多学了一份武功,武功定然是你们那几人里最高的了?”

叶乘风摇了摇头:“正如祖师爷所说,贪多嚼不烂,我们这些后辈弟子里,若论剑法武功,自然还是以慕容天池最高,他只跟慕容寒山伯伯练剑,在我们下山时,朱伯伯就说他的剑法已得慕容伯伯的神韵,只是还差点火候,这次中原一行,慕容寒山经过一番历练,也不会输给他父亲。”

郑成仁对他们几人能有这样的好师父向往不已。

朱仙镇距离少林寺不过三百多里地,两人若是着急赶路,一日间就能赶到,可是两人一见如故,都不想这么快地赶到少林,一日只行百十里路便找地方打尖。

第三日晚上,两人来到凤凰岭,这里距离嵩山不过二十多里地,距离少林寺也只有五六十里地,两人便在凤凰岭下的一个村子投宿,准备明日一早再行。

叶乘风拿出金叶子,让村民杀鸡宰羊,又托村妇去买了好酒。

郑成仁见让村民做了这许多酒菜,他说道:“咱们两人哪里吃得了这许多?吃不完的话岂不浪费?”

叶乘风道:“这几日相处下,叶某感到和郑兄脾气相通,若没有郑兄指教,我也不知道近些年江湖中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况且明日就到少林寺了,到时候咱们行止不定,是否还能结伴而行谁也说不好,小弟便趁机做个东道,咱们好好吃喝一顿,现在不吃,只怕到了少林寺后,只能吃寺院里的素斋了。”

郑成仁听他这么说十分高兴,他说道:“我也觉得和叶兄一见如故,既然咱们两人如此投缘,叶兄若是不嫌在下高攀的话,你我二人结义为异性兄弟如何?”

叶乘风喜道:“郑兄说哪里话,要高攀也是我叶某高攀才是,在下也有此意,只怕郑兄拒绝,再加上小弟脸皮薄,没好说出来罢了,他日郑兄所率领的洪门成为天下第一大帮派,小弟岂非成了江湖第一大帮派帮主的兄弟了?”

郑成仁哈哈大笑道:“以兄弟的本事,还是我郑某占了便宜才是,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一会摆祭坛,斩鸡头喝血酒,效仿那桃园三结义,真正结拜为兄弟。”

两人结拜时叙了年岁,郑成仁三十一岁,叶乘风小他六岁,今年刚满二十五岁,叶乘风喊郑成仁为郑成仁为郑大哥,郑成仁则喊叶乘风为叶兄弟,两人磕头立式,正是结拜为结义兄弟。

结拜过后,两人执手大小,叶乘风更是觉得心中热乎乎的,慕容天池离去的孤单也一扫而空,两人当晚大吃大喝了一顿,酒后又聊到半夜方才睡下。

翌日起来,两人都觉得十分亲近,吃过早饭后便一起赶往少林寺去。

路上见到不少武林同道,虽然郑成仁没几个相识的,却看得出这些人都是赶往少林,想为少林寺丢失经书而出一份力。

叶乘风问郑成仁:“既然郑大哥受堂兄所托,一手成立了洪门,怎的有空在朱仙镇待着,而不在少林?”

郑成仁道:“我刚从洪门弟子的一场集会抽出身来赶往少林,不过是途经朱仙镇,不料遇到了你和慕容天池,少林寺经书丢失一事,我们洪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因此安排弟子们四处查探线索,我们和丐帮弟子不同,不用穿得破破烂烂,门下又有不少弟子家境不错,因此可以化身为各种身份,打听起消息来比当年的丐帮也不遑多让。”

叶乘风道:“原来如此,不知道郑大哥有没有将丐帮弟子也收入门下的想法?偿若有了丐帮的加盟,洪门岂非更是能够迅速发展壮大?”

郑成仁道:“当年我堂兄跟我提出此事时,我曾有过这种想法,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当年汪帮主率领丐帮弟子精锐帮家叔抵御清兵,对我们郑家可说有几大恩情,就算汪帮主不在了,丐帮又分成三处,但毕竟还是丐帮,偿若我们洪门收容丐帮弟子,不免有对不住汪帮主之嫌,二来我们洪门和丐帮的理念不同,我宁可重新招纳弟子,也不想洪门变得鱼龙混杂难以治理,所以此事便罢休了,当初招收弟子时的确有些困难,可少林寺出手相助后便有了彻底的改观。”

来到少室山脚下时,来往的武林中人更多了,显示出少林寺的威望,少林寺丢了经书,竟会有这么多人前来帮忙,而且其中又不少丐帮弟子,只看穿着便能猜得出他们的身份,只不过在叶乘风眼里,这些丐帮弟子失去了像汪九成这样的帮主领导,果然变得大不如从前,丐帮弟子也没有了传闻中纪律森严的感觉,不少丐帮弟子脸上红彤彤的,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丐帮弟子喝酒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此刻未到晌午,又是前去少林寺这等佛门之地,喝得醉醺醺而来,总显得有些不成话。

在山腰上,更有丐帮弟子相互斗殴,简直是给丐帮丢脸,不过双方也并没有打多久就被人拦了下来,不知情的武林人士问道:“你们同为丐帮弟子,何必自己人跟自己人动手?”

一名丐帮弟子啐了一口道:“谁跟他是自己人?老子是兴汉丐帮的,兴汉丐帮才是真正的丐帮!”

另一帮丐帮弟子骂道:“咱们华夏丐帮才是正宗的丐帮!”

第八章 丐帮纷争

两伙丐帮弟子正争得面红耳赤,山路下面又有一伙丐帮弟子说道:“你们都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往自己脸上么金又有什么用?什么兴汉丐帮什么华夏丐帮?丐帮就是丐帮,我们就是丐帮弟子,你们胡乱改了名字,还想自认丐帮弟子?做梦去吧!”

原来争执的两帮弟子闻言,又跟这伙丐帮弟子争吵叫骂起来。

叶乘风听郑成仁说了丐帮弟子现在分成三处,每处丐帮弟子各自拥戴一个帮主,三方丐帮弟子相互之间都不认可其他的丐帮弟子,只是在此之前,叶乘风只不过觉得他们虽然分为三处,毕竟都是丐帮弟子,相互之间不过是互不往来而已,想不到今日一见,他们竟然闹到了这步田地,怪不得郑成仁不愿意接纳丐帮弟子,只怕换做自己,自己也不会收此刻这些丐帮弟子为门徒的。

三帮丐帮弟子吵闹不休,引得其他武林中人纷纷驻足观看,虽然这些观看之人并没什么恶意,但见到这些丐帮弟子叫骂之际,所说的污言秽语十分古怪有趣,不少人跟着看笑话,让不少人为丐帮沦落至此感到痛惜。

正在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又要动手的时候,两名老和尚从山上下来,众人见到这两名老和尚,纷纷让出山路来,认得这两名老和尚的,都喊道:“慧真法师好,慧聪法师好,两位法师来了,你们还吵?”

可丐帮弟子相互喝骂得正热火朝天的,都没有注意到少林高僧前来。

慧真对这帮弟子喝道:“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诸位还是安静些的好!”

这番话乃是用狮子吼功喊出来的,这帮丐帮弟子闻言都感到如同耳畔响了一串惊雷,内力稍弱的脚下都踉跄起来,然而除了这群丐帮弟子外,其他人却感受不到狮子吼功的威力,只不过觉得慧真说话声音大一些而已,足见慧真的功力已经到了返璞归真收放自如的地步,他这一招狮子吼竟能只针对丐帮弟子而不波及他人,足见一般,叶乘风跟着朱雀修炼过内力,知道要做到这一步,非要数十年的童子功不可。

丐帮弟子吃了慧真这一吼,这才想起自己毕竟是在少室山上,少林寺的地方,他们只好安静下来,但几帮弟子相互之间怒目而视那是免不了的。

一名武林中人说道:“慧真师傅,咱们这么多人前来,不知道少林寺做了咱们的斋饭没有?”

不少人闻言都跟着笑道:“不错,慧真法师,马上就要晌午了,我们都赶了半天的路,肚子可都快饿瘪了。”

慧真法师微微一笑道:“少林寺粗茶淡饭,未必合诸位口味,却足以果腹,诸位请!方丈正在寺里等候诸位大驾光临!”他知道这些江湖人士大都是为了少林寺失经一事而来,这些人一腔热血,大多都是少林弟子的朋友,因此慧真说话十分客气。

众人说道:“既然如此,大伙儿就去给方丈施礼,若不是这群丐帮弟子不识好歹阻拦了道路,我们早就进了少林寺了。”

丐帮弟子毕竟理亏,不敢争论。

慧真和慧聪两名老和尚遂带领众人上山,那些丐帮弟子不再争吵,也跟在后面进了少林寺。

叶乘风和郑成仁在人群中看到刚才这场纷争,郑成仁并没有出头,慧真和慧聪两人过来时也没有看到郑成仁,否则以郑成仁和少林寺的关系,他们两人定会过来大哥招呼。

郑成仁走在后面,小声对叶乘风说道:“今日这番聚会,丐帮前来只怕存心不良。”

叶乘风道:“怎么说?”

郑成仁道:“今日这些武林中人自发来到少林,都是为了经书丢失一事而来,可是丐帮弟子这副模样,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多半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丐帮正宗,想要其他两帮丐帮弟子都服从自己这方的帮主才是真。”

叶乘风也看出了这一点,他说道:“少林寺乃是佛门重地,也是武林圣地,别说有这么多武林朋友不会任他们胡来,但是少林寺的实力,他们只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郑成仁摇了摇头:“叶兄弟还是江湖经验浅薄,他们又不是跟少林寺过不去,少林寺看在丐帮昔日帮主的面子上也不会自也不会为难他们,丐帮分为三方,他们想要证明自己才是丐帮正宗,就需要有外人的认可才行,就算他们不奢望少林寺会支持他们哪一方,有这么多武林朋友在,只要支持其中一方的人数多,他们便能名正言顺地拉拢对方的丐帮弟子。”

叶乘风看着丐帮弟子簇拥着进入少林寺的背影问道:“小弟江湖经验浅薄,还需郑大哥时时指点,不知郑大哥认不认得这三方丐帮的帮主?”

郑成仁道:“见过几次,人是认得,不算太熟。”

叶乘风问道:“那他们今日都来了没有?”

郑成仁摇了摇头:“刚才起争执的那些丐帮弟子中并没有他们相应的帮主,我刚才还纳闷,他们属下的弟子难道不是他们授意前来,而是自发而来?这更说不通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道:“我推断,丐帮的三名帮主一定会来,他们让弟子先打头阵,而他们则会带着不少其他帮派,或者在江湖上有名望的人前来,也算是为自己助威。”

郑成仁对叶乘风赞道:“叶兄弟的想法很有道理,到时候只怕还有得争论呢。”

来到少林寺门口,自有知客僧引领这他们道少林寺的练武场上去,一下来了这么多江湖好汉,少林寺无论那间屋子都坐不下,因此安排众人去了练武场。

少林寺的练武场场地开阔平坦,少林方丈早就站在讲武台上等候群雄陆续到来,叶乘风问郑成仁道:“不知道方丈如何称呼?”

郑成仁道:“少林方丈法名慧慈,佛法武功俱是十分精湛,为人却十分随和,不但少林寺上下都十分喜欢他,整个武林中人都十分敬重他,他是空山的弟子。”

叶乘风点头受教,一边在人群中搜寻着朱重阳和伏隐的所在,但他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朱重阳和伏隐,心中感到十分失望,他对郑成仁说道:“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没来。”

郑成仁也感到有些奇怪,以他们两人和少林寺之间的关系,绝不可能没来,他在人群中张望了一圈,他认得朱重阳和伏隐,看了一会后,果然没有见到两人。

这几日天气晴朗,数日前的大雪已经消融,但少林寺地处山上,练武场上又十分开阔,山风吹过,还是让人觉得十分寒冷,好在今日太阳高照,快到晌午时阳光还算和煦。

叶乘风看到前来少林寺的江湖人士差不多有三百多人,丐帮弟子就有上百人,只不过大家对丐帮弟子印象不佳,以丐帮弟子和非丐帮弟子为界限,站在了练武场上东西两处。

就连丐帮弟子也并非都站在一起,还是分作三处。

方丈等这些人到的差不多时,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诸位于今日来到少林寺,想必都是听说了少林寺经书被偷,少林僧人被人杀害一事,诸位如此热心相助,本方丈代表少林寺对诸位感激不尽!”

众人连忙客气。

方丈接着说道:“诸位原来,到了此刻定然饿了,咱们先用斋饭,吃饱以后再谈正事。”

听到方丈这么说,就连对少林寺方丈不熟悉的叶乘风,心中也升起极大的好感来,方丈没什么架子,又如此平易近人,对于他这等身份地位的人来说,更是难得。

第九章 帮主遗愿

寺里打杂的和尚陆续给众人送来饭菜,少林寺里的伙食不过是米饭和青菜豆腐,另有稀粥豆浆之类,除了丐帮弟子外,每人发给一只大碗,一双竹筷,碗里盛了米饭,上面盖些菜,吃完了再用这碗盛点粥喝便算一顿斋饭。

而丐帮弟子之所以不用少林寺的碗筷,是因为他们都随身携带餐具,只要有饭菜吃他们哪里还会嫌弃。

少林方丈慧慈歉然道:“由于诸位施主贸然而至,饭菜不免有些简陋,大伙儿席地而吃,也是少林上下款待不周,还玩诸位海涵,阿弥陀佛!”

一些武林中人家境都不错,平时吃饭餐餐少不了肉,对于这青菜白饭着实看不上眼,只是看在自己和少林弟子关系的份上不去计较罢了,还有的人的确是独自饿了,连吃了两大碗饭的。

方丈和其他少林高僧也都和众人一起吃着这些青菜米饭,显得毫无架子,又显示出方丈等人的朴素,毕竟少林方丈何等身份,在伙食上却没有半点特殊之处。

转瞬间吃饱了饭,另有僧人将碗筷收走,丐帮弟子则将碗一抹,将筷子在身上一蹭,便放入怀中,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和丐帮弟子一起吃饭,见到他们如此收去碗筷,都觉得肮脏,心中都道,怪不得丐帮弟子的衣服都这么油腻腻的污脏,原来都是这样形成的。

慧慈方丈等众人都吃饱了饭,这才朗声说道:“少林不幸,前些日子竟有人闯了进来,将本寺一部重要经书《洗髓经》盗走,偿若来人只偷走经书,我们少林也不至于紧追不舍,但是此贼在盗走经书之余还伤害了本寺八名看守经书的弟子的性命,下手实在是有些狠辣,为了查找凶手,本寺派出不少弟子出去查探,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却始终是了无音讯,不得已,本寺只好将这件有损少林声誉之事散播出去,好让少林的一些朋友能够给提供些线索,想不到诸位竟然亲自赶了过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武林中一位年长之人说道:“就算我谭三腿和少林弟子没有这个交情,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会赶来助一臂之力的,看守经书的弟子武功如何,来人竟敢道少林寺来撒野,绝不容他们这么嚣张跋扈!”

慧慈方丈叹道:“多谢谭施主仗义执言,只是谭施主所说的他们未必确凿,因为凶手很有可能只有一个人,该用他来指代才是。”

谭三腿和一众武林中人闻言无不感到震惊,因为他们已经听说看守经书的八名少林弟子武功都是寺里的佼佼者,是少林特意选出来的高手,偿若行凶者只有一人,这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众人瞠目结舌之余,更感到难以自信,因为就算这八名少林武僧都不是凶徒的对手,但总该有些抵抗之力,大声呼救,但这八人死得无声无息,显然他们是在夜里看守经书时遇害的,可他们的死却是在早上才被发现的。

慧慈方丈叹息一声后说道:“阿弥陀佛,我们推断行凶之徒只有一人,乃是从八人尸首上的致命之伤推断而来,八名弟子的致命之伤有三人是在后脑,其他五人均在眉心,我们推断凶手是先出其不意杀害其中三人,而其他五人则是在和他直面之际被杀害,此人武功之高,下手之毒辣,江湖中实是罕见罕闻!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诸人议论了一会后,一名老者扬声说道:“既然有了这些线索,江湖中有此本事的人也不多,咱们大伙一一去打听便是,就算我们不是此凶徒的对手,拼死也要替少林讨回一个公道!”

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经过方丈的描述,大家也都知道了凶手的武功高下,前来应援的这些江湖好汉绝大多数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凶手的对手,却又不能因为凶手武功高强而退缩,固有此言。

方丈慧慈焉能不知这一点?他合十为礼道:“诸位的好意老僧心领了,凶徒武功高明,且盗走了经书,乃是一位非常危险的人物,诸位朋友无论是谁找到了他们,切记不要鲁莽出手,而是通知我们少林一声,否则若是为歹人所害,不但不值,亦且让其他人跟着失去线索。”

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许多武林人士纷纷答应下来。

一名丐帮弟子忽然说道:“说到找人,我们华夏丐帮乃是江湖中人所共知的第一帮派,由我们华夏丐帮出去打探,定然能够将凶手找出来,方丈还请放心!”

还没等慧慈方丈回答,另有一名丐帮弟子大声说道:“胡说八道,大家都知道我们丐帮才是找人查探的第一帮派,也知道丐帮才是天下第一大帮派,从前哪里有人听说过什么华夏丐帮?这不是李鬼遇到李逵了么?”

另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大家都知道如今天下被满人占领,帮主更是因为抵挡清军不幸受伤而亡,天下都因此改了朝换了代,因此我们丐帮也顺应形势,改名为兴汉丐帮,兴汉是什么意思,大伙儿还不明白么?我们兴汉丐帮才是真正正统的丐帮!”

原本丐帮弟子是想在少林僧人以及各路好汉之前露露脸的,没想到三方丐帮弟子又因为争夺丐帮正宗而吵了起来。

慧慈方丈和颜悦色,对丐帮的争吵没有加以理会,可是他脾气好,不代表少林寺的僧人脾气都好,方丈身后一位脾气火爆的僧人怒道:“佛门清净之地,你们吵什么吵?丐帮当年风光无限,谁曾想竟变成了你们这种连一点武林规矩都不懂的样子?”

丐帮弟子听到少林僧人的叱责,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练武场边上走过来一人,口中说道:“见过方丈!在下以为凡事都要名正言顺,名不正言不顺,则会使得办起事来力倍功半,我们华夏丐帮弟子视少林为武林首脑,因此还望请方丈给我们一个公道,让我们三分五裂的丐帮能够混而为一,天下丐帮弟子归于华夏丐帮,那么各地丐帮弟子联络互通,也更容易找出凶手来,大伙儿说是也不是?”

众人看他穿着破烂,却气度非凡,口中自称华夏丐帮,自然都想到他便是华夏丐帮的帮主宋绝岭了,据说此人本是丐帮洛阳分堂的堂主,汪九成去世后来不及委任下一届的帮主,再加上当时山河破碎,洛阳附近以及西北一带的丐帮弟子便拥护宋绝岭为新一任的帮主,只是其他地方的丐帮弟子不服气,宋绝岭一气之下,将拥护他的丐帮弟子更改为华夏丐帮,意指华夏子孙同心,共同抵御胡虏之意。

宋绝岭以前颇受汪九成重视,武功也高,又当了一段时间的丐帮堂主,颇有气度,因此他一出场,就给人一种偿若他是丐帮帮主倒也十分合适的感觉。

华夏丐帮的弟子见到他们拥护的帮主到来,纷纷过来请安。

其他兴汉丐帮和丐帮弟子却都感到不服气,口口声声说他并不是丐帮帮主云云。

慧慈方丈对宋绝岭单手施佛礼道:“阿弥陀佛,不管你们谁做帮主,都是你们自己帮内之事,老僧只怕也不好过问,昔日老僧也曾见过汪帮主一面,那时候丐帮规矩森严,我们少林派也是十分尊重的,偿若汪帮主还在世,见到你们这番你争我吵,只怕……”

宋绝岭道:“方丈此言不错,但方丈定然也知道我们汪帮主是怎么去世的,当时抵抗清军时,我们洛阳分堂共派出一半的好手,这些好手大都有去无回,我宋绝岭并非觊觎丐帮帮主这个权力极大的位子,只不过是想继承帮主遗志,率领天下丐帮弟子共同抵御女真人对汉人的统治,乃是为国为民,绝非为了自己的私心!”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倒让其他两方丐帮弟子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才是。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丐帮弟子形象的人从外面走来,此人一边走过来一边先给慧慈方丈施礼,之后说道:“你们洛阳分堂出了一半的好手,我们济南分堂便没有出人出力么?袁某就曾亲自追随汪帮主前去抵抗清军,只不过汪帮主负伤之后由郑统领带着去医治,在下受汪帮主所托回去整顿丐帮弟子,为了不让丐帮弟子忘记帮主血仇以及他的遗愿,在下回来便将丐帮更名为兴汉丐帮,这也是汪帮主的遗意,宋堂主,我袁泰来可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吧?”

即便是不知道此人身份的叶乘风也因为这番话猜到他便是现在兴汉丐帮的帮主袁泰来,之前听宋绝岭的话,叶乘风感觉很有道理,现在再听袁泰来的话,同样也觉得有道理,一时间华夏丐帮和兴汉丐帮似乎都是丐帮正统,就连叶乘风也难说谁是谁非,眼下唯有最后一个丐帮帮主没有来,双方已经难以定夺谁才是丐帮正宗,等到丐帮帮主前来,还不知会闹得如何不可开交。

其他武林人士见到这两人前来,无不低头议论,少林寺的练武场上一时变得吵杂起来,不少人也都提起了丐帮帮主唐孤风来。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在宋绝岭和袁泰来到来后不久,唐孤风也跟着来到,三人如同商量好的,一个跟一个前来,似乎非要在少林僧众和这些武林人士之前将丐帮的事说个清楚明白。

第十章 两大绝诣

唐孤风来到之后,也说了一番义正言辞的话,唐孤风乃是原丐帮余杭分堂的堂主,汪九成去世后,丐帮群龙无首,江南一代的丐帮弟子便拥护他做了帮主,说起来,轮到管治丐帮的能力,唐孤风还是三名帮主里最好的一个。

慧慈方丈见到丐帮争吵不休,就算他脾气再好,也不禁蹙起了眉头,今日各路好汉来到少林,为的乃是少林僧人被害,经书被盗一事,丐帮弟子却为了分辨谁才是丐帮正宗而将局面搅得乱七八糟,而且慧慈方丈虽然有大智慧,但在化解丐帮纷争上,却也并无什么好主意。

慧真呵斥道:“你们丐帮的事可以在其他地方解决,为何非要在少林寺内争论?我们少林寺缘何有今日和诸位豪杰的集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难道非要和我们少林过不去你们才满意么?”

唐孤风对慧真躬身抱拳道:“我唐某原本也打算和他们在外面解决此事,不敢打扰少林佛门清净,但宋堂主和袁堂主两人却认为如今武林中唯有少林方丈声望最隆,由慧慈方丈指定我们哪个丐帮才是正宗,其他人绝无二话,等到我们丐帮并归为一,也更能为少林失经一案多出臂力,唐某觉得他二人所说也有些道理,因此贸然前来,不过我们绝无恶意,还望诸位高僧明察!”

慧真等人听他说得客气,一时倒不好再加以责怪。

慧慈沉吟了一会后说道:“丐帮由谁来做帮主,老僧委实做不得主……”

这时武林豪杰中有人喊道:“咱们习武之人何来这么多争吵,你们三人上台去比试一场,谁的武功最高就由谁来当丐帮帮主,那不就结了?”

其他人听到此人的提议都跟着起哄,毕竟只要这三位丐帮帮主比试起来,就由一场好戏可看,江湖中那个人不喜欢看热闹?

听到这人的提议,宋绝岭和袁泰来两人都有跃跃欲试的打算,看得出这两人对自己的武功颇有信心,然而唐孤风却摇了摇头:“丐帮帮主从来不是通过比武来决定的,无此惯例乃是丐帮帮主要以德服人,而非以武力服人,否则若是武功高而德行差,于我们丐帮声誉岂非会产生极坏的影响?这又怎能对得起历代帮主的在天之灵?”

唐孤风这番话也有道理,只不过这帮武林豪杰看不成热闹便感到十分失望,一人说道:“我不是支持你们丐帮选帮主用这种法子,而是眼下你们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分不出个子丑演卯来,我看你们先用这个权宜之计合并了丐帮,此后再怎么挑选帮主,那还不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宋绝岭挺身而出道:“这位朋友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再这么争执下去,丐帮不免真的要陷入四分五裂的地步,咱们三人再这么争论下去也没有结果,不如就比试一场,偿若我宋绝岭输了,华夏丐帮就并入你们的丐帮之中,我宋绝岭绝无异议,情愿回去继续做洛阳分堂的堂主,同时也会约束大伙儿不要有情绪,岂非干脆痛快?”

袁泰来也同意道:“这是最便捷的法子,我也同意这么做,若是我们二人输在你唐孤风手下,丐帮也有此融汇唯一,想来汪帮主就算英灵不散,也不希望再看到咱们争执下去吧?”

三个人中有两人同意,剩下的唐孤风一时孤掌难鸣,他并不是担心非宋绝岭和袁泰来的对手,也不是对丐帮帮主之位看得有多重,只不过是希望有一位真正能将丐帮领导好的帮主出现,带领丐帮再次走向辉煌罢了,而显然宋绝岭和袁泰来都并非这种人。

汪九成一死,丐帮好手又大都死在了抗击清军的战役中,丐帮实力连当年的二三成都不到,就算汪九成复生,只怕丐帮也无法回到当年的武林地位了。

唐孤风正犹豫不决时,有三个人从外面走了过来,叶乘风一见大喜,连忙迎了上去。

这三人中有两人他叶乘风是认识的,自然就是迟迟未来的朱重阳和伏隐了,另一人看起来比叶乘风还要年轻,但气势十足,看起来也是位武林好手,此人背后插着一根紫黑色的竹棒,身上再无其他兵器,看来这根竹棒就是他的兵器了。

朱重阳和伏隐二人见到叶乘风十分高兴,问道:“怎的就你一个人在这,慕容天池呢?”

说完不等叶乘风回答,三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讲武台前跟方丈等人行了礼。

慧慈方丈和朱重阳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他是朱雀之子,继承了朱雀的精明,处理起江湖纷争很有一手,慧慈微微一笑道:“你来得正好,眼下三方丐帮都到齐了,正要分辨个正宗出来,老僧正感为难,你帮老僧出点主意吧。”

朱重阳等人回过头来,看着丐帮弟子们以及他们的三名帮主,朱雀拱了拱手道:“诸位丐帮弟子好,诸位丐帮帮主好,在下分别和几位帮主都见过面,想来诸位也知道我朱重阳乃是朱雀之子,朱雀和贵帮汪帮主乃是生死之交,江湖上人人皆知,由我朱重阳代替家父说几句话,希望诸位不要觉得在下僭越了。”

宋绝岭、袁泰来和唐孤风三人连忙还礼,宋绝岭道:“岂敢岂敢,别说令尊和我们先帮主的关系,就是你朱重阳在武林中的声望,我们也是十分敬重的,朱大侠有什么话请说就是。”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跟诸位说一说,在下小时候也见过汪帮主,对汪帮主的风采现在依旧记忆如新,汪帮主有两大绝技,一个是狂风骤雨掌,一个是莲花棒法,历来作为丐帮帮主的,无不会这两套绝技的,我说你们也不用争了,谁会这两套绝技,就说明此人受到汪帮主重视,就有谁来当丐帮帮主便是,如何?”

听到朱重阳的话,宋袁唐三人无不感到尴尬,因为这两套绝招随着汪九成之死,他们丐帮中便无人会使,当年汪九成见哪位丐帮堂主功劳不小,往往会传授一两招掌法和棒法的招数,但却没有一人能使得周全,恐怕凑幸存的丐帮堂主所会的招数加在一起,也凑不齐全,更别提谁会两大绝诣了。

宋绝岭道:“朱大侠恐怕有所不知,自从汪帮主去世之后,这两套丐帮绝招便从此失传了……”

朱重阳摇了摇头:“失传?不见得吧?”

宋绝岭心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丐帮绝技只有帮主一人会使,他还来不及择定帮主继承人,也就没时间将这两套绝招传给其他丐帮弟子,因此不是失传是什么?他心中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而是说道:“别说我们三人,偿若这世上有人会使这两套绝招,我们就奉此人为帮主就是,还用争什么争呢?袁堂主,唐堂主,你们二人说呢?”

袁泰来和唐孤风一起点头道:“不错,若有人同时会使这两套绝招,我们自然会尊他为丐帮帮主。”

宋绝岭狐疑不定,他问道:“难道朱雀大侠因为当年和先帮主交情深,因而学会了狂风骤雨掌和莲花棒法,后来又传给了朱公子,所以朱公子其实就会这两套绝招?若是如此,由朱公子来当我们丐帮帮主,我宋绝岭绝无异议!”

袁泰来和唐孤风也都没有反对。

朱重阳失笑道:“你们想到哪儿去了,我哪里会使你们丐帮的绝招,不过丐帮的绝招当然没有失传,当年有汪帮主纵横江湖时,曾遇到一位孤儿出身的少年,这少年曾两次救过汪帮主的性命,汪帮主感激之下,又试探过他是个侠义为怀之人,便将这两套武功都传给了他,不知道几位可曾听说过此事?”

朱重阳所说的就是刘苏儿了,宋绝岭等人自然听说过,不过刘苏儿在女真人来到中原征战后便失去了踪影,很多人都说他追随朱雀等人去西域了。

宋绝岭道:“朱大侠说得可是刘苏儿大侠?只是刘苏儿大侠侠影不定,我们也不知他的去向。”

朱重阳指着身旁那名年轻人道:“此人名叫刘成祥,正是刘苏儿前辈之子,小小年纪,已然跟随乃父学会了狂风骤雨掌和莲花棒法!”

此语一处,在场之人无不哗然,想不到这名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竟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刘苏儿之子,而且还会丐帮的两大绝技,真正令人难以想到。

宋绝岭问道:“当真?”

刘成祥向三名丐帮帮主行礼道:“家父正是刘苏儿,他时常跟我说起丐帮当年英勇事迹,尤其是汪帮主,更是家父恩人,在下小的时候常常受到父亲教导,家父受到汪帮主恩重,此后丐帮若是遇到什么难题,务必让在下竭尽全力出手!”

众人见到他年纪不大,说话如此得体,都忍不住暗赞,真是虎父无犬子。

宋绝岭见到刘成祥,想起眼下丐帮早已四分五裂,虎目中流露出热切的泪光,他对袁泰来和唐孤风道:“怎么说?”

这句话虽然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袁泰来和唐孤风都知道他话中含义,那就是此人若是愿意撮合他们三方丐帮于一体,由他来做丐帮帮主又如何?

唐孤风当即说道:“我没有意见,不知袁堂主怎么说?”

袁泰来道:“好是好,只不过他太年轻了些,也不知这两套绝技到了几成火候。”

朱重阳闻言知意,他说道:“刘成祥兄弟虽然年纪不大,武功却极其高明的,狂风骤雨掌和莲花棍法功力如何,三位可以亲自出手试探一下。”

第十一章 少年帮主

袁泰来断然道:“好,若是刘公子能用丐帮绝诣击败我等,我们便尊刘公子为帮主就是!”

刘成祥连忙拒绝道:“在下不过是不忍心见到丐帮分裂,绝无觊觎帮主之心,几位前辈千万不要误会,我……”

听到他还不愿意做丐帮帮主,宋绝岭等人本来有些犹豫的,眼下都前来相劝,宋绝岭说道:“刘公子,别说令尊和我们帮主的交情,就凭刘公子会使我们丐帮两大绝招,我们也认了你这个帮主,你不愿做我们这些叫花子的帮主,难道忍心看着我们丐帮就这么散了么?”

唐孤风也说道:“我们几人之间谁也不服谁,偿若由刘公子来做我们的帮主,我们自然是服气的,刘公子总不会是嫌弃我们丐帮吧?”

袁泰来也劝道:“刘公子还请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丐帮弟子,大伙儿谁也不服谁,一个诺大的丐帮分做三方,相互之间还经常会起冲突,偿若由刘公子做了我们三方丐帮弟子的首领,大伙儿统一管理,定能恢复之前和谐的氛围,还请刘公子大发慈悲!”

刘成祥听三人说得情真意切,似乎自己拒绝他们还显得残忍,他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我的武功未必是三位的对手,还请三位手下留情!”

听到刘成祥这么说,几人知道他是答应了,只要他的武功能够分别击败三人,他就愿意做丐帮的帮主。

眼看着分做三方的丐帮弟子中能再归于一处,非但丐帮弟子心中激动,就连少林僧众和武林豪杰都纷纷称赞这椿美事。

刘成祥道:“那我就先和三位比比拳脚,三位前辈请出手!”

此言一出,宋绝岭、袁泰来和唐孤风三人都不免感到愕然,三人本想着他年纪轻轻,能够一一将三人打败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想不到他口气这么大,要一个人挑战他们三人。

宋绝岭道:“刘公子,不如让我宋绝岭先来领教一下阁下的狂风骤雨掌,偿若我不行时,他们两人再上就是。”

刘成祥傲然道:“不必,若不是三位一起上,也显示不出狂风骤雨掌的威力来,请!”

三人见他如此狂妄,心中有些不喜,但想到他此后做了丐帮的帮主,也要有些傲气,便打消了顾虑,三人拉开架势,和刘成祥对峙起来。

在场的人都退开几步,给四人比试让出好大一片空地来。

在少林寺练武场比试,总要先请示一下主人少林僧人才是,但四人说打就打,就然没有一人跟少林方丈打声招呼,很多少林弟子心中都暗暗感到不满,只不过慧慈方丈心胸开阔,并不计较这些小事,他见丐帮若能通过这场比试选出一个总的帮主来也是好事,便站在讲武台上留心观看。

刘成祥道:“三位请小心,在下要出手了!”

宋袁唐三人拉开架势,刘成祥一声得罪后抢先出手,他是晚辈,自然不需讲什么先后,出手第一招就是狂风骤雨掌中的惊涛拍岸,一双手掌化作漫天掌影,竟分别同时攻向三人!

围观的武林豪杰识货的都大声叫好,毕竟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狂风骤雨掌作为丐帮绝学,果然一出手就显示出不凡的威力。

宋袁唐三人不敢大意,对着漫天的掌影只能护住全身抵挡。

一阵手掌交击声传来,刘成祥以一敌三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惊涛拍岸之后,刘成祥掌势一变,变成了另一招风雨飘摇,掌影虚虚实实,晃得人眼花缭乱,不少围观的武林豪杰都大声喝起彩来。

宋绝岭和刘成祥的拳掌相接,立刻感觉对方不仅掌法精妙,更为难得的是他内力造诣也非同寻常,尽管刘成祥以一敌三,功力不免分散,但分散下来的掌力却依旧能跟他斗个旗鼓相当!宋绝岭因为丐帮能够重归于一,心中又是激动又是高兴。

袁泰来和唐孤风两人都怀着同样的心思。

殊不知刘成祥的掌法精妙,内力却绝无三人之和这么深厚,只不过狂风骤雨掌掌法十分高明,分击三人时并非同时出击,而是有先后之分,刘成祥的内力只比他们一人高明一些,绝没有他们想象的这么多而已。

四人翻翻滚滚打斗了十多招,刘成祥初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三名高手相斗,眼见自己觉得必胜的掌法竟然和三人缠斗了这么久而不分上下,心中有些焦躁,他连使狂风骤雨掌中比较刚烈的掌法,狂风大作,风雨交加,风吹雨打等,一直到打到第二十三招上,刘成祥使出狂风骤雨掌中的绝招风雨兼程,掌力刚柔并济,终于击中袁泰来的肩井穴,袁泰来一个不支摔倒在地。

三人同时和刘成祥比试,袁泰来中招倒地后,宋绝岭和唐孤风两人那也是不用继续下去了,两人跳开后说道:“刘公子掌法威力惊人,我们输了!”

刘成祥毕竟年轻,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不过他还是懂得规矩,拱手谦逊地说道:“承让承让!”

袁泰来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们再领教一下刘公子的兵器!”

所谓兵器,自然是要看看刘成祥的莲花棒法了。

莲花棒法比起狂风骤雨掌,更是适合以一敌众,刘成祥拿着紫竹棒,轻而易举地用莲花棒法击败了三人。

这么一来,刘成祥自然而然地当上了丐帮帮主。

朱重阳和伏隐等一众武林豪杰纷纷前来跟刘成祥道喜,就连少林方丈慧慈也是亲自带着少林僧人向刘成祥道贺,慧慈还亲自勉励了他几句。

这场困扰丐帮的纷争,也因为刘成祥的出现而暂时告一段落。

丐帮既然暂且统一,那么少林寺失经一事就容易说得多了,丐帮责无旁贷,将此事揽了下来,其他武林豪杰也纷纷表示会竭力相助,查探行凶盗经之人,少林僧人和他们商量了一些细节后,大家有了各自查探的范围,最后表示无论是谁找到凶手,都可以让丐帮弟子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少林,然后由少林寺亲自率领大伙儿一起去讨伐凶手。

商量妥当后,一场在少林寺举行的武林集会就这么圆满结束,随后丐帮弟子簇拥着刘成祥首先跟方丈辞别,下山而去,其他武林豪杰也一一跟少林僧众告辞下山,只有郑成仁,叶乘风,朱重阳和伏隐四人留了下来。

郑成仁去了少林别院去看少林替他招手洪门弟子的情况,叶乘风和朱重阳以及伏隐三人相隔多年再次见面,难免有说不完的话题。

伏隐问叶乘风:“师父和师叔师伯们身子如何?”

叶乘风道:“他们几人都是越老越精神的人,你们大可放心,还要为他们能够在那偏僻的地方,能够耐得住性子待下去而感到欣慰,我想这都是他们受到祖师爷潜移默化的影响之故。”

提到祖师爷北斗先生,伏隐和朱重阳两人都是虎目泛起泪光,毕竟他两人比起其他人来,跟北斗先生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朱重阳更是从一个顽劣的孩子,在北斗先生的谆谆教导下慢慢成长起来的,可以说没有北斗先生,就没有现在的朱重阳。

而距离北斗先生逝世已经十多年了。

朱重阳问起慕容天池的去向,叶乘风照实说了,说慕容天池要去自己父亲一手建立的万剑山庄一趟,毕竟这是他此刻来到中原最主要的目的。

伏隐有些不满地说道:“这小子,也不知道先来看看咱们,真是像他爹一样冷酷无情。”

朱重阳皱了皱眉头道:“慕容伯伯也是你能评价的?”

伏缨虽然比朱重阳要大,但和乃父之余朱雀一样,对朱重阳的话还是听的,听到他叱责自己,便不再说什么。

叶乘风问起两人来中原以后的情况,毕竟他们两人在北斗先生去世后不久便来到中原闯荡,两人并不靠着父亲留下来的声望,而是凭借自己的能耐,各自在中原闯出了自己的名头,现在朱重阳被人称为朱大侠,算是继承了朱雀的名头,而伏隐则被人称为侠盗,提起侠盗伏隐,也并不比他的师兄伏光差,当年红缨公子伏缨作为金手门的弟子,将师门衣钵传给了徒儿伏光,因为金手门每代单传的规矩,所以伏隐并非金手门的弟子。

而对于朱重阳和伏隐的生父其实是同一人的秘密,朱雀和伏缨从没有跟他们说过,两人长相虽然有些相近,又天生互有好感,却是谁都不知道两人原来是亲兄弟。

伏隐话多,不断给叶乘风讲述这些年两人在江湖上遇到的趣事,以及两人行侠仗义时的精彩过程,听得叶乘风羡慕不已,恨不能自己也能在江湖上经历一番这些逞强除恶的快事。

朱重阳心中惦记着少林寺的事,让两人留在这里说话,他则去了方丈室去跟方丈商量如何找出凶手的事。

少林寺乃是领袖武林的首脑,天下武林的圣地,有着无可撼动的江湖地位,寺里除了一些声誉较隆的高僧外,还有不少默默无闻却武功高绝的僧人,这些人痴迷佛法武功,不愿过问武林中的事务,虽然籍籍无名,武功却臻于化境,可说少林中乃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之地。

第十二章 失经之谜

但偏偏在这种地方,竟然能有人进少林出少林,杀人夺经,如入无人之地,此人非但武功极高,亦且胆识过人,精明厉害至极,像这种人,在朱重阳来到中原的十多年里,从未曾听说过。

这个人究竟会是谁?

来到方丈室,看到方丈室内燃着一个小火炉,将屋内烘得温暖如春,炉子上的铁盘子上还烤着几个红薯,散发出香甜的味儿,室内一角点着一根檀香,衬托得方丈室里恬淡雅致。

慧慈方丈正在和慧净禅师谈论佛法,朱重阳惊讶于少林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武林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不少热心的武林同道齐集少林寺,要为少林寺出一臂之力,但看方丈的神态,似乎并没有将此事如何放在心上。

慧慈方丈见到朱雀到来,让他坐在一个蒲团上,之后他夸赞道:“朱少侠真有令尊当年的风范,竟能找到刘苏儿之子,化解了丐帮这场纷争,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朱重阳谦逊地说道:“这不算什么,在下和伏隐两人在正在江南处理一些江湖中的琐事,听到少林寺出了事,而且所丢失的经书还正是当年伏缨叔叔送还之物,当下便和伏隐两人坐不住了,一同向少林寺赶来,原本在十多日之前就该来到少林的,我们正是听说了丐帮要来少林寺分个正宗与否,想着丐帮弟子来到少林不免会吵闹一场,扰了大师们的清修,因此便和伏隐一起辗转千里,寻找到了刘成祥,将他带来,由此耽搁了些时日,心中甚是不安,担不得方丈如此夸奖。”

一旁的慧净说道:“功而不骄,朱雀大侠教出来的好儿子啊,朱少侠可称得上新近英雄之表率。”

朱重阳再次表示谦虚。

慧慈方丈拿起火炉上烤得差不多的红薯问朱重阳:“吃也不吃?”

朱重阳也不客气,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揭开烤得香浓软糯的红薯的焦皮,吹了吹,便吃了起来,红薯入口即化,吃得朱重阳赞不绝口。

慧慈方丈又递给慧净一个,自己也拿起一个,他又从旁边拿出几个生的红薯放在上面烤着,自己也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这是少林寺自己田里种出来的红薯,老衲并无别的爱好,就好吃这烤红薯,寺里的长工知道这一点,特意精挑细选了一些红薯送来,眼下百姓收成好了,不再像二三十年前那段时日,不是旱就是涝,饭也吃不饱,那时候寺里僧人都靠红薯充饥,眼下他们都吃得够了,唯有老僧怎都吃不腻,都说习武之人年纪越大,内力越深真气越纯,话说得没错,但身体日衰,五脏渐弱也是不争的事实,吃红薯可以帮助消食化瘀,所以年纪越大越是注重这些调理。”

朱重阳被他这番市井话语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方丈探讨这些,便转过话头道:“方丈大师,那丢失经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慧慈方丈微微一笑,大有深意地看了朱重阳一眼,这才说道:“人心苦不足,照理说那位前来偷盗经书杀害我寺僧人的凶徒,武功已臻化境,天下罕有其对手,可是他还是觉得不满足,这才偷了《洗髓经》准备更进一步,因此造下杀孽,这又何苦?关于经书是如何丢失的,其中详细经过,还是有慧净师兄说给你听吧。”

慧净一边吃着红薯一边说道:“行凶杀人偷盗经书之人对少林寺也不是全然没有顾忌,此人定然准备了很久,不但对经书存放位置了如指掌,就是对少林寺的构造也是知之甚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一个多月前,此人前来少林寺动手之夜,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不仅雪下得大,而且北风呼啸,卷起漫天积雪,在这种情况下,寺里僧人都早早睡下,唯有看守经书的八名僧人还在藏经阁里值守,那盗经之人选择这种天气下手,那是苦心等候的结果,绝非他起意来寺里偷经书,老天便这么配合。”

朱重阳点了点头,他说道:“看来就是如此了,可是大师说他对少林寺中的情形了如指掌又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慧净道:“此人来去的地方都只留下了浅显的痕迹,毕竟风雪之夜,从外面进来想要不留下一点线索也是绝无可能,因此我们在事后自己查探了藏经阁四周,通过种种痕迹表明,无论是此人入寺的路线,还是离去时的路线,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就算我们在得知了此人进出少林的路线后详加研讨,也找不出比此人所选择的路径更合适的路径了,偿若此人不是对少林寺知之甚稔,绝不可能凭空做出这种选择。”

朱重阳将吃完的红薯皮放在一旁,他沉思了一会,心中认定既然此人对少林寺中的情形如此熟悉,此人之前定然来过少林寺多次踩点,他问道:“在经书丢失之前,难道连一点异样也看不出么?”

慧净道:“少林寺虽然执武林牛耳,但也是佛家之地,除了女子不方便之外,向来不禁香客前来拜佛,在那场大雪之前,接连一两个月的好天气,每日来到少林的游客数不胜数,寺里的僧人哪里会注意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人?而且这些香客游览之处都是我们少林寺开放之地,像藏经阁,达摩院,僧人住处等都是谢绝参观的,我们也曾问遍合寺僧人,并无什么令他们印象深刻的人。”

朱重阳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此人非但武功智谋过人,而且也是精心策划了此事,这人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就绝非正派中人,可是旁门左道绿林中人,也未曾听说过有这么高明的人物啊。”

慧慈方丈道:“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

朱重阳想起一事,他问道:“我听伏缨叔叔说过,他在找到《洗髓经》,以及送入少林寺后,这本经书的内容都是别阴刻在一根玄铁棍上的,这根玄铁棍又被成为龙头棍,不知道这凶徒偷走经书时,可是将这根龙头棍给偷走的?”

慧慈方丈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当年伏缨大侠将龙头棍送来,上面的《洗髓经》已经显现,当时寺里前辈认为当年龙头棍丢失,偷盗者未必是冲着《洗髓经》而来,因为这根玄铁棒本身就是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要知道,寻常宝剑在铸造时只要加入少许玄铁粉末,就能使宝剑变得锋锐无比,更何况是整根玄铁?其本身的价值就难以计算,而我们寺里的人更看重经书的价值,因此当时就有人提议将上面的经书抄下来,将玄铁棍上的经书给抹去,这样便能减少经书丢失的可能,当时寺里大部分人都同意这一点,最后《洗髓经》便被用丹砂抄写在一本金丝线做成的书本上,我们知道会有不少人觊觎这本《洗髓经》,因此派出数十名武功不弱的弟子分八人一组,轮流在藏经阁看守经书,此后数十年,经书都没有什么闪失,想不到在我慧慈上任方丈后,经书竟这么莫名丢失了。”

朱重阳这才知道经书已经被抄写下来,他问道:“经书丢了,那根龙头棍……”

慧慈苦笑道:“在改朝换代之后,少林寺损毁严重,那根玄铁棍已经被分割成数十块,渐渐变卖了修缮寺里庙宇了,现在寺里还剩下一些,却也不多了。”

朱重阳喃喃地说道:“来人看来并非冲着玄铁棍,而是直奔经书而来,此人定然知道看守经书的八名僧人的底细,所以才有如此把握,否则若是换做方丈等人看守,只怕来人未必能够得手。”

慧慈道:“你的意思是?”

朱重阳道:“我只担心寺里的僧人或者有人给凶徒暗通消息,里应外合下才让他得手的,否则一个外人,如何能对寺里情形知道得这么详尽?”

慧净道:“朱少侠的意思是说寺里有了内奸?”

朱重阳道:“极有可能。”

慧慈和慧净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相信。

朱重阳沉吟了一会道:“我那朋友伏隐,也就是当年红缨公子伏缨之子,深得乃父真传,对于偷盗一事尤其精湛,何不让他来看一看,经书丢失的情形,说不定能够得出一些启发性的结论来。”

慧慈道:“不知道伏隐少侠现在何处?”

朱重阳道:“就在外面和人说话,我去喊他过来。”

不多时,朱雀便带着伏隐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跟着来看热闹的叶乘风,当然,他也不是纯粹来看热闹,少林之事,他也想跟着出一臂之力,慧慈等人乃是头一次见到叶乘风,问起他的身份,得知他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便放下了顾虑。

伏隐跟慧慈方丈和慧净禅师见了礼,慧慈道:“我们找伏少侠前来的缘故,不知伏少侠可知道?”

伏隐点了点头道:“刚才朱重阳已经跟我说了,咱们现在就去一趟藏经阁如何?”

慧慈点了点头,和慧净一起,带着三人去了藏经阁。

第十三章 从天而降

来到藏经阁,一座两层高的楼阁矗立在众人眼前,藏经阁外有十多名僧人带着兵器值守,自从上次经书丢失以来,寺里僧人对藏经阁看守更加严密了。

值守的僧人见到方丈前来,纷纷过来施礼。

慧慈方丈十分慈祥,给值守的僧人回了礼,接着便当先走进了藏经阁。

走在后面的慧净禅师对朱重阳和伏隐等人道:“那本《洗髓经》是放在藏经阁的二楼,咱们直接到二楼去吧。”

来到二楼前,伏隐便左顾右盼,想象着如果是自己前来盗取经书,会从哪里开始入手,来到藏经阁二楼后,伏隐紧随在众人之后,打探着藏经阁二楼的格局,藏经阁二楼共有四个房间,每个房间里的陈设都差不多,进门之后,四面墙除了门窗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书柜,整个书柜里都叠放着整整齐齐的经书,新旧不一,在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些木箱,里面有的放着简书,有的放着一些孤本经书,看得出少林寺中藏书之多,绝非其他地方所能比拟。

慧慈方丈介绍道:“东南、东北以及西南三个房间所放的都和楼下的差不多,基本都是佛经,唯有西北方向的这间屋子主要是用来放置武林秘笈……”

朱重阳接口道:“那本《洗髓经》就是放在西北这间屋子里的了?”

慧慈方丈摇了摇头:“不,《洗髓经》虽然是一本关于内力的经书,但这本书的本质还是跟佛法有关,讲究破而后立,所以将其放在了东北方向那间屋子。”

听到慧慈这么说,伏隐看着房间内书柜里密密麻麻的经书,愕然问道:“然则盗经之人是怎么知道经书是在这间屋子里的呢?要从这么多经书中找到《洗髓经》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慧慈道:“这倒很简单,因为看守经书的八名少林弟子就是守候在这间屋子里的,至于找到《洗髓经》也并没有多困难,因为寺里弟子在抄写《洗髓经》时,为了能够长久保存,所以用了金丝编织的书页,而经书上的字迹则是用丹砂所写,书脊上就写着洗髓经三个字,在这些经书中非常醒目。”

伏隐这才知道《洗髓经》的独特之处,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洗髓经》和《易筋经》这两本奇书都称得上是少林寺的镇寺之宝,如此对待也不能说是少林寺僧人的过失。

朱重阳仔细看了看西北方向房间内的陈设布局,他问道:“不知看守经书的八名僧人都是面向何方,被害后又是什么姿势,《洗髓经》具体是放在什么位置的?”

寺里的僧人为了寻找凶手的线索,对这里勘察得可说是细致入微至极,慧净道:“看守经书时,这八人都是坐在蒲团上,盘腿注视着房门的方向,几人被害后卧倒在附近,看得出凶手出手极快,以至于这几名弟子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

朱重阳记得慧慈说过,这八名看守经书的武僧,有三人是被凶手从背后杀死,五人眉心中剑,他说道:“这么说来,凶手绝不可能是从房门走进来的,否则不会有三人是后脑勺中剑丧命的。”

慧净道:“不错,我们也想过这一点,但是我们仔细查看了窗户,却又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足迹,若说此人在杀人盗经之后,还能从容地想到抹去窗户上痕迹这些细节,那么此人的趁着冷静不免太过骇人听闻了。”

朱重阳也认可这一点,在少林寺杀人夺经之后,就算此人再艺高人胆大,再大胆妄为,不怕少林僧人发觉他的行踪,以常人之心,也会因为得到《洗髓经》而沾沾自喜,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进入少林寺杀人偷经的,一个人在得意忘形之下,偿若还能关注到这些小事,那么此人简直可说是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了。

慧净指着地上几处颜色较深的斑驳之处说道:“这几处原本是弟子遇害后留下的血迹,已经经过擦拭,但血迹已经渗入木板,就像这份血仇,是怎么抹拭都抹拭不去的……”

慧慈方丈闻言打断了他的话:“阿弥陀佛,慧净师兄,咱们出家之人心中不能存着打杀复仇之心,更不能因此陷入执着,应忘记仇恨,方能渐渐做到六根清净,无为无我的境界,师父教给咱们的佛旨,难道你都忘了么?”

慧净虽然是师兄,但慧慈是方丈,方丈所言他不敢不听,尽管他心中有着诸多反驳之语,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只能合十道:“方丈教训得是。”

听到方丈的话,伏隐忍不住问道:“方丈大师,难道能对这几名少林弟子的死无动于衷?难道就不打算找出凶手了?”

慧慈摇了摇头:“凶手还是要找的,只不过寻找凶手是为了防止他更加堕落,偿若不能将其感化,便需要除魔卫道,另一方面则为了找回经书,《洗髓经》偿若流落到不该得到的人手中,对世人来说是祸而非福。”

伏隐听他说到除魔卫道,忍不住说道:“咦,既然除魔卫道,这和去找他报仇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去取了他性命么?”

慧慈道:“这当然不同,大大的不同,也许结果看起来在诸位眼里心中都是一样,可是在我们佛门弟子心中却关乎着修行,关乎着出家人的本分,佛曰,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七苦也是我们出家人要面临的七大障碍,心中想着报仇之事,那便是怨憎会之苦,偿若不能摒除这些,又如何能够求得正果?我们佛门弟子勤勉修行又所为何来?”

慧净恭恭敬敬地说道:“方丈说得是,这还是我修行不够的结果。”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听得似懂非懂,朱雀却暗暗想到,怪不得慧慈能够当上方丈,佛法修为自然要比做师兄的还要高明。

既然慧净检查过窗户,并没有凶手进出的痕迹,那么事实也多半如此,可是凶手如果既不是从房门进来,也不是从窗户进来,那么他是从何处到来的呢?

这个问题伏隐倒可以回答一点,他仔细查看了这间屋子的格局,藏经阁的这两层楼从外面看有着殿宇的造型,飞檐斗角,四处挂着铃铛,他以己度人,偿若由自己进入藏经阁来偷这本经书,在事先并不知道经书具体所在之处时,想要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将经书偷走,那么他也不会选择从窗户进来。

可是这间屋子只有房门和窗户能够出入,不从窗户进来,难道……

伏隐问道:“不知道八名看守经书的僧人何时相互交接?”

慧净说道:“每日由三班弟子轮流值守,每四个时辰交接一次,分别在子时,辰时和申时三个时辰间替换,伏少侠的意思是说……”

伏缨道:“我推断凶手很有可能是在僧人交接班的时候偷偷溜了进来,然后躲在房梁上,等到后半夜值守的弟子昏昏欲睡之际,此人忽然从房梁上跳下来,先从背后击杀了三名僧人,然后惹起其他五名僧人的警觉,只不过这五名僧人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是回头看了看,便被此人以极快的剑法分别杀害!”

慧净想了想,来到门外,对一名少林弟子道:“智行,出事之前,你可是负责在这里看守的弟子之一?”

这名叫做智行的少林弟子点了点头:“不错,不知道师伯有何事相询?”

慧净问道:“你的值守是排在那天遇害的弟子之前还是之后?”

智行道:“回禀师伯,弟子是在……也是之前也是之后,罗汉堂共安排了我们七十二名弟子轮流来藏经阁值守,每四个时辰一班,每日二十四名弟子,一共三天能够轮到一次值守,在出事之前的一天,弟子刚刚值守过,按照之前的规定,弟子应当在两日之后再来值守的。”

慧净点了点头道:“每次你们交接班的时候,这间屋子可有让人进来的可乘之机?”

智行断然摇头道:“绝无可能,因为我们每次都是替换的八人先进了屋子,其他八人方才出去,若说这中间有人想要混进来,那是绝无可能的。”

伏隐忍不住问道:“难道一点儿可能性都没有?”

智行摇了摇头:“我们罗汉堂的弟子相互之间又都认识,交接之际有十六人在场,比之平时人数多上一倍,依弟子推断,此人不会在我们交接之时走进来,除非我们十六人的眼睛全都瞎了。”

听智行说得这么肯定,伏隐一时也茫然起来,他喃喃地说道:“既非从窗户进来,也不可能在交接时混进来,那么此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呢?”

朱重阳想起失经那晚下起了罕见的大雪,这间屋子的窗户定然是关着的,而且为了防止被北风吹开,多半还是关死了的,不仅是窗户,就算是房门也是关上的,那么此人贸然出现,便无法进行偷袭,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玄虚呢?

伏隐认为蓦然出现无外乎从天而降从地下钻出,他抬头看了看屋顶,一切如常,若说凶徒是从房顶突然冲出,杀人夺经后还能淡定地将房顶补好再走,而且不留下一点破损的痕迹,那就不是人,是妖了,然则屋顶并无一丝异样。

第十四章 一月之约

而若是从地面忽然冲出,则二楼的楼板最少是之前就挖出了口子,行凶之前用盖板盖住,行凶时将地板掀开,忽然出现。

若是这样,那地板上必然要留下割破的痕迹,伏隐仔细检查了地板,地板上完好无损,并无切割的痕迹,而凶徒若是杀了人之后再将木板换成完整的木板,这就更匪夷所思了,因为楼板的更换需要裁切木板,用钉子顶上,再刷上大漆,偿若凶徒能在杀人夺经后还能从容做这些事,只怕也早惊动了寺中其他和尚。

可是既非从天而降,也非从地下忽然钻出,既不是从房门进来,也不是由窗而入,那就难以解释了。

何止难以解释,简直是无法解释,难道此人会仙法会妖术,忽然凭空变出来的不成?若是妖魔,又哪还用得上剑去杀人?

慧慈见到伏隐无奈的样子,他说道:“阿弥陀佛,施主能够想到屋顶,想到地板,老衲已经十分佩服,我们寺内善于追踪的高手,也不过是在几日之中方确定这些地方都没有收到破坏的,唉,凶徒如此高明,如鬼如魅,令人难以索解,只怕……”

朱重阳问道:“只怕什么?”

慧慈道:“只怕只有一种可能性才说得通。”

伏隐问道:“什么可能才说得通?”

慧慈道:“凶手就是八名看守经书的僧人之一,他先下手杀害其他七名师兄弟,随后自裁,也许还能说得通。”

伏缨道:“若是如此,那经书又是怎么不见的?”

慧慈道:“此人大可以将经书先藏匿在外面,再回来自尽。”

伏缨张口结舌,随后忍不住问道:“若是如此,此人图的又是什么?”

朱重阳以此为基础推断道:“或者此人家人朋友受到性命要挟,他不得不这么做,亦或者这位僧人回错了意,那《洗髓经》的破而后立是指内力失去后再重新修炼回来,而此人则认为是死了再复生……”

伏隐哈哈大笑道:“荒唐,荒唐至极!”

慧慈道:“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少林寺才一点线索也查询不到,偿若是寻常的案子,至少也能让我们略知凶手的身高,胖瘦,武功高下,轻功高低,然而此君竟什么都没留下,阿弥陀佛,此人乃是老僧所见到过的最厉害的凶徒。”

叶乘风不知查探线索的江湖技俩,他问道:“请问方丈,如何能够知道凶手的身高胖瘦,武功高下和轻功高低?”

慧慈看着叶乘风,苦笑了一下,然后对慧净道:“慧净师兄,你来跟他说一说吧。”

慧净道:“若想知道一个人的身高,从他的步伐长短就能看出,通常高个子一步跨出的距离较长,矮个子跨出的距离较短,虽然有例外,也能够通过足印长短来分辨,但当日大雪,第二日雪地里留下的模糊的足印看得出,此人脚步忽长忽短,此人脚印忽窄忽宽,那就无法分辨此人的身高,而胖瘦么,从一个人的脚印深浅便能够看出,这不用老衲多说了吧?”

叶乘风点头受教:“不用了,胖的人脚印自然深些,瘦的人脚印便浅,这个我懂。”

慧净道:“嗯,这是高低胖瘦,而武功高低则是指他能和我寺八名弟子一较高下,却只一招便取了他们的性命,在外人看来,这自然是他武功极高之故,可是此人若是事先用到迷药,之后又故布疑阵,则没有了八名僧人和他较量的痕迹,便难以推断他武功深浅,至于轻功么,则是因为他来去痕迹都被大雪泯灭,有的脚印深些,有的脚印浅些,有的地方甚至没有留下脚印,这要么说明大雪十分猛烈,将他一部分脚印掩盖住了,要么说明此人又在故布疑阵,让我们捉摸不透。”

叶乘风这才恍然而悟,但也更无法确定凶手到底是蓄意为之,还是罕见的凑巧了。

慧慈道:“我以为两位能提供些新鲜的看法,看来老衲还是低估了这凶手的精明。”

这句话无疑像一根针扎在了朱重阳的脆弱处,他何尝不知道这是慧慈方丈的激将法,但他还是吃不住,毕竟若是换了他父亲朱雀在场,只怕早就看出凶手的来历了,朱重阳平静地说道:“方丈还请放心,偿若我朱重阳不能在一个月内找出凶手的身份,我朱重阳便从此退出江湖!”

这句罚誓显然十分沉重,伏隐道:“重阳!”

朱重阳微微一笑:“放心,我有把握。”

叶乘风道:“朱大哥,你若是去找凶手,小弟我敢附骥尾!”

朱重阳小的时候知道叶乘风跟着他爹叶不凡苦练暗器,知道他的能耐,他笑道:“若是有叶兄弟随我前去,我便更有把握得多了,伏隐,你怎么说?”

伏隐盯着朱重阳,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他何尝不知道朱重阳所罚的这个誓太过沉重,偿若他们不能在一个月内找出凶手,则他们就要卷铺盖回西域大雪山去了。

但他仅犹豫片刻,便断然道:“你来闯荡江湖时是我陪着你,你退出江湖时,难道我能袖手旁观么?咱们兄弟二人自然是荣辱一共,同进同退了!”

朱重阳大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慧慈方丈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的气魄不减当年朱雀伏缨以及叶不凡,只不过却少了朱雀他们几分沉稳。”

朱重阳淡淡地问道:“怎么说?”

慧慈微微一笑道:“你们舍身忘我,只说了找不到那凶徒会怎样,却没有乘机说找到了凶徒又要怎样,比起他们几人,你们想得更为纯粹,虽然少了些沉稳,却多了份一往无前。”

朱重阳失笑道:“这一点我倒忘了,不过为了少林去找凶手,找到了那是理所应当,找不到才是罪该万死,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伏隐道:“好叫方丈大师知道,我们两人就算原本没有把握,有了叶兄弟的前来,还有一位兄弟很快就会赶来,自然是信心大增。”

慧慈方丈涵养甚深,并没有问起他的另一位朋友是谁,他合十道:“那就祝愿几位施主心想事成,马到成功,老衲就在寺里静候佳音了!”

朱重阳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跟几位高僧告辞,这就离开了少林寺,临走时郑成仁前来送别叶乘风,叶乘风想起刚刚和他拜过把子不过一日,眼下就要分别,也是依依不舍,然而朱重阳等人大事为重,叶乘风只好和他洒泪而别。

伏隐问起郑成仁的身份,叶乘风认为一两句话也跟他说不清楚,况且洪门现在刚刚起步,这件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随口说道:“他不过是我来少林寺路上认识的一位朋友而已。”

下了少室山,伏隐不免带这些怨言问朱重阳:“你好不冒失,咱们根本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你夸下这么一个海口,偿若到时候咱们不能兑现,一个月内找不到凶手的踪迹,岂不一世英名尽毁?这中原的花花世界老子还没有看一遍,就要滚回大雪山四季峰去了。”

朱重阳骂道:“你小子就是话多,当时也没人逼你跟我一起答应下这件事啊?我朱重阳不也是话赶话赶到这一步了么?”

伏隐听到他这么说,更是感到浑身冰凉,他说道:“难道你连一点把握都没有么?我还以为你在藏经阁内查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说出来而已。”

朱重阳道:“当时的情况你们都在,我哪里还有什么新的线索?从天而降,从地底钻出的想法我也不是没想到过,可是此后都被否定了,我又不是神仙,我去哪里找线索去?不过,此人杀人盗经这一点咱们既然知道了,联络江湖上的朋友,我就不信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叶乘风,你说呢?”

叶乘风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事已至此,咱们就是咬紧牙关,也要坚持下去了,就算一个月后咱们找不到凶手的踪影,大不了回大雪山四季峰就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伏隐叹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我只怕咱们见到了凶徒,也无可奈何,你们也看到了,此人无论轻功还是武功还是智谋,都在你我几人之上,咱们就算找到了他,凭什么将他制服,又凭什么能够胁迫此人说出他的身份?”

朱雀对于这一点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问叶乘风:“你说慕容天池去一趟万剑山庄,来回需要多久?”

叶乘风暗自算了算,自从他和慕容天池两人分道扬镳至今,已经过了三日,此刻慕容天池独自赶去苏州,即使此时没有到江南,那么距离苏州的时日也不过一日,而慕容天池若是受到他们在寻找少林失经的凶手,又愿意出来帮忙的话,至少也要在三日之后,伺候他随即赶来,也需要五六日的功夫,叶乘风道:“他若是找上我们,应当在半个月之内。”

朱重阳道:“那就够了,咱们跟少林寺许下一个月之约,就算慕容天池在二十天左右的时候能够找到咱们,时间也够。”

伏隐听他这么说,讶然道:“看你信心满满的样子,难道你还真有了什么线索不成?”

朱重阳微微一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伏隐恨恨地说道:“好小子,这种事还有什么好卖关子的么?你可别忘了,老子可是为了帮你才跟方丈这么说的。”

叶乘风看得有趣,又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朱重阳在藏经阁内真的看出了他和伏隐来那个人,没有看出来的线索么?怎么当时他却不说?

第十五章 做贼心虚

伏隐道:“你不说,那么咱们现在去哪里,你总该说一声吧?”

朱重阳看了看天色道:“咱们下山去吃饭,天快黑了,自然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伏隐又气又无奈,三人一道下了少室山,在山下找了个饭馆吃了饭。

饭饱酒足后,三人出了饭馆,看着天色已经昏黑,伏隐又问道:“饭也吃了,现在又该去哪?”

朱重阳淡淡地回答:“吃饱了饭自然是要找个地方睡觉去,这件人之常情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

伏隐听到这句话,克制的怒火猛然爆发起来:“好小子,老是拿老子来消遣不是?你快跟我说说,少林寺藏经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道:“你好好想想,偿若这个凶手当夜进入藏经阁后,这八名僧人都认得他,岂不是也不会发出警示呼叫?”

伏隐一怔道:“这怎么可能,偿若这八名值守的僧人都认得此人,那么此人定然就是寺里的高僧,而寺里的高僧又怎会杀害自己值守的僧人,又何必将经书偷走?你这话没道理,说不通,说不通。”

朱重阳道:“本来就是说不通的事,自然需要说不通的理由来解释,风雪之夜,北风呼啸,藏经阁内灯火昏暗,这时候若是方丈前来藏经阁,这八人岂非便不会呼救,反而会恭恭敬敬地跟方丈行礼?”

伏隐听到这里更是差点跳将起来,他说道:“你……你这是在怀疑方丈?”

就连叶乘风也感到嫉妒不可思议,方丈会杀了少林弟子,还抢夺经书?他没有直接说朱重阳在胡说八道,而是说:“方丈想要看经书,不是随时可以看么?”

朱重阳解释道:“方丈只是一个比方,也可能是罗汉堂长老,也可能是达摩院高僧,甚至是空字辈的禅师等等,总之是这八名值守僧人认识的人,而且此人有极大可能不是本人!”

伏隐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有叶乘风不明所以:“不是本人,那又是何意?”

朱重阳对叶乘风道:“你初来乍到,对中土之事了解不多,眼下江湖中有一个神秘的帮派叫做易容帮,这个帮的人并不多,却个个都会神乎其神的易容本事,之所以说是神乎其神,乃是别的易容高手只不过更改了容貌,让人认不出他本来的面目,但这些人却能易容成任何人的模样,只要不是像父子夫妻之类特别亲昵之人都认不出来,据说若是由他们帮主亲自出手,就连夫妻父子之间也绝难认得出来。”

叶乘风愕然道:“竟会有这种邪术的人,你是说有人易容成了少林高僧模样的人进了藏经阁,然后出其不意地将八名僧人都给杀死?”

伏隐也跟着说道:“这些都不过是这小子的推测罢了,否则刚才在少林寺里的时候,他怎么不说?”

朱重阳承认道:“不错,这些全都是我的凭空猜测,无凭无据的事我怎好在少林方丈身前胡说八道?”

伏隐道:“你不愿在他们那里胡说八道,怎的又在我们面前胡说八道?”

朱重阳叹道:“去掉所有的不可能后,这个推断则是唯一的可能,也正是因为忽然出手的人正是他们既信任又尊重的人,所以他们才全然没有防备,除去被从身后击杀的三名僧人外,另外五名僧人只怕至死都不敢相信这个人会对他们痛下杀手,所以他们连反击的念头都没兴起过,更别提呼救了,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五名僧人武功这么高,却能被一个人给杀死的原因,否则此人的武功也太高了!”

伏隐道:“就算凶手是易容帮的人,这人的身手也高明的可怕,毕竟是八名少林高僧,我看这凶徒不但武功高明,而且十分自信,出手快捷狠辣,丝毫不带拖泥带水。”

朱重阳点头认可:“不管此人是不是易容帮的人,此人都厉害得可怕!”

叶乘风道:“这么厉害的人物干什么不行,为何非要做坏事呢?”

伏隐问朱重阳:“就算凶手是易容帮的人,咱们又怎么去找他们呢?”

这自然是个让人头疼的难题,毕竟易容帮本就十分神秘,别说让他们承认他们他们进出少林杀人盗经,就算找到他们也几乎是一件难以办到的事。

朱重阳道:“这一点虽然困难,却也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

伏隐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对伏隐说道:“这本《洗髓经》事关重大,当年家父和令尊都曾经学过经上的功夫是不是?”

伏隐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当时两人都是迫于无奈,在武功尽失的情况下才修炼的此书,而龙头棍还是我爹和令尊两人联手找了数十年才找回来的,他们两人修炼也不算什么过分之事吧。”

朱重阳道:“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是说他们两人习练《洗髓经》都是在内功尽失之后才能习练的,可是此人武功高强,要想修炼经书上的内功只能先自废武功,只怕此人未必有这个魄力。”

叶乘风道:“若是不拿来修炼,凶手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朱重阳叹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也许只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吧,当年红缨公子伏缨叔叔也不是非得要进入皇宫大内去偷东西不可,他不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偷王之王的身手么,也不是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么?”

伏隐接着说道:“我爹何止去过皇宫,就连鞑靼人的大汗金帐他也闯过。”

叶乘风道:“这种冒险若是只为了身外之物还可以谅解,行凶杀人,所杀的又是少林僧人,这便罪大恶极了,若是此人基于这种念头为非作歹,那就非要将他找出来绳之以法不可,否则此人尝到了甜头,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

朱重阳道:“我这只不过是推测,凶手或者还有别的目的,只不过咱们不知道而已。”

叶乘风在少林寺时曾去了少林别院,看郑成仁招纳洪门弟子,所以并不知道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跟方丈怎么谈的,他问道:“不知道藏经阁内除了《洗髓经》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经书丢失?”

伏隐道:“方丈说了,经过寺里僧人清点,并无别的经书丢失,就连少林寺的三十六门武功绝学秘笈都还在,此人就是针对《洗髓经》而来。”

听到两人的谈话,朱重阳心中思忖,伏缨将《洗髓经》交还少林寺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这三十年里他们不偷,为何等到现在才下手?

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三人一边探讨着凶手是否易容帮的人,一边向山下的一个镇子行去,三人找了家简陋的客栈,要了三间房,各自正准备洗洗脚入睡,伏隐跑到朱重阳的屋子问道:“对了,你刚才东拉西扯,把话题扯远,我都忘了问你,该怎么去找易容帮的人?”

朱重阳叹道:“你自己就不会动动脑子么?我又几种方法去找,只是还没有想好那种方法影响更小一点,毕竟凶手是不是易容帮的人,咱们不过只是凭空猜测而已。”凭空猜测正是之前伏隐对他提到易容帮时的评价,此刻朱重阳提出来,仿佛就是在讽刺他。

伏隐道:“好小子,原来你气量变得如此狭窄,难道还记仇了不成?”

朱重阳失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真心有这个意思,只是你小子以己度人罢了,世人常说拿贼拿赃,捉奸捉双,就算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易容帮的人干的,咱们无凭无据,怎好空口无凭地去指摘他们?”

伏隐不想听他解释,他说道:“你不用拐弯抹角了,就算不是易容帮的人干的,咱们就赖上他们了又能怎样?反正咱们又不怕他们。”

朱重阳冷眼大量了他几眼,看得伏隐浑身不自在,他说道:“怎么了?”

朱重阳道:“不知不觉中咱们从西域来到中原也有十二三年了,你又不是毛头小伙子了,怎的还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易容帮的人就算是出其不意地对那八名僧人下手,以他出手之快,你我两人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万一真不是他们,咱们两人平白得罪了他们易容帮只怕将来也是后患无穷。”

伏隐道:“得罪他们?怎么说?”

朱重阳道:“要找出易容帮的人,我的确能想到几个办法,比如咱们四处宣扬少林寺已经查到凶手就是易容帮的人,偿若凶手不是他们,他们是不是会现身力证自己清白?毕竟谁都不愿和少林寺这样的名门正派为敌吧?”

伏隐道:“这个办法不好,偿若凶手就是他们,他们听到江湖上的消息,做贼心虚下,岂不是躲藏得更深了?”

朱重阳道:“应该不会,以易容帮这等高手,定会为自己做下的案子充满信心,绝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出来,事实也正是如此,咱们不就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吗?所以就算他是凶手,他也会出来解释一番,企图瞒天过海蒙混过关。”

伏隐想了想后说道:“那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第十六章 话说当年

朱重阳道:“不过是一些蠢主意,未必有用,比如咱们宣称被偷走的那本《洗髓经》根本就是假的,真的在咱们手里,引得凶手前来找咱们之类,又比如现在丐帮合二为一,咱们可以找丐帮帮忙打探他们的下落,再比如咱们联手其他帮派,再假作几个案子,全都栽赃到他易容帮头上,我就不行他们能无动于衷,咱们只要守株待兔,等他们自己上钩就行了。”

伏隐听后说道:“这几个法子果然都是以得罪易容帮为基础,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朱重阳道:“他们易容帮神神秘秘,自然不是什么好人,所图只怕也是随人不利己之事,咱们想要找到他们,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伏隐叹道:“容我回去再想想吧,夜了,咱们明日再说。”

翌日起来三人接着商量何去何从的事。

朱重阳想要先去找丐帮弟子帮忙,伏隐却觉得有些不妥,他说道:“刘成祥刚刚被拥护为帮主,丐帮此刻只怕还没有宁定,这时候去找他们,不够让刘成祥为难的,咱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叶乘风在一旁忽然说道:“既然两位哥哥觉得找丐帮不妥,眼下我正好有一个结拜兄弟,他手下也是能人无数,如若不然,让他先打听打听看看?”

伏隐问道:“你初来乍到,怎会有什么结义兄弟能帮咱们?”

叶乘风道:“这个人你们也见过,只怕还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此人名叫郑成仁,乃是新成立的洪门帮主。”说着他将自己在朱仙镇如何遇到郑成仁,以及郑成仁的经历,跟自己和他义结为兄弟之事都告诉了两人。

朱重阳听完后道:“郑成仁?此人的名字好生熟悉……”

伏隐随即说道:“不成功便成仁!此人的堂兄难道就是国姓爷?”

朱重阳道:“我看八成如此,如果是他的话,这个洪门可算是大有来头了,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伏隐道:“眼下应该还在少林别院。”

朱重阳和伏隐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三人本就没有离开少林多远,这次回去没用多久便来到少林别院,少林别院乃是少林寺建在半山腰间的一座小院子,原本用于招待武林同道或者俗家弟子的家属所用,现在自然是用在为洪门招收弟子所用。

别院里数十名龙精虎猛的汉子正在习练一套十分洗练的拳法,这套拳法看起来并无少林拳法的影子,却带着少林长拳刚猛的影子,正是那套后来世代流传的经典拳法——洪拳。

院子的一角,郑成仁正在跟一位大和尚说话,扭头见到叶乘风带着朱重阳等人过来,连忙撇下大和尚过来跟叶乘风等人打招呼。

叶乘风跟郑成仁介绍了朱重阳和伏隐,又给两人介绍了郑成仁,得知眼前之人便是民族英雄国姓爷的堂兄弟,立刻对他肃然起敬另眼相看起来,但见郑成仁相貌堂堂,脸上短须更增勇猛形象,端的是一条好汉模样,朱重阳推断郑成仁的胡须乃是故意蓄的,为的就是看起来更成熟更威猛些,偿若将这些胡须剃去,也是一位俊美男子,只不过便会显得羸弱些。

郑成仁对朱重阳和伏隐抱拳拱手道:“久仰两位侠义之士的大名,长以不能结识为憾,想不到两位竟和我这位结义兄弟有如此亲近的关系,真是幸何如之!”

伏隐见他身份尊贵,却丝毫没有架子,心中对他好感倍增,他说道:“国姓爷……”

刚说出三个字就被朱重阳打断:“今日前来拜会郑帮主,咱们不谈那些令人伤怀的旧事,只谈眼下要事。”

郑成仁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你们猜得没错,国姓爷郑成功正是在下的堂兄,他是英雄,家叔却背上了投敌叛国的罪名,我夹在中间,无功无过,仅此而已,几位前来找我定然有事要说,几位都是在下钦佩的英雄人物,有什么吩咐请直说,只要在下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重阳道:“难得郑帮主如此平易近人,那么我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前来我们是希望郑兄能够派出洪门弟子帮我们去打探一下易容帮帮众的所在。”

郑成仁愕然道:“易容帮?”

伏隐道:“不错,是易容帮,此帮帮徒行踪诡秘,江湖上对易容帮的事所知不多,郑帮主没有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郑成仁道:“易容帮的确如伏大侠所言,神神秘秘的,然而我却知道一点关于他们的事,只不过你们去找他做什么?”

朱重阳四处看了看,四周应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便直言不讳地说道:“我们推断进入少林寺杀人以及偷盗经书的人就是易容帮的人!”

郑成仁脸色一变,问道:“何以见得?”

朱重阳道:“我们去了藏经阁,仔细查探过,凶手出现得十分蹊跷,经过我们分析,除了易容帮的人,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偷偷摸摸地进去,进而偷袭并杀死八名武僧,还让他们来不及呼救示警。”

郑成仁眼中闪过古怪的色彩,他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是认为易容帮的人化妆成僧人的模样,进去后在趁八名僧人不注意,忽施偷袭将人杀死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除了这一点外,我们想不通凶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将那八名武僧迅速地杀死。”

郑成仁摇了摇头:“我看未必,我也去藏经阁查看过,我觉得还有别的可能。”

朱重阳和伏隐都觉得惊讶,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可能?”

郑成仁道:“凶手也有可能躲在暗处先施放迷烟,等到将八名僧人全都迷倒后,再现身杀人偷经,这样岂非更加容易?”

朱重阳一听之下连忙否绝了这种可能,他说道:“这不可能,我当时也考虑过这种情况,后来因为两方面有漏洞,一来八名僧人武功不弱,而且看守经书时又没有入睡,若是有迷烟进来,他们会立刻发觉,而且就算这迷烟无色无味,八名僧人无一发现,但八人功力不同,受到迷烟迷惑后的抵抗力也自不同,若是一个僧人还好说,八人中若是有人先中了迷烟,定然会摔倒,其他人还没被迷倒的僧人也就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吸入了迷烟,至少还有呼救示警的机会,此乃其一,其二则是八名僧人头上的伤口,有三人是在后脑勺中剑,有五人是眉心中剑,若是这八名僧人是在被迷倒后被杀,伤口在眉心和脑后便显得有些怪异了,毕竟人倒了之后,最简单的取其性命的办法就是割喉,若是将人扶起来再出手杀害,不免多此一举,而地板上的血迹并没有移动的痕迹,说明他们死后便没有移动过,所以便能得出这些人都是在清醒的时候中的剑,并没有迷烟的结论。”

郑成仁听朱重阳说得有理有据,也信服道:“这点我倒没有想到,不过天下除了易容帮的人之外,更有不少易容好手,为何你们偏偏认定会是易容帮的人呢?”

朱重阳道:“首先其他的易容好手我也听说过不少,他们不是不会武功就是武功不足以迅速击杀八名少林武僧还不给他们呼救的机会,其次其他易容高手的易容术只能将自己易容成一个陌生人,绝难易容成少林高僧,还让八人看不出破绽来。”

这一点郑成仁同样无法反驳。

叶乘风道:“看郑大哥的样子,似乎不敢相信易容帮会做出这种事,难道郑大哥和易容帮有什么渊源不成?”

郑成仁只得说道:“这本是一个极大的秘密,如今也不得不跟诸位说了,前朝灭亡之前,家叔原本在海上讨生活,他去过东瀛扶桑,并在那里结识了并娶了一名扶桑女子,而我堂兄也是在扶桑岛上出生的,后来因为要往来扶桑和中土进行贸易,所以凭借他的才能,逐渐控制了西南沿海一带所有来往船只,只要出海经营的,都要给家叔上供,否则休想太平,渐渐的家叔便到了富可敌国的地步,并借此招兵买马,有了自己的军队,为了保障出海船只的安全,家叔曾多次率领船队击溃倭寇,在那一段时间里,西南倭寇便少了许多,那其中就有家叔的功劳,只不过他不但对付倭寇,就连朝廷的军队也敢打,因此闯了祸。”

伏隐惊讶地问道:“这却是为何?他击退倭寇,岂非乃是人人敬重的英雄人物?朝廷不赏赐这种英雄,还派出军队对付他,不更是没有道理么?”

郑成仁叹道:“天下事若是事事都能讲道理,这世上也就不会有争斗了,当年家叔财力雄厚,又私自招兵买马,朝廷怕养痈为患,担心家叔势大之后会威胁到朝廷,因此便派出军队企图将家叔以及他的军队给剿灭,不料家叔精于海战,将朝廷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朝廷无可奈何下,只能对家叔进行诏安,家叔也感到自己就这么和朝廷对着干也不是办法,就坡下驴,接受了朝廷的诏安。”

叶乘风听得入神,又问道:“之后呢,令叔又怎么和易容帮联系起来了?”

郑成仁道:“家叔来到中土为官后,凭着丰厚的身家和善于为人,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一路升迁,到了朝廷灭亡之后,家叔的地位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第十七章 易容高手

据郑成仁所说,在郑之龙被朝廷诏安后,他力助朝廷抵抗清军,后因汪九成身受重伤而降清,受到了满人重用,而他之所以会受到重用,并非满人真的看重他的能力才华,而是利用他招降其子郑延平而已。

说来可笑,满人为了同化汉人,颁布了剃发令,然而郑延平坚决不遵,唯一一次差点招降成功,也因为剃不剃发的问题而谈不拢,此后便再也没有招降的可能。

表面上郑之龙降清以后对满人忠心耿耿,然而郑延平毕竟是其子,眼看清军势大,郑之龙便在暗中召集以前的一个江湖上的亲信,让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此子若是落入满人手中,该当如何将人救出,这位亲信想到了狸猫换太子的办法,可是谁也不知道万一郑延平在被捉拿时会长成什么样子,因此这名亲信献计道:“咱们不如寻找一些忠于前朝的易容高手,让他们做好准备,万一哪一日延平兵败被擒,咱们就直接让易容帮的人化妆成延平的样子,好将他替换出来,眼下清军为了通知咱们汉人,不少部门里都有咱们的人,只要到时候使些手段,定能平安将延平公子给救出来。”

郑之龙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并非尽善尽美,但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策略,眼看中原大好江山逐步落入满人之手,郑延平只能辗转于海上,似乎前朝最后这么一点残存力量,也在风雨飘摇的危境之中。

于是这名亲信寻访了一些忠于前朝忠于汉人的易容高手,告诉他们前朝最后一点希望就在郑延平身上,让他们聚集在一起,等候时机。

这些人的武功自然也都不错,这是因为替换郑延平一事关乎生死,偿若身手不行,到时候除了岔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是谁承想,尽管中土天下都没满人占据,郑延平精于海战,辗转万里,击溃了倭寇、海盗以及荷兰国的殖民者,最后登入台湾,占岛为王,整顿岛上居民,修整战备,竟在海上数次击溃清军,一时半会间满人拿他竟也是无可奈何。

在这种情况下,郑之龙依旧不敢大意,为了在最后关键时刻能让这些易容好手更容易换人,郑之龙还找来不少武林高手,让他们竭尽全力教导他们武功,这些人怜悯这些易容高手舍身赴义,宁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郑延平这点前朝最后的香火不惜赴死,无不倾囊相授,使得这几名易容好手的武功臻于一流的地步。

而在郑延平训练海军抵御清兵之际,郑之龙因为数次招降其子不成,满人失去了耐性,寻了个由头将他发配到宁古塔,其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郑之龙便背负着汉奸骂名屈辱而死。

更为讽刺的是,在郑之龙死前,郑延平已在台湾因病去世。

郑之龙死后,这些易容高手没了用武之地,又决心抗清,便组成了易容帮,一直在暗中进行着对抗满人的秘密行动,外人很少知道其中的究竟,朱重阳他们若不是找到了郑成仁,恐怕对这其中的原委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伏隐心有疑惑,他说道:“既然易容帮的这几人忠于前朝,少林寺也是咱们汉人的武林首脑,也是一股极有实力的抗清力量,易容帮为何和少林寺过不去?”

郑成仁道:“这一点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在家叔去世后,无人约束,这些人逐渐改变了心态志向吧。”

朱重阳摇了摇头:“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的本性十分高尚,宁可付出自己的生命以换取令堂兄的性命,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改变,这其中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伏隐道:“说了这么多,不知道郑帮主可知道或者能够找到这几名易容帮帮众的下落,咱们找到他们一问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况且现在凶手是不是他们,咱们不过是凭空猜测,万一不是,咱们岂非冤枉了忠臣好人?”

郑成仁道:“这个可由我去联系他们,易容帮的人虽然行踪隐秘,但我们洪门正是有这方面找人的特长,再加上是我们郑家的人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躲着不见我,几位给我几日的时间,我定能将他们找出来!”

朱重阳点了点头:“那就拜托郑帮主了。”

郑成仁道:“这说的是哪里话,少林寺有大恩于洪门,少林寺出了事,我们洪门难道不该尽心尽力么?”

朱重阳道:“那好,不知道我们需要在哪里等候消息?”

郑成仁道:“几位若是还有其他的事尽管去做,我们洪门弟子就连易容帮的人都能找到,难道还找不到光明磊落的几位英雄么?”

朱重阳失笑道:“是我糊涂,那好,我们就在江湖上静候佳音了。”

正准备和这位洪门的创始人辞别,郑成仁又喊住了他:“且慢!”

朱重阳道:“不知道郑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郑成仁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易容帮的人毕竟是家叔当年为了在下堂兄所发起的,这些人本性不坏,若是朱大侠伏大侠找上了他们,而他们又承认了少林寺一案,还望朱大侠伏大侠能够看在家叔的面子上,不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只要诛除首恶就行。”

朱重阳点了点头:“在下本也不是嗜杀之人,若是他们自己肯承认罪行,我未必会出手对付他们,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将他们带回少林,由少林寺的僧人发落就是。”

郑成仁知道少林僧人慈悲为怀,除了对付罪大恶极之人会选择斩妖除魔外,其他人都会尽量化解他们身上的戾气,劝说他们改恶向善,而他郑成仁也想过,凶手也未必是他们,就算是他们,他们说不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未必就是单纯地行恶,因此他点了点头道:“这可多谢了。”

叶乘风道:“郑大哥,我要跟着朱大哥伏大哥一起去,咱们刚见面就要分别……”

郑成仁道:“我有预感,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能再见面,到时候咱们再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去吧。”

离开少林别院下山的途中,伏隐道:“想不到之前并没怎么听说过这个郑成仁,对咱们倒还算仗义。”

朱重阳道:“我在之前偶然间听人说起过洪门,说着洪门的红字乃是汉子去了土,他们的目的就是驱逐满人,恢复汉土,只不过以眼下所见,只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叶乘风道:“这又是为何?我听说咱们汉人多过满人百倍千倍,满清击溃汉人不过用了几年的功夫,咱们汉人若是起来反抗,就算是一百人打他们一个我看足够将他们赶出中原,为何朱大哥却不看好洪门呢?”

朱重阳道:“这件事并非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前朝到了末年,人心散了,天灾人祸下,能够活命都不错,因此不用什么清兵打来,咱们自己人揭竿而起,便将朝廷给推翻了,闯王攻进京城,逼得皇帝上吊自杀,只不过闯王虽然夺取了天下,却不懂得治理,再加上和吴三桂争那个美人陈圆圆,惹得吴三桂一怒之下领着满人入关,将闯王击败,一切的一切,看似一环套一环,实则冥冥中早有定数,满人夺取江山后,一改前朝苛捐杂税逼得百姓高举义旗,他们善施民政,让百姓虽不足以安居乐业,至少也不至于饿死,而且百姓刚刚经历过连续多年的旱灾洪灾,又经历这么多年的战乱,人心思治,世道渐渐平稳下来,好不容易有了点安定的日子,谁又肯再将自己和家人送入水深火热中?既然百姓不愿再折腾,又何来的一百人去对付人家一人的情况呢?”

叶乘风道:“既然这样,那又该怎么办?难道咱们就任由满人骑在咱们汉人头顶上不可?”

朱重阳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满人始终能将百姓放在首位,治理得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有吃穿,只怕一时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偿若满人不断欺压汉人,让百姓流离失所,那么根本就不用洪门暗中做什么,百姓也会自发聚集起来,就会出现第二个闯王,第三个闯王,直到他们选择出一个能好好治理天下的朝廷来。”

伏隐道:“论大道理,谁也说不过你,现在咱们可不是讨论这些虚头巴脑东西的时候,咱们下面该去哪里?”

朱重阳道:“你难道连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么?事事都要问我,咱们虽然委托洪门的人帮咱们寻找易容帮的人,可是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下山后,咱们去找一些熟知江湖典故的朋友去打听打听,做两手准备,若是洪门真能找到易容帮的人那自然不消多说,若是他们找不到,咱们可还要想别的办法。”

伏隐道:“你别说得这么含糊,我也知道要去找朋友打听,问题是去找谁呢?又去找哪里的朋友?”

朱重阳大手一指道:“东南方向,遇到什么朋友,咱们就打听一下。”

第十八章 座上宾

伏隐又问道:“为何是东南方向?东北方向的朋友,西南方向的朋友难道都耳目闭塞么?”

叶乘风倒是明白了朱重阳的意思,他笑道:“我知道朱大哥的意思,朱大哥是想此去东南方向,就算打听不出易容帮的下落,至少也能去见见慕容天池是不是?”

朱重阳叹道:“枉你侠盗伏隐都在江湖中混迹十多年了,竟然还不如初出茅庐的叶兄弟想得明白。”

伏隐辨无可辨,只得说道:“我也是被少林寺这场悬案给搞得心烦意乱,唉,你们说偿若凶手不是易容帮的,那咱们又要从什么地方重新查起呢?”

朱重阳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万一凶手不是易容帮的人,那就说明咱们对此案无能为力了,想要找到真凶,恐怕得派人去趟西域大雪山,将师父师伯们请下山来帮咱们一把。”

伏隐连忙说道:“万万不可,这太丢人了,我可舍不下这张老脸去请他们。”

朱重阳冷笑道:“你也知道咱们没有脸去找他们,那就全力以赴,我就不相信凭着你我三人,再加上慕容天池兄弟,咱们四人就连这个案子的凶手都找不出来。”

叶乘风道:“慕容天池和慕容寒山伯伯的性子仿佛,只怕他未必对少林寺的事有兴趣。”

伏隐道:“这个不用你来操心,让我和朱重阳去跟他说,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从小到大在一起玩过的兄弟,难道他就能看着咱们为难而坐视不理么?”

叶乘风道:“那也说的是,咱们走吧。”

此后几日,三人晓行夜宿,不断向东南而去,目的地自然是苏州万剑山庄了。

路上每到一地,朱重阳总能找到朋友借宿以及打听易容帮的人,显示出朱重阳继承了朱雀那样广交朋友,交情遍天下的性子,只不过打尖吃饭睡觉容易,打听易容帮的人确实困难重重,三人走在街上,都盼望着忽然有人过来找他们,自称是洪门的人,已经有了易容帮的人的消息,然而这些希望不断落空。

这一日三人来到凤阳府,这里是前朝太祖皇帝出生之处,在前朝受到了很好的照顾,然而时至今日,天下已非汉人天下,凤阳府失去了朝廷的特殊对待,已变得贫困起来,当然,这几年百姓种田收成都不错,也不至于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只不过当年凤阳府到处都是叫花子,又偏偏不是丐帮的乞儿那种情形不复再现。

凤阳府当年因为张献忠的军事陶拨弦给他献计,里应外合攻打下来凤阳府,因而在凤阳府留下不少内应,这些内应不比普通人,而是武林人士,这些人的武功虽然并非有多高明,但作为对付守城官兵来说,自然是绰绰有余,张献忠后来也的确借助这些江湖好手的帮助攻打下了凤阳,但最后还是因为眼光狭隘,目光短浅等原因折戟西南,天下数次颠倒于闯王和满人之手。

虽然后来张献忠并没有夺取天下,但陶拨弦当年在凤阳府聚集起来的武林中人又不少人就在凤阳府定居下来,有的还成门立派,收纳子弟,使得凤阳府尚武之风远过附近其他地方。

想起往事沧桑,令人不胜唏嘘,伏隐道:“当年家父在凤阳府可没少出风光,只不过眼下物是人非。”

朱重阳道:“你少在这感怀说古的,凤阳府我有一个朋友消息颇为灵通,乃是无影掌赵追风,不知道你可听说过此人?”

伏隐哂道:“前几天你也说你那些朋友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可是结果又怎样,还不是一个都不知道易容帮的事?这个赵追风我也听说过,什么无影掌,他的拳脚武功在你我眼中就是个笑话。”

这一点朱重阳道没有反驳,他点了点头道:“赵追风的武功的确寻常,但此人出手阔绰,喜欢交朋友,在凤阳府附近很有人脉,咱们找他去打听打听也吃不了什么亏,这几日咱们虽然没有打听到易容帮的什么消息,可是有这么多朋友的招待,也没有亏待你的嘴巴和肚子吧。”

伏隐道:“这倒是,听说凤阳府的牛肉汤烧得不错,待会让他请客吃饭的时候,别忘了让他来一份牛肉汤。”

叶乘风笑道:“跟着两位哥哥出来办事,竟然口福不小,真是出乎意料之喜。”

朱重阳和伏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伏隐道:“这也难怪,你刚来中原,之前在四季峰上可受了不少苦,至少吃食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来到中原可就不同了,就算你每日换着花样吃,吃上一年恐怕都可以不用重复。”

来到赵追风的家时刚好是晌午,赵追风朋友多来往也多,三人来的巧,赵追风正在家中请客,听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前来拜访,那是丢了筷子就亲自出门迎接。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跟着他来到厅堂,厅堂中一张足以坐下二十人的大圆桌旁只坐了七八个人,酒菜刚刚端上,几人还没有动筷子。

赵追风一边让下人再安排几个大菜,一边请朱重阳等人上座,双方客气寒暄了一番,这才分别坐定。

赵追风对朱重阳等人笑道:“难得又朱大侠和伏大侠这样的贵客前来,说句小家子气的话,几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也让我赵某省了一顿饭的招待钱。”

听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赵追风家中豪富,自然是不在乎一顿酒席钱的。

赵追风给朱重阳等人介绍在座的宾客,都是凤阳府内有头有脸的武林中人,只不过他们的名气要跟朱重阳和伏隐等人差远了,朱重阳和伏隐等人都连道久仰。

赵追风又给几位朋友介绍了朱重阳等人的身份,几人都客气地站起来行礼,介绍到叶乘风时,朱重阳道:“这一位便是当年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叶乘风。”

几人更是客气,叶不凡的名气虽然不如朱雀伏缨,但在市井之中,关于暗器高手的传闻都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叶不凡更是被人议论最多的一个,毕竟他没有练武的根基,应是通过苦练到了一般高手都难以企及的地步。

朱重阳见在座人多,一时也没有说明来意,只说途经此处,便来叨扰。

赵追风等人自然没有怀疑,连连给几人敬酒,几杯酒下毒,众人都熟络了起来。

第十九章 性情大变

酒过三巡,朱重阳听够了这些人的奉承之词,他问道:“不知道凤阳府上这两日可曾发生过奇事?你们知道的,我朱重阳最喜欢听这些江湖传闻,用来下酒最适合不过。”

在座有一位长相奇特之人,此人下巴前突,两只耳朵一只高一只低,虽然五官还算周正,但因为耳朵倾斜,所以整个人的面相看起来十分奇怪,朱重阳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似乎听说过他的名头,一时也想不起来,此人端着酒杯道:“既然朱大侠喜欢听故事,那么我就给朱大侠讲一下发生在去年的一件离奇之事如何?”

赵追风笑道:“勾兄所讲的故事一定精彩纷呈,那我们就洗耳恭听,来,先喝了这杯酒再说不迟!”

几人举杯一饮而尽,朱重阳喝了这酒,蓦然想起此人的身份来,原来此人名叫勾心长,有个绰号叫做勾魂摄魄,原本是湘西四节门下的人物。

四节门之所以叫做四节门,不仅因为他们的兵器虽是长剑,剑鞘却都是四节竹竿形状,而且他们的武功也是分为四节为一段,一套武功有十六段共六十四招,四节门以道教中的四帝为尊,而《道德经》中又提出四大之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又因天有四方,一年又四季,星宿有四大神兽等等,故有此名。

在中原江湖中,四节门名声并不如何响亮,但他们的渊源却也不算短,只不过因为四节门内的弟子向来很少参与武林中事,所以名声不显。

现任四节门的掌门名叫雨虹道长,不过雨虹道长却并不强行让弟子信道,只传授武功,唯有准备培养为掌门人的弟子,才会让其炼道。

据说一年多之前,勾心长不知何故,跟同门师兄弟闹翻,就此离开湘西,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他,若不是他跟师门闹出矛盾,平时想要见到四节门的人可不容易。

勾心长道:“这件事偿若不是我亲身经历,恐怕说出来别说你们不肯相信,就连我自己都不肯相信,我也因此跟师门闹翻,就算此刻坐在这里,我心中兀自感到不可思议……”

接下来便是勾心长讲述的他在四节门中的遭遇。

四节门的门户乃是在一座种满竹林的山上,当地人都称之为竹山,不少山民也都是靠山吃山,以竹子做成的桌椅板凳,以竹皮编织的箩筐背篓为生,每到夏季,满山竹叶,十分清幽,也难怪四节门将门户选在这座竹山上。

司机们的门户是在竹山山腰间的一道泉眼旁,当年四节门的创始人孤峰道人在这里建了几间竹屋自住,此后随着弟子增多,四节门不断修建新的建筑,到现如今已经形成了一座宏伟的建筑群,四节门的弟子也到了三四十人之多,这些弟子大部分都住在山上,也有几人嫌山上湿气重而住在山下的民宅里。

勾心长是现今四节门掌门雨虹道长的关门弟子,此后四节门再收弟子,也都是有四节门内几名资历较深的弟子们教习,雨虹道长在勾心长之后再没有亲自传授武功给其他人。

尽管是关门弟子,可雨虹道长对他仍是十分看重和关爱,不但悉心教导他武功,还将门派中十分神秘的噬魂术传给了他,在其他人眼中,显然是将他看成了掌门的继承人。

有了这种想法,其他先入门的师兄们自然都感到愤愤不平,认为师父偏心,由其是雨虹道长的大弟子等人,鼓动其他弟子和勾心长疏远,后来经过雨虹道长的调解方才变得好一些,但不少师兄们心中芥蒂依然难平,只不过碍着师父的面,不好在明里再跟勾心长过不去而已。

对于师父对自己的关怀照顾,勾心长自然是心中十分感激。

可是就在去年深秋,雨虹道长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不但忽然对勾心长冷落起来,而且行事也变得十分诡异,令人难以索解。

门中的师兄门原本都以为勾心长会当上掌门,后来见他失了宠,令原本就不和谐的师兄弟之情变得更是紧张起来,在勾心长和师兄们一起吃饭一起干活时,不少人时不时对他出口嘲讽。

一开始勾心长还十分克制,并不跟师兄弟们争吵,但这些人见他对师兄弟们的嘲讽言语不佳反击,竟得寸进尺,更是变本加厉起来。

勾心长想要跟他们解释清楚,可是谁有肯听他说呢?师兄们吵得过分时,勾心长也想过跟他们争吵一番,打不了打一架就是,但是勾心长毕竟想着师父对自己关爱有加,如果和师兄们动起了手,岂非对不住师父的栽培养育之恩?

而对于师父变成这样,必定有其原因,他决定先将原因查清楚再做决定。

勾心长在师门中虽然因为师父独宠自己而和师兄们闹得很不愉快,但毕竟还是有两人跟他交情不错,这两人都是他的师兄,勾心长去见师父,企图从他话风中问出师父对自己前后态度相差这么大的原因,若是自己无意中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师父,而自己还不知道的话,岂非会让他后悔终身?

哪知道雨虹道长只见他一眼,就说道:“为师从现在开始要闭关一段时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竟是连让勾心长和他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师命如山,勾心长不敢多问,只能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师兄们,不过他依然受到了师兄师姊门的不少白眼。

勾心长满心郁闷,拉着那两名和他关系交好的师兄下山喝酒,酒过三巡,勾心长见自己心中疑惑说给了两名师兄听。

一名陈师兄告诉他:“何止是你,就连我们都觉得师父有些不对劲,只不过做弟子的怎么好去过问师父的事?”

另一名汪师兄道:“也许师父不过年纪大了罢了,师弟不须多心,师父原来对你宠爱些未必是福,对你疏远些也未必是祸,而且想要当上掌门人,必须还要修道,咱们四节门的哪一任掌门不是道人?”

勾心长摇了摇头:“我从没想过要继承师父的掌门之位,说什么师父将来会将掌门位子传给我,那只是其他师兄们的推测罢了,我和他们不和,难能跟他们解释清楚,难道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位也不相信我吗?”

汪师兄道:“既然如此,那你还生什么气?喝酒喝酒,我还以为你之前说什么不愿做掌门只不过是为了照顾我俩的情绪,原来竟真无此心。”

勾心长道:“可是两位师兄真没有发现师父的异常么?”

陈师兄道:“师父不再对你比旁人更多的关怀,这不是异常么?勾师弟,我跟你说,咱们师兄弟数十人,师父唯独将噬魂术教给了你,你就知足吧。”

勾心长叹道:“我的意思两位师兄还是没有理解,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这几日忽然性情大变,我所在意的并不是师父对我如何,而是我担心师父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做弟子的偿若懵然不知,岂非太也不像话?”

汪师兄道:“咦,你这么一说,我真想起一件不对劲的事来,师父原本很少去山后的剑冢,但是前天晚上他忽然去了半天,我在山路上见到他时,他也不避讳,跟我说了他去剑冢一事……”

陈师兄道:“剑冢原本是历代四节门弟子去世后埋剑的地方,本门中人除了掌门外,其他弟子都不得进入其中,否则轻则逐出门外,重则废其武功,师父去了那里去做什么?”

勾心长道:“师父去哪里或者去缅怀师公,这个至少还能说得通,我遇到的事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说得通了。”

汪师兄问道:“什么事?”

勾心长道:“你们也知道,以前师父对我可说十分关照,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像以前教你们武功那样亲自演示,而是经常给我开小灶,这也是其他师兄们感到师父偏心的缘故,也让我因此知道了师父的一些生活习惯,比如师父不能吃酸,绝不会一边吃饭一边看书,作息十分规律,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时间,每日必定要读一章《道德经》等等,可是自从他性情大变之后,这些习惯全都变了,不仅如此,师父原本眼力不好,晚上点着油灯时就连树上的字都不大能看得清,可是师父竟然在晚上缝衣服……”

陈师兄问道:“你想说什么?既然师父性情大变,习性跟着改变岂非正常?”

勾心长叹道:“一件习性改变还好说,几乎所有的习惯都改变了,这就令人感到奇怪了,况且眼力衰退乃是人在衰老之后不可逆转的,在晚上缝补衣服简直绝无可能,然而我见到师父确实如此,因此,我感觉……”说到这里,勾心长一时感到不好措辞。

汪师兄问道:“你感觉什么?”

勾心长道:“我……唉,我怕我的想法说出来会遭到师兄们的耻笑。”

陈师兄道:“勾师弟请说,我们又怎么会笑话你。”

勾心长道:“我感到师父已经不是师父了。”

汪师兄和陈师兄都没有听明白,尤其是陈师兄,他劝慰勾心长道:“勾师弟,你刚才不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师父原来对你这么好,难道你就因为这几日师父性情变了,就不再顾及师徒情分了?”

第二十章 鬼魂附体

勾心长苦笑道:“陈师兄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师父已经不是师父了,是指师父似乎变了一个人,有点像……像传闻中的鬼魂附身!”

听到勾心长说出鬼魂附身几个字,陈师兄和汪师兄二人似笑非笑,汪师兄道:“勾师弟,你喝多了……”

勾心长叹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人不会相信,我的酒量你们一向都知道,这点酒连我平时一般的酒量都不到,怎会喝醉?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这些年师父跟我十分亲密,所以我才能觉察得出来,而包括你们二人,其他师兄都跟师父有些生疏,现在师父喜好如何,只怕你们也说不上来吧?”

陈师兄道:“什么鬼魂附身,都不过是愚妇愚民的传闻,虽然不少人都言之凿凿这世上有鬼,可是谁又见过鬼魂呢?”

勾心长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信,算了,这些话只当我没有说过罢了。”

汪师兄和他交情不错,见他神色落寞,忍不住问他:“若是你真的认为师父是被鬼魂附体,那么附身师父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勾心长痛快地回答:“我不知道,所以才跟你们说,而且我原本还打算两位师兄能够帮我一起查探一下,现在你们既然不信,那就算了,就当我酒后胡言乱语了吧。”

陈师兄道:“勾师弟,你明明没有喝醉,我们如何当你是在胡言乱语?好吧,就算师父被鬼魂附身,咱们又怎么证明这一点呢?”

勾心长道:“我一个人精力有限,所以希望两位师兄能够替我观察师父的一举一动,看看师父和以前是否真有什么绝然不同的地方,其他的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陈师兄和汪师兄听说他不过让两人观察一下师父,这倒也没有什么为难的,陈师兄道:“这个好说,我们时时留意些就是,现在师父对你的关照少了,那些师兄弟和你又不对付,我说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关于师父的事先照顾好自己是真。”

勾心长点了点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汪师兄问道:“证明师父是不是被鬼魂附体的意义又在什么地方呢?如果不能证明师父被鬼魂附身,那也就不用说了,万一真的证明了师父被别人鬼魂附体,咱们又能怎么办?难道就能不认这个师父了么?”

勾心长道:“如果真的证明了师父是被鬼魂附身,那么咱们便要去找一些高人施法,将他人的鬼魂给驱逐出去,让师父恢复本性,这也是咱们做徒儿的应当做的。”

陈师兄似乎有些想笑,却又怕勾心长生气,硬是忍住了。

勾心长见状心下不快,他说道:“我本来也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师父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让我不得不好奇,而且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陈师兄忍着笑,对勾心长道:“师父本身就是修道之人,只怕这个鬼魂是瞎了眼,才会附到师父体内,唉,其实咱们只要让师父画几张符就能验明正身。”

勾心长问道:“为什么?”

陈师兄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偿若师父好好的,画几张驱鬼的符自然没有什么,偿若师父被鬼魂附身,他一画符,岂不就将自己体内的鬼魂给赶出去了?况且真要是鬼魂附体,只怕这个鬼魂也不会画什么符咒,这不就验明正身了么?”

勾心长怔了怔,然后说道:“若是师父拒绝了呢?”

陈师兄愕然道:“师父想来不会拒绝的吧。”

汪师兄道:“那咱们就试试看,偿若师父拒绝了,咱们就继续观察师父其他异常之事,偿若师父给花了符,勾师弟此后再不可提起这个什么鬼魂附体之事。”

勾心长自然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日起来,勾心长果然去找师父,希望他给自己画一张驱鬼的符咒,道士画符,乃是道家最基本的功夫,以雨虹道长修道的经历来说,不可能不会,但雨虹道长却拒绝了勾心长的要求:“你不好好习武,要什么符咒?别胡思乱想了,有这个时间,可以将四象剑再好好练练!”

勾心长去找师父时,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都在外面偷听,两人听到师父果然拒绝了勾心长,都感觉勾心长未必全然是在胡说八道。

这么看来,他们师父雨虹道长果然变了,以之前雨虹道长对勾心长的关照,别说画个符,就算更麻烦些的要求,也没有见师父拒绝的。

勾心长出来后,对陈师兄和汪师兄做了个果然如此的神态。

按照三人昨日商量的结果,师父拒绝了给勾心长画符咒,他们暗中观察师父的异常。

当天晚上,吃完饭后弟子们全都回屋休息,勾心长喊着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偷偷来到师父寝房外,由勾心长和汪师兄两人从窗户缝隙内向里偷窥,而陈师兄则在不远处放风,毕竟偷窥师父的行为乃是大逆不道之事,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定然会闹得不可开交。

雨虹道长还没有入睡,正坐在桌子旁边看着一本书,看不清书名,见到桌上油灯昏黄,汪师兄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师父眼力的确不好,怎的又会在这么晚的时候看书呢?

但除了这一点之外,也看不出他们师父另有别的什么异样。

就在勾心长和汪师兄二人偷窥师父行径之时,陈师兄忽然感到不远处有人走近,此刻他若是通知勾心长和汪师兄,只怕还会惊动了来人,甚至会惊动师父,他也想不到不远处会忽然有人,眼看来不及通知勾心长和汪师兄,陈师兄便向来人迎去,准备找个借口将他打发了。

而勾心长和汪师兄丝毫没有发觉有人接近,因为两人随后见到了更怪异的事,他们的师父已过了耳顺的年纪,行事稳重,绝不会做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但卯夜之中,雨虹道长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镜子,人则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手在脸上抚摸着,这种情形若是发生在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身上,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然而此事在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道士身上,就不免显得有些诡异了。

勾心长和汪师兄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脸色变得没有血色。

也就在这时,黑夜里他们的大师兄忽然出现并喝道:“你们两人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干什么?”

勾心长和汪师兄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毕竟做贼心虚,勾心长想要解释,一瞥之间,看到他们师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将镜子放入怀中,人朝门口走去。

两人一边暗暗责怪陈师兄是怎么放风的,有人来到跟前也不通知一声,汪师兄道:“原来是大师兄,我们出来小解,刚刚路过此处……”

大师兄道:“呸!你们在搞什么名堂难道我还不清楚么?窥探师父隐私,嘿嘿,这种事放在哪里也说不过去!你们在这里至少一炷香时间了,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

汪师兄道:“咦,大师兄这么说,则表明大师兄也在暗中偷窥我们至少一炷香时间了?”

大师兄冷笑道:“我看你们怎么算偷窥?我见你们三人鬼鬼祟祟,准备图谋不轨,便打算看看你们想干什么,果然见到你们不怀好意,所以我让五师弟故意去吸引陈师兄的注意力,果然将你们两人捉个正着,还不老实交代你们做的好事么?”

就在勾心长想着理由企图蒙混过关时,雨虹道长从屋内走出,来到他们附近问道:“什么事?半夜三更地不睡觉,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勾心长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这本是他一个人的事,偿若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都被牵扯进来,岂不冤枉,他刚说了个:“我……”就被大师兄打断:“回禀师父,我们几人睡不着,便出来探讨一下武功,并没有别的意思,没想到惊动了师父,真是罪该万死,我们现在就去其他的地方。”

雨虹道长冷冷地说道:“白天也没见你们用功,晚上倒假装勤快起来,早点回去睡觉,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想要好好练功,就早点起床练!”

五人同时答道:“是!师父,我们回屋了。”

勾心长和汪师兄两人万万没想到大师兄竟然会帮他们说话,看来他们平时和大师兄不和,认为大师兄心量狭窄不能容人,难道是看错了他?

来到他们屋子门外,这里距离他们师父寝房已经很远,说话也不用担心被师父听到,勾心长和汪师兄以及陈师兄正要感谢大师兄的义助,大师兄却又变了副面孔,他对汪师兄和陈师兄道:“没有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今日也不是帮勾师弟,而是不想你们两人因他受到牵连被驱逐门户,勾师弟,师父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今日之事?”

勾心长一时无言可答,毕竟师父有可能被鬼魂附身一事可以跟陈师兄和汪师兄说,因为他不怕两人笑话他,但这个大师兄可就不同了,若是他知道后,恐怕不仅会将之当成一个笑柄,而且会传得大伙儿全都知道,到时候师父会怎么看他还不好说。

可是师父今晚表现的确古怪异常,一个老道士,为何会在半夜偷偷照镜子?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想被这些弟子们察觉,不是鬼魂附体又是什么?

大师兄冷冷地说道:“看来你也无话可说,勾师弟,你和陈师弟汪师弟两人偷窥师父隐私之事,偿若我告诉了师父,只怕你们三人都要被逐出师门,是不是?”

勾心长心一横,咬牙道:“这件事跟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无关,是我硬拉着他们过去的,大师兄,还望你大发慈悲,饶过我们这次!”

大师兄冷笑道:“若是别人,我便也罢了,唯独你勾师弟不行,你们三人若想要不被逐出师门,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勾心长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大师兄眼珠子一转道:“咱们这些同门师兄弟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偿若你能主动离开四节门,让大家眼中清净,则陈师弟和汪师弟两人之事,我绝不会跟师父提起,如何?”

听到大师兄的话,勾心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第二十一章 逐出师门

勾心长怫然道:“我说刚才大师兄为何忽然在师父面前这么为我们遮掩,原来为的竟是将我撵走,大师兄,你好深的心机!”

大师兄淡淡地说道:“你离开四节门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事,勾师弟,做人总不能太自私了吧?”

勾心长看着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知道自己若是坚决不走,定会连累了门下这两个和自己交情最好的师兄,但他毕竟心有不甘,他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嫉妒师父对我特别关照,但是说实话,我勾心长从来都没想过当本门的掌门,你们实在没有必要这么做,以前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还请大师兄原谅,毕竟我入门的时间比你们都要短,还请诸位师兄担待则个!”

原本大家对师父特别关照勾心长而不满都不过是私下里的说法和感受,从没有拿到台面上去说,如今勾心长揭破这层虚伪,大师兄自然不能承认,否则岂不成了他因为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所以要逼走勾心长么?

只听大师兄冷笑道:“勾师弟,我说你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的这些师兄都是因为这一点才与你不和的?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

刚说到这里,大师兄的话就被另一人打断:“大师兄,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只要他留在这里,大伙儿就是看不惯,没别的理由,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勾师弟,你自己说,你走还是不走?”

和勾心长关心最为要好的汪师兄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毕竟勾心长和咱们也是师兄弟一场,何必将话说得这么绝呢?”

大师兄道:“我们说话绝?你怎么不想想勾师弟在受到师父关照的这几年,他作为师弟的,又何尝给过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好脸色过?究竟是谁在逼谁?”

勾心长听到这里,感到这件事背后更有自己不知道的隐秘,的确,他身为师父雨虹道长的关门弟子,在师父的三十多名弟子里,的确是入门最晚的一个,四节门内如果有什么秘密,其他人也会比自己知道得更多,这也是正常的事,眼下到了要么离开四节门,要么冒险去恳求师父,祈求他的原谅。

只不过后面这一招却会导致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也会深处陷阱,有被师父扫地出门的危险。

江湖中人讲究义气,偿若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非但别人会看不起,自己也很难能迈过这道坎。

在这些师兄们的注视下,勾心长缓缓点了点头:“我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我必须要跟师父说一声,毕竟他老人家对我照顾有加,偿若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也不是做人的道理。”

大师兄点了点头:“你去跟师父道别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怎么去跟师父说呢?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去恳求师父来帮你留下么?”

勾心长明知道他口出激将之言,还是怒道:“大师兄也不要咄咄逼人,我勾心长既然答应了要走,就不会出尔反尔,做那背信弃义之事!”他之所以这么恼怒,原本的确抱有一丝师父竭力挽留他的妄想,现在既然大师兄说了,就算师父挽留他,他也不能留下了,故而发怒。

大师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眼下天色已晚,你明日一早再去跟师父说吧,还有,今晚剩下的时间也不要再大逆不道地去窥探师父的隐私了,否则你们将更难堪!”

说罢,大师兄等人得意洋洋地回去休息去了。

勾心长和陈师兄以及汪师兄两人颓丧地返回屋内,谁让他们的确做了偷窥师父的事又被发觉了呢?

汪师兄开导他:“咱们四节门一向安分守己,极少去江湖中走到,所谓学以致用,你这番去江湖中长长见识,开开眼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勾心长哪里听得进去,他问汪师兄:“刚才听大师兄欲言又止的话,似乎咱们门中还有什么秘密,不知道咱们门中还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

汪师兄和陈师兄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由陈师兄说道:“咱们四节门里哪里还有什么秘密?以前师父对你这么好,若是还有什么秘密,岂有不跟你说之理?你不要多想大师兄的话语,他说什么都是为了将你赶出四节门,现在让你主动离开,而不是被师父扫地出门,至少让你在武林中还留有一丝脸面,勾师弟,你为了我们而受到大师兄的威胁,做师兄的心中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勾心长心中一团乱麻,他说道:“陈师兄请不要这么说,要不是我因为怀疑师父,也不会硬拉着你们去窥探师父而被大师兄拿住把柄了,就算我走后,你们也要小心大师兄,别再拿这件事来要挟你们。”

陈师兄道:“这点勾师弟倒不必担心,我们和大师兄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也没什么要跟我们二人过不去的,倒是勾师弟,此后山高路远,江湖凶险,没有了师门照顾,千万要小心才是。”

勾心长始终心中不能放下介怀,他说道:“师父的事我始终觉得不对劲,我走之后两位师兄还请小心查看,不过千万不要再暗中窥探了,以防再出现我身上这种事,对了,如果师父是得了什么怪病,还请派人跟我说一声,即时不管山高水远,我勾心长定会不远千里前来探望师父的。”

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又嘱托了勾心长几句,三人这才分别回房去休息。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后,勾心长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去见师父,在他心底,始终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师父会顾全以前对自己照顾得那份师徒之情,会原谅自己所有过错,挽留自己,同时还能原谅昨晚陈师兄和汪师兄两人的不敬。

但这一切全然是勾心长的幻想而已,师父听说他要离开四节门,就连原因都没有细问,其冷漠之处,让勾心长心中发寒,而且他更觉得师父不对劲了,隐隐约约中,他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师父。

可是这种事情他能想到的只有鬼魂附身,只不过这种荒唐的想法又不能直接跟师父说,负责师父大怒之下,还不知会怎么对付自己。

带着无尽的遗憾,勾心长离开了四节门,此后便一路在江湖上游荡,后来结识了无影掌赵追风,便在赵追风家中暂住了下来。

听完勾心长的一番讲述,在座的人除了朱重阳和伏隐外,都觉得勾心长不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整件事看起来都是勾心长因为失去师父宠幸,而感到师父像变了一个人,后来更因此被“逐出”师门,说他是自己离开四节门的,只不过是他大师兄为了顾全他的面子而已。

但这件事朱重阳和伏隐却感觉绝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两人正在寻找易容帮的人,雨虹道长身上发生的事,用什么鬼魂附体来解释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但偿若是用易容帮的人将雨虹道长杀死,继而取而代之,则就能说得通了。

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人也不好直接询问,伏隐则故意问起四节门中雨虹道长单单传给勾心长却没有传给他的师兄的噬魂术,借此掩饰两人真实的想法。

勾心长对噬魂术并没有多说,只是说这是通过一种手段,能让人听由自己摆布的内功,只是旁门左道而已,而且只能对比自己内力低的人施展,若是遇到内力比自己身后的人,反受其害。

赵追风见勾心长不愿多谈噬魂术,便接着敬酒的幌子遮掩过去,随后在座的人又讲了几段他们听过的江湖奇事,但这些奇事虽然有些离奇,却都不如勾心长讲述的故事让朱重阳和伏隐感到震撼。

饭后其他客人一一告辞离去,勾心长本就寄居在赵追风家没有走,朱重阳和伏隐却也跟着留了下来。

赵追风看出两人就是专门来找他的,绝非路过一下这么简单,他问道:“不知道朱大侠和伏大侠连人还有什么需要我赵追风去做的,直接说便是。”

朱重阳道:“不知道赵兄最近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做易容帮的门派?”

赵追风摇了摇头:“易容帮?那是干什么的?”

听到赵追风否认,朱重阳和伏隐也没有了之前应该又得遗憾,朱重阳道:“没什么,我也只是偶然听人提起,有些好奇罢了,对了,我们两人有些话要跟勾兄说,赵兄有什么忙活的请先去忙活,说不定我们晚上还会叨扰赵兄一顿呢。”

赵追风何等敏锐,立刻明白朱重阳是想单独和勾心长谈话,他说道:“我也正有事要去安排一下,你们说话,晚上说什么也不能走,咱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怎都要在我这住上几日才行。”

勾心长此时还不知道朱重阳和伏隐要跟他说什么事,他还以为伏隐还想继续询问噬魂术的事,不过朱重阳却语重心长地问道:“不知道勾兄可曾听说过易容帮的事?”

勾心长道:“没听说过,什么易容帮?”

朱重阳道:“易容帮就是一帮人能将自己易容成任何人的模样,就连此人最亲近的人一时也难以察觉出异样来,他们不但能够易容得容貌相似,就连声音也能模仿地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 无欲道人

勾心长愣住了:“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伏隐问道:“怎么不可能?”

勾心长道:“若要了解一个人,多了不说,总要和此人有所接触,熟悉此人的音容相貌,至少也要稍微了解一下此人的各种关系,好不至于连人都不认识,更要知道此人平时的习性,不至于在一言一行中露出马脚……”

朱重阳道:“音容相貌需要了解,但平时的习性恐怕未必需要全都了解吧?”

勾心长刚想说怎么不需要,忽然想起他的师父雨虹道长的种种古怪之处,茫然说不出话来,但心底的一股寒意却渐渐升起。

朱重阳道:“你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我,在你们师父变得如此古怪之前,可曾有什么不寻常的人跟令师相处过一段时日?”

勾心长没有回答朱重阳的话,而是说道:“如果……如果我师父真的已经不是我师父了,那,那易容帮的人会将我师父怎样了?”

朱重阳正犹豫着怎么措辞,伏隐已经跟着说道:“只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勾心长身子晃了晃,脸色变得蜡黄。

朱重阳道:“到了这时候,再说什么恐怕都已经晚了,咱们现在要看的是怎么处理此事,如果真是易容帮的人暗中害了令师,那么咱们要做的就是将凶手找出来!”

勾心长恍如不闻,他摇摇晃晃地说道:“不行,我要去见我师父,我要去见我师父,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由别人冒充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朱雀见他有些失魂落魄,怕他气急攻心下走火入魔,伸手一把拉住他,同时将一股内力注入他体内,护住他的心脉,接着用狮子吼功夫对他当头棒喝道:“咄!”

勾心长听到这一声震耳发聩的声音,立足不定,一跤坐倒,等他再站起来时,神智已经恢复清明,只不过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伏隐安慰他道:“令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还不好说,未必就是令师被易容帮的人杀害了,我听说有的人犯了癔症,也会这样,偿若令师安然无恙,你现在哭岂非令人笑话?”

听到伏隐的劝解,勾心长泪眼婆娑地说道:“我想你们说得不错,师父已经不是原来的师父了,那几日我面对他时总以为面对的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我不熟悉的人,师父这么关照我,我本是孤儿,从小跟着叔父生活,师父对我如同慈父,他是可怜我的身世,才对我更加照顾,岂知却惹起了师兄们的嫉恨……”

伏隐听他说得可怜,忍不住问道:“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不讲你的身世告诉你的那些师兄们?也许他们就此解开心结,不再跟你过不去呢?”

勾心长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我这个人天生要强,跟他们说这些,岂非像我恳求他们对我可怜同情一般?我宁可他们对我冷眼相对,也不愿祈求这份怜悯。”

朱重阳听他这么说,这才明白事情的由来,心中也敬重勾心长的这份要强,他温言道:“不管令师是死是活,现在都已成定数,你此刻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偿若你相信我们两人,不妨好好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如果万一令师真的遭遇不错,你作为他最疼爱的弟子,至少也能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勾心长收止了哭泣,他点了点头,红着眼睛说道:“我自然相信你们,不知道朱大侠想知道什么事?”

朱重阳问道:“我想知道,在你发觉令师性情大变之前的一段时间,可曾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去找过你们师父?”

这是朱重阳第三次问起,足见勾心长对于师父有可能出事有多么失魂落魄,对别人的说话都是充耳不闻。

勾心长想了想,然后说道:“师父身为道士,经常和附近的道观的道长们进行会见探讨道法中的一些问题,其中尤以距离竹山二十多里地的青云山白桃观的观主秋菊道长走得近些,此外还有梅花观的求鱼道长,以及松风观的无欲道人时常联络,其他的人便见得少了,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能将师父的音容相貌模仿得一模一样,让我们这些跟随多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弟子都分辨不出来。”

朱重阳又问道:“不知道你说的这几名道长道士都是令师什么时候结识的?”

勾心长道:“秋菊道长和求鱼道长都是两处道观的观主,师父和他们在几十年前就结识了,那位无欲道人则是三年前入住的松风观,此人本是一名四处云游求道的道士,但他精通道法,被松风观的观主猛虎道长尊为座上宾,也就是因为猛虎道长,师父才认识的他,此人来过我们四节门的次数不多,不过师父也经常去找他们,难道这个无欲道人有什么问题?”

朱重阳道:“现在仅凭这些还不好说,不过这个无语道士既然精通道法,这个可加装不来,偿若他是假冒的道士,令师三言两语就能看出此人的不对劲,不可能和他交往一年多还没有察觉,还有别的人跟令师走得近些么?特别是以前没怎么见过的人?”

勾心长摇了摇头:“我们四节门很少踏足江湖,师父在武林中的朋友也不多,就算有,也决不可能是易容帮的人。”

朱重阳道:“既然如此,那我和伏隐二人就陪你到竹山走一遭,看看令师究竟是不是被易容帮的人给害死并取而代之,如果是,我们联手方能制服此人,如果不是,你也能放下心来。”

勾心长点了点头,心又随着朱重阳的这些话而提了起来。

伏隐则问道:“说句不该说的,我听说道士不禁婚娶,令师……”

勾心长道:“家师修炼的童子功,一直未曾娶妻。”

伏隐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朱重阳似是想起了一件事,他问道:“对了,你们四节门的师兄们都是由令师一个人负责教导武功的么?你的师叔师伯们呢?”

勾心长道:“我们四节门规矩比较特殊,只要新任掌门继位,掌门人的师兄弟都要离开四节门,留下掌门人一个人继续授徒,离开四节门的弟子也不能开馆收徒,更不能将武功传给他人,除非是自己的子女,这也就是为何师兄们认为我有当上掌门的可能而更加嫉恨的原因,此事放在其他门派或者都会好一些。”

朱重阳点了点头,一时也没有别的要问的了。

就在这时,赵追风从外面回来,他见到勾心长双目通红,显然刚刚哭过,愕然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们话说完了?”

勾心长点了点头:“我们话说完了,赵兄,多谢你多日来的款待,在下想起还有件急事要去做,这便要告辞了。”

赵追风愕然道:“什么?你这就要走?”

朱重阳想起答应晚上留下吃顿晚饭的,这么快就走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他对勾心长道:“反正你离开师门都已经一年多了,怎都不差这半天,现在都快傍晚了,咱们休息一日,明早再走。”

赵追风更感惊讶:“原来你们也跟着他一起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朱重阳道:“赵兄千万别多疑,只因为此事和你无关,而且凶险万分,赵兄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否则惹祸上身,只怕我也帮不了你。”

以朱重阳的身份说出他也无能为力,则事情之棘手可想而知,赵追风是个安于本分的人,自然懂得趋利避害,他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果然没有再多问。

晚上赵追风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又请来凤阳府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做陪客,算是给三人践行,当晚勾心长因为担心师父,酒入愁肠,喝得烂醉,好在他酒醉后就昏睡过去,并没有醉后吐露出什么“真言”。

翌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这便跟赵追风辞行,赵追风埋怨了朱重阳几句:“你小子来凤阳府,还没待足一日就要走,不仅自己要走,还拐走了我的朋友,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话虽然这么说,赵追风还是给三人准备了三匹快马,朱重阳知道赵追风家底雄厚,也不推辞,三人上了马,直奔湘西而去。

第二十三章 合舟共济

从凤阳府到湘西竹山两千余里地,朱重阳准备自合肥登船,逆流而上,从汉口下船,走岳阳常德而入湘西,前面走水路,后面走旱路,差不多二十日左右就能到。

勾心长因为关心师父,恨不能插翅直飞四节门,而走水路又太慢,赵追风十分慷慨,给三人的都是好马,如果只走旱路的话,只需要七八日就能到,因此他对朱重阳道:“坐船虽然舒适,可是朱大侠还念在我心急如焚的份上,咱们走旱路吧,这样只要数日就能到,咱们也能少些舟车劳顿。”

朱重阳自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但他还是坚持先走水路,他的解释是:“走得太快,未必就能最快得知真相,反而会错过了什么,而走得慢了,也未必就是坏事,我觉得咱们还是走水路的好,勾兄,你离开四节门已经一年多了,偿若不是我们跟你说了此事,恐怕你此刻还不知道世上有易容帮这么一个帮派,如今就当我们晚告诉你几日,你跟着我们走水路好了。”

勾心长见他话里大有深意,又不肯跟他明说,好在他相信以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性子,这么决定对他是有利无害,因此他只能强忍着对师父的担心,不再跟朱重阳和伏隐争辩。

来到合肥江边渡口的时候,来往的船只往西去的大都装满了货物,只能载人,不能带马,朱重阳见到渡口附近有客栈,便强行让勾心长和伏隐在客栈住了两日,这无疑让勾心长焦急之心更是如同火上浇油,恨不能半夜里自己单独先走。

到了第二日,伏隐和叶乘风两人一早就出去了,也并没有跟勾心长打招呼,勾心长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并没有发作。

到了傍晚,伏隐和叶乘风都还没有回来,勾心长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盘算着今晚再不能启程,他就骑马先行,来个不辞而别。

朱重阳自然看得出勾心长的心意,他劝说道:“易容帮的每一个人武功都是得到了多名高手的指点,就算是我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勾兄还是稍安勿躁的好,咱们三人务必要一起去,否则出了什么闪失,枉自送了性命,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如果不能为令师报仇雪恨,岂非徒留遗憾,更增恶人的嚣张气焰?”

勾心长几乎带着求饶的口气说道:“朱大侠,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我对师父的关心之情,可是我看两位似乎……似乎对家师的事并不放在心上……”

他大着胆子说完,一副不怕得罪朱重阳的样子,但眼睛也不敢跟朱重阳对视。

朱重阳道:“我对令师的关心虽然不如你,但勾兄请相信,我和伏隐心中比你还急!”

勾心长有些不信:“伏隐如果心中着急,怎么还会有心情去跟人赌钱?”原来晌午过后,勾心长出去转了一圈,竟然看到伏隐在一个赌场内跟人赌钱。

朱重阳苦笑道:“他去赌钱目的并不是钱,而且也是我让他去赌的,他并不想去,我好说歹说才让他答应去赌的,我本就怕你疑心,所以没有告诉你,没想到你自己倒发现了。”

勾心长心中疑惑更甚,他问道:“为什么?难道朱大侠担心咱们路上盘缠不够?那个无影掌赵追风已经给了我足够的银钱……”

朱重阳眼见他误会越来越深,只好跟他说道:“当然不是为了盘缠的事,你忘了伏隐外号是什么了么?他是侠盗,没有钱的时候虽然去哪家大户人家中走一遭,得来的钱财也足够咱们走个来回了,他去赌钱是另有目的。”

勾心长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目的?”

朱重阳道:“我们委托了人帮我们查探易容帮的事,我怕咱们忽然从往东折而往西,那些人不知道咱们的去向,所以我让伏隐去露露脸,赌场混杂了三教九流的人,最合适暴露自己的行踪。”

勾心长又问道:“那叶乘风呢,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朱重阳道:“叶乘风去了码头,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能够找到既能乘人又能上马的船。”

勾心长沉吟了一会道:“朱大侠,我觉得你们一直都不信任我,而且有种在利用我的感觉。”

朱重阳道:“怎么说?”

勾心长道:“很多事情你们都不告诉我,只告诉我让我如何去做,我心中有着好大的疑问,想问却又觉得你们不肯告诉我。”

朱重阳愕然道:“想不到咱们之间误会到这一地步,以至于令勾兄会生出这种想法,偿若勾兄有什么想要问的,现在就可以问。”

勾心长道:“那好,我首先想要问的就是朱大侠是怎么知道易容帮的存在的,在无影掌赵追风的家中,你们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怎的?易容帮是什么来历?你们为什么要去找他?”

朱重阳道:“易容帮是我几年前无意中听人提起,至于是谁提起的,又是在什么场合,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我也记不清楚了,这易容帮来头不小,原本只是为了通过易容术替人担罪,但后来因为需要被担罪的人病逝,这批易容高手便自己组成了易容帮,这有点当年王公贵臣养着的替身,真身去世,替身便流离失所,而我为什么去找他,勾兄想必也听说了少林寺《洗髓经》被盗一案吧?”

勾心长耸然动容:“难道少林寺那件案子就是易容帮的人做的?”

朱重阳摇了摇头:“我们不过止步于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如果找到他们,自然也就能问个清楚明白了,所以我们找到赵追风家中,不过是一路从少林寺往东南去,见到谁就问谁,因为易容帮着实神秘,我们打听了这么多人,依旧没有一点线索,而和勾兄相遇实是偶然,不知道这么坦白能否令勾兄打消心中的疑惑?”

勾心长道:“这我就明白了些,怪不得朱大侠说易容帮的人武功高明,我还以为是朱大侠自谦之辞,原来当真如此,易容帮的人能够进少林出少林,杀害看守经书的僧人,将经书偷走而不惊动寺里其他人,当真是厉害得出奇,不知道他们是多少人去的少林寺?”在勾心长看来,易容帮的人虽然厉害,但能够进入少林寺中杀人夺经还能毫发无损地出来,自然是许多人配合得缘故。

朱重阳道:“据我们查探所知,凶手应是一个人。”

勾心长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朱重阳语重心长地说道:“少林寺一案和令师所遇到的奇怪经历,我们都只是推断,并没有什么证据支撑,而且易容帮的人身手如此高明,行踪如此诡异,这两件事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咱们不得而知,所以在咱们知彼知己之前,我觉得咱们还是谨慎行事才好,否则别连真相都查不到,还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勾心长点了点头,对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怀疑自然也就化解了。

就在这时候,伏隐从外面走来,朱重阳问道:“怎么样,是赢了还是输了?”

伏隐傲然道:“若是输了,又怎能引起别人的注意?自然是大赢特赢。”

说着,伏隐将自己今日的战利品拿出来,有金银元宝,有珠玉宝石,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鞘上镶嵌着不少宝石,看起来这把匕首也不是普通之物。

朱重阳笑道:“你小子赌技可以啊,我看以后你也不要再去打家劫舍地去偷了,干脆在需要钱的时候找个赌场去赌一圈,不久什么都有了?”

伏隐摇了摇头:“我偷有钱人家的钱没有内疚之心,赌赢了心中却感觉有些对不住那些赌鬼,很多人赌性发作,就连给家人看病的钱都给拿来做赌本了,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我可做不来。”

朱重阳安慰他道:“这些人明知道十赌九输还去赌,俗话说得好,赌生盗奸生杀,一旦没了赌本,这些人就会劫掠偷盗,渐渐走向一发而不可收的地步,偿若你伏隐能够让他们明白他们是绝不可能赢的,能够就此戒赌,也算是一场无量的功德。”

伏隐道:“算了吧,这个功德我可不想赚,这个送个你了。”说着他将匕首抛给勾心长。

勾心长顺手接过,他说道:“无功不受禄,我怎么好要伏大侠的东西呢?”

伏隐道:“我说给你你就拿着,我们又不是没有兵器,只不过嫌带着累赘,你收着吧,这把匕首锋锐无比,说不定在对付易容帮的人的时候还能用到,眼下咱们几人合舟共济,还需要齐心协力,就别分什么你我了。”

勾心长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收下。

吃晚饭的时候,负责去看船的叶乘风回来,对朱重阳道:“今明两日恐怕都不会有向西去的大船了,听码头上的苦力所说,只怕要等到后天了。”

朱雀点了点头,心道这个洪门只怕是名副其实,说好的几天就能打探到易容帮的消息,哪知道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线索。

过了两日,终于等到了能够带着马儿上船的五桅大船,几人上了船,当天晚上船便逆流而上。

大船夜里出发,勾心长满怀心事,来到船头的甲板上散心,甲板上有几个人也在船舷附近看着江边夜景,漫天繁星倒映在江里,又被船行的波浪给驱散。

第二十四章 神秘失踪

勾心长一个人趴在船舷上,心中难以宁定,他甚至祈求老天爷开开眼,他师父雨虹道长只不过得了什么癔症,而不是被易容帮的人给杀害了,他想起自己跟着师父学艺这些年,师父对他疼爱有加,他本是孤儿,跟着叔父生活,婶婶对他又不好,这反衬得师父对他的恩情更是比海还深。

还未到春天,江面上迎面而来的冷风犹如刀割,勾心长恍如不觉,甲板上其他的乘客却抵受不住,逐渐返回舱房,甲板上除了一名正在收拾缆绳的水手外,便只剩下勾心长一个人。

不久,那名水手收拾好了缆绳也离开了。

而在勾心长想着自己身世时,背后传来一个蹑手蹑脚逐渐靠近的声音,勾心长心中一动,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而是将伏隐送给他的那把匕首拿出来假意把玩,他将匕首从鞘中抽出一点当做镜子,照了照自己身后,结果因为角度没有拿捏好,他只从匕首中看到了自己。

等到勾心长在准备变换角度时,后脑一阵剧痛,人便跟着晕了过去。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则在吃了晚饭后各自回到房间内休息。

大船行走江面少不了有些晃荡,如同婴孩睡在摇篮里,听着波浪拍打船身,很容易陷入沉睡,朱重阳刚合了眼,伏隐就过来敲门,朱重阳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人?”

伏隐一边说着:“是我。”一边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朱重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埋怨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也别吵得我也睡不着啊。”

伏隐走到他旁边低声道:“勾心长不在房间内,我刚出来解手,看到他房间门开着,人却不在里面。”

朱重阳道:“我睡觉之前见他去了船头甲板上,他担心师父安危,睡不着岂非正常?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伏隐道:“我何尝不知道他之前在甲板上?我刚去看了,船头甲板上一个人都没有。”

朱重阳一惊,困意被驱散了不少,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不在甲板上?那他能去了哪里?”

伏隐拿着一块薄薄的宝石道:“你看。”

朱重阳接过宝石看了看,不明白伏隐给他看这块宝石乃是何意。

伏隐道:“你没认出来么?这块宝石就是我送给勾心长匕首鞘上的一块宝石。”

朱重阳一惊,从床上坐起来,他问道:“你确定?”

伏隐道:“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那把匕首我只看一眼便能记得住上面镶嵌的每一块宝石的形状大小和材质,这的确是匕首上掉落的。”

朱重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这么说来,勾心长很有可能出事了!”

两人连忙喊起了叶乘风,三人一起去了船头甲板上,伏隐指着船舷旁的一个角落说道:“宝石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朱重阳从船舱拿出一战风灯,在船头甲板上仔细查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可是勾心长既不在舱房内,又不在甲板上,他能去了哪里?难道在这里他遇到了什么高手,将他打晕后抛入江中?为此朱重阳还跑到船边看了看江面上,江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伏隐道:“勾心长和人无冤无仇,谁会和他过不去,处心积虑想要杀死他呢?”之所以说是处心积虑,因为勾心长之前一直和他们三人在一起,如果勾心长真被人害了,唯有他在甲板上落了单时才会给凶手以可乘之机。

朱重阳道:“谁说他死了?说不定他去了船尾,又或者他走错了舱房,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咱们先去船尾看看,而且咱们认识他不过三四日,他有没有和人结仇结怨,咱们又如何知道?”

三人来到船尾,这艘五桅大船的船舵就在船尾,操纵船尾的是一位年长的水手,天寒地冻,在这里操纵船舵自然十分辛苦,因此这名老水手时不时喝一口酒来驱寒。

朱重阳道:“请问老丈,之前可曾有人来过?”

老水手喝了一口酒之后就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让朱重阳等人都以为这老头是个聋哑人。

还是伏隐机灵,连忙摸出一块银子递给老头,然后再问起之前有没有人来过。

得了银子后,老水手掂了掂仿佛怀中,这才露出市侩的笑容道:“在此之前来到甲板上的人可不少,不知道你们要问的是什么人?”

朱重阳将勾心长的容貌告诉了他,老水手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见过。”

伏隐怕他老糊涂了记不住,他说道:“那你见过什么人,都说出来看看。”

老水手道:“有一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看江景,这个大人跟你们说得一点也不像,来了没多久就因为害怕冻着孩子便回去了,接着有一位年纪比我还大的老头,更不像你们说的人,最后是一对小情侣,看夫妻不像夫妻,多半是出来私奔的,其他的就是咱船上的人,我都认识,并没有你们说的人在内。”

伏隐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看来并非老糊涂了,这让伏隐不免大失所望,看来勾心长并没有来过船尾。

叶乘风道:“若不然咱们去找船老大,一间舱房一间舱房地去找?”

朱重阳刚要回答,岸上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马蹄声,这些马蹄声似乎忽然而至,踏破了江边的宁静,几人不由地抬头向岸上看去。

只见岸旁树影重重,根本看不到岸上的人,再加上夜里视线不好,可说只闻其声不见其面,但显然这几匹马蹄声的方向和他们船行的方向一致,都是往西而行。

伏隐道:“看样子这几匹马是冲着这艘船来到的。”

朱重阳道:“不错,前面有片水湾,是不是冲咱们来的,马上就能知道了。”

说完,朱重阳又问那位掌舵的老水手:“老师傅,不知道这条船上还有什么隐蔽的地方?”

老水手也看着岸旁怔了怔,这才对朱重阳道:“这艘船就这么大,前后甲板,两旁的船舷,中间是舱房,有一间大屋子关着牲畜马匹,甲板下是货舱和船桨,水手轮流划船,哪里还有别的?”

伏隐问道:“不知道货舱的入口在哪?”

老水手指了指身前不远处一扇上了锁的门道:“货舱的入口就在那里,锁上的钥匙只有船老大身上有,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偷东西。”

货舱既然锁着门,那就说明勾心长并没有进去,否则他如何进去后还能再上了锁?

朱重阳无奈地说道:“既然这样,咱们只好叫醒船老大帮咱们找找了……”

正说着,船舱顶上传来勾心长的声音:“找船老大找什么?”

几人愕然回头看去,只见勾心长正站在船舱顶上,看着几个人。

一见到勾心长,伏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喝骂道:“好小子,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到上面去干什么?找头魂么?”

勾心长轻轻一跃,从舱顶跳下来,他说道:“我心中有事,睡不着觉,就想一个人待着,谁知道你们半夜不睡觉,难道你们刚才让船老大找的不是别的,是我?”

伏隐没好气地说道:“不是你是谁?奶奶的,将我们吓了一跳。”

勾心长刚要解释,岸旁的快马果然在前面水湾处停下,看他们的架势,目的果然是这艘船。

朱重阳见到勾心长安然无恙,放下了心事,他问老水手道:“眼下行船还会遇到匪徒拦截么?”

老水手摇了摇头:“最近一二十年都没有听说有这种事了,再说了,想要打劫商船,也会用快船拦截,哪有骑马拦截的?”

勾心长道:“这些人说不定也是想要搭船的,未必就是存心不良。”

伏隐想起一事,问勾心长:“我送给你的那把匕首呢?”

勾心长从怀中将匕首掏出来递给伏隐,伏隐接过来一看,匕首鞘上的宝石完好无损,并没有失落地。

伏隐将自己捡到的那块宝石和其中一块宝石一对照,一模一样,一时间他也疑惑了,难道匕首上的宝石并没有脱落,自己捡到的正好跟这块宝石一样?

勾心长道:“怎么了?”

伏隐道:“没什么。”他将这份疑惑暂时放在肚子里。

而船已经渐渐接近了那片水湾,正当朱重阳聚集目力准备仔细看看岸上的人是什么来头时,岸上的人已经大喊道:“朱大侠!伏大侠!请等一等我们!”

朱重阳和伏隐面面相觑,两人只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伙人不仅是冲着他们而来,而且还知道他们的身份,而听这些人汉话的口气,又不像有什么敌意,朱重阳对老水手道:“快转舵,去那片水湾!靠岸……”

老水手迟疑着说道:“这件事须得通知船老大!”

朱雀见若是先去跟船老大说,只怕这条船就会错过这几人,他让伏隐给他拿出一块银元宝,然后说道:“岸上的人是我的朋友,你先靠岸,船老大那边由我们去说!”

老水手见了银子眼里放了光,他说道:“一会船老大问起,你们可要替我担待则个!”

伏隐道:“这个自然,别这么多废话了,快开过去!”

老水手拉了拉一根绳子,绳子通向甲板下的水手,自然是提醒他们要停船了,接着他缓缓转动船舵,向岸旁靠去。

第二十五章 身负嫌疑

等船靠了岸,岸上几个人下了马,这几人身手不错,不用船停靠到岸上,也不用踏板,几个人展开轻功,一个接一个跳上了船。

在朱重阳和伏隐眼里,这些人的轻功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比起普通习武之人来说,这等轻功已经是了不起的了。

朱重阳见这几人十分面生,正疑惑间,其中一人对朱重阳和伏隐道:“朱大侠伏大侠,两位请借一步说话。”

叶乘风见他们避开自己,虽然心中不悦,但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晚上离奇失踪又莫名现身的勾心长说道:“我们又不是外人,还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朱重阳有些为难,问这些人:“这两位也都是信得过的朋友……”

那人打断朱重阳的话:“还请朱大侠谅解,这几句话只能说给二位听。”

朱重阳对叶乘风和勾心长道:“两位稍等,我们说完话就来。”

来人和朱重阳以及伏隐走到船尾无人处,这才压低声音说道:“禀告两位大侠,我们几人乃是洪门的人,在下名叫陆有为。”

朱重阳和伏隐都猜到了这一点,不过两人都奇怪,他们既然是洪门的人,为何连叶乘风都不让过来说话,陆有为看了看四周,再压低一点声音道:“我们已经查到了一点关于易容帮的消息,不过消息并不太准确。”

朱重阳喜道:“能有消息就行,易容帮的人行踪如此诡秘,就算不太准确也是了不得的发现了。”

陆有为点了点头:“我们得知易容帮的人共有九人,为首之人是名女子,他们平时并不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处。”

伏隐点了点头:“原来这个易容帮只有九人,嘿,那也不算多。”他的意思是如果易容帮罪大恶极,一个一个地除去也不算太麻烦。

陆有为道:“两位大侠千万不可小瞧了他们,我们郑帮主推断进出少林杀人夺经的就是易容帮的帮主。”

朱重阳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低估了对手,还有什么消息?”

陆有为道:“我们通过种种线索推断出,现在就有一名易容帮的人就在这艘船上!”

朱重阳和伏隐顿时觉得寒毛直竖,朱重阳问道:“你们确定?”

陆有为道:“九成如此,易容帮的人千变化万,随时可以转换身份,我们查到易容帮的一个人,不过此人十分机警,在他发觉被我们盯上后便逃走了,我们一路追踪而至,除了这条船,此人除非跳入江中,而我们的人在附近的江面中守候了半天也没见有人从江里出来,所以我们断定易容帮的人上了这条船。”

朱重阳回过头来,看向黑洞洞的船舱,那里原本是他休息时温暖的舱房,现在看过去,却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怪兽。

伏隐道:“你只将这件事告诉我们二人,就连叶乘风都不信任,难道是怀疑他们两人也可能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

陆有为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这个易容帮的人会冒充任何人,至少都不会冒充两位大侠,毕竟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想来他们不敢假冒两位。”

这顶高帽送来,让伏隐很是受用,便不再追问下去。

朱重阳却感觉事情有些古怪,他问道:“既然易容帮的人武功这么厉害,你们几个人是怎么逼得他逃走的?”

陆有为道:“我们帮主知道易容帮的人对两位大侠很重要,所以派出了很多洪门弟子去追查线索,这次有了踪影,我们洪门弟子共派出五百多人,我们每一人武功虽然不算高,但五百多人一起上,就算他易容帮的人武功再高明,也要暂时避一避吧?”

朱重阳和伏隐想不到洪门为了寻找易容帮的人,派出了这么多弟子,伏隐道:“五百多人,只怕你们洪门弟子已经倾巢而出了吧?”

陆有为微微一笑道:“我们洪门的宗旨就是依仗人多来办事,这五百多人只不过是我们一个香主率领的人数。”

伏隐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洪门一共有多少位香主?”

陆有为道:“也不算多,一共是十二名香主。”

伏隐暗自算了算,愕然道:“这么说来竟有六千多人了?”

朱重阳不等陆有为回答,抢先说道:“既然有易容帮的人在船上,那么咱们先别提这些不重要的事了,先将人找出来再说,对了陆兄,洪门这么多弟子,怎么就你们几人前来?其他人呢?”

陆有为道:“我们几人快马加鞭追上这艘船,为的就是防止易容帮的人半路逃走,其他人自后陆续赶来,恐怕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朱重阳点了点头:“在这段时间里,咱们正好可以查找一下船上可疑之人……”

就在他们几人讨论如何分辨易容帮的人之时,船老大从船舱内走了出来他,他喝问道:“怎么回事?是谁让船停下来的?”

老水手指着朱重阳等人道:“是这位客人,他说有朋友来找他……”

船老大闻言刚要因为老水手擅自做主而发怒,伏隐已经走了过来,将一张百两银票交给船老大,同时说道:“我们都是江湖中名门正派的弟子,贵船上躲着一名残忍狡猾的杀人凶徒,需要船老大帮我们将他找出来!我想船老大也不清楚凶徒何人,更不是和他一伙的吧?”

船老大得了银子,又听说他们要在船上搜寻凶徒,隐隐有怀疑自己之意,威逼利诱之下,他连忙换了一副态度,对伏隐道:“贵人说笑了,我们都是正当操船为生之人,怎么可能跟凶徒走在一路?几位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便是。”一边说着,船老大一边将那张银票放入怀中。

朱重阳道:“不知道船上除了水手外,一共有多少乘客?”

船老大道:“不算你们四人和这五位你们的朋友,船上算上孩子共有十五人。”

朱重阳道:“事关重大,劳烦船老大将所有人都叫出来,我们一一查问。”

船老大道:“好,我这就着人去做,不过咱们最好去船头的甲板,那里空大,都来船尾只怕太挤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又让老水手帮忙,将船中的风灯全都拿到前面的甲板上去点亮,跟着一行人穿过船舱去了前面的甲板。

半夜三更将人喊起来,谁都不愿意,不少人都骂骂咧咧的,不过来到甲板上后,见到洪门的人和朱重阳等人都拿着刀剑凶神恶煞的,这些人受到惊吓,再也不敢埋怨什么。

这十五个人里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朱重阳一眼看去,完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入手来分辨他们是否本人。

老水手带着其他几名水手在甲板周围挂起了六盏风灯,将甲板上照得如同白昼。

朱重阳指着五名洪门弟子对众人道:“这几位是衙门里的兄弟,怀疑咱们船上潜伏着杀人凶手,所以找大家出来,就是为了找出这个杀人凶手,大家莫慌,我们只针对凶手,凡是经过我们排除的,都可以回去睡觉,绝不会冤枉好人!”

一名年纪大的老头走过来说道:“你们看看我这个年纪,怎都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吧?我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这甲板上风又大,再吹一会只怕经受不住。”

朱重阳假意拉过老人的手,一股真气注入他体内,真气在老人体内游走一圈,丝毫没有遇到真气的反应,习武之人遇到外来真气自会生出感应,有此朱重阳发觉老人果然丝毫不会武功,而且他年老力衰也绝非假装出来的,他点了点头道:“老人家并非凶手,可以回去休息了。”

众人原本担心他们会凶神恶煞地冤枉好人,见他们这么容易地就将老人放走,看来他们并非恶人,也还讲道理,纷纷冲上来嚷嚷着:“我们兄弟二人一起去上游贩卖牛肉,我们可以互相作证,都不是凶手,这条船我们做了几次,船老大也可以帮我们作证!”

有的说道:“我们一家三口还带着孩子,这寒冬腊月的,别冻着孩子,我们自然不可能是凶手,先让我们回去吧!”

有的说道:“我自小就体弱多病,就连拿筷子手都发抖,更不可能是凶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力证自己乃是清白之身,绝非凶手,一时间人生鼎沸,吵得伏隐也难以听明白有的人在说什么,他抽出剑来喝道:“都给老子闭嘴,只有问道谁谁才能说话!不要再喧哗,否则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看到伏隐拔剑,众人立刻吓得噤若寒蝉,不再说话。

尽管如此,朱重阳还是先问了那两个带着孩子的人家,一个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带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男的看起来老实本分,女的看起来精明能干,孩子也是乖巧可人,朱重阳先是用内力测出男子并非易容帮的人,而女子他不好出手测试,只能问了孩子,他娘今日没什么变化吧,孩子摇了摇头,扑进母亲的怀里。

第二十六章 抽丝剥茧

不管易容帮的人易容之术如何巧妙,也很难瞒过孩子,孩子对于母亲有着超于常人的敏锐直觉,绝不会认错,他点了点头,让这家人带着孩子回去了。

接着是一位去亲戚家奔丧的父子二人,朱重阳也迅速查探后让他们回船舱去了。

十五人瞬间否决了六人,还剩下九人。

朱重阳看着一对年轻小夫妻,老水手说得没错,这二人看起来有点太年轻了,倒真像是一起私奔出来的,他先试过男的懂得一点武艺,又让他和少女互相问了一件两人方才知道的秘密,两人轮流发问,也都顺利回答出来,也被朱重阳排除。

随后那对亲兄弟也是被他用这种方法排除,先是哥哥问了一些弟弟小时候的事,又让弟弟说了哥哥小时候的事,都能对得上,易容帮的人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声音,绝对取代不了这个人的回忆,这兄弟二人也被放回了船舱。

剩下的五个人都是独自一人坐船,有一个方才说自己从小就多病的,很快就被朱重阳排除,还有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一个形如铁塔般的大汉,一名长相妖艳的妇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四人。

朱重阳先是试探了老人,当他拉过老人的手时,老人的手腕在朱重阳手中轻轻一个翻转,反而抓住了朱重阳的手。

伏隐见老人动了手,提着剑准备刺出,被朱重阳伸手拦住:“且慢!”

老人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还露出微微一笑,朱重阳抱拳道:“原来是拨云手关老爷子,失敬失敬!”

刚才老人的手从朱重阳手中逃脱并反抓朱重阳的手,正是正宗的拨云手功夫,朱重阳不认得这位关老爷子,却和关老爷子的弟子楚凤游相熟,朱重阳曾领教过楚凤游的拨云手,这位老人的拨云手功夫比之楚凤游更加娴熟老辣,有这种身手的只有楚凤游的师父关沧海了。

易容帮的人虽然武功高强,却并没有学过拨云手的功夫,想要假冒也假冒不来。

关沧海皱着眉头道:“你是?”

朱重阳道:“晚辈朱重阳,和楚凤游乃是朋友,晚辈不知前辈就是关老爷子,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关沧海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你,楚凤游整日跟我提起你,夸你侠风义胆,是条好汉,我刚才还在琢磨,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要在这寒冬之夜,将人叫到甲板上问话,原来是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朱重阳道:“此时不便说,关老爷子先请回去休息,等有机会晚辈再慢慢跟关老爷子细细讲述。”

关沧海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船舱。

剩下的三人里那名妇人带着腻歪的撒娇声说道:“哎呦,我一个妇道人家难道会是凶手么?我的脚都快冻麻了,有什么话你快点问,问完了我还要回去睡觉。”

朱重阳见她妖妖娆娆的,又不能用内力试探,她独自一人坐船,也无法问她身边的人,他只能问道:“不知姑娘坐船要去哪里?”

这名妇人收敛了撒娇姿态,露出不知是假装还是真心的凄苦表情道:“奴家命苦,男人死得早,丢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原本在应天府做点买卖,想着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不料又被恶人所骗,辛苦多年的积蓄化为乌有,在应天府待不下去了,便想回娘家去看看。”

朱重阳心道原来是个寡妇,不过她是不是易容帮的人,此刻还难说得很,因此他说道:“我知道了,你稍等一下。”

妇人脸色转变得极快,立刻怒道:“怎么?你们怀疑我是什么杀人凶手不成?为什么让我留下来?老天无眼,竟让你们这么糟蹋我……呜呜,我不活了,你们杀了我吧!”

伏隐一甩手中的长剑道:“想死?那简单得很,给我老实点,别以为老子是怜香惜玉之人!若是再吵吵,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妇人说什么不想活了,自然都是故意说的气话,见到伏隐不吃这一套,吓得向后退开两步,没成想脚下有一个栓缰绳的橛子,妇人倒退着绊到橛子上,向后仰身便倒,朱重阳正愁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试探她的内力,此刻正是天赐良机,他冲过去一把扶住了妇人,借机往她体内注入一股内力,并将她扶起。

内力在妇人体内游走一圈后,朱重阳也知道她绝非易容帮的人,尽管她说的话并不像是实话,可是朱重阳才不愿多管她的闲事,去打听她为何说谎,只要她不是易容帮的人便行了。

妇人差点跌倒,被朱重阳扶起来后立刻哭哭啼啼起来,她不依不饶地向朱重阳诉苦,说什么她从小到大都被被人这么吓唬过,什么平白无故地将她看成杀人凶手等等,显得十分委屈。

朱重阳好言安慰了几句,才让她回去。

妇人临回船舱之前,还对朱重阳抛了个媚眼,低声说了句:“你的手好暖和。”这才扭捏着身子进了船舱。

朱重阳这时才看出这女子绝非什么好货色,在应天府做买卖也是有的,只是这买卖恐怕是在青楼里的做的。

妇人一走,这帮乘客里就只剩下那名大汉和一位老妪。

老妪和其他人不同,一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表情,那大汉则是一副你想问什么就问的样子。

朱重阳心中对这两人的怀疑还是以老妇人居多,这大汉虽然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但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他先试探了一下这位大汉,大汉体内内力不弱,这本也不稀奇,像这种大汉,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还没等他开口,大汉先开口道:“朱大侠?”

刚才朱重阳跟关沧海自报过姓名,这大汉知道朱重阳的性命也不稀奇,他问道:“你是何人?”

大汉道:“朱大侠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十年前黄山脚下的砍柴少年么?”

朱重阳茫然摇了摇头,黄山他倒是去过,不过对什么砍柴少年他则没什么印象,他心道,难道这大汉竟然就是易容帮的人,此刻正想和自己套近乎,以释自己的疑心?

大汉挠了挠头道:“对了,朱大侠不知道我也正常,当时我背着一担柴跟在人群中看热闹,当时朱大侠正在惩治黄山一霸,围观的百姓非常多,当时朱大侠将那黄山一霸给打得躺在地上耍赖,又被朱大侠……最后逼得黄山一霸给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磕头赔罪,在朱大侠的威逼之下,黄山一霸灰溜溜地离开了黄山,此后再也没有回过黄山。”

朱重阳听他讲当时的事说得若合符节,那时候他刚从西域来到中原不过两三年,在中原的名气还不响亮,知道此事是他做的人不多,这么一来,朱雀便将大汉的可能也派出了,他随口问道:“谁能想到当年的砍柴少年能长成如今这般大汉,你要去什么地方?”

大汉道:“那一日我受到朱大侠的影响,跟了师父学了武,若不是朱大侠当日的行侠仗义,也不会由我今日成就,我今天是去给师父拜寿去的。”

朱重阳闻言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他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能给人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他点了点头:“你很好,此后当多做逞强除恶之事!”

大汉连连点头答应,也回了船舱。

现在唯一可能之人就只那名老妪了。

朱重阳抽丝剥茧般将十四个有嫌疑的乘客都给排除,他隐隐认定这名老妪就是易容帮的人,他来到老妪身旁道:“不知道老婆婆一个人坐船要去什么地方?”

老妪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慈祥的面孔道:“我儿子在汉口当差,我是去看望他的。”

朱重阳看到这老妇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他心道难道易容帮的人易容术竟然到了这等地步,就连眼神都能改变?他假意去产妇老妪回船舱,借机进行查探。

然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位老妪体内丝毫没有内力,对于他的真气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看来这些乘客都不是易容帮的人,那就说明易容帮的人并不在乘客当中。

第二十七章 替身现形

如果易容帮的人不在乘客中,那还会在什么地方呢?

朱重阳看着满腹疑窦的船老大,他说道:“朱大侠莫非怀疑我们船上的人有可能是凶手不成?”

此刻朱重阳也跟他说不清楚他们要找的人是易容帮的人,因此他说道:“兹事体大,还望船老大帮我们将所有的船员都给叫过来。”说着又给他手里塞了一张银票。

船老大无奈,只能将所有的水手全都召集到甲板上,经过朱重阳让他们互相询问何时前来,一年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等等,虽然耗费了些功夫,但最后还是将所有的船员都给排除了。

这么一来,朱重阳和伏隐二人都觉得洪门弟子可能搞错了,因为他们已经将所有的人都查了一遍。

陆有为见状走过来对朱重阳道:“还有几个人没有严明正身。”

朱重阳问道:“谁?”

陆有为道:“还有船老大,叶乘风和勾心长三人。”

伏隐闻言道:“你怎么不说还有我和朱重阳二人还没验明正身呢?”

陆有为道:“如果可能,两位大侠若能做个表率,我看他们三人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朱重阳拦住表示不满地伏隐道:“那好,我朱重阳就先自证一下!”他一一说了自己和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小时候的一件事,如果他是易容帮的人,自然不可能说出这些。

伏隐见状也只得说了自己小时候和朱重阳以及叶乘风两人在一起的另一件事,也被排除了怀疑,而叶乘风证明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耍了一把暗器,叶乘风的暗器有乃父叶不凡的风范,一把暗器撒出,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再不用怀疑他的身份。

现在就剩下船老大和勾心长两人。

船老大此刻似乎也回过味来,他说道:“闹了这么半天,原来你们就是要让各人证明自己就是自己吧。”

到了此刻朱重阳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怎么能证明自己就是船老大,而不是别人假冒的?”

船老大道:“这还不简单?船上的每一个人我都认得,如果有人敢假冒我,未必知道所有水手的姓名。”

朱重阳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么?”

船老大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他胳膊上满是水锈的痕迹道:“我小的时候在水上讨生活,这是以前留下的水锈,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不仅他胳膊上有水锈,船老大还将自己的衣服掀开,他的肚皮上后背上也都有水锈,这些水锈就像是印在船老大身上的岁月的痕迹,绝非简简单单就能冒充出来的,再加上他能认识所有的船员,自然也不可能是易容帮的人。

那么此时唯一剩下没有询问过的就只有勾心长了。

想起勾心长夜里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此后又在舱顶出现,朱重阳等人对他的怀疑也渐渐生出,他们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勾心长。

勾心长不等他们发问,就直接说到:“在下勾心长,师父雨虹道长,难道这还能有假?”

朱重阳道:“噬魂术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们演示一下如何?”

勾心长点了点头:“噬魂术使出,容易对人内力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朱大侠是否真的要让我展示一下?如果朱大侠坚持,我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来实施。”

听到勾心长这么笃定地神态,朱重阳心中又变得无法确定,难道就连勾心长也不是易容帮的人?还是易容帮的人化身为其他模样,躲在了船中某一个角落里,他们怀疑错了人?

就在朱重阳犹豫不定时,伏隐道:“我不怕内力损伤,不如你就对着我给大伙儿展示一下噬魂术如何?”

勾心长点了点头,对伏隐道:“献丑了!”

他的话刚落音,朱重阳已经拔剑向他刺去。

勾心长向后纵跃开来,他叫道:“你干什么?”

朱重阳冷冷地说道:“百密一疏,你果然是假冒的!”

此语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惊讶,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朱重阳是如何发觉出勾心长是假冒的,而且至今为止,勾心长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正常,丝毫没有令人疑心之处。

就连伏隐都说道:“这小子还没有展示噬魂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假冒的?”

朱重阳紧紧盯着勾心长,以防他出现什么异动,接着他便解释自己如何发现他是假冒的,他说道:“勾心长曾跟我说过,噬魂术只能对付内力比自己低的人,你勾心长的内力又如何能跟侠盗伏隐相比?你急切想要证明自己是真的,却正好暴露了自己对噬魂术的无知!”

听到朱重阳的话,伏隐和叶乘风两人直勾勾地看着勾心长,希望能够看出他究竟是真是假,只不过勾心长虽然只和他们相处几日,但他们身为高手,眼力过人,都能清楚记得勾心长的模样,眼前这个人跟勾心长一模一样,无论衣服身材还是容貌,都看不出一丝异样。

如果此人真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那么易容帮的人的易容之术可说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勾心长还想狡辩,岸上逐渐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本来轻微难以分辨,但此刻冬夜寂静,来人又多,数百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陆有为喜道:“是我们的人来了!”

朱重阳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着勾心长道:“你将真正的勾心长怎么样了?难道将他害了?”

勾心长露出一副被冤枉的神色道:“朱大侠,我真的是勾心长,并非假冒的……”

朱重阳再不像听他辩解,一招大衍剑法向他刺去,勾心长被迫拔剑,双方的剑刚一相击,勾心长的剑就被劈断,朱重阳的剑好不停留地接着向勾心长看去,看来是要置他于死地。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都觉得朱重阳出手太重了,难道不需要留下活口仔细询问吗?

勾心长想不到朱重阳的剑锋利至此,他原本还不相信朱重阳会真的杀他,等见到朱重阳这一剑毫无回收之意,这才认定朱重阳非要宰了他不可,就在朱重阳的剑距离勾心长还有半尺左右的距离时,勾心长这才忽然展开轻功,整个人横移出去,瞬息之间来到了船头的船舷上,众人见他并没有怎么蓄力,整个人就平移这么远,这等轻功似乎还在朱重阳的轻功之上!

这一招轻功一露,不用别人评判,“勾心长”也知道自己彻底暴露了,因为勾心长本人绝没有这么高明的轻功。

大船虽然是停泊在岸边的,可是大船一直随着江水波浪的冲击而轻轻地晃动,船舷不过两寸宽厚,但“勾心长”站在上面纹丝不动,他对朱重阳叹道:“我以为你没有把握分辨出我的真伪,不至于痛下杀手的,想不到你出手如此狠辣,难道你不怕杀错了人么”

朱重阳冷笑道:“我既然认定了你是易容帮的人,又怎会认错人?刚才你偿若并不闪避,我那一剑也绝不会砍下去,我朱重阳难道是弑杀之人么?你怕死,不敢坚持下去,正好让你自己暴露了出来,说,真正的勾心长在哪?”

“勾心长”冷笑道:“真正的勾心长自然已经被我宰了喂了鱼!我虽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但是想要离开这里,你们又有何人能拦得住我?”

这时五百多名洪门弟子已经来到岸边,将岸上上百丈的地方都给拦截住,以防止易容帮的人逃走。

朱重阳冷笑道:“今日若是让你逃走了,那才真是显得我们无能!”

说着,朱重阳毫不客气地再次挥剑向“勾心长”刺去!

“勾心长”身上携带的剑也是从勾心长身上取来的,原是把寻常的剑,而朱重阳所用的剑则是朱雀给他的玄武剑,见到朱重阳出剑向自己刺来,“勾心长”忽然将手中的断剑向朱重阳掷去,接着他沿着船舷快步跑动,来到靠近江水的船舷一侧,一个纵跃,整个人跳入寒冬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就连水花都没有冒起多少。

那把掷向朱重阳的断剑来如闪电,叶乘风见状立刻甩出一把袖剑将断剑打掉,朱重阳继续去追易容帮的人,此人会跳江逃走,也在朱重阳的预料之中,他料定此人不会游向岸边,因为那里站着五百多名洪门弟子,此人若是游往岸上,那才是自投罗网呢。

朱重阳顾不得真正的勾心长去了哪里,他对来到船舷旁的叶乘风道:“剩下的事看你的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一个纵跃,也跟着跳上了船舷,星月黯淡的冬夜,就连江水也显得漆黑一片,不远处一个人正奋力向江对岸游去,显然这位易容帮的人是想游到对岸逃走。

看着水上仅露出的半个身影,叶乘风从怀中取出比较沉重的暗器,飞刀、飞锥,袖箭等,忽然出手向江中那人掷去!

朱重阳刚才敢说大话,说此人一定无法逃走,就是因为有叶乘风在,在暗器之王的子弟面前,此人又能逃到哪里去?

正在江中冒着严寒企图逃走的易容帮的人背后连中三枚暗器,此人痛呼一声,踩着水伸手向背后去抓,企图将背后中的暗器给拔掉,但他无论怎么反手去抓,都够不着暗器。

朱重阳站在船上喊道:“若是不想再吃几枚暗器,我劝朋友还是乖乖游回来束手就擒的好!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将你留在江底喂鱼!”

第二十八章 天人交战

那人似乎看出了自己所处的境地,再企图挣扎定然小命不保,正在他踟躇着要不要回来时,叶乘风又在他身旁发射了几枚暗器,然后说道:“这是警告,偿若不按朱大侠说的做,下一枚暗器就会钉在朋友的脑袋上!”

之前在查问叶乘风的真伪时,此人已经见识过了叶乘风神乎其技的暗器功夫,他知道以叶乘风的本事定然是能够说到做到,此人也不再犹豫,慢慢游了回来。

来到船边,此人因为身后中了暗器,失血不少,又在冰冷的江水中浸泡了这么久,一时就连怕上船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重阳扔出缆绳让他抓住,然后甩动缆绳,将此人扔在了甲板上。

伏隐来到他身旁,随手封住了此人身上的几处要穴,如此一来,就算他武功比在场的所有人都高明,也不能再出手伤人了。

朱重阳问陆有为:“你们身上可有金疮药?”

陆有为问身旁的洪门弟子讨来金疮药后,朱重阳提着“勾心长”的人进入舱房,此人浑身湿透,原本他内力深厚不惧寒冷,但伏隐封了他的穴道后,此人的真气运转受阻,立刻感到彻骨的寒冷,口中牙齿打战,得得作响。

朱重阳让船老大拿几件衣服过来,将此人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下,同时将他背后的暗器起出,并给他敷上金疮药。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勾心长”终于暖和了些,他似是经历此事良心发现,对朱重阳道:“真正的勾心长此刻就在舱房顶上,他被我点了昏睡穴,你们快去将他救下来,否则他很有可能会被冻死。”

伏隐随后走了出去,接着船舱顶上传来他的脚步声,又过了片刻,伏隐背着一个浑身几近赤裸的人走入船舱,这个人正是真正的勾心长,伏隐解开他的昏睡穴,勾心长渐渐从昏睡中苏醒,接着他便抱着膀子道:“这是哪里?好冷,咦,我的衣服呢?”

听勾心长的话,众人都知道他在昏迷前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伏隐怕他冻出毛病来,给他体内输入一股真气,让他暖暖身子,接着船老大又找来一身棉衣给他穿。

勾心长手脚都懂得有些僵硬了,穿衣服都显得有些困难,好在伏隐注入他体内的真气起了作用,他活动活动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他看着那个冒充自己的假勾心长,一时还疑心对面有个镜子,等到他看出对方乃是一个人,而非镜像,但此人无论容貌还是神态无不跟自己一模一样,顿时反应过来,他冲到易容帮的人面前喝骂道:“好小子,我说是谁在背后偷袭的我,原来是你!看来我的衣服也都是你偷去的,是不是?”

朱重阳安抚住勾心长激动的情绪,他说道:“此人正是易容帮的人,我们好不容易将他找出来,你先别激动,等我们先问明了他再说。”

勾心长此时仍旧愤愤不平,嘟囔着背后偷袭不是好汉之类的。

朱重阳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易容帮的人沉默不答,似乎想展示自己绝不会说的态度。

朱重阳怒道:“你真以为我们没有对付你的办法么?成王败寇,你既然落入我们手中,若是还是这副不配合的态度,就别怪我们动用酷刑。”

勾心长忽然说道:“此人既然已经被你们封住了穴道,正好我可以施展噬魂术让他开口,到时候只怕他想要不说也做不到,中了我的噬魂术,就算你们要问他娘的闺名他也会毫不隐瞒地说出来的。”

假勾心长闻言终于露出一丝恐惧,况且中了噬魂术之后内力会变成什么样他也不清楚,在这种压力下,他终于开了口:“不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

朱重阳对船老大道:“这件事和你们无关,你们都暂且回避一下。”

船老大行走江湖多年,知道他们所谈论的都是武林中杀伐之事,不敢探听,打发着水手们离开了舱房,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陆有为见朱重阳和伏隐等人已经将易容帮的人给制服,他们留下也没有多大意义,因此便跟他们告辞。

朱重阳抱拳道:“今晚之事多亏洪门出手相助,还请回复贵帮郑帮主,说我朱重阳领了你们这个人情了。”

陆有为连忙客气:“我们帮主说了,此事也就是我们自己的事,这件事其实是朱大侠在帮我们,客气地话咱们都不用说了,以后朱大侠有时间来找我们喝酒便是。”

朱重阳听他说话得体,很欣慰洪门中有这种人才,看得出洪门的野心比丐帮要大,将来也会比丐帮做得要好。

目送洪门弟子们离去后,伏隐过去将房门关上,此刻屋内只剩下朱重阳、伏隐、叶乘风、勾心长以及那名假冒勾心长的易容帮弟子五人。

朱重阳问易容帮的弟子:“阁下尊姓大名?”

这人沉默了一会,跟着说出:“朱大侠客气了,在下名叫花从容。”

这个名字他们几人从未听到过,而且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只不过此人现在的外貌是勾心长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别扭。

朱重阳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他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你原来的相貌如何,能否给我们看一下?”

花从容冷笑了一下,接着从自己脸上揭下一层像是奶皮一样的事物,接着整个人相貌大改,看起来颇为清秀,和勾心长的样子迥然不同。

朱重阳从他手中接过他脸上那层事物,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问道:“你相貌如此,声音呢?”

花从容立刻变了另一种声音道:“这便是我本来的声音。”

伏隐却有些不信:“你们易容帮的人擅长变幻各种声音,我怎么知道这就是你本来的声音?”

花从容果然又换了一种声音道:“我们易容帮的人在习练易容秘技后,早就忘了原本的声音了,是不是本来的声音,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勾心长则忽然揪住花从容的衣服问道:“我问你,我师父雨虹道长眼下究竟是不是你们易容帮的人给害了?”

花从容摇了摇头,看到他摇头的样子,众人都暗中松了一口气,但接着花从容的话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同门联系了,除非帮主相召,否则我们相互之间也找不到对方。”

伏隐道:“胡说八道,如果你们互相之间都找不到彼此,你们帮主又怎会找到你们?”

花从容淡淡的地说道:“这就是我们帮主神通广大的地方了,至于帮主为什么能找到我们,这一点你该去问帮主,而不是问我。”

朱重阳冷哼一声道:“那好,我来问你,你这次来到这艘船上,并冒充勾心长则是意欲何为?这件事无需去问你们帮主吧?”

花从容道:“我受到洪门弟子的跟踪,怕他们对我不利,便来到这条船上,正好遇到这位勾心长兄弟一个人独处,便将他打晕,之后冒充了他,并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朱重阳叹了口气:“你的话中漏洞百出,看来你还在胡说八道,真要让勾兄对你施展噬魂术才行吗?”

花从容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表情,他说道:“我所言句句是实,何来胡说八道之说?”

朱重阳道:“你说你看到勾兄一个人在甲板上,便趁机打晕了他而冒充他,可是你此次若是偶然遇到勾兄,又怎会模仿他的声音和他的一些事情?这岂非就是在胡说八道么?”

花从容一时说不出话来。

伏隐道:“跟他啰嗦什么,我看让勾兄对他进行噬魂术,让他好好交代,省得在这里跟他磨嘴皮子。”

花从容还要狡辩,勾心长忽然出手,将花从容身上几处穴道给封住,接着用双眼盯住花从容的双目,勾心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若隐若现的邪异光芒,花从容一见之下眼睛再也挪不开,就算想要闭眼不看也做不到。

朱重阳本来还想阻止,但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勾心长的噬魂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知道勾心长的噬魂术只能对付内力比自己弱的人,否则将会反受其害,而花从容的内力显然要比勾心长深厚得多,所以勾心长才要在他被封闭穴道时才敢施展。

此时花从容被勾心长噬魂术吸引住,眼中神采渐渐失去,变成了犹如发怔时的无神,接着勾心长慢慢地说道:“花从容,我问你什么,你就要好好回答,知道么?”

花从容慢慢点了点头,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见到噬魂术神奇至此,都觉得不可思议。

勾心长问道:“你们易容帮有多少人?”

花从容道:“有十个人。”

朱重阳想起之前洪门的弟子说易容帮有九个人,也许他们没有将帮主计算在内。

勾心长又问:“你们帮主叫什么名字?”

花从容道:“我们帮主名叫花从容。”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帮主叫做花从容,难道他叫花从容名字是假的,还是他就是帮主?不是说易容帮的帮主是女子么?

勾心长听到这里也是一脸疑惑,就在他疑惑时,花从容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一点,勾心长连忙集中注意力,用眼神盯住他,接着问道:“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听到勾心长的话,花从容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内心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

第二十九章 江畔迷踪

忽然,花从容的眼睛里流出一点血迹,勾心长不为所动,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从容似乎挣扎了一番无果后说道:“我……我叫勾心长!”

此语一出,勾心长跟着一愣,这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中了他噬魂术的人通常都会将自己的情况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这花从容怎的胡言乱语起来?

就在勾心长心中生出疑惑时,花从容忽然大叫一声,向后便倒,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连忙伸手拉住他,几人见他牙关咬紧,已经昏迷过去。

伏隐忽然将花从容的手放开道:“他的手好软,难道他并非男人而是女人?”

叶乘风道:“不可能吧,你看他下巴的皮肤下还能隐隐看出胡子根……”

在花从容昏迷时,他们有很多手段可以去查看花从容是男是女,只不过他们几人自重身份,都不愿趁人之危,在花从容身上摸索,因为他若是男人便罢,若是女子,岂非冒犯了她?朱重阳将他放到了床上,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一脸茫然的勾心长道:“怎么会这样?他中了噬魂术还能够胡说八道?”

勾心长挠了挠头道:“我也想不明白,他应该不是胡说八道……”

伏隐气得差点骂娘,他怒道:“这小子说他叫花从容,又说他们帮主叫花从容,之后又说他叫勾心长,奶奶的,你这名字这么奇怪,他能和你重名那才是活见鬼了。”

叶乘风在一旁劝说道:“这事的确古怪,不过也未必就是勾兄的错,我看这小子的确有些邪门,咱们现在连他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朱重阳道:“他是男人。”

伏隐问道:“你怎么知道?”

朱重阳指着躺在床上的花从容道:“你们看他的喉结。”

勾心长此时也看到了他的喉结,也觉得朱重阳说得没错,他是男人无疑,可是伏隐来到花从容身旁,看着昏迷中的他,伏隐动手在他喉结上一捏,接着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道:“重阳,你猜错了,她是名女子。”

说着,伏隐像是变戏法般将花从容脖子前的喉结给摘了下来,而花从容的脖子上也没有鲜血流出,反而变得光滑平整,伏隐将这个假喉结拿起来看了看,这个喉结看起来像是面团做的,但颜色和皮肤颜色接近,不知道花从容是怎么做出来的。

但显然她是女子,而且易容之术巧妙异常,那也不必多说,朱重阳想起自己跟她敷金疮药时她胸前紧紧捆起来的布带子,心中暗责自己愚蠢。

让人不解的是,她在中了勾心长的噬魂术之后,怎么一会说帮主才叫花从容,而她叫勾心长?而据勾心长所言,中了噬魂术的人,就算问起她母亲的闺名她也会老老实实回答,现在花从容显然是在胡说八道,所以眼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勾心长所施展的噬魂术失败了。

望着昏迷中的花从容,朱重阳道:“等她醒来咱们再接着问吧。”

勾心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跟着雨虹道长学噬魂术已经多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会有这种情况,难道是他自己因为心神不定,所以没有掌控好?

就在这时,船身一阵晃动,接着慢慢移动,看来船老大是趁机让人继续将船开走。

朱重阳道:“为了防止她再出什么岔子,就让伏隐留在这里守着她吧。”

伏隐闻言差点跳了起来,他说道:“为什么是我?你小子怎么不留下来看守她?”

朱重阳道:“你莫忘了在下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宜和女子单独相处,你小子孤家寡人一个,而勾兄和叶兄弟两人又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只有你留下来最合适。”

伏隐道:“还是不行。”

朱重阳问道:“为什么?”

伏隐道:“不行就是不行,你小子也知道老子从不在青楼里过夜,我身边有人便睡不着。”

朱重阳啼笑皆非,他说道:“谁让你睡了?你先看好她,等到了天亮我再来替你,中间她要是醒来了,你就赶紧来喊我们。”

伏隐无奈,只能留在了这名女子身边。

朱重阳和叶乘风以及勾心长两人回了房间睡觉。

此事在朱重阳的想法中,这名女子有着十分难以索解的疑问,比如勾心长的噬魂术为何对她不灵了?她又何时和勾心长有所接触,以至于能够模仿勾心长的音容相貌?并且她为何选择勾心长而不是别人?因为船上明明有很多人都适合作为她的替身。

带着这些难以索解的问题,朱重阳慢慢睡着。

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尽管还是清晨,但醒来的朱重阳立刻想起了伏隐看守的花从容,他从床上跳起,迅速地穿好衣服,来到伏隐的房间,刚来到房间门口,朱重阳就骇然发现不但那名姑娘不在房间内,就连伏隐也失去了踪影,唯一让他稍感欣慰的,只有舱房内并无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朱重阳大惊失色,连忙冲出舱房,来到船舷上,他举目四望,只见江水和江岸两旁的风景不断向后退去,显然大船在稳稳地前行,太阳从船尾升起,金色的朝晖落满了天地之间,朱重阳此时哪有心情欣赏风景?他举目四望,顶着此言的阳光远眺回来的江岸,却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叶乘风也从睡梦中醒来,他也见到伏隐房间内空无一人,再见到朱重阳房间内也没有人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来到船舷旁问道:“伏大哥和那名女子呢?”

朱重阳恨恨地说道:“我也想知道他们两人去了哪里,两人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否则咱们不会一点察觉都没有!”

叶乘风这才知道他们二人去了哪儿就连朱重阳都不知道。

叶乘风道:“看来他们两人是在天亮之前就走的,我摸过那姑娘睡过的被窝,里面冰冰冷冷的,显然他们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朱重阳暗赞他心细,他想起一事,对叶乘风道:“快!快让船停下!”

他想到如果两人是昨夜离去的,那么他们不可能来到船的前面,而是在他们后面,大船一直前行,岂非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船老大虽然停了船,可是对朱重阳等人越来越不满,他来到朱重阳身旁道:“大侠,你们那些爱恨情仇我也不来管你,但我就靠着这条船吃饭,你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船上其他客人还有回家奔丧的,我……”

朱重阳说话出乎他的意料:“对不住了,劳烦船老大将船靠岸,我们这就下船,至于多余的船资我们也不要了,就当做对船老大的补偿吧。”

叶乘风和勾心长两人随朱重阳下了船,跟着他们一起下船的还有四匹马,三人骑着三匹,又赶着另一匹马向来路疾驰而去。

一边纵马狂奔,朱重阳一边注意着江岸两旁的动静,因为伏隐和那名叫做花从容的女子既有可能在大江南岸也有可能在大江北岸下的船。

叶乘风道:“朱大哥,不用注意南岸了,他们八成是在北岸下的船!”

朱重阳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乘风道:“昨夜我睡得迟,临睡前我看到船是偏北岸行驶的,他们若是下船上岸,也多半是从北岸离开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对他和勾心长道:“咱们多留意一下岸上的踪迹,他们两人若是因为忽然的变故上了岸,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的。”

而然在岸旁寻找他们上岸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毕竟江岸旁的树木丛林繁密,虽在冬季,也是灌木丛生,而岸上的泥土又被冻得犹如石头般坚硬,想要因此找到两人上岸的地方实在是困难重重。

勾心长昨晚被花从容差不多剥光了衣服扔到了舱房顶上受冻,此刻有些受了风寒的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但想起昨晚受辱之恨,寻找到花从容的意愿比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都要强烈。

纵马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后,叶乘风道:“船行缓慢,咱们骑马的速度至少快过船一倍,咱们岸上奔驰一个多时辰,相当于船行两三个时辰……”

朱重阳知道他的意思,昨夜经过一番折腾后,他们睡觉的时间至今也就两个多时辰,也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错过了伏隐和花从容两人上岸的地方。

勒马停下,三人四匹马又转身向西慢慢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在暗器高手叶乘风的仔细查看下,终于看到了一些被踩过折断的树枝,叶乘风从马上跳下来,拿着折断的枯枝仔细看了看断痕,接着说道:“这断痕是新鲜的,多半就是他们经过踩踏的。”

朱重阳原本暗暗责怪伏隐将人弄丢了,自己也不见了踪影,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他至少也要通知自己一下,如今他心中的责怪却变成了担心,伏隐轻功武功俱佳,但比起这位易容帮的妖孽来说未必能够占据上风。

既然找到了一点痕迹,那么剩下的足迹踪影就容易寻找得多了,他们顺着足迹向北,穿过一片树林,过了树林后有一座小山坡,绕过山坡,一个宁静的村子出现在眼前。

几人来到村口,刚要打听夜里有没有人经过时,一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伏隐伸着懒腰从里面走出来,看他嘴角没擦干的痕迹,显然刚刚饱餐一顿。

第三十章 猛虎道长

朱重阳原本提心吊胆地担心他,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地从村民家走出来,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从马上跳下,恶狠狠地问道:“你小子倒还有心情吃饭!我问你,那女人呢?”

伏隐见到他们找上门来,颇感意外地说道:“咦,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真是了不起!那女人逃了,他奶奶的,老子追到这里就将人追丢了。”

朱重阳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问道:“她一个昏迷又被封住了穴道的女子是怎么逃走的?难道你小子给她解开了穴道?”

伏隐愤然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咱们都被她给骗了!”

朱重阳愕然松手道:“什么意思?咱们怎么被她骗了的?”

伏隐道:“昨晚你们将她封了穴道,又见她昏迷不醒眼中流血是不是?”

这是人所共见的事实,几人自然是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伏隐冷笑道:“面对这么一个弱女子,咱们肯定认为她已经被咱们牢牢控制住了对不对?哪知道她种种可怜之相都是假装出来的,为的就是麻痹咱们的注意力,至于勾兄对她施展的噬魂术之所以会失败,也就来源于此。”

几人听他说得含含糊糊,无不听得云山雾罩,朱重阳说道:“你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跟我们说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又是怎么逃走的?怎的我们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伏隐道:“原来从刚一开始咱们点中她的穴道都被她挪开了,她看似被咱们控制,以及后来勾兄在她身上点的几处穴道,都被她以挪开穴道而避过,所以她什么被冻得瑟瑟发抖之类,也全都是她假装的,这些也都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嘿,半夜里我出去小解,回来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当时我的震惊远过于你们,又怕你们责怪我怎么连一个无力反抗的女子都看守不住,因此我从窗户翻出房门,远远地看到江面上有一道人影,连忙扔出木板,跟着追了过去,这小娘们别看柔柔弱弱的,还中了叶乘风兄弟的暗器,轻功可真是不弱!”

说到这里,朱重阳等人算是明白了一点,勾心长道:“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根本没中我的噬魂术?那她眼里流出血来,忽然陷入昏迷,也都是她假装的了?”

朱重阳道:“看来就是如此了,眼中流血正是她内力未失的表现,只是咱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方面去,唉,真是大意失荆州!”

伏隐接着说道:“我一路紧追不舍,但追到这个村子还是将她追丢了,她奶奶的,我越想越不对劲,她明明被封了好几处穴道,怎么还能趁我一个不留神就能逃走呢?我想来想去,想起这中间种种古怪处,这才想到她在一开始就没有被我们控制住,只不过是忌惮咱们人多,所以才故意让咱们大意,否则咱们几人一起守着她,哪里会犯下这种失误?”

勾心长恨恨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我噬魂术出了问题,原来她内力不失,幸亏她并没有因此反击,否则我自己也会深受其害!只是这妖女表现得似模似样,奶奶的,真是被她骗得晕头转向,这妖女不去唱戏可真是可惜了。”

朱重阳道:“易容帮的人最擅长模仿别人,也就是演戏的高手,不过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她本来的相貌,再想找到她也算是有了一点线索。”

伏隐闻言苦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奶皮也似的事物来:“你又猜错了,咱们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真实的相貌,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朱重阳接过来一看,也跟着愤然道:“他娘的,原来昨晚她脸上不止一层面具,除去勾兄相貌后,底下的相貌还是假的!”

这一招大出众人意料,怪不得当时叶乘风看到花从容下巴上隐隐有胡须根,后来却证明她是一名女子,原来面具之下还有面具,难得的是这面具如此逼真,几个人离这么近都看不出来。

让几人感到丧气的是,现在他们又彻底失去了这名女子的线索,想要再找到她可就更加困难了。

伏隐道:“要不要咱们再去跟洪门的人说一声?”

朱重阳道:“说什么?就说咱们无能,他们给咱们找来的人,又让咱们放走了?”

伏隐道:“若是这么说,咱们的脸可就丢大了。”

朱重阳道:“暂时就不跟洪门的人说了,毕竟他也知道易容帮的人有九人,自也不会放弃查找,说出去是在是太丢人了,你们两人怎么说?”

叶乘风道:“我觉得还是跟洪门说一声比较好,毕竟人被咱们看丢了,不跟他们说一声太不地道了,洪门派了五百多人才找到此人,却……”

勾心长道:“不,咱们还是先别说,否则丢了面子是小,让他们小瞧了咱们,之后他们对咱们的配合就不这么起劲了,最终为难的还是咱们。”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叶乘风问伏隐:“伏大哥,你早饭吃的什么?我们慌忙从船上下来,至今还没有吃早饭呢。”

几人随后在这户村民家饱餐了一顿,伏隐出手阔绰,这户村民也是欢天喜地地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饭罢,伏隐问道:“此后咱们要去哪里?是去继续追踪这个花从容还是怎的?”

朱重阳道:“不用去追花从容了,现在去找她只是白费气力,眼下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四节门那边,况且勾兄师父雨虹道长眼下情况如何还不可知,万一这花从容抢先一步赶过去,咱们就被动了。”

勾心长看着朱重阳,心中充满了感激。

到了这一步,几人也不再乘船,而是骑马向湘西尽赶去。

为了防止花从容抢先一步赶过去坏了事,几人骑着快马一路急奔,每日都急行三四百里地,除了在过江的时候耽搁了半日,其他时间马儿不累他们也不歇息。

过了五六日,他们终于来到湘西竹山附近,勾心长关心师父之情再也按耐不住,这就要去竹山上去看望师父,却被朱重阳拦住。

朱重阳道:“咱们既然怀疑无欲道人是那易容帮的人假装的,眼下咱们就先去松风观去看看那无欲道人还在不在,偿若不在,咱们心中也好有个谱。”

勾心长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但禁不住朱重阳相劝,一伙四人还是先去了松风观。

松风观坐落在松叶峰,距离竹山不过三十多里地,几个人匆匆赶过去时,还不到晌午。

松叶峰上林木茂盛,尤以松树居多,而且各种松树都有,山风吹过,高大矮小的松树随风摇摆,犹如海浪,看起来十分壮观,怪不得建在这座山上的道观名为松风观。

松风观的规模并不大,并不能跟中土著名的道观龙虎观或者白云观之类的相比,但胜在清幽,看起来有一种隐身世外,不问世事的高深之感。

来到山脚下,山路陡峭,马儿无法上山,几人就将马儿拴在树林深处,任它们自己吃草,几人则展开轻功向松风观赶去。

松风观的观主名为猛虎道长,几人进了道观的门,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正在一个巨大的松树下练习吐纳功夫的观主,此人脸容猛恶,看起来就如同一直择人而噬的猛兽,这样凶恶面相的人竟然能成为道观的观主,也是让朱重阳等人大开眼界。

因为松风观地处偏僻,所以前来参拜的信徒并不多,观中略显冷清,几名道人有的在打扫落叶,有的匆匆走来走去,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就在朱重阳等人进来的时候,猛虎道长一声长啸,从吐纳功夫中清醒过来,这声长啸声音洪亮,显示出猛虎道长不凡的内力,啸声刚过,他头顶巨松的松针簇簇而落,在松树下落了密密麻麻的一圈,负责打扫的道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惊讶,而是淡定地走过来打扫。

猛虎道长看到朱重阳等人,立刻施礼道:“几位居士前来松风观,让松风观蓬荜生辉,不知四位前来可是为了无欲道人之事?”

朱重阳听他一语道破他们的来意,都感到十分惊异,朱重阳道:“不错,不知道道长如何得知?”

附近一名道人傲然道:“我们观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周易玄学无不精通,掐指一算,早就知道你们会来,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猛虎道长叱道:“四方,休得胡说,这几位是贵客,快去烧茶水去。”

接着他对四人说道:“里面请!”

来到松风观后院,有一个落松亭,厅内有一张石几,几张石凳,看起来十分别致,猛虎道长请几人坐下,他认出勾心长,对勾心长道:“心长,令师最近身子安健否?”

勾心长来到他跟前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弟子已经被师父扫地出门一年有余,眼下也不知道师父安危,不知道这一年多来,猛虎道长可曾见到过家师?”

猛虎道长摇了摇头:“令师雨虹道长原本和我谈道论法,算是道法之音,但是这一年多来,他一次也没有来过松风观,就连我拍道童前去请他前来,他也托辞不来,具体原由贫道也是思之不同,本来想问问你,想不到你竟然离开了四节门,真正出乎意料。”

朱重阳单刀直入地问道:“不知道贵观中原有一位无欲道人寄居此处,现在是否还在贵观中?”

猛虎道长摇了摇头:“无欲道人道法精深,是本道十分钦佩的,但是他也在一年多前辞别而去,此后去了哪里,本道也不知道。”

第三十一章 一较高下

朱重阳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无欲道人离开松风观的时间跟勾心长发觉师父性情大变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一年多之前,由此看来,雨虹道人就是无欲道人的可能性极大,勾心长脸色变得煞白,因为这也说明了他师父凶多吉少的可能性极大。

猛虎道长却并不明白怎么回事,他见到众人颓唐的表情,愕然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和无欲道人又有什么关系?”

朱重阳叹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而且事关紧要,现在还不能说,对了,无欲道人在松风观的时候,道长看他为人如何?”

猛虎道长不假思索地说道:“此人道法精深,本道自愧不如。”

朱重阳道:“道长客气了。”

猛虎道长却认真地说道:“不不,我绝没有一点客气,无欲道人不仅道法高深,而且为人谦逊有礼,我简直没有见过比他再谦恭之人,就算道观中的小道童,他都待之和蔼可亲,就像……就像慕容寒山遇到刚开始学剑的少年,也愿意分享练剑心得一样,其平易近人处和他道法高深处恰好形成巨大的落差,让人更加钦佩其人格……”

朱重阳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这么说来,道长认为他是个好人了?”

猛虎道长想也不想地说道:“这个自然,修道之人内心质朴,就算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至少也能称得上是位好人。”

朱重阳暗忖,这无欲道人若不是真如猛虎道长所说,是个好人,那么就是大奸大恶之徒,以道论人,往往极难作假,朱重阳还是倾向于无欲道人是奸邪之徒的,只不过当着猛虎道长不好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地诋毁他,因此只好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多言。

猛虎道长转身看向勾心长:“如果你师父有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们虽以道结识,但偿若有什么江湖上的为难,本道也会以江湖同道的身份出手相助!”

勾心长谢过猛虎道长,但心情却也并未有此转佳,而是依旧为师父感到担忧。

朱雀见找不到无欲道人,而猛虎道长对他评价又高,感到再没什么好说的,便欲告辞离去。

猛虎道长道:“诸位且慢离去……”

几人不知他是何意,都怔怔地看着他。

猛虎道长说道:“你们常走江湖之人恐怕不知道我们这些避世山中的修道之人,难得见到像你们这样身手高明的武林高手前来拜访,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伏隐回错了意,他问道:“不能就这么走了?你想怎样?”

猛虎道长笑道:“诸位不必多虑,贫道真是因为寂寞而向让你们陪我过几招。”

几人想不到这猛虎道长竟然是在向他们讨教武功,四节门的掌门雨虹道长乃是一习武之人修道,而猛虎道长却要以修道之人习武,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朱重阳问道:“不知道长想要和我们比试什么呢?”

猛虎道长笑道:“比试什么都可以,闲在松风观没事,贫道便跟着观中的一些武功秘笈自己练了一些,不如大家之眼,还望莫怪,几位既然是为了陪我一试身手,咱们不妨先从拳脚比试开始。”

朱重阳道:“好,我来跟你比试拳脚!”说着做足了准备。

比试的地方就在松风观前院的空地上,因为观主要和客人比试拳脚,不少道观中的道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围过来观看。

朱重阳的拳脚功夫自然是承袭其父朱雀的豹尾脚,他虽答应了和猛虎道长的比试,但他打心底都没将猛虎道长放在眼里,毕竟他可是大侠朱雀之子,学习了如此高深的武功,而对方不过是找着武功秘笈自学自练了几招而已,就连伏隐等人也抱着类似的想法,根本没将猛虎道长当成正真的对手。

大家不过看在他修道之人的面子上,陪他玩玩而已

不过猛虎道长的武功很快就让朱重阳他们另眼相看。

猛虎道长让朱重阳先出手,毕竟远来是客,主让客先,朱重阳也不客气,轻轻一记豹尾脚踢去,之所以轻轻一脚,乃是怕将这方外之人给踢坏了。

结果猛虎道长双拳十字交叉,也轻轻挡住了这一脚,朱重阳也并没有觉得太过惊讶,并他要是连这一招都挡不住,便实在太也说不过去了。

试探性的一脚无功之后,朱重阳立刻变招,随后一脚自然也要加重些力道,但在他刚要变招之际,猛虎道长已经由挡变攻,一记双拳直捣黄龙,直击朱重阳难以抵挡的要害处,出拳速度既快且拳风刚劲,显示出这两拳的威力。

猛虎道长拳力的猛恶大出朱重阳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临危不乱,一边凭借着高绝的轻功变幻身形,避开猛虎道长的正面攻击,一边换了一招脚法,以一招豹子摆尾,以攻对攻,双方拳脚交击,朱重阳接着这一招反击之力,向后倒飞出去,两人恢复对峙之局。

双方交手不过两三招,但都佩服起对方的功力来,伏隐等人也想不到猛虎道长竟然有真本事,无不看得目瞪口呆。

朱重阳并不掩饰自己之前的轻视以及现在的惊讶,他说道:“道长拳法之刚猛大出在下意料!”

猛虎道长笑道:“彼此彼此,我原以为朱少侠不过徒有虚名,想不到交起手来,正是出手更胜闻名!”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又比划起来。

这一次朱重阳不再小瞧他,全力出手,两人一二十招内都打得难分难解,谁也难占上风,知道二十多招后,猛虎道长虽然拳法刚猛无俦,但他一个修道之人闭门造车,和人动手经验少,逐渐落在下风。

松风观的弟子们不断给他们观主喝彩打气,无奈武功并非打气就能更改局面的,猛虎道长知道自己必输,但他并不气馁,不愿认输,拼尽全力希望能够反败为胜。

但朱重阳毕竟年轻,越打越勇猛,终于一脚踢在了猛虎道长的肩膀上,在他道袍上留下一道淡淡地脚印,这一脚原本要踢向猛虎道长的头上的,毕竟他和对方只是切磋,因此朱重阳在踢中猛虎道长前出脚低了三分,这才以并不显得有损猛虎道长脸面的一招结束了此番比试。

猛虎道长虽然输了一招,但他气量恢宏,并不以为意,他笑道:“不愧是朱雀之子,真是虎父无犬子,是贫道输了。”

众人暗中松了口气,看来猛虎道长并非那种死缠烂打之人,输了就是输了,十分痛苦。

朱重阳再要辞别,猛虎道长接着说道:“咱们拳脚比过了,再比比兵器,谁来跟本道比试兵器?”

四人中朱重阳已经出手过了,勾心长乃是四节门的弃徒,论身份轮地位,都不是猛虎道长的对手,而叶乘风又是最擅长暗器,那么只剩下伏隐为最佳人选。

伏隐也不客气,直接站出来说道:“道长这么有兴趣,那我伏隐就陪道长切磋切磋,还望道长手下容情!”

猛虎道长笑道:“手下容情就是不尊重对手,我用金丝拂尘做兵器,咱们比划比划!”

伏隐抽出流萤剑道:“这是先父所赐宝剑,剑名流萤,锋锐无比,还请道长小心!”

猛虎道长取出拂尘点了点头,喝道:“出手吧!”

伏隐一招飞雪剑法中的雪花点点,流萤剑刺出无数雪花般的剑芒,向猛虎道长扑去,猛虎道长拂尘一卷,将伏隐的剑芒都裹在其中。

众人见这拂尘虽名为金丝拂尘,可是看起来和普通拂尘并无多大区别,都觉得伏隐这一剑,还不要将他拂尘的尘尾都给割断?

可是这柄拂尘的尘尾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竟然将流萤剑给卷住而不断,猛虎道长向后一抽,企图将流萤剑夺回,那么此战便分了胜负。

可是伏隐又怎会让他将自己的兵器夺取?他反向转动流萤剑,使出一招风卷残雪,希望将流萤剑从他拂尘中抽出,但猛虎道长似乎预料到他会这么做,佛尘忽然也跟着转动,方向跟剑身转动的方向相反,很快拂尘便和流萤剑分开,但两人兵器转动未停,兵器又绞在一起,猛虎道长不等伏隐的流萤剑再次企图脱困,猛地向后一抽,希望这一抽能够建功,将长剑夺过来!

伏隐剑法虽然和其父伏缨功力相仿佛,但他和人动手经验不如朱重阳,所以很难发挥出飞雪剑法中的精妙招数,不过他除了剑法,更擅长的事轻功,他临危不乱,随着猛虎道长这一抽,他整个人跟着这股力道向前冲去。

猛虎道长本想只将伏隐的流萤剑夺过来,想不到他的整个人都跟着冲过来,此时猛虎道长一只手用金丝拂尘捆住伏隐的兵器,另一只手化作拳头向伏隐轰去,企图将他逼退,这么一抽一轰,正是将要伏隐和他手中的剑分开。

但猛虎道长还是小瞧了伏隐,伏隐在向前冲了两步之后,整个人忽然拔身而起,整个人一个翻身,人头下脚上地来到猛虎道长头顶,猛地一剑向猛虎道长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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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观中秘密

猛虎道长正使用拂尘想要夺过流萤剑,使出的乃是抽拉之力,这时见到伏隐借力此处,以高搏低,剑势凌厉,哪还想着去夺什么剑,只能先闪避再图后谋,想不到伏隐这雷霆一击竟然是虚招,他趁着猛虎道长闪避的当儿,流萤剑从拂尘中脱困而出,接着一招飞雪剑法中的绝招飞雪流萤使出,一柄流萤剑化作漫天剑影,向猛虎道长席卷而去。

此时的伏隐人在半空之中,以上攻下,更添凌厉,猛虎道长见他这一招繁复巧妙,知道拂尘卷不住他的剑,便只能用尘柄去挡!

只听一声轻嗤,那拂尘的尘柄虽然是精钢所铸,但毕竟抵挡不住流萤剑的锋锐,从中齐整断开!

伏隐此时才从半空落下,他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招飞雪流萤使出,猛虎道长手中没了兵器,只剩下短短一截尘柄,无奈之下只能向后纵跃开。

不消说,这一场比试还是伏隐胜了。

朱重阳打圆场道:“伏隐胜在兵器,而非真正武功,道长不用介怀!”

猛虎道长哈哈笑道:“朱少侠不必给老道脸上贴金,这场比试还是老道输了,非是兵器之利,而是伏隐剑法超绝!”

朱重阳趁机说道:“既然拳脚兵器都比试过了,那在下等人……”

不等朱重阳说出告辞二字,猛虎道长又说道:“拳脚兵器虽然比试过了,但还有一项暗器没有比试过,咱们再比试比试暗器如何?”

朱重阳和伏隐想不到他比试之心这么强烈,正不知如何回应,叶乘风站出来道:“好,道长要比试暗器,就有在下陪道长比划比划!”

猛虎道长将断成两截的金丝拂尘捡起来交给一旁的道士说道:“去将我房内的黑色盒子拿过来。”

这名道士飞奔而去,旋即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半尺见方的黑色铁盒。

猛虎道长将黑色铁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根根金色的长钉,猛虎道长道:“这些逍遥钉乃是老道特意打造的趁手暗器,咱们各自用一百枚暗器,在六十步开外,射中松树暗器多的一方为胜,如何?”

六十步外用暗器射中松树,那对叶乘风来说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做到,这场比试不是太难了,而是太过简单,他想不到猛虎道长的比试这么轻易,讶然问道:“如果咱们两人都将一百枚暗器打中松树,那算谁输谁赢?”

猛虎道长笑道:“如果咱们两人暗器击中松树一样多,那么算我输了便是。”

叶乘风笑道:“那也不用,咱们开始吧!”

众人都来到松树六十步开外,目标是松风观内的一株大松树,目标如此明显,难度比之什么百步穿杨要简单多了,朱重阳等人都认定叶乘风必赢,也都在心中想到,这猛虎道长坐井观天,以为暗器功夫就是这么简单,只怕叶乘风会让他大开眼界。

比试开始!

叶乘风先掷出一枚袖箭,轻而易举地钉在松树上。

猛虎道长也跟着发出一枚逍遥钉,也稳稳刺入松树。

叶乘风嫌一枚暗器一枚暗器地掷出太过麻烦,他一把甩出三只铁蒺藜,也是同时刺入松树。

猛虎道长也随即甩出三枚逍遥钉,刺入松树。

叶乘风一把掷出八把飞刀,飞刀同时出手,显然也会同时刺入松树,但猛虎道长却不等他这八把飞刀刺入松树后再出手,而是和叶乘风几乎同时出手,八枚逍遥钉随即掷出,这八枚逍遥钉后发先至,提前刺入松树,随后叶乘风的八柄飞刀赶至,此刻众人才明白猛虎道长的高明之处,原来这八枚逍遥钉正好落在八柄飞刀将要刺中松树的地方,等到飞刀赶至,刺中的不是松树,而是逍遥钉上,叶乘风并没有在暗器上贯注内力,八柄飞刀被逍遥钉挡住,纷纷落在地上。

叶乘风愕然道:“这也行?”

猛虎道长道:“不仅这样,我发出的暗器你也可以打落,你发出的暗器我也可以打落,否则只是比试谁能将暗器射中松树,岂非太过简单了?”

叶乘风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先出手的岂非不利?”

猛虎道长道:“那也未必,我这金钉看似普通,实则专门找人定做,暗器非但沉重,每根逍遥钉都重达三两以上,暗器发出,你的暗器未必能奈我何,而我的兵器则可以将你的暗器打落。”

叶乘风道:“那也未必!”

说着,他一连射出三枚暗器,此刻他已经落后八枚,所以必须要迎头赶上才行。

猛虎道长见他三枚飞针也似的暗器发出,随即发出三枚逍遥钉,准备将这三枚暗器击落,即使他的逍遥钉跟着落下,他毕竟还有八枚暗器的优势。

不了这三枚飞针看似平平无奇,然而飞针脱手之后竟然是先缓后急,原来叶乘风早就料到猛虎道长会试图击落自己的暗器,所以在飞针上贯注了内力,改变了飞针射出的速度,猛虎道长的三枚逍遥钉落空,眼睁睁地看着三枚飞针击中松树,而逍遥钉则落了空。

叶乘风微微一笑道:“道长请先发暗器!”

眼下两人暗器差距只剩下五枚,叶乘风乃是暗器之王的唯一传人,自然有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猛虎道长一把抓起十二枚逍遥钉,然后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掷出,每一枚逍遥钉都重达三两之多,这十二枚逍遥钉则在三四斤,猛虎道长掷出暗器的手法又比较特殊,他认定叶乘风绝难击中几枚,就算击中了他的逍遥钉,叶乘风自己的暗器也将跌落,那么他还是会站在上风!

只可惜猛虎道长还是低估了叶乘风的暗器功夫,叶乘风甩手就是六枚透骨钉,偿若说猛虎道长的逍遥钉像筷子,透骨钉就像是绣花针,两人的暗器无论大小轻重,都似乎不再一个级别上,猛虎道长虽然预料到叶乘风会发出暗器进行干扰,但绝对想不到叶乘风竟会射出这么小的暗器。

这么小的暗器对他的逍遥的来说,就算有所干扰也是有限,不过是跟他的逍遥钉挠痒痒,改变不了逍遥钉的方向。

但事实却截然相反,这六枚透骨钉非但将六枚逍遥钉磕飞,而且叶乘风算准了力道,透骨钉在和逍遥钉撞击之后,每一枚透骨钉都继续出击,非但没有减轻力道,反而因为和逍遥钉相撞而增加了力道,硬生生将剩下六枚逍遥钉也给击偏!

正所谓四两拨千斤,他们比试暗器的目标是刺中松树,而不是击落对方的暗器,经过这六枚透骨钉的撞击,十二枚逍遥钉虽然继续前行,但都错过了松树而落了空。

这手暗器功夫一露,猛虎道长知道自己依然输了。

之前叶乘风落后于猛虎道长五枚暗器,眼下以六枚暗器击落对方的十二枚暗器,虽然六枚透骨钉也全都没有射中松树,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猛虎道长十二枚暗器一落空,反而落后于叶乘风一枚暗器。

猛虎道长笑道:“好,好厉害的暗器手段,你再出手试试!”

叶乘风既然知道了暗器比试的规则,以他的身手,哪里还需要占先射后射的便宜?他源源不绝地出手,接连三十二枚飞刀掷出!

这三十二枚飞刀并非直直射向松树,而是全都打着旋儿先飞往一旁,再以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方位奔向松树,在此期间,猛虎道人也企图用逍遥钉以一敌二,然而别说以一敌二,就算以一敌一也是有所不能,逍遥钉纷纷落空,三十二枚飞刀全都刺入松树中。

两人之间暗器刺中松树的差距越来越大,到两人分别发射了一百枚暗器后,各自刺入松树暗器的数量已经相差了二十多枚。

猛虎道长虽然连续输了三场比试,但他非但没有一点失落,反而显得十分高兴。

朱重阳等人见到猛虎道长的神态,无不暗赞他心量恢宏,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到了此刻,朱重阳只等猛虎道人先说话,看看他是否还有什么需要比试的。

猛虎道长一改之前的死缠烂打,命本观道士去将松树上的暗器全都取下,将叶乘风的暗器都交还给他,又将自己的一百枚逍遥钉收入铁盒内,然后将铁盒递给叶乘风:“这些暗器在我手中算是糟蹋了,只有你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作用,便送给了你罢!”

叶乘风推辞道:“无功不受禄,在下怎好收道长的东西?”

猛虎道长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还没功劳,迟早会有的,你先收下,难道嫌弃我这些暗器差劲吗?”

叶乘风闻言只能谢过收下。

随后猛虎道长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几人都不知道他要让自己去看什么,但看着猛虎道长也并无恶意的样子,便跟着他来到松风观后院。

来到后院后,猛虎道长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将其中一件上锁的屋子打开,屋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显然这件屋子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猛虎道长道:“这间屋子已经有十多年每人来了……”

说着,他又打开了窗户,外面的光亮透进,让阴暗的房间变得明亮许多。

第三十三章 闯王遗物

屋内放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张床靠着东墙,但这些家具老什之类的,无不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猛虎道长来到后墙的柜子前,他拉着柜子向旁边以扯,整个柜子转动开,露出后面的墙壁,墙壁上有一个暗格,暗格上有一扇小门,小门上也上了锁,猛虎道长找出钥匙,将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一卷画轴。

朱重阳等人想不到猛虎道长在道观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放着秘密的所在,以伏隐的角度来看,放置画轴的地方也不算多隐秘,只不过谁也不会想到像道观这么贫寒的地方也会有暗格而已。

猛虎道长将画轴取出,来到门口,借着光亮,猛虎道长缓缓将画轴打开。

画上画的不过是一副寻常的山水画,画功也未必精妙,朱重阳不知道猛虎道长想要跟他们说什么秘密,但隐隐觉得他向自己四人进行挑战绝非只是因为寂寞而动手,想要试试自己武功高低这么简单。

伏隐道:“这副山水画的作者定然不擅长绘画,只怕就算是我十岁时画的也比这要好看些。”

猛虎道长听到伏隐的讽刺并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道:“那个人不过一介武夫,绘画并非他的强项,这幅画虽然画得不好,方位却大体不差,以侠盗过人的眼光来看,觉得这幅画能值多少钱?”

伏隐听猛虎道长隐然有推许这幅画的心态,不忍打击他,他沉吟了一番后尝试着说道:“五两银子?”

这已是伏隐看在猛虎道长的面子上多说了许多倍,在他看来,这幅画简直一文不值。

朱重阳似乎看出些门道,他问道:“敢问道长,这幅画是谁画的?”

画上并没有题词落款,看不出是谁所画。

伏隐这才想及到这一点,一些画作明明形如狗爬,但因为是名人所画,比如落款写上他侠盗伏隐所作,那么画儿总会值些钱,但那并非画值钱,而是人的名头值钱。

猛虎道长叹一声道:“画这幅画的人大有来头,不过这幅画的价值也不仅在此,而是在别处。”

伏隐问道:“画这副画的人是谁?”

猛虎道长:“是当年当过皇帝的闯王李自成!”

几人闻言无不大惊,朱重阳更是骇然问道:“难道说闯王还活着?”

猛虎道长摇了摇头:“他早就去世啦,距今至少至少得有十二,唔,至少得有十三年了。”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偿若闯王现在还活着,他们也会感到十分古怪,在他们心中,闯王既是不远的历史中的人物,又是传说中的人物,百姓们对他的事情传得神乎其神,既感激他,又痛恨他,感激他曾为民做主过,痛恨他言而无信,且将大好江山丢给了胡虏。

朱重阳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喃喃地说道:“原来他终究还是死了。”

看着众人讶异的神情,猛虎道长道:“这是闯王亲笔所画,现在又价值几何?”

伏隐干咳一声道:“如果这是闯王的遗物,那么至少价值百金!”

这可不是恭维,民间百姓有将闯王看成神仙的,一些有钱的主绝对肯话百两黄金来购买的。

但猛虎道长显然不满意这个价钱,他说道:“百两黄金恐怕只能买这幅画的一角。”他在画的一角比划了一下,大概有指甲盖大小。

伏隐愕然道:“百两黄金买这幅画这么一角?开什么玩笑?”

猛虎道长淡淡地说道:“贫道从不跟人开玩笑,这幅画价值至少十万黄金,唉,这还是我说得少了,只怕百万黄金也不止。”

伏隐和朱重阳等人看着猛虎道长,都在想这老道是不是在说胡话,找他这么说,这幅画除非是玉皇大帝所画,人看一眼能成神仙,方能值到这个价钱,否则就算是宋徽宗李世民所画,也不会有人花这个价钱去买。

几人看着猛虎道长,知道他还会继续讲下去。

果然,猛虎道长道:“你们都知道闯王曾攻入京城,在京城中大肆劫掠,让富人出钱买命,很是搜刮了无数金银财宝,再加上前朝数百年累积所得都放在紫禁城中,价值何止千百万金?这些金银财宝除了他赏赐给属下将领的,其他的都被他给偷偷存了起来,原来他最终还是听从了军师李岩的建议,不思成先虑败,将其中一大部分便于携带的珠宝都托亲信给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猛虎道长说这幅画价值百万金,并不是单单指画的本身,而是指画背后所代表的财富,满人入关之后,京城中的财富传闻已经被闯王十成中带走了九成,不久又传闻闯王兵败身亡。

有关闯王之死的情形有几种说法,但是无论哪种关于他死的传说,都没有听说谁在他身边找到宝物的说法,因此民间就有了闯王宝藏的种种传闻。

只不过这些传闻都十分无稽,不仅不足为信,而且一听便是假的,经不起推敲,想不到在松风观猛虎道长这里也有关闯王宝藏的线索,只是以猛虎道长的身份,似乎不会故意哄骗他们。

朱重阳猛然想起猛虎道长说闯王是在十二三年前死的,然而据传闻,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后击溃了李自成的大军,随后清军占领京城,不断派出大量的清军围剿对付李自成,李自成败走两湖,从前朝大将左玉良手中夺下武昌,并企图兵发东南,打下自己的地盘做据点抗清,然而刚离开武昌,就受到清军水陆交攻而兵败,随后他则率领残兵跑到了通山县的九宫山上,被当地十多个村民围殴致死。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可猛虎道长说闯王是在十二三年前死的,也就是说在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之后,他还苟且活了十多年。

他想到了这一点,伏隐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有叶乘风对于闯王的事了解不多,所以不知道闯王何时死的,伏隐道:“这么说,闯王兵败之后一直跟道长生活在一起?”

这间屋子十多年没有人居住了,说不定就是闯王活着时居住的屋子。

猛虎道长露出意味深长地笑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简简单单地说道:“闯王曾在松风观小住一段岁月,当时传闻闯王在九宫山被十多名村民围殴而死,死后尸首面目模糊而不可分辨,闯王就觉得这个传闻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因为闯王武功高强,别说十多名村民,就算上百名村民,他也不惧,怎料世人竟然大都相信了,闯王也就放下了些心事,以云游道人的身份游览名山胜水,也许在他心中,这些山川河流,也曾是他大顺天下的财富,只不过如今已经易了主而已。”

伏隐有些不信,他说道:“若是闯王还留下这么多宝藏,他自己怎么不拿来用呢?”

猛虎道长失笑道:“对于像闯王这等人物,你觉得他还会将财富放在心上么?整个江山对他来说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他心中所惦记的只有一个人,他踏破河山,为的也就是找到她。”

几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一位能让江山为之倾覆的美人,陈圆圆,当年李自成借助吴三桂之力打下大好河山,代价就是陈圆圆,但闯王显然在之后没有信守承诺,令吴三桂一怒之下联合清军将李自成尚未稳固的江山一举推翻,李自成于是有了爱江山更爱美人的评价,而吴三桂更成了中土百姓心中的汉奸。

但这些都随着时间巨轮的碾压而成了历史中的尘埃,成了人们口中的咒骂和笑谈。

朱重阳问道:“他最后找到了没有?”

猛虎道长摇了摇头:“没有。”

几人无由地跟着感到一阵凄凉。

话说回来,朱重阳问道:“不知道这幅画上画的是什么地方?”

猛虎道长微微一笑道:“你们想去将宝藏找出来?”

朱重阳点了点头:“更朝换代,且是满人执掌朝廷,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若是有了这笔钱财,岂非既能造福百姓,也能让那些企图驱除胡虏,还我汉人江山的仁人志士有了相应的资本?”

猛虎道长说道:“你说将这笔财富用于百姓我不反对,如果用于造反,我却不赞同。”

朱重阳问道:“为什么?”

猛虎道长说道:“眼下虽然是满人在上汉人在下,但刚刚经历了数十年的杀伐战乱,百信们希望的是养精蓄锐,重建家园,汉人有了这笔钱财,只会带领百姓再次走上战乱的年代,再次陷入民不聊生的地步,且战争一起,何谈必胜?眼下满人统治还算清平,如果汉人反抗失败,只会加深他们对汉人的施压,让百姓的生活更不好过。”

朱重阳道:“道长的意思是,咱们汉人就忍了不成?”

这种探讨对朱重阳来说并不陌生,他曾和少林方丈这般谈论过,只不过是站在了相反的角度。

第三十四章 物是人非

猛虎道人摇了摇头:“汉人迟早会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但绝非现在,而是在不久的将来,用这笔钱让百姓能吃得上饭,能穿得上衣服,能够温饱富足,也是闯王当年的遗愿,他号召百姓起来反抗的允诺就是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然而他何曾应验了他的承诺过?因此在他兵败之后,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那些当初支持他的百姓,所以他留下这笔财富,也算是对自己从前过错的一个弥补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问伏隐:“如何?”

伏隐道:“家父当年就是这么做的,难道到了我这里,反而会丢他老人家的脸么?咱们若是真能找出这笔宝藏来,自然要替闯王完成他的遗愿。”

猛虎道人问叶乘风:“你是暗器之王的后人,你怎么说?”

叶乘风道:“责无旁贷,在下甘附骥尾!”

猛虎道长又问勾心长:“那你呢?”

勾心长老老实实地回答:“在下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只求师门安好。”

猛虎道长道:“人各有志,你有这个想法也不必勉强,但是这幅画上的秘密,你就不能听了。”

勾心长拱了拱手:“我在外面等候诸位便是。”

说着,勾心长就这么走了出去。

朱重阳等知道勾心长此刻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他师父的事,其他的事他也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关心。

等到勾心长离去后,伏隐立刻忍不住问道:“这画上的究竟是什么山?”

猛虎道长不答反问:“你们觉得这会是哪里?”

伏隐道:“人都说闯王兵败九宫山,就算他当时没死,难道就不会将财宝埋藏在那里么?”

猛虎道长摇了摇头道:“不是九宫山,你们再猜猜看。”

朱重阳仔细看了看画上的山川道:“难道画上画的就是这座松叶峰?我看着也不大像啊,唉,这幅画画得实在太不像了……”

猛虎道长闻言失笑道:“也不是,这幅画中的山并非大家想象中的九宫山,更不是这座松叶峰,而是距离这里不远的竹山,你们看,这里一棵棵的都是竹子而非树木,而山水的形状,其实也和竹山一模一样,我去过竹山专门查探过,确定了就是竹山无疑。”

伏隐皱着眉头看着画上所谓的竹子,心中只想臭骂闯王拙劣的绘画水平。

朱重阳听到竹山几个字,心中隐隐想到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似乎觉得闯王宝藏埋藏在竹山并非巧合,眼下易容帮的人似乎也去了竹山,而且将四节门取而代之,这中间难道有着某种联系?

叶乘风一直静静地看着画上的景物,他问道:“不知道宝藏是在竹山的什么地方?”

猛虎道长说道:“闯王给了贫道这副画时恐怕担心贫道会将这些藏宝据为己有,所以并没有直说,而是留下了一道谜语……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四句话每一句听来都似乎有些道理,连在一起却简直狗屁不通,伏隐道:“这算什么谜语?”

猛虎道长笑道:“闯王便留下这四句话,我也未能参透,李自成小看了本道,认为本道会贪慕他的钱财,唉,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谁心意,闯王经历过大起大落,对我并不信任也怪不得他,昨夜本道闲来无事,曾卜了一卦,推断到这批宝藏有了人来接手,今日你们便来了,这绝非巧合,以你们的为人,本道也是信得过的,这幅画这画中秘密便一并托付给你们三位吧。”

朱重阳和伏隐对望了一眼,两人想着这批宝藏乃是为了天下苍生,也不推辞,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猛虎道长道:“闯王也说了,他为了防止有人找到这批宝藏而起私心,因此专门派了几名高手看守,据闯王所说,这几名高手如果还没老死,到现在也得有八九十岁了,这些老人的功力都练到了十分精纯的地步,三位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莫谓贫道言之不预也。”

朱重阳这才明白猛虎道长试探他们武功的本意,原来他是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资格去将宝藏拿走,毕竟当年闯王留下宝藏时,心意还不同,还没想着将宝藏惠及百姓,安排看守宝藏的人定然不会让除闯王以外的其他人取走宝藏,所以他们前去,只怕定会召来看守宝藏高手的全力攻击,不让他们得手。

伏隐忽然问道:“道长是不是知道了宝藏的所在,只是对付不了那些看守宝藏的高手,所以一直没有前去寻找?”朱重阳听他问的十分无礼,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猛虎道长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我若是有心觊觎宝藏,自己一个人敌不过看守之人,难道不知道去找帮手么?自然不是,你为什么这么问?”

伏隐挠了挠头说道:“如果是这样,这四句似通非通的谜语,也就不用我们费劲去猜了。”

猛虎道长笑道:“为了这些宝藏,你们就算费些心力猜上一猜也不算过分吧?去吧,本道要跟你们说的事都已经说完了,勾心长还在外面等着你们呢,这一番寻宝之路虽然有些坎坷,但我看你们卦象都是上吉之相,想来定能逢凶化吉,你们自去,贫道就不送了。”

朱重阳等人想着勾心长在外面也等得心急了,几人跟猛虎道人施礼后离去。

和勾心长一起离开松风观,勾心长问道:“不知道刚才猛虎道长可曾提到过家师?”

朱重阳摇了摇头,勾心长见状十分失望。

朱重阳安慰他道:“咱们即刻就去四节门,很快就能见到令师了,一切谜底都将真相大白,你现在再担心也是徒劳。”

下了松叶峰,几人留在树林深处的马儿早已吃饱了青草,蹲坐在地上休息,几人解了绳子,上马而行。

松叶峰距离竹山不过三十多里地,若不是天气阴沉沉的,两座山隔空就能看到,但此刻阴云阻挡了视线,隐隐只能看到山脚以至山腰间的轮廓,山头被遮挡,看不清山的高度,四人骑马而行,不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竹山。

在勾心长的描述里以及朱重阳和伏隐的想象中,竹山满山都是竹子,山明水秀,山峰不会太高,但来到跟前他们才看到,竹山真是一座巍峨大山,就算天气不这么阴翳,只怕山头也是隐藏在白云间,来到山脚下,立刻教人生出自己渺小的感觉。

上山的路被修整成平坦的石阶,虽然不能骑马上去,但前者马儿还是能够上山,山路盘旋,山道两旁都是一株株的粗大竹子,一些竹子的竹叶已经枯黄,却没有掉落,大部分的竹叶还是墨绿色,地上已经长出了一些竹笋,看得伏隐直咽口水,他问勾心长:“常言道雨后春笋,怎的现在不过是冬天就有了竹笋?”

勾心长满腹心事,本不想跟他谈论这些小事,但又不愿得罪他,只得说道:“冬天的笋叫冬笋,春天的叫春笋。”

伏隐点了点头,又跟朱重阳谈论起什么梅兰菊竹四君子,竹子排在最后,梅松竹又是岁寒三友,却也排在最后,难道是因为君子就要谦逊?

朱重阳也懒得跟他探讨这些有的没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瞎说。

很快,众人牵着马来到四节门门户外,勾心长来到这里,看到昔日自己练武学艺的地方,想着已经物是人非,眼中忍不住蓄满了眼泪。

一名四节门的弟子看到来人,走出来喝问道:“什么人?”

话未落音,此人便看到了勾心长,这人冷笑道:“原来是勾师弟,勾师弟不是跟大师兄约定好了永不回四节门的么?怎么今日又言而无信地回来了?”

勾心长不去理会他的讽刺,而是问道:“师父呢?师父他老人家在哪里?弟子有话要跟他老人家说。”

此人说道:“你已经不是四节门的弟子了,这里哪有你的师父?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伏隐见状心生不平,他喝道:“这位勾兄弟要见的又不是你,关你屁事,请你进去通报一声,我们乃是受到松风观猛虎道长所托,前来跟雨虹道长捎个口信。”

听到伏隐的话,那人有些将信将疑。

第三十五章 师徒重逢

勾心长心思机敏,想到此行的目的并非是想重归师门,而是想看看师父的安危,因此跟着说道:“不错,我勾某和这几位英雄是来拜见雨虹道长的,还请秦师……秦兄进去通告一声。”

这位秦兄本名秦飞羽,他听到勾心长称呼朱重阳等人为英雄,忍不住问道“不知你们尊姓大名,在下好进去通报。”

朱重阳道:“在下朱重阳,这两位是在下好友侠盗伏隐以及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叶乘风!”

旁人听到这三人的名头定会肃然起敬,然则这位秦飞羽兄却如同井底之蛙,全然不知世上豪杰姓名,闻言只是客气地说道:“几位看来来头不小,容在下进去通报一声,家师是见与不见,在下都会回来告知,请稍等!”

看着秦飞羽飞奔入内的场景,伏隐恨恨地说道:“好小子,好不张狂,听到我等的名头竟连客气话也不多说一句,难道他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么?”

勾心长解释道:“这倒不是,只是我这些师兄们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在四节门中练武,对天下英雄所知不多,说来惭愧,若不是我勾心长这两年在外面闯荡,恐怕也难以得知几位的名头。”

四人在四节门门户外说话,叶乘风看着漫山遍野的竹子,想着这些竹子完全可以做成暗器,只要手法足够快,带着一把砍柴刀进去,纵然面对上百上千的敌人,也不用担心暗器不够用了。

四节门周围的竹子长得十分茂盛,很多竹子都有十多丈高,看起来如同茂盛的树林。

不多时,雨虹道长带领几名弟子匆匆赶来,勾心长远远看着师父的身影,双膝一软,立刻跪下,显然他对师父恩情一直惦记在心,不管此人还是不是他真正的师父,只要他有着师父的样貌,勾心长都会带着感激之心。

这一点并不奇怪,很多习武之人在师父去世后,也会在灵堂上挂上师父的画像,时时前来祭拜。

朱重阳想要看看雨虹道长是否易容帮的人假扮的,但怎都看不出来,一来他从未见过雨虹道长,二来就算见过,只怕也分辨不出。

雨虹道长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勾心长,口中带着有些嘲讽的口吻道:“原来是勾少侠,你行此大礼,可让老道有些不敢当了。”

听到师父熟悉的声音,勾心长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伏隐看不惯雨虹道长如此无情,他打抱不平地说道:“道长,勾心长勾兄毕竟是您当初一手栽培出来的啊,就算他离开了四节门,也不必如此冷酷无情吧?”

雨虹道长问道:“你是何人?”

伏隐抱拳道:“在下伏隐。”

雨虹道长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号称侠盗的伏隐?我跟勾少侠的事乃是我们门内的事,于你何干?就算令尊乃是红缨公子,难道就能仗势欺人不成?”

伏隐淡淡地说道:“不敢,不过道长既然说了勾兄和道长之间的事乃是你们门内的事,那么道长也就承认勾兄还是你们四节门的人了?几人你们尚是同门,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雨虹道长一时语塞,不过他立刻转过话头说道:“我的事哪轮得到你们去管?对了你们来找我究竟何事?”

朱重阳道:“我们从松风观下来……”

雨虹道长听到松风观三个字脸色微微一变。

这些反应自然逃不过朱重阳的眼睛,不过他假作不知,接着说道:“我们奉猛虎道长所托,有事要跟雨虹道长说。”

雨虹道长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他说道:“有什么话还请直言便是。”

朱重阳摇了摇头:“猛虎道长只让我们将事情告诉道长一人,其他人还请暂避一下的好。”

雨虹道长无奈,只能先让弟子先回各自房内,然后对朱重阳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朱重阳叹道:“且不说我是道长好友派来传递消息的,就算没有此事,道长就连邀请我们进去说话的气量也没有吗?”

雨虹道长捉摸不透他们的意思,想了想,还是让他们进了四节门的门户,只不过只肯让他们人进来,而让将马留在外面。

而勾心长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朱重阳拉了他一把,他这才浑浑噩噩地站起来,走进对他来说曾经十分熟悉现在却异常陌生的地方。

雨虹道长当先而行,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宽敞的厅堂内,雨虹道长屏退了下人,请几人在客座坐下,他自己则坐在主座上,不过却并没有急于问起猛虎道长的事,而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良久,朱重阳才问道:“敢问道长,勾心长兄弟究竟犯了什么错,才被迫离开的四节门?”

雨虹道长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这就是猛虎道长要你们来问我的话么?”

朱重阳道:“自然不是,猛虎道长只委托我们两件事,一件事是无欲道人的下落,另一件事则是想要问问猛虎道长可知道易容帮的事!”

他将这两件事一起问出,然后仔细观察着雨虹道长的反应,雨虹道长闻言脸色变得煞白,过了一会他才努力着平复了些心情,然后直言不讳地问道:“这究竟是你们想要问的问题,还是猛虎道长想要知道的问题?”

朱重阳淡淡地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雨虹道长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因为我想猛虎道长应该还不知道易容帮的存在,所以你们应是打着他的幌子前来找我的,是不是?”

随着他的说话,他的眼神跟着转向了勾心长,勾心长不敢违背师父的问题,却又不敢不守朱重阳等人对他的义气,一时僵在那里,低下头来,不敢看向雨虹道长一眼。

朱重阳不为所动,他说道:“那么道长究竟是道长呢,还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

雨虹道长没有回答朱重阳的话,反而看向勾心长:“勾少侠,你觉得我究竟是你师父,还是由别有所图的人假冒的?”

勾心长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雨虹道长叹息一声,然后用语重心长的声调说道:“你们不用多疑了,我还是曾经十分照顾勾心长的那个雨虹道长,不是别人假扮的,勾心长,你跟师父学习噬魂术时,曾经用错了真气,以至于你的前顶穴和当阳穴两处内力冲击而使得你昏迷了过去,若不是为师亲自用内力帮你疏导,只怕你早已经小命不保了吧?”之后雨虹道长又说了几件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事,勾心长越听越觉得汗颜,听到后来离座而起,又不由自主地朝雨虹道长跪了下来。

这一次雨虹道长倒没有再劝他起身,而是说道:“贫道也不是不知道你勾心长此次回来找我的原因,你是担心我被易容帮的人给害了,然后取而代之是不是?我也正是看在你有这份心,才没有直接将你们扫地出门,好了,现在人也见到了,我雨虹道人安然无恙,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事情发展道这一步,倒大出朱重阳和伏隐所料,两人几乎都认定了雨虹道长是被易容帮的人取而代之了,然而从两人的谈话能够看出,雨虹道长竟然就是他本人,那么看来雨虹道长性情大变乃是另有原因了,而勾心长被从四节门内驱逐出来,说不定只是因为他偷窥了师父的隐私而已。

难道又要白跑一趟不成?

朱重阳心中一动,他问道:“请问道长,那无欲道人不知可在四节门内?”

雨虹道长迟疑了一下后说道:“他已经走了,不在这里。”

朱重阳因他迟疑了一下,心中起了疑心,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对勾心长道:“既然令师安然无恙,咱们就别多做打扰了,先走吧。”

勾心长给雨虹道长连磕了三个头,然后抬起头来问雨虹道长:“师父对徒儿教导之恩,徒儿没齿难忘,哪怕师父不认我这个徒儿,在徒儿心中,师父也永远是我的师父!”

说完后,勾心长站起身来,跟雨虹道长洒泪而别。

朱重阳等人见到雨虹道长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并没有因他而找到易容帮的人,但至少排除了他是易容帮的人的可能。

几人走到厅堂门口的时候,还隐隐听到雨虹道长的一声叹息。

离开四节门,几人牵过马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探讨着雨虹道长的事。

伏隐问勾心长:“你能确定那是你师父本人无疑?”

勾心长点了点头:“师父刚才说的一些事,只有我和师父两人才知道,偿若易容帮的人要谋害师父并取而代之,总不能提前先问好师父跟我之间的这些细枝末节吧?”

朱重阳道:“那也说的是,我也认为令师就是雨虹道长本人,而不是易容帮的人,只不过这样一来,勾兄说起关于令师种种异样的变化,就显得有些说不通了。”

勾心长也是难以索解。

四人牵着马便要先下山,再去研究闯王宝藏一事,身后传来两人的呼喊声。

勾心长回头一看又惊又喜地说道:“是陈师兄!汪师兄!”

这两人就是勾心长所说的他在四节门内几乎交情最好的两人了,勾心长上次离开四节门之时还差点害得这两位师兄也跟着受到牵连,如今师兄弟相见,都是心情激动。

第三十六章 打抱不平

陈师兄拉着勾心长的手说道:“咱们师兄弟一年多都没见面了,怎都要下去喝上一顿。”

勾心长点了点头:“你们不怕大师兄看到?”

陈师兄冷哼一声道:“他将你排挤出四节门,我们没有在师父面前说他的不是已经便宜他了,他哪还有什么脸再去跟师父告我们的状?”

汪师兄也说道:“枉他这么处心积虑地将你赶出师门,可是他想做掌门那是门也没有,论武功,咱们师兄弟里比他高的多的是,论师父关照,他得排到十名开外,勾师弟,你走了之后,你猜他又跟谁作对起来了?”

勾心长问道:“跟谁?”

汪师兄道:“跟秦飞羽师弟,现在秦师弟最得师父恩宠,你说他能不恼么?”

勾心长失笑道:“我记得之前秦师兄简直是一无是处,怎么会得师父这么照拂呢?”

汪师兄道:“谁知道师父心中是怎么想的,反正将来只要不是他大师兄来当这个掌门,我和你陈师兄两人都没有意见。”

几人一路下了竹山,在竹山附近的一个镇子上,几人坐下来点菜要酒。

陈师兄问起朱重阳等人的身份,之前在四节门内两人只听说勾心长回来了,却不知他还带了三个人前来,勾心长分别给两人介绍了朱重阳、伏隐以及叶乘风,两人也是井底之蛙的人,没有听说过三人的名头,只是寻常地说了声敬仰,接着便继续说着他们师门中的事。

朱重阳听他们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些师门内勾心斗角之事,他听得厌烦,忍不住插嘴道:“既然你们这些同门师兄弟在选出掌门之后,其他人都要离开四节门,那岂不是好事?”

两人愕然看了看朱重阳一会,陈师兄才问道:“朱兄何以会这么说?”

朱重阳道:“依我看,你们四节门地处偏僻,不知道山高水长,与其窝在这竹山上,何不到中原中去闯一闯,以你们的身手,说不定还能闯下大好声名,岂非胜过待在这里?”

陈师兄说道:“去中原闯一闯?嘿,朱兄真是将我两人瞧得高了,我们虽然自大,却还没有到狂妄的地步,中原武林卧虎藏龙,我们两人要去闯荡,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何况我们有家有室,难道还能抛家弃子地出去浪荡么?但偿若做了掌门自然不同,毕竟在湘西一带,我们四节门还算有些威望,掌门的声誉自然更隆,就算是附近官府里的人,听到我们四节门的名头,也都要卖上几分面子,就算我们离开四节门,在湘西也很容易找到差使去做,去了中原,又能有几人听说过我们四节门的名头呢?“

朱重阳心道,原来这些人都是没有大志向,也不愿去更广阔的天地开开眼界的人只好不再相劝。

勾心长和两位师兄谈起他们分别的一年多时间里各自发生的事情,不久酒菜送上,几人吃喝起来,朱重阳不愿当着陈师兄和汪师兄两名“外人”的面谈论闯王宝藏的事,只好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闷头喝酒。

酒喝道七八分时,外面走进来三名苦行僧似的人,这三人一人手持月牙铲,两人带着戒刀,三人都剃着光头,头上还点了戒疤,但却浑没一点出家人的样子,一脸横肉,带着凶神恶煞的相貌,不知什么来头。

三人进来后也不像是来吃饭的,因为三人径直来到朱重阳这一桌旁,朱重阳正在纳闷,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三人,很快他就知道,这三人并非针对他和伏隐以及叶乘风而来,而是冲着陈师兄和汪师兄而来。

陈师兄刚满饮一杯酒,抬头就看到这三人,差点被吓得跳了起来,他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提着月牙铲的那名恶僧说道:“你就是陈盈虚?”

朱重阳此刻方知这位陈师兄名字叫做陈盈虚,陈盈虚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是何人?”

这名恶僧不答反而接着问道:“那汪明志又是哪一位?”

汪师兄说道:“便是在下,你们难道……”

恶僧道:“不错,我们就是鲍二少请来的人,你们两人跟鲍二少约定今日上午在石阶亭见面,何故爽约?鲍二少说定是你们两人怕了,不敢来了,让我们在附近找找,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你们。”

勾心长问陈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鲍二少又是谁?”

陈盈虚道:“鲍二少就是这左近桃源县的一个恶霸,我们前两日下山去采买,遇到鲍二少调戏良家女子,我和汪师兄两人打抱不平,将鲍二少教训了一顿,这小子不知悔改,还约定了要跟我们见面,说什么要找回场子,我们师兄弟两人本也没有答应他,想不到他还真是死缠烂打!”

那名恶僧说道:“啰嗦什么?约定了的事难道还有假的?跟我们走吧!”

朱重阳道:“若是因为鲍二少调戏女子,那这鲍二少也是活该受到教训,换做是我遇上了,也要打得那鲍二少几天都下不了床,这小子竟然还有脸再来找你们的麻烦,我看真是死性不改……”

三名恶僧都是鲍二少让他爹托人花钱请来的,听到朱重阳辱骂他们主子,自然听不惯,一名恶僧忍着脾气道:“我们今日只找陈盈虚和汪明志两人,不相干的人还是少惹祸上身为是,你们两人还不走?难道非要我们动手才肯去么?”

陈盈虚道:“你们回去告诉你们那个鲍二少,就说我们二人乃是四节门的,别惹出了事你们主子后悔!”

那恶僧冷笑道:“什么四节门?老子根本没听说过,我们三人乃是少林寺的人,难道还怕你们什么狗屁四节门的么?”

三名恶僧羞辱陈盈虚等人他们也就忍了,如今辱及师门,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陈盈虚当即拔剑向那恶僧劈去,恶僧用月牙铲轻轻挡住陈盈虚的这一剑,接着月牙铲一扭,只听当的一声,陈盈虚手中的长剑从中断开。

陈盈虚虎口一痛,断剑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那名恶僧伸手就要去抓陈盈虚的衣领,朱重阳伸出筷子在恶僧手腕上一点,恶僧的手便忽然没有了力气,软软垂了下来,朱重阳跟着说道:“我们吃饭时若是有狗在旁边乱吠,我倒也能忍一忍,若是狗咬了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恶僧听朱重阳口出不逊,大怒下用月牙铲向朱重阳推去,恶僧后面的两人也跟着拔出戒刀,准备和朱重阳打斗一场,附近的食客见到他们动了刀子,被吓得纷纷向外跑去。

伏隐一语戳破对方的谎言道:“冒充少林寺的僧人,你们倒也有脸说得出口!”

说着,伏隐流萤剑忽然出鞘,剑光一闪,恶僧手中的月牙铲就变成了四段,见到伏隐剑法高明至此,其他两名恶僧也被震惊,一时不敢向前动手。

伏隐还剑入鞘,对三人说道:“滚!”

这三名恶僧眼见不是对手,一边向后退去,一边骂骂咧咧地嚷着:“你们几个死定了,有种你们别跑!”

朱重阳失笑道:“我见三人气派十足,想不到不过三个大草包,这三人只怕都是出来骗钱的吧?”

陈盈虚看着地上的断剑,知道恶僧绝非向朱重阳和伏缨两人认为的草包,他身为四节门的弟子,一招就被对方扭断了兵器,可是伏隐只是轻轻一挥剑,就逼走了三人,足见朱重阳和伏隐都是真个有本事的人,陈盈虚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勾心长以为他这位陈师兄是担心恶僧报复,他说道:“这三位大侠武功都神乎其神,陈师兄若是担心他们几个,咱们回头再去教训教训他们一顿便是。”

看着勾心长如此讲义气,陈盈虚看了看汪明志,汪明志点了点头,似乎两人之间还有这什么秘密。

陈盈虚压低声音道:“想不到几位的武功这么高……”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连忙谦虚。

陈盈虚对勾心长道:“我之所以叹气,并非因为担心他们,而是心中有一件事难以抉择。”

勾心长道:“陈师兄请直言,偿若有什么为难的,我这个做师弟的愿意为师兄们排忧解难。”

陈盈虚道:“我们出来找你喝酒前,咱们门内弟子都受到了师父的警告,就是谁也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严惩不怠!”

勾心长越发觉得好奇:“什么事不能说出去?”

陈盈虚苦笑着说道:“我听其他人说,师父隐瞒了无欲道人的事,所以让他们也不要乱说,师父是否跟你们说无欲道人已经离开了四节门,走了?”

勾心长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难道师父还骗了我们不成?”

陈盈虚又跟汪明志对望了一眼,这才说道:“不错,师父诓骗了你们,那无欲道人根本就没走,一直住在四节门内!”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想不到雨虹道长竟然对他们隐瞒了此事,然则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勾心长一脸错愕,他说道:“可是师父为何要欺骗我们呢?”

陈盈虚道:“我们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跟咱们门中的一个秘密有关。”

就在他们讨论雨虹道长为何不想他们知道此事时,外面人生鼎沸,陈盈虚道:“是那鲍二少带人来了。”

第三十七章 门中隐秘

朱重阳刚听到陈盈虚提到他们门中的秘密,就被那纨绔子弟带着一帮地痞无赖给打断了,他心中不悦,对叶乘风道:“叶兄弟,劳烦你出去将他们给打发了,省得他们在这里打扰我们说话。”

当年在西域大雪山四季峰学艺时,朱重阳虽然并非年龄中最大的那位,但是子凭父贵,朱雀身份特殊,大部分人都是冲着他才去的雪山,而且四季峰上的院子也是朱雀的师父北斗先生的居所,所以人人都对朱雀心怀感激,顺带着对朱重阳也高看了一眼,当时一起玩的小伙伴们也自然而然地将朱重阳当成了小领头的。

自然,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对朱重阳唯命是从,慕容天池就是个例外,他并没有将朱重阳看成兄长一类,因为他母亲是宜宁公主,身份尊崇,父亲更是剑神慕容寒山,所以他自小就显得十分孤傲,这是题外话,暂时按下不表。

且说叶乘风听了朱重阳的话,立刻离座而起,一个人走了出去。

陈盈虚和汪明志见叶乘风一个出去,放心不下,也要跟着出去。

朱重阳拉住两人道:“他一个人足以应付得了,两位请坐下,咱们说话。”

陈盈虚和汪明志见到叶乘风如此年轻,真难以相信他一个人足以应对外面人声鼎沸的那群人,时不时向外看去。

朱重阳道:“刚才陈盈虚说起四节门中的秘密,不知指的又是什么?”

陈盈虚回过神来,带着疑惑的神色说道:“这一点勾师弟都没告诉你们吗?”

勾心长苦笑道:“我只知道咱们四节门内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两位师兄知道,你们没有跟我说,其他师兄跟我都不合,所以我始终不知……”

陈盈虚歉然道:“我们都当你已经知道了,所以从没有跟勾师弟说过,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而只是一个传闻而已,传闻说咱们四节门原本并非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四象门,和太极门,乾坤门以及八卦门都很有渊源的,后来咱们四象门跟他们闹了矛盾,便改为四节门,而且隐居竹山,而咱们四象门之所以跟他们闹翻,是因为咱们几个门派原本是出自一家,当时祖师爷门下只收了四个弟子,分别传授了不同的武功,大师兄学的是太极拳剑,二师兄学的是乾坤剑法,咱们四象门是三师兄,学的是四象纵横剑,四师弟不用多说,学的是八卦游龙剑,祖师爷武功通玄,对当时四个弟子是因材施教,四人出山后便各自成立门派,这便是四个门派的由来。”

勾心长听到这些话,愕然道:“原来咱们四节门是来源于此,我还是首次得知,多谢陈师兄告知,可是后来咱们四象门为何跟他们闹了矛盾呢?”

话刚问完,酒馆外传来一群人的惨叫声,惨叫声中夹杂着叶乘风的呼喝声,看来还是叶乘风占了上风,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痛呼。

陈盈虚怔了怔,接着说道:“因为太极门、乾坤门和八卦门都认定咱们四象门为祖师爷偏心,将师门内最高深的武功秘笈传给了咱们四象门的掌门,所以他们不断来找咱们,希望能将那本秘笈拿出来,四家门派一起参阅,但被咱们四象门给回绝,准确地说,咱们四象门对他们回绝咱们根本就没有这样一本秘笈,其他三个门派当然不信,依旧不依不饶,整日来缠咱们四象门,当时咱们四象门的创始人不胜其烦下来到咱们现在的竹山以避开他们,同时将四象门更名为四节门。”

勾心长点了点头,看来他也是首次得知四节门内的秘密。

朱重阳却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个方面,他问道:“那当时四象门内究竟有没有这样一本秘笈呢?”

陈盈虚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知道。”

勾心长见他神色奇怪,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汪明志说道:“咱们师父从来不提这件事,就算有人问起,他也是说都是谣传罢了,但我们私下里却觉得这个传闻绝非空穴来风,而且……”

说到这里,汪明志欲言又止。

勾心长更加好奇,他问道:“而且什么?”

汪明志看了看陈盈虚,陈盈虚点了点头,汪明志便跟着说道:“而且这也并非绝对的空穴来风,比如勾师弟承蒙师父关照所学的那一套噬魂术心法,就是其他三个门派所不会的,所以勾师弟以为其他师兄们所嫉妒的只是勾师弟会当上掌门么?他们是嫉妒勾师弟受到师父特别照顾,将祖师爷所传的不世绝学都教给了你罢了,而且凡是当上掌门之位的人,难道师父还不会将那本秘笈传给此人么?”

朱重阳听到这里才明白,一个地处偏僻的小小门派,何以这么多弟子会觊觎掌门一职,而且要当掌门还必须要做道士,原来他们看重的不只是掌门人的荣耀,而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座竹山,这个四节门,以及无欲道人,易容帮,这些看似没有关系的事物,暗中都存在着意想不到的联系,好像冥冥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全都串联了起来,只是他现在还找不出这根线所代表的是什么而已。

勾心长大感委屈,他说道:“噬魂术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师父这么对我,我还以为是自己天分高,学的时候还十分高兴,以为这是师父对我特别照顾,想不到竟因此惹得诸位师兄们对我有此疑忌,早知道我就不学了。”

酒馆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也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叶乘风拍着手走了进来,陈盈虚和汪明志两人见他毫发无伤,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勾心长见识过叶乘风的暗器功夫,自然也不觉得惊讶。

朱重阳问道:“如何?”

叶乘风笑道:“不堪一击,二十多人全都负了伤,那个鲍二少最是可恶,屁股上扎了我三枚铁蒺藜,只怕他回去后的几天内都只能趴着睡觉了。”

几人闻言哈哈大笑,像这种恶霸就该这么以恶制恶,方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在他们下次准备伤害别人时,至少会想想自己说不定也会遭遇到这种事,或者不敢再这么放肆了。

陈盈虚举杯谢道:“这几人竟然连我们四节门都不放在眼里,不过若没有叶兄出手相助,只怕我们两人也会吃个眼前亏。”

叶乘风喝了这杯酒,谦逊地说道:“举手之劳,陈兄不必放在心上。”

朱重阳问起无欲道人的事,他说道:“陈兄说无欲道人就在四节门内,而令师雨虹道长却说不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盈虚叹道:“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勾师弟说得没错,师父的确从一年多前便变得性情大变,在无欲道人来到四节门后,就变得更加古怪,唉,我们做弟子的又不好过问,今日家师竟然还对勾师弟撒了谎,其他师兄弟都缄口不言,不愿说出真相,可是我们两人又怎能坐视不理?勾师弟,四节门已经非以前的四节门了,我劝勾师弟不如远离这里,只怕过不了多久,咱们门内就会发生什么大变故。”

勾心长自从看出师父雨虹道长并非易容帮的人所冒充的之后心中就放下了不少心事,此刻听到陈盈虚提起门内将有变故发生,心中还是关心地问道:“陈师兄为何这么说?是否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陈盈虚道:“也没什么,只不过自从你离开四节门之后,我们虽然没再做过窥探师父隐私之事,但平时也少不了对师父的关注,我们发现师父去剑冢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所以感觉不对劲,而那无欲道人又赖在咱们门内不走,让人感到他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与此同时,师兄弟们为了争夺掌门之位所进行的明争暗斗越来越激烈了,唉,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勾师弟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勾心长摇了摇头:“不行,师父对我恩重如山,若是他出了什么事,而我这个做弟子的又不在身边,那成了什么了?就算师父不肯让我入门,我至少也要留在竹山附近,一旦咱们四节门有什么事,我也能即刻感到。”

伏隐听得有些不忿:“好小子,人家将你赶出了门,你师父还诓骗于你,你这么重情重义,谁又会放在心上?”

勾心长断然道:“我不求别人理解,但求问心无愧。”

伏隐听他这么说,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朱重阳问陈盈虚:“陈兄觉得令师去剑冢这么频繁,应是代表着什么呢?”

陈盈虚沉吟了一会后说道:“反正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就跟你们说了吧,四节门山后的剑冢乃是我们四节门历代掌门埋剑之处,我们疑心师父手中也没有那本什么绝世武功秘笈,秘笈是被前几任掌门给留下了,师父去哪里这么多次,就是为了寻找秘笈。”

朱重阳皱着眉头道:“若是令师认定秘笈是在剑冢,那么为何他在性情大变之前不去寻找,而是在之后不断过去?”

第三十八章 夜上竹山

陈盈虚道:“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或者家师本来并不在乎什么秘笈不秘笈的,但忽然认定秘笈很重要,所以就去找了。”说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

勾心长看出陈盈虚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终没说,他问道:“陈师兄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事情?”

陈盈虚道:“我们怀疑那无欲道人并非什么好人,师父这么频繁地去找秘笈,说不定就是受无欲道人所迫,只不过师父的事,我们也不好去问,所以隐隐担忧罢了,勾师弟也不用多虑,这些都只是我们的推测,说不定那无欲道人跟此事没有一点关系也不好说。”

他虽然这么安慰勾心长,但勾心长却更觉得担忧起来,他问道:“陈师兄为何觉得师父会受无欲道人胁迫呢?这无欲道人不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云游和尚吗?陈师兄以为他还有别的什么身份么?”

陈盈虚道:“我们怀疑那无欲道人其实也是咱们四节门的人,不是咱们的师叔就是咱们的师伯,所以他才会知道咱们四节门中的隐秘,进而因此要挟咱们师父,只不过师父不说,咱们只能猜测而已。”

勾心长却另有想法,他说道:“无欲道人未必是咱们的师叔伯,我看,更有可能是太极门、乾坤门或者八卦门的人找上门来了,他们对那个莫须有的秘笈还不死心,师父呢并不将秘笈放在眼里,所以为了四节门的荣誉,他宁可找到秘笈给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来打扰咱们。”

陈盈虚和汪明志两人露出一副当局者迷的样子,陈盈虚说道:“也有这种可能,唉,师父不肯说,咱们就只能瞎猜了,至于那无欲道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看师父都很为难。”

朱重阳却觉得那无欲道人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易容帮的人,如果无欲道人是易容帮的人,那么他此刻的身份就有很多种,当然,无论是哪一种,他所冒充的都绝不可能是和四节门无关的人。

而对于雨虹道长来说,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遇到了易容帮的人。

至于无欲道人的身份,看来还需要他们再去查探。

勾心长牵挂师父,他问道:“无欲道人既然在咱们四节门待了一年多之久,他平时吃住都在哪儿?在客房还是别处?”

陈盈虚道:“既不是客房也不是别处,而是师父的房间里,师父在自己房间里多加了一张床,那无欲道人整日深居浅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正是因为看不出他在干什么,所以我们才会胡思乱想,师父也曾轻描淡写地解释过无欲道人和他住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无欲道人的道法高深,师父要时时向他请教,只不过我们都认为师父是在欲盖弥彰,因为就算是探讨道法,也不必非要住在一间屋子里吧?”

勾心长也想不通为何。

这顿饭就在他们非但没有解惑,反而变得更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结束,陈盈虚和汪明志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跟勾心长以及朱重阳等人告辞回去。

勾心长让他们小心鲍二少会在回去的路上堵截他们,叶乘风劝他们不用担心,今日鲍二少带来的人一时半会都没有再动手之力,而他要找其他人,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一段时间只要两人不下山,谅那鲍二少也不敢找上门去。

陈盈虚和汪明志两人谢过叶乘风的好心提醒,想着和勾心长别离,两位师兄都心有不舍,勾心长告诉他们自己会在竹山附近暂时住下,有空就去找他们,陈盈虚和汪明志这才收起难过之心,回了四节门。

等两位师兄走后,勾心长对朱重阳道:“既然家师没有问题,还劳烦诸位大老远地跋涉而来,真是对不住了,以后若有需要用得着勾某的地方,还望几位不要将我当做外人。”

伏隐本想着关于闯王宝藏的事或许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正要说话,朱重阳已知其意,抢先说道:“这个自然,咱们一路走来,我们都没有讲勾兄当成外人,只要有需要勾兄的地方,我们绝不会客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终有再见面的一日。”

勾心长和他们三人殷殷惜别。

看着勾心长落寞的背影,伏隐问朱重阳:“你刚才怎的不让我说话?”

朱重阳道:“你想跟他说闯王宝藏之事?你觉得他现在会有心情听这个?况且现在无欲道人很有可能是易容帮的人假扮并威胁的雨虹道长,在这件事弄清楚之前,咱们先不要节外生枝,闯王宝藏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去找的,一旦雨虹道长真找到了秘笈,无欲道人拿了秘笈离开,咱们就陷入被动了。”

伏隐道:“你说无欲道人会是易容帮的人?我看你是看谁都有些像易容帮的人了,那最有可能的雨虹道长都不是,这无欲道人道法高深,难道易容帮的人还能现学道法再去冒充么?”

朱重阳道:“咱们就是因此想错了地方,你想,那易容帮的人平时都做些什么呢?他们的帮主平时并不召集他们,他们散落四方,都以什么身份生活?他们易容帮的人在被郑之龙召集过来之前,又是什么身份呢?这些事你都想过没有?”

伏隐道:“你是说,这无欲道人如果是易容帮的人,那么此人之前很有可能就是一名道士?”

朱重阳道:“我不知道,只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什么身份都有可能,易容之术毕竟不能拿来谋生,也非是足以让人为之奋斗一生的意义,哪怕是易容高手,恐怕也只是把易容术当成爱好或者特长而已,他们的身份有可能是道士,也有可能是打渔的,做买卖的,富家千金富家公子等等。”

叶乘风心思缜密,他说道:“可能是富家千金小姐或者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是打渔的或者做买卖的可能性都不大。”

朱重阳问道:“为何这么说?”

叶乘风道:“易容术说白了就是化妆打扮,一个打渔的种地的或者砍柴的,做这等粗活养家糊口的人哪会有闲情逸致去做这种事?而且易容所用到的材料还要费钱,恐怕只有那些有钱人家,或者有大把空闲时间的人才会有这种喜好,做买卖的人通常都要不停奔波,所以也没有空暇去钻研这个。”

朱重阳和伏隐闻言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伏隐问道:“那和尚道士呢,有没有可能是易容高手?”

叶乘风想了想后说道:“道士应该还有可能,和尚恐怕不会做这种事,道士云游四方,没有约束,他有什么喜好,别人也管不得,和尚么,只怕他们一心向佛,不大会做出这种事来。”

朱重阳失笑道:“这些事都难说得很,尚口中念经,心中说不定却在想着别的,何况酒肉和尚也在所多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易容帮的人未必不可能是和尚,说不定还有尼姑,咱们现在无凭无据,空口无凭,今晚咱们就去四节门看看,能不能看出无欲道人的真面目来。”

伏隐露出苦瓜脸道:“不用说,这件事又得让我去做了。”

朱重阳笑道:“谁让你是大名鼎鼎的侠盗伏隐呢?像这种查探窥私之事偿若不让你出马,只怕你还会怪罪我们看不起你呢,眼下还有些时间,你赶紧去准备准备,晚上我们陪你前去,我们在外面放风,等候你的好消息。”

伏隐道:“我会觉得你们看不起我?唉,好事不想着我,一旦遇到这种事,就把我推在前面,你朱重阳轻功也这么高明,你怎么不去……”

说归说,伏隐还是在镇上采买了夜行人所需,三人便在傍晚时提前上了竹山,在竹山的竹林间隐蔽起来。

等到入夜后,伏隐穿上夜行衣,脚踏无声软垫,悄悄翻墙入了四节门的院墙。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在他进去的地方耐心等候。

叶乘风问道:“如果那无欲道人并非易容帮的人,他们四节门的事咱们还要不要过问下去?”

朱重阳摇了摇头:“咱们这么多事,哪有空去理会这些?况且不管他们是四节门还是四象门,说来说去,争夺得还不过是什么武功秘笈,少林寺的《洗髓经》还没有着落,咱们哪有空闲去过问他们的事?还有易容帮的事,闯王宝藏的事,四节门内讧,只能任由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第三十九章 伏隐探秘

且说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在四节门门户外等候,伏隐则一个人潜伏进了四节门。

当晚虽然北风吹拂,但冷风中已带这些暖意,伏隐落地无声,悄悄进入了四节门的院落,眼前屋影幢幢,有的漆黑一片,显然屋里人已经入睡,有的屋子窗户还透露出微弱的灯光,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忙活什么,伏隐凭借着父亲的指点,直奔雨虹道长的屋子而去。

也许会有人发问,伏隐乃是头一次来到四节门,如何得知哪个是掌门雨虹道长的房间呢?这一点其实十分简单,凡是门派中,除去祠堂演武等屋宇外,最大最气派的房间自然就是掌门的房间,更何况那间屋子灯火通明,和其他屋子透露出来暗黄的灯光不同,自然就是雨虹道长的房间无疑。

来到雨虹道长屋子后面,伏隐刚刚潜伏起来,就听到屋内传来两人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声音比较熟悉,那自然就是雨虹道长的声音,他说道:“我确信秘笈就在剑冢内,但每日前去翻找,就连弟子们都起了疑心,只是没有找到,总不能说我在敷衍了事!”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是不是在敷衍,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我最后再给你三天的时间,偿若再没有找到秘笈,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听到这个威胁的言语,伏隐断定此人就是无欲道人,看来他们猜想得没错,雨虹道长就是受到了无欲道人的威胁,所以不得不去寻找秘笈。

雨虹道长却并非任他胁迫,跟着说道:“即便你翻脸无情又怎的?大不了我四节门上下一体全都死在你手中,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伏隐听到雨虹道长视死如归的神态冷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根本就没有将四节门上下都放在眼里,就算你自己,只怕对自己这条狗命也不怎么珍惜,我若想让你痛苦,何必找这些行尸走肉下手呢?”

雨虹道长跟着问道:“那……那你还想怎的?”

无欲道人沉默了片刻,跟着说道:“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看来是不让你知道我们晓得了多少你的秘密,你也会一直冥顽不灵下去,你以为我们都是这么好蒙混的么?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在我来你这四节门之前,你们四节门的弟子好像少了一个人吧?”

雨虹道长顿时紧张起来,这一点伏隐从他说话中就能看出,他说道:“四节门弟子,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了?”

无欲道人叹道:“看来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非要我将最后这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么?”

雨虹道长:“什么?”

无欲道人道:“在我来之前,四节门中曾有一个叫做勾心长的人,这名年轻人姓氏古怪,也并没有多少习武的天分,偏偏却作为关门弟子,受到你宫雨虹的倾心对待,甚至不惜将噬魂术这种禁术也传给了他,嘿嘿,你想要瞒天过海,在我来之前故意将他赶走,就以为能够让他逃脱劫难,你真是太天真了!”

伏隐听到这里方才知道雨虹道长原本姓宫,做了道士之后,名字也没有改变,只不过这些事和勾心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雨虹道长说道:“这名弟子是因为犯了本门大戒才被扫地出门的,四节门上下无不知晓,你若是想要拿他来威胁我,只怕找错了人了!”

无欲道人冷笑道:“是么?他为何姓勾?和欧阳如梦又是什么关系?”

雨虹道长兀自嘴硬:“这我怎么知道?随你怎么说吧,我倦了,无欲,我之后三天尽心尽力去找就是,找不到随你怎样便罢。”

无欲道人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他继续对雨虹道长施压:“这勾心长怕是你和欧阳如梦的孩子吧?唉,造化弄人,这孩子只当自己是个孤儿,却不料亲爹亲娘都活着,却是谁都不敢认他,偿若勾心长知道了这个真相,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

伏隐听到这离奇的一件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在想,那欧阳如梦又是谁,难道是雨虹道长当年的姘头?否则无欲道人为何拿她来说事?他心中是十二个不能相信勾心长是雨虹道长的私生子。

果然,雨虹道长叱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无欲道人说道:“你姓宫,她姓欧阳,宫和欧两个字连读正是个勾字,心长,唉,真不知从何说起……”欧欧电子书

屋内传来椅子响动的声音,伏隐猜测是雨虹道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是从椅子滑动的声音来看,雨虹道长心中十分激动,果然,他的声音传来的方位高了些,只听雨虹道长说道:“可笑,可笑……”

无欲道人的声音传来:“究竟是什么值得可笑,宫雨虹,你可要想清楚才好,欧阳如梦虽然跟你有了这个孩子,可是她却不敢认,乖乖地到帮主那里领受责罚,可是在孩子八岁那年,她终究舍不得让这个孩子就此平庸下去,她知道你宫雨虹龟缩在竹山,便让孩子的‘叔父’领着他来见你,我想孩子的‘叔父’应该告诉了你勾心长就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对他格外疼爱,唉,爱子之心人皆有之,并没有什么可笑的。”

耳听无欲道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在外偷听的伏隐也渐渐相信了这离奇的故事,看来勾心长多半就是雨虹道长的亲生儿子,否则还真的难以解释他为何要对勾心长这么好。

雨虹道长终于说不出话来,隔了半晌,他方才说道:“这件事应是你无欲自己来到四节门后四处打听出来的吧?”

无欲道人道:“你不用诈我,咱们帮内人人皆知此事,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就可以杀了我灭口,然后再措辞掩饰么?我告诉你宫雨虹,只要我在四节门出了事,别说你们四节门,你儿子勾心长,就算是欧阳如梦也难逃责罚,更何况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想要杀我灭口,真是痴人说梦了。”

雨虹道长闻言口气终于软了下去:“无欲,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生没有别的追求,只不过和欧阳如梦两情相悦,可……得不到就得不到了吧,眼下既然知道了勾心长是我儿,尽管对此事我还有所怀疑,但终究是我最后活下来的一点希望,你们若是毁了他,我就算做鬼也不会安宁的。”

伏隐听到这里,知道雨虹道长怂了,否则他不会说我做鬼也不会安宁的,而是应该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无欲道人得意地说道:“你知道轻重就好,如今又要怎的?”

雨虹道长无可奈何地说道:“这三日我全力去找秘笈就是。”

无欲道人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是找出了秘笈交给我,回去后我去跟帮主说说,说不定他会可怜可怜你们两人之间的痴情,让你们一家人再享天伦之乐呢。”

雨虹道长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他的“好意”:“无欲兄,你还是饶了我吧,此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无欲道人:“他老人家知不知道,你看你的表现了,话我已经点到了,你若是再不用心,可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屋内变得一片寂静。

不久,两人在屋内走动的声音传来,接着灯光熄灭,两人各自上床入睡去了。

伏隐听到了这么多的隐秘,听到两人已经入睡,知道今晚再听不到别的,便悄悄离开了雨虹道长的房间,又穿过几座屋子,来到围墙后,一个旱地拔葱,翻身离开了院子。

这边朱重阳和叶乘风正在焦急等候,见他出来,三人连忙离开四节门。

来到竹山后面,不等朱重阳和叶乘风问起,伏隐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今晚听到的消息跟两人说了,朱重阳和叶乘风也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勾心长竟然是雨虹道长的儿子,真正料想不到,雨虹道长对勾心长前面宠溺,后面冷淡的原因,而让他们引起误会,以为雨虹道长是易容帮的人误会也是由此而来。

朱重阳问伏隐:“你能看出来那无欲道人究竟是哪方面的人么?”

毕竟和陈盈虚等人谈论时,他们推断无欲道人既有可能是雨虹道长的师兄弟,四节门本门中人自然知道什么秘笈以及剑冢之类的事情,更有可能是太极门、乾坤门或者八卦门的人,因为他们怀疑只有这些人才会紧盯着秘笈不放,而在朱重阳的心中,那无欲道人则是易容帮的人。

伏隐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听无欲道人提起过帮主,而雨虹道长对这个帮主显然十分忌惮,至于雨虹道长和欧阳如梦之间的关系,他们都没有明说,所以我看他们不像是同门,也不像是太极门之类的人,至于易容帮么,也不怎么像。”

叶乘风道:“我看事情的重点应该不能放在无欲道人身上。”

伏隐道:“我也这么想,咱们应该着重去查查这个雨虹道长。”

第四十章 剑冢圣地

叶乘风道:“也不是雨虹道长,咱们应该去找勾心长去谈谈。”

伏隐问道:“找他去谈什么?”

叶乘风道:“那无欲道人不是说了么,勾心长乃是雨虹道长和欧阳如梦的孩子,看得出在勾心长被送到四节门之前,雨虹道长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孩子,欧阳如梦作为母亲,肯痛下心来将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必定有着说不出的苦衷,所以咱们现在先找到勾心长,再由勾心长带着咱们去找到他所为的叔父家,他叔父必定知道欧阳如梦的身份,只要查到欧阳如梦的身份,那么这个无欲道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伏隐一拍大腿道:“不错,咱们要去找勾心长就能顺藤摸瓜,查出无欲道人的身份。”

朱重阳却叹道:“勾心长此刻除了担心雨虹道长的安危外,只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父母全都健在,而他也并非孤儿,咱们要找他来带路,自然必须要将这些事全都告诉他,唉,你们难道都没有替他考虑一下吗?”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面面相觑,伏隐道:“勾心长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孤儿,忽然得知自己父母都在,高兴还来不及,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朱重阳道:“自己父母都在,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真相,将他当成弃婴,只怕勾心长对他父母是爱是恨还难说得很,而且雨虹道长和欧阳如梦不肯告诉勾心长真相,定然会有他们的顾虑,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告诉勾心长这个残忍的真相,只怕他一时半会绝难接受。”

叶乘风舍身取地地想了想,然后说道:“不错,他父母之所以隐藏这个真相,定有说不出的苦衷,天下那个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那欧阳如梦担心勾心长以后的成长,让人将勾心长送入四节门,这就说明欧阳如梦还是牵挂着勾心长的,只不过碍于形势,不能直接相认,而据无欲道人所言,那个帮主恐怕就是制约关键之人,可是……若不得勾心长指点,咱们又找不到人,这可为难了。”

伏隐却断然说道:“依我看,纸包不住火,勾心长迟早会知道这个秘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咱们告诉了他真相,说不定能令雨虹道长和欧阳如梦都不再受人制约,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勾心长和他父母也能团聚在一起,也算是一件好事!”

朱重阳还是觉得不妥:“不行,咱们不能鲁莽行事,万一勾心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跑过去跟雨虹道长去对峙,那么到时候让雨虹道长如何自处?他宁可委曲求全,宁可拿师门秘笈交给无欲道人,也不肯让无欲道人将这件事说出来,这中间定然有让他们恐惧的人或事物,咱们捅破了这个真相我,万一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咱们就难辞其咎了。”

伏隐道:“既不能告诉他,又想要找到真相,那你说该怎么办?”

朱重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他问道:“依你们看,这雨虹道长这么久都没有在剑冢内找到秘笈,是他真的找不到,还是他早就找到了,只是一直拖着不肯给无欲道人呢?”

伏隐想了想后说道:“我看应是没有找到,如果他找到了,为何宁愿冒着得罪无欲道人的危险,也不肯交给他呢?没有理由啊?”

朱重阳道:“有理由,而且有充分的理由,我推断勾心长乃是雨虹道长和欧阳如梦两人孩子的事只有无欲道人一个人知道,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是他推断出来的,并没有其他佐证,而雨虹道长只怕在一年之前就找到了秘笈,之所以不肯交出来给无欲道人,极有可能是他想要练成秘笈上的绝世武功,以宰了无欲道人,好彻底了解此事。”

伏隐摇了摇头:“也不对,这根本说不通,无欲道人来四节门找雨虹道长索要那本什么武功秘笈未必只有无欲道人一个人知道,如果无欲道人是奉什么人之命来索要的,就算雨虹道长将无欲道人杀了,又怎么跟指使无欲道人的人交代?”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这还不简单?只要宰了无欲道人,将他往山沟里一扔,有人前来询问时,雨虹道长就说早就将秘笈给了无欲道人,无欲道人已经走了,来个死无对证,岂不干净?”

伏隐道:“这……如果雨虹道长真有这个想法,他也太狠毒了吧?”

朱重阳道:“为了勾心长的安危,也为了欧阳如梦,这么做反而是最直接了当地办法,否则就算将秘笈给了无欲道人,无欲道人始终抓着雨虹道长的把柄,岂不是让雨虹道长寝食难安?”

伏隐道:“就算是这样,咱们又怎么去证明这一点呢?”

朱重阳道:“这个简单,雨虹道长最近不是天天都去剑冢么?不管他是去寻找秘笈还是躲在那里练习秘笈上的武功在,暗门到剑冢去一趟不久知道了?”

伏隐道:“剑冢是四节门的禁地,咱们这么过去,是不是有点冒犯了?”奇书网

朱重阳带这些不屑地说道:“伏缨叔叔去的什么地方不是禁地?皇宫大内是不是禁地?大汗金帐是不是禁地?他不照样都会去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若是不去剑冢,便只能勾心长直言此事了,其中的轻重缓急,你自己掂量吧。”

伏隐看了看叶乘风,问道:“你怎么说?”

叶乘风比较冷静,他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我支持朱大哥,还是去剑冢一趟伤害小点,就算被雨虹道长发觉,我觉得以咱们跟勾心长之间的关系,他也不能怎样,大不了咱们直接跟他明言,反正咱们也没有什么恶意,他雨虹道长也不是不分是非好歹之人,说不定就此将这些秘密告诉咱们。”

朱重阳道:“而且去剑冢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万一雨虹道长是真的找不到秘笈的所在,你伏隐是什么人,别说一个剑冢,只怕就算有是个剑冢,你也能将秘笈找出来的,是不是?”

伏隐得了这一顶高帽,也便不怎么拒绝了,他说道:“四节门的剑冢在什么地方,咱们现在也不清楚啊,难道还要去找勾心长?”

朱重阳道:“当然不用,咱们就等一等,等到天亮后,雨虹道长去剑冢时,咱们跟在后面不就知道了?”

三人就此作出决定,夜里就在竹林中歇宿一宿,等到天亮就跟着雨虹道长去剑冢。

朱重阳推断剑冢就在竹山上,距离四节门也不会太远,否则他们如何保证剑冢禁地不会有别人闯进去?

此时还未开春,山上颇为寒冷,三人就算是内力深厚之人,也担心入睡后吹了风得了风寒,在四节门附近他们又不敢生火,怕引起四节门的人注意,三人寻找到一个避风之地,勉勉强强地度过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三人就醒了过来,毕竟在山上睡得也不踏实,几人来到四节门不远处的竹林里隐藏起来,静静等候雨虹道长的出现。

在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色还有些发蓝的时候,雨虹道长就匆匆出门,不管他是去找秘笈,还是去剑冢偷练武功,对他而言,时间都已经不多了,因为无欲道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给他三天的时间。

三人随即跟在雨虹道长身后,几个人都是轻功高手,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雨虹道长显然满腹心事,有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们推断得不错,那四节门的剑冢距离四节门并没有多远,只不过剑冢所在之处的竹林,竹子都异常高大,即使是在冬季,竹叶遮天蔽日,竹林中光线昏暗,里面显得十分神秘。

朱重阳等人原本以为剑冢就像是乱葬岗之类的地方,来到这里他们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毕竟剑冢只是埋剑之地,而不是掩埋尸体的地方,一柄剑也要不了多大的地方就能埋藏起来。

进了竹林,雨虹道长径直走向一个方向,看他的样子,这地方他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朱重阳等人怕跟得太近被他发觉,只能始终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竹林深处更显得十分幽暗,而穿过竹林后,光线又变得明亮了些,因为朱重阳他们跟雨虹道长相隔一段距离,被竹林遮挡,看不到人,只能听到踩踏竹叶的簌簌声,可是这声音在之前就消失了,来到竹林明亮些的地方,他们赫然发现雨虹道长不见了。

朱重阳等人面面相觑,难道雨虹道长发觉了他们在后面跟踪,所以将他们摆脱了?

几人自认为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认定雨虹道长所去的剑冢应是隐蔽的地方,三人慢慢走到竹林后面明亮些的地方,不久伏隐就发现了一处山洞,准确地说应是一道山缝才对,这道山缝上下狭长,呈梭形,勉强能够进去一个人,伏隐探头进去看了看,当先挤了进去,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随后跟了进去。

这道山缝外面看起来狭长,想不到里面却别有洞天,风景怡人,看得出四节门的历代掌门能将这里当成他们的剑冢圣地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他们眼前是一片花海,周围则是不合节气的柳树,而雨虹道长就站在其中一棵柳树下。

第四十一章 凌空御剑

三人为了不打草惊蛇,都躲在山缝的隐蔽处向里偷偷张望,这是一座并没有多大的山谷,四周山壁陡峭,越向上越狭窄,看来上面的洞口处应隐藏在竹山怪石嶙峋处,所以至今都没有被人发觉。

山谷不大,只有百十亩地大小,和山缝隙差不多,上下也是呈梭形,当然,上面的洞口更是十分狭窄,但因为在山顶之故,所以阳光也算充沛,若是有人不小心从上面狭小的洞口掉落下来,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也正是因为这铁桶似的山谷,将外面的寒风挡住,使得这片山谷中四季温暖如春,谷中各种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只不过许多花草都破碎不堪,像是一群孩子拿着锄头将花草胡乱砍伐了一通似的。

山谷后那一排垂柳生机勃勃,雨虹道长站在柳树下背对着三人,似在沉思,又似在感伤。

仔细看去,在他周围,有着一柄柄的剑连鞘插在地上,只露出上面一小半的地方,剑并没有多少,看得出四节门历代掌门也就这么多人。

忽然,雨虹道长转过身来,三人连忙背靠石壁躲藏,以防被他发觉。

雨虹道长当然没有发觉他们三人的存在,他转过身来茫然地看了一圈,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朱重阳偷偷看过去,看他最终找到了一株鲜花,这种花朱重阳之前从所未见,雨虹道长将花摘起来,然后放入口中大嚼,这一下大出朱重阳意料,想不到雨虹道长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只是他决计料想不到雨虹道长所吃的花具有奇毒,吃过花之后的雨虹道长浑身抽搐,接着他开始抽出长剑挥舞,但在身中奇毒下,他挥舞得剑法不成章法,好像疯汉喝多了酒,在乱砍乱劈,随着他劈砍几次,剑法渐渐有了理路,一招招剑法随即展开。

到了此刻朱重阳等人兀自不明白雨虹道长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能够肯定地是他绝不是在找秘笈,看起来也不像是在修炼什么秘笈,刚才他那一通胡乱劈砍,看起来倒像是在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随着雨虹道长剑法越来越凌厉,剑气纵横,将身子周围的花草都给破坏得不成样子,朱重阳这才知道这些花儿草儿是怎么变成这样破破烂烂的,同时他也心中骇然,想不到雨虹道长内力如此高深,只凭剑气就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

伏隐躲在暗处早就将整个山谷中的情形看了个遍,他压低声音说道:“这剑冢中没有秘笈便罢,若有秘笈当在那块大石头附近!”

竟伏隐提醒,朱重阳才注意到山谷中那块大石头,他的注意力一直被雨虹道长所吸引,除了雨虹道长,他又只看到了山谷中的奇花异草,感慨老天爷造化之神奇,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块大石头,因为在山谷中看到石头岂非再正常不过了?

伏隐却是从乃父伏缨那里学得一手好眼力,尽管伏隐并不是金手门的弟子,可伏缨还是将这些本事都传给了他,所以他自从进入山谷一来,就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秘笈方面。

朱重阳低声问道:“何以见得?”

伏隐道:“若是将这个山谷看成八卦形,那块石头则是在坎位,说卦有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又云,万物劳倦休藏于坎,所以他们若是藏起秘笈,方位就在那块大石头坐在的坎位。”

朱重阳和叶乘风都不怎么懂八卦方位,听得似明非明,而此刻那雨虹道长还在练剑,剑气已经开始收敛,但剑意似乎又上了一个层次。

不久,雨虹道长收了剑法,整个人归于平静。

就如伏隐所料,雨虹道长练完剑之后去了那块大石头旁,他俯身从大石头下掏摸出来一个包袱,打开包袱,里面果然放着一本书册一类的事物,雨虹道长潜心阅读,一直看了很久,这才掩卷沉思,最后将书册放在包袱里,又将包袱放在大石头下面。

看到这一幕,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都相信那就是四节门,也就是当年的四象门从他们祖师爷那里得来的绝世武功秘笈,刚才雨虹道长施展的剑法精妙无比,和勾心长所使的四节门的剑法颇不相同,看来雨虹道长是躲在这剑冢里修炼武功,而非他对无欲道人所说的,没有找到秘笈。

叶乘风低声道:“看样子雨虹道长一会就要离开这里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朱重阳道:“再等一下!你们看!”

那雨虹道长看了一遍秘笈,非但没有离开,而且又去了柳树下的剑冢,那里共有十二把剑插在地下,整把剑的剑鞘入地两尺有余,只留三分之一露出地面。

来到十二把剑中间,雨虹道长将自己的剑解下放在一旁,跟着空手施展剑法起来。

所谓空手施展剑法,就是雨虹道长虽然空着手,但手中似乎握着一把无形之剑,依旧以剑法的姿态使出招数,他大袖飘飘,整个人如在舞动剑器,又似乎在手舞足蹈地跳着,只是因为他手中无剑,所以整个人的行为十分怪异。510文学

伏隐忍不住问了句:“他在干什么?”

朱重阳也看不出来,只能继续观察。

雨虹道长越舞越快,在他周围的落叶都被他舞动时带来的强大气场带得飞舞盘旋起来,接着,更不可思议的情景发生了,插在地上那些剑不断晃动,仿佛是要从土中钻出来,朱重阳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雨虹道长的真气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终于,那是把不断晃动的剑忽然离鞘而出,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接着随着雨虹道长的挥舞,十二把剑也跟着在他周围凌空旋转,雨虹道长身子越转越快,十二把剑冲天而起,随着雨虹道长的一个转身,十二把剑都向着同一方向刺去!

十二把剑全都刺入同一棵柳树,至此,雨虹道长宛如虚脱了般的委顿下来。

看到雨虹道长如此恐怖的武功,朱重阳等人已经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不敢停留,匆匆离开了山缝,来到外面。

到了外面他们依旧不敢停留,一直走了三四里地,这才在一片竹林深处停了下来。

伏隐也是到了此刻才敢开口说话:“我的天,那究竟是什么武功?竟然能够隔空驾驭十多把剑!只怕慕容伯伯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朱重阳道:“别说得这么夸张,慕容伯伯不知道要比他厉害多少,只不过这种隔空驱使长剑的本事真是邪门,看来咱们之前想得没错,这雨虹道长就是在骗无欲道人,说什么找不到秘笈,其实是他在这里偷偷修炼!”

伏隐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朱重阳道:“那要看咱们跟勾心长之间的交情了。”

伏隐听不明白,问道:“怎么说?”

朱重阳道:“这雨虹道长再怎么说,也是勾心长的亲生父亲,如果咱们看在勾心长的面子上,那就想办法帮助雨虹道长一把,一起对付无欲道人,偿若不考虑勾心长的话,咱们就等雨虹道长走后,将那本武功秘笈偷出来,然后等明日雨虹道长离开四节门后,咱们以秘笈为要挟,让无欲道人说出他的身份。”

叶乘风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

伏隐问道:“什么问题?”

叶乘风道:“刚才咱们在山缝中看到雨虹道长在山谷中练剑,为何咱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发觉了呢?”

伏隐道:“咱们窥探别人隐私,当然会有些担心了,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乘风摇了摇头:“偿若只是这样,咱们当时也不用这么害怕,只怕咱们内心深处都隐隐觉得,偿若一旦咱们被雨虹道长发现,只怕性命难保!”

朱重阳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形,他不得不同意道:“不错,当时的情况的确如此,按理说雨虹道长是勾心长的父亲,咱们应该心生亲切才是,可是刚才为什么会感到如此恐惧呢?”

伏隐尝试着回答:“那也许是因为剑冢圣地本就是四节门的禁地,禁止除帮主以外的人踏足一步,咱们偿若被发现了,自然难以解释。”

朱重阳道:“不对,剑冢圣地是禁地,也只不过是针对四节门的人来说的,咱们又不是四节门的人,自然不受此约束,毕竟这竹山又不是他们四节门家的,咱们就算闲逛至此,难道还要付出性命的代价不成?”

伏隐也疑惑起来,他问道:“那依你说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这或许是咱们对雨虹道长的印象,好像从没有将他当成好人过,他先是骗了无欲道人,说什么没有找到秘笈,其实不过是他的计谋,其次他和那个什么欧阳如梦生下一个孩子,也就是勾心长,可是他明知道勾心长是他孩子,却生生不去相认,若他问心无愧,又怎会这么铁石心肠?还有他修炼的这种邪门武功等等,看得出这雨虹道长绝非什么良善,所以咱们才会这么害怕他。”

伏隐想了想后说道:“不错,还是你小子说得明明白白,我看就是这样,那无欲道人以勾心长和欧阳如梦作威胁,自不是什么好人了,这雨虹道长以毒攻毒,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善类,唉,可怜勾心长还不知道这些,只知道为他这个师父安危而跟着提心吊胆。”

第四十二章 门派暗语

叶乘风道:“这么说,咱们是选择等雨虹道长走后,将那本秘笈偷出来?”

朱重阳道:“这似乎也并非最佳的选择,反正除了今日,还有两日的功夫,咱们回去再仔细商量商量再说。”

三人下了竹山,来到客栈,他们的马儿还寄居在此,几人看了看马儿,这两日马儿被照顾得不错,之后三人便去寻个地儿吃饭,他们刻意避开了上次和鲍二少发生争执的酒馆,去了另一家饭馆,正吃着饭,伏隐道:“你们看那一桌上的客人,衣袖上都绣着四根竹节,多半就是四节门的人。”

朱重阳看过去,果然见到他们衣袖上绣着四根竹节,只不过他们以前并没有见过四节门门派的服饰,不能肯定这就是四节门的弟子,但在四节门山下的镇子上,忽然看到衣服上有绣着四根竹节的衣服,自然也不能当做是巧合。

伏隐不动声色地运功于耳,偷偷探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听了好一会,也只听到他们在说这家饭馆的菜炒得不错,就是酒味有些淡了云云,没有一句说到正题上的。

而且四节门的弟子下山在镇上喝酒吃饭,也再寻常不过了,也不值得他们去深究。

伏隐不再去探听那几人的说话,转过头来说道:“以前在西域时总是听叔伯们说,一旦没有了线索,他们就能去找丐帮的朋友帮忙,眼下丐帮式微,洪门又刚刚帮过咱们,不好现在就去他们,下一步咱们又该去找谁帮忙呢?”

朱重阳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准备去找人打听什么事呢?”

伏隐道:“比如跟踪这些四节门的喽啰们,又比如打听一下这无欲道人的来历,还有易容帮的人的去向,还有欧阳如梦是谁,《洗髓经》的下落等等,偿若有这么一个帮派等帮帮咱们,咱们也会轻松许多,不用这么来回奔波,却似乎什么收获都没有。“

朱重阳笑道:“你这是惫懒的想法,事情都由别人来做,又要你去干什么?”

伏隐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事事尽在掌握,可是我脑海里只有一团乱麻,咱们下一步又该如何去做?就等着去偷书,然后去要挟无欲道人么?偿若他胡说八道一通,咱们又怎么去分辨呢?”

朱重阳道:“自然可以分辨,咱们又非傻子,何况事后咱们还能去找雨虹道长核实。”

伏隐瞪大了眼睛:“找他核实,咱怎么跟他解释秘笈的事?”

朱重阳道:“什么秘笈?”

伏缨苦笑道:“一味的耍赖也不是办法,这秘笈代表着什么咱们也不知道,万一坏了雨虹道长的大事……”

朱重阳道:“你也不用想这么多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按照叶老弟的办法,去找勾心长,让他带着咱们去找他叔父,再顺藤摸瓜,总能找到线索的,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咱们寻找的方向是对的,总能解开最后的谜题。”

伏隐道:“我倒没有你这么乐观,叶老弟,你怎么说?”

叶乘风用眼神指向那几个身穿四节门门派服饰的人低声说道:“他们口中说得虽然是无关紧要的事,但他们暗中另有所指,你们看他的手势……”

伏隐看过去,只见他们之间口中说着不相干的话,手中却指指点点,怪不得伏隐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他们谈什么正题,原来采用的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技俩。

一般这种手势非是他们自己人也看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伏隐也不懂这些手势的含义,偷偷看了半天,恨恨地说道:“他们那些见鬼的手势我也看不明白,回头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就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了。”

叶乘风道:“他们又非是什么重要的人,为何非要追着他们不放呢?”

伏隐道:“你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哼,偿若光明正大,又何须在大庭广众之下用暗语说话呢?”

正商讨着如何追踪这几名四节门的弟子时,一个有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进饭馆,朱重阳看到此人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一个人,之所以感觉此人既熟悉又陌生,是因为他身形看起来有些眼熟,但面容却十分陌生,此人来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下,要了酒菜,然后默默等候。

在此人进来时,那几名四节门的弟子也看了看来人,发觉不认识,又立刻低头交谈自己的事,他们似乎认定旁人也不会他们的暗语,因此肆无忌惮地用手势交谈起来。

伏隐看得又生气又无奈,准备等着几人吃完饭后就跟随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究竟要去什么地方。

朱重阳则一直在回想着这个新进来的人的身形,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他善于识人,对以前见过的人,哪怕是有些相似,也能想起大约在哪见过,但此人的面孔实在是太面生了,怎都想不起来。读书网

终于,那几名四节门的弟子吃饱喝足,去柜台结了账,然后走出了饭馆,伏隐随即站起身来跟上,朱重阳和叶乘风对视了一眼,两人虽然还没有吃饱,但也只能跟上。

还没走出两步,来到那位新进来的客人身旁,这人忽然伸手拦住了他们,然后说道:“我看你们饭菜都没吃完,就这么走了岂不浪费?”

伏隐愕然看向此人:“你是谁?”

这人笑嘻嘻地说道:“分别不过几日,伏大侠就忘了小弟么?”

他这次说话的声音和刚才点菜要酒的声音不同,朱重阳立刻就认出他是勾心长来,他惊喜万分,忙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勾心长低声说道:“我这是从易容帮那里得来的灵感,现在改头换面,在镇子上不容易被人认出来,朱大侠,你们匆匆忙忙地准备干什么去?”

伏隐也认出了他,他说道:“你那几个师兄看来不像去干好事的样子,我们想跟上去看看他们去干什么。”

勾心长道:“我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咱们一会再过去也不迟,回头我陪你们去,不过还是要先吃饱才行。”

伏隐讶然道:“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你怎么会知道?”

勾心长失笑道:“他们打的手势正是我们四节门的暗语,我是四节门的弟子,自然知道。”

想着勾心长既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地,朱重阳等人自然也就不再着急地跟随其后,勾心长让他点的菜都送到朱重阳这一桌,四人围坐一桌,说起这两日的事,当然,关于勾心长是雨虹道长儿子之事他们自然没说。

朱重阳问他:“这两日你都一直在镇上?”

勾心长点了点头:“这里是距离竹山四节门最近的地方,我又不能去四节门,自然只能在镇上待着,我买了些胭脂水粉,混以墨汁,将脸色涂得黑一些,又用米粉糊改变了脸庞和鼻子的形状,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我来啦,就算我去一趟四节门,只怕也会被他们当成附近的山民,而不会对我怎样,咦,你们怎么还没走,我师父雨虹道长既然不是易容帮的人,你们还留下来干什么?”

朱重阳叹道:“说来话长,你还记得你那陈师兄说的,四节门原本和太极门,乾坤门以及八卦门都是一家么?”

勾心长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只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重阳道:“我们推断其他三个门派的怀疑是对的,你们四节门,或者说是你们四象门门中的确有着这么一本武功秘笈……”

勾心长惊讶地说道:“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怎的我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朱重阳看了看伏隐,伏隐说道:“我们是亲眼所见,唉,先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说你以前寄样在你叔父家,那么你还记得你父母是什么样子么?”

勾心长摇了摇头:“在我还是婴孩时,父母就双双出事离去,据我叔父所言,我爹失足掉下悬崖,跌了个尸骨无存,我娘让我叔父帮着照看我,她则殉情而死,唉,我是个可怜之人,竟然连生我的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朱重阳又问道:“那你叔父现在什么地方?你现在既然是自由之身,不用每日去四节门,难道就一直没有回去看望过么?”

勾心长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这些冰冷:“婶婶从小对我刻薄,叔父也难得对我好些,似乎当年我娘将我托付给他们,是给他们增添了负担,我小的时候或许他们真疼爱过我一些,但自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就不拿我当回事了,自从他们将我送入了四节门,我就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绝不会再回到他们身旁,虽然我现在学了些本事,但也不算有什么成就,自然不会回去。”

伏隐听他这么说,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只可惜此时也不是跟勾心长说出事实的时候,他转过话题:“你们那几个师兄究竟是在说什么?我偷偷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勾心长笑道:“这是我们四节门的暗语,外人没有学过,自然看不明白,他们是在商量着将我叔父带到山上去,至于什么目的,他们没有说,只说什么要客客气气的,我既然发誓不见他们,自然也就不能跟着去,我想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想问问我的近况,而我又没有回去过,只怕他们会失望的。”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听到勾心长的话,无不感到震惊。

他们知道勾心长是雨虹道长的亲生儿子,如今雨虹道长要请他“叔父”去四节门,看来是雨虹道长准备孤注一掷,先宰了无欲道人,再向勾心长的“叔父”打听那关于欧阳如梦的消息。

第四十三章 身世之谜

得知这个消息后,朱重阳和伏隐等人那还吃得下饭,他们立刻起身道:“店家,结账!”

勾心长茫然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还在嘟囔着:“我还没吃呢……”就被伏隐一把给拉走了。

几人都没有骑马,怕骑马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四节门的人,造成不可知的变数,而是和勾心长一起展开轻功,向勾心长的“叔父”家赶去。

勾心长是几个人当中轻功最差的一人,朱重阳等人都只能放慢了脚步跟在他后面。

行走在路上,勾心长问道:“为何他们请我叔父去四节门,你们就变得这么紧张?”

朱重阳道:“等找到了你的‘叔父’,你就能知道你的身世了。”

勾心长怎都想不到他的父母还活着,此刻的他忍不住抱怨:“我都说了我曾发誓不再回去,你们,这……”

伏隐道:“少废话,我们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勾心长扭头去问叶乘风:“为了我?”

他是看叶乘风年纪最小,不会蒙骗他,才故意去问的他。

叶乘风点头道:“不错,都是为了你,快走吧!”

朱重阳道:“你那几个师兄倒也知道你叔父居住的地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勾心长道:“我叔父家贫寒,师父每年节庆时都会给他那里送些米面,这几人都是送熟了的,自然知道路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非要先去找到我叔父不可?”

朱重阳道:“待会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别多问,对了,你师兄每次给你叔父送米面时都是走着去的,还是骑马?”

勾心长道:“自然是骑马,我叔父家距离竹山又三十多里地,若是让我师兄们走着去送,他们也不乐意。”

朱重阳皱着眉头道:“那从这里去你叔父家可有什么近道?你走得这么慢,只怕咱们来不及赶在他们头里。”

勾心长道:“近道?近道只能翻山,他们骑马上不了山,只能从山脚下绕着走,咱们翻山过去能够快一点。”

伏隐本想问勾心长每次给他叔父家送粮食,他怎么不去,转念一想,以勾心长对他叔父家的印象,自然是不愿意亲自前去,而雨虹道长之所以这么好心给勾心长叔父家送粮食,自然是感恩他们将勾心长抚养长大,只不过勾心长却不知道这一点而已,怕是他心中还嫌师父多事。

朱重阳暗自盘算着马速和勾心长轻功的速度,感到勾心长轻功速度未必能比马速快上多少,便让他趴在自己背上,自己背着他走,即使朱重阳身上背着一个人,但他施展起腾云功来,还是比勾心长快上不少。

依照勾心长的指点,四人翻山越岭,终于抢在勾心长的几名师兄前面来到他“叔父”所在的村子。

这个村子不大,附近的土地也十分贫瘠,怪不得他们叔父家如此贫寒,勾心长领路,很快找到了他叔父家的所在。

勾心长来到他叔父家门外,本来不打算进去的,但架不住朱重阳等人劝说,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一座破落的庭院内,一名老妇人正在洗衣服,此刻冰冷的水对老妇人来说不免是场折磨,但老妇人丝毫不以为苦,她听到有人走近,抬起头来,多年不见,她已经认不出眼前的几个人里有一个是他们家的养子勾心长。

老妇人笑道:“现在不是什么节日,道长就来给我们送粮食了么?”

原来她将朱重阳等人看成四节门来给她家送粮食的人了,勾心长冷着脸喊了声:“阿婶。”

老妇人身子一震,放下手中正在浆洗的衣裳,缓缓站起身来,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仔细看了看勾心长,然后问道:“你……你是心长?”

勾心长点了点头,他并不想跟老妇人多说什么,直接问道:“叔父呢?”

老妇人道:“你叔父去帮别人盖房子去了,晌午八成在人家家里喝了酒,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心长,你……我……”

勾心长不想听她说什么,又问道:“谁家盖房子?”

老妇人道:“是村尾的老鼻头,他张罗着盖上两间房,好给他儿子娶媳妇,心长,这些年,你在山上过得还好吧?”

勾心长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理也不理老妇人,转身就走。400

老妇人看着他的背影,带着歉意地说道:“心长,以前……以前我们是刻薄了你……”

勾心长停住脚步。

老妇人接着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呀,你也知道,咱们家这么穷,若是都将饭给了你吃,我们都得饿死……”

听到老妇人的解释,勾心长跨过院门走了出去,他并不想听解释。

朱重阳歉然地对老妇人笑了笑,随手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老妇人:“待会若是有四节门的人来找勾心长的叔父,你就说他出远门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千万别说他在村子里,勾心长那边我会跟他说说,让他不要计较以前的事。”

老妇人虽然不知道朱重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但看在银子以及朱重阳好心的份上,重重点了点头。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这才跟着出门,紧跟勾心长而去。

来到村尾,果然有一间盖了一半的房子,在这半间屋子不远处的一间茅屋里,几个人正在喝酒,勾心长当先走过去,找到他的叔父,拉着他向外走。

他叔父喝得醉醺醺的,走路时微微弓着腰,好像背上承担着很大的压力,这种人在乡下常常能够看到,朱重阳知道这是他们做了几十年的农活后形成的弓背,他见到勾心长便说道:“你这孩子,自从上了山,也不回来看看我们……”

几人将他带出村子,来到一片落了叶的树林中,勾心长问朱重阳:“人就在这里,你们要问什么尽管问吧。”

朱重阳对着他叔父背后拍了拍,他叔父登时呕吐起来,等他吐完了,朱重阳又给他体内输入一股真气,让他能从醉酒之中迅速恢复清醒。

之后朱重阳才开始问他:“你是勾心长的叔父?”

此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他叔父何长三。”

伏隐愕然:“他姓勾,你姓何,你又怎会是他的叔父?”

何长三道:“我是他表叔父,并非亲叔父。”

朱重阳冷笑道:“只怕表叔父也不是吧。”

何长三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说什么?”

听到朱重阳这么问,就连勾心长也愣了一下,如果这个何长三并非他的叔父,而是从路旁捡来的他,那么他小时候被刻薄对待,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他勾心长反而要感激何长三才行。

朱重阳道:“我问你,欧阳如梦你可知道?”

何长三问道:“欧阳如梦?谁是欧阳如梦?”

朱重阳这才想起,当时欧阳如梦将孩子交给他们抚养时,定不会说出自己真实的姓名,他说道:“当年抱着孩子送到你家的那名女子,你还记得他么?”

何长三身子一抖,连忙说道:“这个……她不是说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么?怎的今日又提起?就算她找过来,我何长三也不亏欠她什么,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这么大的小伙子,她还想怎的?”

一听这话,朱重阳立刻明白欧阳如梦当时将孩子送过来时,定然也给了何长三一笔钱财,让他好好照顾好这个孩子,但据勾心长所说的经历,何长三显然并没有将这笔钱只花在勾心长身上,只怕连一半的钱都没有花到,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解释了,看来何长三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算账的了。

勾心长直到此刻方知道自己是被一名女子送到何长三家的,而他是什么孤儿一事也未必是真,想到这里,勾心长的身子微微发抖,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父母都还活着,他想问又不敢问,直直地看着何长三。

朱重阳温言道:“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而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回答得好,我们还会再给你一些银钱,但偿若你不老实说,那就别怪我们要跟你算算当年的钱都花在哪儿了。”

何长三毕竟心虚,他连忙问道:“不知道几位贵人想要问什么事?”

朱重阳道:“当年送孩子到你这儿的那女子,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何长三摇了摇头:“不知,她将孩子送来之前,我从没见过她,我也问过她,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跟我们说,只说孩子是个冤孽,好生嘱咐我们好好抚养,当时我和我婆娘都没有孩子,而且那姑娘还给了我们一些钱财,我们自然是连连答应。”

虽然朱重阳早就料想道欧阳如梦不会给何长三说出她的来历,但听到何长三亲口说出来,还是感到说不出的失望,他说道:“你详细跟我们说一下那女子的相貌,穿着,说话的口音等等,能记得多少就跟我们说多少。”

何长三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他喃喃地说道:“那个闺女长得非常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身,她过来时,我还以为是仙女下凡,我何长三一辈子见到的最漂亮的姑娘就是她了,看到她这么漂亮,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还被婆娘扇了一巴掌,她瓜子脸,大眼睛,当时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跟我们说话时带着一股官家太太的气势,她穿的自然是绫罗绸缎了,至于是绫罗还是绸缎,咱们也分辨不出来,总之一看就是十分贵重的衣服,她口音么,和我们不太一样,但终归不会相隔太远,她跟我们说,这孩子是个私生子,孩子的爹不愿要这个孩子,不得已才送出来。”

第四十四章 奇怪兵器

听着何长三的讲述,勾心长身子颤抖着,他知道何长三口中所说的孩子,其实就是他。

对何长三来说,他原来一直生活在何长三等人给他编造的谎言当中。

身世之谜对于每个人来说,都称得上是绝对的大事,更何况还和勾心长的亲生父母有关,听着何长三的讲述,勾心长冲到他面前问道:“你说我是被人送来的,而不是你们看着我爹娘双双去世,方才好心抚养的我?”

何长三苦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唉,我将这件事说给你听,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朱重阳问道:“怎么说?如何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何长三道:“那个闺女给了我们孩子和一些钱之后,还曾让我们发誓,绝不能将孩子真实的出身告诉给他,否则她还要来找我们的麻烦,让衙门将我们捉进大牢里呢。”

朱重阳又问道:“那女子将孩子和钱给你们之后,可曾再来找过你们?”

何长三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姑娘,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虽然没有明说孩子是她生的,但我和我婆娘都能看得出来,当时我们便推断这姑娘定是跟谁有了私情,却没有得到双方爹娘的认可,生下了孩子也不敢说出来,只能送人了事,我怀疑那姑娘的相好是什么官府衙门里的人,所以她才能说什么让衙门来捉我们之类的话。”

朱重阳自然知道欧阳如梦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吓唬他们这种乡野村民,乡野村民未必怕生怕死的,但一定会怕官府,那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她这么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何长三怎能不敢不老实听话?

伏隐听到这里,对何长三说道:“你在撒谎!”

何长三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哪敢骗你们?”

伏隐道:“你说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子,那后来让你将勾心长送上竹山四节门的人又是谁?”

何长三道:“那是在孩子满八周岁的时候,家里忽然来了一个人,问清了我的性命,又说出了当年送来孩子时的种种情形,我便将孩子拉过来,那人便命我将孩子送到四节门去学艺,还给了我一点钱和一封信,我们两口子辛辛苦苦将孩子拉扯大,自然不希望和他分开,但来人说的话我们又不敢不听,最后只好由我亲自带着孩子去了竹山,将孩子交给了他们领头的,信也交给了他们,这个四节门里领头的人看了信之后对我说了很多好话,也给了我一笔钱,问清了我住的地方,每年还给我送粮食,真是好人呐。”

勾心长问他:“原来我真是孤儿,你们瞒得好!我问你,那女……我亲娘将我送来时给了你多少银子?为何后来咱们连饭都吃不饱,你们却整日哭穷?”

何长三叹道:“这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那女子是给了我们一大笔钱,可是我们穷了一辈子,从来不知道有钱人的滋味,便在头几年挥霍无度,就连地都抛荒了,可是钱再多,也有花完的一日,心长,你小的时候我们可也没有亏待过你,后来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才委屈了你一些……”

勾心长一时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他紧紧攥着拳头,显得心中十分恼怒,可是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弛下来。

朱重阳问道:“后来让你将孩子送上竹山的那人又是什么人,你老实跟我们说说!”

何长三道:“那个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也是出身有钱人家,神情有点凶,除了安排我们的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说,我也不敢多问,毕竟他身上还带着刀子。”

对何长三这种人来说,区别人的方式非常简单,那就是有钱或者没钱,而至于他说的那人身上带着刀子,看来是那人身上携带者兵器,朱重阳仔细询问了何长三那人身高相貌等等,因为何长三见到那人时,有种矮人三分的感觉,所以说出来的身高也不大靠谱。

伏隐突发奇想,问何长三:“那人身上带着的刀子是什么样子,你记得清楚吗?”

朱重阳本以为此人连人的相貌都记不清,对于毕竟就更不清楚了,不了此人对那人的兵器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还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等到剑画好,朱重阳讶然道:“你画得这样好,真是让人想不到。”

何长三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年轻时做过几年木匠,对于画物件有些熟练,算不得什么。”

朱重阳仔细看了看他画出来的剑问伏隐:“你看呢?”

叶乘风也看了看何长三所画的兵器,只不过他江湖经历浅薄,看不出这兵器出身何处,只知道是一把柄特别长的剑,剑柄和剑身差不多一样长短。

伏隐道:“用这种兵器的门派不多,掰着手指头都能说得过来,偿若何长三没有画错,这应该是九华门,药剑门或者蝴蝶剑等门派所用的兵器。”

何长三道:“绝对没错,我看得出这刀子的尺寸,分毫不会差。”

朱重阳道:“不止九华门,药剑门,蝴蝶剑,还有十字剑以及南天门。”

叶乘风笑道:“南天门,这名字好古怪。”

一旁沉默不语的勾心长忽然喃喃地说道:“南天门……南天门原来是个门派……”

朱重阳眼睛一亮,他问道:“你也知道南天门?是在哪里听说的?”

以四节门的闭塞,对朱重阳和伏隐都没有听说过,却听说过很少人知道的南天门,岂非奇怪?所以他问了出来。

勾心长道:“我是在四节门中偶然几次听师父提起的,他每次提起,眼中都流露出伤感的神色,只不过我们作为徒弟的,对师父的心事谁有敢问?其他师兄也听师父提起过,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南天门究竟是什么意思,有的师兄背地里说南天门就是传说中通往天宫的大门,不知道师父为何经常提起,原来南天门是一个门派。”

听到勾心长的解释,朱重阳和伏隐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对方眼里的喜悦,偿若勾心长真是雨虹道长宫雨虹和欧阳如梦的孩子,那么欧阳如梦极有可能就是南天门的人,毕竟来人带着这么一把奇怪的兵器,绝非巧合。

何长三道:“不知几位贵人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回头老鼻头家盖房子,我还得去帮忙……”

朱重阳摇了摇头,伏隐递给何长三一块银锭道:“老鼻头家你也不要去了,这两日你最好先不要回家,随便找个地方避避,两天后再回来,我就不管你了。”

何长三道:“这又是为何?”

伏隐抽出流萤剑一剑砍断旁边碗口粗细的断木说道:“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又有什么好问的?老实照办,否则我看你的脑袋未必有这根木头结实!”

何长三吓了一跳,眼睛看向勾心长。

勾心长直到伏隐只不过是在吓唬他,也知道这是为了他好,如今四节门内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无欲道人这个变数还不知道得不到秘笈会怎么做,何长三这个地地道道老实的村民一旦卷入这场江湖纷争,说不定会连小命都丢了,因此他也对何长三说道:“我这几个朋友都是江洋大盗,杀人不眨眼睛,我劝叔叔还是挺劝的好。”

何长三闻言只能发誓答应下来,他战战兢兢地问道:“没什么事我能走了么?”

朱重阳知道四节门的人马上就会去何长三家,甚至现在就在他家中,朱重阳道:“先别回去,等到天黑再回去,回去后立刻收拾一下,连夜出去躲避两天再回来。”

何长三惶然点着头。

朱重阳和伏隐等人离开了林子。

来到林子外面,伏隐道:“这么说来,那欧阳如梦极有可能就是南天门的人了?”

勾心长则迫不及待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欧阳如梦是谁,和南天门又是什么关系?你们说我见到叔父后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身世究竟如何,将我送来的人究竟是谁?我父母是谁?求求你们跟我说了罢,别再打哑谜了!”

伏隐问朱重阳:“现在能跟他说了吗?”

朱重阳道:“到了此刻,看来真得让他知道真相了,只不过希望勾兄听到后能够克制一下情绪,因为整件事情扑朔迷离,我们也没有掌握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勾心长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大侠快说了吧。”

第四十五章 放牛牧童

伏隐叹道:“我们理解你的感受,以我们的身份地位,又何必去骗你?这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你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孤儿,如今有了父母,你应该高兴才是,怎的还不乐意了?”

勾心长恼极,忽然出手向伏隐击去,被伏隐轻轻挡下,伏隐喝道:“你疯了?”

勾心长明知道打伏隐不过,还是接连不断的出手,伏隐只能一直阻挡,毕竟他现在不能还手,只能不断呼喝让勾心长住手,但勾心长此刻已然失去理智,显然他口中说着不信,但内心深处却隐隐知道朱重阳等人说的都是真的,这种矛盾的冲击下,他必须要找个地方宣泄一下。

朱重阳自然不能袖手不问,他冲上前去,忽然出手,连续点了勾心长的几处要穴,勾心长穴道被封,再不能对伏隐出手,但他口中还在嚷嚷着:“我不信,你们胡说八道,你们骗我……”

叶乘风来到他面前对他说道:“我们没有骗你,我们是亲耳听到的此事,勾兄,你冷静一下!”

可是勾心长哪能就这么冷静下来?他虽然穴道被封,但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他神色狰狞,面容中透露出绝望和愤懑。

伏隐给了他一把掌,然后怒道:“你小子别是非不明好歹不分!早知道你这么盛不住事,我们就不跟你说了。”

勾心长受了这一把掌,人冷静下来,接着伤心得哭了起来。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等他哭了一会,朱重阳这才说道:“你父母当年虽然将你抛弃,可定然是基于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后来你娘欧阳如梦始终放心不下你的成长,让人将你送入四节门,希望你能成材,雨虹道长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师父,对你也算是照顾有加,他们为何将你送到何长三家,他们在害怕什么,这才是咱们要查找的目的!”

勾心长收止了哭泣,朱重阳也给他解开了穴道,勾心长也没有再变得疯癫。

四人相对无言,勾心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忘了伤心之情,大喝道:“不好,师父……我爹之所以冷淡了我,又赶我离开四节门,定是因为他知道我留在四节门内会有危险,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的,我得回去……”

说着,勾心长就要去竹山。

朱重阳一把拉住了他,对他说道:“慢着!”

勾心长愕然看着朱重阳。

朱重阳道:“你放心,一年多前雨虹道长或者还会有危险,现在绝不会了,他通过你们四象门的祖师爷已经练成了凌空御剑的法门,那无欲道人绝不是他的对手,现在有危险的应是无欲道人才是,你要回四节门,也要计划周详,别坏了你父亲的大计才好。”

勾心长冷静下来,知道朱重阳说得有道理,他不再固执,反问朱重阳:“我现在该怎么办?朱大侠,伏大侠,叶大侠,我心中此刻乱得很,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

伏隐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他说道:“无欲道人去四节门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秘笈,你师父……令尊已经拿到秘笈,却不肯就此交给无欲道人,看来他应该知道无欲道人的性子,所以宁可冒着极大的风险,不肯将秘笈给他,甚至准备打算将他宰了,现在距离无欲道人给令尊最后的期限还有两天,咱们趁现在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母亲,看看整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做出相应的计划。”

勾心长点了点头:“既然我母亲有可能是南天门的人,咱们现在就去找南天门!”

朱重阳苦笑道:“南天门十分神秘,并非想找就能找到的,咱们要好好打听一下才是。”

勾心长原以为朱重阳知道南天门门户的所在,想不到就连朱重阳也不知道,他愣了愣,说道:“若是不能在一两天内找到南天门,便暂时不用去找了,我师……我父亲那边还有些危险,我要去四节门,先保证他没事再说。”

伏隐哂道:“你拿什么来保证你爹的安危?现在雨虹道长武功还在我们之上,他要是对付不了无欲道人,你去了也是白饶。”

勾心长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坐视不理,我……”

朱重阳打断他的话:“距离这里最近的大城是什么城,距离这里有多远?”

勾心长道:“桃源县,也就是上次跟咱们打架的鲍二少所在的地方。”

朱重阳道:“咱们现在就去桃源县一趟!”

别说勾心长,就算是伏隐也不明白朱重阳去桃源县干什么,他问道:“难道南天门是在桃源县不成?不然咱们去那里干什么?”

朱重阳道:“去那里看看有没有丐帮弟子或者……只要有人能帮咱们传递一下消息就行了,我想这个南天门虽然神秘,但总不如易容帮神秘吧?”

伏隐愕然道:“你不是一直说什么靠人不如靠自己么?这次又怎么想着去找别人帮忙了?”

朱重阳道:“事急从权,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凭你我这几个人,难道能在一两日间找到南天门的人或者易容帮的人么?偿若不能,咱们就只能先放弃去找他们,就只能先回四节门去保障雨虹道长的安危。”118

勾心长闻言,露出感动的神色。

从镇子上到桃源县不过十来里地,中间大都是农田,乡间小道并不宽敞,几人遂决定步行前往。

走在路上,伏隐问道:“偿若桃源县没有丐帮弟子也没有洪门弟子,咱们就去竹山?”

朱重阳道:“你别乌鸦嘴,我只担心南天门如此神秘,就连丐帮弟子也找不到他们。”

叶乘风问道:“既然南天门这么神秘,朱大哥又怎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朱重阳道:“因为我听一个朋友谈起天下兵器的形状,其中提到南天门的长柄剑,我印象深刻罢了,这位朋友说以长柄剑而论,十字剑的剑法应是最高的,但也不能肯定,就是因为南天门下弟子剑法如何,一般人都不知道,南天门很少参与江湖纷争,只是在多年前偶然出现过一次,犹如惊鸿一瞥,从那以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唉,也不知道这个南天门究竟是什么样的门派,还存不存在……”

勾心长肯定地说道:“南天门一定存在的。”

伏隐问道:“你如何能够这么肯定?”

勾心长道:“如果我母亲就在这个门派里,偿若门派没有了,她定会回来找我的。”

伏隐道:“那也说的是。”

走到半路,他们经过一个池塘,池塘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名牧童正在放牛,这是一头水牛,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然而还没到立春,地上唯有一点去年干枯的草,水牛懒洋洋地吃着,伏隐见到这幅场景,忍不住诗兴大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朱重阳见到牧童带着一个大斗笠,看起来十分不相称,牧童坐在地上,低着头似乎是在看地上的蚂蚁,他的眼睛被斗笠遮住,连面貌都看不清。

朱重阳仔细看了看四周,忽然伸手拦住伏隐等人。

伏隐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还开玩笑地说道:“你不会是听了我这句诗而犯了酒瘾吧?”

朱重阳道:“朋友何人?为何在这里戏弄我等?”

伏隐看了看四周,除了这个牧童还有那头牛外并无别人,他忍不住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那名牧童缓缓地抬起头,斗笠下牧童眼中似乎闪过一道寒芒,又似乎是眼睛反射的光,牧童用清脆的声音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斗笠下是一张稚嫩的孩童的脸,带着乡下孩子特有的淳朴,朱重阳道:“不错!这里并没有别人!”

伏隐听朱重阳说话一本正经,口气还挺凶的,他劝道:“你别吓着孩子了……”

朱重阳冷笑道:“他若是孩子,只怕你伏隐也是个孩子了。”

叶乘风和勾心长两人听到朱重阳这么说,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对方明明就是个孩子啊,看容貌不过十一二岁,手里拿着一根放牛的鞭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若说有什么不正常的,那就是朱重阳对他的态度不正常。

那牧童听到朱重阳的话,忽然用鞭子抽打着地面哭着说道:“你吓唬我,你欺负我,我又没有惹你……”

伏隐觉得朱重阳是发了癫,他居中打圆场,对孩子说道:“别哭别哭,我这个朋友啊,可是个好人,好孩子,一会给你买糖吃。”

这名牧童破涕而笑问道:“真的吗?”

伏隐道:“这还能有假?等我到了前面县里买了糖,回头就给捎过来。”

牧童笑道:“谢谢你啦,你真是个好人,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可不能骗我……”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朱重阳见这个孩子站起身来之后也是孩子的身形,他心中也有些犯嘀咕,难道自己刚才所感受到的一闪而逝的杀气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伏隐道:“我骗你干什么,我是大人,大人不会骗小孩子的。”

牧童道“我好久都没有吃糖了,我刚用草编了条金鱼送给你……”一边说着,牧童一边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果然拿着一条用草编成的金鱼。

第四十六章 缩骨神功

伏隐笑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玩吧。”

听到伏隐这么说,那名牧童还是走进了些,似乎想要将东西递给伏隐,伏隐也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反而认定朱重阳是大惊小怪,他笑嘻嘻地教导朱重阳:“看到没,这才是跟孩子说话时的态度。”

这时候牧童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三四丈远。

朱重阳心中的不妥越来越甚,忽然,朱重阳大叫一声:“小心!”同时他抽出了玄武剑,伏隐还没明白朱重阳让他小心什么,异变陡生!那名牧童忽然摘下了头上带的斗笠,接着将斗笠向他们掷来!

看斗笠的速度,实在不亚于一个用铁钹的高手将铁钹甩出!

这个看似寻常的斗笠在空中不断旋转,忽然从斗笠四周甩出几把飞刀,整个斗笠变成了一件十分厉害的杀人利器,旋转的斗笠周围都是飞刀,凡是被人蹭上一点恐怕都要受重伤!

叶乘风见状立刻打出两枚暗器,希望能将这个斗笠给射下来,但叶乘风小看了斗笠旋转的速度,他打在斗笠上的暗器都被斗笠高速旋转的力道给甩开!

伏隐这才知道那名牧童乃是一名刺客,只不过伏隐怎都想不到一个孩子能够发出这么大的力气,不过伏隐也是久经江湖险恶,又经朱重阳的提醒,即刻反应过来,流萤剑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飞虹,向这个布满飞刀的斗笠劈去。

只听叮的一声,斗笠从周断为两爿,原来这个斗笠外面看起来是普通的斗笠,下面却真是铁钹,怪不得能够缀满飞刀。

流萤剑何等锋锐,这铁斗笠虽然厉害,却依然不是流萤剑之敌,那个牧童随着斗笠扔出,整个人合身向朱重阳扑去,牧童身子小,行动时速度却快,他手中拿着的兵器就是那根赶牛的鞭子,这根鞭子看起来不过是一根普通的鞭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朱重阳却如临大敌,玄武剑变幻无端,正是大衍剑法,剑鞭相交,以玄武剑之锋利,竟不能将鞭子削断。

牧童冷笑一声,着地打滚过来,很多人都以为双方打斗时,居高临下的一方总是占有以高伏低的优势,其实未必,因为人的下身防守比较弱,而手就算拿着兵器若不弯着腰,也很难攻击到地面,所以就有了地躺刀,地躺拳等以下攻上的武功,这名牧童个子较小,行动灵活,施展地躺功夫来尤其毒辣,招招直指朱重阳的要害!

朱重阳一边和牧童打斗一边想着几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牧童究竟是谁?在这里伏击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牧童在伏击他们四人之前是否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果知道他们的身份,他还敢一个人前来,那么此人不是疯了,就是武功高得出奇。

大衍剑法中有专门克制地躺功夫的招数,朱重阳使将出来,牧童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只能向后滚开,准备起身相斗。

伏隐对刚才认定牧童是个好孩子,想不到他对自己突施杀招而感到恼羞成怒,他对朱重阳喊道:“你退下,让我来!”

朱重阳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不管自己是不是退下,他都会冲上来教训教训那个牧童,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联手对付一个孩子太也不成话,因此朱重阳向后飞掠了数丈,然后还剑入鞘,摆明了让伏隐去对付他。

伏隐提着流萤剑来到牧童身前,和他对峙着,他口中说道:“好小子,小小年纪竟能练得如此武功,了不起,只可惜不走正道……”

话说到一般伏隐就闭上了嘴巴,原来这个牧童就在这片刻间,已经开始慢慢长大!

再仔细看过去他们就能看出并非牧童长大了,而是他原本就是大个子,只不过使用了缩骨功秘技,将身形缩小到如同一个孩童,等此人身形扩展开来,非但不是什么孩童,反而比朱重阳或者伏隐都要高大得多,似此缩骨神功,委实令人可叹可怖。

而至于牧童的娃娃脸,则不过是他带了张面具,此人撕下面具,摘掉斗笠,一个披肩乱发,形如恶魔的大汉便如同凭空出现般地伫立当场!

伏隐见到他转瞬之间由一个孩童变成铁塔般的大汉,简直要被吓得跳将起来,他一摆流萤剑,口中叫道:“好家伙,竟变得比爷爷还要高大,本大爷手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来!”

这大汉冷哼一声,扔掉手中的鞭子,来到水牛旁边,从水牛身下掏出两把熟铜棍,二话不说就像伏隐冲来。

伏隐虽然对他的缩骨功感到惧怕,也对大汉的深藏不露感到一些惊奇,可是真要是到了打架的这一步,他可不怕对方武功如何,只要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敢冲上去跟他进行厮杀。

大汉两根短铜棍相互敲击一下,然后接着敲击之力,一上一下地向伏隐锤了过来,伏隐使出飞雪剑法,以细腻的剑招去迎接大汉的简单攻击,一连串兵器交击的声音传来,一时间两人似乎谁都占不了上风。蛋疼

叶乘风早在西域时就听说过缩骨功,但毕竟今日还是首次得睹,而且这人的缩骨功显然到了极高明的地步,让叶乘风看得目瞪口呆。

伏隐跟大汉交手十分激烈,流萤剑如此锋锐,但这熟铜棍中显然也加了微量的玄铁,变得坚硬无比,流萤剑竟然削之不断,好在流萤剑也是宝剑,在和熟铜棍的交击并没有令流萤剑受到损伤。

叶乘风看了两人之间的交手,他问朱重阳:“朱大哥,咱们要不要出手相助伏大哥一把?”

朱重阳道:“你用暗器在外围给他两下,我看他应当应付不了,我去防止他逃走,若是咱们被人拦路打上一架,却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岂不是太丢人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等朱重阳绕过伏隐和大汉之后,他掏出两枚钢针,甩手向大汉射去!

那大汉听到暗器射来的声音,两根熟铜棍连续挥动,将其中一根钢针磕飞,另一根钢针避不开,但他咬着牙,绷紧了皮硬抗,这根钢针钉在了他的腿上,但因为他提前在腿上凝聚了真气,所以钢针并没有扎进多深。

伏隐见到叶乘风出手,大喝道:“你们都不要插手,我要自己好好教训教训他!”

大汉冷笑了一声,熟铜棍忽然挥舞得更猛烈些,将伏隐逼退两步,趁此空隙,大汉将两根熟铜棍都交到左手,右手从腿上拔出钢针,向伏隐甩去,伏隐挥剑将钢针打落,大汉再将熟铜棍分两手拿着,口中说道:“假惺惺,充什么好汉?”

伏隐道:“你扮作一个小牧童,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还不敢告诉别人你的名字,似你这般缩头乌龟还有脸说别人?”

大汉仰天大笑了一场,就在朱重阳等人不明白他为何发笑的时候,这大汉忽然将手中的两根熟铜棍分别想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激射过去。

这一招先以笑声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再忽施杀手的功夫,正是三十六计中的声东击西。

熟铜棍十分沉重,被大汉以全力扔出去,其威力十分惊人,就算是朱重阳也不愿硬碰硬,而是闪身避开,伏隐自然也是施展踏月功轻轻躲过。

只不过他们都没想到这大汉扔出手中的熟铜棍也只是障眼法而已,扔出熟铜棍之后此人竟然想勾心长冲去!

朱重阳等四人之中以勾心长的武功最低,这大汉好高明的眼里,他先是用熟铜棍避开朱重阳和伏隐这两名武功最高之人,然后趁机冲向勾心长,只怕等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冲过来时,勾心长早就被他宰了。

叶乘风连忙射出几枚暗器,希望将他拦下,但钢针,铁蒺藜以及袖箭次在此人背上,此人似乎毫无反应,要么是此人身上穿着厚牛皮的衣服在背后,要么就是此人生忍着疼痛,也要去对付勾心长。

难道此人跟勾心长有什么过节?今日的伏击目标只有他一个人?

勾心长见到此人冲向自己,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抽出长剑,准备迎击大汉。

大汉冲到勾心长附近,叶乘风怕误伤了勾心长,不敢再发射暗器,而是抽剑向大汉冲去。

勾心长一剑刺出,直指大汉胸腹,大汉大喝一声,整个人忽然凌空跳起,勾心长转攻为守,怕大汉以上击下,哪知道大汉这一跃既高且远,经过勾心长头顶时并没有出手,落下来后也已经距离勾心长很远,不再对勾心长构成威胁。

就在朱重阳等人摸不清大汉的意图时,大汉迅速远离,原来他最终的目的竟是为了逃走。

显然他在伏击之前,并不知道朱重阳和伏隐等人的实力,等到交手之后才猛然醒悟他不但对付不了四人,自己也可能折在这里,因此他先用熟铜棍稳住朱重阳和伏隐,让两人来不及追击自己,再冲向武功最弱的勾心长,让叶乘风的暗器有所顾忌,然后以勾心长为阻挡,就此逃走。

可是朱重阳和伏隐都是当今世上的年轻一代弟子中的轻功决定之人,两人哪能看着大汉就此逃走,分别展开腾云功和踏月功紧追过去。

第四十七章 丐帮之敌

以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联手去追一个人,恐怕情形便如同两人的父亲朱雀和伏缨两人联手,天下间追之不上的只怕是十分罕见罕闻。

但这次两人却失算了。

在追大汉的前一段时间,伏隐心中想着只怕不出三里地就能将大汉追上。

伏隐并没有高估自己,在他全力施展踏月功时,就算大汉先跑了一步,他在两里多的距离内也能将此人追上,而朱重阳的轻功和伏隐不相上下,心中也有着差不多的盘算。

然而大汉只跑了不到二里地,就来到一处山坡,这山坡上有一个狭小的山洞,大汉冲到山洞口后,忽然施展出他过人的缩骨神功,整个人再次缩小道孩童大小,然后一溜烟钻入洞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留在洞口干瞪眼。

伏隐问朱重阳:“朱伯伯不是也会缩骨功么?难道没有传给你?”

朱重阳叹道:“我学了一点,觉得没有什么用,所以最后只学了一点皮毛你让我矮上两三寸还差不多,要像他能够缩成孩童大小,我的确做不到,只怕我爹也到不了这种地步,此人当真可称得上是奇人,只怕他在这方面有着特殊的天分吧。”

伏隐踢了几脚洞口,恨恨地说道:“我看这里八成就是此人早就找好的退路,奶奶的,此人的心思真是令人觉得可怕,他逃走之前那一套把戏绝不是提前计划好的,而是根据咱们四人分而制定的。”

朱重阳想起此人急智,也禁不住心生钦佩,他说道:“此人究竟是谁?为何要跟咱们过不去呢?”

伏隐道:“这人能化身为孩童,又会这么高深的缩骨功,你看会不会是易容帮的人?”

朱重阳身子一震道:“很有可能,我倒没有想及这一点。”

伏隐怏怏地说道:“如果算上这一次,那咱们就两次有机会逮到易容帮的人,却又让他们从咱们身边溜走,唉。”

朱重阳道:“这两次他们所用的计谋都让我感到心服口服,亏得易容帮并没有多少人,否则以他们这种本事,天下还不是任他们予取予携?”

伏隐道:“他们虽然厉害,可也不是全然无敌,就这家伙还未必是我的对手,更不是你小子的对手,所以他们只能用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哼,下次再遇到他们,一定不会再给他们施展诡计的机会!”

朱重阳苦笑道:“只怕也不好说,咱们先回去再说。”

回到叶乘风和勾心长身旁,勾心长见他们追丢了人还不觉得什么,叶乘风却是知道朱重阳和伏隐的本事的,对两人没有追上大汉大感愕然。

朱重阳道:“这小子借着缩骨功的本事钻进了一个我们进不去的山洞就此逃了,可不是我们追不上他。”

叶乘风这才恍然。

朱重阳看着山坡上趴着的那头牛道:“这家伙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伏击咱们未果,还搭上了一头水牛,嘿嘿,咱们签到前面桃源县去卖了,也够咱们痛快吃喝一段时间的了。”

伏隐道:“你心量宽广,这时候还有心情开这玩笑,快走吧,否则等到了桃源县天都要黑了。”

可朱重阳坚持去牵那头牛,走在路上的时候,朱重阳一只在想,此人既然能够在这里伏击他们,显然是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他们从镇上出来后就直奔桃源县,知道他们要去桃源县的可不多,难道一直有人跟在他们身旁而他们毫无察觉?

就算如此,那人也来不及来到这里布置啊?

想了一会想不通,朱重阳只好放弃。

牵着一头水牛来到桃源县后,天色果然变得阴暗下来。

朱重阳将水牛贱卖了,然后向路人打听县城里叫花子都住在什么地方,来来回回问了七八个人,才问出在县城西边一带经常有乞丐出没。

四人匆匆来到县城西边,打听了没多久便找到丐帮弟子聚集之处。

如今丐帮已经被刘苏儿之子刘成祥接掌,隔了这么些日子,全天下丐帮的弟子应该都收到了消息,知道了刘成祥是他们的帮主,而朱重阳他们则是刘苏儿的好朋友,他们去打听消息也会轻松些。678

桃源县地处偏僻,所以丐帮弟子尤其过得穷苦,且桃源县毕竟只是一个县,所以连分堂都没有设立,这处丐帮弟子聚集之地也不过是一座破落的院子,院子原来的主人早就搬离了这里,丐帮弟子铲去院子里的草,又修整了屋顶,一群丐帮弟子就这么鸠占鹊巢地居住起来,虽然这座院子乍一看还不错,但屋顶时不时漏雨,门窗整日透风,则让丐帮弟子依旧苦恼不堪。

朱重阳等人来到这座院子时,丐帮弟子都带着警惕的神色看着他们,就算朱重阳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这几人依旧有些将信将疑。

为首的一名年长的丐帮弟子说道:“如今世道大不如前,招摇撞骗的人多了去了,我们怎能知道你们就是朱大侠,就是伏大侠?”

伏隐怒道:“老子的名头又有什么好冒充的?更何况你们一群穷叫花子,我们还能指望着从你们这骗到什么东西不成?”

年长的叫花子精于世故,他笑嘻嘻地说道:“冒充和骗乃是两码事,好吧,就算你们就是朱大侠几人,你们来找我们,不知有何贵干?”

朱重阳本想着几人只要亮明身份,丐帮弟子定会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候,哪知道丐帮弟子竟然怀疑他们是冒充的,原本热切的心先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想要他们帮忙的心情也变得不知从何说起。

伏隐道:“不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年长的叫花子道:“我们都是分堂的弟子,堂主和副堂主不在,我们谁说话都是一样的分量。”

伏隐道:“那好,我们今日前来并无别的事,毕竟在下的长辈和你们丐帮渊源不浅,因此路过此处,就为了讨一顿叫花鸡和滚水狗肉吃,这鸡么,我们出钱,不仅买我们几人吃的,在此的丐帮朋友人人都有份,至于狗肉么,也不用去费力去找野狗,一样由我出钱去买,同时再买些好酒来,大伙一起吃一顿如何?”

听到伏隐的提议的,大部分弟子都表示支持,毕竟能够白吃白喝一顿,对于在湘西经常挨饿受苦的丐帮弟子来说,真是一场难得的盛宴。

年长的叫花子无话可说,他想不到朱重阳等人前来只不过是为了吃喝一顿,神态也跟着变了,他笑着说道:“这两道菜都是我们丐帮的拿手绝活,只有真正懂吃的人才能知道个中滋味……”

伏隐掏出银子递给一名丐帮弟子,这名丐帮弟子立刻喊上几个人出去采买活鸡狗肉等材料。

看到伏隐这么大方,丐帮上下一片喜气洋洋,老叫花子见状对朱重阳等人的敌意大减。

朱重阳虽然心中对丐帮弟子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转念一想,丐帮弟子刚刚经过三分天下,丐帮弟子之间都互相带着敌意,眼下虽然由刘成祥将丐帮聚拢归一,但毕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所以丐帮弟子虽然态度冷淡,他也能够理解。

老叫花子对一名年轻的丐帮弟子使了个眼色,这名年轻的丐帮弟子走了过来,他对朱重阳说道:“阁下说你们是朱重阳大侠,侠盗伏隐,不知道几位大侠能不能小试身手,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开开眼界?”

朱重阳知道毕竟丐帮弟子还是信不过他们,还没想着怎么拒绝,伏隐已经有些恼怒了,他说道:“我们的武功只用在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上面,不是被人当成猴儿来耍的。”

这名年轻弟子不敢再说什么。

老叫花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几位稍坐,一会买来酒菜就能开始做饭了,你们几个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准备塘泥大锅,将材料都准备好……”

几名丐帮弟子连忙去忙活。

很快,大公鸡和狗肉就买了回来,还有几名弟子没有回来,说是去买酒去了。

就在丐帮弟子埋头准备做叫花鸡和狗肉的时候,在外面负责值守的两名弟子跑了过来,两人冲进院子就嚷嚷着:“不好了,那魔头又来了!”

老叫花子大惊,不过他旋即便冷静下来,他说道:“不用担心,又朱大侠等人在此,又何惧他一个魔头?”

说着,老叫花子还偷偷看了朱重阳等人几眼。

朱重阳问道:“什么魔头?”

老叫花子道:“说来也是丢人,我们丐帮之前因为汪帮主离世,天下丐帮弟子一分为三,我们本是华夏丐帮一路,就是因为丐帮人心分散,所以什么妖魔鬼怪也敢欺辱到我们头上,眼下丐帮弟子虽然终于握手言和,可毕竟时日不久,这个魔头就是在我们华夏丐帮还没有归于丐帮时就惹上头来的一个凶徒,只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所以我们才处处谦让,没想到此徒蹬鼻子上脸起来。”

朱重阳怫然道:“丐帮竟沦落到被别人骑到头上的地步了么?人常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下第一大帮就算衰退了,也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帮!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罢,他当先提剑走了出去,伏隐和叶乘风以及勾心长等人随后跟去,丐帮弟子听到朱重阳义正言辞的话,心生感动,也随即跟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是非曲直

丐帮聚集的地方外面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宽敞并非因为这里繁华热闹,恰恰相反,正因为这里垃圾遍地,臭气熏天,所以县城里的人即使是筑屋建房也不会选在这里,故而空旷。

来人抱着怀,怀中抱着一把长剑,三十岁左右年纪,他低着头,看不清楚相貌,但只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此人并没有将丐帮的人如何放在眼里,朱重阳一见便心生怒火,他冷冷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人见到朱重阳等人穿着齐整,并非丐帮中人,讶然道:“你是何人?我今日过来只和丐帮的人算账,难道丐帮的人做了缩头乌龟,还要别人替他们出头不成?”

朱重阳怒道:“小子,好猖狂的口气,竟敢不将丐帮放在眼里,天下只怕能够入阁下法眼的人只怕也不多了!”

这句话满含讽刺,但来人丝毫不动怒,反而笑嘻嘻地说道:“你非私塾的先生,我也非你的学童,你就别在这里教训人了,你若是真要替丐帮出头就明说,我先教训过你再去教训他们不迟!”

此人之狂妄,就连伏隐都看不下去了,他对朱重阳说道:“这个人交给我来对付!我一看到这小子的狂妄的尽头我就来气!”

朱重阳用剑虚拦:“慢着,我先和他过过手,我不行了你再上,别让人家说咱们以多欺少!”

以前朱重阳和伏隐在江湖上打架,只要伏隐要先出手的,朱重阳没有不答应地,等到伏隐不行了,朱重阳再出手,这都快成为习惯了,但这次朱重阳去要先出手,看来来人并非等闲之辈,伏隐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朱重阳争,只能退开两步,让他先出手。

朱重阳道:“在下朱重阳,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来人微微一笑道:“原来丐帮的人并没有跟你说的名字,在下张九儿,朱重阳大侠,请。”

朱重阳听到他如此称呼自己,心中一凛,对方语气中是贬义讽刺还是褒义称呼完全听不出来,而且对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出言不逊,显然绝不好对付。

只有伏隐没有想这么多他,他嗤笑道:“张九儿,这名字好坤。”

张九儿假装没有听到伏隐的话,脸色连一点波动也没有,他缓缓抽出长剑,对朱重阳道:“我的剑名泓光,乃是一把切金断玉的宝剑,锋利异常,朱大侠小心了!”

一句话让朱重阳对他好感倍增,他后悔之前没有问丐帮弟子,他们究竟是怎么和张九儿交恶的,但此刻再问显然已经迟了,他淡淡地回应道:“在下剑名玄武,也是一把名剑,张兄不必多虑,请出手吧!”

张九儿原本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手放在剑柄上的那一刻,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伏隐见状心中佩服朱重阳的眼光,这张九儿果然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朱重阳自重身份,并没有抢先出手,张九儿并不在乎这一点,他右手拿着剑鞘,左手持剑,用的竟然是左手剑法,只见他一边前冲,一边挥舞着长剑,泓光剑以一种奇异的弧度向朱重阳刺去。

世上武功直则快,曲则险,两人交手常常是先用直线攻击试探对方虚实,很少上来就用险招的,朱重阳不敢大意,使出大衍剑法应对。

大衍剑法博大精深,乃北斗先生武功之巅,朱雀师从北斗先生,大衍剑法他只不过学到了六七成,虽然跟慕容寒山还差得远了,却已经足以纵横江湖,足见大衍剑法的威力,而朱重阳自小就去了西域,受到北斗先生的调教,后来又刻苦跟着朱雀学习,据朱雀所言,朱重阳下山的时候,武功已比他当年下山时还要高得多,只是缺少一些实战经验罢了。

这十几年朱重阳在中原和人动手无数次,实战经验也有了,他这次全力以赴对付张九儿,大衍剑法已经到了十分老练的地步。

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九儿剑法之精,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大衍剑法固然厉害,但此人似乎能够看出朱重阳出手的方位,有了充裕的时间应对,往往朱重阳的剑并没有蓄满力道,张九儿的泓光剑已经半渡而击,让朱重阳始终处在一种束手束脚的地步,大衍剑法的精妙竟然施展不出来。

张九儿出剑并非有多迅捷,只不过因为能够看破朱重阳剑法的去向,因此能够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应对,朱重阳自从下山之后,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强硬的对手,但是他毫不气馁,将大衍剑法施展到极致,但他出剑变快,张九儿出剑也随之加快,两人依旧斗了个旗鼓相当。新书包网

一旁观战的伏隐也看得目瞪口呆,他也想不到这个名声不显,其貌不扬的什么张九儿竟能和朱重阳交手数十招而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朱重阳有些打不开局面。

朱重阳一边出招一边想起自己父亲朱雀的话,朱雀也遇到过一些他不是对手的人,这时候剑招反而变成了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剑意,像剑神慕容寒山那种剑意,取剑招之意,而非剑招之形,并以庞大的自信心取胜。

想到这里,朱重阳剑势一变,不再循规蹈矩地以大衍剑法本来的招数出招,而是用大衍剑法的剑意,每每一招都出乎张九儿的意料,也出乎自己的意料,数剑下来,终于稳稳占据了一丝上风。

伏隐也是用剑高手,看出朱重阳占了上风,在一旁鼓掌喝彩,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形象。

张九儿虽然稍落下风,但他并没有丝毫慌乱,而是也跟着改变策略,他一边和朱重阳打斗,一边口中念念不绝,似乎在念什么咒语。

一名乞丐教导:“朱大侠小心,这小子在念什么咒语……”

朱重阳和张九儿近身搏斗,岂能不知道张九儿口中在喋喋不休地念着什么?朱重阳以牙还牙,也跟着暴喝道:“咄!”

这声暴喝以少林狮子吼神功吐出,张九儿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又很快恢复过来,朱重阳则因为这饱含内力的一声暴喝而无力寻隙攻击,两人一时都没有因此受到多少影响,分别怔了怔后,又继续出招。

再次出手时,朱重阳骇然发觉张九儿出手的力道大了许多,两人双剑相交,朱重阳持剑的手臂被震得隐隐发麻,他将真气贯注在右臂,这才稍微好一点,但他知道,如果继续这么交手下去,一百多招后自己定然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击,彼时只能像对方一样用左手和对方比拼。

然而自己匆忙换成并不习惯的左手,毕竟不如对方用惯了左手的剑法,也就是他不想面对却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就是他会败在对方手中。

两人再交手十多招后,张九儿忽然猛攻几招,趁着朱重阳向后退开时,他也跟着退开,两人恢复对峙之局,朱重阳正不知他此举何意时,张九儿泓光剑如同一条蛇窜回洞中般回入鞘内,随后他拍了拍手道:“不打了,再打下去也是不分胜负之局,何况咱们父辈还有些渊源,无论输赢都没有什么意义。”

朱重阳知道父亲江湖交游广阔,朋友众多,此人是那位英雄之子,他也想不到,他跟着还剑入鞘,老老实实地说道:“张兄客气了,再打下去输的一定是我朱重阳,我只是奇怪,以张兄这等身手,做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和丐帮过不去呢?”

张九儿瞪大了眼睛,似乎想不到朱重阳会这么说,他不答反问:“若是朱兄在路上遇到有人逞凶,以朱兄的身手足以惩强扶弱,那么朱兄是坐视不理呢,还是慨然出手呢?”

问朱重阳这种问题,简直是有点骂人的意思了,朱重阳喟然道:“张兄说笑了,自然是出手相助。”

张九儿指着丐帮诸人道:“你问问他们,我张九儿是如何跟他们结下的梁子?”

一名老叫花子站出来道:“如何结下的梁子?自然是你张九儿不将我们丐帮放在眼里,以高强的武功欺负我们丐帮的弟子,难道我们向来以侠义著称的丐帮弟子还会先去招惹你不成?”

张九儿冷笑道:“你们自然没有先招惹上我,但你们做的那些丑事以为始终能够瞒得住世人的耳目么?想当年汪九成帮主在世时,丐帮纪律何等森严,想不到眼下竟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做出伤害天理之事,朱大侠,伏大侠,你们真道我张某人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要跟丐帮过不去么?”

老叫花子道:“呸,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们丐帮何时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今儿当着朱大侠等人的面,你倒要把话说清楚才行!”

张九儿道:“那人被我打伤,后来被你们就走的两名丐帮弟子呢?你让他们出来,我跟他们两人当面对质!”

朱重阳听他们两人似乎都是义正言辞,想着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他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九儿道:“那日我途经落凤山猿鸣涧,正看到两名丐帮弟子正和一对夫妻起争执,那名夫妻口中喝骂,丐帮弟子则更是凶恶,我本以为这两人绝非丐帮之人,没想到……”

第四十九章 丐帮败类

当日丐帮弟子乃是强索财物,只不过那对夫妻也是可怜人家,身上并没有什么钱物,委实无法施舍这两名恶丐,只在低声下气地求饶,唯有那名做妻子的大骂什么臭要饭的,强盗行径,男人是个老实人,在一旁劝说着妻子。

双方若只是对骂了一通,张九儿也绝不会多管闲事,但双方互骂之后,丐帮弟子恼羞成怒,忽然动起手来,将男的暴打一顿不说,还要侮辱那女的,张九儿至此再不能坐视不理,他从暗处走出,喝止了两名乞丐的暴行。

然而这两名恶丐见到张九儿不过只身一人,便让他少管闲事,张九儿指责了他们几句,恶丐见他不识相,辱骂着张九儿,很快双方便动起手来,这两名恶丐自然不是张九儿的对手,很快被打趴在地。

不料丐帮大部正在左近召开丐帮大会,很快就有数十名丐帮弟子赶来,张九儿也不是就此怕了他们,只是不想这两名恶丐行径坏了整个丐帮的名头,因此和这些丐帮弟子据理力争,但这些丐帮弟子护短,偏向他们自己人,张九儿便请那对夫妻作证。

可悲的是这对夫妇看到丐帮弟子这么多人,不愿再生事端,只想息事宁人,竟然说那两名恶丐也并没有怎的,接着匆匆离去,张九儿想要拦住他们证明自己出手之正当,那两名恶丐行径之卑劣,然则任凭他说得嘴巴都干了,这两人偏偏不肯为张九儿说一句好话,并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这么一来,那两名恶丐更是不依不饶,非要张九儿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不可,张九儿自然怒不可遏,剑指两人道:“你们二人的所作所为自己不是心知肚明么?人在做,天在看,丐帮堕落成这样,真是让人为你们感到悲哀,你们这么做,可能对得起去世的汪帮主么?”

张九儿此语激怒了这群丐帮弟子,他们跟张九儿叫骂,丐帮弟子骂起人来,那真是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口,张九儿怒极反笑,他说道:“若不是看在汪帮主的面子上,今日定饶不过你们,下次再让我遇到这种腌臜事,就别怪老子不讲情面了!”

说罢,张九儿转身就要离去。

若是此刻丐帮弟子让他走了,也无今日之事,偏偏那两名恶丐仗着人多,竟然还想让张九儿为痛打他们一顿付出代价,一群叫花子不分十分清白,都跟着嚷嚷让张九儿付出一些代价。

张九儿怒道:“这两人做了见不得人的恶事,竟然还想要我付出些代价?你们说说,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才行?”

那两名挨了揍的恶丐听不出张九儿是在说反话,反而大言不惭地说道:“我们要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将你刚才出手打我们的那只手留下,我们就勉强答应原谅你了吧。”

张九儿笑道:“原来只是留一只手,想不到你们丐帮现在这么仁义,留下这只手我倒没什么意见……”

听到张九儿这么说,这群丐帮弟子人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但张九儿话锋一转:“我虽然没有意见,但这把剑跟我的手在一起久了,它却舍不得我这只手,你们说该怎么办?”

一名丐帮弟子骂道:“你奶奶的,原来在消遣我们,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别给脸不要脸!”

张九儿左手抽剑而出,高高举起,对一众丐帮弟子道:“老子的手就在这里,哪个认定老子该将这只手留下的,尽管过来取就是!”

丐帮弟子仗着人多势众,发一声喊,一起向张九儿冲来……

余下的事张九儿就说得简单多了,数十名丐帮弟子被张九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张九儿十分愤怒,但出手却极有分寸,并没有下狠手,但不免让大部分丐帮弟子身上都挂了彩,最后这些丐帮弟子竟然不顾同伴的安危,四散而逃,可说丢人丢到家了。

四散而逃的丐帮弟子并没有打算就此罢休,还嚷嚷着一定要张九儿付出相应的代价,显然这些丐帮弟子并没有吸取本次的教训,还准备找回场子。

张九儿对着四散而逃的丐帮弟子喊道:“不用你们来找老子,老子自会去找你们!”

这就是为何丐帮弟子将张九儿当成魔头的原因,而张九儿当时又因为有别的事要做,所以一时并没有来找丐帮的麻烦,直到他个人的事情了结,这才来丐帮讨要个说法。

说到这里,张九儿对朱重阳道:“朱兄,你说这是我张某人的错,还是丐帮弟子的错?”113

朱重阳虽然还想委托丐帮弟子为他办事,且他父亲伏缨又和丐帮有着极深的渊源,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说违心之语,他叹道:“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自然是丐帮弟子的错了。张兄并没有做错什么。”

老乞丐冷笑道:“这都是此魔头的一面之词,朱大侠且莫被他诓骗了,我们丐帮弟子向来以侠义著称,又怎会做出这等败坏之事?”

张九儿道:“当真没有?”

老乞丐坚定地说道:“当真没有!而且我也听说了此事,但事情跟这位朋友说的却有些不同,他们说你仗着武功高明,对我帮弟子进行挑衅,无故殴打,我们没有去找阁下,阁下反而主动送上门来了。”

张九儿哂道:“既是如此,可敢让当日那两名恶丐出来跟我当面为质?”

老乞丐道:“让他们出来自然可以,只不过你空口白牙,并没有旁人为你作证,你凭什么来证明你说的话?还不如我们丐帮弟子,能够相互作证,你再花言巧语岂非浪费口舌?”

朱重阳打算老乞丐的话:“不用有人作证,事实如何,我朱某自有一套审问的手段,能让人吐露实情,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偿若是这位张兄撒了谎,我们几人定然和丐帮弟子一起对付他,偿若是丐帮弟子犯了错,我朱某也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丐帮用家法来处置便是,如何?”

老乞丐有些犹豫:“这……”

张九儿冷笑道:“怎么,不敢了?”

老乞丐一咬牙,对后面的几名丐帮弟子说道:“去叫当日那两名弟子出来跟人家对质!”

几名丐帮弟子转身而去,不久他们又匆匆回来禀告:“姜涛和孙化两人推脱身上受了伤,不肯出来!”

看着张九儿和朱重阳等人质疑的眼神,老乞丐怒道:“别让人小看了,他们两人只要没死,抬都要给我抬出来!就是死了也要将尸体带来!你们多去几个人!”

见到老乞丐发了怒,十多名丐帮弟子转身进了院子。

一时间朱重阳等人都陷入十分有些尴尬的境地,他们听了张九儿说得这般详细,对他所说的话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信,但随着老乞丐的话,他又有了些怀疑的,等到那两名丐帮弟子托辞不来,他对张九儿的话又多了些心服,可随着老乞丐要将那两名丐帮弟子强行带出来,他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该相信谁才是,他心中是倾向于张九儿所言的,但丐帮行侠仗义的名头毕竟他从小听说,早已深印在骨子里,一时难以相信丐帮弟子会做出这等违背道义之事。

好在没过多久,当日和张九儿起了冲突的那两名丐帮弟子便被架了出来,看两人死气活样的神态,就知道张九儿当时下手不轻,隔了几日,两人身上的伤痕依旧十分明显。

老乞丐见到两人就说道:“姜涛!孙化!今日当着朱大侠和伏大侠等人的面,你跟大伙儿说说当日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你们有错在先,还是这人持强凌弱,不将咱们丐帮放在眼里?”

姜涛和孙化两人闻言,身子一软,忽然跪在了地上,两人垂着头不敢看别人,他们似乎已经听说了朱重阳又能令人说实话的本事,此时再也不敢逞强,孙化说道:“是我们两人有错在先,是我们连累了其他丐帮弟子,我们错了,请鲁老给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再也不敢了……”

原来这名老乞丐姓鲁,桃源县虽然没有设立丐帮分堂,也就没有堂主之类的首脑,这位鲁老年纪颇长,在这群丐帮弟子中颇有威望,鲁老听到他们自承是他们的错,一时有些蒙了,他指着二人说道:“你……你说什么?”

孙化的头垂得更低了,他辩解道:“咱们桃源县这么穷,平时根本讨不到吃的,一众弟子们时常饿着肚子,那日我也是饿得没有办法了,所以才……才强行乞讨……”

鲁老气得怒火攻心,一脚将孙化踢了个跟头,他伤心地说道:“咱们丐帮当年之所以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就是因为能够秉承着行侠仗义,扬善除恶的心念,眼下丐帮沦落到这一地步,都是你们这些不争气地东西自毁长城,败坏了丐帮的声誉!”

孙化跪着来到鲁老身旁,抱着他的腿道:“鲁老,我们知错了,求求你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第五十章 南海孤岛

鲁老抬起脚来,一脚又将孙化踢开,他长叹一声道:“正所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犯了错,只要能够坦然面对家法,之后大伙儿还当你是一条好汉,孙化,姜涛,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自己去让执法弟子执行家法吧!”

孙化和姜涛听了鲁老的话,连忙磕头求饶,但鲁老心意已决,他说道:“你们坐下此等丑事,我也无法包庇你们,你们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代表着你们自己,还代表着丐帮的名声,眼下咱们三家丐帮好不容易重归于一统,可不能因为你们两人而坏了本帮的大名头,执法弟子!”

四名丐帮弟子走向前道:“在!”

鲁老道:“强行乞讨,调戏妇女,企图奸淫,欺瞒上下,以至数十名弟子受了伤,让丐帮蒙羞,犯下这种种罪行,该当如何处罚?”

一名执法弟子说道:“强行乞讨,犯了本帮第十七条不得强拿强取,袭扰百姓的帮规,调戏以及企图奸淫犯了本帮第五条帮规,欺瞒上下以至本帮弟子受了伤,分别触犯了第三条兄弟和睦以及第九条欺瞒师长同门之罪,让丐帮名声受损则犯了本帮第三条大戒,按照帮规家法,应受到杖责七十,一刀两洞之罚,而因为违反帮规数目太多,杖责刀刑之后还应驱逐出本帮!”

鲁老听罢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如此,还不行刑?”

一直沉默不语的姜涛听到刑罚,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猛地刺入自己胸口,跟着身子一歪,就此气绝而死。

看来姜涛还算有种,不愿受到帮规惩罚而自戮。

那孙化见状也想学姜涛的做法,但他的手放在剑上,身子颤抖,那剑始终拔不出来。

鲁老缓缓地说道:“人死罪消,死了的人我们还当他是本帮弟子,孙化,你准备怎么做?”

孙化全身发抖,看得出来他虽然畏惧帮规家法,但似乎更怕死。

鲁老叹息一声道:“执法弟子!执行家法!”

孙化立刻被四名丐帮弟子拖进了院子,接着杖击声和惨叫声传来。

朱重阳刚想说些什么,鲁老已经冷冰冰地说道:“诸位满意了么?”

张九儿本是有理的一方,听到鲁老这么说,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鲁老哼了一声,转身进了院子,既没有邀请朱重阳等人,也没有交代什么场面话,就这么回去,让人觉得他心胸殊不宽广。

伏隐道:“丐帮做错了事却还摆着这么大的架子,仿佛错得不是他们而是别人似的。”

朱重阳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

其他丐帮弟子听到两人的说话,都带着一副羞愧的神色,毕竟他们有错在先,但显然也有人感到庆幸,既然那两名丐帮弟子自己承担了罪责,使得张九儿不再跟他们计较,让他们不用再和这魔头交手挨揍,总是一件幸事。

院子里走出来两名丐帮弟子将姜涛的尸首抬了进去。

伏隐问朱重阳:“怎么样,你还打算在这里吃喝一顿么?”

朱重阳道:“现在哪里还有这个心情?就算我有这个心情,对着一具尸体以及他们难看的脸色,难道我还能吃得下去?”

伏隐道:“这帮丐帮弟子,真是太没气量,将咱们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不论怎么说,我还掏钱买了酒肉,想不到竟落得个没人理睬的地步……”

一旁的张九儿闻言笑道:“几位若是不嫌弃,就由小弟做个东道,请你们到桃花楼去吃一顿如何?”

朱重阳想起张九儿说过,他父亲和他们父亲之间还有些交情,此人究竟是谁,武功怎么如此厉害,一连串的疑问浮现在几人的心头,朱重阳道:“却之不恭,那就叨扰张兄一顿了。”既然丐帮弟子不再理会他们,朱重阳等人也懒得再跟他们说什么。

至于要他们帮忙寻找南天门或者易容帮的人一事,那真是提都不要提了。

桃花楼是桃源县这个贫穷县城里难得的奢华之处,在别处三层酒楼也许常见,在桃源县三层酒楼那就是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吃得起的地方。

此时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没到饭店,酒楼中的客人并不多,张九儿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包房,点了酒菜,互相介绍了一番之后,朱重阳忍不住问道:“张兄究竟是什么来历,可能跟我们直言?”

张九儿笑道:“当然可以跟你们说了,只不过我身世有些难以启齿的地方,说出来还望几位不要笑话。”

朱重阳等人都道:“岂敢岂敢,张兄请说。”

张九儿道:“在下乃是当年人称游侠张三之子……”

听到张九儿的话,朱重阳和伏隐甚至叶乘风都感到恍然大悟,唯有勾心长因为不通世物,所以并没有听过张三的名头。

而朱重阳等人自小在西域雪山上,就听朱雀和伏缨等人谈起张三,此人号称游侠,做过不少令人恨恨不已的缺德事,也做过不少好事,总之是一个很随性的人,并不以行侠仗义为己任,似乎对钱财的看重更甚于名声,后来听说他垂青于峨嵋派的一名小尼姑,此后便和朱雀等人类似,在战火连年中隐居起来,多年没听到过张三的事迹了,想不到他的儿子都出来行走江湖,并且还能独当一面了。

朱重阳道:“幸会幸会,家父和令尊以前的确联手做过不少事,真正想不到,令尊现在还好吧?”

张九儿脸色红了红道:“他再好没有了,只不过不大喜欢出来,更享受眼下籍籍无名的生活。”

朱重阳愕然:“听说令尊最是喜欢游历江湖,他怎能在家中待得住?”

张九儿脸色更红了:“那还不是我母亲管得紧?”

看着张九儿的脸色,朱重阳恍然道:“原来灵堂竟真是峨嵋……峨嵋派的高徒?”

张九儿点了点头道:“不错,当时红缨公子还调侃过家父,谁料竟被他真的说中了,家父和红缨公子也算是惺惺相惜,但是在我出来行走江湖之前,家父曾告诫过我,若是遇到了红缨公子或者红缨公子的后人,不妨矮上三分,让他们一让,别跟他们辩解之类的。”

伏隐哈哈笑道:“令尊乃是十分有趣之人,我也听家父说过,令尊一向不拘小节,后来为了百姓福祉,不惜护卫皇帝,和阉党作对,乃是真英雄,张兄不必过谦。”

叶乘风也跟着说道:“家父也挺起过令尊,还说当年江湖中若是少了令尊,不知会变得多么无趣。”

张九儿听到他们并没有取笑自己母亲是尼姑一事,放松了下来,酒菜呈上,他们开始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张九儿问起他们去找丐帮弟子的目的。

朱重阳将他们要找南天门一派之事毫无顾忌地跟他说了,之后他说道:“本来我们是想去找丐帮弟子帮忙的,只是发生了这件事,恐怕他们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了,与其受他们白眼,不如我们不提此事。”

张九儿闻言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出来。

朱重阳见他神色古怪,心中一动,问道:“难道张兄竟知道南天门的事?”

张九儿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这才说道:“不错,我的确知道一些关于南天门的事,只不过在告诉你们之前,我想知道你们找南天门的人究竟有和目的?”

勾心长听他所说竟然知道关于自己母亲门派的事,他心中激动,对张九儿说道:“在下母亲和南天门有着极大的关系,但是我现在不知道她在何处,要找她必须先要找到南天门,张兄,请你将对南天门的所知不吝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张九儿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既然事关勾兄亲人,在下自然不会隐瞒,这个南天门原本是在南海岛上的一个门派,门派中的人并不多,若非必要,原本极少踏足中原,但前些年国姓爷将那座海岛攻打下来,南天门无处容身,不得已才来到中原落足……”

勾心长听他讲述南天门的事,眼睛里忍不住湿润起来,他的母亲欧阳如梦何以结识了父亲宫雨虹,如何将自己遗弃,种种缘故,他终于能够知道了。

原来南天门虽然被迫来到中原,但他们始终看不起中原的门派,认为中土的门派现在生活在胡虏异族人的管辖中,并没有起来反抗,而觉得中土门派缺少骨气。

因此南天门的掌门命令弟子尽量不要跟中原武人有什么来往,而张三之所以知道这些,就是因为他隐居之地就是南海那座孤岛。

而南天门的弟子若是和中土武人有了肌肤之亲,那更是犯了大忌。

第五十一章 自欺欺人

正因为南天门看不起中土武人,所以他们才觉得自高一等。

自古以来的高人一等,不都是建立在贬低别人之上么?

所以南天门的人并不怎么待见中土武人,尤其以南天门的掌门曹忘机为甚,在曹忘机的眼中,就算是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等人,也不过是一介亡国奴罢了。

只可惜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凡事皆有例外,曹忘机有个最喜欢的女弟子名叫欧阳如梦,在曹忘机中年丧偶之后,对这位女弟子的感情便变得不清不楚起来,只是曹忘机毕竟是一派掌门,自不能做出这种有违伦理的事情,因此曹忘机心中逐渐有些扭曲起来。

南海孤岛被国姓爷霸占,原本在曹忘机的说法中,既然成了亡国奴,那就和中土武人没什么分别,可是曹忘机不这么想,中原汉人臣服于女真人,那是自甘堕落,而他的南天门门户被人霸占,他只不过是暂避而已。

来到中原后,南天门又在沧澜江畔设立了新的门户,毕竟是在中原生活,不可能不跟中土武人打交道,所以曹忘机别提有多憋屈了,他整日留在门派中不出来,有什么非要和汉人打交道的,都让弟子们去做,以一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方式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随着他们来到中原的时日愈久,南天门的弟子和中原武人的接触越多,曹忘机不能再假装不知道,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但他还是警告弟子们,万不可牵涉进中原武林纷争当中去,否则他决不轻饶。

欧阳如梦毕竟是年轻弟子,对中土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尽管曹忘机约束着她的外出,但只要有机会,她就要跟师兄弟们一起去看看中土的山河,有时候会在外面待上很久不回去,这让曹忘机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一件意外之事打破了南天门的宁静,一名南天门的弟子被迫卷入了中原的一件纷争之中,对方来头不小,是八卦门中的大弟子吕千水,吕千水被人称为江湖后起之秀中最有前途之人,八卦门赫赫有名,南天门则籍籍无名,南天门的弟子得罪了八卦门的弟子,吕千水自然不肯罢休,一直追到了沧澜江,南天门这名弟子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师父曹忘机。

就算是曹忘机出马,让吕千水就此罢休,但吕千水并未听说过曹忘机的名字,并仗着八卦门做后台,不依不饶,让南天门的弟子给他叩头认错,否则此事绝不算完。

曹忘机见对方如此胆大妄为,轻蔑自己,一怒之下取了吕千水的性命。

如此一来南天门可惹出了麻烦,八卦门的掌门最是钟爱吕千水,有传闻说八卦门的这位大弟子其实是八卦门掌门李秋蝉的私生子,当然,这种说法并没有什么证据,吕千水死的时候并无旁人看到,李秋蝉为了查明弟子之死可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最后找到了南天门,找上了曹忘机,李秋蝉和曹忘机打了一场,只是李秋蝉并非曹忘机的对手,最后恨恨而去。

而曹忘机之所以任他离去,只是不想这件事闹得越来越大,因此希望自己绕过李秋蝉一命,也算是抵过了吕千水一命。

可李秋蝉当然不会如此罢休,他去找了太极门的人来帮忙,太极门掌门左休慨然允诺,只可惜两人联手也不是曹忘机的对手,再次败北之后,左休知道他们的武功跟曹忘机相差太远,除非是他们太极门,乾坤门,四象门以及八卦门四个门派的掌门联手,使出先天无极阵方能胜过曹忘机。

乾坤门的掌门穆春风虽然和李秋蝉有些不合,但李秋蝉和左休两人联袂去找,穆春风也多半不会拒绝,只不过四象门已经隐居多年,只怕不大容易。

为了给大弟子报仇,李秋蝉费了好大心血,终于查到了四节门的头上,也就是找到了宫雨虹,此时的宫雨虹已经成了雨虹道长,在其他三派掌门的劝说下,雨虹道长不得不答应出手相助。

四人一起去找曹忘机,这次复仇依然未果,因为雨虹道长和曹忘机最钟爱的女弟子欧阳如梦一见钟情,两人有了私情,雨虹道长在和其他三人联手使出先天无极阵时和三人的配合出了些问题,被曹忘机一举将他们的阵法破掉。吧

李秋蝉还在这次比斗中受了伤,复仇一事暂且搁下,但李秋蝉并没有放弃复仇之心,一直在寻找着别的办法。

说到宫雨虹和欧阳如梦的私情,很快就被曹忘机察觉,他恼羞成怒,击败四个门派掌门人联手阵法的喜悦也不翼而飞,他对欧阳如梦发了一通脾气,并让她做出选择,要么选择跟着雨虹道长私奔,此后再非南天门的弟子,要么跟雨虹道长诀别。

欧阳如梦当时和宫雨虹正是你情我浓之时,自然选择了离开南天门,要去跟雨虹道长双宿双飞,但欧阳如梦万万没想到,宫雨虹却退缩了。

在中土,宫雨虹毕竟是四节门的掌门,继任掌门时,他曾答应师父,此后一心修道以及教导好四节门的弟子,绝不会娶妻生子。

言犹在耳,他又怎能违背当初的承诺?

自己又要跟弟子们交代?

不得已,宫雨虹只得跟欧阳如梦实话实说,拒绝了她跟自己双宿双飞的梦想。

可是宫雨虹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拒绝,让欧阳如梦将陷入怎样的绝境,彼时的她既拒绝了师父留在南天门内,又被宫雨虹抛弃,心灰意冷下,她选择了出家做尼姑。

雨虹道长能够拒绝欧阳如梦,曹忘机不能,他甚至不在乎欧阳如梦曾和雨虹道长有过私情。

欧阳如梦自然想要拒绝,但不知如何,她后来又答应回到师父身旁,只不过她要曹忘机等上一年才行。

说到这里,张九儿独自喝了一杯酒,他接着说道:“那欧阳如梦说要面对青灯古佛慢慢化解他心中对宫雨虹的戾气,一年之后,她果然如约回到了南天门,并和曹忘机举办了简单的婚礼,此后再也没有跟雨虹道长联系过。”

朱重阳和伏隐等人听到欧阳如梦嫁给了曹忘机,都骇得桥舌不下,毕竟在当时师父娶了自己的徒儿,乃是一件有违伦理道德的一件事,会为全天下人所耻笑的,就算南天门乃是南海孤岛的化外野人,也该懂得一些上下之分,尊卑之别,这是最起码的礼仪道德。

张九儿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他说道:“你们也不用感到惊讶,欧阳如梦已经被驱逐出南天门,已经算不得南天门的人了,她和曹忘机也没有了师徒的名分,只要你情我愿,自然可以婚娶,我猜那欧阳如梦之所以去当一年的尼姑,很有可能就是用出家还俗这个经历来表示自己已经不是曹忘机的弟子了,也好用另一重身份嫁给曹忘机,以曹忘机的本事,欧阳如梦嫁给他绝不算低就了。”

就算有了张九儿的解释,朱重阳等人还是难以接受此事,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曹忘机和欧阳如梦两人之间的事真可说得上是骇人听闻了。

而看张九儿的神色和语气,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对欧阳如梦当一年的尼姑感到不解,但朱重阳和伏隐等人自然知道,那欧阳如梦在那一年里,那是化解什么戾气,而是化解胎气是真。

后来的事不用说他们也能猜得到,欧阳如梦诞下一子,也就是现在的勾心长,等到勾心长长大以后,欧阳如梦又偷偷地让南天门的弟子将勾心长送上竹山。

勾心长听到这段经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因为他终于知道了母亲为何抛弃他,那是欧阳如梦迫不得已,而雨虹道长为何又不敢承认他这个儿子,那是为了他这个掌门之职,为了四节门上下。

第五十二章 冤冤相报

朱重阳对张九儿道:“原来南天门的来路竟是这样,真是多谢你跟我们说了这些,看得出令尊和南天门的关系非同小可,否则也不会知道南天门这么多隐秘之事。”

张九儿问道:“你们为何对南天门的事这么关心?”

朱重阳道:“我们原以为有一件事跟南天门有关,现在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南天门如此隐秘,我个人对他们的事也比较感兴趣,并没有别的。”

张九儿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

勾心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变得十分消沉,他不断给自己倒酒自己喝,一连喝了数杯酒,让张九儿看得愕然不解。

朱重阳怕张九儿看出什么异样来,多问几句,勾心长不免就会将自己的私事说出来,他转过话题道:“张兄胆敢直面问责丐帮,其勇气令在下佩服,不知道张兄此后有什么打算?”

张九儿道:“丐帮弟子如此不争气,并非桃源县一处,当年的天下第一行侠仗义的大帮派就此变成这样,委实令人感到悲哀,我听说丐帮如今有了新的帮主,在下闲着没事,正想去见见这位能够将三家丐帮融合唯一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重阳笑道:“丐帮的这位新帮主说来倒也不是什么外人,而且此人的父亲和令尊也颇有渊源……”

张九儿道:“哦,不知道此人是谁?”

朱重阳道:“便是当年和汪九成帮主关系最好的刘苏儿!”

张九儿恍然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既然是刘苏儿大侠之子,我更要去见见了,也好给丐帮提一些建议,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我吧?”

几人又谈了些当年他们父辈们快意恩仇的往事,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罢,张九儿去结了账,然后跟朱重阳等人潇洒地告别:“他日有缘,江湖再见!”

看着张九儿离去的背影,伏隐赞道:“此子并不辱没他爹的名头。”

朱重阳道:“先别管他潇不潇洒了,勾心长喝多了,咱们先送他去客栈休息一下。”

叶乘风和伏隐两人将勾心长架着送到了一家客栈让他喝水休息,之后两人和朱重阳三人谈论着此后的行止。

伏隐道:“听张九儿这么一说,看来那无欲道人并非南天门的人,而且现在去找欧阳如梦也没什么用了。”

朱重阳道:“不错,并且南天门远在沧澜江一带,咱们就算去找,时间上也来不及赶回来,自然是不用去了。”

叶乘风道:“现在距离无欲道人给雨虹道长的三日期限只剩下一天光景了,咱们该好好商量一下,要不要将四节门的秘笈给偷出来,再不做决定的话,只怕雨虹道长就要对无欲道人动手了。”

听到叶乘风提到秘笈,朱重阳蓦地醒悟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伏隐问道:“你知道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朱重阳道:“我知道无欲道人是奉了谁的要求来找武功秘笈的了……”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此刻也醒悟道:“是李秋蝉!”暖才文学网

朱重阳道:“不错!唯有他才会这么执着地要得到秘笈,这是因为他要为八卦门的大弟子报仇!”

伏隐叹道:“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咱们又不能改变什么,并且雨虹道长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此事,看他一副带着难言之隐的样子,就知道要他绕过无欲道人很难。”

朱重阳道:“就算不能改变什么,也要看看雨虹道长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来解决此事,毕竟以杀止杀并非什么好注意,死了一个无欲道人,那李秋蝉如何肯罢休,定会再找别的人来四节门,说不定还会纠集太极门和乾坤门共同对付四节门,让他交出秘笈来。”

伏隐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咱们窜拖着让雨虹道长帮李秋蝉杀了曹忘机?”

朱重阳道:“当然不能如此,且不说雨虹道长现在的凌空御剑练到了什么境界,是否曹忘机的对手,就算雨虹道长能够打败曹忘机,难道他能杀害自己曾经恋人的师父,现在曾经恋人的丈夫?那欧阳如梦还不恨死了雨虹道长?这又让勾心长如何面对?”

伏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吧?”

朱重阳道:“你不要事事都问我,你也好好想想,这件事牵连这么多人和事,我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只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一旦他们陷入无休止的仇杀之中,这件事就永不能平息。”

叶乘风此刻说道:“我看咱们也不用想这么多,这件事的关键人物还是勾心长,等他酒醒后咱们再讨论怎么办吧,咱们身负重任,要为少林寺找到经书和杀人凶手,怎的陷入这间纷争当中了?”

朱重阳闻言苦笑道:“叶兄弟说得没错,咱们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少林寺,眼下陷入这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江湖仇杀之中,殊为无谓,咱们还是尽早解决了脱身为是。”

勾心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醒来之后就要喝水,朱重阳和伏隐等人都睡不着,陪在他身旁,见他要喝水,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开水递给他喝。

喝了两碗水后,勾心长渐渐清醒过来,他见到朱重阳三人就坐在他房间内,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茫然地问道:“你们……你们不睡觉,都看着我做什么?”

朱重阳道:“距离令尊如何跟无欲道人交代只剩下一日的时间了,如何处理此事,我们还是尊重你的意见。”

勾心长经他提醒,立刻想起自己亲生父母之事,他立刻变得十分痛苦,他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伏隐道:“我们担心令尊杀了无欲道人之后,会引得八卦门太极门以及乾坤门三个门派联手对付四节门,只怕就算雨虹道长武功进境十分迅速,也架不住三派联手,到时候令尊以及四节门岂不危险?”

勾心长无奈地说道:“可惜我已经被扫地出门,再也不是四节门的弟子了。”

叶乘风忽然说道:“勾兄莫忘了,令尊可是为了担心你卷入这场纷争,才故意让你离开四节门的,这说明令尊虽然嘴上不说,心中还是十分关心你的,你难道就不担心他的安危么?偿若雨虹道长杀了无欲道人,这件事绝不会罢休,不仅八卦门等三个门派会联手对付四节门,之后更会对付南天门,那毕竟也是你母亲所在的门派啊。”

勾心长茫然地看着叶乘风,似是对叶乘风的话很是赞同,却没什么好的办法,又似乎心如死灰,对叶乘风的话并无什么反应。

伏隐道:“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若不是顾及你,也不用等你酒醒了。”

勾心长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朱重阳道:“一是阻止令尊杀了无欲道人,二是想办法化解八卦门对南天门的仇怨!”

勾心长木然地问道:“那又该怎么做?”

朱重阳道:“你先回四节门,向令尊说明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让令尊退位让贤,带着秘笈离开四节门……”

勾心长道:“可是这样一来,四节门就将成为替罪羊,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

第五十三章 解决之道

朱重阳道:“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难办了,首先令尊就算武功再高,应该也不会去对付南天门,毕竟在他心里,对令堂还是有所愧疚,那么剩下就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其他三个门派非要得到秘笈不可,尤其是八卦门,而你爹又不能给他们,因为给了他们秘笈就相当于害了你娘,偿若不给,这场纷争终究不能够了解,势必要以武力来解决。”

伏隐跟着说道:“若是雨虹道长击退了八卦门等门派,让他们死了这条心便罢,若是其他三个门派不依不饶,这件事就会牵扯不清,今日你杀我几名弟子,明日我杀你几名弟子报仇……”

勾心长听到这里,忽然跟朱重阳等人跪下:“恳请几位大侠出手相助家父,助他一臂之力,将其他三个门派击退,让他们再不敢去四节门找麻烦,也不敢再去南天门找……找曹忘机的麻烦。”

朱重阳将勾心长扶起来道:“我们出手相助四节门,一来师出无名,二来就算帮雨虹道长击退了八卦门等三个门派,也只不过是暂时之事,我们又不能住在竹山上,等我们走了,他们再来抢夺秘笈又该如何?”

勾心长怔怔地说道:“那,那该怎么办?”

朱重阳看了看伏隐等人,他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的发起人只有八卦门的李秋蝉一个人,只要能说通他不去找曹忘机报仇,那么事情就能迎刃而解,而找李秋蝉想要说服他,最起码的前提就是不能让令尊杀了无欲道人。”

勾心长道:“这件事……就由我去跟师父去说吧,只是就算我师父答应了不杀无欲道人,可无欲道人定然不会放过我师父,这,这岂不令他为难?”

朱重阳道:“若要无欲道人暂时不去找令尊……令师的麻烦,这点小事我们应该还能做到,等到我们说服了李秋蝉不再打算为他弟子报仇,那无欲道人也就没有再找令师麻烦的必要。”

勾心长拱手道:“拜托诸位了。”

此时距离无欲道人留给雨虹道长的时限只剩下一天了,朱重阳估计雨虹道长会在下午动手,眼下天还没亮,几人便决定等到天亮就动身去四节门。

离开勾心长的屋子后,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都分别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

朱重阳正想着怎么劝说无欲道人先缓一缓时,伏隐推门进来,朱重阳躺在床上看着伏隐:“你小子就不知道敲门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却来骚扰我,思春了?”

伏隐笑骂道:“去你的,我是有事想不通才来找你的。”

朱重阳从温暖的被窝中坐起身来,他看着伏隐故意说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怎么还会有想不通的事?”

伏隐道:“跟你说正事呢,别开玩笑了,我问你,你答应勾心长去说服李秋蝉,让他不要再为自己心爱的大弟子报仇,你凭得什么?你凭什么以为你能够说服他?”

朱重阳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即使难办也要去办,说服他一个人,总好过时候去收拾烂摊子,毕竟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双方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迟些时日,只怕他们之间唯有一方用鲜血来平息另一方的怒火了。”

伏隐道:“我难道不知道他们会闹到什么地步么?眼下无欲道人还好办,我听说那吕千水不仅仅是李秋蝉的大弟子,更有可能是他的私生子,他要找曹忘机报仇的执念这么深,咱们从什么方面下手劝说他呢?”

朱重阳道:“这件令人头疼的事就等到咱们找上李秋蝉的时候再去考虑吧,眼下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说服无欲道人罢手,你既然觉得此事不难解决,你说该怎么办?”

伏隐道:“咱们就先让勾心长劝说了雨虹道长不要动手,那无欲道人就算再凶狠,咱们出头将他赶下竹山,我想他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回去,等到咱们将李秋蝉说服了,他无欲道人自然不会再来了。”

朱重阳道:“这算是什么办法?”

伏隐道:“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若是有,那就听你的。”

朱重阳打了哈欠道:“行行行,就依你,咱们明日将无欲道人赶下山去,夜这么深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伏隐想不到他想得这么开,还能说睡就睡,只能无奈地先回去睡觉。零久文学网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勾心长就起了床,并将朱重阳等人都喊了起来,朱重阳等人昨晚睡得迟,被勾心长喊起来时都睡眼惺忪,舍不得离开暖和的被窝,但想着勾心长对他父亲兼师父的关心,都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振奋精神起了床,匆匆吃了饭,就向竹山赶去。

来到四节门外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几名负责打扫值守的弟子打着哈欠开了大门,拿着扫把准备扫地,见到勾心长等人,一名弟子喝道:“勾心长,你已经不是四节门的弟子了,还过来干什么?”

勾心长道:“我有要事要面见雨虹道长,劳烦诸位进去通报一声。”

一名四节门弟子说道:“师父已经说过不想再见到你了,勾师弟,你就别再妄想着师父能够让你重回师门了,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勾心长沉着气耐心解释:“我不是想要重回师门,而是真有重要的事情!”

但这几名负责值守打扫的弟子依旧跟他夹缠不清,怎么说就是不去通报。

伏隐看得怒火中烧,他抓住四节门一名弟子的衣襟说道:“小子,我们只是让你通报一声,雨虹道长愿不愿意见勾心长,自然是由雨虹道长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磨磨唧唧的?”

其他弟子兼伏隐动了手,他们还不知道伏隐的能耐,想要跟伏隐一较高低,被伏隐一脚一个踢得他们叫苦不迭,心中都想着,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魔头?

挨了伏隐一顿痛揍后,这些人终于不得不进去禀告他们的师父雨虹道长。

伏隐看着他们狼狈跑进去的样子,对朱重阳道:“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揍一顿都听不懂人话。”

没过多久,雨虹道长就在那几名弟子的簇拥下来到院门外,看雨虹道长的神情,显然十分恼怒,他一见到勾心长就喊道:“咱们师徒情分已尽,勾心长,你又何必再来这里惹出事端?还纵容这几人殴打四节门弟子,嘿嘿,真不愧是我精心调教出来的好徒儿啊!”

勾心长自从知道了宫雨虹就是他的父亲,他再面对雨虹道长时的心境自然大不相同,听到雨虹道长对他的讽刺他也丝毫不生气,因为他知道他父亲,也是他的师父,正是因为四节门内将要发生变故,不像让他牵扯在内,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他远离这是非之地。

这是父亲的好意,他又怎会生气?勾心长道:“我……”

雨虹道长道:“你什么?上次你走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来着?让你走得越远越好,你怎么又回来了?人在江湖中混,最重要的就是要言而有信,你……”

伏隐见他咄咄逼人,再也听不下去,他打断雨虹道长的话道:“眼下勾心长既然已经不是你的弟子了,你又何必还要摆出一副师父教训徒儿的高姿态?我告诉你,我们此次前来,是因为一件重要的事,你以为我们想来你这破地方么?”

雨虹道长怒道:“你……”毕竟他知道伏隐是什么人,侠盗的名声在江湖中十分响亮,又是红缨公子的后人,他不愿得罪,再加上如今他自己的事还理会不清,实在不愿意再竖这么一个强敌,因此他立刻克制了情绪,转过脸来对勾心长道:“有什么话你现在说就是了,说完就滚!”

勾心长听着雨虹道长的话,眼睛忍不住红了,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师……道长,我要说的事只能对你一个人说,请……请借一步说话。”

雨虹道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冷地说道:“这里也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就是,又何必鬼鬼祟祟地到一旁去说?”

伏隐道:“这件事牵扯重大,当众说出来只怕你下不了台,是否需要当众去说,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再说。”

雨虹道长看着勾心长双目通红,神情激动,以为勾心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来找他是为了问自己是不是他的父亲,这件事自然不能当众去说,他点了点头,对勾心长道:“你跟我来。”

勾心长随着他来到竹林深处,雨虹道长淡淡地说道:“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眼下周遭只有他们两人,勾心长心中难过,恨不能现在就跟他来个父子相认,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收敛了一点情绪,问雨虹道长:“师父,你师父决定要杀了无欲道人?”

雨虹道长听他还称呼自己为师父,正想要呵斥,紧接着就听到他说出这令他感到石破天惊的话来,他顾不得去理会勾心长对他的称呼,神色大变地问道:“你说什么?”

第五十四章 父子相认

勾心长低头拱手道:“这么说来师父真是打算要杀了无欲道人,恳请师父暂时饶过他。”

雨虹道长脸色又变,他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这件事若是换作别人来说,他一定会动了杀心,毕竟他要杀无欲道人一事他并未告诉过任何人,而且他要杀无欲道人,也准备暗中下手,杀他一个出其不意,这种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蓦然被人说出来,那比让他活见鬼还要赶到惊心动魄,他一把抓住勾心长的肩膀道:“心长,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是朱重阳么?是那个伏隐么?”

勾心长道:“都不是,师父,偿若你杀了无欲道人,你可想过那结果?无欲道人可是八卦门的李秋蝉派来的?”

雨虹道长叹了口气,也不再否认,他只说道:“原来你连这个也都知道了。”

勾心长心道,我知道的事只怕比你还要多,说出来只怕你未必能够接受,他点了点头道:“师父杀了一个无欲道人,那李秋蝉又怎能善罢甘休?只怕他不日就会联合太极门,乾坤门两大门派前来咱们四节门大闹一场,到时候咱们跟他动手不是,不动手更不行,事情就更难以收场了!”

雨虹道长早就考虑过此事,所以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件事上,而是不依不饶地问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你老实跟师父说。”

勾心长道:“是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师父千万不能杀了无欲道人。”

雨虹道长见他不肯说,只好先跟他解释:“你可知道这无欲道人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勾心长点了点头:“他是来讨要祖师爷给四节门留下的那本绝世武功秘笈的。”

雨虹道长听到他知道武功秘笈,此刻也不再感到惊讶,既然他知道了其他事,再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他说道:“你既然知道无欲道人是来讨要武功秘笈的,他不拿到秘笈,又怎肯罢休?偿若将秘笈给了他,唉,那李秋蝉学了之后只怕就要……就要滥杀无辜了,秘笈不能给,他又不肯罢休,不杀了他,这件事如何解决?”

勾心长道:“朱重阳朱大侠和侠盗伏隐伏大侠,以及暗器之王叶不凡的后人叶乘风,他们三人愿意出面先将无欲道人打发了,然后他们再去找李秋蝉,劝说他不要再来找咱们四节门的麻烦,那无欲道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来了。”

雨虹道长冷笑道:“咱们四节门跟他朱重阳等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为何肯这么好心帮助咱们呢?心长,这世间之险恶你还没有见识到,他们这么卖力地帮助咱们,背后绝不会安什么好心,我看他们八成也是冲着那本绝世武功秘笈而来,这本书祖师爷既然交给了咱们,就不能让别人夺走,为师宰了无欲道人后,那李秋蝉若是敢来竹山,为师一样将他们都杀了就是!”

勾心长听到雨虹道长戾气大增,连忙叫道:“师父!”

雨虹道长道:“当年我对不起一个人,做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事,眼下正是为师要弥补当年的亏欠,心长,此地不宜久留,你既然离开了四节门,就不该回来,你走吧,为师自能将这件事妥善解决,不用你来操心!”

勾心长道:“师父!你并无对付他们三派联手的把握是不是?”

雨虹道长道:“你说什么?”

勾心长道:“师父若是有对付他们联手的把握,也不会让徒儿离开四节门了,是不是?”

雨虹道长看着勾心长,一时猜不透他为何这么说,是基于什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勾心长接着说道:“朱重阳朱大侠乃是大侠朱雀之子,侠盗伏隐乃是红缨公子的后人,那叶乘风也是暗器之王叶不凡的传人,师父,他们并不稀罕祖师爷留下的什么武功秘笈,他们只想帮助我,帮助四节门,帮助咱们,不让江湖出现腥风血雨,徒儿以性命作担保,他们绝无私心,师父,咱们既然没有对付他们的把握,何不让他们去试试?”

雨虹道长心中有些动摇起来,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拒绝了勾心长的提议:“不行!万一他们和无欲道人一样有所图,那就坏了大事了,为师不能冒这个险,宁可为师自己粉身碎骨,也不能再……再让他们胡来!为师心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

说罢,雨虹道长转身就走。

看着就要离开的雨虹道长,勾心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在雨虹道长将要走出竹林时,勾心长含泪喊道:“爹!”

这声爹叫得并不响亮,但竹林幽静,雨虹道长又是内力深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这声并不响亮的呼喊,对雨虹道长来说不啻晴天霹雳,他身子晃了晃,显示出他十分激动。

勾心长也是别无他法,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挽留他,否则朱重阳等人的计划就要付诸东流了。

而对勾心长来说,这声爹喊出,那是再无掩饰的可能,雨虹道长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知晓了一切。

终于,雨虹道长慢慢转过身来,他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湿润,不过他却没有否认,他衣服在抖动,一个内力深厚之人竟然会忍不住颤抖,可见他心中激动到了什么程度,勾心长再次喊了声:“爹……”快眼123

雨虹道长怕被竹林外的人听到,他慢慢走了过来,来到勾心长身旁,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用故作平静的语调问道:“你都知道了?”

勾心长点了点头。

雨虹道长道:“你既然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想必也知道我必须要杀了无欲道人的原由了?”

勾心长再点了点头。

雨虹道长道:“李秋蝉最爱的大弟子吕千水死于南天门掌门曹忘机之手,这个仇他不能不报,朱重阳等人就算大公无私地想要帮助咱们,恐怕也只是有心无力。”

勾心长道:“何不让他们先试试?他们若是做不到,爹到时候再杀无欲道人,再杀其他来四节门生事的人也不迟,可万一他们做到了,岂非将一场大祸患消匿于无形?”

雨虹道长随着勾心长叫这一声爹之后态度大改,他点了点头道:“好,就依你,心长,这么多年来,爹可对不住你了……”

竹林外,四节门门户前,朱重阳等人见到雨虹道长和勾心长两人进了竹林深处之后就不见了动静,他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四节门的弟子更是焦躁不安,有的弟子还担心勾心长将雨虹道长带到偏僻处,是不是要做出什么不利于雨虹道长的事。

朱重阳等人自然是担心勾心长不能说服雨虹道长饶过无欲道人不杀,那么他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雨虹道长和勾心长方才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朱重阳见雨虹道长和勾心长两人眼中都有些发红,心中醒悟他们父子两人已经相认,这件事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是雨虹道长既然知道了勾心长已经知道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那么雨虹道长就不会再怀疑勾心长的目的,也更容易听勾心长这个亲生儿子的话,有弊的一面就是这对师徒变成了父子,双方都知道对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安危,那么雨虹道长究竟是让勾心长留在身畔,还是将他“驱逐”出四节门,就不好说了,毕竟李秋蝉带来的危机还没有过去。

见到雨虹道长安然无恙地出来,四节门的弟子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雨虹道长对这些弟子说道:“这几位都是咱们四节门的贵客,你们对他们的态度一定要尊重!若是有什么冒犯了贵客的,可别怪为师发脾气!”

四节门的弟子想不到师父进了竹林听了勾心长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出来后就直接变了个态度,都是心中暗暗纳罕,不过听雨虹道长的意思,只不过将勾心长当成客人,并非让他回归山门,不少人心中幸灾乐祸,口中却说道:“是!谨遵师父之命!”

雨虹道长恭恭敬敬地请朱重阳等人进了四节门,随后雨虹道长去安排诸事事宜。

勾心长趁机对朱重阳等人说道:“师……道长答应了先不对无欲道人下手,现在就看你们如何将无欲道人赶走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问道:“无欲道人现在何处?”

勾心长道:“他此刻就在师父……道长的房间里,我带你们过去。”

伏隐道:“不用了,我们知道怎么走,你还是去雨虹道长身边去吧,等我们的好消息。”

勾心长不知道伏隐曾在半夜偷偷潜入四节门偷听过雨虹道长和无欲道人的谈话,对于他是怎么知道雨虹道长房屋位置的颇感惊讶,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拱了拱手道:“摆脱诸位了。”说完就走开了。

伏隐带着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熟门熟路地来到雨虹道长的房间外面。

雨虹道长的房门此刻紧紧关闭,朱重阳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无欲道人的声音:“谁?”

朱重阳道:“在下朱重阳,有事要跟道长一谈。”

无欲道人显然听说过朱重阳的名头,他打开了门,看到除了朱重阳之外还有伏隐和叶乘风,他愣了愣,然后问道:“你们找贫道何事?”

第五十五章 弹指软剑

朱重阳见无欲道人身穿一件干净的道袍,脸颊干瘦,看起来其貌不扬,唯有眼睛里的神光收敛无华,显示出他过人的内功造诣,他笑道:“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咱们进去说话如何?”

无欲道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开了身子,让三人进了屋。

雨虹道长的这间屋子十分宽敞,但陈设简朴,除了仅靠内墙的两张床外,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朱重阳等人不等无欲道人招呼就先坐了下来。

无欲道人道:“几位找本道究竟何事?”

朱重阳笑道:“无欲道长乃是有道高人,又何必执迷不悟?我们此次前来拜访,是想请无欲道长离开四节门,离开竹山的,不知道无欲道长意下如何?”

无欲道人冷笑道:“是宫雨虹让你们过来的?”

朱重阳摇了摇头:“雨虹道长并没有这个打算,是我们想着道长在竹山上住了这么久,也该住得气闷了,何不到别处去看看?”

无欲道人认定了他们是被雨虹道长请来解决他麻烦的人,毕竟今日正好他给雨虹道长三日时限的最后一日,他反问道:“你们以为现在我走了,他宫雨虹就能安安稳稳地在四节门做他的掌门?”

朱重阳道:“道长来四节门的目的,雨虹道长虽然并没有告诉我们,但我们也能猜得出,道长,咱们也不用打哑谜了,我们几人就是要在四节门住上十天半个月,在这期间我们不希望在竹山附近看到道长,这么跟道长说话,已是十分客气了,希望道长能知道个好歹。”

无欲道人听到朱重阳话语中隐含的威胁之意,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门外,而以背对着朱重阳等人,接着叹了口气道:“世上许多人都徒有虚名,不知道你们几人是否名副其实?”

朱重阳道:“道长想知道?”

无欲道人点了点头:“我来到四节门乃是受人所托,凭你们几人一番恫吓我就吓得逃之夭夭,未免太也说不过去,想要我走,你们至少要露上两手,我回去后也好跟事主说,非是我不尽心尽力去办,而是被逼无奈才离开的,居士说对不对?”

朱重阳道:“既然道长有此心,那我们就陪道长耍耍,如果我们不是道长的对手,那么请道长暂时离开这里一事那也不用提了,偿若道长输给我们一招半式,还望道长能够离开竹山一段时间。”

无欲道人:“好!一言为定!”

来到外面的空地上,无欲道人问道:“你们谁先上,还是三位一起出手?”

朱重阳道:“就先让我陪道长过几招,我不行了,他们再出手不迟。”

无欲道人用的是剑,一把只有普通长剑三分之一宽窄的细长剑,他平静地说道:“这把剑名为弹指剑,若是令尊朱雀亲自出手,倒也还是我旗鼓相当的对手,至于你朱重阳么,就要看看你学到令尊的几分本事了。”

朱重阳听他口气狂妄,言语中带着比自己高一辈的含义,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抽出玄武剑道:“在下只不过学到了家父武功的一点皮毛,只怕会令道长失望了,多说无益,道长请!”

无欲道人的弹指间不但细长而且十分柔软,他甩了甩弹指间道:“你先出手吧,本道总不能以大欺小。”书吧达

伏隐在一旁听到无欲道人总是摆出高人一等的感觉,有些看不惯地说道:“道长还是别将话说得这么满,待会若是落败将会更难看。”

无欲道人自然听到了伏隐的话,但他充耳不闻,他右手持剑,从左挥向右边,又自右挥到左边,剑身颤动,如同河水流波,让人捉摸不定,朱重阳见他虽然并没有抢先出手,但防守之严密,让自己竟然找不到出手的突破口,而且这把剑带着软剑的特性,他打起精神,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开天辟地施展出来,玄武剑从中路向无欲道人攻去。

无欲道人见他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剑法中却又蕴含着极大的威力,也不敢小瞧这一剑,弹指剑微微一抖,细长的剑刃便想朱重阳弹去,以攻对攻,看来无欲道人的剑虽然看起来柔弱,剑招却十分霸道。

朱重阳有心试探无欲道人弹指剑的锋锐,偿若弹指剑不敌玄武剑的锋利,这场比试就简单多了,一旦无欲道人的剑受损,就算他剑法再高明,也如同没了牙齿的老虎,空有威风而失去能力,朱重阳便能对他进行碾压般地攻击。

可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无欲道人的这把弹指剑也是剑中名品,不但剑身剑刃,而且十分轻盈,朱重阳一剑劈砍在弹指剑上,手中感觉如同劈空,想不到弹指剑竟然柔软至此。

无欲道人早就料到两人双剑相交的局面,他趁着朱重阳玄武剑劈空的当儿,弹指剑一翻,竟然如同一条扭曲的蛇,将玄武剑缠住。

朱重阳自然不会让他将自己的剑给锁住,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将玄武剑向后一抽,怎料这一步也在无欲道人的预料当中,原本卷在玄武剑上的弹指间在一瞬间由曲变直,直刺朱重阳而去。

从这古怪的一招,朱重阳就明白了弹指间的由来,这把貌不惊人的细长软剑,在刚柔之间的转换之迅捷,就在弹指一瞬间,眼看着自己已经来不及变招抵挡,朱重阳脚下一点,整个人借助超凡脱俗的腾云功向后闪避,企图摆脱他这一招。

无欲道人不知用这一招击败了多少高手,对方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他的预料内,在朱重阳向后退避时,他也如同跗骨之蛆般向朱重阳冲去。

两人一退一进,如同在花丛中翩翩飞舞追逐的一对蝴蝶。

只不过蝴蝶意境多么美好,多么潇洒飘逸,而这两人的比试却是如此凶险!

朱重阳的腾云功毕竟是天下间顶级的轻功,尽管是在退避中,他的速度也略胜无欲道人一筹,若想摆脱无欲道人的追击只需要再多退几步便足够了,但朱重阳却兵行险着,他并没有打算靠着退避来应对这一招,而是在向后退开的同时调整了状态,做好了应对这一招的准备。在

无欲道人眼中,朱重阳的轻功虽然高明,可毕竟是后退,自己似乎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刺中他,因此他竭力前冲,完全料不到朱重阳只是趁机寻找反抗的机会。

终于,朱重阳不再向后退缩,而是忽然横剑架住了无欲道人的弹指剑,然后使出大衍剑法中的乾坤颠倒,剑影变得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一柄剑仿佛从虚空中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不见,出现时招招指向无欲道人的要害,等到无欲道人想要故技重施,用弹指剑束缚住玄武剑时,玄武剑又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哪里再能缠得住?

既然弹指剑不能困住玄武剑,则无欲道人的攻势自然受挫,玄武剑剑势暴涨,无欲道人只能回剑自保,一连串的双剑交击之声不断传来。

伏隐等人见到朱重阳占了上风,自然在一旁连连喝彩。

无欲道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扭转局面,他剑法一变,剑不再是甩来甩去,当软兵器来使,而是在弹指剑刺出时不断抖动剑身,让整个剑身如同水波一般不断摆动,朱重阳的玄武剑刺出时,双剑相交,但很快弹指剑便如同游鱼一般滑开,寻隙向朱重阳刺去,朱重阳轻轻巧巧地将弹指剑挡住。

一时间两人剑来剑往,又斗了个旗鼓相当。

第五十六章 帮众印记

朱重阳出手时没有顾虑,就算他输了,后面还有伏隐和叶乘风,因此丝毫没有压力,剑法使得收放自如,反观无欲道人这边,一旦落败他就要离开四节门,因此心中逐渐焦躁起来,剑走偏锋,兵行险着,却一一被朱重阳轻而易举地化解,有几招朱重阳明明能够反击的,只因为朱重阳看出这几招中一旦出重手反击,双方必有一方血溅当场,他的目的只是将无欲道人赶走,并没有杀他或伤他之意,因此他并没有趁机出手。

而正是因为他并没有趁机出手,才更让无欲道人暗暗心惊,因为这几招空隙正是他故意留出来的,好引诱朱重阳出手,他见朱重阳并没有上当,不知道朱重阳是不想两人的比试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反而认定朱重阳是看破了他的诱敌之术,看破了他的剑法,心中更感到丧气,更无法扭转局面。

朱重阳趁机连使几招凌厉的剑法将无欲道人迫退,接着使出移形换影的身法向后退开,和无欲道人再次形成对峙之局。

无欲道人脸色灰白,长叹一声道:“朱大侠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是我输了。”

朱重阳谦逊地说道:“道长客气了,咱们并未分出胜负,况且以道长的修为,难道还参不透胜负心么?”

无欲道人说道:“其实就算我跟你不分胜负,也是我输了,我又怎会是你们三人联手的敌手呢?现在我也可以坦然下山去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就算我走了,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派出更厉害的人过来,甚至他们亲自过来,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场比试能够打发的了。”

朱重阳道:“这一点我们自有分寸,道长不用多虑了,还是谢过道长的好意!”

无欲道人在屋内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东西,然后打成了一个包袱,背上包袱就要离开。

朱重阳想起一事,跟着说道:“道长且慢!”

无欲道人回过头来,满腹疑窦。

朱重阳问道:“道长可是易容帮的人?”

无欲道长愣了愣,然后问道:“是又怎的?不是又怎的?”

朱重阳脸色一变:“如果道长是易容帮的人,那么道长眼下还不能离开!”

无欲道人看了看跃跃欲试的伏隐和叶乘风,然后说道:“我可以说是易容帮的人,也可以说不是。”

朱重阳问道:“怎么说?”

无欲道人道:“我以前是易容帮的人,后来跟帮主意见不和,便离开了易容帮。”

朱重阳不信,所以跟着问道:“当真?”

无欲道人道:“若我依然是易容帮的人,哪会落到替人办事的地步?想来你们也知道了委托我来的人是谁,八卦门的什么李秋蝉,在易容帮里又算得了什么?我若不是看在银钱的份上,又怎会为他们办事?”

朱重阳听他的解释颇有道理,对他的怀疑少了几分,他问道:“李秋蝉请道长前来索取秘笈时,可知道道长曾是易容帮的人?”

无欲道人摇了摇头:“若非你们问起,我也不会提到此事,那李秋蝉不过是知道我武功不凡,亲自和我比试之后,才答应了以重金相聘我来求取秘笈,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伏隐并不相信他的话,他说道:“道长来到竹山四节门已经一年有余,既然是受李秋蝉委托,怎能等到现在还没有结果?那李秋蝉似乎也不着急?”

无欲道人解释道:“李秋蝉派我过来时就知道要从宫雨虹这里取得秘笈是件困难之事,因此也并没有怎么限制日子,只是说巧取不成便抢夺,我知道宫雨虹喜欢和人谈论道法,因此先去了松风观,和猛虎道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好让宫雨虹知道我的存在,等到我来到四节门后,果然被他奉为座上宾,我每日和他谈论道法,一有机会便在四节门内翻找,这大半年来都没有一点结果,之后我便跟宫雨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逼迫宫雨虹一定要找出秘笈给我,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朱重阳听到这里摇了摇头道:“不对,你说得不对,在你来到四节门之前,宫雨虹已经知道了你要来四节门讨要武功秘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第八书库

无欲道人愕然道:“什么?这怎么可能?”

朱重阳自然知道这是事实,因为雨虹道长若是不知道无欲道人是来讨要秘笈的,又怎会提前将勾心长“赶”出四节门?又怎会提前知道四节门将有祸患?

伏隐道:“你别管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了,宫雨虹明明知道你的目的,你却说他不知道。”

无欲道人坚定地说道:“偿若宫雨虹知道我是来索要秘笈的,一开始肯定也是从别处得到的消息,偿若他知道我的目的,那么我来到四节门的前一段时间,岂非一切图谋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朱重阳想了想当时两人勾心斗角的情形,一时难以索解,不过雨虹道长就在外面,待会问问他就知道,此刻他更想知道的事关于易容帮的事,他对无欲道长说道:“有些事我们想要请教一下道长,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无欲道人盯着朱重阳看了许久,他这才说道:“我知道你们要问的是什么,还有一点事,在你们问我之前,我要先跟你们说说。”

朱重阳道:“道长但说无妨。”

无欲道人道:“我在四节门之所以待了这么久,除了李秋蝉并没有限制我时日外,还有一点就是竹山遍地都是竹笋,而我十分喜欢吃竹笋,四节门的竹笋又做得尤其可口,所以我才在竹山待了下来,另外,我之前云游四方,漂泊无定,既没有侠盗那种随时可以取到财物的本事,有没有打家劫舍的念头,我身为道人,也是要吃饭要生活的,否则我也不会接受李秋蝉的委托,对不对?”

听到无欲道人的一番话,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都不知道他所言何意。

无欲道人接着说道:“你们知道易容帮毕竟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帮派,而我原本是易容帮的人,若要我跟诸位谈起易容帮的事,等同让我背叛他们,尽管我现在已经不是易容帮的人了,可是这个……那个……你们知道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人若是再不明白,那真是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伏隐知机地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加在一起也有两千多两银子,伏隐将银票放在无欲道人手中道:“我们理解道长的苦处,这点银钱道长拿着度日,不敢请教易容帮的帮主是谁,现在又在何处?”

无欲道人接过了银票,态度自然立刻转变过来,他说道:“易容帮的帮主是位女子,名叫花从容,至于她现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向来有什么事需要帮中人去做的,她就会找上门来,若是别人去找她,那就无计可施了,花从容能够化身成任何人,我劝诸位就不要去打她的注意了。”

朱重阳心道,看来易容帮的帮主是花从容,那个被洪门找到并交给他们的易容帮弟子也并非全然胡说八道,朱重阳道:“我们不去找她,可是花从容如果来找你们,又是怎么找到的?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约定?”

无欲道人点了点头:“还是朱大侠心思机敏,我们易容帮自然有一套相互联络的方法,那就是每到一地,就要在当地留下自己的印记,我的印记原本是一个道冠的图案,按照帮规,我无论去了哪里,都要在居住的附近留下这个图案,或在树上或在墙上或者显眼的地方留下印记,以方便帮主来找,而帮主则从来不留下印记,所以也就无法去找他。”

朱重阳问道:“那么其他人的印记都是些什么呢?”

无欲道人跟他们说了,有的人的印记是一杆秤的图形,有的印记是一只特殊的鸟的图形,有的印记是海浪的图形等等,朱重阳和伏隐一一记在心里。

伏隐道:“即使如此,贵帮帮主有起事来想要找到你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无欲道人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所以若非遇到什么大事,她也不会来找我们。”

朱重阳又问道:“道长离开之后,易容帮还有多少人?”

无欲道人回答道:“九人。”

伏隐问道:“这些人身手如何?可是像道长这般身手高明?”

无欲道人笑道:“他们的武功都比我高,你们就算去找他们,也千万要小心些才是,别抓不到狼,反被狼吃了。”

第五十七章 化解危机

朱重阳道:“多谢道长关心,也多谢道长告诉我们这些关于易容帮的事,让我们犹如拨开云雾见明月,道长保重!”

无欲道人微微一笑:“我帮你们可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这些阿堵物,唉,江湖情仇纷争永无止息,诸位适可而止,要知道,世上正义虽然重要,自己的性命可更加重要!有了你们给我的这笔钱财,我也不用去跟李秋蝉去回复了,本道千变万化,这就游山玩水去也!”

尽管无欲道人是一个不加掩饰的爱财之人,但他的坦诚却让人对他心生好感,看着他背着包袱离开了四节门的背影,朱重阳等人俱都松了一口气,偿若无欲道人不走,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跟雨虹道长交代呢。

朱重阳之前也想过无欲道人是易容帮的人,却想不到他加入易容帮,又从易容帮离开,这一点倒让他意想不到,等无欲道人离开,三人也到了前院去找雨虹道长,勾心长也跟在他身旁,这对父子刚刚相见,显然两人都有许多话要说。

雨虹道长见他们真能将无欲道人说服,也对三人感到佩服,他说道:“无欲道人虽然走了,可是他背后的李秋蝉却绝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朱重阳道:“这件事也交给我们去做就是,雨虹道长不用担心,对了,在下有一件事不明,还希望能向雨虹道长讨教一下。”

雨虹道长客气地说道:“朱大侠请说,不用这么客气。”

朱重阳问道:“在无欲道人来竹山之前,道长似乎就已经知道了李秋蝉会派人来四节门所要秘笈,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何而来?”

雨虹道长道:“这个么……嘿,我还能不信任你们么?就跟你们直说了吧,八卦门中有一名弟子是我安排的眼线,那李秋蝉的一举一动自然也都瞒不过我。”

朱重阳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说道:“这样就更好办了,还请道长将关于八卦门的位置等事告诉我们,我们好做出相应的布置。”

雨虹道长将八卦门的一些事对朱重阳说了,原来八卦门的门户就在汉口,汉口距离武当派并没有多远,不知道李秋蝉是故意为之还是怎的,那太极门和乾坤门则一个在许昌,一个在开封,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门派。

朱重阳等人用心记下,只要找到了李秋蝉,劝说他不要再去找南天门的曹忘机报仇,这件事就算彻底解决了,虽然对朱重阳等人来说这件事算是横生枝节,但却从无欲道人那里得知了易容帮的事,也不算是毫无收获。

雨虹道长说完这三个门派的事之后又跟着说道:“其实以本道看,这件事其实也不用搞得这么复杂,待本道亲自去一趟八卦门对李秋蝉进行劝说,偿若他要是不听,我就将他宰了便是,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这个祸患一除,所有的事情不都将迎刃而解了么?”

朱重阳等人闻言吓了一跳,朱重阳连忙相劝:“万万不可,道长杀了李秋蝉固然痛快,可是道长可想过杀了他之后的后果么?如今死在曹忘机手下的不过只是八卦门的一个大弟子,偿若李秋蝉死了,谁人不知是道长动的手?到时候三家门派联手,遭殃的还是四节门啊。”

雨虹道长叹了口气道:“若不是顾及这一点,我早将李秋蝉给杀了,其实当年他的大弟子被曹忘机给宰了,也并非全是曹忘机的错,吕千水本人也有一定的责任,只不过他死了,所以李秋蝉才将怒火发泄在曹忘机头上罢了,唉,若非为了她,我又何须理会这些污糟之事?”

包括勾心长在内,众人均知雨虹道长口中的她指的是欧阳如梦,由此可以看出雨虹道长对欧阳如梦还是有着一定的感情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在意他。

朱重阳推断雨虹道长心中对欧阳如梦的亏欠始终不能释怀,欧阳如梦若不是因为他,只怕也不会违背道德伦理嫁给她的师父,她这么做就像是破罐子破摔,显然是被他宫雨虹伤透了心。梦想中文

勾心长劝解道:“父……师父,你还是听朱大侠他们的意见,此事让他们去解决吧,我相信他们定有办法说服李秋蝉改变心意的。”

雨虹道长望向勾心长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之情,最后他点了点头道:“那就依你们所言,先让你们去试试看,若是你们说服不了那老东西,我再亲自出手便是。”

朱重阳点了点头,对雨虹道长说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去找李秋蝉去,趁着他还不知道无欲道人已经离开了这里,正好还有宽裕的时间。”

雨虹道长道:“拜托诸位了,我们就在竹山等候诸位的消息。”

勾心长也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毕竟朱重阳等人和他无牵无挂,却甘愿冒着风险去帮助他们,他心中感激,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用感激的神色看着三人。

朱重阳道:“请两位静候在下的好消息便是。”

雨虹道长此刻方彻底信任朱重阳他们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并无别的目的,他精于世故,原本以为无论何人,只要帮助他人,就是心存私心,眼下他的想法有所改观,他心中感动,脱口而出道:“朱大侠,请你跟我过来一下。”

朱重阳不知道他要单独跟自己说什么事,便跟着他来到院子角落里。

雨虹道长道:“朱大侠心胸过人,令本道汗颜,你们此次去找李秋蝉只怕不会这么顺利,那李秋蝉为人固执,你们劝说不得时,千万要小心他的加害。”

朱重阳道:“我们劝说他不得,最多只不过被他赶出来,又何谈被他加害一说?”

雨虹道长道:“你不知道,你们去劝说李秋蝉不要再去找曹忘机为他大弟子报仇,恐怕会被他当成曹忘机派来的说客,所以他便会将你们看成仇人,既然他把你们当成仇人,对你们不利岂非理所当然?”

朱重阳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多谢道长提醒,我们会小心行事的,不知道道长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雨虹道长顿了顿,之后才说道:“对了,我们几大门派的祖师爷当初传给我们四象门的师祖一本绝世武功秘笈,这一点朱大侠想必都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朱大侠有没有……”

朱重阳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应付不了李秋蝉,所以想将秘笈让自己也跟着练练,他连忙拒绝道:“多谢道长的好意了,一来这件事并不适合用武力来解决,二来在下对自己的武功剑法还是十分自信的,就算劝说不成,李秋蝉起了杀心,在下打不过,逃也能逃得过。”

其实他心中对这本能够凌空御剑的剑法也感到好奇,习武之人对于新奇而高明的武功总是充满了兴趣,但此时若是答应要看秘笈,定会被雨虹道长疑心他动机不纯,陡增变数。

雨虹道长听他这么说,心中松了一口气,他要将武功秘笈让朱重阳看,不过是出于对他如此毫无私心地帮助他和四节门的感动下的一时冲动之举,听到朱重阳这么说,心中的感动又增加了一分,他说道:“那好,我就恭祝朱大侠能够马到成功,偿若事情太过棘手,那么朱大侠也不用勉力为之,毕竟现在我的武功胜过他太多,至不济就是将他宰了一了百了。”

第五十八章 生平志向

朱重阳道:“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道长和勾兄好不容易才能够父子相认,多想想之后安享天伦之乐的事,少些杀戮之心为好。”

雨虹道长躬身受教。

辞别了雨虹道长和勾心长,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离开了四节门。

三人下山时,伏隐道:“咱们就这么去找李秋蝉?”

朱重阳道:“不这么去找,还怎么去找?”

伏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先去找李秋蝉?眼下无欲道人已经走了,李秋蝉那边我看也不是这么着急着前去。”

朱重阳道:“现在不去,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伏隐提醒他:“你莫忘了闯王宝藏之事。”

朱重阳这才想起这件事来,他说道:“相比之下,闯王宝藏一事更不算什么着急的事,咱们大可以先把手头的事一一解决了再定定心心地去找,反正闯王宝藏就在这竹山中,又不会长腿跑了。”

伏隐道:“你也知道闯王宝藏就在竹山中,那八卦门则是在汉口,哪有顺道的事先不做,先去做远处的事?等到咱们去找李秋蝉,就算说服了他,那不还有易容帮的事,以及少林寺的事么?到时候再要返回竹山寻找宝藏,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与其留在心中耿耿于怀,不如趁现在咱们一句将宝藏的事弄个明白,只要咱们找到了宝藏,就算现在不带走,我心中总也踏实些。”

朱重阳皱着眉头道:“这哪里是什么顺道不顺道的事,而是孰轻孰重的事,宝藏的事一时并没有什么变数,早一点晚一点都没什么分别,而李秋蝉则恰恰相反,万一他知道了无欲道人已经离开四节门的事,他情急之下联络其他两个门派前来对付四节门,那岂非误了大事?”

伏隐道:“江湖中的事那有什么定数?万一咱们出了什么意外,这件事岂非成了终身憾事?也不用多久,不如这样,咱们在竹山中耽搁两日,两日之中找不到闯王宝藏咱们就先去找李秋蝉如何?”

朱重阳看了看叶乘风道:“叶兄弟怎么说?”

叶乘风想了想后说道:“小弟觉得两日的时间也不算什么,于大局无碍,不妨就用两日的时间在竹山中找找看,偿若两日内找不到,那么咱们就先将此事放在一旁,去办正事。”

尽管叶乘风算是帮着伏隐说话,但最后一句去办正事却让伏隐感到有些不满:“咱们去帮助四节门的人是正事,去找闯王宝藏就算是歪事了?别人的事是正事,自己的事就是邪事了?”

叶乘风笑道:“算小弟说错了话,伏大哥别跟我一般见识,都是正事,都是正事。”

朱重阳听叶乘风也这么说,只好不再说什么。

三人先下了山吃了顿饱饭,之后伏隐去镇子上买了一些寻宝时有可能用到的东西,比如绳索,蜡烛,钩子,铁楸等物,还买了一些干粮,看得出他是坚定了决心,两日之内找不到宝藏就不下竹山了。

上山时朱重阳提醒伏隐:“咱们在竹山上寻找宝藏一事千万不能让四节门的人看到,否则咱们怎么跟他们解释?”

伏隐道:“那还用你说?我下山的时候已经看好了另一条上山的路,这条路非但不会经过四节门附近,反而距离很远,除非四节门的弟子闲来无事在山中乱闯乱逛,否则绝不会发现咱们在山上。”

朱重阳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和叶乘风两人跟着他走上了所谓的另一条山路。

其实伏隐所选择的另一条上山的路线哪里有什么山路?只是山坡缓一些,并不十分陡峭而已,上山方向尽是竹林密布,长成材的竹子倒也没什么,竹子和竹子之间刚冒出头的竹笋却令人举步维艰,还有山间一些低矮的灌木,腐烂的竹叶等等,就算朱重阳轻功不弱,也走得困苦不堪,他对伏隐说道:“你领的好路!这条路只怕从盘古开天辟地一来,还是头一遭有人走过,你倒说说看,路在何处?”书香

伏隐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和朱重阳斗嘴向来绝不嘴软,哪怕明知自己理亏,嘴上也绝不肯屈服,他说道:“你怎知道这里原本没有路,只不过后来被这些讨厌的竹子给占据罢了?再说了,就算本来没有路,咱们走过之后,不就成了路?此后再有人从这边走,有了咱们给他们开道,后人再走不就有了参考?你一向以侠义自居,竟然连这都想不通透么?”

朱重阳听他如此强词夺理,一时倒也不知说什么来反驳他。

叶乘风则说道:“两位哥哥别再斗嘴了,伏大哥,你先将那幅藏宝图拿出来看看,咱们走的这个方向可对。”

伏隐找到一块平整些的大石头坐下来,将怀中那幅藏宝图逃出来,三人围在一起观看,伏隐指点着图上的山川地形说道:“这幅画画得虽然一点水准也没有,但方位倒也相差无几,我刚才在山下仔细看过竹山的山势,和图画上画得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却屁用也没有,依我看,宝藏的所在还是在那四句狗屁不通的谜语上面。”

叶乘风念道:“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朱重阳道:“驷马难追这四个字倒是一个谜语,小的时候父亲跟我谈论过,驷马难追乃是个四字。”

伏隐问道:“那生平志三个字又做和解?”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李闯王出这个谜题,看来是和他生平的志向有关,闯王的志向是什么?”

伏隐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闯王的梦想自然是想要得到天下了。”

朱重阳想了想道:“未必,对于闯王来说,他也算得到过天下,这个梦想也算是实现了,而他这句话中总带着一些遗憾,说明他这个志向并没有得以实现。”

叶乘风道:“一个人会有什么志向呢……朱大哥,你的志向是什么?”

朱重阳很少去想这种缥缈无端的事,这次忽然得叶乘风相问,他一时竟回答不出来,他想了想后说道:“我的志向么……也许是让这世上再无不平之事,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再无逞强凌弱或者让百姓感到无奈之事。”

伏隐冷笑道:“我的朱大侠,这里说的是志向,是指自己通过努力能够实现的梦想,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只能称之为愿望而非志向。”

朱重阳愣了愣,改口道:“若是这么说的话,我的志向就是做一个像父亲朱雀那样大侠,为众人所敬仰。”

伏隐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只不过这只是你的志向,不是闯王的志向。”

叶乘风问伏隐:“伏大哥,那你的志向又是什么?”

伏隐刚刚才嘲笑过朱重阳,忽然轮到他自己,他也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回答。

叶乘风道:“难道伏大哥的志向也和朱大哥一样,想要像红缨公子那样,成为盗王之王?”

伏隐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想成为什么盗王之王,父亲有个弟子,或者他才想继承家父的衣钵吧,对了,我的志向是能够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女子,跟我组成一个小家庭,平平淡淡地生活。”

朱重阳愕然道:“这算是什么志向?”

伏隐道:“这自然算得上是志向,你以为情投意合的女子是这么好找的么?再说了,我伏隐没有什么大志向,所以也不去想那些改变天下的理想,只想着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不去麻烦别人就行了。”

第五十九章 四句谜题

叶乘风听到伏隐的志向,忍不住笑道:“这种想法才是最真实的志向,但也是最难实现的志向。”

朱重阳也没有听明白,他说道:“这话只怕是说反了吧,你是在讽刺伏隐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岂非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实现的想法?”

叶乘风摇了摇头:“这个志向看起来十分容易实现,但事实上,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如何能够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如何不能去麻烦别人?这本就是无法实现的志向,一个人总是需要麻烦别人的,不管事情大小,衣食住行,样样都几乎不可能,就拿吃来说,比如一个馒头,总需要播种,收获,碾成面粉,用锅蒸熟,如果每一件事情都不需要麻烦别人,那就要自己亲力亲为,从刚一开始的种子就需要自己采集,然后耕种,没有爬犁岂不事倍功半?碾成面粉需要碾盘,蒸熟需要锅,甚至生火也需要火折子,总不成连一个锅都要自己去采集铁矿,自己熬练钢铁,然后再筑城锅吧?哪件事是不需要麻烦别人的?炒菜的油盐酱醋,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

伏隐道:“你这就是抬杠了,我所说的不麻烦别人,是建立在正常的生活基础之上,我又非野人,也不是生活在没人的孤岛上,这些事乃是最正常不过的生活,难道我出钱去买一口锅,一块盐巴,也叫麻烦别人么?”

叶乘风笑道:“我就是想要伏大哥自己说出这一点,既然伏大哥并非独自生活在孤岛上,那么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分为两方面,一是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坦,从不过问别的事,二是非但自己过得舒坦,而且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过得不错,目之所及,也没有恃强凌弱之事的发生,否则伏大哥便会心中不安,心中不安,又怎么算得上是过得好呢?”

伏隐听得无话可说。

朱重阳道:“你伏大哥就是铁石心肠,自己过上富家翁的日子足以,哪管他人疾苦,咱们别扯这么远,再来看看这句谜题究竟和解,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这两句谜题应该连在一起来猜,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两句也应该连在一起来猜。”

伏隐灵光乍现,连忙说道:“后面这一句我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谜底乃是一个得到的得字。”

叶乘风问道:“何解?”

伏隐道:“得同道德的德,取之有道便是德。”

叶乘风道:“牵强附会,且没有一点意义。”

朱重阳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下一句是淑女慕贵,恒之以情。我看谜底不应在上半句,而应该在下半句,当年闯王李自成因为一个陈圆圆而惹怒了吴三桂,使得吴三桂一怒之下引清兵入关,这件事才是闯王生平恨事,所以他为了美人儿失去江山,尽管心中后悔,却绝不会表露出来,我看他的心意还在淑女慕贵,恒之以情上。”

伏隐道:“这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倒是知道什么意思,那个什么淑女慕贵,恒之以情又是何意?”

朱重阳叹道:“所以说你真是不学无术,淑女慕贵,是指女子贪慕富贵,但时间久了,终会被真情所打动,我想这也是闯王最后的自我安慰,虽然江山丢失了,但陈圆圆却终究为他付出了真情。”

伏隐道:“这究竟是自我安慰呢,还是自欺欺人呢?”

朱重阳道:“谁知道呢?只怕二者皆有吧。”

伏隐道:“就算谜题是淑女慕贵,恒之以情,可终究是什么意思呢?”

叶乘风道:“我们假设就是陈圆圆的圆字,那么前面一句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又是何意?”16k中文

朱重阳将闯王亲笔所画的那幅画拿出来仔细看着,脑中思索着这句话中的含义,用这句话来印证图画上的地方,他一边看,一边不断思索,口中喃喃说道:“驷马难追的谜底是个四字,欲罢不能的谜底似乎也是个四字,两句话都应该和四有关,可是画上的竹山共有十多道山峰,究竟指的是那一座山峰呢?”

伏隐听到朱重阳的话,忽然问道:“既然都和四有关,会不会和四节门有关?”

朱重阳道:“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吧。”

叶乘风指着画中一座山峰道:“你们看,这座山峰有些奇怪。”

朱重阳和伏隐都凑过去看,那座山峰乃是竹山后面一座并不起眼的山峰,可是和其他山峰不同的事,这座山峰上并没有画竹子,难道这座山峰不产竹子?

伏隐道:“说不定这个山头天然就是光秃秃的,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中原各处山岭,有的生长着树木,有的则没有生长树木,岂不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朱重阳道:“我看未必,反正那座山头离这里也没有多远,咱们何不过去看看?”

反正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线索,三人便向那座山头行去,穿过一片片茂密的竹林,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锋利的竹笋,遇到灌木丛,便拔剑砍断,费劲艰辛,三人终于来到这座山头的山腰间,从这里一直到山头,再没有一棵竹子。

叶乘风看着眼前的情形,想起一件事,他说道:“闯王当年在攻下京城后,就算想过自己这个皇帝做不长久,将宝藏都藏在此山中,这些宝藏运输起来恐怕也不容易,一队士兵浩浩荡荡地运送着这么多金银珠宝,再送上竹山,他不怕这些运送宝物的士兵起了贪婪之心,会将这些宝藏据为己有么?”

朱重阳叹道:“叶兄弟恐怕不知道身为君主之人的心狠手辣之处,猛虎道长不是提示咱们这处宝藏专门有人看守么?当年运送宝藏前来的士兵最后命运如何,难道叶兄弟还想不到么?”

叶乘风闻言打了个寒噤道:“难道……那些士兵……”

朱重阳道:“那些士兵自然是再没有生还的希望,否则宝藏的秘密岂不就泄露了?”

叶乘风咋舌道:“这岂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伏隐耐心地跟叶乘风解释道:“虽然残忍,却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何况闯王本就是一方枭雄,他打下天下时不知死了多少人,这时候再杀这一点士兵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换作是我,我也会选择这么做的,因为这是隐瞒宝藏秘密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叶乘风想起那些士兵无辜惨死,心有不忍,他看着光秃秃的山头,想起一件事,而之所以想起这件事,乃是因为他善用暗器,却和其父叶不凡一样,不喜在暗器上淬毒,因为淬毒的暗器会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而且显得十分卑鄙,同时让人对暗器生出鄙夷之心,他由此想到这座山头之所以一根竹子也没有,而且寸草不生,是否因为山头被什么毒物给处理过,所以才会如此,他用脚掀开几块小石头,石头下面也没有虫蚁,看来他猜想得有些道理。

朱重阳见他行为古怪,问道:“有什么发现?”

叶乘风道:“我在想,如果闯王让人将宝藏藏在这竹山之中,他若是来寻找宝藏时,会凭借着什么来找呢?毕竟他本人可能根本就没来过竹山,只靠别人给他的描述,只怕未必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而即时他因为兵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偿若找不到这藏宝之处,岂非笑话?”

朱重阳道:“你想说什么?”

第六十章 日出日落

叶乘风道:“我想说的是,这座山头寸草不生,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闯王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这里。”

伏隐愕然:“这么大的一座山头,如何能够做到寸草不生?难道那些看守宝藏的人,还要不断地进行除草,砍伐竹子不成?”

叶乘风笑道:“这自然是最笨的办法,我听说有一种毒药注入水中然后洒在土里,这块土中数十年都不会长出什么花草树木,而且这种毒药奇毒无比,混在一桶水中,便得一桶水的毒药,混在一缸水中,便得一缸水的毒药,我猜想这座山头之所以寸草不生,而且连虫蚁都没有,我想就是看守宝藏的人有意为之。”

朱重阳道:“偿若他们只是为了给闯王指使宝藏的所在,那么这么做终究有些不太上算。”

叶乘风道:“还有另一个作用,那就是山民砍伐竹笋也不会到这里来,这样便降低了宝藏被人无意中发现的几率。”

朱重阳道:“若是宝藏就在这座山头上,那么宝藏所提示的那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乘风想了想后说道:“或许宝藏的所在跟着四句话毫无关系,而是另有所指呢?”

朱重阳和伏隐自然有些不信,猛虎道人既然说了,闯王这四句话跟宝藏有关,就绝不可能一点一点关系没有,不过既然到了这里,他们自然是选择先找一找看看,万一叶乘风说得没错,宝藏就藏在这座山上,那他们岂非会省去很多事?

三人随即在这座光秃秃的山头寻找起来,他们估计如果有宝藏的话,那么宝藏应当是被藏在某一个山洞中,而这个山洞必然也会被巧妙地遮掩起来,因此三人寻找得十分仔细。

经过半天的搜寻,三人不得不放弃了,朱重阳叹道:“显然宝藏并不藏在这座山头中,除非宝藏并不是一大堆,而是一颗宝石之类,否则咱们不会毫无结果。”

叶乘风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疑惑地说道:“难道宝藏真不在这里?可是若是这样,他们又为何要费劲心机将这座山头上的竹子花草等物都给除去呢?就算是用毒,毕竟也是十分麻烦。”

三人一边讨论着,一边走上了山顶。

来到山顶后,几人立刻被山顶上的几块大石头所吸引,看得出来,这几块石头乃是经过雕琢打磨而成,绝非是天然形成的。

伏隐数了数,一共有八块巨石,其中四块石头在东边,四块石头在西边,石头摆设并没有什么规律,显得十分随意,若不是他们心中知道闯王宝藏就在竹山中,只怕他们对这几块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妥,因为很多山上都有着这样来历不明的石头,有的人会推断这些石头乃是许多年前什么王侯上山祭天时留下的祭祀之类的痕迹。

但在他们这些有心之人眼中,这些石头绝非前朝之物,而是最多一二十年前的东西。

三人围在石块之前,朱重阳道:“这几块石头定然和宝藏有关,只是咱们参透不出。”

伏隐道:“这几块石头会不会和那两句似通非通的谜语有关?”

朱重阳看着四块在东边四块在西边的石头,口中念道:“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生平志,指的是闯王领兵起义以前的事,会不会是指朝阳,而归去也,则是指他日暮穷途后的情形,可以指夕阳?”

伏隐道:“然而闯王在将宝藏运到这里之时,他还在京城当着皇帝,怎会这么不吉利地想着自己会有日暮穷途的一日?”

朱重阳道:“闯王并非寻常人,咱们都看到了他兵败清军之手的经历,忘了他可是将前朝击溃的英雄人物,他能将宝藏送到这里,为自己谋求退路,也就会想到这一点。”1234

伏隐道:“即便如此,这朝阳或者是夕阳又分别代表什么呢?”

朱重阳四周看了一下,他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座山头比之其他的山头都要高上一点。”

伏隐四周看了一圈后说道:“不错,是比其他山头高一点,但也难说得很,有句诗不是说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么?咱们觉得其他山头低,只不过是因为咱们站在这里,偿若站在别处山头,只怕又会觉得这座山头矮了。”

朱重阳道:“绝非如此,叶兄弟,你来看一下。”

叶乘风是暗器高手,眼力高明,他四周看了一圈后肯定地说道:“朱大哥说得没错,这座山头的确比其他山头要高上一些,不知道山头高矮和宝藏又有什么关系了?”

伏隐也跟着问道:“是啊,这座山头高一点或者矮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朱重阳自信地说道:“我想我已经猜出闯王谜语的谜底了,这座山头光秃秃的,又没有竹子遮挡,山头放了这些巨石,东边四块,西边四块,和他谜题中前两句,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正好切合,这绝非巧合,我看这中间定有极大的关联?”

伏隐问道:“什么关联?”

朱重阳道:“那就是朝阳和夕阳的作用,我看咱们要等到明早太阳升起时就能知道了,他们之所以选择这座山头来放这些石块,就是为了朝阳和夕阳的阳光能够不被遮挡地照射到这里,至于阳光照射到这里之后会有什么变化,你此刻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伏隐又问:“那后面两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又是什么意思?就算不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而是后面一句淑女慕贵恒之以情,又代表着什么呢?”

朱重阳道:“代表什么,我看等到明天日出时就能知道了。”

伏隐有些不满地说道:“明天明天,什么都要等到明天,要是到了明天没有结果呢?”

朱重阳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两日内没有结果,咱们就先放弃寻宝,先去找李秋蝉,大事为重。”

伏隐恨恨地说道:“我看你对宝藏根本就不怎么上心!唉,只希望明天是个晴天,不像今日天气阴沉,否则只怕咱们的希望会落了空。”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三人继续探讨了其他的可能,始终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先等候。

在这座没有任何遮掩的山头上干等的确不太好过,山风吹过,还是让人感到透骨寒冷,三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伏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干粮,三人吃了干粮后方才觉得暖和一些。

好不容易熬过一夜,天还没亮,伏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并喊醒朱重阳和伏隐:“天快亮啦,快点起床等日出!”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只得顶着困意起来陪他看日出。

过了没多久,太阳就从东方穿破朝霞出来,今日果然是个晴天,若还是阴天的话,只怕伏隐会跳起来骂娘。

第六十一章 按图索骥

站在竹山光秃秃的山顶上,有道是登高望远,站在最高的山顶,便能够看到太阳从东方极远处冉冉升起,先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探出一点头,接着是一轮明亮的蛋黄似的明日从地平线上跳起。

朝阳的周围是大块大块瑰丽的朝霞,就像白云被点燃了似的,染红了半个天空。

尽管日出之美难以言语,但朱重阳等人却没有赏景之心,他们看着东边的四块大石头,朝阳的光芒被大石头挡住,在山顶留下四道狭长的影子,也正因为四块巨石摆放的方位,一束光从四块巨石之间透过,在朝阳升起来的时候,光芒投影在另一座山头处。

看着那被光芒照亮的地方,伏隐兴奋得大喊大叫起来:“你们看!光照在那里,闯王宝藏多半就在那里!”

光亮所投射的地方竹林茂密,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朱重阳皱着眉头道:“我看宝藏未必是在那里……”

然而伏隐那里听得进去,他认定了宝藏是藏在那里,立刻施展出踏月轻功,向那里急奔而去。

叶乘风见状也想跟着过去看看,朱重阳拦住他:“慢着!”

叶乘风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朱重阳。

朱重阳道:“你先让你伏大哥前去探探路,依我推断,宝藏有八成不在那里。”

叶乘风问道:“为什么?”

朱重阳道:“宝藏若是这么简单就能找到,那才是活见鬼了,况且那个地方最多只能印证第一句谜题,驷马难追生平志,然而其他几句又怎么说?”

叶乘风明白过来,他说道:“不错,若是第一句谜题就能揭示宝藏的地方,那么其他三句话便没有意义了。”

朱重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乘风道:“既然那里没有宝藏,朱大哥怎的不拦住他?”

朱重阳叹道:“你没见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么?我倒是想拦他,却拦不住啊。”

叶乘风看着伏隐已经到了山谷,并开始往对面的山头奔去,尽管他认为朱重阳说得很有道理,可是还是希望伏隐能在那里找到宝藏。

朱重阳看着伏隐灵活的身影不断在山坡上奔走,又看了看对面的竹林处,然后转过头来对叶乘风道:“你放心,你看看对面的山头,从那里到这里不过三百多步,偿若伏隐真找到了宝藏,他喊一嗓子,咱们也能听得到,不用担心错过什么。”

叶乘风道:“伏大哥又不缺钱花,怎的听到宝藏一事,还是这么热情?”

朱重阳道:“就算不缺钱,听到宝藏能够不动心的,这世上也没有几人,更何况谁又会嫌钱多呢?而且宝藏的神秘之处就在于在见到宝藏之前,谁也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宝贝,这种猜骰子一般的乐趣也十分吸引人,种种有趣之事叠加,其魅力对有的人来说,只怕比他媳妇儿更有吸引力呢。”

叶乘风听他说得有趣,跟着笑了起来,他想了想,问朱重阳:“如果宝藏不在那里,又会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还要等夕阳?”

朱重阳拿出闯王的画仔细看了看,他指着画上一座山峰道:“你看,朝阳透过四块巨石所照的点是在这里。”一边说着,他一边在画上指出了其中一座山头的某一点。

叶乘风跟着对比了一下,纠正了一点:“应该是在这里,向左偏斜一点。”

朱重阳看了看,承认叶乘风的眼力比较好,虽然他此刻还不知道这一点的意义,但也能想到这个位置很重要,他说道:“等到日落的时候,太阳照在西边这四块巨石上,应该还会指向一个位置,等找到了这个位置,咱们就应该能够推断出宝藏的方位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看着伏隐已经到了对面山头上,此刻他正在竹林深处寻找着宝藏的位置,随着竹子的晃动,叶乘风看得出伏隐的速度很快,但显然也并没有什么结果。

而随着太阳的升起,阳光已经完全照耀在那座山峰上,那道光芒也随之看不出来,朱重阳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没话找话道:“我的名字叫重阳,日出为一阳,日落为一阳,我看闯王这份宝藏,迟早会被我找到,命相里已经写着了。”

叶乘风笑道:“若是朱大哥有此发财的运气,那小弟也能跟着沾沾光了。”

朱重阳道:“放心,做哥哥的发了财,还能让当兄弟的穷了么?至少也要给你一份娶媳妇的钱。”

叶乘风哈哈大笑,不过他看着伏隐在对面的山头上不断翻找的样子,又感到有些同情他。

过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伏隐终于从竹林中露出头来,相隔这么远,叶乘风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看走路时落寞的姿态,便能想到他一无所获,相比伏隐饿狼扑食般赶过去的速度,回来时则像被斗败了的公鸡。零久文学网

又过了一会,伏隐回到这座光秃秃的山头,朱重阳故意问道:“宝藏找到了么?”

伏隐气急败坏地说道:“奶奶的,你们两个家伙倒是在这里清闲,老子在那里东翻西找,你们也不说去帮个忙……”

叶乘风歉然道:“伏大哥,我们猜到那里并没有宝藏,而朱大哥说你你又不听,难道还让我们陪你一起白费力气不成?”

伏隐还是气哼哼地说道:“你们两人过去帮忙,我至少也不用找这么多地方了,我一个人在竹林里左翻右找,那里竹子又密,差点没把老子累死!你们倒真会享清福!哼哼,等老子找到宝藏,看老子会不会分一些给你们!”

叶乘风道:“伏大哥消消气,咱们吃点饭休息一会,等到了傍晚,看看日落时阳光会照在哪里,到时候咱们就应该能够推断出宝藏的位置了。”

伏隐虽然生气,但还是拿出干粮来供三人享用。

吃饱饭后,三人有话没话地聊了一会,又各自躺在大石头上休息了半天,伏隐看着太阳一点点地向西挪动,恨不能自己跳到天上去,一脚将太阳提到日落。

然而这些事都不过是空想而已,越是着急,时间似乎过得越慢。

好不容易等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三人都留在大石头旁,看夕阳穿过石头之间的缝隙,光会落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通过夕阳,西边的几块大石头透出的光落在了东边的一座山的山腰间。

伏隐大喊道:“哈哈,宝藏应该藏在那里!”

朱重阳对他泼冷水道:“依我看宝藏也不在那里。”

伏隐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并没有冲动地先跑过去,而是问朱重阳:“偿若也不在那里,那这四句谜题岂非狗屁不通?”

朱重阳将闯王的那幅画拿出来让叶乘风看,叶乘风仔细看过之后,确定了另一座山腰间的光芒在图画上的位置。

眼下日出日落的光芒透过巨石照出来的光芒都标注了下来,那么宝藏的位置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是这两个点之间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伏隐抽出腰袢的流萤剑,以剑做尺,将图上的两点连接起来,然后看中间的这道线上的位置,有没有在那座山峰上有交接点。

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这两各点连成的线唯一经过的山头,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显而易见,他们已经找过脚下的山头了,宝藏并不在这座山头上。

伏隐还剑入鞘,气得破口大骂:“他奶奶的,那闯王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名堂?”

朱重阳道:“你别心急,莫忘了谜题还有下两句。”

伏隐道:“你说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还是指淑女慕贵,恒之以情?”

朱重阳道:“不管是哪一句,咱们都知道谜底是陈圆圆,既然闯王已经点名了是圆,你画条直线又有什么用?”

伏隐恍然大悟,他仔细看着图画上的两点,有悟于心,两个点在图上固然能够连成一条直线,也能够确定一个圆,只要这个圆经过这两个点就行了。

想通了这点,伏隐找来两根竹枝,然后又用一根细线将两根竹枝系住,再以“左凖绳,右规距”的方法以一根竹枝为圆心,用另一根竹枝画圆,在尝试了许多次后,他终于画出一个圆能将这两个点圈在一个圆内,然而这个圆圈的范围内并没有别的山头,他气得将竹枝一扔道:“屁用也没有,我看那闯王就是在耍咱们!”

叶乘风捡起他扔掉的竹枝道:“我看伏大哥应是回错了意,以两个点在圆上的圆有无数个,伏大哥只找出了一个而已……”

伏隐道:“找一个都这么麻烦,哪里还有什么无数个?”

叶乘风用两根系在一起的竹子不断画圆,只不过每个圆圈都大小不一,果然有不少圆圈都同时经过这两点,他画这些圆的时候,只需要将两根竹子之间的绳子伸长或者缩短便行,但神奇的是,不管他画了多少圆,这些圆的圆心都在同一条线上。

这一次朱重阳对伏隐道:“你再用剑将这条线连起来看看。”

第六十二章 矮小老人

伏隐依言而为,在这条线上果然有一座山峰,伏隐在图画上的山峰上将这一点画了出来,然后照着图画去看竹山,一座位于他们南边的山峰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一次伏隐谨慎起来,他问朱重阳:“你觉得是不是那里?”

朱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宝藏八成就在那座山上。”

伏隐大喜过望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过去看看就是。”

朱重阳这次倒没有阻拦他,因为他也觉得宝藏是在那里,只是他说道:“太阳落山后山中黑漆漆一片,咱们要小心点才好。”

伏隐问道:“小心什么?”

朱重阳道:“你莫忘了,猛虎道长说过,拿出宝藏有高人看守,咱们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过去,只怕会遭到那些高手的攻击。”

伏隐一时得意忘形,差点忘了这一点,他说道:“若是宝藏真在那座山头,天色黑下来后,敌明我暗,我看要小心地该是他们,咱们先确定一下宝藏在不在哪里,再计划下一步。”

太阳落山后,竹山中果然黑沉沉下来,再加上山里竹子竹笋非常多,以三人只能,走起来也并不轻松。

来到他们认定的那座山头下的山谷中,在这里他们途经一条山溪时听了下来,在溪边三人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溪水,做足了准备后,这才向山上行去。

这座山峰并不高,三人来到山腰中就开始寻找,找了一会,伏隐有些不耐烦,他对朱重阳道:“偿若这里真是宝藏藏匿之处,那些看守宝藏的人难道晚上都不点灯或者生火么?这里漆黑一团,一点光亮都没有,咱们是不是又找错了地方?”

朱重阳道:“你这个乌鸦嘴少说两句吧,再说了,你这么大声嚷嚷,那不是直接告诉看守宝藏的人,我们要来寻宝了么?”

伏隐知道自己鲁莽了,跟着闭上了嘴巴,三人继续抹黑在竹林间寻找,因为他们担心点了火把会暴露自己,所以他们也并没有点火把,而是在他们认定的相应位置慢慢摸索。

叶乘风暗器高明,跟随父亲叶不凡习练过夜眼,只要周围有一点微光,他就能看出周围物体的轮廓,也就是他首先发现了一块不同寻常的大石头,他叫来朱重阳和伏隐,指着那块石头道:“你们看这块石头。”

伏隐一时还没看出这块石头的异常之处,他说道:“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山上不都是这样的石头么?”

叶乘风道:“这块石头不一样,你们看着石头扁扁平平,却又靠立在这里……”

朱重阳此刻也看出了这块石头,准确地说应该是块石板,石板立起来靠在山石上,他说道:“叶兄弟说得没错,这块石板有些古怪,虽然形状奇怪,但总给人一种感觉,感觉这块石板后面隐藏着什么。”

伏隐道:“若要证明这块石板后面是不是真的有宝藏,只要看看这块石板是不是和山石连在一起就知道了。”

叶乘风道:“我去看看!”

朱重阳拦住了他,低声说道:“还是我来,小心别打草惊蛇。”

叶乘风没有逞强,毕竟朱重阳的轻功比他高明。

朱重阳轻轻来到这块立起来的石板附近,这里和别处并没有多大分别,周围也都是高大的竹子,就算是白天过来,有这些竹子的遮掩,也不容易发现这里,他来到石板旁,用手去摸,仔细感受下,还是能够感觉到石板和山石之间存在一丝缝隙,这让朱重阳感到十分惊讶,因为这倒缝隙之细小,很难让人看得出来,若非是山中黑漆一团,放在白天去看,也未必能够看出这块石板和山石并非一体的。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如果这块石板并非天然形成的,那么无论是这块石板还是石板后面的山石,都是经过仔细雕琢打磨,方能做到这般严丝合缝。

知道石板和山石并非一体后,朱重阳离开这里,来到伏隐和叶乘风身旁道:“这块石板很有可能是一道石门……”

伏隐兴奋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还等什么?快打开石门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

朱重阳叹道:“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看咱们就算要想办法打开石板瞧瞧,也最好等到明日天亮,黑暗中里面若是躲藏着几名绝世高手,只怕咱们就要被留在这里了。”

伏隐知道朱重阳说得有道理,只不过他心有不甘,权衡利弊下,最终还是答应了朱重阳的建议,三人来到距离石板不远处的密林中,准备休息一夜,天亮再去查看。电子书屋

可是明知道宝藏就近在眼前,伏隐又哪里睡得着?春天还没到来,山中依旧寒冷,伏隐找到一块干净的石头,整个人盘腿坐在上面,准备打坐练功,好度过这漫漫长夜。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随没有伏隐这么心情激动,也是神驰向往,毕竟他们要找的事当年传奇英雄闯王李自成留下的宝藏,李自成虽然登基的时日短暂,但毕竟也是做过一国之君的人,他能够留下的宝藏,定然非同小可。

叶乘风甚至想到那块石板之后是一个宏伟和巨大的石洞,洞中金银财宝堆积成山,不但他们每人都能拿到装不下的宝贝,还能接济无数穷苦之人。

就像红缨公子对穷苦百姓的资助一样,只是他们得到钱财要比红缨公子一家一家地去偷要容易多了。

朱重阳则在想着,以闯王给人留下的印象,乃是一个粗豪的大汉,怎能想到他藏匿宝藏竟会如此小心在意,又是画图又是谜语的,若是看不破他的谜语,谁人又能想到宝藏是藏在这里呢?

而他们也是经过三人合力,最终才找出宝藏的位置,换作其他人,只怕空有图画和谜题,也未必能够找到这里,而设计那些巨石的人,应当也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们正好能够借助太阳的光芒,指使出藏宝的所在。

朱重阳认为那几块巨石实在藏宝之后才准备的,用的是现有宝藏的位置,再反推机关的办法,否则若是先准备好巨石,万一这些巨石指使的地方并不适合藏宝,岂不糟糕?

胡思乱想间,朱重阳忽然听到那块石板附近传来一丝响动,这一丝响动好像是有人踩到了竹叶所发出来的,朱重阳顿时清醒过来,一旁的叶乘风也听到了动静,跟着坐起身来,唯有伏隐还在呼呼大睡。

叶乘风低声问朱重阳:“有人?”

朱重阳也低声回答:“应该有人,我过去看看,你看好伏隐,若是他醒来,你立刻叮嘱他不要发出什么声音,以防惊扰了那人。”

叶乘风点了点头,朱重阳这才悄悄地向石板所在之处潜伏过去。

来到石板附近,朱重阳看到有一个矮小的老人,身上背着一个极大的包袱,老人来到石板之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石板上两下三下地敲击起来。

朱重阳看不真切,却能够听到这位老人敲击石板的声音很有规律,这敲门应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暗号,以区别自己人和其他人。

过了一会,那块石板在一阵轧轧之声中被推开,矮小的老人背着包袱闪身而入。

在石板被打开的一瞬间,朱重阳看到石板后面果然是一个山洞,山洞中有微微的光传来,借着这一点光芒,朱重阳看到那块石板的厚度足有一尺后,看得出坚硬非常,这么厚的石板自然也是十分沉重,但看石板被轻易地大开,应是石板下加了滚轴所至。

矮小老人进了山洞后,那块石板又缓缓地关闭,山洞中的光芒立刻消失不见,四周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这个矮小的老人是谁,他背的巨大包袱里又是什么?

偿若这老人并不是从外面进入山洞,而是从山洞中出来时带着一个这么大的包袱,朱重阳一定会认为这老人乃是监守自盗,偷了宝藏里的宝贝出去,可明明这老人是进山洞,难道包袱里放的都是干粮?

看守宝藏的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会到了辟谷的境界,饭自然还是要吃的。

看着石板门关上,朱重阳不清楚里面有多少人,天黑时又容易产生误会,所以朱重阳虽然好奇,还是退了回来。

来到他们休息处,伏隐还在呼呼大睡,显然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叶乘风问道:“朱大哥看到了什么?”

朱重阳压低声音,将自己所见都告诉了他。

叶乘风道:“那老头背的多半就是吃的东西,敲门声是两下,三下,两下,三下,嘿,等他们走出一个人后,咱们就可以用这种办法骗里面的人给咱们开门。”

朱重阳点了点头:“那块石板门只怕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误打误撞地进去,所以应该只能从里面打开。”

叶乘风道:“所以咱们只能骗开门,不能硬闯。”

朱重阳道:“乃是自然,等到里面有人出去后,咱们就可以去喊门了。”

有了打算后,两人分别睡去,毕竟要养精蓄锐,留待明日寻宝。

第六十三章 洞中高手

然而那位矮小老人进去之后,一夜之间,这块石板再无动静。

到了早上,三人再也忍耐不住,胡乱吃了些干粮后,就都围在石板前查看石板和山石之间的缝隙,虽然是在白天,但因为石板和山石之间严丝合缝,若非他们亲眼所见,真难看出这里会是一扇石头门。

伏隐趴在地上,仔细查看石板下边,看看是否有什么门轴或者机括什么的,毕竟要推动这么重的石门,一定需要极大的力气不可,而这里既然作为进出之用的通道,应该设计得十分容易开合才是。

朱重阳将耳朵贴在石板上仔细倾听,试图听见一些山洞里的动静,但因为石板太厚,石板后面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伏隐等得有些不耐烦,他对朱重阳拍了拍自己腰袢的流萤剑,示意要不要强行将石门打开,朱重阳摇了摇头,并示意他和叶乘风两人退开,三人躲在距离石门不远的竹林处。

在这里说话不虞会被山洞里的人听到,同时若是石门里有人走出,他们也能迅速赶过去,趁着石门后并没有人出来,三人商量着如何进入其中。

伏隐道:“昨晚那位个子矮小的老头包袱里多半放的干粮,这么多干粮,我看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出来了,咱们不如想办法将石门破开,直接冲去看看不就得了?”

朱重阳冷笑道:“直接冲进去?偿若里面的高手咱们应付不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咱们费尽了好大力气,终于找到宝藏的所在,最后却不得不狼狈逃走,只怕传出去你我都成了笑柄。”

伏隐道:“如果里面的高手真是这么厉害,就算咱们等着里面的人出来,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会被赶走?”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如果咱们冒充是闯王的人呢?”

叶乘风表示支持:“这个主意好,正好咱们手上还有闯王亲手画的图画,偿若这些人真是闯王的亲信,当认得图画上的笔迹。”

伏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这个提议。

三人再回到石门前,由朱重阳来敲门,他先是用手掌去拍,但石门太厚,拍了半天里面也没有一点反应,又等候了一会,朱重阳捡了块石块,在石门上砰砰砰地敲打起来。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等候多久,这扇石门便被缓缓地大开。

看到石门打开,三人严阵以待,以防里面的人对他们忽施杀招。

随着石门的打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从里面传出,跟着走出来一位老人,正是昨夜他们看到的那位矮小老头,老头脸上满是皱纹,皱纹上还有数不清的老年斑,一头长发全都花白,但脸上却并没有胡须,老头穿的衣服看得出都是名贵的布料做成的。

老头看着三人,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第二中文网

朱重阳道:“我们是受闯王所托……”

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头忽然发难,别看这老头年纪又老,身材矮小,但一出手便表露出他深湛的武功,老头并没有用兵器,而是用干枯如鹰爪的双手向朱重阳拍去。

朱重阳想不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也想不出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此刻他也来不及去想,因为随着老人双掌拍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朱重阳冲来,朱重阳并不擅长掌法,所以立刻用豹尾脚来反击。

也是他江湖经历丰富,换作旁人,只怕来不及做出反应。

朱重阳的豹尾脚踢出,方向正是老人的小腹,他的目的并不是要踢伤这老头,而是攻他不得不救之处,以此来瓦解老头的凌厉的掌力,毕竟腿长臂短,老头若是不变招,定然先中豹尾脚。

令朱重阳意想不到的是,老头不躲不闪,用小腹硬接下他这一脚,双掌去势不变,朱重阳一脚踢在了老头的小腹,却宛如踢在一块铁板上,他心中暗叫不妙时,老头这一股莫可抵御的掌力已经来到他面前,朱重阳临危不乱,一边匆忙地伸出双掌抵挡,一边借助他这一脚之力向后退开,这样就算自己的掌力敌不过老头的掌力,也能借着后退之势将他的掌力化解掉一部分。

双方交手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朱重阳在这么短的一瞬间做出这种反应,已经是他经历了无数次和人比斗的经验,若非如此,再无别的办法抵御老头的攻击。

可是即便他借助轻功向后疾退,但老头的掌力之浑厚,在两人私掌交接后,朱重阳还是被拍得向后抛跌,他双臂发麻,双腿不断后退来消减老头的掌力,一直退到十多丈后方才止住脚步,但他双臂不由自主地发抖,一时再难实施反击。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虽然见到老头蓦然出手,却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老头空着手没有携带兵器,且他们知道朱重阳的武功深浅,见他使出豹尾脚,自然不会跟着上去夹击老头,以他们的身份,传出去简直都不要做人了。

然而等他们看到朱重阳被老头这一掌击飞出去后,两人方才知道老头的武功有多强横,不等朱重阳回过气来,伏隐已经先拔剑而出,使出飞雪剑法向老头刺去。

叶乘风也疾退数步,双手一扬,十多枚暗器向老头电射而去,所取的方位都非老头致命的要害,只求先制住老头。

那老头先是见到朱重阳能够接下他这一招形神俱灭的掌法而不死,甚至都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心中已经感到惊讶,等见到伏隐的剑法也如此精妙后,更感到不可思议,老头用右手不断和伏隐的剑法过招,同时用左手连着袖子一卷,将叶乘风射来的暗器全部收拢在袖子里,接着左手一送,将暗器全都想伏隐撒去。

伏隐将流萤剑使得泼水不如,十多枚暗器全都被流萤剑磕飞,接着继续向老头进攻。

老头冷哼一声,一招袖里乾坤使出,将伏隐的流萤剑卷住,伏隐用力向后一抽,流萤剑何等锋锐,顿时将老头的袖子给割断。

若两人只是切磋武艺,伏隐割断对方的袖子,已经算是他赢了,但这却不是切磋,随着老头袖子被滑断,伏隐忽然感到流萤剑被老头用手夹住,伏隐向后一抽,流萤剑如同陷入石头中,纹丝不动。

流萤剑被人制住,这还是伏隐自从踏入江湖和人过招以来头一次发生,以伏隐的自傲,兵器若是被人夺走,那真是莫大的耻辱,流萤剑是他父亲伏缨送给他的,对伏隐来说意义非凡,这把剑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伏隐发了狠,用尽了全身力气抽剑,那老头趁着他这拼尽全力地抢夺,原本向后拉扯的力道变得向前送出。

伏隐本就在向后抽夺,再加上老头送过来的力道,流萤剑随着伏隐向后飞退,老头再夹着剑向后一扯,这一松一拉下,伏隐再也拿捏不住流萤剑,流萤剑脱手而出,留在了老头的手里。

第六十四章 沧海桑田

此时叶乘风见伏隐已经和老头相距了一段距离,他连忙将身上的暗器不断向老头射去,老头拿着流萤剑将暗器一一打落,叶乘风见出手无功,便停止了发射暗器,等候时机。

伏隐退开几步后,又要冲上前去,准备拼了命也要将流萤剑夺回,这时朱重阳恢复了双臂的力气冲了过来,他拉住伏隐,抽出玄武剑道:“你没有兵器,还是让我来对付他吧!”

老头看了看手中的流萤剑道:“这是一把绝世好剑,这种铸剑工艺是在千百年前,现在这种手艺已经失传,而这把剑更是这种铸剑法中出来的极品,哼,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流萤剑本是伏缨在唐太宗坟墓中得之的秦王宝剑,正如老头所言,伏隐道:“我们正是因闯王而来,老丈怎么不信呢?”

朱重阳见老头一时没有动手之意,也跟着按剑不发。

老头叹道:“你们死到临头仍旧不肯说实话,唉,就让老夫送你们归西吧!”说罢就要动手

朱重阳喝道:“慢着!”

老头停下来问道:“怎么?”

朱重阳将闯王的那幅画取出来扔给老头道:“老丈请看!”

老头接过画卷,然后手一抖,将画卷展开,他看了几眼后脸色一变道:“这幅画是你们从何处得来的?”

伏隐道:“老丈可认得这幅画是什么人所画?”

老头刚要说话,山洞里传来另一位老人的声音:“昆仑!外面究竟是谁?怎的你到现在还没有打发走?”

朱重阳等人至此才知道这老头名叫昆仑,但他姓什么,他们却猜想不到,此人用昆仑为名,足见老头的父母在老头还是孩童的时候,对他期望有多高。

这个叫昆仑的老头说道:“他们的武功都很高,我一个人只怕应付不过来。”

山洞内的老头冷笑道:“枉你平时自夸天下无敌,三个小毛头就让你束手无策了?”

朱重阳听山洞内的老头说话声音越来越近,知道这位老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以极快的速度从山洞中冲出来,听得出这位老头也是一位不可轻视的高手,眼下还不知道山洞中还有几名这样的老头,若是再来一人,别说他们打不过,只怕他们逃走都无望。

而这也更证明了这山洞就是闯王的藏宝之地,否则何用派出这么多高手来保护呢?

须臾,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从山洞中走了出来,他见到朱重阳等人后喝道:“你们的武功不错?让老夫来会会你们!”

朱重阳见这位老头身上的穿着和昆仑差不多,年纪却不如昆仑,但也已经很老了,朱重阳连忙说道:“在下此来并无敌意,老人家……”

然而这位老头却毫不理会朱重阳的话,他拔出刀就向朱重阳劈去!

朱重阳来不及说什么,只能提剑去挡,老头的刀也是一把宝刀,刀剑交击,刀竟然没有被玄武剑砍断。

那老头和朱重阳一连交手十多招后,忽然收刀向后退开,同时他说道:“大衍剑法?”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老丈见识非凡,在下所使的剑法正是大衍剑法!”

这老头听到他承认是大衍剑法后,敌意稍减,他说道:“昆仑!这大衍剑法不就是一直梦寐以求的剑法么?”

听到这老头的话,昆仑道:“剑法是大衍剑法没错,只可惜这小子火候不够,这般无敌的剑法他最多只能发挥出三成……最多四成功力而已,否则你韩无意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韩无意听到老头的话摇了摇头道:“不止,这小子的大衍剑法至少得有六七成火候,我能和他打个旗鼓相当,还不是咱们这些年修炼闭功禅的结果?”

朱重阳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都感到莫名其妙,朱重阳更是心存戒备,提高了警惕,听韩无意所言,这名叫做昆仑的老头竟然觊觎他的剑法,而韩无意的武功之高,也让朱重阳感到震惊,这两人联手之威,只怕他们三人未必是其对手,今次前来寻宝,只怕是来得冒昧了。

而伏隐则还在惦记着他的流萤剑,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流萤剑不放,试图将剑夺回。

昆仑道:“来人既然会大衍剑法,当然不是小人,喂,小子,你究竟是谁?和北斗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听到昆仑提到他们师公的名号,朱重阳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下乃是北斗先生的徒孙,不知老丈尊姓大名,又怎会认得我师父?”

昆仑叹道:“我姓岳,原来你是那老家伙的徒孙,我当然认得你师公,当年我就是因为败在令师公手下,所以再没有踏足江湖,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北斗先生现在可好?”

朱重阳沉声回答:“他老人家已经在十多年前去世了……”

岳昆仑闻言身子一颤道:“原来他已经过世了,原来他已经过世了!”一句话岳昆仑重复了两边,显然他一时无法接受北斗先生的死。

朱重阳道:“师公年纪大了,人都有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那一日,岳前辈我们此来并无敌意,还望岳前辈知悉,咱们也无需做无谓的争斗。”

韩无意哂笑道:“别无敌意?就凭你是北斗先生的徒子徒孙,岳昆仑也不会放过你,是不是?”

岳昆仑眼望远方,神情落寞,显然并没有将韩无意的话听进耳中,直到韩无意又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画卷卷起扔给韩无意道:“你看看这个!”

韩无意顺手接过,打开画卷一看,也跟着身子一震道:“这幅画是从那里得来的?”

朱重阳道:“这是闯王的遗物,是他的一位朋友送给我们的。”

韩无意看了看画上的山川道:“闯王画的就是竹山,他留下这幅画,只怕为的就是让人找到这里来,对了闯王呢?”

朱重阳愕然道:“闯王已经去世了,难道两位还不知道么?”

韩无意和岳昆仑两人同时一震:“什么?闯王去世了?他是怎么死的?”

朱重阳道:“自然是寿终正寝去世的。”

韩无意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朱重阳想起猛虎道人的话道:“距今已经十二三年前了。”

韩无意道:“此事当真?你没有骗我们?”

朱重阳道:“我以性命发誓,并无虚言相欺!”

听到朱重阳坚定的说法,两人不由地不信。

岳昆仑和韩无意对视了一眼,岳昆仑道:“北斗先生的徒孙不会说谎,原来闯王已经去了,咱们却还在这里傻乎乎地替他守着这些财宝,又有什么用?”

朱重阳听他们话语间充满了无尽的落寞,对这里就是闯王藏宝之地也毫不隐瞒,他问道:“难道闯王和清兵交战而败北之事两位前辈都没有听说过么?”

岳昆仑长叹一声道:“我们自然听说过,只不过传言并不可信,我们推断闯王还在世,想着他还会过来取走这些钱财,招兵买马,企图东山再起,哪知道我们在这里空等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不再来找我们……”

韩无意道:“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想不到咱们这些老东西兢兢业业地为人家看守宝藏,人家却对宝藏根本就不在乎了,桑海桑田,世事变迁,这世上还活着的,怕是只剩下咱们这些老东西了……”

这句话提醒了岳昆仑,他说道:“他们几个还不知道闯王去世的事,你让他们出来,咱们跟他们说说吧。”

第六十五章 一言九鼎

看来洞中并不止岳昆仑和韩无意两人,那是肯定的了,也难怪,当年闯王将这么一大笔宝藏藏在这里,自然要小心看护。

陆陆续续从山洞中走出五位老人,这五位老人最年轻的也不亚于六十岁,显然他们在山洞里已经待了很久的岁月,自从闯王将宝藏运到这里开始,已经二十多年了。

这些老人虽然年迈,但人人眼中爆**光,显然内力之精纯,让人望而生畏。

岳昆仑沉声道:“闯王已经去世了。”

这些老人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先是错愕,继而感到伤心难过,看得出这些老人的伤心难过乃是发自真心,随后老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闯王怎么会去世?他说过的,还要来找咱们的……”

有的说道:“昆仑,你是在骗我们,对不对?你在山洞中待不住了,所以编出这些谎话来骗我们……”

有的说道:“闯王勇猛无敌,你一定是听错了。”

他们虽然口中不想承认闯王已经死了,但看他们伤心的清醒,心中都知道这是事实,只不过他们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

一位老人问道:“是谁害的他?”

岳昆仑道:“是时间,是衰老,人总有一死,就算闯王也不能例外。”

这些老人闻言顿时安静下来,脸上都带着一种兔死狐悲之情,是啊,偿若将岁月看成杀手,人人都逃不过他的追杀,或迟或早而已,而显然这名杀手距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朱重阳道:“岳前辈,韩前辈,此刻两位相信在下并没有什么敌意了吧?”

岳昆仑问道:“即使闯王不在了,我们也不能失信于他,一定会为他看守好宝藏,此后我们就算死了,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闯王。”

伏隐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七名老人同时色变,韩无意更是色变道:“有何好笑?”

伏隐笑声顿止,转而换成一副严肃的面孔道:“你们一定要遵守好承诺,不能辜负闯王对你们的期望,就算闯王不要这些金银财宝了,你们也一定要守护好,千万别让这些值钱的财宝少了,若是少了,你们可对不住闯王的托付呀!”

几人本以为伏隐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语,想不到他说得句句在理,他们都知道伏隐说得是反话,所以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岳昆仑装作听不懂伏隐在说反话:“你说得没错,我们当年都受过闯王的大恩惠,所以誓死都要保护宝藏的周全。”

伏隐问道:“偿若你们要是都死了呢?”

岳昆仑脸色一变道:“就凭你们三个,想要我们死,只怕是痴心妄想!”

伏隐道:“就凭我们三个,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再厉害,又怎能敌得过就连闯王都能杀死的时间?以你们的年纪,怕是过不了几年,就都要去见闯王了,在这之后,这些宝藏有该如何?又由谁来守护?”51唯美

岳昆仑看了看韩无意,韩无意道:“我们死了之后,这宝藏就留在这里,我们也能问心无愧!”

伏隐道:“好一个问心无愧,我问你们,闯王为什么要起义造反,你们可知道?”

岳昆仑道:“自然知道,此时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伏隐道:“既然你们知道,何不说来听听?”

韩无意道:“闯王造反,乃是天下灾祸连年,朝廷又不管百姓的死活,与其等死,不如揭竿而起,带领百姓推翻朝廷,让大伙儿都有饭吃。”

伏隐道:“照啊,闯王起义时曾有一首歌谣,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闯王之意乃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够吃饱饭,能够做人,眼下闯王虽然已经离世,但是他的遗愿未成,天下现在已非汉人的天下,而是女真人,现在叫做满人的天下,百姓们犹在水深火热当中,吃不饱饭的百姓大有人在,你们只顾着自己不去违背对闯王的承诺,却将闯王的遗愿丢在一旁不去理会,做那掩耳盗铃的蠢事,难道数年之后,你们在下面见到了闯王,闯王就会夸奖你们么?”

岳昆仑身子一震,无言可答。

韩无意冷笑道:“任你花言巧语,休想说动我们,再说了,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若是拿走了这批财宝不是供自己享用,而是分发给穷苦的百姓呢?”

朱重阳听韩无意虽然口中说着不受伏隐的蛊惑,但言语之下还是有些心意松动的迹象,他说道:“在下朱重阳,乃是大侠朱雀之子,北斗先生的徒孙,这位是江湖上人称侠盗的伏隐,乃是红缨公子伏缨之后,而这一位,更是当年暗器之王叶不凡的子嗣,且不说我们几人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也博得一些薄幸名,单凭我们的出身,我们也不会做出有愧于门楣之事,因此诸位可以放心,偿若我们得了这些宝藏,定会分给那些穷苦百姓,让他们不至于受到冻饿而死。”

岳昆仑闻言有些意动,他转过身来问其他老人:“你们怎么说?”

一位老人说道:“就凭这几个毛头小子几句话,就让我们违背对闯王的承诺,嘿,真当我们老糊涂了么?”

另一位老人道:“不错,我们兄弟两人绝不答应将宝藏拱手送人,除非我们两兄弟死了!”

朱重阳见这两位老人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他客客气气地问道:“不知两位前辈尊姓大名?”

两名老人中的一人说道:“你不用说好话来讨好我们,我是王天龙,他叫王地虎,我告诉你,小子,你休想让我们违背当年对闯王的信诺,而且……今日你们三人已经知道了宝藏的所在,我们不能任由你们三人活着离开这里!”

伏隐道:“你这人也太不讲道理了,你凭什么要取我们的性命?”

王地虎说道:“就凭放你们回去的话,这处隐秘的所在也会暴露出去,到时候你们再找一些帮手前来,我们未必是你们的对手,以防万一的情况下,我们自然不能就这么任由你们离去!”

伏隐气不过道:“你们想要留下我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眼看话说得有些僵,双方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岳昆仑道:“王氏兄弟不同意这三位小兄弟的看法,你们呢?”

韩无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觉得他们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另一位老人说道:“我周天玑也觉得这几位年轻人没有恶意。”

王天龙听他这么说不禁怒道:“老周,你怕是有些糊涂了,这件事是有没有恶意的问题吗?是咱们对不对得住闯王的事!想当年若不是闯王收留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只怕早已被仇家追杀而死,哪里还有站在这里跟你们争辩的机会?不管怎么说,我们两兄弟答应过闯王的话就绝不会更改!”

第六十六章 三局两胜

岳昆仑问剩下两位老人中,一位叫做孟海川的老人支持王氏兄弟的说法,那就是绝不会违背他们闯王的承诺,毕竟当时他可是发了毒誓的,而另一位老人钱思源则比较看得开,他说道:“宝藏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偿若能够造福百姓,我想闯王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怪罪咱们的。”

眼下七名老人中有三人是不认违背闯王之命的,有三人则赞同伏隐的说法,能够决定这七位老人哪种看法占大多数的,便只剩下岳昆仑一人。

王氏兄弟问道:“昆仑,你可要想清楚了,闯王对你可不薄,为人最要紧的是不可忘恩负义!”

岳昆仑听他这么一激,反而说道:“闯王的意思我自然知道,他要咱们看守财宝,也不过是为了以后东山再起,眼下闯王自然已经没有了这个机会,但是他的心意咱们都是知道的,那就是为了天下百姓,既然如此,与其让这些财宝留在山洞中成为瓦石,不如拿出来造福百姓!”

听到岳昆仑的决定,王氏兄弟有些恼羞成怒,王天龙道:“好你个岳昆仑,你竟然向着外人说话!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嘿,就算你们几人偏向他们又如何?你们若想将山洞中的财宝带出山洞,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

岳昆仑劝说道:“天龙兄……”

王天龙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再劝,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

韩无意道:“我们不劝你们,也劝不了你们,我们相信这三位年轻人能够说到做到,也支持他们的想法,但咱们毕竟在一起相处这么久,我和岳兄以及周天玑和钱思源四人最多两不相帮,你们这边三人,他们那边三人,你们几人商量出个结果,无论最后商量的结果如何,我们四人都会全力支持的,如何?”

王地虎笑道:“好,韩兄,刚才我还以为你胳膊肘往外拐,竟合着外人对付咱们自己人,如今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听王地虎的意思,他们两兄弟以及孟海川三人根本没有将朱重阳等人放在眼里。

岳昆仑好心提醒他们:“我说王兄,你们千万别小看他们三人,这三人都是英雄之后,偿若你们商量不好又该如何?”

王天龙道:“就算他们是什么大侠之后那又怎样?难道我们几个老东西还能栽在他们手中不成?”

韩无意也说道:“三十老娘倒绷孩儿之事也不是没有,我们可提醒过你们了,万一丢了人可别怪我们没有事先说明。”

王天龙不再理会韩无意,而是对朱重阳等人说道:“小子,咱们几人来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此事,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你们陪我们几人留在山洞里,等到我们寿终正寝了,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也不会去管你们,也管不了你们了,而是你们将小命留下,以防离开这里后,将我们这里的事泄露出去,怎么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朱重阳叹道:“您老人家给我们的选择可不多,只不过这两种选择我们都不乐意,有没有别的选择?”

王天龙摇了摇头:“没有别的选择!”

朱重阳道:“看来王老爷子是不给我们留余地了?”

王天龙失笑道:“你们三言两语就将我们七人分化为两派,如此厉害的人物,竟说我们不留余地,岂不可笑?”

伏隐不耐烦地说道:“若是我们不同意王老爷子的提议呢?”

王地虎道:“那你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伏隐道:“我见过不少倚老卖老的人物,却都没有几位卖得这么高明,不知道王老爷子有什么本事,认定能够留下我们?”

王天龙冷笑道:“看来你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我们出手教训教训你们不可了?”

伏隐道:“你们三人,我们也是三人,咱们一对一的比试一番,偿若你们赢了,我们三人便留下来帮诸位看守宝藏,偿若我们输了,这批闯王宝藏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如何?”河源书吧

王天龙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这个提议不错,你们觉得如何?”

王地虎道:“就让这三个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否则真会狂妄得不行了。”

孟海川也说道:“他们偿若好言相求,孟某或者还会考虑一下,既然他们想要动手,我这把老骨头也好久没有施展过了,就趁这个机会活动活动手脚吧!”

话说到这,那是非动手不可了。

岳昆仑韩无意等人让在一旁,看他们动手解决此事,一副坐山观虎斗,不关己事的样子。

王天龙首先站出来道:“谁来跟我比试?”

朱重阳道:“你们三人,我们三人,可是各自比试一场,赢两场的为胜?”

王天龙道:“这个自然,难道还能是输的为胜不成?”

朱重阳又问道:“不知道怎么比试?是比试拳脚呢,还是比试兵器?还是比试轻功暗器?”

王天龙傲然道:“看你们远来是客,怎么比试由你们划下道来,无论拳脚兵器轻功暗器,我们三个老东西无不奉陪,到时候输了可别怪我们没有给你机会!”

听到王天龙这么说,朱重阳心中暗喜,偿若只是比试拳脚,他们未必有多少胜算,但怎么比试由他们来决定,偿若还能输,那他们在西域的修炼简直不用提了,就算被关在山洞里也不冤了。

朱重阳道:“那好,第一场就由我来跟老爷子比试比试剑法!”

王天龙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山洞,再从洞里出来时,手中拿了一把古朴的宝剑,他缓缓抽出宝剑,将剑鞘丢在地上,口中喃喃地说道:“这把剑斩将还是当年闯王送给我的遗物,我就以这把斩将来实现对闯王的承诺吧!”

朱重阳抽出玄武剑,和王天龙相隔两丈远近,两人都紧紧地盯着对方,寻找着对方身上的破绽。

高手过招,重在气势,王天龙这么多年留在山洞中守护宝藏,和其他六位老人练就了闭功禅的神奇内力,自信就算并非天下无敌,至少也不会输给眼前这小子,他傲然道:“还不出手?”

朱重阳也不跟他客气,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开天辟地向王天龙斩去!

王天龙喝道:“来得好!”随着这一声暴喝,他的斩将剑也向朱重阳反攻过去,一上来就采用以攻对攻的招数,一场惨烈的比斗厮杀就此展开。

朱重阳的玄武剑和对方的斩将剑砍在一块,双剑之间迸出火花,竟是谁都没有占到上风,玄武剑已是难得的宝剑,看来这斩将剑也是一把绝世好剑。

双剑相交,朱重阳感受到从对方剑中传来的深厚内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幸而大衍剑法招数精妙,他利用剑招将对方剑中的内力化解,并立刻变招应对。

双方瞬间交手了十多招。

朱重阳沉住气耐性应对,王天龙却对朱重阳的剑法之高明感到惊讶,之前他大话说出,此刻若是不能迅速解决了他,又怎么再面对其他人?

在此顾虑下,王天龙的剑法开始剑走偏锋,逐渐变得狠辣起来。

第六十七章 剑神点拨

朱重阳想起自己在跟北斗先生习剑时,北斗先生曾对他说过,若想胜过一个内力比自己深厚之人,剑法就要俞加繁复细腻,以加倍的出剑速度来抵消对方剑上附着的真气,对方的内力再深厚,也绝不会比自己的内力高上一倍。

偿若对方的内力真的高过自己一倍,那么这场比斗不打也罢。

北斗先生的话似乎就在昨天说的,朱重阳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在山中闭关了二十多年,剑法如何倒在其次,内力却练得比眼下武林中任何人都要精纯,所以他以快制敌,双方打了个难消难解。

王天龙本以为凭借自己身后的内力,用不了数十招就能将朱重阳击败,想不到事与愿违,朱雀剑法之坚韧,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浑厚的内力佐以狠辣的剑法,皆被朱雀用大衍剑法一一化解。

此时的王天龙也终于想起韩无意和岳昆仑的警告,但如今已经势成骑虎,王天龙便希望和朱重阳比拼内力,等到朱重阳内力减弱的时刻,就是他王天龙绝地反击之时。

可是朱重阳的内力也是非同小可,在西域长大的他,每日都在勤修苦练当中,尽管内力和王天龙还有些差距,但绝非王天龙想想的羸弱,两人双剑相交,已经交手了上百招,这其中有数十招都是朱重阳以两招化解他一招,或者三招化解他两招。

如此缠斗下来,不仅洞中几位老人感到惊异,就连伏隐和叶乘风两人也看得紧张不已,想不到洞里随随便便一位老人,竟能有这种水平的武功,幸而这七位老人在他们的劝说下只有三人不肯就此把宝藏托付给他们,否则七位老人一起出手,只怕他们连逃走都有所不能。

就算伏隐和朱重阳两人能够凭借绝顶的轻功离开这里,偿若叶乘风跑不掉,他们两人势必只能留下。

朱重阳看似和王天龙斗了个旗鼓相当,实际情况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王天龙剑上的内力渐渐减弱,他知道这不是王天龙的内力已经力不从心,而是他采取了消耗战术,偿若比内力,自己和眼前的老人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偿若这么耗下去,自己最后定会以落败高中。

如何打破僵局,才是朱重阳的首先要考虑的。

在西域,朱重阳虽然没有跟慕容寒山学过剑法,但日常相见,慕容寒山还是指点过他一些用剑的技巧,比如如何在比试之中,向对方展现出一定能够胜过对方的自信,陷入僵持之后,如何把握出剑的节奏,让对方被动顺应自己之类的。

当时朱重阳年少,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并且心中对这些意见有所反感,因为他并没有将这些技巧教给慕容天池,所以朱重阳认为他教给自己的技巧都是糟粕。

到了此刻他方如同醍醐灌顶,心中明白慕容寒山的深意,慕容寒山之所以不将这些看似无用的技巧教给慕容天池,就是为了让慕容天池在出剑后一往无前,继承他剑神的衣钵,其余人偿若做不到他这些,便只能在回守中学习进击之道,慕容寒山是集剑法大成者,对朱重阳的教诲乃是针对他个人而言。

一时分身下,朱重阳被王天龙的几招猛攻击得连连后退,他猛劈两剑,挽回一些颓势,继而剑法忽快忽慢,靠着大衍剑法的博大精深,让王天龙陷入忽快忽慢的被动境地。

伏隐和叶乘风见到朱重阳落入下风还有些着急,现在看着他挽回了局面,心中放心了些。

随着朱重阳逐渐掌控局面,他心中的自信也跟着逐渐增强,快到两百招的时候,朱重阳一阵快剑使出,让王天龙只能抵挡,就连一招也无法还击,但王天龙耐着性子,企图将朱重阳拖入消耗内力的泥沼之中。

但接下来几招,朱重阳的剑法忽然变得沉凝老练,剑势也变得缓慢起来,虽然慢,剑法的威力却不减,王天龙勉力应对,寻隙偶然反击一招,正在他认定朱重阳已经是强弓之末时,朱重阳靠着这几招缓慢出剑赢得一丝喘息之机,剑法忽然又变得迅疾起来。

如此这般往复,王天龙的剑法终因把握不到朱重阳出剑的速度而变得凌乱起来,朱重阳把握时机,一招大衍剑法中的天地倒悬,一招天清地浊,一招乾坤流转,三大杀招齐使,迫得王天龙不得不将真气全都贯注斩将剑中,此刻的他心中还在认定朱重阳已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刻,此刻的迅猛攻击不过是昙花一现,因此他紧紧防守,并悄然向后退开几步,好抵消朱重阳凌厉的攻击。

只是王天龙想不到朱重阳此举乃是故意为之,等到王天龙向后退避时,朱重阳忽然也向后退开几步,他这几步用的是腾云功,向后退开丈许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王天龙见他退开,还以为自己反击的时候到了,正待他提剑上前攻击,朱重阳却忽然横剑合身向他冲来。

这一招正是慕容寒山都认为是绝顶剑术的极致,朱重阳脚下使出缩地成寸的功夫,借助着腾云轻功前冲之势,将所有的内力都贯注在剑身,配合着这疾冲,瞬间来到王天龙面前,玄武剑横削而来,王天龙想也不想,竖剑抵挡,他知道这一招定然非同小可,因此他也将全身的真气贯注剑身之内,企图挡下这一招。

王天龙的打算本没有错,这一招若是在头一百招之内,朱重阳这一招定然难以建功,但到了如今两百多招之后,朱重阳的内力虽然消耗过半,王天龙的真气损耗也不小,此刻的他估料错了朱重阳这一招的威力,他本该避其锋锐的。

一招之差,足以成千古之恨。

只听一声当的巨响,朱重阳这一剑结结实实地横劈在王天龙的斩将剑上!

两把都是绝世好剑!

但斩将剑却忽然从王天龙手中脱手而出,以他浑厚的内力,竟然连剑都拿捏不住!

斩将剑打着旋儿飞出十多丈开外,足见朱重阳这一招之威!天天书吧

王天龙从没有输得这么窝囊,一时心灰意冷,而玄武剑已经抵在他胸前。

这一剑当然没有刺下去,朱重阳只是为了击败他,而不是杀了他,这个倏然变故,让在场的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谁都想不到双方在比试了两三百招之后,朱重阳一剑还能有如斯之威。

看着王天龙脸如死灰地神色,朱重阳还剑入鞘,拱手道:“晚辈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这是运气使然,并非在下的剑法真能胜过王老爷子,王老爷子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隔了良久,王天龙长叹了口气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是我输了,而且我输得心服口服,这一招也是大衍剑法的招数吗?”

朱重阳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一招乃是祖师爷北斗先生在大衍剑法之外所创的剑招,并无什么名目。”

王天龙点了点头:“北斗先生真乃神人也,我们留在洞中,已成井底之蛙,不过你也休要得意,还有两场比试,偿若这两场比试你们要是输了,一样要留在这里。”

王地虎见到兄长落败,立刻走上前来,他的手中也提着一把剑,他问道:“谁跟我比?”

伏隐道:“重阳先退下,待我来会会他。”

朱重阳内力损耗厉害,当然不会逞强,他退到叶乘风身旁,叶乘风笑道:“我们之前都还在为你担心,想不到朱大哥最后依旧能够力挽狂澜。”

朱重阳叹道:“我胜在策略,并非尽是剑法而已,若不是当年剑神慕容叔叔指点过我两招,今日恐怕不会有这个结局。”

随着王地虎和伏隐的对决即将展开,洞中几位老人议论纷纷,对于这场比试谁输谁赢,他们也难以预料。

王地虎对伏隐道:“小子,亮出你的兵器。”

伏隐笑道:“刚才那位王老爷子不是说好了拳脚兵器,轻功暗器,无论比试什么,都由我们一方来决定么?”

王地虎点了点头,他兄台说的话他不能不认可,他说道:“可以,不比兵器,咱们就来比试比试拳脚也行!”

伏隐摇了摇头:“咱们也不比拳脚。”

王地虎问道:“那你要比试什么?”

伏隐道:“咱们来比试轻功。”

王地虎道:“轻功?”

伏隐道:“不错,两人相斗,轻功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一环,无论怎么算,跑得快的总不为输,偿若我剑法不如你,转身撒丫子就跑,你追不上我岂非也是枉然?”

王地虎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道:“你真的要跟我比试轻功?”

伏隐道:“不错,在下说得明明白白。”

王地虎笑容不减,他对其他几名老人说道:“你们听听,这小子要跟我比试什么?他竟然不自量力地要跟我比试轻功!”

岳昆仑叹道:“地虎,你绰号神行地虎,轻功乃是你最得意的功夫,这小子要跟你比试轻功,那真是关老爷门前耍大刀了。”

王地虎笑容一收,对伏隐道:“我不想欺负小孩子,现在还没开始比试,你大可以换一个别的来比试。”

伏隐已经年过三旬,在江湖上闯出好大的名头,王地虎竟然称呼他为小孩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断然说道:“不用换了,咱们就比试轻功,王老爷子轻功高明,恰好在下轻功也不差,若是我轻功不如你,就是我输便是。”

王地虎想不到他明知自己轻功高明,依旧敢挑战自己,他点了点头道:“那好,既然你要自取其辱,我就成全你,咱们怎么比试?”

第六十八章 竹林追影

伏隐道:“轻功者,轻身功夫是也,咱们既然都是轻功高手,自然不会像凡夫俗子那般,比试谁跑得快,咱们在这竹林中比试逃遁的功夫如何?”

王地虎愕然:“逃遁的功夫?那算什么功夫?”

伏隐道:“咱们以一炷香的时辰为限,我逃你追,若是王老爷子追上了我,就算王老爷子胜出,若是追不上,那自然是在下获胜了,如何?”

王地虎冷哼道:“要捉住你,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好,就依你!”

朱重阳知道伏隐轻功之高,还在自己之上,因此对他十分有信心,只是不知这王地虎轻功如何,他在西域时,曾听父亲朱雀跟他提过江湖上一些轻功高手,这王地虎显然并不在其中,看来就算高明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洞中老人也跟着议论纷纷,不过在他们看来,伏隐和王地虎比试轻功,那简直是必输无疑了。

王天龙输了头阵,心中抑抑,但看到伏隐要和王地虎比试轻功,心中又振奋了一些,只要王地虎赢了这一阵,他们便还有三局两胜的机会。

王地虎问道:“我要让你先跑多久?”

伏隐笑道:“何须容让?咱们两人只需相隔十步,之后同时起步,这样才算公平。”

王地虎本想让他先跑一会,自己再跟上去的,见他这么执着,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淡淡地说道:“那好,就依你所说。”

朱重阳压低声音对伏隐道:“小心对方真气充沛,内力悠长。”

伏隐点了点头,表示不用多担心。

一名老人从洞中取来一根香,点燃插在地上。

伏隐和王地虎两人向后退开,约么相隔十多步,之后伏隐笑道:“我去了!”

说罢,伏隐展开踏月功,斜刺刺向一旁的竹林中冲去,王地虎随即追了过去。

朱重阳看那六名洞中老人,尤其是王地虎的兄长王天龙一脸自信,他心中暗道,偿若是在平原,这王地虎说不定还真有追上伏隐的可能,因为在平原空旷处,轻功比试到最后,比试的通常就是内力,但是在这山坡崎岖处,又有茂密的竹子阻拦,王地虎想要追上伏隐,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年伏缨和朱雀一起行走江湖时,伏缨就曾说过,比长力,伏缨自认未必是朱雀的对手,但是若在斗室之内比试身法,朱雀就绝非伏缨的对手。

如今的伏隐至少已得伏缨巅峰时八成火候,轻功足以傲视天下,王地虎除非轻功有独到之秘,再辅以胜过伏隐两倍的内力,才有追上伏隐的可能,否则就只能望尘莫及了。

转瞬之间,两人就一前一后地消失在竹林中。

王天龙对韩无意道:“看这小子的身法,轻功还是十分不错的,只不过他挑错了人,偿若是和孟海川孟兄比试轻功,只怕还真能让他赢了。”

韩无意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孟海川道:“王兄说得没错,咱们七人里地虎兄弟的轻功那是不消说了,依我看,根本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半炷香的时间足矣。”

岳昆仑冷笑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只知己,却不知彼,在这里空言能胜,万一输了又怎么说?我记得天龙兄刚才似乎也信誓旦旦地能够获胜呢。”

王天龙怒道:“你……”

韩无意打断两人的话:“咱们在这里争吵又有何益,徒叫人看笑话罢了,反正一炷香的时间也不长,咱们耐心等候一下就是。”

叶乘风听到洞中老人的谈话,心中也拿捏不准伏隐能不能获胜起来,朱重阳见他忧心忡忡,问道:“万一伏隐输给了王地虎,你有把握赢他么?”101中文网

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孟海川了。

叶乘风知道自己有选择和对方如何比试的机会,点了点头道:“我有九成把握。”

两人的对话被洞中老人听到,孟海川冷笑道:“想不到你小子年纪不大,吹牛皮的功夫却不一般,我看咱们也不用等他们两人比试的结果了,现在就先比试一下如何?”

岳昆仑道:“孟兄且有些耐心,偿若人家再赢了这一场,你和这小子便不需要再比试了,更何况这位小兄弟不过二十出头,就算再厉害又能到哪一步?你怎么跟一个孩子计较起来?”

孟海川昂着下巴挑衅地问叶乘风:“怎么?只敢空言,不敢真的动手是不是?”

叶乘风笑道:“咱们还是先等候他们比试个结果出来再说不迟。”

孟海川哼了一声,认定叶乘风没有这个胆量,更是认定他心中在祈祷伏隐必胜,这样他就不用动手了。

且说伏隐和王地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竹山密竹林中,伏隐知道对方内力深厚,决不能跟对方比长力,而是比轻功技巧,因此哪里竹林越密,他越往哪里钻。

原本伏隐想凭借着竹子的阻拦,将王地虎远远甩在后面,坚持到一炷香的时候,只要再回到洞口就算他胜了,然而王地虎的轻功也比他想象得要高明,在他不断在竹林中游走之时,王地虎竟然能够突破重重障碍,和他的距离接近了些。

如此一来,伏隐不得不改变策略,看来世上高人之多,还是出乎自己的意料,这位老人明明已经如此年迈,想不到步履如此,倒让伏隐感到钦佩,常人都是年老力衰,对于王地虎这种武学高手来说,体力上的衰竭,可以用精纯的内力来弥补。

伏隐飞快地在竹林中左穿右插,经过处,都是粗愈手臂的竹子,偶然也会有竹子大腿粗细,高不见顶,伏隐见在竹林中左右挪闪并不能和王地虎拉开差距,他便一个前冲,整个人横了过来,双手把住一根竹竿,人绕着竹竿转一圈,接着脱手飞出,借助着一甩之力,人如同被射出的箭矢,冲向另一根竹竿,来到这根竹竿前,伏隐也算好了距离,到了这里双手又抱住这根竹竿,然后借助这一冲之力,围着竹竿再转一圈,然后甩脱后飞向另一根竹竿。

每换一根竹竿,伏隐的高度都会增加一些,连续换了十多根竹竿后,伏隐已经距离地面有十多丈,但王地虎和他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只不过两人的距离由在地面间的距离变成了高下距离。

王地虎何尝看不出伏隐的目的,他心中暗赞这小子轻功的高明,同时紧紧追过去,看他在竹子上面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毕竟在王地虎的心中,在竹子上躲避如同作茧自缚,毕竟轻功还是以在地面上容易施展,到时候自己只要来到伏隐所在的竹子下面,伏隐总不好说摆脱了自己吧?

谁知伏隐来到竹子十多丈处依旧不满足,他不断以手为足,在竹子之间辗转腾挪,其灵活处,比一只猿猴更甚。

伏隐所处的位置越来越高,终于来到了竹子上方较为细些的地方,到了这里,越来越细的竹子已经难以支撑一个人的重量而变得弯曲起来。

王地虎终于来到伏隐所在的竹子下面,见他还在往上爬,混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他喊道:“人都说,缩头乌龟,你这躲在竹子上面又算怎么回事?老子一剑将竹子砍断,看你又能逃到哪儿去!”

说着,王地虎竟真的抽出长剑出来。

伏隐等竹子弯曲之后,不再以手攀竹子,而是踩在上面,他对王地虎说道:“既然王老爷子喜欢砍竹子,那你就砍吧,小子可不奉陪了!”

王地虎抬头向上看,看到伏隐稳稳站在弯曲到水平的竹竿上,此刻的伏隐双脚牢牢踏在光滑且晃动不已的竹竿上,整个人随着竹子的晃动而晃动,就在他话刚说话,整个人忽然向下一沉,压得竹竿更低下来,接着伏隐猛一松力,整个人向远处弹射而去。

这一弹射,非但有伏隐的踏月轻功,还有竹子本身的弹力,两者叠加,让伏隐整个人如同激射而出的箭矢,向远处另一根竹子扑去。

王地虎自然不会再留下来砍竹子,他随即还剑入鞘,在下面紧紧跟随伏隐而去。

伏隐高高在上,从一棵竹子来到另一根竹子后,还是用脚踩,用身体的重量将竹子压弯,随后他足不停步,由这根竹子再跳向另一根竹子,再跳向另外一根竹子,这种借助竹子本身弹力的轻功,只怕前无古人,也是后无来者里,伏隐连续在多根竹子之间辗转腾挪,逐渐掌握了一些驾驭竹子的技巧,此后他在竹子上方越跳越快。

一开始王地虎还能在下面看到伏隐的身形,一连跟了一里地远近后,他骇然发现伏隐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超过了人在地面施展轻功的极限,在竹林间穿梭,伏隐的脚下因为借助竹子的弹力,轻功简直提升了一倍,而且借力使力,并不怎么消耗内力,王地虎知道无法追上伏隐,他停了下来,呆在当场,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伏隐在竹林中来回跳跃穿梭,竹林的上方竹枝遍布,但伏隐每转换一根竹子,都会提前看好落脚之处,不知不觉中,他也忘了自己走了多远,而王地虎早就被他甩得不见了踪影。

第六十九章 暗器之光

一行人正在洞口外耐心等候伏隐和王地虎两人比试轻功的结果。

此时一根香只不过燃到一半。

竹子晃动,从竹林中首先走出一个人来,几人看到来人是王地虎,无不感到惊异。

朱重阳和叶乘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两人一起离去,最后却只有王地虎一个人回来,那伏隐呢?难道被他害了?

王天龙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连忙问道:“那小子呢?”

王地虎颓然道:“我输了!”

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感到震惊,王天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你说什么?”

王地虎叹道:“这小子轻功犹在我之上,是兄弟无能,追不上他。”

孟海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说道:“如今距离比试结束还有半炷香的时间,地虎兄弟怎能就此言败?”

王地虎道:“此刻这小子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我连他的影子都摸不着,还谈什么追上他?所以我就不接着丢人了,还不如直接回来认输的好。”

听到这里,孟海川也是无话可说。

岳昆仑道:“既然如此,这几位小兄弟三场比试已经胜了两场,这最后一场也没有比试的必要了,闯王的宝藏,那就依之前所说,交由他们去处理吧。”

王天龙道:“这……”

韩无意道:“难道天龙兄还想言而无信不成?”

孟海川心知事情已经定局,只是他们心中不忿,眼下伏隐还没回来,孟海川对叶乘风道:“虽然你们已经赢了这场比试,但是老夫还想和你比试一场,不知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洞中老人都知道既然朱重阳他们已经获得了胜利,叶乘风和孟海川之间的比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此时孟海川对叶乘风发出挑战,心中自然带着不满,说不定会对叶乘风骤下毒手,此时叶乘风答应和他比试,殊为不智。

孟海川的心情,叶乘风如何不知?但他丝毫不惧,微微一笑道:“既然孟老爷子有此雅兴,我就陪孟老爷子玩玩吧。”

众人一听,都对叶乘风的回应感到惊讶,更有人认定叶乘风不是狂妄自大之徒,就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

孟海川也颇感意外,他点了点头:“小兄弟勇气可嘉,不知道小兄弟准备和老夫比试什么?”

叶乘风自然想也不想地说道:“咱们比试暗器。”

孟海川呵呵笑道:“好,好,好,那老夫就陪你比试比试暗器。”

叶乘风见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孟老爷子也擅长暗器么?”

孟海川笑着对岳昆仑道:“你听听,你听听,这小子竟然问我擅长暗器么?真是可笑,老子收暗器的本事有个名目,叫做海纳百川,哪怕是你淬毒的暗器,老子也一样能给你收了!”

叶乘风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暗器不淬毒。”

孟海川道:“你说吧,怎么比试?”

叶乘风道:“原来孟老爷子也是位暗器高手,失敬失敬,咱们习练暗器的人,最重要的就是耳力,咱们二人蒙住双眼,互相向对方发射暗器,谁被暗器射中了就算谁输,考较的就是听风辩位的功夫,如何?”乐乐文学

孟海川冷笑道:“你以为我们都眼花耳背了,所以想出这么一个昏招出来,只怕你打错了算盘!”

叶乘风淡淡地说道:“你是否眼花耳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比试就痛痛快快地比试,光靠磨嘴皮子可分不出胜负出来。”

孟海川被他的话气的有些恼羞成怒,他恨恨地说道:“好,既然你这么想要尽快比试,想要被钉成刺猬,老子就成全你!”

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在洞口前相隔二十步左右,之后两人都用长布条蒙住了眼睛,并在脑后系紧,保证双方都看不到,只能凭借着听风辩位来判断暗器射来的方向。

朱重阳虽然知道叶乘风尽得乃父真传,但看到两人蒙眼比拼暗器,还是为他感到紧张,都说刀剑无眼,比起刀剑,暗器才更是不长眼睛。

岳昆仑道:“可以开始了!”

随着岳昆仑的一句话,孟海川首先向左移动了两步,好让叶乘风判断不出他的位置,接着孟海川首先发难,只见他双手一甩,两枚暗器精准地向叶乘风射去。

叶乘风虽然看不到岳昆仑已经向一旁挪开了两步,但是他立刻便从孟海川射来的暗器方位判断出孟海川眼下的位置,他随手甩出四枚钢针暗器,其中两枚钢针将孟海川的暗器打落,另外两枚钢针则极快地向孟海川电射而去。

孟海川自称收暗器的高手,果然并非只是吹嘘,他听到两枚暗器来到他面前,他大袖一圈,将两枚钢针收拢在袖子里,接着袖子一甩,不但将两位钢针原路送回,而且附送了两枚暗器。

叶乘风再射出四枚暗器,将射来的暗器打落,双方都蒙着眼睛互相发射暗器,准头之高,让人咋舌,叶乘风以暗器打落暗器的功夫尤其让人叹为观止。

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竟然没有一枚暗器落空。

孟海川发射的暗器不多,通常都是接下叶乘风的暗器再反击回去,他发射暗器的手法也并无什么神奇之处,只不过他接收暗器的手法实在过于高明,以至于就算不用自己的暗器,也几乎够用。

朱重阳看叶乘风并没有使出暗器绝招,而是不紧不慢地用两三枚暗器,四五枚暗器向孟海川射去,似乎只是在试探,朱重阳知道他是在令孟海川放松警惕,其实对于普通的暗器高手,一次发射四五枚暗器,每一枚都能精准地指向人身上几处要穴,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本事了,但暗器之王的传人,自然不会技止于此。

果然,在叶乘风不紧不慢地发射了十多轮暗器之后,在孟海川以为他暗器手段无外乎此,口中说道:“偿若小兄弟身上的暗器不多,还不怎么收暗器,只怕很快就只能沦落到只挨打却不能还手的地步。”

叶乘风一言不发,又连续发射了十多枚暗器,这些暗器被孟海川接过去之后,并没有着急着反击回来,叶乘风知道他的目的,他是想积攒多了暗器,再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向自己攻击,不过他并不在乎,又发射了十多枚暗器后忽然住手不发。

孟海川一位叶乘风身上已经没有了暗器,他哈哈大笑,果然将手中接下来的二三十枚暗器一把向叶乘风撒来!

以叶乘风的本领,又怎么可能只会发射暗器,而不会收暗器呢?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无不是想让孟海川轻视了他,等到孟海川将这把暗器原数送回时,叶乘风终于不再隐藏实力,他的双手一圈,将射来的暗器全都圈在怀中,暗器就像群蜂回巢般收拢在他手心内。

紧接着,叶乘风冷哼一声,不但将手掌中的一把暗器以特殊的手法分上中下三路向孟海川疾射而出,还将自己身上的数十枚暗器一同发出,这些暗器并非只有钢针,还有铁蒺藜、飞镖、飞刀、袖箭、竹镖,以及回旋镖等等,这些暗器虽然纷繁复杂,但每一种暗器都非随意射出,而都是根据暗器的特性发出,看似随意而为,实则每一枚暗器都经过叶乘风的精心计算,为其规划好先后顺序和相应的路线。

孟海川蓦地听到暗器声打坐,犹如急雨忽至,他知道自己应付不了这么多暗器,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面子,着地打滚,企图躲避这些暗器,怎料叶乘风连他会如何躲避都算计到了,就在孟海川在地下打滚时,他忽然感到腿上一痛,接着手臂,肩膀,背上等处接连被暗器射中!

剧烈的疼痛让孟海川呻吟出声,同时他心中一酸,暗道这些暗器中只要有一枚淬毒,他命便休矣。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去考虑胜负的问题,而是保命要紧,他连忙拉下脸上蒙的布条,眼睛蓦然看到光明,一时还适应不了,他眨了眨眼,适应了光亮,这才发现叶乘风眼睛上还蒙着布,也就是说叶乘风还看不见周围的事物。

孟海川看着自己腿上,身上密密麻麻的暗器,心中羞愧之余,想着自己只怕命不久矣,趁着叶乘风看不见的情况下,孟海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抽出腰袢的长剑,转手向叶乘风甩去。

朱重阳见他拉下眼睛上的布,以为他现在就要认输,殊不知他竟然做出这等卑劣之事,孟海川拔剑掷剑不过只在一瞬之间,他既然认定了自己必死无疑,哪里还顾忌什么江湖规矩,哪里还顾忌什么丢不丢人,他抽剑而出时,甚至故意躲开朱重阳的视线,为的就是让他阻拦不及。

朱重阳见这一剑去势汹汹,他疾呼:“小心!”

叶乘风根本不知道朱重阳让他小心什么,但长剑掷出和暗器掷出的风声显然不同,叶乘风只知道这是一把沉重的兵器,他并没有贸然去接,否则若是抓在剑刃上,几根手指岂非都要被削断?

第七十章 洞中财宝

面对这把沉重的兵器,叶乘风连发射出二十多枚暗器,这些暗器打在长剑上,每一枚暗器的力道虽然轻微,但接连不断的暗器发出,还是将这把长剑给拦截了下来。

随着最后一枚暗器发出,长剑落在叶乘风面前数尺处,剑尖斜斜插在地上。

洞中老人见到叶乘风的暗器竟然有如此威力,无不感到骇然,同时他们也为孟海川拉下眼前布条之后依然暗算叶乘风而感到羞愧。

叶乘风随即拉下眼前的布条,他看着钉在身前底下的长剑,自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冷笑道:“想不到孟老爷子竟是这种人品,真正令人料想不到!技不如人也就罢了,想不到连输都输不起,真正让人看不起!”

孟海川想不到他竟然能够不躲不闪地用暗器将他全力掷出的长剑打落,他心灰意冷,脸如死灰地说道:“随你怎么说吧,我反正已是将死之人,你们刷够了威风,我不能为自己报仇,算我无能便是。”

叶乘风道:“在下的暗器没有一枚是淬毒的,孟老爷子何来命不久矣的话语?”

孟海川听他这么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当真?”

叶乘风忽然醒悟孟海川身上携带的暗器八成都是淬毒暗器,以己度人才有此想法,他叹了口气说道:“在下乃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父亲一生最是厌恶暗器淬毒,在下又怎能令他老人家失望,做一个不孝之子呢?暗器上有毒无毒,孟老爷子此时身上心中还不清楚么?”

孟海川身中暗器之处无不传来正常的疼痛之感,并无中了淬毒暗器之后的麻木发痒等感觉,他心知叶乘风的暗器果然无毒,一时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将身上的暗器一一拔了出来,后背上够不着的地方,韩无意也帮他将暗器起出。

韩无意在帮孟海川起出暗器的时候才发觉叶乘风射在孟海川身上的暗器,竟然没有一枚是在致命之处,这么多暗器,且在孟海川着地打滚时射中的,还能做到避开每一个致命穴道,细思之下,韩无意对叶乘风的暗器手法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此时伏隐的声音从竹林处传来,众人的注意力只放在孟海川和叶乘风身上,竟然忘了他。

伏隐和王地虎约定的一炷香早已燃尽,不用多说,他和王地虎的轻功比试自然是他赢了,而且赢得毫无悬念。

只听伏隐说道:“痛快,痛快,若非这竹林,我伏隐也不会体会到御风而行的感受!”

众人扭头看过去,之间伏隐正在几根粗大的竹子顶上来回跳跃,其灵动处,比之在树林间来回跳跃的猴子更加灵活。

看到伏隐如此惊世骇俗的轻功,众人也都明白了王地虎为何会在香只燃了一半便认输,伏隐这手本事,只怕换成谁都只能认输,不独王地虎为然。

伏隐又炫耀了几番自己独步天下的轻功,这才顺着一根竹子溜了下来。

至此朱重阳一方三战三胜,而且伏隐和叶乘风两人更是胜得漂亮至极,岳昆仑道:“诸位还有什么话好说?”

王天龙看了看王地虎,两兄弟心意相同,王天龙道:“看来天意如此,我们输得心服口服,这些宝藏就交由他们去处理吧,咱们几个老头子是真的老了,在洞中修炼了二十多年的闭功禅,既然还敌不过几个毛头小子。”

韩无意知道王天龙之所以会这么说,除了之前约定之外,更是因为他见到朱重阳等人的本领过人,只怕他们就算不答应,想要强行留下三人的想法只怕也是难以实现,与其如此,不如表现得大方一些。一八

岳昆仑道:“那好,闯王留下的这些财宝,就交给你们三人去处理了,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在这里像坐了二十多年的地牢,如今终有结束的时候,这是好事,大伙儿何用愁眉苦脸地?”

除了王天龙兄弟和孟海川三人外,其余人都流露出释然的神态。

孟海川道:“这山洞中的财富都是闯王当年辛苦打天下,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的,他的本意是想造福百姓,如今闯王已去,这件事终究再难以实现,就由你们三人来完成闯王的遗愿也是好的,只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这些财富只能用在百姓身上,你们不可以私吞,否则的话,我们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你们!不要以为你们会些武功,就认定我们几人对付不了你们,我们几人只不过是闯王留下的众多部署之一!”

闯王虽然已经去世了十多年,但天下拥戴闯王的人不在少数,偿若以闯王的名义振臂一呼,当真会有无数好汉望风景从,孟海川也非只是虚言恫吓。

朱重阳道:“还请诸位放心,这些财富自然会用在穷苦百姓身上,我们三人偿若留下一丝一毫,诸位就算将我们扒皮抽筋也不为过。”

他们又商量了一些如何将财富用来接济百姓的事,岳昆仑听说朱重阳不仅自己会参与到将这些宝藏分给百姓,还会找丐帮的人以及洪门的人帮忙,他们俱都放下心来,岳昆仑道:“这原本也不是几个人能好的事,有了丐帮插手,我们自然是放心多了,只不知洪门是什么门派?”

等到朱重阳跟他们说清了洪门的来历之后,这些人更是放心,韩无意道:“偿若洪门的人甘愿起来造反,那么这些财富用作他们作反之资,那也不算违背闯王的遗意。”

说完后,七位老人回了山洞略作收拾。

收拾好后,几人跟朱重阳三人告辞,然后搀扶着孟海川,默默地向山外走去。

空山寂寂,只剩下朱重阳、伏隐和叶不凡三人留在闯王宝藏洞口外。

朱重阳带这些埋怨的口吻说道:“现在好了,咱们没事找事,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繁重的活来干。”

伏隐道:“废什么话?还不进入石洞去看看闯王究竟留下多少财宝吧?”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虽然对财宝并不如何感兴趣,可是人人心中都有好奇之心,财宝动人心,又岂是说说而已?

三人进了山洞,发觉山洞中阴暗潮湿,看着山洞里面十分幽深,三人又退出了山洞,他们找来一些枯木做成火把,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各自拿着一个火把当先走了进去,朱重阳则拿着几段木头,以在火把燃尽时用。

火把的光芒随着山洞内吹出来的风而左右摇晃,将三人的影子都投在墙壁上。

进去后没多久,三人就知道打着火把实属多余,因为山洞里面有不少油灯和风灯,只是老人们离开之前全都吹熄了。

点亮油灯和风灯之后,山洞中变得明亮起来。

山洞甬长曲折,三人一边走,一边将山洞两旁的灯此地点燃。

等走到山洞尽头的一处犹如一间大房子的洞穴时,三人看着山洞里的金银珠宝,全都呆住了。

第七十一章 黄雀在后

只见诺大的山洞中堆满了木箱,只不过许多木箱都已经因为山洞中潮湿而腐烂,一些金银元宝从中滚落出来,还有一些贵重些的木箱子,是檀木或者楠木所制,所以还算完整,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蓦然看到这么多的财富,就算三人再坦然,再视金钱如粪土,也不禁怦然心动。

对于朱重阳和伏隐来说,两人在十多年前便离开了西域,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东北西走,久历江湖,见惯了民间疾苦,金钱对他们本人来说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金钱可以救助不少人的性命,可以挽救不知多少支离破碎的家庭,比之一个人行侠仗义带来的好处,那是无可比拟的。

三人中只有叶乘风心态好一点,他走上前去,对那些散落出来的金银元宝看也不看,而是先去打开箱子本身都十分珍贵的几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光华夺目,尽管山洞中光线昏暗,但宝石散发出来的光芒依旧强烈,叶乘风一时看傻了眼。

伏隐走上前去,尽管山洞里已经点了两盏油灯,但他还是将火把凑了过去,原本就闪闪发光的宝石,受到火把光芒的照耀,变得更加耀眼,就像宝石本身就会发光似的。

叶乘风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火光照耀下,映得他手都变蓝了,伏隐则伸手入箱,用手抄起一把宝石,宝石十分坚硬,就算伏缨内力深厚,也被宝石的棱角隔得手指隐隐作痛,但此刻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石在手,他哪里还顾得上这点微弱的疼痛,他师从父亲伏缨,精于鉴宝,这些宝石一入手,他就知道这些全都是货真价实的极品宝贝。

三人中最为清醒的就是朱重阳了,他看两人拿着宝石都发了痴,连忙提醒二人:“别盯着宝石发愣了,咱们先清点一下这里究竟有多少财宝,再研究研究怎么将这些宝贝运出去吧。”

叶乘风将手中的蓝宝石放下,又拿起一枚鹌鹑卵大小的金刚钻来,金刚钻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是闪耀出夺目的白光,让人无法直视,他咽了咽口水,这才将金刚钻放回箱子,而伏隐仔细看了手中每一颗宝石后,才依依不舍地将宝石放回箱子里,他喃喃地说道:“玛瑙,极品和田玉,翡翠,红宝石,黄宝石……唉,我一辈子所见到的加在一起,只怕也不如这里宝贝的百分之一多,闯王能够将这些财宝遗弃不要,我也真佩服他能看得开。”

朱重阳道:“闯王乃是有大志向的人,他曾经拥有过整个天下,怎么还会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他储存这些财富,只怕不是为了兵败之后东山再起,而是执掌天下后用来造福百姓,只可惜他功败垂成,看淡了这些。”

三人一时顾不得感慨,开始整理统计这些财宝起来。

这个山洞并没有多大,闯王拉进来的箱子共有四十六箱,其中十箱是金元宝,也许是因为金元宝比较沉重之故,这十口箱子有七口都已经破裂毁败,只有三口勉强完整,还有三十箱是银元宝,盛放银元宝的箱子还算好一点,破烂的不到三成,最后六口箱子这都是各种珠玉宝贝,有的箱子里装满了宝石,有的箱子里放满了珍珠,有的箱子里放的则是犀牛角,象牙,玳瑁等各种奇珍,还有一口箱子里放的竟是字画,只可些上面两层字画都因为山洞湿潮而腐烂,下面保存完好的,都是历朝历代的字画名家,其价值在一些人的眼中比之那些珍珠宝贝更要珍贵。

伏隐道:“这些金银元宝的价值还好计算,银元宝共有五十多万两,金元宝差不多有二十多万两,但是这些金银之巨已经让人咋舌,这些珍珠古玩宝石之类,只怕其价值也不会少于这四十口箱子里的金银元宝。”

朱重阳讶然道:“竟然会有这么多,只可惜这么多财宝,咱们怎样才能将其全都运送出去,还不被官府以及其他人发觉呢?”

伏隐道:“以咱们三人之力自然不行,必须要找人来帮忙。”

叶乘风道:“面对这么多的财宝,偿若找的人不太可靠,只怕不大保险。”

伏隐点了点头:“不错,财帛动人心,见财起意的人可不在少数,别说他人了,就算是我,见到这些宝贝也不免有些把持不住,若是找人,一定要找最最可靠的人才行,你朋友多,你看找谁最合适?“

朱重阳道:“我心中有批人选,一是现在由刘成祥刚刚统一起来的丐帮,二是郑成仁领导的洪门弟子,这两批人都有将这里财宝运出去的能力,只不过他们谁更合适,我一时也难做决定。”

伏隐道:“若是由他们来帮着取走山洞里的财宝倒也合适,当年家父不就是委托丐帮的弟子帮着将他将从大户人家里取来的钱分给穷人的么?”

朱重阳道:“不错,不过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丐帮已经非是当年的丐帮了,他们有这个能力,只是会将这些财宝中的多少拿出来用在百姓身上,以张三之子张九儿的所见所闻来说,只怕难说得很。”

伏隐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说道:“不错,丐帮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年享誉江湖的丐帮了,就算刘成祥有足够的才能将丐帮引上征途,只怕也非一时半会之事,那就让洪门帮着来做这件事如何?”

朱重阳道:“洪门虽然在侠义上靠得住,可他们毕竟是新晋的帮派,而且依我看,他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关注老百姓过得如何,而是将精力都放在了怎么驱逐满人上面,只怕这些财富交给他们会事与愿违。”三九

伏隐道:“就算他们的目的是为了驱逐满人,恢复咱们汉人江山,那也是件好事啊,最起码洪门的人不会中饱私囊,至少是花在咱们汉人身上的。”

叶乘风也觉得洪门比较合适,他说道:“其他正道门派未必会有精力去用这些财富,像少林武当之类,他们虽然可靠,却未必热衷于此,而有精力的门派又大都不可靠,只怕还不如丐帮弟子值得信任呢,我觉得洪门比较合适,洪门弟子大都出身于少林,经受过少林寺的考验,应不会私吞这笔财富。”

伏隐笑道:“虽然我也觉得将这笔财富交给洪门比较合适,但你叶兄弟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这其中有你跟那洪门帮主郑成仁的私交在内呢?你是否被他为人所折服,所以比较偏向他呢?”

叶乘风道:“伏大哥,休要开玩笑,郑成仁帮主既然是国姓爷的堂弟,我想他也不会做出对不起百姓之事,而且……而且他为人的确也不错,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朱重阳还是感到有些犹豫,他说道:“洪门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只不过……”

话说到这里,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都以为是七位洞中老人去而复返,说不定是他们有什么东西忘了拿,一时也没怎么在意,但随着来人说话之音传来,三人顿觉不妙!

只听来人说道:“既然几位对于如何处置这些财宝感到发愁,不如由本道来替你们解决这些烦恼如何?”

朱重阳脱口而出:“猛虎道长?”

来人呵呵笑道:“不错,就是贫道。”

随着这一问一答,来人已经走过山道,来到他们所在的山洞,来人也并不止猛虎道长一人,还有十多名身穿道袍的道人。

朱重阳见到他们此时来到这里,心中忽然隐隐生出不妥之感,他问道:“不知道道长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猛虎道长笑容不减道:“闯王宝藏的图是我给你们的,难道说我还找不到这里么?”

伏隐此人比较性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既然道长早就知道宝藏是在这里,为何早不过来,偏偏要等到现在才来呢?”

猛虎道长道:“不等你们将那七个老家伙赶走,我怎么敢来呢?”

朱重阳恍然道:“好家伙,原来你是在利用我们!”

猛虎道长笑道:“不敢当,毕竟让你们辛苦了一番,我也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这样吧,这里我看得有四十多口箱子,我任你们取走其中四口,就不要再打剩下的主意了,如何?”

朱重阳冷冷地说道:“你们怕那七位洞中老人不敢前来,而我们将他们赶走你们反而敢来了,这其中的道理,请恕在下有些不懂。”

毕竟按照常理,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既然能将洞中七位老人赶走,那就说明他们三人的武功还在七位老人之上,而猛虎道人的武功平平,就算带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既然没有把握对付得了洞中老人,又哪来的自信能够对付得了他们三人?

猛虎道长微微一笑道:“凭你们三个人,我想你们绝非洞中那七个老东西的对手,只不过我看他们定会看在你们乃是英雄好汉之后而融让你们,你们也绝非凭籍自身功夫,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第七十二章 生死抉择

朱重阳对猛虎道长的推断简直感到浑身发寒,他不用亲眼看到,就能猜到他们“请”走洞中老人的经过,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洞中老人只有三人和他们比试一番,偿若七名老人一起出手,只怕他们三人连性命都难保。

伏隐怒道:“这么说来,你们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利了?”

猛虎道长呵呵笑道:“小兄弟,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们三人的武功虽然高明,我却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虚实,这十几人都是在下的师兄弟,我们联手之下,你们三人绝非对手,偿若你们一意孤行,就算侥幸能跑掉一个两个,这四箱财宝可就没有了,还望你们慎重考虑一下,我们也不贪心,让你们三人平安带走四箱财宝,就当做你们辛苦带路的费用如何?”

伏隐恨恨地说道:“就算我们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也休想这么顺利地将这些财宝都带走!我们三人拼命,你们也绝不会安然无恙!”

猛虎道长叹道:“伏老弟,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我们一番好意,却被你们当成驴肝肺,嘿,本道说你们可能逃走,也只不过是客气地话,我们十多位师兄弟有一套联手攻敌的阵法,我敢保证,等我们宰了你们三人,也绝不会有人受伤的。”

跟在猛虎道长身后的一名老道说道:“猛虎师弟,你跟他们啰嗦什么?咱们直接动手宰了他们,还能省下四箱宝贝,他们一心求死,咱们便依了他便是!”

猛虎道长这次却对朱重阳说道:“朱老弟意下如何?毕竟这批财宝本来也不是你们的,你们又何苦为之搭上性命?”

他看得出伏隐行事冲动,三个人里以朱重阳最是沉稳,三人中最有主见的也就是朱重阳,伏隐和叶乘风也会唯他是从,所以他才这么问朱雀,这话就像是最后一遍警告。

朱重阳看得出猛虎道长虽然不想和他们为敌,但是偿若他们非要死战到底,他们一行十多人自也不惧,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好说的。

可猛虎道长并不想对他们三人下毒手,他是在怕什么呢?

朱重阳感到他们还是怕他们的父辈朱雀和伏缨以及叶不凡等人,毕竟在中原武林中,他们都是传说一般的人物了,偿若他们三人遭遇不测,以朱雀等人的本事,说不定会查到猛虎道长他们,到时候他们就算有钱也未必有命去花。

何况天下无敌的慕容寒山也跟朱雀关系匪浅,再加上朱雀在江湖上庞大的人情关系,他们也不想冒这个险。

但是偿若他们一意孤行,那么他们为了这山洞中庞大的财富,说不定也会冒险一搏。

如今在这竹山上,他们三人可说再无援手,这十多名道人联手攻击,只会让他们落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

朱重阳仔细回思和猛虎道长在松风观见面的情形,猛虎道长当时试探过三人的武功后,便将闯王绘制的藏宝图拿出来交给他们,并将关于闯王宝藏的关键线索,那四句谜题透露给他们:驷马难追生平志,欲罢不能归去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四句似通非通的谜题十分难猜,但他们最后还是猜了出来,就连这一点,猛虎道长也都算计到了,否则以他多年的研究,何不将谜底直接告诉他们?

之所以不告诉他们谜底,只怕猛虎道长就是怕他们生出疑心。

而那幅藏宝图,他早就研究地明明白白,所以故作大方地交给他们,只怕连这藏宝的山洞他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否则又如何知道洞中老人武功深浅呢?

想到这里,朱重阳不禁又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感,这猛虎道长好深的心机,他一直不动声色,明知宝藏就在竹山上,也能一直隐忍不发,知道他们三人主动送上门去,他才设计好这个计谋圈套,让他们主动往里钻。

而这件事也并非他们一定会做的,若不是伏隐坚持,朱重阳早就希望先去解决易容帮的事再说。

如今他们陷入此等境地,只怕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这个天意又显然是站在猛虎道长这边的。

猛虎道长见朱重阳陷入沉思,又跟着问了一句:“怎么说?”

这句话中已经带着威胁,偿若朱重阳不答应他的条件,只怕双方立刻就会动起手来。

伏隐心中歉然道:“若不是我,咱们……”

朱重阳道:“现在不是自责地时候,猛虎道长,这些金银财宝我们看过,别说你们十多人,只怕一百多人过上十辈子也是足够,你们一人取走一箱子,也足够诸位一世不愁吃喝,为何非要取走这么多呢?”追书看

猛虎道长道:“财宝这种东西,谁又会嫌多呢?更何况你所说的一世吃喝不愁,嘿,我们做了富家翁,又岂会只追求吃喝?金银财宝自然是越多越好,该说的我都给你们说了,再没有决定,我们就当你们不同意我的提议了!”

朱重阳不再犹豫,断然道:“好!我就答应道长,我们三人带走四箱财宝,只望道长稍怀悲天悯人之心,能将花不完的钱财捐给一些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们。”

伏隐听他这么说,有些着急地说道:“你……你怎能答应他们?这让咱们怎么跟岳昆仑,韩无意等人交代?”

朱重阳叹道:“偿若咱们命都丢在这里了,那就更无法跟他们交代了,猛虎道长也算是十分仁义了,换作旁人,只怕一箱子财宝都不会留给咱们的。”

猛虎道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洞中来回激荡,显示出他心中十分得意,他说道:“还是朱兄弟看得名表,我们就算一箱财宝都不给你们,你们又能如何?对于我们会照顾一下穷苦百姓的事,这一点还请朱兄弟放心,我们有了钱,也会图些名望,自然会拿出来一些做做善事,积积阴德的,这还用朱兄弟多说吗?”

看着朱重阳已经答应下来,伏隐和叶乘风虽然心中不忿,却也莫可奈何,朱重阳说得没错,他们三人不是这十多名道士的对手,偿若硬来,别说洞中财宝了,只怕性命也保不住。

就在猛虎道长等人准备去看这四十多箱宝贝时,朱重阳忽然说道:“且慢!”

猛虎道长愕然道:“怎么?反悔了?”

朱重阳摇了摇头:“不是,在下说过的话又岂会反悔?只不过这四十多箱金银珠宝,我们必须先挑。”

猛虎道长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位中年道士说道:“我看你们真是贪心不足,还想先挑?随便给你们四箱就算不错的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猛虎道长打断道:“朱兄弟说得没错,这些金银珠宝我们十世百世也未必能够花得完,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跟你们斤斤计较呢?好,就让你们先挑四箱,挑完完后立刻就走,不得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否则本道脾性再好,也断不能再任由你们不知足了!”

朱重阳假意显得有些失落,他对伏隐道:“赶紧挑,挑了就走,四箱宝贝,也足够咱们救活无数人了。”

伏隐无奈,只能跟他来到箱子前,叶乘风也跟了过来,三人既然有机会挑选,所挑选的自然是那几箱装着宝石珠玉的箱子,三口装满宝石的箱子以及那半箱盛放字画的箱子。

猛虎道长身后的道士见到他们要带走的箱子里都是最值钱的宝贝,有些不大甘心,希望他们留下两箱宝石来,哪怕是带走两箱金元宝都行,他的话被猛虎道长何止:“别这么贪心不足了,要那些宝石又有什么好的了?还要冒着风险去变卖,还不如要这些金子银子来得实惠!你看他们还带走了一箱子字画,这些字画都是有迹可循的,难道你还要拿着去找识货人去兜售么?”

那名道士说不出话来,由此也可知道,这十多名道士里虽然有几人是猛虎道长的师兄,但是他们全都以猛虎道长马首是瞻。

朱重阳三人将这四个箱子里的东西归到三个箱子里,剩下装不下的字画则用外袍打成一个包袱背在身后,接着三人一个人提着一口箱子向外走去。

猛虎道长倒也言而有信,任由他们三人离去而没有阻拦。

就在朱重阳三人快走出洞口时,后面传来道士们的议论,有的人似乎在问猛虎道长为何不将三人宰了一了百了,而是还这么大方地分给他们三人四箱宝贝?

猛虎道长的回答中果然提到了朱雀等人的名字,看来朱重阳猜测得没错,他们对朱雀等人还是心存顾忌的。

来到洞外,外面明亮的天地和山洞里简直如同两个世界,伏隐出了洞口就开始埋怨朱重阳:“都是你小子,为何答应他们呢?咱们拼死跟他们相斗,只怕他们想要宰了咱们,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朱重阳道:“哪怕他们只剩下一个人,咱们是得不偿失,这些财宝也无法都花费在穷苦百姓身上了,至少咱们现在手中这几口箱子里的财宝算下来有洞里所有财宝的三四成,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伏隐怒道:“这是满不满意的问题吗?那猛虎道人利用了咱们,将咱们耍得团团转,老子真是心中不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偏偏还无法发作!”

叶乘风在一旁相劝道::“他们有备而来,咱们和他们硬碰硬没什么好处,无论如何,咱们现在都还活着,而且还都安然无恙,既然全都安然无恙,那么此后做足了准备,再来找他们报此大仇,也不是没有机会。”

朱重阳也跟着说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猛虎道长既然是松风观的观主,他的师兄弟们也都是道士,并非凭空而来,咱们终是有迹可循,到时候咱们再将那些财宝取回来就是。”

第七十三章 山下遇劫

三人带着三个装满珠玉宝石的箱子在山间行走毕竟不便,可是他们又不能将这些箱子丢下,毕竟每口箱子里的宝贝都是价值不菲,放在哪儿都不放心。

走到山脚下后,朱重阳对伏隐道:“你小子脚程快,去雇辆马车来。”

伏隐不忿道:“凭什么让老子去?你小子腾云功也不差,况且你内力还比我深厚,该你去才是。”

叶乘风哭笑不得:“两位哥哥不用争吵了,小弟去雇马车就是。”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面面相觑,见到叶乘风这么说,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叶乘风笑道:“小弟的木箱子是咱们三人中最轻的一个,两个哥哥照顾兄弟,兄弟又岂会不知?去雇驾马车又算得了怎么回事?两位哥哥稍等,小弟一会就回来。”

看着叶乘风离去的背影,伏隐喊道:“叶兄弟,你雇马车的时候,莫忘了带些吃的来!”

叶乘风答应了一声,很快去得远了,他的轻功虽然不如朱重阳和伏隐,毕竟也是不差,只一会的功夫,他就消失在树林之后。

就在叶乘风走后,朱重阳埋怨道:“你看看人家叶兄弟多么乖觉,你小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伏隐冷哼一声道:“咱们都是一样,从山洞中将这些箱子搬出来,我这口箱子也不比你那口箱子轻,凭什么让我去找马车?你若勤快,主动前去岂不是好,现在好了,他日见到叶叔叔,咱们怎么跟他交代啊?他岂不是要说咱们欺负叶兄弟么?”

朱重阳道:“那有什么不好说的?到时候就说让你去叫马车,你不去,他毛遂自荐,咱们阻拦不住就是了,反正就是你不去才导致的后果,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伏隐恨恨地说道:“跟你没关系?你若是去了,叶兄弟自然也就不用去了,你……”说着,他伸手指着朱重阳的鼻子。

朱重阳一掌将他的手指打开道:“我怎的?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想动手不成?”

伏隐道:“动手又怎样?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朱重阳道:“以前学艺的时候,只怕你也没有少挨我的揍吧?现在难道还想找揍?”

伏隐放下箱子,抽出流萤剑道:“我找揍?哼,以前都是让着你,你真以为我武功不如你?”

朱重阳也将手中的箱子放下,跟着抽出玄武剑道:“既然你这么想再挨一次揍,那我就成全你!”

两人越说越是激动,伏隐大喝一声,挥剑向朱重阳劈了过去。

朱重阳挥剑抵挡,不知是两人武功差不多还是怎的,两人剑光霍霍,双剑交迸,你攻我退,我攻你躲,两人都出招十分迅捷,一直打到了旁边的一片树林旁兀自没有停手的迹象。

伏隐边打边说道:“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你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朱重阳不屑地说道:“我看你已经是黔驴技穷,也就技止于此了,可别我怪我出手无情!”

两人再交手数招后,已经来到树林边的灌木丛旁,就在朱重阳一剑刺向伏隐的剑落空后,这一剑却并没有改变去向,而是向着灌木丛中刺去,而伏隐也并没有趁机反击,而是也挺剑向灌木丛中刺去。

偿若有人在一旁观看,一定会感到十分奇怪,这两人明明是在争吵之后愤而拔剑,双方相斗正欢,怎的忽然放弃了对付对方,反而联手刺向灌木丛?

就在两人的剑要刺入灌木丛时,灌木丛中忽然闪出一道人影,这道人影显然也对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知道他躲在这里而感到惊讶,更想不到两人会倏然对他下杀招。

人影原本躲藏在灌木丛中的,跟着仓促起来反击,与此同时,灌木丛的另一处也跟着闪出两道人影,向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刺去,两人似乎早就知道另外两人的存在,丝毫不觉惊讶,对付之前那人的剑势猛然增强。

一个是江湖新晋大侠的蓄意攻击,一个是仓促起身反击,那人显然预料不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联手之威,惊呼一声受了重创,此刻另外两人的袭击方才来到,朱重阳和伏隐这才从容地转身对付。

这两人的武功显然并非朱重阳和伏隐的对手,却也武功不弱,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想要速战速决也做不到,就在四人缠斗之时,又有三道人影从隐蔽处冲出,这三人非但不去理会受了伤的同伴,也不参与朱重阳等人的对决之中,而是直扑那三口装着珠宝的箱子。

显而易见,这三人是准备趁着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无暇分身时,想要将箱子带走。

就在三人准备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时,十多道暗器从远处袭来,直奔这三人而去!零久文学网

暗器来势凌厉,这三人武功也不弱,听破空之声尖锐刺耳,且暗器直指三人要害,三人不敢等闲视之,只能先放弃这三口箱子,转身抽剑抵挡。

发射暗器之人,自然就是叶乘风了。

而令这些人感到惊讶的是,叶乘风说是出去雇佣马车,却只身而来,身旁哪有什么马车?

这几人到了此时放在知道朱重阳等三人是在做戏给他们看,为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朱重阳和伏隐来到这里后,立刻发觉暗中潜伏着人,两人不动声色,由朱重阳故意提出去找马车,伏隐故意拒绝,两人争闹,叶乘风主动请缨离去,都是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故意为之,他们见到叶乘风主动离去,两人更是没有意见,毕竟他们不知道周围躲藏之人的武功如何,便不想让叶乘风冒这个险。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联手行走江湖十多年,之间的默契何等深厚,又怎会为了让谁去雇马车而争执?更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大打出手,但埋伏在四周的人显然不知道这一点,知道两人联手先对付其中一人,这些人兀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叶乘风去而复返,也是因为叶乘风心思缜密,他想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今日的态度如此古怪,再加思索,便想到了周围有人埋伏的可能,因此他走到半途,想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不想让他冒险的关怀之情,哪里还能故作不知,连忙返回,果然不出他所料,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正和两名敌人动手,另有三人准备带走箱子,他立刻出手!

十多枚暗器被三人挥舞着兵器打落在地。

但这只不过是叶乘风的开胃菜,和之前与人比试时的小心翼翼不同,这次对付的是想要劫掠他们的匪徒,叶乘风自然也不再有所保留,暗器发出,招招直指对方要害,十多枚暗器之后,又是二十多枚暗器!

这三人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将暗器运用到此等地步,二十多枚暗器多而不乱,不但速度奇快,而且认穴之准,世所罕见,三人刚刚用尽毕生功力将这二十多枚暗器打落,又是三十多枚暗器袭来!

跟在三十多枚暗器之后的,又是九枚不知攻向三人何处的沉重暗器,这让三人即使想要现在逃走也不可能。

三人疯狂挥剑抵挡,但这三十多枚暗器还是有几枚刺中他们的要害,随后的九枚暗器他们更是无力抵挡,尽数打在三人身上,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因为中了暗器的地方都是人身要穴,三人倒地后便动弹不得,只能一边痛呼一边喊着饶命。

那边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对敌也到了尾声,那两人见到叶乘风去而复返,一举击败他们的三名同伙,心惊胆战下,气势减弱,被朱重阳和伏隐猛攻几招,也都刺倒在地。

这次袭击他们,准备抢夺箱子的六人就此被他们全部制服。

伏隐怕周围还有别的埋伏,展开轻功在周围转了一圈,四周也再无隐藏之人。

朱重阳封了被他和伏隐击倒的三人的穴道,将三人提起放在箱子附近,和那三名中了暗器的人放在一起。

叶乘风将三人身上中的暗器给起出来,顺便也封了这三人的穴道。

朱重阳先不去拷问理会这六人,而是先问叶乘风:“咦,你怎么回来了?”

叶乘风不愿直说自己看破了两人知道埋伏一事,只回答道:“小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去哪里雇佣马车,便走了回来,小弟无能,还望朱大哥和伏大哥原宥才是。”

朱重阳失笑道:“你言不由衷,但我们怎会怪你?”

伏隐在四周极快地侦察了一番后,来到两人身旁,他说道:“想不到咱们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会遇到拦路打劫之事。”

朱重阳看着躺在地上的六人,受伤最重的就是他和伏隐两人联手袭击的第一个人,这人受伤虽重,眉目间却显得最不服气,显然他们以为上了朱重阳和伏隐的当而感到自己受伤,非战之罪。

这六人长相都差不多,武功也都差不多,朱重阳想不通这些人怎会知道他们箱子里装着珠宝而在此准备伏击他们,他踢开其中一人的穴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埋伏在这里?”

这人嘴硬道:“我们都是附近的猎户,原本埋伏在这里是准备捕猎,想不到却受到你们的攻击,你们又是何人?”

伏隐感到有些哭笑不得,这人颠倒黑白,不但将自己的行为否认得干干净净,反而还能倒打一耙,他冷笑道:“你们是猎户?反而是我们的不是了?”

那人硬着头皮道:“不错,你们的到来将猎物吓跑了,我们不来怪你们,你们竟然上来就动手,将我们打伤……”

伏缨本着脸道:“既然你们是猎户,哪个猎户身上不带弓箭?这且不说,他们三人提着我们的东西就准备跑走,难道猎户猎的不是野兽,而是我们的这些箱子?”

这人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四章 竹山六虎

朱重阳道:“你们是何人,我劝你们还是主动说出来比较好,非要我们动手逼问,对你对我都没有什么好处,现在说,你们至少还能活着回去,若是不说,就只怕将会留在这里喂野兽了。”

这人还在犹豫着说是不说,伏隐心急,一脚将此人踢晕了过去,接着又解开另一人的穴道盘问起来。

经过连对几人的盘问,他们得知了这六人乃是盘踞在竹山一带的匪徒,也是一母同胞的六兄弟,人称竹山六虎,以前的确是以打猎为生,之后六兄弟得一高人传授了武艺,几人渐渐感到打猎收入不高,猎兽不如猎人,尤其是过往商旅,六人凭借着不俗的武功,屡次得手。

六人也算颇讲道义,并不对本地人下手,同时还对竹山附近的孤苦老人予以一定的施舍,因此在竹山一带,竹山六虎的名誉倒还不算太差,只不过今日他们倒霉,看中了朱重阳等人的东西。

伏隐审问的时候,还故意问道:“偿若遇到舍命不舍财的人,你们杀他不杀?”

即使是分别审问,他们也都坚定地否认过杀人,只说对于那些实在不要命的过客,他们最多也不过是痛打一顿,劫了财便罢休,从来没有为了钱杀过人,因为这违背了他们的原则。

对于这种讲原则的绿林中人,尽管这些人称得上是悍匪,但朱重阳却对他们生不出多少痛恨来,他有心放他们一马,他对伏隐道:“你说怎么办?”

伏隐和他从小相识,岂能不知他的心意?他笑道:“这几个蠢货只不过瞎了眼,招惹上了咱们罢了,我看他们也不算坏得不可救药,就让他们滚蛋便是。”

朱重阳出于对叶乘风的尊重,也问了问他的意见。

叶乘风自然是唯他们马首是瞻:“两位哥哥认为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小弟什么都不懂,一切听从两位哥哥的便是。”

朱重阳道:“那好,鉴于你们几人并未真的将我们的东西劫走,也没有伤了我们,且是初次得罪我们,最重要的是你们几人还算讲究道义,本次就饶过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将招子放亮些,坚持这些原则不动摇就行。”

说完,便将六人的穴道给解开。

竹山六虎知道这次是他们瞎了眼,碰了钉子,人家饶过他们六人的狗命已是运气,只是六人乘兴而来,六人一点钱财也没有劫到,还个个受了伤,可说败兴而返,连道谢也没有,就这么垂头丧气地相互搀扶着离去。

伏隐看着他们踉跄的身影,想起一事,喊住他们问道:“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会带着财物从这里经过?是不是有人指点了你们?”

朱重阳听到伏隐这么问,心中一震,暗道不错,自己刚才也想问他们这个问题,只是被打岔了过去,之后便忘了此事,他们经行之处,并非是什么显然的山路,而是竹山下面生长着荒草枯树的地方,他们不去大路边守候,却在这里埋伏他们,若非他们提前知道三人会从这里经过,如何能够知道得这么准确?这六个蠢材怎么看都不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竹山六虎中的一虎说道:“都怪我们今日瞎了眼,流年不利,又有什么好说的?”

朱重阳问道:“什么意思?”

这人说道:“这几日从竹山经过的外地人不多,我们六兄弟都已经饿了多日,在碰到你们之前,我们先是瞎了眼找上了一个外来的道士,谁能想到这位道士本事高强,出乎意料,结果打劫不成,还受了他一顿嘲讽,之后这狗道士便给我们指点了这里,说我们只要在这里耐心等候,就能等到带着许多财宝的人打这经过,这不,遇到你们了么?谁承想你们三人也是不好惹,就当我们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吧,哎呦,这身上的伤我们还不知道去哪儿弄钱医治呢……”

听到此人这么说,朱重阳感到十分奇怪,早上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将洞中老人撵走,如果这名道士是猛虎道长的话,那么他能这么早预料到他们会将绝大多数财宝留下,还能算计到他们带着宝石会走到这一条路上来,那此人的心智岂非到了极为骇人的地步?

看到朱重阳脸色变得难看,竹山六虎自然不敢久留,其中一人说道:“几位好汉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朱重阳喝道:“慢着!”

六人身子一震,以为朱重阳要发难,心中都显得十分害怕,但是此刻他们却并没有四散而逃,显然六人之间还是颇讲义气的。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问道:“不知好汉还有什么吩咐?”

朱重阳问道:“你说你们兄弟几人已经饿了几日,这我倒不怎么相信,以你们的能耐,就算没有过往的外地商旅,难道你们不会在本地百姓那里随便找点吃的么?你们撒这弥天大谎,岂不让人笑话?”186中文网

竹山六虎听到朱重阳这么说,都露出愤然之色,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已经跟诸位好汉说过了,我们盗亦有道,既然讲明了不会对付当地百姓,自然会说到做到,嘿,你们当我们是什么了?”

朱重阳知道他们讲究原则,只是还想多问一句,验证一下,他看到几人的神色,听到他们的解释,对他们的“盗亦有道”也算是确信无疑了,他笑道:“原来几位果然是讲究原则之人,失敬失敬!”

一虎说道:“你也不用来挖苦我们……”

朱重阳道:“不要误会,我是真的佩服几位这一点,而且也十分尊重诸位这一点,我们三人也不是什么假道学,说是佩服,那就是真的佩服,既然我佩服你们,自然不忍心看着你们饿着肚子,还受了伤,这里有张百两的银票送给诸位,足够诸位看好伤,以及几日的吃喝了。”说着,他掏出一张银票递给他们。

竹山六虎简直不敢相信朱重阳的话,毕竟三人本是他们六人打劫的对象,如今却反过来送给他们钱。

一人不敢相信朱重阳,反而认定朱重阳是在耍他们,他说道:“阁下馈赠,愧不敢当。”

朱重阳道:“你愧不敢当,你兄弟几人都受了伤,你就敢当了?拿去吧,希望你们以后能够继续‘盗亦有道’。”

听到朱重阳这么说,几人才知道朱重阳并不是在耍他们,六人收了银票道了谢,之后便告辞离去。

等竹山六虎离去后,伏隐骂道:“这狗道长,竟然一开始就在算计咱们!”

朱重阳倒还比较冷静,他说道:“指点六人过来埋伏咱们的,未必是猛虎道长,咱们先不要这么快就下结论,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辆马车来。”

这一次他不再和伏隐以及叶乘风相互推脱,不等两人回应便展开腾云功前去。

叶乘风和伏隐留下来看守三口箱子,叶乘风道:“原来两位哥哥早就知道这六人在这里埋伏,所以故意将我支走的,是不是?”

伏隐笑道:“我们只感到有人埋伏,却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埋伏之人本领如何,所以……况且也不是我们让你去的,不是你主动请缨的么?”

叶乘风苦笑道:“你们两人互相推脱,不是明摆着让我主动请缨吗?不提这个了,这六人身为匪徒,朱大哥为何要放他们离开?将他们宰了,岂不是为民除害?”

伏隐道:“并非什么事都可以用打杀来解决的,就像他们兄弟六人,他们虽然赶着劫掠之事,却从不伤人,还有着自己的原则,可算是绿林中难得的好汉了,他们劫掠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养家糊口而已,相较之下,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用着隐藏的手段掠夺他人的财富,而且杀人不见血,比如贪官污吏,不知道祸害多少百姓,岂不比他们六人更为可恶?咱们连贪官污吏都能放过,为何不能放过他们?”

叶乘风说不出话来。

伏隐接着说道:“一个人只要不是穷凶极恶,或者威胁咱们的性命,或者做出不可饶恕的罪行,或者要荼毒百姓,咱们都没有审判他们的资格,更没有随便取他们性命的权力,只要想想他们六人是否犯了以上三点,就知道是该杀还是该放了。”

叶乘风躬身受教。

不久,朱重阳带着两架马车前来,还带来一些熟肉大饼,三人吃了个饱,将三个箱子装在马车上,又坐上另一架马车,向山外行去。

朱重阳命车夫将马车赶到山下的镇子,三人来到客栈,他们的马就是寄存在这里的。

朱重阳买下了其中一架马车的车厢用来盛放箱子,由于他给的价钱比较高,车夫欣然将马车卸下,还替他们套好了车。

打发了车夫以后,天色已经向晚,三人便在客栈休息了一晚,这一晚三人自然是轮流在马车上看守,以防有贼子将他们三箱宝贝偷走。

好在一夜平安无事。

早上起来,三人饱餐一顿,随即由朱重阳赶车,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骑马,三人离开了镇子。

第七十五章 判若两人

按照他们之前的打算,三人首先要去找的就是李秋蝉,让他别再去找雨虹道长或者四节门的麻烦,这是他们之前承诺了雨虹道长的事,但此刻他们携带三箱和一包袱的珠宝字画,就这么去找李秋蝉,只怕有些累赘。

路上朱重阳提议:“咱们路途中先看看能不能遇到洪门的人,偿若能将这些宝贝先交给洪门,咱们也落个一身轻,去找李秋蝉时若是打起来,至少也能少个顾虑。”

伏隐道:“也只能这样了,依我看,咱们招惹上四节门就是麻烦,原本好好的,只要咱们找到易容帮的人,为少林寺夺回《洗髓经》,再将杀害少林僧人的凶手交给少林寺去处置,岂不一了百了?眼下倒好,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却忘了正事。”

朱重阳道:“现在再说这么多废话又有何益?你能够眼看着勾心长以及他的那个门派惨遭屠戮么?还是想看着曹忘机的南天门和八卦门等几个门派厮杀起来,你好在一旁看热闹?”

伏隐气呼呼地说道:“我不过是埋怨了几句,你看看你,将我看成什么了?好好好,咱们就先去找李秋蝉!”

三人正准备前往汉口,朱重阳却忽然鬼使神差地对二人说道:“我觉得咱们不如先去一趟松风观,看看猛虎道长是否还在哪里。”

伏隐愕然道:“去找他干什么?咱们三人又不是他们十多人的对手,去了不也是自取其辱?他给咱们四箱宝贝已是心不甘情不愿,咱们送上门去,他们若是连这几箱宝贝也给夺走,咱们那才是冤大头呢,更何况他们得了这么多金银财宝,又怎会还留在松风观?我看咱们前去也是白去。”

朱重阳摇了摇头:“我总觉得猛虎道长有些奇怪,不去看看他,心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安的地方,这样吧,到了松叶峰,你们两人留在山下看守马车,我一个人前去拜会一下。”

伏隐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预感?”

朱重阳的预感一向很准,他的预感并非凭空而来,通常都是因为心中对某件事起了疑心,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所以才需要去验证一下,而他的预感通常也十分灵验。

朱重阳听他这么问,仔细想了想此事,之后疑惑地说道:“我也不太明了,只知道抢走咱们财宝之人,和咱们在松风观见到的猛虎道长似乎前后变化太大,唉,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伏隐道:“咱们之前见到猛虎道长时,他为了骗咱们去对付洞中七位老人,自然是对咱们热情招待,等到他要抢夺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财宝时,自然是凶相毕露,那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朱重阳叹道:“奇不奇怪,我去见松风观走一趟不就知道了,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伏隐问叶乘风:“你怎么说?”

叶乘风道:“朱大哥说得没错,反正这里距离松风观有没有多远,咱们就去一趟又如何?”

伏隐道:“那好,就让重阳这小子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咱们兵发松风观去也!”

三人随即拨转马头,向松叶峰行去。

来到松叶峰下,伏隐和叶乘风两人留下看守马车,朱重阳下了马,施展轻功向松叶峰上赶去。

到了松风观外,两名小道童正在打扫道观门前的落叶,也就是松针,朱重阳客客气气地问其中一名小道童:“请问贵观观主猛虎道长在吗?”

那名小道童点了点头:“观主就在里面,居士找他何事?”

朱重阳不过是随口一问,想不到猛虎道长竟真的在里面,忍不住愣了愣。

这名道童接着问道:“不知道你找我们观主有什么事?居士跟我说一下,我好进去通报。”

朱重阳道:“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进去找他就行。”

说着,他就要进入道观。

另一名道童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观主在什么地方,怎么去找他呀?”

朱重阳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小道长,不知道猛虎道长在什么地方,还请指点。”

这名小道童说道:“我可以跟你说我们观主的所在,但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朱重阳有些哭笑不得,这两名道童年纪都不过七八岁上下,想不到却人小鬼大,故作老练,他看到其中一名小道童有些脸熟,对他说道:“我记得你,你忘了,几日前我跟猛虎道长比试过剑法,当时你也在场对不对?”

这名道童这才记起朱重阳来,他点了点头道:“我想起来啦,那天你跟我们师父比剑,后来你赢啦,对不对?”

朱重阳笑道:“不错,那就是我,你想起来啦。”

这名道童想起当日的事,原本欢喜地神色忽然变了,他说道:“你来了就好,你不知道,后来我们跟观主提起此事,他却矢口否认此事。”

朱重阳没有听明白,他问道:“你们观主否认了什么事?”

道童道:“他否认曾和你们几人比试过,还将我们训斥了一顿,吓得我们再也不敢在观主面前提起此事。”

朱重阳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道童看了看道观里面,仿佛怕猛虎道长忽然出现教训他似的,他看四周并无猛虎道长的踪影,这才对朱重阳说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跟我们观主说,否则我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朱重阳道:“我不说,你快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童低声回答道:“这还用说吗?我们推断观主是因为输给了你们,心中生气,因此让我们谁都不要提及此事。”

朱重阳失笑道:“哦,竟有此事?不至于啊,你们观主猛虎道长为人豁达,心胸开阔,又怎会这么想的?”

小道童见他似乎不信,有些心急地说道:“偿若不是这个原因,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朱重阳道:“我进去会一会你们观主不就知道了?快说吧,你们观主此刻在什么地方?”

小道童道:“我们观主现在在道观后面的一间竹屋里炎魔丹砂呢,你一会千万不能跟我们观主说我们这么说他。”

朱重阳道:“你且放心,你看我像那种多嘴多舌的人吗?”

说完,他不等道童再找他啰嗦什么,直接走进了松风观。

穿过前后三进院子,他从后门出了松风观,在松风观后面的山坡上果然见到一间简陋的竹屋,竹屋四面透风,竹子做的墙聊胜于无,与其说是竹屋,倒不如说是竹亭更为恰当,猛虎道长正坐在竹屋内用一根石棒棒在石臼内搅动,那是一望可知,看来他真是在研磨丹砂。

见到猛虎道长,朱重阳更是感到奇怪,猛虎道长得到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他不就此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已经令人难以索解了,如今他竟然亲自在这里研磨丹砂,那就更令人想不通了。

丹砂就是朱砂,是道士画符炼丹之必需品,但丹砂又非如何贵重之物,以猛虎道长现在的财力来说,就算买上一间屋子的丹砂也是足够,他又何须浪费时间自己在这里做这无聊之事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去做点别的事不是更有意义么?

然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事还在后面。

猛虎道长听到有人来到附近,他抬头看了一眼,手中依旧不停地在研磨着,他随口问道:“你是何人?怎能擅闯松风观?”

朱重阳愕然道:“道长这么快就忘了我了么?”

猛虎道长道:“什么这么快就忘了你?你究竟是谁?”

听到猛虎道长的回答,朱重阳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禁不住一股凉气从后脊梁骨升腾而起,他问道:“这么说来,道长还是头一次见到我?”

猛虎道长道:“不错,你究竟是谁?”

朱重阳道:“五日前,在下偕同几位好友前来拜访过猛虎道长,难道猛虎道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听到朱重阳的问话,朱重阳推断他即便记不得了,也会因为好奇而问问自己什么情况,令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猛虎道长听到他的话,忽然暴怒,非但不问他究竟,反而将手中用来研磨丹砂的石棒抬手向朱重阳脱手砸来,朱重阳见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来不及去想其中究竟,先伸手将石棒接下,准备问明究竟。

但猛虎道长将石棒砸向他只不过是开始,随后猛虎道长大喝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在戏弄本道!”

他一边呼喝着,一边抽剑而出,向朱重阳刺来!

朱重阳不明究竟,心中只想着,这道长疯了,自己前后两次见过他的面,一次是他来松风观拜访,想要问问无欲道人的底细,另一次则是在闯王宝藏所在的山洞内,无论是哪一次,猛虎道长都不该忘了他才是,他跟着喝道:“有话好好说!道长且慢……”

可是猛虎道长哪里理会他,他挺剑就像朱重阳要害刺来,朱重阳无可奈何,只能拔出玄武剑作对。

双方长剑相击,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猛虎道长的长剑竟然被玄武剑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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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难以启齿

朱重阳记得猛虎道长的剑乃是足以和自己的玄武剑不相上下的,怎的这么轻易就将他的剑给斩断了?

猛虎道长的剑虽然断了,可他怒气不减,手持断剑还在向朱重阳攻去。

朱重阳一边抵挡,一边说道:“道长请住手!这中间定有重大的误会……”他之所以这么说,除了心中起了疑心外,更因为今日猛虎道长所用的剑法和当日他和猛虎道长所用的剑法大不相同,不同不是剑法增强了,而是减弱了。

等到猛虎道长的断剑再被朱重阳给削断,只剩下一个剑柄后,他还将剑柄掷向朱重阳,被朱重阳轻轻巧巧地将剑柄挑开,猛虎道长还想空手来战,被朱重阳一剑抵在他咽喉处道:“在下并不想跟道长作对,请道长冷静一下!”

猛虎道长虽然被朱重阳制住了要害,但还是悍然骂道:“冷静?冷静你奶奶个头!你们做的好事!还想让本道冷静?”

朱重阳听他所言,完全是摸不着头脑,他还剑入鞘,表示自己对他没有敌意,他这才说道:“我们做了什么事?还请道长明言,恕在下听不明白。”

猛虎道长听他这么说,更是以为他在讽刺自己,气得脸色苍白,只是碍于对方锋利的长剑已经高出自己太多的剑法,方才不好发作。

朱重阳见状更感惊讶,他心知这中间定有天大误会,只是自己连是什么误会都不知道,他说道:“在下这是和道长第三次见面,怎会做出什么对道长过分的事?”

猛虎道长虽是有道之人,但此刻盛怒之下,也不顾什么道长的形象,口中骂道:“放屁!放屁!你是第三次见到老子?老子却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不是活见鬼了么?”

朱重阳仔细梳理他和猛虎道长前后见面的经过,心中疑惑越来越重,他说道:“在下朱重阳,第一次来到松风观拜见道长时,观中许多人都是亲眼所见,难道道长不知?”

猛虎道长脸色阵红阵白,他说道:“你说的来到松风观前来拜见我,可是五日之前的事?”

朱重阳默默算了算,他和伏隐等人前来拜见猛虎道长,正是在五日前,因此他点了点头道:“不错,而且在下等人还和道长切磋了几招,这些情形不少贵观的弟子都是亲眼目睹的,在下又岂敢虚言相欺?”

猛虎道长脸色胀红道:“胡说八道!五日前我正是因为你们的戏弄,被关在……关在一个地方一日夜没能出来,又怎会见过你们?”

朱重阳听他说话断断续续地,知道这其中必有难以启齿的事,他不便深究,但是对于猛虎道长当日并不在松风观中多了几分信任,他心中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跟着怒气升腾,他问道:“不知道道长当日不在松风观,可有人能够证明此事?”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问话,不料似乎又戳中了猛虎道长的痛处,他怪叫一声向朱雀扑来,被朱雀轻轻巧巧地躲开了,朱重阳怒道:“你干什么?”

猛虎道长也是怒气冲冲地说道:“好小子,本道岂容你这么羞辱?”

朱重阳莫名其妙地说道:“我羞辱你什么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要出手,你不是我的对手,何苦做这无畏之争?”

猛虎道长似乎觉得他并不像在故意戏耍自己,讪讪地问道:“你当真不知那日我遭遇了什么事?”

朱重阳断然道:“我自然不知,若是在下有意相欺,叫在下不得好死!”

猛虎道长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朱重阳见偿若自己不说,他对自己的疑心终究不能尽去,他坦然道:“在下姓朱名重阳,乃是大侠朱雀之子。”

猛虎道长怔了怔,似乎听说过朱重阳的名头,知道他为人正派,绝不是会戏弄自己的人,他这才叹道:“此事说来太也丢人,那日本道下山想去一户人家送镇府的符纸,结果半途中遭人暗算而昏迷了过去,等到醒来……”说到这里,猛虎道长是欲言又止。

朱重阳却认定这件事十分关键,他问道:“道长醒来后又怎的?”

猛虎道长看了他一眼,接着恨恨地说道:“醒来后已是第二日清晨,本道发觉……本道发觉自己赤身**躺在一张床上,旁边竟然还有一名青楼女子……他奶奶的,老子被人暗算之后,竟然被送到了青楼中!”

听到猛虎道长离奇的遭遇,朱重阳既感到奇怪,又感到好笑,但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想笑得表情,否则猛虎道长更会误会他在嘲笑他,至此他也明白了猛虎道长为何一经他提起当日之事,就恼羞成怒,看来他是将自己当成暗算他的人了,而且松风观中的道童问起他当日的事,他懵然不知之余,自然是怕他的遭遇被弟子知道,失去了观主的威严,因此对弟子大加斥责,不让他们提起此事。

朱重阳想到这里,刚要跟猛虎道长说明当日的情况,可他转念一想,心中更是感到不对劲,偿若眼前这位猛虎道长没有撒谎,那么他和伏隐等人当日见到的猛虎道长又是何人?

难道是旁人假装的?

能够假装成猛虎道长瞒过他们这并不奇怪,能够将整个道观的人都瞒住,那才是细思之下,让人心中发寒之事,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日他们见到的猛虎道长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

也只有易容帮的人才能够化妆得如此惟妙惟肖,就连熟悉猛虎道长的人都能瞒过。

可是如果那日见到的猛虎道长是易容帮的人,他又怎会识得勾心长?他仔细回思那日的经过,越来越感觉那位“猛虎道长”是假的,至于他识得勾心长,只怕也是因为此人为了更容易模仿猛虎道长,而在松风观中躲藏了很久,以模仿猛虎道长的一言一行,那么他知道猛虎道长和四节门掌门雨虹道长的关系,也就不奇怪了。

猛虎道长见他低头沉思,忍不住问道:“当日戏弄我的偿若不是你们,又会是谁?”

听到戏弄二字,朱重阳更是感到易容帮的人计谋安排之巧妙,他们之所以将猛虎道长送进青楼,还花钱请来青楼姑娘侍寝,绝非是好心让猛虎道长来一场艳遇,而是让他事后也不会提起此事,谁要是提起此事,猛虎道长不免会跟谁发急发怒,大发脾气,他的弟子不就是不敢再过问当天的事么?

这易容帮的人心思如此缜密,真是让朱重阳又是佩服又是警惕。

想到这里,朱重阳叹道:“戏弄道长的自然是另有其人,而且这些人道长也招惹不起,我劝道长还是忍了这口气,就此别再追究了。”

猛虎道长听朱重阳这么说,人一时怔住,他愤然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件事让我如何能忍得下去?”

朱重阳道:“戏弄道长的人,只怕连我朱重阳也得罪不起,道长又有多大能耐能跟他们相斗?”

猛虎道长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石头被他踩得陷入泥土中,和泥土持平,这一脚力气之大可见一斑,这个举动显得猛虎道长心中何等不忿,却因此也知道朱重阳不会骗他,戏弄他的人他也得罪不起,他说道:“那人究竟是谁?本道向来不会和人结下仇怨,他为何这般戏耍老子?”

朱重阳安慰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并非针对道长,而是别有所图,他不过是利用了道长而已。”

猛虎道长道:“我不明白……”

朱重阳想起一事,问道:“那位戏弄道长之人曾跟在下说过,当年的闯王李自成曾经在松风观住过一段时日,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猛虎道长瞠目不知所对,他问道:“什么闯王李自成?他怎么会来我这个道观居住?”

听到猛虎道长的回答,朱重阳知道那个假的猛虎道长所说的话简直没有一句可信,他为了引自己入瓮,编造出了种种让人信以为真的假话,将自己和伏隐等人骗得团团转,目的自然是要借助他们之力,将闯王宝藏取到。

唯一让朱重阳感到欣慰的,是他们至少还给了自己几箱子宝贝。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怕也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大方,而是怕自己跟他们拼命,否则他们哪有这么好心。

猛虎道长问道:“这件事跟闯王李自成又有什么关系了?”

朱重阳知道从他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别的线索,便跟他说道:“那人胡言乱语,当不得真,道长不要深究,他们扯的谎言没有一点意义,目的只是骗了我们几人为他卖命罢了,事已至此,道长还请看开些,在下还有事去做,就此告辞!”

猛虎道长道:“朱大侠的为人,本道也听人说过,所以本道才对朱大侠毫不隐瞒,这件事对本道来说自然是件丑事,还望朱大侠替本道遮掩则个。”

朱重阳自然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他。

回到松叶峰山下,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都等得有些焦躁了,伏隐更是说道:“你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你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去找你去了。”

朱重阳叹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先离开这里,路上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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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街头异事

这一次他们不再停留,而是直奔汉口而去,准备去找李秋蝉,化解他和四节门的矛盾。

启程后,朱重阳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将他在松风观的见闻告诉了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听到他们之前所遇到的猛虎道长竟然是假的,无不感到惊讶,伏隐更是惊得差点从马上跳下来。

叶乘风喃喃地说道:“怪不得一个松风观的观主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将咱们耍得团团转,我也感觉假的猛虎道长就是易容帮的人假扮的,旁人哪有这个本事?”

伏隐则恨恨地说道:“真他奶奶的防不胜防,这易容帮的人就近在眼前,咱们却懵然不知,可恨咱们还在满世界地找他!易容帮的狗贼真是太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了!”

朱重阳道:“这就叫做艺高人胆大,我看他们是明知道咱们在找他们,他们还敢主动露面,这说明他们对自己的易容本事十分自信,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真正的猛虎道长根本就不知道关于闯王的任何事,偏偏咱们被他哄得信之不移,说出来也真够丢人的。”

伏隐道:“此后咱们再和什么人打交道,一定要核实一下对方的身份,别免得再被易容帮的人给骗了,重阳,你来说说咱们小的时候曾一起做过什么事?”

朱重阳听他这么问,先是一怔,接着醒悟他是想让自己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他笑骂道:“去你的,老子是谁还用证明吗?信不信老子用大衍剑法一剑把你斩下马去。”

伏隐道:“你先别笑我,经历了这回猛虎道长一事,我是变得疑神疑鬼了,我看若是不能将易容帮给毁了,只怕以后我看谁都不像他本人。”

叶乘风忽然说道:“咱们既然知道了那假的猛虎道长是由易容帮的人假扮的,倒也有一件好处。”

伏隐问道:“什么好处?”

叶乘风道:“至少咱们知道了闯王宝藏那四十多箱宝贝的去向,只要找到了易容帮的人,咱们就能将那些金银财宝给夺回来。”

朱重阳点了点头:“这一点也算是足以聊以**了,只是咱们要想找到易容帮的人都不太容易,找到他们后能否夺回这四十多箱金银财宝,只怕更是难上加难,咱们走着瞧吧。”

伏隐道:“你小子对什么事一向都是信心十足地,今次这是怎么了?”

朱重阳道:“或许咱们以前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总感到这世上并没有真正能难倒咱们的事,可是最近面对易容帮的人,感觉咱们总是束手束脚的,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们人数多,武功高,智谋也比咱们高,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行事没有顾虑,不像咱们瞻前顾后的,咱们想要他们为少林寺的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怕绝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他说的这些伏隐倒是挺认可的,他点头承认道:“单单他们行事不择手段在,咱们就要输给他们一筹,这一点主要是咱们顾虑太多,唉,此事的确万分棘手,咱们却还要迎难而上,且易容帮也并非咱们唯一头疼的事,我看咱们还是先将易容帮的事抛在脑后,先将李秋蝉的事处理好再说。”

三人晓行夜宿,每到一地打尖,三人必须留一人在马车上看守珠宝,一路上虽有小毛贼想要打他们马车的主意,自然都是铩羽而归。

这一日,他们平平安安地来到岳阳,岳阳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岳阳楼,犹记得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知激励了多少人。

只是三人哪有登楼赏景的心情,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守着珠宝,好不辛苦,此刻来到岳阳,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找到洪门弟子,将这些财宝托付给他们,好落个无事一身轻。

令三人想不到的事,岳阳乃是一座古城,更是一座大城,城中熙熙攘攘的人,人的脸上有没有写字,如何能够找到洪门的人?他们这一批珠宝不再少数,偿若所托非人,自然一件难以挽回的事。

朱重阳让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先去找一家客栈下榻,看守好几箱珠宝,自己则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洪门的人。

在岳阳,朱重阳有几个朋友,但他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听说过洪门,因此也不能决定去找谁去帮忙才是,他又想去找丐帮的弟子,想借助他们的本事,来找出洪门的人,但又回思一想,自己不愿将这些珠宝托付给丐帮,却好要委托他们去找洪门的人,这岂非让丐帮做了冤大头?

想来想去,朱重阳还是决定先去找一位名叫裘君豪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关于洪门的消息。69书包

走在岳阳府的大街上,朱重阳见只要是男的,又非和尚道士,人人都梳着大辫子,看起来十分怪异,当然他自己也是如此,自从朝廷颁布了剃发令之后,谁敢不遵循此令,就会掉脑袋,掉脑袋还是剃发,显然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后者。

许多心向前朝之人,宁可选择出家做和尚,也不愿留那怪异的、不男不女的长发,因此在新朝,向佛之人中更多了许多英豪。

走着走着,朱重阳看到不少乞丐聚集在一起,当中围着一位年轻人,隔得远了,朱重阳看不清年轻人的相貌,但他推断这个年轻人多半就是刘成祥,也就是新任的丐帮帮主,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丐帮弟子簇拥着?

朱重阳心中大喜,连忙冲了过去,来到附近后他才大失所望,这年轻人并不是刘成祥。

丐帮弟子公然在大街上聚集,已是十分罕见之事,路过的行人无不侧目闪避,朱重阳来到丐帮弟子附近,几名丐帮弟子立刻警觉地盯着他,其中一人更是带着嫌弃的口吻对朱重阳说道:“丐帮商量大事,闲杂人等请让开!”

虽然此人说话带了个“请”字,但其中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朱重阳十分不爽,但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以他的功力,想要听到丐帮弟子在这里议论什么,根本无需靠近,偿若他亮出自己的字号,这群丐帮弟子多半会向自己道歉,只是朱重阳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罢了。

走了十多步远,兀自能够听到丐帮弟子在小声议论着什么人过大寿的事,商量着要送什么礼物才好。

朱重阳心中自嘲,原来丐帮弟子变得如此会结交,像自己这般交往遍天下的人,也没有听说江湖中哪个德高望重的人要过寿,看来自己这一段时间因为深陷四节门和闯王宝藏的事情当中,对于武林中发生的事有些耳目闭塞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上的人还呵斥着:“让开!让开!”

朱重阳听马蹄声在大街上疾驰,丝毫不顾忌百姓的安危,不禁扭过头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猖狂,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队官兵,这队官兵全都带着斗笠一般的帽子,帽子上顶着一撮红缨,看起来也是有些不伦不类,自然是眼下最令汉人痛恨的“辫子军”了。

“辫子军”就是官差衙役官兵一类的统称,自然也是百姓背后对他们的蔑称。

在朱重阳的心目中,辫子军通常都是满人,也就是女真人,但随着满人坐稳朝廷的时日越长,为了更好的统治汉人百姓,他们满人人手不足,只能招募一些汉人进入官府,以汉人来治理汉人,对于这类愿意帮助外族人来欺辱汉人的人,朱重阳十分鄙夷,认为他们跟汉奸并无不同。

这群辫子军骑着马耀武扬威地来到附近便放慢了脚步,纵马向丐帮弟子聚集之地慢慢走去。

朱重阳心中警惕起来,难道是丐帮弟子在此聚集,惹来的这些官兵?

偿若这群辫子军对丐帮弟子不利,他朱重阳势必不能坐视不理,因此他停下脚步,准备看看丐帮弟子如何应对,偿若双方谈不拢打了起来,他朱重阳自然要帮着丐帮的人。

让朱重阳怎都想不到的是,这群官兵见到丐帮的人,竟然拱着手对那位年轻的丐帮弟子笑道:“恭喜恭喜呀!”

那名年轻的丐帮弟子连忙拱手回礼:“多谢熊大人,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熊大人竟然也听说了。”

那名领头的熊大人下了马,笑道:“丐帮新选了你小子做堂主,我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来贺喜?”

朱重阳心中更感惊讶,丐帮弟子的头目向来都是丐帮中德高望重之人,尤其是帮主,不知要经过多少重考验才能当上,刘成祥年纪轻轻就接掌丐帮乃是形势使然,汪九成伤重而死,死前没来得及指认下一任帮主,以至于让丐帮落到四分五裂的地步,丐帮弟子推举刘成祥做统一的丐帮帮主,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除了帮主外,每一处丐帮分堂的堂主,更是由当地丐帮中的老人来担任,为的就是让当地的丐帮弟子能够对他言听计从,便于管理,这位年轻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德高望重,也绝非武功高强,不知道他怎么能够当上丐帮岳阳分堂的堂主。

而看他和官兵称兄道弟的样子,更是难以令人索解,江湖上的人,向来刻意和官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别说丐帮了,就算是普通江湖中人,也不会公然和官府走在一路,所以朱重阳觉得丐帮弟子并不是真心如此,不过是糊弄官兵以图自保的一种手段而已。

第七十八章 酒馆大汉

这名年轻人说道:“我柳青河能有今日,一者是帮主器重,二者也少不了熊大人平时的照顾,眼下兄弟当了堂主,此后咱们哥儿俩一起发大财!”

熊大人哈哈大笑,就在熊大人大笑时,柳青河对旁边的一名丐帮弟子使了个眼色,这名弟子立刻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元宝递给熊大人。

熊大人假意推辞:“柳兄弟,柳堂主,你这是做什么?”

柳青河笑道:“这是给熊大人……哦不,是熊大哥以及诸位官府的兄弟买杯酒水喝,在下做了堂主,大家自然都要沾沾喜气。”

熊大人哈哈大笑道:“既然柳兄弟这么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一起喝酒!”

柳青河恭送熊大人上了马,一直目送着熊大人一行人走出了很远,这才回过头来接着跟那帮丐帮弟子交谈,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般。

朱重阳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看来自己认为丐帮不过是和官府打马虎眼的推断也站不住脚了,这个叫做什么柳青河的年轻人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大出自己的意料。

丐帮怎么会变成这样?刘成祥接任丐帮帮主之后,朱重阳一直认为丐帮会在他的带领下,重新恢复威望,在武林中好好干一番事业,想不到丐帮非但没有长进,反而变得越来越不成话了。

偿若是丐帮前任帮主汪九成还在世的话,见到如今丐帮的样子,定会气得口吐鲜血,偿若见到丐帮分堂的堂主在大街上公然和官兵称兄道弟,坦然行贿,只怕就算不一掌将其击毙,也会立刻将他驱逐出丐帮。

朱重阳之前还心存幻想,看看能不能将财宝委托给他们,就算不信任他们,让他们帮着去找洪门的人应也不算什么,毕竟他和刘成祥的交情渊源流长,两人的父辈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侠义之人,朱雀和刘苏儿的交情更是非同小可。

然而见到这一幕,他的心立刻沉了下去,偿若将这批珠宝交给他们,只怕堪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他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丐帮弟子见到他一直看着他们,一名丐帮弟子警觉地向他喊道:“小子,看什么看?找死么?”

朱重阳大怒,但他旋即压下愤怒,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经过这件事,朱重阳不仅对丐帮感到十分失望,自己心情也变得十分糟糕,他随便走进一家酒馆,要了酒菜,准备借酒消愁。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自己跟父亲朱雀一起从太湖的家赶往西域的经历,那时候的他顽劣不堪,父亲为了他,不惜带着他万里迢迢地赶去西域,让师公北斗先生来教导他,感化他。

在去西域的路上,丐帮弟子如何帮助他们,如何行侠义之事,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到了西域之后,他也经常听父亲以及伏缨和叶不凡等人讲述丐帮这个天下第一大帮的轶事,丐帮帮主汪九成又是如何了不起,将丐帮中的黄衣派和青衣派合二为一,让丐帮声名大振,丐帮纪律如何森严,丐帮弟子如何忍着饥饿而将粮食分给百姓等等各种往事,再看今日丐帮的行事,简直是判若两个帮派。

就算是以前的邪门魔教,至少也都是不屑于跟官府来往的。

酒菜送上,朱重阳自酌自饮了几杯酒,心中对于丐帮如此不争气而感到痛心,尤其是他想起父亲朱雀和丐帮前任帮主汪九成之间的生死交情,对于丐帮的堕落更是无法视而不见。

朱重阳想着自己的心事,完全没有留意酒馆中几名喝多了酒的食客发生了争执,其中两人还打了起来,跟他们各自喝酒之人还算理性,并没有帮着两人打斗,而是竭力劝着自己人。

然而酒疯子又岂是随便能够拦下的?一名喝多了酒非要对方受到教训的人,被自己这边的人拉回来后,屁股还没坐稳,听到对方还在哪里挑衅叫骂,盛怒之下直接冲进了酒馆后厨,从里面抢出一把菜刀来,就要活劈了对方。

见到此人挥舞着菜刀,就算是和他一起吃酒之人都不敢靠近,酒馆里一些胆小之人都吓得尖叫起来,朱重阳这才从自己的心事中惊醒过来。

看到那人挥舞着菜刀已经来到对方面前,举刀就要砍下,对方也是喝得酩酊大醉,见到对方菜刀看来,不但不知道闪躲,反而迎面而上,朱重阳相隔较远,就算现在出手,似乎也来不及了。

眼看着一场惨案不可避免,朱重阳一拍桌子,桌子上快笼子里的筷子跳将出来,朱重阳用真气裹住跳起来的筷子,向那名手持菜刀之人射去。

就在他还不知道这几根筷子能不能阻止惨案的发生,另有一道劲风闪过,只听叮的一声,那名手持菜刀之人手腕一痛,手中菜刀掉落在地,也就在这时,朱重阳扔出去的筷子才打到此人身上。

见到这名醉汉手中的菜刀掉落,与他同桌吃酒之人立刻上前死命将他拉开,接着有人付了酒钱,几个人合力将此人拖走了。凌渡电子书

另一桌人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那醉汉挥舞菜刀砍来时,他们也都吓得不敢靠近,眼看和他们一起的醉汉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小命,他们也慌忙结了账,带着醉汉匆匆离去。

掌柜的命令店伙计将菜刀捡起来送到后面,又让小二好生收拾,看着掌柜发抖的身子,显然他也被吓了个够呛,若是他的酒馆里惹出了人命案子,他岂非也要惹上一身麻烦?

酒馆里很快恢复了宁静,朱重阳却看向另一桌上的一名大汉,刚才抢在他筷子击中醉汉之前,就是他首先出手将醉汉手中的菜刀打落的,这名大汉一脸络腮胡,虽然喝酒喝得满脸通红,但神智还算清醒,刚才他出手解决了这场争斗,却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喝着酒,只不过这次他是直接对着酒壶喝,朱重阳这才发觉他桌上的酒杯没有了,看来他刚才就是用酒杯打在醉汉的手腕上的。

掌柜的在收拾妥了之后,匆匆来到朱重阳身旁道谢,他说道:“若非好汉出手,就要闹出人命来了!这顿饭我请了……”

朱重阳笑道:“刚才我虽出手,不过阻止那场打斗之人却不是我,而是他!”

说着,他指了指那名大汉,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没有冒领功劳的必要。

掌柜的显然眼力不够,只看到了朱重阳拍桌子,扔筷子,却想不到打落菜刀的另有其人,他看到那名大汉,立刻走过去道:“燕大侠,原来刚才是你出手化解了这场危机!小人瞎了眼,竟误人了别人。”

朱重阳心道,原来这大汉姓燕,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了,否则掌柜的不会知道他的姓氏。

姓燕的汉子淡淡地说道:“我打碎了你一只酒杯,也算是将功抵过了,我出手可不是想要卖人情给你。”

掌柜的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是。”说完,似乎不想再跟这大汉多说,转身就要离开。

但这大汉却似乎又跟着说道:“刚才你误认为是那位客人的功劳,要请他的客,怎么轮到我,你就连屁都不放了?难道我出手,就不值得你的感谢了?”

朱重阳听这大汉前言不对后语,前面说不是想卖人情,后面又要掌柜的感谢,简直是莫名其妙。

掌柜的苦笑道:“不知道燕大侠想要小人怎么表示感谢?”

大汉道:“你刚才说感谢那位客人,就是这顿饭你请了,我也不多要,我这顿饭你请了便是。”

朱重阳看到这大汉桌前不过放着一盘子卤水豆腐,一盘子蚕豆,外加三壶酒,值不得几个钱,想不到这大汉武功高强,外表豪迈,却如此这般斤斤计较。

掌柜的听他这么说,连忙答应:“这还不是小事么?你这顿饭我不收你钱就是,以前的那些酒钱……”

大汉神色一变道:“我姓燕的又岂是少人钱的人?以前的酒钱先挂在账上就是,我也不让你少,只今日的饭你请。”

掌柜的连连答应,看得出这大汉穷困潦倒,在这里赊酒也非一回两回了。

大汉见到掌柜的答应,脸上浮现出笑容来:“既然如此,这顿饭我可不能再小里小气的,否则可真对不住掌柜的一番情义,小二,酒再上十壶,烂牛肉送上一盆,你们店里招牌羊肋骨也来一份,另外再添两样小菜送上来。”

听到大汉趁机“狮子大开口”,掌柜的脸跟着又拉长了。

大汉还笑问:“怎么?这就有些不舍得了?刚才我若是不出手,你店里惹出血案,你这酒馆只怕也开不成了,所付出的代价可不止这一点酒菜吧?”

掌柜的哭笑不得,只得对店小二说道:“快去准备,还愣着干什么?”

店小二连忙安排去了。

朱重阳见到这大汉的言行,心中生出好感来,此人武功高强,喜欢喝酒,路见不平也会出手相助,落魄潦倒,却又不以武力仗势欺人,有了机会也不放过,实在是一位真性情的好汉子,他有心结交这位姓燕的大汉,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位姓燕的爷们欠了酒馆多少酒钱?”

掌柜的说道:“总有十多两银子了,他有钱就还一些,没钱就记账,我们这小本买卖……”

朱重阳打断他的哭穷,摸出一块二十两的银元宝扔到柜台上,对掌柜的说道:“他的酒帐我来付了,今日这一顿,也算我请了。”

第七十九章 籍籍无名

掌柜的想不到朱重阳出手这么大方,喜不自胜地说道:“那我就再给两位添些本店的特色菜,不知道两位还要不要再添几乎酒?”

朱重阳刚要拒绝添酒,那位姓燕的大汉已经长身而起,向他这边走来,口中说道:“怎能不添酒?你见过老子干吃菜不喝酒的么?”

掌柜的连连说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去添,让人去添。”

大汉道:“添什么添?你将你们酒馆里私藏的那几坛子酒给我们送两坛过来,既然有人请客,你怎么还替老子扣扣索索的?”

掌柜的咋舌道:“那几坛子酒一坛子可是二十斤的,燕大侠,那两坛子酒就是四十斤,只怕醉不倒你,也要撑坏了你。”

大汉冷笑道:“老子还没听说酒能撑坏人的,若是老子醉死了,那也算是死得其所,哈哈,哈哈,又不是少你钱,还不赶紧送酒送菜过来?”

掌柜的看他一副已经喝得半醉的样子,不想再跟他分辨,连忙让店小二去取酒来,同时肚中腹诽道:反正你的酒钱已经有人帮你算清了,你醉不醉死关老子何事?

朱重阳见他酒量惊人,可是转念一想,他忽然想起当年乃父跟他提起的,丐帮前任帮主汪九成就是一位酒量豪迈之人,而且汪九成嫉恶如仇,行侠仗义,极有魄力,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在朱重阳的印象中,那汪九成高大威猛的样子,和这位姓燕的大汉相差仿佛,便即释然。

大汉来到朱重阳桌子对面坐下,他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酒鬼模样,脸色一沉道:“小子,你这么讨好老子,究竟有何企图?”

朱重阳万万想不到自己花钱请他吃酒,帮他结算了酒钱,反而落得他一声臭骂,他心中认定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因此也不生气,而是淡淡地说道:“在下钦佩你刚才出手助人之意,这且在其次,阁下酒量恢宏,让在下对燕大侠心生好感,故而如此,在下行事向来也是凭喜好随性而为,并没有什么企图。”

大汉左瞧瞧他,右看看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说道:“你当真不是受那姓李的所托,前来赚我的吧?”

朱重阳愕然问道:“什么姓李的?我不明白。”

大汉似乎并没有因此释疑,跟着又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朱重阳虽然因他对自己的疑心有些不满,还是没有瞒他:“在下姓朱,名重阳,不敢请教阁下姓名?”

大汉先是点了点头道:“姓朱,名重阳,朱重阳,朱重阳……”接着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人称朱大侠的朱重阳?”

朱重阳谦逊地说道:“什么大侠不大侠的,不过是朋友给在下脸上贴金罢了,似燕大侠这等人物,方才称得上大侠二字。”

大汉听到朱重阳的话,脸竟然有些发红,他苦笑道:“朱大侠莫要骂我,你既然是朱大侠,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姓李的请来对付我的人了,对了,在下姓燕,燕子的燕,名叫燕北寒,刚才朱大侠哪一手掷筷子的功夫可俊得很呐。”

朱重阳本想问他什么姓李的要跟他过不去,转念一想,两人不过初次见面,这么发问不免有些唐突了,偿若对方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偿若自己想要告诉自己,那么不用自己去问,他也会主动告诉自己的,因此他打消这个念头,转而说道:“燕北寒,好名字,单听名字就令人想到北国寒峭凌冽的冬季,然而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17

燕北寒道:“朱大侠何事想不明白,请说便是。”

朱重阳道:“以阁下的身手,以及这副豪杰模样,在江湖中当非籍籍无名之辈,然而以在下见识之宽,交接之广,却未曾听说过燕大侠的名头,岂非异事?”

燕北寒道:“朱大侠且莫再称呼在下为什么大侠了,这不是捧我,而是骂我来着,朱大侠叫我燕二便是,在下在江湖中声名不显那是有原因的,之因在下不喜参与江湖纷争,也不大和江湖上那些有名无实之辈结交,有时候遇到看不过去的事,胡乱出手,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所以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岂非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

朱重阳道:“原来如此,行侠仗义做好事而不留姓名,大侠二字,你燕二当得!”

燕北寒听朱重阳如此称赞他,十分欢喜,这时店小二和跑堂的伙计两人一人抱着一坛子酒送了上来,两人将酒放在桌上,接着退在一旁却没离去,好像是在看燕北寒如何能将这两坛四十斤酒给喝完。

燕北寒揭开一坛酒的泥封,对朱重阳道:“在下好酒,有时候喝多了还发酒疯,算什么大侠?就连小侠也算不上,咱们喝酒!”

说着,他抱着酒坛子,给朱重阳和自己各满上一碗,接着他端起酒正要喝,瞥见酒馆的伙计就在身旁,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二人不去忙活,难道是想留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不成?”

店小二和伙计两人连忙走开。

朱重阳陪他喝了一碗酒,这酒和之前酒壶中的酒果然不同,酒壶中的酒味寡淡,坛子里的酒酒味醇厚,酒水挂壁,带着一点金黄色,无论是闻起来,还是喝到嘴里的口感,都是朱重阳从来没有喝过的美酒滋味,他盛赞道:“想不到这小小酒馆中,竟有这般好酒!”

燕北寒听他夸酒,由此认定他也是酒道中人,他笑道:“你不晓得,这坛子里的酒我也是第二次喝到,上次喝到已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也是别人相请,平时我也喝不起这酒,今日算是敲了你的竹杠了,还望朱大侠不要介意。”

朱重阳哈哈一笑,一扫之前因为丐帮弟子堕落而生的闷气,他说道:“两坛酒又算什么,燕兄若是喜欢喝,在下就将这酒馆中所有的酒都买给燕兄喝就是,那也算不得怎么一回事。”

燕北寒大为感激,但他却摇了摇头道:“我燕二谢过朱大侠的好意了,我也希望将这酒馆里的好酒都喝完,只可惜现在不行,我身有要事,就要离开岳阳了。”

朱重阳道:“既是如此,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燕北寒道:“在下遇到过许多名不副实的所谓的名门正派,侠义中人,都没有朱大侠这般洒脱,我只遗憾没有早点结识朱大侠,以至于令我燕二感到人生犹如虚度。”

朱重阳道:“燕兄客气了,对了,不知道燕兄有什么事,能够连美酒都不喝,也要赶着去做?问的唐突了,燕兄莫怪。”

燕北寒道:“这算什么唐突了,我要去汉口走一趟,有一趟死约会非去不可,否则我就留下和朱大侠一起醉上他几日。”

朱重阳笑道:“恐怕燕兄有所不知,在下也正好要去汉口一趟,咱们正好顺路。”

第八十章 朋友受辱

燕北寒愕然道:“竟是这么有缘分?”

朱重阳哈哈笑道:“天下之事,正是无巧不成书,来,咱们喝酒。”

两人各自喝了一碗酒后,燕北寒问道:“不知道朱大侠可是当真去汉口?”

朱重阳道:“这个自然,我更想不到燕兄也是要去汉口,咱们正好顺路,回头让店家多带几坛子酒,咱们路上喝,正好在下有架马车,可以多放几坛。”

燕北寒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会有这么巧合之事,他问道:“不知道朱大侠去汉口干什么,是从那里坐船再去往别处么?”

朱重阳摇了摇头:“在下的目的就是汉口。”

燕北寒道:“不知道朱大侠去汉口所为何事?”

朱重阳虽然觉得他问个不休有些啰嗦,也并没有多想,他说道:“我去汉口乃是为了去找一个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燕北寒刚来到自己桌前询问自己是否受姓李的所托,自己加以否认得事,他心中一动,心道不会这么巧吧?他接着说道:“在下去汉口要找的人正是姓李。”

说完,他仔细观看着燕北寒的神色。

燕北寒闻言身子一震,他说道:“朱大侠要去找的人可是八卦门的掌门李秋蝉?”

朱重阳连忙承认:“不错,难道你也……”

燕北寒更加感到不能置信,他点了点头:“不错,和燕某定下死约会的,正是李秋蝉,不知道朱大侠去找他又是为了何事?难道是受他之邀前去助拳的?”

朱重阳听他对自己说话的口气忽然起了戒备,连忙否认道:“不不不,我去找李秋蝉,为的是朋友所托,去化解一段仇怨,劝说李秋蝉不要再去找我那朋友的麻烦。”

燕北寒愕然道:“那李秋蝉十分固执,肯听朱大侠相劝?”

朱重阳叹道:“事情棘手就棘手在这一方面,他肯不肯听我相劝是一回事,此行我必须要劝得他放下仇恨不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偿若现在他不肯收手,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定会酿成大祸。”

听到朱重阳的解释,燕北寒终于放下心来,他说道:“朱大侠并非受他所邀就行了,偿若朱大侠是帮着他来对付我的,那么此行我只好爽约了。”

朱重阳问道:“不知道燕兄和那李秋蝉又有何矛盾?”

燕北寒道:“有何矛盾?此事说来话长了,你知道我燕北寒不喜欢参与江湖纷争,既然和他起了争执,那自然不是小事。”

虽然是说来话长,但两人喝着酒,燕北寒还是将他和李秋蝉之间的粗略跟朱重阳说了。

就在一年多之前,燕北寒在武昌府嘉鱼县会见一位朋友,这位朋友也同样好酒,又十分热情好客,燕北寒受到了极好的招待,只是他当时家有老父,不便久留,在朋友家住了旬日,这才依依不舍地辞别,离开之前,两人还约定了今后再见面的事。

燕北寒正是岳阳人士,母亲去得早,家中只有一位年近七旬的父亲,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燕北寒是孝顺之人,自然要回去照顾老父。

怎料就在他刚离开嘉鱼县城门时,朋友家的下人匆匆赶来喊住了他,说他朋友正受人欺辱。

燕北寒的这位朋友祖上乃是铁匠出身,原本以打铁做农具为生,后来盘下一间铺子做兵器铺,乱世之中买卖兵器的人络绎不绝,他们家竟因此发了财。

到了燕北寒朋友这一代,他已经不再亲自打铁,靠着祖上的声誉,在周围府县开了数家兵器铺,各铺子均请了人来维持,日子过得极是清闲,燕北寒之所以结识这个朋友,也是因为他要将自己的刀给卖了,准备换些酒钱。

说到这里,燕北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58读书

朱重阳理解一个人的酒瘾上来之后十分难挨,别说卖兵器,有的人甚至坑蒙拐骗在所不惜,燕北寒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且说燕北寒听说了这位刚刚招待过他旬日的朋友受人欺辱,那还了得,他当即随着这名下人赶了回去。

来到一家兵器铺子,燕北寒果然看到他朋友正在铺子门前趴着,一名年轻人傲然站在他朋友身前,用一只脚踩在他朋友背上,口中嚷嚷着:“让你亲自动手,那是瞧得起你,既然给你脸你不要脸,小爷偿若不给你点教训,你也不知道小爷的厉害……”

围在兵器铺附近看热闹的人不少,但是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百姓,而那名殴打燕北寒朋友之人显然是练家子,谁人敢上前劝说?

燕北寒看到朋友受辱,当真是比他自己受辱还要气愤,他当即冲过去和那名年轻人厮打起来。

话说那名年轻人武功倒也不差,燕北寒和他交手了数十招这才将他制服,制服了这目中无人的年轻人后,燕北寒并没有怎么羞辱他,只是让这名年轻人也趴在地上,让他朋友在年轻人身上踩了几脚。

燕北寒的朋友乃是商人,商人以和为贵,不愿招惹是非,本不愿以牙还牙的,但是燕北寒非让他如此,他不得不在那名羞辱过他的年轻人背上轻轻踩了几脚。

这名年轻人显然是娇生惯养的之徒,心高气傲,被燕北寒这么当众羞辱后,羞愤难当,燕北寒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臭骂了他几句,向他身上吐了几口吐沫就放他离去。

此人临走前恨恨地说道:“有种你们就别跑,等小爷回来,若是发觉你不在,小爷定会一把火将这铺子烧成白灰!”

众人都觉得这年轻人有些不识好歹,对方饶了他,他还敢说这话,偿若燕北寒发起火来,岂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燕北寒气量颇宏,并没有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临走时说的几句狠话那是为了找回面子,当不得真的,因此看着他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到周围的人散去,燕北寒拉着他朋友进了屋,他问朋友究竟怎么回事。他的朋友告诉他这人带来几张图纸,上面是一些机括暗器的部件,这人让铺子里的人照图打造,铺子里的伙计见到这是杀人的利器,按照律例要上报官府的。

说到这里,那名年轻人就开始发脾气,非要他打造出来不可,但铺子里的伙计做不了主,只能找燕北寒的朋友来,想不到燕北寒的朋友来到之后,这人却让他朋友亲自打造,他朋友好言解释,自己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抡过铁锤打铁了,另外这也是违禁之物,他们不敢接这个生意。

年轻人闻言暴怒,显然他的忍耐也到了头,不但开始在铺子里闹事,且开始羞辱燕北寒的朋友来,好在燕北寒朋友的下人知道燕北寒本事高强,此刻还未走远,便偷偷溜出去将他喊了回来。

燕北寒的朋友苦笑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忍一忍也就是了,你来了将客人打了一顿,只怕此事不大好了结。”

燕北寒知道他是担心那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回来找他的麻烦,便自告奋勇地说道:“此事既然是我惹出来的,就由我来替你摆平,咱们又不理亏,怕他怎的?”

在燕北寒的心中,那年轻人吃了亏,知道了燕北寒的厉害,多半不会再回来。

当天晚上燕北寒就留在了兵器铺,以防那年轻人真的来烧铺子。

半夜十分,那名年轻人果然来了,只不过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名道士打扮的高人前来。

说到这里,不用燕北寒介绍,朱重阳也知道那位道士打扮的人就是李秋蝉了。

不料燕北寒并不让朱重阳猜测道士的身份,而是问道:“你可知道那年轻人是谁?”

朱重阳道:“是李秋蝉的徒儿?”

燕北寒摇了摇头:“若是他徒儿,此事倒也好说,那年轻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朱重阳讶然道:“什么?”

毕竟在普通人的心里,道士和尚通常都是不会娶妻,自然也不会生子的。

第八十一章 阴差阳错

燕北寒苦笑道:“就是因为他是李秋蝉的亲儿子李东阳,所以他才敢这么豪横,儿子受辱,自然由老子出面摆平。”

朱重阳问道:“后来呢?后来李秋蝉又是怎么放过的你,而定下了这个一年之后的死约会?”

燕北寒道:“儿子武功不行,老子武功倒是不错,据说李秋蝉还是什么八卦门的掌门,的确有两下子,我刚一开始不知道他武功这么高明,和他在卯夜的大街上动上了手,结果没用十多招我就落在了下风,又过了二十多招,他一剑将我的刀给挑飞,然后用剑指着我的脖子问我,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

朱重阳知道李秋蝉这么问,那是准备取燕北寒的性命了,身为一个门派的掌门人,自然要显得有些气度,一旦李秋蝉说出自己为了的心愿李秋蝉就会痛下杀手,而燕北寒的这个心愿,则由他李秋蝉去帮着他完成。

眼下燕北寒既然还活着,那就说明李秋蝉当时并没有杀他,那是为什么呢?

朱重阳道:“燕兄现在还活着,是否当时有人仗义出手,阻止了李秋蝉?”

燕北寒摇了摇头:“嘉鱼县又不是什么大地方,且在半夜三更之际,哪有什么人能阻止得了他李秋蝉?”

朱重阳更觉奇怪,他说道:“然则燕兄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燕北寒道:“别说你现在都觉得惊讶,当时我更是以为必死无疑,李秋蝉用剑指着我咽喉要害的时候,他儿子李东阳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说什么你白天不是挺能得么?怎么现在如何如何了?我虽然命悬李秋蝉之手,也忍不住喝骂道,原来你小子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偿若没有你爹,你又算什么东西?……”

在燕北寒骂了李东阳之后,李秋蝉冷冷地说道:“废话少说,你再不说你有何未了的心愿,本道这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燕北寒知道自己再怎么也躲不过这一劫,干脆放弃了求生的希望,他沉声说道:“在下也没什么未了的心愿,只是家中还有一位老父亲,他身体不好,眼下卧病在床,须得我去照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未了的心愿。”

听到燕北寒的话之后,李秋蝉忽然沉默下来。

一时空街寂寂,唯有李东阳催促的声音:“爹,这小子羞辱儿子,你快杀了他!”

李秋蝉听了儿子的话,反而收回了剑,剑入鞘后发出呛的一声。

李东阳见状连忙问道:“爹,你为何……为何不杀了他?”

李秋蝉道:“此人是个孝子,自己命在顷刻,还能想着自己的父亲,这样的人很令人敬佩,不该就这么枉送了性命。”

李东阳不忿道:“那又怎样,爹,他如此羞辱孩儿,必须要杀了他,方解孩儿心头只恨!爹,他羞辱了我,也就是羞辱了您,羞辱了八卦门呀!”

李秋蝉闻言,心中有些犹豫不定。

燕北寒则对李秋蝉道:“原来阁下是八卦门的人,失敬失敬,在下是此刻方知。”

李东阳仗着有他爹撑腰,对燕北寒道:“我呸!你现在倒来叨扰了,你白天那股神气劲哪儿去了?”

燕北寒叹道:“偿若你有你爹五分本事,三分气量,事情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李东阳道:“你现在再说这些岂非已经迟了?爹!我……”

李秋蝉打断儿子的话:“你闭嘴!”

李东阳见他爹动了怒,不敢再说什么。

李秋蝉对燕北寒道:“孝敬老人之人固然难能可贵,但爱子之心更是人皆有之,你得罪了我儿,我本该取了你的性命,但我念在你一片孝心的情况下,就让你先回家一趟,跟老父道个别,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就算令尊贵体痊愈,想来你也有足够的时间找人照顾他了,一年后你到汉口来找我,偿若到时候你的武功足以胜过我,我就饶你一命,否则你便須为得罪我儿付出代价!”

燕北寒想不到李秋蝉竟肯放他一命,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秋蝉道:“我相信你是一条言出必践的汉子,怎么样,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燕北寒道:“多谢阁下留下我一年之命,在下一年之后,准时去汉口找你们赴约,死约会,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前去践约!”

李秋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示意李东阳跟着他一起走。52

可是这么一来,李秋蝉的儿子李东阳却不愿意了,他说道:“爹,到时候他偿若不来怎么办?”

李秋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似他这等人物,答应下来的话就会一定做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承诺过的事扭头就忘了么?”

李东阳似乎还有些不死心,他说道:“可是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为人……”

李秋蝉道:“等你何时知道像他这么知道孝顺父亲,也就会懂得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说完,李秋蝉再不理会儿子,自顾离开。

李东阳狠狠地瞪了燕北寒一眼,口中说道:“走着瞧!”

说罢,向他父亲追赶过去。

燕北寒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知道李秋蝉父子远去没入黑暗中,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说到这里,燕北寒对朱重阳道:“偿若去年李秋蝉一剑将我刺死,朱大侠此刻也听不到我在这里跟你讲述这些事了。”

朱重阳听到这里,感到事情还是十分蹊跷,他说道:“偿若事情只是如此,你又怎么会怀疑我是李秋蝉找来对付你的人?”

燕北寒道:“你听我将后来的事说完就明白了。”

在这件事之后,燕北寒连夜赶回了岳阳老家,准备在这一年里好好照顾老父,顺便安排自己的后事,偿若他父亲病愈,身体安康,那么他必须要安排他人来照顾父亲。

为此,燕北寒和岳阳的朋友整日待在一起,想看看谁是可以托付之人,但是他平日结交的大都是些酒肉朋友,这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还可以,若是让他们来照顾父亲,那简直相当于让他把父亲推入火坑中。

就在他愁苦之际,他遇到了一名从外地来岳阳的南天门的弟子希梦白,这位南天门的弟子为人坦诚,武功不错,不像在江湖中待久了的老油子,燕北寒刻意和他结交,希望他到时候能稍微照顾一下父亲。

为了讨好希梦白,燕北寒带着他遍游岳阳景色,甚至对老父亲的照料都有些疏忽了,希梦白果然十分感动,两人甚至结拜为兄弟,在燕北寒的刻意讨好下,希梦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以后照顾他父亲的请求。

到了彼时,燕北寒还觉得命运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然而现实和计划总是有着残酷的距离,这段距离就像是老天给他开的恶意的玩笑,就在燕北寒安排好了照顾父亲的人选之后,他父亲的病情却忽然恶化,燕北寒遍请名医,将家中积蓄都花得七七八八还是没能挽回老人家的性命。

燕北寒的父亲就这么去世了。

在安排好父亲的后事之后,燕北寒百无聊赖,整日和希梦白两人一起饮酒作乐,醉生梦死,毕竟他要在一年之约后将会赶去汉口,将自己这条命交给李秋蝉。

就算燕北寒这么打算,但现实仍旧不肯放过他。

跟他约定一年之约的事李秋蝉,可是李秋蝉的儿子李东阳却咽不下这口气,再加上他担心就算燕北寒信守承诺前去八卦门赴约,到时候李秋蝉偿若心软杀不了他又如何?再说了,在李东阳的心中,燕北寒会不会前去汉口赴约还难说得很。

为此李东阳教唆了八卦门李秋蝉的大弟子吕千水前来找燕北寒的晦气。

那一日,燕北寒和希梦白两人正在岳阳楼附近的酒家喝酒,吕千水找上门来,燕北寒和吕千水打了起来,两人武功势均力敌,难分上下,但希梦白不能坐视不理,于是和燕北寒联手将吕千水击退。

吕千水对李东阳夸下了海口,说他一定能收拾得了燕北寒,想不到半路冒出来一个希梦白,让吕千水铩羽而归。

但吕千水也非是知难而退之人,燕北寒和希梦白是两人,吕千水也找来一位高手,两人对两人,燕北寒和希梦白便处在下风,燕北寒本想和吕千水等人拼了,反正早晚是个死,长痛不如短痛,拼了这条命,省得惦记那一年之约。

只是燕北寒若是这么拼了性命,留下希梦白可就倒了霉了,为了希梦白,燕北寒只好听从希梦白的建议,两人打不过就逃,向南天门所在的沧澜江逃去。

在希梦白的心目中,他的师父曹忘机武功应是天下无敌,对付吕千水两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此后的一段时间,燕北寒和希梦白两人在前面逃,吕千水两人则在后面追,一路打打停停,终于来到了南天门门户附近。

燕北寒也佩服吕千水的执着,想来应是吕千水想要讨好李东阳,等到李秋蝉卸任八卦门的掌门后,李东阳会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做掌门人。

第八十二章 赴死之约

来到沧澜江畔,曹忘机见到自己弟子竟会遭人追杀,一怒之下宰了吕千水,吕千水的朋友吓得屁滚尿流,侥幸逃过一劫,回去将这件噩耗告诉给了李秋蝉。

后来便有了李秋蝉和曹忘机势不两立的情形。

听到这里,朱重阳方才明白吕千水的死因,方才知道李秋蝉为何会和曹忘机结下深仇,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由李东阳那小子惹出来的祸事。

朱重阳听到这里,对燕北寒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完全可以不去找李秋蝉送命的,你隐姓埋名,找个地方一躲,那李秋蝉又将去哪里找你?”

燕北寒叹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且不说我已经答应了李秋蝉,他当日饶我不死,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二来,他李秋蝉的八卦门之所以和南天门的曹忘机结下仇怨,归根到底也就是我燕北寒惹出来的事,当初我若不是想要将老父亲托付给他人照顾,也就不会结交希梦白,不和他结交,又怎会害得他跟着被吕千水追杀,以至于给南天门惹来这场凭空祸端?”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你是准备去八卦门,将杀死吕千水的事给扛下来了?”

燕北寒点了点头:“此事因我而起,自然是由我来解决,希梦白是我结拜兄弟,南天门便是我结拜兄弟的门派,除此之外,我在南天门待过一段时间,将我如何跟李秋蝉之子李东阳结下仇怨,如何跟希梦白结交,等等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们,希梦白非但没有怪罪我,反而为了让我去汉口的时候能够保住性命,恳求曹忘机曹掌门教了我一套剑指天南的剑法,当然,我燕某用刀,曹掌门便化剑法为刀法,让我领悟颇多,此刻我去找李秋蝉,自信能够接下他百十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胜过他。”

朱重阳叹道:“你此番前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若是在李秋蝉大弟子吕千水被曹忘机杀死之前,他说不定会念在你言而有信的份上饶过你一名,眼下他最钟爱的大弟子之死,你也脱不了关系,新仇旧恨相加,只怕他绝不会放过你,你不过跟曹忘机学了数月的武功,那李秋蝉好歹也是一派掌门,又怎会不是你的对手?我看他绝不会放过你。”

燕北寒苦笑道:“不管他放不放过我,我都要坦然面对,我若是做了缩头乌龟,不用别人来指责,我自己都会看不起我自己,管他死也罢,活也罢,我燕某无牵无挂,也算是不负此生了。”

朱重阳哂道:“既然你这么看得开,你见到我时,怎么还会因为疑心我是李秋蝉找来的人而紧张?”

燕北寒道:“这自然不同,我默默无闻死在李秋蝉派出的人的手里,自然是心有不甘,死在李秋蝉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

朱重阳叹道:“无论是死在谁手中,都没有死得其所这一说,令尊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燕北寒不知他为何忽然谈论此事,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独生子。”

朱重阳又跟着问道:“那你有儿子没有?”

燕北寒道:“我至今尚未成亲,又哪来的儿子?”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没有儿子,又何来死而无憾?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又是独生子,就此送了性命,你燕家此后岂非要绝后了?”

燕北寒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知道朱大侠劝我乃是一番好意,但一个人活着,总不能将自己的事凌驾于别人的事之上,我强为朋友出头,得罪了李东阳,此后事情变成如今这样不可收拾,难道我能为了自己生儿子,而将这些事放诸脑后,置之不理么?再说了,万一头几胎都是闺女,我岂非还得要等到生出儿子再去承担这些?那不是开玩笑嘛。”

朱重阳虽然认为这是件严肃的事,但听到燕北寒说到头几胎都是闺女时,还是忍不住失笑道:“就算你去承担这些责任,也不是说非死不可吧?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燕北寒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道:“我也不知道,既然咱们去汉口的目的一样,不如咱们一起化解他和曹忘机之间的矛盾,又能挽回你的性命,岂不是好?”

燕北寒听到朱重阳愿意和他一起去,他精神一振道:“有了朱大侠陪同,这事说不定真有可能做到,只不过……”

朱重阳问道:“只不过什么?”

燕北寒道:“只不过咱们两人面对他们八卦门整个门派,一旦起了冲突,只怕咱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我燕某命贱,折在他们手中不算什么,若是朱大侠有个三长两短……”187

朱重阳笑道:“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万一谈不拢,就算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总也能够逃得掉,在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再说了,咱们也不是两个人,我还有两名兄弟跟着一起前去,眼下他们就在客栈里等我,咱们喝了这碗酒就去找他们如何?”

燕北寒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让掌柜的结了账,朱重阳又跟掌柜的说了自己下榻的客栈,让掌柜的将酒馆中所有泥封的成坛的好酒都派人送到客栈去。

掌柜的愕然道:“所有的坛装酒?”

朱重阳道:“不错,怎么,怕我们少了你的钱?”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不不不,小人不是怕客官少了钱,而是怕客官喝不了,小店里成坛的好酒都在地窖里,还有两百多坛,难道客官都要买下来?”

燕北寒苦笑道:“我们一时也喝不了,就给我们送二十坛吧。”

朱重阳付了酒钱,安排好掌柜的何时去送,两人这才离开酒馆,去往伏隐和叶乘风两人所在的客栈。

回到客栈,伏隐和叶乘风两人正在客栈门口等候,他们见到朱重阳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伏隐问道:“好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捎个信回来,这天都快黑了,你还一身酒气……这位朋友是谁?”

朱重阳笑道:“这位朋友是谁,咱们进去再说,此事说来之巧,恐怕会让你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进了客栈的房间,朱重阳将燕北寒的身份,以及他跟八卦门和南天门的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伏隐和叶乘风。

伏隐和叶乘风听完后果然一脸震惊,他说道:“咱们之前只知道李秋蝉的大弟子吕千水被曹忘机所杀,没想到此事牵扯到这么多的事。”

叶乘风道:“那李东阳真不是东西,吕千水可说是被他害死的。”

伏隐道:“怎么这么说?”

叶乘风道:“若非他飞扬跋扈,仗着他爹是八卦门的掌门,又怎会招惹燕兄的朋友,又怎会被燕兄得罪,偿若他就此忍了,又怎会有后来的事?他喊来他爹李秋蝉为他找回场子,他爹既然已经和燕兄定下一年之约,他若是不加干涉,去找吕千水为他出气,又怎会让吕千水送了性命?这一切都是这李东阳惹出来的祸事,那李秋蝉偿若是个明事理的人,此事应当就此罢休,所有的罪责都该李东阳一个人承担!”

朱重阳叹道:“为人父者,哪个不护短?他的大弟子死了,又是亲儿子的错,他怎肯将怒火发泄在儿子身上?自然会找替罪羊了,燕兄是一位,那曹忘机是一位,就连四节门的掌门雨虹道长也是一位,咱们想要说合此事,只怕他也会将咱们看成替罪羊。”

伏隐道:“不错,只怕咱们跟他们讲道理,他也不会听的,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李秋蝉不再去找别人的麻烦,这件事只怕也不容易解决。”

朱重阳道:“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只看他对他儿子溺爱到什么程度。”

伏隐问道:“什么意思?”

朱重阳道:“他大弟子已经命丧黄泉,想必他对自己儿子看得更加重要,咱们与其和他讲道理,我看不如从他儿子李东阳着手更容易解决。”

伏隐道:“你是说……”

朱重阳道:“我什么也没说,只说李东阳有可能是他的软肋而已。”

第八十三章 故地重游

伏隐道:“我向来反对以人为质……”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都带着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伏隐接着说道:“别这么看傻子似的看我,我只是说针对好人,像李东阳这种人嘛,自然可以权宜。”

叶乘风道:“从李东阳着手,必须要仔细盘算好,否则若是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朱重阳仔细沉思了一会后说道:“这件事我看还是需要燕兄出马。”

燕北寒断然道:“这件事就是因我而起,在下自然是义不容辞了,需要在下怎么做,请朱大侠吩咐就是。”

伏隐道:“此事怎么让他出马呢?”毕竟无论什么事,他们都是一马当先的。

朱重阳道:“咱们出马引诱李东阳犯错,他未必会上当,毕竟他也不认识咱们,若不是燕兄,那吕千水也不至于被曹忘机杀死,我想李东阳此刻必定恨极了燕兄。”

燕北寒苦笑道:“朱大侠说得一点也没错,那小子恨极了我,却又不敢独自面对我,而且我和他父亲李秋蝉的约定日子已经到了,这小子自然不敢轻易以身涉险,如何将他引诱出来,还要好好商榷一下。”

当下几人商量了几种方案,准备到时候因地制宜,因势制宜。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四人便动身出发。

离开岳阳后,偶有几个小毛贼想打他们马车上珠宝的主意,自然被他们几人轻易料理了。

到了傍晚,几人来到嘉鱼县,这里正是去年燕北寒为他朋友出头的地方,若是没有李东阳去找燕北寒朋友的麻烦,也不会有后来的种种事端,来到这里,燕北寒感慨良多,一年之前,他父亲还未病故,那时候的他还不认得李秋蝉父子,也不知道什么八卦门,更没有和李秋蝉等人接下解不开的仇怨。

思索前尘,恍如隔世。

伏隐一路上早知道了燕北寒和李秋蝉父子之间的纠葛,所以他问道:“咱们今晚是否下榻你那位朋友家?”

燕北寒想了想后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毕竟这次前来是为了解决和李东阳之间的麻烦,若是被他看出端倪,让他心有不安就非我的本意了。”

伏隐赞道:“好汉子,那好,咱们就随便找家旅馆住下。”

当下朱重阳赶着马车,燕北寒坐在马车中,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骑着马,四人走在嘉鱼县的街道上,准备寻觅一家合适的客栈,毕竟他们此刻身怀“巨资”,不能随意下榻,至少客栈的规模要大一点,能够容他们停下马车,还能在马车上休息。

燕北寒坐在马车内喃喃地唱道:“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南有樛木,甘瓠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翩翩者鵻,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伏隐耳朵灵敏,听到燕北寒的几句歌谣,忍不住问道:“你唱得什么?鬼哭狼嚎的?”

燕北寒哭笑不得地回答道:“这是《小雅·南有嘉鱼》上的诗句,嘉鱼县因此得名。”

伏隐道:“你别唱了,这么有格调的诗,从你嘴里唱出来真是大煞风景,我看找个姐儿来唱还差不多。”

两人一边贫着嘴,一边前行,燕北寒透过马车车窗向外看着,故地重游,他心中何止充满感慨,一年前的那件事,就此改变了他的人生。

就在他口不对心地跟伏隐胡说八道时,他看到沿街的景象,立刻对朱重阳喊道:“停车!停车!”孰书网

朱重阳当即勒马停住了马车,问道:“怎么了?”

燕北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来到街边,他抓着一家店铺的伙计衣领问道:“这里原本是徐记兵器铺,现在他们人呢?”

这名伙计见到燕北寒凶恶的神色以及他满脸络腮胡的恶汉模样,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店里走出一位掌柜模样的人,对燕北寒喊道:“你是何人?为何抓住我家伙计?”

燕北寒似乎也感到自己的行径有些过分,他拱了拱手道:“叨扰了,敢问原来这家铺子不是徐记兵器铺吗?怎么现在改了招牌?原来的店铺东家呢?”

掌柜的说道:“你问的原来是姓徐的,你好好问就是了,干什么上来就动手?原来那家铺子里的人据说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人报复,以至于弄得家破人亡,在嘉鱼县待不下去,据说搬到乡下去了,至于具体搬到哪里了,恕我们也不清楚,你再去问问旁人吧。”

燕北寒心中一寒,他接着问道:“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掌柜的说道:“算起来得有七八个月了,你是那姓徐的什么人?”

燕北寒对掌柜的问话恍若不见,口中喃喃地说道:“七八个月了,七八个月……”

伏隐下马将他拉走推入马车,朱重阳见到附近不少人围观,连忙驱马离开了这里。

尽管燕北寒还没有跟他们说发生了什么事,但朱重阳等人都能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看来那李东阳受辱之后,虽然拿燕北寒无可奈何,却将气撒在他朋友头上,燕北寒这位朋友不知道会不会武功,就算会武功,只怕也不高,否则也不会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三人都为燕北寒感到难过,看来燕北寒和八卦门之间的仇怨又添了一笔。

拐了两个街口,几人找到一家名为安居客栈的旅店,朱重阳驱马进了安居客栈的院子,自有伙计前来招呼,朱重阳让伙计不要将马车卸下来,直接喂马就行。

燕北寒失魂落魄地从马车上走下来,脸上写满了愤恨二字。

伏隐安慰他:“既然你那个朋友已经搬走了,就说明李东阳还没有赶尽杀绝,你那个朋友多半安然无恙,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燕北寒捏紧拳头道:“我好后悔!”

朱重阳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别说是你,换作是我,若是见到朋友受辱,也不能坐视不理,错不在你,我想此事那李秋蝉也做不出来,多半是李东阳暗中搞的鬼。”

燕北寒摇了摇头:“当时若非我一时冲动,只将李东阳赶走,只怕他也不会有这般下场,徐天长当时就说落过我,说他们做买卖的以和为贵,我羞辱了李东阳虽然一时解了一时之气,却给徐天长带来这么大的隐患!我好悔!是我害了徐兄!”

朱重阳道:“此事现在再自怨自艾于事无补,咱们先找李东阳询问清楚,将和李秋蝉的事解决以后,你再去找你那位姓徐的朋友去看看。”

燕北寒点了点头,神色之间显得无比落寞。

当天晚上,燕北寒也不愿回屋里休息,就在马车上看守着那几箱珠宝,连饭都没吃,朱重阳等人劝了他几句,未果,只得由他去。

吃过晚饭,叶乘风留在客栈,朱重阳和伏隐则出来转转,顺便帮燕北寒打听一下徐天长家究竟遭遇了什么事,经过伏隐大施银弹,果然找到了知情之人。

第八十四章 赌场寻人

这人自称曾是徐天长的邻居,他对两人说道:“这徐记兵器铺子不但售卖兵器,还卖各种铁器,实在是嘉鱼县的一户有钱人家,但是自从那日他在铺子里拒绝了一位客人打造杀人机括后,他家就遭了殃,有人说那人不知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还是武当的高徒,又岂是他们徐家能够得罪得起的?果然,没过几个月,人家就带人来找麻烦了,据说那天晚上,徐家死了五六个人,还有两家铺子被烧成白地,他们报了官,但官府却没怎么上心去查,你想想,什么少林寺的,什么武当派的,官府又哪里敢去查?因此这些杀人放火的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徐家的人怕人家再来报复,没过几日就收拾了家当,远走高飞了。”

此人所谓的知道一些真相,只怕一半是道听途说,一半是自己胡乱揣测出来的,那李东阳乃是八卦门的人,他却说是什么少林武当派的,岂非荒谬?

但即便如此,伏隐还是给了这人一两银子,打发他去了。

朱重阳道:“听这人的口气,那徐天长未必就此丧身,死的人说不定是他家的家丁下人。”

伏隐道:“不管徐天长生死如何,他既然舍弃这里的家业,那是铁了心要躲避祸事去,好让李东阳找不到他的下落,燕北寒去找他,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朱重阳叹道:“不管怎么说,燕北寒和李东阳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咱们不但要化解李秋蝉和四节门雨虹道长以及南天门曹忘机之间的矛盾,还要替燕北寒化解他和李东阳之间的矛盾,只怕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

伏隐道:“偏偏咱们还带着这么一大笔财宝,唉,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窍,去找什么宝藏,如今却成了累赘。”

朱重阳道:“咱们再逛逛看,看看能不能遇到洪门的人,那样就能甩掉这个累赘了。”

伏隐道:“若是这样就能找到洪门的人,那么洪门的人非在自己脸上写上洪门两字不可,我看咱们这么瞎逛,比在街上捡到一块大元宝的概率还小。”

朱重阳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伏隐道:“你向来自诩江湖中朋友众多,去找你朋友啊?”

朱重阳恨恨地说道:“一来我从来没有这么自诩过,二来我就算在江湖上有几个朋友,但在这嘉鱼县,我尚是首次来这里,哪有什么朋友可言?你若是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时间不早了。”

伏隐道:“原本有什么事咱们都可以去找丐帮帮忙的,眼下他们不争气,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朱重阳道:“废话,这还用你说?偿若丐帮靠得住,我还用问你?”

伏隐道:“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在少林寺遇到郑成仁时,他说过什么话没有?”

朱重阳道:“他说的话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伏隐道:“郑成仁说洪门和丐帮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洪门的人什么人都有,不像丐帮只有乞儿。”

朱重阳道:“那又怎的?”

伏隐道:“不管是丐帮还是洪门,他们都需要打听消息,丐帮打听消息的办法有很多,就是让丐帮弟子蹲守在酒楼,客栈或者青楼等地方的门口乞讨,观察来往之人,跟店里的伙计或者茶壶搞好关系,凭借这些人,丐帮才能对城中之事了如指掌,是也不是?”520

朱重阳道:“不错,你思路清奇,接着说。”

伏隐得意地说道:“你八成忘了,郑成仁说洪门的弟子有许多家境优渥的,偿若洪门的人要这些人去打听消息,你猜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朱重阳道:“你说的酒楼客栈或者青楼赌场等处就是打听江湖消息的绝佳场所,他们要去,自然不会只像丐帮弟子那样守在门口,而是进去和里面掌柜的,或者东家或者姑娘去打听。”

伏隐道:“不错,只不过酒楼客栈么,只有吃饭睡觉时才会去,唯有像青楼赌场等地方才是他们常去的地方,眼下正是饭饱酒足后,他们该出动的时候了。”

朱重阳道:“想不到你竟能想到这一点,那么咱们是该去青楼好呢,还是去赌场好呢?”

伏隐道:“令尊和家父两人似乎都没有青楼运,只怕咱们两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青楼就免了,正好咱们身上有的是钱,不如就到赌场去碰碰运气。”

尽管伏隐提的建议也不怎么靠谱,毕竟聊胜于无,总比在大街上乱碰乱撞要好一些,朱重阳当即答应和他去赌场去转转。

然而此时朝廷和官府禁赌,想要找到一家赌场也非是他们想象的这么容易,两人随便找几名路人打听,却连一点关于赌场的线索都没有打听到。

朱重阳道:“看来你的提议似乎也不易做到。”

伏隐心有不甘,他说道:“历来嫖赌不分家,找不到赌场咱们可以找到青楼,在青楼候着,只要有人想进去,咱们就拦着打听,我就不信打听不到。”

这一招果然凑效,在嘉鱼县这种小地方,青楼虽然不好找,但比之赌场容易多了,问了几名路人,遭了几个白眼,终于在一位青楼常客口中打听到了嘉鱼县几家青楼的位置。

两人连忙赶过去。

天黑之后正是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又岂是晚饭之后,进出青楼的人简直可说是络绎不绝,嘉鱼县乃是鱼米之乡,尽管大富大贵的人不多,但手头有几个闲钱的人大有人在,正所谓饱暖思**,饭饱酒足后,青楼自然是最好的消遣。

两人抵受住青楼姑娘邀约的诱惑,来回问了几名打算去青楼寻快活的客人,很快打听出来几家赌场的位置,两人没有停留,立刻赶了过去。

因为官府禁赌,所以赌场都设立在民宅中,外面看不出异样,只有经人介绍才能找到这里,实际上,官府对于赌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聚众赌钱,再向官差孝敬一些月例,他们便不去过问。

两人进了赌场,有看守赌场的人前来盘问,幸而他们打听的人之中又一人自保了名号,让他们去赌场的时候提他黑虎的名头,看场子的人听到他们是黑虎介绍的,没加留难便让二人进去了。

这家赌场甚是简陋,不过是一间院子,一排屋子,几间屋子里都挤满了人,人人围在桌子前神情激动地赌钱,每间屋子里赌的都不尽相同,有的在赌牌九,有的在赌骰子,有的在赌六博,有的在赌马吊,尽管赌法不同,但这些人的热情都差不多,大呼小叫,赢得希望赢更多,输的想要翻本。

自古以来,赌场中出了赌具有变化外,赌钱的人始终没有什么改变。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选了一间赌牌九的屋子走了进去。

第八十五章 打马吊

相对于其他房间里赌客的吆喝声,这里稍显得安静些,当然,开牌时,赌客捏住两枚牌九时,口中还是不由自主地喊着自己想要出现的牌面。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来此的目的并非赌钱,而是试图找到洪门的人,因此两人在踏入房门的一刹那,就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那些并非专心赌牌的人。

可是两人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人像是洪门的人,两人进来后不赌钱,反而不断在赌客身上瞟,很快惹起了赌场打手的注意。

朱重阳知道两人偿若不赌两把,只怕寻人的大计也会跟着泡汤,因此他和伏隐两人只能时不时随着某张桌子上的闲家下上两注,两人的心思都不在牌九上,输输赢赢,最后具体是输还是赢他们也没有盘算,反正输赢也不多,好歹打手们对他们两人的疑心尽去。

很快,两人在每张桌子前都下了几注,他们每到一桌前,都会仔细查看赌客的神态,看看下注的人里有没有特别奇怪的,比如下注特别小,并不在乎输赢的,但两人每张桌前都逗留了一会,却连一个可疑之人都没有看到。

这间屋子里的赌徒对牌九的狂热绝非作伪。

朱重阳故意说道:“牌九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玩骰子,岂不来得更直接些?”

伏隐也点了点头道:“那咱们就去玩骰子,牌九的门道太多,我也嫌麻烦,还不如掷骰子比大小来得痛快。”

两人这一番做作,自然是说给赌场打手们听的,好让他们对自己不起疑心。

离开这间屋子,他们又去了另一间掷骰子的屋子,依之前的办法,两人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寻找,也一样没有发现异常之人。

随后两人又换了一间屋子依样而为,一直到他们找到了打马吊的这间屋子,才算有了些发现。

马吊是一种纸牌,这种赌具是刚刚兴起没有多久的一众赌钱法门,之因比其他的赌法更为有趣而迅速广泛地传播开来,打马吊非要四个人不可,四人围坐一张桌子,每人拿八张牌,三家闲家合力对付庄家,誓把庄家拉下台,庄家则竭力维护自己庄家的地位,四人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在其他屋子里,赌牌九或者骰子,赌场都有人参与其中,打马吊却不同,赌场只抽花红抽油水,并不参与其中,因为若是遇到打马吊的高手,赌场也会跟着赔钱,不如只抽赌成稳赚不赔。

屋内有六张桌子,也就是二十四人在打马吊,这些人显得比较沉稳,不像其他屋内的人大呼小叫的,他们一边打着牌,一边先聊着江湖中的事,很多都是穷极无聊的小事。

两人来到这屋,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不会打马吊,再加上打马吊必须四个人,所以两人也凑不成局,不过赌场不限别人跟着下注,若是下了闲家,赢了便由庄家赔付,若是输了钱自然也输给庄家,反之亦然。

为了不惹起在座的人的怀疑,两人装模作样地跟着下了几注,他们一边看着这些人出牌,一边留神场中的人,有一张桌子上的一名赌客引起了两人的主意,此人所在的桌子是屋内六张桌子里赌注最小的,这人年纪不大,约么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其他赌客最年轻的也都在不惑之上。

此人之所以引起两人的注意,并不仅仅因为他年轻,还因为他善于聆听,除了同桌的人谈论着江湖上的一些趣闻外,他还注意着其他人谈论的事,只是他表现得并不太着痕迹而已,可是他的一举一动落在朱重阳和伏隐这两个有心人的眼中,自然瞧得明明白白。

有了目标后,两人也并不急于去找年轻人问话,毕竟在这等场合里也并不合适,两人耐心等候,等这名年轻人赌完后再找他。

赌场里的人大都有着极大的毒瘾,大部分人赌钱,几乎都是以前赌钱输了,所以想要翻本,可赌马吊的人有不少都是有钱之人,这一点无论是从他们的气度还是穿着,都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赌马吊有的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不单单是为了钱而已。

一名赌马吊的人说道:“周保平,你天天来打马吊,你也不怕你家小妾空守闺房,心中好比这天儿,冬天去了,开始干什么了?到时候你头顶多了一顶帽子,岂不……”

此人说话并不算隐晦,什么冬天去了,那就该发春了,所谓头顶多一顶帽子,自然是暗指他的妻妾偷人。

那名叫做周保平的人笑骂道:“去你的,老子在这里玩马吊,家中女人寂寞,你郑三郎家中媳妇就不寂寞了?你小子只怕都快能在河里长寿了。”

几人哈哈大笑,谁都知道那周保平是在反骂郑三郎是王八,这种粗俗的话听得朱重阳眉头大皱。

偿若这些人说的只有这样不登大雅之堂的玩笑话,那么不但他们打听不到江湖中声名讯息,那名年轻人怕也不是为了探听消息而来,偿若他不是为了探听消息,那么他自然也不可能是洪门的人了。

幸而另一张桌子上的人说了件正事,那人说道:“我听一个亲戚说,前一段时间少林寺里死了不少僧人,他们对外说的是寺里发生了疫情,这些人都是染了疫病而亡的,但是又不太像,唉,这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胆敢去少林寺捣乱杀人,那么这人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另一人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了,少林寺是什么地方,咱们天下武功最厉害的人就在少林寺,谁敢去撸虎须?那不是自寻死路么?我看少林寺多半是真染上了什么疫病,你胡乱说话,小心得罪了少林寺的弟子们。”

那人哂笑道:“我看你才是小心过了头,少林寺都是和尚,怎会来这种地方赌钱?既然他们不会来,又有谁会知道我在说他们?”

另一人冷笑道:“少林寺弟子都是和尚?我看你才狗屁不懂,人家少林寺中自然有和尚,这叫做出家弟子,还有一部分是俗家弟子,并非都是和尚,艺成下山之后,他若是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少林弟子,小心这屋里就有少林寺的人,听到你在背后这么议论少林,岂不找你麻烦?”

那人嘴硬道:“他们来找我麻烦?难道我袁某会怕他们么?”

又有一人说道:“平白无端的,你又何必惹祸上身?须记得祸从口出,哎,我手里还有一张万万贯的宋江!哈哈,赶紧掏钱!”

朱重阳和伏隐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得到他们说的少林寺死了人,就是少林寺在丢了《洗髓经》时,那八名看守经书的武僧被杀一事。

看来这里的人倒也不只是胡说八道。

在这些人议论纷纷时,朱重阳留意到那名年轻人对这几人说的话都十分留神,分心之下,他那把牌便输了,但是他并不在乎,掏出银子给了庄家,另外两名闲家都对年轻人埋怨不已:“你怎么的出的牌?害得我们也跟着输钱。”

年轻人连忙解释道:“我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打马吊,还不是你们缺一人,非要我补上不可,你们输了钱,难道我就没输么?打马吊本来就是有输有赢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那人说道:“你手中这么好的牌还能输,那就不是会不会打的问题了,而是蠢,是笨,是无能!”

年轻人也不再反驳,只是笑笑道:“算我失误了吧,也没必要纠缠不清!”

几人说着,又接着打了下一局马吊。

看着年轻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只能假装下注,阴差阳错下,两人竟然稀里糊涂地赢了不少钱。

又赢了几把后,两人装作赢够了钱,不再继续跟着下注,转而离开了这间屋子,离开了赌场。

离开赌场之后,两人并没有走远,而是藏身在赌场不远处等候,等候年轻人玩够以后出来,两人再对其进行询问。

等过了午夜,快要到三更时,年轻人终于从赌场中出来,他离开赌场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沿街向北行去。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见状连忙自后跟了上去。

第八十六章 童叟无欺

年轻人显然想不到会有人跟着他,径直向他家中行去,不知道他今晚是赢了钱,还是因为打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所以开心地哼着曲儿。

嘉鱼县到了后半夜,各户人家都黑灯瞎火的,唯有天上阴暗的月光照出一点光明,让朱重阳和伏隐能够隐约看到前面年轻人的背影。

走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时,两人忽然加快了脚步,一个施展腾云功,一个施展踏月功,两人轻轻巧巧地追上了年轻人。

年轻人在两人靠近时生出警觉,但已经迟了,以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轻功,追上年轻人自然易如反掌。

看到朱重阳和伏隐,年轻人警惕起来,他问道:“你们是谁?为何拦着我?”

朱重阳笑道“别害怕,我们只是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年轻人警惕地看着两人,忽然醒悟了似的说道:“好啊,你们不就是在赌场里跟人下注的那两人吗?怎么?钱输光了,想要劫财?”

朱重阳摇了摇头:“别误会,我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说不定咱们还是朋友呢,阁下可是三点水的门派?”

洪门的“洪”字就是三点水旁的,朱重阳不想说得太明显,因此用三点水来替代。

这名年轻人道:“我是不是三点水旁的门派,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朱重阳听他这么说,心中认定他多半就是洪门的人,不禁感到喜出望外。

伏隐道:“我们问你话你就好好回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听你们这么说,好像你们两人很厉害,吃定了我似的,嘿,我怕你们两人知道我的身份后会吓得屁滚尿流!小爷没空搭理你们,告辞了!”

说罢,年轻人身子一纵,整个人冲上来旁边一户人家的屋顶,看来这名年轻人的轻功还不弱。

只可惜年轻低估了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轻功,就在年轻人刚刚站上屋顶准备开溜时,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跟着上了房顶,并拦下了年轻人的逃走的方向。

年轻人这才知道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他再次尝试逃出两人的阻拦,自然也都是以失败告终。

没办反,年轻人只好又跳回街上,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跟着跳下,两人分别站在年轻人前后,以防他再逃走。

年轻人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们究竟想要知道什么事?”

朱重阳问道:“你的名字,先说说你的名字。”

年轻人道:“我姓武,名叫劳业!好了,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伏隐口中喃喃地说道:“武劳业?武劳业……好小子,你这是在骂我们,要我们喊你吾老爷么?”

年轻人笑道:“这可是你喊的,我可没有逼你。”

朱重阳也听出来他是在讨自己便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和伏隐两人捉弄江湖恶人时候的场景,他笑道:“看来你真是将我们两人当成冤大头了,你再不老实回答我们的话,我可要让你吃些苦头了。”

年轻人听到朱重阳的威胁,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似乎又要开始撒谎,朱重阳不等他胡编乱造,已经伸手抓住了年轻人手肘处的麻穴,手肘后面的麻穴十分脆弱,哪怕不小心碰到,都会让整条胳膊又酸又麻。

朱重阳又是可以出手抓住年轻的麻穴,以他内力之深厚,自然会让年轻人体会到极度酸麻之感,他竭力忍住,但终归没有忍住,口中呻吟出来,朱重阳笑吟吟地说道:“怎么,还不说么?”

年轻人希望用另一只手将朱重阳的手给打开,但朱重阳武功不知道高他多少,很快连他另一只手也给拿住,年轻人怒道:“我又没有的罪过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哎呦,你快放手……哎呦……”

朱重阳道:“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们,但你对我们胡说八道,这可不行,还不老实回答我的问话?”

年轻人竭力抵御着手肘处的酸麻,口中说道:“我姓田,名叫田逢春!哎呦!我已经告诉了你实话,你还不放手?”

朱重阳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加重了点力道:“你小子武功还不错,说,你是什么门派的人?”他不是不相信年轻人的名字是田逢春,相反,他正是知道了田逢春只有在被他拿住麻筋时,他才肯乖乖说话。

田逢春酸麻得额头都冒出冷汗,他表情有些狰狞地说道:“在下……在下是源流门的人,只是……只是这源流门并非什么武功门派,而是我们用来买卖江湖线索的一个门户而已。”

朱重阳有些不信,他说道:“源流门?那是干什么的门派?偿若不是教你武功的门派,你的武功又怎能练到如今这个地步?”596

田逢春道:“我在加入源流门之前已经有些武功的弟子!”

听到田逢春不想撒谎的样子,朱重阳心中十分失望,原来他说得三点水的门派,指的就是洪门,想不到这田逢春竟然会是什么源流门的人,这可真是误认冯京是马良了。

伏隐自然也是大感失望。

朱重阳放开田逢春,失望之情写在脸上。

田逢春道:“看来你们是认错人了,不过你们能够知错就改,那么我也跟你们两位计较,若是换成别人,问我几个问题,至少要花费数十两银子才行,现在你们若是没什么再需要问的,我可要走啦!”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豁然明白源流门的含义,也明白了田逢春的来历,伏隐道:“源流门,嘿,你小子原来是以买卖江湖消息为生的,是不是?”

田逢春道:“不错,现在你们知道认错了人了吧?”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闻言眼睛都亮了起来,伏隐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么说来,江湖上无论是大小事,无论什么门派,你都是知道的了?”

田逢春笑道:“那是自然,偿若不知道这些江湖上发生的事,我还做什么买卖?”

伏隐道:“既然这样,我想知道……”

田逢春打断了他的话:“你想知道什么,最好先跟我谈好价钱,否则别等我跟你们说了之后,咱们又因为价钱的事相互扯皮。”

伏隐恨恨地说道:“好小子,看来刚才对你麻穴用的劲道还不够大,现在就敢跟我们谈价钱来了。”

田逢春道:“我们源流门就是以此为生的,不将消息卖给你们,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另外你以为我们打听到这些江湖消息,不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么?难道你们还想一毛不拔地就知道我们掌握的秘密不成?”

伏隐猛地抽出流萤剑来指着他道:“问你什么你就好好回答什么,你的这条狗命就是我们问你话的价钱!”

田逢春此刻变得十分硬气,他说道:“我有你们想要知道的事,你们出钱我就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以死相逼,嘿,这可坏了江湖规矩,我宁死不说,你杀了我吧!”

朱重阳知道他现在有所凭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为了问他问题,暂时不会杀他,所以才有恃无恐。

伏隐怒道:“看来你小子以为我们真不会杀你?”说着他举起了流萤剑。

朱重阳连忙拦住他,然后对田逢春道:“那好,你说说我们问你的事能值多少钱?”

田逢春道:“一件事二十两银子,两件事四十两,我要得不多,你们若是不答应,休想我会告诉你们。”

伏隐和朱重阳两人合作管了,他们共同对付别人时,往往由他来唱黑脸,朱重阳唱白脸,两人一软一硬,往往能够摆布得对方言听计从,而这位田逢春则是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显然不吃他们这一套,伏隐只好受了凶狠,对田逢春道:“好,一件事二十两银子倒也不算贵,只不过偿若你回答不出来呢?”

田逢春自信没有他回答不出来的事,他傲然道:“偿若回答不出来,我自然不会收你们的银子。”

伏隐看了朱重阳一眼,朱重阳将信将疑,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田逢春道:“第一件事,我们想知道在嘉鱼县洪门弟子的所在。”

田逢春道:“我还以为你们要问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原来是为了找洪门的人,洪门的人经常来我这里买卖消息,他们现在就住在民丰街的益寿堂,这二十两银子算是我的了吧?”

朱重阳想不到这么轻轻巧巧地就打听出洪门的所在,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田逢春道:“不知道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

伏隐道:“那洪门的人当真是在民丰街的益寿堂?”

田逢春道:“童叟无欺,若是他们不在那里,我田逢春愿意双倍退还你们的钱。”

朱重阳尝试着问道:“既然如此,我这里还有二十两银子,我想问问你,易容帮的人在何处,你可知道?”

田逢春听到易容帮三个字,变得错愕起来。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见到他的神色,都跟着紧张起来,偿若他真的知道易容帮的事,那么他们也不用再千里劳苦奔波了。

第八十七章 暗器灭口

伏隐问道:“不错,易容帮的事,你知道多少,不妨都说出来看看。”

田逢春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看着朱重阳手里的银子,并没有表现出兴奋之色,而是缓缓摇了摇头。

尽管知道田逢春未必会回答出来,但两人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伏隐冷笑道:“你不是说江湖上的事你没有不知道的么?怎么,你不会连易容帮这三个字都没有听说过吧?”

田逢春傲然道:“江湖上的事我自然是无所不知,只不过……”

伏隐问道:“只不过什么?”

田逢春叹道:“只不过易容帮的人以及他们做的事,都算不得是江湖上的事。”

朱重阳道:“哦?怎么说?”

田逢春道:“世上之事分为三种,要么是在庙堂上,要么是在江湖上,要么是在这两者之间的普通百姓,这易容帮却脱离这三者之外,简直可说是修罗地狱中的人物,他们化身千万,无从捉摸,他们若是想要做官,便能杀了一个官员冒充之,如果想要有钱,随便找一个富家翁取而代之,只怕和这些人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发觉,易容帮的人并不多,却似乎无处不在,想要找他们时似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想要远离他们时,他们又似乎就在身边,两位这么问我,我甚至怀疑两位是不是易容帮的人冒充的,找我来不过是探探口风而已,我们源流门上下就算遇到疑似易容帮的人犯的事,就连打听都不敢去打听,又哪里会知道他们的所在?”

伏隐道:“看来你这二十两银子是赚不着了。”

田逢春道:“小的宁可不赚这些银子。”

三人僵持了片刻,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一时似乎都没有什么好问的。

田逢春道:“两位若是没什么好问的,小的就暂且告退。”

朱重阳道:“慢着!”

田逢春道:“不知好汉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朱重阳想起少林之事,问田逢春:“少林寺在不久前遭逢一次劫难,我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田逢春这次则痛痛快快地从朱重阳手中接下这锭银子,对两人笑道:“原来你们拐弯抹角地问我易容帮的事,原来是要打听这件事,只怕你们想错了,少林寺一案并不是易容帮的人下的手,而是另有其人。”

伏隐问道:“此人是谁?”

田逢春对两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人就是……”

刚说到这里,一阵急促的破空之声向三人射来,朱重阳和伏隐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高手,听到破空之声,就知道有暗器袭来,两人连忙抽剑打落暗器,但暗器不但多,而且力道强劲,两人竭力抽剑抵挡,方才将射向他们的暗器打落。

这阵密集的暗器,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生出十分熟悉之感,世上之人能将暗器发射得如此厉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了,另一个则是他们熟悉的叶乘风!

此刻叶不凡远在西域,别说他不在中原,就算在中原,以两人和他的关系,叶不凡也不可能向他们两人下手。

既然不可能是叶不凡,那么向他们射出暗器的,唯有叶乘风了。

朱重阳和伏隐如此猜测,除了因为这些暗器无论数量,速度和力道等,除了叶家父子之外,别人再无这般手段,还有一点,那就是暗器都是钢针,这正是叶家父子两人最爱用的暗器,盖因钢针十分细小,便于大量携带之故。

至于叶乘风为何要对他们两人暗中下毒手,他们自然无暇去想。

面对这么多暗器,想要自保,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使出最拿手的剑法,将自己周围全都用剑护住,剑法可说使得滴水不漏,周围光线昏暗,两人谁都不敢大意,暗器和他们宝剑撞击,发出珠玉落玉盘的叮叮当当之音,声音虽然好听,却带着勾魂摄魄的杀气。

暗器射了一阵子才隐去。

朱重阳和伏隐被暗器震得手臂发麻,两人无不骇然,他们虽然知道叶乘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怎都没想到叶乘风的暗器竟然高明到这种程度。

就在两人心中惊疑不定时,朱重阳转过身来,骇然发现田逢春正捂着自己的喉咙呵呵连声,他一把拉开田逢春的手,这才发现叶逢春咽喉中了两枚钢针,这两枚钢针全都只留下一点针眼,可见钢针暗器已经没入他的咽喉要害。

伏隐见状立刻醒悟暗中袭击他们之人目的并非要杀他们,而是要杀田逢春灭口!

此人若不是早就隐藏在附近,那就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等到田逢春正要说出去少林寺行凶之人的性命时,才蓦然发难,将他杀了灭口。

想到这里,伏隐大怒,连忙向暗器发射过来的方向扑去,朱重阳在后面喊他,他也没有理会。

朱重阳留下来企图尝试能不能救田逢春一救,就算救不得他的性命,能够让他缓一口气,将凶手的名字说出来也好。

只可惜田逢春所受的致命之伤是在咽喉,朱重阳往他体内输入大量的内力,也只不过让他多遭受一些痛苦而已,田逢春缓缓倒在地上后,挣扎了一会,方才死去。

朱重阳站起身来,看了看四周,寂静的夜晚,整个嘉鱼县安静得犹如旷野,天空中星月黯淡,仿佛昭示了如今这个不幸的局面。

安静的长夜,偶然传来的狗吠声让朱重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方圆数十里地范围内,除了他和田逢春的尸首外,再无别人。

这当然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没过多久,伏隐怏怏而返,朱重阳问道:“没有追上?”

伏隐道:“没道理的,我朝暗器发出的方向追出去十多里地,别说能不能追上,我连对方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还提什么追上不追上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我就料定会这样。”

伏隐愤愤地说道:“好小子,你既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怎么不早跟我说,让我白白跑了这么远?”

朱重阳道:“我喊你,可惜你理都不理,又怎能怪我?”

伏隐转变口吻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追不上那个凶手?”

朱重阳道:“你想想,敢当着咱们两人的面杀人的,又极可能是去少林寺盗经行凶的高手,又怎会让你轻易地给追到?人家在出手之前,只怕已经想好了退路,不是你找不到凶手的影子,而是凶手很有可能就没有走多远,在他得手之后,只怕就在附近的房屋院子里躲了起来,你跑这么远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伏隐道:“既然是在这附近的房屋内躲起来了,咱们一家一家地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朱重阳苦笑道:“这周围的人家何止数百家,你去哪里去找?既然你连凶手的影子都没见到,又怎么分辨哪个是凶手?”

伏隐回答不出来,他说道:“照你这么说,凶手不是叶乘风了?”

朱重阳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他,后来想想却感到有些不大对劲,那凶手未必是他。”

伏隐道:“偿若不是他,还有谁有这么高明的暗器手法?难道是叶不凡叔叔?他从西域回来了?”

朱重阳道:“说不定也有可能是中原新晋的暗器高手,只不过咱们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而已。”

伏隐摇了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偿若有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默默无闻?有这种身手的人,又怎么会甘于平静?而且除了叶叔叔之外,谁还有这种能忍受十多年寂寞的人,只为苦练暗器?”

朱重阳道:“蜀中唐门的人,不也是暗器好手世家么?说不定人家门内出了一个修炼暗器的奇才,毕竟大千世界,什么人没有?”

伏隐再跟着否认这种可能,他说道:“蜀中唐门的暗器中极少用钢针,他们的招牌暗器就是淬毒铁蒺藜,还有飞刀袖箭飞蝗石等等,反正我还真没听说哪个唐门暗器高手是用钢针的,而且他们的暗器全都有毒,否则他们也不会带着鹿皮手套来发射暗器了,而今晚这些暗器,你自己看看,可有淬毒的?我看你并没有什么否认叶乘风就是凶手的证据,只是不想相信这一点罢了。”

第八十八章 含沙射影

朱重阳想了想,承认道:“你说的这点我倒也无法否认,只不过我总觉得不想,否则他为何要对付咱们,又为何跟咱们作对,要将田逢春杀之灭口呢?浑没有道理啊。”

伏隐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说道:“你想,有没有可能叶乘风已经被人掉了包,毕竟咱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叶乘风了,偿若易容帮的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只怕咱们也不易发觉。”

朱重阳闻言打了个寒噤道:“别瞎说,就算易容帮的人冒充了叶乘风,又岂能将他发射暗器的本领也冒充了?”

这一点不容反驳,伏隐道:“偿若不是这样,那他为何要跟咱们作对呢?”

朱重阳道:“我看未必是他,他从西域来到中原没多久,根本就不认识这田逢春,咱们在中原待了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过源流门这个门派吧?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还因此杀人灭口呢?”

伏隐道:“是不是他暗中下的手,等咱们回到客栈一问不就清楚了,万一凶手不是他……”

朱重阳道:“什么万一凶手不是他,凶手是他的情况才是万一。”

伏隐道:“行了,你就别跟我抠字眼了,凶手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

朱重阳道:“不管他是谁,我看此人和少林寺一案都有着极深的关系,说不定在少林寺盗经杀人之人,正是今晚杀田逢春灭口的人,因而咱们只要找到少林一案的凶手,也就八九成找到了今晚的凶手。”

伏隐道:“看来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你说着田逢春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难道入少林寺行凶之人竟真的不是易容帮的人?”

朱重阳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推断,偿若田逢春是在胡说八道,那么他也不会被人杀了灭口了,我看田逢春的话有九成可信。”

伏隐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如果少林寺一案的凶手不是易容帮的人,咱们这一段时间为了寻找易容帮所费的功夫也都白搭了。”

朱重阳道:“咱们别在这里探讨这些事了,小心隔墙有耳,咱们处理了田逢春的尸体,这就回去吧。”

伏隐从地上捡起他们问叶逢春关于少林寺一案问题时给他的二十两元宝,田逢春当时还没来得及将这锭元宝放入怀中,就被突如其来的暗器给杀死,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田逢春也不能例外。

既然人都死了,再要银子又有何用?伏隐又将田逢春身上另一枚二十两的银子,以及他身上自己携带的一些银两都给取出,这才将他的尸首带出城外,在一片树林中,将田逢春的尸首掩埋了。

回到客栈,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都在睡觉,燕北寒睡在马车车厢里看守珠宝,他们认识燕北寒并没有多久,他们便放心让他看守珠宝,这是因为几人都觉得燕北寒不是那种监守自盗之人。

果然,燕北寒和银子都好好地待在车厢里。

伏隐那是一刻都等不得,他冲进叶乘风的房间,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叶乘风睡眼惺忪地问道:“是伏大哥?现在什么时辰了?天亮了?”

伏隐冷冷地说道:“没有。”

叶乘风又问道:“既然没有天亮,咱们干什么起这么早?”

伏隐道:“我且问你,你今天晚上出去过没有?”

叶乘风道:“出去过,怎么了?”

伏隐脸色一变道:“出去了?你去了哪儿?”

看着伏隐脸色不对,叶乘风连忙说道:“我出去是因为肚子饿了,在外面的馄饨摊子上吃了两碗混沌,怎么了?”

伏隐心中缓和了些,他摇了摇头道:“没怎么,除了出去吃馄饨外,你可还出去过?”

叶乘风摇了摇头:“我担心燕北寒会带着珠宝逃走,因此没怎么睡觉,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床边盯着燕北寒,过了子夜后,我困得眼皮子打架,便没有再盯着他,而是来床上睡觉,想不到还没刚睡下多久,就被你叫醒了。”

伏隐仔细看了看他,又翻看了一下他的鞋子,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被窝。

叶乘风感到伏隐今晚有些不同寻常,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伏隐道:“你被窝是暖和的,说明你好大一会没有出去过,唉,这就怪了。”

叶乘风问道:“什么怪了?”

伏隐道:“这件事明天再跟你说吧,我和重阳两人忙活半宿,也没有精力再跟你说,现在就要回去睡觉了。”

叶乘风此人并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他点了点头道:“伏大哥和朱大哥都辛苦了,早点歇着吧。”

伏隐走出叶乘风的房门,朱重阳正要准备回房间睡觉,伏隐见状忍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叶兄弟怎么说的么?”

朱重阳道:“不想。”

伏隐问道:“为什么?你这家伙不是一向都是好奇心强烈的么?”

朱重阳道:“我好奇心强烈又怎的?我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叶乘风的嫌疑被排除了,还问个什么劲?”

伏隐愕然道:“我什么表情?”

朱重阳道:“你什么表情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没有愤世嫉俗地和叶兄弟打架,我就知道不是他,你小子又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我还多问什么?”

伏隐道:“你……”

朱重阳拉开门走了进去,又关上了门,显然没有兴趣再跟他闲扯。

翌日起床吃了饭,伏隐将夜里之事跟叶乘风简要地说了。

叶乘风听完经过后对伏隐道:“原来两位大哥都在怀疑是我干的?”

伏隐道:“不错,由不得我们不去疑心,那人的暗器是在是太厉害了,除了你和令尊之外,我们还想象不到谁有这么高明的暗器手法。”

朱重阳在一旁说道:“是你怀疑,可别算上我。”

伏隐道:“你小子就会假撇清,我就不信你连一点怀疑都没有过,你小子只是不想承认这一点而已。”

这点朱重阳到不否认。

叶乘风听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虽然怀疑到他,但现在坦然承认这一点,所以他也并没有生气,他仔细询问了两人那些钢针发射后的情形,然后低头沉思。

过了一会,伏隐忍不住问道:“难道这江湖上,除了你们叶家,竟还有别人暗器不淬毒,还能有这般威力?”

叶乘风摇了摇头:“不可能,偿若江湖中有这样的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我从西域来中土的路上,也打听过不少用暗器的高手,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暗器高手啊。”

伏隐道:“既然不是你们,又不是别人,难道是我们见了鬼了不成?就算是我们见了鬼了,那田逢春又是怎么死的?”

叶乘风道:“我听了两位大哥对暗器的描述,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

伏隐问道:“什么可能?”

叶乘风道:“我感觉那暗器并非是人发射的……”

听到叶乘风的话,伏隐和朱重阳对视一眼,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暗器不是人发的,难道还是鬼发的不成?

叶乘风一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两人误会了他话中的含义,他说道:“我说暗器不像是人发射出来的,而更像是机括之类的巧器发射出来的。”

听到叶乘风的解释,朱重阳有些恍然地说道:“你是说……”

叶乘风道:“八成是机括暗器,我听父亲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一位姓胡的巧匠家中做过下人,这位姓胡的好像是叫……叫胡什么工的。”

朱重阳接着说道:“胡不工!我也听家父提起过此人,不过此人好像是已经去世了许多年了……”

叶乘风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胡不工,他虽然已经去世了几十年了,但他以前制作出来的机关巧器还都存留了下来,这个暗器好像就是他制作出来的暗器之一,叫做什么含沙射影的!”

朱重阳道:“原来如此,偿若是机括暗器发射出来的,便能解释得通了,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暗器高手,只不过靠着机括巧器,他奶奶的!”

叶乘风也认为大有可能,他说道:“看来就是如此了,好了,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咱们接着赶路吧。”

几人收拾好车马,这便离开了嘉鱼县。

离开嘉鱼县之后,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走在前面,叶乘风骑马跟着后面,燕北寒自然还是坐在车厢里。

走着走着,燕北寒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说道:“咦,这个方向好像不是去汉口的啊?”

朱重阳笑道:“谁说现在要去汉口了?我们现在要去找一帮朋友。”

第八十九章 诗剑双绝

燕北寒愕然道:“什么朋友?”

伏隐神神秘秘地说道:“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自然是和车厢中这几箱宝贝有关的朋友。”

燕北寒倒也不是多嘴之人,听到伏隐这么说,只好闭口不言。

叶乘风自然知道是谁,所以他自是跟在后面不闻不问。

据田逢春所言,洪门在江夏县有一处堂口,具体的方位都有了,当然,朱重阳和伏隐对此还是存疑的,毕竟那田逢春所言是真是假还有待证实,他们只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前去。

来到江夏县后,几人立即向田逢春所说的地方赶去。

这里是一个巷子,巷子两旁住着不少寻常百姓,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且田逢春所说的位置既不是巷子口,也不是巷子尾,而是在巷子中间的一座宅院。

巷子虽然宽,可是进了一架马车之后,两旁就没有多少富余,伏隐和叶乘风的马只能一前一后地跟着。

来到这家院子门口,门上也没有牌匾,门外也没有人把风,看起来和寻常人家并无什么不同,伏隐下马前去敲门,敲了几声之后,从里面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谁啊?”

这个“啊”字拖得挺长,看不出此人有什么警觉的样子,难道田逢春真的只是在骗他们?

伏隐答道:“是原来的朋友,请开下门。”

又等了没多久,一位渔民打扮的中年男子过来将门打开,之所以说他是渔民打扮,是因为此人穿着防水的皮窦库,腰间围了个大围裙,袖子卷到手肘,身子背后还挂着一个斗笠,手上带着些血迹,似乎之前正在杀鱼。

这人相貌忠厚,浑不像是洪门这等江湖门派中人,此人看着外面又是马车又是骑马的,露出疑问的神色:“你们来找谁?”

此人这么简单的一问倒将他们给问住了,他们能说是找谁呢?若是说找洪门的人,对方偿若不是洪门的人,岂非鲁莽了,他们对于洪门的这个堂口又不认识什么人,一时倒也难以措辞。

朱重阳怔了怔后说道:“我们此次前来拜访,为的是找郑先生的。”

那人答道:“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郑先生,也不是教书的学堂,几位只怕是找错了地方。”说着,此人就要关上门。

伏隐见状忙到:“慢着!”

那人停住问道:“还有什么事?”

伏隐道:“我们要找的乃是洪家村的大兄弟郑先生,难道阁下也不认识么?”

这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他说道:“我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们还啰嗦什么?”

听到此人的回答,伏隐也跟着心凉了下来,看来那田逢春不过是个骗子,为的自然是要骗些银子,可笑他们竟然相信了这些。

朱重阳听到此人的回答,不但心没有凉,眼睛却反而亮了起来,因为他看到此人一只手扶着门,另一只手却做了一个向下的三的手势,他推断这应是洪门自己人之间问询的手势,他们虽然不懂,但朱重阳却认为此人八成就是洪门的人,他拱了拱手道:“是我们来得鲁莽了,没有事先知会,只是我们身有要事,要找洪家村的人,郑先生不在,有他的亲朋好友在也行,我们有一件关于洪家村的事,说完就走。”

那人有些犹豫,门后又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道:“且问问来者何人,找郑先生什么事。”

这人跟着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找郑先生又有什么事?”

朱重阳没有回答此人的话,因为他觉得门后那个声音十分耳熟,正在思索那人的身份,这人定然和他见过面,却没有说过多少话,而且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单凭声音,他一时没有想起来,因此他扬声道:“在下朱重阳,里面那位朋友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那人讶然问道:“阁下真是朱重阳?”

朱重阳笑道:“自然是我,朱重阳三个字又有什么好冒充的?”

很快一个人的身影从开门的“渔民”身后冒了出来,此人见到朱重阳后,又惊又喜地说道:“果然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阿来,快请他们进来,他们不是鹰爪孙的人,都是好朋友!”

给他们开门的叫做阿来的“渔民”将门打开,请他们进来。

也就在此时,朱重阳看到那人一副秀才模样的打扮,立刻想起他的身份,他说道:“果然是你,诗剑双绝杜晚晴!”爱我电子书

杜晚晴号称诗剑双绝,他做的诗是一绝,剑法为一绝,因此有此称号,此人身材瘦长,若不是腰袢悬挂长剑,真让人难以将他和习武之人联系起来。

几人来不及叙旧,先将车马开进了院子。

这座宅院从外面看起来并没有多大,进去后才发现院子极为开阔,一架马车和两匹马驶进去,也不显得什么,原本除了阿来和杜晚晴两人外,似乎看不到其他人,但几人下了马之后,不知从何处走来几个人,恭恭敬敬地将马车和马接手了过去。

杜晚晴对朱重阳等人道:“请!咱们进屋说话。”

进了屋子,杜晚晴让阿来去沏茶,几人客气一番,分宾主坐下,杜晚晴问起伏隐等人的身份,朱重阳一一相告,杜晚晴寒暄了几句,问道:“你们几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朱重阳道:“说来你也未必知道,杜先生可听说过田逢春这个人?”

杜晚晴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听过。”

朱重阳道:“我们就是听了他的指点,才找到这里的。”

杜晚晴闻言色变道:“此人是什么人?怎会知道我们的所在?”

朱重阳道:“我也不清楚,杜先生,听说你一向独来独往,怎么加入了洪门?”

听到洪门二字,杜晚晴脸上再次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是知道洪门的事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何止是知道,这位叶乘风叶兄弟还是贵帮郑帮主的结拜兄弟。”

听到结拜兄弟几个字,杜晚晴竟然离座而起,来到叶乘风身前准备下跪行礼。

叶乘风连忙阻止道:“杜先生这是干什么?休要如此,真是折煞小弟了。”

杜晚晴连忙摆手道:“叶少侠既然是我们帮主的结拜兄弟,自然是和我们帮主无异了,我们见到帮主时,自然要如此行礼。”

叶乘风道:“千万别,你们帮主是你们帮主,我是我,我并没有加入贵帮,所以也受不得杜先生的大礼,杜先生若是执意如此,在下只能回拜了。”

听到叶乘风的话,杜晚晴这才行了洪门之间的躬身礼,这才回到座位上。

经过这一打岔,朱重阳自然知道了杜晚晴就是洪门的人。

杜晚晴坐下后,又看了看朱重阳等人,这才苦笑着说道:“诸位千万别觉得我们小心过了头,在我杜某加入洪门之前,乃是朝廷抓捕的钦犯,我也是因为此事才加入的洪门,刚才给你们开门的阿来,就是怕你们是官府辫子军的人,所以才不敢相认。”

朱重阳问道:“杜先生乃是江湖豪杰,怎么会跟官府牵扯上了?”

杜晚晴道:“这件事还要从前年发生的一件事说起,武林同道跟我杜某脸上贴金,送杜某一个诗剑双绝的称号,其实在下受之有愧,诗么不过是遣兴时胡乱做的,剑法更搬不上台面……”

朱重阳道:“杜先生实在是太谦虚了。”

杜晚晴摇了摇头:“都是年轻时不知收敛,前年,我做了几首诗,和以前的旧事结成了册子刊印了出来,其中有几首诗隐约缅怀了前朝,结果遭人举报给了官府,官府认定我杜某是反贼,于是派出官差来捉拿我,我护送家人离开时,不免出手伤了几名官差,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官府一面上报了我杜某的事,一面在各州府进行缉拿,在下安顿了家人后,本准备投案说个清楚的,毕竟我那几首诗做得比较隐晦,未必就会因此犯了死罪,也多亏了洪门之人的阻拦,我才没有主动投入虎狼之窝,否则我这条命都要搭进去了。”

朱重阳问道:“这又是为何?为何你投案自首是进了虎狼窝?”

杜晚晴道:“朱大侠有所不知,在下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殊不知眼下官府中的人为了升官加薪,不惜污蔑一些人是反贼,好因此立功,别说我此刻是被官府缉拿之人,就算我没有伤那几名官差的性命,只因那几首缅怀前朝的诗句,他们就足以将我定成重罪,好换取功劳。”

伏隐恨恨地说道:“好个不讲理的官府!”

杜晚晴摇了摇头:“官府若是讲理就不是官府了,现在汉人成了满人的奴才,还帮着满人对付自己族人,真是提起来都让人愤恨不已!”

朱重阳道:“杜先生因此投入了洪门,对于先生和洪门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杜晚晴点了点头,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们说你们是从一个叫做什么田逢春的人口中得知洪门分堂的所在,不知道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此人现在又在何处?”

朱重阳宽慰他道:“此人是个以贩卖江湖消息为生的人,据说他是什么源流门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在下也不甚明了,眼下此人已经死了。”

第九十章 引蛇出洞

听到田逢春已死,杜晚晴心中稍稍放下了些心,不过他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他说道:“朱大侠说此人是什么源流门的人,难道这个源流门就是以此为生?那么岂非整个源流门的人都知道我们洪门堂口的所在了?”

朱重阳不想骗他,老老实实地说道:“多半如此,但是这个源流门十分神秘,一般人也找不到他们,看他们的言行,似乎也不跟官府结交,杜先生不用过于担心。”

杜晚晴点了点头,心中似乎在盘算怎么去找源流门的人打听清楚此事,否则偿若源流门的人将他们所在的消息真的卖给了官府,只怕他们都要跟着倒霉了,洪门在天下各处的分堂里,都隐匿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人,偿若这些地方都被官府查到,除了他们这些被通缉的人遭殃,窝藏他们的洪门弟子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朱重阳又宽慰了他几句,这才提起正事:“不知道此处洪门弟子可不可靠?”

杜晚晴听他这么问,这才想起还不知道几人前来的目的,他说道:“洪门弟子可说个个可靠,不知道朱大侠这么问,是否有什么事是需要洪门去做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正有一件需要麻烦洪门弟子辛苦的一件事,只是因为我朱某和洪门交情不算太深,所以不免显得有些唐突了。”

杜晚晴道:“朱大侠侠名在外,很多行事都跟我们洪门的宗旨相同,朱大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的,尽管吩咐就是,就算叶少侠并非我们帮主的结拜兄弟,我们也会如此,更何况又叶少侠这份关系,我们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重阳道:“杜先生严重了,我们几人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当年闯王遗留下来的宝藏的一部分,按照闯王当年的遗愿,这些财宝乃是取之于民,自然也要用之于民,我们几人又是俗事缠身,分不开身来做此事,所以就想委托洪门的朋友来将这些财宝变现,然后分发给穷苦的百姓。”

听到朱重阳的话杜晚晴的眼睛都等得大大的。

朱重阳见状还以为杜晚晴代表洪门感到此事有些麻烦,不禁歉然道:“我就说我们来的鲁莽了,要贵帮帮我们做这些辛苦之事未免唐突了些……”

杜晚晴打断他的话:“朱大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此事之巧,简直让杜某不敢相信!”

朱重阳道:“什么此事之巧?”

杜晚晴笑道:“说出来只怕朱大侠也难以置信,我们洪门正为钱而发愁呢,阁下送来财宝,岂非来的正合时宜?”

听到洪门缺钱,朱重阳和伏隐对视了一眼,都替这份财宝暗暗担心,因为他们的目的是将这些财宝花在百姓身上,洪门若是用在自己身上不免让他们感到所托非人,而以叶乘风和郑成仁之间的关系,他们又不好拒绝。

一时间,他们生出自投罗网之感,真是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两头为难。

杜晚晴察言观色,自然立刻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他笑道:“几位且莫误会,我们洪门缺钱,并非是我们自己人缺钱,而是为了一件事,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说江夏汉口一带的堤坝在今年夏季决了口,一连冲击了上百个村庄,导致这些百姓房屋农田被淹毁,以至于两三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此事轰动一方,自然是听说了,不过据说朝廷已经下令拨银赈灾了么?怎么,百姓并没有收到这些赈灾的钱粮?”

杜晚晴恨恨地说道:“若是朝廷拨出来的钱粮给了百姓,我们洪门怎么还会缺钱?朝廷自然是拨了钱的,但是经过官府层层盘剥,再加上一些见钱眼红的督察之徒,借着各种幌子,将这笔赈灾之款大胆中饱私囊,上头拨下来的钱粮到了百姓手中的,不过十停中的一二停。”

朱重阳讶然道:“这些人竟会如此大胆,连赈灾的钱他们都敢私吞?”同时他心中想到,看来官府侵吞百姓钱财一事,自古皆然,就算是改朝换代,但这官府的作风依旧没有多大改观。

杜晚晴道:“这些人欺上瞒下,又有什么不敢做的?这十停中的一二停能够到百姓手中已经算不错的了,前朝天灾不断,朝廷拨下来赈灾的钱粮,经过层层盘剥,最终竟无一分一毫到得百姓手中,我们洪门以百姓为根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正准备通知各地洪门分堂,希望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准备大家一起帮助灾民度过难关,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很多洪门弟子虽然家境不错,可是他们还要用这些钱收买人心,为赶走胡虏之用,用来赈灾的话,只怕会让他们心生动摇,现在有了你们这笔财宝,这件事岂非可以迎刃而解了?”

朱重阳问道:“江口决堤乃是夏天的事,怎么会拖到这寒冬时才想起来解决?”

杜晚晴道:“许多百姓虽然受了灾,但是收到亲戚朋友的照顾,加上朝廷分发的一些钱粮,勉强能够支撑到现在,再往后他们的生活只怕便煎熬了,明年开春后这些人的田地只怕还是无法耕种,此后只能化为流民背井离乡,到外地去乞讨为生。”

朱重阳看了看伏隐,见到他微微点头,知道他是同意了将这批财宝留在这里,于是朱重阳说道:“那好,这批财物就交给贵帮来用,偿若赈济百姓还有剩余,希望杜先生以及诸位洪门弟子再辛苦辛苦,将钱财分给那些难以过活的百姓们,朱某在这里替他们谢过洪门了!”

杜晚晴站起身来道:“此事是我们该谢谢你们才是,毕竟我们分发钱财给百姓,是增加了我们洪门的威望,以后洪门大事竟成,当忘不了你们相助之功!”爱中文网

当下朱重阳带着杜晚晴等洪门弟子来到马车旁,他拉开马车帷幕,让洪门弟子将里面的三箱珠宝珍玩都给搬了下来,伏隐又将身上携带的一包袱字画卸下递给他们。

洪门弟子将箱子打开,箱子里耀眼的珠宝让他们几乎看呆了眼。

再看那些字画,都是出自古往今来的大家之手,杜晚晴号称诗剑双绝,对于字画自是十分在行,他讶然道:“这些字画……这些字画全都是真迹!其价值更在这些珠宝之上,几箱宝物价值至少上百两银子!”

朱重阳等人估计这些财宝不过价值数十万两,还需要找人收买,打个折扣下来,怕是到手的不过只有三十多万两,想不到竟会有上百万两之巨。

伏隐道:“竟会有这么多?”

杜晚晴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想必不知,现在汉人当官的人多了,搜刮了无数钱财在手,且不知道怎么去花,所以不免附庸风雅,四处购买古人名家的真迹,现在这些贵重的字画都被炒到了极高的价格!”

朱重阳欣慰地说道:“这么说来,用来赈灾是绰绰有余了?”

杜晚晴狂点头道:“何止是绰绰有余,只怕赈济百姓,连其中一半也用不了。”

朱重阳道:“那好,这些财宝就交给你们来处理了,剩下的自然还是需用在百姓身上。”

杜晚晴没口子地答应。

当下朱重阳卸下了这副担子,感到浑身轻松,就要跟杜晚晴等人辞别,杜晚晴自然是竭力挽留,让他们在洪门住了一晚,当晚自然是大摆筵席,庆祝这“从天而降”的财富。

翌日几人辞别了杜晚晴等人,继续向汉口赶去。

没有了财宝拖累,四人自然也用不着马车了,洪门弟子送给了燕北寒一匹马,四个人四匹马直奔汉口而去,早上出发,到了晌午就到了汉口。

汉口乃是长江以及几道支流的交汇之处,大江上贸易来往甚多,且极具军事价值,所以汉口自古以来都是朝廷极为看重的重镇,既有重兵把守,又有无数各地来往的商人,所以显得十分繁华。

在这等繁华之地,八卦门作为其中最重要的一座武林门派,自然是在各方面都有相当深厚的背景,让人轻易不敢去撸虎须。

这次燕北寒等人前来,一是要化解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瓜葛,二来还要解决燕北寒和李东阳之间的仇怨,所以四人一进汉口,就有种羊入虎口之感。

在进入汉口之前,燕北寒故意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以防一进汉口就被八卦门的人认出。

四人找了家偏僻的小旅馆投身,将马儿交给旅馆伙计照料后,四人来到房间里商量此后如何行事。

朱重阳道:“我们的事不急,可以缓一缓,依我看,还是先解决燕兄和李家父子之间的事为先。”

燕北寒推让了几句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燕某先谢过诸位了,对付李东阳那小子,不知道朱大侠可有什么计策?”

朱重阳道:“李东阳认得你,你也认得李东阳,我看咱们就先出面激他,让这小子主动对付咱们,咱们则趁机将这小子掳走,这样咱们既不理亏,又有了跟李秋蝉谈判的条件,这件事就容易解决得多了。”

伏隐问道:“你盘算得倒好,那李东阳配不配合还不是另说?”

朱重阳道:“以李东阳纨绔子弟的性子,多半少不了花天酒地,而跟他花天酒地之人,不是八卦门的弟子,就是他的那一帮狐朋狗友,咱们只要把握好时机,来个引蛇出洞,不愁他不上当。”

伏隐问道:“计将安出?”

第九十一章 分头行事

朱重阳道:“但凡纨绔子弟,平时最喜欢做什么事?”

伏隐道:“吃喝嫖赌,但李东阳乃是八卦门掌门李秋蝉之子,按道理说,他家规门规十分森严,不应该在汉口有这胆子胡作非为的。”

朱重阳问燕北寒:“我们当中,只有你见过李东阳,你觉得他是怎样的人?”

燕北寒道:“这李东阳的确是纨绔子弟模样,但我想他吃喝有之,嫖赌么,我想他在汉口周遭一带应当还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如果是在外地,没有他爹的这个障碍,我想他应会为所欲为。”

伏隐悻悻地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既然这小子此刻多半就在汉口,自然不会去青楼赌场等地,吃吃喝喝么,他在家就能做到,咱们又能奈他何?”

朱重阳道:“这一点只怕你就想错了,在家里一个人吃吃喝喝可不是纨绔子弟的作风,但凡这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之徒,偿若还有点身份的,都喜欢结交一些拍他马匹的狐朋狗友,李东阳结交这些人,当然会碍着他爹的颜面,不会在家里请客,而是在酒楼之中,且酒楼规模也不会小了。”

燕北寒点了点头道:“别说是他这种人,换作是我,只要腰里有几个子儿,也会邀朋唤友一起去吃吃喝喝,对家里还可以美其名曰是在广交朋友。”

伏隐道:“你们的意思是……”

朱重阳道:“咱们就去汉口最大的酒楼里去寻找,只要见到李东阳在里面,燕兄就露出真面目,惹得他主动向你出手,咱们再趁机将他绑走,这样就算李秋蝉知道了,也当知道是他这个宝贝儿子先出的手,只不过技不如人,被人带走,生死不知罢了,你们猜李秋蝉会对此事作何反应?”

伏隐笑道:“你这法子算是阴损的很,不过那李东阳的狐朋狗友若是不会武功,不敢向咱们主动攻击的话,咱们计策岂非就不灵光了?”

朱重阳道:“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大洞,这李东阳乃是八卦门掌门之子,所结交的应都是武林世家子弟,只不过身手嘛,那就不好说了。”

伏隐道:“那好,就照你说的去办,咱们先去打听汉口哪一家酒楼最是豪华,最能符合李东阳的身份,先来个请君入瓮,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请君入瓮和瓮中捉鳖这两个词有些在此时用得并不太妥帖,不过谁都无闲暇去更正。

朱重阳道:“李东阳这小子和他的酒肉朋友在一起定然十分看重面子,到时候让燕兄再挖苦他两句,这小子定然放不下面子,会对燕兄予以还击,咱们且让这他几招,等到他的朋友一起出手时,咱们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小子掳走,在有人通知李秋蝉找上门之前,咱们迅速撤走,如何?”

叶乘风首先同意:“现在正是吃午饭之时,暗门是现在动手还是准备在吃晚饭时动手?”

朱重阳答道:“自然是晚上,打白天的,咱们带着一个大活人逃走,岂不是太也显眼了?”

伏隐道:“那好,咱们就这么打算,现在咱们先去吃饭,再做足准备,等到天黑下来后,给他来了出其不意!”

吃过饭后,四人分成两组,朱重阳和燕北寒一组,伏隐和叶乘风两人一组,前去做准备。

所谓的准备,乃是指他们先去打听好汉口那些酒楼比较豪华,比较符合像李东阳这等门派首领之子的身份,还有观察好逃走的路线,准备将李东阳如何悄无声息地带离汉口,八卦门在汉口有着一定的势力,若是劫走李东阳后还留在城内的话,只怕会被李秋蝉给找到。

这些事情的准备便是由朱重阳和叶乘风去做。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去做的则是去准备易容之物、迷药和马车等物,易容之物是在掳走李东阳后,给他改头换面,让人一眼认不出他来,迷药是在掳走李东阳时让他安安静静地不加反抗,尽管他们可以封住李东阳的穴道让他老实,但偿若给他易容时他不配合,便需要用迷药先将他迷晕,这个计策是他们从易容帮身上获取的灵感,而雇用马车,则是为了混淆视听,在他们逃走之后,李秋蝉一时查找不到他们离去的方向,无法追寻。

几人做好了准备后,便一起返回客栈碰头。

傍晚时,四人回到客栈,一切都准备充分,称得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个东风,自然是能在汉口的酒楼中找到李东阳和他的狐朋狗友们了。

在客栈的房间里,伏隐问朱重阳:“你们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朱重阳道:“汉口乃是商贾往来密集之地,所以酒楼林立,称得上有头有脸的酒楼就有十多家,这是别处所无的,我和燕兄两人走遍了这十多家酒楼,最后认定李东阳最有可能去的其中三家,分别是城东的汉阳酒家,城北的飘香酒楼以及城西的望江楼。”

伏隐愕然道:“一个是在城东,一个是在城北,还有一个在城西,这岂不让我们要跑断腿?”

朱重阳道:“对此我和燕兄倒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和燕兄以及叶兄弟三人晚饭时各自蹲守一家酒楼,你伏隐呢则在这三家酒楼外负责引介,不管我们三人是谁先看到李东阳,都会告诉你,你来通知其他两人,这件事不就解决了么,毕竟李东阳若是和他的酒肉朋友一起吃酒,不会过来喝两杯酒就算,总得要吃喝半天不是?”

伏隐恨恨地说道:“你小子真是什么差事是需要跑腿的,只怕都会先想到我。”

朱重阳笑道:“这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还有你和叶兄弟连人负责准备车马,即时让马车去哪家酒楼,最后还不是由你去通知人家?难道还能让叶兄弟去做此事不成?这叫做能者多劳。”

伏隐苦笑道:“你总能说出一些歪理邪说来,好吧,即时由我居中负责通知你们李东阳这小子的所在就是,你也别再忘我脸上贴金了,每次贴金我看都没什么好事。”

朱重阳问道:“你们呢,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提到此事,伏隐又笑了起来,他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包袱,包袱里放着一瓶浆糊,一些胭脂,还有一套女人的衣服和发饰,另外自然少不了一包迷药。

朱重阳笑道:“你小子是想将李东阳扮成一名女子么?”

伏隐点了点头道:“不错,咱们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只怕更易惹人疑心,若是带着一名女子,多半会好一点。”

燕北寒也跟着失笑道:“这样也好,李东阳醒来后见到自己变成了女人,只怕会吓得不轻,说不定还会疑心咱们将他阉了呢,这小子作恶多端,也该让他受点教训了。”

伏隐问燕北寒:“你对李秋蝉了解得多一点,据你所知,这李东阳可是他的独子?”

第九十二章 酒楼风波

燕北寒点了点头:“不错,正是他的独子,而且是中年得子,否则也不会将他宠溺成这样。”

伏隐叹道:“既是独子,那便算了。”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唯有朱重阳知道他的意思,偿若李东阳不是李秋蝉的独子,那么以他的尿性,将他阉了也不冤。

朱重阳道:“就算他不是独子,你也不能让他断子绝孙,否则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咱们又怎么化解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

燕北寒经朱重阳提起此事,他说道:“依在下所见,掳走李东阳后,非但可以解决我和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事,也能由此要挟李秋蝉此后不得再去找南天门和四节门的事,毕竟他虽然钟爱大弟子吕千水,非要帮他报仇不可,可是李东阳毕竟是他传宗接代的骨肉,就算吕千水是李秋蝉的私生子,总不如这个公开的儿子重要吧。”

朱重阳道:“此事到时候再说吧,且看看他李秋蝉会不会将他儿子看得这么重,对了,待会咱们提前吃晚饭,然后便出发,他李东阳今晚乖乖地待在家中便罢,偿若他出来和朋友花天酒地,那么咱们非要将他掳走不可!”

吃过晚饭,四人依照之前商议好的计划,分头而去。

朱重阳去的是城东的汉阳酒家,燕北寒去的是城西的望江楼,叶乘风去的是城北的飘香酒楼,而伏隐则是在城中一处和三家酒楼距离都差不多的地方局中策应。

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三家酒楼中,他们还是认为李东阳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是城西的望江楼,而四人当中,又只有燕北寒知道李东阳的模样,所以让他去望江楼。

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虽然并没有见过李东阳,但他身为八卦门掌门之子,定然跟着李秋蝉学了不少八卦门的武功,再加上不少年轻人簇拥着他,只怕不用他们去辨认,恭维他的人就会将他的身份当众说出来。

来到汉阳酒家后,朱重阳便在酒楼门外等候,此刻华灯初上,不少赚了钱的商旅呼朋唤友地进入酒楼吃饭,这些人不会武功,朱重阳是一望可知,他们自然不可能是李东阳一伙人了。

等候了半天,汉阳酒家中的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即便有一些武林中人,也能看得出并非李东阳,朱重阳等得正焦躁,伏隐已经匆匆赶了过来,他说道:“别在这等了,李东阳出现了,就在叶乘风那边的飘香酒楼,他回去守着里,你先过去,我通知了燕北寒后,再带着马车过去。”

这一点大出朱重阳的预料,他说道:“真正想不到,原来这小子去了飘香楼,那好,我先过去,你快去跟燕北寒说一声吧。”

说罢两人匆匆分手,伏隐向城西望江楼赶去,朱重阳则向城北的飘香酒楼而去。

汉口的夜晚也是行人如织,大多都是外地商人,人在他乡异地,晚上睡不着觉,便出来领略一下汉口的夜景,路上不少人点着风灯,做着这些外来人的生意,因为街上行人众多,朱重阳不便施展绝顶轻功,以免骇人听闻,但他为了尽快赶到飘香酒楼,还是使出缩地成寸的功夫,表面上是在闲庭信步,实则以极快的身法赶去。

来到飘香酒楼外,朱重阳看到叶乘风正坐在酒楼外面的一个面摊前,在叶乘风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碗面条,叶乘风乃是吃了晚饭的,他这么做,自是不想惹人疑心。

朱重阳来到他旁边道:“你确定李东阳就在里面?”

叶乘风点了点头:“我听到那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口中说着什么八卦门的大公子李公子什么的,让酒楼里的人将今日新来的唱曲的姑娘给他们叫来,似乎他们来此,就是听说了飘香楼新来了一位唱曲的美貌姑娘,我想既然是八卦门的李大公子,那么是绝对不会错的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先进去探探路,等到燕北寒和伏隐来了之后,你让伏缨带着马车等在外面,你和燕北寒两人进去,咱们一起行事。”

叶乘风自然是唯朱重阳马首是瞻,留在面摊前假装吃面,看着朱重阳一个人走了进去。19楼文学

朱重阳来到飘香酒楼门口,自有伙计前来招呼:“这位爷,不知你们是几人前来吃饭?”

朱重阳笑道:“我是朋友请客,让我作陪的,他们已经来了,我是来找他们的。”

伙计又问道:“不知道客官的朋友贵姓?”

朱重阳道:“姓李,他是八卦门的大弟子,想来你们不会不认得吧。”

伙计闻言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李公子正在二楼的桃花阁,我带客官过去吧。”

朱重阳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忙着吧。”

得知了李东阳在酒楼中的位置,朱重阳走进了酒楼中。

此时正值饭点,酒楼中差不多满座,食客们人声鼎沸,跑堂的伙计在大厅内各个桌子间走来走去,给每一桌上的客人送上酒菜,吃饭的人有的相互之间客客气气,有的则在大吹牛皮,有的相互尊敬却又不断劝酒,吵杂之中显得很有烟火气。

朱重阳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这里相较于楼下的吵闹,则安静了许多,这是因为在这里吃饭的客人都是在单独的厢房里,房间的门全都关着,即便里面传来哄笑声,隔着一扇门也听不真切。

二楼的每间厢房都有一个雅致的名字,什么桃花阁,梅花亭,牡丹厅等等,用以区分不同的房间。

朱重阳来到桃花阁房间外,里面传来丝竹之声,除了丝竹之声外,还有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年轻人喝骂声,以及一个人的赔礼声。

听到这里面的声音,朱重阳感到有些奇怪,他功聚双耳,仔细倾听里面的谈话,很快听出了个大概。

原来在里面弹唱的人并非今日新来的姑娘,而是之前的旧人,李东阳乃是酒楼常客,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喝骂店小二,正是认为酒楼竟敢对他如此无礼,拿旧人来糊弄他们。

店小二则不停地赔罪,并解释那姑娘没有前来的缘故,是因为武昌府的知府二公子前来,县衙内的几位爷为了招待他,已经将姑娘请了去,他让李东阳等人稍安勿躁,先听这位姑娘唱一会曲,等到那名新来的姑娘在牡丹厅里唱完了曲,就来伺候他们。

李东阳不依不饶,口出狂言道:“什么知府二公子?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知府亲自前来,我还能让着三分,他儿子又不是什么官员,凭什么敢抢老子的姑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别说他还算不上强龙,只不过是条小泥鳅,就想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成?”

那店小二竭力赔罪,李东阳自然不停,只听一阵打砸声和姑娘的惊叫声传来,接着是有人跑向房门的声音以及店小二的劝解声。

朱重阳听到有人出来,连忙来到走廊尽头,假装喝多了酒的人。

从桃花阁中跑出来的乃是一位姑娘,看来刚才就是她先来应付李东阳的,不料李东阳并不满意,还摔了她的琴,将她赶了出来,由此便能看出这李东阳如何飞扬跋扈,就连知府之子也都不放在眼里。

接着出来的就是李东阳,以及几个地痞无赖打扮的人,他们径直走向牡丹厅,看来是准备要找知府之子去要人了。

朱重阳见状,心中暗暗焦急,他希望燕北寒和叶乘风赶紧来,他担心李东阳等人和知府之子产生了冲突,双方打一架之后便扬长而去,那么他们今晚的大计便要泡汤了。

第九十三章 天外有天

李东阳和几个狐朋狗友气势汹汹而来,竟然没有注意到站在走廊尽头的朱重阳。

来到牡丹厅门口,李东阳就开始骂骂咧咧地拍打着门,那门本是虚掩着的,随着他拍打,门直接就打开了,随即从里面传来喝骂声:“什么人这么大胆!”

李东阳站在门口冷笑道:“好个狂妄的东西,竟敢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给老子滚出来!”

武昌府知府之子何等样身份,出行自然是带着不少护卫随从,再加上汉口县县太爷的公子,前前后后有一二十人从牡丹厅中走了出来,让这条并不怎么宽阔的走廊显得十分拥挤,这群人中有一位穿着华丽,显得颇有身份之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李东阳等人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再敢大呼小叫,就将你们全都押入大牢!”

看到这些人出来,朱重阳不禁摇了摇头,这些侍卫随从虽然人多,会武功的却只有两人,而通过这两人的气度来看,武功不过平平,绝非李东阳等人的对手,不管他们身份如何尊崇,遇到了李东阳这个魔头,只怕他们要先吃上眼前亏了。

果然,李东阳冷笑道:“本朝律例,凡当官者假公济私,都要处以戴枷示众,在酒楼争风吃醋的,更要罪加一等,我们不过一介百姓,你们也非知府知县,你凭什么来抓老子呢?就凭你们的爹是朝廷命官么?老子在官家也有人,只怕你们鲁莽之举拖累了你们老子的仕途。”

朱重阳听到这番话不禁对李东阳刮目相看,看来他并非只是一个草包,竟然知道律例,怪不得他由此底气,看来他说的在官家有人,多半还是他爹八卦门掌门李秋蝉认得几个做官的人。

之前呵斥李东阳的,乃是本县县太爷之子聂惊堂,此人也是个草包,看不出李东阳不好惹,还打算仗着自己人多,要教训教训这几个人,聂惊堂惊怒之下,对随从下令:“给我教训教训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好给我打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

主子发了话,身为下人的哪能不拼命表现?站在前面的几人登时举着拳头向李东阳等人扑去,聂惊堂说完话后,人就向后缩去,显然是怕误伤了自己。

李东阳不屑地笑道:“来得好!小爷正觉得手痒呢……”

话未说完,已经有人冲到近前,李东阳施展出八卦掌,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顿时有五六个人被他打倒在地,李东阳一边出手一边笑道:“不用几位兄弟出手,你们在一旁好好看着,看看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是怎么得到教训的!”

两句话的功夫,又有三人被他打倒在地,走廊本就有些狭窄,这些人有的撞入其他厢房内,有的被李东阳踩在脚下,在他对付其他人时,被他踩在脚下的人不断发出惨呼,一条走廊里,顿时成了李东阳展现身手的场合,也成了聂惊堂随从们的噩梦之所。

聂惊堂想不到李东阳身手这么高明,他护着另一位穿着华丽的年轻人躲入牡丹厅,同时口中喝道:“大伙还等什么?一起上!”

另一名穿着华丽的年轻人自然就是知府的二公子了,他虽然被聂惊堂拉入牡丹厅,却并没露出丝毫惊慌之色,和聂惊堂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朱重阳见状,心中也不禁佩服知府之子的沉着冷静。

普通人和人打架,见到对方这么勇猛,早就会想方设法地逃走了。

这位知府的二公子名叫于成秀,他之所以面不改色,倒不是因为他胆量有多宏伟,而是因为他有所凭籍,就在他进入牡丹厅后,他对着房内躬身说道:“谢先生,这次还需要请您老人家出手才行。”

牡丹厅内传来一名老人的冷哼声:“哼!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连知县知府都不放在眼里了?老夫出去会会这胆大包天的狂徒!”

于成秀接着说道:“有劳谢先生了!”

听到牡丹厅内的对话,朱重阳心道,这谢先生又是何人?听此人说话的声音,内力十分深厚精纯。

此时走廊里二十多名聂惊堂的随从已经被打到了十多人,剩下的人也不敢再出动冲上前去,不过缩在后面虚张声势而已。

那名被于成秀称为谢先生的老人慢慢从牡丹厅内走了出来,朱重阳看去,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穿劲服,带着一副被人打扰的不耐烦,出来替于成秀解决麻烦。

李东阳见到这位谢先生,只当他不过是聂惊堂等人的一位普通侍卫,想也不想,主动向谢先生攻去。

谢先生一眼就认出李东阳的武功路数,他一边还击一边说道:“八卦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李东阳口中不甘示弱:“就算了不起,对付你这老不死的也是足够了!”

谢先生冷笑了一下,接着反守为攻,以八卦掌对八卦掌,两人的招数一模一样,只不过谢先生的八卦掌更加纯熟,而且是后发先至,他的双掌和李东阳的双掌相击,接着两人四掌被牢牢地黏在了一起!第八书库

朱重阳眼里高明,自然看得出那姓谢的老头乃是使用了阴劲,是他主动黏住了李东阳的手掌,李东阳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双手向后撤时,谢先生的手掌便跟着向前,李东阳的双掌向一旁甩去,谢先生的双掌一样向一旁甩去,只不过双掌始终不离李东阳的双掌。

李东阳伸脚去踢谢先生,谢先生也是后发先至地将他提出的脚给拦下,李东阳又惊又怒,始终甩不脱谢先生的双掌,他破口大骂:“你这老东西!快放开我的手!”

朱重阳看得暗暗佩服,这姓谢的老头用的也不是其他功夫,而是和李东阳一样的八卦掌,只不过这套八卦掌和李东阳的八卦掌显然有所不同,内功完全是另一门阴寒的功夫,将李东阳的双掌牢牢吸住,就像捆住了李东阳的双手一样慢慢戏弄他。

谢先生道:“年轻人不自量力,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敢如此狂妄,今日老夫就替你爹娘好好教导教导你!”

李东阳双手向后猛力抽动,却不料谢先生原本吸住他双掌的手改吸为推,李东阳向后抽了个空,又被谢先生的一推,整个人向后抛跌,站在李东阳身后的几人被李东阳撞到,几人都变作了滚地葫芦。

谢先生冷笑了一声,似乎认为自己对付李东阳有些大材小用。

此时朱重阳看出李东阳的手臂已经被他自己后撤之力再加上谢先生的一推之力相加而弄得脱了臼,他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聂惊堂此刻终于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从牡丹厅中走了出来,对剩下的几名随从说道:“你们给我狠狠地打!将他的双手双脚都给我打断了!让这不长眼的东西再狂妄!”

李东阳因双臂疼痛而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他忍着剧痛喝骂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当真是断了手臂的李东阳如同没了爪牙的老虎,几名随从在聂惊堂的使唤下,不怀好意地向李东阳走来。

事情闹到这步田地,朱重阳势必不能再坐视不理,偿若李东阳被这几名随从失手打死,自己的大计同样要付诸东流了,他走了过来,伸手虚拦住那几名将要动手的随从,劝解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不过是争风吃醋的事,打赢了也就算了,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聂惊堂还以为朱重阳和李东阳乃是一路的,此刻李东阳的狐朋狗友在李东阳的一撞之下,都跌倒在地起不来了,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起不来,还是忌讳谢先生的武功,假装倒在地上不敢起来,眼下只有朱重阳一个人为李东阳说话,也难怪聂惊堂会误会,聂惊堂冷笑道:“这件事可不是我们挑起来的,真是反了天了,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此刻再求饶,只怕是晚了!给我上!你们几人还等什么?连这小子一块都给收拾了!”

朱重阳暗叹一声,自己原本是打算掳走李东阳的,没想到还没动手,反倒先帮他对付别人了。

这几名随从仗着有于成秀带来的谢先生撑腰,几人发一声喊,一起向朱重阳冲去。

朱重阳迫于无奈,飞身而起,一招豹尾脚中的金豹甩尾,两只脚化作无数脚影,仿佛豹子甩动的尾巴,向几名随从踢去。

只这一招,便将冲过来的五名随从全都踢翻在地。

此举非但镇住了剩下几名随从,就连谢先生都不禁动容道:“好脚法!”

朱重阳淡然谢道:“谢先生客气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谢先生失笑道:“豹尾脚如果也算是雕虫小技,那么这世上不是雕虫小技的脚法也不多了。”

朱重阳讶然道:“原来谢先生知道在下的脚法。”

豹尾脚虽然是朱雀和朱重阳赖以成名的绝技,但真正知道豹尾脚名称的人,江湖上并不多。

聂惊堂见到朱重阳打倒了几名随从,落了他的颜面,此时反而又和谢先生聊了起来,心中不忿道:“谢先生,还不快教训教训这小子?”

谢先生冷笑道:“教训教训这小子?我不是他的对手,怎么教训?我看不如由聂公子去教训他一番如何?”

聂惊堂想不到谢先生自承不是朱重阳的对手,他结结巴巴地对于成秀道:“于公子,这……”

第九十四章 掳人江上

于成秀叹道:“谢先生乃是教在下拳脚的师父,并非在下的随从,我自然没有以徒弟使唤师父的道理,聂公子,想不到汉口县竟然是这种无赖当道之地,民风这么彪悍粗野,等我回去后定会禀告家父,让他好好治理治理一下此地!”

聂惊堂骇然道:“于公子,千万别……”

谢先生对朱重阳道:“谢某当年和令尊有过一些来往,看在令尊和谢某的交情上,朱少侠别再为难这几人了,如何?”

朱重阳也猜到对方和家父有些渊源,否则也不会认出自己的武功来,他拱手道:“谢前辈既然是家父的朋友,晚辈自然不敢冒犯!”

谢先生点了点头,微笑道:“那老夫这里谢过朱少侠了,于公子,咱们走!”

说着,他陪着于成秀向外走去,聂惊堂顾不得受伤的手下,连忙追了过去:“于公子……于二少……”

聂惊堂的随从们自然也不敢久待,相互搀扶着,下楼离去。

李东阳等人见到对方走了,这才对朱重阳道谢:“多谢阁下仗义出手,我李东阳定会铭记于心,不知道英雄尊姓大名?”

朱重阳刚要说话,牡丹厅内走出来一名身姿婀娜的女子,女子抱着一尾长琴,款款向楼梯行去。

这名女子就是李东阳和官家弟子起冲突之因,到了此刻,聂惊堂和于成秀等人已经没了听曲的心情,李东阳等人则受了伤,自然更没有饮酒作乐的想法,古人云,美貌女子乃是红颜祸水,其实错的并非是美貌女子,而是觊觎美貌女子的男人。

正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壁玉又有什么罪过了?

李东阳见到朱重阳看着女子的背影看呆了眼,又问了一遍:“不知道英雄尊姓大名,好让在下铭记于心!”

那名女子带着琴下楼时,另有一人上楼,两人错身而过,来者正是燕北寒,随后又有一人上了楼,后面这人自然是叶乘风了。

朱雀对李东阳道:“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希望你感恩戴德,因为一会你又会开始记恨我了。”

李东阳听得糊里糊涂的,但他看到燕北寒此时前来,又跟着变了脸色,他勉强站起,让他的一个朋友将他脱了臼的手臂给他接上,他忍着剧痛,对燕北寒道:“好小子,你倒守信,一年的时间刚到,你就来了。”

看得出李东阳此刻还不知道燕北寒是来找他麻烦的,还以为他是负荆请罪来了。

燕北寒冷冷地说道:“李东阳,我和令尊约定了今日回来汉口,这叫做一言九鼎,既然我和令尊有了约定,为何你又派人来对付我?又为何对我朋友杀人放火?”

李东阳在去年此时因为和燕北寒的朋友徐天长发生冲突,而被燕北寒羞辱了一通,随后李秋蝉出面为儿子讨回“公道”,李秋蝉念在燕北寒是个孝子的份上,饶过燕北寒一年,约定让他一年之后来汉口比试,解决这件燕北寒羞辱他儿子的事。

可是在燕北寒回岳阳之后不久,李东阳心中愤愤不平,先是挑唆了八卦门的大弟子吕千水去对付燕北寒,又找人在徐天长家杀人发火,逼得徐天长一家躲入乡下,隐姓埋名。

当年燕北寒恩怨分明,对李秋蝉还是有些感激之情的,但是这点好感,全都被李东阳后面的阴毒给毁了,此刻的他心中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他对李东阳道:“你做的好事!现在到了了解得时候了!”

霎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燕北寒抽出刀来就要动手。

李东阳岂能不知他不是燕北寒的对手,再加上他毕竟心虚,病急乱投医下,他竟然向朱重阳祈求:“英雄!好汉!你帮人帮到底,再帮我将这恶人给赶走,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燕北寒听到李东阳竟然恳求起朱重阳来,一时摸不着头脑。

朱重阳冷笑道:“只怕在下要让你李大公子失望了,这位燕兄乃是我的朋友,我岂有不帮朋友,反而帮朋友对头的道理?”

李东阳这才醒悟朱重阳和燕北寒是一路的,此时的他双臂已经接上,他蓦地抽出长剑,对他的几名狐朋狗友道:“咱们一起冲出去!回头我每人给你们一百两黄金!”

朱重阳叹道:“到了此刻你还看不清楚状况,真是令人替你感到悲哀。”

尽管李东阳的几位朋友知道朱重阳的厉害,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几人听到李东阳许下这么高的报酬,有几人竟然跃跃欲试起来。53中文网

朱重阳甚至懒得自己对这些人动手,他对叶乘风道:“你来出手,咱们速战速决!”

叶乘风甩手几枚飞蝗石打出,除了李东阳外,他的几名狐朋狗友全都痛呼一声,继而昏晕过去。

朱重阳一脚踢向李东阳,李东阳躲也躲不开,被踢得仰天倒地,叶乘风冲过去,拿出迷药在他口鼻间一拍,李东阳顿时也跟着昏迷过去。

燕北寒走过去将李东阳背起,和叶乘风以及朱重阳三人立刻离开了飘香楼。

几人下楼时,楼下的人得知上面有人打架斗殴,早就有不少人结账离开,下面大堂内的客人寥寥无几,燕北寒背着李东阳下楼时,掌柜的跑堂的伙计等人还以为李东阳喝多了酒,谁也没想到李东阳是被他们掳走的。

出了飘香楼的门,外面十多架马车正在候着,他们上了其中一架马车,伏隐早就安排好了,等他们上了车,十多架马车四散离去,就算是有心人,一时也说不清他们上的是哪一架马车,自然也说不清楚这架马车的去向。

马车在汉口街上疾驰,等到了一处城墙根时,几人下了马,伏隐给了马车车夫一枚二十两重的银元宝,并交代他:“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要跟他们说我们的去向,否则到时候老子不但要收回这锭元宝,还会要你好看!”

那名马车车夫自然答应不迭,驱赶着马车离去。

等到车夫离开后,伏隐又带着朱重阳和燕北寒等人沿着城墙根走了半里路,这才逾墙而过,原来伏隐还是不信任那马车车夫。

离开汉口后,他们来到江边,伏隐又花重金买下了一艘渔船,安排几人上了船后,几人这才放松下来。

燕北寒看着躺在船板上昏迷不醒的李东阳道:“我真相一刀宰了这家伙,偿若没有他,我燕某又何至于落到此等地步?”

朱重阳道:“燕兄且冷静一下,等到天亮后我跟你一起去见李秋蝉,到时候咱们将李东阳的所作所为跟李秋蝉一说,非但他不会再跟你进行生死决斗,就算是他跟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也会化解,而将怨气发到这小子头上。”

伏隐道:“就算这小子再胡来,毕竟也是李秋蝉的亲儿子,只怕他也不会怎么着。”

朱重阳道:“李秋蝉若是此刻还不醒悟,任由这小子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只怕他迟早会死于非命,宠溺并非是什么好事,反而会害了他。”

燕北寒心中怒火始终无法消减,他在船舱里寻摸了一会,竟然找到了一壶酒和几条鱼干,他就着鱼干喝了半壶酒,躺在船舱里沉沉睡去。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站在船板上,看着岸上点点灯火,他感慨道:“世上纷争永无停歇之日,咱们就始终会为了这其中不平之事而奔波不已,何时是个头?”

叶乘风道:“等到有了一份足以惩戒恶人而且真能得以执行的律法出现的时候,自然就不需要咱们了。”

伏隐道:“叶兄弟还是单纯,这世上既然永不会少了有权有势之人,律法便只能对穷人,对那些无权无势的人生效,别天真了。”

叶乘风苦笑道:“若是连这点希望都没有,也未免太让人绝望了。”

朱重阳道:“世上最难做到的就是公平二字,真要有了叶兄弟所说的这么一天,就算不能让世上所有恶人都绳之于法,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人人自危,眼下少林寺都会遭到劫难,普通老百姓还不是任人鱼肉?”

伏隐道:“讲这么多大道理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去睡觉。”

朱重阳知道伏隐是不想和他谈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他苦笑道:“去睡吧,明日还要去找李秋蝉,跟他商量着几件事,也需要精神。”

叶乘风则问伏隐:“伏大哥,你给我的那迷药,会让这小子昏迷多久?别让他趁着咱们睡着时偷偷溜走了。”

伏隐问道:“昏迷多久要看你给他用了多少迷药,你给他用了多少?”

叶乘风道:“有一粒花生大小吧。”

伏隐笑道:“一粒黄豆大小的迷药都够他睡上一日一夜了,你给他用了这么多,只怕他两三天都未必能醒,不用担心,咱们去船舱里睡一会吧,此刻汉口城中只怕早已闹翻了天。”

他推测得没错,汉口城内,李秋蝉得知儿子被人掳走,带了一百多人在城中挨家挨户地搜寻,不过自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第九十五章 登门造访

翌日清晨,八卦门,李府。

一夜未曾合眼的李秋蝉正站在大厅中发愣。

几拨弟子轮流回来汇报,在他们搜寻的区域,并没有找到少公子李东阳。

李秋蝉大发脾气,臭骂了这些没用的弟子一通,又让他们继续出去寻找,这些弟子们也是一夜未曾合眼,再加上又都劳累了一夜,许多弟子心中都带着怨气,只不过当着师父的面不好说出来,出了门就开始咒骂李东阳起来。

李东阳被掳走的原因他们也约略听说了一些,从飘香楼的伙计等人口中,这李东阳是跟县太爷之子以及武昌府知府二公子为了一名歌伎而起的冲突,说起来,还是李东阳挑惹出来的事,若不是他去找人家的麻烦,又怎会到现在踪迹皆无?

一名弟子出了门就嘟囔,这二世子和人争风吃醋,不知惹了多少麻烦,每次都要他们出动去解决,这次若是回不来了,对大家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李秋蝉听到这名弟子如此诅咒自己的儿子,心中恼怒,正要出去喝骂,被他夫人喊住:“你想干什么?你徒儿说得没错,东阳就是被你宠坏了,不断给家里带来麻烦,让咱们跟着担惊受怕,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你不反省反省自己,反而要去责骂你徒儿?等到你将徒儿骂得离心离德,我看还有谁去帮你寻找这个逆子!”

听到夫人的话,李秋蝉不免感到有些汗颜,他虽然身为八卦门掌门,对这位夫人一向有些畏惧,尤其是他们诞下一位麟儿后,他夫人更是如同王母娘娘,而他则成了王母娘娘的的奴仆,他叹道:“儿子被人掳走,你说我能不心急么?你现在再来翻旧账,徒复何益?”

他夫人叹息道:“东阳是你儿子,他也是我儿子,他被人捉走,我能不心疼么?他再怎么顽劣,始终也是我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去年中秋,我去梅花庵给他算过命,他不会就这么夭折,受些折磨却是免不了的。”

李秋蝉道:“鬼神之说岂能当真?”

他夫人冷静地说道:“你不想想,人家真要取东阳得性命,以这几人的武功,当场就能将他杀死,如今却费劲周折,将他掳走,定有所图,既然有所图,一时半会也就不会杀了他,这一点浅显的道理你都想不通么?亏你还是一派掌门!”

李秋蝉听到这番安慰,心中踏实了些,他辩解道:“儿子被人绑走,我也是急得心中糊涂了,夫人说的是,说的是,那绑走他的人,究竟会有什么企图呢?”

他夫人怒其不争地问道:“你找了一夜,总不会连一点收获也没有吧?”

李秋蝉昨夜就去县衙拜访了知县聂青云,聂知县和李秋蝉一起吃过几次饭,知道他是武林一大门派的掌门,虽然不是仕途之人,结交十分广泛,聂知县在汉口也要给他几分面子,他听说李秋蝉的亲生儿子被人掳走,当下找来自己的儿子聂惊堂来询问,他甚至连知府二公子于成秀也请了出来,询问是否他们将李东阳绑走的。

聂惊堂和于成秀两人自然是莫名其妙,当日他们靠着谢先生方才摆脱了李东阳的纠缠,后来来了一位朱少侠,在他们看来,那位朱少侠似乎是李东阳一方的人,谢先生都不是敌手,之后他们就此离去,至于后来李东阳是怎么被人绑走的,他们自然是一无所知。

李秋蝉对他们的话将信将疑,然而现在不能肯定儿子不在他们手上,因此也不敢对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万一儿子就在他们手中,他说了什么狠话,岂非对他儿子不利?

搜寻一夜无果后,他也想到了儿子可能已经被带出了汉口,汉口周遭水系发达,有的河道甚至从城中穿过,偿若李东阳已经被带走,天下茫茫,又让他去哪里寻找?

对于他夫人的问话,李秋蝉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在他夫人准备继续盘问他时,一名守在门外的弟子匆匆跑了进来,这名弟子打断了他师娘的诘问,对李秋蝉禀报道:“师父,外面有三人过来拜见师父。”

李秋蝉此刻哪有心情会客,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跑过来问我?你跟他们说,师父家中有事,今日不见客!”

这名弟子连忙说道:“师父,他们前来,为的就是少公子的事……”

不等他徒弟说完话,李秋蝉就如同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他的弟子和夫人随后也走了过来。

在李府门外拜访的,自然就是朱重阳他们了。

之所以是三人,乃是朱重阳,燕北寒和叶乘风三人,伏隐留在了船上看守着李东阳。

李秋蝉来到门口,一眼就认出了燕北寒,他怒道:“好啊!李某上次饶了你的性命,想不到你竟然恩将仇报,将我儿给掳走了!我儿现在在哪儿?他性命如何?偿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

燕北寒冷冷地说道:“去年李掌门并没有为了给那登徒子挽回面子而杀了我,在下自然铭记于心,只不过老子再怎么积德,也禁不住儿子的败坏,一年前一别之后,令郎的所作所为,不知道李掌门知道还是不知道?”

李秋蝉愕然道:“我儿什么所作所为?他怎么败坏了?燕兄,你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李掌门,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难道就让我们站在门口说话么?”

李秋蝉担心儿子的安危,正是心急如焚地想要问个明白,听到朱重阳不痛不痒的话,他怒道:“阁下又是何人?”

朱重阳道:“在下姓朱,名重阳,不过江湖中一位好管闲事之徒,李掌门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也不奇怪。”

显然朱重阳谦虚了,李秋蝉何止听说过朱重阳的名头,就连朱重阳和朱雀乃是父子一事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听说对方是朱重阳,李秋蝉连忙施礼道:“原来是朱少侠,光临撇舍,不知有何见教?”

朱重阳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为了李掌门已故的大弟子吕千水而来。”

李秋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悻悻地说道:“偿若朱少侠是来奚落李某的,只怕朱少侠找错了日子!”

以李秋蝉而言,明知道自己不是朱重阳的对手,且朱重阳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但他能够说出这句不客气地话,也不输他一派掌门的身份。

朱重阳道:“在下并无此意,况且,李掌门是真的不打算让我们踏进八卦门内说话么?”

李秋蝉怔了怔,向旁边让开了身子,伸手道:“请!”

此时李秋蝉的弟子和夫人都来到他身旁,见到李秋蝉客客气气地请朱重阳等人进来,都是满腹疑惑。

进了八卦门李府的大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开阔的院子,李秋蝉住在此地,同时这里也是八卦门弟子习武之地,因此前院特别开阔,院子后面则是一排屋宇,尤以中间的厅堂最为气派,除了门外的两根粗大的石柱子,门楣上还悬挂了一块极大的黄铜八卦,以显示八卦门的气势。

李秋蝉领着他们进了厅堂,又命弟子送上茶水点心,这才问起朱重阳的来意。

朱重阳吃了块点心,喝了口茶,说道:“我的事不急,不如由燕北寒燕兄先来讲讲令郎李东阳做的好事,如何?”

所谓“好事”,自然是朱重阳讽刺挖苦之言,他磨磨蹭蹭地吃点心和喝茶,并非是因为他肚子饿了,而是故意对李秋蝉视之以清闲,反衬出李秋蝉担心儿子而更加焦躁,以此来对李秋蝉造成无形的压力。

果然,李秋蝉还没有发问,他夫人站在他身旁已经忍耐不住,焦急地问道:“东阳他都做了什么事?”

燕北寒喟然道:“他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不过先是害死了贵派的大弟子,继而在我朋友家杀人放火,害得我朋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而已。”

李秋蝉一拍身旁的茶几道:“胡说!我那徒儿吕千水明明是死在南天门掌门曹忘机之手,连他自己都承认了,你却说是被我儿害死,你撒出此等弥天大谎,又有何图谋?”

燕北寒说了李东阳所做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偿若不成立,那么第二件事他李秋蝉自然更不会相信了,燕北寒悠悠地说道:“那南天门的曹忘机掌门和你大徒儿吕千水无冤无仇,而且人家一向待在云贵一带,和你们八卦门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杀你徒儿呢?李掌门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李秋蝉道:“曹忘机说了,是我徒儿得罪了他徒儿,他便出手害死了我大徒儿,你此事提起此事,又是何意?”

燕北寒道:“因为我知道吕千水为何要得罪南天门的弟子,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李掌门想不想知道?”

李秋蝉此刻最想知道的自然是他儿子的下落,但是此刻又怎敢再说过个不字?他勉强点头道:“请说。”

第九十六章 以德报怨

燕北寒于是将自己在岳阳准备将父亲后事托付给朋友,待一年后前来汉口赴死,因此结识了南天门的弟子希梦白,他们又如何遇到受李东阳所托的吕千水和另一位八卦门的弟子,两人一同前来找他的麻烦,希梦白如何看不过去,和他一起对抗吕千水,结果一直被追杀到南天门附近,因此才惹得曹忘机出手,将吕千水给宰了。

对此,燕北寒还解释道,曹忘机并非弑杀之人,只因吕千水实在是太过目中无人,以至于让曹忘机动了真怒,偿若不是曹忘机手下留情,李秋蝉的另一名弟子又岂能活着回来?

说到这里,燕北寒恨恨地说道:“李掌门既然和我燕某定下了一年之约,燕某也不是言而无信之徒,令郎又何苦步步相逼?以至于害死了令徒?”

李秋蝉听了燕北寒的话,先是一言不发,接着对身旁的一名弟子说道:“去将周万年给我叫过来!”

这名弟子连忙走了出去。

看来这位周万年就是和吕千水一起追杀燕北寒和希梦白,最后却被曹忘机饶过不杀之人。

在周万年到来之前,李秋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秋蝉的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道:“请问三位英雄,我那不孝子,现在可还……可还活着?”

叶乘风不忍看她一个做母亲的,为儿子安危提心吊胆,他点了点头道:“放心,他若是死了,我们也不会来跟你们来商量了。”

李夫人心下稍安。

不多时,周万年匆匆走了进来,他看到师父李秋蝉的脸色十分难看,吓得连忙跪下,口中说道:“师父,不知师父叫徒儿前来何事……”

李秋蝉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来到周万年身旁,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

周万年心中发虚,倒在地上以手肘撑着地,不敢爬起来,口中讨饶:“师父!师娘……”

李秋蝉恶狠狠地问道:“万年,为师平时待你如何?”

周万年连忙扑倒在地,口中战战兢兢地说道:“师父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感激不尽!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

李秋蝉不等他说完,跟着问道:“既然你还有点良心,认为师父平时没有刻薄过你们,那你为何要欺骗为师?”

周万年磕头如捣蒜,口中说道:“师父!弟子没有……”

李秋蝉毫不理会他的辩解,他指着燕北寒道:“你看看这位是谁,再决定怎么回答师父的话。”

周万年扭头看去,这次他认出了燕北寒,他心中忐忑不安,不明白李东阳让他和大师兄吕千水去对付的人,怎的成了师父李秋蝉的座上宾,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心中只感到大事不妙。

李秋蝉跟着问道:“想起来了么?”

周万年无话可说,垂头道:“想起来了。”

李秋蝉道:“那好,你跟我说说,去年你跟大师兄吕千水一起出去办事,结果吕千水惨遭曹忘机杀害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人家南天门曹忘机的弟子先得罪的你们,还是你们先得罪的人家?”

周万年道:“是我们先得罪的他。”炫书文学网

李秋蝉跟着问道:“你们跟南天门的弟子素不相识,为何要得罪他呢?”

周万年无话可说,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实情说了出来,他说这一切都是由李东阳唆使,说这位叫做燕北寒的,让他受到了羞辱,此人辱及八卦门,偿若不出了这口气,只怕江湖上的人再也瞧咱们不起,其实当时周万年和吕千水心中对李东阳的话是半信半疑地,但吕千水为了讨好李东阳,当下答应了下来,两人结伴去岳阳找燕北寒为李东阳出气,不了燕北寒当时和南天门的弟子在一起,双方打了一架,燕北寒和南天门的弟子不是他们两师兄的对手,却仗着对当地地形的熟悉,两人夺路而逃,他周万年和吕千水在后紧紧想追,这一追,追到了沧澜江一带,南天门掌门曹忘机见到弟子被人追杀得如此狼狈,出手宰了狂妄的吕千水,却饶过周万年一命。

李秋蝉听了周万年的解释,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转过身来,对燕北寒作了一揖道:“此事确是我儿不对,李某在此替他跟燕兄陪个不是,燕兄得罪我儿一事,也就不用提了,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且请燕兄放了我儿,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燕北寒缓缓摇了摇头:“李掌门,令郎教唆贵门弟子前来追杀燕某一事,虽然追得燕某狼狈逃亡数千里,但毕竟燕某还活着,此事燕某可以不计较,但令郎杀害我朋友,火烧我朋友店铺家产之事,又怎么说?”

李秋蝉还记得去年李东阳因为和徐记兵器铺的人发成冲突,燕北寒为他朋友仗义出头,这才有了此后的事,他怒道:“这逆子当真做出了杀人放火之事?”

燕北寒愤然道:“今日我燕某拼着性命来到八卦门这里,难道还会冤枉令郎不成?”

李秋蝉刚要说话,他夫人忽然款款走到燕北寒身旁,忽然曲腿就要给燕北寒跪下,燕北寒连忙拦住她,并说道:“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李夫人说道:“犬子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正是我们这个做父母的没有好生教导,错的是我们,燕大侠就看在我们为人父母的份上,绕过犬子一次吧!”

燕北寒不为所动:“偿若令郎得罪的是我燕某本人,无论燕某受了多大的屈辱,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燕某也都能咽下这口气,但令郎杀害我朋友一家五口,又烧了他的家产,这件事燕某一人也做不了主,你求我也是无用。”

李夫人悲泣道:“偿若燕大侠心中过不去这个坎,我愿以自己的性命来代犬子赎罪,只求燕大侠,朱大侠你们能饶过我那不成器的孩子,回头我让他爹好好教导他,再不让他出去惹事生非,如何?”

燕北寒听到李夫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孩子的性命,心中只想到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李东阳所做的恶行,又岂是别人能够替代的?他正要措辞拒绝,朱重阳长身而起,他说道:“要我们饶过令郎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李掌门答应我几件事就行。”

李秋蝉想也不想地说道:“朱少侠请说,只要李某能够做到的,定然绝不会拒绝。”

朱重阳道:“若想令郎安然无恙,只需李掌门不再去找南天门的曹忘机去寻仇,不再去找四节门以及雨虹道长等人的麻烦便行了。”

李秋蝉脸色变了,他说道:“那曹忘机乃是杀害我大徒儿的凶手,我,我如何……如何能够放过那个老匹夫?”

李夫人对李秋蝉怒道:“李秋蝉,到底你是为了吕千水报仇重要,还是儿子的性命重要?你是疯了么,别说你不是曹忘机的对手,就算你是他的对手,到了此刻,你还能想着这事?你若是敢再有去找曹忘机报仇之念,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前去!朱大侠,这个要求我们答应了!”

李秋蝉有些疑惑地问朱重阳:“朱少侠是怎么知道我八卦门和四节门之间的恩怨的?”

朱重阳道:“我自然知道,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李秋蝉辩解道:“这件事并非是我八卦门一方说的算,还有太极门,乾坤门……”

朱重阳冷笑道:“他们两家门派,不都是由你李掌门教唆着去的么?你偃旗息鼓了,他们两家犯得着再去找四节门的麻烦么?再说了,你既然不再去找曹忘机寻仇,再去找雨虹道长要什么武功秘笈,岂不是画蛇添足?武功秘笈虽然吸引人,但比起令郎的性命来,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了吧?”

李秋蝉犹豫了片刻,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落在下风,对方乃是有备而来,他咬了咬牙,对朱重阳道:“好!我答应你这两件事,我儿现在什么地方?”

朱重阳看着燕北寒,歉然道:“对不住燕兄了,燕兄朋友收到李东阳的伤害,还望燕兄跟朋友好好说说,此仇就此化解了罢。”

燕北寒故作为难地说道:“一切由朱大侠做主便了。”

朱重阳道:“那好,李掌门请跟我们去接令郎回来,希望他回来后,李掌门能对他好好教导,不要让他再出来害人了。”

第九十七章 渔船惊变

离开八卦门时,朱重阳心中十分轻松,想不到凭借着一个李东阳,竟然轻轻巧巧地化解了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

而燕北寒和李秋蝉之间的生死约定,自然也就提都不用提了。

最令朱重阳觉得有点对不住的人是燕北寒,既然他们用李东阳来化解燕北寒朋友徐天长之间的仇怨,按照武林规矩,他此后再不能以此为借口去找李东阳的麻烦,也就是说他燕北寒不得不从徐天长和李东阳之间的仇怨中脱身出来。

这一点朱重阳倒也有办法解决,他就是他来找人为徐天长出头,不让燕北寒牵连到此事当中便了。

在他们来八卦门之前,燕北寒曾说,能否借此机会化解李秋蝉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之间的仇怨,就要看李秋蝉有多么重视他这个儿子了。

现在一切顺利,看得出李秋蝉在经历了这么多起伏之后,还是将儿子放在了首位。

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李家的传宗接代还都要靠他,他再不孝,再惹是生非,那也是和他李秋蝉血脉相连,也是他李秋蝉觉得人生还算完整的基础,有些人或者事物,在拥有时习以为常,当失去时,甚至可以说是将要失去时,才会觉得珍贵。

自然,这种珍贵只是针对李秋蝉一个人而言,在别人眼中,对李东阳的印象只有厌恶和仇视。

李秋蝉一言不发地跟在朱重阳等人身后。

朱重阳或者觉得李秋蝉此刻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就为了解救他的儿子,不过是出于一时的热血冲到,怕他事后反悔,因此趁此刻敲定砖角道:“若不是因为你儿子的胡作非为,我朱某也不会跟你李掌门有这么一番交往,父母之爱子乃是人之常情,可是什么事真正的疼爱呢?溺爱绝不是疼爱,甚至可说是在毁了他,他能教唆贵派大弟子为他私仇前去杀人放火,私心之重,胆量之大,不计后果的行径,简直耸人听闻,希望他回去后,李掌门能对他好好教导,即便不能成为一个利国利民之人,至少也不要成为害人害己为祸一方的隐患。”

说出这段话时,朱重阳心中其实还是有些羞愧的,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小的时候就顽劣不堪,父亲朱雀经常不在家,少了对他的教导,母亲伊雪又对他十分宠溺,让他变得无法无天,仗着自己学了一点内力,竟然仗势欺人,惹得邻居怨声载道,幸而父亲朱雀为人果断,放下江湖事,带着年幼的自己行经万里之遥,远赴西域,让北斗先生来教导自己,终于让自己改邪归正,成为良材。

朱重阳还记得那是在前朝末年,天下灾祸延年,他们是在冬季出行,一路上历经坎坷,自己还被人掳走,差点夭折在路途中,十分惊险,这还是他父亲是大侠朱雀的情况下,偿若换作普通人,乱世之中,定然活不下来。

李秋蝉还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心中在盘算什么。

燕北寒想起一事,他说道:“令郎当时去找我朋友打造暗器,我朋友认为那是杀人的兵器,非要上报官府,令郎方才盛怒,将我朋友殴打羞辱了一顿,以你们八卦门的武功,令郎为何要去打造这么一件杀人的机括暗器呢?”

此言一出,李秋蝉还没回答,朱重阳倒想起了他和伏隐两人为了寻找洪门的人,结果错找上了什么源流门的田逢春,此人似乎无所不知,却又不敢收集易容帮的隐秘,最后似乎知道关于一些少林寺丢失经书,僧人被杀的真相,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凶手是谁,就被人杀人灭了口。

难道田逢春之死,和八卦门之间又有着什么关系?

否则怎会这么巧的,田逢春在嘉鱼县被机括暗器所杀,这李秋蝉之子李东阳人在汉口,却又去了岳阳找铁器高手为他打造暗器?

李秋蝉道:“小儿喜欢鼓捣一些旁门左道,他长大了,我总不能事事都过问吧?”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此事揭了过去,倒让燕北寒难以接着问下去。

朱重阳看得出李秋蝉言不由衷,显然是在遮掩此事,他大有深意地说道:“世事如何,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对了,李掌门,偿若令郎回来后继续胡作非为,李掌门是打算继续对其包容呢,还是能够狠得下心来惩罚他呢?”

李秋蝉道:“这个就不劳朱少侠关心了,偿若他再敢惹出什么乱子来,李某会亲手杀了他!”

听到李秋蝉如此决绝的话,朱重阳肚子里的话也是难以为继,但他还是提醒李秋蝉,吕千水算是死于李东阳的教唆,曹忘机能够饶过他一名弟子不杀,已经算是十分仁慈的了。

李秋蝉听出朱重阳言外之意,他冷笑着说道:“朱大侠这么说,似乎是怕李某言而无信,在救回小二之后,不肯遵守承诺不成?”

朱重阳尴尬地一笑,没有说话。

李秋蝉叹道:“经历这几场风波之后,李某争强好胜之心已经淡了,吾儿如此不争气,李某此后定会静下心来好好教导他,再说了,李某身为一派掌门,还不至于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朱大侠是小看了李某了。”

听到李秋蝉的话,朱重阳自然是放下了一百二十个心。

叶乘风则一路无言,安安静静地跟在三人之后。

李秋蝉心中焦急,希望尽早见到李东阳,一路上不断催促朱重阳尽快前去,几人都是脚程爽利之人,很快来到了江边。

江边一切如常,来往汉口的船只如过江之卿,大大小小在江上行进的怕得有两三百艘,停在岸边的也是不计其数,偿若不是朱重阳带着,只怕李秋蝉是踏破铁鞋也难以找到。

到了此处,朱重阳指着其中一条距离岸边十多丈的渔船对李秋蝉说道:“令郎就在那条渔船内,希望他回去后能够好好做人,不再为害一方,让你让我都不必再为他的事而苦恼。”

李秋蝉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朱重阳的话,向岸边冲去。

看到李秋蝉奔向岸旁的速度,便知道他爱子之心,终究还是隐藏不住。

朱重阳来到岸旁,对渔船喊道:“伏隐!事情都说清楚了,你将船划过来吧!”

李秋蝉知道这是朱重阳和伏隐之间的暗号,听到朱重阳的话,那渔船就会靠岸,李东阳也会因此被放出来,到了此刻,李秋蝉的心也放松下来,他问朱重阳:“这位伏隐,就是江湖中人称侠盗的伏隐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他本是红缨公子伏缨之后……”

说到这里,四人看着江上飘荡的渔船,似乎没有一点动静,朱重阳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李秋蝉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朱重阳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干笑道:“或者是伏隐在船上睡着了吧,我再喊他几声。”

第九十八章 误会难解

刚才朱重阳的呼唤乃是用内力发出,声音在江面远远传开,就算伏隐睡着了,以他的警惕,也该听到了,更何况他在船上看守着李东阳,又怎会在大白天轻易睡着?

但是朱重阳还是又跟着互换了几声。

飘荡在江面上的渔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李秋蝉脸色有些变了,他问道:“难道声震江湖的侠盗伏隐耳背不成?”

这话若是放在平时说出,朱重阳等人自然会哈哈大笑,但是眼前事情似乎出现了什么重大的变故,谁都没有心情发笑。

朱重阳沉声道:“我上去看看!”

李秋蝉问道:“朱大侠没有认错,小儿可是在这艘船上,或者他是在其他船上也说不定。”

人在绝望时,哪怕是一丁点希望都不愿放过,就像这种极不可能之事,李秋蝉也希望有可能,因为这样至少代表着他儿子李东阳平安无恙。

之事以朱重阳这样的高手,这样的眼力,又怎会连一条船都分辨不出来?偿若这都能认错,朱重阳就不是朱重阳了。

再说了,就算他认错了渔船,但他声音在江面远远传开,其他船只也都能清楚地听到朱重阳的呼唤,若是伏隐和李东阳是在附近其他船上,一样也能听到他的声音而有所行动。

显然江面上没有一条船对朱重阳的话有所回应。

李秋蝉还想再质问朱重阳,朱重阳已经找来两段枯木,他一边说着:“我到船上去看看!”一边向江面上冲去。

那条渔船距离岸旁有十多丈,除非会水上漂的轻功,否则谁都无法横渡这么远的距离。

朱重阳也不能,他急奔到岸边,将手中的一段枯木抛入江中,同时整个人飞身而起,向江中掠去,他的整个人如同风中飘荡的一只大鹰,越过数丈的距离,这手绝顶轻功,自然是他以及乃父朱雀赖以成名的腾云功了,等到朱重阳开始下落时,他又将手中另一段枯木抛出,脚下则点中了之前扔出的一段枯木,接着这一点之力,他又腾空而起。

借助第二块枯木的浮力,朱重阳再掠过数丈的距离,落在了渔船之上。

平时李秋蝉若是见到这等惊世骇俗的轻功,定会发自内心地喝一声彩,但此刻他心念李东阳,哪有闲暇去欣赏这套轻功,他心中所想,无不是儿子的安危。

就在朱重阳钻入船舱时,李秋蝉还在安慰自己,就算两人不在船上,他儿子李东阳总是和伏隐在一起的,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说不定两人已经上了岸,携手去吃饭了。

眼下正是晌午,的确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可是偿若两人出去吃饭,那条渔船应该靠岸才是,怎会距离岸旁十多丈之远?

就连这一点,李秋蝉也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那就是两人离开时,忘了将渔船系在岸上,随着江水的波动,渔船离开了岸旁。

而李秋蝉之所以这么安慰自己,心中企盼的,就是儿子的平安。

事实上,如果伏隐带着李东阳上岸去吃饭,以侠盗伏隐的仔细,绝不会忘了将船系在岸上,再说了,以两人的身份和此刻的关系,伏隐又怎会这么悠闲地带着李东阳上岸去吃喝?

终于,一切的幻想还是被现实打破,朱重阳在船舱里搜寻一番后,又回到了船头。

相隔十多丈,李秋蝉还是能够看出朱重阳脸色难以置信的表情,朱重阳摊了摊手,表示船上没人,而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朱重阳站在船头,他脚下用力,整条渔船被他内力驱动,向岸上疾驶过来。新

不等船靠岸,李秋蝉就跳上了船,他问朱重阳:“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怔怔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两人都不在船中。”

李秋蝉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俯身进入船舱,船舱中光线昏暗,旁边放着一盏油灯,李秋蝉点燃油灯,随着船舱中变得明亮起来,李秋蝉骇然发现船舱内的船板上有一摊血迹,他的手一抖,油灯掉落在地,船舱中恢复了昏暗,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自然也看到了那摊血迹,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伏隐本来约定好了的,一旦和你谈妥了,就带你过来,就此放了令郎的,眼下两人都不知去向,这……这……”

李秋蝉寒着脸问道:“这里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朱重阳叹道:“在找到他们两人之前,李掌门最好还是冷静一下的好,这摊血迹……并不能表明就是令郎的……”

李秋蝉怒道:“你说这船上都有谁?”

朱重阳知道李秋蝉这么问的含义,但他还是不得不回答道:“我们走的时候,船上就是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了。”

李秋蝉绝望地问道:“就是他们两人!这摊血偿若不是我儿的,难道还能是伏隐的不成?”

朱重阳一时无话可说,他本想说,说不定是李东阳忽然从昏迷中醒来,趁着伏隐没有防备,从背后偷袭,以至于伏隐流出这么一大摊血来。

只是这种欺人之谈,朱重阳也说不出口。

以伏隐这等精明之人,以伏隐这等身手之人,偿若真能被李东阳偷袭成功,那才是活见了鬼了。

见到朱重阳说不出话来,李秋蝉抽出剑来道:“我看这件事完全就是你们在耍我!我儿可是被你们害了?”

朱重阳道:“李掌门请冷静一……”

话没说完,李秋蝉一剑便刺了过来。

朱重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心中坦荡,自问并没有做出有愧于李秋蝉之事,所以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不到李秋蝉因为见不到儿子,对他所说的一切都生出了怀疑,现在更是疑心他儿子已经被伏隐害死了,伏隐和朱重阳乃是一路的,李秋蝉现在找不到伏隐,自然要找朱重阳来“报仇”了。

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站在岸上,见到李秋蝉和朱重阳两人忽然打了起来,都觉得有些不妙。

李秋蝉的武功虽然不如朱重阳,他的八卦剑法也不如朱重阳的大衍剑法,但他认定了李东阳已经遇难,出剑之时不留情面,一副拼命的态势,倒杀的朱重阳有些措手不及,再加上朱重阳并不想和他以性命相拼,甚至不想和他打斗,以防事情坠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因此朱重阳不断闪避,口中说道:“李秋蝉!你先冷静一下!现在并非是算账之时,先找到令郎的下落要紧!”

李秋蝉骂道:“冷静?我冷静个屁!我儿被你们害了,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八卦剑法讲究脚踏八卦方位,出剑也讲究攻守兼备,但李秋蝉断定儿子被害,心中无法冷静,出手皆是进攻,竟然没有一招防守,朱重阳在他步步紧逼之下,退到了船舷处,到了这里已经是退无可退。

因为朱重阳只躲避不还手,同时心中有些混乱下,竟然落在了下风。

岸上的燕北寒和叶乘风见状,都对朱重阳喊道:“快还手啊!否则就要被这疯子害了!”

朱重阳无奈,对李秋蝉道了声“得罪!”,接着玄武剑离鞘而出。

李秋蝉的剑不过是凡铁,又怎会是玄武剑的对手,当下他手中的剑断为四截,掉落在地。

朱重阳歉然道:“令郎的下落咱们一起去找,我想他定然不会有事……”

第九十九章 淬毒暗器

李秋蝉手中拿着一个剑柄,愣在当场,似乎失了魂,他不敢再看船舱中的那滩血迹,转过身来,纵身上了岸。

朱重阳无奈,也跟着跳上岸,对李秋蝉说道:“李掌门……”

李秋蝉回过身来,看着朱重阳,朱重阳这才发现他老泪纵横,双膝一软,就要给朱重阳跪下。朱重阳连忙将他扶住:“李掌门,你这是做什么?”

李秋蝉泣道:“我虽然身为一派掌门,却并没有做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先是大弟子被人惨杀,如今独生子又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朱大侠,我求你帮我找到我儿的下落,至少活要见人,死要……”

朱重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在下竭尽全力,定会找到令郎的下落,况且我兄弟伏隐一样也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们两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算李掌门不委托我,我朱某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船中的血究竟是谁留下的,现在还难说得很,未必就是令郎,就算是令郎的血,也不能就此证明他必死无疑,李掌门且莫太过伤心,我想此后的调查,还需要李掌门的帮助。”

听到朱重阳的安慰,李秋蝉收止了眼泪,对朱重阳拱手道:“李某现在心绪大乱,唉,朱大侠需要李某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朱重阳道:“我们几人乃是初来汉口,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李掌门在汉口关系熟络,八卦门又是汉口一大门派,所以我们希望李掌门能够调拨一些贵门的弟子供朱某差遣,好查明在我们几人去贵府商讨时,这里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

李秋蝉连忙点头答应:“八卦门上下所有弟子一任朱大侠差遣便是,我这就召唤他们过来。”

很快,八卦门的弟子悉数前来,朱重阳安排他们去附近停泊的船只、岸旁的客栈、附近的村民等处打听,看看上午有没有什么发现,最重要的是江面上有没有发生打斗之类的事,一部分弟子领命而去,剩下的人则被安排沿着江岸两畔分别向上游和下游的码头等靠岸之地打听。

八卦门的弟子差不过有七八十人,这一下全都分派出去了,江岸上只留下朱重阳、叶乘风、燕北寒以及李秋蝉四人,据八卦门弟子所言,他们的师娘,也就是李秋蝉的夫人在听说李东阳下落不明后昏迷了过去,幸而郎中来得及时,现在虽然还躺在床上,却是一时无碍。

李秋蝉也没有心情留在家中陪伴,他跟在朱重阳身后,希望能尽早得知李东阳的下落。

朱重阳也并没有闲着,他再次来到渔船上,企图查明伏隐和李东阳的下落,李秋蝉固然担心他的儿子,朱重阳也担心伏隐。

渔船的船舱中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显眼的线索,朱重阳进来后,叶乘风也跟着走了进来,两人点燃了船舱中的油灯,仔细在船舱中查看,企图寻找到一点关于两人离开的蛛丝马迹。

朱重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叶乘风听:“船舱里除了这滩血迹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叶乘风点了点头:“不错,这一点非常奇怪。”

血迹已经干涸,朱重阳用手指沾了一点,看了看,然后将手指上的血迹在一旁的板凳上抹了抹,他叹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既然船上有血,又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么血是从哪里来的?又会是谁的血?”

叶乘风看着岸上的李秋蝉,估计他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因此说道:“依我看多半是李东阳的血,伏大哥武功轻功都是一流身手,怎么会被人杀伤?”

朱重阳心中自然无法肯定叶乘风的话,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伏隐武功和轻功都臻于一流,毕竟还有人在他之上,两人又在船舱中仔细观察了一番无果后,叶乘风来到船尾处,这里放着两个木桶,桶里只剩下一点清水,看得出这里原本是渔民打了鱼后留几尾供自己享用的,现在桶里一尾鱼也没有了。

叶乘风是早上和朱重阳一起离开的这里,他记得当时伏隐已经睡醒,而李东阳却还在迷药的作用下昏迷,谁都想不到等他们回来后,伏隐和李东阳会不知所踪。

按照朱重阳的打算,此时他们已经跟李秋蝉谈好,只要放了李东阳,一切便万事大吉。

然而现在休说李秋蝉会不会信守承诺,若是李东阳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他们不好跟李秋蝉交代,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叶乘风是想都无法去想。

至于伏隐么,叶乘风并不真的担心,因为在他心中,伏隐绝不会有什么事,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就算打不过,逃也能够逃得掉。

忽然,叶乘风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地方,在船舷上,有一根钉子钉在上面,这根钉子比普通的钉子要粗,几乎有手指粗细,这样粗的钉子几乎不能再被称之为钉子,而应该被称为楔子才是,这根楔子上系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端则垂在江中。三月中文

见到这根垂在江水中的绳子,叶乘风自然而然地过去将绳子提起,想看看隐没在江面下的绳子上拴着什么东西。

这根绳子很长,叶乘风双手来回交替,足足抽出了十多丈绳子,这才见到绳索的尽头。

在绳索的尽头拴着一段两半的剑鞘,剑鞘断处切口十分齐整,叶乘风见这件事太过古怪,连忙喊朱重阳过来查看。

此时朱重阳在船舱中也有了发现,他听到叶乘风的呼唤,一时不急于出去查看,反而让叶乘风进入船舱中。

叶乘风只好拿着断了的剑鞘走出船舱中,想看看朱重阳有何发现。

朱重阳指着船舱中一块板子上密集的小孔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叶乘风凑过去看,只见在一块木板上,有着数十个针孔似的小洞,他随口说道:“渔船一直在江面上行驶,船身容易受潮,会引来不少小虫子啃食船板,这可能是一种小蛀虫咬出来的小窟窿吧。”

朱重阳摇了摇头道:“你身上不是有一块黑磁石么?你拿出来用一下。”

叶乘风从身上掏出一块黑磁石递给他,朱重阳接过来放在木板上的小孔附近,只听叮叮叮的几声响动,黑磁石上已经沾满了细小的黑针,一块黑磁石变成了刺猬形状,叶乘风一见到这细小的黑针,便惊呼:“是淬毒牛毛针!”

朱重阳原本想要伸手将一枚黑针取下来看看,听到叶乘风的话,他连忙缩回了手,看着黑磁石上的淬毒牛毛针,朱重阳皱着眉头说道:“这条渔船在我们买下之前,不过是普通渔民所有,这块木板上的暗器绝不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叶乘风也承认这一点,他接过黑磁石,用一块破布将上面的淬毒牛毛针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然后将黑磁石放回怀中。

朱重阳问道:“你精通暗器,能否看得出这些牛毛针是谁发出来的?”

叶乘风道:“这么细小这么轻微的牛毛针能够刺入木板这么深,这不是人力所为,而是机括暗器射出来的。”

朱重阳有些半信半疑,他心道,哪有这么巧的,这机会他遇到的暗器都是机括暗器,是否叶乘风见到发射这种暗器的手法他也做不到,所以一律谓之机括所发。

叶乘风见到朱重阳的神色,他解释道:“朱大哥请数一数,这些暗器可是共有三十六枚?”

朱重阳仔细数了一下,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正好是三十六枚,你是如何得知的?”

叶乘风叹道:“我自然知道,因为这是父亲告诉我的,他以前跟我说过,但凡是牛毛针机括暗器,通常都是十六枚或者二十五枚,这是因为机括暗器乃是四纵四横或者五纵五横,正好是十六枚或者二十五枚暗器齐发,极少数的暗器是六纵六横三十六枚齐发,因为机括弹簧的力道有限,偿若暗器数量多了,威力便会相应地减弱,而将牛毛针暗器设计为十六枚或者二十五枚,刚好既能有足够的暗器数量,又能保证暗器的力道,偿若是三十六枚,则说明这个暗器是顶级高手制作出来的,父亲以前曾跟胡不工大师相处过一段时间,胡不工大师将机括暗器的一些秘诀告诉过他,所以他才知道。”

听到叶乘风的解释,朱重阳再无怀疑,他用破布将这些淬毒牛毛针包起来,准备扔到江里去,被叶乘风阻止。

朱重阳愕然看着他。

叶乘风道:“这些牛毛针若是投入江中,附近的鱼都会受到殃及而被毒死,偿若有人将这些死鱼打捞上来食用,定然会被毒死。”

朱重阳问道:“那该怎么处理这些毒针?”

叶乘风道:“要么将这些毒针再钉入木板,回头将这块木板埋在岸上,要么直接将这些毒针埋起来,以防误伤无辜。”

第一百章 蹊跷楼船

朱重阳道:“你想得十分周到,就照你说得去做吧,你看这些暗器是否当年胡不工做出的机括发射出来的?”

叶乘风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胡不工大师做出的机括暗器都不会淬毒,但能够一举发射三十多枚暗器的,似乎也只有他能做出来,似乎像是他的作品,又似乎不是。”

朱重阳想起今日遇到的机括暗器,一是被暗器杀死的田逢春,一是李东阳因为暗器而殴打嘉鱼县徐记兵器铺的徐天长,直至今日遇到的这些淬毒牛毛针,他得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论,他说道:“这么说来,这暗器当是胡不工大师的杰作,这些牛毛针之所以淬毒,则是后人所为。”

叶乘风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

朱重阳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更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些机括暗器不是胡不工亲手所制,而是他制作暗器的图纸之类的流落在外,被人因此制作出来。”

叶乘风愕然道:“这……这根伏大哥以及那李东阳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朱重阳道:“我也不知道,但这几件事之中,定然有着一定的关联,对了,你刚才喊我出去,可是有什么发现?”

叶乘风将从江中打捞上来的那截断了的剑鞘递给他,并告诉了他剑鞘发现处的古怪。

朱重阳来到船尾处,看着那枚钉在船舷上的铁楔子,他说道:“你看,这铁楔子已经锈迹斑斑,船舷上也带着锈迹,这说明铁楔子并非今日才钉上去的,可能是以前的船家捕鱼时用来固定渔网的,但这跟绳索应是今日系上去的,依我看,这跟绳索极有可能是伏隐匆忙之间给咱们留下来的提示。”

叶乘风道:“偿若这是伏大哥留下来的提示,他为何又会将这截剑鞘扔入江中呢?难道还怕咱们发现不成?”

朱重阳摇了摇头:“当时的情况咱们也不清楚,也许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将剑鞘放好而落入江中……”

叶乘风还是觉得不太合理,他说道:“以伏大哥的心细,再加上这么长的绳索,以小弟来看,他应是故意将剑鞘抛入江中的,这样一来,若不是咱们仔细搜索,必然难以发现,以我看,伏大哥应是怕敌人见到这截剑鞘,所以耍了点小心机,照这样看,伏大哥定然担心他留下这条线索后,除了咱们外,还有别人会来查看,只不过他料定即使有敌人来查看,也不会太过仔细,多半会忽略掉这一点。”

朱重阳点了点头,他接过剑鞘,仔细看上面的缺口,缺口整齐平滑,看得出是被一把锋利的剑一剑斩断的。

而伏隐的流萤剑岂非正是这么一把锋利的剑?

但为何他削断的是剑鞘而非对付的剑刃呢?

伏隐道:“这剑鞘会是谁的呢?”

朱重阳道:“咱们将李东阳掳来时,他身上似乎就带着一把剑鞘。”

叶乘风跟着想起来,他们在飘香楼掳走李东阳之前,李东阳曾拔剑出鞘,企图和他们拼命,后来那把剑遗落在了飘香酒楼,他们将李东阳带走时,李东阳腰袢似乎还悬挂着一把空的剑鞘。

想到这里,叶乘风问道:“难道这剑鞘是李东阳的?那么伏大哥为何要向他出手?”

朱重阳翻来覆去地仔细看了一遍剑鞘,他说道:“有许多宝剑,剑鞘看起来和寻常剑鞘也没什么区别,这截断剑鞘实在是太普通了,看不出是谁的剑,我想咱们虽然对李东阳的剑鞘没有什么印象,李东阳的父亲李秋蝉定然认得出,咱们让他来瞧瞧。”

叶乘风问道:“那暗器的事要不要跟他说?”

朱重阳摇了摇头:“暗器的事就先别跟他说了,他现在心中正对李东阳的行踪忧心忡忡,咱们提起暗器的事,只怕他更觉得李东阳已经遇害了,徒生枝节。”

叶乘风点头答应。

朱重阳让他将那些淬毒牛毛针包好,回头在岸上找个地方掩埋,随后两人从船上回到岸上。

岸上燕北寒站在一旁,李秋蝉则一副望穿秋水的样子,看到两人从船上下来,连忙赶过来问道:“朱大侠,叶大侠,两位在船上待了这么久,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叶乘风走在一旁,去埋那些淬毒牛毛针去了,朱重阳将断了的剑鞘递给李秋蝉道:“你来看看,这剑鞘可是令郎身上佩戴的剑鞘?”

李秋蝉接过来一看,一眼便认了出来:“不错!这正是犬子随身携带的剑鞘……可是,可是这剑鞘怎么断了?”

朱重阳知道他又因此想到李东阳是不是已经被连人带剑鞘一起被斩为两截,他连忙解释道:“李掌门请看,这剑鞘上并无血迹,说明剑鞘是被单独削断的,李掌门且莫多想。”

其实这截剑鞘乃是从江中捞起来的,就算剑鞘上有血迹,也早就会被江水冲刷干净,朱重阳这么说,只不过是安慰一下李秋蝉而已。

果然,李秋蝉听到朱重阳的话,心中踏实了些,但他的担心毕竟不能尽去,他说道:“朱大侠认为小儿会遇到什么事?为何他的剑鞘会被削断?”

这一点朱重阳也想不通。

就在他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三人早上去八卦门李府的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他所能知道的,只有两人不见了,船舱内有一滩血迹,船舱中的一块木板上有机括暗器发射出来的淬毒牛毛针三十六枚,以及坠入江中的这把断了的剑鞘。

想要通过这些东西来推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乎根本就没有可能,因为这几件东西难以串联出一件变故,简直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在朱重阳的推断中,伏隐和李东阳正在船舱中等候朱重阳等人的消息时,忽然遇到有人偷袭,在江面上能够偷袭他们的,多半是路过的船只,因为只有和他们的渔船交错而过,偷袭伏隐等人才有下手之机。

也就是说,伏隐正在船舱中看守着李东阳,忽然有一艘船从他们身旁经过,船上的人忽然用机括暗器对付伏隐,伏隐随手拿起一块木板,将暗器挡住。

之后偷袭他们的人准备继续出售,因为伏隐已经有所准备,又或者因为那机括暗器射完淬毒牛毛针后,一时无法再次发射,而这些人的目标又是对付李东阳,所以敌人继续向李东阳出手,甚至打算将李东阳掳走,伏隐抽出流萤剑冲上去准备抢回李东阳,对方将李东阳当成盾牌,伏隐一剑将李东阳的剑鞘劈断后又果断收手。

对方和伏隐所在的渔船交错而过,这时对方也将李东阳掳到了他们船上,伏隐顿时跳向对方的船只,对方的船只跟驶离,双方继续在对方的船只上打斗,伏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将李东阳夺回来。

但是这种推断无法解释船舱中的血迹何来,而且也解释不了伏隐怎么会有功夫将绳索系在船舷上,又将剑鞘绑好丢入江中。

看来偿若不是找到伏隐或者李东阳,谁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重阳对李秋蝉说道:“我也想不通为何令郎的剑鞘会被削断,又是被谁削断的,依我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打听令郎和伏隐的下落,只要找到他们中的一人,就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两人又去了什么地方。”

李秋蝉此时心如死灰,他甚至做好了李东阳已经被杀的心理准备,他点了点头,木然地说道:“看来只能如此了。”

没过多久,在附近打听的八卦门弟子们陆续前来禀告,岸边等待装卸货物或者等候客人乘船的船只,在早上的时候果然有所发现,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之事,而是有一艘楼船从这里经过,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李秋蝉问道:“什么楼船?”

一名弟子说道:“据我们打听所知,有些见识的人都说,那种楼船是在海上航行的,大江江面狭窄,有的地方江水又浅,并不适合那种楼船经过,因为罕见,所以他们记得十分清楚,楼船十分豪华,船中隐隐传来丝竹之音,船舷上还站着几名风姿妖娆的女子……”

李秋蝉听到这名弟子描述的如此细腻,似乎有些神驰向往,他沉着脸道:“谁让你打听这些事了?朱大侠让你们打听这艘渔船上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打听出来么?”

这几名弟子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摇了摇头。

李秋蝉大怒,正要呵斥这些弟子,朱重阳却拦住了他,转而询问这些弟子:“这些人可说了楼船出现的时辰,以及船行时可曾在江上停留过?”

听到朱重阳的问话,李秋蝉只好先将自己心中的怒气给憋了回去。

一名八卦门的弟子说道:“这个我们问过,楼船经过时大约是在巳时,船行很慢,却并没有听下来,楼船是由西往东顺流而去的,这艘楼船一出现,就吸引了江上岸上所有人的注意,所以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渔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秋蝉喃喃地说道:“这楼船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朱重阳道:“偿若他们是为了吸引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那么他们花费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但是差不多能够确定,令郎和伏隐两人失踪时,也就在巳时前后。”

此后陆陆续续又有不少八卦门的弟子回来禀告,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也都和这艘楼船有关,至于伏隐和李东阳所在的那条渔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一百零一章 石人坠江

朱重阳心中认定这艘楼船和伏隐以及李东阳的失踪绝对有着撇不清的关系,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极不可能,但两个人凭空消失,船舱中又多出这么一滩血迹,种种情况都表明两人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测。

等到所有的八卦门弟子全都赶回来后,终于有一人带来了一条有用的线索,有人在下游看到从楼船上扔下一个人,奇怪的是这个人被扔下来以后,直接就沉入江中。

之所以说比较奇怪,是因为普通人被抛入江中后,总会沉浮一段时间,直到肚子里喝饱了水,这才会缓缓沉下去,等到尸体腐败,又会慢慢浮上来。

这人被从楼船上扔下来以后直接坠入江底,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人身上绑上了重物,增加了此人的重量,这是常见的杀人抛尸江中的办法,比如在此人腰间拴上铁块,或者腿上绑上大石头等等都可以做到这一点。

听到有人被从楼船上扔下来,李秋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抓住这名弟子的衣领问道:“你可问明白了具体的位置?”

这名弟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弟子……弟子打听清楚了,就在下游一片槐树附近的水域……”

李秋蝉道:“所有会水的弟子都跟我来!”

朱重阳知道他的心意,楼船经过伏隐和李东阳所在的渔船后,他们两人就消失了,这说明两人很有可能是上了楼船,之所以周围的人都没有看到,可能是两人是被拖入江中后,再慢慢爬上楼船的,那么以此推断,这个被抛入江中之人,极有可能就是李东阳。

毕竟在伏隐和李东阳两人之间,李东阳的可能性最大。

当下一群人沿着江畔向下游走去,那名带来线索的弟子给李秋蝉指出了楼船抛人的所在,在他指点的地方,岸上果然有一片槐树林。

李秋蝉沉声询问这名弟子:“是在这里,你没有记错吧?”

这一带江面宽达数十丈,若是搞错了一点,打捞起来不知道要多耗费多少人力,这名弟子也不敢肯定,他找来告诉他此事的人,一名在江边修补渔网为生的老人,老人过来后,李秋蝉刚要厉声发问,被朱重阳拦下,抢先对老人说道:“老人家,早上大条大船上扔下人的具体位置您还记得么?”

老人有点儿背,朱重阳一连问了几遍他才听清,他点了点头,指着江上的一个位置说道:“就是在那里。”

朱重阳递给老人一点碎银子谢过老人,接着对老人说道:“多谢老人家相告,不知道老人家记得是否清楚?”

老人听清问题后,摆出一副自信的样子道:“当然,我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片水沟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记错。”

朱重阳再次谢过老人,老人得了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去接着修补渔网去了。

李秋蝉也认定老人不会说错,连忙命令水性好的弟子到江中打捞,看看那个被从楼船上扔下来的人是否就是李东阳。

八卦门的门户就在汉口,汉口乃是大江枢纽,河道遍布,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人人会水,水性好的也是大有人在,八卦门的弟子习武之后,身子矫健,内力精深,在水中活动更是如在平地,当下就有四五十名弟子跳入江中,向老人所指的位置游去。

朱重阳注意到李秋蝉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知道他心中此刻带着极大的恐惧,就是怕这些弟子从江水中打捞上来的尸体就是李东阳的尸体,那就让他连一点希望也都没有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或者有着各种凄惨的认知,但最悲惨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尽管李东阳胡作非为,尽管他为非作歹,但李秋蝉身为父亲,还是让人能够感受到他绝望似的悲哀。

朱重阳想要宽慰他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也是紧盯着江面,心中感慨,偿若被沉入江中的人就是李东阳,燕北寒虽然绝不会因此感到愧疚,却也会为朱重阳和李秋蝉的约定而感到担心,而叶乘风则隐隐担忧这个被抛入江中的人万一是伏隐,那么……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数十人在那修补渔网的老人所指点的位置上并没有找到什么尸体,这些八卦门的弟子自然知道李秋蝉让他们寻找的是什么,也无不清楚李东阳在李秋蝉心目中的位置,师父这次有名,他们自然是竭尽全力。

江水滔滔,水流湍急,直到这些弟子全都累得精疲力尽,从江中湿淋淋地游上岸,依旧一无所获,春寒料峭,尽管这些弟子们都身负不俗的内力,可是精疲力尽下,内力也所剩无几,许多八卦门的弟子升起了火堆御寒。

几名弟子气喘吁吁地对李秋蝉说道:“师父,我们在江底一寸一寸地寻找,江底除了沙石水草外,什么都没有……”

李秋蝉急怒攻心,来到那修补渔网的老人身旁,一把将他拎起,并朝他吼道:“你这老东西,说什么有人被扔下江,你来跟我说说,这江里哪有什么人影?”九九中文

这老人依旧一口咬定他是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他还说道:“偿若我骗你们,老天爷都会降罪的,再说了,我骗了你们,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了?我骗了你们之后,非但不走,反而留在这里让你们来寻我晦气么?”

但李秋蝉听不得他的解释,提手就要向老人拍去。李秋蝉乃是八卦门的掌门,他的一手八卦掌掌力惊人,这一掌还不得要了老人的性命?

朱重阳早就在一旁留神,见到李秋蝉就要对老人下死手,他连忙冲过来,拦住李秋蝉道:“且慢!”

李秋蝉怒道:“这老东西耍得咱们团团转,难道不该被一掌击毙了么?”

朱重阳看着老人的畏畏缩缩的神态,他说道:“未必是这位老人撒了谎,大江水流这么急,说不定被扔到江中的人被江水冲得向下游过去一段距离……”

李秋蝉放下老人,转身对弟子们说道:“大伙儿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再往下游去找一找!”

就这样,八卦门的弟子休息一阵,然后再向下游方向寻找一阵,都累得不行时,再出来休息,之后再下水,其间还有一名弟子呛了水,被扶到岸上休息,一直到夕阳西下,阳光在江面上撒出点点余晖时,这些八卦门的弟子才终于有所收获。

他们找到被扔下去的人的地方,距离老人指点的位置近乎一百步。

当几名八卦门的弟子将水中的人抬上岸时,李秋蝉的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他急奔过去,要看看被打捞上来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看之下,李秋蝉的心跟着放松下来,却也跟着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那修补渔网的老人说得没错,的确有一个人被人从楼船上扔到了江中,这人身上也并没有什么重物,而且此人也的确算不上人,因为这人非但也不是李东阳,更不是伏隐,甚至可说不是任何人,因为这个人是个石头人。

一个石头人,自然不需要什么重物加重重量,被扔到江中之后,自然而然地便会沉下去。

李秋蝉心中百感交集,既然被人从楼船上扔下的不是他的而起李东阳,那么就说明他的儿子李东阳很有可能还活着,但他高兴自然也是高兴不起来的,因为此刻李东阳毕竟还是生死难明。

朱重阳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等人见到八卦门弟子从江中捞起来的竟然是一个石头人,无不感到惊讶。

楼船上的人究竟是什么人呢?他们为何要在这里将一个石人扔入江中呢?

李秋蝉心中这么想着,他还想命令弟子们向下游赶去,拦下那艘楼船,问明究竟,但是他这些弟子们无不累得精疲力尽,此刻哪有精力再沿岸去追拦楼船?

朱重阳查看了一会石人,这个石人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雕刻的是位男子,身上衣服鞋帽俱全,都是和人雕刻在一起的,雕工精美,石人也相当英俊,只不过看不出是谁来,不管石人是谁,将石人扔下江的人都一定对他恨之入骨,此外再也看不出别的不同寻常之处。

看完石人,朱重阳对李秋蝉道:“贵门弟子已是疲惫不堪,我看李掌门还是让他们先回去吧。”

李秋蝉道:“回去?可是……”

朱重阳道:“李掌门不妨也先回去,我们会继续追查令郎和伏隐的下落,那艘楼船自然也不会放过,李掌门请放心,我们一旦有了消息,定然会立刻命人告知李掌门的,你就算留下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先回去照顾尊夫人的好。”

李秋蝉经过这一番折腾,心中忧虑担心等情绪起伏,心中早已倦怠,整个人形如槁木,失魂落魄,难以再陪同朱重阳等人去寻找李东阳,只怕由他跟着,反而会拖累了朱重阳等人的寻找。

但李秋蝉毕竟还是担心儿子,执意要跟朱重阳等人一发寻找,燕北寒和叶乘风以及数名八卦门的弟子一起相劝,李秋蝉这才不再坚持,由弟子们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先回汉口去了。

等李秋蝉走后,燕北寒说道:“至今我都有种糊里糊涂之感,伏大侠和那小子李东阳究竟能去了哪里?”

朱重阳沉声道:“不管两人去了什么地方,现在的遭遇都定然不妙,咱们须得尽快找到他们,以防他们出现变得更加危险。”

叶乘风问道:“咱们现在有需要从何处入手?”

朱重阳道:“先去追上那艘楼船,如果我猜得没错,伏隐和李东阳二人八成就在那艘船上。”

第一百零二章 巧渡大江

三人沿着江岸一路向下游赶去,除了燕北寒轻功差些,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轻功都十分精妙,燕北寒为了不拖两人后腿,也是全力以赴。

到了太阳落山,江岸变得昏暗下来之后,三人终于赶上了那艘楼船。

这艘楼船定然行驶不快,从巳时经过汉口,一直道天黑,也不过行驶了三十多里水路,看到楼船之后,朱重阳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三人停了下来。

因为此刻楼船也是靠岸停泊,只不过三人是在南岸,楼船却停泊在北岸而已。

这里既非码头,也不是什么市镇附近,称得上是荒郊野岭,楼船为何停泊在此处?

周围十分寂静,山野昏暗,楼船中倒是灯火辉煌,楼船里传来丝竹管弦之音,三人和楼船相隔一道数十丈的江面,却依然能够听到楼船内传来的嬉笑声。

不管楼船是何人所有,眼下船上之人定然是一位贪图享受,且身家不菲之人。

伏隐和李东阳是否就在这艘楼船上,那是很快就会明了的。

燕北寒道:“咱们需要过江,否则这茫茫江面,咱们怎么过去?”

叶乘风道:“游过去便是,难道还要等船过来么?”

天黑下来后,江水变得更加寒冷,燕北寒望着波涛粼粼的江面,不禁皱起了眉头。

朱重阳道:“不想全身湿透,我倒有个办法。”

叶乘风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道:“岸边这么多树木,咱们扎个木筏子过去不久行了?”

听到朱重阳的提议,就连燕北寒也觉得有些不妥,他说道:“扎木筏子太费工夫,只怕咱们木筏还没扎好,那船就开走了。”

朱重阳道:“若嫌扎木筏麻烦,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

燕北寒问道:“什么办法?”

朱重阳不答反问:“燕兄轻功如何?水性又如何?”

燕北寒道:“我轻功和你们两人相比自然是差远了,水性还凑合,怎么,朱大侠还是让我游过去?”

朱重阳道:“咱们走过去。”

听到朱重阳的话,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江水不断向东流去,又非马路,如何能够“走”得过去?

朱重阳抽出玄武剑,来到道旁几棵大腿粗细的树木前,他横剑向树干削去,玄武剑何等锋锐,立刻将几棵树给劈断,这几棵树缓缓倒下,朱重阳又不断挥剑劈砍,砍下几段树干,每一段树干都有五六尺长,他将这几段树干踢到燕北寒和叶乘风脚下道:“将木头绑在鞋底,不就能从江面上走过去了么?”

燕北寒道:“这……这太危险了些吧,这怎么可能做到?”

朱重阳道:“偿若你轻功高明,便不须将木头绑在脚下,以你的轻功而言,不绑好的话,树干自会在水面上滚动,让你站立不稳,只要绑好,入水后保持好平衡,就可以慢慢走到船边,到了楼船附近,你将绑住木头的绳子割断,不就可以平平稳稳地上船了么?”

燕北寒不是胆小之人,更不是怕游过去冻坏了身子,他只不过是觉得为了去找李东阳,而没有这些必要罢了。

叶乘风则是二话不说,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做绳子,将两根木头紧紧捆在脚底,然后一步一步向江边走去。

朱重阳则直接拎着两根木头向江边走去,燕北寒无奈,毕竟要不是朱重阳等人,他和李秋蝉之间的生死约定还不知道怎么化解呢,因此他也匆匆绑好了木头,然后踩着木头紧随两人过去。

来到江边,叶乘风轻轻一跳,整个人落在江面上,因为他脚下踩着木头,所以整个人落在江面上之后,整个人先是向下一沉,接着又慢慢浮起,就在这一沉一浮之间,他的鞋子已经湿透,比起全身湿透来说,只有鞋子湿了,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他努力控制好平衡,一点点地向前挪去,之所以说是向前挪,而不是向前走,是因为木头在江面上变得十分沉重,根本提不起来,所以只能双腿交错,向前慢慢行去。

这一点看似寻常,实则若是没有过人的轻功相配合,他的人早就随波逐流,或者翻身倒入江中了。

朱重阳并没有将木头捆在脚上,而是将木头扔入江中,接着整个人施展出绝顶的腾云功,飞身跳入江中,稳稳地落在木头上,接着以劲御力,真气灌入双脚,驱使木头向前倾斜,接着整个人如同御风而行,稳稳地向楼船进发。

燕北寒没有两人这么高明的内力,他来到江边,先将一只脚踏入江中,不知是因为他身子蠢笨,还是因为他掌握不了技巧,差点就此栽入江水中,他连忙将另一只脚也放在江面上,拼尽全力,这才控制好了身子平稳,然后抵御着江水向东流去的力道,缓缓向楼船行去,而此时朱重阳已经来到大江北岸楼船附近,叶乘风也走到了江心。

朱重阳来到楼船旁,才明白这艘楼船的宏伟,远观不过如此,想不到近处看去,竟连自己都显得十分渺小。

楼船长约六七十丈,宽约十丈,高约十丈,甲板以上共有三层楼阁,算上甲板下面的货舱,足有四层楼高,船身都是由北国出产的神木所至,船舷外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在楼船上,还有三副风帆,此时因为船只停泊,风帆已经卸下,只留下三根粗大的桅杆。

此刻江面江风出来颇有寒意,因此船舷附近也没什么人逗留,大部分人都在船舱中饮酒作乐,从船舱中不时传来的阵阵哄笑声便足见一斑。

朱重阳伸手在船身上一拍,整个人借助着一拍之力上升了数尺,接着他又在船身上一块凸起的木头上一攀,整个人翻身上了船。

此时船舱外只有船头船尾有几名水手在收拾甲板上的东西,此外再无别人,因此朱重阳从江面上飞身上船,竟然没有被人发现。

上了船后,朱重阳并没有立刻展开打探,而是找来一根拴在船舷上的缆绳,他将缆绳的一段系在船舷上,另一端扔入江中,这样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过来时,就可以靠着这根缆绳轻松地爬上船。

就在朱重阳系好缆绳准备离开时,一名老水手从这边经过,他看到朱重阳,似乎觉得他有些面生,朱重阳急中生智,对他说道:“船舱中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老水手这才收起了疑心,对朱重阳道:“客官还是回到船舱中的好,江风吹多了容易得风寒。”

朱重阳笑道:“多谢老丈关心,我这就回去,这锭银子赏你了!”

说着,朱重阳递给老人一块碎银子,然后假装返回船舱。

等到朱重阳来到老水手看不到的地方后,他忽然纵身上了楼船的二楼。

楼船的二楼比起一楼来要小了一点,但比起普通船只的船舱还是宽敞不少。

朱重阳本以为丝竹管乐之音是从下面一楼传出来的,来到二楼才知道,声音都是从二楼传出来的,三楼则十分安静,朱重阳透过一扇窗户向里看去,只见里面乃是一个宽敞的大堂,比之大户人家的厅堂还要宽敞,厅中摆放着十多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坐着七八个人,单单是这间厅堂中,就坐着上百人。

在十多张桌子前方有一个台子,台子上有十多名穿着妖娆的女子正在唱着旖旎的曲子,台下桌子旁的人时不时调笑几声,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这艘楼船究竟是什么人所属,又是为何而来,朱重阳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这时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也跟着爬上了船。

他们两人上来时还惊动了一名水手,燕北寒一掌将这名水手打晕了过去,然后提着水手放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接着两人抬头四顾,看到了在二楼的朱重阳,也跟着跳上去。

朱重阳拍了拍叶乘风的肩膀,指了指三楼,叶乘风会意,正要纵身上去,朱重阳忽然感到有些不妥,他连忙拦住了叶乘风,又指了指下面,让他在下面小心搜索,并小心别被人发觉。

叶乘风答应了,悄悄跳回了船板,然后在一楼搜索起来。

接着朱重阳低声安排燕北寒就留在这里观察,燕北寒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里面妖娆的女子,竟然看直了眼,他自然是连连答应。

朱重阳见到燕北寒这副色鬼的模样,心中感到暗暗好笑,之后他便纵身上了三楼。

楼船的三楼乃是楼船中除了桅杆之外最高的地方,江风拂过,江水晃动,三楼摇晃的幅度也是最大。

这里比之二楼又笑了一点,但也足有寻常人家一座庭院这么大,三楼以一条走廊为中轴,两旁都是房间,走廊的尽头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此刻紧闭着房门。

朱重阳推断这三楼定是船上身份最高之人居住的地方,因为从这里能够看到更远的风景,走廊两旁的房间此刻都黑灯瞎火,看来住在这些房间里的人都在二楼喝酒享乐,唯有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透过门缝,看得出里面灯火通明。

偿若从走廊过去,定会被那间房间里的人察觉,朱重阳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忽然纵身道三楼的房顶,他准备从房顶潜过去,看看房里究竟有什么人。

朱重阳来到三楼的楼顶,刚想迈步,月光之下,他骇然发现有一个人正坐在房顶上,此人察觉到朱重阳的到来,还回过头来,冲着朱重阳微微一笑。

第一百零三章 楼顶奇遇

黑夜的贼窝里,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不到早就有人在这里,若不是朱重阳胆子特别大,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吓得跌下屋去。

若在别处,若是船顶上出现的人换作别人,朱重阳或者早就出手将对方制服了。

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因为一是地方不合适,自己蓦然出手,对方只怕会从船顶掉下去,这样不但会惊动别人,而且会摔坏此人,毕竟从三楼的楼顶掉下去,就算下面是木头甲板也不行。

二来此人相貌超乎想象的俊美,而且他还冲着朱重阳在笑,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让朱重阳如何下得去手?

所以朱重阳非但没有动手,反而对此人说道:“你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小心摔着了。”

那人笑容不减:“多谢朱兄关心,我既然能上来,自然就不怕掉下去。”

这句话说得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威胁恐吓的语气,但在朱重阳听来,却如同在耳畔响起了一声惊雷,他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不过是头一次见到此人,而且是在如此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见到的,对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来历的?

就在朱重阳心中疑惑不解时,对方笑道:“你是否在想我为何会知道你的名字?”

朱重阳茫然地点了点头,在过去十多年走江湖的生涯中,朱重阳可说处处占着上风,甚至可说有他在的场合,别人对他都是仰视,让他体会到众星拱月之感,但是在这个人面前,朱重阳却生出自己被对方看个了通透的感受。

等到朱重阳领悟到这一点时,他心中更觉骇然,因为这说明对方的内功之深,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犹记得师公北斗先生对他说过,世上如果有人能够将内力练到一定的层次,就能够看清对方内外,仿佛将对方的前世今生都看得明明白白,只不过北斗先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功力的人。

当时朱重阳尚在年幼,他问师公:“难道以师祖的内力,还做不到这一点么?”

北斗先生摇了摇头:“我距离天眼通的境界还差一段老大不小的距离,也许此生都无法参破了。”

朱重阳又道:“就连师祖都到不了天眼通的境界,那么这世上压根就不会有人能够达到这种地步吧。”

北斗先生苦笑道:“千万别这么想,你要知道,这世上永远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内力的积蓄对普通习武人来说虽然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但这世上总有天纵奇才之人,这种人无需像你我这等凡胎肉体,他们修炼内力起来,比咱们要事半功倍,年纪轻轻就能达到天眼通的也不是没可能,也许这世上不乏其人,但是真要踏入习武之途,又要得遇名师,还要有相当的自知之明的,那就微乎其微了,这就好比有的人做了一辈子泥瓦匠,很有可能耽搁了此人围棋上的天分。”

这番话对于当时七八岁的朱重阳来说,如同耳旁风,听过便算,他心中甚至还想着,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这种人,因为他曾询问过父亲朱雀,询问过红缨公子伏缨,甚至是慕容寒山,他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但是他们都没有遇到过,甚至听说过这种人。

想不到北斗先生逝世之后,自己竟在一艘楼船上遇到了这样一位人物。

那人笑道:“江湖上知名的好手不多,能够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世上不会超过十个人,再排除一些和阁下年纪身形不符的,那么阁下的身份岂非呼之欲出?”

朱重阳本以为他是派出人马,早就打听清楚自己的样貌,所以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万想不到他竟是猜出来的,朱重阳更是生出不如对方之感,他叹了口气,来到对方身旁坐下,然后由衷地说道:“阁下之聪明,乃是朱某所知的人中无处其右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此人又是微微一笑,他这么爱笑,应是知道自己笑起来时魅力陡增,尽管他是名男子,朱重阳也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十分迷人,这也许就是他师公北斗先生所说的自知之明吧,此人淡淡地说道:“在下姓氏有点坤,姓花,贱命从容……”

听到他名叫花从容,朱重阳更是震惊地差点坐不住,几乎要从屋顶滚落下去。

他说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叫花从容?”

花从容点了点头:“怎么,你听过我的名字?”

朱重阳对于花从容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也是难以置信,因为在他印象里,花从容乃是易容帮的帮主,而且是名女子,从当年郑之龙寻找易容高手准备为他儿子赴死算起,易容帮的人至少也得四十岁以上,然而这名花从容非但是男子,而且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三十岁,朱重阳单刀直入地问道:“这么说来,你就是易容帮的帮主了?”

花从容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说道:“想不到你竟然知道易容帮,不错,我就是易容帮的帮主花从容。”

朱重阳连连说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花从容问道:“怎么不可能?”

朱重阳道:“易容帮的人年纪都应当……应当不小了,但是阁下看起来却是如此年轻……”

花从容转过脸去,没有回答朱重阳的话,朱重阳心中满腹疑窦,这一段时间他为了替少林寺寻找丢失的《洗髓经》以及杀害少林高僧的真凶,当时他们认定了易容帮的人嫌疑最大,因此将他们作为首要目标,而易容帮的人见了他们就逃,更增加了朱重阳对他们的怀疑,只不过后来他们卷入了勾心长师门仇怨中,只想着先将八卦门的事给了结了再去找他们,想不到自己无暇去找,这花从容却蓦然现身。

楼船的房顶能够看到比较远的地方,一片片黑漆漆的树林后,偶有亮着灯火的村庄,楼下传来哄闹声,天上挂着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月光洒在四野,让人感到十分奇幻。

朱重阳刚说了个:“你……”

花从容转过身来,朱重阳一见他的脸,冷不丁被吓得向旁边撤开,原来就在花从容转过身的这片刻之间,他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骇人已极!

难道这花从容不是人,而是鬼?

第一百零四章 答非所问

花从容冲着朱重阳再笑了一笑,原来他的笑容就像云破月出的光华,现在的笑则像恶鬼准备择人而噬,但花从容的声音并没有改变,他说道:“或者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有何想不通的了吧?”

朱重阳道:“这……这就是易容之术?”

花从容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惆怅之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印象,通常都是从容貌开始,而不是此人谈吐生性甚至是做了些什么,朱兄想必对我之前的印象要好得多,对我现在的形象,则是唯恐避之不及,之前朱兄若是见到我现在的样子,只怕早就把我当成装神弄鬼之人饱以老拳了吧?”

听到花从容的话,朱重阳心生感触,他点了点头:“世人谁不是如此?又岂是我朱某一人这般?”

花从容道:“朱兄肯承认这一点,已经比世上许多人都要坦诚得多了。”

说完这句话,花从容提起袖子遮住了脸庞,等到袖子落下后,他又变成了之前的俊美少年。

朱重阳由衷地钦佩道:“想不到阁下的易容之术竟到了如此神乎其技的地步。”

花从容谦虚地说道:“雕虫小技而已,让朱兄笑话了。”

朱重阳道:“怪不得当年花兄会成为易容帮的帮主,以花兄的本事而言,这个帮主自然名副其实,只是不知别人为何会误认为花兄是女人呢?”

花从容再次用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容,等到袖子落下来后,他果然变成了女人的样子,而且其艳丽清秀处,谁都不会怀疑他不是女人,此刻的花从容非但是女子容貌,而且是美貌惊人的女子容貌,让朱重阳甚至不敢盯着“她”仔细看。

花从容娇笑道:“想不到以朱兄这般洒脱,竟也会有扭捏之时,你看我现在是女子容貌,心中知道我是男人,难道还会……还会生出什么念头不成?”

朱重阳面对眼前这绝色女子容貌,心中逼迫自己回想起少林寺的惨案,很快他恢复了冷静,对花从容道:“既然阁下是易容帮的人,那么朱某有几件事想要问问花兄,还望花兄能够如实相告。”

花从容笑容敛去,对朱重阳道:“今日风景这么好,花某一向敬重朱兄这种人,难道现在非要谈这些大煞风景的事么?”

朱重阳听到他这么说,更是加重了对他的怀疑,他说道:“这么说来,花兄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事了?”

花从容点了点头:“这件事不难猜,朱兄可是要问我少林寺发生的偷经杀人一案?”

朱重阳道:“不错,夜入少林寺做下这件惨案的,可是阁下?”

花从容摇了摇头。

看到花从容摇头,朱重阳的心放下了一半,似乎他认定花从容不会对自己撒谎似的。

然而花从容摇了摇头之后又跟着点了点头。

朱重阳的心跟着提起:“什么意思?”

花从容看着江岸上的风景,对朱重阳道:“你看那边,宁静的村庄,村子里的人此刻好梦正酣,他们默默无闻,苟且一生,活着似乎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和生儿育女,但他们似乎也没有多少忧愁,更比咱们这些江湖漂泊的人过得更快乐点,朱兄可知道为何?”

朱重阳心生不满地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花从容道:“少林寺的事跟你说明白了如何,不说明白又如何?我不想回答时,朱兄难道还要以武力相逼不成?你既然不能肯定是我做的,难道你打着为民除害的名头,就能随便对我施以酷刑?”无错

朱重阳说不出话来,花从容说得不错,他总不能对花从容拳打脚踢,或者用剑指着他的脖子,逼他告诉自己真相,更何况真要动起手来,自己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对于花从容,朱重阳似乎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也是朱重阳以前所没有遇到过的情景。

花从容剑朱重阳陷入窘迫,又用袖子遮掩一下,变回了之前那名俊秀少年的模样,然后说道:“我以这副模样和你相对,你似乎才更自然些,唉,我早就知道,你问起这些煞风景的问题后,就会真的大煞风景,你只问你想问的问题,其实我更想你问问我,为何此刻会在这里,又在这里做什么。”

朱重阳顺着他的话道:“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花兄会来到这里?”

花从容答非所问:“对了,你那两名同伴在船上乱走,只怕要糟糕。”

听到花从容的话,朱重阳蓦地站起身来,俯身向楼下看去,果然,似乎已经看不到两人的踪影,他回过身来问花从容:“我那两个朋友怎么了?”

花从容道:“我在这里,就是为了不想看到下面的事,你看,这船顶的风景多美,只不过有心欣赏的人却只有我一个,这份孤独谁又能懂?原以为你也是个雅人,想不到更其他人一样俗气。”

朱重阳被他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弄得心烦意乱,他说道:“难道花兄平时和人说话,就是这么东扯一句,西拉一句的么?我的问题花兄似乎一个都没有回答。”

花从容道:“我不跟你说了么,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看风景,是你前来打搅了我,还要我回答你的恶问题,岂非太过分了?”

朱重阳恨恨地问道:“花兄还要怎的才肯跟朱某好好说话?”

花从容道:“你陪我坐在这里看一盏茶时间的风景,我就将你肚子里的疑问都帮你解答,如何?”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朱重阳点了点头,坐在花从容身旁,陪他一起看风景。

眼前风景虽然美如画卷,但是朱重阳又如何能够欣赏得下去?据花从容所言,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在下面似乎已经遭遇了什么变故,只是花从容不肯说,自己又不能丢下花从容下去查看,因为很多疑问都需要花从容来解答,他怕自己下去后,花从容趁机遁走,自己又将去哪里找他?

就这样,朱重阳如坐针毡地撇着花从容在楼船的船顶看着风景,心中却早已如同被火烧一般焦躁。

明月如同一轮银盘,将月光照耀在大地上,无论是美丽的还是丑陋的地方,月光都一样洒下,视众生平等。

可是明月无知无觉,又怎能猜得透人心中所思所想?

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过去。

花从容站起身来,对朱重阳道:“走吧,咱们下去吧。”

朱重阳问道:“去哪?”

花从容道:“自然是到下面的厅堂里,这里是看风景的地方,不是说大煞风景话的地方。”

看着花从容跳了下去,朱重阳也跟着跳了下去,他心神不属,竟然没有发觉到二楼的丝竹管乐之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安静下来,就连那些嬉闹之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从三楼房顶跳下后,花从容带着朱重阳去了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

第一百零五章 颠倒是非

与在房顶上时花从容的举止飘忽不同,来到走廊里后,花从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变得神色沉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雍容态度。

推开走廊尽头的门,房间里的华丽装饰映入眼帘,房间宽敞的不像是一艘船上的房间,倒像是大户人家刻意修饰的厅堂,房间里摆放着各种贵重的物件,有的物件看起来并没什么实用之处,摆放在房间里似乎就是为了彰显房间里的豪华和气派。

花从容从容地走进房间。

到了此时,朱重阳才恍然:“原来这艘船是你的。”

花从容点了点头,他径直走到这间宽敞奢华房间的尽头,那里有一张铺着豹皮的宽大椅子,花从容坐好以后,对朱重阳道:“随便坐,桌子上有好茶有好酒,想喝什么自己倒。”

朱重阳摇了摇头:“偿若真正权势人家,至少要陪几个丫鬟下人,这样就不用自己去倒茶斟酒了。”

花从容道:“以前我也有过两个贴身丫鬟,只是那两个丫鬟实在是太蠢笨了,什么事都做不好,最后被我打发了……你来到我这,为的难道就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么?”

朱重阳心中一凛,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中疑惑自己为何会跟他闲扯,或者是受他与众不同的言行举止所影响,他正色道:“花兄,我那两位朋友,此刻是否已经落入你们手中?”

花从容摊了摊手道:“朱兄这么说,似乎带着点埋怨,可是此事错又非在我,朱兄为何带着诘问的火气?”

朱重阳又急又怒道:“花兄此言又是何意?”

花从容眼睛看着四周,对朱重阳道:“我是这艘船的主人,我既没有邀请几位来我船上,则三位不请自来,这岂非是强盗行径?我将你们捉住,哪怕随后送往官府,也是合情合理,我都没有埋怨你们擅闯之罪,你却恶人先告状,反咬我一口,岂非令我难过?”

一席话说得朱重阳无话可说,他们虽然自认为侠义中人,所作所为对得起天地良心,但擅自闯入别人的房舍屋宇,自然也是说不过去的,花从容要将两人捉拿送官,自然也是无可厚非。

看着朱重阳张口结舌的样子,花从容忽然又转了一副态度,他说道:“我们易容帮有两名弟子曾被你们撵得像丧家犬一样……被越来越多的洪门弟子围追堵截,若不是他们机灵,恐怕早已落入你们的魔爪之中,这样吧,以后你答应不再跟我们易容帮过不去,我也就不和你们过不去,这次你们擅闯私船一事,我也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如何?”

朱重阳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花从容的提议看起来宽宏大量,似乎他朱重阳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毕竟燕北寒和叶乘风此刻多半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就在朱重阳开口准备答应时,他心中闪过一道电光火石般的念头,他连忙改口:“我……嘿,你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我若是答应了以后再不会跟你们过不去,岂非任由你们做出无数伤天害理之事,而不能插手过问?”

花从容叹了口气:“看来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个人物,我易容帮不想和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自称侠义之士的人打交道,可不是怕了你们,或者担心有什么把柄被你们抓住,而是不想你们纠缠不休,烦都烦死了,我这人最喜清静,而且你又那种最会死缠烂打之人,易位而言,你自己不觉得烦么?当你正享受一顿美食,正欣赏风景时,忽然又一群你厌恶之人过来破坏你的心境,而且这种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搁在谁身上恐怕都受不了吧?”

听到花从容对自己的描述,朱重阳脸红了起来,听对方的意思,没有说自己像苍蝇一样讨人厌,已经算是客气地了,不过朱重阳当然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所说服,他说道:“只要立身正,常言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只要你们易容帮对得起天地良心,又怎会觉得我们讨厌?”

花从容瞪着朱重阳看了一会,朱重阳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看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么?”

花从容道:“你以为你很美么?在旁人面前出现不惹人讨厌?而且就算不做亏心事,难道就一定能够被人尊重,不会惹麻烦上身么?你朱重阳精于世故,在江湖上混迹这么多年,你告诉我,是否好人就会有好报,恶人就一定会受到恶报呢?”

朱重阳不愿自欺欺人,他叹了口气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世上之事千变万化,自然也不尽然,但是做了善事后,心中自然平安喜乐,做了恶事后当然会提心吊胆……”

他还要说些大道理出来,花从容却不肯再听,打断他的话:“你没必要解释这么多,你只要说这世上是否好人一定有好报,坏人一定得恶报就行了!”好吧

朱重阳摇了摇头:“这倒未必。”

花从容冷冷地说道:“这不就得了?既然善未必有善报,恶也未必有恶报,那么你凭什么要我一定要做善事呢?为了什么?更别说你根本就没有我们易容帮做过什么恶事的把柄,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我们易容帮如此神秘,又有了作恶的资本,便将我们看成恶人,四处通缉捉拿,你凭得什么?”

朱重阳如遭当头棒喝,浑身冷汗直流,自从少林寺发生惨案一来,他的确没有一点证据,能够证明少林寺惨案是易容帮所为,甚至源流门的田逢春都说了少林寺的惨案并非易容帮的人所为,可是自己凭什么要紧追着易容帮不放呢?

只因为他们的嫌疑最大么?

平心而论,易容帮非但没有什么明显的罪恶,反倒是他们借助洪门的力量,四处查找追捕易容帮的人,还擅自闯入他们的楼船之中,放在旁人眼里,他们做的恶反而更甚。

当然,易容帮的人夺走了大部分的闯王宝藏,化身为猛虎道长,但是他们最终也没有伤害自己,甚至还给了自己几箱子财宝,闯王宝藏本就是无主之物,他们将宝藏夺走,只能说是做得过分了点,硬说这是恶事,似乎也不太公平。

而朱重阳他们之所以无所顾忌地肆意妄为,全都是因为自己出发点是一番好心,自认为所作所为无愧于天地而已,从来没有人这么当面呵斥过他们,且所有的侠义之人行事不都是这样么?

然而无论怎么解释,总不能颠倒黑白,对的就是对的,错了就是错了。

想到这里,朱重阳喃喃地说道:“不错,我们手里并没有你们易容帮为非作歹的证据,我们刚一开始要找你们的初衷,也不过是希望从你们这里打听清楚几件事而已,是我们做的有些过了。”

花从容听到朱重阳自承错误,反而不再这么咄咄逼人,他说道:“你能承认自己错了,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很多人只要认为自己想法是好的,就会死硬到底,殊不知,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打着行善的名义作恶,或者好心办坏事,却绝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原谅你了,只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刚愎自用,以及打扰我们易容帮上下的清静生活了,可好?”

朱重阳苦笑道:“花帮主果然厉害,我朱重阳自从踏入江湖以来,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束手束脚,无能为力,在我答应花帮主之前,有几件事我希望花帮主能够帮我解除疑惑……”

花从容道:“看得出来,偿若我要是不跟你说清楚,你还是会不依不饶了?第一件事,你要问的自然是关于少林寺丢失经书,已经僧人被害一案,是不是?”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这件事当真不是你们易容帮下的手?和你们易容帮一点关系都没有?”

花从容道:“少林寺一案,不是我们易容帮下的手,不过凶手是谁我也知道,只是我碍于情面,不能告诉你们,我希望你们自己能够查清楚,朱兄不会因为我不肯告诉你们而对我们继续纠缠不清吧?”

朱重阳听他这么说,一时倒不好相逼,他说道:“花帮主不肯告诉我们凶手的身份,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花从容道:“你不用想着法子套我的话,我跟入少林偷经杀人的凶手有些交情,若是跟你们说了他的身份,不免有些对不住他,你们若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找出此人,跟我便没有什么关系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还想问什么事?”

朱重阳见他不肯说,知道再求也是无用,他想了想后说道:“我有一位朋友,人称侠盗伏隐,今日他在江上力气失踪,不知道……”

花从容道:“你说的可是今日渔船上那两人?”

朱重阳想不到他能记得这么清楚,连忙说道:“不错,就是他二人,他二人可是也被掳到了这艘船上?”

花从容摇了摇头:“这件事跟我们原本没什么关系,看在你以后不会再找我们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我的船从汉口经过时,曾看到有几艘船曾围住了那条渔船,渔船上的两人,一人被带走,另一人跳入了江中,当时我正在窗边看风景,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因为这些人用船将你朋友的船围住了,所以只怕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不知道渔船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零六章 自欺欺人

朱重阳这才明白伏隐和李东阳两人是怎么消失的,这么看来,李东阳被带走,伏隐跳入江中的可能性比较大,他心中放松下来,这至少说明伏隐和李东阳两人性命无碍。

但很快朱重阳还是为两人担忧起来,李东阳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伏隐跳入江中后又去了哪里?为何周围的人对两人的离去都没有发觉?除非伏隐跳入江中后,就和花从容扔入江中的石人一样,直接沉下去,否则一个人湿淋淋地从江水中爬出来,不会一个看到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朱重阳谢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了,你们之前从船上扔下去的石头人……”

花从容道:“这个和你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朱重阳道:“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单纯地好奇。”

花从容来到房间角落里放着的一口箱子旁,然后对朱重阳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朱重阳一度怀疑花从容扔石人入江,乃是效仿昔日铁牛沉江,不过是为了保佑船行安全,他来到木箱旁后,看到木箱子里放着几块石头,他摸不着头脑地问道:“这,这大理石就是用来雕刻的么?”

花从容点了点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后来他离开后,我就沉迷于雕刻他的相貌,每雕刻出一个他之后,我就会将他的石像沉入江中,那代表着他一次次离开我,离开我的心里,我想,等我雕刻出他一百座石像,或者他就能从我心中抹去,不留痕迹,之前投入江中的石像,是我亲手雕刻出来的第三十二座他的相貌。”

朱重阳愕然道:“你这岂非是在自欺欺人?”

花从容问道:“为何是自欺欺人?”

朱重阳道:“你不断雕刻那人的容貌,那人的印象岂非在你心里越来越深刻?你说要借此忘记他,可是每雕刻一座石像出来,只怕你心中的记忆越深……对了,你喜欢的人怎么……怎么是个男人?”

花从容的眼睛有些红了,“他”再次用衣袖遮住自己,等到衣袖落下,花从容已从俊美少年变成了一位神情落寞的少妇形象,花从容道:“我和他在一起时,这就是我的样子。”

朱重阳心中糊涂起来:“那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花从容道:“我既是男人,也是女人,甚至可以说是既非男人,也非女人,唉,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朱重阳当然听不明白,但他还是劝花从容:“既然你喜欢他,何不去找他?躲在屋子里刻画他的样子又有什么用?”

花从容凄然道:“他已经死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他这么一个人了,我又该,又该去何处找他?”

朱重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说不出话来。

花从容道:“世上之人,谁能不死?只不过有的死得早一些,有的死得晚一点,其实早早晚晚,期间又能有多少分别?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朱重阳感觉花从容神智有些不清,他说道:“既然你看得这么通透,为何还会觉得难过,为何还会伤心?”

花从容道:“虽然曾经拥有过,但失去了也会感到痛苦,你说我在自欺欺人,既然想要忘了他,为何还要一遍一遍地雕刻他的相貌,岂非对他的印象越来越深刻,是不是?”

朱重阳茫然地点了点头,听他说话如此条理清晰,并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样子。

花从容道:“你不懂,我心中对他的样子已经越来越记不清了,我雕刻他的石像,头几个我还能肯定那就是他的样子,最近这些石像,我已经不能肯定雕刻得像不像了,我对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怕我自己根本雕刻不了这么多的石像,就会将他彻底遗忘,我想要忘了他,忘了这份痛苦,最近才知道,他的样子可以忘掉,痛苦却忘不掉。”

朱重阳没有这种彻肤之痛,体会不了他的心意,他说道:“痛苦是忘不掉的,只能用别的事情来取代,或者当你再喜欢上别的人时,痛苦就会减轻一些。”

花从容听到朱重阳的话,原本哀戚的面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说不尽的嘲讽。

朱重阳听得有些生气,他说道:“我是一番好意,你不听便罢,有何故嘲笑我?”

花从容还在笑,笑声中带着数不尽的嘲讽和自哀之情,朱重阳见他笑个不停,又不能捂着他的嘴,只好转过头去不去搭理他,然而花从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朱重阳听到他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回过身来愕然看着他。

花从容停止了大笑,对朱重阳道:“我有时就会这样失控,我不是在笑你,而是在笑我自己,在他离开之后,我为了掩盖心中的痛苦,也曾寄情于酒色,这条船就是他走了之后建造的,我搜罗了一群最懂声色犬马之人,每日在船上纵情享乐,我以为我能够借此缓解心中痛苦,到头来才知道,我无论做什么,都驱逐不掉那种孤单之感,整个人世间已经没有了他,没有人能够取代他,我不想孤独地活,却又没有赴死的决心。”

朱重阳似乎懂了他的一点心情,却又不懂,为何他如此伤心,以他的性情,连殉情之心都没有?但他也知道了楼下那些听曲饮酒作乐之人,都是从何而来了。

花从容道:“我活着,他还有我在想着他,我怕我死了,一切遁入虚无,这世上又还有谁记得他,又还有谁知道我曾爱过他?我和他曾经一起坐在岳阳楼头看明月,看世间,所以每当月明之夜,我便喜欢待在屋顶,回忆着跟他在一起的时光,今日你的造访,打断了我的回忆,但我却不怪你,有那么一瞬间,我听到你的脚步声,还以为老天可怜我这一番痴情,让他回来了。”

朱重阳歉然道:“这点是我不对,来得太过唐突了。”

花从容原本和朱重阳说得好好的,虽然他一直流露出一种高人一等的自负,但对朱重阳还算客气,但他听到朱重阳的道歉后,忽然变得气恼起来:“你这个狗贼!谁让你闯入我的船上来的?你这自以为是的狗东西,你以为你能跟他比么?你连他身上的一根寒毛也比不上!”

听到花从容破口大骂,朱重阳又惊又怒又是愕然,偿若花从容现在是男人样子,说不定他早就要出手教训教训他了,偏偏他现在是脸上挂着泪珠的少妇模样,这让他如何下得去手?而且他告诉了自己他的心事,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儿,就算被他骂上几句,自己又怎忍心对他拳打脚踢?

朱重阳没好气地说道:“花兄……”

花从容骂道:“花你奶奶!”

朱重阳改口道:“花帮主……”

花从容刚想接着骂,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朱重阳看着房门,不知道谁人会在此刻前来。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花从容转过身去,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花从容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

两名下人打扮的丫头过来禀报:“主公,有两人擅闯楼船,被我们捉住……”

花从容道:“这点小事还要过来禀报么?”

一名丫头脸色苍白地说道:“不,不,主公,这两人中有一人挣脱了束缚,逃走了……”

花从容转过身来喝问:“什么?逃走了一个?你们这帮不中用的东西,还不去将他给我带回来?”

朱重阳听花从容的语气中透露出颐指气使的威严,再看他的容貌,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名威武严肃的中年男子模样,配合着他不容置疑的口吻,让朱重阳跟之前流泪伤心的少妇难以联系到一起。

一名丫头道:“那人暗器功夫高明,前去捉拿他的人都被他射得无法靠近……非要主公亲自出手不可!这小子虽然脱了身,却在岸上不肯离去,看来他若不救下他的同伴,他是不肯罢休的。”

朱重阳听到丫头的话,立刻明白了逃走的自然是叶乘风了,只不过燕北寒还在他们手中,他不好擅自做出什么决定。

花从容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平时不是都自夸能耐着吗?”

两名丫头都垂头不敢多说什么。

朱重阳道:“此人就交给我来解决吧,不劳各位费神了。”

花从容看了朱重阳一眼,对两名丫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们滚出去吧!”

两名丫头如蒙大赦,转身要走,花从容又喊住她们:“慢着!你们将那位没有逃走的家伙给我带过来。”

丫头答应后,这才去了。

朱重阳道:“今晚和主公一谈,解决了我心中不少疑惑,此后朱某再也不会鲁莽行事,更不会再来打搅贵帮弟子的清静,我们这就离去如何?”

花从容道:“你们可以离去,今天晚上我真是活见了鬼了,竟然会跟你说这些话,我希望咱们两人之间的谈话,就只有咱们两人知道,这件事算是我求你的了。”

朱重阳答应下来:“朱某可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花兄请放心,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死也不会告诉他人。”

不久燕北寒被人押送了过来,朱重阳替他解开捆缚的绳子,又解开了他的穴道,燕北寒一经脱困,立刻破口大骂:“他奶……”

朱重阳连忙拦住他,接着对花从容道:“叨扰了,告辞!”

第一百零七章 一番好意

离开了楼船后,燕北寒依旧在骂骂咧咧,似乎对于自己在楼船上被人捉住而感到羞耻,不仅是羞耻,简直是他平生所经历的最窝囊的事。

朱重阳对燕北寒说道:“燕兄请稍等,现在叶乘风叶兄弟只怕比你还要生气。”

燕北寒显然还不知道叶乘风已经自己逃了出去,他一副被提醒到的样子,对朱重阳道:“咱们赶紧回去!”

朱重阳问道:“回去干什么?你还没骂得过瘾么?”

燕北寒道:“回去取救叶兄弟啊,咱们怎么把他给忘了?”

朱重阳指着江边上的一个人对燕北寒道:“燕兄请看那是何人?”

燕北寒望过去,见到岸上的叶乘风,惊讶地说道:“他怎么在岸上?是你先将他救出去的,是不是?”

朱重阳没有说话,和燕北寒一起踩着跳板上了岸,叶乘风早就看到了两人走了出来,所以也停止了对船上的人进行叫骂,而是欢天喜地地迎了上来,对朱重阳说道:“朱大哥,你们也出来了,真是太好了,你们是怎么出来的?伏大哥他们有消息了么?”

朱重阳道:“咱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合适的地方再说吧。”

楼船靠岸的地方并非码头,也不是什么集市,三人走了七八里地才找到一个镇子,此事已是半夜,镇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酣然入梦,三人找到一个通宵卖牛肉汤的摊子,摊子上一个客人都没有,三人都感到肚子很饿,便要了三碗牛肉汤,坐在简陋的桌子旁等候。

卖牛肉汤的是一位老人,老人说道:“除了牛肉汤,我这里还有油酥饼,油酥饼配着牛肉汤,滋味更不差。”

朱重阳笑道:“你这老头好会做生意,那就给我们每人来两张油酥饼吧。”

燕北寒见老头的摊子上还有熟牛肉,便问老头:“你这里有酒没有?”

老人从摊子下面掏出来两壶酒,燕北寒又让老头切了一盘子牛肉先吃着,老头道:“我这牛肉是用来下牛肉汤的,你们要单买的话,自然要贵一点。”

当然,老人所说的贵一点,对三人来说不过微乎其微,三人要了两斤牛肉,倒了酒,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对燕北寒来说,劫难之后,酒和牛肉吃起来都异常好吃。

朱重阳问起两人被捉住的经过。

不知是因为有了酒和牛肉的安慰还是燕北寒已经想通了,他的气消了很多,他猛喝了一杯酒,对朱重阳道:“你让我留在二楼,我从窗户缝里看得正高兴,冷不丁什么东西戳了我一下,老子就昏了过去,醒过来时眼前一片黑暗,身上穴道被封,还被捆得像待宰的牲畜,口中塞着麻核,你说老子能不生气么?若不是朱兄将我救出来,我还以为自己会被扔进江中喂鱼!”

朱重阳和叶乘风听他说得坦白,都跟着笑了,朱重阳道:“燕兄虽然受到了些惊吓,毕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燕兄怎的感到如此愤慨?”

燕北寒恨恨地说道:“这帮人背后偷袭,岂非卑鄙至极?偿若他们是光明正大将我击败,我自然没话说,我最讨厌这种鬼鬼祟祟的行径。”

朱重阳想起花从容的话,心道咱们先偷偷摸摸地来到人家船上,毕竟咱们有错在先,倒不好指摘别人,当然,这话自然不能直接跟燕北寒说,想要这粗汉认同这种想法,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安慰燕北寒道:“燕兄气量恢宏,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燕北寒依旧气难平,显然他不知道船主花从容的厉害,就算他和花从容正面比拼,只怕也用不了几招就会被捉住,他问叶乘风:“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叶乘风则说道:“我的遭遇跟燕兄差不多,我来到一楼,那里黑漆漆一团,我正准备四下打探,还没摸到门路,就遭到了背后的偷袭,我感到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躲避,就中了暗算,好在我因为提前警觉到不对劲,在穴道上鼓起了一点内力防范,对方没有察觉,我穴道虽然被封,却因为点的穴道比较浅,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冲开了穴道闯了出来,想起你们还在里面,我便在岸旁大骂,惹他们来找我,被我打伤了几人,若不是你们自己出来了,我就要闯进去了。”

燕北寒道:“叶兄弟当真义气,这帮人不将咱们当人,咱们何不折回去找找他们的晦气?”蛋疼

朱重阳连忙帮他打消这个念头:“燕兄还是咽下这口气的好,船上人偷袭燕北寒虽然不妥,但是他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燕北寒问道:“什么原因?”

朱重阳想了想后回答道:“他们船主是名心狠手辣之人,而且武功出奇地高,偿若他们不用这种手段先将燕兄捉拿住,等到他们船主出手时,燕兄恐怕难逃一劫,所以……”

燕北寒将信将疑:“这么说来,那位从背后偷袭我的人,还是一番好意了?”

朱重阳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燕北寒问道:“他们船主是谁?”

朱重阳正想着怎么措辞回答呢,叶乘风打断了这段无谓的对话,他对燕北寒道:“燕兄,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朱大哥,你先说说伏大哥和那李东阳现在何处才是眼下最急迫的事。”

听到李东阳三个字,燕北寒也想起了李秋蝉和他之间的事能不能彻底解决,还着落在这小子身上呢,他忘了去追问朱重阳楼船船主的身份,连身附和道:“不错,朱兄,他们两人下落如何?”

朱重阳摊开手道:“我也不知道。”

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同时愕然:“什么?”

他们不是惊讶朱重阳并不知道两人的下落,而是惊讶朱重阳既然不知道他们的下落,他还能如此这般镇定。

朱重阳将从花从容那里听来的事告诉了他们,也就是在楼船经过伏隐的船时,忽然有几条从将伏隐的给围住,然后带走了李东阳,伏隐跳入江中一事跟他们说了。

叶乘风担心地问道:“伏大哥的水性如何?”

朱重阳道:“你忘了以前在西域天池时,伏隐的水性是咱们几人当中最好的么”

叶乘风道:“然而江水和天池之水毕竟不同啊,天池的温泉平静无波,江水湍流不停……”

朱重阳安慰他道:“这一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的伏大哥来到中土的这十多年里,什么水都去会过,江水更是他经常去玩耍的地方,而且随着他内力越来越深厚,水性跟当年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叶乘风放下了些心事,但接着他又担心地说道:“能从伏大哥手中将人夺走,又迫得伏大哥跳江而去,只怕这帮人也是相当不好惹。”

这一点朱重阳何曾没有想到过?只是他知道花从容说过,伏隐跳入江中后,那些船便四散而去,而周围的人既然没有看到有人从江中爬出来,那么伏隐的下落也就显而易见了,他是攀附在四散而去的其中一条船上,随船而去的,这么说来,他应该安然无恙,因此他对叶乘风道:“就算对方再不好惹,只怕也不如咱们更不好惹,你放心,伏隐定然能够对付得了。”

比之伏隐,燕北寒更关心的是李东阳,他问道:“以李东阳这小子的习性,又有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从侠盗伏隐手中将他救走呢?”

朱重阳道:“这一点正是咱们接下来要去调查的,只要能够打听出是谁将李东阳带走的,这件事就算有了眉目了,现在能够确定的,就是李东阳没有事,因为这些人既然能够费这么大力气将他带走,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宰了他,否则他们当场就能取了他的姓名。”

听到朱重阳的分析,燕北寒也放松了下来,他说道:“可是大江上每日行径这么多船,咱们要如何去找他们呢?这里可是汉口!”

朱重阳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关键,只是现在他也不能肯定,因此并没有说出来,他只说道:“燕兄既然在岳阳生活,知不知道在汉口一带的江上有什么帮派?”

第一百零八章 镇上惨案

燕北寒道:“前朝在汉口一带吃得最开的就是锦鲤帮了,但锦鲤帮的帮主当年义助朝廷抵抗女真人,不幸战死江边,随后锦鲤帮又受到了现今朝廷的追杀,诺大一个帮派变得四分五裂,如今已经没有人再说自己是锦鲤帮的人了……”

叶乘风苦笑道:“既然锦鲤帮已经没有了,燕兄还说这么多干什么?”

燕北寒道:“叶兄弟怕是有所不知,眼下汉口又出现了两个帮派负责长江上游一带的江湖事宜,这两个帮派分别叫做锦绣帮和鲤鱼帮,你说着两个帮派和锦鲤帮有没有关系呢?”

叶乘风道:“锦绣帮……鲤鱼帮……这,这也太明显了吧,这样朝廷就不过问了?”

燕北寒点了点头:“不错,锦鲤帮已经不复存在了,朝廷也就不再浪费人力物力去对付他们,其实不是朝廷故意要网开一面,而是大江上游一带,非要有门派来管理不可,否则就会有人趁机对渔民下手,官府哪里能够管得了,他们当年追捕锦鲤帮,也只是因为锦鲤帮帮主对抗女真人而已,不这么做以儆效尤,怎能显示出朝廷之威严?现在锦鲤帮已经服了软,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朱重阳道:“照这么说来,锦绣帮和鲤鱼帮两帮的人马还都是当年锦鲤帮的人了?”

燕北寒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这两个帮派还尤其得和睦,江上讨生活,动不动就会刀剑相向,两个帮派都在大江上游,若是换作其他两个帮派,早就打起来了,这两帮的人若非是一个帮派的,又怎会和平相处到现在?”

朱重阳道:“那也说的是,事不宜迟,等到天亮后咱们就去找他们打听一下。”

当天晚上,他们胡乱在镇子上一家破旧的旅馆过了夜,准备第二日一早他们就去找这两个帮派。

早上起来吃饱了饭,三人正要启程去江边,镇上却发生了一件轰动的大事,镇上最有钱的周老爷一家被人灭了门,家中钱财不知少了多少,杀害周老爷的人定是为了图财,因为在他周府大门内外,还散落着一些碎银子,因为发了这么大的案子,谁都没敢动那些碎银子,怕被当成江洋大盗的同党。

周老爷在这个镇上的声誉不错,他虽然通过经商发了大财,却不忘本,镇上的几条路以及一座寺庙都是他出钱修建的,谁也想不到一向为人与善的周老爷一家会被人害死,不少受过他恩惠的人,据说都跑到他家门前跪着哭。

周遭已经有人去县城报案去了,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不少官差前来查探。

朱重阳等人原本身有要事,要去找锦绣帮和鲤鱼帮,本无暇去过问这件事,可是旅馆的伙计从外面带来消息,说是周老爷一家都是被人用毒针射死的,朱重阳心中一动,带着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匆匆赶往周府。

来到周府后,周府所在的那条街都站满了人,果然有不少人跪在周府大门外痛哭,边哭边咒骂杀害周府一家的凶手,有的则哭好人怎么不偿命等等,朱重阳等人听这些人哭得情真意切,看来这姓周的平时果然做了不少善事,算得上是一方大善人,不知他怎么会被人害的,难道是结了什么仇家?

燕北寒低声道:“咱们是否要进去看看?”

朱重阳点了点头,三人一起饶过周府的院子,来到周府后门,这里的人少得多了,街上的人大都去周府的前大门。

来到这里之后,叶乘风终于问了句:“咱们为何要插手此事?”

朱重阳道:“是因为暗器,你忘了源流门的田逢春是怎么死得了?”

燕北寒粗中带细,他也想起了他的朋友徐天长之所以不愿意为李东阳打造机括暗器而与之发生了矛盾,他断然道:“咱们进去一探究竟便知端的。”

叶乘风道:“你们两人进去查看,我来给你们放风,官府的差役就要来了,你们速去速回!”

朱重阳和燕北寒左右看了看,觑准没人注意的时候,两人一起翻上墙头,接着进入周府的院子。

周府的家主自然就是周老爷,别人也不知道周老爷的名字,都是这么称呼他,这位周老爷既是个大善人,也是一位财力雄厚的商人,他的这所宅院十分宏伟,共有四进,以他的身份原本是不能建四进的院子的,但这座江边小镇乃是山高皇帝远,哪里会有人在乎四进院落是否僭越?奇书电子书

最后一进院落,也就是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进来的地方是几间杂物房和一片果园,寻常大户人家的最后一进院子一般都是花园,用来休养心性,周府却将这里做成果园,里面有桃树,梨树,杏树等等,在果树开花的时候也是不属于花园的,到了果实成熟后,还能有果子吃,既好看,又实用,看得出这位周老爷乃是一个务实之人。

然而这样的人,却遭逢不测。

朱重阳和燕北寒来不及感慨,匆匆向前面的院子赶去。

第三进院子住的是一些下人,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分开查看下人的房间,看得出下人并不多,共有十二名下人,其中五名是丫鬟,七名为家丁,七名家丁中还有两人是厨子,这些都能通过他们屋内的物品分辨出来。

在下人的房间里,共有三人死在自己房间里,这三人的死法相同,都是身上中了毒针,不过三人所中毒针的地方不尽相同,有的在前胸,有的在后背。

燕北寒仔细查看了尸体后,和朱重阳汇合,他说道:“这些人死了有四个多时辰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差不多,四个多时辰前,正是半夜,咱们正好从外面来到这里,那时候咱们正在吃牛肉汤,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燕北寒道:“咱们吃牛肉汤时,凶手应当已经潜入院子里了,等咱们进入旅馆休息后,这些人才出来,正好和咱们错过去,这个镇子不大,偿若他们带着钱物离开周府,咱们应当有所察觉。”

朱重阳道:“不错,咱们再道前面去看看。”

两人来到第二进院子,这进院子里死得人最多,一共有十几人,其中还有一个孩子,看年纪不过七八岁,看到孩子也死于非难,朱重阳忍不住怒火中烧,他攥紧拳头,对燕北寒道:“如此滥杀,我一定要将这名凶手找出来宰了!”

燕北寒也是怒从心头起,他说道:“杀这狗贼时,也算上我燕某一份!”

朱重阳本想去头一进院子去看看的,但他刚走到月门旁,就看到头一进院子的大门外,挤满了人,他只好又退了回来,和燕北寒一起查看死者。

这些死者无疑例外都是死于毒针,因为中了毒针而死的人,伤口附近发黑,身上带着一股腥臭,面容可怖。

燕北寒道:“好毒的针!”

朱重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些人之所以会死在一块,夜里并没有呼救,乃是因为他们从中了毒针到死,已经来不及呼救,也来不及告诉其他人,所以凶手才能一举杀死这么多人而不被人所知。

两人仔细看过所有的死者,都是中了毒针而死,有的人身上中了两枚毒针,有的中了三枚,竟几乎没有只中一针的,朱重阳用帕子包着手指,从一名死者身上抽出一根毒针,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将毒针裹了起来。

燕北寒道:“你是打算去找这根毒针的来历?”

朱重阳点了点头:“只要有人认得这种毒针,就能找到凶手的身份。”

燕北寒道:“你看这些毒针是用手发射的,还是机括?”

朱重阳道:“自然是机括,你看这些人死于不同的地方,若是用手所发,很难一下子射死所有人,而用机括就不同了……”

刚说到这里,叶乘风来到第三进院子,对两人说道:“官差来了,快走!”

第一百零九章 源流同门

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连忙向后院逃去,叶乘风带着两人从一堵院墙跳了出去,外面的人都过去迎接官差,竟没人注意到他们从周府越墙而出,三人趁机离开了周府。

来到镇上一条小河旁,这里十分空旷,在此说话不虞有人听到。

叶乘风离开周府时曾匆匆一瞥,看到院子里都是尸首,他问道:“可曾有什么发现?”

朱重阳将那枚毒针拿出来让叶乘风看,叶乘风只看一眼便肯定地说道:“这枚暗器定是机括暗器发射出来的!”

燕北寒问道:“何以见得?”

叶乘风道:“你们看,这种暗器又细又小,还淬毒,若是用手来发,哪怕带着手套,也容易误伤自己,所以通常淬毒暗器都比较大,否则若是发射暗器时还要小心翼翼拿出来,一根根地用手指小心提起,然后再射向敌人,只怕还没等暗器掏出来,就会被对方杀死,周府死了这么多人却来不及呼救,若不是机括暗器,只怕得需要数十人,人人手中提前拿好暗器,然后再同一时间内一起发出才行。”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朱重阳和燕北寒都是心服口服。

叶乘风又问了那日杀死田逢春暗器的情形,朱重阳回忆起来,似乎和这次暗器有着细微的区别,这种区别不过是感觉是,具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重阳提起周府被害的人里还有一个孩子,叶乘风也是听得目眦欲裂,他说道:“无论凶手是谁,此人都是下手凶残狠辣,没有人性,一定要将他除去,也算是造福一方!”

朱重阳想起一个问题,苦笑道:“如果这个凶手是李东阳,咱们又怎能杀了他?”

叶乘风和燕北寒两人虽然同感义愤填膺,但偿若杀死周府上下包括孩子的人是李东阳的话,那么他又该怎么对付他呢?将他一刀宰了容易,又如何跟李秋蝉交代?一旦李秋蝉的儿子也死了,只怕他会变得疯狂,再无顾虑,和南天门以及四节门,甚至是燕北寒之间的仇怨便永远解不开了。

非但李秋蝉和这些人之间的仇怨无法解开,反而还会增加几笔仇怨,毕竟李东阳是被他们几人给掳走的。

燕北寒想了想后说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李东阳后,再将李秋蝉给杀了,岂非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朱重阳当即否认了这个提议:“若是再杀了李秋蝉,一是于情于理不合,毕竟李秋蝉除了生了一个没有人性的孩子,其他也并没有什么过错,杀之不妥,而是李秋蝉总是一派掌门,他死了,整个八卦门的弟子难道不会为他报仇?还有太极门,乾坤门,只怕念着香火之情,也会帮他复仇,咱们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了。”

燕北寒道:“杀他不行,不杀他也不行,如果杀死周府的凶手是李东阳,咱们难道还能看着他继续作恶多端不成?”

朱重阳道:“我有个办法,不过就是卑鄙了些。”

燕北寒道:“什么办法?就算卑鄙些又如何?对付卑鄙之人,正需要卑鄙的手段!”

朱重阳道:“咱们找到李东阳,将他安然无恙的送给李秋蝉,等到咱们和他之间的约定完成后,再找高手寻个由头将他送去见阎王不就万事大吉了?”

燕北寒同意道:“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叶乘风道:“就这么办,也要等找到李东阳才行,现在该去哪儿找他呢?”

朱重阳道:“或者咱们不用去找他们,他们的下落自有人会来告诉咱们。”和顺

叶乘风问道:“谁?”

朱重阳摇了摇头,一副神秘的样子,在他的心中,这个人当然就是伏隐了,伏隐跳入江中不见,朱重阳推断他是攀附在那些船上,想要深入虎穴,以他的轻功身手,就算不能将李东阳带出来,自己想要脱身那是绝无问题的。

燕北寒道:“先别说这么多,咱们现在又该去什么地方?”

朱重阳道:“自然是先去八卦门李秋蝉那里,偿若咱们不跟他说一声李东阳现在安然无恙,只怕他不知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叶乘风道:“然而杀害周府上下的凶手如果不是李东阳的话,咱们岂非还要去找别人?若是因此杀了李东阳,也是冤枉了他,这小子虽然品行不端,冤枉他总也不对。”

朱重阳道:“即使周府惨案并非他所为,我看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咱们自然也不会冤枉了他,此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定论,咱们先将手头要紧的事解决,再全力以赴找出凶手的身份。”

当下三人回了汉口,准备去跟李秋蝉说明他儿子性命无碍,让他耐心等候,他们定然会将李东阳带回来,至于带回来之后,他们再如何对付李东阳,那自然就是后话了。

进了汉口城,三人还没到八卦门李府时,一名穿着长衫,看起来颇有几分老夫子模样的人将三人拦下。

燕北寒喝道:“你是何人?这是干什么?”若非见对方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只怕他早已饱以老拳了。

这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叶桑梓,见过朱大侠,燕大侠,叶少侠。”

听到此人自称叶桑梓,三人那是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此人准确无误地叫出三人的姓名,倒让三人吃了一惊,燕北寒立刻想到这位叶桑梓多半是奉李秋蝉之命来找他们,自然会知道三人的姓名,那也不足为奇了,燕北寒道:“阁下可是奉李秋蝉之命来找我们的?”

叶桑梓摇了摇头:“在下并非奉李秋蝉之命而来。”

朱重阳则在他喊出名字之后就感到此人绝不简单,他虽然想到了此人有可能是奉李秋蝉之命前来寻找他们,但还有一个问题他想不通,那就是他是如何得知叶乘风的姓名的?因为他在见到李秋蝉时,根本就未曾提过叶乘风的名字,此刻听他这么说,他心中疑惑更甚,他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道叶先生怎么知道我们几人的身份?”

叶桑梓苦着脸道:“如果你知道我和田逢春之间的关系,或者就不会感到惊讶了。”

朱重阳身子一震道:“原来你是源流门的人!”

叶桑梓道:“不错,我是源流门的人,田师弟之死,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朱重阳道:“田逢春是死于毒针,凶手是谁,叶先生可有些眉目?”

叶桑梓点了点头:“当然,不过此时此地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你们又赶着去八卦门,等你们见过李秋蝉,便来有朋客栈来找我吧。”

说罢,叶桑梓便匆匆而去。

此人的出现让朱重阳三人都感到他的高深莫测,源流门果然似乎什么都知道,不但知道三人的身份,还知道三人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现。

现在几人无暇多想,连忙匆匆去见李秋蝉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心有余悸

来到八卦门,看得出八卦门内外一片紧张地气氛,不但八卦门外面有几名八卦门弟子严加把守,院子里还有不少弟子整装待命,似乎只要李秋蝉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门外值守的弟子见到朱重阳等人,他们当然不会留难,反而说道:“掌门正在里面等候几位,让你们一来就赶紧去大堂,掌门正在那里等候你们。”

朱重阳略一点头,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两人匆匆走了进去。

李秋蝉正在大堂中的椅子上半躺半坐,似乎全身都没有了气力,他见到朱重阳等人回来时身旁并没有李东阳的影子,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等到朱重阳匆匆跟他说了李东阳被人救走后,李秋蝉的神色才有了一点血色,他说道:“这么说来,我儿性命一时无碍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无碍,那些人费这么大力气将令郎带走,又岂有再将他杀害的道理?”

李秋蝉心中自然还不能全部放松下来,他接着问道:“那些带走我儿之人的身份,你们可曾查到点什么线索?”

朱重阳摇了摇头,他说道:“此事我们正想向李掌门问个明白。”

李秋蝉愕然道:“问我?难不成你们怀疑是我找人将他救走的不成?”

朱重阳摇了摇头:“我们想要问的不是这方面,而是上次李掌门不肯跟我们说的事。”

李秋蝉道:“我哪里还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朱重阳道:“我想知道,令郎去岳阳时,曾托徐记兵器铺打造一种暗器,这种暗器究竟有什么来历?”

李秋蝉嘴唇颤抖,想要说,却似乎又因什么难言之隐而说不出来,显然这件事和他儿子性命之间,他还在权衡,他的神态让朱重阳感到不解,难道还有什么事比他儿子的性命更重要么?

犹豫良久后,李秋蝉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想这件事和我儿现在的失踪应该没有多大的关系吧,这件事牵扯到……牵扯到重大利害关系,朱大侠就别刨根问底了,还是先看看怎么找到带走我儿的人吧。”

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李秋蝉乃是言不由衷,朱重阳更是毫不留情面地直接点明:“我的推断和李掌门的刚好相反,我认为令郎的失踪和此大有关系,为了早日能找到令郎,我还是由衷地希望李掌门能将所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们,以防我们被误导,耽误了找回令郎的时机。”

听到朱重阳的话,李秋蝉还在迟疑,这时候,大堂后面忽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李秋蝉!现在究竟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难道你心中一点数都没有吗?偿若东阳有个三长两短,我看咱们都要下去陪他,你的担心还有个屁用!你不愿说,我来跟他们说!”

随着声音渐近,一名妇人从大堂后面的屏风后走了过来,来人自然就是李秋蝉的夫人,亦即李东阳的母亲,儿子失踪,做父亲的固然心中焦急,做母亲的哪个不是更是坐立不安,寝食不安?听李夫人的口气,偿若李东阳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不要活了。139读书网

李秋蝉对于夫人的指责不免感到有些生气,他不满地说道:“我们说话时,你一直都在后面偷听?”

李夫人怒道:“什么偷听?你说得这般难听?我关心儿子,便来听听儿子的消息,怎么能叫偷听?李秋蝉,你到了此刻,难道还放不下么?”

李秋蝉看了看朱重阳等人,又看了看他的夫人,最后他断然道:“那好!就告诉他们吧,一切事情都等找回李东阳再说,大不了咱们带着东阳隐姓埋名,再也不问世事便是。”

李夫人道:“你早该这么做了!别人吓唬你几句,你一个堂堂掌门,便没了自己的主见,究竟是儿子的性命重要,还是那威胁重要?”

李秋蝉对屋内的下人和弟子说道:“你们都出去!”

下人和弟子乖乖地退下,整个大堂里,只有朱重阳三人,李秋蝉夫妇两人,共五人。

朱重阳听他夫妇的争吵,心中疑惑,究竟有什么事,两人说得这么严重呢?这个比他们儿子性命还重要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听两人的口气,似乎有人威胁过他们不可将此事说出去,现在为了救他们的儿子,李夫人虽然是女人,却能够毅然而然地做出决定,李秋蝉在这方面反倒不如他夫人了。

李秋蝉对朱重阳等人说道:“此事并非李某不肯跟你们直言,只因为我们发过毒誓,绝不泄露他们的秘密,只是现在事情紧急,此事又关系到我儿的安危,那是不得不说了。”

朱重阳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们又为何发下毒誓?”

李秋蝉道:“你且听我说……”

原来在数年之前,李秋蝉夫妇身为父母,也已经察觉到了李东阳的言行举止流于浮夸,本门武学他也是吊儿郎当,学得半瓶子醋,和八卦门的大弟子吕千水那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秋蝉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小的时候宠溺惯了,性子已经形成,况且他们对他也狠不下心来责打,终使他变得无法无天,闯下不少祸事来,八卦门的弟子知道李东阳是师父师娘的独子,对他自然是十分照顾,李东阳在外面和人发生争执,他们自然是全力以赴地帮他摆平,这更助长了李东阳的嚣张气焰。

俗语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李东阳四处招惹十分,终也有得罪了他八卦门得罪不起的人,这个人也就是让李秋蝉感到十分忌惮之人,他连此人的名字都不愿提起,只约略说起此人行事狠辣,武功极高,李东阳招惹的乃是他十多名妻妾中的一人,此人妻妾众多,最小的那名小妾不过十七八岁,李东阳调戏他之后,被那人痛揍了一顿。

李东阳当时乃是孤身一人,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人打得李东阳鼻青脸肿,路过的人有人认出挨打的乃是八卦门的少公子李东阳,立刻跑回来告诉八卦门的人,八卦门的弟子倾巢而出,结果其中有七八人被那人打得腿断胳膊折,其他的八卦门弟子吓得一哄而散。

当日李秋蝉去拜访了一个朋友,并不在家,等他回来后,见到儿子李东阳挨了打,他心中还认为是件好事,让他知道射世上有他得罪不起的人,也好让他少惹几回是非。

等到他见到这么多弟子受了重伤后,他也跟着按耐不住,就算他儿子调戏了对方的小妾,也不至于出手这么重,他当即决定亲自去会会那人。

那人并非汉口附近人士,不过是带着妻妾游玩玩水,恰好路过汉口,得知此人不是当地人,李秋蝉更是觉得此人有些嚣张过了份,因此他发动人手,探之此人正住在有朋客栈,便邀了两个汉口的朋友,上门去找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认软服输

来到客栈门外,只见柜台附近也不见客栈掌柜,周围黑灯瞎火的,浑没做生意的样子,但客栈院子里却传来女子嬉笑之声。

李秋蝉和两个朋友面面相觑,感到十分邪门,可是三人在汉口自视甚高,再加上被别人吹捧惯了,他们都认定,此人不过一个人,武功再高,又岂是三人联手的对手?

当下三人直闯了进去穿过前厅,径直来到后院。

外面虽然黑漆漆的,但院子里却是张灯结彩,将一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院子里的两棵树之间做了一张吊床,两名女子正躺在吊床上,一名长着丹凤眼的男子坐在一张逍遥椅上,逍遥椅旁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葡萄,香瓜,糕点美酒等物,另有七八名女子陪在周围说话。

以李秋蝉见识之广,也从未见到有人这么荒唐玩闹过,想起自己儿子以及弟子被打得遍体鳞伤,李秋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喝道:“什么人,竟感到汉口来撒野?”

那名长着丹凤眼的男子其实在李秋蝉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三人,但是他视而不见,更没有站起身来,显得十分傲慢,让李秋蝉难以接受的是,这名男子即使在听到了他的声音,依旧在和他的妻妾调笑。

但见他摘下一颗葡萄,随手向吊床扔去,必定会落到一名女子的嘴里,古人投壶作戏,现在这名男子和自己的女人如此调笑玩耍,颇有古风。

李秋蝉更是气得打鼻孔里都要冒出烟来,别说这人不过是一个外地人,就算是本地人,知道李秋蝉前来拜访,那还不是对他毕恭毕敬?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伤了他儿子和弟子的人?

跟随李秋蝉前来的一位朋友看不下去了,对那名男子喝骂道:“你小子耳朵聋了吗?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那名男子翻了翻眼睛,还在逍遥椅上前后晃动,手中葡萄丢出去后,他问道:“你倒说说看,你们是谁?”

李秋蝉的朋友道:“这一位可是名震汉口的八卦门的掌门,你好大的架子!”

那名男子叹道:“什么八卦门九宫门的,简直闻所未闻,对了,你们前来聒噪,可是有什么事要求我?是来打秋风的?阿莲,给他们每人封十两银子,别再让他们打扰爷的兴致。”

阿莲看来就是这名男子的一名小妾。

李秋蝉听到这名男子如此瞧不起人,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准备先教训教训他,他冷笑道:“似你这般狂妄无礼之人,李某还是头一次见,既然阁下没有听说过八卦门,今日就叫你见识见识一下!”

说着,李秋蝉和他两个朋友同时拔剑而出!

那名男子对他们三人亮出兵器视若无睹,只是口中带着一些遗憾地说道:“好好一场玩闹,竟被野狗给搅和了,真是扫兴。”

他的一名小妾说道:“野狗搅和了官人的雅兴,官人出手打发了就是,又何必因此烦恼?”

这名男子失笑道:“好啊嫣儿,你让我去跟野狗相斗,岂非将爷也当成了野狗?看我饶你不饶?”

听到这名男子和他小妾的一唱一和,李秋蝉再也忍耐不住,举剑就向这名男子刺去。

他的两个朋友也不甘示弱,同时挺剑而出。

蓦地,三件事物以极快的速度向三人电射而来,这三件“暗器”速度之快,让李秋蝉等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们还没来得及躲闪,就感到身上穴道一麻,好似被什么铁弹子击中。

转眼之间,三人都被暗器击中,动弹不得。

接着那名男子对小妾说道:“你们看看,我这一招肉包子打狗的招数如何?”

小妾吃吃笑道:“你这是葡萄打狗,哪里是肉包子打狗?”

李秋蝉三人更觉骇然,他们以为射中他们的暗器是铁弹子,想不到竟是葡萄。

小小一颗葡萄软弱无力,如何能够发出这么大的力道?

那名男子笑道:“那么我现在就再来一招葡萄打狗,瞧好了!”

李秋蝉还以为这名男子会继续对自己出手,想不到他这一次却将葡萄扔进了吊床上那两名女子的嘴里,原来他这么说,不过是夫妻之间的调笑。

伴随着十多名女子的嬉笑以及嘴里吃到葡萄女子的不依之声,李秋蝉涨红了脸,他怒道:“阁下究竟是谁?在下今日认栽了,阁下又何必非要将事情做绝,难道阁下就这么狂妄,做事不留一点余地么?”

以李秋蝉当时的傲气,这么说话,已经算是在讨饶了。

听到李秋蝉的话,那名男子终于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转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道:“我还没来询问你们为何前来打扰老子的快活,你反倒先狗咬吕洞宾来,我问你,你为何擅闯此处?”

李秋蝉不先点名自己儿子和弟子被他打伤一事,只说道:“这里乃是客栈,又非阁下的家院,谁不可以进来?怎么就说是我们打扰了你们?”

那名男子冷笑道:“这家客栈所有的房间都被老子包下了,客栈已经不再接客,既然所有的房间都被我包下了,你们这么闯进来,又和闯入我家有什么区别?”

有朋客栈的名字乃是取自论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家客栈也是汉口最大的客栈,共有四五十间客房,这名男子再加上他的妻妾,就算一人住一间房,也不过只需要十多间房,怎的竟如此豪奢,将整个客栈都给包下?难道在他来之前,客栈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李秋蝉不知道的是,这名男子前来之前,客栈几乎都要住满了,是这名男子出双倍的价钱,让掌柜的将客人都给赶走,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听到这名男子的回答,李秋蝉说不出话来。

这名男子倒是十分聪明,他立刻想到了今日在汉口教训的几个人,他冷笑道:“看来,你们三人是为了今日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头来了?”

李秋蝉想不到根本瞒不过此人,他承认道:“阁下今日打伤之人,非但有我的儿子,还有我八卦门的弟子,就算我儿所作所为有些过分了,阁下出手也未免太重了些吧?”

那名男子冷笑道:“出手重?简直是笑话,我要是出手重的话,他们又岂能活着回去?我以为你们会对老子的仁慈感激涕零,想不到你们竟然如此执迷不悟。”

李秋蝉问道:“什么执迷不悟?”

那名男子道:“你是非要我去宰了他不可了?”

若是男子以他性命相要挟,李秋蝉多少还是有些傲骨的,但是这名男子以他儿子为要挟,李秋蝉不免感到害怕起来,以此人的武功,若要杀他儿子,只怕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他立刻服软:“别别别!好汉,英雄,李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偿若阁下取了他的性命,我和他娘两人便只有死的份了,若是我们二人死了,李某那八十多岁的老娘便无人赡养,也只有死路一条,还请英雄饶过我们一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多情公子

听到李秋蝉求饶的话,那名男子也并没有咄咄相逼,而是问他:“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这么心软,没有宰了你那不争气地儿子么?”

李秋蝉讨好似的说道:“那一定是英雄大发慈悲,好人有好报,英雄积了阴德……”

那名男子摇了摇头,表示并非如此。

李秋蝉又猜了几个原因,什么他儿子所作所为并没有太过分,什么男子大慈大悲之类,都不对。

最后李秋蝉实在是找不出理由了。

那名男子这才说道:“你作为他的老子,竟然不知道儿子的优势,真是令人替你感到悲哀。”

李秋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在夸他儿子,他以为对方是在说反话,所以并没有接口,毕竟他儿子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若是他儿子争气,也就不会连他八卦门三成的功夫都学不到,更不会去调戏对方的小妾,而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那名男子冷笑道:“你儿子虽然可恶,但也不是全无优点,就比如他对一些小玩意上的见解就比一般人要好得多,只可惜他只有这一个优点,让我不免有些犹豫。”

李秋蝉忍不住问道:“犹豫什么?”他心中忐忑不安,真怕对方说出犹豫要不要宰了他。

这名男子说道:“我在犹豫要不要让他跟我学点本事,为我做点事。”

只怕李秋蝉做梦都想不到,对方的意思竟然是想收李东阳为徒,以此人的本事,若能调教李东阳一番,说不定能让他循规蹈矩,走上正途,他连忙说道:“这小子若能拜阁下为师,那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此刻李秋蝉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对方品行如何,只因见到对方本事高强,就连忙答应下来。

谁知道他的这番话依旧是热脸碰上冷屁股,自讨没趣,这名男子冷冷地说道:“谁说我要受他为徒了?你儿子什么货色,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李秋蝉被他说得脑子糊涂起来,他说道:“然则阁下又说要教他一些本事……”

男子说道:“唉,儿子是个傻瓜,老子也蠢得厉害,我教他一些本事,不过是要他再替我办事时能够做得更好些,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李秋蝉这才知道对方要他儿子做他的跟班,说着说是他的下人也不为过,他心中想了想,觉得儿子跟着他,只怕也难以听从教诲,跟着此人不但能够学些本事,说不定还能学点做人的道理,想通了这些,他还是答应了男子:“就让犬子跟着阁下跑跑腿也是他的荣幸。”

男子道:“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话说到这,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减轻了许多,男子又丢出去三颗葡萄,将三人的穴道给解开。

李秋蝉和他两个朋友此刻虽然手脚恢复行动之力,但是心中也知道三人加在一块,只怕跟对方提鞋也不配,更别说什么雪耻了,当下三人回剑入鞘,再没有了刚来到时的那些气势。

这名男子接着说道:“你说你是什么八卦门的人,姓李?”

李秋蝉克制住心中的对他调侃自己门派的愤恨,平静地回答道:“不错,在下乃是八卦门的掌门李秋蝉,犬子名叫李东阳。”

男子点了点头道:“我姓庞,大家都叫我多情公子,你就叫我庞公子吧。”

李秋蝉道:“这怎么敢当?”

庞公子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跟着我的女人叫我庞爷不成?那我可担当不起,哈哈,哈哈!”

李秋蝉心中怒火更甚,但毕竟技不如人,而且他还是希望李东阳能跟着他学些本事,因此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庞公子,什么时候让犬子前来拜见阁下呢?”

庞公子道:“等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派人过来喊他吧,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老子还没尽兴呢,就别来烦我了。”

李秋蝉施礼后就要离开。搜读电子书

庞公子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

李秋蝉只得说道:“请庞公子吩咐!”

庞公子道:“有关于我的事,你不可跟别人说,偿若你说是胆敢泄露我的身份,别怪我多情公子无情,将你八卦门杀个鸡犬不留!”

李秋蝉打了个寒噤,连忙答应,随即离开了有朋客栈。

回来后,李秋蝉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两个朋友不可泄露这个叫做什么多情公子庞公子的事,哪怕连一个字都不要吐露出去。

他的两个朋友也因此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多说。

李东阳原本以为父亲出去后会为他讨回公道,在家中床上躺着的他见到李秋蝉安然无恙地回来,只不过衣襟上沾着一点葡萄汁,他连忙问道:“爹,我早就知道那人不是你的对手,他娘的,敢在汉口神气……”

李秋蝉感到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已是老天爷眷顾,听到儿子这么说,当真是将他之前一直压抑的怒火全都爆发出来,他不顾儿子李东阳还受着伤,将他从床上拖下来痛打了一顿,若不是他夫人阻拦,只怕他会将李东阳给打残。

这不孝子当真是除了惹祸还是惹祸,这一次更是让他整个八卦门都跟着陷入困境。

之后的两年时间里,庞公子当真偶然派人带李东阳出去,李秋蝉此前一直都没有过问他跟庞公子都学了什么。

随着时日过去,李秋蝉的期望还是落了空,李东阳跟着这位庞公子非但没有学好,反而变得更加暴戾,李秋蝉便问李东阳都跟他学了什么,李东阳便说庞公子是根据他所长,让他学习一些机关巧器的组合,还命他去找人打制。

李东阳甚至说:“有了这些机关巧器,哪里还用得着习武?和人打斗时,只要击发这些暗器,什么人杀不死?”

李秋蝉闻言顿感心凉,因为李东阳的这个想法,表明了他更不会花什么功夫用在习练武功上。

而且他也无法相劝李东阳不去跟庞公子学习这些旁门左道,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只有他夫人知道此事,他也严加嘱咐,让她不可对外人说起。

说到这里,李东阳对朱重阳断然道:“这次将我儿就走之人,定是庞公子派出的人!”

李夫人也连连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朱重阳看了看燕北寒,又看了看叶乘风,都感到此事并不简单。

至少在朱重阳心中,他从西域来到中原之后,并没有听说过一个被人称作多情公子的人,可是从李秋蝉的话语中能够听得出这位庞公子武功又高得出奇。

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少林寺的经书又是否他下手偷走的呢?

现在伏缨既然跟随着带走李东阳的船只,会不会遇到这位李秋蝉口中的庞公子呢?

这名庞公子非但武功高得出奇,而且还有机括暗器,朱重阳不禁为伏隐的安危担心起来。

李秋蝉的夫人对朱重阳道:“孩子他爹是个没有胆魄之人,几年来都不敢跟人提起庞公子的事,这次还是头一次,他会如何对付我儿子,我们还不知道,朱大侠,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帮我们救回儿子,此后我们情愿隐姓埋名,再不愿蹚武林中这摊浑水了。”

朱重阳心中矛盾起来,他只能答应李夫人将李东阳先给带回来,偿若之后他们若是查出李东阳乃是杀害周府上下的凶手,他自然不会饶过他,毕竟周府上下何其无辜,那个孩子又是何其无辜?

燕北寒道:“既然知道了他们的下落,此事应该不难办,两位等候我们的消息便是。”

在李秋蝉夫妇带着期望的目光中,三人告辞离去。

此刻他们最想见到的自然就是在有朋客栈等候他们的源流门的叶桑梓,他们心中许多疑问,也许只有他能够给出答案。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所不知

来到有朋客栈,叶桑梓正坐在客栈门厅内等候着三人。

朱重阳道:“叶先生……”

叶桑梓道:“咱们还是到房间里谈吧。”

说着叶桑梓站起身来向里面走去,朱重阳等人跟在后面,自从听了李秋蝉的讲述,他们对这间有朋客栈便有了难以言说的感觉。

当年李秋蝉带着两个朋友,这两个朋友身手应当都不错,否则李秋蝉也不会带他们过来,只不过他们随后便遇到了一个大魔头。

这位大魔头荒淫无度的习性,让人心中充满了传奇的意味。

三人跟着叶桑梓来到客栈内的一间房间内,刚刚坐好后,叶桑梓便开始讲道:“以三位去八卦门李秋蝉那里的时间来推算,他应该给你们讲了不少事情,其中必然少不了关于多情公子的事,是不是?”

朱重阳等人对于他推算之精准,以及他所知之丰富,都因之感到十分惊讶,朱重阳道:“不错,叶先生宛如亲眼所见,推测之准让人惊叹,难道叶先生也知道那位什么多情公子么?”

叶桑梓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这位多情公子为何声名不显么?”

听到叶桑梓的问题,三人都想起在此之前,他们的确都没有听说过什么多情公子,而根据李秋蝉所描述的,这个多情公子武功如此之高,不应当如此默默无闻才是。

朱重阳道:“不错,在李秋蝉跟我们说起此事之前,我们的确从未听说过什么多情公子的名头,这件事的确奇怪,还请叶先生指点。”

叶桑梓道:“其实很简单,此人一般并不跟人提起自己的身份,有的人吃了他的亏之后,还会被他威胁一通,让人不敢将他的事说出去,而他平时除了玩乐外,又不参与武林纷争,所以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头,好像此人十分淡泊名利似的。”

朱重阳道:“此人若真是淡泊名利,又为何做出一些鬼鬼祟祟的事?偿若此人真是不愿抛头露面,又怎会过得这般荒唐奢侈的日子?又何以行事这么张扬?”

叶桑梓道:“你也看出来了,这位姓庞的若是甘于平淡,就不会这么张扬了,而他之所以没有名扬江湖,据我推断他是刻意如此的。”

燕北寒问道:“他为何会刻意这么做呢?世人不都是讲究名利兼收的么?”

叶桑梓问道:“名利兼收又有什么好处?人为什么要逐名追利?”

燕北寒立刻大刀:“名利兼收自然是有很多好处,谁人不喜欢钱财?”

叶桑梓道:“燕兄只怕是将明和利两个字弄混淆了,常人都是将利看成结果,而名则不过是手段而已。”

众人想了想,都觉得叶桑梓的话很有道理。

朱重阳道:“叶先生这么说,难道是说这位多情公子并不喜欢争名逐利么?”

叶桑梓摇了摇头:“这位多情公子名叫庞探花,他之所以不愿出名,乃是因为他认定出名对自己的野心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你想,一个人若是出了名,做什么事岂非都会变得十分不方便?”

朱重阳并不认可他这个说法,他说道:“出名之人,有时候做事反而会更方便些……”

叶桑梓失笑道:“那是你朱大侠侠名远播,所做的又都是好事,锦上添花的人自然多了,可是若是做的事不可告人,则名声就会成为拖累,比如一个人偿若用暗器淬毒铁蒺藜比较有名,哪一日江湖中有人被铁蒺藜毒杀,旁人是否会立刻想起这人的身份?”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这样一来大家就会想到凶手是唐门的人。”

叶桑梓道:“不错,一个人若是太有名气,便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坏事,这位庞探花之所以这么低调行事,为的就是让人不了解他,一旦江湖上发生了什么恶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燕北寒道:“然而这位庞探花既然能够将有朋客栈给包了下来,显然他财力雄厚,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么多钱呢?”

叶桑梓道:“你若是想要问一个恶人哪来这么多钱,那就像在问做官的人哪来的权力,一个人只要作恶,来钱还不快吗?”

燕北寒曾经体会过没有钱的生涯,所以比较在意此事,而叶桑梓的回答虽然有些偏激,却又是不争的事实,朱重阳问道:“叶先生提起这位多情公子,不会是想要我们出手,为民除害吧?还是杀害田逢春的凶手就是他?”

叶桑梓道:“我们源流门向来对于武林纷争都是抱着中立的态度,绝不偏向任何人,哪怕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我们也不会和其对立,非要为民除害不可,只要他们出得起价钱,我们也同样会将一些机密之事卖给他们,我们这么做乃是迫不得已,因为做这种买卖的风险很高,偿若没有这个原则,只怕我们源流门早就不存在了,所以在这一点上,还希望几位能够理解。”

朱重阳道:“既然如此,叶先生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叶桑梓道:“若要我们源流门介入江湖纷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源流门的人被人杀害!”

朱重阳道:“你认为杀害贵门弟子田逢春的,就是这位庞探花?”

叶桑梓点了点头:“我又九成把握是他所为。”

朱重阳道:“九成把握?怎么说?”

叶桑梓道:“因为这位庞探花就是前去少林寺夺经之人!”

朱重阳道:“什么?”

叶桑梓道:“当时田逢春是否就要将去少林寺夺经杀人之人告诉你们时才遭受的暗算?”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这么说来,只有凶手才会这么做,为了杀人灭口!”

叶桑梓道:“所以我说是九成可能,毕竟没有十足的证据,只能说多半是他所为。”

朱重阳道:“照这么说,何止九成可能,我看十足十就是他下的手,否则哪有这么巧的,田逢春刚要说出少林寺一案的元凶,就被人杀死?而且他死于机括暗器,暗器又淬了毒,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这么做呢?”

叶桑梓道:“我之所以说是九成可能,就是因为这世上并无绝对之事,很多事情发展到最后,结果往往都会出人意料,万一不是他,陡然跟自己结下一个强敌。”

朱重阳摇了摇头:“即便他不是杀害田逢春的凶手,他至少也是少林一案的元凶,找他算账至少不会冤枉了他,对了,叶先生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

叶桑梓淡然道:“我们源流门就是吃这行饭的,自然知道。”

这句话当然不过是场面话,也就是说叶桑梓自然不会告诉他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来得知这些消息的,毕竟这些秘密本身对源流门来说就是一件秘密。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你们源流门称得上是无所不知了?”

叶桑梓谦虚地说道:“整个江湖上的事之繁琐,我们怎能件件都知晓?只不过对于武林中的一些大事,我们自然要设法打听清楚了,只因打听这些消息的成本也很高,所以我们对于想要购买这些秘密的人要价也就不低。”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江洋大盗

朱重阳道:“既然如此,我朱某应当早就会听说你们源流门的才是,为何在下在遇到田逢春田兄之前,从未听说过你们源流门呢?”

叶桑梓解释道:“像我们做这种买卖的,其实和其他买卖并无什么不同,比如对诸位好汉来说,也并未听说过什么胭脂水粉,什么旁门左道的东西在什么地方有的卖,我们的消息通常只卖给坏人,再加上为了某些原因,我们源流门中的人,也像庞探花或者易容帮那样,在江湖中隐匿行藏,不愿过于出名,否则只会给我们惹来灾祸,刚才我之所以提到名利二字,就是因为我们源流门虽然逐利,却不追名,通常我们不来找你们,你们是找不到我们的,田逢春能被你们找到,应是一个意外。”

想起自己和伏隐两人本是去赌坊寻找洪门弟子,打算找到他们,将他们身上的累赘,那几箱珠宝交给他们,不料误打误撞地找到了田逢春,也因此害得他丧命,想到这里,朱重阳心中升起一股内疚之情,他说道:“谁能想到田兄会因此丧命呢?既然杀死田兄的人就是庞探花,那我们就杀了庞探花为他以及那些枉死的少林弟子报仇!”

叶桑梓道:“这就是我来找你们的目的,基于此,我会将我们源流门所知全都告诉你们,且不收一文钱。”

燕北寒趁机问道:“不知道你们想要卖消息,会怎么去卖?你们去找人出卖隐秘,万一别人不买,还要杀了你们,以防隐秘外泄,你们岂不危险?”

叶桑梓道:“这一点燕兄关心地有些多了,我们源流门所找的买家至今还没有不愿收买那些秘密的,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花钱免灾了,而且我们信用又好……”

朱重阳问道:“信用?”

叶桑梓点了点头:“我们源流门手中的秘密只卖一次,一般都是卖给作恶之人,想要找他们复仇的人,我们便不会再卖一遍,你说值不值得?”

朱重阳恍然道:“你是说你们只将这些隐秘卖给犯案之人,而不会卖给去捉拿他们的人?杀了人的人从你这里买到他杀人的秘密,那么想要报仇的人便不会知道凶手是谁了?”

叶桑梓道:“基本上如此,而且都是犯了大案之人,才能买上好价钱,偿若是一些不值得我们去找他们出售的人,比如为了积功升官的捕头,想要一些歹徒的藏身之地什么的,我们也会卖给他们一些线索,只是赚不了多少钱罢了。”

朱重阳闻言,刚才心中对田逢春的内疚减低了一些,他说道:“这么说来,田逢春之所以会在嘉鱼县出现,难道是为了将这个消息卖给庞探花,只是碰巧被我们先找到了,所以他才被人灭了口?”

叶桑梓见他猜出了真相,也不隐瞒,点头承认道:“基本上如此,田逢春之所以会被杀了灭口,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庞探花小看了我们,他以为只要杀了田逢春就会高枕无忧,却不知道我们源流门的消息全都会和同门说出,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偿若田逢春好好的便罢,他一出事,我们便能够很快打听出他出事的原因,略加推断,便能猜出凶手的身份。”

燕北寒道:“那么现在庞探花人在何处,你们源流门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叶桑梓摇了摇头:“不知。”

听到叶桑梓的回答,几人都感到十分意外,叶乘风道:“你们不是号称无所不知的么?怎的连他的下落也不知道?”

叶桑梓道:“若是别人,我们自然知晓,然而庞探花此人行踪不定,前些天打听到的消息放在现在便已经发生了改变,你让我如何去跟你们说?”

朱重阳苦笑道:“那天夜里,田逢春可是将你们源流门夸得无所不知,唉,我也应当会想到,你们源流门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

叶桑梓道:“卖东西的人,哪个不将自己的货物吹得天花乱坠?若非如此,怎会有人去买?王婆卖瓜,还知道自卖自夸呢。”

三人闻言都是无言以对。

朱重阳道:“此事先放下不说,我先问你几件事。”

叶桑梓道:“朱大侠请问,为了给田逢春报仇,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重阳道:“那好,我现在想知道,我那朋友侠盗伏隐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叶桑梓点了点头:“伏隐现在正在锦绣帮内喝酒,这个时辰应当喝得大醉了。”

听到伏隐人在锦绣帮,三人都愣住了,他们原本要去找锦绣帮和鲤鱼帮去打听消息的,后来出了周府一家被人灭门的惨案,他们疑心是李东阳出的手,因此便先来找李秋蝉打听,竟无暇去锦绣帮和鲤鱼帮,这时听叶桑梓这么说,朱重阳不免有些心头火发。

好家伙,一行人都在为他的安危感到担心,他自己倒在锦绣帮花天酒地起来了,他问道:“叶先生可曾打听清楚了,伏隐是在锦绣帮?”

叶桑梓点了点头:“你们也不要生气,伏隐留在那里是有原因的,除了此事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朱重阳还没说话,燕北寒便跟着问道:“八卦门李秋蝉之子李东阳现在何处?人是死是活?”

叶桑梓道:“李东阳现在没什么时,只不过受了一点小伤而已,将养几日便没什么大碍了。”

燕北寒问道:“他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叶桑梓道:“他在一条船上,至于现在船去了什么地方,叶某一时也不好说,因为那条船为了躲避你们,在江上不停地变换位置。”

朱重阳心道,原来李东阳受了伤,那么周府一案看来也非他下的手了,他问道:“汉口附近的镇子上所发生的的那起周府惨案,凶手又是什么人?”

叶桑梓道:“这人是一名江洋大盗,说出来你们也不认得。”

朱重阳想起此人凶残心性,对叶桑梓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手里又怎会有机括暗器?”

叶桑梓道:“此人名叫夏武光,就算是在江洋大盗里,也算不得一个人物,他手中的机括暗器,以我推断,应是从庞探花手中花高价买来的,夏武光杀害周府一家,目的就是为了劫财!”

燕北寒恨恨地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叶桑梓道:“此刻他得了大笔钱财,应当去西湖一带游玩去了,此人一旦身上有了钱,就会去西湖的朝霞楼去找一名叫做红霞的相好,直到银子花得差不多了,他才会再次出手。”

燕北寒点了点头,断然道:“我定要宰了这家伙,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下手好不狠毒!”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水寨豪杰

叶桑梓道:“此人跟庞探花应当除了买卖暗器外,并无别的关系,想要从夏武光身上找到庞探花,只怕没有可能。”

朱重阳知道他是误会了燕北寒去宰了夏武光的目的,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寻找庞探花的线索,毕竟源流门不参与到武林纷争之中。

偿若不是他们先问清了周府一案的元凶,源流门极有可能会将这个消息卖给夏武光自己,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在周府做的案了。

朱重阳问道:“少林寺一案的凶手便只有庞探花一人?”

叶桑梓点了点头。

朱重阳露出自己的疑惑:“然而少林僧人并非死于机括暗器啊,若是庞探花出手,最有可能的,难道不是用淬毒暗器更容易得手么?”

叶桑梓道:“少林寺死了八名武僧,以庞探花的武功,要一举将八人杀死而不让人察觉,也不是非要借助暗器不可。”

朱重阳想起自己曾和少林寺的慧慈方丈一起研讨过的,风雪之夜,少林寺八名武僧在藏经阁内看守,来人既非从房门进入,也非从窗户进入,而是很有可能伴随着少林僧人交接值守时,由假冒少林弟子的易容帮的人浑水摸鱼溜进去,之后再忽施杀手。

下手的若是庞探花,并且还没有使用暗器,那么他是怎么做到在不令看守经书的僧人有呼救的时机,同时又能从容地杀死他们呢?

朱重阳道:“庞探花是怎么进入藏经阁而做下这等惨案的呢?”

叶桑梓道:“这一点恐怕只有庞探花才能够知道了,我们源流门竭尽所能,才查到凶手是他。”

朱重阳道:“既然你们连他是如何动手的都不清楚,又怎么肯定他就是凶手的?难道有人看到他在当夜进出少林不成?”

叶桑梓道:“这倒不是,我们认定他是凶手,是因为我们发觉少林寺中丢失的那本《洗髓经》现在在庞探花手中。”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就凭这一点就足够了。”

无论是谁,进入少林寺杀人偷经,那么只要从结果来看,经书是在谁手中,谁就是凶手,这简直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就连小孩子都能看得出。

只是庞探花又是如何进入藏经阁行凶的,眼下就成了一个谜。

燕北寒道:“以叶先生所知,咱们现在应该从何处着手,去找庞探花?”

不知不觉中,通晓江湖事的叶桑梓似乎成了他们的带头人,众人都要听他的吩咐行事。

燕北寒道:“要找庞探花,首先就要找到伏隐。”

朱重阳愕然道:“找这家伙干什么?”

燕北寒道:“因为现在咱们能够找到的人里只有两个知道庞探花的去向,其中一个就是伏隐,另一个则是李东阳,要等李东阳回来,至少需要几日的功夫,而伏隐则是一找就能找到,你们说去找谁比较划算?”

三人同时笑道:“自然是找伏隐比较划算。”

只是彼时天已太晚,几人饭后在有朋客栈住了一夜,养精蓄锐,准备天一亮就前去锦绣帮。

躺在床上,朱重阳不禁想着,伏隐为何留在了锦绣帮不回来呢?偿若当时他随船而去,到了锦绣帮就该立刻回来,找他商量之后的行事,如今伏隐既然留在了锦绣帮,定是他有其原因。

那么他究竟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呢?

按照叶桑梓的说法,伏隐在锦绣帮喝得酩酊大醉,那么他究竟是在图什么呢?

还有,李东阳会不会如叶桑梓所说,几日后就会回来?

怀疑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旦产生,就会逐渐发芽生根,偿若叶桑梓说得不对,那么是否代表着叶桑梓并非是对这些事全都知道呢?

如果不是,那么他会不会不是源流门的人?

通过今日和叶桑梓所见所闻,看得出他是个阅历极广的人,也不像是故意在诓自己。

但他总感觉叶桑梓还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或者是因为他虽是源流门的门人,却没有已经被杀的田逢春那种自信,那种让人听了他的话之后就能够深信不疑的地方。

胡思乱想间,朱重阳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几人匆匆吃了早饭,便立即出发,结算房钱时自然是由朱重阳掏的腰包,燕北寒想来贫寒,叶乘风唯朱重阳马首是瞻,叶桑梓是个买卖人,有人为他付钱,他自然也是老实不客气。

锦绣帮距离汉口不远,出了汉口,依照叶桑梓的指点,几人溯江而上,走不上三四十里路,就可以看到一座水寨,这座水寨乃是建在江水的一个弯流所包围的岸上,可以说是三面环水,风景怡人。

寨子里的房舍一层都是不住人的,而是用柱子垫起来,以防江水上涨时会淹没房屋,所以上楼都必须要踏上一段楼梯,此处房屋若是放在北方,定会惹人不习惯,这里的人显然适应已久,已不以为苦。

水寨周围遍布垂柳,此刻初春时节,柳枝抽芽,给人一股生机勃勃的印象。

在这片寨子唯一靠岸的一边,被用一人多高的木桩子连成的围墙所包围,寨子的大门则是两座瞭望塔,塔上各站着一个人,门口站着两排体型彪悍的汉子,看起来戒备森严。

叶桑梓距离寨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对着寨子指点:“你们看,这座水寨的东南方曾经坍塌过,那是当年锦鲤帮还没有分为锦绣帮和鲤鱼帮时,清军攻打留下来的痕迹。”

朱重阳愕然问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锦绣帮的人怎么不将其修缮好?”

叶桑梓笑道:“我们看起来那块地方并不好看,而且碍眼,但是在锦绣帮弟子的眼里,那里可是他们曾经抵抗女真人入侵的光辉见证,凡是有人到锦绣帮做客,他们都要带着客人到那里参观一下,诉说当年他们锦鲤帮如何对抗异族,如何奋不顾身地英勇杀敌,客人听了,无不肃然起敬,锦绣帮的声威岂不就此竖立?”

朱重阳也跟着笑道:“亏他们能够想得到,这么一来,他们被辫子军攻打得体无完肤,一个帮派分成了两个帮派的耻辱之事,反而变成了光荣的经历。”

叶桑梓笑道:“可不是么?咱们过去吧。”

来到锦绣帮门外,看守的弟子见到四人都十分脸生,连忙喝问:“什么人?来此何干?”

不等朱重阳回答,叶桑梓傲然道:“这位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朱重阳朱大侠,这位是暗器天下第一的好手,叶不凡之子叶乘风,前来拜见贵帮帮主袁啸天!请几位兄弟进去通报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几名锦绣帮的弟子闻言,留下几人招呼后,四名身手矫健的弟子连忙跑进去通报。

看到看守门户的弟子轻功也还不错,朱重阳赞道:“朱某行走江湖,见过不少门派,无有锦绣帮这么威风的,就连值守弟子看起来都是身手不凡,能够相较者,唯有少林寺的知客僧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伏隐醉酒

他的这番话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锦绣帮的弟子听得清清楚楚,听到朱重阳的赞扬,这些弟子无不欢欣鼓舞,连忙谦逊道:“朱大侠谬赞了,我们不过小小一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门派,不值得朱大侠这么褒扬。”

朱重阳笑道:“你们看看,他们就连说话都这么温文尔雅,弟子已然如此,袁帮主看来更是了不起的人物。”

叶桑梓上来就点名他们锦绣帮的帮主名叫袁啸天,让锦绣帮的弟子认定他们几人都是认得他们帮主的,好让他们不在问东问西,朱重阳这么一说,虽然泄露了机关,但谁人不喜欢听奉承话?哄得锦绣帮的弟子反过来对几人连连表示敬仰。

正说着闲话,袁啸天带着几名弟子匆匆赶来,人还没来到门口,声音就传了过来:“朱大侠前来拜访袁某,真是令袁某愧不敢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四人连忙走了进去,相互寒暄了一番后,袁啸天带着几人穿房过舍,来到一座虽然不甚豪华,但看起来极其坚固的屋宇,这座屋宇下面依然使用木头柱子支撑起来的,袁啸天让在一旁,让几人先上去,他才随后跟上。

进了屋子,一片富丽堂皇的景象迎面而来,都说穷文富武,沿江一带又十分富饶,除了发大水的那几年外,其余时间收成都好,锦绣帮靠水吃水,比之江湖上知名的门派不遑多让。

分宾主坐下后,袁啸天问明几人来历:“朱大侠贸然造访,让寒寨蓬荜生辉,不知朱大侠有何事需要我们小小锦绣帮跑腿的,只需让人知会一声,锦绣帮自然会鞍前马后全力以赴,又何用朱大侠亲劳玉趾登门造访呢?”

朱重阳听他说话浑不似一个山寨寨主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什么酸儒秀才所言,他微微一笑道:“若说这里只是寒舍寒寨,那么我住的地方只怕就算称作房屋都是恭维了,我们此次前来乃是为了找一个人。”

袁啸天闻言知意,朱重阳和伏隐的关系,就如同他们的父辈朱雀和伏缨差不多,甚至是又有过之,袁啸天道:“这么说来,朱大侠是来找侠盗伏隐伏大侠的了?”

朱重阳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伏隐并不在这,他心中一沉,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说道:“不错,朱某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寻找我这位朋友伏隐,但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见识见识当年抵抗女真人的英雄风采。”

袁啸天哈哈笑道:“朱大侠真会说话,比起几位的英雄事迹来说,我们做的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汉人出一口气罢了,对了,诸位要是想找伏大侠,只怕要等上一等了。”

朱重阳愕然问道:“等什么?”

袁啸天道:“当然是等他醒酒才行,昨天晚上我们锦绣帮的十多位香主相陪,伏大侠喝得酩酊大醉,至今还没起床,若是朱大侠着急,我差人去将他唤醒便是。”

朱重阳连忙摆手:“并无什么急事,让他再睡一会吧。”

袁啸天点了点头,对叶乘风道:“看来这位小兄弟就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了吧?”

朱重阳一行四人,除了朱重阳之外,就数叶乘风的名气最大,叶乘风连忙点头:“不多,在下叶乘风,见过袁帮主。”

袁啸天道:“前朝行走江湖,会些武艺的朋友,虽然敬仰几位行侠仗义的世外大侠,然而却最喜欢暗器之王叶不凡,据说以令尊身体的先天条件并不适合习武,可是他硬是另辟蹊径,知道一条习武之路,而且并不依靠名师指点,靠着惊人的毅力,在暗器功夫上做出的成就甚至超过了蜀中唐门,实在是令人钦佩不已,而且暗器不同于其他武功,但从和别人交手的距离上来说,就已经占据了不败之地,有令人十分羡慕,如今能够见到暗器之王的后人,也是袁某的荣幸。”

叶乘风连忙谦虚起来。

跟叶乘风寒暄过后,他又跟燕北寒寒暄了几句,最后对叶桑梓说道:“这位叶朋友也是姓叶,是否和叶兄弟有什么亲戚?”

叶桑梓道:“我们并无什么亲戚,勉强说来,同是姓叶,五百年前是一家,算得上是远房亲戚,在下并非武林中人,袁帮主就不必对我说什么敬仰了。”这句话自然是针对他之前对燕北寒的寒暄而言。

袁啸天哈哈笑道:“叶兄说话真是有趣,原来叶兄并非武林中人,不知怎么会知道袁某的名头?”

之前四人前来拜访,乃是叶桑梓点明的袁啸天的姓名,当时袁啸天并不在场,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此事?难道是前去汇报的弟子所说?

叶桑梓心中推测着这件事,对袁啸天道:“锦绣帮乃是名震一方的豪杰之帮,叶某久仰袁帮主是真,正好叶某和朱大侠等人相识,便央求他们带我前来拜访,听闻贵帮中还有抵抗女真人的遗迹,不知道袁帮主能否带我们参观参观?”

看得出叶桑梓并不想对这个袁啸天明说自己的身份,似乎对他有所警惕。

听到叶桑梓的夸奖,袁啸天哈哈笑道:“你们就算不提,我也要带你们去看看,趁着伏大侠还未醒酒,咱们这就前去如何?”

朱重阳站起身来道:“如此有劳袁帮主了,还请袁帮主带路。”

来到水寨的东南方,那里有几间房舍坍塌后的废墟,废墟中不少木头变成焦炭,远观时还不觉得什么,近距离看时就会感到触目惊心,令人想到当年在这里发生过的惨烈厮杀。

叶乘风问道:“辫子军放火了么?怎么这些房子看起来又不像是被火烧过,却又有着火烧的痕迹?”

袁啸天带着些得意之情道:“诸位不妨猜猜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袁啸天竟将曾经锦鲤帮抵抗女真人的事迹用来炫耀,朱重阳对袁啸天的好感不免减低了三分,燕北寒和叶桑梓都没有出声,朱重阳尝试着猜道:“这是火炮之威?”

袁啸天赞道:“不愧是名震江湖的朱大侠,一猜就中,不错这是辫子军的火炮所至,当年我们锦鲤帮和辫子军交战,双方打得难舍难分,相互之间都死了不少人,辫子军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们的一个什么王爷,叫做曾格林沁的,从北方运来火炮,据说这尊火炮还是从咱们汉人手中夺去,名为虎威将军的那座,他们有了火炮,我们就不是对手啦,只能弃寨而逃。”

听着袁啸天讲述不知真假的那段经历,几人都心生肃然起敬之意。

当年汉人抵抗清军的战争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是那些曾经为了汉人的自由而舍生忘死的义士,永远值得后人铭记。

袁啸天又讲述了一些关于锦鲤帮英勇抵抗辫子军的故事,直至快到晌午,有锦绣帮弟子前来报告,伏隐已经起了床,袁啸天这才停止了讲述,引领着几人去见伏隐。

第一百一十七章 比试娱宾

朱重阳等人一路来到伏隐所在的屋子,只见伏隐正站在房屋门前的楼梯下,兀自给人一种未曾完全清醒的感觉,他看到朱重阳等人走来,踉踉跄跄地迎了上来,对他们说道:“咦,你们怎么来了?”

叶桑梓对伏隐说道:“我们是给伏大侠道喜来啦。”

伏隐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愕然问道:“道喜?道什么喜?”

叶桑梓道:“你忘了,上次给你说的那位姑娘,人家答应了你这门亲事,这还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朱重阳听叶桑梓说话不着调,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听到叶桑梓的道喜,就连袁啸天都跟着恭喜道:“原来伏大侠是有了喜事,正好我这里……”

伏隐认定叶桑梓这人是个疯子,或者是认错了人,他刚要否认,只说了个:“我……”

就被叶桑梓打断道:“我知道伏大侠心中定是激动得很,那位如花姑娘还托我给伏大侠捎了几句话,只是这些话不能当着别人说,伏大侠请跟我来一下。”

伏隐也不是蠢人,听到叶桑梓的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叶桑梓是想带他去一旁单独说话,只是这叶桑梓所用的方法未免有些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罢了,他连忙配合地说道:“如花姑娘还有话捎给我?不知是什么话?”

叶桑梓拉着他到偏僻处,同时口中还说道:“你别心急呀,等你听到之后,保证你会心花怒放!”

看着叶桑梓和伏隐两人去了隐蔽处说话,袁啸天还对朱重阳说道:“好啊,你们竟然连一点消息都不肯透露,也好让我也沾沾喜气嘛!”

朱重阳故意说道:“我们就是想给这小子一个惊喜,若是提前说出来,那就不灵了。”

袁啸天哈哈笑道:“那倒是,那倒是,既然伏大侠有了喜事,我忝为地主,少不了也要给伏大侠送上一份大礼。”

等到叶桑梓跟伏隐说完话,伏隐带着一副恍然却又乐滋滋的表情回来,朱重阳见状,心中暗叹这小子会做戏。

袁啸天见到伏隐的表情,笑嘻嘻地对他说道:“看得出伏大侠还是十分中意这位姑娘的,袁某这是打心里替伏大侠感到高兴!”

伏隐笑道:“既然大家这么高兴,那么我看大家还是一起喝一顿,来庆贺一下如何?”

袁啸天道:“就算伏大侠不提,今日来了朱大侠,叶大侠等这么多贵客,在下也是大摆一番宴席,请诸位吃喝一顿的,正好两件喜事凑在一块,那真是喜上加喜,来人!快去准备宴席,请咱们锦绣帮的所有头目都来参加!”

两名弟子应声立即去办了。

锦绣帮人多好办事,不多时,十几桌宴席便准备好了,袁啸天连忙招呼朱重阳等人前去落座。

十几桌酒席上差不多都坐满了人,只有居中一张大桌子空着一半,这张桌子自然是留给袁啸天这个帮主,以及朱重阳和伏隐等人的。180

几人谦逊了一番后,袁啸天让朱重阳和伏隐一起做了首座,他自己则在下首相陪,接着是燕北寒,叶乘风以及叶桑梓,看得出来袁啸天对叶桑梓这位“并非武林中人”之人,并未如何看重。

席间,袁啸天向众人宣布了伏隐的喜事,接着又给在座的上百名弟子介绍了朱重阳等人的身份,许多锦绣帮的弟子已经知道了朱重阳来到他们帮派的事,此刻见到朱重阳本人,都是连道久仰,因为伏隐早就跟锦绣帮的弟子见过面,所以不少人都跟伏隐打趣,伏隐对于这次“飞来艳福”,既感无奈又感可笑,但他还是做足了戏份,谢过跟他道喜之人。

酒席的一开始,就在这么互相吹捧的情况下度过。

酒过三巡,一名锦绣帮的头目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提前受到袁啸天的安排,这名弟子端着酒杯,分别给朱重阳和伏隐敬过酒之后,忽然转向叶乘风:“在下谢天地,乃是锦绣帮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名小头目,见过暗器之王的传人,不知道叶少侠的暗器功夫能有令尊的几成本事?”

这话虽然表面上听着是对叶不凡的尊敬,然而言下之意却又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叶乘风不知他来意,自然是谦逊地说道:“在下暗器功夫不过学得家父一点皮毛而已,谢兄客气了。”

谢天地闻言讪笑道:“原来你是个不争气的儿子,不过学了一点皮毛,唉,可惜了令尊的本事,不过叶少侠也幸而只学到暗器之王的一点皮毛,否则的话……”

叶乘风就算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至少也不是榆木疙瘩,此刻已经听出了此人言语中的挑衅意味,江湖上讲究人让我一分,我让人三分,人若对我不尊,我也没必要卑躬屈膝,叶乘风冷冷地说道:“否则的话又怎样?”

虽然这里是锦绣帮的地盘,又是锦绣帮的头目,叶乘风依旧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和他顶撞。

谢天地笑道:“否则我就要和你比试比试,以助在场之人的酒兴,就怕咱们两人轻功本事相差太多,比试起来太没意思。”

叶乘风悠悠地说道:“阁下也说了,家父叶不凡乃是暗器之王,既然是暗器之王,哪里还需要学他十分本事,只要学得家父一些皮毛,也足以傲视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暗器名家了,否则岂不令他们太感汗颜?”

他先说了个不入流,又跟着说是暗器名家,自然是在讽刺谢天地不知道天高地厚。

谢天地哈哈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比试一番如何?看看是我这个不入流的名家暗器高明,还是你这个名家传人的本事高明?”

从谢天地前来挑衅叶乘风开始,朱重阳就一直冷眼旁观,想看看他谢天地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直到他听出谢天地想要挑战叶乘风,心中便放下心来,他认为谢天地也是一名暗器好手,只是没有什么名气,现在有了和叶乘风一起吃饭的机会,便想趁机挑战叶乘风,以图一战成名。

就连江湖阅历浅薄的叶乘风也看出了他的企图,他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对谢天地说道:“既然谢兄有此雅意,叶某倒也不好拒绝,咱们就比试一场,让大伙就此多饮几杯也是好事,谢兄请!”

谢天地对叶乘风道:“叶兄请!”

两人一起来到场外的空地上。

叶乘风自从来到中原,还没有碰到能与他可堪为敌的对手,这位谢天地若是希望能够击败他而一举成名,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双方相隔二十多步对峙着,一场暗器比试,就此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器之王

叶乘风随意地站在那里,对谢天地说道:“不知道谢兄希望怎么比?”

谢天地愕然道:“什么怎么比?”

叶乘风道:“谢兄希望是文比还是武比?”

谢天地问道:“什么是文比,什么是武比?”

叶乘风道:“文比就是你射我几轮暗器,我再射你几轮暗器,射中了对方就算获胜,射不中自然落败,而武比则是咱们同时向对方出手,看谁的暗器能够射中对方,双方既可以将对方的暗器收入囊中,也可以躲避,还可以将对方的暗器打落,直到击中对方为止。”

谢天地道:“文比没什么意思,也不公平,毕竟先发射暗器的一方占了便宜,咱们还是武比吧。”

叶乘风点了点头,双方一时间剑拔弩张,但谁都没有抢先动手。

谢天地道:“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你先出手吧!”

叶乘风自然不会跟他争先手,他说道:“客随主便,还是主人先出手吧!”

谢天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说道:“好,既然叶兄这么客气,那谢某就先出手了,叶兄小心!”

说罢,谢天地的袖子一扬,几枚细小的暗器向叶乘风疾射过来!

叶乘风见到暗器来势汹汹,却不躲不闪,而是双手一扬,几枚暗器跟着发出。

谢天地射出暗器时,朱重阳端着酒杯仔细观察着他,等看到谢天地射出的细小暗器后,他忍不住身子一震,酒杯中的酒甚至都撒出一些,原来他已经认出这暗器正是杀死田逢春的暗器,也是杀死周府一家上下,甚至是那名孩子的暗器!

刚才谢天地袖子一扬,暗器发出,旁人都以为他手拢在袖子里,暗器乃是他用手发出来的,殊不知谢天地正是借着袖子的遮掩,好让人看不出他的暗器使用机括发射出来。

两人的暗器在空中相撞,跟着都落在了地上。

在场之人纷纷叫好,谢天地的暗器细如牛毛,可是叶乘风的暗器后发先至,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将这些牛毛针全都射下来,足见叶乘风的暗器手法神乎其神。

谢天地发出的暗器虽然被叶乘风打落,但是他并不气馁,他笑道:“叶兄请再看我这一招!”

说着,他双手袖子同时扬起,一只手发射出十多枚牛毛针,两只手便是发出二三十根,这么多暗器一起发出,如同一阵被风吹得打横的雨水,向叶乘风射去!

叶乘风不动声色,也是跟着二三十枚暗器发出,既没有多一枚,也没有少一枚,他发出的都是钢针,所有的钢针全都击中了牛毛针,让人忍不住赞叹他暗器手法的高明,竟然没有让谢天地一枚暗器落空!

就在双方比拼的激烈之时,叶桑梓的眼睛却并没有注视在场比试的两人,仿佛在他的心中,这场比试的高下,他心中早有定数,他是想从袁啸天的眼中,看看他对这场比试的态度,从而推断这场比试和他的关系。

叶桑梓看到袁啸天十分关心这场比试,非但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而且喉头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显得十分认真。

双方经过三轮比试,都是以谢天地先发射暗器,而且全都被叶乘风打落告终,就在两人就要第四轮出手时,袁啸天忽然站了起来,他对两人说道:“看得出你们暗器功夫都是极其高明的,双方不分胜败,不如就以平手结束此场比试如何?”

谢天地想不到自己用机括发射出如此迅捷狠辣的暗器,都能被叶乘风轻易给打落,他心中信心早已不复存在,对于袁啸天的叫停自然是在心中举双手赞成,他正要答应,被伏隐打断道:“我看不可以和来论,三场比试,都是由谢天地谢兄弟先出的手,再由叶兄弟出手打落,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叶兄弟的暗器功夫更胜一筹,更别说谢兄弟乃是挑战之人,不过既然袁帮主有心偏袒谢兄弟,那么依在下之意,不如再比试三场,偿若还是平手,那么彼时再以平手相论,更令人心服口服,如何?”

伏隐这两天是被锦绣帮奉以贵客相待,袁啸天不知他和叶乘风的关系,还以为他真是为了公平起见,只得心中暗骂他多事,和叶乘风一起前来的朱重阳都没有说什么,他这么做,岂非是落了他袁啸天的脸?

即便袁啸天感到不满,还是不得不卖伏隐这个面子,他勉强笑道:“伏大侠既然有了这个提议,不知道朱大侠有什么意见?”

在袁啸天眼中,朱重阳毕竟乃是一位大侠,和侠盗伏隐不同,而且身份上犹有过之,尽管江湖中传闻两人关系不错,而且即便两人关系不错,朱重阳只要说了话,伏隐应当也会听的。

而朱重阳老于江湖世故,想必也能够看得出他的心意,让这场比试到此为止。

让袁啸天意想不到的是,朱重阳这次竟然认同伏隐的说法,他说道:“既然谢兄弟主动挑起这次比试,若是只比试了三场就结束,别说谢兄弟,就算是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也不能答应,大家说对不对?”

燕北寒和叶桑梓两人以及几名不知道帮主心意的锦绣帮小头目跟着起哄道:“朱大侠说得不错,再比试三场就是!”其余人则是一言不发。

袁啸天见状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后悔,原来这谢天地之所以会主动招惹叶乘风,乃是他暗中授意,为的就是想看看谢天地手中藏着的这两个机括暗器,是否真有别人说的这般威力。

想不到叶乘风看起来年纪轻轻,暗器已有当年叶不凡的风范,竟然高明至此。

叶乘风身在场中,他笑道:“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思,叶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这样吧,剩下三场比试里去,头两轮还是由谢兄先出手,最后一轮再由叶某出手如何?”

谢天地本来感到有些担心,听到叶乘风这么大方,心中暗喜,但是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他说道:“叶兄如此自信,可要小心了!”

说着,谢天地再次扬起双手,将两个机括暗器中的暗器接连不断地发射出来!

这一次谢天地要将机括暗器中的所有牛毛针全都射出,让叶乘风根本来不及将这么多暗器击落。

就连袁啸天都认为再比试第四轮暗器,叶乘风就要输定了,因为他知道机括暗器中剩下的牛毛针的数量。

而叶乘风之所以这么说,并非真的会在第六场才击败他,而是让谢天地心中大意,想要在第四轮第五轮击败自己,以防自己在第六轮发射暗器,他接不住。

谁也想不到叶乘风的暗器手法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一次谢天地发射出来的暗器虽然多,叶乘风发射的暗器比他还要多,甚至可以说是多上一倍!

叶乘风发射出来的暗器非但将谢天地发射出来的暗器全都打落,而且还有一倍的暗器向谢天地射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欲盖弥彰

射向谢天地的暗器没有一件是射在谢天地的要害处,而是分别射在他肩膀,双臂,手腕等处,谢天地本以为这一次叶乘风最多能将他发射出来的暗器全部打落,怎都想不到叶乘风对此是游刃有余,猝不及防下,谢天地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一声痛呼,人便动弹不得了。

袁啸天见状连忙对帮中弟子说道:“将他拖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四名帮中弟子应声答应,就要过去将谢天地拖走,叶乘风喝道:“慢着!”

袁啸天愕然问道:“怎么?”

叶乘风道:“敢问袁帮主,这是什么?”

随着这句话,两把飞刀从叶乘风手中脱手飞出,直奔谢天地而去。

旁人都以为叶乘风是因为谢天地之前对他的不尊重,还要继续惩罚一下他,都不禁为谢天地捏了一把汗。

甚至有人不去看谢天地,而是看向袁啸天,看看他会不会因为叶乘风对袁啸天做出这种事而愤怒,会不会因此对他翻脸。

见到这两把飞刀的去向,不少弟子惊呼起来,原来这两把飞刀的目的并不是要伤害谢天地,而是针对他那两条宽大的袖子,飞刀哦来到谢天地身旁,在谢天地手腕处神乎其技地环绕一圈,将谢天地的袖子给割断。

听到惊呼声,有的没有去看谢天地的锦绣帮弟子也都转过头来,等看到谢天地时,他们都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原来就在谢天地双手的手腕处,分别绑着一个机括暗器,这两个机括暗器之前被袖子遮挡看不出来,等到袖子被削断后便暴露了出来。

叶乘风冷笑道:“阁下自称要跟我比试暗器,难道就是靠绑在手腕上的这两个玩意来跟我比试么?”

谢天地垂头丧气,说不出话来。

袁啸天干笑一声,对叶乘风道:“这名弟子不懂武林规矩,回头我会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叶兄弟贡献出来一场精彩的比试,让大伙儿打开眼界,在座的都想要跟叶兄弟喝杯酒庆贺一下呢,来来来,咱们喝酒。”

叶乘风本想趁机质问袁啸天派人用机括暗器和他比试,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是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现在就在锦绣帮的地盘,这么闹翻了脸,双方脸上都不会好看,因此他克制住自己,并没有跟袁啸天闹翻,而是拱了拱手,返回桌子前坐下,在做的人一起端起酒杯,向叶乘风道贺。

这顿午饭除了对朱重阳叶乘风等人的吹捧,便是对伏隐结了喜事的道贺,氛围还算和谐。

直到朱重阳冷不丁地问起袁啸天:“刚才谢兄弟带着的那两个机括暗器,看起来十分精妙,似乎不是出自凡夫俗子之首,不知那是谁的杰作?”

袁啸天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听人说,那时他一个朋友所赠送的,没想到他会拿到这里来炫耀,回去后我一定会狠狠地责罚他。”

朱重阳心中暗笑,这两个机括暗器明明就是袁啸天自己的,他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他当然不会跟袁啸天争辩,而是口中说道:“看得出谢兄弟的这位朋友很够义气,像这种精巧的机括暗器,只怕每一个都不下千金,偿若是出自已故名家胡不工大师之手,价格就算翻上几倍也是不足为奇。”

听到朱重阳的话,袁啸天身子跟着一震,这些反应都逃不出朱重阳的目光,他假装没有看见,而是招呼大家:“喝酒喝酒,我这人有了喝酒之后午睡的习惯,到时候还望袁帮主能给我准备一间屋子休息。”我爱电子书

袁啸天哈哈大笑:“朱大侠来到锦绣帮,就要当做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

饭后,不等袁啸天帮朱重阳安排,伏隐就抢着说道:“还用安排什么屋子休息?就到我那屋睡一会得了,我屋里正好有两张床。”

朱重阳的意思就是想跟伏隐单独谈谈,听他这么说,真是正和他心意,他连忙说道:“那就更理想了,有伏隐在身旁,我睡得更踏实些。”

袁啸天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他又给燕北寒,叶乘风以及叶桑梓三人安排了休息的房间,并且说道:“几位难得来我小帮小派这里做客,不住上几天,谁也不能走,咱们晚上再继续喝,我给几位准备一些我们水寨的特色节目,供几位贵客下酒!”

朱重阳假装醉醺醺地答应下来。

几人分别去了各自的房间。

来到伏隐居住的客房,伏隐将门一关,立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朱重阳气极反笑,他说道:“你还有脸问我们怎么来了,让你小子看好李东阳,我和燕北寒他们在李秋蝉那里已经说好了,只要交回李东阳,他也不会再去找四节门以及南天门的麻烦,你倒好,连李东阳带你都不见了踪影,你说我们怎么来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伏隐来到窗户前,看了看外面,确保没人偷听后,这才说道:“那天早上你们走后不久,江面上就来了一条宏伟的楼船,以你们的德性,想必已经打听出来,楼船上二楼站着几名妖里妖气的女子对着我们嬉笑,李东阳这小子虽然被捆着,依旧看呆了眼,他央我将他送到甲板上,好能多看几眼,我心道反正他也跑不了,便将他提到了甲板上。”

朱重阳冷笑道:“究竟是他李东阳看呆了眼,还是你小子见人家花枝招展的,自己看呆了眼?”

伏隐失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算是我看呆了眼又怎的,碍着你什么事了?”

朱重阳叹道:“碍着我什么事了?若不是你小子色迷心窍,怎会着了人家的道儿?若不是你着了人家的道,我又怎会需要费尽力气去找你?这还不碍我的事?”

伏隐道:“这你就冤枉我了,其实有没有那艘楼船,这帮人费尽心机,也会过来将李东阳给夺走的,他们人多,武功也不差,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李东阳被人救走,我又有什么法子?”

朱重阳讶然道:“人从你手中被抢走,我看你非但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反而有点得意洋洋,这可不是你伏隐的性子。”

伏隐无奈地说道:“是不是我的性子,又能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人都被救走了,而且我也并非全无收获,眼下……”

朱重阳打断他的话:“我们几人带着李秋蝉来到渔船上,看到船舱里有一滩血迹,李秋蝉差点被吓得昏死过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是谁的血?”

伏隐道:“自然不会是我的血,也不是李东阳的血,而是来救他的人,被我流萤剑给留下的一点痕迹,我跟你说说吧,我看不跟你说起此事,你是没完没了了。”

原来就在昨天早上,伏隐一个人看守着李东阳,等着朱重阳的回信。

谁知等朱重阳走了没多久,江面上就过来一艘豪华的楼船,伏隐和李东阳两人都对楼船评头论足,对于船上抛头露面,穿着艳丽的女子,更是感到有趣,伏隐没有私心,将李东阳也提出来看,正当两人看得过瘾时,从东至西,从西到东,交错前来几条船,由于伏隐的船是停在江岸附近的江面上的,所以这几条船从他们的渔船旁边经过时,伏隐并没有怎么在意。

谁成想,这些船对他们的渔船形成了合围之势,等到伏隐感到不妙时,已经迟了,其中一人更是套马似的,向他们渔船扔出一个绳索,准确无误地套住了被点了穴道,又被捆住的李东阳,伏隐一开始并没有将这几条船放在眼里,等他看到这人套人的本事之后,才知道这些人并不好惹,他立刻抽出流萤剑,向套住李东阳的绳索削去。

第一百二十章 误上贼船

与此同时,几套船上跳上来几人将伏隐围住,伏隐一时间还不知道来的这帮人究竟是来杀李东阳的还是来救李东阳的,毕竟李东阳这小子给人的印象就是喜欢惹事生非,就算他得罪了什么大有来头的人,那也是丝毫不稀奇。

他一剑将套住李东阳的绳索削断,让对方想要将李东阳带走的愿望落了空,围在伏隐周围的几人立刻和身向他扑来,伏隐怕李东阳有什么闪失,坏了朱重阳等人的大事,他来不及反抗,先将李东阳身上捆着的绳索给割断,再反身回来对付这些人,其中一人离他近些,已经一刀砍向他的后背,伏隐头也不回,流萤剑划过,将那人的刀给劈断,流萤剑去势不停,又在此人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船上那摊血迹就是这么来的。

跳上渔船的人见到伏隐如此厉害,都吓得向后退开一步,伏隐趁机一脚踢在李东阳身上,一股内力从他脚上传到李东阳体内,将他身上被封住的穴道解开,他对李东阳道:“小心敌人!”

谁知李东阳忽然邪邪一笑,对伏隐笑道:“多谢伏兄送我离去!”

伏隐此刻方知道这些人是来救他的,怪不得他一直没有露出害怕神色,他见李东阳要跳船离去,连忙伸手向他抓去,李东阳伸手去拔剑抵抗,却发现身上只有一把剑鞘,剑则遗忘在了飘香楼,紧急之际,李东阳扯断剑鞘,使出一招八卦剑法向伏隐刺去,伏隐用流萤剑一剑削断了他的剑鞘,经过这么一打岔,围在伏隐周围的人一起向伏隐攻去,李东阳趁机跳入江中,被其中一条船上的人给救上了船。

看到李东阳脱身逃走,伏隐自然是又怒又急,他反身和围攻他的这些人杀得难分难解,毕竟渔船上地方不大,对方来不了多少人,否则伏隐还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人和伏隐相斗了几招后,见到李东阳已经安然无恙地被他们的人救走,大功告成,连忙呼啸一声,这些人猛攻几招,接着退开。

伏隐也没有将这些人拦下的把握,见到这些人退走,并没有追赶,而是从船尾找了一根绳索,一头系在船尾的铁楔子上,一头系上那把李东阳留下的断了的剑鞘,整个人纵身跳入江水中。

因为他们打斗时,伏隐的渔船被这几条船给围住,而且附近又有一艘这么华丽的楼船,所以周遭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发生的事。

江水冰冷,幸而伏隐内力深厚,水性也佳,他之所以用绳索系住船尾的铁楔子,一是担心附近的江水湍急,他拉着绳索可以固定自己的身子,二是为了给朱重阳等人留下一些线索,让他,们不要过于担心自己。

这一点倒和朱重阳的推断差不多。

伏隐跳入江中后,便在水中向载着李东阳的船游去,此时他的心中也在疑惑,究竟是谁带走的李东阳,又为何要救他,以李东阳的人品来看,不想是有人会摆出这么大阵仗来救他的样子,他又担心李东阳被人救走,乃是为了折磨他,或者由谁亲自动手宰了他,他甚至想到了燕北寒以及燕北寒的朋友徐天长,此事若是徐天长所为,那么徐天长救走他,肯定并非出自什么好意,而是为了找他报仇。

但看着李东阳惹得这些人,似乎又不可能是为了杀他而救他。

所以不管是从朱重阳的角度,还是从自己想要探明真相的角度,他都要查出个所以然来。

为了不让对方知道自己附在对方船上,伏隐一直潜在水下,靠着深厚内力转入内呼吸攀附到船底,直到船速平稳,他才从水下露出头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跳入江中之后,江面下视线不佳,伏隐原本是想攀附在救走李东阳的那艘船上的,结果误打误撞,攀附到另一条船上。

船速很快,等到伏隐发觉自己跟错了船时,江面上已经看不到载着李东阳的船。

伏隐当时虽然感到有些失望,却却没有气馁,毕竟他认定这些人既然是一伙的,迟早得会聚到一起。

没想到这条船却将他带到了锦绣帮。

来到锦绣帮附近时,伏隐从船下悄悄离开,来到岸上后,他亲眼看着这条船进了锦绣帮,随后他在岸上将自己湿淋淋的衣服晾干,并观察着进入锦绣帮船只的状况,希望能够看到带着李东阳的船出现。好吧

但一直等到他衣服干透,他也没有看到载着李东阳的船。

他心道,或许带着李东阳的船先他一步来到了锦绣帮,所以他才看不到,为此他现在锦绣帮的水寨周围查探,看看李东阳是不是在水寨里面。

他观察了半天,也没见李东阳的踪迹,反而引起了锦绣帮弟子的警觉,这些人前来喝问伏隐,伏隐先是想胡诌一番,蒙混过关,可是他转念一想,这里看得出乃是一个在江上讨生活的帮派,既然是帮派,或者自己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字,反而更容易进入。

因此伏隐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身份,前来喝问的弟子对他就是侠盗伏隐而将信将疑,又担心他就算真的是伏隐,来到他们水寨周围窥探,是不是在踩点,准备对他们锦绣帮进行下手。

带着这种想法,几名弟子连忙跑回水寨内,向他们的帮主袁啸天汇报。

袁啸天听说侠盗伏隐的名头,连忙出来迎接。

伏隐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被迎接进入锦绣帮。

来到锦绣帮后,伏隐少不得和袁啸天相互吹捧一番,接着袁啸天照例带着伏隐参观了他们的水寨,伏隐一边听袁啸天自吹自擂,一边暗中观察着李东阳的踪迹,只可惜他光明正大地看过整个锦绣帮的水寨,都没有找到李东阳的影子。

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如果李东阳躲在水寨中,听说伏隐要来,他定然要躲起来,这么大的一座水寨,若要刻意躲避,伏隐这么大而化之地查看,自然看不出什么结果来。

于是伏隐决定留下来,等到天黑,水寨中的人都入睡之后,他再出来查探李东阳的所在。

就这样,晌午时,袁啸天打败宴席,邀请伏隐大吃大喝一顿,到了晚上,袁啸天又邀请了伏隐吃喝一顿,袁啸天问起伏隐的来历,伏隐只道自己是途径此处,见到这座水寨感到好奇,所以多留神了一点,没想到因此结交了袁啸天这个朋友。

袁啸天自然不知伏隐是在胡说八道,听到伏隐声称结识了他这个朋友,那是喜上眉梢,连连劝伏隐喝酒,锦绣帮上下无不将伏隐看成英雄。

伏隐假做酒量一般,被袁啸天等人灌醉,让袁啸天给他找了个屋子休息。

到了半夜,伏隐悄悄从房间内出来,在寨子里继续寻找李东阳的下落。

折腾了半夜,李东阳没有找到,却因此探听到一个锦绣帮的秘密。

说到这里,伏隐还卖了个关子,对朱重阳道:“你倒猜猜看,究竟是什么秘密?”

朱重阳懒得猜,对他说道:“我看你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你直接说了吧。”

伏隐气得骂道:“你这家伙说话真是粗俗,换成别人,老子早就懒得搭理他了。我跟你说了罢,这锦绣帮表面上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私下里做的大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们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中,被人挟制,这人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

朱重阳道:“你说的这人可是庞公子?”

伏隐讶然道:“好小子,你怎么知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谋深算

朱重阳道:“这还不容易猜么?眼下几次机括暗器之事都和他有关,这次和叶乘风兄弟比试暗器所用的机括多半是锦绣帮的帮主袁啸天所有,那个什么谢天地不过是被他找来当抢使的,以我推测,这两个机括暗器都是庞公子庞探花送给袁啸天的,袁啸天估计是听了庞探花的吹捧,认定有了这两个机括暗器,差不多就足以称霸江湖,无所不能,今日见到了叶兄弟,得知他是暗器之王的传人,忍不住让人拿出暗器来炫耀炫耀,岂知却因此翻了船,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伏隐佩服地说道:“你的推测有如亲见,果然如此,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庞探花的?我若不是在锦绣帮偷听了袁啸天的隐秘,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呢。”

朱重阳道:“这个人我是听李东阳的父亲李秋蝉所言,这个庞探花本身也是暗器好手,只不过不知道怎么走上了使用机括暗器的邪路,你还偷听到了什么?”

伏隐叹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个庞探花,那么其他的事也就没什么了,就因为庞探花给了袁啸天这两个机括暗器,所以袁啸天大为感激下,庞探花让锦绣帮去做点小事,他便不好推辞,这其中的一件事,自然是让锦绣帮派出几条船来,到咱们渔船上去将李东阳给救出,这样的小事,锦绣帮自然不会推辞,因此他们派出了不少船只,但船上的人并不都是锦绣帮的人,那日在渔船上围攻我的,以及用绳圈套住李东阳的几人,都是这个叫做庞探花的人派来的。”

朱重阳立刻恍然大悟:“你就是跟随锦绣帮的船,才来到这里的?”

伏隐点了点头:“只是李东阳却没有找到,不过不要紧,既然那位叫做什么庞探花的人出手救助李东阳,我想在他再来锦绣帮时,这李东阳还能躲着不见人么?”

朱重阳此刻才跟他说道:“我看你根本不用在这里等了,那李东阳根本就不在锦绣帮内,你就算将锦绣帮翻个底朝天都没有用。”

伏隐愕然道:“此话当真?那李东阳当真不在锦绣帮内?”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在,他受了点伤,人现在正在江面上的某一条船内养伤,等到伤养好了之后,他就会回家去。”

伏隐问道:“这李东阳跟庞探花究竟是什么关系?以李东阳的人品,为何庞探花对他这么照顾?既然对他这么照顾,平时为何又不跟他在一起?”

朱重阳道:“想知道这个问题,你不妨猜猜李东阳这混小子究竟有什么特长,会值得庞探花另眼相看?”

伏隐想了想后猜道:“难道说这小子坏得淌水,满肚子坏主意,庞探花笼络他,就是因为他的坏?”

朱重阳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李东阳这小子虽然坏,却并不聪明,以他那点小念头,去给庞探花提鞋都不配,庞探花哪用得着他来出注意?”

伏隐又胡乱猜了几个理由,都被朱重阳否认了。

这一下轮到伏隐着急了,他说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截了当地说了吧。”

朱重阳将李东阳如何调戏庞探花的小妾,结果挨了一顿揍,之后八卦门的弟子想要为李东阳出头,不料这些八卦门的弟子却吃了个大亏,几名弟子身受重伤,李秋蝉得知后亲自为儿子弟子出头,却被庞公子用高明的暗器手法震慑住,李秋蝉惊怒之下,对庞探花又是忌惮又是佩服,当庞公子提出要李东阳跟随他后,李秋蝉和他立即王八瞧绿豆,看对了眼,当即答应下来等事告诉了伏隐。

伏隐听后大感不解,他问道:“这小子究竟有什么高明之处,竟能被庞探花收之为徒,我怎么看不出来?”去听书网

朱重阳道:“这小子对于精巧机关之物差幸有几分特长,庞探花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想要让李东阳协助他,并非收他为徒,这中间的分别可大着呢。”

伏隐还是不明白:“如果李东阳见到庞探花的小妾就去调戏,并且被庞探花教训一顿,那他又是怎么知道李东阳这小子擅长什么精巧的器械之事的?”

朱重阳从未想过此事,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刻想到,这庞探花是怎么知道李东阳擅长机关巧器的?这种事自然不可能凭空猜到,除非他是早已打听到此事,所以故意设下这个局,让李东阳主动投怀送抱,这么说来,这庞探花非但心机深沉,武功高强,而且计谋高明,不留痕迹,他应当是早就知道了李东阳的本事,却偏偏在给李秋蝉亮了一手功夫后才表明此事,非但让李东阳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让李秋蝉卖他一个人情。

偿若和此人为敌,一定不能小瞧了他。

想到这里,朱重阳道:“定然是这庞探花在此之前已经打探清楚,这件事就是他设计好的,但李东阳对于机括器械比较擅长,也是不争的事实。”

伏隐道:“只看此人能够将锦绣帮上下制得服服帖帖,就足见一斑,那李东阳既然伤好了以后就会回家,那么你们和李秋蝉之间的约定就算完成了,你还这么急匆匆地来找我干什么?”

朱重阳道:“你还记得田逢春么?”

伏隐点了点头:“不就是那个无所不知的家伙么?”

朱重阳道:“田逢春来自源流门,他既然死于机括暗器,那么凶手和庞探花之间有什么关系,岂非一目了然了?你可知道那位叶桑梓是什么人?”

伏隐若是连这都猜不到,那才真是怪事一桩了,他说道:“难道他也是出自源流门?”

朱重阳点了点头:“这源流门的人基本上不会武功,就算会武功,也不过是微乎其微,田逢春死于机括暗器之手,叶桑梓想要为这个同门报仇,就要凭着他无所不知的特长了。”

伏隐道:“那他是怎么说动你们帮他复仇的?”

朱重阳道:“在我们寻找你的过程中,附近的镇子上发生了一件惨案,一位周姓大善人一家被人灭了门,凶手不但杀人劫财,而且连孩子都不肯放过,下手之狠辣,简直没有人性,这种人若是活在世上,那简直是对你我的挑衅,对咱们的嘲笑,这种事就算只是听说,咱们也该去找出凶手为民除害,更何况是我亲眼所见!”

伏隐道:“看来这位周大善人一家也是死于机括暗器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不但是机括暗器,而且还是淬毒的机括暗器,暗器射出来的毒针和杀死田逢春的那种淬毒牛毛针一模一样,所以我们便和叶桑梓一起前来寻找庞探花。”

伏隐苦笑道:“原来你们是来找他的,我还以为你们关心我的安危,才找到这里来的,是我自作多情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承其事

朱重阳笑骂道:“你小子的安危自然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了,只不过叶桑梓说你昨夜正在喝酒,而且喝得烂醉,我想你既然有这么舒服的处境,难道还用我担心么?”

伏隐接着问道:“你们既然来找庞探花,又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朱重阳道:“因为叶桑梓说你会知道庞探花的下落,唉,你不会不知道他在何处吧?”

伏隐愕然道:“偿若我不知道庞探花的下落,看来你也不会前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迷途的小羔羊了?”

朱重阳和他四目相对,接着两人狂笑起来。

其实伏隐的话并没有多好笑,只是两人言下之意不免令人越想越觉得有趣,伏隐一直以为朱重阳至少有一点关心他的安危,才这么巴巴地赶来,其实朱重阳的每一句话,都在表明他此行和他伏隐并没有多大关系,偿若他伏隐并不知道庞探花的下落,只怕他根本就不会过来。

两人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朱重阳有些担心地问道:“看来你还是知道庞探花的下落的,这趟总算不虚此行,咦,你真不会不知道庞探花的下落吧?”

这句话又让伏隐苦笑了一会,这才说道:“这叶桑梓看来真是源流门的人,果然无所不知,不错,我果然知道庞探花的下落,也不知道叶桑梓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昨夜偷听了袁啸天的谈话。”

朱重阳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他说道:“依我看,这位叶桑梓乃是一位充满大智慧的人,他应当是全凭推测,既然你伏隐留在了锦绣帮不走,那么除非知道些什么,唉,就算如此,他也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对了,这庞探花现在在什么地方?”

伏隐摊开双手道:“我也不知道。”

朱重阳知道他没有说谎,讶然道:“你不知道?”

伏隐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他此刻在什么地方,却知道他两日后会来锦绣帮,这算不算是知道他的下落?”

朱重阳恨恨地说道:“你小子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么?他两日后回来锦绣帮?他来做什么?”

伏隐道:“我也不知道他做什么,袁啸天是这么说的。”

朱重阳道:“我看多半没什么好事,锦绣帮乃是在江上讨生活,袁啸天找他,多半也是和江上的事有关,袁啸天既然派人派船帮他将李东阳给救了出来,庞探花给了他两个机括暗器,出手不可谓不大方,这次不知道他又会拿什么来给袁啸天?”

伏隐道:“别说下次给什么了,就算是这次,袁啸天只怕还要找庞探花的麻烦,庞探花对袁啸天说那两个机括暗器十分凌厉,天下无人能够挡得下,结果叶乘风根本不用去挡,直接用暗器就将其击败,让他大没面子,庞探花再找他办什么事,只怕不甚灵光了。”

朱重阳冷哼道:“袁啸天要想找庞探花的麻烦,只怕他还不够资格,对了,你在这里待着,就是为了等候庞探花到来后,找到李东阳么?”

伏隐点了点头:“如若不然,我怎么跟你们交代呢?你们把人交给我看着,结果人被我弄丢了,若不将他找回来,你们岂能饶了我?”

朱重阳道:“早知道庞探花这两日不来,今日也不让叶兄弟和袁啸天闹得这么僵了,否则之后这两日和袁啸天日夜相见,岂不尴尬?”

伏隐不以为然地说道:“这袁啸天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豪爽,他心计深着呢,你放心,他绝不会让你走的,只要是对他有利之人,他都会热情巴结的。”

朱重阳道:“以你我在外的声名,他既然不是什么好人,有怎会巴巴地留我在此?”51唯美

伏隐道:“还不是因为庞探花的缘故?这庞探花让他办事,给他的机括暗器并没有庞探花吹嘘的这么厉害,他又知道庞探花的底细,就如你所说,他怎么敢对庞探花怎么样?有你我在此,他方能狐假虎威,找庞探花找点补偿。”

朱重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留在这里两日,等见到庞探花,再好好问问他,田逢春之死,以及周府被灭门一事,究竟是谁所为,甚至是少林寺那笔账,也要找他问明白。”

伏隐讶然道:“少林寺丢经一案,竟然是他所为?”

朱重阳点了点头:“叶桑梓这么说,看来是不会错的了,况且田逢春之所以会被人杀死,就是因为他将要说出少林一案的凶手,若不是凶手的话,谁肯冒这么大的险,当着你我之面将人射杀?”

伏隐点了点头:“如果是他,事情倒简单了,看不出此人名声不显,却有这么大的能耐,只要他被咱们盯上,离他恶贯满盈之时也就不远了。”

朱重阳道:“想要对付此人,千万不能大意,此人求利不求名,是个厉害的角色,不要一个大意,反倒被他咬了一口。”

伏隐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互相闲聊了会,毕竟午间喝了不少酒,都感到有些困倦,说着说着话,就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才醒,还是被锦绣帮的弟子给喊醒的。

朱重阳睡意朦胧地问道:“什么事?”

锦绣帮的弟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下奉帮主之命,恭请两位大侠前去用晚膳。”

这次晚宴便没有了晌午时这么隆重,不过依然能够看出袁啸天十分重视,晚宴是在一栋小楼的二楼处,这里比较开阔,视野极佳,夕阳透窗而过,显得别有一番情调。

能够被邀请来参与晚宴的,都是锦绣帮中地位极高的人,除了袁啸天外,共有七八人作为陪客,当然,燕北寒,叶乘风以及叶桑梓也早就落了座。

见到朱重阳和伏隐联袂而来,在座的人都站起来表示迎接。

客气了一番后,袁啸天还是让朱重阳和伏隐做了首座。

锦绣帮乃是在江上讨生活,所以宴席中的菜品多以江鱼虾蟹为主,酒也是好酒,美酒佳肴,显得主人十分用心。

酒过三巡,袁啸天对叶乘风说道:“晌午时,我帮中那名姓谢的弟子用机括暗器和叶兄弟比试,十分不公平,这里我这个做帮主的,先替他赔罪了,来,叶兄弟,咱们喝一杯!”

叶乘风举杯和他喝了,显得十分有气量。

随后,袁啸天放下酒杯,干笑道:“不瞒几位,那名弟子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子去跟叶少侠比试,乃是我的授意!”

这句话一说出来,朱重阳,甚至是燕北寒等人顿感惊讶。

朱重阳和伏隐的惊讶自然和燕北寒等人不同,盖因他们早就知道这是袁啸天的意思,却想不到他会承认,他故作讶然地问道:“竟然是这样,不知道袁帮主为何要这么做?”

第一百二十三章 真品赝品

袁啸天尴尬地说道:“唉,这都是因为我受人愚弄之故,这么跟你们说罢,这两件机括暗器并不是我那名弟子的,而是我袁某的,送我这两件暗器之人,曾说这两件暗器如何如何厉害,就算遇到绝顶高手,也能让其落败,谁成想,别说什么绝顶高手,就算遇到叶兄弟这种也用暗器的人都不抵什么用,午间我大失面子,面对极为英雄,我哪有脸去承认?”

朱重阳心中对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感到奇怪,但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他失笑道:“然则袁帮主现在怎么又肯承认了?”

袁啸天脸色一红,借着喝一杯酒掩饰过去,这才说道:“午宴过后,我回去好好想了想,觉得为了自己的这点面子欺骗诸位英雄,不免显得自己太过狭隘,而且偿若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就更非我所愿了,因此我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对诸位实话实说,就算几位笑话我袁某,那也是我自找的。”

朱重阳心中暗道,袁啸天已经是看出自己已经知道他是在撒谎了,索性不如直接说了,还能弥补一些,这姓袁的倒还真是有些老奸巨猾,这样一来,他们也不能因此再指责他,朱重阳道:“我们怎会笑话袁帮主呢?袁帮主言重了,不知道是谁会这么大方,会送袁帮主这么贵重的东西?”

袁啸天有些忿然道:“此人并非什么有名望之人,朱大侠必然未曾听说过,而且此人也不是白白送我这么两件暗器的,而是让我帮他做了一件大事,这两件玩意乃是作为报酬所用,嘿,亏他将这两件暗器吹嘘得天花乱坠,一遇到真正的高手,就不堪一击了。”

朱重阳笑道:“我看未必如袁帮主所说的这么不堪,而是我这位叶兄弟的暗器功夫实在太高明了的缘故。”

听到朱重阳的夸奖,叶乘风连忙谦虚。

朱重阳对袁啸天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袁帮主……”

袁啸天连忙说道:“朱大侠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就是,不必跟我客气,只要在下,甚至是整个锦绣帮力所能及的,都定会为朱大侠办到!”

朱重阳道:“袁帮主误会了,在下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要求,今日贵帮谢兄弟所用的那两件暗器,可否让朱某一开眼界?”

袁啸天还以为他是要自己或者锦绣帮去做什么,没想到只不过是想看看那名不副实的暗器,他摆了摆手,让一名在旁侍候的弟子去取,在这名弟子去取暗器时,一桌人又喝了两圈酒。

过不多时,那名弟子将午间谢天地所用的两件暗器给带了过来,谢天地自然没有跟来。

朱重阳接过暗器,仔细看了看,然后将暗器递给袁啸天道:“这暗器的设计十分精巧,若不是顶级高手,也做不出这等暗器……”

听到朱重阳夸奖这两件暗器,虽然知道这两件暗器并没有那人吹嘘的神乎其神,但能够得到像朱重阳这样的人的夸奖,还是让他十分开心,他摆出一副行家的姿态说道:“只怕朱大侠有所不知,这两件暗器,可非出自凡人之手!”

朱重阳的眼睛一转,故意说道:“哦,难道这还是哪个名家之作不成?”

袁啸天点了点头,抚摸着暗器说道:“这就是我虽然觉得这两件暗器虽然威力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可是我还是十分珍视的原因,不瞒朱大侠,这两件暗器乃是已故的当年暗器大师胡不工的遗作,我听说胡不工大师的一件暗器,现在已经价值千金,这两件暗器虽然并非胡不工大师的精品之作,也自价值不菲,咦,伏大侠,你笑什么?”

伏隐听到袁啸天的话,笑得连口中的酒都喷了出来。

听到袁啸天的问话,伏隐放下酒杯,用食指指着他手上的两件暗器说道:“如果这两件暗器是胡不工大师遗作,唉,那真是母猪都能上天了。”烈火书吧

袁啸天听伏隐这么说,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连忙问道:“伏大侠说这两件暗器是假的,不知何所据而言?”

伏隐笑道:“你说是真的,又是何所据而言?”

袁啸天指了指暗器的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刻着一个胡字,天下刻着胡字的暗器,除了胡不工大师之外,更有何人?何况刚才朱大侠说过,以这两件暗器的设计之精巧,定是名家所为,偿若不是胡不工,又会是谁?”

伏隐道:“袁帮主请再仔细看看暗器上面的胡字,是不是写错了?”

袁啸天仔细看了一会,肯定地说道:“没有写错,这么简单的字又怎么会写错?那不是笑话吗?”

伏隐摇了摇头,对袁啸天苦笑道:“看来袁帮主是有所不知了,胡不工大师的每件机括巧器上都会写着一个‘胡’字,但这个字他会故意写错,古月胡中的‘月’字中间会多出一横来,否则就是赝品,相较而言,这件模仿胡不工大师的作品的确巧妙异常,若不是两点不同,只怕就算是胡不工大师复生,他自己也多半看不出真假来,盖因他一辈子做出的机关巧器实在是太多了。”

袁啸天闻言大感失望,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心想,万一这伏隐并不知道其中究竟,而是胡说八道一番,自己反而信了,那才是愚蠢呢,万一伏隐也是以讹传讹呢?

毕竟两件十分珍贵的器物,被人说成是赝品,换了谁都会难以接受。

袁啸天问道:“敢问伏大侠,究竟是那两点不同?”

伏隐道:“这个‘月’字中间多出一横乃是他的印记,先不说了,但是看这暗器发射,就有两点不同,一者,胡不工大师的暗器绝非这么呆板,发射暗器的数量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一次发射一枚也可,一次将暗器里储存的暗器全都发出也可,其中巧妙处,难以言喻,此是其一,其二则是暗器发射的速度,晌午时谢兄弟对阵我这位叶兄弟时,暗器发射虽然疾劲,但比之真正的胡不工大师的暗器来说,还是差点火候,谢兄弟所持的若是真正的胡不工大师的作品,只怕叶兄弟也没有这个能耐将暗器全都打落,而是会竭力躲避。”

袁啸天听伏隐言之凿凿,不由得不相信,不过他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说道:“这个每次发射暗器的数量可以由自己决定,倒还可以理解,然而这件机括发射出来的暗器力道已经算是极之迅疾,胡不工大师有何本事,能够再快一步呢?”

伏隐笑道:“这自然是机括材料的不同,这件机括暗器当时仿制胡不工大师的作品而做出来的,效仿之人已经十分了不起,一眼看去,已经难分真伪,只可惜此人效仿胡不工大师的作品,只效仿了其形,而没有效仿到其神,当然,这也已经十分了不起了,还有一件事,只怕袁帮主也没有说对。”说到这里,伏隐停顿了一下,似是等着袁啸天追问。

果然,袁啸天问道:“不知袁某哪一点没有说对?”

伏隐道:“袁帮主说胡不工大师的机括暗器价值千金,这句话就不对。”

袁啸天道:“哦,难道说胡不工大师的作品还值不了这么多?”

伏隐摇了摇头:“不是,以现在的行情来看,胡不工大师的真品已经价值万金,这还不算他曾经做出的一些孤品,一些胡不工大师精品,比如含沙射影,比如暴雨梨花针等等,已经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了。”

袁啸天说不出话来,到了此刻他方心服口服,对伏隐说道:“想不到伏大侠对胡不工大师了解这么详尽。”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复仇之心

伏隐笑道:“这是因为家父曾经收藏了几件胡不工大师的作品,我从小把玩,又得家父指点,所以知道这些典故罢了,算不得什么,这两件赝品虽然似是而非,但毕竟也是威力惊人的兵器,方诸江湖,也能卖得几百金。”

袁啸天听到能够价值数百金,心中略略宽了些心,毕竟不是一文不值,他经过这真真假假的起落,心中看开了些,他坦然道:“这么说来,人家托我办事,虽然是两件赝品,却也值得不少钱,我锦绣帮也不算吃亏。”

朱重阳大有深意地道:“吃不吃亏那就要看你能够付出多少了,偿若只是跑跑腿,那自然是十分划算,偿若以性命为代价去帮忙,那就不值了。”

袁啸天似有所悟,沉思了片刻,跟着举杯说道:“钱再多,偿若没有命花,又有什么用?来来来,咱们喝酒,不提这些糟心事了,中午的那件事,算是我袁某不对,我在这里向诸位赔礼了!”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跟着说道,“当然,因为此事,我还要感激叶少侠哩!”

叶乘风听得莫名其妙的,他问道:“在下折了袁帮主的颜面,何来功劳,又何来感激一事?”

袁啸天道:“叶兄弟谦虚了,若非有叶兄弟帮我证明了这两件暗器乃是赝品,我若是遇到别的朋友,拿出来炫耀一下,被人拆穿,岂非更加丢人?且对方若是看穿了这暗器的真伪,又碍于我的面子不肯说,我还不知道要丢多少回人呢。”

叶乘风听了他的说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袁啸天道:“这还只是面子问题,偿若我遭遇了身手高明的仇家,以为携带此暗器会必胜,结果射出的暗器却被对方全都拦下,我猝不及防下,只怕会有性命之忧,这么说来,叶少侠岂非袁某的救命恩人了?”

叶乘风听他扯这么远,又说得这么严重,连忙使出指东打西的计策,对袁啸天说道:“说到救命恩人,我说袁帮主只怕谢错了人,懂得这暗器真伪的,可是我这位伏大哥!”

袁啸天干笑道:“对对对,伏大侠也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来,我敬两位救命恩人一杯酒水,以表感激之情!请!”

听到袁啸天的话,在座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顿晚宴就在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度过,而袁啸天则始终没有说出庞探花的名字,看来这个庞探花不仅敢于威胁李秋蝉,就连袁啸天,这个锦绣帮的一帮之主,对他也都十分忌惮,就算明知他送给自己的暗器乃是赝品,却也不敢不受他的胁迫。

晚宴过后,朱重阳等人便留在了锦绣帮的水寨内过夜,朱重阳依旧和伏隐睡在一间客房内,燕北寒,叶乘风以及叶桑梓三人则分别睡在三间屋子内。

饭饱酒足后极易犯困,喝过了头而变得更加兴奋则是例外,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不会在这种场合喝到烂醉,伏隐昨晚假装喝多了,为的就是夜里能够出来打探,现在朱重阳已经来了,告诉了他李东阳的下落,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查探。

躺在床上,朱重阳喃喃地说道:“这锦绣帮上下不过如此,从上到下,人品似乎都有些问题,想不到他们的酒还不错,看来这酒和人的好坏,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伏隐打着哈欠说道:“我看你真是没话找话说,我说呢,刚才吃饭时,没人招呼你喝酒时,你也一杯接一杯地自己喝,就像饿狗扑屎似的,也不怕丢人,原来是觉得人家的酒好。”我爱电子书

朱重阳笑骂道:“你这小子才是吃了辣椒炒狗屎,又冲又辣,我又没得罪你,你冲老子发什么邪火?”

伏隐道:“你这小子来之前,我还在锦绣帮内过得津津有趣,觉得李东阳有可能就在锦绣帮的哪个角落里躲着呢,等着我伏某前去将他揪出来,觉得那袁啸天和庞探花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对留在锦绣帮的生活充满了向往,你小子一来,就将我的这一点点乐趣都给揭开,让我觉得以后每日的事都是一成不变的,你说你让我少了多少乐趣?”

朱重阳失笑道:“好小子,这都能怪上我,你怎么不说你无能呢?什么都不知道,还将之当成了乐趣,你这种人,倒也少见。”

伏隐不再跟他闲扯,跟他说起正事,他说道:“你觉得两日后那庞探花前来,咱们能不能将他制服?”

朱重阳道:“我记得家父朱雀和令尊伏隐曾经说过,他们两人联手行走江湖时,除了慕容寒山伯伯之外,似乎没有他们对付不了的人,眼下咱们两人联手,似乎也还没有对付不了的敌人,何况咱们还有燕北寒和叶乘风从旁相助,偿若再对付不了庞探花一个人,咱们干脆回去种田得了,还谈什么行走江湖?”

伏隐叹道:“偿若庞探花只是一个人前来,我自然不用担心,如果他带着大队人马前来,你还有这个自信么?更何况这个袁啸天对咱们虽然百般客气,可是庞探花过来后,他是向着咱们,还是向着庞探花,还难说得很,若是他和他的锦绣帮和咱们作对,你我几人又如何对付得了他们?”

朱重阳蹙起眉头道:“我看袁啸天最多会两不相助,他虽然忌惮庞探花,可是咱们又岂是好惹的?只怕比起庞探花来,他更不愿得罪咱们,只是他偿若不是一个人来,这事我看就有些麻烦了,咱们到时候当面质问他便是,偿若他承认了少林一案,田逢春之死以及周府上下满门被杀的事,咱们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也至少知道了真相,慢慢再找他报仇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伏隐苦笑道:“你想得倒美,到时候未必就是咱们说了算了,偿若庞探花控制住了形势,只怕就轮不到咱们来做决定了,你我轻功高明,脚下快,说走就能走,那燕北寒和叶桑梓两人只怕不是这么容易能够脱身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那也说的事,不过这些事说来有些早了,到时候未必会落到这种地步,咱们走着瞧吧。”

翌日,几人又受到了袁啸天的隆重款待,并带着他们游览了一番水寨的风景。

到了第三日,朱重阳等人都警惕起来,这一日正好是伏隐偷听到的,庞探花要来找袁啸天的日子。

一早起来,他们就在等候,吃过早饭后,叶桑梓一个人站在水寨靠近江边的地方怔怔出身,朱重阳见到他虽然假装看着江景,实际上心中十分激动,这一点从他不住颤抖的肩膀就能够看出。

朱重阳来到他身旁,对他安慰道:“只要这庞探花承认田逢春君是为他所杀,那么他的仇就交给我来办吧,叶先生不用过于担心。”

叶桑梓喉头有些哽咽地说道:“田君和我的交情,别人不知道,我叶某自己还能不知道么?我还没有加入源流门之前,生活潦倒,田君并不嫌弃我的出身,反而一直激励我,等到我表现出一些记性的特长后,他便竭力邀请我加入源流门,并不惜为此得罪了同门的一些朋友,是我终于进入源流门,可以说没有田君,就没有我叶某今日的成就,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仇我都是非报不可,偿若朱大侠有什么为难的,我叶某也不勉强,毕竟这不过是我自己的仇恨!”

朱重阳道:“我并无什么为难的,只是报仇一事,须得有把握才能行事,偿若今日他来时,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便等上一等又如何?君子报仇还十年未晚呢,我只想要叶先生知道,确定了他的身份后,报仇只是早晚的事,而不是报不报的问题。”

叶桑梓颇感动情地说道:“多谢朱大侠肯援手相助!”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互相试探

朱重阳之所以这么肯定地要帮他,正是因为他对田逢春之死心怀愧疚,偿若不是因为他和伏隐两人去寻找洪门的人,结果误打误撞地找上了田逢春,他多半还不会因此丧命,偿若田逢春真是死于庞探花之手,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否则心中难安。

等待庞探花的过程有些煎熬,在众人的想象中,这位多情公子的多情,只是指他对于妙龄女子的多情,而非指他对其他人事多情,可以说,他出了对美人的多情外,可说十分无情。

朱重阳在意的乃是庞探花的武功,伏隐忌惮的是庞探花众多武功出众的手下,叶桑梓则咬牙切齿,盼望着庞探花能够独自前来,好让朱重阳等人能够将其生擒,等到拷问过后,确定他就是杀死田逢春的凶手后,将其心肝肺挖出来,以祭田逢春的在天之灵。

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则并没有太多的想法,等庞探花来了后,朱重阳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便是,燕北寒乃是老江湖,又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知道在朱重阳等人的眼中,自己的武功根本谈不上入流,所以朱重阳也不会让他去做他做不到的事,现在的他只想看看庞探花长什么样子,凭什么娶了这么多妻妾,或者说他本人究竟有何魅力,是人中龙凤,还是囊内多金?

叶乘风则带着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脾性,管他庞探花如何如何,只要他不是好人,是少林一案的元凶,那么和他动手就是。

由于袁啸天没有对几人说出庞探花的身份,更没有明说庞探花今日会来,朱重阳他们知道这件事,都是由伏隐暗中偷听而来,所以他还不知道朱重阳等人和他一样在等候庞探花的大驾光临。

这天早上吃过饭,袁啸天就来到了他那座宽敞的厅堂内,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候这庞探花的到来,为此,袁啸天还专门安排了锦绣帮中的好手陪同在侧,好显得他锦绣帮人才济济,而他身为锦绣帮的帮主,岂非更有面子?

朱重阳等人也来到厅堂,陪他喝着茶等候着。

尽管双方并没有明说是在等候什么人,朱重阳这一方自然知道袁啸天是在等谁,摆出这副排场,自然是为了庞探花,由此可见袁啸天对庞探花是既尊重又畏惧。

双方自顾自地喝着茶,气氛显得十分尴尬。

袁啸天在喝了三杯茶之后忍不住说道:“今日袁某有事,不能陪诸位在寨子里游玩了,诸位若是有心,我可以让人带几位去看看昨日没有看过的景致如何?”

朱重阳道:“帮主有心了,然而我们今日也有事,无心去玩耍,袁帮主不用费心了。”

袁啸天感到有些奇怪,朱重阳等人既然有事,为何还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且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他干笑道:“不知朱大侠有什么事?既然有事,怎么还有心喝茶?”

朱重阳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道:“袁帮主不也是这样吗?既然有事,不也是在这里喝茶么?”

袁啸天只能说道:“这个只怕朱大侠误会了,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袁某今日有事,乃是一位朋友要来,我不过是在此等候。”老友中文网

朱重阳道:“那可巧了,我们的事,也差不多,也是在等候一个人,只不过和袁帮主不同的是,我们等候的人,并非我们的朋友。”

袁啸天讶然道:“原来你们也在等人,不过让他袁某感到奇怪的是,你们是什么时候和此人相约在我们锦绣帮相见的?”

朱重阳笑道:“我们并没有和此人约定,只不过知道此人今日会来,所以在这里等候而已。”

听到朱重阳的话,袁啸天更加感到奇怪,他并非蠢人,此刻已经猜到一点朱重阳要等的人是谁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因此跟着问了一句:“不知道朱大侠所等的这人究竟是谁?”

朱重阳笑道:“我们等的人是谁,想来袁帮主也能猜得到,又何必让我说出来呢?”

袁啸天干笑道:“朱大侠说笑了,袁某怎能猜得到?不知朱大侠要等的这人姓什么?”

朱重阳知道他一直不肯明说,就是碍于曾经答应了庞探花之故,为了不违背誓言,他是绝不会主动先说出庞探花的身份的,朱重阳也不再和他相互试探,而是直接说道:“实话跟袁帮主说了吧,我们等的这个人姓庞,名探花,有个诨号叫做多情公子的,我们知道他今日会来,所以专门在这里等他,至于他会不会来,我想袁帮主比我们知道得更为清楚,是不是?”

袁啸天叹道:“朱大侠休要再耍我了,看来你们是早就知道他会前来撇帮,所以才假借前来看望袁某之名,行等候庞公子之实……”

朱重阳听他话中之意,还没有怀疑到他袁啸天和庞探花在今日相见,乃是伏隐偷听而来,还以为是朱重阳早就知道此事。对此朱重阳当然不会解释,他说道:“袁帮主多虑了,不知道袁帮主手上的那两件暗器,可是这位庞探花所赠?”

袁啸天见他既然知道庞探花的名头,那么跟他谈起庞探花,也就不算他当初对庞探花许下的不得对人提起他,这是朱重阳先提出来的,他不过是跟着凑个话而已,他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庞探花,我也不必隐瞒了,不错,我那两件机括暗器确是他给的,他让我去办一件事,这两件机括暗器算是酬劳吧,只是想不到却是赝品。”

朱重阳道:“他让你出人出船,去江上救下一个人,这个人名叫李东阳,是不是?”

袁啸天更感不可思议,他苦笑着说道:“想不到你们连这件事也知道了,不错,他让我救的就是此人,只怕对于这位庞公子,你们所知比我还要多。”

朱重阳摇了摇头道:“我们所知也不多,所以才希望见到他,好好问明白几件事。”

袁啸天身为锦绣帮帮主,自然明白朱重阳言下之意,江湖上所谓的问问事,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一旦谈不拢,双方就会动起手来,他说道:“在下讨生活的这个小小锦绣帮,在附近江面上还算有些名声,放诸江湖,根本不值一提,朱大侠等人和那位庞公子,都是我们这小小帮派得罪不起的,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朱大侠……”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夜之约

朱重阳安慰他道:“我们要问他的事,和袁帮主以及袁帮主所统领的锦绣帮并无关联,而且我们和庞探花未必就会产生冲突,就算有什么不和的,也绝不会牵连到诸位的,袁帮主不用担心。”

袁啸天知道朱重阳这种身份的人说话都是一言九鼎,既然有个这个承诺,他便放下心来。

几人面前的茶都已喝光,伏隐喝得一肚子都是水,光上茅房都去了几次,袁啸天又命弟子去烧了水,重新给众人冲了新茶,有送上点心瓜子以解无聊。

到了此刻,众人除了等待之外,也没什么话头可说,厅堂里只听到众人嗑瓜子的声音。

临到晌午,太阳散发着和煦的光芒,原本是春日里大好的天气,众人心中等得焦躁,均无心去享受。

站在水寨瞭望塔上的弟子终于打出手势,表示有人向锦绣帮这边走来,负责守望的弟子早就得到袁啸天的安排,不要大惊小怪,等到来人表明身份,自称姓庞后,就立刻请他们进来,而他也会立刻出去迎接。

在袁啸天的心目中,庞公子身份神秘而尊崇,前来他锦绣帮的水寨,定然排场不小,所以他对手下说请“他们”进来。

然而人真的来了,却不是“他们”,而是“他”,来人只有一位。

这一位还并非庞探花,而是庞探花的一名使者。

等候庞探花前来的所有人都感到十分失望。

尽管来人不是庞探花,袁啸天还是亲自迎了过去,请他进了寨子,朱重阳等人失望之余,又自重身份,并没有跟着出去迎接,而是坐在二楼的厅堂中向外看着。

他们看到,这位庞探花派来的人进来后显得十分傲慢,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袁啸天恭送此人离开后,这才转身回来。

袁啸天一回到厅堂,伏隐就忍不住抢先问道:“那家伙说了什么?怎的这么快就走了?庞探花呢?”

袁啸天苦笑道:“此人奉庞探花之命前来跟我说庞探花临时有事,不能亲自过来了,不过他约了我晚上乘船在江上见面,看来他还不算无礼,至少没时间来,还派人知会一声,这人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说完就走了,我留他吃饭,他也没有答应,说几句话,自然费不了多少工夫。”

伏隐大失所望下,迁怒袁啸天,他冷笑道:“说得好听,什么不算无礼,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不起你,否则又怎会失约?”

袁啸天并不气恼,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他失笑道:“就算是他看不起我吧,那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去责怪他不成?你们都是大爷,我不奉承着点怎么行?别说那庞探花我得罪不起,就算是你们几位,又有哪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听到袁啸天这么说,伏隐反而说不出话来。

朱重阳道:“这庞探花虽然爽约,但显然有事要袁帮主相帮,否则不会这么坚持和袁帮主相见,不知道袁帮主可知道他找你为的什么事?”

袁啸天摇了摇头:“谁知道庞公子这次找我又是为的什么事,反正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不是让我们帮他出人出力,就是什么别的差事,唯有见到他才能知道。”

朱重阳道:“晚上袁帮主前去和庞探花相见时,我们几人也跟着一起去,袁帮主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袁啸天连忙说道:“我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船上相见,比之在岸上更为凶险,袁某有句不该说的话,希望朱大侠不要介意。”

朱重阳道:“袁帮主客气了,有什么话直说不妨。”

袁啸天道:“今晚诸位和庞公子相见,能够不动手的就尽量不要动手,这一带江水湍急,若是厮杀起来,不免……不免都会有危险……”

朱重阳道:“袁帮主只怕是劝错了你,我们几人都非好战之徒,所以今晚会不会动手,不在我们,而在庞探花,不过既然袁帮主开了口,到时候若是双方言语起了冲突,我们尽量容忍他便是。”

袁啸天有了朱重阳的承诺,心中松弛了下来,他问道:“朱大侠想要问他什么事,不知道能否透露给袁某一二?”

朱重阳不答反问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袁啸天听他这么说,反而迟疑了一会,然后说道:“若是牵扯到一些袁某不该听的,朱大侠不说也罢。”

朱重阳肯定地说道:“袁帮主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袁啸天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晌午了,咱们先吃了饭再说。”

下午无事,朱重阳等人都回到自己屋内休息,好在晚上有精力跟庞探花周旋。

晚饭吃得早,吃完饭后,看看约定的时间将至,袁啸天招呼朱重阳等人一起坐上了一艘大船,向江中驶去。

天黑之后,夜空繁星点点,倒映在江面上,又随着江水的流动而闪烁不停,夜晚的江面上行船稀少,毕竟在江面上行船是件充满风险的事,除非身有急事,否则很少有人会在夜里行船。

这次因为有朱重阳等一众高手陪同,所以袁啸天并没有带多少人,似乎面对庞探花,带多少人都没有区别,而且既然朱重阳等人极有可能和庞探花起冲突,所以他连排场也无心去讲究了,只在船头挂着两盏风灯,就命弟子划船前去,而他则指点着弟子船行的方向。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站在甲板上商讨着,如果庞探花亲口承认他就是这一些案子的元凶,两人该如何下手。

伏隐道:“到时候我留在船尾,一旦你确认了他就是凶手,我就悄悄潜入江中,摸到他船底给他戳个窟窿,这样动起手时,咱们的胜算也高些。”

朱重阳道:“见机行事吧,不过你不露面也是好事,万一那庞探花见到咱们这么多人,不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咱们便白跑一趟了。”

伏隐问道:“你看他会不会就是少林一案的元凶?”

朱重阳道:“多半是他,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叶桑梓既然说是他,多半不会错了,可是我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伏隐问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朱重阳道:“性子,性子不对劲,以庞探花娶这么多妻妾来看,他应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一个喜欢享受的人,又怎会甘愿去少林寺这种地方去行险?”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中吕布

伏隐笑道:“你这么说实在太玄乎了,太虚无缥缈了,咱们总不能以这个作为他犯案或者不犯案的证据,恐怕也没什么说服力,喜欢享受的人就不能冒险了?你想想,当年令尊和家父两人不也都是喜欢享受却又都喜欢行险之人么?”

朱重阳连忙澄清:“你别这么笼统,是令尊喜欢享受又喜欢行险,毕竟令尊算得上是武林中的奇侠,家父朱雀谈不上什么喜欢享受吧?再说了,就算他两位老人家当年喜欢享受,又喜欢行险,他们行险可是为了行侠仗义,这是他们受人尊敬的地方,这庞探花乃是什么人?怎么能同他们两位大侠相提并论呢?”

至今朱重阳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亲乃是伏缨,只不过是伏缨知道伊雪不能生育,故而将第二个儿子过继给了朱雀而已,所以话语之间,朱重阳对朱雀的维护总是无处不在。

伏隐道:“好了好了,令尊是君子,家父不过是小偷而已,怎么能跟令尊相提并论?只是你再怎么帮着令尊说话,也不能否认两人曾有过曾同去青楼之雅兴吧?”

听到伏隐的话,朱重阳笑弯了腰,他捧腹道:“你小子少这么逗我笑,笑死了人可不得了,他们两人若在一起逛青楼,令尊一定会受家父的牵连,青楼走霉运,唉,令尊曾说过,他行走江湖最忌惮的事就是跟家父一起狂窑子。”

伏隐也觉得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江面上一艘画舫向他们缓缓靠近,朱重阳收止了笑容,对伏隐道:“来了,你先到船尾去待着吧。”

等到伏隐走后,画舫靠近了朱重阳所在的船。

这次袁啸天出来会见庞探花,所乘坐的船虽然大,却不过是普通运货载人的渡船,称得上是一条实用的船只,而庞探花所乘坐的画舫则显然是以舒适为主,船上灯火通明,船舱中也透露出灯光来,还有女子的嬉笑声,显然这些女子便是庞探花的妻妾,如同他对李秋蝉说的,他带着妻妾游山玩水,不知这艘画舫是他雇来的,还是买来的,总之十分奢华。

船头船尾各自站着五六名劲装结束的汉子,看到这些人,朱重阳知道今晚想要生擒庞探花,逼问他是否少林一案以及杀死田逢春凶手已经不可能,最理想的就是问清楚庞探花和田逢春之死有没有关系,好让叶桑梓的仇恨有个着落。

两船靠近后,自有人拿着竹竿抵在两船之间,以防止两船相撞,船只靠近时带来的江波拍打着朱重阳所在的船身上,使得他们所在的船只晃动不已。

画舫上有一人拿着一块板子放在两条船的船舷上作为踏板,有人向画舫船舱中说了句话,里面的嬉笑声渐停,以为身长八尺的高个男人掀开船舱的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朱重阳,燕北寒以及叶桑梓等人无不盯着这名高个男子观看,其时男女之防颇严,船舱中既然传来庞探花妻妾的嬉笑,那么从船舱中走出来的男人定然就是庞探花本人了。

果然,袁啸天低声说道:“是庞公子出来了……”热搜

燕北寒仔细看去,但见庞公子虽然相貌高大,却并不给人魁梧的感觉,魁梧者,高大兼强壮也,这位庞探花公子却给人一种眉清目秀兼身手灵活之感,若是找一个人来比喻,那就好比三国时的吕布,有这么多女子愿意跟随他,这个天生的条件自然是非常重要的条件之一,再加上他的确有极高的本事,过人的智慧,丰厚的身价,阔绰的出手,再加上一点略懂调情的手段,只怕不用他去主动找美人儿,美人儿自会前来找他。

而在朱重阳的眼中,庞探花则是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此人既然有着这么好的自身条件,却偏偏不做好事,非要惹出这么多祸事来,真是白白浪费了这身好皮囊。

站在不远处的叶桑梓,想着眼前画舫中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杀害他同门恩人田逢春的凶手,哪里还会注意他的美丑?他恨不能扑上去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反观袁啸天,原本对于庞探花给了他两件胡不工的赝品暗器而不满,但见到他本人后,非但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反而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惧怕,他躬身拱手,不敢向其正视。

庞探花缓缓走到两条船之间的踏板处,正要抬足走上踏板,在这一瞬间,朱重阳心中不禁露出欣喜之意,偿若这庞探花独自一人上了他们的船,那么他和叶乘风以及燕北寒等人联手,多半能够将他制服,等到他一众手下赶来救援时,多半已经迟了,到时候再加上伏隐的从中协助,害怕庞探花不落入他们的手掌么?

谁知庞探花就在将要走上踏板时,忽然又将脚收回,然后对着袁啸天问道:“啸天,这几位是谁?看起来面生得很。”

只听庞探花对袁啸天的称呼,直呼“啸天”二字,而不是称其为袁帮主,就知道庞探花和袁啸天的关系,有种上下或者主仆之分,而且显然庞探花并没有将袁啸天放在眼里,朱重阳记得神话传说中,天神杨戬有条神犬,名字就叫做哮天犬,袁啸天这个名字还不觉得什么,单听啸天二字,颇有杨戬呼唤哮天犬的意味。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跟袁啸天此时的反应也大有关系,看着袁啸天对庞探花的态度,可不就跟哮天犬之于杨戬差不多么?朱重阳对于庞探花如此警惕,心中暗道可惜,将一肚子火都暗暗发在了袁啸天身上。

袁啸天似乎出于惧怕庞探花,竟然不知道替朱重阳等人遮掩,老老实实地说道:“这一位乃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朱重阳朱大侠,其余几位都是他的朋友。”

庞探花看向朱重阳,露出惊讶的神色道:“原来阁下就是朱重阳,唉,江湖名家,英雄之后,本人一直想要亲自拜见,一直恨无机会,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相见,久仰久仰!”他口中说着敬仰,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之感。

朱重阳连忙谦逊:“庞公子言重了,依在下所见,阁下一表人才,朱某能够遇见阁下这样的人物,也是大感荣幸!”朱重阳也回敬了两份嘲讽之意。

庞探花见他和自己打着哈哈,丝毫不露他此行之意,心中颇感不安,他扭头去问袁啸天:“袁帮主,本次约定我不是说好了只是咱们之间见面的么?你请朱大侠这种大人物前来又是何意?”

他对袁啸天的称呼从啸天变成了袁帮主,虽然口气中的尊敬多了些,但亲切却不免减了几分,而且言下还带着几分责备之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谋生之道

袁啸天连忙答道:“朱大侠不请自来,而且他事先得知庞公子要来见我,所以非要跟着前来不可,袁某乃是个小人物,得罪不起像朱大侠这种大人物,只能带他前来,还请庞公子见谅!”他倒是撇得一干二净。

庞探花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道朱大侠找我这个籍籍无名之徒,到底有何见教?”

朱重阳道:“既然庞公子和袁帮主有约在先,你们有什么话不妨先说,等你们说完了,我再跟庞公子细说不迟。”

庞探花迟疑了一下,似乎摸不透朱重阳的含义,他对朱重阳点了点头:“既然朱大侠这么照顾在下,在下这里先谢过了,啸天,你过来一下,对不住了,朱大侠,我要跟袁帮主说的话乃是私事,所以不能宣之于众,还望朱大侠不要见怪。”

朱重阳微微一笑道:“不怪,原本就是朱某来的鲁莽了,朱某在这里等着便是。”

袁啸天走过踏板,来到庞探花所在的画舫上,庞探花带着他到了另一边的船舷处,显然他们说的话并不想要朱重阳知道。

朱重阳回过头去,见到船尾上空空如也,伏隐已经不知去向,看来这小子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入了江中,现在自然是到了对方画舫附近。

燕北寒忍不住说道:“好小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可惜不干好事。”

这句话朱重阳也是大有同感。

叶桑梓身子发抖,不知道他是受了江面上冰冷的江风吹拂,还是因庞探花就在眼前,想起田逢春之死而气愤得不能自已。

叶乘风倒是没什么反应,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之所以会在此时来到此地,自然都是因为朱重阳之故,朱重阳当然明白这点,心中对叶乘风不免感到有些愧疚。

就在庞探花和袁啸天说着话时,下游远处又缓缓驶来一条船,这条船行进得并不快,隔了一会,还在远处,若不是因为船上的灯光,黑夜之际,定然看不到这条船。

但此刻朱重阳等人人人都有心事,谁也没工夫去注意那条小船,而是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庞探花身上。

没过多久,袁啸天便原路返回。

朱重阳用眼神询问袁啸天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袁啸天并没什么回应。

庞探花来到两船相近处,他对朱重阳道:“我和袁帮主之间的事已经说完了,朱大侠找我庞某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朱重阳心存侥幸,还想将他骗过来先制服他再说,因此他说道:“在下找庞公子乃是关于一件隐秘之事,庞公子何不过来一谈?”

不知是庞探花天生警觉,还是他为人傲慢,他失笑道:“朱大侠那条船实在是太简陋了些,既然朱大侠有心和庞某商量隐秘之事,而不是庞某有隐秘事和朱大侠商谈,那么朱大侠何不来我这艘船上说话?”

这番话倒也无可反驳,朱重阳知道愿望落了空,心中失望下,对庞探花说道:“既然庞公子盛情相邀,朱某也是却之不恭。”

说着,他便抬脚走上了踏板。

叶乘风有些关心他,对他说道:“朱大哥……”

朱重阳将手放在背后摇了摇,表示无碍。

来到对方的画舫上,朱重阳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不知道是庞探花身上的味道,还是从船舱中传来的女子胭脂香,他也无法分辨,朱重阳对庞探花说道:“我要跟庞公子说的话,只能说给庞公子一个人听,庞公子的这几位属下……”

庞探花挥了挥手,他的几名手下知机地去了船的另一边。

等到庞探花的手下离开后,庞探花道:“朱大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必读书屋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前两日在下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想要问问庞公子的意见,不知道庞公子肯不肯跟朱某明言?”

庞探花讶然道:“哦?不知是什么奇怪之事?朱大侠既然想问,在下自然是知无不言。”

朱重阳也不知道他的惊讶是真是假,他说道:“既然庞公子如此爽快,在下也不再拐弯抹角,几日前的一天晚上,我和一位朋友正在说话,忽然,这位朋友被人用一件机括暗器所发出来的淬毒牛毛针所杀,我想问庞公子的是,这件发出淬毒牛毛针的机括暗器,是否出自庞公子之手?”

庞探花身子一震,对朱重阳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朱重阳想了想道:“有七八天了。”

庞探花直言不讳地说道:“朱大侠前来问我这件事,是否怀疑我就是那个杀死朱大侠朋友的凶手?”

朱重阳听他问得这么直接,不好再拐弯抹角,便点了点头道:“不错,庞公子可是那个杀死我朋友之人?”

庞探花摇了摇头:“不是,朱大侠找错人了。”

朱重阳道:“哦?庞公子没有骗我?”

庞探花看着江面上淋淋水波,对朱重阳道:“我庞某还不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朱大侠小看庞某了,对了,朱大侠之所以怀疑我庞某是凶手,是否因为我给了袁啸天两件机括暗器?”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变故,都跟机括暗器有关,而不巧得很,阁下非但有这些机括暗器,而且还给了别人,自然会成为我朱某怀疑的对象。”

庞探花又问道:“七八日前的晚上,朱大侠那位朋友是在何处被人杀害的呢?”

朱重阳道:“是在嘉鱼县。”

庞探花道:“这就更不可能是我了,因为庞某在之前的十多天里,一直在这艘画舫上没有离开过,此事非但有人能够证明,而且我还可以告诉朱大侠我去过哪些地方,哪里的人能够为我证明,七八日前……嗯,我应该身在嘉华寺,和那里的红枫方丈一起下棋,我和他一连下了一天一夜,朱大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红枫方丈,那嘉华寺距离嘉鱼县足有七八百里地,在下有无分身之术,自然不可能是杀害朱大侠朋友的凶手了。”

朱重阳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一时倒无法再指责他。

庞探花道:“有件事我只肯告诉朱大侠一个人,换做别人,我庞某绝不屑跟他说出此事。”

朱重阳问道:“什么事?”

庞探花笑道:“朱大侠可知我庞某是靠什么生活的?”

朱重阳看了看这艘价值不菲的画舫,口中说道:“庞公子身家不菲,想来是有什么发财的买卖?”

庞探花点了点头:“说来朱大侠可能不信,在下这个买卖有些见不得光……”

朱重阳听他说得这么神秘,好奇心起,问道:“不知道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

庞探花道:“我这个买卖,于公于私都见不得光,朱大侠不妨猜猜看?”

朱重阳想不出有什么买卖于公于私都见不得光,他故意说道:“看庞公子妻妾成群,难不成庞公子是以贩卖女人为生?”

庞探花失笑道:“朱大侠想到哪儿去了?庞某是手艺人,以仿制名家作品为生,不瞒朱大侠,庞某卖得最好的,就是胡不工大师机括暗器的仿品。”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真凶浮现

听到庞探花如此“坦白”的对话,朱重阳心中恍然,怪不得庞探花说他谋生的手段于公于私都见不得光,于私,他卖的是胡不工大师的仿品,说不定是以真品来卖,其中自然牵扯到巨大的利润。

胡不工大师已经去世多年,世上留存的他生前的机括暗器作品定然不在少数,可是毕竟他已经死了,他的那些暗器不可再得,有不少人便想收藏一些,毕竟这些机括暗器不仅有着字画一样收藏的价值,还有防身的实用价值,就算用不上,买到手中也会越来越值钱。

也就是出于这种需求,庞探花所制作出来的仿品根本供不应求,这种买卖自然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财富,让他能够日日花天酒地,甚至买来这艘画舫在江上游玩。

这些都是于私,他自然不能让那些买家知道他卖出去的都是仿造品。

于公来说,按照律法,擅自制作这种杀人利器的,必须要向官府报备,否则便属于私自制造兵器以及买卖兵器的罪名,那是要被官家通缉捉拿的,庞探花喜欢游山玩水,若是被通缉捉拿,只怕他也无法再带着这么多妻妾潇洒地游玩了。

朱重阳道:“然则你做出来的仿品行家一见便知真伪,当真能够卖得出去?”

庞探花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一来我所卖的主都不会是行家,如果是行家也不会来买,就像你朱大侠这等人,只怕连来买胡不工大师机括暗器的想法都不会有,何来会被人认出一说?二来,就算有同行发觉,他们也不会说出来,坏了同行的生意,这是规矩,也就是因为这两点,非但没有人知道我卖的是赝品,而且我的信誉也是这一行里最高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朱重阳顺口问道:“为什么?”

庞探花道:“因为我手里真有几件胡不工大师的真品,我的每一件仿品,都是按照真品来仿制的,一般人根本无从分辨,而且除了力道稍逊,有些差别外,实用价值也是十足,另外我的仿品可是比胡大师的真品威力还要强,这就是一些人尽管有些疑心,也乐于购买的原因。”

朱重阳讶然道:“你的仿品比胡大师的真品威力还强?怕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

庞探花摇了摇头:“这个不是指机括暗器的威力,而是指暗器本身的威力,你知道,胡不工大师做出来的机括暗器从不淬毒,而我卖出的暗器还附送一瓶毒水,使用之前,只要将暗器在毒水中浸泡一下,再装入机括暗器中,虽然力道和准头有些不足,这些毒性自然足以弥补这些不足,只要被暗器擦破皮,轻则麻痹瘫痪,重则丧命,你说我的仿品威力是不是比胡大师的真品还要强?”

朱重阳听到这里,心中对他所说的话已经有了六七分信任,看得出庞探花是一个为了赚钱无所用其极的人,这种人通常不会自己去冒险杀人,给自己带来麻烦,可是田逢春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么他为什么又是少林一案的元凶呢?

这两件事看起来就是互为因果的关系,不是入少林寺行凶杀人盗走经书之人,也就没有必要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朱重阳单刀直入地问道:“我那朋友被杀一事暂且放过一旁不说,我再问你另一件事……”

庞探花点了点头:“看来偿若朱大侠偿若不问个明白,只怕你会不依不饶,请说吧,我庞某一样会知无不言。”

朱重阳道:“去年冬天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少林寺发生了一件令他们名声扫地的一件事……”

庞探花不等朱重阳说完便打断他的话:“你是说少林寺?”

朱重阳道:“不错,你都知道了?你自然是知道的!”他这么说,乃是因为叶桑梓认定了庞探花就是少林一案的元凶,既然庞探花肯承认,那么自己眼下虽然不能将他生擒,那么知道凶手是谁,总有机会将他生擒,交送少林寺处置。

庞探花点了点头,沉声道:“少林寺的事,我自然知道,只不过那件事我也是有苦衷的。”

朱重阳听他自己承认,且轻描淡写地解释为他有苦衷,他心道,八名少林高僧,以及一部《洗髓经》,岂能是一句有苦衷所能谅解的?他听庞探花承认得有些不合常理,为此他再次确认地问道:“少林寺的事真是你做下的?”

庞探花苦笑道:“是我做的,不过……”

就在此时,一阵密集的尖锐之声从对面的船上传来,朱重阳和庞探花两人都在画舫上,对面的船就是朱重阳来时乘坐的袁啸天的渡船,他听到这阵密集的尖锐之声,知道有人向他们偷袭,听这暗器的力道和数量,就知道发射暗器的若不是叶乘风就是机括暗器,现在他无暇去想暗器是什么人所发,而是抽出玄武剑,要将射来的暗器全都打落。

暗器实在是太多了,朱重阳只能顾着自己,不过他趁机看向庞探花,只见庞探花也抽出兵器正在挥舞,两人长剑都挥舞得泼水不入,密集的叮叮当当之声传出,片晌过后,暗器已经没有了,朱重阳和庞探花又跟着挥舞了一阵,这才停下来。

朱重阳脸色陈凝地看向对面的渡船,他赫然发现发射暗器的乃是叶桑梓,只见他双手各拿着一件机括暗器,刚才那一阵密集的暗器,就是从这两件机括中发射出来的,朱重阳也跟着明白了他发射暗器的意图,那就是杀死庞探花为田逢春复仇!

对于庞探花刚才所说的话,朱重阳已经相信了九成,之所以他对庞探花的信任增加了这么多,就是因为庞探花承认了自己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既然他能够承认自己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那么也就根本没有必要对田逢春的死加以隐瞒。

只是这件事根本就说不通,如果庞探花才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那么杀死田逢春的人就不是为了杀人灭口了,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朱重阳还没有想明白时,他身旁的庞探花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朱重阳扭头看去,骇然发觉庞探花用右手捂着左肩,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朱重阳问道:“怎么回事?”

庞探花身子委顿下来,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喃喃地说道:“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我真是作茧自缚,当年胡……胡大师不在暗器上淬毒……”

话没说完,人就咽了气!

画舫上庞探花的一众手下见到庞探花气绝,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围了过来,形势一片混乱。

朱重阳茫然地看着对面船上的叶桑梓,心中暗责他不该贸然出手,现在杀死庞探花,那么很多事情的原委他便问不出来了,唯一让他心中感到安慰的是,少林一案的元凶授首,自己也能跟少林寺有所交代,但《洗髓经》下落何方,只怕一时也难以找回。

庞探花的手下大呼小叫,有的人企图对庞探花进行施救,庞探花死后,右手从左肩滑落,朱重阳见到在他左肩上钉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在月光下反射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了毒,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庞探花的手下还不知道庞探花的死因正要伸手去拉他的尸体,被朱重阳阻止:“小心庞公子身上的淬毒暗器!”

听到朱重阳的话,几个人吓得退开一步。

第一百三十章 胡言乱语

朱重阳望向对面船上的叶桑梓,只见他的反应十分奇怪,比不是那种为同门报了仇之后的喜悦之情,而是一种茫然。

很快,船舱中庞探花的妻妾们得知了庞探花的死讯,都跟着从船舱中冲了出来,十多名女子嚎哭着跑向庞探花,被庞探花的手下拦住:“公子爷身上有毒,碰不得!”

这些女子闻言俱都围在庞探花身旁放声大哭,显然也不敢去碰触他。

在庞探花一众手下之中,一个人指着渡船上的叶桑梓喊道:“就是他杀了公子爷!”

其余人发一声喊,一起冲向踏板,准备找叶桑梓复仇。

叶乘风和燕北寒等人则拦在踏板处,对庞探花的手下喊道:“谁敢过来?”

燕北寒抽出刀子挥舞,毕竟踏板狭窄,容不得这些人一起冲上来,所以燕北寒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原本平静的江面上,因为庞探花之死,而变得喧闹起来,吵闹声,哭泣声,喝骂声,在江面上远远传开,朱重阳看向袁啸天,只见他怒视着叶桑梓,似乎叶桑梓将庞探花给杀死,让他锦绣帮也蒙受了极大的损失似的。

朱重阳感到一阵失落,自己辛辛苦苦寻找少林寺一案的真凶,其间不知经历多少凶险,忽然就找到了庞探花,不了庞探花却又突然被杀,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坦白说,若不是因为庞探花自己承认了他就是少林一案的凶手,他定会为庞探花的死感到可惜。

庞探花相貌出众,给人一种人中龙凤之感,虽然他贩卖胡不工大师暗器仿品,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唉,人有时候不能走错一步,走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就在庞探花的手下和燕北寒以及叶乘风对峙之际,叶桑梓忽然冷笑道:“对付这几名喽啰,还用不着你们帮忙,你让他们过来,我看看他们究竟能怎样?”

听到叶桑梓的话,原本准备帮助他的燕北寒和叶乘风都是心中不喜,叶桑梓既然是源流门的人,武功自然不会高明到什么地步,难道说他身上还带着其他的机括暗器,能够对付得了这些人?

燕北寒当即让在一旁,他气恼叶桑梓对他的所作所为非但不感激,反而有种嫌他多事的态度不满,哪里肯为他出头?

叶乘风看燕北寒让在一旁,也跟着闪身退开。

不少庞探花的手下趁机冲上渡船。

出乎众人意料的,叶桑梓忽然从袁啸天腰袢抽出一把剑,随手刺出,庞探花的手下纷纷跟着中剑倒下,其中两人更是被刺中后翻身落入江中。

叶桑梓的剑法看似平平无奇,谁料出手这般狠辣,每一剑刺出,必中对方要害,中剑者全都毙命,这一点大出朱重阳等人的意料,他们谁都想不到叶桑梓的剑法竟然会高明到这种地步。

庞探花的手下被杀了六人之后,其他人见他每出剑必有人毙命,不敢再冲上前去,纷纷退回到自己的船上。

然而叶桑梓依旧不依不饶,跟着冲了过去,挥剑继续斩杀庞探花的手下,似乎是因为对庞探花的恨,而非要置这些人于死地不可。

朱重阳见状连忙冲过来阻拦:“叶先生!这些人不过是庞探花的随从而已,和田逢春的死并没有什么关系,饶了他们罢!”

叶桑梓看着朱重阳,忽然仰头纵声大笑:“朱重阳啊朱重阳,你真的以为我杀他们乃是为了什么源流门的田逢春报仇么?”

朱重阳感到后脊一寒,身子巨震道:“偿若不是因为要为田逢春报仇,你为何……为何一定要杀死庞探花呢?”

叶桑梓剑指躺在船板上庞探花的尸体道:“我要杀他,嘿,那是因为我和他的仇恨真是倾尽三江之水也洗不清,这狗贼……这狗贼玷污了我……我妹子,事后非但不肯依言娶我妹子,反而羞辱她的相貌,贬低她的为人,害得她……害得她最后含恨离开了人世,你说我恨不恨他?”

听到叶桑梓的诉说,朱重阳非但没有因此对他产生同情,反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因为叶桑梓之前给朱重阳的印象是一直是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对江湖大事无所不知的形象,但这种形象此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非但表现在叶桑梓说话的态度上,也表现在他说话的语气上。

叶桑梓是个年长的男子,刚才一番指责,语气却十分尖锐,好像一名妇人的口吻。

朱重阳心中一动,指着叶桑梓道:“你不是叶桑梓!”

叶桑梓冷笑道:“朱大侠莫非是疯了么?我不是叶桑梓又是谁?”

朱重阳道:“你是易容帮的人!”

叶桑梓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易容帮的人,朱大侠猜错了。”

朱重阳不信:“除了易容帮的人外,还有谁有这种神奇的易容之术?”

叶桑梓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易容帮是什么东西?我说了我不是易容帮的人就不是易容帮的人,你朱大侠一向精明,怎么在这上面跟我没完没了地纠缠不休?”

不管是什么门派的人,都不会对自己的门派说出不敬的话语,叶桑梓既然说出易容帮是什么东西,那么看来他绝不可能是易容帮的人了。

然而这却令朱重阳更加感到困惑,偿若此人不是易容帮的人,又不是叶桑梓,那么他究竟会是谁呢?

叶桑梓道:“朱大侠还请让开,我要大开杀戒了!”

朱重阳道:“就算你真是为了你妹子,杀了庞探花也就是了,何必又要对他的手下赶尽杀绝呢?”

叶桑梓不答反道:“你究竟让不让?你不让开的话,我连你也一块宰了!”

朱重阳坚定地说道:“有朱某在,就绝不会让你滥杀无辜的!”

叶桑梓冷笑道:“你真以为我是怕了你才这么说的?我只不过是对因为骗了你而感到一点内疚,所以不愿杀了你罢了,偿若你非要阻拦我,我连你朱重阳一起杀了,别人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我才不将你放在眼里呢!”

他们两人的谈话被渡船上燕北寒等人听到,燕北寒虽然听不大明白叶桑梓在说什么,却知道自己等人受他愚弄,相当于跟他合力将庞探花杀死,成了他为报私仇的帮凶。

燕北寒怒道:“好你个叶桑梓,竟然如此骗人!”

叶桑梓冷笑道:“骗了你又怎的?若没有我,你还不知道李东阳的下落呢?你也算是受了我的好处,又没替我出什么力,你瞎嚷嚷什么?”

燕北寒一时语塞。

叶桑梓对朱重阳道:“看来你是食古不化,是准备为这些蠢材和我作对到底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叶桑梓的威胁,画舫上庞探花的弟子则是破口大骂,只不过谁都没有勇气冲上来,而庞探花的妻妾们却是瑟瑟发抖,哭哭啼啼,不知如何是好。

朱重阳在叶桑梓说话之际仔细观察他,他心中一个奇怪的想法渐渐浮上心头,他看着叶桑梓持剑就要向自己冲来,忽然想明白了,他对叶桑梓说道:“我知道了!庞探花玷污的根本不是你的什么妹子,而是你!”

这句话不免有些石破天惊,令在场的人无不愕然。

叶桑梓乃是一位老男人,就算庞探花有龙阳之好,只怕也不会选择他来做姘头,这朱重阳是否失了神智,竟会胡言乱语至此?

可是叶桑梓听到这话,却是浑身一震,愕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哗然,原来朱重阳的指责竟然是真的!

朱重阳叹道:“你的化妆虽然惟妙惟肖,一路上我们也都没有发觉,但是你刚才讲到庞探花之后,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等到庞探花一死,你便不再如何掩饰,唉,这一切都是何苦来哉?”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人复生

叶桑梓此时再不加掩饰,“他”先是从自己脸上揭下了一张脸皮也似的事物,露出一个妇人的模样,接着她狂笑着说道:“这庞探花毁我清白,又滥情不专,今日死了倒好,死了倒好!”

在场的人见到叶桑梓忽然从一名老男人变成年轻的少妇,都感到十分诧异。

坦白地说,这位“叶桑梓”长相倒也不算差,虽然比不得庞探花那十多名妻妾,却也是中上之资。

朱重阳道:“就因为你喜欢的男人不喜欢你,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你不惜嫁祸他杀了田逢春,嫁祸他是……不对庞探花不是自己承认了他就是少林一案的凶手了么?在这一点上,也不算是你嫁祸于他。”

“叶桑梓”听到朱重阳的话,忽然又放声大笑起来,其他人看着她狂笑的样子,都跟着想着,这婆娘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朱重阳还算冷静,他淡淡地问道:“有什么好笑?”

“叶桑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抹了抹眼泪,指着朱重阳道:“你以为他是杀死八名少林僧人又偷走经书之人么?”

朱重阳反问道:“难道不是?”

妇人断然道:“自然不是!”

朱重阳又问道:“他自己都承认了,你也指责他是少林寺的凶手,怎的又不是了?”

妇人道:“去年深秋,那时候我和他刚刚结识,我还不知道他妻妾成群,他骗我说他只爱我一个人,我为了让他证明这一点,就让他到少林寺在达摩祖师的塑像上雕刻着一生一世只爱我柳青离一人,他说的少林寺一事是他所为,指的就是这件事,你偏偏将此事跟他入寺夺经混为一谈,真是笑死人了!”

听到妇人自称柳青离,直至此刻,众人才知道她的名字,看来她冒充什么源流门的叶桑梓,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朱重阳身子一震,忿然道:“什么?”

柳青离依旧笑个不停:“枉你朱重阳如何精明,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我苦心孤诣找上了你,以为田逢春复仇,让你帮我找到庞探花,就是为了杀死这个负心人,今日心愿得逞,我柳青离就算死了也再无遗憾了……”

朱重阳兀自感到自己想是在一场梦里,他摇了摇头,口中喃喃地说道:“可是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事,那田逢春横遭暗算,伏隐在锦绣帮醉酒……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柳青离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惜找上源流门的人,强忍着恶心将这些事打听到,若没有这些让你相信之事,你又怎会乖乖听话?”

朱重阳恍然:“原来你所冒充的叶桑梓确有其人,你……你杀了他?”

柳青离闻言停止了笑声,却忽然露出伤感的神色,她长叹一声后说道:“我一生只真正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他庞探花,其他人在我眼中都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那叶桑梓为了我的身子,才肯将这些秘密说给我听,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恶心,偿若我不杀他,就像不杀庞探花一样,会让我心中发堵,换做你,你难道能容忍他活着?”

朱重阳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心中对她既佩服又忌惮,这女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拿出来做交易,而且她心智坚毅,出手狠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遇到她,都将会是一场灾难。

庞探花遇到她的初衷,不过是将她当做他多情一面的注脚,为此不惜为她闯入少林,在达摩祖师塑像上刻下一生一世只爱她柳青离一人,当然,庞探花肯冒这样的险,一方面是因为庞探花艺高人胆大,另一方面定是受不了柳青离的纠缠,再一方面他庞探花说不定还有给自己的经历增加一份传奇的想法。

总之,庞探花因此去了少林寺做出这荒唐的一事。

这件事自然瞒不过少林寺的人,可是少林高僧见到没有别的损失,对此也不过一笑了之,恐怕他们至今也不知道这位叫做柳青离的姑娘是谁,之后少林寺发生了被人入寺杀人夺经的惨案,还能够记得这件荒唐事的少林僧人只怕也不多了。61

但这些都无法更改柳青离因爱生恨,要杀庞探花的决心,为此她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找到源流门的叶桑梓,并通过他来实施自己的计谋。

这些想法不过是在一瞬间闪过,朱重阳想通了这点,他怅然道:“世上有许多事情值得人们去追求,人活着可不仅仅只有男女之情……”

柳青离恨恨地说道:“你们这些从没有体会到真正爱情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朱重阳道:“然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杀死叶桑梓呢?”

柳青离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便强词夺理道:“我是为了杀庞探花才找上的他,偿若他不是因为看中我的身子,也不会因此丧命,这就叫各有各的缘法吧!他死了之后,在天有灵,要怪我就去怪好了,我也不在乎。”

燕北寒听到她无情的话语,忍不住说道:“你既然承认了这些事,今晚难道还想安然无恙地离去么?”

柳青离露出一丝惨笑:“谁说我想要活着离开这里了?”

就在众人还没有明白他这句话什么含义时,朱重阳指着不远处的江面上道:“柳青离,你好好看看,那是谁?”

众人随着他所指而望去,柳青离先是以为朱重阳不过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等看到众人惊讶的眼光后,她也忍不住转过身去,看到江面上一条小船上的人后,整个人如遭雷殛,愣在当场。

原来不知何时,远处的那艘小船已经来到他们画舫的不远处,小船不大,船上站着一个人,正是这个人,让在场的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来此人的相貌和柳青离之前假冒的叶桑梓有七八分相似,看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叶桑梓。

然则如柳青离所说,叶桑梓不是已经被她杀死了么?他怎么还活着?

柳青离则浑身发软,她口中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是鬼!不是人!”

看到柳青离害怕的样子,才让人感到一丝丝可怜之处。

船上那人向这边喊道:“船上之人可是朱大侠,叶少侠,燕大侠……”他几乎将船上的人的名字都喊了出来,而这些人都感到惊讶,因为大家都能够确认自己并不认识他。

朱重阳由此能够确认此人就是源流门的叶桑梓,否则怎会认识这么多人?

柳青离颤抖着问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船上那人叹道:“如果我不假装被你毒死,你又怎能放心去接着做下一件事?”

柳青离从恐惧中恢复了一点神智,她忿忿地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一个让柳青离更感到害怕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就算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该杀了我呀?”

柳青离骇然回头,看着中了毒针已经毙命的庞探花缓缓站起身来,她差点晕了过去。

死人接连复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因爱生恨

先是叶桑梓死而复生,接着是庞探花死后还魂,柳青离简直要疯了!

她用沙哑的声音问庞探花:“你又是人还是鬼?”之所以用个“又”字,自然是前面还有个叶桑梓。

庞探花自然是假死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而他之所以能够骗过柳青离,是因为他假装中了淬毒暗器后,脸色发黑,给人一种毒发无救之感,实际上,这不过是庞探花运用内力,将身上的血运到脸上,让脸上看起来颜色变深而已。

这一点也并非庞探花首创,在他之前,曾有戏班子里扮演关公二爷的戏子,不用化妆,就能够靠着一口气,将血运劲脸上,变成红脸的关公,戏子都能做到这一点,又何况是内功深湛的庞探花呢?

庞探花苦笑着问道:“那你柳青离是希望我是人呢,还是鬼呢?”

柳青离怒道:“我希望你是鬼!是一个知道对我柳青离无情无义会是什么结果的枉死鬼!”

说着,柳青离挺剑像庞探花刺去!

以朱重阳的眼光去看,柳青离的剑法质朴而狠辣,根本不像她这样的女子所能使出来的,但从这一点来看,又能够看出柳青离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只有倔强的人,才能练成倔强的剑法!

只可惜柳青离的剑法虽然已经十分高明,可庞探花还是略胜她一筹,武功一道,高下不用相差太多,就能够分出胜负。

不旋踵,柳青离手中的长脸就被庞探花给磕飞,趁着柳青离兵器离手,愣住的当儿,庞探花趁机封了她的穴道,柳青离身子一软,委顿下来,庞探花趁机将她搂在怀中。

柳青离得不到庞探花的爱,又杀不死他,还要受他这般当中轻薄,无法反抗甚至连自戮都做不到,两行清泪从她脸庞滑落。

庞探花低头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口中说道:“傻瓜,你还是这样倔强,非要我死了才称心如意么?”

柳青离泣道:“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转眼就将我抛在脑后,我恨不得咬你的肉,喝你的血!”

就在两人看似针锋相对,暗地里互诉衷肠时,几声娇啼传开,五六名女子提着剑向庞探花怀中的柳青离刺来!

这五六名女子自然就是庞探花的妻妾了,她们见到两人卿卿我我,想起这名女子刚才差点杀了她们的男人庞探花,真是醋海翻腾,兼对柳青离恨之入骨,那是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庞探花刚要喝止,一把暗器从旁飞来,将这五六名女子手中之剑全都打落,这几名女子惊呼一声,向后退开,她们并不会什么武功,能够举剑耍两下,还都是庞探花指点了几下,她们手中之剑被打落后,全都惊慌失措,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发觉没有受伤后,这才放下心来,几名女子一起望向发出暗器之人,那人正是刚刚乘船前来的叶桑梓!

找到打落她们手中剑的人后,几名女子对着叶桑梓破口大骂起来,这些女子身为庞探花的妻妾,可说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妖娆,但她们骂起人来,和村中泼妇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什么泼辣的肮脏话都骂得出来。

庞探花出声制止了她们的喝骂,然后对叶桑梓说道:“阁下对柳姑娘倒是关心得很,不知阁下是她什么人?”

叶桑梓道:“我并非她什么人,只是她用来杀你而利用的工具而已,只不过工具有时候也不忍看着使用过的人伤心,故而出手为她解围。”

庞探花听他自称不过是工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对柳青离说道:“只要你不再对我动手,我就先解开你的穴道如何?”

柳青离沉吟了一会,似乎觉得反正一时也杀不了他,也不用去做无用的争执,便点了点头。

庞探花依言解了她的穴道,然后对他那群醋坛子说道:“你们谁都不可再对柳姑娘动手,哪个不听话,我立马休了哪个!”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他的妻妾们果然都立刻乖乖听话,不再向柳青离动手,但是对她怒目而视那是少不了的。

其实庞探花这么说的意思并非是偏帮柳青离,柳青离穴道一解开,他这群娘子军就算一起上也不是柳青离的对手,但他这样一说,他的妻妾们既然不会向柳青离动手,柳青离自然也就不会对她们动手了。

安排好了这些,他对叶桑梓说道:“听柳姑娘之意,你这个工具她并不想再留着,怎么你又跟着死缠烂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么?”

通过柳青离和叶桑梓的谈话,以及叶桑梓的自我介绍,庞探花隐隐猜出叶桑梓和柳青离的关系,尽管是他庞探花主动抛弃柳青离的,但是见到柳青离和别人在一起,他庞探花心中还是会感到不舒服的。

叶桑梓道:“我来找柳姑娘,不过想问问她一句话,问完我就走。”

庞探花道:“哦,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叶桑梓看着柳青离,眼中流露出深情之色,他对柳青离道:“柳姑娘,在你我一起的日子里,你对我叶某可曾……可曾有过一点爱意?”

柳青离冷笑着说道:“当然没有,就想你说的,你不过是我用来对付这个负心人的一个工具,一个人怎么会对一件工具产生爱意呢?我之所以要毒杀你,就是因为你这个工具脏了我的手,我若对你有一点点爱意,又怎么会对你起杀心呢?”

听到柳青离的话,叶桑梓脸如死灰。

朱重阳等人听着他们几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无不感到荒唐,想不到世上竟会有这种人能够做出这些事来。

只是他们这么乱来,却将他们带上了歧路,少林一案的凶手究竟是谁,又成了一个未知之谜。

庞探花对叶桑梓说道:“你听到柳姑娘的话了吧,她不过是利用你罢了,我知道她自始至终真心爱上的人只有我一个,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听到庞探花极尽讽刺的话语,叶桑梓竟然没有反驳,他叹了口气,对柳青离说道:“既然是这样,叶某也能死心了,你柳姑娘是我叶某一生中遇到的最美好的回忆,就算你不将我当人看,叶某还是衷心的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不再有烦恼忧愁……”

柳青离对他的深情祝福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说道:“我以后怎样,和你都没有关系了,我看你还是少操这些心吧,还有,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还是会想办法杀了你的!”

听到柳青离冷酷无情的回答,朱重阳对她的薄情寡义更加反感,她完全是在利用叶桑梓对于江湖上无所不知的本事,来实施对庞探花的报复,利用完了还卸磨杀驴,所作所为不免太过分了些。

除此之外她还说出如此伤人的话语,简直是冷漠到了极点。

叶桑梓却并没有生气,反而以一副卑微的态度回应:“柳姑娘放心,我们这一别,只怕此生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柳青离冷冷地说道:“但愿如此!”

叶桑梓不再多言,划动船桨就要离去。

朱重阳忽然扬声叫道:“叶先生,请等一等!”

叶桑梓似是被柳青离伤透了心,有些魂不守舍的,对朱重阳的话充耳不闻,朱重阳无奈,一个纵身跳上了叶桑梓的船。

叶桑梓像是这才发觉朱重阳似的,问道:“朱大侠有什么吩咐?”

朱重阳道:“不敢,朱某只不过在那条船上待不下去了,想借着叶先生的船离开,不知叶先生是否愿意捎我一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伏隐现身

叶桑梓看了看柳青离,眼中充满了不舍,然后对朱重阳说道:“朱大侠有命,在下怎敢不答应?请上来便是。”

朱重阳轻轻一跃,落在叶桑梓的船上,叶桑梓的船很小,连船舱都没有,不过是一叶扁舟,但是这么小的船,朱重阳落在上面后,船身不过轻轻抖动了一下,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叶桑梓赞了声:“好轻功!”

的确是好轻功,当年独步武林的腾云功,至今依然是顶级的轻功。

朱重阳笑了笑,没有就此置评,而是说道:“我还有两个朋友,叶先生干脆帮忙帮到底,一起给带走吧,这地方酸不溜秋的,只怕他们也呆不下去。”

叶桑梓愕然道:“什么酸不溜秋的?”

朱重阳望着庞探花的那群妻妾道:“醋坛子大军难道不酸吗?”

两人又将燕北寒和叶乘风两人接上船,但他们始终看不到伏隐的踪迹,朱重阳猜他是趁乱上了庞探花的画舫,但此刻显然不好对庞探花直言,难道他们能说我的一位朋友偷偷溜进了你们的船中了么?

想着伏隐一定能够脱身,朱重阳对此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对叶桑梓说道:“咱们走吧,这些人都是疯子,只怕和他们待久了,咱们也会受到他们的感染,变得不正常。”

叶桑梓叹了口气,摇船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船上传来庞探花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接着传来柳青离的声音:“庞公子,咱们既然不能活着在一起,不如一起死了,希望来生你会只爱我一个人……”

庞探花打呼:“不要!”

一道火光划过,从画舫中抛出的一个火把落在了渡船上,不知何时,渡船上多了两个木桶,朱重阳一见那两个木桶的形状,就猜到里面放的是火药,看来柳青离的确是被庞探花伤透了心,是决意跟他同归于尽了,既然在阳间不能成为夫妻,那就一起到阴世或者来生再说。

渡船上的袁啸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庞探花已经来不及阻止,眼看着一场悲剧就要发生,叶乘风忽然出手,两把飞刀甩出,那个火把被飞刀钉住,远远地落到了江中,火把熄灭,发出一声嗤的一声轻响。

庞探花跟着放松下来,他紧紧拉住柳青离的手,防止她再做这种极端的事,同时他命令袁啸天将那两桶火药扔到江中。

袁啸天直到此刻方知道那两个木桶中放的是火药,骇得脸都白了,连忙将木桶抛入江中,火药遇到江水,那是再也不用担心的了。

眼看着一场悲剧被叶乘风消弭于无形,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朱重阳对于之后的事再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们这段纠葛会有什么结果,他转过身来,对叶桑梓道:“咱们走吧。”

叶桑梓却感到大为震动,他喃喃地说道:“看来柳姑娘也不是全然对我无情无义。”

朱重阳问道:“怎么说?”

叶桑梓露出欣慰的笑容道:“你看不到么?她是在我走开之后,才决定和庞探花这些人同归于尽的。”

说完,叶桑梓头也不回,摇着船向下游而去。凌渡电子书

小船走了没多远,一个人从江面下露出脑袋来,除了伏隐还能有谁?

朱重阳伸手将他拉上了船,伏隐湿淋淋地上船之后,对朱重阳道:“你们担心那两桶火药会爆炸是不是?”

朱重阳道:“谁不担心?你当时在哪里?可是在画舫上?那两桶火药要是炸了,只怕你也不能幸免,你就不担心?”

伏隐笑道:“那两桶火药根本就不会爆炸,今天这位假的‘叶桑梓’偷偷搬了两个木桶上船的时候,我就仔细查看过,我一见到木桶里面是火药,立刻就给里面浇了水,就算叶兄弟不将那根火把打落,火药也点不着。”

朱重阳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伏隐道:“我当时以为叶桑梓是准备为田逢春报仇,但还是觉得这种方法有些危险,而且容易误伤了自己人,就算要报仇,咱们几个人用正当的方法不好么?”

朱重阳闻言不禁对伏隐另眼相看起来:“你小子想事何时变得如此周到的?”

伏隐感到有些不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子可是一直都是这样,而且我看这火药的分量足够炸毁好几条船的,所以就多想了一点,万一那庞探花不是那几件事的凶手,岂非错杀了人?”

朱重阳不想再听他自吹自擂,转而问他:“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老半天都没有露面?”

伏隐道:“我去了庞探花的船舱里去搜寻,看看是不是如那位假冒的叶桑梓所说,经书是在他那里。”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想来你一定感到十分失望了,因为庞探花根本不是杀害少林僧人,夺取经书的凶手。”

伏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出来,对朱重阳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朱重阳接过来一看,只见经书的封面上竟然写着《洗髓经》三个字,然而这本书不过是平常的经书,朱重阳连翻看都没有翻看,就对伏隐说道:“这是假的,一看便知,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的经书是用什么做成的,怎么还会犯下这种失误?”

伏隐道:“我自然知道少林寺丢失的那本《洗髓经》乃是用金线做的书本,用朱砂抄写的经书内容……”

朱重阳道:“既然知道,你还将这本经书带出来干什么?”

伏隐道:“你倒是听我讲话说完,你别着急着下定论,你先翻开这本书看看不就知道了?”

朱重阳随手翻开了几页,脸色顿时变了,他指着经书中的内容道:“这……这怎么可能?”

伏隐道:“怎么样?”

朱重阳心中顿时如同烧开的水,不断翻腾,他肯定地说道:“这是真的经书。”

燕北寒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怎的朱重阳一会说是假的,并由伏隐指出真的经书乃是金线所做,朱砂书写,一会又说这本经书是真的呢?

伏隐道:“这本经书虽然是假的,但其中的经文却是真的,定是有人临摹了少林寺的那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夹缠不清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就算庞探花不是偷经之人,至少也应知道是谁卖给他的经书,咱们快回去!”

伏隐摇了摇头:“不用回去了,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伏隐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票据似的纸张,朱重阳接过来,翻开借着船上的一盏风灯一看,里面写着一份契约,写着庞探花以白银五千两购得这本少林绝学《洗髓经》,银货两讫,此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和对方互不相干。这份契约显然就是庞探花和卖给他此书之人签订的,而且一式两份,两人各自留下一份,下面的署名其中一个为庞探花,一个为白无瑕。

朱重阳问道:“这个白无瑕又是谁?听名字似乎是名女子。”

伏隐刚要说话,一旁要穿的叶桑梓说道:“这个叫做白无瑕的人不是女子,而是男子,白家累世收售赃物,早就发了大财,我以为他们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想不到他还做这买卖。”

朱重阳差点了忘了船上还有一位无所不知的源流门的人,他心中一动,问叶桑梓:“叶先生可知道这个叫做白无瑕的人现在何处?”

叶桑梓点了点头:“幸而你们是遇到了我,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隐居何处。”

听到叶桑梓这么说,他却一副并不急于告诉他们的样子,朱重阳先是茫然,继而恍然,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桑梓:“这是源流门的规矩吧?”

叶桑梓老实不客气地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就放入怀中,他说道:“这位白无瑕居住的地方距离这里并没有多远,不过两百多里路……”接着叶桑梓将白无瑕居住的具体方位对他说了。

伏隐看着叶桑梓一副只认钱不认人的样子,想起了田逢春,他问叶桑梓:“贵门的田逢春……”

叶桑梓道:“他死了。”

伏隐道:“原来你知道这一点,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么?”

叶桑梓摇了摇头:“为他报仇有什么意义?”

伏隐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他很快转过念头:“什么意义?他毕竟是你的同门啊,偿若他就这么死了,没人为他报仇,以后还会有谁看得起你们源流门?难道你不担心旁人会对你们活着的人不客气么?”

叶桑梓道:“为何非要去替他报仇呢?我们早已推断出,杀害田逢春的人也活不了多久了,根本无需我们出手,我们又何必白费这个力气?”

伏隐听他说得似乎在理,又似乎狗屁不通,他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朱重阳替他打破尴尬,对叶桑梓说道:“是否你们源流门的人只要遇到什么不测,你们都是这么对待的?”

叶桑梓摇了摇头:“江湖上知道我们源流门的人并不多,会和我们结仇的更没有,所以我们一般很少出现什么意外,况且真的因为什么隐秘而被人杀人灭口的话,我们也是很少去报仇,因为一旦我们报了仇,对方的人会跟着再向我们报仇,这么杀来杀去,仇恨永无终止,还会让我们源流门陷入困境,反正一般都是意外,这一次杀害田逢春的人本身就难以幸免,我们就不会再多费力气,就像你们偿若明知有仇人明日就死,你们还会费劲力气去在今日杀死他么?”

朱重阳一时也是无言可答,燕北寒却说道:“这只是强词夺理,因为被杀的人并非你最在乎的人,偿若被杀的人是你母亲呢?是你父亲呢?是你最爱的心上人呢?是你儿子女儿呢?甚至被杀的是你自己,你还能这么不在乎么?”

叶桑梓木然不语,但显然他也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叶乘风道:“这些事情纠缠不清,叶先生不如跟我们说说白无瑕为何会将少林寺典籍录出副本来出售吧。”百晓

这句话无疑让众人想起了眼前的事,伏隐道:“对啊,这白无瑕既然已经退出江湖这么久,为何又要典卖出这些典籍来牟利?是他没有钱花了,还是他另有目的?”

叶桑梓道:“他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人。”

朱重阳问道:“什么人?”

叶桑梓道:“就是为了他的一名小妾。”

朱重阳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他的一名小妾?”

叶桑梓道:“不错,白无瑕的小妾得了一种怪病,为了治疗这种怪病,白无瑕将祖上留下的资产全都花光,为了之后她的康复,他不得不重新开始祖上的买卖,开始购买这些赃物,通过出售来获取一定的资金。”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这位白无瑕倒是一位痴情的人儿了?“

叶桑梓道:”这件事说出来的确让人感觉匪夷所思,但事实的确如此,白无瑕对这位姑娘钟情之深,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地步,你可知道这位姑娘的续命之物是什么?“

朱重阳问道:”是什么?“

叶桑梓道:”是一种叫做婵灵的事物,这种事物价值之高,超出了常人的想象,白无瑕寻遍世间,花费了无数金银,却只得一点,为了寻找更多的婵灵,他只能去赚取更多的财富,来换取婵灵,虽然在常人看来,即使得到婵灵,他的这名小妾也是如同风中残烛,活不了多久,但是他宁可付出自己的所有,只为她能够多活片刻。“

燕北寒道:”可是这……这不是徒劳无功么?”

叶桑梓冷笑道:“如果将这位姑娘换成你的父亲母亲,你还会觉得这是徒劳无功么?”

燕北寒说不出话来。

朱重阳道:“且不去管他兜售这些物品的原因若何,咱们需要先找出他究竟卖出了多少《洗髓经》的赝品,还有,他的《洗髓经》真品究竟从何而来。”

伏隐道:“你总算说到点子上了,究竟这白无瑕是怎么得到少林寺丢失的经书的,如果能够通过他得知售卖人的身份,那个犯下少林一案的凶手也就呼之欲出了。”

叶桑梓道:“这位卖给白无瑕《洗髓经》经书之人,也并非少林一案的元凶。”

朱重阳问道:“你怎么知道?”

叶桑梓道:“因为真正偷取经书之人,绝不会为了钱财而这么做。”

朱重阳忽然说道:“看来你认识这个偷经书的人?否则你凭什么这么说?”

叶桑梓倒不否认,他说道:“何止我认识这个人,我们源流门上下都认得此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里应外合

伏隐问道:“你倒是快说此人是谁啊,说话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朱重阳以为叶桑梓要将这个消息卖出一个好价钱,因此又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叶桑梓,但叶桑梓这次却没有收,他说道:“这个消息不要钱,只要你们能对付得了他,我情愿免费提供更多的消息。”

朱重阳将银票放回怀中。

叶桑梓道:“此人就是‘魔君’百里潜形。”

听到百里潜形四个字,朱重阳等人都感到惊讶,并非这个人有多出名,而是此人既然号称魔君,至少得留下些符合这个称呼的行事才是,他们却全都没有听说过。

伏隐道:“看来此人应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否则我为何会没有听说过?”

叶桑梓冷笑道:“你没有听说过,那是好事,一些人做好事不喜欢留名,那是真君子,偿若有人做了恶事而不留下一点线索痕迹,那就是真恶魔了,除了少林寺八名僧人外,还有武当派的郭真人,洪洞派上下三十余口灭门一案,以及被武林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崂山六鬼,以及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案子,恐怕都是他一个人所为,这件事除了我们源流门的人之外,就算是被杀之人的亲友好友,恐怕都不知道凶手是他。”

听到叶桑梓对百里潜形的描述,众人无不感到毛骨悚然,朱重阳道:“原来江湖上这么多无头案,都是他做的!”

伏隐却说道:“崂山六鬼乃是声名狼藉的匪徒,竟然也会死在他的手中,看来这位魔头不但滥杀无辜,就连恶人也不放过。”

叶桑梓道:“百里潜形杀崂山六鬼的初衷绝不是想要做什么善事,定是崂山六鬼得罪了他,所以他才痛下杀手,崂山六鬼得罪了魔君,算得上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也算他们点子背。”

朱重阳苦笑道:“当年我听说崂山六鬼的恶行之后,也曾兴起过要除去他们的念头,但还没等我动身,便传来崂山六鬼覆灭的消息,虽然当时谁都不知杀死这六名凶徒的人是谁,但所有人都认定是哪位大侠出的手,想不到竟会是此人,也真是异数,现在还有不少受过崂山六鬼欺凌的人,将杀死六鬼的凶手当成恩人来供奉着,偿若他们知道替他们报仇的人乃是一位嗜杀魔头,不知道他们会有何感想。”

伏隐想到的则是另一件事,他说道:“叶先生说我们没有遇到他是我们的运气,这么说来,这名百里途形武功是极高的了?”

叶桑梓道:“何止是极高,简直是深不可测,而且此人集奸滑狡诈狠毒无情于一体,警惕性又十分高,杀人不需什么理由,只要他高兴,他就会杀人,只要他不高兴了,他也会杀人,而且常人还不知道人是他杀的,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江湖上又不少出了名的恶人,跟他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荧虫之余星月。”

朱重阳问道:“源流门既然从不参与江湖仇杀,就连田逢春之死……对了,田逢春也是被他杀死的吧?”

叶桑梓道:“不,杀死田逢春的,乃是少林派的人。”

这句话更是石破天惊,伏隐道:“叶先生是否真要语不惊人死不休?杀死田逢春的竟然会是少林寺的人?”

叶桑梓道:“你们还记得少林寺一案,既然不是易容帮的人所为,那么凶手是怎么在不令看守藏经阁的僧人来不及示警呼救,就被凶手杀死的么?”天籁

朱重阳越听越是糊涂,怎的叶桑梓一会说少林寺一案的元凶是百里潜形,又说杀死田逢春的人是少林寺的人,又提起少林寺一案的种种疑点?

再跟着听下去,朱重阳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百里途形为了偷得少林寺绝学典籍《洗髓经》,竟然威逼利诱了一名少林僧人作为内应,有了这个内应,他才得以无声无息地杀人偷经。

伏隐恨恨地说道:“这名少林僧人竟然勾结外人来杀害自己本门弟子,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叶桑梓道:“这种事恐怕不是少林弟子能够做出来的,因此我推测此人刚一开始并不知道百里潜形会杀人,以为他只是为了偷经而已,等到看到同门被杀,事情已经变得无可挽回了。”

朱重阳道:“即便如此,他这么做也是不该!”

伏隐问叶桑梓:“叶先生说他命不久矣,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桑梓道:“此人之所以杀我同门田逢春,就是为了杀人灭口,然而纸包不住火,这件事终究泄露出来,你们想,这名少林弟子还能活几日?”

燕北寒打了个哈哈道:“想来泄露了这名奸贼所作所为的,就是你们源流门了?”

叶桑梓摇了摇头:“燕大侠猜错了,不是我们源流门泄露的消息,而且我们是在这件事之后,方才知道少林寺出了内奸。”

朱重阳沉思了一会,猛然说道:“我知道了,泄露此事的人多半就是百里潜形!”

叶桑梓露出惊讶的神情问道:“朱大侠是怎么知道的?”

朱重阳道:“这件事很好猜,百里潜形利用完了这名少林弟子后,这名少林弟子对他来说便没有了利用价值,反而很有可能会成为暴露他身份的祸胎,所以他便想除去此人,他这么做,甚至都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就能做到兵不血刃地结果。”

叶桑梓承认道:“朱大侠的想法不无道理,不管是谁放出的消息,其目的都是为了取这名少林内奸的性命,所以之前你们为我要不要去为田逢春报仇,根本轮不到我来动手,自会有人取他性命,我又何必再去多费力气?”

伏隐道:“我想到一点,既然魔君百里潜形不喜欢暴露自己,可是他这么做,岂非逼得这名少林内奸会将他供出来么?这一点说不通啊,百里潜形想要杀了这名少林弟子,自己动手也费不了什么事,又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叶桑梓解释道:“这一点倒不用担心,因为这名少林弟子根本不知道百里潜形的身份,他就算想说,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所以百里潜形才能这么有恃无恐。”

伏隐有些难以置信:“少林弟子竟然不知道百里潜形的身份和相貌,那倒也是怪事一桩,这怎么可能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深义重

叶桑梓道:“你们之前见到过柳青离姑娘,偿若她一直不露出自己真实的相貌,你们又岂能发觉她真实的样子?”

朱重阳道:“这么说来,百里潜形和这名少林弟子见面时,一直都带着伪装?”

叶桑梓道:“具体的情形我就不清楚了,可以肯定的是少林寺的这名内奸定然不知道百里潜形的身份和相貌,所以百里潜形才会这么做,你们难道觉得他是那种会将自己都算计进去的蠢材么?”

想到百里潜形的厉害,几人心中都感到有些沉重,朱重阳问道:“不知叶先生是否知道这百里潜形现在的所在?”

叶桑梓摇了摇头:“百里潜形行踪不定,他几乎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三天以上,所以想要去找他,根本没有一点可能。”

伏隐道:“此人杀了这么多人,定然会感到心虚,但是找不到他也得要找,毕竟他是杀死少林寺弟子的凶手。”

朱重阳则说道:“不但要找到他,还要将少林寺丢失的经书找回来,若是找得迟了,还不知道《洗髓经》会被抄写多少份,少林绝学会因此流落在外,若是心地良善之辈得之还不算什么,若是心术不端的人得之,只怕绝非武林之福。”

叶桑梓道:“那我就先带你们去找白无瑕,看看从他那里能否得到一点关于百里潜形的线索,再将他手中的《洗髓经》全都取来,只要问明他将经书一共卖出去多少本,分别卖给了什么人,想要追查下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话间,叶乘风对众人说道:“你们看!”

几人顺着叶乘风的目光向回看去,只见他们来的方向,远处的江面上冒气熊熊火光,看来不是庞探花的画舫着了火,就是袁啸天的渡船失火,以柳青离的性子,是画舫失火的可能性大些。

燕北寒嚷嚷着:“咱们快回去救火!”

叶乘风也跟着说道:“不错,咱们快去救火救人!”

船上几人都热情高涨,但唯独最应该赶着去救人的叶桑梓却否认了这个提议,他说道:“你们看那火势,此刻该烧死的人都已经被烧死了,能够幸存下来的人,不用咱们去救,也该幸存下来了,咱们从这里赶过去,等到了之后,那艘船早已会变成一堆灰烬沉入江中,咱们赶过去不是救人,而是去瞧热闹的。”

几人虽然知道叶桑梓说的是实话,可是看到失火的船而无动于衷,人人心中几乎都难以安定,似乎眼睁睁地看着许多人落水,而见死不救。

伏隐忍不住问道:“叶先生如此铁石心肠,难道叶先生不关系柳姑娘的安危么?”

叶桑梓淡淡地说道:“你们又不是不知,柳姑娘不过是在利用我,换取她所需要知道的消息,我也决定放下此事,就算关心她又如何?我此刻前去,也无法再改变她的命运,徒增伤心而。”

伏隐道:“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你们……”

说到这里,伏隐似乎感到有些难以措辞。

朱重阳帮他说出来:“无论如何,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偿若柳姑娘不幸遭逢不测,至少还有你帮她收拾后事。”

叶桑梓露出心酸的一笑:“朱大侠是想说替她收尸吧,你放心,庞探花庞公子自然会做到这一点的。何用我来多事呢?”

伏隐一副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样子劝他:“可是万一庞探花如果也被火烧死了呢?”5599

叶桑梓道:“庞探花不会死的,我精于面相,看得出庞探花并非短命之人,只要庞探花安然无恙,我还担心什么呢?再说了,那边船只虽然失了火,可是否是柳青离放的火,此刻还不能肯定,更重要的一点是,你们仔细看看,那边的火头只有一处,现在显然只有一条船失火,无论是哪一条船,另一条都会就近相救的,咱们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不是还要去找白无瑕么?”

几人听他语气坚定,只得不再相劝,不过他们对于那边失火依旧有些不可思议,伏隐已经将那两桶火药给浸湿了,又被抛入了江中,如果这火是柳青离所放,她是怎么点燃的这么大的火头?

现在因为叶桑梓坚持不愿回去,这件事在他们心中也就成了一个谜。

小船载着几人行了两个多时辰,叶桑梓将船靠了岸。

朱重阳等人跟着精神一振,问道:“到了么?”

叶桑梓摇了摇头:“早着呢。”

朱重阳道:“那为何现在靠岸?”

叶桑梓道:“咱们就这样去见白无瑕,他肯定不会见咱们的,所以咱们必须要做足准备才行。”

朱重阳想不到要见一个收脏物的小人物都要这么费劲,他说道:“这白无瑕好大的谱,咱们几人就算去见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只怕也不用这么麻烦。”

叶桑梓首先上了岸,他一边将船系在岸旁的一棵树上一边说道:“这倒不是因为他摆谱,而是他为人谨慎,怕被官府的鹰爪子们找上门去,或者被赃物的失主找到他,徒然给他自己找麻烦。”

伏隐感到有些好奇,他问叶桑梓:“那咱们应该做些什么准备?”

叶桑梓道:“从这里向前走上两三里地,就有一个镇子,咱们现在真是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去准备见白无瑕的事物。”

伏隐想不通他要带什么事物,想着明日就知道了,也就没有多问。

几人向前走了两三里地,果然见到一个并不大的镇子,此刻已经到了下半夜,整个镇子里静悄悄的,仅有几乎人家还亮着灯,寂静的镇子上时不时传来一些鸡鸣狗吠的声音,更是衬托得镇子越发安静。

叶桑梓领头找到了一家旅店,旅店的掌柜正在柜台后面呼呼大睡,叶桑梓喊醒了他,让他给安排了几间房。

已经到了这么晚了,朱重阳等人原本以为叶桑梓会连夜带着他们去找白无瑕,所以一直都是精神高涨,想不到叶桑梓却带着他们住了旅店,此时人人都感到人困马乏,回到房间内向床上一倒,连衣服都没脱就睡着了。

翌日起来吃了早饭后,叶桑梓独自一人离开旅店出去准备去见白无瑕的事物去了。

朱重阳等人留在旅店里等他,伏隐道:“你们猜猜看,叶桑梓出去会准备什么东西?”

燕北寒道:“这还不好猜?他定是去准备白无瑕能够看得上眼的东西去了。”

叶乘风沉声道:“白无瑕的女人得了怪病,需要什么婵灵来续命,白无瑕对他的女人情深义重,我猜叶先生去找的就是婵灵,只有这个才能打动白无瑕。”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画圣真迹

伏隐叹道:“这个什么婵灵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都想像不出来,竟然还能够救人性命,实在是不可思议。”

朱重阳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当年家父惨遭恶人设计,容貌被毁,幸而遇到了一位医道高手,用已经绝迹的豹麟的皮,帮家父修复了容貌,这个豹麟又是何物,你可知道?”

伏隐道:“看来这世上之事,真是见识得越多,越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偿若自己留在西域没有来中原,反而会以为自己无所不知。”

朱重阳道:“这就叫成熟吧,人都会经历这么一个阶段,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后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到明白这世上有能耐的人大有人在,明白咱们不懂的事无情无尽,那时候也就算是长大成人了。”

伏隐冷笑道:“好小子,我不过是感慨一句,你倒摆出一副看破人生的态度来讲大道理,真当自己是老师傅了吗?”

朱重阳失笑道:“你这小子是否吃了火药,说话这么呛人?我又没有得罪你,你发什么牢骚?再说了,叶桑梓前去准备的事物未必就是什么婵灵,依我看,他还是准备一些能够让白无瑕看上眼,愿意亲自出来收的古物字画一类。”

叶乘风问道:“朱大哥,何以见得他不是去找婵灵?”

朱重阳道:“咱们随随便便来到这个小镇就能找到婵灵的话,那救命之物也就没有这么稀罕了,而匆忙之间,叶桑梓一定是想到了这附近的什么人拥有能让白无瑕心动之物,所以才留宿此地,至于是否如此,等叶桑梓回来不就知道了?”

燕北寒道:“那白无瑕也算是可怜之人,叶先生不是说他本已不做这种买卖了么?若不是为了这个女子,他也不会重操旧业,即便如此,他也未必能够救下那女子的性命,谁会为了延长一点他人的性命,还做此徒劳之事呢?”

朱重阳道:“你忘了叶先生昨日说的,如果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呢?”

燕北寒道:“这只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因为就算有了婵灵,想必白无瑕喜欢的那位姑娘苟延残喘,也不会有多快活,反而会承受许多无谓的痛苦,正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有什么好快活而言?”

伏隐道:“他们这么痴情的一件事,被你这么一说,变得如此残忍,好像白无瑕跟这名女子有仇,故意在折磨她似的,只不过是因为能够挽救她性命的婵灵十分难得,白无瑕又跟着付出了这么多,偿若将这种婵灵换成不值钱的泥土石头,只怕很多人对他的看法便不同了。”

叶乘风心中一动,想到一件事,他说道:“不管怎么说,白无瑕现在都是在靠贩卖誊抄的《洗髓经》来换取钱财,用来购买婵灵,为他心爱的女子续命,他既然靠着这个来救人,咱们若是问他讨要《洗髓经》,只怕有些有些不容易。”

伏隐道:“再不容易也得要问他讨要,一码归一码,他想要救她女人的性命,这一点无可厚非,但是咱们若是不闻不问,少林寺的绝学不知道将会流落到何处,现在天下已经不是汉人的天下了,偿若不幸流入官府,汉人的绝学被满人得去,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朱重阳也认同伏隐的说法:“咱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一些就是,总之,咱们此行的目的不仅要问他要回他所有的经书,还要问明他已经卖掉的经书的去向,以及魔君百里潜形的踪影,咱们不但要找回经书的原本,还要将百里潜形拿下,将这个嗜杀之徒交给少林寺去处置。”千军万马

几人正计划着见到白无瑕后的打算,叶桑梓已经赶回了旅馆。

见到叶桑梓后,几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肋下夹着的一个包袱,伏隐最是耐不住性子,连忙问道:“叶先生,你这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叶桑梓也不瞒大家,坦然说道:“这里面是一幅画。”

朱重阳道:“是什么人的画?”

叶桑梓道:“是吴道子的真迹,普通的字画自然不会落入白无瑕的法眼。”

就算是再不懂画的人,也听说过画圣吴道子的大名,吴道子简直是画中全才,有的人擅长画山水,有的人擅长画人物,有的人擅长画鸟兽屋宇楼阁等等,但极少有人全都精通,吴道子不但全都精通,而且样样画得精妙,使得他的每一幅画作都成了足以流传千载的名作,吴道子所画的人物不仅有现实中的人物,也有传说中的神鬼仙魔,吴道子崇尚佛教,所以在他的笔下有不少佛教中的经典人物,他还画了不少名寺的壁画,只可惜因为种种缘故,保留下来的并不多。

与大部分人对吴道子的印象不同,很多人认为吴道子的画之所以这么值钱,定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的缘故,也就是吴道子所作的画作很少,其实不然,吴道子非但不是那种懒散之人,反而非常勤奋,他一声所画无算,只不过流传下来的很少而已,吴道子的不少画作都被当时的富人争相购买,但是这些人并不是真正懂得画的人,而是用来炫耀或者陪葬,很多吴道子的画作因为保管不善或者随着不少有钱人入土为安而损毁,再加上朝代更替时的战乱以及前朝对于佛教的打击,以至于吴道子大部分画作就此湮灭。

这是一个难以挽回的损失,那些愚蠢的富人们偿若知道吴道子的画在此后千余年间价值不断攀升,定会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他们还有肠子的话。

到了当下,吴道子的画已非金钱能够衡量,更是一种地位的体现,能够收藏到吴道子画作的人无不既富且贵,普通人若是拥有了吴道子的画,非但不是什么福分,反而会惹祸上身,引来不少人的觊觎,甚至因此送命都不足为奇,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缘故了。

而这个小镇上,显然没有那种大富大贵的人,那么叶桑梓是从什么地方找来吴道子的画作的呢?

伏隐乃是伏缨之子,对于世上奇珍异宝都有着一定的分辨和鉴赏能力,他虽然没有看到这副画作,但他还是推断这幅画是赝品,他对叶桑梓道:“这种地方不可能会有吴道子的画,拥有吴道子画作的人也是不可能住在这种穷乡僻壤的,难道叶先生的这幅画是赝品?如果是赝品,只怕瞒不过白无瑕这种行家。”

叶桑梓淡淡地说道:“伏大侠多虑了,这幅画是真迹,并非赝品。”

伏隐有些不信:“哦,不知这幅画能否让我看看?”

叶桑梓也不吝啬,直接将包袱递给了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 生离死别

伏隐打开包袱,看到一副折起来的画卷,他讶然道:“吴道子的画竟然没有被表装起来?”

叶桑梓道:“表装画作通常都是为了悬挂炫耀,给我这幅画的人为的则是研究吴道子作画的技巧,不表装则更为方便。”

伏隐将这幅画放在桌上摊开,一副十分陈旧的人物画卷徐徐展现出来,伏隐先不去管这幅画的真伪,而是先看画上的人,这幅画画的乃是牛郎织女的故事,牛郎挑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各担着一个箩筐,箩筐中装着两个孩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牛郎大步疾奔,似在追赶,在他前面的半空中则有一朵祥云,祥云中一名打扮为老妇人模样的人拉着一名年轻的女子,而年轻的女子则频频回头观看,显然女子就是织女,他对牛郎以及两个孩子十分不舍,但是有拗不过王母娘娘,只能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父子三人,眼神中满是不舍。

画上的人物虽然都是静止不动的,但牛郎在拼命追赶织女,织女回头时透露出来的不舍之情都跃然纸上,给人一种活灵活现,充满了生离死别的痛心之感,在场的人无不深受触动。

和一般的画作不同,这幅画上并没有题词,只有一个落款以及一方红印,落款自然是。

伏隐仔细看了看这幅画的材质,着墨以及题跋,肯定地说道:“这是吴道子的真迹!”

说完之后,伏隐还叹了口气道:“其实根本不用去看其他的地方,只看这幅画本身就能辨别出这是出自画圣之手,就算是画圣的弟子,也达不到吴道子的这种境界,更遑论后世之人拙劣的仿作了,吴道子画作的这种神韵,那是谁都模仿不来的。”

叶桑梓并没有对伏隐的评价而高兴,只是神色坦然地将画折好后用布重新包好,他口中喃喃地说道:“画自然是真迹,这还用你说么?”

伏隐想着拥有此画之人,家中说不定还有吴道子别的真迹,他心中有些发痒,问叶桑梓:“这幅画究竟是谁的?这人为何肯将这副价值连城的画送给你?”

叶桑梓仿佛看出了伏隐的心思,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就别打此人的注意了,这人不是江湖中人,他给了我这幅画一来是卖给了我一个人情,二来,我也不是白拿他的,而是给了他一件价值不低的秘密作为交换,否则他还不肯割爱呢。”

伏隐还是心存一丝侥幸地问道:“此人出了这一幅画外,是否还有吴道子其他的画?”

叶桑梓怎会上他这个当,他直接说道:“他家中有不少名家之作,但是此人既然肯如此割爱,你忍心再去打他的主意么?偿若你贼心不死,我叶某也是不答应的。”

伏隐见叶桑梓看穿了自己的心意,忙尴尬地掩饰道:“叶先生想到哪儿去了,我伏隐又岂是恩将仇报之人?我这么问,只不过是想知道,既然对方有这么多吴道子的画,叶先生怎么挑了这一幅不吉利的画?”

画上画的正是神话中织女因私自和凡人结婚而触犯了天条,被王母娘娘强行带回天界的故事,彼时织女和牛郎已经生下了两个孩儿,牛郎为了追上织女,用扁担带着两个孩子拼命追赶,可是凡人又岂能追得上天上的神仙?神仙直接腾云驾雾而去,让牛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被永远地带走,这种无可奈何的分别情形绝不会让人高兴起来。

更何况白无瑕此刻所遇到的情形又和画上神话故事何曾相似,白无瑕心爱的女人虽然不是神仙,却终究逃不过阎王爷的召唤,不同于画上所画的是牛郎心爱的仙女已经被带走,而白无瑕心爱的女人还活着。

虽然人人都知道白无瑕现在所做的事都是徒劳无功的,但他想要拼尽全力挽救女子性命的决心也是人尽皆知的,谁能想到白无瑕如果看到这幅画,会有什么反应?

所以伏隐这么问,倒也算是合情合理。豆豆盒

叶桑梓道:“看来你伏大侠虽然懂得偷宝物的技巧,却没有偷心本事,现在应该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吧?”

看着伏隐听到叶桑梓对他的评价目瞪口呆的样子,朱重阳不禁感到暗暗好笑,他问道:“怎么说?”

叶桑梓道:“你们想想看,别人都能想到白无瑕心爱女子自己是不是还想活着,白无瑕这么精明,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么?他此刻放不下的已经不是病重的女子,而是自己心中的执念,他这么苦苦挽救,挽救的不过是他对这名女子的喜爱。”

伏隐道:“就算如此,你这一幅画,岂不是在讽刺他所做的不过是一场空,毫无意义的吗?白无瑕看到这幅生离死别的画,只怕一怒之下,什么都不肯跟咱们说了。”

叶桑梓道:“不,这幅画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场别离,其实是一场希望。”

伏隐不解:“希望?”

叶桑梓点了点头:“大家都知道牛郎和织女虽然天人相隔,可是每年七夕之日,不还是有鹊桥相会的时候么?我猜白无瑕见到这幅画之后,定会为画上情形所感,在他能够放下心中的执念之后,这幅画也将成为他对这名心爱女子的纪念,想象着自己和她也会如同牛郎和织女那样,在分别之后还有重逢的一日。”

伏隐叹道:“看来叶先生一定是情场高人,否则怎能想得这么细腻周到?”

叶桑梓道:“别贫了,你们究竟还要不要去找白无瑕?”

伏隐连忙说道:“当然当然,还请叶先生带路。”

几人离开镇子,有叶桑梓带领着,他们走旱路沿着长江向下游赶去。

不到晌午,几人就来到白无瑕所在的地方,武昌府。

白家原本不住在武昌府的,而是后来金盆洗手之后,算是为了隐姓埋名才搬至此地,毕竟有钱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白家认为以当时所赚的钱足够几世吃喝不愁的了,怎想得到到了白无瑕这一代,他们白家竟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家道中落,不得不干回原来的老本行。

叶桑梓领着朱重阳等人来到一处宏伟的宅邸旁,看得出白家虽然受那名女子所累,但排场还在,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大家族落寞时,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相比的。

白家门外竟然还有着两名家丁看守,家丁看到叶桑梓等人前来,连忙喝问道:“什么人?”

叶桑梓道:“去通知你们家白少爷,一位故友前来拜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家公子

家丁听到叶桑梓的话,依旧不肯放行,甚至不肯说出白无瑕在不在府上,一名家丁说道:“我家少爷吩咐了,他什么人都不会见的,别说故友相见,就算知府大人前来他都不见,赶紧走吧,别再这里啰嗦。”

伏隐听他说得无礼,气愤之余,就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他伏隐和朱重阳两人联袂前来拜访一个收脏的人,竟然会被拒之门外,传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别说白无瑕这边,就算是少林寺,报上两人的名字,少林方丈也不会这么将两人拒之门外。

叶桑梓拦住伏隐,对两名家丁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只不过以后白无瑕若是知道我带着吴道子的一幅《牛郎织女图》,却被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拒之门外,因此转手给了别人,可别说是我叶某不讲究了。”

家丁问道:“什么《牛郎织女图》?”

叶桑梓拍了拍肋下夹着的包袱道:“就是三年前白无瑕要出三万两白银想要从我这里买走的吴道子真迹,眼下我听说白无瑕正缺钱,看在当年一番交情的份上,我愿意将这幅画送给他应急,不料却被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东西阻拦下来,那我只好走了。”

两名家丁听说什么白无瑕要三万两收购的画,对方愿意白送,将信将疑下,一名家丁说道:“你在这候着,我进去禀告一声。”

不多时这名家丁匆匆跟在一名俊俏的年轻男子身后走了出来,这名俊俏的年轻男子自然就是白无瑕了。

白家已经富了几代人,白无瑕从小养尊处优,和寻常的江湖汉子或者刚发了财的年轻人气度不同,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让人心生好感,只不过他皮肤太白了点,缺少一股男子汉的气概。

令朱重阳等人想不到的是,白无瑕显然不认识叶桑梓,因此他来到门口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们是什么人?怎的诓我出来……”

叶桑梓道:“白公子不认得我没关系,这幅画你总算是认得的吧?”

说着,叶桑梓将包袱打开,取出那幅画着牛郎织女的图画。

白无瑕一见到这幅画,身子一震,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是一点血色也无,他说道:“这……这不是江上一叟的画么?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之前叶桑梓一直不肯对伏隐说这幅画的来历,想不到此刻被白无瑕一语点破。

叶桑梓道:“画在谁手里,自然就是谁的,这个道理白公子应该比我明白得多吧?凭着这个,还不能让白公子请我们进去说几句话?”

白无瑕略一犹豫,便让开了身子,对几人说道:“请!请!请!”

进了白无瑕的院子,看得出这里曾经的豪华,但眼下显然已经显出颓势,曾经白玉雕砌花坛,如今已经快被荒草掩埋,曾经辉煌的照壁,也变得脏兮兮的,屋檐下的雕梁画栋,上面也积累了尘泥,显然无人打扫这个院子久矣。

原本朱重阳对白无瑕的痴情还有些怀疑,毕竟一个家境不错的公子哥,为了一名命不久矣的姑娘,怎会痴情至斯,现在看到白府里的情形,让他不由地不相信。

白无瑕见众人将目光都放在院子里的破败处,轻轻叹了一口气,领着众人进了厅堂。

厅堂里不过只有一些桌椅,墙上也没有悬挂着什么画卷,兼做屏风用的一个折叠的柜子,上面也是空空如也,看得出这个柜子里当年应当摆满了向外人炫耀的玉器或者古物摆件,如今白无瑕为了给心爱的姑娘购买续命之物婵灵,怕都已经拿去典当或者出售了。

就算内力寒酸至此,白无瑕让家丁奉上茶水,朱重阳等人一尝便知是好茶,毕竟大户人家,再怎么没落,也还保留一些有钱人家的习性。梦岛书库

叶桑梓先给白无瑕介绍了自己以及朱重阳等人的身份,,因为白无瑕并没有说出自己出自源流门,只说自己是那名江上一叟的朋友,所以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久仰,而当白无瑕听到朱重阳和伏隐等人的名头时,则变得肃然起来,连忙起身向朱重阳等人表示钦佩之情。

别说他们白家已经没落,就算是在白无瑕家中鼎盛时期,能有这样的贵客光临,他们白家也会引以为傲,竭力欢迎的,只不过白无瑕现在心事重重,白家又家道中落,再没有了以前的气派罢了。

寒暄一番后,白无瑕问道:“不知叶先生从江上一叟那里拿来这幅画乃是何意?”

虽然家丁早跟白无瑕说了,叶桑梓是准备将这幅画送给他,然则这幅画实在太过贵重,所以他也不敢相信罢了。

叶桑梓将画放在身旁的茶几上,白无瑕见状心中暗道,果然他并不是什么真心实意地要将画送给我,否则直接递给我就是,何用这么拐弯抹角?

仿佛能够看透白无瑕心事似的,叶桑梓微微一笑道:“这幅画白公子既然见到过,我也就不用多说了,我之前说过要将这幅画送给白公子……”

白无瑕接口道:“无功不受禄,白某怎能白白收下叶先生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叶桑梓道:“这幅画既然说了要送给白公子,自然会送给你的,但是送给你之前,这位朱大侠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白无瑕一副早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样子对朱重阳说道:“不知道朱大侠有什么要求,还请明言。”他虽然是对着朱重阳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几上那幅画,显然他是十分看重这幅画的。

朱重阳道:“白公子一番痴情令人感动,不知道那名姑娘眼下情况如何?”

白无瑕这才从画上抽离了目光,露出悲哀的神色道:“原来朱大侠也知道熙儿的事?唉,她的病看来是好不了,能多活一日算一日吧,朱大侠究竟需要我白某怎么做,才肯将那幅画送给白某呢?”

几人直到此刻才知道让白无瑕如此钟情之人名叫熙儿,至于她姓什么,大名又是什么,他们自然也不好过问。

朱重阳道:“很简单,我想知道交给白公子的少林经书《洗髓经》的人究竟是谁,此人现在何处,白公子将那些誊抄的《洗髓经》都分别卖给了何人?”

白无瑕脸色阴晴不定,隔了好一会才说道:“几位前来找我白无瑕,看来是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件事,只不过几位想必不知道,我白家以前做这些买卖之时就曾立下过规矩,绝不会将主顾的事泄露出去,这也是做这一行的规矩,这幅画对我来说虽然重要,但是若要我白无瑕因此坏了祖上的规矩,那是绝不可能的,偿若没有别的条件来让我白某得到这幅画,那么白某只能遗憾地和这幅画失之交臂了。”

朱重阳岂能让他这么一句话就给打发了?他说道:“白公子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讲究江湖规矩,令朱某佩服,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给你经书之人的身份,所以也不算是你泄露了他的身份,我们只想知道此人的所在,以及白公子都将经书卖给了何人,少林寺的绝学不能泄露,这件事偿若被少林寺的人知道了,只怕白公子也不需再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吧?”

白无瑕色变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朱重阳摇了摇头:“朱某的为人如何,算得上武林中人尽皆知,朱某绝非那种以威胁来解决问题的人,白公子当知道在下不过是叙述一件事实,偿若白公子愿意帮助朱某将那些流传出去的经书追回,朱某担保少林寺绝不会再去追究白公子的事。”

白无瑕依旧在踟蹰不定,毕竟此刻他面临两难的境地,若是拒绝朱重阳的提议,不但会得罪了眼前这些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更会得罪像少林寺这种他白家绝对惹不起的门派,若是答应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则他又破坏了他白家祖上立下的规矩,坏了白家的名声。

无论怎么选择,他白无瑕似乎都无法独善其身。

第一百四十章 婵娟之灵

叶桑梓知道他的为难处,对白无瑕道:“将经书交给你让你卖钱的人乃是魔君百里潜形,此人杀人如麻,被他杀害的人,有名的无名的不计其数,江湖上想要找他报仇之人数不胜数,此人更是杀害少林八名高僧的凶手,少林寺不找到他决不罢休,像他这种人,你白无瑕想要维护于他,只怕也维护不了,反而会落得个和百里潜形同流合污的罪名,不如跟我们仔细说一下关于百里潜形的去向,偿若我们因此能够捉住或者杀死他,也绝不会透露出是白公子所言,这样既不会坏了白家的名声,又能博得少林的好感,岂不两全其美?况且百里潜形喜欢杀人,偿若感觉白公子对他会有一丝丝威胁,只怕他也不会放过白公子,我们若是制服了这个魔头,白公子也能踏实起来,不是么?”

听到叶桑梓一番在情在理的劝诫,白无瑕心中动摇起来,他看着叶桑梓身旁几上的《牛郎织女图》,心中断然做出决定:“好,白某就将自己所知告诉诸位,只不过还有两件事我要先说清楚。”

朱重阳听他愿意说出关于百里潜形的事,心中大喜,连忙问道:“什么事?”

白无瑕道:“其一,我并不知道百里潜形的所在,不过我愿意将对他一切所知告诉诸位,希望几位不要以为白某有所隐瞒,其二,关于那些被我卖出去的手抄的《洗髓经》,当时我是以一本一万两银子卖给了五个人,这五个人的身份我可以跟你们说,可是这五人既然花了钱,想要他们再交出经书,至少要将那些钱还回去,否则他们岂不来找我白某算账?而且卖经书得来的银子都被我花光了,白某是无力拿出这五万两银子,这一点须得先说给你们知道。”

朱重阳闻言感到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扭头看了伏隐一眼,伏隐知道他的心意,对白无瑕道:“银子的事由我们来解决,这一点白公子不必担心。”

白无瑕放下心来,对几人说出了百里潜形来找他的始末。

原来白无瑕自从他心爱的女子熙儿得了怪病之后,白无瑕便一心将精力放在如何能够救治熙儿身上,到得后来,他用尽了一切办法,最后得知无法挽救熙儿的性命后,他便想方设法地要为她续命,哪怕能够让她多活一日也好。

然而能够让熙儿多活一段时间的灵丹妙药婵灵却不但珍贵而且稀少,以白无瑕的财力,竟然都要差点因此倾家荡产,被迫遣散了大部分的家丁下人,又将家中一切值钱的东西拿来卖钱,以换取婵灵,然而这些还是不足以延长熙儿多少时日。

到得山穷水尽时,白无瑕甚至兴起了将白家宅院卖掉的念头,只是为他老娘阻止,没有做到而已,在白无瑕周围人的眼中,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没有任何意义,熙儿的病是一个无底洞,只怕他再有一份这么大的家业,也不过是泥牛入海,不会有一点回应。

就在白无瑕为了购买婵灵的钱愁得焦头烂额时,百里潜形找上门来。

百里潜形将一本《洗髓经》的副本交给了白无瑕,让他代为售卖,白无瑕虽然很久都没有接触过买脏卖脏的生涯,但是他小时候跟着父亲,接触过这方面的行当,知道这本经书乃是少林寺不传之秘,价值不菲,虽然白家已经多年不再做这一行,但为了给熙儿续命,白无瑕还是揽下了这个买卖。

此书既然是少林寺的经典之作,想要购买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在这一段时间里白无瑕只卖出去五本,是因为一来他腾出《洗髓经》需要不少时间,二来他也不敢轻易将经书随便卖给哪个人,若是此事传出去,被少林寺的人得知,他白无瑕自然是惹祸上身,为了避免这件事,他不得不精心挑选买家,保证这些人既有足够的钱来购买,又能守口如瓶,不将此事透露出去。

在此期间,百里潜形曾过来一次,和白无瑕谈妥了五万两银子的价钱,第一次给百里潜形两万两,之后再给他三万两,两人便算两清了,白无瑕已经给了百里潜形两万两,他当然不会将卖经书所得的五万两银子全都给他,毕竟白无瑕还要留下一部分购买婵灵来给熙儿续命,所以白无瑕让百里潜形在两个月之后再来取那剩下的三万两,他盘算过,他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将经书分别卖给十个人,除去给百里潜形的五万两之外,还能够剩下五万两给熙儿续命。

除了赚来的这五万两银子之外,白无瑕手中还能录下《洗髓经》的经文,并继续卖给更多的人。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我爱搜读网

偿若不是朱重阳等人找上门来,白无瑕甚至都考虑过,万一买不到婵灵来给熙儿续命,等她病逝之后,他还能靠此重新振兴他们白家。

说完这些,他将买了《洗髓经》的五人身份告诉了朱重阳等人。

伏隐仔细几下这五人的身份之后,忍不住问白无瑕:“那婵灵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能够帮人续命了?”

白无瑕道:“这婵灵乃是我走投无路下,一个赤脚医生跟我说的事物,我开始还不相信,到得后来没有法子,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穷尽关系打听到婵灵的一点踪迹,原来那婵灵乃是在夜间方才长出来的一种灵丹妙药,这种药材乃是靠吸收月光的精华为生,如同昙花一样,花开即谢,而婵灵最有药用价值的地方就在花的花蕊上,本身婵灵就十分难寻,比什么野生老参和千年灵芝都要稀罕,还要在花开的短短时间内将花蕊采出,你说这药材有多珍贵?婵灵之所以叫做婵灵,乃是因为这味药草是吸收了月光之精华,古人以婵娟指代月亮,月光下的灵药,也就被称为婵灵。”

听到这味药竟然这么难寻,众人对于白无瑕为了购买婵灵而倾家荡产便感到不足为奇了,只是他们对此药闻所未闻,看来此药真有神灵,所以很多懂得此药的人才不愿宣扬出去。

白无瑕接着道:“即使有人采到了这种药,通常都会秘而不宣,一些采药之人都想留着给自己危难之际拿来续命,所以肯拿出来售卖的人就不多,愿意出售的人哪个不知想要购买婵灵之人是为了续命,他们还不趁机狮子大开口?然而相对于熙儿,金银财物在我眼中又算得了什么?知道我将家中一切能卖的都卖了,这才知道为难。”

朱重阳叹道:“偿若熙儿的怪病到了这种地步,为她续命乃是逆天行事,算得上是徒劳无功,我劝白公子看开些,让熙儿顺其自然,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说得已经足够委婉,但白无瑕还是难过地说道:“不,就算是拼尽我白某一切,我都不愿熙儿离开我……”

听到白无瑕痴情到这一步,众人都知道再劝他也是无用,只能沉默不语。

叶桑梓道:“既然百里潜形还会前来找你要这剩下的三万两银子,那么他就会在此现身,想要对付他,必须要做足充分的准备,对了白公子,现在距离你跟百里潜形约定的两个月的时日还有多久?”

白无瑕道:“还有五六日的功夫,偿若他来得早的话,你们很快就能遇到他了,若是他来得迟,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当初跟他说的是两个月之后,并没有说两个月之后的那一日。”

叶桑梓听到白无瑕的话,低头思索起来。

伏隐道:“这魔头究竟遇到什么事,辛辛苦苦偷来的经书又要拿来换银子呢?”

朱重阳道:“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等到百里潜形过来时咱们亲自问他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祥之兆

既然这个杀害少林寺僧人的凶徒要不了几日就会现身,朱重阳等人奔波了这么久,自然要留下来等候。

不过彼时既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朱重阳便商量着先回汉口去找李秋蝉,看看李东阳回来没有,偿若李东阳已经回来,他又不是杀害周家满门的凶手,八卦门和四节门以及南天门之间的仇怨便算了结了,他也不用再纠结此事了。

叶桑梓也跟着告辞,他说要去找源流门的同门,将关于百里潜形的线索都收集起来,好在对付他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

燕北寒自己知自己事,在对付百里潜形上面,他非但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拖累别人,因此他也要陪着朱重阳去见李秋蝉,毕竟他和李东阳之间还有着未曾了结的仇怨,原本他是不肯就此罢休的,现在看在朱重阳的面子上,偿若李家父子肯就此不再对他纠缠,他也便不再为朋友徐天长出头。

朱重阳、叶桑梓和燕北寒三人都离开了这里,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只得留下来守着,万一那百里潜形提前过来,他们至少还有人能够阻拦他一下。

分别在即,伏隐拉着朱重阳到一旁道:“我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子速去速回,否则百里潜形过来后,我拦不住他,你可不要怪我。”

朱重阳笑道:“以他们对百里潜形的描述,只怕加上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你放心,我那李秋蝉家中又有什么好待的?我不过是看看李东阳的安危,同时让李秋蝉再给我一个不再找那些人麻烦的肯定答案我就回来,你以为他李秋蝉很讨人喜欢么,我不在他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心里会难受?”

伏隐道:“别说这么多废话,反正你尽早赶回来就是,不知怎的,我对这个魔头,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朱雀见他说得郑重其事,不再跟他说笑,而是点头承认道:“恐怕不止是你,我心中也有类似的感觉,甚至有种想要退缩,不去面对他的想法,但随后想想,偿若连我朱重阳都退缩,那么岂非更会助长这魔头的气焰?武林中岂非还要多出许许多多的冤死鬼?”

伏隐道:“说得好!偿若你我两人都会心生畏惧而退缩,那江湖中还有谁能制止这个魔头?对了,你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想娆娆?”

娆娆就是让朱重阳惦记的一位姑娘,而且娆娆对朱重阳也颇为动心,平时朱重阳和伏隐相互贫嘴取笑时,伏隐常常提起她来取笑朱重阳,因为两人虽然都对对方怀有好感,但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

每次伏隐提到娆娆,朱重阳都有种心中甜丝丝的感觉,但伏隐在此时此刻提来,他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之感,脸色顿时变了。

伏隐像是对朱重阳的变化毫无所觉,他继续说道:“等这次事情了结,我看你得跟人家明说了,你俩就这么耗着,耗到你年纪大了,照样能够娶妻纳妾,人家一个姑娘,等到年纪大了,又去找谁说婆家?况且你们两人互生爱意,相互牵挂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朱重阳断然道:“你不用说了,我快马加鞭去李秋蝉家,只要一见李东阳安然无恙地回去,以及亲耳听李秋蝉说出一句不再和四节门、南天门以及燕北寒等再有敌意,我立即赶回。”

伏隐知道朱重阳从他话语中听出自己留在白无瑕这里会有危险,他安慰朱重阳道:“我的预感也未必准确,况且那魔头既然答应了白无瑕在两月之后才来,最近五六日只怕绝不会来,此地距离汉口不过两百多里地,你一两日就能回来,不用牵挂我,毕竟还有叶乘风兄弟陪着我呢。”

朱重阳沉吟了一会后说道:“算了,我还是跟白无瑕商量商量,让他派出一名家丁去李秋蝉那里打探一下李东阳的情况,我就不亲自去了,只要李东阳无碍,李秋蝉想必也不会言而无信。”来看书吧

伏隐连忙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他说道:“那李秋蝉心胸狭隘,又非那种说到做到的人,再加上他和其子都十分狡猾,偿若你不去亲自敲定砖角,他到时候出尔反尔,也可说并没有违背当初和你的协议,因为你们当时说的是,由你们将李东阳平安无恙地带回去,他才答应你的那些条件,而李东阳自己回去,他就算不守约也不算违背约定,你不去亲自保证这一点,我怕他未必能够做到。”

朱重阳听他说得有道理,若是让白无瑕随便派个人前去汉口,虽然能够打听出李东阳有没有回来,却无法得知李秋蝉的想法,自己亲自前去,李秋蝉不好当面狡辩,正好算是了结了横梗在他们心头的一件事,否则他怎么面对勾心长?他点头道:“这里离汉口不远,我速去速回就是,况且咱们的预感未必准确,而你伏隐的轻功又独步天下,到时候万一的情况下百里潜形真的来了,你们看形势不妙,立刻开溜就是,依我看,百里潜形就算武功比你们高,轻功却绝不是你们的对手。”

和伏隐说完话后,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骑上白无瑕提供的两匹好马,两人快马加鞭地向汉口赶去。

燕北寒在路上对朱重阳道:“朱大侠,你千万不要觉得我燕某不肯陪你们一起对付魔君百里潜形是在下胆小,只是因为燕某怕拖累你们……”

朱重阳打断他的话:“燕某在我朱重阳心目中永远如同初见时那样的感觉,好一条北方大汉,哈哈!”

燕北寒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的担忧跟着一扫而空。

来到汉口两人只用了半天的时间,他们不敢停留,匆匆赶往八卦门李家。

来到八卦门,李秋蝉听说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前来,连忙亲自出来迎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年轻人,此人正是朱重阳和燕北寒再熟悉不过的李东阳了。

见到李东阳无恙归来,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都放下了一半心事。

李秋蝉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去,此时已快到晌午,李秋蝉招呼门人弟子去给他们安排一桌丰盛的宴席,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都没有心情去吃,但他们既然想着要化解八卦门和四节门以及南天门等人之间的仇怨,此时倒也不好得罪了他,因此他们只能无奈地留下来吃饭。

宴席上,李秋蝉和李东阳两人对朱重阳和燕北寒两人的态度正好相反。

李秋蝉出于李东阳安然无恙地回来,对朱重阳和燕北寒还是心存感激感激之情的,那李东阳不知道是因为朱重阳他们曾经将他绑走作为人质,还是仍然嫉恨燕北寒让他丢了脸面,反正一只是冷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不还似的。

朱重阳道:“听说李公子受了点伤,眼下已经痊愈了吧?”

李东阳没有理会他,反倒是李秋蝉怕朱重阳尴尬,对朱重阳道:“不过是一点小伤,现在早就好透了,多谢朱大侠关心,你们原来关怀小儿,李某实在是感激不尽。”一边说着,他一边在桌子下面踢了儿子一脚,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得罪了朱重阳。

这一脚踢得不轻,李东阳轻呼一声,旋即他又忍住。

朱重阳乃是武学高手,桌子下面发生的事他感知得清清楚楚,但他当然不会揭破,而是呵呵笑道:“既然令郎安然无恙,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咱们之前的约定……”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退隐江湖

李秋蝉痛痛快快地说道:“关于这件事,李某自然会说到做到了,眼下就有一件和此有关的事,李某还想朱大侠为我出出主意。”

听到李秋蝉没有否认两人之间的约定,朱重阳的心如同一块落下来的大石,但他听到李秋蝉又提出条件,他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他连忙说道:“李掌门请直言,只要我朱某能够做到的,就绝不会推辞。”

李秋蝉道:“自从上次和朱大侠一番交心谈论之后,李某也看透了这些江湖上的情啊仇啊的,因此决定在安顿好八卦门的事之后,就隐居下来,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不再争强好胜,安安稳稳地了此残生算了。”

朱重阳道:“难道李掌门能够看得这么通透,然而此事上李掌门希望朱某去做些什么呢?”

李秋蝉道:“我八卦门虽然并非江湖上的豪门大派,但也算薄有姓名,我李某自从接任八卦门的掌门以来,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在这么长的年月里,李某见惯了武林争斗的腥风血雨,如今能够做出隐居的决定,也是李某大半生的经验之谈,不知道朱大侠觉得我这个决定如何?”

朱重阳自然夸赞道:“急流勇退谓之知机,明哲保身谓之智,许多人就是因为想不通这一点,结果落得凄惨收场,李掌门有此眼界,那是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明智得多,知机得多。”

李东阳听到朱重阳的话,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反驳。

一瞬间,朱重阳知道李秋蝉要找他帮什么忙了,此事当和李东阳有关。

果不其然,李秋蝉跟着说道:“照啊,就连朱大侠都这么说,可是我这个不孝子非常不赞同我这个想法,反而不将武林中这些腥风血雨放在眼里,反而觉得这样才热闹,你说说,这算得怎么一回事?朱大侠,我退隐江湖心意已决,只有这个忤逆子不同意,所以我想请朱大侠帮我劝劝他,让他知道江湖之险恶,知道人心之险恶,跟着我这个当爹的去过一段平平淡淡的生活。”

朱重阳看着李东阳桀骜不驯的样子,心中不免苦笑,李秋蝉给他提出的这个条件非但不算为难,甚至连条件都称不上,只能说是李秋蝉想借着自己的名头,让李东阳听他的话而已。

但是以李东阳的为人,又绝不可能听他朱重阳讲什么大道理,所以这个要求对他来说虽然不高,却又十分棘手。

还没等朱重阳想出什么措辞出来,李东阳已经抢先说道:“爹,你还想让他们来劝我?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既然他们这么赞同爹你急流勇退,他们自己怎的不就此归隐田园?我看他们还是收起这副口不对心的嘴脸吧!”

这番话说得十分难听,却又并非单纯的胡搅蛮缠,朱重阳反而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他解释道:“你们的退隐和我朱某的退隐当然不能一概而论,首先,朱某行走江湖,为的就是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这身武艺,行侠仗义,不计较生死,这一点朱某受家父的影响比较大,所以朱某的想法和你们自然不同,你们不肯退出江湖,为的不外乎名和利,相对于性命来说,选择名利,如同择鱼而弃熊掌,殊为不智。”

李东阳道:“人各有志,这是勉强不来的,爹,你现在决定归隐,那是因为爹的年纪大了,已经经历了江湖上这些精彩的事,心中没有遗憾了,而我不同,我还年轻,还想再体会体会这遨游江湖的快意,说不定等我像爹这般年纪,也会心生退隐之意吧。”

李秋蝉气得指着李东阳道:“你……你小子好执迷不悟!我跟你说,上次你遇到人家燕大侠不就吃了亏?你挑唆你大师兄为你出头,结果害得他死于非命,你挑唆你那些师兄为你找回场子,又害得你诸位师兄伤筋动骨受了重伤,你说说你自己有什么本事能够纵横江湖?只怕没有八卦门的庇护,依你的性子,早晚会惹出不可收拾的麻烦出来!”

李东阳并没有因为他爹的这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诲而醒悟,反而说道:“爹,你将武林看得也太偏颇了,毕竟在江湖上混的人也并非就是弱肉强食,本事大的就能横行霸道,本事不济的就会死于非命,行走江湖,靠的不仅是武功,还有处世的态度,还有靠山……”酷

他口中所说的靠山,现在自然不是指八卦门或者他爹了,而是指庞探花庞公子,现在庞探花十分欣赏李东阳在机关巧器上的天分,对他就像对待亲人一样,前些日子,他李东阳被朱重阳等人掳走,还不是靠庞探花的拯救才逃出生天?他自然不会感激朱重阳等人了,反而对他们有些恨意,恨他们让自己受到这些屈辱。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你所谓的靠山,难道就是庞探花?”

李东阳终于色变道:“你也认得庞公子?”

朱重阳道:“算不上什么认识,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庞探花对你很重视,是不是?”

李东阳不知道朱重阳和庞探花之间有什么关系,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庞公子对我十分看重,甚至不肯让我做他的徒弟,但他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我们之间可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说这番话时,李东阳甚至露出骄傲的神情,仿佛是在说他李东阳足以和庞公子平起平坐,而且庞公子待他不薄,更重要的是还很看得起他,不想他父亲李秋蝉以及在座的朱重阳等人,都将他当成了一名纨绔子弟。

朱重阳不得不给他泼冷水:“庞探花当然很重视你,不过你想过这其中的原由没有?”

李东阳道:“当然,他这么看重我,就是因为我在机关上面差幸还有所长。”

朱重阳冷笑道:“我家的厨子也差幸有做出美味菜肴的所长,所以我也很看重他,别的厨子每月不过五两的工钱,我给他二十两的工钱,还经常夸他菜做得好,有时还教他一点拳脚功夫,这么说来,我和我家的厨子也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了?对了,我也没有收他为徒。”

听到朱重阳的讽刺,燕北寒也笑嘻嘻地说道:“不错,我朋友家的一位老婆子也有洗衣做饭的所长……”

李东阳闻言大怒:“好你个燕北寒,竟然敢对本公子说这种话?”

李秋蝉呵斥道:“这两人都是我的客人,你休得对他们无礼!”

李东阳再怎么蛮横,也不敢对他爹说什么不敬的话,否则那就不是表明他天不怕地不怕,而是表明他的不孝和目无尊长了。

朱重阳为了缓和情绪,耐起性子对李东阳说道:“那庞探花虽然一表人才,本事也不差,偿若能够得到他的重视,自然会有一番前途,可是在他眼中,不过是将李公子当成一个工具,他对李公子的重视,也就和对待一个趁手的工具一样,就像朱某的剑要是被人抢走,朱某自然会不惜余力地找回,李公子乃是聪明人,仔细想想便知道朱某所言是否有理了。”

李东阳不是蠢人,他当然能够想得明白,只不过心中不肯承认这一点而已。

李秋蝉跟着说道:“你所舍弃不下的,只怕不是江湖中的种种,而是不舍得这花花世界吧?咱们不过是等于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又不是出家当和尚,你仔细去想想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浪子回头

酒席上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李东阳对燕北寒怒目而视,李秋蝉则对朱重阳陪着笑脸,希望他能给出个主意,好好劝说劝说李东阳,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

朱重阳想了想,对李东阳说道:“且不去讨论庞探花对你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我想你愿意跟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对你如何,否则令尊对你更是掏心掏肺,你也不会一心向外了,你愿意跟着庞探花,多半是因为感到跟着他自由自在,他不怎么约束你,且你认定将来通过庞探花,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是不是?”

这些话说到了李东阳的心底,他点了点头道:“不错,的确……的确如此。”

朱重阳知道他为什么迟疑,因为庞探花根本就不教李东阳什么武功,李东阳想要出人头地,靠得必然是庞探花给他的暗器。朱重阳对李东阳道:“在李公子看来,庞探花那些暗器足以胜过许多武功高强的好汉了?”

李东阳道:“只要手法得当,时机拿捏得好,我想天下无人能够躲得开。”

朱重阳听到他说得这么肯定,顿时把握到他话语中的破绽,他反驳道:“找你这么说,胡不工大师活着的时候,他就应该是无敌于天下了,不该有剑神慕容寒山活着其他人的什么事了,是不是这样?”

李东阳一时难以反驳,不过他还是强词夺理道:“胡不工大师没有和人争胜负之心,因此他就算有最厉害的机括暗器也是没有,而且他暗器不淬毒,威力大为减弱,就算射伤了人,也射不死人,再加上我说的手法得当,时机拿捏得准,暗器淬毒,天下间能够抵挡得住的只怕还没有。”

朱重阳道:“手法得当和暗器淬毒这两件事我都知道,不用多说了,什么叫做时机拿捏得准?”

李东阳得意地说道:“暗器暗器,自然是在暗中发射的暗器,所谓时机,就是出人意料,令人猝不及防了。”

朱重阳淡淡地问道:“出人意料,猝不及防,你说的定然是偷袭了?”

李东阳道:“朱大侠若是这么认为,算是偷袭也无不可。”

朱重阳叹道:“偿若偷袭有用,一个人也根本不用什么暗器,甚至不需要什么高强的武功,李公子也没必要去跟庞探花去学。”

李东阳闻言来了精神,他说道:“哦?哪该怎么做?”

朱重阳道:“江湖上克敌制胜甚至是取人性命的下三滥招数多的是,什么撒石灰迷人眼,给人食物中下毒,绑住敌人的亲戚逼迫他们就范,背后捅刀,设计陷害等种种招数无不可以做到这一点,李公子实在没有要借助机括暗器这种容易露于行迹的工具。”33听书

李东阳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虽然明知朱重阳是在讽刺他,却也无力反驳,他说道:“就算不用偷袭,在和人对阵时,武功不敌对方的情况下,有了机括暗器至少也能克敌制胜,这总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朱重阳道:“庞探花要你跟他,自然是因为他手中有胡不工暗器的原型或者图纸,你们来仿制他的暗器,你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这些仿制的暗器,是不是?”

李东阳承认:“不错,那也足够了,既然是按照胡不工大师的暗器式样去制作的,威力自然也是一样,当年胡大师做出的暗器威力那是有口皆碑,世所公认的……”

朱重阳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胡不工大师的暗器自然是好的,可是你们的仿制品和胡不工大师的作品若说威力一样,那真是笑话奇谈了,就连庞探花都承认仿制品的威力大减,况且就算是胡不工大师的遗作,也并非就能凭藉着为所欲为,因为机括巧器毕竟还是死的,只有人是活的,胡不工自己都承认他制作出来的暗器还不如暗器之王叶不凡的本事,你就别替那些仿品来宣扬了,至少叶不凡从不会说自己天下无敌。”

李东阳不肯承认:“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躲得过机括暗器的!”

朱重阳知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为了让他认清事实,还是跟着说道:“你见过的那位叶乘风,乃是叶不凡之子,他和你们做出的暗器比试过,根本就不用躲,直接用暗器就能将机括发射出来的暗器打落,此事整个锦绣帮上下都是亲眼所见,李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前去问问,便知我朱某是否在夸大其词。”

听到朱重阳的话,李东阳再也不能保持对使用机括暗器的傲慢,他想要不承认朱重阳的话,却找不出什么证据或者理由来反驳,他的信心开始动摇,整个人变得十分沮丧,心中的坚定忽然变得什么都不是了。

李秋蝉见到儿子遭受这么大的打击,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对他说道:“东阳,你也许不知道,咱们八卦门的祖师爷曾经在江湖中也闯出好大的万儿,名声不必前些年的慕容寒山差,虽然其中有咱们祖师爷的天分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能够沉下心来练武,咱们八卦门的武功共分十二层次,爹不过是练到了第七层,偿若能够练到第十层,就足以和天下英雄一较长短,若是练到了十二层,便足以无敌于天下!所以儿子,你完全没有必要去捉摸那些歪门邪道,只要能将祖传武艺学好学精,还愁不能出人头地么?偿若你能将本门武功练到十层以上,到时候你想要重出江湖,为父的非但不会阻拦你,反而会支持你!”

听到李秋蝉对八卦门武功的推崇,李东阳心中如同死灰的信念再次被点燃,他问道:“当真?”

李秋蝉知道他动了心,呵呵笑道:“我可是你爹啊,难道还会骗你么?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等爹百年之后,咱们李家的一切不都还是由你来继承么?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在还没有成家,更没有为李家生下一个延续李家血脉的孩子,以你现在半瓶子醋去闯荡江湖,迟早要出事,等你武功大成后,就可以像朱大侠这样行走江湖,任谁也不会再为你担心了。”

李东阳被父亲的激励所打动,但他毕竟少年心性,所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件事,他问李秋蝉:“爹,咱们八卦门的祖师爷当年武功练到了什么层次?十二层?”

李秋蝉摇了摇头:“要是到了十二层境界,那就就是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真的天下无敌了,祖师爷只练到了十一层,以他的能耐,本可以练到十二层的,只不过当时他为情所困,未能更进一步罢了。”

李东阳道:“祖师爷真是傻瓜,竟会为了女人而放弃了无敌于天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为民除害

李秋蝉呵斥道:“不得胡说,祖师爷这样说明他是一位真性情的人,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你年纪还轻,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能理解祖师爷的苦衷了。”说到这里,他转头对朱重阳道,“东阳不懂说话不知轻重,让你们笑话了。”

朱重阳见他们父子经过一席交谈,算是说服了李东阳,他端起酒杯对李秋蝉道:“他日令郎能够独步天下,名扬江湖,定是从今日下定了勤修苦练的决心而来,我在此恭祝李东阳能够将八卦门的绝学发扬光大,请!”

李东阳听到朱重阳对他如此推许,对他的敌意消弭了许多,也给面子喝了酒。

燕北寒见一顿饭到了尾声,也跟着举杯对李东阳说道:“李公子既然决意改过自新,我燕某也不能做一个小气的人,当年我得罪了李公子,在这里以一杯水酒跟李公子赔罪了,而李公子得罪了我那朋友,我也不再插手此事,此后咱们天各一方,恩怨一笔勾销!”

说罢,他当先将酒一饮而尽。

李东阳原本心胸殊不宽广,此情此景下,也看开了些,既然燕北寒给他赔了罪,他也就借坡下驴,跟着喝了酒,一笑泯恩仇。

酒罢,朱重阳起身告辞,他此刻心中焦急,恨不能插翅飞往白无瑕处,他心中担心百里潜形会不会提前到来,因此担心伏隐和叶乘风的安危,相较下,什么阻止百里潜形再胡乱杀人这些事都变得不再重要。

李秋蝉对儿子悔悟,对这个回头的浪子感到十分欣慰,连带着对朱重阳也是十分感激,因此对他竭力挽留,但朱重阳哪里有心情能够留得下来?

看着朱重阳是非走不可,李秋蝉命人送给朱重阳和燕北寒每人百两黄金作为盘缠,朱重阳和燕北寒也不推辞,谢过后接下放在马上的包袱里,然后辞别李秋蝉父子而去。

离开八卦门后,燕北寒道:“和朱大侠一起的日子说话做事都十分痛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朱大侠,他日咱们有缘再江湖相见了!”

朱重阳道:“保重!”

两人就此别过。

离开汉口后,朱重阳马不停蹄地向白无瑕家赶去。

赶到白无瑕家时,太阳还没有落山。

好在白无瑕家中一片祥和宁静,百里潜形并没有过来,看门的家丁已经认得朱重阳,知道他是白无瑕的贵客,自然不会再留难,直接放他进去。

朱重阳进了院子,下了马走进厅堂,厅堂中只有伏隐和叶乘风两人。

伏隐和叶乘风见他不到一日就赶了回来,均感到十分高兴。

不见白无瑕出来迎接,朱重阳问起他的去向,伏隐道:“他的那个倾心的姑娘病情又有些恶化,他正在后院里守在她床头,一时是不会过来了。”

朱重阳又问道:“那魔头没有来?”

伏隐道:“就算他来了,也不至于上来就动手,对了,李秋蝉怎么说了?”久久书阁

百里潜形没有来,李秋蝉那里又一切顺利,朱重阳心情大佳,连忙将今日和李秋蝉父子交谈对他们说了,随后朱重阳道:“看来李秋蝉是看开了,准备就此退隐,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也算是改过自新,了结了咱们一大心事。”

伏隐道:“咱们也算是跟勾心长能有个交代了,只等百里潜形这个魔头一来,咱们将他制服交给少林寺,便算是从这些事中脱身了。”

叶乘风道:“少林寺的事了结后,我怎都要去见见我那拜把兄弟,除了你们外,他是我来到中土后最为亲近的人了。”

伏隐笑道:“你在西域苦练了这么久,来到中原还没有好好享受一下,而是一来就跟我们一起东奔西走,这件事过后,你总要见见中原武林中的人物,偿若能由此结交一位心仪的姑娘,也不枉你这趟远行,也好让叶叔叔心中高兴。”

叶乘风明知他在打趣自己,还是不免感到有些难堪,他反驳道:“你们别光说我,两位哥哥怎的到了中土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心仪的姑娘,难道是两位哥哥的眼界太高不成?”

伏隐笑骂道:“你小子连我们都敢贫嘴,真是长本事了。”

叶乘风道:“小弟不敢,对了朱大哥,既然魔君百里潜形这么厉害,咱们几人未必是他的对手,咱们何不去找些帮手前来?对付他毕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

朱重阳道:“咱们不知道百里潜形实力到底如何,何时会来,再说了,来得人多了,反而容易惹起他的警觉,再说了,偿若他真是厉害得过分,咱们无论找谁前来,都是将他们置于险地,还不如咱们几人冒险一试,就算不能将他留下,至少自保总是足矣,再退一步来说,咱们就算打不过百里潜形,至少也能跑得了。”

叶乘风还是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但既然朱重阳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伏隐对叶乘风道:“你觉得咱们应该邀谁来帮手呢?”

叶乘风道:“现在咱们基本上能够肯定他就是少林寺一案的凶手,附近偿若有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请他们来援手,也不算过分吧,因为这件事毕竟是由少林寺而起,还有,既然我和郑成仁兄结为了兄弟,洪门自然也能够出手相帮,这件事偿若不告诉我这位结义兄弟,只怕他事后还会责怪我不将他当成兄弟呢。”

伏隐道:“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离开少林寺后,已经算不得少林弟子了,若是找少林弟子前来帮忙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少林寺距离这里颇远,请他们来援手,时间上未必能够来得及,而你的那位义兄,他虽然统领着洪门,但洪门毕竟是新晋的门派,在江湖上还没有站稳脚跟,万一咱们制服百里潜形不成,反让他逃走,此后他若是跟洪门过不去,咱们对洪门岂非有所亏欠?上次洪门的人鼎力相助,帮咱们找到易容帮的人,这个人情还没有还,再找他们出手,也不合适。”

叶乘风听他说的有理,只能说道:“这次有机会碰到百里潜形,只怕也是十分难得的机会,我倒不是担心咱们自己的安危,而是怕错失了这次机会后,以后再找他,那就困难得多了。”

朱重阳道:“叶兄弟说得也有道理,我倒是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朋友,只可惜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他们,咱们不用想这么多了,说不定百里潜形未必如咱们想象的这么厉害。”

几人正说着,白无瑕一脸愁容地从后院走了过来。

朱重阳连忙起身询问:“姑娘的病情怎么样了?”

白无瑕叹道:“偿若没有更多的婵灵,只怕她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朱重阳闻言走了出去,从马上的包袱里取出李秋蝉送给他的那百两黄金交给白无瑕道:“你先拿着,看能否多买些婵灵回来。”

白无瑕大为感激,但口中还是客气地说道:“朱大侠远来是客,我白某本就招呼不周,现在又怎么能收朱大侠的钱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投鼠忌器

尽管白无瑕还保持着富家弟子的矜持,但架不住现实的逼迫,他在客气了几句后,还是收下了这笔钱,现在对于白无瑕来说,这些钱并不是钱,而是他心爱女子熙儿的续命之物。

得到这百两黄金之后,白无瑕立即喊来家丁,让他去找那位药材商人,向他购买婵灵,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或者因为有了钱,白无瑕心情转佳,张罗了一桌酒菜,好好谢过朱重阳的援手。

朱重阳本想让他不要这么铺张浪费,将这些钱省下来都用在熙儿的治疗上,可是他转念一想,白无瑕本就是一个从小过惯了优渥生活的世家子,想要改变生活习性,何其困难,再说了,那婵灵既然昂贵无比,一顿酒席钱,或者根本只是杯水车薪,便不再去跟他提起。

酒席上,几人杯来酒往,白无瑕因为心念熙儿病情,借酒消愁,喝得特别多。

朱重阳三杯酒下肚,想起一件事,他对白无瑕说道:“对了白公子,在我们来找你之前,我想你虽然重拾旧业,至少还算平安,等到百里潜形来到之后,偿若我们拿下他还好说,万一让他走脱了,他之后岂非要迁罪于你?”

白无瑕苦笑了一下说道:“朱大侠不用担心我,唉,自从熙儿得了这场怪病,我和她共同抵抗病魔,早已心力憔悴,熙儿偿若病发无救,我也活得寡然无味,那魔君迁怒于我就迁怒吧,正好了结我这悲哀的一生,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老娘,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牵挂了。”

朱重阳听他这么消沉,连忙劝说道:“常言都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以白公子的出身,何愁找不到其他女子为妻?何用这么颓唐呢?”

白无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说道:“你们不懂,你们是不会懂的,我将自己此生所有的爱恋都给了她,再没有剩下一分一毫,何来再去爱其他人呢?我对她的这份爱,将会随着她的离去而彻底消亡,朱大侠不用劝我了,此时此刻,为了救治熙儿,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代价是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只要能换取熙儿的安好……”

众人听他痴情至此,都觉得再难相劝。

白无瑕杯中一空,立刻又给自己倒上。

几人正喝着闷酒,后院突然出来一生惨叫。

白无瑕手中酒杯掉落,长身而起,忙向后院冲去。

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等人听到后院发生变故,也跟着放下杯筷,向后院赶去,朱重阳听出发出惨叫的乃是一名男子,听声音,有些像给他们端茶倒水的小厮。

伏隐脚步最快,很快超过了白无瑕来到后院,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白无瑕家中后院,一个宽敞的三合院内,一名家僮一身是血的倒在一间屋子的门口,两道人影似乎刚刚逾墙而过,只留下一道残影,让伏隐不能肯定是否真有人从院墙出去,他无法立即去追赶,乃是因为院子里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身姿妖娆,一脸淫荡样儿的女子,似是从青楼刚刚赶来,眼神中都带着挑逗的意味,女子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多岁,相貌颇佳,却难以给人好感的印象,另一位则是一名光头男子,虽是光头,却显然不是和尚,此人一脸横肉,穿着一身宽大的袍服,脖子上挂着一串菩提做成的项链,手中拿着一把滴血的戒刀,显然这名家僮正是为他所杀。

伏隐再不了解白无瑕,也猜得出这两人绝非什么好人,更不可能是白无瑕家中人物,那名男子且不用说,一望可知绝非什么善茬,那名模样放荡的女子也绝不可能是白无瑕口中的熙儿,他立刻喝问:“什么人?”

光头男子呵呵笑道:“你就是白无瑕?”

伏隐摇了摇头道:“那名家僮是你杀的?”

男子笑容不改:“不错,我让这小子老实会,他却偏偏想要想要呼救,所以老子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这是他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伏隐怒道:“好个嚣张跋扈的东西!”

他一边骂着,一边抽出流萤剑向光头男子刺去,不管此人跟白无瑕有何恩怨,出手这么狠辣,连无辜的家僮都不放过,绝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他只能说是为民除害。

流萤剑幻化出十多道剑影,分词光头男子身上十余处要害,光头男子挥刀阻挡,口中叫嚣着:“飞雪剑法,来得好!”长沙

两人刀剑相交,一连发出十多声密集的叮当之声,在空中溅起一串火星来。

伏隐的流萤剑乃是江湖中有名的宝剑,寻常兵器和其交击,都会轻易被削断,可是这光头男子手中的刀也是一把宝刀,竟然削之不断,伏隐的飞雪剑法虽非顶级剑法,也是一流的剑法,一招风雪无情,竟被光头男子全都挡住,看得出男子非但有一把好刀,还有着一身强横的本事,难怪他会这么嚣张了。

在伏隐和头男子交上手时,朱重阳和叶乘风以及白无瑕三人相继赶来,朱重阳和叶乘风见到伏隐和人动上了手,并没有插手,而是站在一旁观战,以防伏隐吃了亏,白无瑕则冲进了屋内,去看熙儿的情况。

等到白无瑕冲进屋内后不久,一声愤怒的叫喊声过后,白无瑕从屋内冲了出来,只见他眼睛通红,二话不说,提剑就向光头男子刺去。

见到白无瑕的神态,朱重阳无不大惊失色,难道这个光头男子和那看来有些不太检点的女子在他们赶来之前害了熙儿的性命?

熙儿虽然命不久矣,但总是活着,若是被人害了,白无瑕自然会怒发冲冠,对光头男子大打出手。

一旁的妖娆女子见到白无瑕上去夹击她的同伴,她也跟着出手。

这样貌风骚的女子手底下可不弱,她的兵器乃是两把短刃,这两把短刃还有个名目,叫做獠牙,只见獠牙在女子手中使出,果然有毒蛇使出獠牙的感受,白无瑕见她短刃的刃锋上露出蓝汪汪的光芒,知道这两把断刃都是淬了剧毒的,心中凛然,不敢大意,当下克制了怒火,和女子缠斗起来。

女子知道白无瑕为何忽然发狂,她口中娇笑道:“好个痴情的哥哥,你定是为了那差一口气就去见阎王的女人才拼命的,是不是?”说完后,女子还咯咯娇笑,仿佛对于白无瑕的这份痴情不屑一顾。

白无瑕心中恼怒已极,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和女子拼命,一边喝问道:“熙儿被你们带去了哪里?她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快告诉我,呀……”

他这最后一声惊呼,乃是因为女子出了一招险招,白无瑕差点被獠牙划中,白无瑕不敢再说话分心,和她谨慎地厮杀起来,然而女子的武功显然在他之上,因此女子一边和他厮杀,一边出口戏弄他。

叶乘风见到伏隐和白无瑕动上了手,不禁跃跃欲试,他问朱重阳:“朱大哥,咱们要不要上?”

朱重阳摇了摇头,心中放下了点心事,心道白无瑕最爱的姑娘还没死,只是被带走了,那么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而且现在对方显然是有恃无恐,白无瑕和那女子相斗,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怨气,毕竟他们一方投鼠忌器,就算击败了两人,又能奈他们何?

那边伏隐施展飞雪剑法,心中渐渐宁静下来,剑法越出越精妙,反观那光头男子,虽然一上来就展现出强横霸道,可是和伏隐交手时间一长,他刀法中的缺点也被伏隐捕捉,那就是他的刀法太过古朴了。

太过古朴的武功,招数总是简单明了,原可以以简胜繁,以拙胜巧,但光头男子火候不够,反而被伏隐精巧细腻的飞雪剑法暗暗反制,渐渐落在了下风。

眼前场景,伏隐站了上风,白无瑕那是稳落下风,看似但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在旁虎视眈眈,显然还是朱重阳他们大占上风,只是他们顾忌熙儿,所以不敢将对方怎么样罢了。

那边女子已经将白无瑕戏弄得满腔怒火发泄不出来,脸色涨得通红,他也看出对方不敢对自己怎样,因此接连进攻,重攻不重守,一副拼命的样子。

叶乘风看不过去了,一甩手,四把飞刀脱手而出,两把飞刀在前,两把飞刀在后,两把逼迫得这名女子不得不向后退开,她正要避开另外两把飞刀,忽然觉得虎口一麻,原来后两把飞刀的目标并不是她的人,而是她手上的獠牙短刃。

失了兵器的女子再无之前的态度,她脸色大变,看着叶乘风道:“好小子,竟能将老娘的兵器打落,你究竟是何人?”

白无瑕不等叶乘风回答,又狂吼着向女子扑去,朱重阳展开腾云功,突然冲过去将他拦住:“且慢!”

看着朱重阳拦住了自己,白无瑕身子发软,差点委顿在地,他六神无主地说道:“他们捉走了熙儿……他们捉走了熙儿……”

朱重阳安慰他:“我知道,你先冷静一下,问明白他们他们为何这么做再说。”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毒攻毒

说完,朱重阳忽然冲向已经落在下风的光头男子,他已经在伏隐的飞雪剑法下阻挡得狼狈不堪,别说朱重阳向他夹击,就算朱重阳不出手,他也坚持不了多久,朱重阳不过伸指轻轻地在光头男子身上点了几下,光头男子便已经动弹不得,显然是被朱重阳点中了穴道。

伏隐见朱重阳出手,也不再继续向光头男子攻击,而是反手将流萤剑送回鞘内。

还剑入鞘本是十分寻常的一个动作,但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伏隐动作这么潇洒流畅。

那名风姿妖娆的女子本来对叶乘风的出手已经感到惊讶,而当他看到朱重阳的身手以及伏隐的身手后,更加感到震惊。

朱重阳制服了光头男子后,转身向女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似乎也认定了朱重阳他们不敢像他们下重手,又恢复了放荡的样儿,娇笑着说道:“这个雄壮的男人是我夫家,名叫拓跋山岳,奴家名叫赫连柔,这位公子看起来气质不凡,不知道有了婚配没有?”

听到这女子如此不知羞耻的话,伏隐和叶乘风顿时眉头大皱。

朱重阳却是心中凛然,暗道,原来这两人都是胡人,怪不得相貌习性看起来都有些别扭,他冷冷地说道:“我不是问你们姓名,而是要问你们是奉何人命令前来?可是百里潜形那魔头?”

听到百里潜形的名字,赫连柔脸色变得郑重了些,她说道:“不错,我们正是奉大君之命,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偿若我们要走,你们本也不知道。”

朱重阳接着问道:“那名叫做熙儿的姑娘……”

白无瑕纠正他的称呼:“她名叫云如熙。”

朱重阳点了点头,重新问道:“不知云如熙可是被百里潜形带走的?”

赫连柔微微一笑道:“不错,那位病恹恹的小姑娘正是被我们大君带走的,怎么,你是她的情郎么?”

这句话乃是冲着朱重阳说的,白无瑕大怒道:“云如熙命在旦夕,魔君和我又有约定,他为何要带走她?”

赫连柔对白无瑕道:“看来你才是那姑娘的情郎,唉,我们大君说他上两次过来时,你也不将姑娘带出来给他看看,她说这位云……”

白无瑕道:“云如熙!”

赫连柔笑道:“我们大君说这位云如熙原本就是极其阴寒的体质,后来又不知为何,服用了大量的婵灵,说你倒舍得,不过婵灵虽然能够延长一些云如熙的性命,也不过如同饮鸩止渴,让云如熙本就阴寒的体质变得更加阴寒,那婵灵乃是吸收了月光精华而生,乃是至阴至寒之物,这一点想必你不会不知吧?”

白无瑕辩解道:“我自然知道,不过云姑娘所得的奇病并无其他药物可医,只能用婵灵来以毒攻毒,让她一时不至于寒病发作而亡。”

赫连柔道:“原来如此,大君见你花费无数钱财买来婵灵去给云如熙服用,还以为你跟那姑娘有着深仇大恨,这么做不过是生折磨她,让她多受活罪,想不到你却是一番好意,唉,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云如熙原本就属阴寒体质,而且是极为罕见的阴寒体质,在她服用了大量的婵灵之后,阴寒之毒积累更多,阴毒深入肺腑,终至难以解救的地步。”

白无瑕心中剧痛,他怎都想不到云如熙服用了婵灵之后,会病情加重,而且遭受更多的痛苦,只不过白无瑕每次去见她时,她总是强忍着痛楚,向他投来笑脸,以至于让他对她所遭受的折磨视而不见,想到这里,白无瑕心中充满了自责,他喃喃地说道:“这么说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呀!”

说罢,他伸出手掌,一掌掌地扇在自己脸颊上,只两三下,他的脸便高高肿起,嘴角也溢出血迹,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懊悔,懊悔到需要痛打自己,才能缓解一些心中的痛苦。

朱重阳怕他将自己打坏了,连忙过去阻止,像白无瑕这种痴情的人也是十分固执的人,一旦认定自己害了云如熙,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自己呢,朱重阳拉住白无瑕的手腕道:“且慢!”

白无瑕呻吟道:“不要拦我,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朱重阳沉声道:“白公子!你先冷静一下,先别懊恼,先想想百里潜形为何要将云姑娘带走再说!”

白无瑕停了手,但眼泪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朱重阳问赫连柔:“既然云如熙云姑娘命在顷刻,魔君为何又要费工夫将她带走?”无错

赫连柔傲然道:“哼,云如熙的病情虽然严重,可是我们大君又是什么人,你们也不想想,大君的内功已臻化境,云如熙的阴寒之毒虽然厉害,但大君既然出手,就有把握替她驱出寒毒!”

白无瑕天真地问道:“既然魔君是一番好意,他为何不在我这里为云姑娘驱毒,反而要将她带走?”

赫连柔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要为云姑娘驱毒,需要耗费大君不少真气,他岂能在你这毫无防备的地方施法?万一中途出了岔子,不但那位云如熙会毒发身亡,就连大君也会身受重伤,所以他需要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静心为她治疗,此乃其一,其二则是因为大君看中了她天生阴寒的体质,正好适合修炼大君新研制的一种武功,所以大君看中了她的良才美质,想要收她为徒了,哈哈,哈哈……”

白无瑕先是愣了愣,接着用难以相信的口吻说道:“原来魔君是一番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听到白无瑕的话,赫连柔的笑声变得更疯癫了。

白无瑕不明白她所笑何意,怒道:“有何好笑?”

赫连柔又狂笑了一阵子,笑声才逐渐减小,她说道:“你以为我和我男人拓跋山岳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啊!”

白无瑕依旧不明白,他说道:“即便如此,又有何好笑之处?”

赫连柔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们大君的习性,他既然打算收了云如熙为徒,自然是不会让她再回来了,我们大君此生一共只收了三名女徒弟,第一个女徒弟做了他妻子,第二位女徒弟被他纳为妾室,这位云如熙姑娘则是他收的第三个女弟子,你说她还有可能回来么?”

听到赫连柔的这番话,别说白无瑕,就连朱重阳等人都难以置信,师父迎娶自己的女徒弟,此事何等骇人听闻,但从赫连柔口中说来,却视之为稀松平常之事,足见这个魔头行事真是颠倒伦理,让人不齿!

白无瑕不相信赫连柔的话,他猛地出手向赫连柔攻去,口中说着:“你是在骗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只听他连问两边是不是,可知他心中是如何惶恐了,因为他想要通过武力,来逼迫赫连柔承认是在骗他。

可是朱重阳却知道赫连柔没有说谎,以百里潜形喜欢杀人屠戮的性子,此事当真能做得出来。

赫连柔轻轻松松地避开白无瑕的攻击,口中说道:“你冲我撒什么气啊?大君若能将云如熙的寒毒治愈,你这么喜欢她,应当为她高兴才是,怎么,你希望她去死么?”

听到赫连柔的反问,连出数招无果的白无瑕停了手,他心中也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你是喜欢冰清玉洁而濒死的云如熙,还是喜欢她活着,却嫁给了别人为妾呢?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白无瑕扪心自问,既不希望她死,也不希望她嫁给别人,然而事在两难,若是只能择其一,他究竟会怎么选择呢?

朱重阳冷笑道:“好个该为她高兴!如此畜生之语,亏你还说得出口!百里潜形能够救人,自然是他的本事,可是他若是因此强迫云姑娘下嫁给他,那就是卑鄙无耻了!”

赫连柔道:“我看你是旁观者清,才能说出这般不痛不痒的话,若是你心爱的女子身患寒毒之症,你也会这么冷静地提出不满么?你和云如熙毫无牵连,凭什么要替她做决定?”

朱重阳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你说是我替她做出决定?怎么不说是百里潜形逼迫云姑娘嫁给他呢?云姑娘和白公子乃是两情相悦,你们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需知这世上还有正道才是!”

赫连柔微微摇头道:“你放心,我们大君绝不会强迫云如熙姑娘去做什么事,非要她自己答应嫁给他才是,唉,大君相貌又好,又有本事,对待女人更有无数手段,只怕到时候云如熙只会死心塌地地嫁给他,到时候你还能这么说么?”

白无瑕愤然道:“你们欺人太甚,我跟你们拼了!”

说着,他抽剑又要上去跟赫连柔厮杀。

赫连柔面对他的攻击,这次却一动不动,既不躲避又不反击,而是冷冷地看着白无瑕道:“你若杀了我,云如熙也一样活不了!”

白无瑕的剑刺到赫连柔的脸前寸许处,再也刺不下去,他无力地问道:“为什么是熙儿?为什么魔君会选择她?”

赫连柔道:“云如熙是唯一一个能够继承大君武功的人,许多人想要跟着大君修炼,大君还不屑一顾呢,他既然能够看上云姑娘,你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别的不说,至少被你害的苦受折磨的云姑娘能够痊愈,再也不用忍受那些痛苦了,抛开你自己对她自私自利的爱,你难道不希望她好好的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拓跋夫人

伏隐听了赫连柔的话,连连说道:“放屁!放屁!……”

赫连柔脸色一变,对伏隐道:“你这人好没教养,就是这样跟女人家说话的吗?”

伏隐悻悻地说道:“我对有教养的人才说有教养的话,对你这种人,我这样说话还算是好听的!”

赫连柔怒道:“你……”

朱重阳打圆场道:“这么争执下去没有意义,赫连姑娘,你……”

赫连柔没好气地说道:“我虽然姓赫连,却不是赫连姑娘。”

朱重阳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赫连柔道:“人家都叫我拓跋夫人,我男人是拓跋山岳,我不就是拓跋夫人了么?”

朱重阳还不是闻弦歌知雅意?他知道赫连柔这么说,就是提醒他拓跋山岳还被封着穴道,朱重阳走过去,将拓跋山岳被封住的穴道解开。

拓跋山岳虽然穴道被封,但眼睛还能看得到,耳朵还能听到的,此刻他穴道虽然被解开,他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再跟朱重阳等人动手,而是来到赫连柔旁。

看得出这拓跋山岳虽然身子魁梧,赫连柔虽然看起来柔弱,可两人相处,拓跋山岳还是听赫连柔的,朱重阳被她一句话提点而放了拓跋山岳,便知道她就像一株带刺的花,好看却不好惹。

赫连柔对朱重阳甜甜一笑道:“谢谢啦,你真是个好人,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

朱重阳道:“拓跋夫人,你们夫妻二人留在这里,可是奉百里潜形之命,告诉我们云如熙的下落?”

赫连柔点了点头道:“不错。”

朱重阳道:“就这一件事?”

赫连柔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一件事,大君说了,希望白无瑕最近一段时日不要去找他,就算去找,也未必能够找到,以防万一的情况下,大君说了,他在给云如熙驱出寒毒时不能受到惊扰,否则将会功亏一篑,还望白公子好自为之。”

见到赫连柔先是犹豫了一下,再说出就这一件事,显然她是在说谎,定然还有别的事在瞒着他们,朱重阳冷哼道:“果真就这一件事?”

赫连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都跟你说了,就这一件事,我们还能有什么事?若不是大军有令,我们才不会冒险留下呢。”

就在朱重阳等人拿她没有办法时,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胡说八道!”

赫连柔脸色一变道:“你是什么人?”

朱重阳等人全都听出来人正是源流门的叶桑梓,此人简直是无所不知,他说要离开白无瑕这里去打探一番关于百里潜形的事,此后一直没有回来,没想到这时候回来了。

叶桑梓一上来就点破赫连柔和拓跋山岳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知会白无瑕一声云如熙的去向,而且还有别的目的,让朱重阳等人深感大快人心。

白无瑕心中彷徨无依,见到叶桑梓前来,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冲到叶桑梓身旁说道:“叶先生似乎知道些什么?”

此时白无瑕还不知道叶桑梓是源流门的人,只是看他一副笃定的样子,不免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叶桑梓拍了怕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这两个人不过是魔君的两个小喽啰。”

听到叶桑梓对他们的评价,赫连柔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先报上名来,看看你是否有资格这么说!”

叶桑梓武功低微,行家一看他的走路姿势,气度和眼神,就能看出他武功平平。

但出身源流门的叶桑梓,他的本事又岂是用武功能够衡量的?

叶桑梓对赫连柔说道:“别人不知道你们的底细,让你们在中土横行霸道,难道非要我将你们的身份说出来么?”

赫连柔脸色一变,但随即又跟着宁定下来,她冷笑着说道:“装腔作势,我们身份就是拓跋山岳和赫连柔,又何来什么别的身份?你究竟是谁?”

叶桑梓悠然说道:“你们名字虽然没变,是因为这里是中原腹地,没有人会认得你们,所以你们才敢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名字本就无足轻重,但你们身份却已经大不相同,你们在西域做的好事,只要我说出来,只怕你们两人又要狼狈逃走了,此时百里潜形既然无暇顾及你们,只怕你们未必能够跑得了多远,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还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赫连柔终于惶恐起来,她问道:“你究竟是谁?你是单于醇派来的人么?”

叶桑梓摇了摇头:“在下并非任何人所派,而且你们两人的来历我还可以不去告诉任何人。”

赫连柔有些不敢相信:“你……你真的可以不讲我们的过去告诉别人?”科源

叶桑梓微微一笑道:“我就是做这种买卖的人,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秘密,这些秘密我既可以卖给本人,也可以卖给此人的仇家,不管我们将秘密卖给谁,都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

赫连柔怔住了,她问道:“当真?”

叶桑梓道:“童叟无欺,这几位都是大有来头的人,你大可以问问我的信誉如何。”

赫连柔果然问朱重阳:“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朱重阳心中哭笑不得,到了这个时候,叶桑梓还想着卖消息,他点头承认:“不错,叶先生的买卖可说是金子招牌。”

赫连柔又问叶桑梓:“不知道我们来历的秘密价值几何?”

叶桑梓淡淡地说道:“一百两黄金。”

赫连柔有些吃惊:“这么贵?”

叶桑梓却说:“不要误会了,是你们两个人,每个人一百两黄金。”

这话一出,就连拓跋山岳都觉得叶桑梓要价太高,他说道:“这么贵,我看你干脆去抢好了。”

叶桑梓笑道:“这个价钱非但不贵,而且算得上便宜,你们想想,以你们两人的性命来衡量这笔钱,岂非便宜得多?难道你们两个人的性命都不值百两黄金?”

拓跋山岳还要说话,被赫连柔拦住,这原本有些放荡形骸的女子收敛起了笑容,对叶桑梓说道:“你当真不会将这个秘密再卖给别人了?”

叶桑梓道:“这个自然,否则我的信誉岂非将毁于一旦,还会遭受到你们的报复?”

赫连柔闻言对拓跋山岳道:“那好,这个消息咱们买了!”

拓跋山岳道:“可是……”

赫连柔道:“别因小失大,给他钱。”

拓跋山岳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当此时,黄金和白银兑换的比例在一比十,一两黄金兑换十两银子,两个人两百两黄金,折算下来就是两千两白银。

叶桑梓借过来后仔细看了看银票的真伪,然后放入怀中。

赫连柔接着问道:“我们此行的目的这个秘密又价值多少?”

叶桑梓摇了摇头:“这个秘密不卖。”

赫连柔还以为他是想要提高价钱,问道:“为什么不卖?”

叶桑梓道:“这个秘密并非关乎你们生死,你们不是非买不可,而这个秘密却跟白无瑕有关,现在我们正同心协力,这秘密我要跟他说,所以不卖。”

赫连柔见他说得坚定,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告辞,白公子,大君实力如何,你是知道的,还望你能够知道轻重,况且你也希望云如熙能够健健康康的吧?”

说完,赫连柔挽着拓跋山岳的粗壮胳膊,扭头就走。

伏隐阻拦道:“慢着!”

赫连柔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伏隐看着朱重阳等人道:“怎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赫连柔问道:“你还想怎的?”

伏隐刚要说话,叶桑梓道:“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留他们在此也没什么意义了。”

伏隐道:“可是……”

叶桑梓道:“可是你还有许多疑问,比如云如熙等人被带到什么地方等事,是不是?”

伏隐连忙点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传家之宝

叶桑梓说道:“若是想问这些问题,没必要去问他们,让他们走吧。”

伏隐立刻知道这些问题叶桑梓都能回答,便让开身子,几人就这么看着赫连柔和拓跋山岳携手离去。

叶桑梓对伏隐道:“人家白公子都不着急,你反而着急,真是……”

伏隐连忙借口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众人都看向白无瑕,只见白无瑕神色消沉,朱重阳记得他曾说过,云如熙既然活不成了,他也不想活了,可是眼下变故横生,云如熙竟然可以不死,只是云如熙虽然能够活下来,却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女人,世事变幻之离奇,莫过于此,此刻的白无瑕心中当是矛盾至极,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云如熙的事。

朱重阳干咳一声,对云如熙:“我本就说过,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云如熙能够痊愈,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你也相当于从此事中解脱出来了。”

白无瑕苦笑道:“朱大侠说得简单,一段付出所有的感情,怎能说告一段落就能告一段落?在你们外人看来,我是解脱了,可是我自己知自家事,云如熙,唉,云如熙,不管怎么说,她总归能够好好的……”

伏隐有些忿然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支持你再去将她找回来!师父娶自己的徒儿,这……这成什么话!”

白无瑕叹道:“找她回来?以魔君百里潜形的本事,只怕此事只能罢休,再说了,我连她现在在何处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将她找回来?”

叶桑梓插口道:“若要找到云如熙不难,难的是怎么在找到她后还能将她带回来。”

白无瑕心中一动:“叶先生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叶桑梓摇了摇头道:“不知。”

伏隐悻悻地说道:“不知?那你还说找到她不难?”

叶桑梓道:“我虽不知她现在何处,但是却知道怎么去找她,通过种种途径,他们现在的所在,总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白无瑕身子颤抖,显然他至今仍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决定,所以他在赫连柔和拓跋山岳离开时,没有出声阻止。

若是因为他阻拦二人,而使得云如熙不能因此获救,他自然是难辞其咎。

朱重阳道:“此事大可慢慢商量,那百里潜形又非天下无敌,只要咱们找上足够的人手,定能迫得百里潜形就范,而百里潜形既然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杀人屠戮之事,说不定还能因此让他恶贯满盈,到时候白公子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再担心他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白无瑕叹道:“这当然是最理想的情况,魔君既能将熙儿的寒毒治愈,熙儿又不用嫁给他,但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朱重阳道:“事在人为,我就不信他百里潜形就能这么一直为祸武林下去,中原的正义之士还是大有人在的,实在不行,我就……我就返回西域,请家父他们出来为武林住持公道!”

伏隐闻言连忙打消他这个念头:“还是别以为这点事就惊动他们,此事传出去多丢人啊。”

朱重阳道:“丢人?偿若咱们对付不了百里潜形,让他逍遥法外为祸江湖,那才是真正的丢人!不过,你说得不错,不到万不得已在,咱们不能去惊动他们。”

叶桑梓道:“先别说这么多了,你们可知道刚才这两人为何要留在白公子家中?”

这件事是赫连柔想要花钱买下来的秘密,只不过被叶桑梓拒绝了而已,这两人一走,大家都在为白无瑕鸣不平,一时忘了此事,此刻经叶桑梓提起,他们这才想起来,对这件事,他们无不感到好奇,哪怕白无瑕此刻因为云如熙而感到难过,也一样为此感到不解。

伏隐道:“叶先生快跟我们说了吧,别打哑谜了。”

叶桑梓道:“这是因为白公子世代收售赃物,免不了会遇到极为罕见的宝物,被以普通的价钱卖掉,白公子祖上就曾收到过这种宝贝,而且从没有卖掉过,被当成家传之宝传了下来,今日这两人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传家之宝。”

伏隐大为感兴趣,他问白无瑕:“白公子,那件传家之宝究竟是什么,拿出来给我们见识见识呗?”

白无瑕一脸茫然,对叶桑梓说道:“只怕叶先生搞错了吧,白某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有什么传家之宝,倒是家父临终前给白某一些忠告,算是传家训诫,也算不上是宝物吧?”

伏隐还以为他不想当中说出,跟着劝他:“有什么传家宝,你就算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我们又不会抢夺你的,你又何必这般小气?”

白无瑕涨红了脸,怫然道:“在下是当真不知,哪有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若真有这么一件传家宝,在熙儿被劫走之前,我也早会拿出来卖了,好给熙儿治病!”

伏隐听他说得有道理,忙问叶桑梓:“叶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桑梓也感到奇怪,他思索了一会后恍然道:“看来令堂还没有跟白公子提起此事,以防你真将其卖了。”

白无瑕还是有些不解,他问叶桑梓:“为何连我都不知道的事,叶先生却了如指掌呢?叶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叶桑梓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白公子难道不想知道白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吗?”

白无瑕问道:“是什么?”

叶桑梓道:“是一块玄玉石。”

听到玄玉石三个字,白无瑕以为那不过是一块质地较好的玉石,并没有当回事,最多不过多值些钱罢了,此刻他因为云如熙已经被百里潜形带走,对钱财已经没有这么迫切的要求,因此他只是摇了摇头,仿佛是在说,一块玉石,就算值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听到玄玉石三个字,则是心中巨震,他们在西域时,就听他们的父亲说过,玄玉石非但能够驱除各种奇毒,而且其中通常都蕴含着大量的真气,这是以前的高手在临死前,不希望一声修炼出来的精纯内力就此湮灭,因此便以玄玉石为媒介,将内力注入,希望以后有缘人能够从中将内力提取出来。

他们两人离开西域来到中原后,虽然有心留意,但是十多年来并没有见到一块真正的玄玉石,这种残酷的现实让两人不禁怀疑起朱雀和伏缨两人是不是在骗他们玩,实则世上根本就没有此物。

可是忽然之间,传闻照进了现实,两人都不禁怦然心动。

对于他们来说,内力已经不假他求,可是就像常人绝不会嫌自己的钱多,习武之人谁会嫌自己的内力太深厚呢?就算他们用不上其中的内力,能够见见这件传闻中的宝物也是好的。

朱重阳不愿欺骗白无瑕,他说道:“原来你们白家竟然藏着这种贵重的宝贝,唉,你要是早知道家中有这种宝贝,以及玄玉石的使用方法,也许云如熙和你的命运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说罢,他不胜唏嘘。

白无瑕讶然问道:“怎么说?”

朱重阳将玄玉石的种种妙用都告诉了他,白无瑕听后不禁愣在当场。

伏隐知道白无瑕心中此刻定然十分懊恼,他连忙安慰他道:“你也不用后悔什么的,即便你手中有玄玉石,也未必有用,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玄玉石的使用方法,多以提前知道也是枉然。”

白无瑕对伏隐的安慰恍若不绝,他对朱重阳等人说道:“这块玄玉石定是在我母亲手中,我去找她问问,她为何没有将玄玉石交给我!”

朱重阳心中暗叹,以白无瑕对云如熙的态度,宁肯将这个家业都用来买婵灵为她续命,他的母亲留着那块玄玉石不给他,也是无可厚非,否则以白无瑕的脾性,就算不知道玄玉石的用处,也会将其拿出来卖钱。

但他们谁都拦不住白无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找他母亲去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骑驴找驴

看着白无瑕离开的背影,朱重阳心中想起了一个笑话,笑话讲的是一个人骑驴找驴的故事,此人找遍了所有驴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的驴,最后经过别人的提醒,他才发现他要找的驴正是被他骑着的那一头。

只可惜现实中这个笑话却实在太残忍了些。

白无瑕几乎将所有的家产拿出来变卖,才不过能够换得云如熙延长一段时日的性命。

可以说,偿若没有白无瑕,云如熙早就因为寒毒发作而死了。

知道最后百里潜形将云如熙带走,很多人都知道云如熙十分痛苦,却看不到他其实是深爱着云如熙的,因为他只有放手,才能让云如熙好好的活着。

谁料命运忽然又狠狠地捅了他一刀,原来他家中早就有能够治疗云如熙寒毒的玄玉石,尽管他不知道用法,可是他至少能有将云如熙治好的希望。

只不过这块能够救命的玄玉石来得太迟了。

叶桑梓道:“可怜,可怜。”

伏隐也是唏嘘不已,而且他正义感十足,他对朱重阳道:“百里潜形这魔头,咱们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朱重阳也赞同:“且不管他这么残忍地对付白无瑕和云如熙,单只他犯下的那些恶行,也不能再任由他胡来,否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到他的残害,再说了,少林寺一案还没有了结,就算咱们放过他,少林寺也不会罢休,干脆咱们将所有的账跟他一起清算。”

叶桑梓道:“在这件事上叶某会无条件支持你们,我会将我所知关于百里潜形的事都告诉你们,只是在动手上面,叶某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朱重阳道:“这一点不需要叶先生替我们出力,关于百里潜形的实力,叶先生又知道多少?”

叶桑梓道:“百里潜形平时行踪不定,遇到合适的人就收拢来作为帮手,就像拓跋山岳和赫连柔这样的,平时他似乎更喜欢独来独往。”

伏隐问道:“叶先生之前说能够找到百里潜形以及云如熙的下落,不知道须从何下手?”

叶桑梓道:“这两日我前去查探百里潜形的行迹,发觉他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只要有足够的人手在这几个地方查探,定能发觉他的一些蛛丝马迹,再加以推导,比如他要给云如熙治疗寒毒,就得需要储存两个人数日的口粮,如果实在山野间人迹罕至的地方,还需要携带一定的被褥,春寒料峭,就算百里潜形内力深厚,不怕寒冷,云如熙也受不得冻,而且他们还需要购买一定的药材,凡此种种,总能将他们前去的地方缩小在一定的范围,再以寻踪等秘术,就能最终找到他们的下落。”

这种方法从叶桑梓口中说出来,听起来十分麻烦,却又是最能够实施的办法,在许多年前,朱重阳的父亲朱雀但凡要在江湖上寻人,都会通过丐帮弟子,很快便能打听到某人的下落,如今丐帮衰落,叶桑梓的许多安排,都不过是当年丐帮弟子寻人的常用办法而已。

伏隐道:“这法子倒也能够找到他,只是去哪里找这么多人帮手?”

朱重阳沉吟道:“我倒是有不少朋友,只怕这些朋友未必都在百里潜形去过的几个地方,而且他们相距得又比较远……”

叶乘风此时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这件事可以找我那结义兄弟帮忙,眼下洪门弟子也是遍布天下,而他又和少林渊源深厚,想来也会热心帮忙。”

朱重阳断然道:“好,那就去找洪门的人来帮忙,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

伏隐问道:“什么事?”

朱重阳道:“那就是找到百里潜形和云如熙的时机,偿若咱们找得迟了,百里潜形为云如熙驱除阴寒之毒治好她的怪病后,只怕咱们找到他们藏身之处,他们也早已离开,再想找到他们那就更加困难了,偿若是咱们找上门时,百里潜形正在给云如熙竭力驱毒,一来怕打扰了他们,使得两人都将陷入无法挽回的地步,二来我也担心百里潜形以云如熙为质,让咱们无计可施,毕竟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运用玄玉石,百里潜形帮云如熙驱毒到一半,他只要撒手不管,咱们反倒要求着他帮云如熙治疗,一旦反客为主,咱们还怎么狠下心来对他动手?”

叶桑梓也承认这是个棘手的事,他说道:“咱们要找他们,还要在百里潜形帮云如熙治疗怪病之后,以及他们离开之前,这……这如何能够做得到?”

叶乘风沉吟道:“或者咱们可以找到他们的下落,却并不急于动手,只在暗中观察,一旦看到云如熙痊愈,咱们再出手,不知道行不行?如果想要这样,就必须更快地找到他们,迟了也是不行。”

朱重阳道:“像百里潜形这种高手,只要有人发现他,难保不会被他发现,不过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法,到时候只要让一两个不懂武功之人,假装无意中遇到的他,想来也不会惹起他的怀疑。”

叶桑梓道:“叶少侠的提议不错,咱们就这么办,既然你们准备找洪门弟子帮忙,那么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安排了。”

几个人正商量着怎么找到百里潜形,白无瑕已经从母亲房间走了出来,看白无瑕脸上木然的样子,就连叶桑梓都看不出他和他的母亲说了什么,他们白家的那块传家宝玄玉石是否给了他。

白无瑕来到几人身旁,对几人说道:“叶先生说得没错,我白家的确有这么一块玄玉石,是当年一个人从赌场赢过来的,当时卖给我们白家一百两黄金,因为他就是用一百两黄金赢过来的,所以也不打算能够多卖多少,我祖父收了这块玄玉石后,得知这块宝贝的价值不菲,便留了下来,祖父找人看过,这块玄玉石中并没有前人注入的内力,却能够疗毒,母亲知道这件事,但她原本以为熙儿是得了病,并不知道她是中了寒毒,所以一直没有跟我说,这块玄玉石就在我家中,若是几位觉得有需要,白某可以取出来。”

顿了顿,他又跟着说道:“母亲还说了,白家之所以会留下这么一件宝物而不出售,并非觊觎他本身作用,毕竟我们白家世代并无什么武学高手,而是为了给我们白家留下一份保障,以防子孙不肖,将家业败完,到时候凭借着这块玄玉石,依然能够东山再起,母亲原本是等着临终时才拿出来,告诉我这件事的……白某其实就是祖父口中的那个败家子了。”

朱重阳听到白无瑕的话,心中松了口气,他担心的是白无瑕会因为他母亲向他隐瞒了此事,两人就此产生争执,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客人,若惹得主人母子不和,他们也会过意不去。

叶桑梓道:“暂时并没有能够用到玄玉石的地方,不过据说玄玉石本身就有着能够起死回生的功效,最好能够随身携带,到时候说不定有用的到的笛梵个,而且这种异宝如果留在家中,保不齐那拓跋山岳和赫连柔再过来将其盗走,咱们想要再找回来,又要费一番手脚了。”

白无瑕愕然道:“听叶先生的话,咱们要离开这里了?”

叶桑梓点了点头:“不错,咱们要去找百里潜形,白公子难道不想再见到云如熙了么?”

白无瑕一脸不敢信任的样子:“我……我还能再见到她?”

叶桑梓道:“虽然苦难重重,却也不是没有希望。”

第一百五十章 觅踪高手

听到还有见到云如熙的希望,白无瑕反而有些退缩了,他说道:“可是百里潜形不是说了么,咱们偿若去找他们,就相当于害了熙儿,这……”

朱重阳道:“事在人为,咱们尽量找到一个时机,在他们驱除寒毒之后,离开之前,将百里潜形制服,将云如熙带回来。”

白无瑕心中激动,口中说道:“如果真能将熙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诸位就是我白某的再生父母!”

说着,白无瑕竟然跪了下来,朱重阳等人连忙将他扶起:“能够救回云姑娘,那是最好的结果,就算不能,也要将百里潜形给制服,防止他再去祸害别人。”他这么说,自然是怕白无瑕抱着极大的希望,到时候若是出现什么闪失,白无瑕会因为失落而绝望。

白无瑕垂泪道:“若是能跟熙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那自然是最好,偿若不能,我也希望她能够好好的,哪怕让我为之付出一切都行。”

朱重阳暗叹,收售赃物的白家虽然让武林中很多人都瞧不起,实际上却因此积累成了一个大家,想不到这样的家中竟会出现白无瑕这样的痴情种子,他断然道:“我们会尽力而为,咱们收拾收拾,这就出发吧。”

白无瑕和母亲告别后,便安排了马儿,几人骑马便离开了白家。

出了白家的门,一路都是由叶桑梓带领,几个人向不远处的宁州赶去。

宁州隶属于南昌府,虽然沿江,却并非什么繁华的州城,宁州在前朝时还是县,后来才升格为州,足见宁州并非什么大城,因为比邻九江,所以无论在军事上还是经济上,其地位都称得上无足轻重。

而几人之所以来到这里,正是因为这里有洪门的人。

叶桑梓领着他们找上门去后,只能报上叶乘风的名字,因为叶桑梓所知甚多,尽管他认得洪门的人,可洪门的人并不认识他。

听说帮主的结义兄弟前来,值守的洪门弟子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此地洪门的堂主名叫陶山虎,在听说年纪轻轻的叶乘风就是他们帮主的结义兄弟后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叶乘风和郑成仁结拜之事,就算是在洪门中,知道的人也不多,幸而朱重阳行走江湖多年,和陶山虎有过一面之缘,陶山虎有了朱重阳的担保,对叶乘风的疑心也就化为乌有,在得知随行的还有侠盗伏隐后,陶山虎更是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入洪门分堂。

眼下洪门的规章制度颇有点像当年汪九成领导下的丐帮,在天南海北的大城全都设立分堂,每个分堂设立堂主和副堂主,从而将势力不断扩大,这个宁州分堂刚刚成立不到一年,但已经颇具势力,并且和其他分堂都建立起了相应的联系,成为附近一股不可轻辱的实力。

毕竟洪门不同于丐帮,洪门弟子许多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组成,连带着整个洪门分堂也是实力大增,当年的丐帮虽然大部分人都会武功,可是那些丐帮弟子的武功参差不齐,只是丐帮弟子人人行侠仗义,所以尤其受人敬重。

洪门弟子不同,人人都会武功不说,且武功都是一套洪拳,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刀法,人人武功高下都差不多,只不过他们平时行事都十分低调,也极少插手武林中事,显得十分神秘。

在洪门神秘的分堂中,朱重阳领略到了洪门财力的雄厚处,紧紧一个并不着紧的分堂,都不亚于寻常门派的气度,宽敞的院子,舒适的装饰,都让人误以为来到了某处大户人家处。

陶山虎领着几人来到厅堂,厅堂的摆设朴实却又不失大气,中堂悬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两旁的对联上写着:“有头有尾真君子,存忠存孝大丈夫。”

几人寒暄一阵分宾主坐定后,陶山虎先向叶乘风询问其帮主郑成仁的下落,以及他的情况。

叶乘风也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郑成仁了,不过他还是按照之前所见回答:“贵帮主,也就是我那义兄一切安好,他正在少林寺别院,和少林寺商量一些大事。”笔下中文

陶山虎问起郑成仁,不过是客气话,并不是真想知道帮主的去向,接着他问道:“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就直说了,不知道几位前来我们分堂,是否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如果有,还望诸位直言,只要我们分堂能够做到的,必定全力以赴。”

朱重阳喜欢陶山虎这种直爽性子,此人并非是来自少林寺的招收,原本有着一身家传武艺,应是郑成仁亲自招纳的一批忠于前朝的义士,对于这样的人,朱重阳也无需跟他拐弯抹角,因此他将来意跟他说了,希望他能联络其他分堂的洪门弟子,帮助他们找到魔君百里潜形的下落。

陶山虎蹙着眉头道:“找人对我们来说只是小事,只是这个魔君百里潜形又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人呢?”

朱重阳不想瞒他,以防他生出什么误会,不利于他的帮忙,因此他将百里潜形极有可能是少林寺一案的元凶以及滥杀不少武林中人一事跟他说了,又解释了百里潜形不喜张扬的性子,和找到他的必须,当然,在白无瑕寻找云如熙一事上他并没有直说。

陶山虎听得愤然道:“原来此人竟然坏到了这种地步,朱大侠早跟我说了此事,不用朱大侠亲自出马,我们洪门也是饶不了他的,朱大侠也知道我们洪门跟少林之间的渊源吧?”

朱重阳道:“那还用说么?我们都是在少林寺别院和贵帮主见过面的,已知其中关系,所以这件事才非要找洪门帮忙不可。”

陶山虎问道:“不知道需要我们在什么地方派出人手寻找呢?”

朱重阳对叶桑梓说道:“这件事还是由叶先生来说比较合适。”

叶桑梓当仁不让地将他们所知的,百里潜形有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都告诉了陶山虎,陶山虎听后点了点头道:“叶先生所说的这些地方我们大都有分堂在附近,其中武宁县虽然没有设立分堂,我们离得近,我可以亲率弟子前去查探,其他地方,我也会安排弟子去知会他们,这件事既然牵扯到少林寺的大事,那就是我们洪门自己的事,诸位放心,我们必不会等闲视之。”

听到陶山虎的回答,朱重阳等人都放下心来,朱重阳道:“等到确定了此人大致的范围后,还需要一位寻迹觅踪的高手追踪他的去向,不知道洪门有没有这种人物?”

陶山虎点了点头:“朱大侠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分堂内就有一个人,当年做过前朝六扇门的郑飞羽,虽然年纪大了些,在这方面却依旧是一等一的高手。”

说完,陶山虎着人将郑飞羽请来,郑飞羽带着一顶帽子,留着极短的头发,年纪约么六十多岁,却是精神矍铄,一副老当益壮的神态,据陶山虎所说,郑飞羽之所以留着短发,是不想遵守满人颁布的剃发令。

陶山虎待郑飞羽过来后,将朱重阳等人介绍给他,并说道:“这几人都是咱们洪门的好朋友,当得上是自己人,他们要你做什么,你须竭力而为,不可怠慢!”

洪门规矩森严,堂主的命令郑飞羽自然是应声不迭。

由叶桑梓亲自指点他交代了他一些线索,郑飞羽断然道:“有了叶先生的指点,偿若再找不到人的话,那我郑某这几十年就算白混了!”

叶桑梓笑道:“那到时候就摆脱郑兄了,不过找到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要小心翼翼,不能打草惊蛇。”

郑飞羽道:“我们有一套不惊动他们的方法,此事也不用担心。”

有了郑飞羽的臂助,朱重阳放下大半心事,他对陶山虎道:“事不宜迟,咱们需要越早找到他越好!”

陶山虎立刻开始安排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洪门师爷

洪门弟子自有一套联络的方法,陶山虎离开没多久便联络妥当,折回来跟几人说话。

晌午时分,陶山虎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搅攘一番后,几人分宾主坐下。

席间,伏隐问郑飞羽:“不知道郑先生都是靠什么来追踪人的呢?”

郑飞羽道:“追人有很多办法,需要在不同的场合来使用,比如官道,山道,途径村庄或者河道等等,皆有不同的追寻方法,又比如要追的人是驾车,还是骑马,亦或者徒步而行,以及躲藏之处的地形可以判断他们会选择什么地方,若是长久躲藏,还要看附近的水源,短时间躲藏,则要看离去的途径等等,不知道伏大侠想要知道哪些方面?”

伏隐本是向询问一下追踪的技巧,他怎都想不到其中竟然牵扯到这么门道,以他的习性,哪有这么多耐心一一听他讲述下去,只好说道:“这些事只怕三言两语也说不完,郑先生不如先说说如果对方是徒步,又该怎么追寻?”

郑飞羽道:“常人要躲避追踪,通常都会选择人少的地方而去,就是担心路上行人看到他后,能够将他的去向告诉别人,所以先分析此人可能前去的地方,再选择人烟稀少的路径,然后再通过踩踏的痕迹,也就是脚印的深浅,草茎断裂的新旧等来判断什么人在此经过,又经过了多久,基本上通过一个人的脚步就能判断出此人大致的身份,所以就算路途中有许多脚印,行家也能一眼看出想要找的那人的脚印,再通过脚印的方位,判断出此人前去的方向,之后通过路途中留下的种种痕迹,便能找到此人的最终落脚点,这些事说来简单,却需要多年的办案经验,方能准确地判断出来。”

听到办案经验,伏隐不禁愕然。

陶山虎呵呵笑道:“郑先生以前曾做过六扇门的班头,所以经常说案情,现在虽然不是六扇门中的人了,说话上还是改不了那些习惯,诸位听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酒过三巡,朱重阳问起陶山虎:“洪门弟子可是人人都会洪拳?”

陶山虎点了点头:“不错,加入洪门后,就算以前不会的,也要学会,洪拳招式虽然简单,可是随着习练日久,功力会日深,所以我们洪门的弟子,并不以出身分高低,而是以进门前后来区分。”

伏隐愕然道:“偿若贵门出了个傻子,你们岂非也要跟他分高低?就像丐帮以前的斜眼李?”

陶山虎失笑道:“以我们洪门收纳弟子的程度怎么会受到傻子呢?若是受到少林寺所托,送来一个傻子,这个傻子也应是具有慧根的,就像水泊英雄里的鲁智深,将来修为比普通弟子来说更要精深,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朱重阳叹道:“说得没错,洪门弟子人人会武,已经比当年的丐帮还要厉害得多,如果能够善加引导,只怕足以改变整个朝代,到时候天下是属满还是属汉,还要另说。”

陶山虎道:“朱大侠说得没错,我们现在就在朝着这个方向奋斗,只不过国家破碎,被满人趁虚而入,想要重整旗鼓,将江山夺回,只怕非一朝一夕之功,而要做长久的准备,军师说了,若以满人施政得当,汉人想要夺回朝廷,只怕需要一二百年的功夫才行。”

伏隐忍不住说道:“怎会这样的?一二百年之后,咱们均已作古,就算能够夺回汉人天下,咱们也看不到了。”求书寨中文

陶山虎苦笑道:“军师说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能够一二百年夺回汉人江山,还要我们洪门经营得当,或者需要借助外人的力量,否则依旧是镜花水月。”

朱重阳不以为忤道:“不知道这位军师又是何人,怎会有这么深远的眼光?”

陶山虎道:“诸位都是好朋友,我也不好再隐瞒诸位,我们洪门的军师就是洪旭,原本是国姓爷的爱将,后来国姓爷在水上称雄,洪军师留了下来,为我们出谋划策,我们对他甚是尊重,只不过他说的这些话,什么一二百年恢复汉人正统,倒让我们好生心寒。”

朱重阳道:“洪军师既然这么说,自然会有其一定的道理,一如其所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咱们能够打好基业,让后人能够夺回江山,也足矣,怕就怕在没有希望,世世代代都要忍受异族人的盘剥,那才会让人感到绝望,别说一二百年,只要能够确定咱们咱们汉人迟早能够夺回江山,早一点晚一点又有多少分别了?”

陶山虎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看着朱重阳,朱重阳问道:“怎么,我说错了?”

陶山虎连忙否认:“不不不,朱大侠说的话和我们军师说得差不多,军师说了,此刻满人霸占咱们江山,虽然能够守得一时安稳,那不过是他们朝政把握得好,事不可久,他们迟早会走上衰落,我们想要推翻满人的统治,定要切记不可躁进四个字,那么距离将他们赶回关外,也就成功了一半。”

朱重阳叹道:“洪门有如此人物,迟早能够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只要能够不犯白莲教当年犯下的错误,就算以前丐帮鼎盛时期,也无法和贵门相比。”

陶山虎举杯道:“多谢朱大侠谬赞了,偿若真有那么一天,还要多谢朱大侠金口玉言!”

在讨论洪旭的过程中,叶桑梓始终一言不发,仿佛他对这个洪门的军师洪旭有什么意见似的。

宴席就在这么一片和睦的氛围中度过。

午饭过后,朱重阳等人前去略略休息,还没到傍晚,洪门的弟子便陆续来汇报,他们去查探的那些地方,都没有打听出像百里潜形这样的人物,更别说他们还带着一名女子,直到一名弟子说道:“九江府的兄弟们有所发现,他们查到和那位百里潜形身子差不多的人去了庐山,不过……”

陶山虎问道:“不过什么?”

这名洪门弟子道:“不过庐山范围极广,他们也没有特别注意这两人去了庐山哪里。”

陶山虎疲惫地挥了挥手,让这名弟子先退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庐山密林

朱重阳道:“陶堂主有什么顾虑么?既然百里潜形去了庐山,咱们就去找他不就行了?反正庐山距离这里也没有多远。”

陶山虎叹道:“这是你们不知道百里潜形的能耐,当年曹操下葬前,还命人做了七十二冢,让人为无法探知他尸首真正的所在,百里潜形的智谋可比曹操高明得多,咱们若是找上门去,只怕会他溜之大吉,咱们也只能干看着,他百里潜形能够拿云如熙来做挡箭牌,咱们若没有足够的把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带着云如熙离去。”

叶桑梓则说道:“庐山这么大,想要找到他们两人,只怕不容易,不过只要能够确定他们两人在庐山,就绝对会将他找出来。”

伏隐问道:“怎么找?”

叶桑梓道:“庐山想来都是香火繁盛之地,百里潜形想要进入庐山替云如熙疗伤,只会选择路径偏僻的地方,咱们现在就去庐山,那么按照郑先生寻人的法子,则百里潜形能够藏身的地方也不多,咱们一一找过去,想要找到他,也没什么苦难的。”

伏隐怔了怔,跟着说道:“在下对于庐山的印象,还停留在望庐山瀑布的地步,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似乎从那之后,庐山的游客便没有断过,百里潜形躲在这样的地方,须得避开人多之处,咱们想要找到他们,只怕也容易,还请郑先生领路,咱们找到他后,先不要打草惊蛇,等到他给云如熙姑娘治疗好寒毒之后,就上去动手,我和朱重阳负责对付百里潜形,其余人负责救人,如何?”

叶乘风道:“我和你们一起对付百里潜形,其他人负责救人!”

伏隐道:“也好,以叶兄弟的身手,跟着我们一起对付百里潜形,叶兄弟暗器无双,正好能够阻止他以云如熙为质,只要能够将百里潜形拿下,云如熙姑娘便能安然无恙。”

白无瑕听到众人愿意为云如熙和百里潜形拼命,心中激动,举杯对众人说道:“多谢大伙儿为熙儿付出一切,偿若能够救出熙儿,此后我们夫妻二人终生不会忘记各位的大恩大德。”

叶乘风道:“白兄不必客气,我们对付百里潜形,并不只是为了白兄,也为了中原武林,若是让百里潜形逍遥法外,还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再说了,若不趁此机会将其拿下,我们也无法跟少林一个交代。”

白无瑕何尝不知道叶乘风的意思,他们是真正的侠士,不想居功自傲,所以才不像白无瑕亏欠他们。

一切都在酒中,白无瑕一口喝干杯中酒,众人都陪他喝了一杯,对于云如熙的遇合,人人都对白无瑕抱着一种同情怜悯之意。

午宴过后,众人连休息都没有,便由陶山虎安排着几人赶往庐山。

来到庐山时天色已近黄昏,山中一片昏暗,洪门的弟子指明了百里潜形和一名姑娘进山的方向。

叶桑梓道:“此刻天色已晚,只怕不易寻找到百里潜形的踪迹,咱们在山下休息一晚,明早天一亮,就去追踪他们,如何?”

郑飞羽自然知道白无瑕心中焦急万分,他说道:“我当年在六扇门做班头时,曾数次在晚上追踪犯人的下落,颇有一些晚上追踪的技巧,若是等到明天,很多痕迹就会被湮灭,咱们晚上去查探这些痕迹,也防止夜长梦多,或者打草惊蛇。”开心

叶桑梓道:“晚上能够看得清?”

郑飞羽道:“能够看清,不过比白天肯定要慢些,正好咱们慢慢前行,不至于惊扰了百里潜形。”

众人听郑飞羽这么说,自然不会反对,他们唯郑飞羽马首是瞻,让他仔细寻找百里潜形进山的痕迹。

很快,郑飞羽就有所发现,他沿着一条根本不存在的山路,向庐山密林深处行去。

伏隐跟在郑飞羽身后,仔细查看草木会留下什么痕迹,然而以他夜眼想看,山林中的草木一切如常,怎都看不出有人经过的迹象,他问郑飞羽:“你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

郑飞羽指着一片草中的一点痕迹道:“你看看,这草并非自然折断,也不是什么动物踩踏,而是人的鞋子留下的痕迹,从这一点到下一点被踩踏的距离来看,从这里经过的人轻功十分高明,步幅宽大,且仅有几根草留下痕迹,说明从这里经过的人轻功极其高明,然而这里又不是什么山道,那么能够从这里经过的人,多半就是百里潜形。”

伏隐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别人留下的足印?万一是一名轻功高强,闲着没事的人从这里经过,咱们岂非要白忙活一场?”

郑飞羽道:“若是普通的轻功高手,步履之间或者也能做到这些,然而你看草茎被踩断,而步伐却这么远,当然表示此人轻功高明,身子却十分沉重之故,这种痕迹十分矛盾,既然轻功高明,就不会落脚这么重,落脚这么重,就不可能轻功高明,眼下有了这样的行迹,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伏隐问道:“能够说明什么事?”

郑飞羽道:“这说明从这里经过的人绝不止一人,不过这些草茎这段的痕迹,又绝非两人踩在一处,所以就能够推断出有人背着或者抱着另一人,才能留下这种线索。”

说到这里,伏隐变得心服口服,他不再反问,跟在郑飞羽身后,向庐山密林行去。

山中树木繁茂,已经开春了,许多树木都发了新芽,密林中除了青草外,还有许多灌木,郑飞羽沿着他能够看到的痕迹,慢慢向前行去。

走了没有多远,几人路过一条小溪,郑飞羽让人在溪水这边等候,他这跳过山溪,在另一边寻找百里潜形的踪迹。

找寻了许久后,他跃过小溪,对众人说道:“百里潜形并没有过溪之后直走,而是溯溪而上,在两百多步的地方才继续行走,此人定然是潜行的高手,懂得依靠溪水来泯灭自己的脚印痕迹,看来此人多半是百里潜形了,因为其他人完全没有躲避追踪的理由。”

朱重阳深以为然,让他在前面带路,继续前行。

天色越来越黑,郑飞羽却像丝毫不受影响的,沿着百里潜形留下的足印继续前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深山瀑布

幽暗的森林中传出夜枭的鸣叫声,山风吹拂,白无瑕等人都觉得心中发毛。

像这样的黑暗中躲藏着一个魔头,武功深不可测的魔头,他们要做的就是制服这个魔头,并将他掳走的云如熙解救出来,还要把我好时机,这仿佛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因为不知道百里潜形藏身之地的远近,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发出一声,脚步也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踩断了树枝,发出什么动静,惊动了百里潜形,从而害了云如熙,也害了白无瑕甚至他们自己,他们也不敢点燃火把照明,否则将陷入敌暗我明的境地。

朱重阳和伏隐其实并不知道百里潜形的武功深浅,但两人能够从百里潜形犯下累累灭门屠户的惨案,以及进出少林,无声无息地杀死八名少林武僧等推断出他武功高得力气,下手也是十分狠辣,而朱重阳他们则是宁可高估敌人,也不会小瞧了对手。

伏隐紧握流萤剑剑柄的手心中都渗出了冷汗,他松开剑柄,将手心上的汗在衣服上蹭了蹭,又将手握住了剑柄。

郑飞羽走到一棵大树之前,忽然停下了脚步,跟随在他身后的几人也都跟着停下。

白无瑕低声问道:“怎么了?”

郑飞羽茫然地在四周查探了一会,流露出不解的神色道:“这简直不可能,百里潜形的踪迹到这里就消失不见了……”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闻言一震,两人连忙在附近一起查探起来,以郑飞羽追踪人的本事来说,他说踪迹在此消失,很大程度上不会出现什么差池,所以两人在看看,附近是否有什么山洞地窖一类的地方,百里潜形就躲在其中。

两人都是江湖老手,知道怎么查探,比如看山石是否有什么异常之处,比如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下面中空,又比如说什么地方寸草不生等等,可是两人摸黑找了半天,什么迹象都没有找到。

庐山乃是中原一座名山,山川连绵,山势陡峭,最有名的便是因为李白的诗而名扬天下的庐山瀑布,庐山占地极广,很多地方都是从无人踏足的荒野之地,只怕唯有山猴蛇虫曾经出没过,别说是郑飞羽这样的高手,就连朱重阳等人也看得出有没有人经过,四周的草木连一点踩踏的痕迹都没有,所以百里潜形带着云如熙来到这里,如果没有就此躲起来,那么不是原路返回,就是凭空消失了。

朱重阳问郑飞羽:“百里潜形是否带着云如熙走到这里,看附近没有什么好藏身的地方,所以又折返回去?”

人既然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又转身回去了。

郑飞羽防止自己看错,他回头又查看了一番来时的痕迹,然后肯定地说道:“不可能,百里潜形只有过来的痕迹,没有回去的迹象,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一行人里,叶乘风因为修炼暗器的缘故,眼神比常人更要敏锐,夜间的山林中没有照明的光,他的夜视本事比郑飞羽还要高明不少,他指着这棵大树上一根树枝上的痕迹道:“那是怎么回事?是什么猛禽留下的爪痕?”

朱重阳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就算明知叶乘风所说的是哪根树枝,也要仔细去看,才能看出一点异样来,他说道:“看不清楚,我上去看看。”

朱重阳施展出腾云功,一个纵身来到树枝上,他仔细查看树枝上留下的痕迹,很快,他一个倒翻,从树枝上跳了下来,然后对郑飞羽道:“我明白了,百里潜形来到这里后并不是凭空消失,也不是躲了起来,而是高来高去,借助树枝攀援而去。”

郑飞羽讶然道:“若是他一个人,这么离去还好说,他带着一个人,又怎能做到这一点?”

伏隐道:“或者他将云如熙背在身后,不就能够做到了?以他的本事,要从树上攀援而行,只怕比咱们走路还要容易,不知道,他是借助什么工具高来高去的?”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问的朱重阳,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上面仔细查看过。

朱重阳道:“有可能是一根钩子,也有可能一根绳索,不过是钩子的可能性大些,以为绳索套在树枝上,所耗费的内力更多些,百里潜形就算内力深厚,想来也不会这么浪费。”

郑飞羽一言不发,他心中实难相信一个人能够背负另一个人,还能从容地通过攀爬大树离开这里,他不过出身于六扇门,并不知道江湖中的顶级高手有多厉害。

不相信归不相信,事实摆在眼前,反正他也没有别的可能,只能按照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下去。

以郑飞羽的眼力,既然知道了百里潜形是怎么离去的,剩下的寻找就好办了,他一路追查着树上留下痕迹的,又在山林中前行了两三里路,接着他看出百里潜形自此又从树上跳下,在山里中行走,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瀑布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一座山的山头上。

郑飞羽道:“有这瀑布声的遮掩,百里潜形一时也找听不到咱们靠近的声音,咱们可以放心前行便是。”

朱重阳叹道:“郑先生所说的遮掩,只不过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像百里潜形这种高手,自能从瀑布的声音中听出一些细微的声音来。所以咱们还是不能大意。”

郑飞羽心中凛然,对百里潜形越来越有种捉摸不透、深不可测的感觉。

伏隐问道:“郑先生看着附近可有百里潜形能够隐藏的地方?”

郑飞羽四目环顾,此刻庐山虽然陷入黑夜,可是星月之下,还是能够分辨出山头树木的轮廓,他看了一会后摇了摇头:“这才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这附近应当不适合躲藏,你们看,这里虽然靠近水源,却因为瀑布声音震耳欲聋,所以晚上不利于休息,而因为这里是风景宜人之地,白天又有游客闯入,所以不利于躲藏,百里潜形是个聪明人,不会选择在附近落脚,只是这里的确有他前来的踪迹,所以才显得非常奇怪。”

伏隐道:“如果这附近有比较隐蔽又十分深的山洞,或者能够解决这两件难题。”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隔山相望

朱重阳摇了摇头:“瀑布声能够通过山石传递,也就是为什么耳朵贴在墙上也能够听到墙对面声音的缘故,就算深入山洞,瀑布声也会十分吵杂。”

叶乘风也肯定了这一点,伏隐无话可说,心中却道,既然百里潜形从这里经过,落脚处应当在这附近,待会若是在附近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你们这么一本正经的解释不都要成为笑话了么?

然而郑飞羽说得没错,百里潜形果然没有选择在这附近藏身,几人又往前走了四五里地,身后的瀑布声逐渐细不可闻,眼前的林木更加茂密,他们渐往下行,已经走到了一处山谷,朱重阳庆幸有郑飞羽这种追踪高手,才能够在黑夜中找到这里,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就迷失方向了。

穿过山谷,众人又在郑飞羽的带领下向一座山上行去,此时他们已经迷失在庐山之中,朱重阳等人也分不清东南西北,想要借助北斗星辰来辨别方向,夜空又被山头遮挡,虽然朱重阳知道怎么靠树木辨别南北,比如砍断一根树枝,靠着年轮的方向就能辨别方向,又或者看树叶茂密的一方就是南方等等,只是此刻寻找方向并没有什么作用。

又走了一盏茶时分,郑飞羽忽然停了下来,在他们眼前,有一条汩汩流动的小溪,伏隐来到溪水旁捧着溪水喝了几口,正要开口夸赞溪水清冽,却被郑飞羽止住,然后低声说道:“大家从这里开始都要小心些,如果我猜得不错,那魔头应该就在附近了。”

朱重阳低声问道:“何以见得?”

郑飞羽道:“你们仔细闻闻,溪水带来的空气中有一股烟火气。”

几人对着溪水上面的空气仔细闻,却什么都没有闻到。

郑飞羽见众人一脸茫然,连忙解释道:“这种味道极难分辨出来,必须要经过多年的训练才能分辨出来,通过这气味,我判断百里潜形应该带着云如熙在溪水上游一里多远的地方,不会超过两里路。”

白无瑕听到云如熙距离他们不到二里路,心中怦怦直跳,他看着几人,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什么都没说。

朱重阳知道他的意思,低声说道:“白公子请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不过如今百里潜形多半正在为云姑娘疗伤,现在不宜出手,咱们就算到了他们附近,也应竭力忍耐,等到相应的时机再说。”

白无瑕知道这一点,跟着点了点头。

郑飞羽带着几人沿着溪水向山上又斜斜走了一里路左右,到了这里,众人都从溪水的上方闻到了以一些柴火燃烧后的烟味,想着郑飞羽在一里地外就已经闻到,对他更起了敬重之心。

随着烟火以及烧烤食物的气味越来越浓,郑飞羽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众人点了点头,再摇了摇头,众人不解其意,郑飞羽向附近的另一座山头指了指,然后轻轻向山下行去。

这么一来,朱重阳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来到这里,已经能够确定百里潜形就在前方,此刻他之所以向山下行去,自然是表示再往前行,就有可能会被百里潜形察觉,因此他先点头复又摇头。

几人随着郑飞羽蹑手蹑脚地向山下行去,人人心都提了起来,此刻只要发出一点动静,不仅他们立时就要跟百里潜形进行一场厮杀,而且云如熙也将性命不保。

终于远离了百里潜形,他们并没有惊动这魔头。

郑飞羽带着他们来到附近山上的山头出,众人回过身来,郑飞羽指着对面漆黑的山头某处,肯定地说道:“那魔君就在那里。”

除了叶乘风外,其他人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郑飞羽如此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叶乘风道:“那里的确有人居住的痕迹,郑先生何以能够肯定那里就是百里潜形的所在,而不是其他人在那里?”

郑飞羽道:“通过种种判断与我这么多年来寻人的直觉,那里必是百里潜形的所在。”

伏隐有些难以相信,向郑飞羽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相信直觉,他说道:“你说的种种判断,自然是一路追踪过来时,他能够高来高去,以及路上留下的浅浅的脚印,这些我们都能明白,不过直觉这方面,有点太玄了吧?”

郑飞羽失笑道:“是有点玄,不过大部分情况下都比较准确,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至少在我看来,在那里藏身的人,绝不是普通人,至少从这一点来说,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来到这深山老林生活吧?”

伏隐点了点头:“这么说倒容易理解一点,唉,那魔头什么时候能将云如熙的寒毒治好,开始离去呢?”

一路都沉默不语的叶桑梓此刻接过话茬说道:“这件事只有你们习武人才知道,如果寒毒侵入肺腑,需要多久多久才能将毒逼出来呢?”

朱重阳道:“这要看驱毒人的功力,以及对毒性的熟悉程度,快的话不过两三天,慢的话只怕要十天半个月。”

伏隐悻悻地说道:“偿若需要十天半个月,咱们几人吃饭都会成为问题,这里远离市镇,咱们又不能生火,以防被那魔头看出异样,我看现在就要派人下山去买干粮,否则明天早上都要饿肚子了。”

郑飞羽道:“明天早上倒不至于饿肚子,我身上一直都带着一些风干的牛肉,渴了喝点溪水就能充饥,就算不吃东西,郑某也能坚持三四天,再久了虽然不至于会饿死,但也没有力气去跟歹人搏斗了。”

伏隐道:“那是你饿惯了,我可不行,一顿两顿不吃还行,再多了就受不了,谁下山去买干粮的好呢?”

白无瑕要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看到云如熙,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乃是对付百里潜形最重要的实力,不能分散,剩下的人便只有叶桑梓和郑飞羽了,叶桑梓正要自告奋勇前去,郑飞羽抢先说道:“还是我去吧,毕竟我熟悉路途,来回快一点。”

朱重阳也不希望叶桑梓前去,毕竟叶桑梓无所不知,许多事都有用到他的时候。

郑飞羽将身上携带的风干牛肉留下,又嘱咐众人千万要小心,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以防被百里潜形察觉,听到众人答应后,郑飞羽便立刻连夜下山去了,伏隐还不忘让他带点酒,毕竟深山寂寞,偿若没有酒,何以打发此后几日漫长寂寞的时光?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行脚郎中

等到郑飞羽走后没多久,几人便感到肚子饿了,几人分吃了干牛肉,又找到溪水喝了一通,人人都吃得很饱,饱食之后容易犯困,再加上他们走了半夜,无不感到疲倦,几人各自找了一个平坦舒服的地方睡下了,只有白无瑕,想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就在对面的山头和一个魔头在一起,哪里能够睡得着?

想着百里潜形初次找到自己,让自己帮他售卖《洗髓经》的情形,白无瑕心中充满了悔意,只是当时的他为了云如熙,不得不接受百里潜形的要求,以换来更多的钱财购买婵灵,为云如熙续命。

就算让自己重来一次,只怕自己依然不能拒绝百里潜形的要求,冥冥之中,是否早就注定了他们的命运呢?

庐山上空的星夜和其他地方的星夜并没什么不同,也许是因为周围没有灯火的关系,天上的星辰变得更加明亮,这世上是否有神仙呢?如果有,那么神仙能否听到他的祈祷呢?

山风吹拂,让原本就料峭的春寒变得更是寒冷,以白无瑕一点微末的功夫,原本也能够抵御这种寒冷,但是他心不在焉,也没有去刻意抵御这种寒冷,他一心想着云如熙,想着她在得这种怪病之前的美好种种,不由得想得痴了。

翌日一早,朱重阳最先醒来,天色还没大亮,太阳被山头挡住,山间露水大,朱重阳运功将身上潮湿的衣服全都烘干,然后准备喊其他人起床,他举目四顾,这才发觉郑飞羽还没有回来,对于郑飞羽,朱重阳倒不怎么担心,因为夜晚去买干粮未必好买,而且要买这么多人的熟食,非要等到白天不可。

他向喊醒了伏隐,正准备去喊其他人时,伏隐指着白无瑕道:“他好像病了,脸色这么红!”

朱重阳用手一摸白无瑕的额头,触手发烫,看来白无瑕发了烧,这可怜的人,大半夜都没睡,等到迷迷糊糊地睡去时,身上早已冻得冰凉,他又不想打扰旁人,自己硬挺,结果就得了风寒。

看着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白无瑕,朱重阳先回头看了看对面山头的百里潜形,还好从那边到这边足有三里多远的路程,百里潜形一时也看不到他们,朱重阳让伏隐去取些水来。

伏隐双手一摊道:“又没有盆又没有碗,怎么取水?”

朱重阳脱下自己的衣服垫在白无瑕身后,随后说道:“那你就用衣服浸湿了,回来将水绞出来给他喝。”

伏隐无奈去了。

经过这么一番吵闹,叶桑梓和叶乘风两人也都醒来,看到白无瑕生了病,叶桑梓抢过来把着白无瑕的脉搏,过了一会才说道:“他这是内邪外寒交攻所得的风寒,最是厉害不过,必须要用药草克制他身体上的外寒,内邪则只能慢慢劝说,等他自愈。”

朱重阳叹道:“这荒山野岭的,又能去哪里去找草药?若是早先知道这一点,也好让郑飞羽带点草药回来。”

叶桑梓失笑道:“这里可是庐山,庐山被称之为草药圣地,就算那些珍贵的药草被药民采得差不多了,要治疗风寒的寻常草药可说遍地都是,眼下正值初春,药草萌发,药效虽然不如夏秋时的药力,也足够解他风寒所用了。”

这时伏隐拿着浸湿的衣服走来,听到叶桑梓的话,他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懂得草药?”

叶桑梓点了点头道:“我在进入源流门之前原本是个行脚郎中,就是因为常常去各地帮人治病,所以才会知道这么多消息,后来虽然加入了源流门,这门手艺也没有丢下,我去采草药,你们在这等着。”管家

朱重阳和伏隐等人留下来照顾白无瑕,叶桑梓去找草药。

伏隐将衣服里的水挤到

白无瑕躺在朱重阳的衣服上,口中喃喃地喊道:“熙儿……熙儿……”

看着他即便是在病重,也带着一副无奈兼且听天由命的样子,朱重阳、伏隐和叶乘风三人都生气怜悯之心。

尤其是朱重阳,在他来到中土的十多年间,做过无数行侠仗义的事,从来没有生出这么沮丧的感觉过,面对不平之事,他总能如同他父亲朱雀一般,想到解决的办法,如今却只能等,在面对百里潜形时,他没有一点把握,所以也无法给白无瑕什么承诺,这一点不免让他心生愧疚。

也许他们为对付百里潜形,准备得实在是太唐突了些,如果他能多找些人来……

只是生活中没有如果,而且他也有不找朋友来帮忙的理由,他不想朋友们为他冒无谓的险。

正胡思乱想着,叶桑梓带了十几株药草回来,他早已将药草根上的泥土在溪水中洗净,然后放在一块干净些的石头上,将几味草药放在一起碾碎,朱重阳也不认得这些草药,他看着叶桑梓将草药捣碎,一直到捣成糊状,这才抓起来塞入白无瑕的嘴里。

白无瑕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东西放在嘴边,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叶桑梓将草药糊趁机送入他嘴里,这些草药定然很苦,白无瑕不想吞咽,叶桑梓捏住他两颊上的穴道,白无瑕无法闭嘴,药糊顺着他的喉咙滑了进去,知道草药被他吞尽,叶桑梓这才松开送。

等到白无瑕躺下后,叶桑梓又从怀中掏出一包银针,对着白无瑕身上几处穴道刺入,然后点动银针,对白无瑕进行针灸治疗。

良久,叶桑梓收了银针,对朱重阳道:“有了草药和银针,白公子已然无碍,只不过药效力道太缓,就算用银针也不能快多少,如果朱大侠肯仗义出手,用真气引导,则对于他吸收药力会有极大的提升,不知道朱大侠肯不肯……”

朱重阳道:“同舟共济,自然是义不容辞,叶先生先跟我说说如何助他行气?”

叶桑梓指点了他如何在白无瑕体内运气,好助他活血引药,朱重阳按照他的指点,双掌按在白无瑕丹田处,将内力注入,助他真气运行,化解草药的药力。

这边伏隐和叶乘风两人见到白无瑕既服了草药,又被施以针灸,再加上朱重阳的真气引导,已然没有大碍,便坐在一起看望对面的山头。

对面的山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两人知道百里潜形就在对面,朝阳冉冉升起,阳光照进峡谷,唯有百里潜形所在的山头还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让两人全都生出异样的感觉。

伏隐问道:“叶兄弟能否看到对面有什么动静?”

叶乘风的眼力以及算得上是江湖上顶尖的眼力,可是在他看来,对面一点动静都看不出来,他摇了摇头道:“或者那魔头还没有起床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孤男寡女

等到朱重阳帮白无暇运功结束后,白无暇虽然还没醒来,但发了一身大汗,身上的烧退了,整个人沉沉睡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见到白无暇无碍,几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朱重阳起身先看了看对面山上的情形,接着问道:“可曾有什么动静?”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都摇了摇头。

朱重阳感到有些难以理解,他说道:“他们两人好歹也要吃饭啊,难道疗毒时不用进食不成?”

叶桑梓推断道:“若百里潜形在为云如熙用内力驱毒,除了担心有人打搅外,还须提防野兽的袭扰,所以我推断百里潜形在山林中捕杀猎物,然后烤成熟肉,再储存一定的水,便不用频繁出入,可以专心为云如熙驱毒。”

这么一解释朱重阳便有种解释得通的感觉。

伏隐道:“他们若是几日或者十几日都不出来,咱们难道要这么一直盯着不成?若是他们在某日晚上疗毒完成,然后悄悄地走了,咱们一无所觉,岂非成了在这耽误功夫的傻瓜?”

叶桑梓道:“他们离开时定会有些动静,就算动静不大,咱们也可以安排人轮流值守,若是看到百里潜形一个人出现便罢,若是他和云如熙一起出来,咱们就动手救人。”

因为动手拿人没把握,所以叶桑梓便说救人。

眼下轮流值守盯着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伏隐只能接受这个提议,他看着刚服了草药没多久的白无暇,想起了另一件事,趁着白无暇听不到,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说,那百里潜形和云如熙姑娘两人孤男寡女待在一起……这个……你们知道我在说什么……”

朱重阳打断他的话:“伏隐!你此刻提起此事,不觉得对白无暇来说太残忍了些么?”

伏隐辩道:“这件事是不提就不存在的么?他们两人迟早会面对这个问题,咱们现在讨论一下,当他们二人见面后,偿若因为此事争吵起来,咱们也好从中劝说劝说,叶先生,你说是不是?”

叶桑梓苦笑道:“你将这个难题抛给我,只怕也是找错人了,我叶某在其他方面或者懂得多一些,男女之情上面,我连诸位也不如。”

叶乘风失笑道:“叶先生好一招避重就轻,唉,我虽然也懂得不太多,却感觉如果白无暇这么痴情于云如熙,或者便不会在意这些,何况云姑娘在这之前本就病殃殃的,回头只要平平安安的,白公子哪里还会计较什么。”

伏隐充作行家道:“男女一事上,叶兄弟没有经历过,自然一开口就是外行,有句话叫做爱之深,恨之切,意思是指爱得越深,便越希望对方完美无瑕,尤其是在这方面,此事只因是发生在白无暇身上,所以你们都没有切身体会罢了,当你们深爱一个人时,对这种事自然会接受不了。”

朱重阳不屑地说道:“还切身体会,你又有什么切身体会了?这种事外人无法置喙,还要他们自己来处理,再说了,百里潜形这几日虽然和云如熙两人在一起,期间最多相当于郎中和病人之间的关系,暂且还不回涉及男女之事,等到云姑娘身上的寒毒被驱除殆尽后,才应该担心此事,而那时候咱们就该出手了。”

伏隐喃喃地说道:“希望咱们能够把握好时机吧,否则容易给他们两人之间造成难以弥补的隔阂,那就让咱们心中过意不去了。”

朱重阳道:“先别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了,郑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几人经他这么一说,都觉得郑飞羽离开得太久了,此刻已到了半晌,郑飞羽乃是昨夜下山去找干粮的,就算他夜里在什么人家中借宿一宿,早上起来买了干粮,此刻也该回来了。

伏隐道:“郑先生会不会迷了路?”

朱重阳连忙否认了这个可能性:“咱们这几人里要说谁会在这庐山中迷失了方向都有可能,郑先生是什么人?就是他带着咱们来的,又怎么会迷路?”

伏隐道:“若不是迷路,又会是遇到了什么情况?”

叶桑梓摇了摇头:“一样的道理,郑先生做了几十年六扇门的班头,其警觉性比常人都要高明得多,也不应该遇到什么意外,难道……”

几人同声问道:“难道什么?”

叶桑梓皱着眉头道:“难道他遇到了百里潜形?”

伏隐愕然道:“这怎么可能?百里潜形不是在对面的山上帮云如熙驱毒呢么?”

叶桑梓道:“我只是说有可能,百里潜形帮云姑娘驱毒,究竟是什么情形,咱们也不知道,是否需要他一直要留在云姑娘身旁呢?还是他每日只需为她驱毒一两个时辰,其他时间他都可以自由来去呢?”

伏隐道:“就算百里潜形每日只需一两个时辰为云如熙驱毒,其他时间他也不会四处溜达吧,他难道不怕云如熙就此逃走吗?”

这一点不用叶桑梓解释,朱重阳便跟着说道:“云姑娘身上寒毒这么重,只怕她虚弱得连路都走不了,又岂有能力逃走?”

伏隐说不出话来,对于郑飞羽的去向也跟着担心起来。

叶桑梓道:“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且可能性也不大,说不定他在买干粮时遇到了什么人或事给耽搁了呢。”

伏隐想了想,又觉得郑飞羽未必会有什么事,不过也不能确定,他说道:“偿若郑先生真的碰上百里潜形那魔头,你说他会不会将咱们这里给说出来?”

朱重阳道:“别胡思乱想了,就算郑飞羽遇上百里潜形,两人又不相识,百里潜形也未必上来就痛下杀手,就算他痛下杀手,两人遭遇的地方距离这里也不会有多远,总会发出些动静,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况且以郑飞羽这么老练,怎会让百里潜形这么容易发现他的身份?”

只是郑飞羽到了现在还没回来,当真让几人为其担心,而天已经快到晌午了。

白无暇又喝了几口伏隐用衣服浸湿的水后悠悠醒来,只是身子还十分虚弱,朱重阳又给他体内注入了一些真气,他脸上才有了些血色。

醒来后的白无暇一言不发,只是痴痴地看着山对面,仿佛除了云如熙外,他对什么都是麻木不仁。

想着还没消息的郑飞羽是去购买干粮,伏隐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说道:“等不到郑先生,咱们也要吃饭啊,早上就什么都没吃,午饭再没着落怎么行?”

朱重阳道:“山野中什么吃的没有?只是不能生火做饭,能吃的东西就不多了。”

伏隐看了看四周,对几人说道:“这样吧,我和叶兄弟去打猎,打到什么野兽后去山头那边去生火烤熟,回来给你们带一点过来。”他要和叶乘风一起去打猎,自然是看中了叶乘风的暗器厉害,有他在,射杀野兽自然不成问题。

朱重阳却觉得,即便是在山头那边生火,也还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因此还是劝说他找些野果子吃。

伏隐恨恨地说道:“且不说野果子根本就难以充饥,而且现在是初春时节,哪里会有什么野果子?”

两人正为要不要生火做饭而起了争执时,一直没有消息的郑飞羽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刚才还为郑飞羽感到担心的伏缨见到他安然无恙,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股无名火起,他冲过去问道:“你去逛窑子去啦?怎么到现在才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去向不明

郑飞羽听到伏隐气急败坏的问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神秘一笑道:“我没去逛窑子,只不过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伏隐忍着怒气问道:“什么人?你姘头?”

郑飞羽笑道:“恕我暂时卖个关子,我看你这么生气,多半是因为我回来得迟了,结果让你饿肚子了,是不是?”

伏隐听到他提到饿肚子,肚子果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郑飞羽将身上的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烧鸡,牛肉,烙饼等干粮,他果然没有忘记伏隐的嘱托,还带来一些酒,只是酒不多,让伏隐心中有些不快,不过这时候哪还能计较这许多,他毫不客气地撕下一条鸡腿吃了起来。

其他人也来不及询问郑飞羽究竟见了谁,都耐不住肚子饥饿,大吃大喝起来,唯有白无暇因为心中气苦,没有食欲,朱重阳劝他生病期间更要吃饱才行,现在因为郑飞羽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们未必有制服百里潜形的能耐,却有了救回云如熙的把握,偿若到时候白无暇没有力气,只怕非但不能帮上忙,还会成为拖累。

白无暇听朱重阳这么说,心中燃起了和云如熙再续前缘的希望,报复似的吃喝起来,竟比别人吃得都还多些。

伏隐吃得肚子滚圆,这时他看着郑飞羽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这老小子所见的定是女人,否则怎会这么一副媚眼含春的样儿?”

郑飞羽忍着笑道:“我说了要卖个关子就是卖个关子,你也不用套我的话,不过我可以提示一下,朱大侠若说救回云如熙,绝不成问题。”

伏隐等人还以为郑飞羽的意思也是拿下百里潜形没有把握,只能先救回云如熙,意思和朱重阳的意思差不多,所以也都没有怎么在意。

伏隐看他一副坦然的样子,不似心中有鬼的神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问道:“那你这个关子准备卖到什么时候呢?”

郑飞羽道:“时机一至,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现在咱们正事要紧,就别管这么多闲事了,对了,白公子怎的脸色这么差?”

朱重阳将他昨夜受了风寒一事跟他说了,郑飞羽叹了口气,又似乎感觉劝无可劝,他说道:“夜里春寒还是十分厉害的,若没有深厚的内力不足以御寒,白公子有些大意了。”

听郑飞羽的话,只字不提云如熙的事,不过郑飞羽说归说,还是解开自己的衣扣,将自己外袍里面的一件羊羔绒夹袄脱了下来,让白无瑕穿上。

白无瑕信念云如熙,带着些自暴自弃的心态,不愿意穿上,仿佛他身子多受些苦,心中的痛苦便能减轻些。

郑飞羽也劝说他:“你若是不将自己照顾好,等到云如熙姑娘被救出来后,看到你病成这个样子,你说她会高兴,还是会难过?”

前有朱重阳劝他好好吃饭,后有郑飞羽劝他穿得暖和些,白无瑕如同一个任人操纵的木头人,只要别人劝说是对云如熙有利的,他便去做,整个人麻木得让人心疼,朱重阳知道他是不敢对救出云如熙有所奢求渴望,怕之后自己会因为没有救出云如熙的失望而绝望。

如果没有希望,又怎会感到绝望呢?

可是白无瑕心中真能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么?偿若没有希望,只怕他早就支撑不下去了。5599

看着白无瑕乖乖地将这件羊羔绒的夹袄穿上,众人心中都暗自送了一口气。

伏隐将郑飞羽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酒给白无瑕喝了点,白无瑕喝了之后,依旧和几人都不说话,先是痴痴地看了会对面山上郑飞羽所指的地方,之后便沉沉睡去。

朱重阳看了一会对面的山,对面山风吹拂,山林起伏,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他心中思忖,郑飞羽一夜兼一早上都没有出现,会遇到什么事呢?

偿若郑飞羽不怀好意,必定心虚,心虚之人最怕别人怀疑他,因此对他人的询问,定会编出一个合理且令人信服的理由出来,可是郑飞羽越是这么含糊,越表明他并没有怀着什么恶意。

且郑飞羽乃是洪门弟子,更是洪门堂主亲自推荐,绝不可能存心不良。

那么郑飞羽如不是心怀恶意,而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为何不肯说出来呢?

朱重阳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没有深究,和叶桑梓一起商量了如何轮流值守,如何分派众人轮流盯着,一旦有了动静,就立刻通知其他人。

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分别是朱重阳,伏隐,叶乘风,叶桑梓,郑飞羽以及白无瑕,除去生了病的白无瑕不在值守之列外,还有五个人,叶桑梓原本是安排其中四人,包括他自己在内,每个人值守三个时辰,郑飞羽则否则策应,伏隐有些不答应了,他说道:“这样分开值守实在是太无趣了,让我一个人顶着对面坐上三个时辰,我可受不了。”

叶桑梓想不到他会拒绝自己的提议,愕然问道:“你待怎的?”

伏隐道:“我要跟朱重阳一起值守,哪怕两个人一起值守六个时辰也好,两个人能够说着话,也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干坐着,若是中间走了神,更是得不偿失,两人一起值守,总不至于一起走神,并且能够说说话,权解寂寞。”

叶桑梓问朱重阳:“那你愿意跟他一起值守么?”

朱重阳道:“我无所谓,就怕这家伙话说得多,容易口渴。”

伏隐笑骂道:“去你的,行了,我们两人连着值守白天六个时辰,晚上由你们三人看着办,叶兄弟夜视眼尤其厉害,郑先生盯人经验丰富,叶先生知识渊博,定然不会错过百里潜形的行踪。”

几人自然知道伏隐选择白天定然占了便宜,因为白天的一日三餐也算在内,另外白天活动的人多,就算让他偷个懒,也不会错过什么。

郑飞羽和叶乘风都不会跟他计较,答应了他的提议,郑飞羽这次带来的干粮不过几人三日的口粮,以防万一的情况下,郑飞羽又下山一趟,去多待些干粮回来。

伏隐道:“你可别借着去带干粮的机会又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以至于老半天都回不来,让我们平白担心。”

郑飞羽道:“你担心的是你的肚子吧?反正已经有了三天的干粮,我三日内准回就是。”

伏缨愕然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郑飞羽笑道:“自然是在说笑,你们放心,从这里到山下集市,来回差不多需要三个多时辰,天黑前我准回来就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后起之秀

等到郑飞羽走后,朱重阳尝试着问叶桑梓:“叶先生无所不知,可知道郑飞羽所以耽搁,究竟是遇到了谁人?”

叶桑梓失笑道:“这一日夜咱们都在一起,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我所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你这是考较叶某来着。”

朱重阳也跟着干笑道:“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么?”

叶桑梓道:“依我推断,这位郑先生应是碰到了好事,只看他眉角含笑,就算是看着白无瑕白公子时,那抹笑意都没有消失,反而带着一点得意,郑飞羽眸子正,心中没有龌龊事,所以我猜郑先生应是遇到了什么能够化解百里潜形和云如熙这个难题的帮手。”

伏隐有些难以相信,他酸酸地说道:“帮手?那会是谁?喜欢好管闲事,又有足够本事的,武林中更无别人比我和朱重阳值得一提的了,还能有什么人让郑飞羽认为可靠的?”

叶桑梓知道伏隐是不忿郑飞羽小瞧了他们,他失笑道:“就算世上会有别人能够化解这场劫难,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啊。”

伏隐道:“世上自然有人能够对付得了百里潜形,不过这些人都不该在这附近,我看郑飞羽这老小子多半是见到了他的老相好,你叶先生想歪了。”在伏隐心中,能够对付得了百里潜形的人自然有,比如他的父亲伏缨等,只不过伏缨和朱雀以及慕容寒山等人都在西域而已,自然不在这附近,而身在中土,又能够对付得了百里潜形的,伏隐一时还想不出什么人来,而郑飞羽所结识的人,那更是根本就不存在。

叶桑梓懒得和他争论,听他说得这么肯定,只好说道:“或许我猜得不对,伏大侠猜得才是正确的,反正也用不了几日就能有结果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伏隐听他这么说,摆出一副自然是我猜对了的样子,得意地拿块石头在手中抛上抛下。

叶乘风提醒他:“伏大哥,白天是你和朱大哥两人值守,还是别三心二意的好。”

伏隐白了他一眼,知道他并不支持自己的推断,也就是不认为郑飞羽所见的人是他的老相好,本来想埋汰他几句的,因为叶乘风毕竟年轻,他不好以大欺小,只能恨恨地转过头去盯着对面的山林。

朱重阳心中暗暗思量,叶桑梓所说的郑飞羽是遇到了能够对付百里潜形的人,以叶桑梓的见识,此语多半不会错了,而且叶桑梓言之有理,比之伏隐的一通胡搅蛮缠,令人信服得多。

可是他和伏隐一样,想象不出这个能够解决眼前百里潜形之人危机的人究竟会是什么人。

他自然也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帮助他们几人了结此事,将云如熙安然无恙地救回,将百里潜形绳之以法,只是他也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便索性不去想及此事。

伏隐枯燥地盯着对面的山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朱重阳说话,话语中自然免不了谈及当今武林中的后起之秀,口气中似乎除了他们几人外,再无什么人能够挑起江湖大梁,为此感慨,什么一代不如一代之类。

朱重阳道:“这或者是因为咱们这一代的年轻高手更懂得深藏不露,不喜张扬的缘故,又或者是你见识不广,天下这么大,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咱们两人又算什么?”

伏隐听他为了贬低自己,不惜将自己也拉下水,一时不好说他什么,只得另举例证:“当年你爹和我爹携手行走江湖时,江湖上多多少少的英雄好汉,他们都是如数家珍吧?就连他们两人,也不都是年少成名?江湖上何门何派的少年高手,他们哪个不是了如指掌?更有何人能比他们风头更劲的?”

朱重阳心道,家父朱雀风头一时无两倒是有的,红缨公子伏缨声名便差了些,盖因伏缨虽然也不遗余力地行侠仗义,可他盗富济贫毕竟不是件件都为人所知,不想朱雀为了宣扬武林正气,许多事虽然不明说是自己所为,还是有不少人传出他的事迹。

只不过但这种话他自然不会跟伏隐直说,否则定会惹来他一番争辩,他说道:“那是他们的本事,你我又怎能跟他们相比?”89书库

伏隐道:“好歹咱们也出身不亚于他们,甚至犹有过之,而且咱们来中原十多年了,对于中土武林中的几个有名的人,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又何曾听说过有什么天资过人之辈?你听说过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听说过。”

伏隐问道:“谁?”

朱重阳道:“比如现任丐帮帮主刘呈祥,他年少英雄,身怀丐帮狂风骤雨掌和莲花棍法两大绝技,你能说他不是后起之秀?不是少年英雄?”

伏隐道:“只看他接手丐帮之后,丐帮弟子虽然看在他是刘苏儿之子的份上,三家丐帮混为一统,可是丐帮至今在武林中没什么动静,便知道他缺少昔日汪九成之才能,只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重阳道:“刘呈祥接手丐帮时日尚短,不足以评价他的本事,说不定他是在韬光养晦,对丐帮进行整顿,你我既然不知道,当然也不能随意评价了。”

伏隐说不过他,只好说道:“那好,他算一个,毕竟也和咱们有些渊源,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朱重阳道:“你忘了张三之子张九儿了么?他难道算不得一位英雄豪杰?”

伏隐像是忽然想起了他,接着又摇了摇头道:“张九儿虽然武功并不比你我差,但是他无意行侠江湖,脾性和他爹张三差不多,顶多称得上是一名游侠,是一条好汉,却称不上英雄。”

这一点朱重阳倒无法反驳,他说道:“由得你去说,我问你,武当新近出了个武当三侠,个个武功了得,又喜欢行侠仗义,这三人难道还不算少年英雄?”

伏隐不屑地说道:“武当三侠?只怕这三人也配不上这个名头,江湖同道不过是看在武当派的面子上,才这么高抬他们而已,以他们三人的修为,若不是武当派的,只怕早就被人宰了。”

朱重阳笑道:“这么看来,你对少年成名又名副其实的要求挺高的?”

伏隐道:“这是自然,滥竽充数自然不行。”

朱重阳道:“说到名副其实,我心目中倒有以为少年英雄,他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心地善良,更喜欢行侠仗义,假以时日,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家,这样的人物,你若再看不上,连我都不答应。”

伏隐道:“哦?那你跟我说说此人究竟是谁?”

朱重阳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然就是叶乘风叶兄弟了,你说他是不是称得上少年豪侠二字?”

伏隐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说话真是有趣,叶兄弟自然是少年英雄了,这还用你说么?”

叶乘风听他二人谈到自己,忍俊不禁地说道:“两位哥哥就别拿我开涮了,你们怎么不将自己也算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必经之地

伏隐道:“看来你并没有全都偷听我们的话,我们是说江湖上除我们之外的少年英雄,看看有多少人足以名动江湖,足以支撑武林中的正气,可是说来说去,能够谈得上的却没有几人。”

朱重阳对叶乘风道:“我都说了是这小子见识少,他还不承认,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少年人成名之心已经大不如前,很多年轻人就算本事出众,也不爱张扬,宁可韬光养晦。”

叶乘风问道:“为什么?踏入武林,为的不就是名利二字么?”

朱重阳苦笑道:“那是以前,以前还是咱们汉人河山之时,为了种种目的,追求名声的人如过江之鲫,可现在是女真人的天下,汉人当出头鸟,又有什么好了?若是被朝廷看上眼,逼着为官,去对付自己人,那就成了汉奸,偿若不从,更会招来报复,就算不被朝廷看上,旁人也不会当他什么,就算他武艺高强也不能对自己人发狠,否则别人就会说,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将女真人赶出中土?”

伏隐道:“这是你小子想多了吧?”

朱重阳摇了摇头:“这是我见识过,也能理解的,除非是像咱们这样,在汉人中惩强除恶,有了侠义名声,再不至于为人说嘴,那些新晋少年,想要被大部分人所接受,就不能仅凭武功,还要先积累声誉才行。”

叶乘风不禁默然,他自己不就是初入中土武林么?想要博得昔日他父亲叶不凡那样的暗器之王的称呼,只怕自己比他更不容易。

伏隐像是能够看穿他心意地说道:“叶兄弟想要称誉江湖,比其他人更要容易些,就像我和你朱大哥二人,有着侠士后人的名头,旁人极少会来指摘我们什么,再加上我们多作好事,没用多久,也都博得了大侠的名头。”

叶乘风笑道:“我也不求在武林中如何,只要不坠家父声威就行了。”

此时白无瑕干咳了两声,叶桑梓连忙喂了他几口水喝,白无瑕这次懂得对叶桑梓道谢。

看到白无瑕神智渐复,伏隐等人一时也不好再胡乱探讨这些琐事,毕竟白无瑕还在为将来担心,他们这么毫无顾忌地说笑,不免显得有些残忍。

直到吃过午饭,白无瑕又沉沉睡去,他们这才一边看着对面的山上一边说话,伏隐问朱重阳:“偿若百里潜形和云如熙此刻是在一个山洞里,而这个山洞又是通往山后,百里潜形给她治好寒毒后,若是带着她从山后离去,咱们岂不等的冤枉?”

朱重阳看了看对面的山头道:“他百里潜形若是将云如熙的寒毒治好,他也不用再顾忌什么,以他这样的人,为何要从山后离去?”

伏隐想了想,认同了他的想法,以百里潜形这等本事这等脾性之人,又怎会偷偷离去?别说他不知道有他们在盯梢,就算知道,等到他为云如熙治好寒毒后,功力恢复,也不用再担心其他人,更何况就算他猜出白无瑕回来找云如熙,也带了不少高手,他有云如熙在手为质,那是更加不用担心了。

叶乘风道:“对面的山上既然看不出有什么山洞,那就说明洞口被树林遮挡住,我并不怎么担心他们从其他地方离去,而是担心他们走的时候,行迹被树木遮挡住,等到咱们发觉他们已经离去时,只怕已经迟了。”

朱重阳倒没有注意这个问题,他说道:“百里潜形若非有意,不可能带着云如熙离开时,一直都被树木遮挡吧?”

叶乘风叹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偿若他并非有意,而是在无意中行经之地,也都是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岂非让咱们措手不及?”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觉得有这个可能,却又不知该如何破解这个难题。

叶桑梓听到他们的谈话,凑过来说道:“这倒是你们多虑了,你们看!”他指着山谷中的一片光秃秃的,没有生长草木的地方,对几人说道。

朱重阳等人看着那块地方,一时也不明白叶桑梓是想让他们看什么。

叶桑梓道:“那是咱们来的时候经过的地方,我自己查看了周围的地形,如果百里潜形为云如熙治好了寒毒,那么他们定要下山离去,而不是向庐山深处进发,则那块地方是他们下山的必经之地,所以不用担心他们走了,咱们还留在这里傻等。”

朱重阳等人这才释然。

到了傍晚时,白无瑕从昏睡中醒来,也许是因为叶桑梓药草灵验,也许是因为他晌午时吃了饱饭,再加上出他穿得暖和,又休息得好,竟然精神了许多,一场风寒像是好了大半。

朱重阳见状连忙站起身来问他:“怎么样?身子有力气么?要不要我再给你输入些真气?”

白无瑕道:“不用,我已经好得多了,多谢朱大侠损耗自己的内力为我治疗,在下无以为报……”

朱重阳道:“不用这么客气了,你且放心,我们几人联手,就算百里潜形有三头六臂,武功天下第一,我们也有把握将云姑娘救出来,我们还想要将他活擒,将他交给少林寺处置呢。”

白无瑕怔了一会后说道:“活捉他我倒没有奢望过,只要能够将熙儿救出,我就心满意足了,再不敢有其他想法,唉,也不知道熙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这样问,谁也没有接口。

隔了一会,白无瑕又跟着问朱重阳:“朱大侠,百里潜形定有治疗熙儿怪病的本事吧?若是他治不好熙儿的病,我岂非连熙儿最后一眼也见不到了?”

朱重阳也想过这个问题,也为之担心过,但是白无瑕问起来,他自然只能宽慰他:“你放心,这魔头若是没有这个把握,也不会费这么大力气带他来这里了,你别瞎想,先将养好身子,等到云姑娘被救出来之后,你还要舟车劳顿,带着她去躲一躲,省得我们捉不到他,他再回来报复你们。”

第一百六十章 埋伏偷袭

白无瑕听到朱重阳的劝慰,精神一振:“只要我能够带着熙儿离开,定会躲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

几人正想法子宽慰他时,郑飞羽回来了。

这次郑飞羽带了两个大包袱,包袱里不仅有着足够他们几人吃上几日的干粮,还有不少酒,以及一瓶丹药。

伏隐拿起一壶酒,揭开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又捡了块好肉吃着,口中嘟囔着:“这瓶子里卖的是什么药?”

郑飞羽道:“是治疗风寒以及养气固本的药,给白公子吃的。”

白无瑕听闻后,离开吃了两枚,看他的样子,对朱重阳等人能够救出云如熙充满了信心。

郑飞羽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动静?”

朱重阳摇了摇头:“或者咱们猜对了,他们躲起来治疗,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几日的吃食,所以就连出来做饭都不需要。”

郑飞羽一副盼望百里潜形快些出来的样子说道:“真希望他早点出来,好了结此事,咱们也能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朱重阳听他语气奇怪,忍不住问道:“郑先生所言的了结是怎么了结?是救出云姑娘就算了结,还是制服百里潜形才算了结?”

郑飞羽好像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我是说庐山的事了结,否则还能怎样?难道你们有把握将他拿下或者将他宰了,好为民除害么?”

朱重阳摇了摇头,心中疑惑更甚,难道自己想得没错,郑飞羽真遇到了什么能够对付得了百里潜形的人?

然而郑飞羽此时不愿直说此事,他也只好将这个疑问闷在肚子里。

这一日百里潜形那边果然没有一点动静。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一起盯梢了一日,晚上换成叶桑梓和叶乘风两人轮流值守,两人一个守上班夜,一个守下半夜。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吃饱喝足,交代叶桑梓和叶乘风,一旦看到对面山上有什么动静,立时将他们喊起来。

这番嘱托算是白嘱托了,因为两人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叶乘风困得睡眼朦胧,他朱重阳说道:“我强打精神看守了后半夜,没有一点动静,我看百里潜形就算在夜里帮云如熙治疗好寒毒,只怕也不会摸黑离开,我看他们要走,还是白天走的可能性大些,两位哥哥可要留神了。”

随后,叶乘风胡乱吃了些东西,就到一旁睡去了。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觉得叶乘风所言有理,盯着对面山头不放,就算是在吃饭时,两人也是轮流看着对面,白无瑕起床后,也陪着两人盯着,但是这一日依旧一无所获。

这般几人轮流看守了三日,到了第四日,虽然他们不缺吃喝,但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也就在这一日白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江湖上的人物,伏隐眼尖,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朱重阳道:“你看,那边似乎有一个人影!”

朱重阳本来有些恹恹欲睡,闻言立即精神一振,他凝聚目力仔细看去,伏隐说得没从,对面的山林中果然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只不过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若是他们是初次看到对面山上的情况,定然不能肯定那一点黑影是人,但这几日,他们早将对面山坡上的一草一木都了熟于心,对于其中发生的一点变化都能有所察觉,朱重阳道:“不错,那一定是个人,庐山上又会有什么动物这么高大,而又是黑色的?”

伏隐连忙去喊其他人,其他人听到伏隐的喊声,都围过来查看,经过几人的一致判断,那个黑影就是人,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朱重阳问白无瑕:“云姑娘被带走时,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白无瑕道:“是湖绿色,那个黑影绝不会是她,我一眼就能看出,更有可能是百里潜形,我两次见到百里潜形时,他都是穿着黑色衣服。”

朱重阳道:“那咱们现在就冲过去,解救云姑娘?”

叶桑梓摆了摆手道:“再等等,此刻便去有些操之过急了,一来他们未必已经将寒毒驱出,或者是因为他们干粮吃完了,这次出来只是为了生活做饭,若是咱们冒然前去,岂非害了云如熙?再说了,就算云如熙体内的寒毒已经被百里潜形给驱除殆尽,他们刚出来,总要吃了饭才会下山吧?咱们再等等,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到那片草木不生的地方去埋伏他。”

朱重阳同意了他的看法,决定静观其变,只有白无瑕想着有可能见到云如熙,心中激动,恨不能立刻肋生双翅,飞到对面的哦山上去。

等了没多久,果然如叶桑梓所猜测的,对面的山上升起了烟火,看来他们果然是在做饭,只不过他们是做了饭之后继续驱毒,还是吃了饭立即下山,他们一时也无法判断。

叶乘风眼力最好,他仔细看了一会,跟着说道:“你们看,除了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外,还有一个人出现!”

众人随着他所指看过去,白无瑕身子巨震道:“那……那就是熙儿啊!”

说着,白无瑕就要向对面的山上冲过去。

朱重阳一把拉住他道:“且慢!”

白无瑕道:“既然熙儿能够站起来了,说明她体内的寒毒已经没有大碍了,咱们快冲过去将她救出来呀!快啊!”

朱重阳道:“咱们若是就这么冲过去的话,百里潜形若是看出不是咱们的对手,他将云姑娘作为人质,咱们又能奈他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咱们再把握不好机会,只怕再难有这样的时机了。”

白无瑕急切地问道:“那,那朱大侠说咱们该怎的?难道就在这里等么?”

朱重阳道:“当然不是,咱们现在就去那块没有草木的秃石附近埋伏,等到百里潜形带着云姑娘从那里经过,咱们给他来个出其不意地偷袭,这样能够救出云姑娘的胜算也高些。”

叶桑梓也跟着说道:“不错,咱们偷袭的把握多些,现在就去布置吧!”

几人匆匆赶到那块寸草不生的山石处,都选好了各自的藏身之地,静候百里潜形带着云如熙从这里经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烟花示警

各自隐藏好身形后,诸人等候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等到百里潜形带着云如熙赶来。

朱重阳透过石头缝隙,看到云如熙脸色红润,浑然不像久病卧床的样子,他心中清楚,百里潜形已经帮她将寒毒驱除殆尽,朱重阳扭头去看白无瑕,只见他整个人缩在两块石头中间的隐蔽处,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云如熙已经康复,还是因为他想到将要和云如熙相见,心中激动。

等到百里潜形距离他们不过两三百步时,一向显得神神秘秘的郑飞羽忽然做出了一个令其余人感到骇然的事。

只见郑飞羽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烟花,在众人的愕然中,他点燃了烟花,烟花随着一声响,烟火冲上天空,随即又在空中散开。

朱重阳等人埋伏在这里,为的就是偷袭百里潜形,好趁机救下云如熙,如今郑飞羽既然放出烟花,那显然是在通知百里潜形,这里有人!

伏隐一下冲到郑飞羽身旁,拉着他的手臂喝问道:“你干什么?”

郑飞羽丝毫没有当叛徒的惊慌,反而不慌不忙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们等会就知道了。”

伏隐见他这么淡定,倒不好再喝骂他,只不过询问他:“你这么做,岂非让我们都要暴露了么?”

郑飞羽笑道:“我这么做,即使咱们被百里潜形发现,那也是值得的。”

就在伏隐不解他话语中的含义而怔住时,那边百里潜形又非瞎子,显然看到了升腾而起的烟火,他先是停了停,接着出乎众人意料的,他非但没有带着云如熙逃走,反而拉着她加速向朱重阳等人隐藏之处赶来。

这并非是因为百里潜形愚蠢,而是因为他的自大,他不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就算万一对方是白无瑕请来的高手,他因为有云如熙在手,可进可退,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百里潜形越来越近,朱重阳叹了口气,从隐藏处走了出来,此刻百里潜形已经有了防备,再这么躲藏下去已经没有了意义。

随后伏隐,叶乘风,白无瑕以及叶桑梓等人也都跟着走了出来,百里潜形面容古井不波,浑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来到近处,双方成了对峙之局,百里潜形松开云如熙的手,对几人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人,也想拦下我么?”

朱重阳平静地说道:“没有动过手,怎么知道?”万书楼

百里潜形仰天大笑,等到笑声止歇,他才说道:“好好好,我百里潜形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名来!”

朱重阳道:“要动手就动手,何来这么多废话?”

他对面百里潜形,竟然连名字都不愿透露,而是一把抽出了玄武剑,剑指百里潜形,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展露出来,与此同时,伏隐也跟着抽出了流萤剑,两人都透露出一副杀身成仁的一位。

百里潜形见到两人气势不同寻常,大感讶然,等到他看到叶乘风后,更觉有些不可思议,叶乘风虽然并没有携带刀剑一类的兵器,可是他的精神气度却牢牢锁定了自己,仿佛自己只要有所异动,他便会发出凌厉的攻击,百里潜形一时还没有想到他用的是暗器,还以为他练的是拳脚功夫,一时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而白无瑕此时也拔出了剑,只是他双手颤抖,看起来并不会给百里潜形造成多大的威胁,而他这么做,也只是见到云如熙以后自然的反应。

百里潜形用带着嘲弄的口吻对白无瑕说道:“我派人对你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否则我帮云姑娘驱除寒毒时有可能会前功尽弃,想不到你能够在我给她驱完毒后立刻现身,看来你是得了高人的指点了,你对云姑娘的痴情,就算明知自己没有本事将她从我这里带走,依旧有胆量过来,无论如何都让我感到佩服,嘿嘿。”

朱重阳听他话中有话,似在嘲笑白无瑕的无能,他冷哼一声,玄武剑一抖,大衍剑法使出,向百里潜形刺去,与此同时,伏隐也展开飞雪剑法,两人联手,一左一右地向百里潜形夹攻过去。

若是将对手换成别人,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就算明知不是对方的对手,也不会联手夹攻,坏了武林的规矩,也坏了自己的名声,可百里潜形非但武功高强,而且行事邪门,对付他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再讲什么武林规矩。

自北斗先生以来,朱雀和朱重阳父子二人将大衍剑法发扬光大,名震武林,就算没有见过他们两人的,至少也知道这么一手剑法的存在,百里潜形一见到朱重阳的剑法,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既然确认了朱重阳的身份,那么和朱重阳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伏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百里潜形心中冷笑,若是对手换成朱雀和伏缨,他才觉得难以匹敌,换成两人的传人,他暂时还不放在眼里,他一拍腰袢的剑鞘,他仗以横行江湖的那把蛟龙剑从鞘中如毒蛇出洞般自己从鞘中飞出,让人直难相信自己的眼睛,百里潜形大手一探,拿住了剑柄,然后一晃蛟龙剑,剑身一分为二,分别迎向朱重阳和伏隐。

朱重阳一见百里潜形的剑招,便心中凛然,常人使剑,就算幻化出漫天剑影,也能让人看出那些都是虚招,眼力高明的便能从这些虚招剑影中看出真正的剑身所在。

但百里潜形的这一招一分为二,分别迎击朱重阳和伏隐的两道剑影看起来都像是剑身的所在,完全看不出哪一把剑为实,哪一把剑为虚,又或者两者都是虚招。

想要达至这种神奇的效果,百里潜形必须要以极快的手法不断重复两把剑的变幻,这样才能做到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

为此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是牙关咬紧,哪管他刺向自己的是实是虚,两人都不再去想刺向同伙的那一剑如何,而全力应对刺向自己的这一剑。

一阵密集地双剑交击声传来,朱重阳和伏隐在和百里潜形交上手之后不断变招,可是两人都有种撞上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的感觉,无论怎么出招,都突破不了这张剑网,让人为之心急又无奈。

第一百六十二章 江湖规矩

白无瑕看到云如熙站在一旁,他想要冲过去拉起她就走,又担心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对付不了百里潜形,一旦百里潜形脱身追来,自己跑也跑不掉,且他就这么带着云如熙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此他牙关咬紧,挥剑也冲了上去。

朱重阳和百里潜形正斗得紧,他一个变招,使得正是大衍剑法中的天地倒悬,眼角瞥见白无瑕冲了过来,他心中着急,忍不住大喊:“别过来!”

然而白无瑕此时热血上涌,哪里去理会朱重阳的话,他的剑法本就不高,这一剑刺在百里潜形组成的剑网上,一股极大的力道从剑网上反击回来,白无瑕连人带剑整个地向后飞跌出去,重重跌倒在地,昏晕了过去。

朱重阳因为要警告白无瑕,原本全力对付百里潜形的,也因为这一开口,整个内劲跟着松懈,也感受到剑网上传来的反击力道,他不断变幻剑招,同时向后退避,这才避免受到内伤的局面,然而他这么一退,伏隐却遭受到莫大的压力,百里潜形冷哼一声,一剑劈在伏隐流萤剑上最难使力的刃柄相接处,伏隐虎口剧痛,流萤剑再也拿捏不住,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见到伏隐兵器脱手,百里潜形心中一喜,趁着朱重阳也在向后退避的当儿,准备一举击毙伏隐这个劲敌,那么再出手对付其他人就容易得多了。

正当百里潜形向前冲之际,数道劲风向他袭来,这数道劲风自然就是叶乘风抓住时机,向百里潜形发出的几把暗器了。

以百里潜形的功力,也不得不放弃追击伏隐,同时整个人向旁边纵跃开去,这数道劲风的力道实在太大,若是换成其他人,百里潜形说不定会冒险鼓起全身的真气,硬抗这数道暗器,可是暗器之王叶不凡之子,谁有这个本事和把握用铁布衫来抵挡?自然只有退避三舍的结果。

百里潜形避开这数道暗器之后,对于不能击毙伏隐依旧不死心,他在闪避暗器之余,手中的蛟龙剑脱手掷出,准备用蛟龙剑将向后飞退的伏隐击杀。

此时的伏隐正在向后飞退,整个人退在半空,他的流萤剑已被击飞,面对蛟龙剑即将穿体而过,似乎没有一点抵抗之力。

叶桑梓和郑飞羽也跟着惊呼,似乎不敢相信伏隐立刻就会毙命的结局,就连云如熙也不忍再看,一样认定伏隐是死定了,虽然她不认得伏隐,但她知道伏隐是为了救她而来,怎能不心生悲痛?

在场的人中,恐怕只有朱重阳一个人丝毫不为伏隐的处境感到担心,叶乘风则介于担心和不担心两者之间。

果然,不出朱重阳所料,就在蛟龙剑就要刺中伏隐的前一瞬,伏隐蓦地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整个人向一旁横移过去,这一招随风转,不知道救过伏缨,朱雀和朱重阳多少次性命,就连伏隐也不是头一次靠这一招脱困。

只是百里潜形想不到伏隐能够躲开他这必杀的一招,一招失误下,他非但没有如预想地将伏隐杀死,反而失去了自己的兵器,可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另一种表现了。

等到伏隐和朱重阳落地后稳住了身子,朱重阳将落在他身旁的流萤剑用脚尖踢向伏隐,伏隐伸手一把抓住剑柄,两人又跟百里潜形恢复了对峙之局,和之前不同的是,百里潜形此刻手中没了蛟龙剑,朱重阳心道,没了兵器的魔君,岂非变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

但百里潜形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慌乱处,仿佛他丝毫没有因为失去趁手宝剑的失落,以他的本事,他抢上前去将自己掷出落空的剑给捡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样做的话,未免有些太失风度了,百里潜形微微一笑,问叶乘风:“你暗器本领不差,难道你就是当年暗器之王的传人?”

叶乘风点了点头:“暗器之王正是家父。”

百里潜形道:“怪不得,看来你们三个要一起围攻我了?”

叶乘风道:“道之所在,义不容辞!”

百里潜形问道:“什么道?”

叶乘风道:“武林正道!你乱杀无辜,仗着武功高强,做下多少恶事?所谓本事越大,为祸越深,像你这种人,难道我们还要跟你讲什么武林规矩么?”

百里潜形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叶乘风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百里潜形道:“所谓的滥杀无辜,无辜不过是从你们眼中看来如此,我并不觉得那些人无辜,既然理念不同,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出手吧!”

朱重阳叹道:“若不是你杀了少林寺的僧众,我还真以为你有自己的一套的认知,咱们说不定不用这么拼命呢!”

百里潜形道:“废话什么?你们为了自己的理由,连什么武林规矩都能有自己的解释,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别假惺惺的了,要动手就动手,费什么话?”

朱重阳暗叹一声,举剑向他攻去,此人武功之高,心智之深,偿若不趁着他手误兵器将他拿下,只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否则再给他说几句,自己说不定会有所动摇。

伏隐则没有这种负担,他认定百里潜形既然是恶人,下手自然不会有什么犹豫,流萤剑划过长空,也跟着向百里潜形刺去!

叶乘风则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有机会,他也不会放过制服百里潜形的机会。

而云如熙毕竟割舍不下白无瑕,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白无瑕身旁,将昏迷的他搂在怀中,默默垂泪,百里潜形岂能不知道云如熙去了白无瑕身旁,只不过他心中早有算计,决定先将朱重阳等人制服,再将云如熙带走不迟,若是对付不了这三人,他带着云如熙也走不远,白无瑕没有昏迷时,他还能以云如熙为质,现在朱重阳会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过他,那也难说得很,他自然不能冒这个险。

他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在朱重阳和伏隐向他扑来的同时,百里潜形将真气布满全身,随着他一声暴喝,他外面的长袍忽然碎裂,露出他里面的劲服,不知何时,在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根七八尺长的绳索。

而百里潜形手持绳索的一端,竟打算用这根绳索来和朱重阳以及伏隐二人进行厮杀。

且不说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手中的剑都是难得一见的锋利宝剑,就算他们两人手中用的乃是寻常的精钢剑,这百里潜形又能有什么抵挡之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软硬兼施

转眼间,玄武剑和流萤剑双双刺到,百里潜形身子左右晃了一下,如同他之前的一剑化分为二,整个人变成了两道若虚若实的影子,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这一剑全都落了空。

这种骇人的身法,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从所未见,原本感到必能刺中的一剑,纷纷跟着落了空。

紧接着,百里潜形手中的绳索忽然出手,这根绳索或柔或刚,柔时一根绳索盘城圈,变成绳套似的,向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长剑卷来,朱重阳还不知这根绳索究竟是何物所制,便提剑去削,并想着以自己玄武剑之锋利,这绳子还不是一割就断?

显然朱重阳还是低估了百里潜形的这个短绳索的坚韧程度,一剑削去,非但没有将绳索削断,那绳索还趁机缩小,企图将朱重阳的玄武剑给套住夺走。

朱重阳向后一撤,绳索已经极快地将玄武剑套住,这一撤竟然没有撤出来,一旁的伏隐刚刚被百里潜形迫退,想要过来援手也来不及,百里潜形绳子一抖,一股极大的内力沿着绳索向朱重阳的玄武剑上传去,朱重阳感到握剑的几根手指都要被震松了,他竭尽全身的本领,这才稳住没有撒手。

但沿着绳索传来的一波波内力侵袭还在继续,朱重阳感到百里潜形的绳索之灵活,丝毫不亚于一只伸长了的手臂,在他数次夺剑不下的情况下,朱重阳心中一动,转抽剑为前刺,绳索上的内力跟着借力后拉,朱重阳又转前刺为向后抽,如此这般来回变换几次,绳索终于束缚不住朱重阳的玄武剑,被朱重阳脱困而出。

朱重阳抽出玄武剑,来到伏隐身旁,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

他们原本以为百里潜形善用长剑,忽然拿出这么一根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绳索出来,作为奇门兵器,定然无法和他们的正统兵器相抗衡,怎料对方这根绳索非但灵活到不可思议,而且其坚韧程度更为不可思议。

当然,这只是绳索柔软的一面,毕竟兵器上向来有以柔克刚的法则。

百里潜形一抖手中的绳索,整根绳索蓦地变得笔直,好似一根无坚不摧的铁棍,他笑道:“这根阴阳夺命索乃是我亲手打造,其间混以金丝,圣蚕丝,玄铁丝来增强其韧性,又在其中加入海龙须来保持柔性,天下兵器中,柔韧性算得天下第一,就连软剑也无法跟阴阳夺命索相比,你们若以为我不过是临时找出一根绳子跟你们厮杀,那就想左了。”

看着百里潜形得意洋洋的样子,朱重阳不屑地说道:“绳索是一根好绳索,只是什么阴阳夺命索听来实在是太俗气了,以阁下的气度,怎么会起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名字?”他是故意讽刺百里潜形,好让他因为心浮气躁而无法发挥

百里潜形脸上一红,怒道:“等到这根绳索将你们二人的性命给夺去,只怕你们再也不会感觉阴阳夺命索俗气了!”

说罢,在他手中变成一根棍子的阴阳夺命索分别向两人刺去。

和百里潜形使蛟龙剑的手法差不多,夺命索也一分为二,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疲于应付,两人长剑和夺命索交击,发出金属相撞之音,而夺命索却并没有因此变形,就算以百里潜形的内力,也无法做到单用内力就能将这么柔软的绳索变得如此坚硬,看来这根夺命索应当还有本身材质十分特殊的缘故,能够在一些内力的加持下变得坚硬。

三人交手的十多招内,叶乘风在一旁盯着,始终都没有出手的打算,看来他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郑飞羽和叶桑梓两人看到朱重阳和伏隐合力斗百里潜形,心中都想到了一场戏,戏名为三英战吕布,虽然现在不过二英战魔君,也给人以这种感觉。来

叶桑梓十分希望百里潜形被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活捉或者杀死,又担心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安危,因此此刻看来,能够改变局势的似乎只有他们二人了,之前郑飞羽放出的烟花,不知道是不是在搬救兵,叶桑梓一时也想不出郑飞羽能够搬出什么救兵来,郑飞羽来自洪门,难道救兵就是洪门的什么高手?

还是洪门想要凭借着人多,合力对付百里潜形?

想到这里,叶桑梓不禁向山下的方向看了看,然而山头林立,又有树木遮掩,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他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就算有大批洪门弟子赶来,也不是一会半会就感到,因为他完全看不出有大批人马赶来的迹象,比如林鸟惊飞,或者山头那边尘土飞扬之类,更没有震天响的脚步声。

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郑飞羽放出烟花,为的就是提醒百里潜形?刚才若没有郑飞羽来这么一招,以朱重阳和伏隐的功力,再加上叶乘风的暗器,三人以有心算无心下,百里潜形多半不能幸免。

叶桑梓心中既然升起了对郑飞羽的疑心,跟着向他看去,只见郑飞羽嘴角含笑,看着激烈斗成一团的三人,似乎丝毫没有担心之意。

就算郑飞羽是和百里潜形一伙的,难道他不担心百里潜形折在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手中么?

等到叶桑梓的目光再回到厮杀中的三人时,心中登时一沉,原来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已经落到了下风,百里潜形一根夺命索如同铁棍,将朱伏二人迫得只有抵挡之力,而无反击之能,两人不断后退,来抵消百里潜形带来的压力。

就在这时,叶乘风终于出手,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十六枚暗器,其中八枚为钢钉,八枚为钢针,这是叶乘风最容易大量携带的暗器,奇怪的是,这十六枚暗器中,只有四枚钢针和四枚钢钉是冲着百里潜形身上的要害电射而去,另外八枚暗器则射向空处。

叶桑梓心中叫好,对叶乘风的暗器的企图把握得一清二楚,百里潜形如果避开前八枚暗器,身形变幻后,后八枚暗器则如影随形,让百里潜形躲也不是,不躲更不行。

有了叶乘风的出手,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还不立刻从不利的下风中摆脱出来?

十六枚暗器转瞬即至,谁都想不到百里潜形根本就没有闪避之意,他手中的阴阳夺命索忽然由硬变软,又变成了一根软绵绵的绳索,夺命索在暗器过来的方向不断卷动,射向他的八枚暗器被一股无形的内劲圈住,再不能伤害百里潜形分毫,由于百里潜形根本没有闪避,另外八枚暗器自然也都落了空。

百里潜形用夺命索卷着八枚暗器向叶乘风的方向甩去,八枚暗器立刻改变了方向,反向叶乘风射来。

叶乘风怎都想不到百里潜形厉害至此,不得不再发出八枚暗器,将射向他的暗器全都击落。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并没有因为叶乘风的这把暗器而改变形势,百里潜形将暗器反射回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之后继续向朱重阳和伏隐攻去。

在百里潜形手中的这根阴阳夺命索一开始是软的,之后变硬和两人相斗,此刻则是软硬兼施,忽软忽硬,变化无常,杀得朱重阳和伏隐二人狼狈不堪,叶乘风再也顾不得寻找什么时机,时不时就向百里潜形发射几枚暗器,希望能够帮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扳回一些落后的形势,可是百里潜形武功太高,叶乘风使出浑身法宝,也依旧无能为力。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剑破长空

朱重阳和伏隐心中别提有多窝囊了,两人自从来到中土后,十多年来,别说两人联手,就算朱重阳或者伏隐随便一人,也没有被人打得这么窝囊过,他们首次明白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够不被百里潜形迅速击败,已是说明两人韧劲很高了。

到了这时候,百里潜形已经游刃有余,他得意非凡地说道:“你们好大的名头,却也不过如此,刚才我还有些担心你们会有什么让我感到惊喜的呢,谁知道也不过如此,本大爷现在没有兴趣再跟你们玩下去,就让我送你们去见阎王爷去吧,到了那里,千万别忘了要跟阎王爷哭诉告状呀,哈哈,哈哈……”

听到他狂妄而又自然的语气,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心都跟着沉了下去,两人全力以赴,已经无法挽回颓势,更别说开口说话了,而百里潜形还有余力来嘲讽他们,说明他还未尽全力,这百里潜形的真正实力,想想都叫人心中骇然。

叶桑梓和叶乘风两人也都跟着陷入绝望,难道名震江湖的朱重阳和伏隐二人以及在场的他们所有人,都要葬身在这荒山野岭中了么?

百里潜形说到做到,再不跟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纠缠下去,叶乘风不断发出暗器,却全都被百里潜形挥动夺命索拦下,他甚至还卷着暗器想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甩去,让两人更感狼狈。

阴阳夺命索忽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不多时,漫天都是夺命索的影子,这些夺命索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究竟要攻向何方,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将剑挥舞得滴水不漏,可是夺命索还是强势地寻隙而入。

软绵绵的鞭索在破入两人防御的圈子后蓦然变硬,变成了长矛似的锋利,直刺两人致命要害!

叶乘风再也不能在一旁只做个旁观者,他虽然空着手,却也冲了上去,只希望能够吸引百里潜形的一点注意力,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能够能够摆脱命丧当场的结局。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叶乘风是准备牺牲自己了,谁不知道叶乘风无论兵器还是拳脚功夫都不怎么样,全凭一手暗器来和对方拼斗,如今近身出手,对方又是百里潜形这样的魔头,那跟送死无异。

百里潜形得意地说道:“来得好,正好一起送你们去西天!”

叶乘风的送死充满了悲壮感,叶桑梓生出兔死狐悲之意,感到这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一道暗器忽然破空而来,这道暗器发出凄厉的尖啸,显然暗器非但射来的速度极快,而且力道即猛,在场的人无不被这道暗器所吸引,跟着扭头看去。

叶乘风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听到这个破空之声,心中惊骇,这暗器并非是他所发,而且他自认也无此功力,究竟是谁有这种本事,发出的暗器如此惊人?

难道来人是叶乘风的父亲叶不凡?

叶乘风立刻否认了这种想法,因为叶不凡远在西域,根本不可能会来中土,就算来到中土,也不可能会找到庐山的这片荒野中来。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认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听到这暗器飞来之声,两人都没有多少震惊,最多不过是立刻被杀死罢了,虽然暗器是向他们飞来,可是两人都没有畏惧之色。

在场的人中,最敢惊骇的莫过于百里潜形了,因为只有他判断出这道暗器是向他射来的,究竟是何人有此惊人的功力?

百里潜形并不知道叶不凡是在西域,他也以为是叶不凡来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先杀死朱重阳和伏隐抑或叶乘风了,而是先保命要紧。他后退两步,因为不能判断出暗器准确的方位,所以百里潜形全神贯注,准备应对这把暗器。

就在百里潜形看清暗器的来路时,更感惊讶,原来射向他的暗器并非真正的暗器,而是一把剑!

一把急速飞至的宝剑!

百里潜形连忙挥舞夺命索,企图将这把剑击落。

夺命索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根坚硬的棍子,棍子也准确无误地扫在剑刃上。

然而从剑上传来的力道却并没有消解,而是随着他的阻挡,稍稍改变了一点方向,这把长剑力道不减,直接飞过百里潜形的身侧,刺入旁边的一株古树,加上剑刃锋利,长剑竟然没入至柄!

朱重阳还没来得及先去看是谁掷出了这把宝剑,先看剑柄,身子一震,口中带着惊喜之情叫道:“破军!”

伏隐也跟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是剑神来了!”

朱重阳摇了摇头:“不,不是慕容伯伯,而是慕容天池,慕容伯伯应该在慕容天池离开西域时将这把剑送给了他!”

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不错,朱兄聪慧一如朱雀世叔!”

百里潜形显然是被这一招掷剑的惊人力道所震惊,他喝道:“什么人?”

慕容天池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口中不答反问道:“你也用剑?”

百里潜形为他气势所迫,点了点头道:“你又是何人?刚才那把剑是你所掷?”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乃因慕容天池看起来十分年轻,不像是有这么深厚功力的人。

慕容天池道:“若你也用剑,那真是好极了!”

百里潜形问道:“什么好极了?”

慕容天池道:“我喜欢找用剑的高手来挑战,偿若你不是用剑,我会失望的。”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呆呆地看着慕容天池,也像百里潜形那样,难以相信刚才那把破军剑是他掷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慕容天池尽得慕容寒山的剑道真传,甚至有不输于乃父的气度流露出来。

百里潜形还不知道慕容天池就是昔日剑神之子,他心中冷笑,如此傲慢的年轻人,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就连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见到他时也是一副凛然的样子,这小子再厉害,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步?刚才那一剑若非是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就是他借助什么机括所发,想到这里,百里潜形问道:“你真的让我亮出剑?”

慕容天池已经懒得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朱重阳心中一动,转头去看郑飞羽,只见他脸上露出释然之色,眼神中带着欣慰,仿佛是在说,你终于来了,再晚来一步,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这时朱重阳才心中恍然,原来他之前放出烟花,果然不是为了提醒百里潜形,而是召唤慕容天池。

这样一来,郑飞羽之所以在此前不肯说出他见过什么人,多半是慕容天池交代他,不让他说的,好给他们一个惊喜!

这个惊喜若是再晚来一会,可就变成遗憾了。

叶乘风走到慕容天池身旁道:“你来了。”

慕容天池点了点头反问道:“没来晚吧?”

叶乘风笑道:“来得刚刚好!”

百里潜形不是让人畏惧,就是让人憎恨,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他心中恼怒至极,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慢慢走到一旁,将刚才扔出想要击毙伏隐却落了空的蛟龙剑捡了起来。

慕容天池也缓缓走过去,从古树上将那把破军剑抽出。

他也不问朱重阳等人和百里潜形之间有什么矛盾,直接剑锋一指,一股强大的杀气向百里潜形席卷而去。

百里潜形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连忙用真气遍布全身,以低于这让他心生骇然的压力。

在这一刻,百里潜形心中产生了一丝动摇,那就是他的自信受到了打击,虽然他感觉自己未必会输给对方,却也没有多少能赢的把握。

双方的一场对战一触即发。

谁也没有留一道白无瑕在什么时候已经自昏迷中苏醒过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魔头授首

醒过来的白无瑕茫然地看着场中正和百里潜形对峙的慕容天池,浑然不知道他是何人。

云如熙看他眼神,知道他的心意,对他说道:“来人是郑飞羽喊来的人,和你带来的人是一伙的,看起来十分厉害,否则他们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跟魔君厮杀了。”

白无瑕听到云如熙提到魔君二字,心中一痛,想要问她这几日过得如何,那边两人已经动上了手,白无瑕只好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肚子里,凝神去看场中两人的比试。

因为这场比试关系着他们在场所有人的生死。

主动出击的并非慕容天池,而是百里潜形。

因为百里潜形抵受不住慕容天池越来越狂猛的杀气,不得不抢先出手,来消弭慕容天池带来的压力,同样也足以中断慕容天池不断凝聚的真气,让他无法达到巅峰的功力,否则到时候他在巅峰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他百里潜形绝无可能抵挡。

慕容天池身心进入古井不波的境界,对于百里潜形内外都看了个通透,所谓内外,内者,就是百里潜形的打算企图,他为何会选在这时出动出击,外者就是百里潜形功力的深浅,以及攻击的招数速度方位等等。

百里潜形对慕容天池异常明亮的眼神心生厌烦,但他无暇去想慕容天池的眼神为何让他心烦意乱,他挥动着蛟龙剑,使出全身本事,四道虚实难分的剑影向慕容天池一个人刺去。

之前百里潜形的剑一分为二,都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疲于应付,这次一分为四,虚虚实实,全都向慕容天池四处要害同时攻去。

正所谓旁观者清,朱重阳在和百里潜形厮杀时,因为身在局中,所以很难明白百里潜形是如何做到一剑化分为二的,这是他在一旁观战,很快明白了百里潜形剑法的诀窍,原来百里潜形是通过极快的手法,不断在四个方位刺出,每一剑既是实,又是虚,也可能同时刺中这四处方位,原因是他出手太快,每一剑之间的间隔实在太短,所以才会给人这种错觉。

身在局外,已不免能够感受到百里潜形的剑法高超之处,身在局内的慕容天池所能感受到的压力自是可想而知了。

不过所有对慕容天池的担忧都变得有些杞人忧天,慕容寒山冷峻的面孔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面对如此凌厉的杀招,他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而感到十分满足。

除了他父亲,他很久都没有遇到这种高手了。

那种对于高手的渴望,对于能够和自己匹敌的人交手的渴望,是常人绝对难以理解的。

破军剑迎难而上,也是一剑化为四剑,既不多一剑,也不少一剑,两人都是剑法高手,所以实在没有必要用那些花架子功夫。

百里潜形想不到这小子在他刺出蛟龙剑的短短一瞬,就能把握到这招剑法的精髓,然后再以这一招反击。

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

双剑相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百里潜形以退为进,准备重整旗鼓,再和身扑击。

他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他试探出慕容天池尽管剑术上天分惊人,但他毕竟限于年纪,内力不能和自己相比,所以两人全力出招之后,都再无余力攻击,需得暂时退避,缓得一缓,再重新进攻。

即便以常理推之,百里潜形还是低估了慕容天池。

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慕容天池为何会不需要缓一缓再攻击,就像人在水中时,体内空气耗尽,那就必须要探出水面,换一口气才行。好易

在朱重阳等人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慕容天池一剑化四剑和百里潜形硬碰硬之后,就像是没有遇到丝毫阻碍似的继续飞掠前行,破军剑犹如一阵风般吹拂过慕容天池的咽喉,接着慕容天池来到了百里潜形的身后。

破军剑锵地一声钻入鞘中。

在慕容天池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落寞时,百里潜形颓然跪下。

咽喉处受到重创,人自然再无生机。

云如熙的尖叫声随即传来,她丢下手中扶着的白无瑕,向百里潜形扑了过来,浑然不理其他人诧异的眼光。

百里潜形重重扑到在地,整个人的脸砸在山石上,显然已经气绝。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陷入停顿,即使是朱重阳,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这武功高绝,心智过人的魔君百里潜形难道就这么轻易地被慕容天池给宰了?

百里潜形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也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有时候一直想要的达至的期许在忽然之间来临,也同样让人难以接受,或者说是不敢相信更为妥帖些。

让人怎都想不到的则是云如熙的反应,她冲到百里潜形的身旁,不过他脖子上流出的血,将他拥在怀中,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白无瑕见到这一幕,心跟着沉了下去。

慕容天池对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三人各自打了一个照面。

朱重阳心中还在想云如熙此时的反应,难道她是因为百里潜形救了她一命,所以因之生了情?还是两人在这几日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当他看到慕容天池望向自己的时候,便将心中这些疑惑抛开,来到慕容天池身旁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慕容天池难得地露出狡黠的神色道:“以你这么聪明,难道连这也猜不到么?”

朱重阳因为眼前发生的变故而感到有些混乱,此刻听到慕容天池的反问,立刻想到了他找到他们的原因,他问道:“你是顺着洪门提供的线索找来的,是不是?”

慕容天池没有再卖关子,他点了点头:“听说这个叫做百里潜形的武功极高,但是你们却需要他来为一位姑娘驱除寒毒,在此之前不能动手,我闻言手便跟着痒了起来,在山下苦等了几日,才有机会跟他一战,想不到……想不到他也不过如此,太让我失望了。”

伏隐不知何时也来到两人附近,他听到慕容天池的话,失笑道:“失望?你不知道我们两人被他杀得丢盔弃甲?要不是你小子来得及时,只怕就要替我们收尸了,你还感到失望?”

说到这里,他问朱重阳:“你看看这小子说话的口气,活脱脱就是慕容伯伯的那种口吻,是不是?”

朱重阳对伏隐道:“不错,不过你小子说话时的那种神韵也和伏缨叔叔别无二致。”

或者是因为眼前这个魔头被慕容天池一剑所杀,所以他们几人心中都放松了下来,说话也没有了那种战战兢兢之感,还能有心情互开玩笑。

叶乘风也走了过来,跟慕容天池打招呼。

郑飞羽欣然道:“慕容少侠不愧是剑神之子,以一人之力,就解决了让我们几人感到头疼的问题,也幸而慕容少侠来得及时,否则我都不知该跟他们怎么解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心无芥蒂

朱重阳闻言哑然失笑道:“伏隐这小子还以为郑先生之所以耽搁了,是遇到了他的什么老情人,唉,说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唯有慕容天池没有发笑,他看着云如熙,此时的云如熙已经放开了百里潜形,来到白无瑕身旁,跟他解释什么。

叶桑梓却来到百里潜形身旁,似是在看他是否真的死透了,他看了百里潜形的尸体一会,然后走到朱重阳身旁,跟他们几人道别。

朱重阳道:“这趟追击百里潜形,若没有叶先生,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

叶桑梓以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说道:“世上之事,都逃不出一个缘字,很多以为做不到的事,忽然就做到了,很多以为已经做完的事,却发觉不过是自己双目被蒙蔽了,但总归所有的事都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告辞了!”

朱重阳听他话里有话,讶然问道:“叶先生此言何意?”

叶桑梓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然后转身飘然下山去了。

郑飞羽看着叶桑梓离去的背影,愕然问道:“这位叶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说话让人听不懂?”

朱重阳含含糊糊地说道:“此人是以买卖江湖隐秘为生的,所以对很多事都了如指掌。”

郑飞羽一副恍然的样子,接着说道:“早知道他是做这一行的,我就趁机问他一些问题了。”

朱重阳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也没兴趣知道,随口敷衍道:“他虽然以此为生,也不是什么都了解得清楚的。”

郑飞羽此时再没有眼力劲,也看出朱重阳此刻心在慕容天池以及白无瑕等人身上,一时没有空闲搭理他,因此他也辞别道:“在下身为洪门弟子,堂主交代的事已经完成,几位还有事要谈,郑某就不打扰了,有空的话,还希望朱大侠,伏大侠,慕容大侠,叶少侠等人前去本门,郑某必定扫榻恭候,并与诸位一醉方休!”

朱重阳也听出了他的一些不满,只不过眼前事情太多,他客气地说道:“今趟没有郑先生施展神技,我们也无法找到百里潜形这魔头的下落,眼下的确是琐事太多,等到事情了结,朱某定会前去贵门拜访,以表感激!”

郑飞羽道:“朱大侠不用客气,来日方长,咱们到时候再见!”

接着,郑飞羽又跟慕容天池告别,然后下山去了,临走时他还看了看百里潜形的尸体。

等到郑飞羽走后,朱重阳看着白无瑕和云如熙两人,他问道:“你们两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白无瑕忽然跪了下来,对着朱重阳、伏隐、叶乘风以及慕容天池磕了几个头,朱重阳和伏隐等人让在一旁,叶乘风要扶他起来,他也不答应,非要磕完了,这才起身说道:“几位对我白某有再造之恩,白某永远铭记在心,诸位都是名震江湖的侠义之士,让我就连报答也谈不上,只能将这份感激深埋心底,时时祈祷诸位平平安安罢了。”

朱重阳道:“你们……”九九中文

白无瑕道:“我准备回去就将我那座宅子买了,带着老娘和熙儿一起隐姓埋名,平平淡淡地度过此生。”

朱重阳道:“如此甚好,江湖风波险恶,能够远离说明你看得通透,那些少林经书……”

白无瑕道:“此后少林经书绝不会从我白某这里泄露出去,那些购得少林经书的人,白某也告诉了你们他们的身份,等几位大侠去少林寺时,还望朱大侠能替我在少林僧人面前美言几句,说我当时售卖少林秘笈,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朱重阳点头答应,见到他携手云如熙就要离开,他忍不住嘱托了几句:“既然两位要重新开始,那么以前之事都已经过去,此后你们过的是自己的日子,还望不要受到别人的影响……”

白无瑕自然懂得朱重阳是在劝他,不要再因为云如熙跟百里潜形之间的瓜葛而心生芥蒂,他点了点头:“我还能跟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计较么?朱大侠将我瞧得忒小了。”

说罢,白无瑕拉着云如熙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庐山。

云如熙在临走时又向匍匐在地上百里潜形的尸体看了一眼,接着随着白无瑕而去。

等他们两人走后,荒山上只剩下朱重阳等四人,以及百里潜形的那具尸首。

慕容天池这才跟他们几人互诉别离之后的事。

有外人在场时,慕容天池神色冷峻,似乎不喜和人多说话,等到只剩下他们四人后,慕容天池眼中流露出温情之色,他有些责备地说道:“你们怎能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我慕容天池也在中原,你们却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万一你们出了什么事,让我回去怎么跟朱世叔,伏世叔以及叶世叔交代?”

朱重阳心中升起感动之情,他知道慕容天池这些话表面上是责备,其实以他的性子来说,已是难得的关心了,他说道:“我以为你还在苏州万剑山庄,想着这么远的路途,一时也来不及找你,否则又怎会不跟你说一声?对了,你怎么来的?又怎么遇到的郑飞羽?”

慕容天池道:“我跟叶兄弟两人来到中原后,没多久便分开了,我去了万剑山庄,就是想看看家父当年一手创立起来的名震天下的山庄究竟是什么样,之后我便想寻找叶兄弟,可是中土这么大,又去哪里寻找?我在各处遍寻不着,幸而遇到了洪门的弟子,这才打听到原来你们来了这里,于是便找了过来,附近的洪门弟子正带着我来到这里,正好遇上郑飞羽下山采买,若非如此,我还不知道你们遇到了什么人。”

叶乘风听到慕容天池在各地寻找自己,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其中艰辛提也不提,但他自然知道慕容天池也关心自己,他说道:“我若知道你在找我,我定然会想办法联系上你,你不知道我们为了对付这魔头都愁成了什么样。”

伏隐想起几人在西域学艺的时光,他感慨道:“真想不到,十几年的时光,慕容天池已经学到了慕容伯伯的八九分本事,有这小子傍身,此后咱们行走江湖,再也不用担心别人欺负咱们了。”

朱重阳失笑道:“难道没有慕容兄弟傍身,你以前都是被人欺负过来的?”

几人都笑了起来,慕容天池这才指着百里潜形的尸首问道:“这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你们非要送上门让他杀的地步?”

朱重阳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下山后再说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顺手牵羊

下山前,他们将百里潜形的尸首给埋了起来。

在朱重阳等人看来,此人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也称得上是一位枭雄,武功强横,可惜走上了错路,他给云如熙治疗寒毒,所抱的目的虽然龌龊,却毕竟也救治了一人性命。

庐山上的土层不厚,无法挖掘太深的坑,叶乘风和伏隐两人抬着百里潜形的尸首放了进去,尸首只不过和坑外的地方平齐,朱重阳不辞辛劳,从其他地方运来泥土和石块,给他堆了一个半人高的分头。

伏隐不解地问道:“这种恶徒,任他曝尸荒野便是,何必这么麻烦地将他安葬?”

朱重阳叹道:“物伤其类,他虽然做过不少恶事,总也是个人,任由野兽将他吃了,总是于心不忍。”

伏隐回了句:“妇人之仁。”

朱重阳没有接话,否则又将是一场吵闹的结局。

埋葬好百里潜形,四人一同下了山。

来到山下一个名为魏家铺的集市,这里背靠长江,很多人靠水吃水,在这里做起了一些针对过往船只的买卖,有的修补渔网,有的修缮船只,有的买卖食物和清水,还有的将自己的主房改建成旅馆,以满足来过船只的需求。

到了这种地方,也不愁食宿的问题,就算半夜到来,也可以找到营业的店家。

伏隐寻了家干净些的旅店打尖,这里虽然比其他地方贵了点,但几人又岂是差这点钱的人?但凡有钱人,总认定越贵就是越好的。

可是这个看起来必然的事却恰恰相反。

这家名为春风的客栈之所以贵,并非因为这里的饭菜好吃,也非是这里的床铺干净。

当伙计将饭菜端上来后,几人就一致认定,饭菜看起来虽然不好看,吃起来一定不错,结果一口饭菜吃到嘴里,他们差点吐了出来,牛肉干得像是在嚼木头,猪肉又烂得用筷子夹也夹不住,只能用筷子小心翼翼地托起,味道那就更别提了,享受一顿美味佳肴是做不到了,勉强可以说能够果腹。

伏隐喊过伙计问道:“就凭你们这种饭菜,也好意思卖得比别家贵?”

这名伙计傲然道:“嘿,若不是因为今日你们来得早,还休想吃上我们家的饭菜呢。”

朱重阳等无不听得莫名其妙,此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他却说他们来得早?偿若来得不早,岂非天都要黑了?

叶乘风对伏隐道:“算了伏大哥,穷山恶水多刁民,来这里吃饭的,多半都是来往的船客,也许一辈子只来这里吃一顿饭,人在外地,哪还会计较好坏?”

那名伙计听了后更是说道:“这你们就想错了,我跟你们说罢,来我们这里吃饭的,大多都是回头客……”

伏隐冷笑着表示不信,几人在山上吃了几日冷饭,总算能够吃顿热乎的,也懒得再跟他去计较了。

囫囵吃了一会,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那伙计说得果然没错,天黑之后,不少行船打扮的人匆匆前来投店,听这些人说话的口吻,果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回头客。

伏隐看得目瞪口呆,对朱重阳道:“你们看,这岂非是活见鬼了么?”

朱重阳也是一肚子疑惑,难道这种难吃的饭菜,还有人能从中吃出感情来不成?他茫然地夹起一块牛肉放入嘴里,再次确认这玩意难吃到他绝不会想来吃第二次。

叶乘风问慕容天池:“慕容大哥,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天池淡淡地说道:“看来你们还是经验浅薄,这些人之所以会数次前来,为的自然不是这顿难吃的饭菜,而是为了这里的老板娘。”

三人顺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果不其然,一个风骚的妇人正笑吟吟地坐在后堂,盯着这些熟客的热切眼神也是不言自明。

伏隐苦笑道:“我若是知道这里食宿比别家贵的原因在她那里,绝不会领着几位来受这活罪。”

朱重阳安慰他:“这也怪不得你,除非是你也看上了老板娘。”

伏隐笑骂道:“去你的,来,咱们吃快点,早点回屋歇着。”

他们原本准备讨论一下有关百里潜形的事,可是这里已经热闹得像个闹市,几人只得匆匆吃了饭,回房说话去了。

回到房间里,朱重阳这才一五一十地将百里潜形在少林寺犯下凶案,偷走少林寺典籍,以及种种恶行,他们是如何不断追踪,抽丝剥茧地一路找来,终于找到了这个魔头身上,一一跟慕容天池说了。

慕容寒山听后沉吟不语,叶乘风道:“这家春风客栈的酒实在是太差了,我出去买点酒,再买点熟肉,咱们再喝上一场,庆祝一下杀死那个魔头,刚才饭菜这么难吃,根本没吃饱。”

几人都是深有同感,伏隐道:“你出去的时候注意点,小心老板娘将你扯进她的房间里,害我们白等。”

叶乘风想起老板娘那风骚妖娆的样子,打了寒噤,他瞪了伏隐一眼,在伏隐哈哈大笑中走了出去。

朱重阳见到慕容天池自从听完他的讲述后,神色一直陈凝,他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慕容天池苦笑道:“我想我还是随家父的性子,不喜过问江湖中乱七八糟的纷争之事,但是这事和你们有关,又自不同。”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流露出感动的神色,他们都从父亲那里听说过关于慕容寒山的事,知道慕容寒山天生性子冷峻,不爱牵涉江湖中的爱恨情仇,慕容天池如果性子跟他差不多,则他愿意为两人牵扯进此事,自然是看在他们小时候的交情份上。

伏隐问道:“那百里潜形已经死得不能再透彻了,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慕容天池道:“你们既然说了,少林寺丢失的经书《洗髓经》乃是被百里潜形盗走的,可是百里潜形死前没有将经书给你们,死后更不可能做到此事,那么他偷出来的那本经书下落何处?”

伏隐皱着眉头道:“此事确实奇怪,在我和叶乘风两人抬着他的尸首放入土坑时,曾经在他身上摸索过,却并没有发觉那本经书。”

朱重阳何尝不知以伏隐的身手,必不肯放过这次顺手牵羊的的机会,他说道:“你虽然没有扒到经书,也必定不会空手而回,那你扒来什么东西了呢?”

伏隐露出一副知我者莫过于你的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秀囊,他说道:“我先声明一下,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呢,想不到他百里潜形一个这么一条汉子,竟会带着这么一个娘里娘气的小荷包。”

朱重阳道:“这或许不是他的,而是某个姑娘送给他的,快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伏隐将秀囊上的绳子解开,里面掉出来一个银子打就的镯子,看大小不过四五岁孩子携带的,还有一根带血的布条,一块裂开的玉牌,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半块玉牌

见到这三样东西,几人的反应都是不同,伏隐是十分失望,在他看来,百里潜形在这秀囊里应当放着价值连城的宝贝才是,即便不是什么宝贝,也该是些金票银票珠玉之类,想不到这三样东西都不是值钱之物。

那块玉牌看起来也是质地平平,上面阳刻着一条龙,因为玉牌只有一半,所以还不知道另一半雕着什么,他本是识货之人,识得宝物,自也识得东西的好坏,这块玉牌即使完整无缺,只怕也只值二三两银子,何况现在还烂成两半,自然更是不值钱了,而那个银手镯,不过小儿之物,中间还是空的,轻飘飘治不了几个钱,那根带血的布条,则更加是不知所云了,伏隐下手时,本着以百里潜形这种身份,身上携带之物自然价值不菲,如今见到这几样东西,自然是失望透顶。

朱重阳见到那个银手镯,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朱雀给他带的银镯子,那是带着美好寓意的镯子,镯子上还雕刻着长命百岁字样,这个银镯子上也刻着同样的字眼,偿若这个银镯子是百里潜形的孩子所有,那么这个孩子便没有了父亲,尽管百里潜形死有余辜,他心中依旧为这个孩子生出怜悯之心。

而慕容天池则是另一番态度,他捡起那根带血的布条看了看,然后又拿过银手镯仔细看了看,然后才叹了口气道:“这两样事物都至少放了三十多年,只不过保存得十分完好而已。”

伏隐自然不管这些东西是最近的,还是久远的,除非是数百年前的古物,否则根本就不值钱。

朱重阳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说道:“原来这些东西都这么有年月了,这么说来,这银镯子不可能是百里潜形孩子的东西了?”

慕容天池道:“他的孩子?自然不是,除非他的孩子已经三四十岁了。”

听到三四十岁几个字,朱重阳这才恍然想起,他断然道:“这么说来,如果这些东西不是百里潜形的东西,那么就是他自己小时候的东西了,一个人除非是自己的儿子抑或是他自己本人,否则谁会带着别人的这些东西呢?”

这一点慕容天池也十分赞同,他点了点头:“若非是自己着紧的事物,绝不会带在身上。”

伏隐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小子着紧的事物又什么?难道也是长命锁,百岁手镯之类的东西么?”

慕容天池冷冷地说道:“我最着紧的事物就是我身上这把破军剑,所以我才一直戴在身上。”

伏隐一时不好再说什么。

朱重阳道:“你别打岔了,就算是着紧的事物,普通人也不会带着儿时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伏隐道:“你管他有什么意义,反正百里潜形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才是真正的没有意义。”

慕容天池摇了摇头:“不,这其中有很重要的关系,我有种感觉,你们这事绝没有结束。”

伏隐道:“何所据而言?”

慕容天池道:“没什么根据,就是一种感觉,偿若百里潜形是你们要找的这么阴狠手辣的人,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在我手中。”

伏隐道:“或许他低估了你的本事,凡事都有这种可能,硬钻牛角尖,我看也钻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慕容天池放下带血的布条和银镯子,又将那块玉牌拿在手上仔细查看,他皱着眉头道:“这块玉牌断为两截,这一半是一条龙,那么另一半会是什么呢?”

伏隐道:“玉牌上的雕刻无外乎龙凤呈祥,这一半是龙,那一半自然是凤了,啊,我想到了!”

朱重阳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伏隐道:“既然这银手镯是四五岁孩子所戴之物,那么这些东西都应该是那段年纪的事物了?”

朱重阳道:“然后呢?”

伏隐道:“一个孩子在四五岁时,很多做爹娘的都会给自己孩子许个娃娃亲,我看这块玉牌乃是被人故意被人掰成两半的,另一半的凤应在一位姑娘手中,百里潜形带着这半块玉牌,为的就是找到失散已久的那个姑娘。”

朱重阳哂道:“以你的想象力和口才,不去说书真是屈才了,以百里潜形之能,还会记着四五岁时结下的娃娃亲?他那时候能懂得什么?且偿若那名女子已经死了呢?就算是活着,偿若长得五大三粗,他百里潜形又能看得上?况且这根带血的布条又是何意?”

伏隐说不出话来,他说道:“那你们说又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天池并没有胡乱说出他的结论,因为他不是一个喜欢胡乱猜测的人。

朱重阳则说道:“你说玉牌上刻的原是龙凤呈祥的图案或者靠点谱,其他的么?唉,我也不知道,一个银镯子,一根带血的布条,一块玉牌,似乎什么都说明不了。”

就在这时,叶乘风从外面回来,他的手中提着两坛酒和一包熟食卤肉,几人将酒肉摆放在桌上,一边喝酒一边吃着,滋味相比于这家客店,那真是算得上美味珍馐了。

叶乘风见到凳子上的那个秀囊以及银手镯和玉牌,问将起来。

伏隐将他们三人刚才争执之事跟他说了,并问道:“如果不是百里潜形结下了娃娃亲,他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呢?”

叶乘风想了想后说道:“以我推断,这些东西多半是百里潜形自己的东西,在三四十年前,百里潜形不过四五岁时,中原正值战乱之时,百里潜形当时不过是一个孩子,或者在和父母一起躲避战乱时走散了,他为了寻找父母双亲,所以带着这几样记认,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咦,你们几人怎么都盯着我看?”

朱重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还是叶兄弟的推断最为合理,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伏隐也认为叶乘风推断得不错,然而即便如此,也和百里潜形犯下的恶行没有丝毫关系。

酒足饭饱后,伏隐拿着这块玉牌就着灯火仔细看着,叶乘风接过来看了看,伏隐道:“你看这上面原本雕刻的可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叶乘风仔细看了看后,斟酌着说道:“未必是龙凤呈祥,一般的龙凤呈祥图案,龙和凤不都是靠在一起的么?这块玉牌只有一条龙,这边空出来许多,不像是有凤凰的样子,而且也没有祥云……”

伏隐指着玉牌上龙头处的一点道:“这不是祥云么?”

叶乘风道:“这如果是祥云的话,那么这朵祥云未免太圆了些。”

两人正讨论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屋内四人都是内功好手,早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只不过没有想到脚步声是冲着他们房间来的,听这敲门人的脚步声,便知道此人不懂武功,而且多半是个女子,几人都放下了戒心,伏隐还对叶乘风笑道:“快去开门呀,说不定是老板娘来找你了。”

叶乘风低声笑骂了一句,还是走过去开了门,他是四人中年级最小的一个,而且脾气最好,向来是逆来顺受,不喜欢斤斤计较。

门开,外面站着的却是云如熙,她的出现大出几人的意料。

朱重阳讶然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无瑕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因爱生妒

云如熙见到朱重阳等人,如同委屈的孩子见到了父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朱重阳心中凛然,连忙冲过来问道:“白无瑕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听他这么一问,云如熙哭得更是厉害,香肩抽动,难以说出话来。

见到云如熙的反应,几人都感到惨然,难道这小子如此福薄,好不容易将他心爱的女人给救了出来,结果还没享上几日福,就此殒命?

伏隐愤然问道:“是谁杀的他?”

云如熙哭得快要抽搐,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流着泪摇着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伏隐心急地问道:“难道杀害白公子的凶手和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你不肯说出来么?”

云如熙还是摇头。

这么一来,几人都没有了办法,见她只是哭,也无法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先将她请入房内,要等她哭得缓一缓再说。

叶乘风给她倒了被热茶,等到云如熙将这杯热茶喝光后,她的哭泣才渐轻,朱重阳等看她喝茶时眼泪滴落在茶杯里,都跟着心生伤感,伏隐还安稳道:“你还年轻,白公子英年早逝,那是天嫉英才……”

云如熙忽然开口说道:“白无瑕他……他没死。”

听到白无瑕没有死,伏隐差点跳将起来,他问道:“既然白公子没有死,你为何哭得这么伤心?”语气中带着一股被耍了的不忿感。

云如熙听到他这么问,又哭了一会,几人既然知道白无瑕没有死,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心道,只要他没死,就算再被谁给捉住,总还有挽回的希望。

等到云如熙再哭了一会后,她才开始说出事情的原委。

原来就在两人之前下山后,白无瑕估计是因爱生妒,不免问起百里潜形给她治疗寒毒的情形,因为其中的确有难以诉说的,何况还是跟自己的情侣,云如熙便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白无瑕不信,两人因此争吵起来,越吵越厉害,白无瑕恨恨地说道:“这魔头竟然辱我太甚,我去将他的尸首拉出来折磨一番!”

云如熙想起百里潜形总算救了自己一命,也无法跟他说的清楚,便劝道:“他死都死了,又何苦再作践他的尸体?”

白无瑕怒道:“好啊,我不过是故意试探一下,果然,你果然会维护他,只怕要不是人家慕容少侠剑法通玄,你还会想着为那魔头报仇吧!”

云如熙心中悲苦,连忙解释道:“我没有……”

白无瑕用一声长叹打断她的话:“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宁可自己受到病痛的折磨,也不想你遭受一点罪,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换来这个结果……”

云如熙:“我……”

白无瑕深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云如熙以为他想通了,正要说话,白无瑕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如此欢畅,倒大出云如熙意料,她也忍不住笑道:“你刚才真是吓坏我了。”168

白无瑕笑声蓦地止歇,先是打了云如熙一巴掌,随后愣了愣,接着对着自己连抽了十多下,然后转身向山下狂奔而去,云如熙在后面追,追了一会,她不会武功,早就看不到白无瑕的身影,前方出现几条岔道,云如熙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无可奈何下,他只得先来投店,说巧不巧,她投的正是朱重阳他们入住的春风客栈。

云如熙路过他们的房间,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便敲了门。

听到云如熙的讲述,朱重阳叹道:“在你们下山之前,我还劝过白无瑕,让他不要计较以前的事,想不到他转脸就当做了耳旁风。”

云如熙为白无瑕解释道:“不不,我知道他之所以发怒,不是我跟百里潜形之间发生了什么,而是他恼我向他隐瞒,不肯跟他说实话。”

伏隐愕然问道:“这有什么分别么?”

朱重阳道:“这自然有分别,他追究百里潜形是怎么跟云姑娘疗毒的,那是对揪着过去不放,而云姑娘不肯跟他说,关乎两人之间的信任,虽然说得一回事,却又是两件事,唉,你能不能不再这件事上纠缠了,云姑娘,白无瑕对你如此情深,只是他一时看不开罢了,等他想开了,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跟你过不去,你也不用这么难过。”

云如熙自然不会因为朱重阳的这几句话而释然,她凄然道:“无暇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我不跟他说,他此后绝不会释然,此后他心中都放不下此事,嘤嘤……”

伏隐心中奇怪,他问道:“那魔头百里潜形究竟是怎么跟云姑娘驱除寒毒的?难道真的不可对人言么?”

听到伏隐唐突的话,朱重阳不断给他使眼色,伏隐却视而不见,朱重阳心中暗责,偿若云如熙能够跟咱们说,岂不就能跟白无瑕说了?也不用在两人之间生出嫌隙了。这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伏隐这小子心里怎么这么没数?

云如熙听到伏隐的问话,果然露出难堪之色,她说道:“这……”

叶乘风体谅地说道:“云姑娘若是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用说好了。”

几人都以为叶乘风既然给了云如熙一个台阶下,云如熙定然会就此含糊过去,不再提及此事,因为此事显然涉及男女之私,一个姑娘家,在几个陌生的男子面前,自然不好提起。

不料云如熙却说道:“百里君为我驱除寒毒时的手法,的确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他之所以能够驱除我体内的寒毒,乃是因为他修炼了先天纯阳宫,为了不在跟我驱毒时走火入魔,他在施功时身上不能穿衣服……”

听到她这么说,几人都是练功之士,自然能够明白云如熙所言不差,只不过理解归理解,想到云如熙和百里潜形两人身处暗室,又要脱光衣服,干柴烈火,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云如熙见到他们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能这么说,唉,百里潜形,唉,他是个正人君子……”

伏隐冷笑道:“他是正人君子?你莫不是在说笑?他要是正人君子的话,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不是正人君子的人了。”

云如熙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他的确没有对我做什么。”

伏隐道:“偿若他没有对你做什么,那你为何不对白公子实话实说?”

云如熙嗫嚅道:“这……”

伏隐脸上露出有些得意又有些鄙视的神态,仿佛在说,这女人说的话果然不可信,现在她无话可说了吧。

第一百七十章 孤阳不长

朱重阳却并不这么想,他对云如熙温言说道:“我想这些都不是你担心白无瑕会生气的地方,你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约定吗?”

云如熙点了点头,她沉默了良久,这才下定决心般地说道:“我跟你们实说了吧,朱大侠说得没错,百里潜形的确跟我有过约定,只是……”

朱重阳问道:“只是什么?”

云如熙道:“这些事牵扯到……你们知道的,还望几位大侠能够替我隐瞒此事,否则这事若是传出去,我除了去死,别无选择。”

朱重阳道:“这一点我们能够理解,偿若换做别人,我也不敢担保他们会不会说出去,可是我们四人我却可以用性命担保,绝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就连白无瑕也不会让他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如熙道:“百里潜形将我带走之后,我曾一度以为他不怀好意,事实上,他刚一开始也的确不怀好意,只不过是后来转变了而已。”

接着云如熙将百里潜形和她这几日的事一一跟他们说了。

当日百里潜形来到白无瑕家中,企图看看他在售卖《洗髓经》一事上,有没有耍了他,否则为何要让他等这么久才能拿到剩下的银子,按道理说,以白家在收售赃物上的人脉,以及少林寺这本绝学,根本就不愁卖。

以百里潜形的性子,偿若暗中发觉白无瑕是在戏耍他,或者故意坑他,他自然饶不了白无瑕。

百里潜形武功高处白无瑕太多,他曾数次去过白无瑕的家中,白无瑕自然是一无所知,百里潜形见到白无瑕将家中仅存的银钱都拿去买一种叫做婵灵的东西,心下十分疑惑,也同时知道了白无瑕家中的确没有什么余钱,而非故意不给他钱,但是这个婵灵是什么东西,白无瑕又为何要花重金购买婵灵,他仔细观察了两回,才知道白无瑕这么做都是为了云如熙。

彼时的云如熙正被怪病折磨得奄奄一息,非但没有一点明丽之色,反而看起来十分难看,百里潜形想不出白无瑕为何会痴心于她,以白无瑕的条件,简直可说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带着这种想法,百里潜形前去见了云如熙,想看看她这个无底洞是怎么吸引了白无瑕的。

怎料百里潜形一和云如熙接触,立刻又惊又喜,原来百里潜形所练的一种内力是纯阳内力,这种内力虽然进展迅速,初练不久就能显现出极强的威力,但毕竟孤阳不长,修炼内力一久,后继不济,且修炼纯阳内力的缺陷也随即暴露出来,每次他和人动手时,都不免气血翻腾,为此百里潜找过高人询问过,得知须得找到一位体质先天阴寒的女子,将他体内的纯阳真气输入女子体内,在她体内中和了阴寒之气后,再收回体内,那么他的真气便能够阳中含阴,阴中带阳,否则还可能有短寿之虞。

数年间,百里潜形去过不少地方,想要寻找这样一位女子,即时他不管是买,是抢,都要将女子带走。

只可惜天生纯寒体质的女子哪有这么好找,百里潜形一直暗中留意,多年下来一无所获,他甚至都不存希望了。

这次他万万想不到竟会在白无瑕家中见到这样一个体质阴寒的女子,他出手试探了一下,发觉这名女子非但体质阴寒,而且还服食了大量阴寒的药物,使得她的体质更加阴寒,百里潜形大喜过望,连忙去召了两个手下,让他们稳住白无瑕,不令白无瑕追过来坏自己的事,然后带着云如熙一路来到庐山的荒野之处,和她一起修炼起来。

在两人独处的这段时间,白无瑕才发现除了自己纯阳的功力能够因为她阴寒的体质得到中和外,他的内力竟然真的能够为云如熙治疗寒毒,原来他之前命人对白无瑕所言能够治疗云如熙的怪病,不过是骗白无瑕的,为的就是拖延他的追寻,想不到竟然自己真能做到这一点,不知道百里潜形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在治疗好自己的内力之后,竟然不惜耗费真气,将云如熙的寒毒真给治好了。

说到这里,云如熙说道:“百里潜形在为我治疗寒毒时,耗费了不少真气,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你们杀死了。”无忧爱书网

伏隐愕然道:“他一个人力战我和朱重阳以及叶兄弟三人,这还不算厉害?”

云如熙道:“正是因为他和你们三人动手时耗费了太多内力,所以才在和慕容大侠交手时,后继不足,唉,我也不太懂,应是这样吧。”

慕容天池道:“这样说就合理多了,因为在我和他交手时,的确感受到他后劲不济,否则我也不会感到这么遗憾了,我说呢,他能一个人力战朱兄弟三人,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原来如此。”

伏隐道:“你小子还感到遗憾?你怎么不早点来?也省得我们玩命跟他打了半天。”

慕容天池笑了笑,没有跟伏隐争执下去。

朱重阳问云如熙:“即便如此,这些也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呀?”

伏隐道:“不错,这些事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云如熙叹道:“这些事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隐瞒的,自然是不好说出口的……”

接着云如熙继续讲述这几日的经历。

原来百里潜形掳走她前后共九日,前三日百里潜形便将自己所需给完成,后来的几日,不知道是否百里潜形的内力不再孤阳不长,所以心情大佳,将他掳走云如熙前后的缘故都告诉了她,所以她才对他的事知之甚详。

云如熙当时惊恐地说道:“你将这些事告诉我,是否想要杀人灭口?”

百里潜形笑道:“我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却又不舍得下手杀了你了。”

云如熙见到他得意洋洋,操纵着她生死的百里潜形,一股无名之火生气,她指着百里潜形骂道:“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利用完我之后,还要跟白公子卖好,你这没人性的东西……”

百里潜形不以为忤,反而温柔地说道:“我之前的确存心不良,所以你骂得对,我没什么好说的。”

见到百里潜形不跟她计较,她反而觉得有些奇怪,她问道:“我这么骂你,你都不杀我?”

百里潜形道:“以你病得这般深,何用我动手杀你?只要我现在拍拍腿走人,你也活不了多久,难道你还有力气走出这荒山野岭吗?你寒毒深入肺腑,天下无药可医,就算你能离开,又能多活几日?”

云如熙当时万念俱灰,她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断绝了生的希望,一心求死,故此才想法设法地激他杀了自己,好一了百了。

长痛不如短痛,她实在是不想活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世之谜

百里潜形道:“你觉得我利用了你,无非是将你当做我练功的工具,而你却是连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你认为我行事卑鄙?”

云如熙既然知道自己已经必死无疑,此刻自然也不会对得罪他有所顾虑,她冷笑道:“难道你不是这样做的吗?”

百里潜形转过身去,背对着云如熙,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我耗费真气,为你将寒毒驱除,在你心中,我至少不再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了吧?”

云如熙有些不敢相信,她问道:“你凭什么要这么做?”

百里潜形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或者是因为这几日的相处,不忍看你死于非命吧,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也并非一个冷酷无情的人,时常别人误会罢了。”

云如熙问道:“什么人会误会你这种人?以你的本事,又怎会让人误会?”

百里潜形回过头来,露出一丝惨然的笑意:“偿若世上之事有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世上若是本事越大,越能为所欲为,那么昔日的剑身就可以无所不能了,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来,让我开始给你驱除寒毒吧,早点把你身上的寒毒驱除出去,我也能早点离开这里。”

云如熙问道:“你为我治疗寒毒,真需要耗费真气?”

百里潜形道:“何止是需要耗费真气,简直是要耗费我泰半的真气,不过我主意已定,即便耗费真气,也要为你将寒毒驱除,省得你认为我是一个卑鄙之人,世上之人冤枉我,我都不在乎,可知不知道为何被你也误会,我分外觉得不忿。”

云如熙从濒死之人忽然看到了活的希望,自然不会再想着非死不可,她好奇地问道:“你救我,不会为了别的什么吧?”

别的什么,以云如熙现在所能剩下的,就是她这个人了。

百里潜形失笑道:“每个人都觉得在这个世上,自己是最重要的,我百里潜形刚刚解决了内力上的困扰,只觉得志得意满,感到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你说以我的本事,为何还会被人冤枉,那也不过是指我之前的本事,现在我更是今非昔比,天下女子,更是予取予携,而你不过一名病恹恹的小姑娘,偿若我说我现在觊觎你这个人,非要得到你不可,只怕连你自己都难以相信吧?”

云如熙大感奇怪:“既然如此,你没有所图,那你为何要救我?难道只是一时兴起?”她说完这句话,心中就后悔了,心中暗责自己说这些干什么,难道自己不怕他后悔了,不再为自己治疗了么?

百里潜形想了想后说道:“你不用感到内疚,我救你自然是有所图的,人怎会做没有目的没有意义的事呢?只不过我这个所图,图的并非是你或者你的什么东西,而是图自己心安罢了。”

为了给云如熙驱除寒毒,百里潜形先仔细查探了云如熙的寒毒,这才知道她的寒毒之深,大出他的所料。

原来百里潜形认为自己帮云如熙驱除寒毒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他虽然耗费内力甚巨,只要通过几日的修炼,便能将内力恢复过来,怎料仔细查探下,方才发觉云如熙的寒毒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看来这多半就是那个什么婵灵的作用了。

云如熙发觉百里潜形的为难,问他有什么困难吗,百里潜形摇了摇头,在为她治疗寒毒之前并没有提及此事,而云如熙之所以知道此事,是百里潜形在为她驱除寒毒之后才跟她说的。

说到这里,云如熙露出难过的神色。

无论如何,这百里潜形总算是她的救命恩人,而这个救命恩人此刻已经死了。暧昧43

伏隐喃喃地说道:“照这么说来,百里潜形这个魔头倒还是个好人了?”

云如熙瞪大了眼睛:“他当然是个好人了。”

伏隐冷笑道:“你认定他是好人,自然是因为他救了你的性命,偿若你知道他做过什么,或许就不会这么认为,而不过是觉得他这么做,只是偶然的良心发现罢了。”

云如熙为百里潜形辩解道:“这是你们不了解他,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唉,你们接着听我说下去就明白了。”

百里潜形知道要帮云如熙驱除寒毒至少需要五六日的功夫,因此他在山间打了一只獐子,生火将獐子烤熟,作为此后几日的干粮,他们所在的山洞中正好有一眼泉水,食物和水都有了,百里潜形便开始为云如熙驱除寒毒。

医道有云,阴能克阳,故而百里潜形偏阳的内力才需要阴寒体质的女子来中和,反过来依然,阳能补阴,百里潜形的阳气也能驱走云如熙体内根深固蒂的阴毒。

百里潜形为云如熙疗毒的具体情形就不必多言了,因为百里潜形要治疗如此深入肺腑的寒毒,必须要将他的阳刚真气发挥到极致,身上不能穿衣服,否则阳气熏蒸,热气不能得到及时的散发,百里潜形的真气便容易走入岔道,也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百里潜形为了救治云如熙,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云如熙虽然觉得有些羞赧,可是为了活命,也只能顺其自然,唯一足以庆幸的,就是他们所处之处光线昏暗,聊以**。

百里潜形指点了云如熙如何配合,然后便施功为她驱毒,每日为她行功两三个时辰,之后他便开始培植内力,让云如熙自己吸收他输给她的内力。

头两日云如熙都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也不知道自己在全力对付寒毒时,百里潜形都在干什么,到了第三日,云如熙的行功已经容易了些,在疗毒之余,还能听到身外的动静。

黑暗之中,百里潜形整个人蜷缩着,就像一只刺猬,整个人躲在山洞的角落里,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正在低声痛哭,看得出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他的痛苦呜咽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声。

云如熙心中奇怪,像他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有什么伤心事么?

在那时候的云如熙对百里潜形还带着偏见,就像朱重阳和伏隐等这些不了解他的人一样,认为他行事邪门,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怎都想不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伤心事。

当日吃饭时,云如熙问起此事,被百里潜形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让她不要多管闲事,专心驱毒。

若是换成别的事,云如熙定然为此发怒,绝不会再过问,但这件事云如熙却知道,百里潜形的发怒,只是对于自己伤心事的一种遮掩,云如熙知道,若要一个人说出他心底的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向说出自己的秘密。

于是云如熙也不管百里潜形的喝骂,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以前的事,云如熙本想胡编乱造些事,可是不知怎的,一开口就将自己以前所遭遇的委屈和痛苦的经历都跟这个“魔头”说了。

不知道是否收到云如熙的感染,百里潜形终于还是将自己的身世跟云如熙说了。

原来百里潜形小的时候经历也十分凄惨,在他小的时候,他有一个孪生兄弟,父母带着他和他的兄弟二人逃避战乱,路上父亲为了将吃的给他们娘三个吃,结果自己饿得病了,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他们三人在一阵哭天抢地的悲痛中掩埋了父亲。随后,母亲带着他兄弟二人继续逃亡,那个时候百里潜形和他的兄弟不过四岁多一点。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双龙戏珠

若说他们兄弟二人父亲的死是时事所然,那么他们母亲随后所遭受的劫难便是人为了。

父亲死后没有多久,他们便遇到了一群被辫子军击败的朝廷败军,败军见到他们三人,竟然想要辱其母,食其子。

云如熙听他说到这里,虽然明知百里潜形没有死,但依旧为当时的事感到震惊,她不能置信地说道:“好歹都是汉人,他们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

百里潜形冷笑道:“好歹还都是人呢,禽兽都不吃自己的同类……”

接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当时的惨事,当着他们两兄弟的面,他们的母亲惨遭侮辱,就在这些残兵败寇要将他们兄弟两人煮来吃的时候,一个路过的武林义士路过,将他们三人救了下来,不过因为他们的母亲受到这种侮辱,当时便疯了,那名义士将他们三人带回家,此后的一段时间,他母亲趁人不注意,总是往外跑,他们总要出门去找,就这么跑了几次,终于有一次他母亲跑走后,就再也没有找回来。

而这名义士也非是什么好人,他看中了百里潜形的资质,便想收他为徒,而他的兄弟则是根骨不佳,因此他便想方设法将他兄弟给赶走了,还哄他说,他们母亲病好了,接了他兄弟去过好日子了,而他则要留下来跟他学功夫,学本事。

百里潜形知道此人是在骗他,当时他年纪虽然小,却什么都懂得,但也正是因为年幼,所以不敢反抗这位“义士”给他安排的命运,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唯命是从,在此后多年,他都一直怀疑,他母亲的离去,也是他搞的鬼,只是永远也无法证明这一点而已。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他过上了平凡日子的想法,所以他对自己母亲和兄弟的遭遇总是心存愧疚,这也为他此后的痛苦经历埋下了伏笔。

云如熙听到他的诉说,心中亦感凄然,她问道:“刚才你手中拿着的……是否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

百里潜形将半块玉牌递给他,口中解释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这是当年我们在逃亡时,爹娘将一块完整的玉牌一分为二,为的就是万一我们兄弟二人如果分散了,到时候还能凭借这两个半块玉牌作为记认。”

说完,百里潜形将自己拿着的这板块玉牌递给她。

黑洞中光线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云如熙接过玉牌,摸到了半块玉牌上断裂处的凸凹不平,又摸到了玉牌上的图案,只不过她摸不出上面雕刻的是什么。

她随口问百里潜形:“玉牌上刻的是什么?”

百里潜形道:“这是我们兄弟二人出生后,父亲特意找人雕刻的一块玉牌,上面雕刻的是二龙抢珠,说来真是讽刺,这块玉牌也正昭示了我们的命运。”朱重阳等人听到玉牌上雕刻的乃是二龙抢珠,而不是龙凤呈祥,都随之流露出恍然的神色。

云如熙问道:“怎么说?”

百里潜形道:“当我们出生后,才有的这块玉牌,玉牌本来是刻着两条龙,两条龙是在一块的,也表示我们小时候是在一起,当我们一家人逃避战乱时,父亲将这块玉牌分成两半,两条龙又分开了,预示着我们兄弟二人将要分开,我们也的确分开了,等到我武功大成,行走江湖后,我不断去寻找我的母亲和失散的兄弟,母亲至今都没有找到,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我那位兄弟,两块玉牌也终于短暂地连在了一起。”

听到这里,云如熙也不禁为百里潜形感到高兴,她开心地说道:“原来你找到了你这个兄弟,那可真是太好了!”

百里潜形闻言却沉默起来。

云如熙感到有些不对劲,跟着问道:“怎么,难道你这兄弟……”菡萏文学

百里潜形苦笑道:“我说过,这块玉牌就代表着我们兄弟二人的命运,后来我们兄弟二人相见,那时我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成为了一名武林凶徒,他武功不错,为了一点小事,不惜杀害人满门满派,我遇到他时,他正受人追杀,我帮他料理了追杀他的人,兄弟相见,本以为会是一场好事,熟料这却成为我们命运的转折点,唉,二龙抢珠,所抢的,原来就是我的命运。”

云如熙问道:“什么意思?”

百里潜形道:“我问我兄弟,他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他反问我,当年如果被那人赶出来的不是他而是我,我能够活下来吗?我一时回答不出,他才告诉我,他自从被赶走之后,为了活命,他什么事都做过,什么事都肯做,以至于形成了这种乖张的性子,后来在机缘巧合下,他拜入一个门派习武,学得了一身本事,这个门派后来被他灭了门……”

云如熙闻言浑身一震,她问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百里潜形道:“我当时也问过他,他说他是因为报复,原来这个门派收留他并传他武艺,也并非存着什么好心,而是想要他顶罪,这件事说来十分复杂,就不跟你细说了,总之我那兄弟得知真相后,一怒之下便将这个门派满门杀害,接着他详细跟我说了他这些年所杀害的人,那真是数不胜数,这其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是他所为,只有几个案子被人查到他身上,为他惹来不少麻烦,他盯着我看,对我说道,你命好,不用想我这样,有时候为了一口吃的,不惜像狗一样遭人轻贱,在小的时候,甚至被人尿在嘴里……我本想问他为何下手这么狠辣,听到他这么说,我便知道了缘故,心中只有对他的同情和愧疚。”

云如熙知道此事还有下文,她适时地问道:“后来呢?”

百里潜形将牙齿咬得咯咯响,然后说道:“后来他说,咱们兄弟二人长相这么相似,而我的武功又高他这么多,甚至比追杀他的仇家武功还要高,便让我替他承担所有的罪名!帮他解决他的这些仇家!”

云如熙道:“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你不会答应他了吧?”

百里潜形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了他,因为在我心中,我始终亏欠他。”

云如熙不忿道:“你亏欠他什么了?毕竟当初将他赶走的人又不是你。”

百里潜形道:“我和他一母同胞,比之世上结义的异性兄弟更要亲,却没有有难同当,在他流落江湖受苦受难时,我却过着没心没肺的快活日子,想起此事,我心中又怎能不为他感到愧疚?”

云如熙道:“这些又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不过是个孩子啊。”

百里潜形叹道:“不管怎么说,我终是答应了他。”

云如熙道:“这么一来,可苦了你了。”

百里潜形用带着些痛苦的语气说道:“偿若是他以前犯下罪过让我来承担,我也认了,毕竟我不能看着他被人追杀至死,可是……”说到这里,百里潜形停顿了一下。

云如熙忍不住问道:“可是怎的?”

百里潜形接着说道:“可是他还接连不断地做出一些屠戮之事,我不得不一直为他承担下去,而这样的日子,似乎永无穷尽……”

云如熙闻言,对眼前这个男子不禁生出了怜悯同情之意。

听到这里,朱重阳等人心中无不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之感,难道他们所追查的这个“魔头”百里潜形,不过是另外一个恶人,也就是百里潜形兄弟的替罪羔羊,他们岂非杀错了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为人道

伏隐道:“从来只听过父债子偿,这种弟债兄偿的事,我还是首次听闻,这百里潜形又不欠他兄弟的,为何这么死心眼呢?”

朱重阳道:“人有时候就是因为死心眼,所以才使得活着变得更有意义,只不过百里潜形这么做,尤其使人感到不值罢了。”

叶乘风道:“慕容大哥杀了百里潜形,那就说明他的兄弟才是真正的凶徒,而且现在还没死,以他的性子,应该还会继续犯案……”

慕容天池道:“既然百里潜形的死是因为他的兄弟,那么他的兄弟也应由我来解决才是。”

朱重阳忽然想起一事,他对云如熙道:“不对,这中间应该还有别的事,否则单是这些事,似乎也没什么不可对白公子说的吧?”

云如熙脸看着窗外,发出一声凄然的叹息,让人闻之心为之悸动,接着云如熙道:“那是我被百里潜形带到庐山的第七天,晚上百里潜形对我说他听到了兄弟的召唤,然后就走了出去,那时候山里十分寂静,我什么都听不到,不知道他兄弟是否真的在召唤他,等百里潜形走后不久,就有一个男子闯入洞里,我以为他就是百里潜形,没想到此人说话粗鲁,行为无礼,我这才醒悟,这人就是百里潜形的兄弟,他趁百里潜形出去后,将我污辱了……”

伏隐闻言气得一拳锤在桌子上,桌子上的碗筷都因为他这一锤跳将起来。

朱重阳道:“不对,百里潜形带你来到庐山这么隐秘的地方,就连我们都是费了不知多少心力才找到的,百里潜形的兄弟又如何能够找到那里?”

云如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者他们兄弟两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法吧……等到他兄弟将我污辱之后就离开了,其后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百里潜形才回来,这中间我害怕极了,真怕他兄弟再折返回来将我杀了。”

朱重阳等人都感默然,彼时的女子十分注重名节,很多女子被人夺去贞洁后,都会因为受不了羞辱而自尽,如今云如熙竟会担心被百里潜形的兄弟给杀了,说明她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反而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几人自然希望她不要想不开,但一旦她真是想得开的人,几人又觉得有些古怪。

云如熙看了看几人,似乎明白他们的心意,她惨然一笑:“或者你们觉得我不够贞烈,非但没有主动去死,反而担心被他给杀了,是不是?”

朱重阳尴尬地说道:“姑娘别多想了,我们几人都是江湖中人,对男女之事一向看得很开,不会拘泥于世俗之见。”

云如熙看了他一眼,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不过她也没有就此继续追究下去,跟着垂下头来,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表达。

伏隐恨恨地问道:“那百里潜形知道此事之后又怎么说?”

听伏隐的口气,若是在这件事上,百里潜形再维护他的兄弟,那简直就不是人了。

其实按照百里潜形的诉说,他兄弟无恶不作他都能够包容,欺负一个女子,只怕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众人之所以感到尤其义愤填膺,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云如熙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且显得楚楚可怜罢了,其他被百里潜形兄弟祸害的人,他们毕竟没有见过,同情之心自然大减。

云如熙的回答出乎几人的意料,她说道:“百里潜形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伏隐愕然道:“什么?”

云如熙道:“等他回来之后,我忽然想到,我就算能将此事告诉他,又能怎样呢?我希望达到什么目的呢?百里潜形如果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呢?他当时正在为我治疗寒毒怪病,我若是跟他说了此事,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他大义灭亲,为我寻求公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有这种自知之明,二来就是让他心中添堵,让他对我心生愧疚,因为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受到他兄弟的侮辱,我为何让他心生愧疚,陷入两难之境呢?万一影响了他的心境,在他给我驱毒时出了什么岔子,那最后吃亏的还不是我?”

听到云如熙的解释,伏隐也不好再说什么。

云如熙道:“当时若有你们几位大英雄在场,事情自然不同。”

这本是句恭维的话,几人出了慕容天池外,全都红了脸,因为当时他们的确就在附近,只不过因为种种顾虑不敢接近。

谁能想到百里潜形在给云如熙治疗寒毒的过程中,还会发生这种祸事呢?

朱重阳道:“难道这事……百里潜形一点察觉都没有?他不是出去找他兄弟了么?两人又是怎么错过的?百里潜形见不到他兄弟,岂不起疑?”

这番质疑并不是没有道理,朱重阳是怀疑百里潜形是否和他兄弟相互配合,否则怎么他一走,他兄弟就来了,他兄弟走了,他才回来,偿若他回来后还能假做不知,总归能看出些苗头的。

云如熙道:“你们不用怀疑,百里潜形的确不知道此事,他回来后还跟我说,这次他兄弟相招,结果他出去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人,真是奇怪等等,那山洞黑暗中只有我们二人,他语气如常,如果他是在骗我,我定能够发觉。”

伏隐想了想后问道:“百里潜形的兄弟和百里潜形长得很像?”

云如熙点了点头:“山洞很黑,我本来看不到他的长相的,可是他在进入山洞时,山洞里曾忽然亮起了一点荧光,我在黑暗中待久了,借着那一点荧光看出他和百里潜形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两人所穿的衣服不同,头发……头发也有些不太一样。”

听到云如熙这么说,伏隐本来疑心什么百里潜形的兄弟是百里潜形本人假冒的,听到两人服饰头发不同,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朱重阳问道:“百里潜形的兄弟此后可曾再次出现过?”

云如熙摇了摇头:“之后两天,百里潜形将我的寒毒全都逼出体外,我们二人略作休息,吃了点东西后就下山了,随后就遇到了你们,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唉,这些天我在山中遭遇的这些事,你们说我能跟白无瑕说么?我不想他知道,也省得他心中膈应。”

她这么说,众人心中都感到能够理解他的心情。

云如熙接着说道:“我们两人相处日久,相互之间都知道对方有没有说实话,你们知道这些事我不能告诉他,否则他始终都会放在心上,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够不在乎这些事,但如果我不跟他说,他又会胡思乱想,还不知道我和百里潜形做过什么事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海捞针

朱重阳道:“你不跟白无瑕说这些事,应该还有别的顾虑吧?”

云如熙垂泪道:“不错,如果我跟白无瑕说了此事,他定然不会就这么放下此事,定然会再去找百里潜形的兄弟去报仇,偿若和我发生了关系的是百里潜形倒也罢了,毕竟他已经死了,但百里潜形的兄弟没有死,而且他的武功高处白无瑕这么多,他去找他维护我的尊严,维护他自己的尊严,岂不是去送死?我们两人之间多历劫难,好不容易能够消停了些,偿若他再为此送了命,又让我怎么办呢?”

伏隐道:“的确,这件事本就事在两难,唉,白公子实在是太不体谅你了。”

云如熙摇了摇头:“不不不,他正是因为太在意我,所以不想我瞒他,而我因为不能告诉他这些事,所以他就算想要体谅我,也是不知道从何体谅起啊。”

到了这时候,云如熙还如此维护白无瑕,足见她对白无瑕也是情深难以释怀。

慕容天池问道:“百里潜形可曾说了,怎么才能找到他这个兄弟?”

看来慕容天池是动了杀机。

云如熙摇了摇头:“百里潜形只说他兄弟想要找他时,总能找得到他,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办法,他兄弟仇家众多,行踪不定,所以他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

慕容天池皱起了眉头。

朱重阳道:“这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曾犯下这么多案子,咱们就当为这些枉死之人寻找凶手,重新寻找他的下落,我就不信找不出他来。”

伏隐道:“这样茫无目的地找他,人海茫茫,无异于大海捞针。”

朱重阳道:“原来咱们解决了百里潜形,也能够跟少林有所交代,现在百里潜形摆明了就是个替罪羊,咱们难道能拿这个替罪羊去跟少林寺交差么?”

叶乘风背着云如熙跟朱重阳使了个眼色。

朱重阳蓦地醒悟过来,他们几人只想着怎么对付百里潜形的兄弟,想着怎么跟少林寺交差,却忽略了云如熙,他干咳一声,对云如熙说道:“云姑娘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

云如熙微微点了点头:“几位都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小女子这件小事原本不敢麻烦几位,但这件事我也想不到去找谁能来帮我……”

朱重阳温言道:“云姑娘但说无妨,若不是你跟我们说了这些,我们至今尚被蒙在鼓里呢。”

云如熙道:“现在我就算找到白无瑕,想来他也会因为我不肯跟他说实话而不理睬我,而他最信任你们这些大侠,所以我希望偿若几位有空,能帮我跟他说说,跟他说我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心,有些事我不跟他说,乃是为了他好……”

慕容天池道:“姑娘担心白无瑕去找百里潜形的兄弟报仇而送了命,这倒也不用顾忌,我们找不到百里潜形,他更找不到,论找人的本事,我们总比他高明些,只要我们能抢在他前面找到百里潜形的兄弟,姑娘就不用为他的安危担心了。”

云如熙点头谢过:“多谢慕容大侠为我们做主。”

朱重阳问道:“云姑娘可知道白无瑕会去哪里么?”

云如熙道:“无瑕除了我之外,最在意的人就是他的母亲,他愤而离去,必然是回了家,唉,他现在心里定然难过极了,他为了我,可以说将什么都能舍弃,我……我……”

朱重阳道:“云姑娘不用难过,两情相悦,哪能用世俗的东西来衡量呢?”

伏隐则是一副积极的样子,他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找白公子?什么时候去找那坑兄长的祸害?”

朱重阳道:“如今夜已经深了,我看咱们明日一早再走,反正白无瑕公子既然回了家,也就不用这么着急了,咱们也有时间仔细商量一下怎么劝说白无瑕比较合适。”

叶乘风点了点头:“我去跟云姑娘订一间房,让她晚上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云如熙谢道:“多谢叶大侠,不用劳烦了,我已经在这里定过房间了,夜了,我就不打扰几位,咱们明日一早边走如何?”

几人点了点头,云如熙为几人做了个福,然后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等到云如熙走后,朱重阳道:“此事倒十分棘手。”

叶乘风看起来则似乎有另一重顾虑,他问朱重阳:“朱大哥,你相信云姑娘的话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如果她是在说谎,那么她一定是一位旷世的说谎高手,至少以我察言观色的本事,看不出她在说谎,而且她也没有说谎的理由。”

伏隐也跟着说道:“我也不认为她在说谎。”

叶乘风看向慕容天池,慕容天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为他说谎。

叶乘风这才说道:“既然几位大哥都认为她没有撒谎,那么咱们就以她没有撒谎来应对此事。”

朱重阳问道:“叶兄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叶乘风道:“刚才在她跟咱们讲述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她说的这些都是在欺骗咱们,那么她的目的会是什么么?想来想去,我想到了一点,如果她真为百里潜形救了他,而咱们杀了百里潜形,她要为百里潜形报仇,所以才编造这么一个百里潜形的什么兄弟,来引咱们进入圈套,似乎也能说得通。”

伏隐道:“叶兄弟只怕是想多了,我想这位云姑娘还没有这么深的心机。”

慕容天池很不喜欢陷入这种探讨,但既然已经深陷此事当中,便只能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对叶乘风道:“叶兄弟有这种想法,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叶乘风点了点头:“我总觉得云姑娘所说的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离奇,不是我不相信她,或者她也是被百里潜形骗了罢。”

伏隐道:“怎么说?”

叶乘风道:“你不觉得这件事里处处透露出古怪么?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兄弟?就算他心怀愧疚,他的兄弟又怎能这么坦然地将这种事让他兄长来替他承担?偿若兄弟两人感情深厚还说得过去,可是他们被迫分开时,不过四岁多,他兄弟岂能没有一点愧疚?”

伏隐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兄弟若是什么好人,也不会提出这些要求,做出这些事了。”

叶乘风摇了摇头,总觉得难以置信。

第一百七十五章 驾轻就熟

朱重阳道:“那就别想这么多了,等明日咱们见到了白无瑕,先将云姑娘安顿好了再说。”

随后几人分别各自安寝。

一夜无话,除了那些似乎无处不在的****声之外,也算睡得踏实,朱重阳暗叹,在春风客栈这种地方,他们这些男人还算能够容忍,像云如熙这样的姑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度过。

不过转念一想,云如熙乃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只怕对世上事看得比他们还要淡,自己却要为她担心,那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翌日一早起来,那老板娘还没起床,那些进来时趾高气扬的旅客们,走的时候都有些腿脚发软,但脸上那种满足,仿佛已经寻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结算了房钱,几人准备搭船去白无瑕家,正好能省些脚力。

江水浩浩荡荡,无穷无尽地向东流去,船只逆水而上,江风拂面,几个人站在船头闲看着江边的景物,叶乘风来到朱重阳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重阳道:“我和你伏大哥来中土久了,虽然经验丰富些,可是也正因为什么事都见识些,所以一些想法反而容易被以往经历所拘束,殊不知世事变幻,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两样事物,也不会有两件一样的事情,所以有时候经验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而你叶兄弟不同,从西域过来没有多久,对一些事所以反能看得比我们更明白些,且以你我之间的关系,更是不需拘束,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因为这很有可能极大地推动整件事的解决。”

叶乘风点了点头,因为朱重阳的话而敞开心扉道:“朱大哥说得好,只不过我这个江湖经验浅薄者,许多事因为没有相应的经验,所以只能从自己的想法中来慢慢推导,只怕一些想法比较幼稚,惹人发笑,所以我的一些观点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关于这件事,朱大哥不觉得其中很多事都经不起推敲么?”

朱重阳愕然:“这件事是指什么事?”

叶乘风道:“自然是指整件事了,表面上一切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释,但是我细细想来,很多事似乎根本说不通,比如一开始,少林寺被人风雪之夜潜入,杀人夺经,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已经指向百里潜形的兄弟,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要先解释出以他兄弟之能,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的,这是手段,还有他为何要这样做,以他的性子,难道不知这么做的凶险么?一个无恶不作的凶徒,为了一本对他来说无用的少林绝学,甘冒奇险,然后以不可能的手段成功将《洗髓经》给偷出来,这……”

朱重阳身子一震道:“你说得不错,问题是这整件事环环相扣,似乎根本就不用怀疑,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百里潜形的兄弟,我也是太懒了,竟然没有仔细去想过这中间的不合理处。”

两人说话时,都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云如熙,只见她目光空洞地看着远处,两人心中都因此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朱重阳问叶乘风:“你还是对云姑娘的话有所怀疑么?”

叶乘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姑娘,刚刚经历生死之劫,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的心机,百里潜形无论是好是坏,总是救了她一命,在她心中,或者百里潜形比朱大哥伏大哥等人的分量更重……人真是奇怪,第一印象总是最重要的,哪怕后来知道了这人别的情况,一时也难以更改。”

朱重阳心中倒比较冷静,没有被他的话题给带偏,他沉声道:“如果云姑娘没有撒谎,百里潜形也没有撒谎,这件事就应该另有隐情,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先将百里潜形的兄弟找出来,我想,一切疑问都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这时候伏隐凑过来道:“你们先别提这么远的,等下见到白无瑕,咱们该从何说起?白无瑕若是心中过不去这个坎,他们两口子的事,总不能让咱们强迫他们百年和好?”

朱重阳倒并没有将这件事如何放在心上,他总认为白无瑕既然已经为云如熙付出这么多,两人昨日的争吵也不过是一时的冲动,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多半白无瑕现在已经心生后悔了,只是缺少一个台阶下罢了。

虽然抱着这种想法,可是经伏隐提起,他忽然想到这种事外人介入,无论怎么解释,似乎都不是太合适,白无瑕就算看在他们面子上,一时不跟云如熙生出什么争执,但总也不是长久计,他们总不能一直留在他们身旁查看着,那还算什么过日子之道?

朱重阳心中没有定计,眼睛余光扫过伏隐,见他脸上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态,心中好笑,他故意皱着眉头道:“这件事说来的确棘手,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呢,你向来自诩情中浪子,对这种事自然驾轻就熟了。”

伏隐看着叶乘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连忙解释道:“你别听这小子瞎说,我不过是以常理推之,白无瑕和云姑娘之间的感情乃是经历过患难的,好似有朋友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而夫妻之间往往能够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这件事说来奇怪,其实细究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朱重阳听他扯了半天还没说到点子上,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就别细究了,你先将你的那套假道学收起来,先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入手吧。”

伏隐白了他一眼后接着说道:“白无瑕和云如熙两人现在可说都没有什么眼前不可迈过的坎,若说以前云姑娘得了怪病是两人一起承担的患难,如今云姑娘的怪病已经痊愈,可说患难已过,此后虽不能说是多么富贵,至少平平安安,共患难时,那是对方什么缺点能够忍耐,一旦患难过去,就会开始计较一些小事,所以我想,与其这么直白地相劝,不如咱们再给他们制造出一点危机,让他们明白彼此对自己的重要性,那么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朱重阳听得糊里糊涂的,他问道:“给他们制造什么危机?”

伏隐又是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有些东西看惯了,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后,才知道这样东西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就比如老子这把流萤剑,东西已是如此,何况是人乎?”

朱重阳算是有些明白了,他说道:“你是说咱们让云姑娘假装遭遇了危险?”

伏隐点了点头:“看来你小子是有些上道了。”

朱重阳皱着眉头道:“具体需要怎么做呢?”

伏隐道:“现在不是还有百里潜形的兄弟在外逍遥自在么?咱们不如假借他的名义,让云姑娘藏起来,让白无瑕这小子心中焦急,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云姑娘后,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点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上匪徒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这个办法倒也不错,不过小心弄巧成拙了,白无瑕原本就对百里潜形和云姑娘之间的事心生不满,偿若再来个落到他兄弟手中,岂非更增他们之间的误会?”

伏隐哪里会想到这么深入,他能想到这个办法,已经自觉十分了不起,这时听到朱重阳的质疑,他嘴硬道:“我这只是打个比方,未必要冒充百里潜形的兄弟,本来他也不怎么合适,你如果觉得会增加误会,难道不会杜撰一个什么女魔头来对云姑娘不利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一定要好好斟酌一番,别让白无瑕一眼看穿,那就尴尬了。”

他们三人说话时,云如熙站在船舷处一动不动,仿佛充满了什么心事。

而慕容天池则冷冷地坐在船舱中,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热衷于这种江湖上斩不断理还乱的情仇,这次之所以愿意跟着朱重阳等人将这件事解决了,乃是因为他们从小在西域一起生活,相隔这么长时间没有相见,总不能一见面就显得无动于衷。

这件事之后,慕容天池决定还是沿着父亲当年成为剑神之路,一路追寻下去。

只希望这件事快点了结吧。

江水粼粼,江船向西行去,船行不快,却十分平稳。

这是一条三桅的货船,兼载乘客,船上货舱和船尾都装着要运往上游的货物,而乘客大都集中在船头和船舱处,或许是因为年月太平,乘客都不愿留在船舱,而是来到船头甲板上说话玩耍,或者在船舷处观看风景,商人们则讨论着这一趟的利润。

所以慕容天池所在的船舱还算清静。

长江上这一段的船只不算多,偶然有几条船和他们的船只交错,向下游驶去。

一条看起来有些破旧的船从对面过来,朱重阳和伏隐商量着如何让白无瑕和云如熙解开芥蒂的办法,对这艘有些破旧的船并没有多在意,然而过了不久,朱重阳就发觉这条船在有意无意间,正向他们这条船的方向开来。

伏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指着那条船说道:“你看到了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那艘船上的兄弟只怕并非普通的乘客。”

叶乘风江湖经验浅薄,在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指点下,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说道:“那艘船上的人都没有携带行李,而且……”

伏隐跟着说道:“而且还都带着兵器,是不是?”

叶乘风要仔细看,才能看出那艘破旧的船上人果然带着兵器,只不过相距这么远,这些人都将兵器隐藏起来,若不是叶乘风眼神锐利,还看不出这一点,他佩服地说道:“原来伏大哥的眼力如此高明。”

朱重阳笑道:“他这不是眼力高明,而是猜到的,那艘船不偏不倚地向咱们驶来,定然不怀好意,偿若没有携带兵器那才是见鬼了,不知道他们是哪个水寨的朋友。”

叶乘风这才明白:“朱大哥是说,那艘船上的人都是江洋大盗?”

伏隐冷笑道:“大盗倒不见得,小贼倒还差不多,我看他们看中了咱们这条船,只能说他们命不好吧。”

叶乘风也觉好笑,其实别说有朱重阳伏隐和慕容天池他们这种顶级好手在船上,但是叶乘风一个人,只怕这些人也都招架不住,这些江上小贼今日出门劫掠,定然没看黄历。

朱重阳也想着不如让叶乘风一个人发射暗器,将这帮贼子给驱走,他转过头来刚要说话,无意中看到了云如熙,心中一动,对伏隐道:“我想我有个主意,白无瑕和云如熙两人之间的情缘,要靠他们来成全了。”

伏隐先是怔了怔,接着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

船上大部分的乘客还不知道一场劫难即将来临,甲板上的人们欢闹着,浑然不知有一船盗贼正向他们靠近。

等到他们也发觉不大对劲时,那艘破旧的船已经和他们相距没有多远,他们想要摆脱这条船,已经来不及了。

船老大知道此事后,从船舱中跑了出来,接着命令操船手立刻掉转船头,向岸上靠去,这原是摆脱贼船最有效的办法,但显然这艘破旧船只上的十几名匪徒更有经验,专门挑了这段江流来实施劫掠,这一段江面两岸都比较陡峭,而且十分荒僻,就算靠了岸,船上的人也难以摆脱他们的追捕。

更何况谁能知道岸上究竟有没有他们的接应呢?

然而他们就算是跑也都来不及了,这两条船一个向上游逆行,一个顺流而下,两船接近的速度十分迅捷,还没等朱重阳等人所在的船只转过船头,贼船已经和他们的船只并拢,船上的贼人十分有经验,十多人纷纷扔出绳勾,勾住了他们的船舷,两条船立刻被连在了一起。

以叶乘风的身手,想要将这些绳索击断,那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却无动于衷,显然朱重阳已经有了主意,决定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成全云如熙的事。

船上的乘客惊叫着向船舱躲去,这是普通人遇到险情时自然的反应,总认为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毕竟安全,然而他们却想不到在江船上躲入船舱,岂非更是给匪徒堵住他们的机会?

船老大带着五六名水手站在甲板上瑟瑟发抖,看着劫匪手中晃着刀子威胁,心中暗道,完了,别说他们这次跑船收成没有了,他们的这条船,船上乘客们的财物,只怕都将化为乌有。

唯有朱重阳等人站在甲板上冷静地看着匪徒们灵活地爬上他们的船只。

就连慕容天池都没有发作,自然也是受到了朱重阳等人的嘱托,否则谁能挡住慕容天池的剑?

很快,十多名匪徒,除了留在破旧船上操船的两人外,其他人都来到这艘货船上。

一名为首的匪徒举着明晃晃的刀子恶狠狠地喝道:“大爷们的来意不用老子多说了吧?都给老子老实点,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有敢私藏的,老子就将他剁了扔江里喂鱼!”

听他的口气,这条船上乘客的财物,都已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船老大硬着头皮走过去,希望能攀上些关系:“在下鲁槐荫,乃是这条船的船主,不知道几位爷是那条道上的?”

为首那名恶汉一脚将船老大鲁槐荫踢了个跟头,跟着喝道:“大爷乃是江淮帮的,休跟老子攀交情!船上的人呢?若是今日老子收成好,就留着你这条船,如果收成不好,那老子可就不客气了!”

朱重阳等人一听便知道此人在说谎,江淮帮虽然名声不佳,却绝不会做出这种劫掠江上货船之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此人虽然动手动脚,却并没有伤害船老大性命的打算,否则他们早就出手了。

这时,这十几人仿佛才看到朱重阳等人,他们见到朱重阳等人身上带着兵器,像是一愣,接着想着他们既然不敢反抗,看来携带兵器不过是做个幌子,为首那人走到朱重阳身旁,将手中的刀比划了几下后说道:“还不将身上的钱财都给交出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劫匪逞凶

朱重阳笑道:“钱可以给你们,不过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为首的匪徒愣了愣,接着冷笑道:“帮你做一件事?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抑或是你这小子得了失心疯,不知道大爷们是干什么的!”

其他匪徒听到匪首的话,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朱重阳见他们发笑,反而面容变得冷峻,他来到匪首跟前,这匪徒见状连忙挥刀,想要迫退朱重阳,朱重阳伸手按在他的手腕上,好像匪首自己不愿对他动手那样,接着朱重阳凑在匪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话,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名匪徒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朱重阳早就料到了他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他所说,因此暗中送出一道真气,从这名匪徒的手腕穴道进入,在他体内游走一番,匪首如遭雷殛,等到朱重阳的这股真气返回体内后,他早吓得快要瘫软在地,多亏朱重阳拉着,他才没有跌倒。

伏隐也跟着过来拍了拍匪首的肩膀,匪首更是感到恐惧,因为伏隐所展现出的本事,并不比朱重阳差多少,别说有两位高手这么多,只是他们其中之一,也足以让他们十几人吃不了兜着走。

偿若他们若是知道船上还有叶乘风这种人,以及慕容天池这种绝世高手,只怕他们更会吓得当场瘫住。

为了这场戏演得真实,朱重阳故意扬声说道:“看得出几位都是江淮帮的好汉,我们跟江淮帮的二把手颇有些交情,咱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匪首哪里还敢拒绝,他跟着朱重阳来到船头偏僻的地方,两人似叙旧,又似在商量着什么。

在船老大和一众水手眼中,朱重阳不知说了什么,因为他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他们也听不到,只见匪首连连点头,看来两人谈得比较投契,他们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朱重阳和匪徒是在商量分赃的事还是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过了一会,两人似是终于商量完毕,两人一起走了回来。

其他匪徒还不知道朱重阳等人的身份,其中一人对匪首说道:“大哥,跟他们啰嗦什么,咱们赶紧做了这趟买卖,也好早些回去吃酒!”

匪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自有主意,你们听我命令就是!”

船老大刚要说什么,匪首一晃刀子,船老大吓得又将话咽回了肚子,他看了看朱重阳,想看看他们两人商量的结果如何,但朱重阳脸上古井不波,看不出吉凶。

匪首道:“这几位都是好朋友,咱们就卖他们个面子,饶过他们,咱们到船舱中看看。”

一伙江匪鱼贯进入船舱,很快船舱中传来喝骂声,哭叫声,显然是这帮匪徒在抢劫乘客。

船老大当真以为朱重阳等人是和匪徒有交情的,所以心中就连他们也都跟着恨上了。

没过多久,劫掠一顿的江匪拉着一名美貌的姑娘从船舱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这名美貌的姑娘自然就是云如熙了。

看到匪徒凶狠的样子,船老大心中虽然大叫倒霉,但是看到他们除了劫财之外,竟然还想劫色,忍不住说道:“你们要钱也就罢了,何苦还要祸害人家闺女呢?”首个中文网

匪首看了眼朱重阳,接着对船老大恶狠狠地说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敢啰嗦,老子宰了你!”

看着匪首凶恶的样子,船老大又不敢再多说是,他露出求救的眼光望向朱重阳,希望他们几人能够站出来仗义执言,不过朱重阳故意露出冷漠的样子,让船老大心中极是失望,他却没留意到被掳走的云如熙正是跟朱重阳等人一起上的船。

等到这群劫匪带着云如熙就要离去时,朱重阳忽然一个纵身,人从船上高高跃起,落到了劫匪的船上,似乎要跟着他们去分赃。

劫匪这条破旧的船很快向下游极快地离去,由大变小,在船老大的眼中越来越远。

等到匪徒离开后,船老大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群匪徒今日劫掠到不少财物,否则焉肯放过他的这条货船?

船舱中被劫了财物的乘客透过船舱的缝隙见到劫匪远去,跟着涌上了船头,他们围着船老大,问他怎么办,是报官还是怎的。

船老大指着伏隐道:“你们的财物都别抢了,匪徒却偏偏放过了他们这几人,依我看,这几人多半就是那帮匪徒的同伙,若没有他们做内应,那些人怎会这么巧的,就看上了咱们这条船?”船老大虽然没有看出云如熙是跟朱重阳他们一起来的,却看出朱重阳和伏隐以及叶乘风两人关系亲近,因此他由此推断,倒也不是瞎说。

听到船老大的指责,伏隐简直哭笑不得,他倒没想到船老大竟会耍出这一招,而被劫了财物的乘客则将伏隐给围住,口中叫嚣着:“将他绑了送官!好歹总要要回来些,我被抢了二十两银子。”

有人嚷着:“不能让他走了,我那十三两银子原本是准备留着看病的钱,也被抢走了!”

“……”

听着这些乘客的诉苦,伏隐高声说道:“大伙儿且听我说几句……”

这些乘客当然没有耐心听伏隐说什么,而且他们也不会相信伏隐的话,不少人竟要向伏隐动手动脚。

伏隐自然不能跟这些百姓真个动手,不得已,他大喝一声:“且住!”

这句话他是鼓起真气喊出的,围在他周围的人被他这声暴喝所震惊,往周围散开了些。

伏隐这才说道:“老子自然不是和匪徒一伙的,他们没有抢我们的财物,并非和我们相识,而是不敢!”

这话虽然是实话,奈何这些人如何会信?人群中有人喊道:“胡说八道,他们有十几人,个个都拿着刀子,你们不过两个人,他们凭什么会怕你们?你说这种鬼话,真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儿么?”

在普通人的眼中,自难理解武功高下之别,他们更相信双拳难敌四手。

伏隐不愿跟他们在这一方面纠缠下去,他叹了口气道:“老子懒得跟你们多说,这样吧,你们跟我说说,你们都被匪徒抢走了多少财物?”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真情流露

这番话倒得到不少回答,不过众人还是揪着他不放,浑不明白伏隐这么说的含义。

伏隐让叶乘风去统计船上乘客被那群匪徒抢走财物的数目,他苦笑着对船老大说道:“若不是老子,你的船都难以保全,你却以怨报德,让老子落入这等进退两难的地步。”

船老大怎会相信他说得话,他说道:“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让我们放过你。”

伏隐暗叹了一口气,接着扭头看向站在船舱门口的慕容天池,只见慕容天池少有的露出看热闹的心态,嘴角似笑非笑,像看着伏隐怎么脱身,伏隐暗骂他不讲义气,却又无法叱责他。

很快,叶乘风就清点完毕,整条船上共有二十多名乘客身上的财物被劫匪洗劫一空,算上金银首饰等物,共计有差不多价值三百七十九两的财物被抢走,幸而劫匪来去匆匆,对于货舱中的货物没有空暇去查看,否则将会损失更多。

伏隐心道,原来这帮匪徒忙活一通,不过劫走了三百多里银子的财物,还出动了十多人,远不抵自己随便到哪家大户人家中走一趟的零头,想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点出来五百两,举在手中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这里是五百两银票,除了够抵你们的损失之外,多出来的一百多两银子平均分给诸位,算是对各位受到惊吓的补偿,希望大家不要再找老子啰嗦了!”

尽管伏隐如此大方,可是还是有人怀疑:“谁知道你手中的银票是真是假?你会这么好心,自己掏钱给我们?”

伏隐怒道:“好小子,竟敢怀疑老子的银票?是谁这么说的?待会证明老子银票不假时,你可有脸来拿老子的银钱?”

听到伏隐的话,众人都不敢接话,伏隐大手一甩,将银票递给船老大:“你见多识广,来看看这些银票是真是假?”

船老大确认了银票是真的之后,安慰过众人不再向伏隐找麻烦,然后带着他们去船舱中分钱去了。

伏隐脱了身,和叶乘风相对苦笑,他说道:“真没想到,咱们做好事,却还要老子倒贴钱。”

叶乘风道:“咱们之前不是说只让云姑娘被他们掳走就够了么?朱大哥怎么也跟着去了?到时候若是漏了陷,岂不弄巧成拙?”

伏隐道:“或者重阳那小子担心这帮人会对云姑娘不利,所以算是护送她过去吧。”

慕容天池走到伏隐身旁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拔剑砍伤几个人,想不到你会自掏腰包,出手还真大方。”

伏隐得意地说道:“在我眼中,钱财如粪土,这又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何乐而不为?你小子真是不讲义气,只知道在一旁看我笑话,也不过来帮我一把。”

慕容天池淡淡地说道:“你小子这么有能耐,我若是擅自出手帮你打发了这些人,说不定你还会怪我多管闲事,不给你表现的机会呢。”

伏隐哭笑不得,看着船只在江面上飘荡,他说道:“希望这件事能够顺利解决了吧。”

船老大分发完他的五百两银票后,总算对伏隐道了谢,然后指挥着船只继续按照原来的目的地,向上游行去。

来到最近的码头,伏隐和叶乘风以及慕容天池三人随即下了船。

白府。398

白无瑕正坐在家徒四壁的宏伟宅子内和母亲说着闲话。

他母亲看得出他眉宇间展不开的忧愁说道:“我看你还是口不对心,既然心中这么在乎云姑娘,又何必再欺骗自己,还惹得云姑娘跟着伤心呢?”

白无瑕嘴硬道:“娘有所不知,夫妻之间偿若不能坦诚相待,以后如何相处?我又不是不能接受她的遭遇,她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还要瞒我,这……”

他母亲劝道:“即便是夫妻之间,又何尝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彻底的坦诚又有什么好处了?你在认识云姑娘之前,也曾花天酒地过,难道这些事你也能坦诚地跟她提起么?”

白无瑕道:“这些事都是发生在我认识她之前,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母亲冷笑道:“那你说了么?你又在顾虑什么?”

白无瑕嗫嚅道:“我是……是怕她误会了我,而且……而且我跟她说了,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他母亲叹道:“你之所以不肯说,心底下自然还是认为她听了之后会不高兴,将心比心,你去花天酒地,还是你自己主动去的,她一个弱女子,被强人掳走,无论遭遇了什么,都非她所愿,她心中本就十分痛苦,再遇到你这样的榆木疙瘩,你想她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

白无瑕心中本就有些后悔了,听到母亲的劝解,心中大感对不住云如熙,便垂首不语。

他母亲劝道:“你现在该当去将她找回来,向她道歉,祈求她的原谅,她不肯跟你说一些事情,不是她的不是,而是你的不是,是你自己看不开,快去吧,省得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再出了什么事,你又悔之不及。”

白无瑕怔了怔后说道:“可我……可我现在去哪里找她?只有……只有她回来找我,娘,你说她,她会不会回到咱们家?”

他母亲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白家的家丁原本只剩下两人,更显得这阵吵闹声不同寻常,白无瑕心中一喜,站起身来道:“莫非……莫非是熙儿回来了?”

他心中对云如熙的感情毕竟不能掩饰得了。

然而门外的人却不是云如熙,而是几名陌生的汉子,这几人十分无礼,嚷嚷着要找白家的主人。

白无瑕心中烦躁,冲出来吼道:“什么人在此喧闹?”

来人中一人说道:“你就是白府的主人?”

白无瑕道:“不错,我就是白家的少主,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人悠悠地说道:“你就是白家的主人,那就好,我们奉寨主之命前来知会你一声,有一位姓云的姑娘在我们手上,想要将她带回去,除非拿出一万两白银来赎!”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权衡轻重

白无瑕闻言当真是又惊又怒,他一把抓住说话那人的领子,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喝问道:“你们竟敢威胁我?”

那人虽被白无瑕抓住了领口,却毫不惊慌,反而好整以暇地说道:“我劝白少主还是客气些的好,偿若我们受了白少主什么对待,那位姓云的如花似玉的姑娘会受到加倍的对待,这一点白少主是不可不知。”

白无瑕一时没了分寸,怏怏地将此人放开,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哪条道上的?”

这人说道:“白少主也不用打听我们的身份了,我们随便胡诌一个什么山寨,只怕白少主也分辨不出来,只要白少主给我们准备好一万两银子,我们得了银子,便会让云姑娘安然无恙地回来,白少主还请放心,我们绿林中人只为求财,绝不会动人质分毫,但若是白少主不肯配合,那就难说得很了。”

此时的白无瑕虽然不会为这些钱发愁,只是急切间也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银出来,不过他所关心的还是另一件事,他问道:“我怎么知道云姑娘就是在你们手上,焉知你们不是在骗我?”

那人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递给白无瑕道:“我们寨主早就料到白少主会这么说,所以早做足了准备,白少主请看!”

白无瑕顺手接过,一看手中的事物,立刻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原来此人交给他的正是云如熙头上戴的一根金丝发钗,这根发钗还是白无瑕送给她的,所以她自然认得。

他看着这个发钗,心中惶急起来,耳边又响起这人的说话:“我们寨主说了,若是白少主见到这根发钗还不相信,我们还能送来更让白少主信任的东西,比如云姑娘的一根手指,一只耳朵……只要白少主认得的,我们都可以拿来。”

此人说的轻描淡写,白无瑕却听得心惊肉跳,他连忙说道:“我信我信,不过本人急切间也拿不出一万两现银出来,可否宽限我几日?”

这人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寨主说了,可以给白少主三日时间准备,若是三日时间还不能筹到足数的银子,那就是白少主认定云姑娘不值得花费这笔银子了,我们会找别的人来出这个钱的。”

白无瑕担心地问道:“你们……你们找谁来出这个钱?”

这人露出促狭的笑容道:“以云姑娘的姿色,还愁那些青楼风月场所不肯要她么?”

白无瑕一听自然大怒,但是又碍于形势,不能跟眼前之人发生什么争执,他涨红了脸,但很快又平息下来,他断然道:“你们放心,三日内我定然能够筹到足够的银子,但是这笔银子我如何交给你们呢?”

那人嘿嘿一笑,对这个问题他们显然也早有准备,他对白无瑕说道:“你只管筹钱,三日后我们自然会有人来拿钱。”

白无瑕忙问:“到时候我是否就能……就能见到云姑娘了。”

那人道:“哪轮得到你来讨价还价?只要我们得了钱,你很快就能见到她的,放心吧。”

说完,这些人转身就走,白无瑕伸出手来,却并没有阻拦,他也不敢阻拦,就这么看着这伙人扬长而去。

一名家丁对白无瑕说道:“少主,这帮人好不嚣张,不如让我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的落脚处……”168书库

白无瑕心中颇为意动,他留下的这两名家丁都是忠心耿耿之人,跟了他们白家十多年,遇到这种事,他们也都是感同身受,而且这两名家丁身手也不错,若是能够跟着这帮人看看他们关押云如熙的所在,他再邀集人手,岂不很快就能救出云如熙了么?

但他转念一想,万一家丁跟在他们身后被他们发觉,云如熙岂非更加危险?如果这个方法有效,何用家丁去跟上前去,自己也能跟着。

这种风险还是不能冒。

白无瑕叹了口气,对家丁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咱们先想办法筹钱才是。”

一万两银子若在以前的白家,根本算不上什么,家丁跟着他来到厅堂,白无瑕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中能够想到的值钱之物只有两样,一样就是他这座宅院,但是宅院也值不得一万两,最多不过四五千两银子,若是急于出手,只怕卖价更低,且卖房之事急也急不得,三日内想要卖出这套房子几乎不可能。

而另一样值钱之物,则是他身上带着的一块玄玉石,这块玄玉石乃是罕见的宝物,虽然其中并没有储存的内力,遇到识货的人,卖出一万两银子也绝无问题。

因为这是稀世珍宝。

但这块玄玉石又是他们白家的传家宝,母亲将这块玄玉石交给他还不到一个月,现在就要为了救回云如熙而拿去换钱,怎都要跟他母亲商量一下。

在白无瑕的眼中,这块玄玉石虽然贵重,却自然不能跟云如熙相比,但是在他母亲的眼中,却又未必如此。

这块玄玉石可是白家几代人血脉相承的象征,也是他们白家再次振兴的希望,他母亲能够同意么?

来到母亲的房间,这间房依稀能够看到白家昔日的辉煌,母亲房内各种物件还在,当初为了购买婵灵救治云如熙,白无瑕卖掉了家中绝大多数的东西,唯独他母亲的东西他没有脸拿去卖,因此得以保存。

即便如此,他母亲还是给了他不少东西让他换钱度日。

白无瑕将云如熙被人劫走,索要赎金一万两白银之事跟他母亲说了。

他母亲一言不发地听着,知道白无瑕将这件事说完,他虽然还没有提及要卖玄玉石的事,但是她已经能够猜得出,虽说知子莫若父,现在孤儿寡母地在一起生活,自然是知子莫若母了,她平静地说道:“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你我都心中有数,哪里还有能够换得一万两银子的东西?我想值钱的东西,你早就拿去换钱去买什么婵灵了,而你那些狐朋狗友,别说一万两银子,能够借给你一百两银子的人只怕也没几个,锦上添花的人大有人在,雪中送炭的一个也难找,你跟我说了这许多,就是想问问我,能不能将玄玉石卖了,来救云姑娘是不是?”

白无瑕点了点头:“母亲,用玄玉石来救云姑娘后,我定会重拾白家就业,等到攒到足够的钱,再将这块玄玉石赎回来……”

他母亲摇了摇头,问白无瑕:“你可知道白家为何放弃这门收售赃物,利润丰厚的营生?”

白无瑕茫然地问道:“为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 苦心孤诣

他母亲说道:“因为收售赃物,实在是有损阴德,这还在其次,很多时候,咱们收购的赃物都牵扯不清,容易给家里带来麻烦,改朝换代之后,这方面的律例更加严格,这门营生所经受的风险就更大了,你爹就是早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急流勇退,抽身出来,为的就是让你以后不用再过心惊胆战的日子……”

白无瑕听到母亲的话,心不禁沉了下去。

他母亲接着说道:“你要拿玄玉石去卖掉,以救云如熙,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答应我一件事,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无瑕大喜之下,忙问母亲:“母亲要问什么,又要我答应什么,快快说出来罢。”

他母亲道:“我要问的是,若是云姑娘被救回来后,你还会跟她计较她之前的事么?”

白无瑕想起云如熙此刻生死不明,哪里还会计较这个,他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会了,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能够跟她厮守一生,再不会计较以前的事了。”

想起云如熙就是因为他不愿谅解她的一点隐瞒,才被匪徒所乘,他心中不禁悔恨交加。

他母亲点了点头:“你能够想通这一点,那就说明云姑娘值得你去救,否则咱们将这块传家宝拿出去卖了,换回来的还是你跟她整日争吵不休,那不如不去救。”

白无瑕跟着问道:“母亲让我答应的事,可是以后和熙儿不再计较以前的事?这件事我定会答应母亲的……”

他母亲打断他的话:“我让你答应的事,并不是这件事,而是……而是云姑娘被救回来之后,你不得重操白家的就业,以后都不得涉足买卖赃物的活。”

白无瑕愣了愣,跟着问道:“可是母亲,如果不做这个买卖,咱们怎么维持这个家业?怎么过活?”

他母亲说道:“咱们过够了大户人家的生活,救回云姑娘以后,你将那两个家丁打发了,再将这座宅子卖了,用卖来的钱回老家买一座小院子,你们两人做个小买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别再想着振兴白家之事了就是。”

白无瑕一时无法接受母亲的这种打算,因为母亲保留着这块传家宝,为的岂不就是振兴白家?现在忽然做出这种打算,显然是因为自己要将玄玉石卖了而伤透了心,他说道:“母亲……”

但他母亲打断了他的话:“你究竟同不同意?偿若不同意,那就打消卖玄玉石的打算吧。”

白无瑕道:“我……”

他母亲道:“如若你敢违背我的话,或者违背对我的承诺,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你自己去思量吧,要么不卖玄玉石,不救云姑娘,你爱怎么做我都不管你,你要是想救她,就必须老老实实地去过平淡的生活。”

白无瑕心有不甘地问道:“娘,你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他母亲说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若是能狠下心不去救云姑娘,就说明你能狠下心来,这白家以前的营生尽管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你却尽能维持好,你若不能,则说明你是儿女情长之人,做这买卖又岂能容你优柔寡断,顾及这又顾及那的?”

白无瑕身子一震,蓦然明白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他仔细思量后,正要答应母亲以后带着云如熙去过平凡的生活,家丁匆匆冲了进来,对白无瑕道:“少主,恭喜……”000文学

白无瑕心中猛地一喜,连忙问道:“是熙儿姑娘回来了么?”

家丁摇了摇头,白无瑕又是心中一沉,差点要骂出口时,家丁跟着说道:“来人是跟着少主一起将云姑娘救出来的那些人……”

听到来人是朱重阳等人,白无瑕心中又激动起来,虽然云如熙并没有回来,但是这几名大侠前来,救回云如熙的希望也就更大了,他跟母亲告罪一声,连商量卖掉玄玉石的事也暂且暗下不提,匆匆随着家丁走了出去。

来人正是伏隐、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三人,朱重阳因为跟随那群江上匪徒而去,自然没有过来。

白无瑕见到朱重阳没来,心中略觉失望,但有伏隐等三人在,他还是心中大定,他连忙迎了上去,对伏隐等人说道:“你们来了!”

伏隐故意问道:“白公子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无瑕差点就要哭了出来,他说道:“说来话长,三位快请进来,容我慢慢跟诸位诉说。”

来到厅堂坐定,白无瑕命家丁去冲茶,他来不及先问伏隐等人前来的目的,先将云如熙被人劫走为质一事详细说了,随后他说道:“伏大侠,叶大侠,慕容大侠,在下遇到这种事,已经六神无主,还望三位大侠能为白某做主……”

伏隐见到他着急的样子,心中暗笑,这一招果然奏效,他故意说道:“我们见到你们两人携手下山,怎的云姑娘被人掳走,你却安然无恙?”

白无瑕脸上一红,解释道:“此事……唉,此事也是我不对,跟她吵了几句,然后负气离开,想不到她,她竟然会遇到这事,我若是知道她会被人掳走,打死我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现在我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偿若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要活了。”

伏隐轻叹一口气道:“要救云姑娘倒也不难……”

白无瑕大喜道:“白某就知道这样的事对伏大侠来说不算什么,还望伏大侠能够出手相助,熙儿,熙儿她也是可怜之人。”

伏隐故作犹豫沉吟的样子说道:“听白公子这么说,这件事么,要救她的人,不难,要救她的心,可就难了。”

白无瑕一愣,接着问道:“不知道伏大侠此言何意?”

伏隐道:“整件事的起因都是因为你将云姑娘扔下不管才导致的,我们出手对付一帮匪徒,那也算不上什么事,可是你这件举动,不免伤透了云姑娘的心,就算我们出手将她的人救出来,她又怎肯原谅你?如果她不原谅你,除非你将她囚禁起来,否则她还是要走,迟早不还是会遇到什么事么?”

白无瑕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偿若……偿若能够救出熙儿,我……我会跟她好好赔罪,祈求她的原谅,偿若她不肯原谅我,我就死在她面前就是!”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

伏隐见到目的已达,还是敲定砖角地说道:“你之前答应过朱重阳不念旧事,不还是食言了么?你现在这么说,让我又怎么相信你呢?”

白无瑕连忙跟着发了一个毒誓,伏隐这才点了点头道:“行了,有了白公子的承诺,我相信云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你们以后能够相亲相爱,我们就算出点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码头偶遇

听到伏隐的承诺,白无瑕简直要感激涕零到无以复加,差点就要给伏隐跪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都是会心一笑,感到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就连一向冷冰冰的慕容天池,嘴角也透露出一丝笑意。

白无瑕问道:“不知道几位大侠准备从何入手,来救回熙儿呢?”

伏隐道:“像这种在江上以及附近的山寨水寨,我们结交极多,就算我们找不到,也能打听到,我想着一带还没有敢不卖我们几人面子的什么帮派,就算他们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卖我们面子,难道我们不会主动出手么?”

尽管伏隐说得含含糊糊,白无瑕却已经觉得很满意了,毕竟在他这种人眼中,大侠士出手,就应是这种风范,他又谢过三人几句后,这才想起来问他们三人的来意。

伏隐等人早拟好了答案,他说道:“我们想着那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不知是否还会回来找你们麻烦,因此过来看看。”

拓跋山岳和赫连柔正是云如熙上次被百里潜形掳走时留下来通知白无瑕的二人,白无瑕不疑有他,再次谢过伏隐等人,然后焦急地问道:“不知道伏大侠等人准备何时出手去救熙儿?”

伏隐愕然道:“那匪徒不是给咱们三日的时限么?我们三人舟车劳顿,今日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就去。”

白无瑕道:“这个……救人如救火……几位大侠……”

伏隐故意露出不悦的神色道:“救人自然重要,但是我们带着一番好意来到你府上,难道连休息都不用,就要立刻出去办事么?对付匪徒,救出云姑娘这样的小事,我们自然能够轻易解决,不过我们也要保持充沛的精力才行,白公子,你说是不是?”

白无瑕心中尽管再着急,也不得不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的心情,只能任由伏隐现在他家中住下。

伏隐看得出白无瑕现在家徒四壁,因此自己掏钱让家丁出去买来酒菜,招呼白家上下和叶乘风以及慕容天池等人一起坐下来吃饭。

尽管白无瑕心急如焚,伏隐也知道这一点,可是他这么做也有自己的苦衷,因为朱重阳临走时忘了跟他们说这伙人的落脚处,他们非要等朱重阳将云如熙带回来不可。

当天晚上除了白无瑕的母亲和两名家丁外,他们几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白无瑕是借酒消愁,酒入愁肠愁更愁。

翌日早上,伏隐等人也不好再留在白府,只能假装出门去营救云如熙。

辞别白无瑕,伏隐三人在白无瑕热切的目光中,漫无目的的离开。

按照伏隐的主意,他们三人不如就留在白无瑕家附近,等到朱重阳带着云如熙回来后,几人就凑在一起返回白家,将此事了结。

叶乘风却不同意这个意见,他说道:“这样太冒险了,万一白无瑕出来,或者他的家丁出来撞到咱们,那就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咱们为何不去救人了。”美妙

伏隐问道:“那你说又该怎的?”

叶乘风道:“伏大哥有没有想过,万一朱大哥没有在三日内带着云姑娘回来,那又该怎的?”

伏隐道:“不可能吧,既然那帮人已经让人许下三日的期限,他们又怎么不会来?”

叶乘风道:“若是万一朱大哥和云姑娘三日内真的没来,我看那白无瑕只怕会糟糕,伏大哥江湖经验丰富,小弟不过刚来中原,很多事都不懂,不如伏大哥就以寻找那帮劫匪入手,看看能否真的找到他们的老巢,也顺便让小弟增长一些见闻,岂不是好?”

伏隐怔了怔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一下那伙劫匪的老窝,可是咱们若是在寻找劫匪时,和朱重阳那小子错开,他们直接回了白无瑕家,咱们和他们说的驴唇不对马嘴,让白无瑕看出破绽,咱们白忙活一场,这件事岂非成了一场笑话了?”

叶乘风笑道:“伏大哥别诓我了,你和朱大哥两人一起行走江湖这么久,若说你们两人只见没有什么暗记作为通知对方的标识,只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吧?”

伏隐尴尬地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行,咱们就按照普通江湖寻人的方法去找那伙劫匪的下落吧。”

其实伏隐也没有什么寻找那伙匪徒的好注意,所以先打算到江边码头去打听打听,这伙人既然以在江上劫掠为生,那么定有不少人遭遇过这伙人的打劫,说不定能够找到这伙劫匪的线索。

当然,去码头之前,伏隐在一些明显的地方,比如路口的墙壁,拐角的树木,桥上等处留下了给朱重阳的暗记信息,让他见到暗记后,先别去白府,而是先去他们约定好的一个地方。

这些暗记寻常人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明白的,只有伏隐和朱重阳两人一见便知,为了防止有人误将他画的暗记抹去,伏隐留下了很多暗记。

来到江边的一处码头,三人正要去打听江上劫匪一事,叶乘风眼尖,指着站在码头岸上的一男一女对伏隐说道:“伏大哥请看,那两人岂非正是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二人?”

伏隐定睛看去,只觉二人的背影十分熟悉,经叶乘风这么一提醒,才认出两人的身份,他说道:“不错,就是他们二人,咱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们,别让两人走了!”

等到三人赶过去后,两人并没有走,看两人的样子,似乎是在等一条船。

三人靠近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两人,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二人回过头来,见到是伏隐和叶乘风以及一位陌生的年轻人,赫连柔娇笑着说道:“你们中原人有一句俗语,说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咱们之间一定很有缘分,否则怎会在这里再遇上?”

伏隐见她说话如此露骨,就算是在她男人拓跋山岳前也没什么顾忌,他笑道:“咱们是否有缘,又有什么缘,这件事不着急,咱们大可以有闲暇时再说,两位在这里站着,可是在等什么人?”

赫连柔冲伏隐甜甜一笑道:“我是在等人,等的还是有真本事的人,奴家喜欢和有本事的男人打交道,就像伏公子这样的人,奴家是最爱结交的呢。”

赫连柔乃是西域人,穿着颇有西域风情,尤其是她衣襟宽敞,露出脖子下一大片肌肤,让人容易想起青楼那些风流女子,偏偏她的异域风情又让人明确知道她不是出卖色相的人,所以当她说出这种讨好的话时,让伏隐一时也难以自持,大晕其浪。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在说谎

慕容天池却看出赫连柔说话时,无论身体还是眉目中,都透露出一股媚态,显然她是在暗中使出一种媚术,心志不坚之人最容易着了道,慕容天池看出她言行不善,手握剑柄,身子一挺,一股森寒的杀气冲出,将赫连柔的媚术给冲散了。

伏隐打了个寒噤,清醒过来,立时醒悟到赫连柔对他施展了邪术,这女子对他实施引诱,她的男人就在旁边无动于衷,显然他是见怪不怪了,自己却自我感觉良好,岂非是丢人丢到家了?若不是慕容天池的杀气,只怕他还真会着了道,他恨恨地说道:“既然你这么爱跟我结交,正好老子有些事要问问你,江边风大,不是说话之处,咱们这就走吧。”

慕容天池所表现出的强大实力让赫连柔和拓跋山岳两人同感忌惮,赫连柔不敢再施展媚术,以防遭到反噬,她对伏隐说道:“奴家虽然仰慕伏公子,奈何跟别人先有了约定,伏公子乃是侠士,自然懂得信义为先的道理,等到奴家眼前事情一了结,就去找伏公子说话如何?”

伏隐道:“看来你们所等的人来头倒不小,竟然敢让我们押后等一等,我们若是先要带你们走呢?”

赫连柔笑道:“我看三位也都不像那种粗野之人,不过伏公子若是非要动粗,奴家绝不会反抗,任由你们处置便是。”

听到赫连柔以这么柔弱的姿态说话,若非伏隐知她底细,真会被她言语挤兑住,就算他知道她是何种人,见到她这么笑靥如花,一时总不能真向她动手。

慕容天池冷冷地说道:“现在我们问你什么,你要老实回答,否则就别怪我们下手无情了。”

赫连柔刚想调笑慕容天池几句,一抬头看到慕容天池眼中冷峻的寒光,什么调笑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试探着问道:“不知道你们想要问什么事?”

伏隐问道:“你们跟着魔君百里潜形有多久了?”

赫连柔道:“七八年吧,怎么了?”

伏隐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赫连柔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问便是,又何必这么凶?”

拓跋山岳似乎已经从慕容天池之前展现出来的杀气中挣脱出来,他向前迈了一步,隐隐将赫连柔挡在身后,然后凶狠地盯着伏隐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我便是。”

伏隐轻蔑地说道:“刚才你女人当着你的面勾引我,你不闻不问,现在倒出来替她出头了?”

拓跋山岳淡淡地说道:“她喜欢小白脸,我喜欢年轻姑娘,这一点我们互不干涉,但是你若因此觉得她好欺负,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伏隐大感愕然,想不到他们竟会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同时他也感到哭笑不得,原来自己不过是赫连柔企图勾搭的一个小白脸,不过他也懒得跟这两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计较,他说道:“那好,我来问你,你们既然跟着百里潜形这么久,可知道他还有一位孪生兄弟?”

拓跋山岳摇了摇头:“不可能。”

伏隐道:“怎么说?”

拓跋山岳道:“大君对我们夫妻二人从无什么隐瞒,这么多年,他若是有这么一个孪生兄弟,我们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叶乘风忽然说道:“百里潜形这个兄弟跟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你们不知道,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中文吧

拓跋山岳还是摇了摇头:“大君做事向来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若是他有这么一个孪生兄弟,我们不会一点苗头都看不出,而且大君在以前跟我们说过,他是家中独子,他之所以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正是小时候受到的影响,若是他有一个兄弟,他或者不会变成这样。”

听到拓跋山岳这么说,伏隐也并没有感到怎么意外,因为百里潜形自认为小时候对不起这个兄弟,那么在外人面前,他绝不会提起,他说道:“那么我换个问法吧,百里潜形有没有兄弟且不去管他,这些年里,他可曾冒名顶替过其他人犯下的凶残之事?”

拓跋山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我不明白你此话何意。”

伏隐不耐烦地问道:“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么?你口中的大君在最近几年中,可曾有什么灭门杀人惨案,不是他做的,他却揽在头上,替其他人去摆平?”

拓跋山岳摇了摇头:“大君为何要这样做?”

听到拓跋山岳的否认,伏隐首次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冷笑着说道:“这么说来,魔君犯下的那些案子,都是他自己下的手了?”

拓跋山岳道:“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些案子?”

伏隐道:“就是这些年来,算在他头上的那几十起案子!”

拓跋山岳道:“你说到几十起,那也差不多,这些事究竟是不是大君下的手,我们不会出卖大君,也就不会跟你们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大君并没有为人顶替过什么案子,若有的话,我们自然不会不知。”

三人闻言都糊涂起来,他们从拓跋山岳说话的口气中能够听出他没有说谎,如果百里潜形并没有替谁顶替他没有犯过的案子,自然也包括他的什么孪生兄弟。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云如熙在撒谎?

伏隐是在是难以相信,他继续问道:“是否你们平时并不在魔君身旁,所以知道得并不清楚?”

拓跋山岳道:“你们不用胡乱猜测了,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反正没有就是没有,又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若是觉得大君替别人承担过罪名,又不相信我的话,你们直接去找大君一问不就知道了?”

此时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显然还不知道百里潜形已经被慕容天池一剑给宰了。

伏隐一时想不通,如果云如熙是在骗他们,那么她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这时江上有一条船在向他们的方向驶来,船头上似乎站着五六个人,相距得远了,伏隐也看不清船上的人相貌。

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虽然忌惮伏隐等人,但是见到这条船过来后,似乎胆气也足了些,赫连柔伸出手,向那条船上招了招手,随后她转过身来对伏隐等人说道:“你们快走吧,等到他们过来之后,就不会容你们对我们这么不客气了,我是为了你们好。”

伏隐看了一眼慕容天池,冷笑道:“我倒想看看,谁敢对我们不客气?”

赫连柔露出轻蔑的一笑道:“你们虽然厉害,却也不要小瞧了天下英雄,你们偿若知道他们几人是谁,只怕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听到赫连柔如此推许来人,伏隐越加感到好奇,来人究竟会是谁,竟然足以连他伏隐都不放在眼里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雪域五鹰

随着船逐渐靠近,船甲板上五个人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让伏隐感到奇怪和惊讶的是,这五人并非汉人,而是高鼻深目的胡人,这些人一头卷发,瞳孔发蓝,和中土汉人差别很大,让人一望可知。

在汉人看来,这些胡人显然并没有汉人之间这么好区分,伏隐一时就分不清这些人有什么不同,再加上他们身高差不多,又都穿着同样的服饰,说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五兄弟,伏隐也相信。

还没等船靠岸,赫连柔已经扬起手打起招呼,那五人也跟着举起手中的兵器示意,这五人用的乃是胡人惯用的弯刀,刀鞘装饰华丽,迎着阳光,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光彩夺目,从刀鞘弯曲的程度来看,刀刃自然也是弯曲地厉害,让人觉得如果刀尖再长些,刀柄和刀尖说不定能够连在一起。

这么弯的刀,伏隐等人还是首次遇到,何况一次还遇到五个。

慕容天池虽然喜欢找练剑的人做对手,可是遇到真正的对手时,不管对手用什么兵器,他都感到很兴奋,手心发热,那是他渴望出手的征兆。

伏隐问赫连柔:“这五个家伙都是你的老乡么?”

赫连柔听他用五个家伙来称呼这五人,白了他一眼后道:“你可别小瞧了人家,这五人在西域被人称为雪域五鹰,不仅刀法凌厉狠辣,而且轻功极高,更有一套联手刀法,不管对方有多少人,都挡不住他们五人的联手。”叶乘风听到雪域五鹰几个字,身子震动了一下,只不过旁人注意力都放在那五名胡人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伏隐冷哼道:“吹牛皮,若是他们五人这么厉害,还不早就天下无敌了?老子就没有听说过这五人,还不管对方有多少人,若是来了一支上万人的大军,他们也能挡得住么?”

赫连柔娇笑道:“你这就是跟我抬杠了,咱们武林中人,何时会将上万人的大军当成对手?你定是看到我这么推崇他们,所以有点不高兴了是不是?你伏隐也厉害得很呐,我也喜欢得不得了。”

正说笑着,那艘船已经停了下来。

这艘船远看并没有多大,等到来到近处才让人感到船的庞大,这么大的船无法直接靠岸,在距离岸旁的二十多丈便停了下来,大船上放下一艘小艇,那五名什么雪域五鹰便盛着小艇上了岸。

等到雪域五鹰来到岸上和赫连柔以及拓跋山岳两人会面后,赫连柔完全忘了伏隐等人的存在,跟着他们叽叽喳喳地用胡语说话,再没将伏隐三人放在眼里。

伏隐冷笑道:“从哪儿来的几个混小子,竟敢这么嚣张?”

那雪域五鹰显然听得懂伏隐的话,他们几人用胡语说话,本就是不想伏隐他们听得懂。

雪域五鹰中的一人带着轻蔑的神态问赫连柔:“这位长得有点像猴子的人是谁?怎么连一点礼貌都不懂?”

听到他说自己长得像猴子,伏隐心中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中原难道自己还能让一个胡人给羞辱了?伏隐对赫连柔说道:“看来你是有了他们给你撑腰,所以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赫连柔刚要解释,雪域五鹰中的另一人听到伏隐对赫连柔说话这么不客气,对赫连柔说道:“这小子当真是惹人厌,要不要我们出手教训教训这小子?”爱书屋

这五鹰中的一人故意用汉语说话,也就是故意让伏隐听得懂,他故意用这种口气询问赫连柔,显然是没将伏隐放在眼里。

伏隐一拍剑鞘,流萤剑脱鞘而出,他看也不看,伸手抓住了流萤剑,剑指雪域五鹰道:“想要教训老子?且看看你们这些胡狗有没有这个本事!”

听到伏隐和这几人争执,慕容天池和叶乘风两人都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言不发,论口才,他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伏隐一个人的对手,况且磨嘴皮子的事,都非两人所喜。

那五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走了出来道:“对付你这只汉猪,也用不着我们一起出手,我一个人就足以教训你了!”

弯刀出鞘,犹如一抹新月,刀身果然极弯,从刀萼到刀尖,逐渐变得狭窄,显得整把刀十分狭长,刀身闪烁着一股蓝汪汪的光芒,这股光芒并非是刀身淬毒,而是西域一种淬炼精钢的技术,只要透露出一点蓝色,兵器已经十分坚硬,而此人的刀蓝色颇深,说明他的弯刀异常坚硬。

伏隐自然不会担心他的兵器会损了自己的流萤剑,因为流萤剑同样也是稀世宝剑。

看到伏隐要和这名胡人动手,慕容天池和叶乘风两人依旧无动于衷,偿若伏隐连他们一人都对付不了,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两人能够做的,就是让其他胡人不能插手,对伏隐以多攻少。

叶乘风甚至还看了一眼赫连柔,想通过她来看看伏隐和这名胡人比斗,谁的胜算高。

赫连柔脸色平静,似乎看不出一丝波澜,叶乘风心中暗惊,看她的神色,显然她并不为这个胡人担忧,在伏隐和胡人之间,赫连柔显然跟胡人的关系更亲近些。

同样丝毫不为两人比试担忧的,还有慕容天池。

以他的本事,自然不会为区区几个胡人感到担忧了,有他在此,更不用担心伏隐的安危。

叶乘风来到慕容天池身旁,压低声音道:“这雪域五鹰乃是西域声望极高的几人,慕容大哥可曾听说过他们的名头?”

慕容天池摇了摇头:“在西域时,我不似你们这么自由,而要一直留在雪山上练剑,从未听过他们的名头,他们武功很高么?”

叶乘风点了点头:“听说他们不但武功极高,而且下手狠辣,就连西域一些国家的王室都十分忌惮他们,我们因为和他没什么冲突,所以没有接触过,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来到中土。”

慕容天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那边伏隐和这名胡人对峙了一会,胡人按捺不住,抢先出手。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以一敌五

弯刀的特性就是快,因为弯刀的刀身超越了一般兵器的宽度,且长度更短,所以抬手之间,就能改变方位,让人猝不及防,而且弯刀攻守有度,实是件厉害无比的兵器。

胡人抢先攻击,刀光如水银泻地,向伏隐席卷而来。

伏隐将手中的流萤剑一抬,一招飞雪剑法中的风卷残雪,向胡人反攻过去。

两人刀剑相交,发出一阵密集的叮当声。

在中土的剑法中,伏隐的剑法算是十分迅捷的了,再加上他踏月轻功,常人很难跟伏隐比快,可是这个胡人的刀法却因为弯刀的特性,竟然丝毫不输给伏隐的快,两人以快对快,倏忽间便交手了二十多招。

叶乘风看出伏隐跟对方比快很吃亏,因为对方虽然快,却并不非什么力气,而伏隐的快,则要耗费不少内力,初时还看不出什么,时间一长,伏隐内力消耗过巨,定然会逐渐落在下风。

不过这是叶乘风小瞧了伏隐,因为伏隐在来到中原的这十多年里,他的内力丝毫没有搁下,内力之悠长,绝非一时半会便能显现出来的。

两人交手虽然一时难分上下,但两人心中都大感惊讶。

这名胡人自从来到中土后,所遇到的对手从没有能和他对战这么久的,很多中土无人都因为摸不清他弯刀的路数,要不了几招就饮恨在他弯刀之下,所以也让他逐渐变得目中无人,他本以为伏隐也是这么一位胡吹大气的寻常武林人士,想不到他剑法竟然精妙至此,且剑气中隐隐带着一种让他感到熟悉的风雪之意,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感到惊讶?

伏隐的剑法能跟他的刀法平分秋色,这还只是他吃惊的原因之一,他手中的弯刀,乃是波斯名匠亲手打制的开山钢,且是开山钢中的极品,寻常中土人的兵器和他的弯刀相击,立刻就会削断,而伏隐的剑却丝毫无损,和他的兵器相比,非但毫不逊色,反而犹有过之,这让他如何不吃惊?

另有一点,他的弯刀刀法虽然快绝,但他们师兄弟五人,最厉害的还是联手的刀阵,他们每人的刀法都不过一百招,一百招内绝无重复,在别的武功里,一百招算得上十分繁复了,可是对于出招极快的弯刀来说,一百招刀法简直就是倏忽而过,等过了一百招之后,他的刀法未免就会重复,刀法重复,则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

也就是说,双方打得越久,对胡人而言越是不利,所以他不得不拼命出招,刀法越来越快,企图在一百招刀法使完之前,将伏隐击败。

而对伏隐来说,这个胡人的强悍也大出他所料。

自古以来,中土才是武学的正宗,外族人的武功,常常伴随着旁门左道,奇门兵器等,常以奇以险取胜,并无真正的名家好手,但是这个胡人刀法显然不能归于旁门左道一类,且对方共有五名胡人,自己对付他们其中一人已然如此吃力,偿若五人齐上,自己非要落败不可。

更令伏隐感到颓唐的,是对方眼花缭乱的刀法,对方的刀法不仅快,而且招招不同,似乎永无穷尽,他伏隐虽然内力深厚,只怕也架不住这无穷无尽的不同的招数。

殊不知对方已经快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只要伏隐一直坚持下去,很快就能看到这个胡人重复的出手。

就在伏隐心中焦急时,转机出现了。

另一名胡人显然看出了他这位师兄的窘境,在他师兄使完一百招之前,偿若还不能获胜,那么就会到了落败的转折点,他不得不出手,以防止对方看出他们的深浅。

果然,等到这位胡人师兄使到九十多招时,他的胡人师弟再也按捺不住,出手想伏隐夹击过来。

还没等他冲到伏隐身旁,几道寒芒飞掠而至,这位胡人师弟来不及去夹击伏隐,先图自保,他将弯刀使得泼水不入,这才将射向他的寒芒击落。

等到几道寒芒全都被他击落后,这位胡人师弟收刀喊道:“是谁偷袭的我?”

出手的人自然就是叶乘风了,他见此人准备以多取胜,哪里还能忍得住,暗器发出,将他拦下。

叶乘风冷冷地说道:“你想两个打一个么?”

这位胡人师弟低头看了看射向他的寒芒,发觉被他击落的不过是几枚钢针,他心中骇然,这几枚钢针的力道让他挡得颇为辛苦,他还以为是有人用弓弩射出的短箭,想不到不过是区区几枚钢针,他心中只觉对方会使妖法。

那边胡人师兄因为没有师弟从旁协助,果然转瞬就使完了一百招,招数开始重复。

这边胡人师弟见到叶乘风身上没有携带兵器,还以为他只会妖法,不擅长武功,对他挑衅道:“看来你也想要我教训教训你了?”

伏隐刚要答应,慕容天池站出来说道:“一个一个地跟你们比试实在是太麻烦了,你们五位何不一起出手?”

这位胡人师弟先是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反问慕容天池:“你是说你们三人跟我们师兄弟五人一起比试比试?”

慕容天池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三人,是我一个人跟你们五人比试!”

听到慕容天池的话,几名胡人都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慕容天池。

偿若慕容天池没有见识过他们的刀法之前说出这话,还算有情可原,现在他已经见识过他们其中一人的刀法,且知道五人联手更加厉害,还敢说出这话,那么不是他太过狂妄,就只能是他疯了。

那边胡人师兄虽然过了一百招,刀法已经开始重复,但因为他出招十分快,伏隐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破解之法,所以双方还是斗个平分秋色。

慕容天池的破军剑忽然出手,一剑划过两丈多远的距离,将伏隐和胡人师兄两人的兵器格开。

两人相斗正急,还不知道是谁出手,双方都以为是对方的人,所以竟然联手向慕容天池攻去。

慕容天池手中长剑一抖,一柄剑化作两道剑影分袭二人,伏隐和这位胡人师兄两人都觉得向自己攻来的剑招挡无可挡,骇然下各自退开了几步。

其他胡人见到慕容寒山出手,原本想要指责他以多攻少,结果看到他不过是想将比斗中的两人分开,他不但对胡人出手,也对伏隐出手,让他们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也就是慕容天池的这一出手,让他们明白了慕容天池决定以一敌五,非是他在说笑,更非是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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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胡人刀阵

虽然忌惮慕容天池的剑法,但雪域五鹰自诩绝无一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们五人的联手刀阵,自然是毫不担心,五人聚在一起,五鹰中的大师兄冷笑着说道:“我们师兄弟几人佩服你的勇气,就算最后你死在我们刀下,你也将会是我们几人最佩服的汉人。”

慕容天池何等聪明,他当然能够听得出此人的言下之意,他淡淡地说道:“我说和你们比试就是比试,你也不须再用使用激将法。”

五鹰大师兄脸红了红,刚要招呼几位师弟一起组成刀阵,叶乘风却觉得慕容天池有些托大,对方一个人已经足以和伏隐打得平分秋色,五人联手更比五个同样实力的人武功相加更厉害,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难有必胜的把握,且叶乘风十分了解慕容天池的性子,一旦他和雪域五鹰动上了手,即便不敌对方,也不会让自己出手相助。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事先说好,他说道:“慕容大哥跟他们这么比试太不公平了,不如由小弟在旁掠阵……”

还没等叶乘风说完,五鹰中的一人已经怪笑道:“偿若是这样,刚才那位仁兄不如也一起上吧,或者你们还有别的什么同伙,也都可以找出来,又何必说什么以一敌五呢?”

慕容天池闻言并不愤怒,反而对叶乘风说道:“我好久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了,只希望这五个人不要也令我太失望了吧,偿若你们也要跟着分一杯羹,我和人比试的乐趣便荡然无存了。”

尽管慕容天池话说得十分平静,可是叶乘风知道他性子,他这么说,已经表示他要一人对付雪域五鹰之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为此,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伏隐对付雪域五鹰中的一人都感到非常吃力,见到慕容天池信誓旦旦地要一个人对付他们五个,也觉得他有些过于自大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退往一旁,就连劝都懒得劝了,偿若慕容天池是个能被劝说的人,他也不是慕容寒山的儿子了。

围观的人里,只有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心中暗喜,只要雪域五鹰能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解决了,那么伏隐和叶乘风两人自也不在话下,解决了他们二人之后,再去对付朱重阳,到时候他们再去白无瑕家中抢夺玄玉石,试问谁还能阻止得了他们?

百里潜形听他们两人提起过玄玉石,知道玄玉石的神奇之处,还说过只要他们能够拿到玄玉石,他也愿意尝试一下,将自己的一部分内力输入玄玉石,供他们二人汲取。

只是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万万想不到,百里潜形早就被慕容天池一剑宰了。

在他们心中,百里潜形已是当世无敌,偿若他们知道慕容天池如此厉害,只怕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心态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就连伏隐和叶乘风两人也都并不看好慕容天池,偿若和雪域五鹰动手的换成慕容寒山,两人自是一点也不用担心,而慕容天池就算尽得剑神真传,毕竟道行也潜。

那边雪域五鹰已经摆好阵势,五人组成刀阵,竟是两前三后,五人错开直面慕容天池。33

这种奇怪的阵法大出伏隐等人意料,就连慕容天池也感到一丝愕然,五人阵法,按照中土常见的路数来说,通常会组成五行阵法,剑阵则是五行剑阵,刀阵也应是五行刀阵,因为这样五人才能组成相生相克的联手阵法,可是这些胡人似乎并不了解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所组成的刀阵也不类中土的阵法,两人在前,形成犄角之势,看来是主攻,三人在后,和前面两人交错而站,似乎是主守,五个人五把弯刀,如同五个明晃晃的夺命圆环。

反观慕容天池,则随意站在那里,破军剑也不过以寻常的姿势拿在手中,仿佛将要面对的,不是一场凶险的比斗,而是去赏花,去观月,去参加庙会那种闲庭信步。

雪域五鹰抵不住慕容天池那种有意无意涌现出来的杀气,前两人嘶吼一声,双双抢出,两把弯刀一左一右,向慕容天池左右攻去。

慕容天池一抖破军剑,长剑架开两把弯刀,接着挺剑反击,剑气凌厉,分别刺向两人要害,剑法高低,一出手便知,就算不懂用剑的人,也知道慕容天池剑法之高明,那是不用多说的了。

不曾想这两人一击之后便向后飘退,跟着两人身后三人和两人交错而过,一退一进间,五人已变换了方位,后面的三人冲到了前面,前面的两人来到了后面。

在一旁旁观的伏隐立刻明白了这种刀阵的诀窍,中原武功严谨飘逸,无论是何种阵法,比如阴阳乾坤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梅花阵,北斗七星阵,八卦阵抑或是九宫阵等等,都讲究攻守兼备,发挥阵法所长,攻者和守者轮流为之,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攻者主攻,守者主守,攻者不遗余力,守者非只守护自己,而且兼顾同伴,几人轮流攻守,张弛有度,阵法流转,连绵不绝。

而这几位西域胡人,所用的阵法犹如车轮战,全力出手攻击,看似没有守,却是以攻代守,五人分为两组,占据不同的方位,前两人攻击受阻后,后三人接着攻击,让对手就算反击之前的两人,也会因此落空,如此循环不断,招招强攻,的确能够攻得人喘不过气来。

慕容天池一开始对前面两人反守为攻,不料长剑到处,两人早没了踪影,若是没有后面三人冲上来,他自然可以追击下去,但这三人攻击凌厉,弯刀从不可思议的方位劈来,以慕容天池只能,也只能暂时放过退后的两人,和这三人交手。

不出伏隐所料,这三人一击不中后也向后飞退,后面两人得了喘息之机,再次冲上前来攻击,慕容天池刚刚应付过三人的弯刀,还没有得到喘息之机,便又要应付后面两人的攻击,如此循环往复,必会让他疲于应付。

这种车轮战的阵法,他还是首次遇到。

在西域习剑时,慕容天池的父亲慕容寒山曾经跟他讲解过中原江湖上的各种阵法,以让他明白剑阵的威力,故而慕容天池对于中土种种剑阵,刀阵,棍阵甚至是矛阵,鞭阵等都聊熟于胸,想不到来到中土后,竟然会遇到西域这种古怪的阵法,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破解之道,只能见招拆招,希望找出阵法的破绽。

雪域五鹰见到慕容天池莫奈他们何,真是越打越有劲头,无人轮流出击,只攻不守,弯刀劈砍的特性得以尽情发挥,五人都有种打得酣畅淋漓之感。

让他们感到佩服的是,慕容天池在他们轮番攻击下,竟然丝毫不落下风,不管是守还是以攻对攻,他都能从容不破地化解。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阵法破绽

五人刀阵和一人刀法在招数上便多了无数种组合,他们不管是两人也好,三人也罢,每次出手攻击时,刀法随意组合,便能组成一种十分凌厉的攻势,丝毫不用担心会有重复的招数,所以之前对阵伏隐时的担忧也都不存在了。

慕容寒山和对方交手数十招,也不过是在短短一瞬间,对方弯刀出手固然凌厉迅捷,他出手也不慢,否则就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击。

一盘观战的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二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场中厮杀的六人,他们也都是行家里手,自然明白慕容天池一时虽然没有落在下风,但他这种打法最是消耗内力,只要慕容天池没有破解阵法的可行之道,落在下风简直是必然之事,一旦慕容天池落在了下风,那么距离他被雪域五鹰宰了也就相距不远了。

想到这里,这对夫妻心中开心极了。

他们二人能够看出这一点,伏隐和叶乘风两人何尝看不明白?两人心中自然是暗暗焦急,又岂是叶乘风,他看到雪域五鹰攻而不守的嚣张样子,恨不能给他们来一把暗器。

然而叶乘风知道如果他这样做,慕容天池一定会怒极,所以他也在竭力忍着出手的冲动。

密集的兵器声中,慕容天池冷静地看着对方发出一轮又一轮的攻击,犹如海水涨潮时,一浪接一浪地向他席卷而来,曾有人认为,海边原本没有沙滩,而是一座座山,正是因为海浪不断冲击,才将山给磨平,变成了细腻的沙子,当然,那需要千百万年的岁月才行。

他慕容天池不是山,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雪域五鹰有轮流出手得以喘息之机,他慕容天池可没有。

拓跋山岳和赫连柔见状心中的得意就不用说了,一等慕容天池落败,白无瑕家中的那块玄玉石就算有一半落入他们手中了。

只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双方交手一百多招后,慕容天池非但并没有落在下风,破军剑在他手中反而变得更加凌厉了!

而慕容天池的嘴角也溢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那就像一个孩子在慢慢品尝自己喜欢吃的糖果时的微笑。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到这种比斗的快感了,竟有些舍不得立即结束。

雪域五鹰的联手,就像一个长着十条手臂的高手,当然这十条手臂也并非同时出击,或四条手臂,或六条手臂,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弯刀飞舞,如电光闪现,一道电光已经让人难以闪躲,何况两道电光,三道电光呢?

但慕容天池已经看出了这几道电光之间的破绽,那就是这五人联手虽然默契,却终究是五个人,并非一个人真有十条手臂,既然不是一个人,那么出手之间便有先后,便有空隙,这先后之差,这空隙之短,在常人眼里,自然难以分辨,可是在慕容天池这种高手眼中,却随着对弯刀刀法的熟悉,而变得越来越明显。

眼下双方交手已经快两百招了,慕容天池因为已经有了破敌之法,所以信心倍增,出手也越来越有法度,不紧不慢,显得胜券在握,而他之所以还没有立刻发难,乃是想再体会一下和这种高手交战的乐趣。

这一战过后,还不知道下一战是在何时,又是在何地。

雪域五鹰显然猜不透慕容天池的想法,不过他们对于慕容天池能够支撑到现在还不落败已经感到震惊,不过他们认定此时的慕容天池已经不过强弓之末,虽然还没露败相,也定是在苦苦支撑。

为了更快击败慕容天池,雪域五鹰中的老三在劈出一刀并后退时,忍不住讥嘲慕容天池:“你小子若是支撑不住,只要跪下来跟我们磕头求饶,我们也可以饶你一条狗命,如何?”

一旁的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闻言大怒,不过他们一时也看不出慕容天池能获胜还是会落败,也不敢开口扰乱他的心神,只是在心中暗暗决定,万一慕容天池落败身亡,他们立刻逃离这里,以他们的轻功,这帮胡人定然追不上他们,然后他们会倾尽全力来为慕容天池报仇,哪怕去西域请他们的父辈们出山,也是在所不惜。

慕容天池此刻若是知道伏隐和叶乘风两人这么担心他,他一定不会再拖延下去。

不过到了这时,他也过足了瘾,雪域五鹰带给他的新鲜感也在逐渐消退,五鹰中的老二还想采用攻心之计,试图攻破慕容天池的心防,来尽快取得胜利,口中说道:“以阁下的武功,在中原也算得上大有前途的了,就这么死了,就连我们都要为你感到可惜!”

一句话说完,老二又从后面冲到前面,跟着老三又在向后退开的时候嘴上也不停下:“若是再给你几年时间,只怕你剑法进境多半会超过我们几人,唉!”

这话表面上是在推崇慕容天池,暗中却指他活不长了。

接着换过老二跟着说道:“可惜!可惜!”

他们两人接口说话,若非口音有别,简直就像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一样,用尽冷嘲热讽之能事,还是不是奉劝慕容天池弃剑投降,以换取活命之机。

这两人说话,都是趁着自己刚刚出手之后,后退之时,这说明他们攻击也已经竭尽全力,无法做到一边出手一边说话,否则会分散攻击的力道。

慕容天池叹道:“你们才是强弓之末,我只不过实在考虑,究竟应该宰了你们呢,还是饶过你们几人的狗命?”

说出这几句话时,慕容天池手中破军剑无丝毫停顿。

如此一来,雪域五鹰不只是震惊,而更是骇然了。

老二退开时还想嘴硬,不过只说了个:“我……”就被慕容天池打断道:“我要在三招内击败你们,至于你们是死是活,不妨回来再商量。”

听到慕容天池鼓吹在三招内能击败他们五人的刀阵,五人自然是谁也不信,毕竟双方已经交手两百多招,在他们心中,无论是谁想要赢得这场比试,都非是一时半会,几招或者几十招的功夫,慕容天池自诩三招内击败他们,他们自然无法相信。

不相信归不相信,此后三招,五人都使劲浑身本领,不使慕容天池能占上什么便宜,等到三招一过,慕容天池无功而返后,自信心自然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就轮到他们五人展开大肆攻击了。

慕容天池脸容再次恢复古井不波的状态,他整个人连人带剑旋转起来,破军剑的剑锋在他周围形成了一股羊角旋风似的屏障,让雪域五鹰的弯刀无法突破这层屏障,然后连人带剑向雪域五鹰冲去,同时口中喝道:“这是第一招!”

第一百八十七章 离开中原

雪域五鹰从未见过这种打法,此时的慕容天池整个人真正做到人剑合一,因为他旋转的速度太快,已经看不清他的人,也看不清他的剑,所有往慕容天池身上招呼的弯刀,都被挡下。

这就相当于除了剑,慕容天池将自己的身体也当成了兵器,整个人投入到雪域五鹰的刀阵中,再加上慕容天池速度非常快,雪域五鹰的刀阵已被打乱,再不能维持两人三人交替的劈砍路数,只能暂避其锋芒。

虽然雪域五鹰的阵法被打乱,却并不是说他们被打败,只不过是阵法乱了,慕容天池就像一只投入他们刀阵中的刺猬,让他们无处下手,所以雪域五鹰只能散开到四周,五人围成了一圈,不断想慕容天池身上招呼。

旋转不断的慕容天池忽然冲天而起,五把弯刀落了空,他的整个人已经身在半空。

为慕容天池的吸引,五把弯刀也随即向身在半空中的慕容天池劈去。

和人比斗时,人在半空最是大忌,尤其是在以一敌众时,人在半空中没有凭藉,无法借力,也难以转变姿势,是将自己放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

就在慕容天池冲天而起时,他口中还说道:“这是第二招!”

旁观者无不骇然,因为人在竭力纵跃时,就连换口气也难,更别提说话了。

雪域五鹰五把弯刀像是扑向猎物的五条饿狼的狼吻,试图将慕容天池撕得粉碎,只不过慕容天池并非猎物,反而是猎人,破军剑在他手中忽然化作万千剑影,每一道剑影都精准地刺在五把弯刀的中点,这并非是长度的中点,而是整把弯刀重量的中点,那里是弯刀力道最大的地方,同时也是最薄弱的地方。

随着一阵叮当声响过后,五把弯刀全都被荡向一旁,剑上的力道加上慕容天池从上而下刺出时自己身子的重量,试问谁能抵挡?

慕容天池借助点在弯刀上的力道,整个人倒翻出去,正在伏隐等人以为慕容寒山第三招似乎放弃了时,雪域五鹰几人发出几道惊心动魄的惨叫声。

众人骇然看去,只见雪域五鹰不知何时,他们每人的拿刀的手连着弯刀一起掉落在地,他们的断腕处血如泉涌,五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用自己的另一只手企图去扼住手腕,减少流血。

而慕容天池则是轻叹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落寞,他一甩破军剑,将上面留下的几滴血甩掉,然后轻轻地还剑入鞘。

这次过后,下次再能如此痛快地和人交手,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码头上许多人见到这里有人动起了刀剑打架,早就因为怕殃及池鱼而躲得远远的,有几个胆大的站得远远地观看,看到血溅当场

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想不到慕容天池的剑法竟然高明到神鬼难测的地步,他们两人谁都没有看出慕容天池的剑是什么时候斩在雪域五鹰的手腕上的,如此可怖的剑法,他们别说挡了,就算看都看不清!

两人连忙抢过去,手忙脚乱地帮雪域五鹰包扎伤口,五鹰中的老五因为忍受不住剧痛,竟然晕了过去,赫连柔弄得一身都是血,也顾不得了,七手八脚地将雪域五鹰的伤口给扎紧,又拿出金疮药,但因为伤口出血太厉害,金疮药敷上去后很快被血冲走。

直到雪域五鹰中内力最深厚的大师兄恢复过来,他先封住了自己断腕附近的穴道,流血逐渐减缓,这才依次给几位师弟点穴止血。

慕容天池的剑法武功这么高,他们想要报仇也变成了痴人说梦,甚至连说些什么找回场子都会变成胡吹大气,五人又惊又怒,又是剧痛,又感垂头丧气。

拓跋山岳将五人的弯刀一一捡起递给他们,他们接过来放回刀鞘,几人心如死灰,他们经常用刀的手残废了,就算换成另一只手来用刀,只怕再也练不成多高明的刀法了,拓跋山岳木讷地安慰了几句,被五鹰中的一人踢了个跟头,显然他们是因为心中怒极,将拓跋山岳当成了替罪羊。

伏隐倒是佩服出脚的这位仁兄在断了手的情况下还有力气踢人。奇书网

赫连柔却因为拓跋山岳无辜受踢怒道:“又不是我男人伤的你们,你发什么疯?”

雪域五鹰中的老三恨恨地说道:“我们若非是为了你们出头,又怎会沦落到这一步?你们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还存着讥讽之语,踢他一脚已是轻的。”

赫连柔道:“你……”

一旁刚刚爬起来的拓跋山岳将她拉开,口中劝道:“他们刚受了伤,心中恼怒,你就别跟他们争吵了。”

伏隐看着他们起了争执,忍不住说道:“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雪域五鹰闻言刚想还口,老二虚拦住几位师兄弟道:“咱们遇到了高手,也没有能力来寻仇,便只能认栽了……”

伏隐冷冷地说道:“一句认栽了就能了结了么?”

五鹰中的老三怒道:“你还想怎的?”

伏隐看了看慕容天池,毕竟是他击败的五人,慕容天池点了点头,示意交给他来处置,伏隐像是得了皇命般趾高气扬地说道:“中原又岂是你们这些人横行霸道的地方?你们既然败在我们手中,我们也没有多过分的要求,只要你们滚回西域,终生不踏入中原一步,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们,否则只怕你们便休想再回去了。”

休想再回去,也就是让他把命留在这里。

雪域五鹰几人脸色数变,隔了一会,大师兄才颓然道:“好,我们这就返回西域,不敢请教击败我们几人的这位高人的尊姓大名,我们也不敢再找阁下报仇,只是想知道我们是折在谁手中而已。”

慕容天池还没说话,伏隐抢着说道:“我这位兄弟复姓慕容,乃昔日剑神之后,就算你们来复仇,我们还会怕了你们吗?”

大师兄悔恨无尽地说道:“早知道阁下是剑神后人,我们也不会鲁莽出手了,咱们走吧……”

拓跋山岳道:“几位……”

大师兄冷笑着说道:“我们几人现在也无法再助你们一臂之力了,跟着你们只怕还会成为你们的拖累,若是你们能活着不死,咱们此后西域再见吧!”

说罢,五人捡起地上的断手,上了船离去。

赫连柔听他说得恶毒,似在诅咒他们二人不得好死,正要反唇相讥,又被拓跋山岳拦下。

等到雪域五鹰含恨离去后,赫连柔忍不住埋怨拓跋山岳:“我看你就是胆小,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一个不字,平时也就算了,如今他们受了伤,成了残废,你还怕他们不成?”

拓跋山岳听了赫连柔的叱骂,只是傻笑一下,并没有反驳。

赫连柔冷哼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觉得他们是来给咱们帮手的,所以你同情他们可怜他们是不是?”

拓跋山岳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红颜知己

赫连柔怒道:“你这块木头,他们是为咱们来的么?他们是为了金子,为了女人,为了一切,绝不会是因为他们跟咱们之间的交情才肯来的!我嫁给你这块榆木疙瘩,真是老娘倒了血霉了!”

接着这番气话,她扭头就走,似乎是不想再跟拓跋山岳说话。

两人的这一番争执,简直让旁人看傻了眼。

拓跋山岳连忙追过去,似乎要向赫连柔赔罪。

赫连柔没走出去几步,眼前闪过一道影子,一个人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口中说道:“我们找你的事还没说完,就像这么走了?”

原来刚才赫连柔自知没了依仗,所以故意训斥拓跋山岳,趁着伏隐等人看热闹的当儿,忘了他们找她二人的目的,好趁机脱身,想不到伏隐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赫连柔自知逃不脱,只好露出一副屈从的样儿问道:“你们还想问什么?”

伏隐问道:“是关于魔君百里潜形的事。”

赫连柔眼珠子一转,跟着说道:“以你们几人的本事,怎么不直接去问我们大君,你来问我们几个小喽啰,可不是舍近求远了么?”

到了此刻,伏隐也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他轻叹一声道:“若是能问他,我们也不会来找你们了。”

赫连柔闻言脸色变得惨白,再没了刚才那种悍恶泼妇的样子,她颤颤巍巍地问道:“不能问……大君?为什么?”

伏隐道:“因为死人是不会回答我们问题的,现在可以跟我们说了么?”

听到伏隐的回答,赫连柔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拓跋山岳适时地抢上前来,扶住了她,只见赫连柔脸上流下两行清泪,伤心欲绝地对拓跋山岳道:“大君死了,大君死了……”

伏隐看她的神色,竟然不像是假装的,他心中大感惊讶,难道像百里潜形这种人,还会有人为他感到难过么?

拓跋山岳盯着伏隐看了一会,然后沉声问道:“百里……大君真的死了?”

伏隐点了点头。

拓跋山岳又问道:“是你们杀的他?”

伏隐接着点头。

拓跋山岳脸色数变,最后长叹一口气道:“你们想问什么?”

伏隐知道他脸色转变的原因,那就跟雪域五鹰一样,想要跟他们拼命,找他们报仇,却知道根本无法做到,所以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他说道:“码头上并非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一边喝酒一边说吧。”

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怏怏地跟在三人身后,来到江边一间由靠在岸边的旧船改建成的酒馆,此时还未到饭店,酒馆中并无别的顾客,几人找了一张桌子,让掌柜的挑好酒好菜送上来,靠江开设的酒馆,主要的食材便是江鱼,各种吃法的鱼,几人重点并不在吃上,挥手让掌柜的随便上几道菜。7问

酒送上来之后,几杯酒下肚,赫连柔才算是缓了过来,不再这么伤心,拓跋山岳在一旁轻言安抚,此时拓跋山岳也没再有那种傻乎乎的神态,似乎原来那种老实木讷的神态都是假装出来的,其实想想也能想明白,以赫连柔这么聪明狡诈的人,又怎么会跟一个傻大个在一起呢?

伏隐道:“魔君……”

赫连柔抹了抹眼泪,打断了他的话道:“魔君在你们眼中或者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但是对我们两人来说,却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在八年前,我们遭到西域仇家的追杀,若非大君出手相助,我们夫妇二人只怕也没有今日,而我们西域人的处世原则就是有恩必报,因此我们夫妇承诺只要大君需要我们去做什么,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会追随,好在大君并没有让我们做一些我们做不到的事,他这些年……算是对我们很好,我们跟着他也不算吃亏。”

对伏隐等人来说,这样的魔君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他说道:“若是百里潜形由你们说的一成这么好,他也不会有魔君这个称号了。”

赫连柔苦笑道:“大君是杀了不少人,但是这些人也都该死,我这么说,恐怕你们还都不信……”

叶乘风打断他的话:“也都该死?百里潜形杀人家满门,就连孩子都不放过,难道孩子也该死么?”

赫连柔说不出话来,但显然她对叶乘风说的话并不服气。

伏隐连忙居中打圆场:“咱们先不要在这件事上起什么争执了,还是先谈谈百里潜形的兄弟吧。”

叶乘风闻言,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赫连柔坚持说道:“大君并没有什么兄弟,我们跟了大君这么多年,绝对可以保证他没有什么兄弟,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呢?”

伏隐不去跟她钻这个牛角尖,而是换了个思路说道:“可是百里潜形曾经说过,江湖上很多算在他头上的惨案,都并非是他所为,他只不过是替他兄弟承担了罪名而已,你们既然受大君恩重,想来也不会希望他死后还要背负这么多罪名吧?”

赫连柔问道:“有哪些案子是大君替他兄弟背负的罪名?”

伏隐对这些倒说不上来,不过他记性很好,将源流门的叶桑梓当时算在百里潜形身上的一些案子说了出来,让赫连柔自己去分辨。

赫连柔皱着眉头道:“你说的这些案子,据我们所知,有些我们知道是大君亲自出手做的,还有一些案子我们二人闻所未闻,至于是不是大君所为,只怕我们也说不好。”

伏隐道:“所以说大君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而且大君因为对他兄弟心生愧疚,所以替他背下了罪名,这就说明你们对于百里潜形所知并非有你们认为的这么多。”

赫连柔忽然问道:“既然大君已经被你们杀死了,为何你们还要去追究这些事呢?”

伏隐不得不将真相告诉她:“因为百里潜形的这个兄弟还在为非作歹,并将一切罪名都推到魔君身上,此刻他想必还不知道他兄长已死,若是他继续作恶,还算在百里潜形身上,岂不是……”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赫连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说道:“既然你们一直认定大君有个兄弟,这样吧,我推荐你们去找一个人,此人对大君的了解比我们要多,只要你们能够找到此人,便能够知道你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伏隐问道:“这个人是谁?”

赫连柔道:“她是大君的红颜知己,名叫何采莲,她住在一片开满菊花的山谷中,有关于大君的一切,都可以从她那里得知。”

接着,赫连柔将那片山谷的位置告诉了三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午夜闲谈

山谷是在江边黄安县的老君山中,赫连柔因为曾经去过一次,所以印象非常深刻,她指点了伏隐等人怎么前去,就连详细的山道小径都说得清楚明白。

伏隐随后又旁敲侧击地问了赫连柔其他关于百里潜形的事,赫连柔倒是十分配合,但凡所知,都告诉了他们,直到连伏隐都不知道再问什么,最后才问道:“魔君百里潜形已经死了,你们此后有什么打算?”

赫连柔看了看拓跋山岳,然后说道:“大君已死,我们准备去将他的尸骨从庐山迁下来,找个风水宝地将他好好安葬,然后返回西域,以后再也不来中土了。”

伏隐愕然:“你不是说你们在西域有不少仇家吗?就这么回去,岂非……”

赫连柔接着苦笑着打断他的话:“岂非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伏隐失笑道:“不错,你倒也记得这一点。”

赫连柔眼中又露出哀伤之色,她轻声说道:“自从我们跟了大君之后,我们那些仇家已经被大君帮我们解决了。”

三人这才想到,既然两人如此忠心地对待百里潜形,那么百里潜形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将他们的仇家都给解决了。

而听到赫连柔的话,拓跋山岳这条汉子也露出难过的哀容,他蓦地站起身来,对赫连柔道:“该说的咱们都说了,这就走吧。”

两人跟伏隐等人告辞,伏隐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只能任由他们离去,临行前还祝福了他们几句。

等到两人走后,伏隐问慕容天池和叶乘风:“你们看他们两人不像是在诓骗咱们吧?”

慕容天池摇了摇头,叶乘风也跟着说道:“我也觉得赫连柔没有说谎。”

伏隐皱着眉头道:“既然他们说的都是对的,那就说明咱们宰了百里潜形也不算冤枉,什么杀的人都是该杀的,简直是胡说八道,不过关于百里潜形的兄弟,也同样变得难以说清,白无瑕的那小娘们云如熙也不像是在胡说八道,这就让我糊涂了,百里潜形究竟有没有这个兄弟呢?真相到底是什么?”

叶乘风道:“等到朱大哥回来后,咱们到老君山走一趟就是,只要能够找到何采莲,一切不就能问清楚了么?”

伏隐叹道:“只怕何采莲也未必对百里潜形能够了解多少,一个男人若是以为自己能够完全了解女人,这自然只是笑话,可是一个女人若说她能完全了解男人,只怕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一段臆想而已。”

叶乘风奇道:“不知伏大哥何所据而言?你根本连那何采莲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伏隐摇了摇头道:“若要知道这一点,何用见到何采莲本人才能知道,我只知道,一个男人通常在女人面前只会表现出他最好的一面,而通常将自己内心的恶给隐藏起来,你忘了云如熙曾说过,那天晚上百里潜形的兄弟曾悄悄进来侵犯了她,百里潜形若有这么一个兄弟,只怕很难对他的红颜知己敞开心扉,毕竟两人可是亲兄弟,是一母同胞的血亲兄弟。”

叶乘风嘟囔道:“坏事都是他兄弟做的,又不是他做的,又有什么忌讳了?”

慕容天池在这一点上倒支持伏隐,他说道:“伏隐说得没错,我若是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兄弟,是不想对人提起的,又何况是在一名女子面前?”

伏隐道:“咱们就别因此争辩了,说不定我猜错了呢,咱们先去看看朱重阳那小子回来了没有。”

三人结了账,离开这条被改成酒馆的船。

伏隐先去查看了他给朱重阳留下标记的地方,走了几处后,伏隐看到一处标记旁画着另一个标记,伏隐一眼就认出这是出自朱重阳的标记,想不到朱重阳已经回来了,三人匆匆赶去约定的地方,见到了朱重阳和云如熙。2k

几人将自己的所知的事互相交换了一下,云如熙听到白无瑕如此在乎自己,上次两人发生争执不过是一时置气,她心中也关心白无瑕,连忙催促朱重阳伏隐等人一起回白无瑕家去。

来到白无瑕的家中,白无瑕听到云如熙已经回来,兴奋地从厅堂冲了出来,云如熙也假装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两人也不理会有这么多外人在场,相互拥抱在了一起。

对于云如熙,白无瑕自然是不断地道歉,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扔下她不管云云。

当晚白无瑕设宴感激三人,尽管白家此刻已经风光不再,可是这顿饭还是表现得十分真诚,饭菜都是从附近的酒楼中送来的,酒也是白无瑕让家丁跑遍了武昌府,特意买来的大曲酒。

席间,白无瑕对伏隐等人的仗义出手自然是感激涕零,他还询问其几人是怎么将云如熙救出来的,朱重阳胡诌了一场杀贼救美的戏,白无瑕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感激的话重复了多遍后,朱重阳问道:“经历了这场劫难,不知道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白无瑕断然道:“我决定按照母亲意思,将这处宅院卖掉,和熙儿一起搬到乡下去,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再不涉足江湖之事。”

朱重阳道:“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之举,江湖凶险,身在其中,谁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们都是经历过摸爬滚打之人,最是清楚这一点,我们还没有成家之意,还能在江湖上闯荡几年,等到我们有了意中人后,最好的结果也是远离江湖纷争。”

白无瑕动情地说道:“多谢。”

伏隐问道:“你谢他什么?”

白无瑕道:“朱大侠安慰让我感到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这也许不是朱大侠的本意,但我听着依旧感动。”

朱重阳笑骂道:“这自然是我的本意,你小子竟敢怀疑我说的话?怎都要罚你三杯!”

一顿晚宴就在几人说说笑笑中度过,关于百里潜形的事,他们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提。

晚饭后,白无瑕吃多了酒,先去睡了。

慕容天池和叶乘风两人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酒后精神高涨,在白府院子里说话,夜深人静,两人说话声音不高,无非就是天亮后去老君山之事,并没什么好瞒人的话,所以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一阵脚步声从白无瑕房间方向传来,伏隐本以为来人是白无瑕,扭头看去,没想到竟是云如熙。

朱重阳歉然道:“我们在此说话,不意竟吵到了你们休息……”

云如熙摇了摇头道:“不不不,不是你们吵到了我,我……我是特意出来找你们的。”

朱重阳看了伏隐一眼,伏隐眼中流露出尴尬的神色道:“若是云姑娘只找朱重阳一个人,我先回去休息便是。”

云如熙犹豫了一下,伏隐本是说句客气话,一看她的神情,不禁愕然,难道她真是来找朱重阳一个人的?她好不容易和白无瑕重归于好,难道又看上了朱重阳这小子?

伏隐自然是想左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条线索

云如熙犹豫了片刻,便立刻摇头道:“不,我要说的话并非什么……是关于百里潜形的。”

伏隐原本还想调笑朱重阳两句,听到事关百里潜形,他立刻精神一振,问道:“哦?究竟是什么事?”

云如熙回头看了一眼白无瑕的房间,对两人说道:“咱们走远一点,我怕……怕无瑕听到……”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会心地随她来到靠近院门的地方。

今晚有朱重阳等人在此,家丁都不用出来值守,试问谁敢在他们几人在白府的情况下敢来找事?因此靠近院门的地方,非但距离白无瑕的寝房颇远,也不虞家丁能够听到。

朱重阳问道:“不知道云姑娘想跟我们说什么?”

云如熙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说出来怕误导了你们,若是不说,又担心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唉,我感觉自己太没主见了,这两日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跟你们说一下,或者对你们有所帮助。”

朱重阳鼓励她道:“女人的直觉一向都很准,既然云姑娘感觉和百里潜形有关系,我想应该不会错的。”

云如熙道:“我怀疑……我怀疑我之所以会被百里潜形掳走,有可能……有可能是无瑕和百里潜形暗中商量好的……”

毕竟没有多少证据,云如熙有些说不下去,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

但即便是这种猜测,已足以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伏隐道:“这……这怎么可能?”

朱重阳则说道:“即便没有证据,可是你又是因为什么而起的疑心?”

云如熙道:“我自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其实这就仅是我的推断,即使我的这个猜测是对的,我也不会责怪白无瑕,因为我知道他这么做,定是为了我好,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唉,有很多原因,比如上次他将我一个人遗留在庐山脚下,比如他对我是如何被驱除寒毒的,并不怎么在意,反而会因为我和魔君相处几日而纠缠不休,这些事都不合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

朱重阳道:“你们在庐山脚下的争吵,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了哦?”

云如熙道:“因为他的那次争吵,不像是他真的在乎我和百里潜形真正发生了什么,而更像是一种掩饰,掩饰他本就知道我的这种结果一样。”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感到云如熙的这个推断令人心寒。

令人心寒的不是白无瑕多么令人可怕,而是这种人心的诡诈令人不寒而栗,偿若如此亲密的两个人之间都能尔虞我诈至此,又怎能不令人心寒?

伏隐道:“这或许不过是你多心了。”

云如熙道:“但愿如此,那一晚……”

说到这里,云如熙有些说不下去了,朱重阳和伏隐二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晚,也就是在那天晚上,百里潜形听到兄弟的呼唤,结果他出去找他兄弟时,他兄弟趁机进入山洞侮辱了她。

朱重阳正要说话,忽然身子一抖,看着白无瑕屋子的方向,云如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转过头去,正看到白无瑕站在自己屋子的门口,向他们三人的方向张望着。

伏隐看到白无瑕后也跟着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这小子好不吓人!”一八

云如熙一言不发,匆匆向白无瑕走去,走了几步后,她又退了回来,对二人道:“百里潜形的小腹处有一道两寸来长的伤疤,伤疤凸起,犹如一根蚯蚓……”

说完,云如熙就匆匆地去了,留下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到两人看着云如熙和白无瑕一起回了屋并关上了门,伏隐才长吁了一口气,他对朱重阳道:“咱们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在,为何还感到如此心虚呢?”

朱重阳道:“因为咱们要为云姑娘的事而瞒过白无瑕。”

伏隐点了点头道:“她说百里潜形的兄弟小腹处有一道两寸来长的伤疤,定是她遭受侵犯时发现的,只不过这个线索对咱们来说又有什么用呢?这么隐秘的地方,咱们总不能见到可疑的人,就将人家的衣服给脱了查验吧?”

朱重阳失笑道:“这当然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若是咱们能够打听到他去青楼或者澡堂子等地方,自然可以打听出来,就算他不去这些地方,咱们为了大事,也可以不拘小节,就算是脱了他们的衣服,那也是在所不惜了。”

伏隐道:“你能够做到,我可不行……”

朱重阳想起一件事,对伏隐道:“你还记得百里潜形帮助云姑娘驱除寒毒时的情形么?”

伏隐道:“什么情形?你是指百里潜形为了防止走火入魔,脱光了衣服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

伏隐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朱重阳不答反问道:“云姑娘说,百里潜形的兄弟身上有这么一条伤疤,你说百里潜形身上会不会也有这么一条伤疤呢?”

伏隐道:“当然不会,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朱重阳接着问道:“若是百里潜形身上也有这么一道伤疤呢?”

伏隐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说百里潜形的兄弟进入山洞糟蹋了云如熙,其实不过是百里潜形本人?”

朱重阳道:“难道不可能么?”

伏隐道:“我觉得不可能,因为百里潜形这么做,无异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他若想这么做,直接做就是,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假装成自己的兄弟来下手呢?”

朱重阳叹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想不到少林寺一案竟然如此曲折离奇,唉,回去睡觉吧,明日咱们就出发前去黄安县老君山!”

翌日清晨。

白无瑕起床后,对于昨夜朱重阳伏隐和云如熙在院子里商谈一时只字不提,倒是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大感心虚,仿佛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不过尴尬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吃过饭之后,朱重阳和白无瑕核实了一下那几位购得《洗髓经》的人的身份和住址,白无瑕算是问弦歌知雅意,将他自己手中的一份《洗髓经》誊抄本拿了出来,他说道:“这是我这里仅存的一本,少林寺那边还望朱大侠替我斡旋一下。”

朱重阳接过经书,点头答应了他,随后四人跟他告辞,云如熙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离去。

离开白府,几人马不停蹄地向黄安县赶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人间仙境

老君山距离黄安县不过几公里,山势并无如何巍峨险峻,甚至谈不上什么俊秀,山头耸立在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相传太上老君曾在此炼丹,因此得名。

四人来到山脚下,看不到有什么游人或者山民,山下长满了青草,偶有放羊的牧人经过,显得十分荒凉。

伏隐道:“此地看起来也不像是适宜隐居的地方……”

叶乘风问道:“为什么?”

伏隐道:“就算是隐居之人,通常附近也该有些烟火气,否则居住其中的人,若要买些柴米油盐,岂不要走上很远的路?而且这里如此潮湿,住在这种地方,难道不担心会得湿疹么?”

朱重阳笑道:“只怕你想太多了,只要山谷中通风之处,就不会太潮湿,而且真正隐居山野之人,偿若还要常常去集市逛街,那还算什么隐居?”

伏隐皱着眉头道:“只希望赫连柔那婆娘没有骗咱们,何采莲就在里面。”

慕容天池道:“说这么多又有何用?进去一探不就知道了?”

赫连柔将山中路径说得明明白白,不过一些山道早就长满了荒草,难以分辨,好在几人都是腿脚麻利之人,即便山道不见了,他们也能凭借着推断,从哪里进山比较方便,哪里就应该有山路,因此一路走去,竟然没有迷路。

翻过几座山头后,几人眼前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一大片平整的山谷,山谷中长满了奇花异草,不少珍禽异兽在其中徜徉,一道小溪从山谷中流过,溪水边搭建着五间竹屋,仿佛人间仙境。

在这片仙境中,花草种类繁多,春菊却占了大部分,如果是到了秋天,只怕菊花真会开满山谷。

山谷中除了鸟兽的声音外,一片宁静,当真是无人打扰的好地方。

因为这里地势开阔,所以阳光充足,也不虞阴潮,伏隐的担忧自然是多余的,山中有这么多野兽和果树,只要提前准备好盐巴,绳索所需根本就不假他求。

伏隐叹道:“看到这里的美景,就连我都生出在这里住下的想法……”

话说到一半,竹屋中传来一声叱责:“什么人在山谷中喧哗?”

说话的乃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听到妇人的问话,几人都感到震惊,他们说话的地方距离竹屋尚有一段距离,而且伏隐也没有刻意大声说话,这妇人却能听得清楚,看来内力也是不弱。

朱重阳朗声道:“在下朱重阳,和几位朋友一起前来拜访何采莲前辈,不知……”

妇人的声音传来:“我就是何采莲,不过并非你们的什么前辈,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她自认何采莲,他们先前的一些担忧也就变成了杞人忧天,朱重阳道:“可否让我们见了夫人的面再说,这么扬声说话,的确是扰了这里的宁静。”

沉默了一会后,何采莲的声音才再次传来:“那就请进来吧,四位进来的时候千万要脚步轻一点,别吓着了我的这些小仙兽。”

听到何采莲连门都没出,就判断出他们一行有四个人,四人都感到十分惊讶,伏隐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先是惊讶,接着便想通了,他笑道:“这女子定然是躲在窗户旁看到了咱们有几个人,否则我们几人中有的连话都没说,她有怎能听得出?”

叶乘风听了伏隐的解释,也觉得释然。

只有朱重阳和慕容天池两人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这女子能博得魔君百里潜形的如此信任,定然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来到山谷内的竹屋旁,一位虽然年过四旬,但依旧风韵不减的美妇人对几人说道:“贵客远来,款待不周,还请见谅。”追文

朱重阳道:“冒昧造访,主人不见怪已是我们的福分,怎敢再谈什么见谅与否?”

伏隐肚子里暗笑,这种酸溜溜的话,也只有让朱重阳来说了,其他人

何采莲侧过身子,让几人进了竹屋,竹屋内的桌椅板凳,看得出无不是用此山中所产的竹子制成,虽然简陋,却十分结实,充满了朴实无华的意味。

随着何采莲的招呼,几人随意在竹椅上坐下,何采莲又出去了一趟,很快就从外面拎回来一壶茶和几个刚刚洗过的茶杯,这把茶壶和茶杯都是陶土烧成,似乎也是何采莲自己挖山中泥土自己烧成的。

何采莲给几人冲了茶,朱屋内登时弥漫起一股淡雅的菊花香气。

朱重阳赞道:“好香的茶,在这偏僻的山谷中,真让人想不到竟会有这等雅致的地方,这般有风采的人。”

何采莲微微一笑道:“这是春菊,茶香还算是淡的,等到入了秋,那时的菊花才叫香呢。”

她竟一句话也不问几人的来意,这实在是不合常理,一位女子幽居山谷中,蓦然来了几名携带兵器的男人,她竟然不慌不忙,不问几人的目的,先谈论起茶来。

伏隐忍不住说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们来的目的么?”

何采莲道:“偿若你们要说,我就算不问,你们也会说的,偿若你们不愿说,我就算问了,又有何用?”

伏隐愣道:“可是你不问,我们怎么先说呢?”

何采莲脸上忽然笑容凝结,似乎想起了什么。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我们是为了百里潜形而来……”

何采莲闻言脸色一变,手一抖,手中的茶壶竟然拿捏不住,跌在地上,打了个粉碎。

见到这一幕,四人无不愕然,怎的何采莲听到百里潜形的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

何采莲以一种故作平静的语调问道:“潜形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时候伏隐忽然觉得何采莲刚才之所以推断出他们有四个人,未必是通过偷看才知道的,就如同百里潜形被慕容天池杀死,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一样,因此他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了伏隐的“回答”,何采莲忍不住悲从中来,只不过她十分矜持,当着几名外人的面不好放声大哭,眼泪却忍不住汹涌而出。

伏隐这个人,最是看不得女人哭,他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递给何采莲,口中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还是……还是节哀顺变。”

何采莲听到他的劝说,哭得更是厉害了。

朱重阳知道,一个人难过痛哭的时候,痛哭就是他们发泄情绪的通道,与其相劝,不如等他们哭个痛快,等到他们苦累了,情绪得以发泄,自然也就不哭了。

只是到时候虽然不哭了,但伤心自然还是免不了的。

伏隐全了她半天无果,又看到朱重阳等人无动于衷,也只好讪讪地坐在一旁,毕竟他们与她的关系,不过是初次见面而已,相互不了解,就算劝,也是无话可劝。

过了没多久,何采莲的眼泪逐渐止住,接着她问了一个让人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百里潜形是被谁杀死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死无对证

何采莲之所以为他是被谁杀死的,而不是问他是怎么死的,那就是出于他对百里潜形的了解,以百里潜形这种人,正当盛年,内功精纯,别说会得什么不治之症,只怕就连普通人会得的寻常风寒也不会有,自然不会因病而死,而他仇家遍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人杀死,所以她才这么问。

朱重阳虽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却在心中暗自佩服她的聪明过人之处。

伏隐和叶乘风也是你眼望我眼,一时都没有说话。

慕容天池沉声道:“是我杀的。”

何采莲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慕容天池,慕容天池脸上依旧是那种亘古不变的古井不波的神色,并没有因为她的仇视而愤怒或者生气。

朱重阳这才看到何采莲脸上因为流泪而冲开的一些胭脂水粉,他没想到何采莲一个人住着这样的山谷中,也会化妆打扮,也不知道给谁看,毕竟女为悦己者容,而她一个人独居,又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百里潜形的随时到来?

而这种装扮,显然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化好,不可能在何采莲发觉他们进入山谷时才匆匆化就的,所以他才心生感触。

没过多久,何采莲又叹了口气道:“你一脸正气,看来杀死潜形也不是用什么卑鄙手段,既然他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一介弱女子,又能拿你怎么样呢?”

众人都想不到她之前哭成那样,却这般拿得起放得下。

伏隐道:“我们杀他,也是迫不得已……”

何采莲没有理会他,而是问道:“潜形既然已经死在你们手中,你们来到这里,又是为的什么?难道要将我也给杀了不成?”

朱重阳摇了摇头道:“我们杀百里潜形已是迫于无奈,又怎会再向你这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之人动手呢?”

何采莲冷笑道:“听你这么说,你们倒还有些公德心,只怕你们也不过是自诩侠义中人,实则和其他人又有区别呢?”

伏隐愕然道:“自然有区别,我们做事都是为的自己的本心,惩强除恶,造福百姓,为何在大姐眼中就成了自诩侠义之人?”

何采莲道:“你们所谓的侠义本心,不也是自己行事的规范么?惩强除恶?说得倒好听,就像杀鹰救兔,兔子虽然活了下来,老鹰却死了,老鹰天性以捕食兔子为食,它又有什么错了?”

朱重阳知道她将的是佛经上的一个故事,说是佛祖救了兔子,鹰却不免饿死,因此在老鹰的质问下,佛祖割肉饲鹰,意指众生平等,可是何采莲在此时讲这个典故,显然不怀好意,她对几人杀死百里潜形感到愤怒,想要报仇却又力有不逮,因此便想从歪理邪说上让他们几人心生愧疚,认为就算百里潜形有什么过错,他们也是不该杀的。

一旦陷入这种死胡同,钻入这个牛角尖,他们以后都休想再心安理得地对付什么坏人。

因此朱重阳当机立断地对伏隐道:“不要再跟她争论了,她擅长诡辩,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不要做无谓的争吵,想想咱们是为什么而来的。”

伏隐听朱重阳说得郑重,心中凛然,忙对何采莲道:“不错,争论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咱们还是说说百里潜形吧。”

听到朱重阳对伏隐的劝说,何采莲不免要重新看待朱重阳,她想不到朱重阳竟然能猜透她的心思,她本来想要继续争论下去的,但听到伏隐提到百里潜形,她才说道:“在你们要询问百里潜形的事情之前,我想知道你们问什么要来找我打听他的事?”

朱重阳看得出她对百里潜形的感情很深,便如实说道:“我们只想知道他的兄弟在哪。”

何采莲眉头一蹙道:“潜形的兄弟?他乃独子,何来的兄弟?”

朱重阳见她的神态不像是在说谎,心不免沉了下去,不过他当然不会因此死心,他故意说道:“看来他也并非是什么事都会跟你说的,他的这个兄弟,就是他不愿提起的那人,他们两兄弟失散已久,他也是在不久前才找到这个兄弟的。”

何采莲冷笑道:“你不用对我使用激将法,关于潜形的事,我知道的只怕比他自己都要多,他并没有兄弟,别说亲兄弟,就连结拜兄弟都没有。”

伏隐道:“你怎能这么肯定他没有骗你呢?也不能说是骗,而是他不想将这件事跟你说罢了。”

何采莲简直已经懒得理会他们了。

伏隐见她态度傲慢,本来有些不悦,但想起她刚刚经历过心爱的人之死的消息,便心中释然了。

朱重阳见状,转过思路问她:“你和百里潜形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偿若你对他这么了解,而你们……怎的你们却没有在一起?”

何采莲看着竹屋外的山谷,良久,她才轻启檀口道:“正是因为我对他太了解了,所以他才无法和我在一起。”

这番话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道理,可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这是至理,人常说,水至清则无鱼,其实人与人之间,特别是夫妻之间,偿若一切所思所想都瞒不过对方,只怕两人也过不长久。

夫妻之道,也需要新鲜的调剂,偿若双方对彼此的了解都和自己差不多,只怕相处时也没什么滋味。

白无瑕还不懂得这个道理,非要找云如熙问个明白,偿若云如熙真要将事情事无巨细地全都告诉他,他又能接受得了么?

朱重阳道:“那以你的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采莲道:“他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有喜欢掩饰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在想什么,我都能猜得出,所以你们说我有可能对他了解不多,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伏隐觉得有些不服气,他说道:“或者魔君百里潜形还是想你隐瞒了一些事情,而你是不知道的。”

何采莲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给他生安白造一个兄弟出来,还非要证明他的存在,我或者不能了解潜形的一切,但是在他有没有兄弟这一方面,我却绝不会搞错,而且……我还有办法证明这一点。”

伏隐也不再去跟何采莲争辩,而是问道:“这件事又怎么才能证明出来呢?”在他心中,百里潜形已经死了,世上更有何人能够证明这一点?这不就成了死无对证了么?

何采莲轻轻摇了摇头道:“因为潜形的出生就是我姨娘给接生的,在他出世的那一天,他的母亲就因为大出血而死,他又何来的兄弟呢?”

四人闻言讶然道:“什么?”

据云如熙所言,百里潜形从小跟着父母躲避战乱,后来父亲因为挨饿受累得病死了,他的母亲还继续带着他们逃难,如果他母亲在他出生那一日就死了,又是谁带着他逃亡的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行尸走肉

听到云如熙的解释,几人面面相觑。

以朱重阳的眼力,能够分辨得出何采莲没有说谎,不过他也同样知道云如熙没有说谎,且云如熙那天晚上的受辱遭遇也绝非空穴来风,这就让他感到迷茫了。

同样迷茫的,还有伏隐等人,现在他们要考虑的,不是百里潜形的兄弟在何处的问题,而是他这个兄弟存不存在的问题。

朱重阳沉声问道:“那百里潜形的父亲呢?我听说百里潜形被他父母带着躲避战乱,他父亲死在半途中……”

何采莲打断他的话:“百里潜形的父亲是个登徒子般的人物,早在百里潜形还没出世时,他就抛弃了身怀六甲的妻子,百里潜形的母亲挺着个大肚子,四处去打听他父亲的消息,最终没有结果,唉,百里潜形小的时候十分可怜,又正值兵荒马乱之际,他能够活下来,都是老天有眼,都是个奇迹。”

听到何采莲对于百里潜形父亲的描述,几个人更是如坠云里雾里,原来就连这些事也都大相径庭。

看到几人的表情,何采莲叹道:“看你们的样子,定是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传,唉,以讹传讹,所信非人。”

朱重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两个都没有说谎的人,所说的事怎会相差这么多,他问道:“百里潜形成了孤儿后,一直都是由你姨娘照料,还是他被送给了什么人为养子?”

他这么推断,已是能想到的最说得通的可能了。

但何采莲依然否认了他的这个猜测:“百里潜形并没有被人收养,也就是没有什么义父义母,更没有跟谁逃避战乱过,他出生后在我姨娘家待到了四五岁,随后他无意中得知自己并非我姨娘的孩子,便自己离开了,当年兵荒马乱的,我们也是朝不保夕,本以为他活不了了,谁知道……可怜他当时不过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伏隐道:“那魔……百里潜形定然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奇遇,否则也不会学成这么大的本事了。”

何采莲道:“教他武功的乃是一位奇人,一位怪人,虽然教了潜形武功,可是潜形跟着他也没少受罪,他后来情绪经常不稳定,人变得暴躁易怒,都跟他小时候跟着此人学武有关。”

伏隐看着朱重阳,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何止伏隐,朱重阳也是,从何采莲这里了解得百里潜形越多,越觉得事情之怪异,大出他们所料,所有的解释似乎都解释不通,为何云如熙和何采莲对百里潜形的描述这么不同呢?

山谷中忽然变得阴沉沉起来,此时正是午后,原本应是阳光明媚的。

何采莲见几人沉思,独自来到竹屋外面,山谷中之所以变得阴沉,是因为天上布满了阴云,要下雨了。

春日的雨总是充满了忧愁之感,对此时的何采莲来说尤其如此,在她听到这么一个悲伤的消息之后,一如老天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似乎也在酝酿着眼泪。

其实同样的景色,在不同的人眼中,便有不同的含义,唐朝诗人杜甫在《春望》中说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就是这种情况吧。

竹屋内,叶乘风道:“如果云如熙和何采莲都没有说谎,那么,会不会是他们两人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朱重阳愕然:“不是同一个人?”

叶乘风点了点头:“说不定他们两人遇到的人都叫百里潜形,只不过经历不同而已。”

伏隐失笑道:“这种解释也太牵强了吧?”

叶乘风道:“等到所有的可能性都不成立时,再牵强的可能都会变得有可能。”

朱重阳道:“只不过江湖中只有一个魔君而已,复姓百里已经极为少见,又叫做百里潜形这种古怪的名字,只怕普天下再难找到第二个,还都武功高强,又行事狠辣的。”

叶乘风摊开了手道:“那我就没有别的想法了。”

伏隐道:“会不会是何采莲的姨娘骗了何采莲,其实当时生下的乃是一对孪生兄弟……”

朱重阳苦笑道:“问题是,她姨娘为何要在这件事隐瞒她呢?毕竟当时谁也不知道那孤儿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伏隐烦躁地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重阳刚想说话,竹屋外飘进门来一阵湿气,下雨了。

春雨总是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雨水蒙在脸上,就像被情人的手轻轻抚摸着,何采莲站在山谷中,脸上都是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伏隐看出朱重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说出来看看。”

朱重阳道:“你们觉得会不会是百里潜形欺骗了云如熙?”

伏隐怔了怔后,撇开这个问题不答,反而问道:“为何你只说骗了云如熙,不说骗了何采莲呢?”

朱重阳道:“百里潜形在何采莲姨娘家住过,彼此总算相互了解,一是不这么好骗,二来两人关系颇为暧昧,而云如熙不过是百里潜形没见过几次面的人,所以我想百里潜形就算会骗,也只好骗云如熙一个人。”

听到朱重阳分析得头头是道,一直没有说话的慕容天池这时开口说道:“百里潜形不会骗云如熙的。”

伏隐问道:“你怎么知道?”

毕竟他和朱重阳等人遇到百里潜形的时间总比慕容天池遇到他要长些,慕容天池和百里潜形见面没有多久,就将他宰了,他又有什么证据这么说呢?

慕容天池只是生硬地回答:“我自然知道,从他的武功中就能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绝不会欺骗云如熙。”

听到慕容天池这么坚持,且凭借的不过是他的直觉,伏隐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朱重阳却相信慕容天池的话,像他这种顶尖高手,看人一向奇准。

这最后一种可能也被否认了,几人连一点别的可能就想不出了。

朱重阳见到何采莲的衣服都要被雨淋湿了,他来到门口,对何采莲道:“下雨了,回屋吧,小心着凉。”

何采莲没有动,只问朱重阳:“我是不是很可怜?”

朱重阳问道:“为何这么说?”

何采莲道:“我虽然隐居这片山谷中,可是在今日之前,我心中一直都是充满希望的,希望有一天他能来找我,现在我却知道他来不了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以后生活在这里的,便不再是原来的我,而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朱重阳歉然道:“是我不该将这个噩耗告诉你的。”

何采莲泪眼朦胧地说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其实就算潜形还活着,我也知道他也不会来找我,只是我自己抱着希望罢了。”

朱重阳不知道他和魔君发生过什么,所以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站在她身后,就连安慰都给不了。

伏隐等三人留在竹屋内,菊花茶早已喝光,一时无话,显得颇为尴尬,因此他提议道:“咱们既然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再留下又有何益?不如离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浪子回头

叶乘风也同意,这里风景如画,但是面对何采莲,他们心中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慕容天池,本就是杀死她心上人的元凶,她定然恨极了慕容天池,又自知不是慕容天池的对手,这种情况下,他们不由得如坐针毡。

朱重阳对何采莲道:“生命中有很多精彩的事,而不仅仅只是男女之情,何前辈乃是看得开的人,希望很快能够振作起来,我们……”

何采莲打断他的话:“你们要走了么?”

朱重阳点了点头,将她连头都没有回,自然看不到自己点头,然后跟着说道:“关于百里潜形有没有兄弟一事,如果没有,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还要去探究明白,不宜久留,这边告辞了。”

何采莲忽然转过身来说道:“你们想就这么走了?”

朱重阳讶然道:“前辈还想怎的?”

何采莲幽幽地说道:“我这谷中很久都没有人来了,好不容易来了你们几个大男人,若是这么走了,等到再有人来,又不知何年何月,说不定到时候我已化为尘土。”

朱重阳摸不透她的意思,道:“前辈……”

何采莲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你们……你们帮我做些事。”

朱重阳问道:“什么事?”

何采莲道:“帮我将这山谷好好修葺一下,还有我在山中看上的几块石头也帮我搬过来,还有许多类似的力气活,我做来费劲,你们就帮我这个忙,之后再走,不知道行不行?”

这个要求朱重阳实在是没法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毕竟他们杀了她的意中人,帮她做做事,也算是一些弥补吧,虽然百里潜形死得不冤。

当天晚上,何采莲用山谷中收集到的一些食材给他们做了一顿饭,有竹笋,有蘑菇,有野菜,有野兔山鸡,也算是颇为丰盛。

伏隐一直觉得,何采莲留下他们几人就是为了想方设法地为百里潜形报仇,因此他吃饭时小心翼翼,看何采莲吃过什么菜,他才敢跟着吃,不过食物中并没有什么古怪。

饭后,何采莲又安排他们住在旁边的竹屋内,春雨虽然停了,但天上还阴着,没有月亮星光,山谷中十分黑暗,何采莲燃起有点,帮他们铺好床,分别安置在两间竹屋内,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住一间,朱重阳和伏隐住一间。

夜里伏隐睡不着,拉着朱重阳说话:“你说你答应她干什么?若是咱们直接走,现在只怕已经到了山下,住在客栈里了。”

朱重阳道:“看着她可怜的样子,你让我怎么拒绝?她提出要求的时候,你闷不吭声,也不出声拒绝,现在再来找我麻烦又有什么用?”

伏隐道:“那咱们就要小心些了,莫要阎王折在小鬼手中,遭了她的暗算。”

朱重阳道:“咱们四个大男人害怕遭一名女子的暗算?我看你最近是越来越胆小了。”

伏隐冷哼一声道:“不错,只不过我之所以胆小,也正是因为发生在百里潜形身上难以解释的事,而这位美艳的妇人,正是和百里潜形关系最亲密的一个,这女子比你大不了多少岁,你却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听着都让人替你脸红。”爱心999

听到伏隐的讽刺,朱重阳失笑道:“我看你就是因为胆小,所以连人的年纪都看不出来了,据我估算,这位何采莲,年纪不会少于六十岁,只因为她内力精纯,又在山谷中修身养性,所以看起来要比时机年纪年轻些,你也不想想,以百里潜形的年纪来算,她既然能够钟情于他,两人的年纪也该差不多的。”

伏隐嘴硬道:“老夫少妻的关系有的是,那又不算什么稀罕,我怎么看得出她的年纪?我看只有你这个老色鬼,总是盯着人家看,才能看得这么细致。”

朱重阳知道自己是揭破了伏隐的胆小,所以他才这么恼羞成怒,因此他也不反驳,以防被他再反咬一口。

但他不说话,伏隐却憋不住,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

朱重阳叹道:“你让我说什么?”

伏隐道:“如若今天咱们就这么走了,百里潜形已死,他那个兄弟又无影无踪,咱们又该何去何从?怎么去找此人?”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又怎么去找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只能等再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在之后,咱们再依照线索查找吧。”

伏隐道:“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偿若他以后改过自新,不再犯案,咱们岂非永远都找不到他了?”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若是此人能够改过自新,咱们就算找不到他,那也没什么可惜的,一个再穷凶极恶之人,只要能够浪子回头,也是值得原谅的,偿若他不做恶事,反而能够行善积德,那反而是件好事。”

伏隐想不到他会这么说,只得说道:“可是在咱们不知道他会不会接着行凶作恶前,难道就不找他了么?”

朱重阳道:“找,怎么不找?咱们见过百里潜形,知道他的相貌,如果他真有一个兄弟在外兴风作浪,以我推断,他和百里潜形的相貌已经差不多,咱们大可以按图索骥,若是这个法子不行,咱们可以找朋友帮忙留意复姓百里的人,此人和百里潜形年纪相差不多,长相又相差不多,好歹总有找到他的希望,我只担心世上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伏隐道:“你又开始神乎起来,偿若没有百里潜形这个兄弟,那么云姑娘在山洞中遭受的污辱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重阳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云姑娘说百里潜形兄弟的小腹上有一条伤疤,我想先去一趟庐山看看,百里潜形尸首上有没有这么一道伤疤。”

伏隐道:“看来你还是对他有所怀疑,就算你要去找他的尸体去看看,也要赶紧了,若是被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先去将他迁葬,再找他的尸体可就麻烦了,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不是要回西域么?”

朱重阳道:“再快也要等明日帮何采莲前辈做好了事才能走,早点睡吧,我猜明日的琐碎活还少不了,必须要养足精神才行。”

说罢,朱重阳翻过身去,以背对着伏隐,表示不愿再跟他闲扯。

伏隐本睡不着,见到朱重阳又不肯再跟他说话,只能强迫着自己入睡,他心中暗自数数,想着若是数到一千还睡不着,就到院子里打一套拳,结果他在数到五十六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忽然坠入了永恒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早上起来,整个山谷中都雾蒙蒙的,空气中带着清凉的潮气。

何采莲早就起来给几人做好了早饭,摆明了一副要让牛干活,就得先让牛吃饱的样子。

等到几人吃完,她就开始指挥这四位足以在武林中叱咤风云的人,为她修葺竹屋,搬石头,挖水渠等等。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经书原本

朱重阳等人怜悯她一名女子独居山谷,心上人又被杀,所以干起活来尤其卖力。

挖水渠,修竹屋之类的活,他们习武之人做起来倒不费力,一些不稳定的地方,他们重新砍伐了竹子,然后用来加固,慕容天池手持破军剑,削起竹子来,更是势如破竹,将何采莲的竹屋修得比新屋还要结实。

可是搬石头这活就费力得多了,老君山虽然不大,却也山峦起伏,而何采莲看中的几块颇有韵味的石头,都相隔很远,伏隐和朱重阳两人随着他过来后,伏隐见到这些石头,忍不住问道:“这些石头和你居住的山谷中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力气从这里搬过去呢?”

何采莲道:“我住的山谷中没有这样的石头,你看,这块石头是不是有些像一头牛?”

在她的指点下,两人才看出一点相似之处,无可奈何下,两人只得帮她将石头抬了回去。

还有的石头根本就什么都不像,且石头比一个人还要高,伏隐问道:“这块石头呢?”

何采莲道:“这块石头我打算拿来雕潜形的石像。”

朱重阳和伏隐只得再将这块石头抬回去。

到了第十几块石头后,伏隐指着一块巨石问道:“这块石头记不像什么东西,也不宜用来雕刻,还搬回去干什么?”

何采莲叹道:“因为这块石头是潜形陪我坐过的,当时我们两人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看到这块石头,我就会想起他,自然要搬回去,难道我每次想到他,还要来到这里待着么?”

伏隐哭笑不得,忍不住说道:“这附近的山头若是他陪你都走过一趟,难道你也要我们将这些山头都搬回去么?”

何采莲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怔地流下泪来。

伏隐连忙投降:“好好好,我们搬,我们搬就是了。”

当下他和朱重阳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块石头抬回了山谷,两人就算是武功高强之辈,到了此刻,也算是累得精疲力尽。

这时候,伏隐忽然想到,偿若何采莲是故意这么折磨他们,好趁他们疲惫不堪时,将他们宰了,好为百里潜形报仇,只怕他们两人真有可能没有力气反抗。

他的担忧很快被证实是多余的了。

回到山谷,他问何采莲:“还有什么要搬的没有?”

何采莲摇了摇头:“没有了,多谢,若没有你们,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朱重阳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若不是他们将百里潜形给宰了,这些石头或许根本就没有搬的必要,他苦笑了一下,劝何采莲:“为什么要留在山谷中呢?山谷外的风景也很美啊。”

何采莲只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喜欢安静,不爱跟人打交道。”

叶乘风和慕容天池两人要干的活也到了尾声,慕容天池负责修剪竹子,叶乘风负责将这些竹子替换下竹屋中一些破损的地方,或者在一些地方增加支撑。

何采莲则在一旁看着,仿佛这二人就是她雇来的短工。

朱重阳和伏隐二人有心去帮,却无力动手。

等到叶乘风和慕容天池帮她修好了竹屋,何采莲才淡淡地说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叶乘风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劝解道:“你千万别想不开……”御书屋

何采莲道:“我要是想不开,也不会在这里住到现在,你们走吧,我不要你们假惺惺的关心。”

叶乘风是热脸碰到了冷屁股,也不再多言,和朱重阳等人一起跟她辞别,然后离开了山谷。

几人来到谷口,何采莲却追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袱,看包袱的大小,似乎也放不了多少东西。

朱重阳等人愕然止步。

何采莲将包袱递给他,然后说道:“这是前一段时间,潜形让人给我送来的,我想这可能是你们杀的理由之一吧。”

朱重阳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接过了包袱,感觉包袱里软软的,好像是一件衣服。

他正想打开,何采莲道:“你们下山后再打开看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将包袱放在怀中,看着何采莲转身回去,几人才动身下山。

下山的途中,朱重阳对叶乘风道:“她是一名奇女子,如她所言,无需为她担心。”

伏隐愤愤不平地说道:“咱们又不欠她什么,怎么给她干了这么多活,还要忍受她的冷眼?”

朱重阳失笑道:“咱们不欠她什么,她也不欠咱们什么,你不是好行侠仗义的么?帮她做点事,又有什么好说的?”

出了老君山,伏隐最是性急,对朱重阳道:“快看看包袱里放的是什么。”

朱重阳也十分好奇,将包袱拿出来,一边打开包袱,一边说道:“我感觉像一件衣服,却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伏隐听到是件衣服,大失所望地说道:“就算是百里潜形的衣服,又有什么稀奇的,我看还不如……”

他话未说完,就被包袱里的东西所震惊。

原来在包袱里放着的哪里是什么衣服,而是一本用绸缎做成的书,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洗髓经》几个字,字迹血红,正是用丹砂所书,经书的材质也是十分结实,看来绸缎中还混以金线,为的就是能够长久保存。

伏隐见状又惊又喜地说道:“这岂不正是少林寺丢失的经书的原本?”

朱重阳点了点头,他们为少林寺寻找凶手,找回经书自然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他们历经艰辛,甚至以为找到了少林寺行凶的罪魁元首,并将其击毙,都没有找到这本经书,没想到此刻竟轻易地得到,轻易到让朱重阳都不敢相信。

伏隐接过经书,翻看看了看,最后他将经书合上后说道:“这定是少林寺的原本,我分辨得出来。”他惯于鉴宝,别人听他这么说,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叶乘风道:“看来不仅何采莲痴情于魔君,魔君对何采莲也不是没有情分,否则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她这里了。”

朱重阳道:“你觉得百里潜形将这本经书送给何采莲,就是因为这本经书的贵重之处?”

叶乘风道:“如若不然呢?”

朱重阳道:“百里潜形也好,他兄弟也好,不管是谁冒险去少林寺将经书偷来,都绝不会简单地只将他当成一件值钱的东西,天下间值钱的东西数不胜数,就算是珍珠玛瑙古玩,哪个送给女子,不比送一本少林寺的经书要好得多?”

伏隐道:“那你说又是为了什么?毕竟何采莲也是武林中人,在武林中人心目中,总比那些虚头巴脑的珠宝要贵重得多吧?”

叶乘风也说道:“或者魔君这么做,只不过想在何采莲这里炫耀一下,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这一点的,无论是谁能闯入少林寺杀人夺经,都只得炫耀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座空坟

朱重阳道:“你这个想法倒挺新鲜的,也算有些道理,但以百里潜形这种人,只怕不会这么肤浅。”

伏隐摆出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说道:“这你恐怕就不懂了,很多人虽然本领高强,在男女之情上却未必有多高明,不信你可以问问慕容兄弟,他的剑法武功都是咱们几人中最高的,可是在女人方面,他敢说他有如何了不起么?”

慕容天池虽然没有参与道他们的讨论当中,却一直听着他们的话,这时他听到伏隐提到自己,失笑道:“这件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了?”

伏隐赔笑道:“只不过拿你做个比方,没有别的意思。”

朱重阳叹道:“我倒觉得还是何采莲内力尽失,百里潜形冒险劫夺经书,就是为了帮助何采莲恢复内力。”

伏隐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这个想法只怕比我的设想更离奇,她何采莲一介若女子,隐居山谷,又怎会内力尽失?就算她内力尽失,又不再行走江湖,还练什么内功?不通不通。”

叶乘风听他二人争论下去真要没完没了了,他打断两人的争论,问道:“别提他了,我看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吧。”

朱重阳看了看天色,已近傍晚,他说道:“咱们也别休息了,连夜赶去庐山,去看看百里潜形的尸体。”

叶乘风还不知道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夜里的商谈,所以问道:“咱们去看他的尸体做什么?”

朱重阳道:“说来话长,主要的目的是看看百里潜形和他兄弟是不是在小腹处同样有一条伤疤,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就要为他迁葬,咱们要快,迟了只怕就找不到他的尸首了。”

当下四人不再耽搁,除了吃完饭外,其他时间都在路上疾驰,终于赶在半夜来到庐山。

到了庐山后,几人要找到埋葬百里潜形的地方,还要走不少路,当夜天气依旧阴沉沉的,雨虽然停了,但依旧星月无光,庐山山林中更显阴森,想起他们来到这里,乃是为了查看百里潜形这魔头的尸体,伏隐便感到脊背发凉。

叶乘风道:“现在咱们又不怕被人发现,不如点燃火把照路吧。”

其他人不置可否,叶乘风找了一些树枝想要做火把,奈何白天刚下过雨,山中草木都是湿潮的,根本点不着。

慕容天池见他为难,便找来几根粗一点的枯木,叶乘风见状说道:“这些木头都是湿的……”

话未说完,就看到慕容天池将几根木头向上扔出,接着寒光闪现,破军剑脱鞘而出,几道剑影划过,这几根潮湿的木头外面就被削去了一层皮,里面干燥的木头露了出来,竟比人用刨子刨得还要光滑干净。

这手功夫一露,伏隐忍不住赞道:“好剑法!昔日有人杀鸡用牛刀,今日有剑神传人宝剑削木头,当真是古今交相辉映。”

慕容寒山干脆利落地还剑入鞘,听到伏隐的话,流露出一副懒得搭理他的神态。

叶乘风做好了两根火把,又将剩下的几根干木头捆好带着,以备路上火把燃尽后再用。可乐文学

几人沿着当日出山的路,凭着印象向百里潜形埋尸之处行去。

越向庐山深处行去,越觉得四周阴森可怖,幽深的山林中,除了一些虫鸣外,其余一片寂静,正应了那句鸟鸣山更幽的诗文,直到来到瀑布附近,才算打破了山中的寂静。

白天在庐山中翻山越岭已经十分勤苦,深夜前来,更是来到百里潜形的埋尸之地,几人赫然发觉原本埋着百里潜形的坟头已经被破坏,在两旁的碎石泥土间,中间露出一个能看到下面山石的坑,这个坑就是朱重阳当日亲手挖出来的坑,坑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百里潜形的尸首赫然不见了!

伏隐道:“看来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还算孝顺,竟然这么快就将尸体给迁走了,只不知他们将坟迁到何处去了?若是不能赶在百里潜形下葬之前找到这两人,只怕咱们再也找不到百里潜形的尸体了。”

朱重阳拿着火把仔细看了看这个被破坏的分头,然后皱着眉头道:“依我看,这个坟头并不像是拓跋山岳和赫连柔挖出来的。”

伏隐愕然道:“何以见得?”

朱重阳指着周围散乱的泥土石块道:“你看看这些土石,乱成这样,如果是他们两人,自然会带着铁锹一类的工具,挖起来的痕迹也应是平整的,两人总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的前来吧?就算他们二人忘了带什么工具,至少也能用附近的树木做些工具出来使用,再进一步,两人连工具都不用,徒手挖坟,至少两人不会将土石挖到自己脚下,而应该堆放在两旁,可是这个坟坑周围都试图,且不平整,如果拓跋山岳和赫连柔两人百里潜形稍有尊重,也不会弄成这样。”

叶乘风道:“朱大哥说得有理,如果不是他们二人,难道是附近的野兽闻到了血迹,前来扒开的分头,并将尸首拖走了?”

朱重阳拿着火把在周围走了一圈后,摇了摇头:“附近并没有什么拖痕,也没有什么散落的血迹,有些血迹,也是当日慕容兄弟杀了他时流出来的。”

伏隐不知想到哪儿去了,闻言一个机灵道:“既非赫连柔二人所挖,又不是山中野兽,难道……难道是这魔头诈尸了?”

朱重阳道:“亏你还是见多识广的人,怎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伏隐道:“如果不是诈尸,那就是……就是他根本没死,最后自己爬起来走了?”

慕容天池坚定地说道:“这就更不可能了,他的咽喉要害被我彻底切开,就算不将他埋了,他也已经死透了,更别说再埋起来了。”

伏隐叹道:“当真是发生在这魔头身上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先是他有没有兄弟已经足够令人糊涂的了,现在他又死不见尸,还不知道尸体是怎么不见的,这不是……这不是活见鬼了么?”

朱重阳也皱着眉头,显然想不通其中的原由。

叶乘风忽然说道:“会不会是百里潜形的兄弟找到这里来,因为他和百里潜形的关系并不和睦,所以随意将坟挖开,将他兄长的尸体给带走的?”

朱重阳道:“就算百里潜形有这么一个兄弟,他的这个兄弟又找到这里,他兄弟在他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怎么理会他,难道等百里潜形死了之后,他反而良心发现了么?”

说到这里,叶乘风手中的火把也快要燃尽,他又拿出一根木头引燃,接着照亮,点燃一根新的火把后,他说道:“既然没有了百里潜形的尸体,也就不知道他尸体的样子……”

朱重阳叹道:“这么看来,若要知道真相,只怕又要多费不少功夫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花雪月

四人在阴森黑暗的荒山中,看着空无的坟坑,都跟着发了会怔,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叶乘风提议:“既然来了,咱们何不去百里潜形帮云如熙驱除寒毒的地方去看一看?或者能够有些发现。”

伏隐当即叫好,毕竟到了一个山洞中,总比在荒野中更有安全感,这里阴森森的,山风吹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朱重阳也点了点头,当时百里潜形和云如熙两人在山洞中相处这么久,说不定会留下些什么线索。

循着记忆,几人沿着山溪溯溪而上,当日因为百里潜形正在为云如熙驱除寒毒,几人不敢打扰他们,所以一直都没敢靠近,想不到没过几日,百里潜形已死,他们却要回来寻找关于百里潜形兄弟一事,事情转变到这一步,是几人都没有想到的。

走了二里地,他们来到溪水旁的一堆灰烬附近,这堆灰烬便是百里潜形当时用来做饭烧烤的地方,几人停了下来,既然百里潜形在这里曾生火做饭,那么他和云如熙也就在附近不远处的山洞内。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在附近寻找,果然没用多久,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找到了一个没有多大的山洞,叶乘风回来招呼朱重阳和慕容天池两人过去,四人一起来到山洞旁,看着这个高度不过六七尺,宽度四尺有余的洞口,都不明白百里潜形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山洞里漆黑深邃,伏隐打着火把向里一照,却发觉里面并没有多大,只因为太黑了,所以显得开阔而已,这就如同浑水看不清深浅一个道理。

伏隐举着火把,当先走了进去,其余三人也跟着鱼贯而入。

山洞狭长,有普通屋子两间这么长,却只有一间这么宽,地面上都是起伏不平的石头,洞顶也是坑坑洼洼的,洞中有一块极平整的地方,并不像天然形成,慕容天池一眼看去,便看出这平整处,原本也是山石跌宕,现在的平整不过是被人用剑将不平处给削去了而已。

朱重阳道:“这里看来就是百里潜形帮云如熙驱除寒毒之处了,想不到里面这么简陋。

伏隐道:“山洞不就是这样么?怎样才能算是不简陋呢?”

朱重阳道:“你忘了他们两人曾经在这里待了近十日,总该有些吃饭睡觉所能用到的东西吧?”

几人找了一圈,非但没有见到什么被子之类,就连吃饭所用的碗筷都没有,果然有些奇怪。

伏隐承认道:“不错,毕竟百里潜形曾经在外面做过饭,就算是他打到什么猎物烤来吃,也总该有筷子杯盘之类,就算他们徒手抓烤肉吃,难道喝水也不用器皿?”

朱重阳想了想道:“或者他们临走前将这里都收拾过了。”

叶乘风自从进了山洞后就一言不发,他拿着火把四处照着,忽然,他从地下的石头缝中捡起来一样东西,看了一眼后,对其他人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朱重阳等人来到他身旁,见到他手中正拿着一块玉牌,不,应该说是半块玉牌。好易

这块玉牌上刻着一条龙,伏隐一见之下,愕然道:“咦,这不是我从百里潜形身上找到的那半块玉牌么?”

叶乘风道:“不错,不过你什么时候落在了这里?”

伏隐伸手入怀,手还没抽如来,脸上就露出古怪的表情道:“不是我找到的那块,我找到的那块还在这里。”

说着,他从怀中又掏出了之前那块玉牌,两个半块的玉牌放在一起,正好能拼成一整块,而上面的图案也正如云如熙所言,是二龙抢珠的图案,而非龙凤呈祥。

然而伏隐手中的那一块乃是他从百里潜形身上拿到的,那么叶乘风捡到的这一块必定是百里潜形兄弟的,又怎么会落在了这里?

叶乘风道:“这一块定然是那天晚上,百里潜形的兄弟过来时……落下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了别的解释,不过朱重阳还是有所怀疑:“先不说按照云如熙的讲述,百里潜形的兄弟当年被赶走的时候,身无分文,只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为了得到一口吃的活命,早就将这块玉牌拿出去当了,就算他没有当掉,或者跟别人换吃的,以他根本没有将百里潜形这个兄长放在眼里的性格,又怎会将其随身携带到如今?”

伏隐道:“云姑娘不是说了么,他不是不在乎百里潜形,只不过要百里潜形为他挡灾,若没有这半块玉牌,他又怎么证明自己是百里潜形的兄弟呢?”

朱重阳反问道:“这么说来,这半块玉牌对百里潜形的兄弟来说很重要了?”

伏隐道:“一个人若能将一件东西保存几十年,那么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朱重阳道:“既然这么重要,他丢了玉牌之后,怎么不回来寻找?这块玉牌咱们都能找得到,他只要来到这里找上一找,难道还找不到?既然能够找到,又怎么会不拿走,而留在这里让咱们发现?”

这件事的确十分矛盾,伏隐想了想后说道:“或者是他不记得掉在了这里,以他这样的人,不知道前后会去过多少地方,他又怎能记得起玉牌是落在了这里?”

朱重阳还是觉得不合理,他说道:“不对,他若是做了对不起他兄长的事,绝不会事后就忘了,一样带在身上几十年的东西,在什么时候失去的,他绝不会忘记,你身上会有什么东西能够留在身边几十年的么?”

伏隐也觉得朱重阳说得有道理,他叹道:“我能带在身边几十年的东西,也许只有父亲留给我的这把流萤剑了,流萤剑若是忘在了什么地方,我定然能够找得到,难道说……这是百里潜形的兄弟故意留在这里的?”

叶乘风道:“那就更没有道理了。”

几人商量一番后不得要领,朱重阳道:“咱们再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线索吧。”

当下叶乘风将身上的几根木头都点燃了,有的插在地上,有的放在墙壁上的石缝中,四人人手一根火把,将山洞中照得明亮如昼。

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一枚铜钱,这枚铜钱和普通的铜钱有些不同,普通的铜钱上通常都铸着通宝之类的字样,而是铸着风花雪月四个字,这枚铜钱比普通的铜钱要大上一圈,还要厚上一倍,铜钱模样倒还是外圆内方的制式,另一面,在方孔四周铸着粗陋的人形交合的图案,看起来十分不雅,叶乘风没见过什么世面,讶然问道:“这……这是什么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山中野猴

伏隐笑道:“你小子若是常去逛青楼,自然就会用到这种钱,这种钱叫做春钱,乃是一些有名的青楼自己铸造的钱币,不过这种钱币只能在他们青楼用,也可以叫做买春钱或者堂子钱。”

叶乘风皱着眉头道:“在此之前,这个山洞似乎只有百里潜形和云姑娘以及百里潜形的兄弟三人来过,这枚春钱当然不可能是云姑娘留下的,所以只能是百里潜形或者他兄弟,依小弟看,还是百里潜形兄弟落下的可能性比较大。”

朱重阳接过这枚春钱,在手里掂了掂后说道:“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只要能找到这枚春钱是哪一家青楼的,便能打听到更多的情况,不管这枚春钱是百里潜形还是他兄弟的,都能解开咱们心中的疑惑,咱们再接着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几人又找了一圈,却再也没有找到别的东西,四人只能出了山洞。

来到洞外,看到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经开始泛蓝,原来他们奔波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了一夜。

百里潜形的尸首消失不见,他们寻找半夜,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找到了另一半的玉牌,以及一枚春钱。

只是这些线索委实少得可怜,他们又能否从这两样事物上,找出事情的真相,找到百里潜形的兄弟,将作恶多端的凶手捉拿归案呢?

谁都没有把握。

朱重阳道:“走吧,咱们下山去找精通风月的老手,向他们打听一下这枚春钱的来龙去脉。”

离开山洞,几人向山外行去,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两只猴子你追我赶地从他们面前的树上经过,四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两只猴子远去,都感到十分有趣。

叶乘风忽然指着其中一只猴子道:“咦,前面那只猴子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猴子自然是没有手的,所谓的手,也就是它们前面的爪子,不过谁都没有去跟叶乘风计较这些字眼,三人顺着他的话看去,跑在前边得的猴子手中似乎果然拿着一个东西。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拔身而起,纵身上了树,接着展动身形,向两只猴子追了过去。

他们两人可说是四人中轻功最好的两人,叶乘风和慕容天池见到两人动身去追猴子,两人都留在原地等候,毕竟有伏朱二人在,那两只猴子定然逃不脱,他们两人又何必再白费力气?

朱重阳展开腾云功,伏隐则施展踏月功,两人像猴子一样,在山林间穿梭,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其灵活并不比两只猴子弱,反而犹有过之。

两只猴子十分机灵,感到身后有人在追逐他们后,它们先是跑得更快了,是不是用前爪抓住树枝一荡,便跳到另一棵树上,有时候甚至会做出一些惊险的动作,看着猴子四爪都没有抓住树枝,就要落空时,它们却能以有尾巴卷住树枝,继续前行,让人不禁要为它们捏一把汗。

猴子是天生会在树木之间跳跃穿梭,而人则不行,就算需要后天的训练,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人的身体太过沉重,不如猴子轻盈,再加上猴子天生平衡能力就比人强,且四肢修长,所以比起人来,有着攀援的天然优势。悠悠书盟

只不过它们绝对想不到,这次追逐它们二猴的绝非普通人,而是当世轻功最顶尖的二人,这两人仿佛林中吹过的一阵风,比它们的速度还快,如果这两个人也是猴子,定然是猴子中速度最快的两个。

眼看二猴甩不掉两人,两只猴子在奔逃中吱吱吱地商量了几句,忽然分开,向相反的两个方向逃去,伏隐对朱重阳喊道:“你去抓另一只!”

说罢,他自己则向原来在前面,爪子里拿着一件东西的猴子追去。

朱重阳心中暗骂,这只猴子爪子里空空如也,伏隐让他追,追到了又如何?可是他此刻哪有机会跟伏隐分辨,又在心中想到,猴子毕竟是畜生,被追得急了,说不定会跑回自己的老窝,因此丝毫不敢放松,跟着后面的猴子追了过去。

伏隐紧追着那个手里拿着东西的猴子,这只猴子不断左右转身,试图通过灵活的身法甩脱伏隐,但伏隐的踏月功又岂是浪得虚名的?踏月功最是擅长辗转腾挪,在狭窄的地方见功夫,因此能够始终紧紧跟随在它身后,让它无论怎么都无法摆脱伏隐,反而让他越跟越近。

其实在刚才,伏隐便已经看清了猴子手中的事物,那是一个银壶,打造得十分精细的银壶,不知道原来是用来装酒还是装水,伏隐既然看清了猴子手中的事物,一时间竟然并不着急将这只猴子捉住,而是想跟它比试比试,比试的并非速度,在速度方面,猴子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他要跟猴子比试比试耐力,看看谁最后能够累趴下。

伏隐这么做,并非只是为了好玩有趣,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看看这只猴子最终会去什么地方,而出了它手中的这只银壶外,它还有没有藏着其他的东西。

传说中,深山老林中常有有道之士隐居,他们精通道术,能够驱使奴役山中禽兽,让这些禽或兽能替他们做事,比如让它们拿着银壶去打酒等等。

如果是这样,他便能因此找到幕后驱使它们之人,问明他们驱使猴子的办法和目的。

若是换成人,见到伏隐明明可以更快一步将自己捉住,却偏偏无动于衷,应该就能因此猜到伏隐紧随在后的原因,可是猴子无知无觉,脑子一根筋,竟然不懂多想一步,只是拼命狂奔。

伏隐好整以暇地跟在后面,他的好整以暇,已经比其他人拼着命还要跑得快。

在一棵树和另一棵树之间不断穿梭,人如同御风而行,伏隐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尽情施展轻功的快感了。

一路往前狂奔了七八里地,猴子终于累了,在树林中穿梭的身形逐渐变得缓慢,而且猴子不断回头张望,希望伏隐能够比它更疲倦,只可惜事与愿违,伏隐不但没有感到疲倦,反而还有余力对它扬手打了个招呼。

猴子大惊失色,竟被吓得将手中的银壶落在了地上,其实,这不过是猴子的舍财保命之道,为的就是让伏隐去捡银壶,而放过了它。

多半在猴子心中,伏隐之所以对它紧追不舍,就是为了要抢它手中这只银壶,因为刚才那只猴子就是为了这个而对它追个不停,前车之鉴,让他才有了这种反应。

出乎猴子,甚至是伏隐自己所料的是,伏隐并没有对猴子丢下的银壶产生什么兴趣,依旧对猴子紧追不舍。

此刻对于他来说,银壶又有什么重要的?他还是要看看这只猴子最终会跑到哪儿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调虎离山

猴子已经拼尽了全力,依旧不能摆脱伏隐的追击,无可奈何下,猴子忽然转变了方向,似乎是在向它感到熟悉的地方逃去。

伏隐若想要捉住它,此刻已不过是举手之劳,但他显然没有这个打算,这个猴子手中拿着一个银壶,这银壶多半就是从那个山洞中拿到的。

原来百里潜形和云如熙两人离开洞穴后,并没有将洞穴中的东西清理干净,而是被猴子们给拿去玩耍了。

伏隐就是想看看,在猴子窝里,还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能给他们提供线索的东西。

那只猴子下定决心后,很快来到一座山崖下,山崖下面树木茂盛,猴子越来越多,仿佛来到了猴子的世界。

不少猴子正搭帮结伙的,或嬉闹,或互相捉虱子,或合力做着在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事情。

被伏隐追赶的那只猴子跑到这里后,似乎有了这么多猴子为它壮胆,竟然不再逃走,而是跳到了一棵大树的树枝上,转过身来冲着伏隐呲牙咧嘴地吱吱叫着。

伏隐也停下了追赶,人停下来后就站在一根树枝上,随着树枝的上下晃动而晃动,就好像他是这棵树的一部分,绝不会被风吹落。

这种轻功在识货的人眼中自然会喝一声彩,可是这群猴子又怎么会懂什么轻功不轻功的?它们只不过将伏隐看成一个会爬树的动物而已,且这种动物直立行走,身上无毛而脑袋上却又长着长长的毛发,这些毛发还被编成了一根辫子垂在脑后,还穿着怪异的衣服,对猴子们来说,当真是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要多吓猴就有多吓猴。

不仅人会以多欺少,就连猴子也有这种仗势欺人的想法,几十只猴子仿佛对那只被伏隐追赶的猴子感同身受,感受到了伏隐所带来的敌意,纷纷聚拢过来,围在伏隐周围的树上,对着伏隐吱吱怪叫,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伏隐见状不禁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围着他的是一群人,他自然不会害怕,反而会激起他的斗志,然而面对一群无法沟通的猴子,伏隐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自己和它们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也不忍心伤害它们,可是又怎么才能在双方都心平气和的情况下,让他寻找这些猴子曾从山洞中拿走过什么东西呢?

还没等伏隐想到什么办法,那个被他追急了的猴子,似乎将他的留下当成了对猴群的挑衅,一怒之下,从树上摘下一个果子,向伏隐扔了过来。

其他猴子见状纷纷效仿,数十只钩子不断从树上摘下果实向他扔来。

伏隐大感狼狈,只能一个纵跃,躲开了这几十枚果子的攻击,此刻不过初春,树上结的果子大都没有成熟,十分坚硬,若是被果子砸中,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猴子见到伏隐这么灵活,竟然能够躲避他们的攻击,先是感到震惊,接着又像发现了好玩的游戏似的,兴奋得乱叫,接着它们开始不断地向伏缨继续扔果子。

伏隐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不去理会猴子们对他的攻击,而是在悬崖下的树丛中不断穿梭,企图找到猴群的栖身之所,猴子扔果子的热情虽然十分高涨,却无论如何都砸不中伏隐,没有多久,它们身旁树上的果子便被摘得稀疏起来,而且大部分猴子因为怎么都砸不中伏隐,变得索然无味,扔起果子来也没了热情,到得后来,也没有几只猴子再扔果子。

沿着猴群所处的圈子,伏隐寻找了一炷香左右,在摆脱了一群猴子的跟踪后,他终于在靠近山崖脚下的大石头下找到了一处洞穴。

看到这个洞穴后,伏隐心中得意极了,自己追着一只猴子,本就没有抱多少希望,谁知竟真的让他按图索骥地找到了这里,只怕从古至今,也没有人用这个方法找到过猴群的老巢过。

但是洞穴附近有几只猴子正严阵以待,防止有人或者别的野兽闯进去,伏隐想要进去,也绝不容易,他大感奇怪,为何自己还没有被它们发现,它们就未卜先知地防守这么森严?

为了进入洞穴时不被猴子纠缠,伏隐想到了孙子兵法中的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三计声东击西,以及三十六计中的第十四计,调虎离山,伏隐捡了几块石子,屈指弹出,石子集中在不远处的密林中,啪啪作响,几名猴子虽然机灵,但毕竟禽兽的蠢性还在,很快就被伏隐都给骗到一旁去了。

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伏隐展动身形,从他藏身的树上,犹如一只捕食的大鸟般投入洞穴中。

在进入洞穴之前,伏隐就已经打算好,偿若洞**还有猴子纠缠他,他就尝试一下能否封住这些猴子的穴道,毕竟猴子和人体型相近,穴道的位置也应该差不多。

猴子不会用火,所以整个洞**十分阴暗,伏隐进去后,就想冲进山洞里面,看看它们都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进入洞穴后还没有走几步,就有一道黑影从里面迅速冲了出来,光线昏暗,伏隐也看不出这道黑影是什么猴子,隐隐约约只感到这只猴子十分庞大,甚至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猴子都要大得多。

眼看这只“巨猴”就要撞在自己身上,伏隐连忙出手,迅速地点向对方的穴道,本拟以他的身手,不管对方是多么灵巧的猴子,也都要中招倒地。

不料他非但没有点中这只“猴子”,反而被这只“猴子”连消带打地将他逼退两步,伏隐惊讶之余更感到不服气,他正准备重整阵脚,冲上去和这只猴子继续缠斗,怎料“猴子”竟然开口说话了:“伏隐!是我!”

伏隐听了这几个字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猴子,根本就是一个人,而且是他的老熟人朱重阳。

若非洞中黑暗,而朱重阳冲出来时的身法有太快,他本不会搞错的,得知是朱重阳后,伏隐有些哭笑不得:“你小子怎么闯进猴子洞去了?难道你要娶猴子公主做老婆?”

朱重阳急道:“没空跟你贫嘴了,赶紧走,猴子要冲出来了!”

第二百章 风月老手

伏隐吓了一跳,来不及多问,连忙跟着朱重阳一起逃出洞穴,此时外面被伏隐引走的猴子已经走了回来,显然它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又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所以回来继续看守洞穴,而它们相隔老远,看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从洞中出来,纷纷大呼小叫地向他们冲来。

与此同时,洞穴中也有猴子正冲出来,显然洞里的猴子是在对朱重阳这个闯入者感到不满,非要教训教训他一下不可,此刻当真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了。

两人来到洞口外,同时纵身而起,向旁边的一棵树上跳去,接着两人又跳上另一棵树,如此这般,很快消失在猴子们的视线之外。

来到安全之地,身后再也没有猴子追赶,伏隐道:“好小子,你竟能比老子还要快上一步找到猴子的巢穴。”

朱重阳道:“咱们跟着猴子,不就是为了找到它们的藏身之地么?我追的那只猴子十分胆小,径直跑到了这里,我也没有和猴子针锋相对,觑准它们没有注意时,忽然冲了进去,谁能想到你来得这么慢?你不是自诩轻功一向都比我高么?”

伏隐想起自己围着这群猴子转了几圈,还跟猴子生出了争执,为此耽误了时间,他含含糊糊地说道:“那只猴子胆子不小,若不是我逼得紧了,它都不愿往这边跑,因此耽搁了,对了,你在山洞中找到了什么?”

朱重阳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两件事物,一件是一方铜镜,这块铜镜做得很薄,所以并没有多重,便于随身携带,镜面磨得十分光滑,另一面则阳刻着两只戏水鸳鸯,鸳鸯下刻着绯红院几个字,看来这是青楼之物,不知怎么落在了猴子手中,另一件则是一串珠玉串成的项链,项链上有一个吊坠,乃是一块玛瑙圆牌,令伏隐耸然动容的是,这块玛瑙上天然形成一尊****的图形。

便不去计较珠玉的价值,单只这块玛瑙牌子,已经是价值连城之物,因为天然形成的这种图案最是罕见,而世间宝物又是物以稀为贵,所以这块玛瑙之珍贵,自是不用多说了。

朱重阳笑道:“想不到猴子窝里还能找到这种宝贝,我就算不如你这么惯识宝物,也看得出这是稀世之宝,更为难得的是,这串项链竟然没有被猴子们扯断,否则若是在石头上碰坏了这块牌子,只怕价钱就要大打折扣了。”

伏隐道:“说你不识宝物,还要硬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这串项链没有被猴儿扯断,是因为运气么?”

朱重阳反问道:“难道不是?”

伏隐摇了摇头:“你来扯扯看。”

朱重阳拿着项链用力一拉,惊讶地说道:“原来如此,这串项链的绳子是用什么材质做的?怎的如此坚韧?”

伏隐道:“像这种绝世宝物,自然都是用金丝和乌蚕丝之类绞成的绳子,就算宝刀宝剑都难以割断,你以为还是普通的麻绳么?”

朱重阳笑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金丝我倒知道,乌蚕丝是什么我还是首次听闻。”

伏隐道:“你也不用奚落我了,这两样东西如果都是百里潜形的,那么也太奇怪了。”

朱重阳道:“不错,这么贵重的项链若是随随便便地留在了山洞中,实在是不合情理,这条项链之贵重,和他随身携带的双龙抢珠玉牌之廉价,恰成了鲜明的对比,哪里有金子不要,而选泥巴的呢?”

伏隐道:“那块玉牌对于百里潜形的意义不同,怎么能跟有价之物相比呢?就算家妻再丑,总也比外面的美貌女子要好吧?”老友中文网

朱重阳笑道:“你这类比也是不伦不类,不跟你扯了,但是这面铜镜便说不通,百里潜形是个男子,哪个男子会随身带着镜子呢?”

伏隐道:“也有可能是云如熙带着。”

朱重阳摇了摇头:“你莫忘了,百里潜形掳走她的时候,她还在病重,别说梳妆打扮,就连起床都很困难,哪还会再被带走时,还有闲情逸致带着一方铜镜?”

伏隐道:“这……”

朱重阳道:“想不通的地方太多,比如这两件事物究竟是不是百里潜形他们的,也不好说,这两件东西你先收着,叶兄弟和慕容兄弟二人只怕要等急了。”

伏隐和他边向回走去,边讨论着猴子洞里的情形,他温傲:“除了这两件东西外,其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没有?”

朱重阳点了点头:“洞里还有被褥等物,看来这些东西八成就是从百里潜形洞里搬过来的,其他东西我看既没有什么价值,也没有值得研究的线索,所以便没有拿出来,这两件东西应该会告诉我们些什么。“

伏隐点了点头:“只怕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两人回到百里潜形和叶乘风两人等候他们的地方,叶乘风见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是一脸满足的样子,连忙询问他们追着猴子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等到现在才回来。

伏隐将事情的大概跟他们说了,叶乘风也接过项链和那方铜镜仔细看了看后说道:“我觉得这两件东西是百里潜形的可能性比较高,毕竟这里地处深山老林,普通人很难来到这里,就算是砍柴的樵夫或者山民猎户误闯到这里,也绝不会随身携带这么重要的宝物。”

慕容天池想来沉默寡言,这次只说道:“咱们还是以那枚春钱为线索追查下去吧,这两件东西是作何用的,在咱们寻找线索的途中也会慢慢得知,不用再可以去猜测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慕容兄弟说得没错,咱们先下山去,反正以后的事便不着急了,咱们大可定定心心地去查探。”

四人一起向山下走去。

在经过百里潜形的埋尸之处,天色已经逐渐亮了,伏隐看着那空荡荡的坟坑,感觉十分怪异,他始终想不出百里潜形的尸首是怎么消失的。

如果百里潜形不是假死,不是被拓跋山岳和赫连柔给迁葬了,又还有什么可能呢?伏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下山之后,几人找了家客栈歇脚,准备养足精神后继续去找那枚春钱的线索。

只不过他们想要找的风月老手却还没有一点把握,只有真正的个中高手,才能分辨出这枚春钱的来历。

第二百零一章 市井之辈

早上,客栈中。

几人折腾了一夜,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睡下了。

伏隐虽然感到疲倦,但距离能够睡着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什么,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还睡不着后,干脆起了床,准备喝点酒在再睡。

客栈本身也有伙食,但一大早谁会提供酒菜呢?无非是些豆浆油条包子之类,伏隐便来到街上,找了一家刚开门的酒馆,要了酒和花生豆腐之类的凉菜,就着喝起酒来。

开酒馆的是个老头儿,老伴死得早,开这间酒馆,不仅是为了谋生,也为了找人说说话,因此他的话特别多。

伏隐喝着酒,吃着花生米,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老头开始找他啰嗦了:“我一看客官就是大富大贵之人,不知道老汉我猜得准不准?”

听到恭维话,谁都会感到高兴,伏隐尤甚,他笑道:“你看得很准,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瞧出来的?”

老头得意洋洋地说道:“但凡能一早来老夫这个小店吃酒的,定是一夜都没合眼,偏偏又睡不着,是不是?”

伏隐连忙点头表示的确是这样,并问道:“就这样便能看出来了?”

老头道:“普通人干了一天活,哪有睡不着的时候?更不会一夜不曾合眼,就算是做早点铺子的,也只需四更天起床便足够,一般像阁下这种,不是在衙门里整理公文,就是在……那种地方,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

伏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那种地方?”

老头露出一副大有深意的微笑道:“那种地方,客官还能不知道么?自然是烟花柳巷,野花烂漫之地。”

伏隐愕然道:“烟花柳巷我倒知道,野花烂漫又做何解?”

老头道:“家花不如野花香,以客官的身份,家中应该早就妻妾成群,却还要出来花钱,难道不就是嫌外面的野花更烂漫么?”

伏隐听得哑然失笑:“原来如此,看来老丈倒是此道中人了。”

老头摇了摇头:“能去青楼潇洒的,都是你们这种有钱人,老汉我一辈子穷苦,哪里去过几次那种地方呢?”

伏隐笑道:“去过一次也是去过,以老丈的年纪,难道还对那种场合念念不忘?”

老头接着摇头:“老啦,不中用啦,我现在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

这老头说话风趣,又刻意奉承,竟让伏隐的困意渐渐,他说道:“老丈如此有谈兴,现在有没有别的客人,何不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老头拒绝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客人来了,我要是喝得晕晕乎乎的,又怎么伺候客人们呢?”

伏隐有些不信:“一大早就来喝酒的,还会有多少人么?”

老头道:“那是自然,否则我怎能看出阁下是从哪里来的呢?整个县城中早上能喝酒的地方,只有老汉我这一家,来的人都是熟客。”盗墓

伏隐道:“这些人就是老丈所说的,不是吃官家饭的,就是刚从院子里回来的?”

老头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不管是从衙门出来的,还是从窑子出来的,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若不喝一点酒解解乏,就算回去一时也难以睡着,一个人若是乏得很了,反而难以入睡,若不是亲自经历过的,恐怕说了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伏隐刚要说话,果然有两个人联袂而来,只看这两人的穿着,就知道两人是从衙门来的,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坐下来后就开始拍桌子,让老头立刻上酒上菜。

老头谄媚地说道:“黄道会,张大使,你们二人怕不是又忙活了一夜吧?几日没有见到你们了。”

黄道会埋怨道:“最近出了事,所有的人都要忙活了,往后几日,我们差不多都会来光顾老万你的买卖。”

伏隐这才知道老头姓万,老万赔笑道:“那是两位爷可怜我老汉这点小买卖。”

一边说着,一边去给两人送上酒壶,鸡头鸭脖豆腐之类的下酒菜。

两位官家的人自顾自地说话,不再理会老万。

有了这二人的前来,老万似乎拘谨了许多,说话也没有这么放得开了。

没有老万陪着说话,伏隐酒也喝得没什么滋味了,正要赶紧喝完回去睡觉,这时,又从外面进来三个人,这三个人衣着华丽,一看就是身家不菲之辈,只不过三人脸色苍白了些,又都带着一副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进入酒馆,脚刚迈进来,就嚷嚷着:“老万,我让你给我留着的一根牛鞭你可没给别人吧?”

老万笑道:“自然不敢给别人,而是给方老爷留着呢。”

伏隐见到这三人,心道,这三人可真是快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是真正的浪荡登徒子,而按照老万所说,这三人定是在青楼鬼混了一夜,刚刚出来。

俗话说,酒不单饮,嫖无双至。就是说喝酒的时候没人陪着喝,喝了也没有滋味,而去逛窑子,大都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为的就是防止被熟人看到而尴尬,毕竟去这种场合,并非什么光彩之事。

但这三人却似乎完全没有这种顾虑,三人说说笑笑地坐下,那位姓方的还和黄道会认识,打了个招呼后,便和他的两位朋友一起谈起风流韵事起来。

老万从锅里捞出一根牛鞭放在案板上,三五下给剁碎,加了麻油蒜泥等作料拌了拌,然后兜入盘子内送了过来。

民间有吃什么补什么的说法,看这三人的样子,似乎真需要这种东西来补一补,只不过伏隐想想都觉得恶心。

那两名官差很快喝完了酒,要去结账时,姓方的站起身来道:“你们二位这是瞧不起我方中道么?有我在,难道还能让你们花钱?赶紧忙你们的吧。”

黄道会和张大使二人也不客气,道了谢后便笑眯眯地走了。

等这两人走后,这位方中道才一副舒了口气的样子道:“有这两位吃官家饭的在,咱们说话都不痛快!”

另一人道:“这二人没什么品级,不过是衙门里的两条狗而已,我都懒得搭理他们。”

方中道笑道:“这是孔兄的清高,昨夜你们……”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都是在吹嘘自己在青楼中多么威风,多么厉害,听得伏隐眉头大皱,同时肚子里暗笑,偿若他们真有他们吹嘘的十分之一,只怕也不用吃令人觉得恶心的牛鞭来补一补了。

第二百零二章 见多识广

那老万给三人又送上了几样菜,三人谈论得热火朝天,不但说着昨夜的事,还说着以前在其他地方鬼混的事情,一副引以为豪的姿态,听着听着,就能让人知道这三人都是那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能够过这种放荡日子,全都是祖上留下来的家业支撑。

伏隐越听越觉得听不下去,正要起身离开,忽然心中一动,这三人不正是自己想找的风月老手,青楼中的常客么?自己不去找他们询问那枚春钱的来历,又去找什么人呢?

想到这里,伏隐站起身来,对三人拱了拱手道:“想不到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有着这么令人艳羡的经历,着实让兄弟大开眼界,不知……”

虽然伏隐话说得客气,但这三人却显然对伏隐充满了戒备之心,方中道问道:“你是何人?”

伏隐笑道:“家父乃是陕西利源号的东家,家中并不缺钱,只不过家父管教太严,兄弟觉得气闷,所以私自出来走走,顺便见识见识一下中土的花花世界……三位一看便知是此道中人,自然知道兄弟是在说什么。”

方中道闻言哈哈大笑道:“阁下眼光不错,我们正是此道中人,原来阁下竟是利源号的少公子,真是没看出来。”这话既带着自傲,又暗中对他的身份表示怀疑。

利源号乃是一家生意做得极大的钱庄,在各地都有分号,身为利源号东家的公子爷而言,伏隐不管是衣着还是配饰都显得寒酸了些,唯一能够让他看起来颇有身份的,反而是那把和他杜撰的身份不相符的流萤剑,盖因流萤剑剑鞘上镶嵌着不少宝石珠玉。

伏隐道:“我一个人离家在外,若是穿得过于华丽,只怕会惹来心怀不轨之人的惦记,为了打消几位的怀疑,让你们看看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票子。”

说着,伏隐从怀中掏出来一叠银票,其中最小面额的也在一百两,多的还有两千两的,这么厚厚一叠,看来不下于万两,自然都是利源号的银票了,偿若是别家钱庄的,伏隐自然也难以解释明白。

方中道等人都是富家子,一眼就能看出这些银票的真伪,当下三人再没有任何怀疑,拉着伏隐坐在他们桌旁道:“既然阁下要像长长见识,遇到我们几人算是阁下的福气,不知阁下贵姓?”

伏隐胡诌道:“小弟免贵姓沈。”

方中道点了点头:“出门在外,不显摆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沈兄做得不错,不过钱不可露白,沈兄也不该给我们看阁下身怀巨资,幸而我们几人都是不缺钱的人,若是沈兄遇到了歹人,岂非将自己置身险地?在下交浅言深,还望沈兄原宥。”

伏隐装作感激的样子道:“家父从小请了不少师傅教我习武,等闲几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这一点沈某还是有信心的,想不到一来到这里,竟会结识诸位这么仗义的朋友,此后还需要几位多加指点,好让兄弟在花粉丛中不至摸不清情况。”

方中道哈哈大笑,几人一起喝了几杯酒后,方中道给伏隐介绍那盘牛鞭,还招呼他吃,伏隐自然是敬谢不敏,并说道:“我在家的时候,曾听我一个远方亲戚向我炫耀中土青楼的种种妙处,并送给我一枚青楼专用的铜钱,不瞒几位,沈某此次前来中原长见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到这家青楼,去看看那家青楼里的姑娘可有他说得这么精彩。”

为了表现自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伏隐还故意将春钱说成青楼专用的铜钱。

方中道指着另一位不怎么说话的人说道:“我这位朋友高兄最喜收藏春钱,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高兄认不出来的春钱还不多,沈兄何不将那枚春钱拿出来让高兄看看,也好让在下看看高兄平时是否在吹牛皮。”

那位姓高的不屑地说道:“偿若有我认不出的春钱,高某宁可将那枚春钱吞了下酒。”

听到姓高的说得如此自信,伏隐心中大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那枚春钱拿出来递给了他。

姓高的接过来一看,便丢还给伏隐道:“这枚春钱乃是怡春楼家的,且是怡春楼应天府的分号自己铸造的,怡春楼之所以叫做怡春楼而不是怡春院,正是因为怡春楼同时经营酒楼和青楼,且生意不错,南北共有五家分号,沈兄要是真想长长见识,其实未必要去怡春楼,正因为怡春楼还兼营酒楼,所以青楼并不是最好的,姑娘数量和姿色都是平平,沈兄若是信得过高某,大可以去高某推荐的诗书阁,那里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颇懂一些文采,只是价钱贵些,不过沈公子嘛,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忧了。”

方中道和另一位孔兄二人闻言哈哈大笑,方中道笑道:“沈兄何止不用担心价钱的问题,以沈兄的身家,若是喜欢诗书阁,就算将其盘下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哈哈……”

伏隐看姓高的说话时的神态和眼神,断定他说得没错,他目的已达,便不再跟三人躲过纠缠,客气了几句,喝了两杯酒后,便起身告辞。

方中道显然想要结交他这位钱主,对他说道:“既然沈兄有事,我们也不宜挽留,等到沈兄有空时可以到城东方府来找我,到时候由我做东道,请沈兄在这附近玩一玩,保管沈兄乐不思蜀。”

伏隐哭笑不得,答应了他,要去结账,方中道无论如何不肯让他付钱,伏隐算是白吃白喝了一顿,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

因为伏隐本来就十分疲倦,再加上喝了酒,进了客栈房间,顿时觉得困意难以抵挡,只脱了鞋,衣服都懒得去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傍晚,朱重阳等人早就醒了,见伏隐睡得死猪一般,也没有去喊他,直到让他自己睡醒起床。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却也十分解乏,四人一起出来吃完饭时,伏隐将那枚春钱的来历跟三人说了。

朱重阳讶然道:“你怕不是做梦梦到春钱的来历吧?你睡了一整日,何时去打听出来的?”

伏隐得意洋洋地将早上的事跟他说了,接着他说道:“如果这个姓高的说得没错,咱们只要去应天府的怡春楼,就应该能够打听出百里潜形的一些事。”

朱重阳道:“咱们明日一早就去应天府,我只担心从怡春楼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二百零三章 酒楼青楼

尽管直到怡春楼未必能够打听到什么,然而这算得上是他们几人最后的线索了,当下四人收拾了一番,便坐船顺流而下,向应天府赶去。

如今刚刚开朝换代不过二三十年,一些军事要地均有重兵把守,像应天府这种前朝旧都,兵力尤甚,到了靠近应天府的江域,岸上江上都布满了重兵,当然,这些重兵当中还是以辫子军为主,就算有些汉人宣誓效忠他们满人,满人还是对他们心存戒备,因此在一些关键地方的兵力安排,还是以女真人为主。

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应天府,几人先去打尖吃饭,然后再找人慢慢询问怡春楼的所在。

这件事自然还是由伏隐去办,等他回来后,兴奋地说道:“偿若你们几个不装清高的话,那么今天晚上就有我来做东,请你们到怡春楼去快活快活。”

叶乘风当先拒绝:“这不是清不清高的问题,现在咱们有要事去办,哪有寻花问柳的心情?”

伏隐看了看叶乘风,露出古怪的神色,接着他问朱重阳:“你小子又怎么说?”

叶乘风本以为朱重阳也会断然拒绝,却没想到他微微一笑道:“既然你舍得花钱,难道我还要替你省钱么?咱们今晚就去怡春楼好好享受享受,慕容兄弟以为如何?”

慕容天池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好。”

叶乘风更感觉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我知道了,你们定是打着去怡春楼的名义去找有关百里潜形的线索,是不是?不过为何要去这么多人?”

朱重阳道:“你忘了伏隐这小子说的了么?人家跟他说过,怡春楼的姑娘又漂亮数量又多,只怕咱们几人还不够呢,恐怕咱们几人得在怡春楼多住几日,或者能够打听出百里潜形曾找过谁。”

因为怡春楼兼营酒楼的营生,所以几人连晚饭都干脆去怡春楼吃了。

应天府作为前朝古都,比其他地方更为繁华热闹,就算是在天黑后,街上来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其中热闹处,让人都想不起前朝之事,好似一片清平盛世。

在这种地方,自然是鱼龙混杂,青楼酒馆赌坊之地尤甚。

朱重阳等人来到怡春楼门外,便听到从里面传来哄笑吵闹声,来这里吃酒的人,都非是那种能耐下性子吃苦耐劳之人,那种人只会踏踏实实过日子,将挣来的每一分钱都用在家中,绝不会这么大方地来这种场合花销。

走进怡春楼的大堂,里面人满为患,七八个跑堂的在二十多张桌子之间来回奔走,或送菜,或听凭吩咐,而吃酒的人也大都兴奋异常,好像刚在街边捡了个大元宝,不断劝着同桌人的酒,还隔三差五地呼喝伙计送酒送菜,好像都有些热情得过了分。

后堂则传来刀勺声,一股股酒菜的香味弥漫开来,见到朱重阳等人进来,两名伙计凑上来招呼,伏隐道:“你们生意这么好,全都坐满了,我们在那里吃饭?”

一名伙计笑道:“几位放心,不出片刻就会有人结账离开,来我们怡春楼的客人,可不是单纯地只是来喝酒吃饭的……”

伏隐虽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但不知怎的,看到这名伙计的促狭的笑容,还是恨不能照他脸上来一拳。

朱重阳皱着眉头问道:“以你们怡春楼的规模,难道只有大堂能够吃饭么?楼上没有包厢么?”

这名伙计摇了摇头,干脆地说道:“没有,不过几位若是有雅兴,可以到我们后院去,可以边听曲边喝酒,环境也好……”

叶乘风故意问道:“既然后院这么好,怎么大家还都挤在这大堂中喝酒,不见有人过去?”

这名伙计笑道:“一份价钱一份享受嘛,想要去后院,自然要多花些钱了。”

对于他们几人来说钱多钱少倒无所谓,他们也不是抠门的人,只不过在大厅中能够听到不少人谈论江湖轶事,毕竟四人不是在深山老林待了十几天,就是在陆上或者江面上奔走,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江湖消息了。

而此刻大厅中也正好有几个人抹着嘴巴,似乎正要起身结账,然后去怡春楼的楼上去找姑娘逍遥快活去。

但几人因为伙计的一句话,本来打算在大厅中坐下的,却都改变了注意。

这伙计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定是头一次来我们怡春楼,我给诸位介绍一下,我们怡春楼前楼楼下是酒楼大堂,楼上是可以夜宿的房间,可以找姑娘陪夜,价钱公道,不过你们知道的,头牌都不会在那里,而是在后院,但凡能去后院的,整个怡春楼的姑娘随便挑,若是全都不满意,我们还能从外面找……”

伏隐当即摸出一锭金子问店伙计:“这些够了么?”

店伙计笑道:“够了,作为包厢费是够了。”

原来这么一锭金子只够包厢费,怪不得这么多人明知后院有这么多姑娘也不舍得过去。

在店伙计的带领下,几人去了后院。

整个怡春楼的门面并没有多宽敞,没想到后院竟然十分宽敞,而且靠墙处还有走廊通往第三进院子。不过院子虽然开阔,却并没有多少厢房,中间是水榭凉亭,花草树木假山等等无不齐备,将厢房掩映得朦朦胧胧,让人有种寻幽探秘的神秘之感。

来到一间厅堂前,这间厅堂并没有门板,门框上垂下用珠子串成的帘子,门口站着两名姑娘,似是准备随时侍候客人,见到伙计带了客人过来,两名姑娘连忙拉开帘子,让几人进去,厅堂内原本昏暗,也随着朱重阳等人的到来而很快变得明亮起来,原来屋内早有人将灯烛一一点亮。

单单是点亮灯烛的姑娘,都是上等姿色,让人对楼内的头牌更是充满了期待。

厅堂中空空荡荡的,仅放着一张长几与几把椅子,伙计道:“几位先坐着,自会有鸨母前来接待几位。”

伏隐往椅子里一座,顿时感叹道:“这把椅子真舒服,是我坐过的最舒服的椅子,真是钱花哪里哪里值。”

朱重阳听他这么说,往椅子中一坐,顿时皱起了眉头道:“这里的椅子硬得像石头,唯一能够说得过去的,就是这把椅子乃是上等的红木所制,所以才会这么硬,你倒是跟我说说,有哪一点舒服的地方?”

伏隐笑道:“花了这么多的钱,心里就舒服,你连一枚铜板都没出,还嫌三嫌四的,人都说不花钱的酒最好喝,不花钱的椅子难道不是最舒服的么?”

朱重阳摇了摇头,懒得再去搭理他。

第二百零四章 妙笔丹青

正当伏隐还要贫嘴时,一位年轻的姑娘走了进来,这位姑娘不但年轻,而且相貌美艳,眼神妖娆,未语先笑,对几人说道:“奴家来得晚了些,累得几位公子久等了,啊,原来你们俱都是这等人物,我们楼里的姑娘若是见到几位,定会为了争着抢着要伺候几位吵起来的呢。”

伏隐本以为这位姑娘就是来陪他们喝酒的,不曾想她正是老鸨,心道怡春楼果然非同凡响,鸨母都这么漂亮,楼里的头牌之类岂不更是惊为天人?想到此处,伏隐的眼都亮了,他笑嘻嘻地说道:“那就要看楼中的姑娘是不是值得我们等上一等了,不过鸨母都这么让人心动,我想楼中姑娘更是惊为天人了,不是楼中的姑娘为我们争风吃醋,怕是我们几人会为姑娘们争风吃醋了吧?”

听到伏隐跟老鸨打情骂俏,朱重阳真是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叶乘风也是眉头大皱,唯有慕容天池神色不变。

老鸨笑道:“公子真实嘴甜,待会定会哄得我家姑娘们芳心大乱呢,几位是准备自己挑姑娘呢,还是让奴家为几位推荐几名我们楼内的红人?”

伏隐干咳一声道:“我们几人是头次来到贵楼,都是要自己选的才好,顺便也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老鸨道:“那我就让楼内的几位红阿姑过来,几位公子若是看得上眼的就留下来,若是不满意,直接打发走,奴家再给你们换……”

刚说到这里,就有两名伙计端着托盘进来,将酒菜一一摆放在几上。

伏隐愕然道:“我们还没开始点菜呢,怎么酒菜就送上来了?”

老鸨笑道:“几位贵人能够来到这里,也就无需再亲自点菜,给几位公子送上来的,都是我们怡春楼的招牌菜品,几位公子请先用酒菜,一会姑娘就会过来。”

看着老鸨转身一扭一扭地离去,朱重阳对伏隐道:“我还以为你被这老鸨迷晕了呢,没想到你还能记得咱们来此的目的,也算难得。”

伏隐一脸尴尬地说道:“你真当我是浪荡子了么?咱们先吃些,奶奶的,这些菜不用点就送上来,定然会给咱们算得很贵,不吃就可惜了,来,把杯子满上!”

虽然这里的椅子坐着不怎么舒服,但酒菜很好,几人吃得十分满意。

正吃着,七八名女子来到厅堂门外站着,任由他们几人挑选。

伏隐放下酒杯,向门口一看,差点没将嘴里的酒给喷出来。

这几名女子年纪也不算太大,足够做伏隐的娘有余,别说姿色如何,只看她们一头的白发,就让伏隐又是吃惊又感气愤,他们此行是为了找百里潜形来到这里后曾让哪位姑娘伺候过,一看这几位老婆婆的身影,就绝不可能是陪过百里潜形的人,想到这里,他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蓦地站起身来,正要破口大骂,其中一位老太太已经抢先说道:“不知道几位爷喜欢听什么乐器?我们这里有长琴有琵琶,有洞箫有二胡,有……”

伏隐准备骂出的话又缩回了肚子里,原来这几人只是卖艺的,而他则是差点闹出笑话来,他摆了摆手道:“我们不喜欢听曲,你们下去吧。”

这几位老太太闻言却站着不走,伏隐立刻明白了她们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了过去道:“赏你们了。”

一位老太太俯身捡起了银子,这才施礼退下。

朱重阳自然看出了伏隐刚才的心思,他笑道:“你不会以为……”

伏隐也觉得好笑,连忙借着喝酒打断了他的话。

之后过来的姑娘果然都是相貌让人惊艳,几名姑娘来到厅堂内任由他们挑选,伏隐刚要说话,询问她们有谁认得百里潜形,叶乘风却抢先问道:“不知你们这里可有笔墨纸砚?”

这几名姑娘无不感到莫名其妙,难道这人是个痴人,见到姑娘就要吟诗作画?

一名姑娘说道:“有是有的,不知道公子要来干什么?”

伏隐也不解其意,但他还是说道:“有就送上来,问这么多做什么?”

但凡来到青楼,见到姑娘就要笔墨纸砚的,只怕她们非但未曾经历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姑娘无奈,只能去取这些事物。

其他姑娘站在当场,见几人并没有那种急色的模样,都感到十分尴尬。

还好,很快那名姑娘就领着伙计送来笔墨纸砚。

伏隐也不明白叶乘风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他心中还在想着,难道这小子头一次来青楼,头一次见到这么多漂亮的姑娘,所以要将这些姑娘的相貌画出来?

叶乘风将几上的一些酒杯盘子碟子退开,铺上纸,又让伏隐替他磨墨,接着他提笔画了起来。

伏隐心道,果然,这个乡巴佬,姑娘就在眼前,他偏要画出来,只怕此事传将出去,定会惹来无数人的笑话,他的脸都要跟着丢光了。

叶乘风则不去理会这么多,而是执笔一丝不苟地画了起来。

一看到叶乘风的画,伏隐才知道误会他了。

原来叶乘风所画的哪里是这几名姑娘,而正是百里潜形的相貌,伏隐怎都没想到叶乘风竟然还有这手本事,画出来的百里潜形当真是惟妙惟肖,只要见过他的人,看过这幅画定然能够认得出来。

画好后,叶乘风将画提起来,问这几名姑娘:“你们谁认得他?说出来有赏!”

几名姑娘无不愕然,她们并没有先去看画,而是议论了几句后,一名姑娘生气地问道:“原来你们不是来买春的,而是来找人的?”

伏隐点了点头:“我们……”

那名姑娘打断他的话:“来青楼不找姑娘反而找男人,我看你们就是来找事的,想来怡春楼找事,只怕你们找错了地方!”

眼看这些姑娘就要去喊看守青楼的打手们,伏隐等人虽然不怕他们,但他们要找百里潜形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因此伏隐连忙掏出一张银票道:“姑娘们先别生气,不管你们认不认得此人,这些钱都赏了你们,若是有人认得他,能跟我们说说他的事,你们所有人还要有赏钱!”

几名姑娘看到伏隐随手拿出来的银票就有五百两之多,顿时换了一副态度,其中一名姑娘更是笑吟吟地说道:“公子爷真是大方,那我们可要仔细看看了……”

等到几名姑娘的目光落在叶乘风画的那张画像上后,一名姑娘神情复杂地说道:“他……不就是那位童先生么?你们找他干什么?”

伏隐又惊又喜,想不到这么容易就问出来了,他故意问道:“你认得他?可知他的去向?”

这名姑娘摇了摇头:“他已经很久都没来了。”

第二百零五章 弃之如履

伏隐将银票放在手上扇了扇,此刻还未入夏,天气寒凉,自然不会太热,伏隐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引诱这几名姑娘而已,这几姑娘看着伏隐手中的银票,好似见到鱼儿的馋猫,目不转睛地盯着。伏隐道:“只要你们告诉我,此人在怡春楼和哪位姑娘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现在何处,那么这张银票就归你们了……”

一名姑娘抢着说道:“童先生在我们这只找一名姑娘,就是青青,此刻青青已经病了许久,现在正在她自己的房间内养病呢。”

伏隐问道:“她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这名姑娘说道:“就在这后面的院子里,不如我带几位过去如何?”

其他姑娘听到她这么说,纷纷嚷道:“玲儿,你是想独吞这张银票么?”

有的说道:“就算你要带着他们去,也要先把银票分了再说呀!”

玲儿冷笑道:“银票还不是你们的,也不是我的,至于要怎么分,自然是这位公子爷说了算。”

伏隐心道,这玲儿倒是颇有心机,不说自己想要多拿,却把这个锅甩给了自己,若是玲儿带着自己找到了青青,自己岂能不给她些奖赏?他也懒得去过问这些姑娘的争执,将银票放在桌子上道:“玲儿带我去,我自然少不了打赏,这张银票你们自己看着分吧。”

说罢,几人起身,由玲儿带着,穿过了两进院子,来到最后的一进。严格说来,怡春楼只算有三进院落,这第四进乃是第三进隔出来的一间小院子,院子里放着一些破损的桌椅,显得十分凌乱,在这些破损的桌椅后面,有一排三间简陋的屋子,屋子的门都十分破旧,看起来像是放杂物的房间,没想到百里潜形在这里要找的姑娘竟然会住在这里。

而朱重阳此刻却在想着,百里潜形为何要化名童先生呢?很多人来到青楼,都不愿说出自己真实的姓名,这是人之常情,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或为人借题发挥,或怕被家中母老虎发觉,又或者是为了躲避仇家,然而百里潜形身份特殊,当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不留真实姓名,也没什么值得好探究的。

值得探究的是,他为何自称童先生?

一个人在说谎时,通常都会将自己心中印象最深的名字说出来,这个童先生绝非虚空杜撰,而是百里潜形认得的人,偿若能够找到真正的童先生,或者能够解开他身上的谜团。

玲儿指着其中一间屋子对伏隐等人说道:“青青就在里面,你们要找她,自己去就行了,我可不陪你们进去了,公子……”

伏隐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她:“她们几人一起分五百两银子,每人不过分得四五十两,我给你一百两,差不多有两个人分得的钱了。”

玲儿接过银票,喜滋滋地离去。

伏隐当先走入了这间屋子,虽然是在白天,但屋中十分黑暗,这是因为这里屋子没有窗户的缘故,一个原本用作盛放杂物的屋子,又何须留什么窗户?伏隐刚走进屋子,又差点退了出来。

此时他才明白那位叫做玲儿的姑娘为何不肯陪他们进来。

这屋子里的气味实在是太难闻了,除了一股无法描述的汤药味之外,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一股腐臭的味道,以及一股酸臭味,种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真是令人闻之欲呕。

朱重阳和叶乘风都跟着走了进去,他们也闻到了这股难闻的味道,无不眉头大皱。

唯有慕容天池留在外面,他不想去问这些琐碎事,反而因此不用受这罪过。

三人忍着恶臭进了屋子,人人心中都存着一个疑问,以青青这种能够讨百里潜形的人的欢心姑娘,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因为她变成了这样,反而让朱重阳等人认定今趟不虚此行,青青之所以会落到这步田地,多半是和百里潜形有关。

在屋子更为阴暗的角落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姑娘,脸朝内睡着,旁边有一张歪歪斜斜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口陶瓷锅,一个碗,一双黑乎乎的筷子,桌子旁边有一个小炉子,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此外便是胡乱放着的衣服,看来也都脏兮兮的。

听到有人进来,姑娘转过身子,脸上似乎露出惊喜的神色,但等她看到来人是伏隐等人时,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伏隐问道:“你就是青青姑娘?”

青青问道:“你们……你们是谁?”声音显得十分虚弱。

朱重阳听到她的声音,来到她身旁,拿起她的手,送入一股内力到她体内,想查看她体内的情形,以青青此刻虚弱的样子,对于朱重阳对她做的事,她丝毫无法反抗,其实朱重阳若是要捉住她的手腕,就算她没有生病,又岂能躲得开?只不过若是青青反抗,朱重阳也不好强行去拉人家姑娘的手。

本以为一道内力便能查清青青体内的情况,没想到他的内力一进入青青体内,便遇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将他的内力化解掉。

朱重阳大感惊讶,这位青楼姑娘绝不会是什么武功高手,怎的体内的真气这么旺盛?受到朱重阳内力的激发,青青呻吟一声,差点晕厥过去。

伏隐不知道朱重阳对青青做了什么,忍不住说道:“你就算看到人家长得这么漂亮,也不用这么猴急呀?你拉着她的手干什么?”

朱重阳恨恨地说道:“你听不出来么?”

伏隐问道:“听出什么?”

朱重阳道:“晴晴姑娘并不是得了什么怪病,而是体内真气紊乱所致,我想查看一下她体内的真气,没想到内力竟然被她体内的灼热真气给化解了。”

伏隐醒悟道:“百里潜形!”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都明白伏隐这么说的意思,百里潜形之所以将云如熙给掳走,就是因为他体内修炼的真气偏阳偏热,如今青青体内灼热的真气多半就是拜百里潜形所赐。

第二百零六章 心如刀割

听到百里潜形几个字,青青的精神一振,问道:“你们……你们是受百里潜形所托而来的么?”

朱重阳惊讶地问道:“原来你知道他叫百里潜形。”

青楼里的人,包括之前的玲儿,都以为他叫童先生,而偏偏青青知道他叫百里潜形,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表面上一个花钱,一个出卖身体的关系,还有更深的关系。

青青点了点头,想要坐起来,却又因为力气不够,叶乘风过去将她上身扶起,在她身后垫了被子和枕头,她半躺半坐,看着三人道:“百里潜形现在哪儿?他找到纯阴体质的女子了么?”

听到青青的问话,朱重阳心中隐隐猜出了事情的轮廓,他因此知道这个青青和百里潜形之间的关系定然十分亲密,他不忍此刻告诉她百里潜形已经毙命的消息,而是选择欺骗他:“没有,纯阴体质的女子那是这么容易找到的?他让我们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情况如何了。”

青青怔怔地流下泪来,眼泪从眼角出来,滑过脸颊,落在她身后的枕头上,很快消失不见,她说道:“百里潜形从这儿走了之后,已经一年多没有来了,我还以为他忘了我呢,没想到他还会让你们来看我,我等他这么久也都值了。”

虽然不知道青青和百里潜形之间的关系,但几人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莫名感到一股哀伤之情。

朱重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青哭了一会,因为她实在是虚弱,就连哭都没有多少力气,只是默默流着泪,哭了一会后,她才哽咽地说道:“我这个样子,没有办法再接其他客人,原本也是好事,但同样也不受怡春楼待见,因此他们先是让我干些打杂清扫的活,没想到后来我的病越发严重,就连一些不费力气的活也做不了,便遭到他们的嫌弃,将我送到了这里……”

朱重阳心中叹息,人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其实很多青楼女子不过是被青楼中种种冷漠逼迫如此。

其实市井之中,又有多少对陌生人有情有义的人呢?

朱重阳叹息道:“你的苦难终将结束,至少在我们和你在一起时,你不会再遭受任何苦难。”

伏隐更感义愤填膺:“他们这些人竟然如此无情?”

看伏隐的样子,似乎他随时都可以为她去拼命,为不公的事情去拼命。

青青露出惨然一笑道:“你真可爱,如果我没有这种悲惨的命运,说不定我会想嫁给你呢!”

伏隐立即热泪盈眶,从出生到现在,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真切的话语,他似乎感同身受,心如刀割,忽然从朱重阳手中抢过青青的手,语无伦次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想要做到的呢?我伏某一定会帮你实现!”

青青微微一笑道:“我只想潜形能够找到纯阴的女子,将他的偏阳内力给中和,只要他快快乐乐的,那就好了。”

伏隐感到一阵心痛,问道:“你这个愿望只是为了别人,你自己有什么想要的愿望呢?”

青青笑道:“只要潜形能够好好的,那就好了。”

伏隐怒道:“那也是他好,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要问的是,你想要什么?”

青青被他问得一愣,接着小声说道:“只要他高兴,我就高兴,没有别的了。”

朱重阳见伏隐所问不得其法,他说道:“你既然这么一百里潜形为重,你可知道他还有什么亲人没有?”dm

青青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道:“他是个孤儿,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看着青青这么执拗,三个人都陷入沉思。

朱重阳蓦地醒悟,以青青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这么条理清楚地跟他们分辨,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他赶紧问道:“童先生,这是百里潜形的另一个名字,怡春楼除了你之外,别人只当他是童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青青眼光开始涣散,她笑了笑,仿佛因为朱重阳的这番话得到了很多安慰,接着她说道:“他……他是个可怜的人,他从小……就……就十分可怜,你们……我的帐子上……同……”

接着青青的脸便转向一旁去。

她的眼中光芒消散,只留下一种没有任何希望的死灰色。

伏隐木然地说道:“她死了。”

朱重阳心中没有任何愤怒,只有淡淡的忧伤,他叹道:“她死了。”

叶乘风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么她最后所说的什么帐子,什么同……那都是什么意思?”

朱重阳道:“那些只是她临死前的胡话。”

叶乘风有些不敢相信朱重阳会是这种态度,他愕然道:“然而……”

伏隐则像是明白过过来:“你不同多问了,青青死了,怡春楼或者只会感到高兴。”

叶乘风问道:“什么意思?”

伏隐道:“以青青的姿色,在怡春楼中也算中上之姿,若是她被青楼折腾死了,你想其他姑娘都会作何反应?”

叶乘风道:“自然都会为青青愤愤不平。”

伏隐冷笑道:“会为青青感到愤愤不平,然后呢?然后她们照常过着她们的生活,只怕过不了几年,她们都不会记得青青是谁了。”

叶乘风道:“可是青青的事,她们不会感到最终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么?若是她们感同身受,只怕……”

伏隐叹道:“所以说叶兄弟你涉世不深,不知道这些人只会以利益为重,哪管楼内姑娘们的死活……”

叶乘风依旧有些忿忿不平:“她们……若是没有她们为青楼接揽买卖,他们青楼又靠什么来赚钱呢?”

朱重阳拍了拍叶乘风的肩膀道:“你这是站在青青的角度来考虑,所以才会这么想,若是从青楼的角度来说,楼内几十名姑娘,都要青楼为她们妥协,他们又怎能一一照顾到?走了一个青青,还会有更多的青青前来,自古以来,青楼都不缺姑娘,只担心客人不够多。”

叶乘风默然。

伏隐则在青青房间内搜寻起来,他要看看百里潜形有没有给青青留下什么。

第二百零七章 帐上秘密

青青的床上有着一个很大的帷帐,帷帐使用轻纱做成的,此刻距离入夏尚有一段时日,还没有蚊子,所以帷帐在床头床尾都是收拢系起来的,帷帐上面平平整整的,不像是放了什么东西。

伏隐跳起来向上看了看,发觉帐子上什么都没有,那是一望可知。

不过伏隐也并不着急,以他学自其父伏缨的本事,这屋子里若是没有藏着什么东西便罢,若是藏了,他一定能够给找出来。

只是没过多久,伏隐便失望了,他已经找遍了所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无论是床下,还是墙壁,甚至是看底下有没有地洞,他都没有任何发现,最后他叹道:“什么都没有,我想晴晴姑娘临死前一定说了胡话,什么都没有。”

叶乘风问道:“你们认为,如果青青姑娘在屋里藏着东西,会是什么东西呢?”

伏隐还在试图寻找着,他一边查看床和桌子的木头中,有没有夹缝或者机括,同时随口回答叶乘风的话:“我想她要让咱们看的,多半是一封信笺,一个本子之类,又或者是一张纸?”

叶乘风又问道:“为什么是这些东西?为何不会是银票,珠宝首饰什么的?”

伏隐叹道:“一个人在临死之前,很少会再想着这些身外之物,就算有人想着这些,也通常是为了亲人着想,想让他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咱们跟她是关系?她又希望咱们做什么呢?”

叶乘风闻言,也陪着他在房间内找了起来,但是叶乘风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了帐子上,毕竟青青临死前只提到帐子,人在临死前都会异常清醒,绝不会胡言乱语,可是床上的帐子简直是一眼就能看明白,上面并没有什么东西。

正当叶乘风要将帐子拉下来看个仔细时,朱重阳忽然拦住了他:“慢着!”

叶乘风愕然看着他。

朱重阳忽然来到床上,躺在了青青姑娘的身旁,然后一动不动。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都觉得朱重阳有些疯了,否则为何要睡在一具死尸旁?

但朱重阳当然不是发了疯,他口中喃喃地说道:“原来如此。”

伏隐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朱重阳道:“帐子上果然有东西,陕西洪洞县百里集……”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面面相觑,都去看帐子上是否写着什么字,但只看帐顶脏兮兮的,哪里有什么字?

朱重阳接着念道:“……百里耀宗……若百里潜形殁,请移骸至百里集,我身金饰为酬……”

伏隐和叶乘风两人等到朱重阳说完话起身才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这些字?”

朱重阳叹道:“这帐子乃是轻纱所致,上面写着字,若是离得近了,反而看不清,只有在一定的距离才能看清,原来晴晴姑娘所说的帐子上几个字,并不是指帐子的上面,而是画上书上之上。”33

伏隐来到朱重阳躺过的地方去看,果然,他也看清了帐子上的字。

叶乘风道:“就算咱们有心替百里潜形迁葬,现在他的尸体已经消失,咱们又怎么做到呢?而且用她身上的金饰,更是让人于心不忍。”

朱重阳淡淡地说道:“走吧,到了外面再说。”

出了门,慕容天池还站在院子里等候,两名青楼的杂役来到这里准备搬什么东西,见到四人问道:“你们……”

朱重阳问道:“这里住着一位姑娘,你们可知道?”

这两名杂役都是六十多岁的婆婆,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可是青青姑娘?唉,她真是可怜,老鸨他们实在是太狠心了,也不请郎中为她治病,若不是我们每日给她送些饭菜,只怕青青姑娘饿都要饿死了,她就在里面,你们找她……”

朱重阳道:“青青姑娘死了。”

两名婆婆身子一震,其中一人甚至伤心地痛哭起来,另一名婆婆则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帮狠心的东西,见到青青没有了接客的价值,将她多年积攒的钱都搜刮一通,又将人活活折磨死……”

朱重阳对伏隐使了个眼色,伏隐会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二人:“青青姑娘却是可怜,想来青楼中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后事,两位婆婆心地善良,还请两位好好将她下葬,剩下的钱就给两位做棺材本了,务必要让青青姑娘葬得风光些。”

两人千恩万谢地接过银票,答应一定好好将她安葬好。

朱重阳等人随即离开了怡春楼,任凭鸨母如何挽留,四人都没有丝毫留下来的意思。

有些地方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让人们趋之若鹜,却不知道里面之污秽,让人难以相信。

但青青总是个人啊,不是后院里那些坏了的桌子椅子,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弃之如履,对于坏了的桌椅,他们尚且知道修一修,对于人为何却又这么刻薄呢?

叶乘风叹道:“人世间之冷漠,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他们为何不帮她请郎中呢?”

朱重阳道:“我想青青在被送到后院的杂物间前,不论是青楼,还是青青自己,都应该找过郎中,而青青的这些年来的积蓄,也是被这么掏空的,但是以百里潜形偏阳的真气之毒,绝非那些庸医能够化解的,所以我想他们早就知道青青所得的乃是不治之症,否则若是简简单单就能将青青的病给治好,并让她继续接客,青楼也不会将她放弃。”

伏隐皱着眉头道:“百里潜形所练的内力偏阳,不过是他自己的事,又怎会让青青也受到这种热毒呢?”

朱重阳道:“谁知道呢?或者百里潜形自己练功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为了缓解体内的热毒,而用青青姑娘来缓解一下,没想到却害了他。”

叶乘风道:“百里潜形是青青姑娘最后的希望,我想百里潜形也不是故意想要害她,在他发觉青青姑娘也中了热毒之后,曾答应他治好了自己,就来帮她,只不过百里潜形先她一步被宰了而已。”

伏隐恨恨地说道:“如此说来,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兄弟!若没有他这个兄弟,百里潜形就不会死,百里潜形不死,青青姑娘也不会死了。若是让我找到了他兄弟,一定要亲手送他去西天,看看他有何面目去见他的这个兄长!”

第二百零八章 真如和尚

叶乘风道:“现在能够打听百里潜形兄弟的,怕是只有洪洞县的百里集了,那个百里耀宗又是何人?”

伏隐道:“难道百里耀宗就是他的那个兄弟?”

朱重阳道:“也说不定是他那个抛弃他们娘俩的父亲,咱们到了才能知道。”

叶乘风看了看慕容天池:“慕容大哥也跟着一起去吗?”

慕容天池点了点头:“我也要看看这个能狠下心来害自己兄长的人究竟长什么样,还要将他的心给挖出来,看看他的心是否黑色的。”

朱重阳道:“眼下深更半夜,咱们先回客栈,明日一早便出发。”

翌日,几人马不停蹄地向陕西赶去。

一路无话,数日后几人来到洪洞县,并打听到百里集。

百里集不过是个寻常的村落,或者比其他的村子稍大一点,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不同,百里姓曾出过不少名人,最有名的便是秦国宰相百里奚,一手壮大了秦国的实力,使得秦国最后能够一统战国,不过这些都是一千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的百里氏已经成为了普通的姓氏,和其他姓氏并无不同,且人丁并不兴旺,比不得那些张李刘等大姓。

从这里的百姓口中得知,百里集之所以被称为集,正是因为每隔旬日,附近的村民便会聚集在这里,互相买卖自己生产或者制造的东西,有时候都不用铜钱银锭,而是直接以物易物,因为物美价廉,百姓们都十分喜欢到这里来,遂成为一个十分热闹的集市,原本的百里村也变成了百里集。

朱重阳打听百里潜形的事,一连问了百里集许多户人家,都未曾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而问起百里耀宗,更多的人则是流露出鄙夷的神态,年轻人不过是听说,上了年纪的人们纷纷指责百里耀宗,仿佛他就是百里集的耻辱,说他沉迷赌博,不务正业,还喜欢偷鸡摸头,尽管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老人们还是记忆尤深,足见百里耀宗当年的确是为人所不齿到何等地步。

为了弄清楚百里潜形的出身,朱重阳等人还买了不少东西送给百里集的百姓,而穷苦百姓哪个不喜欢占些小便宜?因此纷纷将自己所知,有关于百里耀宗的事告诉了他们,村中这么多老人的说法都差不多,再加上这些人绝不会因为为了诋毁百里耀宗而相互串通,所以他们所说的话还是比较可信的。

等到几人问遍了所有知道百里耀宗的事,他们并不是变得明白,而是更加糊涂了。

这百里耀宗并不是百里潜形的兄弟,而是他的父亲。

当年百里耀宗游手好闲,喜欢赌钱,那一次他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连续多日赌钱都赢了不少钱,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拿着这笔钱,娶了一个相貌美艳的媳妇,总算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常言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道狗改不了吃屎,百里耀宗还没安安稳稳地过几天踏实日子,等到他媳妇怀了身孕,他在家里百般无奈,又恢复了本性,整日出去浪荡,原来赢来的那些钱很快就又送了出去。

他媳妇因此和他吵过几次,百里耀宗赌钱输红了眼,还对媳妇动了手,这让村中的人对他更为鄙夷。

更何况当时他媳妇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后来百里耀宗还借了放利钱的温老大一笔钱,也全都送在了几枚骰子里,因为还不上这笔钱,百里耀宗最后终于离开了百里集,抛妻弃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件事对于百里集的人算是件好事,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温老大此人向来十分狠辣,就算欠了他的钱人死了,他还要找上欠钱人的家,非要连本带利给要回来不可,但这次百里耀宗欠了他一大笔钱,温老大竟然没有去找他媳妇要账。乐乐文学

有的人怀疑温老大其实来找百里耀宗的媳妇要过钱,只不过他家里家徒四壁,哪里有什么钱给他?所以温老大每次都是夜里过来,让百里潜形的媳妇以身子抵债,而旁人不知道而已。

这一点无同佐证,朱重阳也不想诋毁死人的名誉,所以并没有深究,否则只要找到温老大或者温老大的手下一问便知。

当朱重阳他们问起百里耀宗的媳妇最后生了几个孩子时,大部分人都说不清从楚,只有一个娘家在百十里地外何家村的人才说道:“百里潜形的媳妇只生下一个孩子就死了,哪里还有别的孩子?”

这个回答跟独居在山谷中的何采莲所说一致。

而百里耀宗的媳妇之所以会流落到何家村,乃是因为她在百里集没有依靠,逐渐连饭都吃不上,而村中人因为对百里耀宗十分反感,所以也无人对她这个怀了身孕的可怜女子施以援手,所以她不得不离开百里集,准备回娘家去,不料半途中孩子临盆,便在何家村生下了孩子,至于孩子叫什么名字,就连这个娘家在何家村的人也不知道。

朱重阳等人疲于奔波,想着难道又要去何家村一趟去打听百里潜形后来的事?

他们刚准备离开,又从一个老寡妇那里听到一个消息:“百里耀宗当年并非是抛妻弃子不告而别,而是被温老大给杀了。”

这也就是温老大后来并没有去找百里耀宗的家人去要账的原因。

朱重阳心道,这样才算合理,以百里耀宗当时的情况来看,他是根本没有钱去还温老大,所以温老大一怒之下将他宰了,又制造出百里耀宗为了躲债而离开的假象。

他们谢过这名老寡妇,刚要离开,老寡妇又喊住他们:“我还有些关于那个孩子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

朱重阳忙道:“若能见告,自然是感激不尽。”

老寡妇大有深意地笑道:“不知道你们准备怎么感激我呢?”

伏隐是个中老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连忙掏出一块银锭递给她:“还望大婶能够不吝相告。”

老寡妇看了看手中的银锭,还是没有开口。

伏隐又给了她一块银锭,她这才将银锭放入怀中,对他们说道:“这个孩子后来长大后,我还见过一次,那是在流云山的见佛寺中,他正和一位叫做真如的和尚谈话,我在旁边偷听了一会,听到他说什么兄弟什么之类的,如果你们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孩子的事,不妨去见佛寺去找真如和尚。”

朱重阳有些怀疑地问道:“既然你都不知道孩子的姓名,又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孩子?”

老寡妇道:“这孩子长大以后跟他爹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算不去问也能猜出来,何况他还提到了他爹百里耀宗。”

叶乘风将自己画出来的那幅百里潜形的图画给她看,老寡妇一见之下立刻说道:“这不就是百里耀宗那小子么?”

听到老寡妇的话,几人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问明了流云山见佛寺的位置,几人立刻赶去。

第二百零九章 三生万物

连续奔波下来,几人虽然不觉得疲倦,但也深感厌烦,他们每一次得到一个新的线索,每到达一个地方,总以为很快就能解开谜团,结束这一次的探寻之旅,但每次都失望而归。

对于这次流云山见佛寺,他们甚至都不敢再抱有多少希望,甚至做足了继续奔波的准备。

流云山名不见经传,见佛寺他们也是闻所未闻。

等来到山脚下,他们才知道,所谓流云山,只不过比一个土丘稍微高一点,所谓见佛寺,也不过就是几间破庙而已。

这几间破庙里一共也没有几名和尚,真如和尚还算其中比较年轻的一位,如今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庙中香火不盛,和尚们过的都十分清贫,这一点从庙中泥塑佛像金漆已经剥落,和尚们衣服上打着补丁,庙顶瓦片破损等处便能看出来。

通常油水丰厚的和尚长相也是白白胖胖,香火不盛的庙里和尚脸上都带着一脸的菜色。

看得出见佛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香客了,见到朱重阳等人前来,几名老和尚表现得异常热情,问他们是来问前程,问姻缘还是为谁祈福等等,哪里像是个佛门之地,倒像个招揽买卖的店铺。

朱重阳尤其看不得这些原本勘破红尘的出家人,为了一点香油钱变得如此市侩的样子,他沉声问道:“不知道真如师傅在不在这里?”

几名和尚听到他们不是来拜佛,而是来找人的,无不露出失望的神色。

一位老和尚点了点头,指着里面道:“真如就在里面洗衣服呢……”

另一位老和尚说道:“你们等一下,我去喊他出来。”说完,这位老和尚匆匆向庙后走去。

前一位老和尚没话找话地问朱重阳:“真如性子孤僻,不太喜欢和人交谈,认得他的人不多,不知道你们找他所为何事?”

伏隐道:“我们有些事想要请教请教真如师傅。”

老和尚有些不快:“真如知道的事,我也都知道,什么事你们也可以问我。”

伏隐道:“当真?”

老和尚摆出一副十分自信的神态道:“当然,我真性来到见佛寺要比真如早十多年……”

伏隐道:“那好,我想请问一下真性大师,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是为什么呢?”

真性听后脸上涨得通红,一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尴尬神色,这几句俗语一般人都知道,是讽刺和尚自私自利,不能舍己为人着想的简单干练的话,这话流传已久,不过能在和尚面前提出来的人,怕也只有伏隐了。

正当真性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句悦耳的声音传来:“因为水太少了,所以没水喝。”

伏隐转过头去,看到一位双手湿淋淋,显然是刚刚还在洗衣服,临时被喊了过来的真如和尚,真如和尚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十分年轻,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唯有眼角的一些皱纹,显示着他已经不再年轻,伏隐问道:“水太少了,又作何解?”

真如笑道:“老子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都要喝水,水又怎么会够呢?”

且不问这种回答有多么勉强,伏隐惊讶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愕然道:“老子不是道家的么?跟和尚又有什么关系?”

真如道:“你也不是佛家的信徒,不也来到了见佛寺了么?”

朱重阳感觉这个真如和尚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他连忙合十行礼道:“我们几人还有别的一些问题想要请教真如大师,不知道能否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真如将湿手放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抹了抹,回了个佛礼,然后问真性:“住持……”

真性眼睛一转,对真如道:“我们寺里的规矩,若要问询,须得给本寺添些香油钱……”

伏隐心中暗骂,这里的和尚真是要穷疯了,竟然公然讨要钱财,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找真如和尚是不是找对了。

心中骂着,伏隐还是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真性道:“这点钱,权且给佛祖重塑金身。”

真性不客气地接过银票,立即换过一副态度,对真如说道:“施主如此有诚意,真如,他们问什么,你万万不可隐瞒,仔仔细细地跟几位施主说清楚。”

真如施礼道:“谨听住持之命。”

在真如的带领下,几人来到见佛寺东面的一片平地上,如今春暖花开,这块平地上长满了青草野花,显得很有生机。

还没等朱重阳等人开口询问,真如首先问道:“几位前来,可是问关于一位百里施主的事?”

朱重阳讶然道:“想不到大师竟然猜到了。”

真如苦笑道:“那有什么难猜的?我从小在见佛寺落发出家,除了你们之外,只有那位百里施主跟我谈得来,其他人都没有找我的必要,你们多半就是为了百里施主的事。”

这几句话里隐含了真如在见佛寺这么多年的寂寞,诉说了他一生的凄苦。

朱重阳道:“不错,我们正是为了百里潜形的事而来,希望你能够跟我们说说,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真如和尚忽然双手合拢,眉目低垂,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之后,他才开始慢慢讲起百里潜形和他结交的经过。

在真如和尚的眼里,百里潜形既是一个近乎得道成佛之人,也是一个魔鬼般的人,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子,被老天用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之拧在了一块,然后又塞入百里潜形的身子里。

所以说,百里潜形用亦正亦邪,或者疯疯癫癫,都不足以形容他,他更像是一个身子里住着两个灵魂。

那一日百里潜形经过十多年的历练,武功大成,他想要行侠仗义,为自己博得身前身后的功名,但他总认为自己静不下心来,总有一个念头在提醒他,这世上之人并不值得他去行侠,更不值得他仗义而为,所以在他十几年的江湖历练中,他杀了不少人,有的人的确该死,有的人却十分无辜。

杀死那些无辜之人,让百里潜形心中备受煎熬。

不过那只是有的时候,有的时候他心中会觉得十分兴奋,觉得让其他人收些罪,才能显得自己经受的苦难心中足以平衡,进而他又后悔自己心中为之煎熬过。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百里潜形心中十分痛苦,他去找真如和尚谈这些,正是因为他想摆脱这种想法,不管是那种想法,他都只想保留一种,否则整日或者自责中,那滋味当真是太不好受了。

第二百一十章 善恶一念

真如和尚不过是见佛寺这座小小寺院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和尚而已,百里潜形找到他头上,或者正是因为这一点,如果百里潜形去找少林寺方丈诉苦,那岂非自讨苦吃?

而真如听到百里潜形的话,得知他杀人无算后,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开始为他用佛法开导,要他保留善的一面,而抵御住恶的引诱。

真如和尚虽然是普通的和尚,却也正因为他心无旁骛,所以对佛法的理解反而比寺里其他和尚要多谢,因此在劝诫百里潜形时,有种发自内心,不容人怀疑的态度。

在经受了真如和尚的开导下,百里潜形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准备认可真如和尚的劝诫,将心中的恶给克制住,且眼看他就要成功了,却又发生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那是发生在百里潜形和真如和尚交谈了数次之后,他去看望师父,原本是一番好意,到了最后,不知怎的,百里潜形心中的恶念又发作,将他师父一家全都杀了。

自从这件事之后,百里潜形已经疯了,他彻底相信自己是一个好人,而所有的恶事都是他从来都不存在的兄弟所为。

每当百里潜形恶念发作,便会胡乱杀人,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等到他的善念占据上风后,他会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认为那是他兄弟所做,而不过是让他替兄弟承担罪责而已。

在百里潜形的心目中,他是一帆风顺的兄长,而他的兄弟之所以会如此狠辣无情,也是因为他兄弟所经历了种种磨难而已,所以他尽管痛恨他兄弟的所作所为,也会出于同情而维护他。

真如和尚之所以知道这些,自是因为百里潜形从一开始去找他的时候,一直到百里潜形最近认为他有这么一个兄弟为止,他都知道。

一开始真如和尚当真以为他有这么一个兄弟,直到他将自己原来承认过的是自己下手的杀人案子全都算在了自己兄弟头上,真如和尚才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他的什么兄弟,一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在真如和尚看来,百里潜形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一是他孩童时的遭遇,二是他为了摆脱自己杀人后的罪恶感,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孽,才生生想象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替他承担罪孽。

而至于造成这一切的起源,或者是他从娘胎里就开始了,那时候他父亲百里耀宗将怀着他的母亲遗弃,让他母亲不得不在身怀六甲之际长途奔波,最终在生下他之后客死异乡。

可以说,百里潜形的悲剧,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造就,被注定了。

朱重阳等人听到真如和尚的诉说,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怎都想不到真正的情形会是这样。

百里潜形根本没有什么兄弟,一切不过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在百里潜形告诉云如熙,他的父亲是在带着他们家人逃难的过程中,将食物之类留给他们母子吃,最后因病而死,或者正是百里潜形所希望的一个父亲所具备的品格,因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烂赌鬼,谁也不希望自己和母亲是被抛弃之人。

或者在百里潜形这样的人心里,也曾希望自己是个英雄般的人物,能够救别人与水火之中,只不过时也命也,经历了种种不幸经历的他,最终将自己做下的所有罪恶都推诿给了一个不存在的“兄弟”。

无可否认的是,在他的心里,还有善良的一面,所以他才会救下云如熙。

想到云如熙,几个人都是心中沉重起来。

那一晚,在庐山深处,百里潜形对云如熙说:“他的兄弟在召唤他,他要去见他。”51唯美

随即没过多久,百里潜形的“兄弟”就过来侮辱了云如熙,当时几人都认为那件事是百里潜形的兄弟所为,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百里潜形自己作祟,他善良的一面还是没能抵御住邪恶的占据。

伏隐从怀中掏出那已经断为两半的二龙戏珠的玉牌问道:“然而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真如叹道:“这块玉牌乃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我初见他时,这块玉牌还是完整的,后来几次他来找我,这块玉牌便只剩下两半,有时候是左边那一半,有时候是右边那一半,我想他当时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了。”

慕容天池目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他跟着朱重阳等人一路奔波,为的就是想杀了百里潜形的兄弟,哪知道世上根本没有他这个兄弟。

伏隐一时难以相信,他一把抓起真如和尚的衣襟,恶狠狠地问道:“你在胡说八道是不是?是否百里潜形的兄弟曾经过来威胁过你,让你将这些事都推在百里潜形一个人身上?”

真如和尚面无惧色,口中念道:“阿弥陀佛,小僧不过是一个看破红尘的方外之人,若是受了谁的威胁,就算无法抵抗,难道就不知道离开这里么?再说了,谁又能想到你们会找到我这里呢?”

听到真如和尚的话,伏隐心中怒火顿消,知道自己错怪了他,便放开了他,向他真诚地道歉。

真如摆了摆手:“百里施主心中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我曾想用佛法化去他的恶,去不曾想他的恶非但没有被我化解,反而被隐藏起来,形成了另一个他自己,小僧实是罪孽深重,回去后定会面壁思过,潜心诵读佛法,佛法无边,本僧实是道行浅薄,罪过,罪过。”

说罢,真如和尚便转身回了见佛寺。

朱重阳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的震惊至今没有平复。

事情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但他们始终难以相信,一个人怎么会集善恶于一身,且还能如同两个人一般,互相推诿罪过呢?

当一个人心中的恶让善来承担罪过,那么善又是否真的无辜?

离开流云山,几人商量着此后的行止。

慕容天池道:“世事之离奇,不如人心的波诡云谲更难预料,我本就厌烦这种事,此后也不愿再牵涉到些破事中去,听说中原又有不少新近崛起的剑术名家,我想要去会一会,后会有期了!”

众人都会想到慕容天池会走向他父亲慕容寒山的老路,但面对离别,心中又岂能不感伤?

伏隐道:“用不了几年,江湖上就会出现另一个剑神来继承慕容伯伯的称号,这个称号有慕容兄弟来继承,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朱重阳问叶乘风:“你跟他一起来的中原,他要去追寻自己的人生目标,那你呢?”

叶乘风道:“我想先跟着两位哥哥将这件事了结,学学江湖经验,然后去找郑大哥,看看跟着他的,能否一起让洪门壮大,更好地行侠仗义,到时候惩强除恶,可能就不需要某一个人,而是一个帮派,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就连遭受欺负的穷人也能相互结交,相互帮助,汇聚弱小的力量,来抵御恶强的欺辱,咱们肩头的担子就能轻松许多。”

一席话说得朱重阳和伏隐二人对他刮目相看。

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抄经书

百里潜形的事有了着落,几人商量过后,决定一起先去找白无瑕提供的那些购买了《洗髓经》誊抄经书的人,将经书收回,然后再去少林寺,将原版的经书还给少林,有空再去探访一下四节门,看看勾心长等人是否还在遭受八卦门的骚扰,最后朱重阳和伏隐再陪着叶乘风一起看看洪门有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出力的地方,以促成叶乘风的愿望。

若当真能够如叶乘风所打算的那样,令洪门变成一个专门行侠仗义的大帮派,甚至比当年的丐帮更自由,更包容,更方便出手,那么对整个中原武林来说,自然称得上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这种事当年的朱雀便曾尝试过,他成立正气盟,就是怀抱这种想法,然而因为种种原因,最终不了了之,朱雀也远走西域。

当时的正气盟乃是由无数正道门派联合起来,尽管他们都是心存善意,但门派与门派之间还是有着许多隔阂,就算有朱雀从中斡旋,联手行事也充满了重重阻碍。

如今若能由洪门这一个帮派来行使整个正气盟的职责,自然要容易得多。

当然,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

三人一起去找白无瑕提到的买下《洗髓经》誊抄本的其中一人,此人就在距离洪洞县并没有多远的洛阳。

尽管已经改朝换代,洛阳依旧是中土武林的中心,拥有数十家门派世家,其中一半都是数百年来从少林寺学艺下山的俗家弟子,故而洛阳武林又跟少林渊源颇深。

购买经书的,就是这么一个武林世家子常轻风。

世人都知道,常家在洛阳的地位,甚至在整个中原武林中的地位,曾被称为武林第一世家,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家道中落,原因就是因为常家有人在朝中做官,若是换做清平盛世,朝中有人,只会让家道越来越兴旺,不过因为女真人入关,改朝换代时,常家在朝中做官以及在军中做将军的二人,都成了叛逆,常家上下自然全都受到连累,为了保住性命,常家不惜花费重金贿赂现朝官府,甚至是京城中的官员,为此,偌大的一个常家由此衰落。

在常家衰落的同时,也有一些人趁机崛起,这个常轻风便是其中之一,他虽然也姓常,却和洛阳第一世家常家并无什么亲缘关系,早些年他们还靠跟常家攀上点关系,得过不少好处,等到常家败落时,常轻风还落井下石,压低价钱接手常家的店铺,翻脸无情。

常轻风的祖上便是从少林寺学艺归来的俗家弟子,离开少林寺后,此人便改回了俗家姓氏,并娶妻生子,那已经是百十年前的事了,所以常轻风和少林寺之间的关系也疏远到根本没有来往的地步。

毕竟系出渊源,常轻风对于少林寺一些高深的武功还是十分向往的,偏偏又没有什么门路去获取,好不容易家道中兴,又从一位朋友那里得知白无瑕这里有他心心念念的武学典籍,便不惜花费重金,从白无瑕手中购得了少林寺的不传之秘《洗髓经》。

自从得到了这本经书后,常轻风便一直钻研其中,至今未得其法,尽管他的家传武功是来自少林,但《洗髓经》实在是过于高深,不懂得高深内力,完全摸不到一点边,况且就算常轻风知道《洗髓经》的修炼之法,他也未必有勇气将自己辛苦修炼得来的内力全部放弃,来一个破而后立。

朱重阳等人找上门时,常轻风正在书房仔细研读这本经书。

听到大名鼎鼎的朱重阳和侠盗伏隐二人前来拜访,常轻风当即丢下了经书,来到门口迎接。

尽管常轻风现在在洛阳颇有些名气,但他和朱重阳这样的大侠的声威根本连提鞋也不配,听到朱重阳和伏隐一起前来拜访,自然是喜出望外,直接冲出来迎接。

朱重阳先不提经书的事,跟着他来到厅堂坐下后,一边喝着茶,一边跟他讨论洛阳武林中事。

常轻风十分激动,连忙差家丁出去请洛阳中有名望之人过来陪客。520

朱重阳摆了摆手道:“我只不过来坐坐,一会就走,且朱某不喜欢人多吵闹……”

常轻风只得作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朱重阳谈着。

伏隐忽然站起来道:“我想方便一下,不知道茅房……”

常轻风连忙让一名家丁带伏隐前去,这当然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担心常轻风一来不肯将经书交出来,毕竟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对于一些家境豪富之人,这些钱可能算不得什么,对于常轻风这种刚刚赚了些钱的土财主来说,那就是很了不得的一大笔钱了,直接问他要未必给,就算肯出钱向他购买,他也会趁机狮子大开口,此乃其一。

其二则是他们担心常轻风会将这本《洗髓经》的经书再誊抄几份出来,那么他们就算拿到一本,《洗髓经》毕竟还是流落出去了。

为此,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让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拖着常轻风,而由伏隐出去在他家中搜索一番,直接将经书给偷走,时候就算常轻风得知,他们最多赔给他一笔钱,少林典籍总不会旁落。

常轻风对朱重阳表达了仰慕之情后,问起叶乘风的身份。

叶乘风胡诌了个名字蒙混过去,常轻风倒也没有怀疑。

三人说了一会洛阳城以及周围武林轶事后,常轻风问起朱重阳的来历。

此时朱重阳感到伏隐差不多得手了,所以便说道:“朱某只是路过此地,听说常兄祖上乃是出身少林,因此前来拜会一下。”

常轻风愕然道:“原来朱大侠是准备去少林寺?”

朱重阳点了点头:“不错。”

常轻风小心翼翼地问道:“常某斗胆问一句,朱大侠去少林寺有什么事?”

朱重阳道:“还能为什么事?常兄既然出身少林,少林寺出了什么事,常兄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常轻风结结巴巴地问道:“不知……少林寺,出……出了什么事?”

朱重阳叹道:“不知哪个疯子,在前一段时间夜闯少林寺,杀死八名看守藏经阁的武僧,还盗走少林寺绝学《洗髓经》,现在不仅整个少林寺的弟子,还有许多像我这样,和少林寺交好的武林豪杰,都要发誓要找到这个疯子,将他千刀万剐,以告慰那几名少林武僧的在天之灵。”

常轻风怔了怔:“在下……在下似乎也听说了一些,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可曾有了眉目没有?”

朱重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接着冲着常轻风道:“难道常兄知道些什么?”

常轻风连忙否认:“在下怎会知道什么?朱大侠莫要开在下玩笑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不承认

朱重阳叹道:“但愿我真是在开玩笑,常兄可知道少林寺对于捉拿这个凶手,活祭被此人杀死的少林僧人,凭借的是什么来找凶手?”

常轻风问道:“凭什么?”

朱重阳道:“凭的自然是丢失的经书,少林内功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只要试探出谁会少林寺丢失秘笈上的内力,那么此人即便不是杀人夺经的元凶,至少也是帮凶,这本来就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不是么?”

常轻风额头渗出一些冷汗:“这么判断,是否有些轻率了?”

朱重阳摇了摇头:“此人作恶多端,在少林寺行凶,如此猖狂,又没有留下多少线索,试问少林寺若不从这方面着手,又该从什么地方入手呢?常兄请想想,少林寺丢失了经书,偿若不从经书入手,岂非说不过去?官府查案,不也从失物上着手么?凶手甘冒奇险去少林寺偷盗经书,总不会出来后将经书随随便便送给旁人吧,你说是不是?”

常轻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也就在这时,伏隐“方便”回来,朱重阳看着他,他向朱重阳眨了眨眼,似乎并不是在说得手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原本十足,可这次朱重阳完全领悟不了他眨眼的含义,只能等他自己来说了。

朱重阳接着说道:“偿若能够发觉谁身上或者家里藏着经书,那就更简单了,对不对?”

常轻风蓦地站起身来,准备出去,他这么做自然显得十分无礼,但此刻比起他被少林寺认为是入寺杀人夺经的凶手来说,就算无礼也顾不得了。

伏隐听到朱重阳的话,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故意问道:“不知道常兄要去哪里?”

常轻风道:“我……我有些不舒服,出去……出去透透气。”

伏隐道:“常兄不会是准备去书房透气吧?”

常轻风身子一震道:“在下……在下不懂伏大侠的意思。”

伏隐道:“常兄难道忘了伏某在江湖上的绰号了么?”

常轻风脸色发白:“我不懂伏大侠在说什么。”

伏隐叹道:“到了此刻常兄还能如此镇定,连我伏某都自叹不如,不知道常兄是否假借出去透气,实则是去书房找这本书呢?”

说着,伏隐从怀中掏出一本看起来就像账簿的本子,看来就是那本《洗髓经》的誊抄本了,本子封皮上一片空白,这种书自然不敢堂而皇之地标上洗髓经三个字。

看来伏隐还是偷到了这本书。

常轻风此时完全没了主意,他只想撇开自己跟这本手抄《洗髓经》之间的关系,装傻道:“这……这是什么?我……我可从来都没有……没有见过。”

伏隐冷笑道:“这个本子从外面看和普通的本子册子并无什么区别,若说它不过是个空本子,没看过的人也看不出区别,常兄怎会只看一眼就认定没有见过呢?”

常轻风道:“我……”

伏隐叹道:“若是你根本没见过这个本子,这个本子就当是我带来的好了,我现在要将这本子烧掉,常兄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1234

常轻风脸色露出复杂的神色,不过他权衡利弊,这本经书的手抄本虽然珍贵,但比起自己的性命而言,又不算什么了,偿若自己承认这本经书是自己的,会给自己惹来无穷祸患,若是被少林寺将自己当成了凶手,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就算少林寺分辨明白,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也会有无穷无尽的祸患,所以他怎都不能承认经书是自己的,他咬牙道:“当然不会有意见,伏大侠要烧自己的东西,跟常某有什么关系?”

伏隐失笑道:“依伏某来看,常兄很有些舍不得呢。”

常轻风脸上一红,连忙否认:“伏大侠说笑了。”同时他心中醒悟,朱重阳等人这才屈尊前来拜访自己,怕就是为了这本经书而来,之前种种,不过是他们蒙蔽自己的障眼法罢了,就连伏隐出去方便,也是为了去自己书房将这本经书取到手,常轻风对自己没有将经书放好大为懊恼,殊不知伏隐要是想在他家中找出一样东西,他就算藏得再结实也是没用。

伏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边假装要点燃,一边看着常轻风的反应。

常轻风心中暗骂,却也只能在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伏隐晃着了火折子,刚要准备烧掉,忽然轻轻一吹,将火折子吹灭。

这个举动反让常轻风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偿若伏隐将经书给烧了,那便一了百了,如果经书留下来,反而对他不利,他问道:“伏大侠,这……”

伏隐微微一笑道:“为了让常兄心中舒坦些,我不妨告诉常兄,不管这本经书是为谁所有,此人没有修炼上面的内容,都可说是一件幸运的事。”

常轻风问道:“为什么?”

伏隐叹道:“因为这本经书上的内容被人篡改过,如果不知真相,贸然去修炼,非但练不成什么神功,反而会练得走火入魔,篡改经文之人,用心何其歹毒!”

常轻风脚下一软,颓然坐回椅子中,他回身忍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幸运。

而朱重阳则明白了伏隐刚才给自己递眼色的原由,他心中苦笑,这么复杂的事,又怎会是一个眼色能够说得清楚的呢?自己就算和伏隐再心意相通,也是捉摸不透啊。

朱重阳故意说道:“看来没有修炼反倒是运气了。”

伏隐道:“不错,此人要是有些良心,定要谢过我的救命之恩,另外,我也能保证这本经书不管是谁所有,此人都不会是去少林寺行凶杀人夺经的凶手,因为不会有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准备按照一本假经书修炼,这么不要命的人,伏某可是闻所未闻。”说罢,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常轻风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伏隐话里话外,明显是在讥讽他没有良心,而他苦于无法解释,更无法反驳。

朱重阳则心中感到好笑,如此一来,常轻风尽管死都不会承认这本经书为他所有,也绝不会因为这本经书而向他们所要钱物,反而更会暗中庆幸自己没有修炼上面的武功。

随后伏隐将这本经书给烧了,常轻风透过火光,也认出这本经书的确就是他自己从白无瑕那里花重金购得的,刚才他还想自己要去找白无瑕去算账,可现在自己连这本被篡改过的经书都没有了,无凭无据,又怎么去跟白无瑕理论?

实际上,白无瑕此时早已带着云如熙退隐江湖,他就算去找也找不到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朱重阳等人留下也没有什么意义,跟着起身告辞。

换做之前,常轻风定会拼命挽留他们,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情?甚至连送他们出门的心情都没有了。

朱重阳等人自然也不在乎,他们事情已经办完,当即离开了常轻风的家。

第二百一十三章 醉乡酒楼

走在洛阳的大街上,朱重阳问伏隐:“你是怎么发觉的?”

伏隐问道:“发觉什么?”

朱重阳笑道:“还装傻,你是怎么发觉那本手抄的经书是被篡改了的?”

伏隐微微一笑:“我从常轻风的书房中找到这本书,看到这本书翻开盖在书桌上,我拿起来一来,正是经书的第三页,看来这常轻风从得到这本手抄的经书之后,并没有看多少,显然是因为他看不到经书的内容,我先是认为常轻风此人比较愚笨,再加上不知道要散尽自己身上的功力再修炼,所以不得其法,等到我随便一看,看到其中写着一句:气随泥丸走金殿,功聚丹田凝沧海。便起了疑心。”

一旁的叶乘风大感不解,他问道:“这句话实在是修炼内力的寻常之语,为何伏大哥会因为这句话起疑?”

伏隐叹道:“正因为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寻常了,你想想少林寺的《洗髓经》乃是修炼内功的隗宝,这种绝学典籍内,又怎会写着这么寻常的一句话?我当即翻开了那本原本《洗髓经》对照了一下,果然发觉两本书上在不少地方都被做了改动,比如前面和原经书都一样,忽然更改一处,让人习练内力时经脉运行相反,真气在关键时刻逆转,偿若照之修炼,不走火入魔才怪。”

叶乘风道:“伏大哥在那种情况下还有余暇去对照有什么不同的,若是小弟拿到,绝不会想到这么多。”

伏隐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就是江湖历练,等你在这世道上见过更多的波诡云谲后,也会像伏大哥一样,处处留一份提防之心。”

朱重阳蹙起眉头:“这倒是奇怪,以白无瑕的身份,他必定要顾及到白家的声誉,就算是卖《洗髓经》的手抄本,也不应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而且一旦为人发觉,他当时又没有经历云如熙被掳走之祸,没想过要退隐江湖,怎会做出这种事?”

伏隐断然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么说来,经书中被篡改一事,应不是白无瑕的事,而是百里潜形改的,他给白无瑕的那本经书,不就是手抄本么?看来这小子让白无瑕将经书卖掉,本就没有安着什么好心。”

朱重阳点了点头:“我一直奇怪,百里潜形从少林寺偷出经书,这么贵重的经书,他又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怎肯轻易将经书便宜卖给他人,他又不缺银钱,原来他是要用这本修改过的内功心法杀人于无形之中!”

叶乘风道:“这么说来,两位大哥以为百里潜形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是他被心中的恶念所控制之时?”

伏隐道:“我看那魔头就算心中生出善意时,这份善意也绝不单纯,否则他又不是忘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在良心发作时,难道不知道将那些害人的经书给收回来么?还有,他在山洞中帮云如熙驱除寒毒时,先离开山洞,然后假装自己是其兄弟,做完恶后,再假装无辜地回来,这件事若说他自己一点也不知情,那简直是在哄傻子。”

朱重阳叹道:“你说得有道理,只不过百里潜形已经死了,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怕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伏隐道:“他武功这么高,咱们两人联手都不是其对手,足见一个人的本事越大,行善固然能够做更多的善事,行恶也没有多少人能够阻止,且本事越大,越是作恶多端,这种人图什么呢?”

叶乘风道:“也许这种人心中早就疯了,和普通人想法不同,越是看到别人受苦,他越是高兴。”

朱重阳道:“咱们是先去找下一个购买经书的人,还是先去将经书原本送还给少林寺?”我爱

伏隐道:“既然那几人所买的经书都是错的,咱们还费什么力气去找回来?反正少林寺的绝学也不会因此外传。”

朱重阳叹道:“咱们要找回这些经书,为的可不是少林寺的绝学会不会外传,而是为了救这些人的性命,总不能因为他们花钱买了少林寺的经书,就要以命相抵吧?”

伏隐道:“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少林寺的绝学真是这么好练的么?若是一练便能成为天下第一,那么少林寺的僧人岂非个个天下无敌了?”

叶乘风笑道:“伏大哥此言差矣,个个天下无敌,那他们之间又是谁高谁低呢?”

伏隐哭笑不得:“我看你小子真是什么心事都没有,还有心情来跟我抬杠,这几人有的在天南,有的在海北,有的在山东,有的在江西,你不嫌劳苦奔波么?”

叶乘风道:“此事可以换个方向来看,咱们游山玩水之际,顺便救几个不该死的人的性命,岂非既游历了一番,开阔了眼界,又积了不少阴德?”

伏隐摇了摇头:“你总有说头,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去少林寺,将经书送回去,再去找那些人要回手抄本,少林寺近在眼前,咱们先去找他们再回少林不合适,再说了,咱们带着《洗髓经》真经原本东奔西走也不保险,万一再出什么岔子,世上可就没有《洗髓经》的经文了。”

朱重阳听他说得有理,也只好答应跟他先去少林。

从洛阳到嵩山少林寺不过百十里路,算是顺道为之,真如伏隐所言,偿若《洗髓经》的真本在他们手中出了什么差池,他们的确无法跟少林寺交代。

尽管经书放在伏隐处,向来只有伏隐从别人那里拿东西,哪有别人能从他身上将东西拿走的道理?只是世事无绝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们落入别人的圈套中,到时候经书虽有要回来的可能,但再想落在百里潜形手中那样,不会流传出去,谁也不敢担保。

三人来到酒楼准备饱餐一顿,然后再去少林,否则到了少林寺中,只能吃斋饭了。

来到醉乡楼,看到门两旁刻着一副对联:醉乡路稳宜频到,酒冲愁阵出奇兵。一句出自李煜的《乌夜啼》,一句出自唐朝诗人韩偓的《残春旅舍》,一句词,一句诗,两者本事毫不相干的诗词,放在一起竟然别有一番意味,让人颇堪玩味。

伏隐道:“这副对联写得好,能写出此对联之人就算不是饱读书生,至少也是个喜欢喝酒之人,咱们就在醉乡楼喝他一顿。”

叶乘风也跟着点头:“好,就在这里吃一顿饱饭。”

三人正要走进酒楼,旁边一阵臭气传来,伏隐愕然止步,转过身去,只见几名叫花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伏隐虽然觉得这些人来得过于莽撞,但看到他们都是身负武功,认出他们都是丐帮弟子,因此也并没有为难他们。

朱重阳却觉得有些奇怪,丐帮弟子想来都不会去饭店吃饭,这是丐帮的传统,如今看这些人的样子,并不想去找人麻烦的样子,而是去赴宴。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奉副帮主

叶乘风却是另一幅态度:“两位大哥,这丐帮的帮主不是信任的刘呈祥么?咱们跟刘呈祥也算得上是旧识,称得上是自己人,咱们何不向他们打听打听刘帮主现在的状况?”

伏隐道:“丐帮今日不同往年,你去请他们吃饭不太合适,让他们请咱们吃饭更是天方夜谭,笑话奇谈。”

朱重阳道:“咱们先不去跟他们攀交情,而是这事有些不同寻常,咱们先看看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再见机行事吧。”

进了醉香楼的大堂中,只见十桌客人里得有八桌是丐帮的人,其余两桌上的人看起来也并非普通食客,而是和丐帮弟子都是相识,身旁都带着刀剑,除了朱重阳等人,只怕寻常人见到这种阵势,早就退避三舍了。

整个大堂中,几乎没有人说话,就算有人说话,也不过低声交谈,这些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许多饭菜看起来都凉了,这些人却都没有动著,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在酒楼对面的一张大桌子旁,果然有几个空位。

朱重阳进去后,也没有人前来招呼,掌柜的以及店小二都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看来是受了不少气。

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伏隐招了招手,让跑堂的伙计过来,几人点着菜,跑堂的对他们连使眼色,似乎是让他们不要留在这里,显然他也看出这些丐帮弟子以及那两桌武林中人都不是好惹的,万一双方起了冲突,多半会殃及池鱼。

跑堂的是一番好意,但三人正是想看看这伙人要干什么,自然不会就这么离开,伏隐拿出一块碎银子赏给店伙计,让他尽快将酒菜送上来。跑堂的见几人这么不识好歹,只能叹着气离去。

伏隐压低声音问朱重阳:“你看那空着的位子是否给刘呈祥那小子留着的?”

朱重阳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吧,你看现在丐帮弟子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帮规森严的样子,怪不得洪门能够趁机崛起,唉,一个堂堂天下第一大帮,竟然沦落至此。”

两人说话时用的都是束音成线的功夫,为的就是防止被周围的人听到,毕竟当着人家面议论人家是非,总是不妥。怎料那两桌并非丐帮中人里,一位年长之人有意无意地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朱重阳心中凛然,那人和自己这张桌子相隔五六丈,偿若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那此人的功力当真可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也许这些都是朱重阳自己多虑了,他这么想到,这醉香楼的大堂中,除了他们就是丐帮弟子,此人对自己多注意两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终于,他们等的人到了。

从门外走进一位身材肥胖的乞丐,胖乞丐身后跟着两名瘦高的乞丐,三人身材不同,相映成趣。

但在场的人,除了朱重阳这桌三人外,没有人觉得有趣。

见到这三人,所有的丐帮弟子同时站起身来,显然此人身份非同小可。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江湖中有名望的人,他们就算没有见过,至少也听说过,但这个肥胖的乞丐,他们却想不出是谁来。123看书网

这时候那两桌上的人中一人站起身来道:“正主儿终于到了,丐帮约我们天剑门于午时在此相见,怎的迟来这么久?”

朱重阳等人这才知道这两桌人的身份,原来是什么天剑门,朱重阳隐约也听说过,不过天剑门行事低调,于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显然是有真本事的门派,只不过不喜欢掺和武林中的事罢了。

说话的人相貌堂堂,三十多岁年纪,口中既带着对丐帮的尊重,又透露着不满,丐帮约天剑门在此相见,天剑门很给面子,提前到来,想不到丐帮的主要人物却吃到了。

丐帮大部分弟子闻言,都对此人报以敌视的眼光,仿佛觉得他对丐帮不够尊重。

但胖乞丐闻言却没有一丝气恼神色,反而呵呵笑道:“黎兄责备得是,奉某来得迟了,先向诸位赔个不是,来人,给我倒上三杯酒,我自罚三杯作为赔罪。”

看来这胖乞丐姓奉,而那名相貌堂堂的汉子姓黎,姓黎的汉子听到胖乞丐这么说,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坐在他旁边的人拉了拉他的一角,他讪讪地坐了下来。

当下有丐帮弟子在空位正中的桌子上倒上了三杯酒,胖乞丐领着那两名瘦高乞丐来到空位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破碗,将三杯酒都倒入破碗中,然后一扬脖子,将碗里的酒喝个精光,看不出这胖乞丐倒是好酒之辈,颇有些当年丐帮帮主汪九成的气概。

众人看着胖乞丐喝罢酒后,天剑门中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站起身来道:“奉帮主好酒量,好气度……”

听到奉帮主三个字,朱重阳等人无不愕然,难道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刘呈祥已经不是丐帮的帮主了,帮主已经易主了?

胖乞丐打断这名老者的话:“遮云兄说笑了,姓奉的只是丐帮的副帮主而已,遮云兄若是这么说,此话传扬出去,奉某这条老命可就不要要了,我们丐帮帮主乃是刘呈祥刘帮主,这一点千万不能搞错了。”

朱重阳等人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刘呈祥依旧是丐帮的帮主,这位姓奉的只是副帮主而已。

不过同时朱重阳和伏隐心中更加奇怪,自从丐帮开创帮派以来,就只有帮主,从未有过副帮主,帮主之下就是长老,由护法长老,行刑长老,执棒长老和掌钵长老,分别有着不同的司职,地位仅次于帮主。

而副帮主,自是刘呈祥出任帮主之后才设立的,想必地位更在长老之上,在丐帮里,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

那名被奉副帮主成为遮云兄的,乃是天剑门中的黎遮云,乃是天剑门下除了掌门黎蔽日之下的二号人物,他怔了怔,接着说道:“原来丐帮有了副帮主一职,我倒不知,还请奉副帮主原宥,黎某想问一句,丐帮这么大张旗鼓地约见我们天剑门,不知有何指教?”

奉副帮主名叫奉移山,他脸上似乎一直带着笑呵呵的表情,加上他这副身材,就像穿着一身破烂的弥勒佛,奉移山呵呵笑道:“我们丐帮久仰天剑门在洛阳韬光养晦,想干一番大事业,好让天剑门能名震天下,成为武林第一剑派……”

黎遮云连忙打断他的话:“奉副帮主且莫说笑,我们天剑门从无此想法!”

奉移山眼睛望着刚才说话的那名相貌堂堂的中年汉子说道:“哦?遮云兄只怕有所不知,贵门黎掌门大公子黎星辰可是有着这种报复的,是不是?”

黎星辰便是天剑门掌门黎蔽日长子,他听到奉移山这么说,脸上阵红阵白,似乎感到十分难堪,不过竟然没有反驳。

黎遮云盯着黎星辰问道:“此事当真?”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以大欺小

黎星辰脖子一挺,透露出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说道:“不错,师伯,咱们天剑门的剑法比之绝大多数的门派都要高明,但咱们天剑门的名声却籍籍无名,就连一些三流门派的声望,都比咱们来得高些,侄儿只想振兴门派,让天剑门在江湖上大放光彩,难道这也错了么?”

“啪!”的一声传来。

随着黎星辰话音刚落,一巴掌打在他的脸颊上,黎星辰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出手的人自然是他的伯父兼师伯的黎遮云了。

天剑门的掌门黎蔽日没来,两桌上坐着的天剑门上下弟子当中,自然要数黎遮云地位最是尊崇,他这一巴掌打下去,无人胆敢质问黎遮云出手的目的,但很多人眼中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显然他们认为黎星辰说得有些道理,黎蔽日不该这么没有理由地出手。

当然,在天剑门门规如此森严的情况下,谁又敢说什么?

只有黎星辰怔怔地捂着自己的脸,眼中透露出愤恨与不甘,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

奉移山蓦地一声大笑,打破了尴尬,他笑道:“咱们不要尽说闲话了,还是说说这次我们在此相约的目的吧。”

在旁边人的拉扯示意下,黎星辰讪讪地坐了下来,但是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埋下,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挨了一巴掌,就算打他的是他父亲的亲兄长,是他的亲伯父,他也为此羞愤不已,因为在座的人当中,还有一位他喜欢的师妹,他偷偷向师妹看去,只看到师妹正盯着师伯,似乎在看着他说话,黎星辰的心中更加愤怒了,他垂下了头,不想别人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这一切都落在朱重阳的眼中,伏隐叹道:“这小子定然勾结了丐帮的人,丐帮找上天剑门绝非无缘无故。”

这话自然还是用束音成线的功夫说出来的。

朱重阳缓缓点了点头,静观事情的发展。

黎遮云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先是左右扫过自己带来的这帮人,心中暗自庆幸,这次出门并非只带了自己门下的人,还提前预防不测,邀约了和自己交情深厚的一位用剑的好手。

所以此刻的他方有如此底气,他冷冷地说道:“不知道奉副帮主请我们天剑门这么小小一个门派所为何事?”

奉移山乐呵呵地说道:“诚如令侄所言,天剑门的剑法在江湖上是一流的剑法,在武林中的名气却是不显,对此,奉某心中可为贵门感到不平。”

黎遮云道:“人各有志,我们天剑门剑法也非一流剑法,声名么,我们也并不在乎这些,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凡是在江湖上好勇斗狠,称王称霸的门派,到头来又有几个能有好下场?我们正是比他们多了一份自知之明,不愿去趟武林纷争的浑水罢了,奉副帮主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不少天剑门的弟子都点头认可。

奉移山微微一笑道:“这恐怕只是黎兄一个人的想法吧?贵门中的年轻一辈,多数都是希望能够在武林中出人头地,大展宏图,否则何用去辛苦练习剑法,想要籍籍无名,不如回家抱娃娃去了,哈哈,哈哈。”

黎遮云有些恼怒道:“我们天剑门要如何如何,也都是我们天剑门自己的事,丐帮虽然势力庞大,也不能管到我们门内中事吧?”

插手别的门派内部之事,向来都为江湖上的人所忌讳,丐帮若是执意如此,自然是不占理,给人一种以大欺小的感觉。

奉移山哈哈笑道:“黎兄言重了,我们本是管不到贵门门内中事,你们爱白白浪费自己这一身武功也好,不爱用这身武功建立一番作为也好,又关我们丐帮什么事了?然而我们丐帮新任帮主刘呈祥刘帮主,乃是一位喜欢结交朋友之人,已经和贵门掌门的大公子结为异性兄弟,既然结为兄弟,那也就不是外人了,是不是?而黎大公子既然有带领天剑门在武林中做出一番事业之心,我们帮主也不能袖手不问,是不是?因此帮主他老人家委托我这个副帮主,前来做个和事佬,化解贵门伯侄之间的矛盾,还望黎兄不要生出误会才是。”

黎遮云气得浑身发抖,他盯着黎星辰怒视了一会后,接着说道:“原来我这让人不省心的侄儿竟跟贵帮帮主成为结拜弟子,真是我这侄儿天大的福分,不过结拜兄弟也没有插手到别人家里事的道理啊,奉副帮主这么说,不免有些管得太宽了吧?”

奉移山笑容不改:“黎兄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丐帮向来侠义为先,何为义?偿若连兄弟情义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义气不义气?”

黎遮云不为所动,反而说道:“原来奉副帮主也知道侠义二字,但奉副帮主别忘了,侠义侠义,侠在前而义在后,奉副帮主非要插手我们天剑门的事,跟侠字可毫不沾边,反而背道而驰,在此基础上奉副帮主却要跟黎某来谈义字,那是舍主求次,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这番话说得已然有些不客气了,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必要再委曲求全。

奉移山闻言依旧面不改色,呵呵笑道:“想不到黎遮云黎兄如此伶牙俐齿,只不过帮主所命,在下不得不听命行事,唉,黎大公子乃是天剑门中的人才,奉某也不忍看着大好人才白白埋没,不忍看着天剑门就此籍籍无名,原本天剑门的事,也轮不到我们丐帮来插手,这样吧,只要贵门让黎大公子执掌门户,他爱怎样,我们也都管不着了,不知黎兄以为如何?”

这话说得十分突兀,让在场之人,甚至是不少丐帮弟子都感到诧异。

朱重阳和伏隐听到这里,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知道奉移山眼见黎遮云全然不给他们丐帮面子,终于按奈不住,露出了狐狸尾巴。

黎遮云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半晌后,方才怒道:“我们天剑门要奉谁为掌门,更是我们天剑门自己的事,跟丐帮有何关系?更何况我们掌门尚在,想要更换掌门,等到掌门百年之后,我们自会有合适的人选,以我们掌门的年纪来看,只怕还能再做三十多年的掌门,到时候若是更换了掌门,免不了会请贵帮前来和一杯喜酒,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要告辞了!”

奉移山冷笑道:“且慢!贵掌门是否能做三十年掌门,还是三天掌门,这恐怕不是你们说了算吧?”

这句话更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黎遮云冷笑道:“以丐帮实力,何止是能左右我们一个掌门的生死,就算我们天剑门上下百十口性命,只怕在丐帮眼中也不算什么,但需知天下间还有公道二字,丐帮想要持强凌弱,吞并我们天剑门,我们唯有以死相拼而已!”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且直接揭破了丐帮的目的,算是直接撕破了脸。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丐帮野心

奉移山听到他说出了丐帮的目的,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不过他此刻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跟黎星辰使了个眼色。

黎星辰无奈,只能站起身来,对黎遮云说道:“师伯这么说就不对了,丐帮也是为了咱们天剑门好……”

黎遮云怒道:“闭嘴!人家以你爹性命,以咱们天剑门上下上百人的性命为要挟,我不知道你这不孝子是怎么被鬼迷了心窍,到了此刻依然有脸说出这话,回去之后,你看你爹可能饶得了你?”

黎星辰脸上阵红阵白,他偷偷看了奉移山一眼,只见奉移山此刻眼中流露出阴鸷的冷光,他硬着头皮说道:“师伯,父亲的位子迟早是要传给我的,到时候天剑门何去何从,还不是侄儿一句话说了算?现在丐帮肯给侄儿一点面子,让侄儿能够大展宏图,师伯又何必跟丐帮拧着来?毕竟大势所趋……”

趋字刚说完,又是一巴掌扇过,不过这次黎星辰有了准备,身子向后一撤,竟然躲了过去,黎遮云刚想继续动手,却被奉移山阻止。

奉移山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假笑,但语气已经变得冰冷冷的:“奉某可要提醒黎兄一句,黎大公子虽然是黎兄的侄儿,却也是我们帮主的结拜兄弟,身份尊崇,黎兄这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可就如同打在我们丐帮脸上,希望黎兄还是客气点的好!”

听到丐帮的威胁,朱重阳暗中叹了口气,他已经能够想到这黎星辰定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丐帮手上,所以才不惜跟自己伯父撕破了脸,宁肯出卖自己本门,也不敢得罪丐帮。

黎遮云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出手不是,不出手更不是,出手似乎有些跟丐帮置气的感觉,不出手却像怕了丐帮。

天剑门当然不能跟丐帮这种大帮派相抗衡,近些年丐帮虽然大不如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昔日天下第一大帮的余威仍在,说不怕也是不可能的,但这么在丐帮的淫威下承认自己怕了,毕竟也是说不过去的事,他正要下定决心,再给侄儿来一巴掌,一旁的好友在下面用脚碰了碰他,黎遮云强自忍耐,口中说道:“偿若丐帮没有别的话,我们天剑门可就不奉陪了。”

这是黎遮云第二次表明要走,奉移山一拍手道:“黎兄火气忒大了些,一杯酒也没喝,岂非太不给我们丐帮面子了?”

武林中人最讲究面子,常常会因为面子二字,两个陌不相识之人能斗个头破血流,家破人亡,江湖中两个帮派也会因为不给面子这种事而火并,所以奉移山这么说,已是带着明显的挑衅了。

黎遮云脸上一黑,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拿起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扬脖子喝完,这才说道:“酒也喝了,面子也给了,我们走!”

天剑门的两桌人,除了黎星辰外,一起站起身来,正打算要走,两个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里是洛阳城中赫赫有名的醉乡楼,既然是醉乡楼,自然是有楼的,他们在楼下大堂吃饭,两帮人剑拔弩张,前来吃饭的客人无不退避三舍,除了朱重阳三人外,再没有其他客人,因此谁也没想到楼上还有人。

而黎遮云一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人,脸色顿时变了,也明白今日他们前来赴宴,实际上是落入了丐帮的圈套,今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朱重阳等人虽看不出从楼上下来的人是谁,也能通过黎遮云的脸色,猜出这几人跟天剑门之间定然有着颇深的积怨。

果然,奉移山看到这两人后,哈哈笑道:“有道是冤家路窄,竟会在这里遇到天门剑的人,听说两位跟天剑门之间有过过节,不知是也不是?”

黎遮云等人乃是天剑门的人,这两人确实天门剑的人,朱重阳等人光听名字都要被绕晕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两方之所以会起冲突,正是因为两派之间的名字。

原来这两门派原本并没有什么仇怨,偶然间天门剑的人听说了天剑门,他们便找上门去,和天剑门商量,希望能让天剑门更改一下门派的名字,毕竟天剑门的所练的剑法名为天剑剑法,未必非要叫天剑门不可,大可以改名为天剑派或者天剑帮。

然而天剑门上下没有一个愿意更改门派名字的,尤其是掌门黎蔽日,他脾气火爆,上来就直接断然拒绝了他们的想法,并说道,我们天剑门虽然是个小门派,却也已经传承了一百余年,这是祖上创建的门派,我们后辈再不肖,也不会更改门派名字的,你们若是觉得双方门派名字相似,大可以更改自己门派的名字,我们也管不着。

话不投机,双方便动起手来,毕竟天剑门占着地势之优,不但击败了上门之人,还伤了其中两人。

天门剑的人回去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又带人前来报仇,一来二去,双方都有不少损失,当然以天门剑的人吃亏为多。

不过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双方时候还找人居中说和,双方已经多年没有起过冲突。

天门剑的人忽然在此时此地出现,显然是不怀好意。

果然,奉移山呵呵笑道:“你们天剑门和天门剑之间的事,原本也是我们丐帮管不着的,我们丐帮也不想管,但世事变幻,现在我们丐帮已是不管不行了。”

黎遮云问道:“我们之间的事的确轮不到丐帮来管……”

奉移山微笑着打断他的话:“只怕是黎兄有所不知,如今天门剑已经向我们丐帮表示效忠,算得上是我们丐帮的一份子了,既然此事已经是我们丐帮自己的事,哪里还有能不闻不问的道理?”

朱重阳和伏隐同时感到心中凛然,隐隐觉得丐帮此举,只不过是他们野心的冰山一角,堂堂丐帮,怎么会变成这种将什么天门剑搜罗为羽下的帮派?

黎遮云问道:“你待怎的?”

奉移山冷笑道:“既然天门剑归入我们丐帮管辖,我们不能不给天门剑一点照顾,否则别人也会说我们丐帮不会照顾我们属下,岂非落人话柄?我们也不要别的,只要天剑门改了这三个字号,我们丐帮自然不会再过问你们之间的事!”

黎遮云怒道:“你们丐帮不要欺人太甚!”

奉移山笑道:“黎兄息怒,再说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可不是谁欺负谁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若是我们不能为天门剑出头,以后更有何人肯归顺我们丐帮呢?”

这句话更是丝毫不加掩饰,丐帮的熊熊野心,也足见一斑。

黎遮云还想说什么,他邀来的好友忽然站出来问道:“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解决之道了么?”

奉移山说道:“朋友脸生的很,似乎不是天剑门的人,这是我们丐帮和天剑门之间的事,似乎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笑里藏刀

此人也是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他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诚如奉副帮主所说,贵帮刘帮主和黎大公子乃是结拜兄弟,我和黎遮云黎兄也是结拜兄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这番话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奉移山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奉移山也是笑面虎一类的人,他表面上也并没有流露出生气愤怒的神色,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阁下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既然阁下是黎兄的拜把兄弟,当非籍籍无名之辈,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能否见告?”

奉移山以丐帮副帮主的身份问来,自然是表示即使今日不能给他来个下马威,事后也不会让他好看。

不管是谁,胆敢得罪了丐帮,都将会祸患无穷,以前丐帮代表着正派,不敢招惹丐帮的只有那些邪祟,如今丐帮一旦行事邪魅起来,不免让人对其侧目。

所以就算在朱重阳看来,这人还是不要透露自己身份的才好。

哪知道此人好不畏惧丐帮副帮主的威胁,一脸正气地回答道:“在下聂洗石,人称石敢当的便是。”

听到石敢当三个字,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就连朱重阳和伏隐两人也不禁暗道,也只有石敢当这样的人,才不惧丐帮的威胁。

石敢当又称为泰山石敢当,原本是用来镇宅之物,放在院子角落或者街巷路口处,据说可以镇压邪祟。

武林中人就是因为聂洗石这种不管什么邪祟,他都敢与之抗衡,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号,年轻时聂洗石武功不高,凭借着一股浩然正气,竟能震慑住武功比他还要高的宵小,不敢向他下杀手。

那时候的聂洗石身上免不了经常受伤,那是他武功不济之故,一位修道练刀的高手听说了石敢当的事迹,不惜千里迢迢来到他身旁,教会了他一手极其高明的刀法。

修道之人本就有不少是练武之辈,可是修道之人因为道教的原因,练剑的居多,练刀的极少,而这位高手的刀法不管是在什么练刀之人面前,都绝对是顶级的刀法。

聂洗石自从刀法大成之后,身上便没怎么再增加过伤口,但他的脾气也因此收敛了许多,这或许就是因为他受到修道高手的影响之故,以至于很多人都只听说过他的名头,而不知道他的样子,就连朱重阳也没见过他。

显然聂洗石如今的武功已比传闻中更加厉害,刚才能够从朱重阳和伏隐二人束音成线的谈话中听到一些内容的,就是他。

像他这样的人,已经轻易不再为人出头,这次他既然为黎遮云出头,那就说明他和黎遮云的关系匪浅,为此竟不惜和丐帮为敌。

听到聂洗石的名字,就连身为丐帮副帮主的奉移山都犯了愁,石敢当名头虽高,丐帮还没将他放在眼里,但是双方已到剑拔弩张的地步,若因为他而退却,自然只是场笑话,若是因此杀了石敢当,又不免对丐帮的名头有损。

权衡了一会后,奉移山下定决心,今次之事已经到了这一地步,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底的,他原本乐呵呵的笑容忽然变得阴沉,变成了冷笑:“原来是石敢当,奉某闻名已久,却无缘相见,不意今日竟会在这种场合下遇到,世人常道世事难料,以此为甚,只是石敢当既然要为天剑门出头,非要跟我们丐帮过不去,奉某就算有心结交,也是碍于帮中大事为重,只能与聂兄神交了,个中遗憾莫此为甚,还望聂兄明白奉某的苦衷。”书屋

黎遮云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休要假惺惺地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今日丐帮欲要吞并我天剑门不得,便假借为天门剑强出头之名对付我们,老天有眼,绝不会让你们丐帮为所欲为的!”

奉移山笑道:“黎兄无凭无据,血口喷人,除了得罪我们丐帮属下门派之外,还要再加上一条诋毁我们丐帮声誉的罪名,奉某身为丐帮副帮主,由不得你这么猖狂,丐帮弟子听令!”

在场的八桌丐帮弟子一起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喊道:“弟子在!”

数十名丐帮弟子一起说话,声震屋瓦,不禁显示出丐帮弟子帮规森严,也显示出这次前来的丐帮弟子内力深厚,俱为有备而来。

天剑门尽管有石敢当这个强援,显然还是跟丐帮这次前来的实力相差甚远,因此不少天剑门弟子都为之色变。

江湖相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不过这种厮杀事前就该知道,这次和丐帮相约,谁都没想到会到这一步。

黎遮云阴沉着脸,看着黎星辰道:“黎星辰,这次我们天剑门这些弟子如果全都回不去了,还望你看在曾经同门一场的份上,将大伙儿的尸首带回去。”

黎星辰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显然他也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黎遮云也并未再对他说什么恶狠狠的话,但这几句话却让黎星辰感到无地自容,他蓦地站起身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朱重阳看到黎星辰的表情,猜他会说,同为天剑门的弟子,我跟大家死在一块便了。

奉移山此时依旧笑嘻嘻地说道:“黎兄,只要你肯答应奉某之前提出的建议,咱们还没有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偿若你一意孤行,不但会害了自己,害了天剑门,也会害得这次跟你前来的这些天剑门弟子无辜受到牵连,难道你黎兄就不感到愧疚吗?”

也许是因为奉移山见到天剑门死硬到底,双方厮杀,即便丐帮弟子大获全胜,也免不了要折损一些人手,因此他竟然采用挑拨离间之策,让天剑门的弟子认为自己的死不免有些因为黎遮云而起,斗志便会消减一些。

奉移山能够做到丐帮副帮主的职位,绝不仅仅凭着他一张笑嘻嘻的面孔,也绝非凭着他一身武功,而是凭借着他过人的心智,才能从上万丐帮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丐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脑人物。

石敢当聂洗石冷笑道:“这么说来,偿若我们不答应,丐帮就要我们天剑门血溅当场了?”

奉移山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显然是默认了。

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很难让现在的丐帮和汪九成领导下的丐帮联系到一起。

昔日天下第一大帮,为武林住持公道,行侠仗义的丐帮如何会变成这样?丐帮的声威只怕也会随着丐帮这种行事而一去不复返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步步紧逼

黎遮云本想抱着拧折勿弯的态度跟丐帮拼了,但他看着这次跟他前来的天剑门弟子,心中想到,偿若这些天剑门的弟子俱都回不去了,天剑门的势力也会折损过半,自己也就成了天剑门的罪人了。

因此黎遮云还是想着君子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对奉移山说道:“奉副帮主的提议,需要我们天剑门的掌门才能做出决定,黎某可不是天剑门的掌门。”

这句话明显是服软了些。

奉移山冷笑道:“天剑门虽是黎兄的兄弟黎蔽日为掌门,但黎蔽日在大事上哪一件事不是听你这位兄长的建议?黎兄这么推脱,可就是不将奉某,不将我们丐帮放在眼里了。”

看来丐帮为了此次行动,早就将天剑门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其中当不乏黎星辰的功劳。

黎遮云闻言知道这缓兵之计也行不通了,他仰天长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悲愤,蓦地,笑声止歇,他声音沙哑地说道:“看来丐帮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了,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不直接向我们天剑门动手,还拐弯抹角说这么多做什么?”

奉移山笑道:“我们丐帮可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若没有由头,我们怎好强出手?黎兄,奉某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认清形势的好,再说了,你们天剑门小小门派,庇荫在我们丐帮门下,岂非胜过跟我们丐帮作对?更何况你们虽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只不过是屁用也没有,你们的坚持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露骨,将丐帮的野心展露无疑,一副我丐帮就是吃定你天剑门的势态,且不但要将不服气的人全都铲除,他们的计划也不会受到一点阻止,只是对丐帮来说有些美中不足罢了。

黎遮云红着眼道:“奉副帮主既然说了,我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今日我们也就不抱着生还的打算,且让天下人看看,丐帮对我天剑门曾做过什么!”

说罢,黎遮云当先拔剑而出,在场的天剑门弟子,包括黎星辰在内,全都拔剑而出。

看得出到了这个地步,黎星辰也算是看清了丐帮的野心,左右是个死,他也不怕丐帮的胁迫了。

奉移山大有深意地看了黎星辰一眼后对黎遮云说道:“黎兄,咱们可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又何必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黎遮云心中生出一点希望问道:“什么意思?”

奉移山道:“这样吧,咱们两帮派之间的意见不合,又何必让弟子们跟着受到连累?不如由你我两人比试一场,输家便听由赢家吩咐,免得外面人说我们丐帮以多欺少,以大压小,也违背了我们丐帮侠义的精神,如何?”

到了此刻,奉移山依旧有脸说出丐帮的侠义精神,此人脸皮之厚,就连伏隐都觉得开了眼。

黎遮云还没说话,石敢当聂洗石站出来说道:“既然奉副帮主有此雅兴,不如由我聂某来陪奉副帮主比试比试如何?”

奉移山笑道:“听到聂兄这么说,引得奉某手都痒了,不过我们这次比试可不是看谁的武功高谁的武功低,更非是闹着玩,而是牵扯到我们两帮的大事,聂兄有兴,事后聂兄可以来找我奉某,奉某必定舍命陪君子如何?”肥猫吧

听到两帮的人在商量怎么解决此事,朱重阳先是以为奉移山的提议真是为了减少流血伤人,乃是好事,但转念一想,既然丐帮已经撕破了脸皮,哪里还顾及这些?他低头一想,便想明白了,这奉移山既然要吞并天剑门,那么双方厮杀,两边折损的人到最后都是他丐帮的损失,因此他才有如此提议。

而石敢当聂洗石则是因为黎遮云邀请他来帮手,他和黎遮云的交情匪浅,再加上他也看不惯丐帮如此强横霸道,因此才起意替黎遮云出头。

聂洗石道:“在下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贵帮先帮主汪帮主,承蒙汪帮主看得起,他老人家曾在家师面前说过几句好话,才让家师下定决心前来找我,并教了我一身高强的本事,汪帮主虽然并没有直接教我武功,但在聂某心中,实在是和师父对我的好处一般无二,眼下丐帮变成这样,聂某心中岂能无感?奉副帮主,做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我劝奉副帮主别欺人太甚,这么做不但有损丐帮声威,且做了恶人,也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许多丐帮弟子听到聂洗石提到汪九成,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

唯有奉移山不为所动,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道:“聂兄有所不知,我们有时候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正是为了汪帮主他那老人家的遗愿,废话不多说了,黎兄,你究竟敢不敢和我比试?难道非要看着这么多天剑门的弟子送死才甘心吗?”

聂洗石还想说话,丐帮两位长老忽然站了出来,对聂洗石道:“石敢当,你真当我们丐帮无人么?你想和我们副帮主比试,无论身份还是资格都差得远了,不如就由我们二人来会会你!”

眼看双方不得不争斗起来,黎遮云咬牙道:“好!我答……”

答后面的那个应字还没说出口,一个声音传来:“奉移山,唉,你为何叫奉移山呢?”

奉移山扭头看去,说话的正是伏隐,只不过奉移山不认得伏隐而已,丐帮和天剑门双方剑拔弩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两帮人马几乎都没有发觉还有三个不相干的人坐在一旁吃饭,奉移山笑嘻嘻地问道:“我为何不能叫做奉移山呢?”

伏隐早就看不下去他嚣张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因为老子家里养了一条狗,恰好也叫做奉移山,唉,真是说巧不巧,在下的这条狗珍贵无比,自然是不会再改名字了,那么改名字的就只能是你了!”

这番话一出,在场的丐帮弟子无不鼓噪起来,这些人不知道伏隐的身份,纷纷对其破口大骂,丐帮弟子一旦骂将起来,那真是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得出。

奉移山依旧不动怒,反而喝止了丐帮弟子的喝骂,然后说道:“这么说来,这位小兄弟是来为天剑门出头的了?不知道小兄弟跟天剑门有何关系?”

他一口一个小兄弟,好似伏隐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打抱不平的小子罢了。

伏隐叹道:“看来你这东西就连我家的狗都不如,听不明白老子在说什么,老子只问你,你究竟改不改名?偿若不愿意改名字,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你要知道,我家的这条狗可忠心着呢,我可不能让狗儿吃了亏。”

话刚落音,几道寒芒向伏隐射来,正是丐帮的护法长老,眼看伏隐对他们奉副帮主出言不逊,因此发射暗器,准备一举将伏隐击毙!

只可惜他不但对伏隐看走了眼,也对坐在伏隐身旁的叶乘风看走了眼。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伏隐出手

伏隐见到这几道寒芒,端坐不动,像是被吓傻了,其实他知道有叶乘风在此,根本无需他来出手。

果然,叶乘风跟着随手一挥,也是几道寒芒射出,竟然用暗器将射向伏隐的暗器全部打落,更为难能的是,打落的暗器全都落在无人处,竟然没有伤到一人。

这手暗器功夫一露,立刻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奉移山色变道:“朋友好高明的暗器本事,不知朋友是那条道上的,非要跟我们丐帮过不去?”

现在奉移山搬出丐帮做挡箭牌,明显是对叶乘风的这手功夫有些畏惧了,不过还没有到那种认为自己必输的地步,毕竟在醉乡楼的大堂中,有数十名丐帮弟子在此,就算叶乘风的暗器功夫再厉害,这数十人一拥而上,恐怕叶乘风的暗器也很难占什么优势。

到了此刻,奉移山依旧没有看出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身份更是非同小可,这只能说他犯了糊涂了,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这种身手坐在一起的人,又岂会是寻常人?

叶乘风道:“我说出名字,只怕你也没有听说过,不过你说你们是丐帮的人,我倒有些不大相信。”

奉移山失笑道:“阁下竟然怀疑我们不是丐帮的人?难道冒充丐帮还能有什么好处不行?”

叶乘风淡淡地说道:“有没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诸位的所作所为来说,简直跟丐帮的做派沾不上一点边儿,强行插手别人门派中事,偷袭我朋友,便说这些事是江湖中下三滥的人所为,那也不为过。”

奉移山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小子是想多管闲事了?别以为你暗器高明,我们丐帮就怕了你。”

伏隐忽然笑嘻嘻地说道:“你怕不怕我们,老子也懒得理会你们,我只问你,你非要跟我家那条大黄狗名字一样不可,不肯改名么?”

奉移山忽然警觉,刚才执法长老的暗器如风,此人命在顷刻,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谈笑自若,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要发作,转念一想,又恢复了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道:“要我奉某改名换姓也不是不可以,但总需让奉某知道,奉某是在何人的逼迫下改的名字吧?”

伏隐也笑道:“我姓吴,大号和李聃的尊称相同,你可记住了?”

李聃的尊称是老子,奉移山喃喃地说道:“姓吴,吴老子……好小子,竟敢戏弄你爷爷!”

原来他毕竟不蠢,很快醒悟到伏隐是在戏弄他,他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一条铜棍,对伏隐接着说道:“既然你连名字都不敢透露,还敢插手我们丐帮的事,偿若我们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只怕别人还当我们丐帮是好欺负的!”

在场的所有丐帮弟子见到奉移山拿出兵器,也全都跟着抽出刀剑,准备一拥而上,将伏隐等人乱刀分尸。

天剑门的人想不到竟会有三个陌不相识的人为他们出头解围,黎遮云更是猜不到三人的身份,还以为这三人是他兄弟黎蔽日的好朋友,怕他们一行人受丐帮的欺辱前来帮手的。只不过丐帮弟子人数太多,这三人就算再厉害,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又怎能是这群丐帮弟子的对手?

因此天剑门上下,既感激伏隐等人的所作所为,又不禁为他们感到担心。

唯有石敢当聂洗石看出一些端倪,他刚才隐约听到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用束音成线的功夫谈话,他竭尽全力也只听到片言只字,知道朱重阳和伏隐两人的内力之深,在他所认识的人里从所未有,所以他心中是最不担心的一个。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重阳见状悠悠地说道:“偿若你奉移山胆敢向我们动手,我保证你会后悔终身,别说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奉移山早就看出这三人绝非普通人,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是朱重阳,只看他们三人在数十名丐帮好手的虎视眈眈下依然镇定自若,浑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向来谨慎的奉移山竟然在朱重阳的这句话下不敢抢先发难。

伏隐早就看不过丐帮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挑衅道:“我打赌你奉移山肯定每种,宁肯改名字也不敢得罪我们!”

奉移山并未受他言语所激,一言未发,只是脸上那一直挂着的假笑不在了。

伏隐再激怒他道:“对了,奉移山,你可知道我为何非要你改名字不可?”

奉移山心道,自然是因为你看到我强行让天剑门更改字号,为的就是假借为天门剑出头之名,好将天剑门纳入门下。不过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脸上神情也变得阴沉起来。

伏隐笑道:“因为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偿若也叫奉移山,岂非累了我那条狗子的名声?”

这句话不啻是在骂奉移山连狗都不如。

奉移山还能忍得住,离伏隐等人比较近的丐帮弟子脸上挂不住了,几名丐帮弟子早就按捺不住,等到伏隐话刚说完,七八名丐帮好手一起举着兵器向伏隐刺去。

奉移山刚想阻拦,忽然又停下了阻拦的意图,他想让丐帮弟子来试探试探伏隐的武功高低,偿若这小子不过二三流身手,自己是被他给唬住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七八名丐帮弟子身手都不错,刀法剑法俱都十分狠辣,招招都往伏隐要害招呼,在常人眼里,伏隐想要避开这些杀招,只能踢开桌子,以桌子为抵挡,然后抽身而退,方能抵挡住群起而攻。

但显然伏隐不会这么解决。

剑光一闪,流萤剑出鞘,剑光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样皎洁,直到此刻,奉移山方才看清了伏隐腰袢挂着的那把剑的剑鞘,看到了剑鞘上缀满的宝石,他连忙惊呼:“且慢!”

但这声呼喝已经迟了,伴随着剑光而来的,是一阵轻微的叮当之声,那是流萤剑削断这七八名丐帮弟子兵器的声音,剑光过后又是血光闪现,七八名丐帮弟子倒飞出去,落在放着已经冰冷的酒菜的桌子上,醉乡楼的大厅内顿时一片狼藉。

这七八人呻吟着想要挣扎起身,其他丐帮弟子无不又惊又怒,无暇去顾及这七八人,他们还不知道这七八人之所以还能呻吟出声,完全是因为伏隐剑下留情,否则这七八人焉能还有命在?数十名丐帮弟子正准备冲上去为这七八人报仇,奉移山大喝一声:“住手!”

众丐帮弟子愕然。

第二百二十章 野心昭然

奉移山看着脸上连一点紧张神色都没有的朱重阳,干咳一声,对伏隐道:“是在下看走眼了,原来阁下乃是侠盗伏隐,失敬失敬,既然阁下是伏隐,那么这位就是和伏大侠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朱重阳朱大侠了?”

此语一出,在场的丐帮弟子无不感到错愕,天剑门的弟子则无不感到兴奋,同时心中的担忧也都随即化解。

聂洗石也露出欣慰的微笑,他只觉得这三人身份非同寻常,没想到其中二人竟会是朱重阳和伏隐,有这两个人在,天剑门无忧了。

朱重阳叹了口气道:“偿若是别人说给我听,丐帮会做出这些事,我定会跟那人大吵一顿,怎都不会相信堂堂丐帮会沦落至此,眼下亲眼所见,那是……唉,此事当真让我为难。”

奉移山眼睛转动,似乎想要找什么措辞掩饰,朱重阳连忙阻止道:“你别想着措辞解释,任何解释都只会让我对丐帮的印象更坏。”

闻言奉移山只好闭嘴。

伏隐长身而起,刚才出剑时他都没有站起身来,此刻站起身来之后,众人才发觉他身子又瘦又高,唯有这种身材之人,才能施展出天下无双的轻功,但谁都想不到他剑法竟然也如此高明。伏隐站起身来后问道:“不知道奉副帮主知道是我们,在对付天剑门上面,又有什么打算呢?”

奉移山虽然心中暗叫倒霉,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十足,他尴尬地一笑道:“既然有朱大侠和伏大侠在此,哪还轮得到姓奉的来决定?自然是两位大侠怎么说,我们怎么办了。”

倒在地上的七八名丐帮弟子还在低声哼哼,几名丐帮弟子过去将他们扶起,既然知道伤了他们的是伏隐,那么这个仇也就不用提了,他们只当自己瞎了狗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朱重阳冷笑道:“奉副帮主打得一手好太极,这推诿的功夫恐怕武林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此事乃是天剑门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但此事既然被朱某遇上了,偿若天剑门此后再遇到什么麻烦,我就找你姓奉的,这一点上,我想奉副帮主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奉移山心中暗骂,却依然赔笑道:“朱大侠既然这么说了,此后天剑门若是再遇到什么麻烦,就由我们丐帮担着就是……”

朱重阳摇了摇头:“天剑门若有什么麻烦,不是由丐帮担着……”

听到朱重阳的话,许多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朱重阳接着说道:“……而是由你奉移山一个人担着,我朱某别的方面或者尚有做不到的地方,但说过的话却做不到的,至今还没有,对奉副帮主来说,自然也不能例外了,奉副帮主,你说是不是?”

奉移山脸上终于笑不出来了。

伏隐还剑入鞘,对奉移山道:“刘呈祥那小子呢?”

刘呈祥乃是丐帮帮主,伏隐直呼小子,令在场的丐帮弟子全都露出不知所措的尴尬模样,他们既不能反驳,又不能认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是。

奉移山毕竟心机深沉之辈,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帮主……他老人家正在我们丐帮总部处理帮中大事,这等小事,自然不会劳他老人家玉趾亲临。”

伏隐眼睛望着屋顶,慢慢地说道:“此事他若是亲自前来,不免有损他帮主的形象,这次算他运气,否则我真要好好臭骂他一顿,但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完。”

奉移山见他故意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悻悻地问道:“不知伏大侠还要怎的?你划下道来,我们丐帮接着便是。”

这话语气里不免有些置气的感觉了,他自觉忍气吞声,岂料他们依旧不依不饶,好歹丐帮也是一个大帮派,被他们这么说来说去,就像大人训斥做错了的孩子,简直让他们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伏隐道:“若是我猜得没错,你们丐帮此次对付天剑门,不过是整个丐帮一场野心企图的一部分,且天剑门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你们尚且费尽心机,不惜从内部分化,借助和天剑门有过节的门派来找由头,足见你们的图谋之深之广,足以在江湖上掀起一番大浪来,我想知道,你们丐帮的野心和目的究竟是什么?”

朱重阳闻言,不禁对伏隐刮目相看起来,这番话他也想到了,且由他来说,那是理所当然,想不到这小子也能想到这些。

奉移山脸色一变道:“伏大侠只怕是多虑了,我们丐帮又怎会有什么野心?”

伏隐冷笑道:“你不肯承认也罢,你跟我说说,现在你们丐帮总部在什么地方,我直接去问刘呈祥那小子去,你们丐帮何时有了总部,真是令人意外。”

丐帮以前的确从未设立过总部,但遍天下都有丐帮的分堂,就算没有分堂的地方,也会有丐帮弟子的聚集之地,单单这个总部,已足以彰显丐帮的野心了。

奉移山道:“我们丐帮总部设在应天府,到了应天府自然会有人领着几位大侠去见我们帮主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一时没什么话好说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伏隐道:“你们丐帮……唉,说了又有什么用?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只怕也剩下不了多少了,我看你们还没动筷,是否我们影响了各位的胃口?”

奉移山干笑道:“伏大侠说笑了,我们不饿,不饿,若是两位大侠没什么吩咐,我们这就走……”

朱重阳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我想知道,你们丐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的?能来这种场合吃饭,我想以丐帮的声望,诸位总不会白吃白喝吧?”

奉移山连忙命弟子去结账,同时说道:“朱大侠说笑了,我们丐帮又岂是祸害百姓之人?自然不会白吃白喝了。”

前去结账的丐帮弟子本想只结算自己八桌的饭钱,被奉移山喝道:“天剑门是咱们请来的客人,也一并给结了账,朱大侠伏大侠他们这一桌的账,咱们也给付了!”

伏隐道:“不敢!我们自己吃饭自己结账,谁要是想替我们结账,那就是瞧不起我们了。”

奉移山无奈,只能让丐帮弟子只结十桌酒菜的账。

结完账,丐帮弟子就要离去,朱重阳又叹道:“今日不同往日了,以前丐帮弟子都是讨饭吃,现在有钱了,花钱买的饭菜都不吃,真正令人刮目相看!”

奉移山再次命令丐帮弟子将桌上的酒菜都倒入他们的饭碗或者布袋中,这才向朱重阳告辞离开。

最后这几句话,朱重阳等人虽然没再说什么难听的,但从奉移山到下面丐帮弟子,无不感到丢脸至极,朱重阳更是字字如刀,让他们比被骂了娘还要乖乖听着更窝囊,人人心中暗恨,却又都无可奈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回少林

等到丐帮弟子离去时,天门剑的人也跟着灰溜溜的走了,天剑门的弟子则全都露出死里逃生的轻松神态。

偿若没有朱重阳等人的仗义出手,只怕他们这些人都要惨遭丐帮的毒手了。

黎遮云先是准备训斥黎星辰几句,偿若没有他的担保,他们未必会来赴丐帮这个宴会,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黎遮云眼中,丐帮之所以想要吞并他们,很大一部分都是黎星辰招来的祸患,此子虽然是他侄儿,是他们天剑门掌门之子,他黎遮云也不准备客气。

只不过有朱重阳等人在这,他一时不好先清理门户,只能瞪了黎星辰一眼,看得他胆战心惊时,黎遮云和聂洗石二人来到朱重阳三人身旁,拱手后再做了一个深躬,朱重阳和伏隐连忙拦住二人,朱重阳道:“黎兄,聂兄不要这么客气了,两位的气节我们都是有目共睹,就算丐帮如此相欺,两位也是好不示弱,令朱某佩服。”

黎遮云苦笑道:“惭愧惭愧,偿若不是朱大侠等人仗义出手,只怕我们天剑门难脱大难,还谈什么气节,这丐帮实在是欺人太甚。”

朱重阳眉头一皱道:“诸位对于丐帮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感到奇怪么?”

黎遮云一愣,还没明白他话中一时,聂洗石已经说道:“非但奇怪,而且令人感到害怕,昔年第一大帮,本事维护武林正气,为百姓伸张正义,但今日所为,简直和魔教邪帮无疑,偿若丐帮继续如此行事,恐怕……恐怕非是武林之福。”

聂洗石原本想说恐怕会成为祸胎,不过他忽然想起,朱重阳的父亲朱雀和原丐帮帮主汪九成乃是生死之交,还不知道他们和丐帮之间现在的关系,因此话也不敢说得太重。

朱重阳显然也听出来他的顾虑,连忙说道:“家父以前跟丐帮渊源极深,且得过丐帮不少助臂,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自从汪帮主去世之后,到丐帮四分五裂,群龙无首,再到如今由刘苏儿之子刘呈祥接管丐帮,在我眼里,丐帮已非当年那个丐帮了,物是人非,丐帮中究竟还有多少昔日的弟子,谁也不好说,偿若丐帮为非作歹,朱某非但不会再顾念旧情,反而会跟他们死磕到底。”

这番话让聂洗石放下了心事,他笑道:“有朱大侠这一番话,我就放心了,唉,想不到昔日武林中代表着武林正道的最大势力,竟然……”

说到这里,聂洗石有些不知如何措辞。

朱重阳道:“这件事的确令人担忧,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和丐帮现任帮主刘呈祥还算有些交情,回头我们去找他,偿若他要是有什么走上歧路的苗头,我们尽力扶正便是。”

聂洗石点了点头,不过又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朱重阳由衷地说道:“人都说石敢当是个胆敢跟阎罗王斗的好汉子,朱某一直有心结识,怎奈缘悭一面,一直无缘相见,但朱某心中还是认定聂兄是武林中少有的好汉,此次相见,聂兄对我朱某,怎的还有什么顾忌不能说的么?”

聂洗石想了想后说道:“我聂某原本是个实心肠的人,才有了什么石敢当的称号,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聂某行事也小心谨慎了许多,这次陪我这位结义兄弟黎遮云前来,已是我许多年来罕有的莽撞之举了,这主要还是因为黎兄弟是聂某仅有的可以交心之人……唉,往事不堪提,聂某胡言乱语一番,只是想提醒朱大侠,就算是结拜兄弟,有时候也并不可信,更何况朱大侠和那刘呈祥不过交情尔尔……朱大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朱重阳点了点头:“知道,朱某谢过聂兄的提醒,我也做好了不能劝说他听的打算,聂兄在朱某眼里,还是那个敢作敢当的石敢当,否则也不会蹚天剑门和丐帮之间的这趟浑水了。”

几人又寒暄了一会,语气中都是对丐帮的担忧,朱重阳安慰了他们几句,让他们若是再受到丐帮的威胁,就由他来解决。天神

分别前,黎遮云力邀他们三人一起吃了饭再走,但朱重阳等人还是拒绝了。

离开醉乡楼,伏隐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刚才对那姓奉的冷嘲热讽的态度,真是大快人心。”

朱重阳却叹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你以为丐帮会走到这一步是偶然么?”

伏隐道:“我又不傻,还能看不出刘呈祥那小子的意思么?我猜他肯定是急切地想要振兴丐帮,恢复丐帮昔日的声望,只不过做得太过了而已。”

朱重阳怫然道:“这岂能用一个做得太过了来解释?今日丐帮所做的行径,更和昔年魔教的行径有什么分别?丐帮昔日的声望,在汪九成汪帮主的领导下,那是什么声望?偿若丐帮走上邪路,还谈什么声望?”

伏隐很少见到朱重阳这么疾言厉色的,他收起了嬉皮笑脸道:“不错,他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过又不是我伏隐做错了,你冲我发什么火呀?”

朱重阳叹了口气,刚想再说什么,叶乘风居中劝解道:“两位大哥别因此争吵了,咱们先赶去少林再说,晚了的话只怕天黑之前赶不到了。”

听到叶乘风提起少林寺,朱重阳和伏隐都不再说什么,而天色的确不早了,他们在醉乡楼耽误了不少时间,的确需要尽快赶过去。

离开洛阳,三人展开轻功,直奔少林而去。

一路无话,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来到少室山。

来到少室山山腰之后,叶乘风道:“我去少林别院一趟,两位大哥先去将经书送回,办完事后咱们再在别院相见。”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知道他是先去看看他的结义兄弟郑成仁,便没有勉强,三人自此暂时分别。

来到少林寺后,知客僧认得朱伏二人,不必跟他们通报,便指点他们去达摩院去找方丈。

达摩院乃是少林寺研究武学之地。

常言道,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武功本就包罗万象,除了少林僧人自己创制的武功之外,还记录了天下大部分门派的武功招式,只是很多武功都很粗陋,并非直接别派誊抄而来,而是少林僧人遇到这些武功后,回到寺中施展出来,自有达摩院的武僧负责将这些招式记录下来,然后去芜存菁。

每隔一段时间,达摩院便需要对这些武功招式分门别类,将相近的武功重新编排整合,吸取各家武功所长,结合少林内功,尝试着创制出一套新的武功,这样才能使少林寺的武功不至滞后,也能在汲取白家所长后,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尽管江湖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几位并非出身少林寺的顶级高手,但这些高手却只是昙花一现,难以传承下去,而少林寺的武功却会越来越广博,也越来越精深。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方丈之忧

朱重阳和伏隐来到达摩院时,慧慈方丈正听着达摩院僧人的讲述,什么江湖上最近新出现的武功并不多,也没有多少新意,和少林寺不少武功类似,不值得一录等等,不过他们也并没有闲着,将少林寺的武功又重新整理了一边,还精简了其中几套武功的招数云云。

慧慈方丈勉励了他们几句,正要详细询问,忽然心有所觉,猛一抬头,看到朱重阳和伏隐二人到来,连忙撇下达摩院高僧,匆匆走了过来。

朱重阳施礼道:“幸不辱命,经书已被找了回来。”

身为少林寺方丈,慧慈无论武功还是佛法,修为都已登峰造极,早就勘破了红尘中的功名,对寺中的武功也都是抱着收集并保护中土武学的想法而来,因为少林寺广开门户,不但招纳出家弟子,且不禁俗家弟子入寺习练,因此慧慈不过将少林武学秘笈只看成一种提升修为的工具而已,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对于少林寺中两大绝学《易筋经》和《洗髓经》,就连慧慈都难免为之动心。

《易筋经》作为少林寺最深入浅出的一本绝学,平时藏在只有方丈才知道的地方,若非遇到有缘之人,就连见上一面都难,而由少林方丈亲自看守,所以千余年间,一直都妥为收藏,而作为两大绝学的另一本《洗髓经》,则饱经磨难,已经数次丢失又数次找回,尽管每一次找回丢失的经书之后,少林寺都会严加看管,但不知怎的,这本经书无论怎么看守森严,依旧会莫名其妙地丢失。

造成这种情况的,就是因为少林寺对《易筋经》和《洗髓经》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前者只要勤加苦练,定能让内功修为更上一层楼,而后者则必须在内力散尽之后修炼方有结果,且谁也不能保证内功散尽后一定能练出什么结果来,因此就连本寺僧人愿意修炼的也不多,看守自然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认为,就连本寺僧人都不去修炼的内功,外人自然更不会去冒险去练了。

怎奈事实常出人意料之外,这本《洗髓经》饱经劫难,数易其手,有些东西放在手中时不觉得什么,一旦失去后方知道其珍贵,作为少林寺两大绝学之一的《洗髓经》尤其如此。

而想不到这本经书竟然会被朱重阳和伏隐这么快给找了回来,慧慈心中感慨,此事记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始终侠义为先,又是大侠朱雀和红缨公子的后人,当真是虎父无犬子,这本经书由他们找回来,正是再合理不过了。

伏隐将经书从怀中取出,恭恭敬敬地递给慧慈方丈,慧慈方丈先施礼谢过两人的无量恩德,这才接过,随手翻开看了看,真是佛祖庇佑,经书完好无损。

慧慈方丈再次表示了感激。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连忙谦逊道:“这不算什么。”

慧慈似有所悟地说道:“上一次经书丢失后,便是由红缨公子伏隐亲自送了过来,我便想到了当时经书是由朱雀和伏缨两人共同找了回来的,想不到这次经书丢失,又是由两位侠士的后人找回,唉,我们少林寺可欠了你们父子四人很大的人情呐。”

朱雀忙道:“方丈这么说可折煞我们了,能为少林尽一份自己力也是我们的荣幸。”

慧慈叹道:“不骄不躁,似两位这般才配称得上是侠义之士,江湖中若再多一些像你们这样的义士,世上哪里还有邪祟之物的容身之处?”

听到少林方丈的赞许,两人都很高兴。

伏隐忍不住问道:“方丈不像知道那入寺杀人夺经的凶徒是谁吗?”

慧慈方丈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道:“一个人身强体壮,又内力高深,外邪想要令此人生病,恐怕不大容易吧?”第一文学

朱重阳和伏隐闻言都感到这段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朱重阳道:“不容易。”

慧慈方丈道:“少林寺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管凶手是谁,想要这么从外部将之击倒击伤,都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说到这里,慧慈沉吟了一下。

伏隐忍不住问道:“除非什么?”

不等方丈回答,朱重阳已经说道:“除非内邪自生。”

慧慈点了点头道:“不错,除非是内邪自生,想不到我们寺中弟子竟然会勾结外人,否则以我们少林寺的能耐,又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来去,还能杀人夺经呢?”

朱重阳问道:“这个内奸可找出来了?”

慧慈点了点头:“已经执行了寺规。”

背叛少林寺,勾结外人,导致八名僧人被杀,少林典籍被盗,这等行径,只怕就算以少林寺这么慈悲的寺规,至少也得是一个杖毙之局,两人知机地没有多问。

伏隐叹道:“我还想问呢,为何《洗髓经》这么容易丢失,少林寺为何不严加方法,看来并非是少林寺防范不严,而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朱重阳见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经书也已奉还,他们还要去找叶乘风,然后去救那些将会被假《洗髓经》荼毒的几人,救下他们的性命,因此朱重阳施礼道:“方丈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们二人这就告辞了!”

方丈看了看达摩院中正在演示武艺的僧人几眼,然后对朱伏二人说道:“两位且不忙先走,老衲的确有些事要跟二位商量,请两位到我方丈室去谈吧。”

朱重阳刚才那句偿若没有别的吩咐云云,不过是客气话,没想到方丈似乎真有事找他们。

不知道方丈找他们所为何事,两人跟在方丈身后,一边向方丈室走去,一边在肚子里思量着。

来到方丈室,二人在方丈的安排下,分别在两个蒲团上坐下后,方丈也坐在了两人对面的一个蒲团上,然后问道:“不知道两位最近可曾听说了有关丐帮的事?”

听到方丈提到丐帮,朱伏二人不禁恍然,看来丐帮近日的所作所为,就连少林寺也是有所耳闻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将今日遇到丐帮逼迫天剑门一事简要地跟慧慈方丈说了。

慧慈方丈一向给人沉稳雍容之感,让人心中笃定,给人一种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少林寺解决不了的踏实感,但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事在人为

伏隐看到方丈忧心忡忡的样子道:“方丈且不用担心,我和朱重阳二人跟丐帮帮主刘呈祥也算有些交情,他能成为丐帮帮主,我们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加上我二人身份,对他一番良言相劝,想必他还是会听的……”

慧慈方丈苦笑道:“如果他们做的这些事都是打着振兴丐帮的旗号,站在刘呈祥的角度,未必会听你们二人的劝,武林中凡是牵扯到权利二字的,都非交情所能改变的。”

朱重阳听到方丈说的是这些事,而不是这件事,他问道:“听方丈的意思,除了天剑门之外,还有不少帮派都受到过丐帮的胁迫么?”

慧慈方丈更正他的话:“你不该问还有没有,应该要问还有多少。”

朱重阳愕然道:“这么说来,丐帮不是打算去做这些事,而是已经做了不少了?刘呈祥成为丐帮帮主一事,至今也没有多久啊。”

慧慈方丈点了点头:“这个刘呈祥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将江湖上二十多个门派或威逼,或利诱,将他们统统招揽到丐帮羽翼之下,偿若丐帮还是那个行侠仗义的丐帮,这种事反而是件好事,能让江湖上少了许多因为门派之争而发生的打斗,现在细想下,却不免令人心寒。”

以少林方丈的身份,说出心寒二字,那么事情自然已经十分严重了。

伏隐忍不住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权力,他想要的是权力,当时他遇到我们,在咱们两人的协助下成为丐帮帮主,看似偶然,说不定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否则他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丐帮做到这些事,唉,这些事,比如对付天剑门,偿若没有一段时间的筹划,休想做到如此缜密。”

慧慈道:“朱大侠说得没错,听说刘呈祥乃昔日侠士刘苏儿之子,刘苏儿和当年丐帮帮主汪九成乃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想不到他竟然会带着丐帮走上这条歪路。”

朱重阳默然,他忽然想到,以丐帮现在的所作所为,目的无非是恢复当年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或者不至于此,等到丐帮势力庞大到自己都难以驾驭的时候,恐怕他们的打算也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形势使然下,他们说不定还会和少林武当这些武林正派引起冲突,那时候的丐帮何止不再是正义的维护者,反而会成为武林中最大的祸患。

慧慈方丈就是因为能够预见到这一点,所以才找他们两人过来商谈。

刘呈祥成为丐帮帮主到现在不过数月的功夫,就已经吞并了二十多个帮派,照这种形势发展下去,不出两三年,武林中更有何门何派能扼制住他?

偿若丐帮这种一统武林的想法是为了造福武林也就罢了,偏偏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做法,让人不免想到他们之后绝绝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

伏隐道:“然而我们若是劝说刘呈祥不得,只怕也很难强行出手阻止他们,毕竟他们丐帮除了找借口将那些门派招纳过去外,还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如何如何呢?”

慧慈道:“事情棘手就棘手在这,否则我们少林寺又岂会无动于衷?”

朱重阳叹道:“不错,我们总不能跑过去对他们说,我觉得你们以后会做恶,现在就给我收手了吧,这毕竟于理不合。”

伏隐道:“我有个主意,就是太麻烦了些。”

慧慈道:“不妨说出来参详参详。”快眼123

伏隐道:“既然咱们知道丐帮这么做不安好心,那咱们只要阻止他们吞并这些帮派不就行了?就像今日我们阻止了丐帮对付天剑门一样。”

慧慈缓缓摇了摇头道:“这么做一来太被动了,二来咱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在什么时候去对付哪个门派,咱们疲于应付,三来么,唉……”

伏隐问道:“三来什么?”

慧慈道:“你们知道,丐帮曾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昔日余威仍在,许多小门派小帮派,根本不需丐帮使用什么手段,只要表示出一点意思,他们自甘为其羽翼,咱们又怎么阻止?”

伏隐愕然道:“竟会有这种人?我还以为他们都像天剑门那么有志气,宁死不屈呢。”

朱重阳经过深思熟虑后说道:“刘呈祥就算不念我俩旧情,他虽是丐帮帮主,总也是刘苏儿之子,我就不信他连他爹的话都不听了,刘苏儿乃是重情重义,深明大义的大侠,只要能找到他,不愁刘呈祥不听劝,这也是最简单的化解这场危机的法子。”

慧慈道:“阿弥陀佛,若是能找到刘苏儿大侠,此事自然能够水到渠成地解决,但是据老衲所知,刘苏儿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了,只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朱重阳道:“事在人为,我们让好朋友帮忙,尽力将他找到便是。”

三人相顾无言,一时都想不出再妥善的法子,只能依朱重阳所言,尽力去找刘苏儿。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婉拒了方丈留他们在寺里吃顿素斋的邀请,离开了少林寺。

来到少林寺别院,叶乘风正和几名洪门弟子交谈,看到朱重阳和伏隐过来,叶乘风和那几人笑着辞别,过来跟二人会面。

叶乘风问道:“怎的送个书送到现在?天都黑透了。”

朱重阳道:“咱们先下山,路上再说吧。”

嵩山脚下有一个镇子,镇子里颇为热闹,街道上都是摊贩,昏黄的油灯照耀下,摊子上各种商品都显得十分精致,引来不少百姓围观。

朱重阳三人尽管满腹心事,也被这热闹的场景所感染,三个人一时都忘了饥饿,在街上穿梭流连。

伏隐感慨道:“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惯了,忽然感觉过过平常日子也不错。”

朱重阳道:“只怕你过不了几日就会厌烦,寻常的日子固然踏实,只不过太没有激情,像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作生活,你能甘心么?”

伏隐看着那些摊贩的样子,黝黑的肌肤,粗糙的手指,重复的吆喝,茫然的神色,承认道:“要我过这种日子,的确会闷煞我,现在的我自然不想这么做,但谁说的定我以后真正厌倦了江湖上刀头舔血的生涯,心甘情愿去这么平平淡淡地养老呢?”

朱重阳失笑道:“你现在年纪轻轻就想着养老的事?”

第二百二十四章 孝子之过

伏隐道:“老实说,我现在考虑养老的事的确早了些,只是在真如和尚那里听说百里潜形和他兄弟同时一个人时,心中不免对一个人竟能如此复杂感到有些畏惧,现在想来,以前快意恩仇时,却又将人想得太简单了,此后再行走江湖,只怕我对人的顾虑也多了,想着人人都有可能这么让人看不透,那些尊重咱们的人,说不定正在肚子里咒骂咱们,那些委托咱们办事的人,说不定在肚子里腹诽咱们是个傻瓜,那些我认为该死的人,说不定也有迫于无奈的一步,想到这些,我就感到厌倦,感到腻歪。”

对于伏隐的这番牢骚,朱重阳却没有笑话他,而是问叶乘风:“你觉得呢?”

叶乘风道:“我觉得伏大哥想得太多了,有些事完全没有必要去想这么深,就像这些摊贩,你去想他每件货物的出处,是他从别人那里买的,还是他自己制作的?他有什么喜好?他是否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们?恐怕他们自己都不会去思索这些,他们多半都在想着今日多挣点钱回家,去养活家里婆娘孩子,晚上能否喝一杯酒之类,你去想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只怕是自寻烦恼了。”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些人不活在过去的悲苦中,也不会被将来成就如何所左右,他们就活在当下,简简单单,这也是咱们偶然回去想成为他们的原因……”

就在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穿过人群,向他们跑来,后面有一个商贩模样的人大喊:“抢钱啦,快抓住他……”

但无论是逛街的人还是摆摊的人,对于这个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人敢上前仗义勇为?这也怪不得他们,因为这个跑在前面的人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闹市之中,公然抢钱,此人不是胆大包天,就是急需用钱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只可惜此人运气不好,若不是碰到朱重阳等人,他说不定已经跑开得手了。

对付这种毛贼,伏隐连剑都没有拔出来的必要,他趁此人跑到自己旁边时,一拳打在此人小腹上,并顺手夺下他手中的刀丢在一旁。

毛贼惨叫一声,双手抱着小腹跪倒在地,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这还是伏隐手下留情,否则就算是一拳打死了他,也不用花费伏隐多少力气。

后面追逐的人迅速来到此人身旁,从他手中将毛贼抢走的钱袋给夺了回来,又恨恨地踢了毛贼几脚,口中骂道:“老子辛辛苦苦挣的钱,你倒好,说抢就抢,我踢死你……”

此时围观的人不嫌事大,刚才见到毛贼手中有刀子,都不敢靠近,眼下见到他被制服,都围上来,一边骂着,一边想要动手。

朱重阳见这毛贼不想奸诈狡邪之人,这么公然抢钱,说不定有迫于无奈的理由,他拦住想要继续踢打的人,口中说道:“大家住手!我认得官府里的人,待我将他送官,将他打伤了,也一样吃官司……”

听到吃官司几个字,围观的人顿时冷静下来,对毛贼指指点点,吐几口吐沫是免不了的,朱重阳一把揪住此人的胳膊,向镇子外面押送过去。

这人原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听到朱重阳要将他扭送衙门,登时怂了,不断哀求朱重阳放了自己。

来到镇子外空旷无人处,朱重阳问道:“闹市之中持刀抢钱,你胆子不小啊,有这个胆子,为何没胆子凭借一身力气去挣钱?你手脚无损,何必去做这种事?”

毛贼痛哭流涕:“若不是家中老爹生了病急需救命钱,谁愿意甘冒奇险来抢钱呢,求求几位爷别将我送去衙门,否则我那可怜的老爹只有病死家中一途,而我身子骨若,也吃不过监牢里的苦,早晚会死在里头。”

朱重阳听他说话也算条理清晰,不像那些做惯了劫掠之人的口吻,且惯于打劫之人,谁会在大街上公然抢钱呢?他将信将疑,问道:“你所言当真?”

毛贼赌咒发誓地说道:“我可以指天发誓,我所言字字属实,若有一句欺骗几位,叫我天打五雷轰。”爱啃书吧

伏隐因为家学之故,虽然经常偷入大户人家中行窃,可他自认将大部分偷来的钱都用来接济穷人,所以绝没有良心上的不安,但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偷盗穷人的钱,若是持刀抢劫穷苦百姓的钱财,他更是反感,因此他冷冷地说道:“常言道,奸生杀赌生盗,我看你不是老爹生病,而是赌钱输红了眼,才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吧?”

毛贼连忙叫屈,最后说道:“几位若是不信,反正我家离这里也没有多远,我带几位过去一看便知,偿若是我说了谎,你们尽可以将我送官,或者将我宰了,我绝不会有一丝怨言!”

听到他这么说,就连伏隐也不禁有些相信了他,但他毕竟江湖经验深厚,生怕上了此人的当,对他说道:“那你就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偿若你说得是实话,我们不追究你的事也无不可,但是若是你虚言相欺,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毛贼当即带着三人向他家赶去。

路上通过攀谈得知,此子名叫赵鸿鹄,虽然累世务农,却希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只可惜他虽然卖力苦读,却显然不是读书的料,就连乡试都没有中过,虽有鸿鹄之名,却只有燕雀之命。

来到赵鸿鹄家,发现他家中情况果然如同他所言,就连他今日去抢钱时拿的那把刀子,还是跟邻居借的。

见到赵鸿鹄家徒四壁的贫苦,他爹病重的样子,伏隐忍不住感到有些心酸,心道此人也是个孝子,虽然抢钱一事不对,但总是有情可原,因此非但不再指责他什么,反而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以及一些碎银子给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去抢钱,等他爹病好了后,再用剩下的钱随便去做个什么营生。

赵鸿鹄自然是千恩万谢。

随即三人辞别离开。

做了这件好事,三人并没有那种自认为了不起的感觉,反而有种失落的感受。

叶乘风道:“行侠为习武之本,以前我不理解,现在理解了,却感觉一己之力的渺小,天下有这么多人受苦受难,咱们拼尽全力,又能帮助多少人呢?”

伏隐道:“施展武力,不过是行侠仗义的一种手段之一,很多人即使不会武功,也有很多帮助别人的办法,练习了武功之后只不过更有把握而已。”

朱重阳道:“看来咱们的确得去见叶兄弟的这位结拜兄长不可了,咱们力量的确有些渺小,既要去找那些购买了手抄经书的人,又要去找刘苏儿,否则丐帮会越来越势大难制,这两件事都耽搁不得,咱们三人做起来实在过于吃力了。”

叶乘风同意道:“不错,若是没有洪门的帮助,这件事的确不好办,而郑大哥也是我来到中原后,除了你们之外最亲近的人了,咱们今晚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便去找洪门的弟子打听一下。”

三人刚离开村子,后面便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几人耳力高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赵鸿鹄追上来了,此人身子虚弱,脚步轻浮,那是十分容易辨认。

回过头来,果然是赵鸿鹄追过来了,伏隐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鸿鹄道:“几位侠士且慢,在下有事相告。”

伏隐问道:“什么事?”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杞人忧天

赵鸿鹄道:“我见几位都带着刀剑,想必武艺娴熟,不知道在下猜得对不对?”

朱重阳等人还是首次听到旁人用武艺娴熟来形容他们,他们何止是武艺娴熟而已?不过他没有分辨,而是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武艺娴熟,等闲十来个人近不了我们的身,有什么话,赵兄不妨直言。”

赵鸿鹄道:“我有一个堂兄赵展翅,住在登封,他也是个习武之人,属于一个叫做拳剑门的派别,我这位堂兄原本是我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我爹病了,我去找他,结果发现他被什么一群要饭的捉了去,现在生死不明,否则我又何必会出此下策,上街去抢钱呢?”

朱重阳和伏隐交换了眼色,两人心中同时想到,怎会这么巧的?

伏隐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赵鸿鹄道:“家父病了有半个多月,七天……哦不,八天前,我家中就连饭都吃不上了,更休提给家父看病买药了,便向邻居借了些盘缠去了一趟登封,在下满怀希望而去,结果失望而归,三天前回来后,我见爹的病情越来越重,不得已才……”

朱重阳道:“令堂兄在拳剑门内身份如何?”

赵鸿鹄:“身份?”

朱重阳点了点头:“就是他在门内的指责地位一类的,可负责拳剑门内什么职司?”

赵鸿鹄道:“拳剑门教人学武是不用出钱的,只要学成后在拳剑门经营的镖局走镖五年就行了,这样拳剑门靠着镖局赚的钱维持,弟子们也学了本事,我这位堂兄已经走镖了三年多,平时不走镖的时候,他就留在拳剑门内教新招收的弟子武功,平时也有些月饷,日子也还过得去。”

朱重阳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我们替你找回令堂兄?”

赵鸿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偿若能够找到他,我这位堂兄也能偿还一些几位恩人给我的救命钱。”

伏隐失笑道:“找你堂兄一事交给我们了,那些钱是我看在你是个孝子的份上送给你的,何用什么归还呢?”

赵鸿鹄再次千恩万谢后,朱重阳问明了拳剑门在登封的位置以及镖行的所在,然后告辞离去。52文学

回到镇上,天已经很晚了,三人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经营到很晚的酒馆,要了酒菜吃着。

叶乘风道:“这个拳剑门倒很会做生意,让弟子替他们走镖,弟子也能学得本领,他们镖局也能赚到钱,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朱重阳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说道:“咱们上次遇到的天剑门,虽然名声不显,但是也有真本事,丐帮看中他们,当是为了增加丐帮的实力,而拳剑门么,说起来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丐帮之所以会看上他们,我看多半不是想要靠他们增加什么实力,而是为了他们的那个镖局。”

叶乘风愕然道:“区区一个镖局,又非钱庄,何用他们这么费劲去争抢呢?”

伏隐道:“你这就不懂了,丐帮入手镖局最是合适不过,丐帮都是大老粗,没有几个是读过书的人,怎懂经营钱庄?且钱庄听起来很有钱,其实钱庄内存留的银钱并不多,他们接收行商之人的存银,便于商人在异地的存取之用,等到积攒得多了,又将钱财放出去收利钱,而他们本身只留一些应急通兑外,并无多少现银,很多人若是取钱多了,还要提前打招呼,他们再从其他分号将银子运来,所以除非接手钱庄后能将所有的钱给收回来,又不给存钱之人通兑,才能获得一些银钱,否则只拿着自家的银票,用不了多久钱庄就会因为无钱通兑而关门大吉,而镖局看起来不过是押送货物钱财,实则利润之厚,不亚于各行各业,且不需要什么本钱,丐帮什么最多?那就是弟子最多,人最多,有了镖局,就算没有镖头押送,他们自己也可以接手,所以会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朱重阳承认道:“不错,丐帮想要成为第一大帮派,免不了会需要用到很多钱,在醉乡楼的时候,丐帮付起账来,出手之大方,已经和寻常门派差不多了,天下这么多丐帮弟子,偿若都是这种做派,恐怕需要不少银钱才行。”

伏隐冷笑道:“照这么下去,我看丐帮也不用威胁什么天剑门更改字号了,自己先改个名字吧,没了乞丐的丐帮,究竟还算不算丐帮?”

叶乘风道:“我想他们还不至于忘本,在醉乡楼请客,虽然是丐帮花的钱,但我见那些丐帮弟子还都随身带着讨饭碗和布袋,真不知道丐帮如果不乞讨了,天下上万丐帮弟子每日吃饭喝酒的钱从哪里来,一个镖局即使再挣钱,恐怕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吧。”

伏隐道:“这个镖局如果只是开始呢?一旦丐帮羽翼下有了各行各业的门派,到了一定的地步,我想丐帮弟子里还能够去讨饭的也就没多少了,一旦他们不再讨饭,进一步不再穿百结郭衣,再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他们还会不会叫丐帮,还真难说得很。”

朱重阳失笑道:“古人云杞人忧天,我看你现在就是这种情形,在我看来,丐帮的没落是迟早的事,因为丐帮本就是在那种食不果腹的年月壮大起来,等到国泰民安,人人都能吃得饱饭时,除了那些天生残疾无法劳作的人之外,也就没有几人愿意去讨饭,没人讨饭,丐帮弟子也就越来越少,丐帮便也会逐渐式微,那时候叫不叫丐帮,又有什么关系呢?”

伏隐道:“你倒是看得开,以前丐帮何等威风,汪帮主在位时,丐帮何其威风,既能领导丐帮行侠仗义,又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青衣派和黄衣派的争执都被他轻易化解,那时候丐帮又岂是只有穷得讨饭之人才能加入?许多有志之士,甚至不惜散尽家财加入丐帮,若非如此,丐帮怎能有此声威?”

这一点朱重阳倒是没有反驳,反而点头道:“不错,尤其是令尊红缨公子将半生偷来的大部分钱财都交给丐帮,让丐帮帮着分发给穷苦百姓,丐帮非但没有一点私心,反而搭上人力物力,活命无数,使得红缨公子和丐帮之间的合作成为了一段佳话,而丐帮的声誉,也就是从这些小事中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的,反观现在丐帮的胡作非为,只怕非但不能壮大丐帮的声势,更有可能就此毁了丐帮。”

叶乘风道:“若是能让刘苏儿看明白丐帮由此会沦落到什么地步,以他跟汪帮主昔日的交情,定然不会坐视不理,若能有刘帮主父亲出山,还怕他不肯听劝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色厉内荏

伏隐叹道:“咱们说的是什么?不是怕刘苏儿大侠不肯相劝,而是能否找到他,若是不能在丐帮彻底走上歧路之前请他老人家出山,说什么都是虚的。”

朱重阳道:“此事棘手就棘手在这,咱们既要着急去找那些买了假经书的人救他们的命,又要着急去找刘苏儿,所以……”

伏隐道:“所以咱们明日解决了拳剑门的事之后便需要兵分两路了,对不对?”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对头。”

伏隐再道:“去找那些短命鬼的事,自然是交给我了,而去找洪门的人帮忙,好找到刘苏儿一事,则由你们去做?”

朱重阳笑道:“不错,你真是神童,将我心中怎么想的都猜出来了。”

伏隐呸了一声道:“凭什么让我去找那些倒霉催的,让你们优哉游哉地去找洪门的人,去找刘大侠?”

朱重阳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担心这些拿到假经书的人,在找上他们之前,他们早就将假经书又抄了几本出来,毕竟他们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偿若咱们说经书是假的,他们不信,等咱们走后接着修炼,我和叶兄弟岂非徒劳无功?还得凭你妙手空空的家传本事,将经书全都找出来,而去找洪门一事,若没有叶兄弟这个和他们帮主拜把子的兄弟前去,自然会失色几分,所以才会如此分派,我的伏大侠,这个解释总没有问题吧。”

伏隐想了想,也觉得这么安排也是唯一的选择,只好叹了口气道:“你们都能结伴而行,唯我孤独一人……”

朱重阳安慰他:“你要做的是救那些蠢材的命,他们若是知道,还不知会怎么感激涕零呢,而且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得了你的好,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只怕你到时候拿都拿不完”

伏隐恨恨地道:“你要是羡慕,我将这个美差让给你,让你也常常好处拿不完的待遇。”

说笑一阵,三人饭饱酒足后,随便找个旅店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三人早早起了床,随便吃了些早点,便向登封赶去。

从嵩山脚下到登封仅有二三十里地,不片晌三人便到了登封。

按照赵鸿鹄给的拳剑门的地址,朱重阳等人找上门去后,果然在拳剑门院门外看到十多名丐帮弟子,通常丐帮弟子都是蹲在青楼酒馆客栈门口,讨要些吃的喝的或者钱财,那是再寻常不过,若是丐帮弟子围坐在一个武林门派的门口,那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三人来到拳剑门门口,看着院门牌匾上的拳剑合一四个字,此刻尤其显得讽刺。

刚准备走进去,便有两个丐帮弟子凑过来问道:“什么人?”

朱重阳道:“我们找拳剑门的人,关你们丐帮什么事?”

这两名丐帮弟子中的一人冷笑道:“拳剑门现在已经成为我们丐帮的部属,你说关我们什么事?”

朱重阳道:“就算拳剑门成为你们丐帮的部属,难道就不许我们见面了?哪儿来的这么霸道的规矩?”

另一名丐帮弟子露出凶狠的神色道:“我们丐帮就是这么霸道,怎么,不服气么?”

朱重阳还想再讽刺他们几句,伏隐已经受不了这两人的嚣张态度,反问道:“不服气又怎的?丐帮自诩侠义为先,现在变成这样,真是令人不齿,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前一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打了你你不也白挨着?你……”

说着此人就像来推搡伏隐,另一名丐帮弟子连忙拦住他,并对伏隐三人说道:“我们也不想惹事,你们快走吧,我这兄弟脾气不好,若是拦不住,你们可别怪我……”

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摆明了就是要赶他们走,这种把戏伏隐三岁的时候就会了,他笑嘻嘻地说道:“我倒想看看你拦不住他,他又能怎样?”

那名阻拦的丐帮弟子一脸愕然,唱红脸的丐帮弟子先是怔了怔,接着喝道:“好家伙,竟然不将我们丐帮放在眼里……来呀……”

听到这名丐帮弟子的招呼,周围十几名丐帮弟子全都围了上来,颇有些地痞无赖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弱小的感觉,但伏隐却看出此人已经色厉内荏,先是提起丐帮的名头,企图让三人知难而退,见自己无动于衷后之后又招来同伙,担心自己吃眼前亏。

这等行径,哪里还有半分昔日丐帮的样子?

朱重阳知道伏隐的目的,就是想教训教训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丐帮这么公然逞凶,定会有吃瘪的时候,否则他们只要亮出字号,丐帮弟子又岂能凶得起来?

等到十多名丐帮弟子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之后,先前那名丐帮弟子又变得趾高气扬起来:“刚才让你们走,你们不走,还出言不逊,现在想走也来不及啦,别说我们丐帮仗着人多欺负你们,只要你们跪在地上给老子磕个头认个错,老子也不来为难你们。”

伏隐叹道:“你就算喊我爷爷,我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孙子呢……”

话没说我,那名丐帮弟子便已经恼羞成怒,出拳向伏隐攻来,伏隐跟他啰嗦半天,等的就是他出手之时。

为观的丐帮弟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声惨叫后,伏隐好端端的站在当场,那名向他出手的丐帮弟子则不见了踪影。

难道伏隐在这名丐帮弟子在对付伏隐时,被伏隐的内力反震得灰飞烟灭了?

自然不是,而是这名不长眼的丐帮弟子拳头还没有击中伏隐时,伏隐已经使出四十多拳,这四十多拳全都击在对方左右空处,为的就是惑人耳目,让其他丐帮弟子看不出他是怎么出手的,而伏隐真正的杀招是在他脚上,他趁着四十多拳的拳影遮挡住丐帮弟子的视线之际,一脚将此子提到了旁边的屋顶上,而从丐帮弟子的角度看来,才会有他忽然消失了的错觉。

伏隐本不擅长用脚,这一招正是他跟随朱重阳久了,耳濡目染下,跟他偷师而来的一招豹尾脚上的功夫,已经有了朱重阳的三分神韵。

等到一众丐帮弟子发觉同伙被送到了房顶上后,无不大惊失色,纷纷后退一步,擎出兵器,将伏隐等人围在中间,一副想要群起而攻之,却又不敢抢先出手的样子。

伏隐冷冷地说道:“但凡敢向老子出手的,老子绝不会手下留情,别怪老子没有事先告知。”

可是这帮丐帮弟子何曾吃过这种亏?十多人面面相觑后,不知哪个丐帮弟子举着刀正要动手,拳剑门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呼喝:“住手!”

丐帮弟子闻言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垂首退开。

看来这声呼喝之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第二百二十七章 童叟无欺

伏隐先是以为是刘呈祥来了,心道来得正好,老子正要问问他,丐帮这么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很快他就发觉这声音并非刘呈祥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人。

此人出来后,先是喝骂了这些擅自出手的丐帮弟子,接着向朱重阳伏隐等人抱拳道:“原来是朱大侠和伏大侠等人前来拜访,弟子们狗眼看人低,两位大侠都是高人,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伏隐很诧异他竟能认出自己来,但看到此人的眼光刚刚从自己腰袢的流萤剑上抬起,明白了此人是从自己这把剑上认出来的,故而他只能认出自己和朱重阳,却不知道叶乘风是谁,谁都知道他伏隐和朱重阳两人是常常待在一起,他冷笑道:“贵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偿若我们不是朱重阳和伏隐,你们这欺软怕硬的作风就要展露无疑了?”

这人苦笑道:“只怕伏大侠对我们有些误会……”

伏隐呸了一声道:“误会?那我问你,你们丐帮不好好地待在丐帮分堂,来人家拳剑门干什么?”

朱重阳见此人四十多岁年纪,虽然穿着丐帮的服饰,衣服上也有补丁,却比寻常丐帮弟子身上干净多了,而且补丁也在不显眼处,这人说话也是一副让人厌烦的客气样,不带半分真心,不像是丐帮中的什么小头目,反倒像一个不愿得罪同行的商人,他赔笑道:“我看这中间定有不少误会,我们丐帮喜欢广交朋友,拳剑门的掌门冯洒金对我们丐帮又十分敬仰,非要和我们攀结关系,让我们丐帮成为其靠山,我们拗他不过,便来此相见,冯洒金掌门热情好客,使得我们在这里盘横了多日,不想竟被两位大侠误会了。”

伏隐自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他刚要说话,朱重阳抢先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在丐帮中所任何职?”

这人笑道:“在下免贵姓陶,名叫陶官窑,陶乃陶瓷之陶,而非逃之夭夭之逃,家父给我起这个官窑为名,就是让陶某要作个好陶,真陶,为此,江湖上的朋友都称呼在下做童叟不欺,陶某在丐帮中乃是一个小小的堂主,两位大侠没听过陶某的名字自然好不稀奇。”

陶官窑这个名字令人过耳不忘,朱重阳和伏隐果然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甚至对他这个童叟不欺的外号也没听过,什么童叟不欺,非但不像江湖中的绰号,倒想是什么店铺门口的招牌。

朱重阳道:“原来是陶堂主,堂主在丐帮中统领一方的丐帮弟子,是除了帮主和长老之外,在丐帮中地位最高的职位,想不到在陶堂主口中,却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不知道在陶堂主眼中,丐帮什么职位才是大的呢?陶堂主的野心可不小啊。”

听到朱重阳的冷嘲热讽,陶官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更没有惶恐之色,他笑道:“朱大侠有所不知,我们丐帮新任帮主刘帮主上任之后,让我们务必保持谦逊谨慎的待人态度,切不可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趾高气扬,倒不是陶某有什么野心。”

朱重阳道:“既然冯洒金是仰慕丐帮,有希望丐帮能够庇护他,那么我想冯掌门应该就在拳剑门中,偿若招待像你们这样的贵客,他主人家却不在,岂非太过失礼?”

陶官窑道:“冯掌门的确在这……”

不等陶官窑说完,伏隐就打断他的话道:“我还以为冯掌门不在呢,既然他在这里,做主人的不来迎客,反倒让他请来的贵客出门接客,这是什么道理?”

陶官窑道:“伏大侠更是误会了,陶某并非出来迎客的,而是刚准备出门,路过这里,见到我帮弟子竟然对两位如此不敬,这才出言相询,几位大侠若是找冯掌门,直接进去便是,陶某还有些私事,就不陪诸位进去了,请,请!”

朱重阳听陶官窑说话言不由衷,不过此时也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三人有没有什么理由拦着陶官窑不让他走,只得撤开身子,让他出去。

陶官窑抱拳道:“失礼失礼,改日陶某有空再请几位吃酒谢罪。”第五

说罢,陶官窑穿过朱重阳和伏隐之间的空档走了出去,伏隐身子向后一撤,等陶官窑走过去后,他在后面说道:“我们这番进去,不会再有丐帮弟子阻挠我们了吧?”

陶官窑回过身来陪笑道:“之前都是误会,这些瞎了眼的东西不识几位身份,以至于将几位当成了……眼下误会已经解开,哪里还有人敢阻挠几位呢?若是有,不用伏大侠出手,陶某都不会饶过他们!”

伏隐点了点头,看着陶官窑又告了几声得罪,这才领着十多名丐帮弟子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陶官窑都没说他要去干什么,足见他也并没有将朱重阳等人放在眼里,这些客套话,不过是出于不想得罪两人的借口而已。

伏隐冷笑了一下,和朱重阳以及叶乘风三人一起走了进去。

穿过院子里的一片练武场,来到位于一排房子中间的大堂门外,整个院子里都看不到几名拳剑门的弟子,令人感到有些古怪。

来到大堂门口,三人看到厅堂内坐着几个人,朱重阳朗声道:“不知冯掌门在不在这里?”

屋内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答,朱重阳又问了一遍。

伏隐道:“有些不对劲!”

三人立刻冲了进去,厅堂中果然坐着几个人,一个人坐在一张坐北朝南的主位上,此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看来就是拳剑门的掌门冯洒金了,只见他怔怔地看着门口几人,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怎的,竟然一言不发。

其他几人神情也都差不多,不过坐在主座下首,眼睛也是望着前方。

朱重阳刚才以为几人已经遭了毒手暗算,虽然坐着,却已经被杀死,如今看来,这些人眼中都泛着光,还都活得好好的,不禁暗中松了一口气。

伏隐道:“几位难道是聋了么?为什么不说话?”

这几人还是一言不发。

朱重阳立刻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来到几人身旁,伸手在这几人身上拍了拍,这几人方才长吁一口气,为首的冯洒金愤然道:“好个仗势欺人的丐帮!”

原来这几人都被点了穴道,并非听不到朱重阳的问话。

第二百二十八章 威逼利诱

朱重阳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冯洒金见到朱重阳等人都是脸生之人,忙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朱重阳将三人身份说了。

冯洒金和坐在下手主位上的几人交换了个眼色后,惊疑不定地说道:“你们……你们可是跟丐帮一伙的?”

伏隐道:“不是,你是冯掌门?”

冯洒金点了点头。

伏隐道:“丐帮近段时间有些不大对劲,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查探丐帮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诸位不要有什么顾虑,且跟我们说说,我们定会为诸位住持公道。”

冯洒金道:“几位当真是朱大侠,伏大侠以及暗器之王的后人?”

等到朱重阳费尽口舌让他相信后,冯洒金这才一拍桌子道:“我说那姓陶的怎么匆匆走了,原来他知道是你们来了,不敢在这里待了。”

伏隐道:“你别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冯洒金问道:“关于丐帮是如何欺压我们拳剑门的,冯某自然会详细地跟三位好好说的,不过在冯某跟诸位解释清楚之前,还想问明白,几位是怎么知道丐帮来找我们拳剑门的麻烦的?”

伏隐跟朱重阳交换了个颜色,似乎是在说,那陶官窑果然是在胡说八道,刚才他说什么拳剑门仰慕丐帮威名,想要依附在丐帮羽翼之下云云,全都是蒙混之词,此人似乎料定了他们不会当场戳穿他,所以说完这些话之后,就假借什么私事匆匆离开了,他为了脱身撒谎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朱重阳和伏缨等人若是见到他们如此对付拳剑门的人,自然不会就这么任由他们离开,让朱重阳惊讶的是,他说谎时的那份从容,让人就算明知道他在撒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朱重阳道:“我们……此时说来也巧,贵帮中有没有一个叫做赵展翅的人?”

冯洒金点了点头:“赵展翅是我的弟子,他学了我们拳剑门的武功后,正在保全镖行看镖,再过一年多,他就彻底出师了。”

朱重阳问道:“他人在哪?”

冯洒金愤然道:“朱大侠可知你若是早来一日,根本就见不到我们几个?”

朱重阳听他说话没头没尾的,跟着问道:“什么意思?”

冯洒金道:“丐帮将我们拳剑门的人全都强行带走,让我们吃足了苦头,直到我们答应拳剑门成为丐帮的一个分支,我们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保全镖行也要将赚来的钱分给他们七成,他们才肯放了我们?”九九中文

伏隐看了看坐在下手的那几人,这些人年纪比冯洒金年轻些,多半是冯洒金的师兄弟。

这几人见到伏隐看过来的目光,连连点头:“不错,我们是今日一早才被押送回来的。”

伏隐怒道:“丐帮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一步了?”

冯洒金道:“他们胆大妄为到这一步,我们又能奈他们何?别说我们小小一个拳剑门,就算是一百个拳剑门,又岂是他们丐帮的对手?他们若要欺负我们,我们又能怎么办?偿若是别的帮派倒也罢了,我们也能找人居中说和说和,可是他们丐帮如此势大,谁又敢得罪他们?谁又想惹祸上身?除非像你们朱大侠伏大侠这班人,才不怕他们,不过几位的尊长也都和丐帮有着极深的渊源,只怕也未必……未必肯为了我们而跟丐帮过不去吧?”

朱重阳叹道:“你不用用这种拙劣的激将法,我们是论理不论人,他丐帮再怎么势大,我们也不能因为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坐视不理,对了,你们回来了,那赵展翅等人呢?难道他们还在丐帮的手中?”

冯洒金摇了摇头:“赵展翅被他们逼着押镖去了,本来最近镖行的生意有些冷清,不知道丐帮是从什么地方招揽来的生意,他们先收了镖银,却让我们的人去干活,还不知道他们答应给的三成能不能兑现。”

伏隐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押这趟镖?”

冯洒金道:“我们不押也不行啊,那姓陶的说了,这趟镖途径之地都有丐帮的人在途中盯着,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他们拿我们是问,我们又岂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朱重阳闻言沉思起来,一时没有说话。

伏隐道:“丐帮究竟是怎么和你们约定的?他又是怎么找上门的?你跟我们好好说说。”

冯洒金道:“有什么好说的?前段时间,我正在院子里教弟子习武,当时赵展翅等一众弟子都在,丐帮忽然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就是那个姓陶的,他自称陶官窑,是丐帮洛阳分堂的堂主,想要我们拳剑门成为他们丐帮下的一个分支,我自然不肯答应,姓陶的就说了不少狠话,说让我们拳剑门从武林中除名什么的,我见他们来的人也不多,心中不服,便跟他们交上了手,不曾想那陶官窑武功高出我太多,不片晌我们便被他打倒在地,随即他们将我们用马车拉到了荒郊野外……”

在荒郊野外的无人处,拳剑门上上下下无不收到了丐帮的百般折磨,在折磨他们的同时,陶官窑还不断劝说他们,说一个小小的拳剑门跟他们丐帮作对又有什么好处了?如果归顺丐帮,以后在拳剑门遇到危难时,他们还能坐视不理么?随着陶官窑的威逼利诱,再加上冯洒金看着本门弟子们所遭受的罪过,终于忍受不住,答应了丐帮提出的条件。

可是丐帮的陶官窑看他答应得太痛快,竟以他们其心不诚为由,又跟着折磨了他们几日,让冯洒金又是愤怒,又是无奈,又是痛恨,偏偏又毫无办法,近些年保全镖局着实赚了不少钱,冯洒金除了平时教练弟子外,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何曾受过这种苦?

所以冯洒金嘴上答应了丐帮的条件,暗中还企图去找少林的人来主持公道,当然,现在的冯洒金还不知道少林此刻也为丐帮的所作所为感到头疼,否则也不会老着脸皮让朱重阳和伏隐出手帮忙了。

讲完这些,冯洒金道:“幸好你们来了,那姓陶的还威胁我不能将这些人说出去,否则还要如何如何,现在是你们找上门来的,我想他们也不至于对我们骤下毒手吧?”

伏隐道:“你放心,我们既然知道了此事,就绝不会任由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朱重阳道:“不知在登封有没有他们的聚集处?我们去会会他们。”

冯洒金道:“现在他们就住在我们镖局内,几位到了那里,当能找到他们。”

第二百二十九章 瞎子半仙

来到保全镖行,并没有见到陶官窑,甚至没有见到一名丐帮弟子,只有几名拳剑门的弟子留守着,见到朱重阳等人过来,都露出戒备的神色。

伏隐吆喝道:“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在这儿?那群丐帮的狗崽子呢?”

听到伏隐这么称呼丐帮的人,拳剑门的弟子脸上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问道:“你们……你们又是什么人?”

朱重阳道:“我们是你们冯帮主的朋友,来找丐帮的麻烦的,他们人呢?”

尽管有朱重阳和伏隐一副不将丐帮放在眼里的样子,这几名拳剑门的弟子还不敢大意,怕三人只是在诈他们,在试探他们,因此几人你眼望我眼,都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伏隐有心问他们丐帮弟子的去向,想要帮他们对付丐帮弟子,可是他们显然被丐帮弟子威胁过,谁也不敢先开口。

好在冯洒金倒是料到了这一点,派了自己的师弟沙覆金前来说明情况,厘清误会。

见到沙覆金时,这几名拳剑门的弟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个个眼眶含泪,扑了过来。

原本朱重阳等人还奇怪这几名拳剑门的弟子如此老实,怎的丐帮弟子都不在这里,他们还不走,现在看来他们是被丐帮的人吓怕了,竟然没有了反抗的念头。

沙覆金带着朱重阳三人进了镖局后问道:“那些狗贼呢?”

拳剑门的弟子此刻依然有些担心,将门关上以后才说道:“他们有一个陶官窑陶堂主,威胁我们切不可对外说他们的坏话,否则就要我们以及我们三族的命,还要我们好好干,以后在他们的提携下加入丐帮……”

沙覆金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打断这名弟子的话:“我是问你他们去了哪里!你扯这么多干什么?”

另一名拳剑门弟子道:“禀告师叔,他们说有事去办,至于什么事他们没说,弟子们也没敢问,他们命我们守在这里,谁也不准离开,我们……我们也不敢……”

伏隐问道:“他们走的时候,是朝哪个方向去的?”

这名弟子说道:“向西,不过随后去了哪儿,我就不清楚了。”

朱重阳则想到了另一件事,他问道:“在他们找上你们之前,登封的丐帮弟子都聚集在何处?”

那名弟道:“这个么……我没有注意过……”

沙覆金道:“这个事我比较清楚,以前登封讨饭的叫花子多,他们傍晚时都会去城东的一个破院子,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是不是还在那里,我就不清楚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注意过,这几日就更不用说了。”

朱重阳道:“偿若我猜的没错,整个登封应该连一个丐帮弟子都没有了,不过咱们还是去一趟验证一下。”

沙覆金讶然道:“整个登封都没有丐帮弟子了?这怎么可能?”

朱重阳没有跟他争论,只是说道:“是不是这样,咱们过去一看便知,还请沙兄带路。”

沙覆金带着三人刚要离开,一名拳剑门的弟子说道:“别……你们有了,偿若他们再来了怎么办?我们……我们刚说了他们的不是……”

看到此人畏惧的样子,伏隐怒道:“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偿若他们丐帮弟子胆敢再动你们一根指头,我就十倍奉还给他们!”非凡

这名弟子显然不想要这种口头的承诺,况且丐帮弟子偿若真要了他的性命,别说伏隐会不会去宰了十名丐帮弟子,就算宰了他们,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叶乘风显然看出这名拳剑门弟子的担忧,他对朱重阳和伏隐说道:“两位哥哥过去看看就行了,我留下。”

虽然有叶乘风的担保,但这几名拳剑门弟子见叶乘风年纪轻轻,显然并不认为他能够抵挡住丐帮弟子的攻击。

朱重阳道:“也好,咱们三人先去。”

拳剑门弟子:“沙师叔,这……”

朱重阳明白他们的意思,二话不说,将地上的几块石头踢得飞起,接着对叶乘风道:“出手!”

叶乘风问弦歌知雅意,对着激飞到半空的石头一扬手,几道寒芒闪过,身在半空的石头爆裂碎成粉末。

等到这几团粉末散落下来之后,那几名拳剑门的弟子才发觉击碎石头的,不过是几根细如牛毛的钢针,无不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脸上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到城东破落的院子,这里果然已经人去屋空。

沙覆金一脸钦佩地说道:“朱大侠果然猜对了,他们为何要离开登封?”

朱重阳冷冷地说道:“因为那个什么陶官窑不仅做下如此败坏之事,而且还当面对我们撒谎,现在他们自然担心我们找上门去寻他们的晦气。哪里还敢留下来?”

伏隐则接着说道:“难道他们像个缩头乌龟,以为这么一躲就能躲得了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陶官窑跑了,丐帮跑得了吗?”

沙覆金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无法想象出这么大的一个丐帮,竟然会被他们两人吓得躲起来。

朱重阳到:“偿若咱们找不到陶官窑,难道真能拿其他无辜的丐帮弟子撒气吗?这也不是咱们的性子,我看陶官窑就是因为吃准了咱们这一点,所以才走得这么从容。”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破院子,进入破落院子后面的屋子内,朱重阳一进去便退了出来,他立刻断定:“不对,这里虽然破落,却绝不会是丐帮的落脚之地。”

伏隐看了看里面的情形道:“我同意你的看法,这里至少有两个月没人住了,你看这这蛛网和灰尘。”

沙覆金也同意这个看法,不过他说道:“如果丐帮近期不在这里距离,又会在哪里呢?”

伏隐皱着眉头道:“你是登封本地人,你都不知道,难道还要来问我们两个外地人吗?”

沙覆金连忙解释道:“伏大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如果丐帮的落脚点不在这里……对了,我想有一个人应当会知道丐帮这一段时间的落脚之处。”

伏隐问道:“谁?谁会知道?”

沙覆金道:“是余半仙!”

伏隐问道:“余半仙又是谁?”

沙覆金道:“余半仙就是在城隍庙附近算命的余瞎子,他虽不是丐帮的人,却对丐帮的事所知最多,咱们去找他,定能问个清楚明白。”

第二百三十章 孙大老爷

来到城隍庙的时候,还未到晌午。

城隍庙外人声鼎沸,似乎每个县城都供奉着城隍,而每个城隍庙外都像有个集市,买卖着各种小物件,时常还有表演杂耍的在附近,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在城隍庙东面的街角处,在一名剃头待招的摊位旁边,摆着一张榆木案台,旁边有一根竹竿挑起的幡布条,布条上写着余半仙三个字,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坐在案台后面,手里正抓着一位胖妇人的手不停地摸索,口中说着什么姻缘美满之类的话,引得胖妇人笑个不停。

沙覆金走过去,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往桌上一插,并露出恶狠狠的表情,那胖妇人吓得尖叫一声,跳将起来,若非亲眼所见,真难想象像她这么胖的人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余半仙眼睛里几乎没有瞳仁,看起来并非装瞎,而是真瞎,他耳力过人,虽然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却能通过听而猜得八九不离十。余半仙怒道:“什么人!敢打扰余瞎子的生意?”

沙覆金到:“余瞎子,你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余半仙听到沙覆金称他为余瞎子,神色间闪过一丝愤恨,但这丝愤恨一闪而逝,立刻变成了一副假笑,让人一看便知是假笑:“原来是沙老二,你来找余瞎子,难道也想余瞎子算命么?”

朱重阳知道像余瞎子这种人,他可以自称瞎子,但对别人这么称呼他十分反感,只不过他不肯吃眼前亏,所以没有发作罢了,但这个仇是记下了。

沙覆金道:“我有些事想问你,你跟我走吧!”

伏隐看到那名胖妇人还站在旁边不肯走,似乎还想让余半仙接着给她算命,他对胖妇人说道:“你吃得像肥猪似的,任谁闭着眼睛一摸你那猪蹄似的手,也知道你过得不错,还算个屁?赶紧滚,老子一见你这样的蠢妇就生气。”

尽管这名胖妇人神态让人不喜可是伏隐这么直接开骂,不免有些没有风度,就连朱重阳都听得眉头大皱。

胖妇人闻言非但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尖着嗓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猢狲,你敢骂你家姑奶奶?你算什么东西?你这……”

看来这胖妇人骂人的本事比之伏隐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连伏隐都没有想到,人家根本不怕他。

朱重阳见到事情快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来到胖妇人身旁,用细若蚊蝇,且仅能让胖妇人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听到朱重阳的话,胖妇人夸张地捂着自己擦着胭脂的血盆大口,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真的?”

朱重阳肃然道:“当然。”

胖妇人再尖叫一声,立刻转身就跑,很快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见到这番情形,不仅侧目围观的人感到惊讶,就连伏隐也看得大感不解,他问道:“你跟她说了什么,让她不敢再骂?”

朱重阳笑道:“我说你是一个已经杀了十几人的江洋大盗,她一听之下怕你再杀了她,自然就被吓跑了。”

伏隐将信将疑道:“恐怕不见得吧?”

朱重阳道:“正事要紧,咱们别闲扯了。”

沙覆金拉着余半仙的手,强行带着他离开这里,余半仙道:“我的东西!你怎么也要让我收拾一下吧!”豆子书城

伏隐道:“你这些破烂就扔了吧,回头我补你五两银子,够你做几套案台招牌的了。”

余半仙这才不说什么,只拿着一根明杖,跟着沙覆金乖乖地走了。

走了几条街后,沙覆金来到一座寻常的院子旁,他放开余半仙,用力拍了拍门。

不等朱重阳和伏隐发问,沙覆金先解释道:“这里是我一位小妾的房子,她这几日回了娘家,只有一个老妈子在这里,咱们到里面去谈吧。”

这个院子不大,却装饰得十分精致,院子里种着两片竹子,靠墙根处摆着一排兰花。

老妈子打开门,见到是沙覆金,自然放他们进去。

在厅堂内,老妈子送上茶水,沙覆金问余半仙:“你对丐帮所知多少,我要你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余半仙冷笑道:“你知道我和陶堂主的关系,有些话我自然不好说出来。”

伏隐一拍身旁的茶几,茶几上的杯子跳了起来,他说道:“在老子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

余半仙道:“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好汉,只不过我虽然不过是个瞎子,却也不怕你们,你们既然自称大侠,我看你们可会对我一个瞎子出手?”

伏隐怒道:“你休的用这种反话来激将我们,你以为你是瞎子,我们就不敢对你动手了么?”

沙覆金居中劝说道:“余半仙,你也知道,若没有我们拳剑门的默许,你能在登封活得下去?”

余半仙道:“你想怎的?你们拳剑门虽然对我余瞎子不错,但丐帮对我也不错,怎能为了你们而得罪他们呢?”

这番话足见在余半仙的眼里,拳剑门很丐帮的声威相差太远,他宁可得罪拳剑门,也不想得罪丐帮。

朱重阳道:“丐帮弟子今日全都如丧家之犬,已经从登封逃之夭夭了,你偿若不说,不用等我们怎么对付你,只要我们将你把你所知的有关的丐帮之事广为传颂,让人以为你余半仙出卖了丐帮,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你余瞎子又岂能逃出丐帮的追讨?”

余半仙听到朱重阳的话,脸上露出:“我服了你了,你们想要问什么?”

朱重阳问道:“丐帮弟子在登封时,向来都住在什么地方?”

余半仙道:“以前住在城东的破院子里,两个月前他们搬进了孙大老爷的宅院里,现在他们还在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了,因为今天我也没有见到丐帮的人。”

伏隐问:“孙大老爷?他是什么人?又住在什么地方?”

余半仙跟他说了。

朱重阳立刻站起身来道:“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伏隐跟着站起身来,同时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桌上,和朱重阳以及沙覆金一起离开了院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二世祖

在去孙大老爷家的路上,伏隐还是忍不住问朱重阳:“你小子究竟跟那个胖娘们说了什么,能让她变得这么老实?”

朱重阳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说你是江洋大盗……”

伏隐恨恨地道:“你这话只好去骗傻子,你看我像那种会上你当的人吗?”

朱重阳笑道:“你不是经常上当么?算了,老子怕了你了,跟你说了吧,我跟她说,你小子是个色魔,就喜欢看女人脱衣服,更喜欢帮女人脱衣服,她听了之后就……”

伏隐笑骂道:“你小子当真会胡说八道,奶奶的,那个胖女人偿若真要脱衣服,只怕跑的不是他,而是老子,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别说我,就说你自己是色魔,老子的名声都要被你败光了!”

来到孙大老爷家,这里宅院恢宏,当真称得上是大老爷的风范。

只不过此刻院门紧闭,虽然外面没有上锁,里面却上了闩。这个举动显然跟这么大宅院的气度有些不相符,此时乃是白天,大户人家为了显示威风,也为了挡住那些不怀好意之人,门口通常都会有家丁值守。

沙覆金来到门前,拿起门环敲打起来,他一边敲门一边对朱重阳等人说道:“你们别看这孙大老爷宅子这么气派,其实已不过是个空壳子,这小子是个二世祖,祖上留下的万贯家业,就算吃喝十世也吃喝不完,谁曾想,他在老孙大老爷,也就是孙大老爷他爹去世后,不到十年,就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否则怎会让丐帮趁虚而入?”

伏隐咋舌道:“这小子究竟是怎么败得这么快的?”

沙覆金道:“他好赌。”

短短三个字就让伏缨明白了原委。

沙覆金一边敲着门一边说道:“这位孙大老爷不仅好赌,而且赌品还很好,他是个好面子的人,不像一般的烂赌之徒,他输了的钱财都一点不赖账,不仅不赖账,一开始的时候,谁赢了他的钱,他还多给人家一些,说是能赢他的人,都是运气好,那么他不妨再让对方高兴高兴,他家中那无数金山银山一般的家产就这么输光了,到得后来,他连田产铺子等等都一一输了出去,当时的孙家,是附近几百里范围内真正的大老爷,可惜呀,可惜!”

伏隐失笑道:“又不是你的钱,你可惜什么?”

沙覆金放下门环,等候孙家大宅里的人出来给他们开门,他摇了摇头:“你们有所不知,这孙大老爷有钱时还喜欢做善事,叫什么积阴德,登封周遭一带的人很多人都收过他的活命钱,他家后来因为他沉迷赌钱败坏得差不多了,他自然没有余钱再去做什么善事,这些钱被其他人赢走后,又有几个会拿来做好事的呢?”

朱重阳道:“听你这么说,他孙大老爷这么嗜赌,还能留下这座宅院,也还算不错的了。”

沙覆金苦笑道:“这所宅子本来也已经输出去了,不过有人出头,替他要了回来而已,这个人为了防止这座孙大老爷的房子再给输出去,将房契地契都给扣着,否则他哪里还有栖身之地?”

朱重阳心道,这孙大老爷的经历倒也传奇,赌博害得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类的事他听说了太多,也不以为奇,但最后还有人能帮他赎回宅子的事倒也少见,可怜这位孙大老爷还算有些人缘,积了一些福报。

几人站在孙大老爷家门口说了一会话,还没见有人给他们开门,沙覆金又拿起门环敲了敲。

朱重阳道:“没有人过来开门,甚至没有人应门,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沙覆金怔了怔后说道:“不会吧,可能是因为他院子太大,人又在后院,所以来得慢些吧?”说着,他又用力敲了几下。

朱重阳三人听他这么说,只能又耐下性子继续等待。

又等了一会,伏隐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以后他说道:“不对,刚才你敲门这么大声,是聋子也都该听到了,可是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有人过来开门的脚步声。”

朱重阳断然道:“我进去看看,看来里面是出事了。”

说罢他纵身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轻飘飘地越过院墙,落在院子里。

沙覆金是拳剑门的高手,当然,这个高手只能在拳剑门里称得上,对于朱重阳这种轻功,他非但没有见过,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过,禁不住看得目瞪口呆。

朱重阳进去后,先看了一眼孙府,里面静悄悄的,空旷的院子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随即转过身来,将门后的门闩给打开,让伏隐叶乘风和沙覆金三人进来。

四人在孙府前院搜索了一番,不见人影,朱重阳也发觉,这孙大老爷家当真如沙覆金所言,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能看得出这个宏伟的宅邸以前的兴旺发达,也越为如今的近乎家徒四壁的情形感到可惜。

一个人对于财物的得来太过轻易,是否就不会珍惜了呢?

这话似乎也适用于万事万物,什么人或者事物得到得太轻易,似乎都不会被珍惜。

孙家宅院虽然只有前后四进,但每一进都宽敞得不像话,前后共有一百多间屋子,当然,这些屋子里大都空空荡荡的,能拿去典当的东西都拿去典当,然后再输掉了。

四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前三进院子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第二进院子和第三进院子里的房间里还有不少人住过的痕迹,朱重阳推断丐帮弟子在前一段时间就住在这里,现在自然早就为了躲避自己而逃之夭夭了。

来到第三进院子后,伏隐道:“别浪费功夫了,这个孙大老爷和丐帮的人早就走了,咱们就别在这白费力气了。”

朱重阳问道:“若是他们早就走了,那么院门的门闩又是谁插上的呢?”

伏隐道:“这还不简单?丐帮弟子就算武功平平,两门从里面闭上后再翻墙出来,不也是轻而易举吗?”

朱重阳叹道:“我自然知道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要走,甩手离开就是,又何必这么麻烦呢?”

伏隐道:“或者他们就是在故布疑阵,让咱们在这里好好搜索一番,拖延咱们去找他们的时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后院惊魂

朱重阳摇了摇头:“咱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逃往何处,又谈什么拖延不拖延的。”

伏隐道:“或者他们怕丢了什么东西,所以……”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因为孙府如今已经家徒四壁,就算偷,又有什么值得去偷的呢?

朱重阳道:“反正就快找完了,咱们继续彻底找一遍,或者能够发觉一些线索,胜过咱们在这里瞎猜。”

虽然朱重阳的话说得有些不客气,但伏隐自然不会觉得受到冒犯,他怏怏地说道:“你这小子就是喜欢折腾,还要拉上老子陪你一起折腾!”

话是这么说,伏隐还是跟在后面陪他一起在孙府继续寻找。

来到后院,这里照例是一片花园和一排杂物房,和寻常人家的后花园不同的是,孙府的后花园十分宽敞,凉亭水榭,假山曲廊无不具备,花园中更是种着不少名贵的树木花草,相互映衬下,给人一种宁静安逸的感觉,只是这些花草疏于搭理,又使这原本富丽堂皇的后院显得有些荒芜。

伏隐眼尖,指着凉亭道:“你们看!那里似乎有个人!”

凉亭被花草树木遮掩,原本看不太清,经伏隐这么一提,朱重阳和沙覆金两人都看出那里有个人的轮廓,而且这个人是站着的。

沙覆金道:“奶奶的,这孙大老爷怎么不给咱们开门?我过去问问他!”

这个人影究竟是不是孙大老爷,一时还不好分辨,见到沙覆金气冲冲地走过去,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都担心沙覆金遇到什么意外,便一起跟了上去。

三人饶过回廊,经过一片已经干涸了的池塘,来到凉亭外不远处。

凉亭里的那人身形瘦高,背对着他们,沙覆金一看到此人的背影就认出是孙大老爷,他一边冲过去一边喊道:“我的孙大老爷,你在这里干什……”

“么”字还没有说完,沙覆金便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朱重阳和伏隐两人双双抢上前去,见到沙覆金瞪着双眼,看着孙大老爷的背影,一副被吓呆了的神色,朱重阳问道:“怎么了?你遭人暗算了?”

沙覆金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看!”

三人发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位孙大老爷依旧没有回过头来,这本身就让人感到古怪,朱重阳和伏隐两人顺着沙覆金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这位孙大老爷的脚竟然离地而起,只不过离地的高度不多,让人一时看不出来罢了。

伏隐陡然惊出一身冷汗,他接着目光上移,顺着孙大老爷的脚,腿,腰身,后背一直往上看,这才发觉孙大老爷不但一动不动,而且脑袋还不自然地歪向一旁,看起来十分诡异。

而且孙大老爷虽然凌空站着,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什么绳索吊着他,这简直是活见鬼了。

这时,一阵风吹过,孙大老爷的身子竟然随风飘动,伏隐硬着头皮道:“这位……这位孙大老爷看起来……看起来像是被吊死的,可是……可是他是被什么吊死的呢?”

朱重阳一言不发,来到孙大老爷身前,这时他才发觉孙大老爷面目狰狞,舌头伸出很长,嘴角都是血迹,眼睛圆睁,带着一副无法瞑目的惊恐愤恨神色,眼睛却又没有光泽,显然已经死透了,嘴角的血也是被勒死时咬破了舌头流出的血。

可是这一副吊死鬼的样子,怎么会凌空出现呢?

朱重阳从旁边折下一根树枝,在孙大老爷的头顶一扫,果然扫到了一根细索,一根看不见的细索,也正是这根看不见的细索,将孙大老爷悬挂起来,才让人看去,以为他是凌空站着。

其实若是仔细看,能够发觉孙大老爷是踮起脚尖的,不过除了沙覆金外,朱重阳和伏隐都一时没有注意到罢了。

朱重阳将孙大老爷的尸体给放下来,然后平放在凉亭中的一张石几上。

伏隐过去仔细查看那根吊着孙大老爷的细索,他发觉这根细索也并非全然透明,只不过细索只有在一定的角度下才能看清,他骇然道:“这孙大老爷竟然上吊自杀了,奶奶的,有钱人竟然还有这种癖好,找死都这么与众不同,吓老子一跳。”

朱重阳仔细查看了尸体身上的伤痕,然后他问沙覆金:“你看这个尸体就是孙大老爷的尸体?”

沙覆金点了点头:“不错,我见过孙大老爷几面,这就是他!不过,他……他怎么这么想不开?”

朱重阳叹道:“孙大老爷不是自杀而死的……”

伏隐问道:“不是自杀,难道还能是被人害死的?”

朱重阳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位孙大老爷是被人掐死后伪装成这样的,好让人以为他是自杀,不会怀疑到别的方面。”

伏隐道:“你怎么看出来他不是自杀的?如果不是自杀,他的舌头又怎么会伸出来这么长?”

朱重阳道:“他被人掐死和时候也会吐出这么长,只不过被人掐死和他自杀而死,他脖子上的伤会不同,你看他喉管和气管都被人用重手法捏碎了,若是简单的上吊身亡,绝不会碎成这样。”

伏隐来到孙大老爷上吊的地方,他仔细看了看那根细索,发觉细索是系在凉亭的梁上的,他一个倒翻身,来到梁上将这根吊着孙大老爷的细索给解开取下,然后轻轻跳了下来,落地之后,他仔细看着手中的这根近乎透明的细索道:“这个细索简直就是个宝物,是谁这么大方,竟然用这个作为孙大老爷上吊的绳索?”

朱重阳接过来一看,同意道:“这的确是个宝物,若是丐帮的人害死的他,那么丐帮出手可算大方的了。”

伏隐道:“关键还不在这里,凶手用这个宝贝将人吊起来绝不会是为了向咱们炫耀他多有钱,为的就是要吓咱们一跳。”

沙覆金听到伏隐的话,自然不敢苟同,谁会这么恶作剧,杀了人后就只为了吓唬吓唬他们呢?

不料朱重阳却说道:“不错,凶手不管是谁,都是在吓唬咱们,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伏隐冷笑道:“偿若我们二人会被这么轻易地吓倒,那才真是笑话奇谈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个优势

沙覆金是个老江湖了,他嘲弄地说道:“这等手段极为愚蠢,他们若是知道两位的性子,当会知道他们这样做只会激起你们继续追查下去的斗志,这人本事不小,不知怎么会做出这种蠢事?”

朱重阳道:“有很多自诩聪明的人,往往就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不独此人为然。”

伏隐道:“可是咱们怎么去找杀害孙大老爷的人?咱们虽然认为陶官窑是凶手的可能性最大,但只要他不承认,咱们又能奈他何?”

朱重阳想了想后说道:“咱们先回去找叶兄弟,然后尽快去找洪门的人,这里的事就是一滩泥沼,一时半会也理不清,咱们何来时间陪他们纠缠?先将咱们手头的急事解决了,再慢慢追究此事不迟。”

伏隐闻言犹如醍醐灌顶,蓦地醒悟过来,他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看似让咱们义愤填膺,却也只能暂时放下,若是咱们被缠住这种事上面,只要他们再甩给咱们几件这样的事,那咱们就什么重要的事都做不了了。”

回到保全镖行,这里果然没有丐帮弟子折回来找他们的麻烦,叶乘风对拳剑门的弟子说道:“几位暂时不要留在这里,而是先回拳剑门,保全镖行不妨歇业几日。”

沙覆金虽然有些不舍,因为镖行这种生意,一旦歇业,买卖就会被对头给抢走不少,信誉也会随之降低,就算隔一段时日再重新经营,也会失去不少老主顾。

可是比起镖行少赚的钱来说,拳剑门弟子的性命自然更为重要,这一点是连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随后朱重阳等人便和沙覆金告辞,但是沙覆金也被丐帮吓怕了,他担心朱重阳等人前脚一走,丐帮后脚便折回,到时候他们拳剑门还不是任由丐帮摆布?何况现在赵展翅等人还在押镖,押着丐帮接下来的一单镖,沿途都有丐帮盯梢,就算想要半途而止也不可得,关键的是,他们就算想要找上他们,一时也不知去哪里寻找才是。

朱重阳安慰沙覆金:“不用担心丐帮敢回来找你们的麻烦,我们这次出去就是找人帮忙,要不了几日我就会回来,到时候自有解决的办法,在我不在的这几日,偿若他们来找你们,他们怎么说,你们怎么听着便是,只要不跟他们起冲突,我想他们还不至于滥杀无辜。”

说到滥杀无辜几个字,朱重阳心中沉痛,何时丐帮给人的印象比匪盗还不如了?

沙覆金依旧有些不放心,生怕朱重阳的这些话不过虚言安慰,直到朱重阳再三保证,他才勉强放下心来,将保全镖行的大门锁上,带着几名拳剑门的弟子先回去了。

等到沙覆金走后,伏隐叹道:“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保全镖行,唉,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谈什么保全?丐帮原本是和少林武当差不多地位的名门正派,甚至在民间的地位犹有过之,眼下却成了人人畏惧的恶霸,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朱重阳也蹙起了眉头道:“这事迟早会有个了断,先别发牢骚了,咱们就此分开,你先去将那些假的《洗髓经》给取到手,我和叶兄弟二人则去找洪门的人帮忙,等到事情办完后,咱们就来拳剑门碰头。”作

伏隐点了点头:“咱们是该需要尽快赶回来,其实我心中对于拳剑门的安危也很担心……”

三人就此作别,伏隐按照白无瑕给的地址,向最近的一处购买假经书的人的所在赶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伏隐先去救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将要死到临头之人的性命经过如何,先说说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如何去找洪门弟子的所在。

眼下洪门的势力自然不能跟丐帮相比,但洪门也有许多优势,毕竟洪门骨子里还是一个造反的门派,所以行事十分隐蔽,和行事张扬的丐帮恰恰相反,因此洪门对比丐帮,就有了身处暗中的优势,丐帮历史悠久,无论是势力分布,还是帮中结构,分堂所在,都十分容易打听清楚,而丐帮对于洪门则所知不多,这便有了洪门知己知彼的优势,再加上洪门人人习练洪拳,洪门弟子大都年轻力壮,武功不俗,和丐帮帮众不少老弱病残相比,又有了兵贵精而不在多的优势。

有了这三个优势,朱重阳准备借助洪门之手遏制丐帮雄心的打算就有了一定的保障。

当然,这些都是朱重阳自己的想法,至于洪门会不会和丐帮作对,还需要洪门自己来决定。

毕竟洪门眼下正处在发展壮大之时,和丐帮敌对,很有可能遭到沉重的打击,让充满雄心壮志的洪门就此一蹶不振,所以洪门未必肯答应朱重阳的求助。

无论如何,朱重阳还是觉得去试试,因为洪门和丐帮作对,虽有弊,却也有利,朱重阳有把握说服郑成仁。

离登封最近的洪门弟子所在便是在洛阳,兜兜转转,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又回到了洛阳。

洪门在洛阳的分堂乃是洪门在中原最大的一个分堂,盖因为这里距离少林极近,同时洛阳又是中原的腹地,以此作为洪门的总部最合适不过。

来到洪门所在的郊外,一座紧挨着杏树林的宅院映入眼前,这里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人家没什么区别,宅子内外还有鸡鸭等家禽走来走去,院子里有一条狗吠叫个不停,似乎因为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是陌生人,让这条畜生起了敌意。

看到这处宅院,朱重阳和叶乘风二人简直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这里哪里会是洪门弟子的所在,而应是一户大户农家的居所。

这是少林别院的洪门弟子告诉叶乘风的地方,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联手赶来的路上,两人还曾讨论过如何不让洪门弟子对两人起了误会,如何解释叶乘风和郑成仁之间的关系,等到了这里,两人才发觉之前的打算和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只见到几名穿着朴素的农夫在田间劳作,这几人对他们两名陌生人并没有露出什么警惕神态,有的只是好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地下城堡

就在二人进退失据,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该找个人问问之时,一名经常陪同郑成仁左右的洪门弟子从暗处认出了两人,走出来和两人相见,化解了二人的尴尬。此人对帮主和叶乘风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也认得朱重阳,所以根本无需什么解释,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也认出了此人,三人相见,别有一番欢喜。

这名洪门弟子名叫关震西,是洪门中专门负责联络的重要人物,他见到来人是朱重阳和叶乘风,对两人丝毫没有戒备,直接请两人进入宅子,接着更将两人带到了他们的秘密之处。

原来这处看似土财主宅院的地方,还有着隐秘的地下城堡,表面上看,这座宅子里并没有多少人,洪门弟子平时都是躲在地下,以避人耳目,而地下甚至比地上还要宽敞。

关震西带着两人穿过一条隐秘的地道进入地下,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对朱重阳和叶乘风道:“郑帮主交代过,除了洪门弟子外,其他人一概不准进入这里,甚至连知道这里的所在都不行……”

朱重阳对关震西的信任大为感激,他说道:“既然如此,关兄不怕郑帮主责怪么?”

关震西笑道:“帮主都说了,其他人不得进入,我们也不得将此处所在告诉其他人,但两位当然不是其他人,而是我们自己人,带自己人来这里,可不算坏了规矩。”

叶乘风道:“关兄,上面那几个农夫打扮的人,也是洪门弟子?”

关震西点了点头:“这个当然,否则我们这里岂非形同虚设了?这个通道只是我们藏身之处的通道之一,上面的那些人负责警惕,一旦我们发觉不对,立刻可以从其他地方离开,不至于被人一锅端。”

不用关震西解释,朱重阳和叶乘风也知道他所说的,能够将洪门弟子一锅端的人指的就是女真辫子军了。

穿过一条昏暗悠长的地道,朱重阳和叶乘风随着关震西来到地下,推开一扇门后,前面出现一片开阔的,如同帝王陵似的巨大城堡,地下的窑洞中,经常给人潮湿阴暗之感,但这里却灯火通明,空气和地上差不多新鲜,看来地宫中有着不少通风孔道。

地上并没有几名洪门弟子,地下却至少有两百多人,这些人有的来去匆匆,有的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有的在交头接耳说着话,这些人见到关震西带着两名眼生的人进来,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名洪门中颇有身份的人问道:“关震西,这两人是新入门的弟子?”

关震西道:“你小子说话客气些,这位是咱们帮主的结义兄弟,这一位更是大名鼎鼎的朱重阳朱大侠!”

听到两人的身份,原本各自忙碌的洪门弟子顿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坐着的弟子也纷纷站起来,向两人躬身行礼。

朱重阳和叶乘风连忙还礼。

关震西道:“大家不用多礼,两人来找我们自是有要事相谈,这么施礼还礼不知道要闹到何时。”

一众洪门弟子不敢再开玩笑,目送着关震西带着两人去了地宫的另一边。

朱重阳道:“关兄是怎么知道我们二人有事要跟你们商量?”

关震西笑道:“以两位的身份,既然不提要见我们帮主,自然是有别的事了,只要是两位要找我们洪门去做的事,我们自会全力以赴。”

叶乘风脸上一红道:“我正要请问郑大哥的去向,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罢了,关兄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关震西道:“你们要找我们洪门的事定非小事,关某不过是洪门中负责跑腿的,当然做不了主,我带你们去见的,自然是能做得了主的人。”

朱重阳心道,这个关震西之所以能在洪门中负责奔走联络,自然有他一套看人的方法,洪门这般懂得知人善用,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今日来找他们,看来事情多半能谈成。

想到关震西所说的,带他们去找能够做得了主的人,究竟会是什么人?是洪门洛阳分堂的负责人?

关震西没有说,朱重阳倒也不好多问。

在地下拐弯抹角地走了一会,让朱重阳和伏隐两人见识了洪门在此地所耗费的心血,他们以地上宅院为掩饰,在这里挖出了一个庞大的藏身之地,这项浩大的工程,不知道耗费洪门多少人力物力,数十间房屋组成了一个地下的村落,洪门弟子平时便住在其中。

真不晓得是谁想起在这里挖掘出这么隐秘而宏伟的所在。

关震西像是能够猜到他们的心事似的,对朱重阳和叶乘风两人介绍道:“这里的地下宅院,并非是我们洪门的人起意挖掘的。”

朱重阳道:“哦,不是洪门挖出来的?”

关震西道:“地上的这座宅院原本是前朝以为荣休的官员,他早就料到迟早会有一场战乱,因此提前十多年便挖了这处地宫,为的就是躲避战乱,岂料这处地宫虽然帮他们躲开了战祸,却没有躲开瘟疫……”

朱重阳心中一凛:“瘟疫?”

关震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错,那场瘟疫之后,这位官员一家老小几十口人都死在了这座地宫里,当时洛阳战事吃紧,他们又不敢出来,结果最后只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而知道这处地宫的人,只有这个孩子一人了。”

叶乘风问道:“这个孩子是谁?”

关震西道:“此人后来成了我们洪门的人,我们洪门帮他收敛了他家人的尸首,并在不远处好好下葬,他便将这里送给我们洪门作为据点,当时这里并没有如今这么大,也没有这么多通风孔和暗道,我们又在他们地宫的基础上加以修整,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朱重阳叹道:“偿若没有人带领,谁能想到这里面另有乾坤呢?”他心中想着,不知道关震西要带他们两人去哪,难道洪门中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是住在这地下宫殿的最里面?

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关震西推开一扇门,朱重阳以为要到了,不知道门后面是谁的房间,万万没想到,关震西走过这扇门之后忽然折而往上,两人跟在他身后,竟然又出了地道。

外面阳光明媚,此处距离那处宅院已经很远了,而且中间隔了重重杏林,在杏林后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个人正在垂钓。

看到垂钓之人的背影,叶乘风差点惊呼出声,原来这个垂钓之人正是郑成仁。

关震西始终没有说明要带两人去见谁,看来是想给两人一个惊喜。

第二百三十五章 洪门夙愿

郑成仁见到叶乘风,眼里露出热切的光,放下手中的鱼竿,赶过来和他相见。

朱重阳见到郑成仁对叶乘风的态度,心中放下一半心事,看来找洪门来遏制丐帮的可能性又高了些。

寒暄过后,郑成仁对叶乘风道:“兄弟,可想死哥哥了,我一直想去找你,只是一直忙于帮中琐事……”

叶乘风道:“我也是,这一段时间我所经历的古怪之事比之我从小到大经历得都要多,回头我细细说给你听。”

朱重阳回头看看他们来时的大宅院,对关震西道:“你是故意给我炫耀你们的地下堡垒吗?”

关震西愕然道:“朱大侠怎会有这种想法?”

朱重阳指着那座被杏子林挡住的宅子说道:“你从那边明明可以带我们穿过杏林来到这里,为何非要带我们走下面呢?”

关震西笑道:“原来朱大侠说的是这个,朱大侠有所不知,因为我们的地宫出口在这里,所以这一片我们设置了诸多机关,偿若从上面走,不免会触发这些机关,所以还是走下面安全些。”

朱重阳这才恍然,以洪门这种行作反之事的门派,迟早会受到朝廷的通缉捉拿,甚至派兵来剿灭都不足为奇,而这里又是洪门的总部,若是被朝廷发觉,追兵前来追赶的时候,他们可以从容地从出口逃离,如果官兵从地上来追,便会落入他们的冲冲机关当中,阻止或者减缓他们的追杀。

叶乘风看着这些杏林,好奇心起,问道:“那里都有些什么机关?能够阻止多少人前来追赶?”

关震西因为叶乘风的身份,也就是他们帮主的结义兄弟,所以对他十分尊重,他恭敬地说道:“那片杏子林种隐含着奇门八卦阵法,杏林阵中还有不少杀人的陷阱,一些必经之地还埋了霹雳硫磺弹,还有几处放置了毒粉,偿若有追兵经过那里,触动了毒粉,只要有微风吹过,半个杏子林中都会弥漫起毒雾,就算追兵有上千人,也无法很快冲过那道屏障。”

叶乘风道:“可是官兵如果察觉杏子林中的陷阱,绕过来不就行了?”

关震西道:“这片杏子林很大,想要绕过来得多走至少一炷香的功夫,到时候我们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而且在这出口附近,我们布置的陷阱机关不计其数,且布置呈扇形,他们既不知道陷阱机关的位置所在,自然无从避开了。”

朱重阳则想到了另一件事,他说道:“这里布置了这么多危险的机关,若是寻常百姓误闯入这里,岂非送了性命?”

关震西道:“这就是我们有人不断在附近耕作的原因,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我们这里都是私人的田产,不得靠近,就算是在晚上,我们也安排了人值守,除了一些倒霉的野兽会落入陷阱外,绝不会有人进入这里,两位之所以能走过来,是因为我在暗处看清了两位的身份,通知了他们不要阻拦。”

叶乘风和朱重阳这才没什么好说的了。

郑成仁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咱们大可以有空的时候再谈,你们现在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洪门来帮忙的?”

朱重阳暗赞郑成仁的才智,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的确有事要找贵帮帮忙。”

郑成仁十分豪爽地说道:“什么事,朱大侠请直说就是,只要我们洪门能够做到的,郑某就绝不会推辞。”趣读

朱重阳道:“此事……此事关乎丐帮……”

郑成仁闻言和关震西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朱重阳见状问道:“怎么,此事让郑帮主为难了么?”

郑成仁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们打算让我们做什么事?”

朱重阳道:“这件事说起来就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咱们……”

郑成仁闻言知意,对朱重阳和叶乘风道:“咱们到下边去,我的屋子里有酒有肉,咱们边吃边谈。”

几人又从出口走了进去,刚进去后,郑成仁又走了回来,他来到河边,将鱼竿和一个用柳条编好的鱼篓提了过来,鱼篓中有几尾鱼,还在扑腾着尾巴。

郑成仁把鱼交给关震西道:“将这几条鱼拿过去,让老吴红烧了,再留一尾做成鲜鱼羹送来给我们下酒。”

关震西提着鱼篓应声去了。

回到地下,郑成仁就像是回到了家,他带着两人一路走去自己的房间,沿途遇到的洪门弟子无不对郑成仁施礼,并说道:“见过帮主!”,而郑成仁也笑着点头回应,足见郑成仁在洪门中的威望。

来到郑成仁的屋子,这间屋子也是从地下的泥土中挖出来的,墙壁四周都用了柱子做支撑,以防上面塌陷。

叶乘风道:“郑大哥,你身为帮主,我以为你的屋子要大一些,没想到你的屋子反而比别人的还要小一些。”

郑成仁道:“我虽然是帮主,却也没有什么好特别的,如果不能跟帮中弟子同甘共苦,如何能够让他们心服口服地一起实现我帮夙愿?”

叶乘风问道:“什么夙愿?”

郑成仁道:“自然是驱除鞑虏,恢复咱们汉人的江山!”

朱重阳不禁肃然起敬,以目前来看,女真人夺走了汉人的天下,且励精图治,已经形成了一个统治的管辖,并用尽一切雷霆手段阻止汉人的反抗,且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姓没有反抗的念头,面对这种难以撼动的朝廷,洪门却有着这种志向,自然让人钦佩。

地下房间里的陈设跟地上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地下虽然灯火通明,但房间里却因为没有窗户,所以十分幽暗,直到郑成仁点上了灯才好些。

屋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以及靠墙的柜子,其余并无他物。

郑成仁打开柜子门,从里面拿出一坛酒,一捆牛肉干,一袋花生道:“我这人平时没什么嗜好,唯一的嗜好就是喝点酒,所以我屋里别的东西都可以没有,唯独这个酒不能没有,咱们先就着花生牛肉干先吃着,回头鱼做好了咱们再吃鱼。”

第二百三十六章 江山霸业

三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关于丐帮近期的事,朱重阳将这段时间对丐帮的所作所为娓娓道来,郑成仁一边吃着花生一边抿着酒,一边听他讲述。

等到朱重阳说完,郑成仁这才说道:“关于丐帮的这些事,我们洪门早就有所耳闻。”

朱重阳点了点头,心道,以洪门现在的势力,遍布中原的耳目,偿若没有听说,那才是怪事,他说道:“不知道洪门认为丐帮这么做有个企图?”

郑成仁道:“企图自然是称霸武林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丐帮经历女真人入关那场浩劫,弟子从两万多人减到万余人,且不少丐帮精锐都在战争中身亡,使得丐帮实力大减,且帮中虽然还有上万人,但许多都是不会武功,或者武功平平的弟子,整个丐帮的形势已经是日薄西山,没有朝气了,而且经过丐帮三分帮派一二十年,就算有刘呈祥的出现,也难以弥补丐帮内部的分裂。”

朱重阳道:“可是如果是这样,就说不通了。”

郑成仁道:“什么说不通?”

朱重阳道:“若是丐帮人心不齐,又怎有精力拉拢吞并这么多门派帮派?”

郑成仁不屑地说道:“丐帮吞并的帮派不过都是一些虾兵蟹将罢了,而且丐帮虽然没落,但昔日威名仍在,这些小门派又怎么敢跟丐帮作对?不知你们发现没有,丐帮吸收的这些门派帮派都几乎是独立的门派,背后并没有什么强大的靠山。”

叶乘风问道:“什么靠山?”

郑成仁道:“譬如飞鱼帮,他背后的靠山就是南海派,又比如太极剑,他们背后的靠山就是武当派等等,像这种有靠山的门派帮派,丐帮便不去招惹,当然,这种情况可能只是暂时的,等到他们强大起来,就算少林他们也未必放在眼里。”

朱重阳道:“即便如此,丐帮若是人心不齐,又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付这么多门派的?偿若没有丐帮上下齐心协力,恐怕也难有此成就。”

郑成仁解释道:“所谓的人心不齐,只不过是丐帮内部不和,在对付其他门派时,自己家中的矛盾便会被压了下来,唔……这恐怕也是刘呈祥的一种手段,如此一来,丐帮弟子的注意力便被转移,时间一长,说不定内部的不和也真能被他化解了,真不能小瞧这个刘呈祥,他还是很有手段的。”

朱重阳听得心中一寒,这么说来,他和伏隐等遇到刘呈祥当真未必是巧合,而根本就是他早就筹划好的。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刘呈祥,以为他年纪轻轻,不会有什么心机,想不到他竟会是这种人。

郑成仁见朱重阳的神态,猜出了一点他的心意,安慰他道:“我这也不过是猜测,说不定这也并非是刘呈祥的主意,而是丐帮中有人窜拖他这么做的。”

朱重阳道:“没想到洪门早就知道了丐帮的事,不知道郑帮主准备怎么做?”

郑成仁一边喝了一口酒一边说道:“原本我们洪门是不想插手丐帮的事,毕竟无论他有什么打算,我们之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丐帮要的是在武林中成就一番霸业,而我们洪门的目的则是汉人的江山,况且我们洪门还在默默发展之中,和丐帮这样的老帮派作对也犯不着……”求魔TXT

听到郑成功的话,叶乘风急道:“怎么会没关系?洪门不断发展,等到了一定的规模,如果不能为他们所用,自然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他们又岂会放过你们?”

郑成仁失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们这次前来,就是想借助我们洪门的力量,对付丐帮吧?”

朱重阳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不错,若是任由丐帮这么胡作非为下去,就算你们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们这么想,丐帮未必也会这么想,与其等到他们势大难制,不如趁现在他们还没有形成规模是阻止他们的扩张。难道你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么?”

郑成仁没有正面回应朱重阳提出的问题,而是说道:“丐帮并非是武林中唯一的大帮派,我想你们一定也去过少林了,不知少林对丐帮的态度如何?”

朱重阳道:“少林方丈对于丐帮的所作所为深感忧虑,所以让我和伏隐以及叶兄弟想想办法,来挽回……”

郑成仁叹道:“少林武当作为中原武林的首脑,面对这样的大事,却摆出一副壁上观的态度,真令人失望,偿若少林在武林中振臂一呼,天下门派还不是望风景从,到时候丐帮的企图自然不能如愿,你说是不是?”

朱重阳想不到郑成仁会这么说,不过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他也只能承认:“不错,少林偿若和武当山联手,只要发出号令,天下不说所有的门派,至少会有一半的门派会听从他们的指挥,只要各个门派联起手来,丐帮的图谋就只能成为泡影,他们为何不愿这么做呢?”

郑成仁道:“这一点是因为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个当中原武林头脑的意愿。”

叶乘风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郑成仁道:“在女真人攻打过来的时候,少林和武当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独善其身,他们的声望已经大不如前,这些事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外人对他们的看法,而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我们洪门有一大半的弟子出自少林别院,我们跟少林之间的渊源超过了其他所有的门派,所以我们对少林的事了解的也最多,满人成立了新的朝廷之后,少林寺所参与的武林中事便越来越少了,你不觉得吗?”

朱重阳愣了愣,回思这一二十年来,少林寺果然不大参与江湖中事,只不过他从未从这个角度去想过,而是认为少林寺不喜参与武林纷争,现在他才有种恍然之感。

叶乘风道:“然则郑大哥对于丐帮,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郑成仁道:“既然你们来找我了,我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你们说吧,准备让我们洪门怎么做?”

朱重阳道:“我们只希望丐帮不要继续对付其他门派,不要再有称霸武林的企图就够了。”

郑成仁道:“这一点只怕不太容易,江湖上的人都说你朱大侠足智多谋,我想你多半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何不先说来听听?”

朱重阳苦笑道:“郑帮主抬举了,我们现在的想法虽然有几个,但能不能成功还难说得很。”

郑成仁讶然道:“这种棘手的事,我连一个想法都难以想出来,朱大侠竟然会有几个想法,只要不是让我们洪门和丐帮正面作对的,我都可以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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