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 - xp1024.com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


第3271章 最擅箫曲

面对霍沫突如其来的提议,皇一时间陷入了对往事的无尽追忆之。而霍沫哪里知道皇与冰凝之间在丝竹之事还有这么多的过往,因而对于他的沉思良久都不曾开口,误以为自己的这个大胆提议惹恼了皇,当即是吓得面色煞白,一双生辉的美目不仅黯然失色,更是充满了惶恐之色。

良久皇才回过神儿来,当他的目光对霍沫那开始有些瑟瑟发抖的眼神时,不禁吓了一跳。皇不想让霍沫知道他与冰凝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恋情,因而对于自己一时情绪失控很是懊恼,自然是在第一时间竭力想要去掩饰自己的失神失态。结果做贼心虚的他万没有料到霍沫竟是因此而心惊胆战到了这种程度。

霍沫不知道皇与冰凝的故事,而皇也不知道霍沫今天是有备而来,揣着一举将他拿下的计谋,因而对于她眼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惶恐之情百思不解。而霍沫呢,尽管她在心机与冰凝几乎是不相下,但是在胆识却是与冰凝有天壤之别。冰凝外表柔弱,但是胆量冲天,而且无欲无求,因此算是才嫁入王府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没有怕过他,现如今尽管他是帝王之躯,却也是抱了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心。

霍沫则恰恰相反,虽然外表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但是内心因为存有太多的欲念而被束缚了手脚,因而从胆量来讲自然是连冰凝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毕竟冰凝原本不想嫁给皇,又被先皇直接给予了一个侧福晋的名分,她没有任何需要自己主动去争取的东西。霍沫本身是倾心于皇,又没有指腹为婚的先机,因此她若是想要在后宫占据一席之地,必须看皇的脸色,皇高兴了或许能赏她一个妃嫔名分,皇若是不高兴,她一辈子都要维持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

好现在,她想要在皇寿辰之日出人头地,而不是被雅思琦明目张胆地打压,那么她唯有从皇这里入手,只要拿下了皇,算是没有名分至少也能堵一些人的嘴。现在她好不容易转了八百个弯才将话题引到丝竹之,却万没有想到皇的神色突然间大变,怎么,丝竹是他内心深处不能触碰的痛处吗?怎么事先她没有打探到这方面的消息呢?难不成是耿姐姐故意陷害她?

霍沫为了一举成功,事先没少花心思,当她将“品酒识香”这份别出心裁的寿礼送给韵音之后,成功取得了裕嫔娘娘的信任,于是乘胜追机在闲聊之不经意间套问出来许多有关皇以及丝竹之事。韵音是个实心眼儿的女人,对于霍沫从来都是不设任何防备之心,现在又收下对方送来的这份大礼,自然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是关于皇极擅音律,最擅洞箫,淑清与皇是高山流水的知音,冰凝在先皇面前班门弄斧一曲琵琶差点儿害惨了当时的王爷,等等,等等,一五一十全都对霍沫说了个一清二楚。

“天啊!娘娘说的可全都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甚?”

“原来我一直以为贵妃娘娘无所不能,现在才知道,居然也是个绣花枕头,看不用呢。”

“唉,她样样都好,除了性子倔强还有不擅音律之事外,其它好像样样都出挑呢。”

“琴棋书画,琴字当先,偏偏样样出挑的贵妃娘娘在琴艺这般糟糕,真真地想不出来呢。也难怪万岁爷早些年独宠齐妃娘娘,想当初定是有伯牙子初相见恨晚之感……”

“薄芽子出是谁?”

“他们是先秦的两位高师……”

“你刚刚不是说万岁爷跟齐妃娘娘吗?怎么又说起两位高僧来了?”

面对糊里糊涂的韵音问的这些稀古怪的问题,霍沫简直是哭笑不得,解释吧,说来话长,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哪里是三言两能解释清楚呢?可是不解释呢?面对不耻下问的韵音她这不是在摆师傅的架子吗?

“娘娘呀,这可真是说来话长呢,您看这日头已经落山了,晚膳都被霍沫给耽搁了,真是惭愧呢。”

好不容易从韵音那里打探出来那么多她所不知道的情节,本以为凭自己的这个小计谋可以轻轻松松地拿下皇,对了寿辰那天好好地出一口被雅思琦压制了一个来月的恶气,结果万没有料到,皇的脉居然没有摸准!到底是裕嫔娘娘的消息有误,还是她的计谋对皇而言不好使呢?

霍沫不是冰凝,冰凝胆量冲天不惧皇,而霍沫再是心机与冰凝不相下,却是因为对皇甚为忌惮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皇做贼心虚害怕霍沫知道了他与冰凝的往事,霍沫更是做贼心虚,害怕皇那双鹰眼即刻洞穿了她的“阴谋诡计”,不但脸色煞白,是双腿都禁不住地打起颤来。

然而不得不说,霍沫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她在做贼心虚的同时,皇也正是胆战心惊,唯恐被她洞悉了内心深处的秘密,因而没有功夫去仔细探究霍沫的恐惧心理来自何方,而是忙于掩饰自己的尴尬处境。

“啊,对,对,你的这个提议甚是有道理,朕完全可以寄情于丝竹管乐之间,一样的能够解忧去痛呢。”

皇仓皇之间也没有料到会满口应下霍沫的提议,只是君无戏言,而且出尔反而也不是他的一惯作派。霍沫万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提出的建议竟是这么轻易地获得了皇的首肯!这是真的吗?霍沫当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想进一步地证实自己没有听错,同时也是生怕皇反悔,虽然君无戏言,但现在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若是真想要抵赖的话,她还能拿他怎么样?所以为了不给他反悔的时间,霍沫唯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一切都坐实了。

“回万岁爷,臣子知道您独擅洞箫,不如由臣子为您取了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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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2章 洞箫重拾

霍沫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劝得疑心甚重的皇放下戒备,同意抚琴一曲,自然是害怕他出尔反尔又反悔了,因此话音还没有落下立即起了身子走到门口。

“高公公可在?”

“回老姑娘,小的在呢。”

“万岁爷想要借洞箫排遣一下,麻烦您速速取来便是。”

“回老姑娘,小的这速速去取。”

皇没有想到霍沫竟是这般心急如焚,刚才他是因为急于掩饰内心的想法而随口胡乱地答应了霍沫,现在看到霍沫如此迫不急待地想要落实他应承下来的事情,不由得警惕起来。她今天这是有备而来?

皇不仅仅是警惕,而且也是因为心那个不可触碰的神圣之地眼看着要被霍沫给打开,不悦之情迅速地浮现在了脸。曾经为了婉然,他早已经将洞箫束之高阁,唯有三年前在潜邸为婉然送葬的那个晚,时隔七年之后才重拾旧曲,吹奏了整整一个晚,将曾经在年府高墙院外吹奏过的所有曲子都一个不落地重新吹奏一遍,以求婉然地下有灵,安心踏黄泉之路。

现在霍沫要为他取来洞箫,为她吹奏,那么他曾经发下的那些毒誓呢?永生永世都只为伊人独奏的毒誓呢?连冰凝都没有有本事让他打破这个魔咒,宁可临时抱佛脚求助于十三阿哥新学了笛子,苦守了十年的决定,这样轻易地因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霍沫而打破了吗?

不,不能,绝对不能!然而心里头他分明是想要制止的,可是此时此刻,望着霍沫的背影,他口舌仿佛是被死死地困住了一般,发不出来半点声响,结果是眼睁睁地望着她开了门,又眼睁睁地看着她吩咐了高无庸,他这是怎么了?为婉然独留的那片圣洁之地要不复存在了?

根本不给皇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仿佛是眨眼之间,高无庸取来了他的洞箫,交给了霍沫。幸好三年前他在潜邸送别婉然的时候曾经用过这支洞箫,否则的话,后来才做他贴身奴才的高无庸又哪里知道这洞箫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呢?

望着霍沫递来的洞箫,皇又是犹豫了片刻,这才手似灌了铅地拾了起来。见皇拾起了洞箫,霍沫知道现如今距离自己计谋已经是取得了大半的成功,于是极最大的努力收敛起心思,不敢言语半个字,生怕他又变了主意。

对于霍沫的小心翼翼,皇这个察颜观色的个高手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如果是从帝王的角度来讲,都是希望自己有威严的,否则怎么统治整个帝国?因此让所有的人都顶礼膜拜般地臣服在自己的脚下,那是一个帝王最有成感的时刻。但是从男人的角度来讲,让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如覆薄冰,能够证明这个男人有多么大的本事?相反,令一个女人全心全意的爱恋才是一个男人的成感。

因而望着表面故作镇定,实则胆战心惊的霍沫,皇怎么可能还有半点帝王的威风凛凛,只剩下身为一个男人的世大失败。对于女人皇从来都不是狠心冷情之人,因此即便是没名没分的霍沫也是一样做不出绝情之事。

“朕整天忙于公务,已经好久没有吹奏过箫曲了,想来一次用这只洞箫还是三年前呢,技艺恐怕也是生疏了许多,不知道还入不入得了耳。”

皇一边自我解嘲,一边从霍沫的手接过洞箫,轻轻地从这一侧抚过直到另外一侧,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支洞箫,而是在面对婉然,向他倾注了万千深情真意的女子做最后的告别。

终于,他艰难地将洞箫放在唇边,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然后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之后,一曲《禅院钟声》的曲调悠然飘荡在整个房间之。

霍沫也是琴艺高手,自然是深知丝竹的精妙之处,当悠扬的洞箫曲回荡在整个房间,甚至冲破了门窗的束缚,飘荡在整个九洲清宴的每一寸地方,她当即是被深深地震撼了,以致于连早早策划好的那些计谋都统统地忘在了脑后,像被皇施了魔法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这洞箫曲,钻透她的每一寸肌肤,占据她的每一个细胞。

不要说霍沫是年将二十心智成熟,又对皇抱了痴心真情的女人,想当初心高气傲的冰凝都是深陷其难以自拔,继而托付芳心暗许,因此霍沫被这充满魔力的洞箫曲深深地折服也是在情理之。

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而且皇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不曾拾起过洞箫,然而不得不说他的童子功是相当的扎实,虽然有些地方不熟练,偶尔还会错一两个音,但是丝竹讲究的是韵味与意境,演奏者的倾情投入能够在很大程度弥补演奏的小过错,再加这首《禅院钟声》本身是深远悠长的曲风,因而带给听众的是一种极致的听觉盛宴。

洞箫的穿透力相当的强,整个九洲清宴包括角落里都在回荡着古朴清幽的洞箫曲。皇整日城公务缠身,根本能没有多余的时间放在这些闲情逸致面,因此不要说霍沫是第一次听到,是在这园子里当差的奴才们,甚至是高无庸,也全都是第一次听到,也全都是无一例外地被他这首动听的箫曲所震撼,犹如泥塑般痴呆了。

除了九州清宴的一众人等,同时还有一个被震撼、被惊呆之人,那是半湖之遥的冰凝!风寄燕然与九州清宴共享一面湖水,湖面没有任何建筑物,而皇所在的寝宫后院墙毗邻湖畔,悠扬的乐曲毫不费力地顺着开阔的湖面扑天盖地地传向风寄燕然。那个能将洞箫演绎得如此完美、如此传神的“意人”到底是不是十三阿哥?冰凝不知道半湖之遥的那边是什么样的情景,但是能够夜晚时分还能够自由出入皇寝宫的,除了十三阿哥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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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3章 同会吹笛

这是冰凝离开年府出嫁之后,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来自“意人”吹奏的洞箫乐曲,从前她也听到过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在梦,因而令她一直误以为是由于自己整日里胡思乱想而做的黄梁美梦,又是自责又是内疚更是羞愧难当。 然而这一次,当她终于能够断定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不再是梦一场的时候,却不知半湖之遥的那一侧竟是皇应霍沫之邀重拾洞箫的结果。

一曲完毕之后,霍沫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之,久久不能平静,而皇也是不由自主地将往事一件一件地重新拾起:宝光寺的火光冲天,腊八节的一墙之隔,朗吟阁的初次相见,塞外草原的朝夕相处,一次一次的历险,一次一次的绝境逢生,最终都成为了人世间的绝唱,甚至到现在,他仍是不知道婉然是如何从一个大活人变成的累累白骨。

他发下的重誓,今天被彻底地打破了!不但重拾起洞箫,还演奏给另外一个女人来听,这样做值得吗?都说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现在的他完全是一个十足的喜新厌旧的薄情郎,可怜婉然一直到死都将他视作唯一的爱恋之人……

眼见着皇又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之,从震撼之渐渐回过神儿来的霍沫很是不理解,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刚才那样惶恐失措,毕竟他是心甘情愿地听从了她的建议,主动拿起洞箫,自行选定的曲目……此凡种种都充分说明现在皇的失态只能说明他的心事或者是与洞箫有关,或者是与《禅院钟声》有关,唯独完完全全与她霍沫无关。能够确定这一点,她的心里踏实多了。

“启禀万岁爷,臣子从前读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费去’的语句,很是不明白,这世果真有乐曲能够有这么大的魔力?不过现在听了您的这曲《禅院钟声》,臣子终是明白了,这世果真有如此魔力的乐曲,臣子只想听一辈子都不离开呢。”

霍沫这番话有一定的讨皇欢心的成分,不过只占了一成,其余九成是她发自内心的赞美,如果他不是帝王,她真的想像现在这样,一辈子痴缠着他,天天都能够沉浸在这魔音之,一辈子都不想醒来。

霍沫的开口令皇终于能够从无尽的伤感回过神儿来,知道她说的这番话几乎都是肺腑之言,不过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再与霍沫纠缠。原本召她前来为了聊聊闲天,缓解一下头痛之症,现在倒好,头痛没有完全缓解又新添了心痛之症,简直是雪加霜。

然而由于不知道皇与婉然,更确切地说是与冰凝之间围绕洞箫产生的爱恨情仇,霍沫自然是将他此刻的三缄其口误认为是因为谦虚而保持沉默,为了趁热打铁,也是为了不动声色,又迅速地抛出来一个新话题。

“幸好臣子刚刚没有班门弄斧,不然的话,只剩下了在万岁爷面前自取其辱。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都而从之’,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臣子的琴艺荒废了许久,今日聆听圣音,臣子深深自责之余,更是要发奋图强才是,另外,臣子虽擅扬琴,刚刚聆听您的这曲《禅院钟声》,简直是天籁之音,用扬琴无论如何也是展现不出来这种意境,所以臣子想要换个器乐。曾经臣子的师傅除了教授臣子扬琴之外,还传授过笛子,虽然不如扬琴精通,但也算是入了门,所以臣子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好好演练笛子,待技艺精湛之后,再与您好好切磋,为您解乏解痛,可好?”

“笛子?你也会吹奏笛子?”

皇万没有料到霍沫竟是丝竹的高手,不但擅长国人鲜少触及的扬琴,还对笛子有所涉猎,要知道霍沫虽然性情活泼但绝对是谦逊之人,因此她若说“会一点儿”,那绝对是“精通”的水平。皇一直都是风雅之人,琴棋书画均有所研习,其“书”与“琴”是他的强项,相对而言“画”与“棋”则弱一些。而霍沫不但能诗会书,竟然连琴艺也是与他同样擅长,实在是没有想到!

皇是惜才之人,此刻听说霍沫竟然还擅长笛子,心情登时有些小小的激动。要知道他的笛子不过是三年前的时候为了应冰凝之邀才临时抱佛脚向十三阿哥讨学而来,霍沫却是自幼开始研习,竟是童子功在身,二者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英雄惺惺相惜,此时此刻他的惜才之情不由自主地在心慢慢产生,更是禁不住地对霍沫刮目相看。

此外,在刮目相看的同时,他还被霍沫勾得心痒痒,直想与她好好切磋一番,尽管他是一个极端自负之人,不过由于霍沫总是给他接二连三的意外,因此即便是自负如他也不敢在现在笃定自己的笛子能够霍沫技艺高超。

皇意外于霍沫的多才多艺,而霍沫则惊诧于皇的反应,一晚都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他怎么突然之间言谈话语如此的生动起来,甚至还夹带着惊喜的情绪?仅仅从语气霍沫不敢贸然断定,于是她悄悄地抬起眼皮,生怕皇发现她的鬼鬼祟祟,复又迅速地垂下眼睑,虽然只是不到一秒钟的功夫,然而霍沫发现他的神情是真真的是充满了惊之色。她也不知道皇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情绪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因为她知耻而后勇决心从今往后要勤学苦练,以期能够与皇翼齐飞?还是因为皇喜欢笛子更甚于洞箫?霍沫虽是聪慧之人,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的脑筋还转不了这么快,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皇的情绪好了起来,而她则可以研习笛子为借口,进一步拉近了与皇之间的距离,这样的话,她距离目标成功又前进了一大步,这个结果实在是太令她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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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4章 借笛会友

面对皇“你也会笛子?”的惊问,霍沫心窃喜,表面仍是没有流露出来半点声色。

“回万岁爷,正是。扬琴虽然最为擅长,但是器乐甚是笨重,不似笛子,可以随时研习,所以臣子的师傅当初教了两样,免得出门在外想要借曲抒情的时候,寻不到适手的物件。那个,臣子不知道您召臣子前来是为了疏解头痛,若是知道的话,随身带了笛子过来了,刚刚听了您的一曲《禅院钟声》,臣子深为震撼、沉浸其的同时,也是技痒难忍,想要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以琴会友,不知臣子可否借您的笛子一用。”

“啊?借用?”

当然是借用!霍沫已经说了她来的时候不知道情况,所以自己没有带笛子,现在想要与皇‘以琴会友’,自己没有带乐器,自然是要借皇的一用了。只是她怎么能知道皇这里肯定有笛子呢?

原来三年前皇应冰凝之邀雪夜献那曲《烛影摇红》的时候,不但冰凝听得如醉如痴,霍沫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才发现,原来皇竟是擅长笛子!毕竟王府再大,相对于皇宫或是园子而言,只是巴掌大点儿的地方,笛子曲声又是极具穿透力,不要说霍沫听到了,连怡然居最远的霞光苑里的雅思琦都听到了。

当霍沫知道皇笛子吹奏得这么好的时候,当即心激动万分,要知道她对笛子也是颇有研究呢!尽管只是稍带手地学了一些皮毛,但是会不会强!然而激动之余又是怨恨自己,怎么进府都一年的时间了,王爷怎么连正眼都不肯再多看她一次呢?若是他们以笛会友、翼双飞,那该有多好啊!

暂且不说霍沫当时有多么的懊丧与难过,只说她知道了皇精通笛子演奏之后,总是想方设法地借着这个由头拉近与皇之间的距离。然而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任她使出浑身数解,不管是曾经的王爷还是后来的皇,不要说拉近距离,是连见他一面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过……山重水复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功夫,年家居然倒台了!贵妃娘娘靠边站了!其它的妃嫔不但徐娘半老,而且无才无貌,而皇不但是帝王的尊贵之躯,而且正值年富力强之际,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财富有财富,要能力有能力,所以说,除了她霍沫,翻遍了大清帝国的整个后宫,还真找不出来一个能配得皇的女人。

被突如其来的好运差点儿砸晕了脑袋,然而霍沫可不是等闲之辈,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得宠得势是皇根本没有选择题可选的结果,虽然她年轻貌美,能诗会画,但是她还有一个致命的短处,那是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好年家,虽然倒台了,但毕竟根基深厚,因此贵妃娘娘再是靠边站,惹“行刺”嫌疑之后也仅仅是被禁足,而且六十阿哥仍是最得圣宠的皇子阿哥。

深知自己这个最大的短处也是最致命的短处,也知道明年春天大选秀女结束之后会有更多的,更年轻貌美的,身世更显赫的秀女加入到与她竞争的行列之,因此她必须牢牢抓住为数不多的时日,一方面巩固住自己在皇心目的地位,毕竟皇是念旧情之人,另一方面也是最为重要的,是要尽快怀龙胎,有了一儿半女才是自己下半辈子最稳固的依靠。

尽管定下了短期内必须实现的两个最基本的目标,不过连霍沫自己都知道,这两个目标无论实现哪一个都是异常的艰难,但是为了下半辈子在后宫牢牢地站住脚,这为了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暂时的优势,她必须要挖空心思、苦心钻营。

结果在她苦于无策之时,皇现在的这个突然间唤她进园给了霍沫一个天赐的良机,更加令她欣喜的是,在她步步为营、小心谋划之后,不但令皇范,为了演奏了一曲《禅院钟声》,还不动声色地让皇惊喜地发现,她也是擅长竹笛之技,然后借着这个由头,向他提出了借笛献艺,以曲会友的提议。

不要说普通音律之个,是稍有基本生活赏识的人都知道,笛子是管乐,是通过气息的运用以及与双手的相互配合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不似霍沫所擅长的扬琴,也不似淑清擅长的琵琶亦或是冰凝擅长的古筝,那些都是弦乐器,都是依靠手指的弹拨发出声响。作为精通音律的霍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管乐与弦乐之间的差别之处呢?然而她仍是向皇提出了借笛献曲的请求,个原因,不用再过多解释,完全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简直是与“共饮一盏茶”别无两样。

皇既不是蠢笨的榆木疙瘩,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少年,当然也是在第一时间立即明白了霍沫暗存的心思,当即是万分震惊,因为连他这样的情场老手都没有想出来的法子,竟是被涉世不深的霍沫想了出来!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想当初为了得到冰凝的芳心,他简直是花尽了所有的心思,甚至可以说是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完全都要绝望了,可是再看霍沫,只一个“借笛会友”,轻轻松松地令他既是震惊又是佩服,不得不令将近天命之年的皇要对小小的霍沫刮目相看。

为何“情场高手”的皇会对初出茅庐的霍沫佩服得五体投地呢?其实不但是皇,是换作他人,也是不得不佩服霍沫的心思缜密。由于她是个女人,虽然现在急于稳固自己的地位,然而她又怎么可能撇下女人的矜持。尽管她不是出身官宦人家,甚至连参选秀女的资格都没有,但她也是富家小姐,而不是像清风那样出身草根,因此她再是想要争宠献媚,也不可能像清风那样直接穿得衣不遮体,直接魅惑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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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5章 御用之物

皇是深受汉族儒家化影响之人,同时也是一个有着极高审美眼光之人,对于他的这个性子,霍沫岂能不知?诚然,她确实是想要拉近与皇的距离,但又碍于女人的矜持,虽然她自己并没有多少矜持,但是皇却对女人有矜持情节,如果她不考虑皇的感受,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到头来不但不能实现既定目标,还要惹恼了皇,对她没了半点兴趣。 !所以她既要达到计划目标,又要照顾到皇的感受,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其实若不是碍于皇喜欢矜持的女子,她早用尽一切可以想到的法子,主动去魅惑他了,哪里还需要苦苦等了二十来天的时间来等待他的召唤?每每都是要等待皇有所行动,她才能够亦步亦趋地回应,从来不敢有半点自作主张。实际霍沫可不是什么受汉化影响的家庭成长的,相反她的娘家还保留着甚为浓重的满人习俗,因而她才不会像冰凝那样,面对爱情不敢勇于表达的喜爱,宁可一生错过也不会表露出半点心迹。

然而老天爷偏偏不肯成全有"qing ren",偏偏要与痴男怨女们作对,好不容易霍沫是一个敢于追求心所爱的女子,偏偏心所爱的那个人却不喜欢她的表达方式,令霍沫苦不堪言。若不是知道皇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人,不要说“共饮一盏茶”,是像清风那样衣不遮体的魅惑之举她也是一样做得出来。

由此可见,霍沫能够得宠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她清风更加聪明,更加清楚地知道皇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所以她才会时时刻刻都处心积虑地掩盖自己的天然本性,按照皇的喜好来表现自己,令众人以为她是冰凝的第二个翻版,是另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家闺秀。实际包括雅思琦在内都没有想到,这只是她的伪装罢了,而她正是依靠这个伪装,稳准、精确地摸清了皇的脉博,从而令她的人生计划朝着既定目标稳步前进。

好在老天对她不薄,在她一步一步的谋划之下,今天终于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提出来了“借笛会友”的要求。“共饮一盏茶”可是要多直白有多直白,要多粗俗有多粗俗!直接将她的意图表现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般,既不能成功地打动皇的心,也是将她的品位都拉低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不要说皇会嗤之以鼻,是霍沫自己都看不这么低级的手段。

在老天爷的厚爱这下,在她的苦心周旋之下,霍沫终于堂而皇之地向皇提出了“借笛会友”之事,不但达到了与“共饮一盏茶”同样的效果,而且更加高明,更加高雅,哪里是清风那种“袒胸露背、赤膊阵”的低俗女人能相提并论的?尽管两者的本质相同的,不过将茶盏换作竹笛这个神来之笔之后,完全不一样了,直接从俗不可耐一跃成为风雅至极,令人几乎忘记了它们共同的本质。

皇虽然在瞬间都看破了霍沫的意图,不过正因为他一直是惜才之人,又是风雅之士,因此见识了霍沫的“才华”之后,确实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么令人拍案叫绝的法子,原来他还真的是小觑了她,以为这世脑瓜子精灵鬼怪的女子除了冰凝之外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没有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霍沫竟是那第二个!

不过佩服归佩服,接下来他又该如何接招呢?真若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实在是有些不好办呢。为什么呢?毕竟他是帝王之躯,他的所有物品均为御用之物,因此这笛子从以前的“玉笛”变成了现在的“御笛”。皇是最讲规矩之人,而且从来都是身体力行,是各种规矩的倡导者也是维护者,若是他主动带头坏了规矩,以后还怎么树威严?

再者说了,这不是像借御笔之用那么简单。御笔是用来写字儿的,这笔是在他的手还是她的手,完全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这御笛可不一样了,那是要发出声儿来的,尽管关于他的笛子技艺听过的人不太多,但终究是有人听过,虽然他不知道霍沫的水平如何,甚至有可能他还要好,但是不管是好是坏,这分明是两个人演奏的,他若是不考虑这些情况,岂不是与掩耳盗铃无异?

“那,朕甚是想要洗耳恭听你的笛子技艺,不过,朕歇息的功夫实在是不短了呢,召你过来也是想要换换脑筋,缓解头痛,以便将这些奏折尽快批阅完毕。看来,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你,跟你呆了这么些阵子,朕的头痛真的是好多了,你实在是功不可没呢。不过公也实在是太多了,待下次有功夫了,朕再专门腾出功夫来,好好与你切磋切磋,到时候若是被朕下去了,可是不要恼了朕呢。”

皇一席话还没有说完,霍沫这心里头登时如坠冰窖般,又是心凉,又是不甘。她好不容易处心积虑想出了这么好的法子,连老天爷都助她一臂之力,眼看着两个人切磋音律几乎达到了忘记一切身外事的程度,明明要大功告成了,结果皇怎么突然间回过神儿来,又想起了他的那些公来了?真真的是到嘴的鸭子还能又飞了!

霍沫再是气恼,再是不甘,她也是无有半点法子,毕竟她是臣子,他是君王,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她还不想这样认输,毕竟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下两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下一次皇又是十天半个月忙于公务没有召见她,岂不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一计不成再施新计,不过姿态还是要摆端正了,才能给皇留下一个好印象,同时也不会令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回万岁爷,都是臣子的过错,只顾着想要帮着您医治头痛,没想到知音之遇竟然将国家大事忘得一干二净,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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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6章 三日之约

霍沫“诚心诚意”地自责一番,弄得皇也是觉得有些内疚,毕竟是他主动将霍沫召唤进园的,聊天也是为了帮助他医治头痛,头到来还要让她承担罪过,岂不是没有天理了吗?

“诶,你不要这么说了,更不用内疚自责,明明是朕喊你过来的,改日,待朕得了功夫再与你切磋不迟。 ”

“臣子遵命。不过臣子记得:君子一方驷马难追,万岁爷可千千万万不要又忘记了。”

“什么叫‘又’忘记了!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嗯,反正是您一忙起公务来,早早地将臣子抛到九宵云外头去了,要不然臣子怎么会二十来日见不得您一面?莫非您刚刚也是随口一个托辞,臣子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天才能够等来,又或许是永远也等不来,只能用您这句话来不住地安慰自己罢了。”

霍沫原本是将话说得酸溜溜,再加她那双一瞬间雾朦朦的红眼圈,似是娇嗔似是幽怨,任谁看了都是忍不住地怜惜,更不要说皇还是最见不得女人眼泪之人。

“你看你,好好地说话,怎么哭了?朕乃堂堂一朝天子,岂是那说话不算,毫无信用可讲之人?此前朕没有与你立下约期,又是忙得顾不得东西南北,才耽搁了这么长的时日,若是与你立下约期,朕绝对不会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万岁爷说话算话?”

“当然……”

“那臣子与您立个三日之约可好?”

霍沫原本打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与皇立下约期,正发愁没有由头,不知道怎么开头才能不显山不露水,不让一直都处于警觉状态的皇起了疑心,结果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皇自己提到了约期的事情,那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顺势提出了一个三日之约。

话说这个“三日”也是有讲究的:一来她需要表现出来女人的矜持,若是依着霍沫的本心,她当然是恨不能明天与皇相约;二来也是怕追得太紧适得其反,毕竟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还是非常清楚的;三来又不能把战线拉得太长,如果不趁热打铁的话,她又担心皇出尔反尔,到时候只一句“国事繁重”堵得她哑口无言;四来则是再有五天是皇寿辰了,她今天忙乎了整整一个晚,不是为了五天之后在后宫娘娘的面前扬眉吐气吗?若是约日太远,岂不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面对霍沫步步紧逼的“三日之约”,皇自己反倒是有些犹豫起来,毕竟他整日里忙于公务,到时候能不能有功夫赴约还是个未知数,现在贸然应承下来,却不能实现,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陷阱吗?

“这,这个,……”

霍沫一见皇要打退堂鼓,心当即是急了,然而表现又不敢表现出来,还要保持一贯的淑女姿态,真真是难为了她。

“回万岁爷,臣子知道您公务繁重,哪里是像臣子这般整日里无所事事。所以这个‘三日之约’您当是个笑话来听吧,若是您三日后得了功夫,臣子定当是如约而至,若是您三日后忙得脱不开身,也是有情可原,定不会落下言而无信的恶名,待往后得了功夫再说,您看这样可好?”

大度有气量的女人从来都是最受欢迎的,而且皇一向都是独断专行之人,对于大度有气量的女人自然是格外地欣赏赞许,此刻面对霍沫如此表态,当然极是受用。

“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朕果真是没有看错人,做朕的女人,绝对不是轻轻松松的差事,而是要耐得住寂寞,只看眼前不顾长远的女人,终究是鼠目寸光、难有作为之人,好脍炙人口的那句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幸好,幸好,朕的这双眼睛看得透彻,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看出来了,你一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而你的每一次表现都证实了朕的判断,每每都会令朕有眼前一亮的感觉。真真的希望你能够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一个心思透亮、一点通的明事理之人。”

“回万岁爷,您的教诲臣子全都牢记在心,没齿不忘。”

也难怪霍沫如此激动地急于表态,只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简直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再是想要守住女人的矜持,再是想要做一个大家闺秀,此时此刻,霍沫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从他口说出来的“朝朝暮暮”四个字简直像是魔法咒语,令她登时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犹如被他下了蛊似的,只剩下了无怨无悔、生死相依的决心。

面对一张小脸红彤彤的霍沫,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功夫不早了,朕还有公务要忙,不陪你了。”

霍沫知道,离别的时刻再是不想它到来却仍是要迎接它的到来,一切尽在不言,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跪安礼,便悄没声地退了下去,因为她知道,皇需要一个不平凡的的女人。

回了柳色青青之后,霍沫的一颗心仍是咚咚咚地跳个不停,这个时候,她太想要找个人商量商量,或者哪怕不商量,只是倾诉一番也是好的,然而面对半个眼线的青莲,她真是快要憋死了。

不行,不行,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渠道发泄出来,尽管回来已是二更天时分,霍沫仍是说干干,立即翻箱倒柜地寻找起她的那支竹笛来。她向皇提出了“三日之约”,然而她的笛子技艺却是放下了很多年,虽然她也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不过“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放在丝竹之也是一样的通用,家道变故,婚约被毁,欲投靠十三阿哥却最后入了王府,不但没名没份,不管是从前的王爷还是现在的皇都不曾拿正眼看她一次,如此颠沛流离、心无所属的情形之下,她哪里还有心思抚琴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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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7章 苦练笛曲

皇天不负苦心人!霍沫用执着和隐忍,终于等到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天,同时,她也是没有忘记了好好地感谢一番身陷天牢的年二公子,若不是因为他的失势,连累了贵妃娘娘,哪里轮得到她霍沫得宠得势?

尽管她也拿不准皇是否会信守承诺,赴她的三日之约,在她的思量之,可性不是没有,但最多也只是三七开,毕竟皇公务繁忙有一定的借口成分,但也是毋容置疑的事实。尽管希望不大,但是霍沫从来都不是轻言放弃之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都全全力以赴,好她与皇之间的感情,若不是她的执着与坚守,哪怕是一年之前,不要说所有的人,哪怕是她自己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她能入了皇的法眼,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尽管是做梦,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梦想,而且现在的事实是,她的梦想居然成真了。由此更加令霍沫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微小的机会,哪怕皇赴约的可能性只有一成,她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心,付出所有的努力,将笛子技艺在三日之内尽快恢复起来,万一皇赴了三日之约呢?

因此虽然此刻已经是二更天时分,霍沫还是将那支陪伴了自己十来年的竹笛找了出来,轻抚笛身禁不住地感慨:多谢师傅!想当初徒儿不喜欢吹笛子,嘴生了泡,还跟您发脾气,现在方知您当初的用心良苦,若不是您授予徒儿笛艺,哪里有机会与万岁爷“以笛会友”呢?徒儿当时那般惹您生气,现在想来甚是后悔,又对您的恩情感激不尽。不知道师傅您现在何方,若是老天厚爱徒儿,一定要找到您,报答您的再生父母之恩。

想到这里,霍沫禁不住潸然泪下,因而也是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将琴艺演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定是不能错失半点。于是她又赶快翻出曲谱,因为天色已晚,直接手练习定是要吵到后宫的娘娘们,然而时间紧迫,说是三天时间,今天都已经是只剩下一个时辰了,所以她必须挑灯夜战,先将曲谱背得滚瓜烂熟。

由于不知道皇会与她切磋哪首曲子,因此霍沫必须将所有的笛子曲谱全都烂熟于心,这样的话,即便是不可能将所有的曲子都手练习到炉火炖青的程度,但是万一皇切磋的正是她手不熟练的曲目,她也可以凭借烂熟于心的曲谱勉强跟皇的节奏,而不至于一脸发懵,坏了大事。

当夜霍沫几乎是彻夜未眠,总算是将所有的曲谱全都倒背如流,第二日白天,只简单地补了两个时辰的睡眠,又精神抖擞同时也是迫不急待地手练习了。不得不佩服霍沫的本事,放下了这么多年,但这童子功却是实打实的,不但没有忘记,而且还保留了一定的功底,第一次吹奏虽然不甚熟练,但是曲调并没有跑。青莲是不甚懂音律之人,因此听了她的吹奏之后,当即是惊诧万分。

“主子,您的笛子吹得这么好?真是太好听了!跟昨天晚的万岁爷也是不相下呢。”

青莲昨天陪她去的九洲清宴,只是没有机会进屋面圣罢了,但是皇的那曲洞箫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结果没有想到霍沫也是精通音律之人,怪不得能得了宠呢,原来是与皇情趣相投。不过青莲这话虽然是发自内心的,但也确实是有恭维的成分在内,霍沫一直都是防她像防贼一样,因此青莲是把她夸天,夸成仙女下凡,她也是不会有半点动容,更不要说这个马屁拍得并不算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当即是嗤之以鼻。

“拿你家主子跟万岁爷相提并论,你这是嫌我死得太慢了吗?”

青莲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恭维之语竟是招惹来了霍沫的一通斥责,当即吓得是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她并没有存有这个心思,却是被自家主子误会,而她家主子还是最得皇宠爱的女人,她这回麻烦可是闯大了。一时间想不出来如何弥补过失,嘴拙的青莲只好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

“求主子饶命,奴婢对您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刚刚奴婢真的是觉得您的笛子吹得实在是太好了,都不知道怎么怎么形容才好,所以一时口无遮拦地冒犯了圣驾,还求主子看在奴婢尽心尽力服侍您的情份,万万不要让万岁爷知晓,饶过奴婢这条贱命,来世奴婢定是要当作牛做马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面对匍匐在地痛哭流涕的青莲,霍沫的心里止不住地冷笑,同时也是得意地笑。其实她早想收拾青莲了,只是苦于这个奴才被皇狠狠责罚过一次,自然是吃一堑长一智,时时处处都小心翼翼,唯恐落下把柄被霍沫攥在手里。

自从到了霍沫的身边做贴身丫头,简直是在皇后眼跟前当差还要如履薄冰,为什么呢?雅思琦与青莲无冤无愁,当初青莲得罪的是冰凝,皇替冰凝出头处罚了她,雅思琦虽然与冰凝关系较好,但也没有达到替冰凝出头的程度,因此对于被皇发配到她的园子里来立规矩的青莲,她既没有多大的仇恨,也没有多大的喜欢,只是冷着这个奴才,让青莲自己幡然醒悟罢了。

皇后娘娘待青莲虽然没有好脸色,但也没有存心故意刁难于她,因此青莲在满园春色的日子还算是相对好过的。然而自从到了柳色青青服侍这位深得皇恩宠的老姑娘之后,青莲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天开始了胆战心惊的生活。这两个主子面和心不和可是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而霍沫的精于算计也是众所周知,她青莲又不是一个傻子,任谁都能猜测得到,她会被新主子怀疑是皇后娘娘的眼线,她又怎么可能不往这儿去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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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8章 教训青莲

果然,青莲来到柳色青青小心翼翼当差的同时,霍沫也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无时不刻地寻找这个奴才的纰漏。然而青莲防她防得太紧,令以精明著称的霍沫一直都没有寻到半点破绽。寻不到破绽没办法给青莲一个下马威,拿不住这个奴才的短处最终她还是得落进雅思琦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为此霍沫简直是伤透了脑筋。

这两天对霍沫而言真是福气到家了!先是被皇宣召入园,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深情表白一番,现在又牢牢地抓住了青莲的把柄,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可她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福气双至!简直是没有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

现在抓住了青莲的把柄之后,如何处置这个奴才呢?霍沫可是没有想要将她收为已有的心思,半路主仆,还是来历不明,她怎么可能轻易地相信这种奴才?因此现在抓住青莲的把柄,只是狠狠地敲打敲打一下罢了,让她不要太过嚣张,别明目张胆地做皇后娘娘的眼线,至于将来?明天开春要大选秀女了,皇选三旗的秀女充实后宫,她可是要借着内务府选下三旗秀女充作宫女的机会,要一个身世清白的小丫头做自己的贴身奴才,到时候青莲嘛,看这个奴才表现如何了,若是表现好了,直接将她打发给苏培盛,送到膳房还是火房做粗使丫头全凭大总管一句话,若是表现不好,那让她跟清风一块去做伴吧!

“青莲,你哭哭啼啼做甚?外人听见了,以为我这个当主子的待你刻薄,动辄打骂,不拿你当人看,我这个主子的恶名可被你这哭哭啼啼给坐实了。”

青莲一心想要解释清楚,撇清眼线嫌疑,然而她虽然不是傻子,但是在精于算计的霍沫面前,也跟傻子差不多了,因此她真心实意的解释最终却是越解释越乱,越描越黑,冒犯皇这档子事情还没有解决呢,现在又给皇的新宠惹恶名,她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主子,回主子,奴婢不哭了,不哭了……”

“不哭了能止住我的恶名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刚刚是个人都听见你在哭哭啼啼,你能挨着个儿地一个不落地找到他们,给你家主子正名吗?”

“奴婢,奴婢……,求主子为奴婢指一条明路,奴婢怎么做才能为您洗刷冤屈……”

“这还有我教你?刚刚你不是哭来着?现在你给我笑,哈哈哈地大笑,别人听到了,自然会以为这是咱们主仆在闹着玩儿呢,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出来,你的脑子笨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法子确实算得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然而青莲刚刚痛哭流涕,这转眼之间又要哈哈哈地大笑,若她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也算了,这么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而青莲除了口无遮拦、爱传闲话之外,还真不是那心面两张皮之人,让她立即哈哈哈大笑,如何做得出来?然而她若是做不出来,不但不能向自家主子表达忠心,更是无法澄清自己身为皇后眼线的嫌疑,两相权衡之下,唯有舍下脸面,将挂满泪痕的这张脸使劲儿地挤出笑容,再将刚刚还带着哭腔的嗓子换“哈哈”大笑的语气,结果自然是可以想像,这哪里是笑,分明是哭还要难看!

望着青莲在哭脸强扭出来的笑容,简直是丑得不能再丑了,即便这样,霍沫仍是不能心慈手软,必须一鼓作气,将这个奴才收拾得服服贴贴的。

“怎么?给我摆这么一张丑到让我看不下去的‘笑脸’行了?我看得到,旁人谁看得到?你哭的时候声音都要掀房顶了,怎么现在笑的时候,连气都不出一口?光我知道你笑了有什么用?”

青莲不是不想笑出声来,而是她根本笑不出声来,嗓子仿佛被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给粘住了,使了半天的劲儿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像一个哑巴似的。面对霍沫不停的斥责,青莲急得恨不能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出来让她家主子看看,她不是什么皇后娘娘的眼线,她是想好好当差的一个奴才,可是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还怎么向主子表忠心呢?

眼见着青莲急切的表情脸涨得通红,似乎是要憋得背过气去,也是担心一口气喘不来再惹出人命,霍沫终于停止了对这个奴才的步步紧逼,不过该敲打的地方仍是不能轻易放过。

“记得,现在我是你的主子,不管你从前服侍过万岁爷还是服侍过皇后娘娘,那都是从前了,现在我才是你的主子,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心思。如果你认为我不是娘娘,你服侍我太过屈才了,大可以跟苏总管去提……”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婢从来没有这些想法,奴婢知道您命注定是大富大贵之人,从不曾看轻过半点,除了主子您这里,奴婢哪里也不想去,求主子您千万不要把奴婢打发走,奴婢这辈子都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呸呸呸,说这些晦气话做甚!你真真地是想气死我不成?”

“没有,没有,奴婢没有……”

青莲简直是要被霍沫给逼疯了,左说也不是右说也不是,开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表忠心也不是不表忠心也不是,总而言之,她做什么都不是,做什么都是错!青莲已经完全地绝望了。

见青莲一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样子,霍沫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该敲打的已经敲打完了,现在也该是给两颗甜的时候,毕竟她还没有打算现在一脚将青莲踢走,毕竟这是皇亲自送来的奴才,皇再是宠她,也不能拂了雅思琦的面子,她再是得宠得势,也还没有达到能够左右皇坏了规矩的地步。既然现在动不得青莲,霍沫当然也不可能直接与这个奴才为敌,没有左膀,再没了右臂,她在这宫岂不是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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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9章 皇上失约

现在到了打两巴掌揉三揉的关键时候,霍沫只恨自己还没有足够强大到仅凭一己之力可以实现自我保护的程度,还必须要依赖皇,还必须要继续隐忍,将明明知道是眼线的奴才留在自己的身边,真真是让她欲哭无泪。 霍沫的情绪如此糟糕,她给出的枣儿自然也不会有多甜。

“好,好,但愿你不是口是心非,但愿你确实没有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如若被我发现,自然是不会轻饶了你!”

“奴婢待您之心日月可鉴,还望主子明了。”

“这么说来,你还想继续服侍我了?”

“回主子,正是,正是。”

听着霍沫的口气有了缓和,青莲那颗将死的心总算是稍微活过来一口气,于是赶快如捣蒜般不停地磕头,咚咚咚的声音立即响了起来。对此霍沫轻蔑地一笑道:“先下去洗把脸,红肿着两个大桃子眼睛,看了让我心烦头痛。”

青莲得了特赦令激动万分,千恩万谢一番这才退下去整理仪容,而霍沫心没有半点成功的喜悦,却是懊丧不已:本来功夫不多,这个奴才早不露马脚晚不露马脚,越是没功夫的时候她越是捣乱,还说自己忠心耿耿,不是娘娘的眼线,结果却是早不露晚不露,偏偏我这儿急得火房的时候露出狐狸的尾巴,还让她不是眼线,谁信呐!这不是存心要让我没功夫准备,到时候在万岁爷面前出丑吗?

不过现在的霍沫对于青莲实在是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教训,一方面她急于研习笛子技艺,尽管对于皇能否赴她的三日之约只抱了三成的希望,但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正所谓“做最充足的准备,做最坏的打算”;另一方面她还没有抓住青莲暗地里串通皇后娘娘的真凭实据,真若是闹起来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然是不会对这个奴才实行围追堵截。

青莲下去之后,霍沫也没有吩咐其它奴才顶替她的差事,而是一个人关起门来静下心思,全神贯注地研习笛子技艺,连后来青莲收拾妥当回来继续当差也没有发现,连奴婢送来的膳食茶水也是一概不闻不问,只一个人沉浸在反复练习之,从午到下午,日升到日落。青莲是因为一大清早莫名其妙地挨了她家主子一顿训斥,自然是吓得不敢再造次,即便吃食茶水热着端来再原样冷着端下去,一天里端了有十趟八趟,连好言相劝她家主子都不敢,更不要说心生怨言了。

霍沫废寝忘食地忙乎了一整天,但是除了她们自己园子里的韵音之外,其它园子的各位主子们都不知道她在暗地里勤学苦练,为什么呢?一是因为她技艺生疏,没有敢放开了,二是因为环境嘈杂,人来人往,也掩住了琴声本不甚响亮的丝竹之声。

转眼到了第二天,这一天也是霍沫与皇的相约之日。皇会不会如期赴约呢?霍沫心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忐忑当然是害怕皇失约,激动当然是希望他能够如约而至,于是在这焦急的等待之,竟是连苦练笛子技艺都提不起兴趣来,与昨日废寝忘食奋战到深更半夜完全是判若两人。

不过霍沫之所以不想再练琴,一方面是因为心绪不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昨天用力过猛导致有些微恙。毕竟这么长时间没有练习,突然间恢复练习本不太适应,偏偏她又心急气盛,废寝忘食地练了整整一天,再是倚仗年轻最终也还是因为急火攻心而伤了身子,整个人都病秧秧的提不起精神,尽管没有确切的病状,但是精气神儿可是差远了。

因此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霍沫对于皇能否赴这个三日之约可谓是矛盾之极。她又是盼着皇能够赴约,又是怕皇真的赴了约之后自己这个糟糕的状态将约会给搞砸了。

不过当更漏预示着到了二更天的时候,霍沫也不用再矛盾了,因为这个时候没有奴才前来传话皇有请,自然是没了任何念想。她入府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二更天以后是皇看奏折批公的时间,雷打不动,怎么可能有闲功夫留给她呢?

对于这个结果霍沫当然是难过万分,二十天不见的前车之鉴令她心里凉了一大截,不知道这一次又要是多少天见不得皇一面,想到这里,霍沫顿觉委屈,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

霍沫被皇放了鸽子,伤心落泪,却不知身处风寄燕然的冰凝犹如热锅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宁。昨天晚,冰凝先是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不甚连贯的琵琶声,对此她根本没有在意,毕竟后宫除了皇的七个女人之外,还有先皇的太妃太嫔们,借琴声排遣寂寞的宫庭生活也是司空见贯之事,然而忽然间又听到了一阵箫曲,分明是出自“意人”之口,当即冰凝坐不住了,先是断定此人除了是十三阿哥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人深更半夜滞留园子,对此她万分懊丧,从本心根本不愿承认谜底是怡亲王这个“现实”之外,更是想要亲自验证这个判断。

然而又是激动又是难过的冰凝正打算一探究竟之际,那洞箫之声嘎然而止了,惹得她自此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寝不眠,从这一天晚到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里,一直都处在浑浑噩噩之,像大病了一场似的。而在冰凝失魂落魄的这一天当,霍沫却是情绪高涨、干劲十足地练习了整整一天的曲子,大有将所有笛子全都演练纯熟之势。

第三天,由于皇的失约,又因为她自己的患得患失,还有头一天用力过猛导致的身体浑身不适,令霍沫一下子蔫头耷脑了下来,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的则是冰凝因为想出来用游船的方式亲自前去一探虚实的法子而激动万分,一想到有可能在今天晚能够揭开“意人”的真面目,简直是抑制不住的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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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0章 人心易变

冰凝很是聪慧,既猜测到了“意人”必定是王公贵族出身,又想出来夜半游湖的法子,甚至为了不引起皇的怀疑,昨天还强忍着心的火急火撩特意按兵不动的战术,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越是想要识得“意人”的庐山真面目,越是老天爷不肯成全于她。手机端 忍着初冬的寒风习习,苦等到了三更天,最终却是一无所获。然而她哪里知道,自己之所以一无所获的缘由是因为皇失了霍沫三日之约的缘故!

这一晚的经历真可以用“起个大早赶个晚集”来形容,辛辛苦苦筹划了整整两天又忍了一夜冷风侵袭,得来的却是这个结果,她哪里能够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呢?只是不管她还是月影等人,都是忙活了整整一个晚,因此除了让众人赶快歇息之外,也只能是将希望寄托在明天。

结果在冰凝打算偃旗息鼓之际,突然间听到从园子东南角方向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阵的笛曲。皇的笛艺她是见识过的,与现在她听到的笛艺完全不同,另外深更半夜的时辰,皇再是宠爱霍沫,也不可能御驾亲躬前往柳色青青。尽管从前他宠爱冰凝的时候,几乎是将衣食住行全部搬到了怡然居,然而那个时候他只是王爷,现在成为帝王之后,自然是不能够像从前那样为所欲为,另外冰凝是他明媒正娶的侧福晋,霍沫只是他偶尔宠幸的女人,也他必须顾忌的一个方面。

鉴于这两个原因,冰凝当然断定这一阵阵的笛曲不是出自皇之口,而东南角方向只有一个园子,那是柳色青青,园子的主人虽然是韵音,然而她可是从不曾显示出来有半点音律天赋,尽管霍沫也没有在众人面前展示过她的音律天赋,但是鉴于她能书会画,又是富商家庭出身,冰凝不难判断这笛曲定是出自霍沫之口。

冰凝确实是判断正确,这深更半夜响起的笛声确实是出自霍沫之口,不过她不是因为皇爽约而心灰意冷黯然神伤吗,怎么又拾起笛子来了?原来霍沫自一更天过后明明白白地知道皇负了她的三日之约,确实是伤心难过无以自拔,对未来也是充满了悲观失望之情,然而霍沫终究是霍沫,她深知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时刻是现在,如若不能抓住秀女尚未入宫“青黄不接”的机会,将来留给她的希望更加的渺茫了。所以算是皇失了这个三日之约,她也一定不能灰心丧气,一定要打起精神,坚持不懈地研习琴艺,她不相信皇失了这个三日之约,然后永远地失约了,下一次再有机会见到皇,哪怕是时隔一个月之后再见到,她一定还要借这个“以笛会友”的契机实现与他的翼齐飞。想到这里,哪怕身体再是不适,时辰再是已晚,她仍是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取出竹笛,全神贯注地研习起来。

经过昨天一整天不吃不喝的练习,霍沫的笛艺已经恢复得有模有样了,俗话说万贯家财不如一技在身,当技艺越来越炉火纯青之后,她的信心也是即刻大增,因而不知觉之间琴声也是越来越高亢嘹亮起来。另外此时又是夜半三更时分,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们,不管是柳色青青还是满园春色,随着人们陆陆续续地歇息了,整个世界陷入了静谧之。此时此刻,除了九州清宴里正在埋头忙于公务的皇,以及风寄燕然里因为一无所获而心绪不佳的冰凝,偌大的园子只剩下霍沫一个人全神贯注地沉浸在美妙的笛曲之,浑然忘记了整个世界。

当意识到这飘渺的笛声是来自霍沫之口的时候,冰凝的心莫明地难过了一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因为她对霍沫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争宠之恨,毕竟她已经放下了与皇的那段感情,又怎么会在乎霍沫是好是坏,是受宠还是遇冷呢?不过虽然搞不清自己的这个情绪的产生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冰凝继续实施对“意人”一探究竟的信心与决心,因此第四日的傍晚,她又吩咐月影继续乘船游湖。

这个傍晚对冰凝而言应该是另外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因为她听到了从九洲青宴方向传来了笛声,这一次的笛声与昨日柳色青青传来的笛声完全不同,这是她熟悉的,与《烛影摇红》出自同一个人之口的笛声,出自皇无疑!

时隔四年的光景,当冰凝再度听到这熟悉的,虽然不是《烛影摇红》,但是与《烛影摇红》的手法技艺如出一辙的笛曲,她当即是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尽管她已经放下了与皇的那段感情,但是人非草木,曾经那般真心真意地相爱过,现在又成了近在咫尺却心同陌路的君君臣臣,冰凝又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呢?她不是对皇还抱有痴情与奢望,她只是感慨时光易逝,人心易变。

人生若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冰凝不知道红纳兰大词人是在什么情况什么心境之下写的两句诗,却是觉得简直是写进了她的心坎里。尽管纳兰大词人已经故去多年,然而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经历好像大词人在几十年前已经预料到了,专门提前为她写了这些词句。

与意人的相处总应该像是刚刚相识的时候,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温馨。两个人本当是相亲相爱携手一生,却是想不到,才不过短短几年,变成了今天这样,相离相弃。是他先轻易地变了心,然后还辩称爱人之间是容易变心的。

这不是她与皇之间的真实写照吗?尽管她与皇没有像唐明皇与杨贵妃那样在长生殿起过生死不离的海誓山盟,然而“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她真是要佩服纳兰大词人,在三十多年之前,皇还是才学堂的小阿哥的时候,已经预言了他未来的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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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1章 三个第一

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再联想到那脍炙人口的诗句,不是冰凝多愁善感,而是纳兰大词人笔下的寥寥数语竟完全成为她与皇现实生活的描绘!冰凝不是悲春伤秋之人,也不是放不下与皇这段感情之人,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过可笑了,可笑地成为了唐明皇与杨玉环的翻版,可笑地成为了别人口恣意嘲讽的对象。 !

想那唐杨二人还曾经在长生殿起过生死不相别离的誓言,而冰凝与皇之间连句海枯石烂的盟约都没有,难不成当初他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局,所以吝啬到连半句的甜言蜜语都没有?不过没有也好,李隆基与杨玉环再是对天盟誓,到头来杨玉环不还是一样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下?彼时的杨贵妃,此时的年贵妃,时隔五百年,竟又是一场轮回!难不成三年前他早有此打算,所以册封嫔妃的时候,唯独她一个人被封为贵妃?

现在回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冰凝只觉得毛骨悚然,后背的汗毛都禁不住地倒竖起来。不是冰凝杞人忧天,而是现实逼迫得她不得不做这种显而易见的联想。不管是“等闲变却故人心”,还是“骊山语罢清宵半”,或是“何如薄幸锦衣郎”,无一不印证着她的推断。

现如今年家早已经是摇摇欲坠,差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那根稻草不是别的,正是年二公子的死期。尽管李隆基是直接赐死的杨玉环,皇直接赐死的是年羹尧,但是这有什么区别吗?完全是一模一样的路数!

是的,现在的皇确实还没有流露出要将她赐死的打算,然而随着年家被斩草除根,她这么脆弱的身子,岂是受得住如此沉重的打击,恐怕皇还没有开口将她赐死,她自己因为身体和精神受不住双重重压而一命呜呼了,不但直接省了他费尽心机去寻找借口,还不会令他像李隆基那样惹千秋万代的负心人的骂名,多好!

冰凝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因为她知道,只要是发生过的,算是把肠子都悔青了都没有半点用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因为她的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而没有发生过,既然后悔没有半点用处,那她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精力、感情去后悔呢?有那时间、精力和感情,不如睁大眼睛、长点脑子、健全心智、提早预防,不发生那些令人后悔的事情,岂不是最好?

因此在今天之前,在不知道自己曾经的“意人”竟然是皇之前,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哪怕是他变了心,哪怕是将她打入冷宫,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她都没有后悔过,毕竟曾经的他们也是有过那么多的美好,曾经的他们也都付出过真心真情,毕竟他是可爱的六十阿哥的皇阿玛,这些都是她从不曾后悔过自己选择与他相亲相爱的理由。

然而现在,真真切切地听到他的笛曲,万般笃定他是她曾经的“意人”之后,冰凝真真的是悔断了肠。假若她也能够有纳兰大词人那么高超的先知先觉,一定在七八年前他费尽一切心机誓要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坚守住自己的这颗心,任他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玉石俱焚,都坚决不会与他发生半点瓜葛!算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算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当过母亲,她也绝对不会有半点后悔!

理智告诉冰凝,后悔没有半点用处,不如做些更有现实意义的事情,可是情感她又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平生第一次悔断了肠。都说“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候”,如果皇仍是从前的王爷,他与年二公子之间的矛盾还达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至少他们两个人的权势还是旗鼓相当,而他仅凭一个王爷的身份还没有足够的权力决定身为朝重臣的年二公子的生死。

冰凝实在是冤枉,成为帝王只是他一个人的毕生梦想,冰凝非但没有催促怂恿,甚至还是屡屡扯他的后腿,即便如此,她仍是要与那些盼着夫婿飞黄腾达大富大贵的女人一样,承受夫婿显贵之后抛妻弃子的恶果,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老天爷不替天行道,惩恶扬善,反而狠狠地惩处像她这样一心向善之人,如此说来,冰凝简直是要那窦娥还要冤!

然而这只是开始,还有更冤的事情在后面等待着她。冰凝万万没有想到,后来因为心神不宁、体力透支而失足落水,竟然被扣了谋反行刺的罪名!当她从雅思琦的口得知自己犯下滔在大罪而被禁足的消息之后,平生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的冰凝开始对皇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皇若是知道他是第一个令冰凝后悔的人,也是第一个令冰凝恨的人,又是令冰凝第一个爱的人,他也该是心生多少感慨,能够集三个第一人于一身,彻彻底底地改变了她的人生和命运,也算是三生有幸,毕竟冰凝不是普通人,她是既理智又心高又气傲,凡夫俗子一概都入不了她的眼之人。

冰凝又是后悔又是痛恨,哪里还有心思去探究湖的那边怎么会突然间地琴瑟合鸣了起来。这个不用说了,当然是因为皇召见了霍沫!其实冰凝是应该感谢皇赴了霍沫的四日之约,否则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幸运地揭开谜底呢?

皇能够赴这四日之约可是说是大大出乎霍沫的意料之外,昨天他失约之后,按照以往的经验,霍沫知道他这一次又是要神龙见首不见尾,最终她只能是在寿辰之日才能与他再度相见,虽然还有短短的三两天的时间会再见面,可是她的计划却是要全部泡汤了,那个时候他的妻妾们轮番向他敬献寿礼,唯独她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尴尬坐在一旁,不但完完全全地成为众人的笑柄,而让雅思琦的奸计得逞,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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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2章 谁先开始

连霍沫自己都不知道她这是走了什么运,在她已经完全绝望,坐等颜面尽失遭人耻笑,特别是在与皇后娘娘的争斗又一次惨遭大败的时候,突然间在第四天的傍晚时分接到来自九州清宴小太监传来的圣口喻:“宣老姑娘进见”。

短短六个字的“宣老姑娘进见”在霍沫的耳朵听来,简直像是大旱了三年的土地突然间迎来一声惊雷,预示着一场甘霖即将从天而降,那种兴奋与喜悦根本无法形容。从昨天的极度失望再到今天的极度惊喜,霍沫这两天的经历完全是冰火两重天,令她此时此刻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继而心生“皇天不负苦心人”的感慨,差点儿喜极而泣。另外,她也是格外地庆幸,幸亏昨天晚和今天白天整整一天都没有停止练习笛艺,不然的话现在突然间要面对皇,自己有多大能耐岂能不知?这么点儿临时抱佛脚功夫可是要将这张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收拾好妆容,带竹笛,在走向九洲清宴的路,霍沫的脚步是那么的轻快,一想到一会儿可以见到皇,可以好好施展自己的计谋,她的一颗心都快要突突地跳出胸膛来。只是她不知道一句老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与皇随后在九洲清宴的琴瑟合鸣全都落入了冰凝的耳朵里。如果知道贵妃娘娘躲在身后,她一定要想方设法再多多地拖延一番,然后能够亲眼看到冰凝落水的狼狈模样,能够在与后妃们的较量,旗开得胜赢得第一仗,那该是多么的威风!贵妃娘娘不是与皇后娘娘“狼狈为奸”吗?杀了冰凝一个落花流水相当于狠狠地打了雅思琦的脸,而且还是响亮的耳光。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先说说霍沫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将向来都是有自己一定之规的皇给说动了,成全了她预先设想的方案,连霍沫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取得这么大的成功,以她的算度,至多也是五成把握。

“臣女给万岁爷请安了。”

“起来吧,这么快过来了?朕以为你涂脂抹粉至少要有半个时辰呢,所以特意早让奴才过去传的话,手头正好还有些差事要做,没想到朕的差事还没有做完,你人先到了。”

“回万岁爷,臣女知道您功夫金贵,若是因为臣女耽搁了,岂不是罪该万死?所以,宁可臣女等万岁爷,也万万不能让万岁爷来等臣女不是?”

“嗯,这样最好。那,既然你已经过来了,朕的差事也做得差不多了,不如直接换换脑筋,放松一下。”

“多谢万岁爷,臣女甚是感激不尽。不过说到为您放松脑筋,臣女今儿可是有备而来,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与臣女的那个‘三日之约’与否。”

“当然记得,朕又不是七老八十之人,怎么会糊涂得连四天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呢?”

“您没有忘记这个‘三日之约’实在是令臣女顿觉感激涕零,世人总说,‘千金易得、知音难求’,今日臣女能够与您‘以笛会友’,实乃臣女之大幸。自从四天前与您定下‘三日之约’,这些日子臣女可以说是废寝忘食,毕竟技艺荒废了许久,重拾起来实在是不易,到时候还忘您千万不要耻笑臣女才好。”

“诶,既然说好了‘以笛会友’,朕怎么可能耻笑于你呢?这个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了。”

“多谢万岁爷。既然是‘以笛会友’,自然是有先有后,您是天子,那请您先奏为敬了。”

霍沫的这个提议非常符合皇家礼仪,皇是天子,自然是万事都要排在第一位,然而皇听到她的这个提议之后,却是明显地愣了一下,为什么呢?因为他以为霍沫既然是来给他排遣心绪、缓解乏闷的,那一定是应该由她先开始才对。

“‘以笛会友’乃风雅之事,不需要讲什么长幼尊卑的规矩,还是由你先来吧。”

皇一番推脱,可是把霍沫给急坏了,她可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的,这个小算盘当然是要以皇率先开始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结果却是不想他居然执意推脱,这可如何是好?不行,不行,算是冒着“大逆不道”,被皇狠狠训斥的风险她也要放手一搏,不然的话,再有三天是皇的寿辰了,她哪里还能有半点机会?

“启禀万岁爷,这可真真的是要把臣女给为难坏了。若是遵从您的吩咐,实在是有悖君臣伦常,若是不遵从您的吩咐,又定是忤逆圣意,臣女实在是进退维谷呢。不如这样可好?臣女先不与您‘以笛会友’,而是给臣女一个聆听圣音的机会,这样的话,臣女也好在此后班门弄斧的时候心思泰然一些。如若一定要臣女率先献丑,臣女的心定是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根本放不可手脚,哪里还能‘以笛会友’,而是完完全全地乱弹琴,不但污了您的耳朵,还令您的头痛之症愈发地加剧,实在是有违初衷呢。”

霍沫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皇当然知道她这些话全都是托辞,尽管他是帝王,可以对任何人发号施令,不过那都是在公务情况下,若是在这种私底下的场合也动不动发号施令,一方面他哪里还能够结交到知己,另一方面生活也失去了它所应该有的乐趣与兴致,完完全全地变成了权力交易场,哪里还有真心真情?

因此在这个时候,他若是坚持要求霍沫率先演奏,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强迫行为,是将风雅之事演变成为权力竞赛,从而得到违心的奉迎与讨好,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现实。因为他是帝王,整天看到的都是尔虞我诈、权力追逐,他最不缺少的是奉迎与讨好,而最缺少的恰恰是与普通人一样的真心真意。

第3283章 帝王失手

皇虽然是帝王,但他首先也有凡人肉身,也有普通人的七情交欲,因此当然不希望自己一直都是孤家寡人一个,高处不胜寒,而是能够与民同乐、共享天伦、其乐融融。因此关于由谁先开始演奏之事,与其坚持一定要霍沫率先开始,令她诚惶诚恐、别别扭扭,倒不如顺从她的心意,从而令她放下沉重的心理包袱,同时,他也可以暂时脱下帝王的外衣,过一会儿普通人的家常生活。

“也好,也好,那朕先倚老卖老了。”

说着皇站起身来朝窗边的案几走去,霍沫见状不知道他这是打算做什么,因此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赶快跟去还是留在原地等待他的吩咐。不要小看这个事情,此时此刻,霍沫可是真真地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不跟去吧?实在是有没眼力劲儿的嫌疑,难不成还要皇亲口请她过去?可若是皇没有打算想要她跟去,她贸然行事的话,岂不是要惹恼了他不高兴?

好不容易盼来了他的召幸,若是因为这种旁枝末节惹恼了他,霍沫当然是要后悔死了,毕竟她还有一个天大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若是因为那个计划被皇斥责一番她也不会觉得懊丧至极,毕竟她也把握不准皇的心思,不知道究竟他的底限会是在哪里,对于自己能否成功至多也只有五成的希望,但若是在这种小细节翻了船从而导致她连那个大计划都没有实施的机会,那才是要让她把肠子都悔青了呢。

纵是如此小心地权衡利弊一番,霍沫仍是迟迟无法做出决定,这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不知道是该迈出去还是该站牢在原地。还好,还好,老天爷实在是厚爱于她,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见皇已经回转过身子朝她走了回来,霍沫见状登时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同时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之下追了去,否则必将是“一步错、步步错”!

转过身来的皇手执着一支玉笛,原来他去窗边的案几之处是取自己用顺手的家伙事儿去了,见此情景,霍沫差点儿要喜极而泣,皇果然没有食言,果然提前准备好了玉笛一支,为的是兑现四天前的承诺,与她“以笛会友”!

不过霍沫才激动万分又有些黯然神伤,因为皇取了笛子之后并没有走回她的身边,而是侧倚着窗子,还不待她想清楚他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忽然间一首江南风韵十足的《姑苏行》立即响彻在霍沫的耳畔!

两个人明明说好了“以笛会友”的,可是皇不与她共同切磋共同探讨,而是独自一人对着月光寄情一曲,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对她不满吗?可为什么他还要赴这个“四日之约”?如果不是对她不满,又为何既不回到她的身边,又不喊她过去聆听,这哪里是在“以笛会友”、“相互切磋”,分明是他在寄情明月,而不关她什么事情!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霍沫刚刚还开心到激动万分的心情登时跌入到了谷底,都说“帝王心、海底针”,她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如果说出发前来之际,对于自己心的那个大计还有五成把握,现在她只觉得是希望渺茫。

霍沫的心情一落千丈,如坠冰窖,殊不知在湖的对面,冰凝在那只摇曳的小船也与她一样,遭了狠狠重创,乍一听到这熟悉的笛子曲,简直是剜心般的疼痛。

一支笛曲令两个女人都同时伤心到了极点,冰凝因此而神情恍惚甚至跌落船下,霍沫也是失魂落魄没有了半点刚来之时的神采飞扬,恐怕皇若是知道他的这支笛曲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也是要惊诧万分吧。

实话实说,皇的这首《姑苏行》吹奏得实在是不怎么样,甚至还出现了好几个错音!为什么呢?其实也不用多解释,谁都清楚,笛子本不是皇擅长的乐器,又是除了当年为了献给冰凝一曲《烛影摇红》而临时向十三阿哥拜师学艺,后来又遭遇先皇驾崩和他登基等一系列变故,整天忙得连吃饭睡觉都没有时间,哪里还有功夫研习笛艺?因此他除了《烛影摇红》之外,什么曲子都不会!

然而为了与霍沫“以笛会友”,他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学了这首《姑苏行》,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好意思再向十三阿哥拜师学艺,而是按照十三阿哥曾经教授过他的基本技法,向宫人要来了曲谱,照猫画虎自己研习而来,结果可想而知。

皇可是万事务求完美之人,因此面对这个结果连他自己都是频频摇头,实在是觉得脸面不好看,尽管听众只有霍沫一个人,可到底他也是一代帝王,在自己的子臣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这让他如何能够泰然处呢?因此一曲还没有结束,他径自停了下来。

“见丑了,见丑了,朕实在是让你见丑了。”

眼见着皇出了丑,霍沫当然知道他是极好面子之人,于是赶快前去圆场。

“万岁爷实在是谦虚呢,您将天籁之音说成是出丑,那一会儿子臣的笛子岂不是要堪入耳了?”

皇是有自知之明之人,因此对于的圆场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天生的自负性子令他即便面对霍沫一个人的时候,也是不肯有半点不尽完美之处,更不要说频频出了好几处差错。

“诶,你不用替朕掩耳盗铃了,朕的心里还是清楚得很呢。”

霍沫见怎么规劝都不奏效,生怕皇因为这个不甚完美的开场而心灰意冷,不再与她继续探讨下去,当即也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大冬天的竟是起了一身的热汗。不过要不说霍沫是聪明人的,换了别的人可能心甘情愿地认命了,而她不但不会认命,还会想法设法扭转不利局面。这不,她只是脑筋一转计心来。

第3284章 阿谀奉承

霍沫的过人之处不仅仅是她的聪明,还有她能够在紧急时刻不会像其它女人那样乱了阵脚,同时大脑一片空白,相反,每每越是时局紧急她反而越是镇定,越是能够急生智,从一点来讲,她与冰凝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这不,眼看着皇因为频频出错而懊恼不已,继而因为失了脸面想要打退堂鼓之际,霍沫登时想出来一个好法子。手机端

“回万岁爷,您从来都是严于律已、宽以待人,其实子臣的技艺起您来还差得远呢,您却总是苛责自己。虽然刚刚您错了几个音,可是子臣知道,您若不是整日忙于公务,一定不会错半个音。俗话说得好,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实际您不是荒于嬉,而是荒于勤,您实在是太过勤政了,每日都是宵衣旰食,哪里还有功夫去忙于风雅之事?”

皇虽然有一个睿智的大脑一双锐利的鹰眼,但是说到底,他仍然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只要是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人之常情,而现在霍沫牢牢地抓住了他这一点。再是清官也喜欢展现自己耀人的政绩而将败绩小心遮掩,好小孩子,喜欢听表扬不喜欢听批评,尽管谦虚令人进步骄傲使人退步。皇也是一样,任谁听到夸赞溢美之辞而不感到欢心呢?恰恰霍沫现在极合时宜地讨得了他的欢心。

“嗯,你这番话说得还算是有点儿道理,想当年朕初习洞箫之时,每日不管功夫是多是少,都坚持勤练不缀,哪怕只有一支曲子的功夫,也要把洞箫拿出来练一曲,所以才能练了童子功。”

“怪不得万岁爷的洞箫吹得那么动听,简直是出神入化,绕梁三日。哎呀,今儿正好是第四日呢,您看看,子臣没有说错吧,这三日子臣在柳色青青,每每拾起笛子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您的箫曲,害得子臣连笛子都练不下去了,刚想静下心来专心吹笛,结果才开了一个头又不由自主地往《禅院钟声》的曲子跑调过去。所以说,刚刚子臣说过,子臣的笛子技艺起您来差远了,真真的不是恭维讨好之辞,实在是脑海拂不开您的箫曲呢。”

一点一点地,霍沫终于将皇的心结给打开了。她先是拿勤政替他解围,现在又以三日绕梁来形容四天前的箫曲,相当于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地将他变相地狠狠夸赞了一番,虽然事实他确实是一位勤政的帝王,千百年来都少有,虽然他的箫曲也确实是天籁之音,不说数一数二也是顶尖水平,但是不能否认的是,霍沫此番言论的出发点也确确实实是从恭维讨好他的角度出发。

尽管古训从来都是告诫众人“忠言逆耳利于行”,但是面对如此不加分毫掩饰的"chi luo"裸的夸赞,皇又是那种特别要面子、特别自负之人,在霍沫如此密集又猛烈的糖衣炮弹强攻之下,也是瞬间的功夫举手投降了。

“朕当然知道你不是刻意在恭维讨好,遥想当年,是先皇也不止一次地夸赞过朕的洞箫功力呢。”

“啊,果然如此!子臣竟然能够亲耳聆听,实乃三生有幸!从前学到杜子美的诗句‘此曲只应天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时候,还很是想不明白,什么样的曲子能是天有,还不都是凡夫俗子吹拉弹唱出来的?直到四天前听了您的《禅院钟声》,这才第一回也是真真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人间哪得几回闻。原来因为您从来都不是凡夫俗子,所以像子臣这样的凡夫俗子当然是人间哪得几回闻了。”

一边说着霍沫的脸很是应景地展现出来小女儿的娇羞神态,这可是她较少见的样子,尽管她的年纪最小,但是一来心智颇为成熟,二来又一直是豪爽的性子,因而娇羞模样与她几乎是绝缘的,然而此时此刻虽然有一定的刻意为之成分,但更多的则是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好她对皇的恭维讨好是刻意为之,但是对他的爱慕仰幕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虚假的成分。都说世最怕“认真”二字,对于霍沫也是一样,因为她对皇是“认了真”的,所以算是有刻意恭维讨好的成分在内,也是被她的真心真意完完全全地掩盖住了。

而皇呢?不说因为爱情而失去理智,只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面对一个真心真意的痴情少女,他算是长着一双鹰眼也不想去发挥它的作用,更何况他们谈论的不过是丝竹管乐、风雅志趣,何苦总要往污浊龌龊的方向去联系呢?那简直是对高尚情趣的玷污。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你也确实是三生有幸了,能够当面听到朕的洞箫技艺之人,除开先皇六十大寿那一次不算,确确实实是屈指可数,十根手指头都用不到,所以你确实是三生有幸呢。”

“啊?如若这般,子臣哪里是三生有幸,简直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呢!如此说来,子臣心更是遗憾了。”

“有何遗憾?”

“哎呀,子臣都觉得丢人现眼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诶,在朕面前还有什么怕丢人现眼的?又没有旁人。”

“那子臣斗胆了。想来子臣前生修了八辈子的福才换来四日前有幸一闻您的精湛洞箫曲,再若是想要听到一回,恐怕只能是这一生都用来潜心修行积福,不知下辈子能否换来一饱耳福。”

皇以为霍沫想要提出什么让他感到极为棘手的问题,原来却是这个!刚才说了,人人都愿意听赞美之辞恭维之语,何况是天性自负的皇,再者说了,霍沫不过是想要再听一曲,又不是向他要官要爵、要名要利,面对这种风雅之请,皇不能说是巴不得,但也是心甘情愿有求必应。其实不只是皇,换了任何其它人,换了你我,也是一样的心态。

“朕还以为你想要什么呢,原来只是想要再听一曲,这有何难。”

第3285章 共谱一曲

皇一句“这有何难”话音未落放下了手的竹笛,随即拾起身边案几的白玉洞箫,轻轻地抚了一下,放到了嘴边,不消半秒种,一曲悠扬的《佛殿》即刻回荡在这静谧的夜空,。!

皇万万没有想到,他将这白玉洞箫放在嘴边之举,不但揭开了隐藏多年的秘密,更是将改变了与此有牵连的所有人的命运;霍沫万万没有想到,她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一场计谋,成功的同时也是失败的开始,因为这个计谋成功之后并没有给她带来预期的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但帮助冰凝揭开了“意人”的谜底,也加速了她自己的灭亡;同样,冰凝也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曲洞箫竟是出自她“意人”之口,更是没有料到,她命令船夫将船儿开越过界之后,瞪大眼睛瞧见的,竟是窗棂映出的皇与霍沫“双宿双飞”的身影!而在那两人当,唯有皇一人手执洞箫。

霍沫的计谋是什么呢?她当然是算计着自己能够争取来一个与皇“共谱一曲”的机会。话说雅思琦搞了一个敬献寿礼的新法子,众妃嫔们全都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唯独她一个人坐在冷板凳干瞪眼。

这霍沫也不是老实巴交的小绵羊任人欺凌,既然她不是皇名正言顺的女人没有资格向皇敬献寿礼,那好,你们瞧瞧她老姑娘的厉害吧。你们再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也只是自己关起门来搔首弄姿,还真不是霍沫小看了她们,凭这些半老徐娘们的本事,皇能看得才怪呢。

娘娘们再是别出心裁、独辟蹊径,说到底也是她们自己在演一出独角戏,而她霍沫呢?通过“以笛会友”逐步打消皇的心理防线,从而实现与她双双联袂共谱一曲的好戏,到是让那些高高在的娘娘们看一看,谁胜谁劣还用说吗?

只可惜,霍沫做足了充足的准备,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勤学苦练,却是想不到皇率先掉了链子!皇的笛子吹得不说是惨不忍睹也是拿不出手,连他自己都羞愧万分不想再与她继续探讨笛艺,霍沫眼看着快要成功了,岂能轻易地放弃?于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使出浑身数解,又是赞美又是恭维,总算是终于成功地劝说皇拾起了他最擅长的洞箫!

不能来一个笛子合奏,那么来一个笛箫的合奏也是不错的结果,毕竟皇的洞箫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水平,而她的笛子虽然差一些,也不会差成天地下,再者说了,她的技艺差一些,不是还能够更加衬托得皇的洞箫无与伦吗?

打定了这个主意,霍沫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不过她的法子虽然极好,能够将那些娘娘们一下子甩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但是还要皇配合才行,可是怎么说服皇呢?皇可不是毫无主见、见色忘义、任人摆布之人,她枉是最受宠的女人名声在外,然而实际他的那些规矩、原则却是一样也见着为她破过什么例,所以说霍沫今晚前来九州清宴之前只有五成的把握。

不过老天爷一直对她厚爱有加,这不,皇再是定力十足,也还是禁不住她的恭维夸赞,最主要的是她的每一样夸赞全都是又到位又恰到好处,他的勤于政务,他的精湛技艺,全部都是最真实的夸赞,皇哪有不乖乖入瓮的道理?

不过老天爷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霍沫好不容易才鼓动着皇举起了洞箫,继而传出了悠扬的《佛殿》,而她正喜滋滋地数着节拍,准备瞧准时机吹响自己手的玉笛,来一个天衣无缝的共谱笛箫,却是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出来,会是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将她辛辛苦苦筹划的大计在眼看要大功告成之际瞬间毁于一旦,简直是气得她真是杀了这个程咬金的心都有!

那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冰凝!

冰凝怎么会变成了程咬金呢?原来当她先是听到皇的笛曲,继而又听到“意人”的洞箫,又是震惊又是激动之际,吩咐船夫越过湖界来到皇的寝宫附近,发现窗棂的那二人正是皇与霍沫的时候,悲愤、怨怒等等多种情绪一骨脑地涌心头,神情恍惚之间,一个不留神竟是跌入湖。这么大的动静自是引发了大内侍卫的高度警觉,以为有刺客出现,迅速调集了大量兵力。

外面又是抓刺客,又是救娘娘,简直是闹翻了天,苏培盛再是不想心动圣驾,然而面对这么大的阵仗,他是手眼通天自然也是瞒不过皇。

这个时候霍沫还不知道是因为冰凝的缘故坏了她的好事儿,然而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抓刺客”的呐喊,她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无法再继续与皇共谱一曲了,而且不但是今天,从这一天开始一直到皇生辰那日,她都没有机会再见过皇一面。还有她更没有料到的事情,那是自从皇生辰那天之后,她的下半辈子只再见过皇一面,她的下半辈子都只能是生活在悔恨与泪水之!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先说这一夜当“抓刺客”的呐喊声响起之后,皇哪里还顾得她?只吩咐了一句让她即刻退下匆匆忙忙地与苏培盛处理刺客事件去了。霍沫虽说胆子大,但是“刺客”却是平生第一回遇到,自然是惊恐万状,魂都快被吓出来了。

惊魂未定地回了柳色青青之后,一方面是被“刺客”吓坏了,一方面也是因为计谋未能实现,又是气又是怨又是惊又是怕,一夜都没有合眼。第二天才知道原来“刺客”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贵妃娘娘,当即是要把肺都气炸了!为了破坏她和皇的好事,这贵妃娘娘不惜同归于尽、假扮刺客,这世简直是没有冰凝更狠毒的女人了!

第3286章 新欢疑云

纵观霍沫的前半生,总体而言还应该算是个幸运之人,出身富商之家,衣食无忧,虽然家道落,但是托十三阿哥这个贵人相助,终得以进入王府,尽管得不到爱情,但至少不必古佛青灯、孤苦一生。然后更幸运了,先是王爷变成了皇,她也跟着进了皇宫,尊享荣华富贵,继而年家倒台了,贵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宫,又恰遇三年国丧没有新的秀女入宫,她一枝独秀毫无悬念地成为皇的新宠!

霍沫一旦交好运,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这天晚,早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冰凝突然间惹“谋反行刺”的罪名!尽管因为贵妃娘娘的意外坠湖事件搅黄了她密谋已久的与皇“共谱一曲”,没有能够在众娘娘特别是皇后娘娘面前扬眉吐气,但是贵妃娘娘这种“自杀”式袭击报复方式对霍沫而言简直是天降大运!冰凝自己差点儿命丧黄泉更被治罪,这个最大的对手的出局,给霍沫留下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独享的舞台,顺利入主后宫简直是指日可待!想到这里,霍沫真真的是每天都是从梦笑醒的。

每天从梦笑醒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皇生辰的那日。原本霍沫是想在那日与皇共谱一曲的,狠狠地打一下那些尊贵的娘娘们的脸,结果自从被冰凝的“行刺”事件给搅局之后,一系列的背运接踵而来,首当其冲的是皇生辰的第二天,被皇后娘娘当众羞辱。

对于前一天晚皇在生辰宴匆匆忙忙地走掉之事,霍沫可是做了黄梁美梦的,以为他回了九州清宴之后会派人召她入园,这样的话,算是没能当众与他“共谱一曲”,但也至少挽回了不知道多少颜面,然而她竟是苦等一夜也没能够等来好消息,却是在向雅思琦例行请安的时候迎来当头一棒!

“嗯,记得好。刚才我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后生可畏,对,是这四个字,后生可畏。对于我们这些年老色衰之人,老姑娘是那可畏的后生,不过这世谁也不最后一个后生,后生年年有,月月有,时时有。明年是万岁爷登基的第四个年头了,皇阿玛三年孝期也结束了,到时候咱们这园子里,还有宫里定是要热闹起来,那个时候,老姑娘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可是要做好后生们的榜样,让她们如礼、懂义、守节,做好后生们的榜样也是女人本分的一样,重任全都在老姑娘你的肩呢。”

“老姑娘是那可畏的后生”,“老姑娘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重任全在老姑娘你的肩呢”……这一字一句不要说霍沫那么聪明的人一点透,连韵音那么木讷迟钝之人都从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怎么?万岁爷这是又有新宠了?不然的话,皇后为什么会一句一句全都在戳老姑娘的心窝子呢?想着想着,万分不理解的霍沫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了身侧的霍沫,只见这个平日里俊俏得跟画儿的丫头,此时此刻这张脸简直是哭过还要难看。由于霍沫寄居在她的园子里,又因为在生辰礼的事情得到了霍沫的鼎力相助,因此韵音的心理天平自然是直接偏到了霍沫的身。

“那拉姐姐,怎么好好的,突然间说到这个事情来了呢?莫不是妹妹平日里没有教好老姑娘?真若是这样的话,妹妹先给您赔个不是,待回了园子里,妹妹一定不会姑息迁,定是要将老姑娘调教得当,不给您丢脸,不惹万岁爷不高兴。”

平日里老实木讷的韵音遇事躲,唯恐惹祸身,这一次竟然会主动跳出来替霍沫出头,这可真是稀稀太稀呢!雅思琦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耿妹妹了,难不成见霍沫一人独得皇恩宠,想要抱这棵大树为天申阿哥多寻些荫凉?那也要看看天申阿哥是不是这块料呢!

对于韵音的“拔刀相助”,原本是一股邪火堵在心口里正准备朝霍沫一骨脑地发泄出来呢,现在又遇到这么一个程咬金,雅思琦当即是怒火又高了三丈,直接拿韵音开刀。

“耿妹妹这话说得真是对着呢,回去好好教教你的人,不要等万岁爷怪罪下来再来埋怨我没有提前提点于你。至于你怎么教她,我是不管了,到时候差个丫头给我回禀一声好。另外,我这个人天生是热心肠,心里存不住事儿也存不住话,好像汉人有句老话,‘话不说不透,理不辩不明’,那今天我把话说明了,免得你们日后吃了亏又要埋怨我。”

雅思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然而众人心里都是忐忑不已,刚刚她当着众人的面,明面语重心长,对霍沫寄予厚望,实际却是结结实实地羞辱了霍沫一番,现在又连韵音都一并责备起来,这是直接要拿二人开刀?霍沫到底是哪里惹着了皇后娘娘?

韵音只是觉得霍沫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想替她挽回些脸面,却是不想被雅思琦直接责备,当即也是懵了,毕竟她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天生怯懦的性子,能替霍沫说几句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现在被雅思琦当众一番教训,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哪里还说得出来半个字?

霍沫虽然天生不是怕事儿的人,但是从皇后的口流露出来的这些明里暗里的话,她是一字一句都听明白了,那是皇定是有了新欢,不然的话雅思琦再是“气焰嚣张”,何时这么当众羞辱过她?

此时此刻,霍沫完完全全被皇后口的这个“新欢”给彻底打懵了,晕头转向找不到半点头绪。毕竟在三天前皇还主动赴了她的“三日之约”,从他的言谈举止看不出来有半点嫌弃她的样子,短短三天时间有了新欢?真若是这样,这个“新欢”能是谁呢?无双吗?

第3287章 选秀分工

一想到皇有了新欢,而这个新欢又极有可能是她早怀疑的无双之后,霍沫的心里乱得像是一团麻,理也理不清,斩也斩不断。虽然当初她也是给无双许下了主仆同心的承诺,但那只是为了拉扰无双而使出的缓兵之计,若事情真的这样发生了,她仍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然而凭她的观察和判断,三天前她已经排除了无双的嫌疑,那么如果不是无双的话,又会是谁呢?雅思琦可是皇后,不会空口无凭说这种话,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雅思琦是有凭有据的话,她该怎么办?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于她,连短短的三个月的时间都不给她,还要弄出个什么新欢来与她争宠!这是天要亡她吗?

霍沫哪里知道,她心发出的无声呐喊竟然一语成谶!从这一天开始,不仅仅是她走背运的开始,也是她整个人生的分水岭。

眼见着在自己的强大攻势之下,韵音老老实实地闭紧了嘴巴,霍沫也将心慌意乱写满了脸,雅思琦终于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憋闷了整整一个晚的恶气总算是发出来一些。不过这才仅仅是开始,她还更多的事情要宣布,还有更多的羞辱留给霍沫呢。于是她端起身边的茶盏轻轻抿了口热茶,又用眼睛迅速地扫了一遍眼前的女人们,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其实刚刚我也只是说了个开头,还有好多话,好多事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前些日子净顾着忙万岁爷的寿辰,其它的事情暂且先放在一边。现在好了,万岁爷寿辰过完,日子也已经到了十一月了,隔几天是腊月,再隔几天是新年,然后要开春了。开春之后的第一件大事可是有一件头等大事,那是为万岁爷选秀女。这是万岁爷头一回选秀女,我也是大姑娘轿头一回操持这件差事,虽然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但是万岁爷从来都是万事务求尽善尽美,我身为皇自然是不敢有半点懈怠,所以从现在开始,要着手准备这项差事。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若是只我一个人想必也是办不成大事,好昨天,有了你们的鼎力相助,才将万岁爷的寿辰筹备得这么周全,所以,万岁爷的第一个大选秀女的差事,我也是一样的需要你们各位的鼎力相助。这个,你们没有意见吧?”

谁敢有意见?谁又能有意见?然而不用说,谁也不想面对选秀女,尽管谁都知道躲是躲不掉的,原本自己不受宠,再呼啦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人,谁会心甘情愿跟十几岁的娃娃们一起争宠?

见众人谁也不表态,雅思琦当然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是什么,不过她也不去戳穿她们,毕竟该来的怎么也是躲不掉。再者说了,她现在的火力全都集在霍沫的身,其它女人们多多少少会被误伤,而她也实在是顾不得了。

“既然大家伙儿都没有意见,那这一次我也不跟各位客气了,今儿我先提前跟各位姐妹们通个气儿,另外把我大概想到的差事先跟各位念叨念叨,让你们也提前有个准备。李姐姐是老人,位分也高,到时候你负责所有面儿的事情,其它姐妹们遇到事情都先跟李姐姐禀报,实在办不了的,再禀报给我,我去找苏总管和万岁爷。钮祜禄妹妹心思最是巧,看人眼光也是精准,到时候你负责第一次粗选,我的眼睛现在开始有些花了,想必面对那么多的姑娘,定是更加老眼昏花。耿妹妹你最懂礼仪,老姑娘也最有学识,到时候钮祜禄妹妹粗选出来的秀女们交给你们二人了,把这些秀女们好好调教好之后再敬献给万岁爷,到时候她们能不能入得了万岁爷的眼,可全看你们二人的本事了,要不我今儿一开始为什么要对老姑娘说‘重任在肩’呢。宋姐姐和武妹妹对宫里的事情最是熟悉,到时候你们可是要给这些调教好的秀女们好好讲解一下宫里的情况,免得秀女们走错路,说错话,办错事。”

雅思琦给在场所有的人都找了差事,这一番长篇大论讲下来,每个人都领到了任务的同时,不免又把目光转向了韵音和霍沫二人,所有的差事里面,最繁重的是调教秀女了,而且霍沫现在正是当宠之时,却身负调教之责,那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秀女与她争宠,到时候再反过来骑在她的头吗?这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一个道理,由此可见,皇后娘娘这一回是跟这两个人较劲儿了。

雅思琦的这个安排对韵音还好,对于霍沫而言,简直是没有这个更大更重的羞辱了。明明知道她是最当宠之人,还要她担当调教秀女之职,这不是在剜她的心、割她的肉吗?她得宠成了皇后的眼钉,那将来秀女们若是得了宠,不还是一样让她心里不舒服吗?怎么没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了?

霍沫想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处处与她作对,以为她只是因为得了皇的宠,害得娘娘们统统被打入冷宫的缘故,殊不知根本原因完全在于她贪心太多,贪念、贪欲太重。毕竟冰凝得宠的时候,可是她更为风光更为不可一世,雅思琦为什么没有狠狠地打压冰凝?

由此可见,作为皇的女人,她只要老实本分,只是单纯的得宠,讨得皇开心,雅思琦是不会为难任何一个女人的,然而如若心存贪念,搅乱了后宫的风气,那可要影响到皇,毕竟他最需要的是一个安稳的皇宫,雅思琦身为皇后自是要为他排除一切干扰,现在霍沫贪念让后宫开始乌烟瘴气起来,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不要说霍沫,算是将来新入宫的秀女,不管哪一个得了皇的宠,如果不能老实本分做人,她都一样严惩不怠。

第3288章 三周年祭

如果说雅思琦故意将调教秀女的任务分派给韵音和霍沫二人委实是当众狠狠地教训了霍沫一顿令她颜面尽失算是她噩运的开始的话,那么接下来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则将她彻底地推进了无尽的深渊之。手机端 以致时隔一个多月以后,当霍沫此生最后一次被皇召见的时候,她才终于醒过味来,前几天贵妃娘娘落水惹“行刺”罪名,哪里是劲敌已除只剩下她一枝独秀的大好机会,恰恰相反,只有冰凝好好的,她才能够好好的,只是这一切她都醒悟得太晚了。

后话不提,先说现在。雅思琦故意当众又将霍沫狠狠羞辱一番,连带着将韵音也敲打了一遍,眼见着那两个人全都蔫头耷脑,没了精气神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另外她自己心的邪火儿也已经在霍沫身撒得差不多,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于是将众人都打发散了。

“好了,刚刚我把选秀女的差事都讲清楚了,还有不明白的可以再来问我,如果没有不明白的,可以退下去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刚好有霍沫和韵音二人撞到枪口替大家挡了雷,现在雅思琦好不容易松口散了请安,三十六计走为计,于是众人全都即刻起身,施礼告退,眨眼的功夫,整个厅堂里只剩下了雅思琦与红莲二人。由于从昨天早到现在,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精神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此时此刻,雅思琦终于挨不住了,吩咐了红莲一声“除了万岁爷那边的吩咐,其余一概不要禀报给我”,之后昏天暗地睡了起来,期间也断断续续地醒过一两回,但是翻个身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三天的凌晨四更天,这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她休息够了,精神好了,却是把红莲给吓了个半死。

“哎呀,主子您可算是醒过来了,奴婢以为您生了病,把张太医都请来了,幸好太医把了脉之后说没有大碍,是太过疲劳导致气血两亏,给开了补气补血的方子,奴婢已经给您熬好了,要不先趁热儿喝了吧?”

“太医不是说了我没有什么大碍吗?你慌什么!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现在是丑时了,四更天。”

“噢,这么早?”

“不早啊!您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呢!现在已经是初三了呢!”

“什么?初三?我初一早睡的,现在是初三了?”

“是啊!所以奴婢才害怕得要死,赶快请了太医呢。”

“我都睡了两天了?你这丫头,怎么也不说早点儿叫醒我……”

“您不是说只要不是万岁爷那边有吩咐,其余一概不要禀报您嘛。”

“你还有理了!还知道还嘴了!”

“不是的,主子不是的,奴婢……”

“好了,好了,我问你,这两天万岁爷没有吩咐?”

“回主子,没有,什么都没有,真若有的话,奴婢哪里敢自作主张呀。”

“除了万岁爷之外,有没有什么事情报到我这里来的?”

“有是有,不过都是小事情,苏总管说过几天万岁爷要去遵化祭皇陵,提醒您早些准备好,遵化那边京城冷,让多带些厚衣裳,奴婢全都记下来了,也给您都准备好了……”

“噢,说到祭陵,这一次年主子是不是……”

“是呀,奴婢第二件事情要跟您禀报呢,月影昨天过来,说她家主子身子越来越是不好,奴婢回说您的身子也不好,也在请太医呢,她回去了……”

“噢?她家主子身子怎么不好的?前儿万岁爷寿辰那日见她不是还挺好的吗?能从头到尾坚持下来,连我都没有想到呢!”

“是呀,一来万岁爷寿辰那日奴婢见年主子气色还是挺不错的,二来年主子身子若是不好请御医诊治即是,奴婢实在是帮不什么忙呢……”

“这么看来,这回遵化祭陵之事,年主子估摸着是难以成行了。”

雅思琦这话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也难怪,再过十天是先皇三周年的祭日,这个日子在丧仪当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什么程度呢?皇自从登基之后,只出过三次京城,一次是雍正元年四月份,护送先皇灵柩安葬景陵,一次是雍正元年九月份,护送皇太后(德妃娘娘)灵柩安葬景陵,第三次也是他最后一次出京,是即将到来的先皇三周年祭日,自此往后的十年间,直至他驾崩的那一天,再也没有踏出过京城半步。

由此可见这个三周年祭日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雅思琦当然也是非常清楚,因此在筹备皇寿辰的同时,她也在积极地准备这次出行。前天她对请安的众姐妹口口声声地说接下来最重要的大事是皇第一次的大选秀女,其实她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不过是为了羞辱霍沫才说了这么一番托词,她哪里不知道先皇三周年祭日的重要性?实际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她开始着手准备了,而她所谓的最为重要的大选秀女之事却是还没有提到议事日程来呢。不过由于雅思琦的气势足够,态度强硬,一时间包括霍沫在内的女人们也是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自然是没有回过味儿来,更不要说反驳了。

不过正是因为雅思琦自一个月之前开始了先皇三周年祭日的出行准备工作,因此那个时候不要说她了,是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料到冰凝竟会未能与众人成行。

说到冰凝的出行经历,又是要令人唏嘘嗟叹,在她还没有出嫁之前,随着年大人还有两位兄长四处游历,因此即便是小小年纪竟也可以称得是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委实不少,正是如此丰富的阅历才会造她如此丰富的学识,毕竟很多的知识可不是从书本能够学到的。而这也是霍沫与冰凝的主要差别,冰凝正是因为见多识广,才养成了海纳百川的宽容性格,而霍沫在这个方面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第3289章 出行经历

冰凝确实应该好好感谢老天爷,让她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有开明的爹娘,有疼爱她的兄长,令她走遍山山水水的同时,增长了那么多的见识,开活了那么宽广的视野,使她成为一个有思想、有活力的女人,而不是像她同时代的大多数女人那样,像一只井底之蛙,受宠的时候夫君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不受宠的时候精神空虚、无聊度日,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活的这二三十年,要旁人活的五六十年都更有质量,更有价值。

然而是这么鲜活的有思想有头脑之人,自从嫁入皇家之后,整个人被困在了王府和皇宫之,不但思想受到禁锢,连人身都没有了半点自由。历数她成亲之后的这十六年间,只出过两次家门,一次是她终生难忘的塞外行围之旅,不过,若不是因为当时的王爷需要拿她当幌子,从而名正言顺、正大光明地带婉然同行,她连这一次机会都没有。另外一次虽然没有了婉然,但她出行的目的根本不是塞外行围,而是当时的王爷为了在热行狮子园招待先皇,没有女眷主事临时带她前去操持府务。

与婉然的共同出行实在是算不一次愉快的经历,虽然有最亲爱的姐姐陪伴在身边,但那个时候是她与当时的王爷交恶最严重的时候,不但整日被他斥责,还要到德妃娘娘面前立规矩,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受到沉重的打击。而前往狮子园操持府务之行虽然与王爷的关系不那么紧张了,又没有了德妃娘娘从做梗,然而不但有一个吉尔纠缠在一起令她与王爷之间尴尬不已,还在狮子园晚宴差点儿被人误会与十四阿哥,险象环生、惊心动魄,因此这两次的出行经历没有给冰凝留下半点好印象,整日里除了深受各种困扰,应付差事之个,只剩下“累”与“怕”二字,既没有功夫也没有兴趣饱览大好河山,了解风土人情。

现在回过头来看一看冰凝的前半生,总是会令人禁不住发出“命运多舛”的感慨,不说别的,单说出行经历这一点,身为侧福晋的时候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出行经历,成为贵妃之后,竟是连皇宫的门都没有迈出过一步。护送先皇安葬景陵的时候她正怀着福沛阿哥,行动不便,护送皇太后安葬景陵的时候,她又因为刚刚小产而不得不留在宫养身子。

对于冰凝前两次的缺席雅思琦并没有太多注意,现在到了先皇三周年祭日这么重要的时候,不偏不巧发生了落水生病事件,同时又因为惹“行刺”嫌疑而被皇禁了足,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间发现,冰凝竟然缺席了这么多重要的出行。雅思琦本以为皇寿辰那日见冰凝从头到尾坚持了下来,以为身子并没有大碍呢,结果却是月影居然跑到满园春色来想要求见她,而且还是身子不适,眼看着满打满算只有四天的功夫了,难不成这一次冰凝还是缺席了如此重要的皇家仪典?

雅思琦现在对冰凝真是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前几天像防贼一样防着她,生怕在皇寿辰庆祝之时再行“行刺”之举,因此那一天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能够防范的措施,哪怕是对她极尽羞辱也是在所不惜。然而现在想到她卧病在床,又被禁了足,甚至连三周年祭陵这么重要的皇家仪典都有可能错过,心又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同情、惋惜、难过等等不一而足的情绪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雅思琦听说冰凝意欲“行刺”皇的时候,当即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立即治了她的大罪!然而当现在听说冰凝病情不见好转的时候,雅思琦的脑海突然间浮现出天仙妹妹那令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无限动容的柔弱模样。

算了,算了,当她前些日子鬼迷了心窍才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吧,皇不也只是禁了她的足,没有治她的罪吗?看在她是一个本分女人,看在她曾经也是尽心尽力地服侍皇,看在活泼可爱聪慧的六十阿哥,先暂且放她一马吧,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想到这里,雅思琦吩咐红莲道:“我这起来吧,收拾收拾去看看年主子那边怎么样了。”

“啊?这才四更天,您这么早过去?”

“不早了,平日里她来请安不也经常是有四更天的时候吗?”

其实红莲是想让雅思琦再多歇息一阵,此刻见她态度坚决也只好默不作声地赶快忙活起来。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着,她又多问了一句:“要不要差个奴才给年主子传个口信儿?”

“不用了,若是她还病着,我什么时候过去,她也一样是躺在床;若她已经好了,这个时辰早起来了,传不传口信儿没有半点用处。”

红莲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句,却没有想到招来雅思琦这么多的话,明明平日里言简意赅的一个人,突然间话多起来,令红莲一时间很不适应,因而更是不敢再多嘴多舌,只是手脚更加地麻利起来。

几个奴才都是办差利落之人,因此不多时将雅思琦收拾停当,虽然拿不定主意,但她们还是给皇后娘娘递来了狐狸皮的大披风,外加一顶风帽。果然雅思琦直接穿戴起来,连口茶水都没有喝直接奔风寄燕然而去。

到了风寄燕然的大门口,守门小太监见是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当即惊得是目瞪口呆,既是因为现如今这个园子早已经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也是因为这么早的时辰里,迎来这么重要的贵人,毕竟这个时候刚刚五更天。这个时候皇后娘娘突然间的到来,难道是奉了皇的指令前来将他们主子缉拿归案?

想到这里,守门奴才的舌头都伸不直了,一句请安都说不利索:“奴才给,娘娘,给娘娘请安,请安了。”

“嗯。”

“奴才这,这,这去,去传话儿,传个话儿去。”

“不用传了,你留在这里,我直接过去好。”

第3290章 皇后探秘

雅思琦临时起意来到风寄燕然,不但不让红莲提前传口信儿,是风寄燕然守门的小太监也是一并被按在原地不让前去给自家主子报个信儿,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雅思琦虽然对卧病在床的天仙妹妹心生恻隐之心,然而从本心讲,对于冰凝的“谋逆行刺”之举仍是不能释怀。毕竟在雅思琦的心目当,皇是她的一切,冰凝再是对霍沫心存不满,也不可能牵连到皇,然而由于自己被打入冷宫而嫉恨霍沫继而对皇“下毒手”,不管起因如何,“行刺”是最为大逆不道之举,雅思琦怎么可能轻易地消了怒气呢?只不过是现在因为天仙妹妹一副病秧秧的模样有些让她觉得可怜而已,但若说此原谅了冰凝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从内心深处不能原谅冰凝,因此对于她的这个卧床在床,雅思琦也是有些将信将疑,毕竟三天前皇生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不好了呢?不好了按规矩来寻太医去诊治行了,特意差月影跟她来禀报一声是什么意思?想要试探她的口风还是想要博取她的同情?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真是白白地让她实打实地喜欢了这么些年,总以为这天仙妹妹不是耍心机的主子,一直另眼相看,结果到头来竟是辜负了她的这颗心,真真的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因此这一次雅思琦临时起意前来风寄燕然,表面是探望生病的贵妃娘娘,实际却是想要来一个突然袭击,好好看一看这天仙妹妹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若是被她抓到了真凭实据,可不要怪她不看在过去的情面,不讲半点姐妹情份了。

想到这里,雅思琦禁不住摇了摇头,同时也是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地往前走去,红莲见状自然是忙不迭地追了去,而守门小太监竟是被皇后娘娘的气势给震慑住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儿来,这样呆若木鸡一般目送娘娘而去,脚底下像是生了钉子般。

因为现在才是四更天,算是奴才们也没有到换班的时候,因此整个园子仍是一片静悄悄的,又因为时值冬日,整个园子看起来又是分外的萧煞。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是风寄燕然是在康熙六十一年的时候修建起来的,而其它园子则是皇登基之后,在雍正二年才开始大兴土木,到了今年才刚刚建成。园林毕竟是户外建筑,要经受风吹日晒雨淋,因此四年的时间对于户外那条来讲,确实是非常具有杀伤力。此外,风寄燕然虽然规模宏大且设计精巧,然而当时皇还只是亲王,这个园子当然只能是按照王府园林规制的兴建,而其它园子则不一样了,都是按照皇家园林规制兴建。

雅思琦因为是皇后,满园春色起其它园子来更多了一分雍容华贵,因此当雅思琦走在风寄燕然通向内院小路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凄凉之感,特别是一阵寒风吹来,更是带来萧煞之气,令她禁不住紧了紧披风的领子。

因为马要换班了,值夜的奴才们早已经是困得睁不开眼睛,而不值夜的奴才又实在是起不来这冬夜的热被窝,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肯去换班,因此这一路雅思琦不要说见到当差的奴才,是打更巡逻的奴才们也见不到一个,于是她们主仆二人这样堂而皇之地穿过外院径直来到了内院。

内院因是冰凝的寝室,又因为有皇吩咐派了大内侍内严加看守,因而雅思琦才转过院门见到了值守的奴才,不过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大内侍卫们虽然直直地站着,但是一双双的眼睛竟然全都是闭得紧紧的!头一回见识到了大内侍卫们闭着眼睛睡觉的功夫,雅思琦简直是哭笑不得,幸好只是看守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妃娘娘,若是看守别的大案要犯,岂不是犯人轻轻松松地要逃脱了?又气又恼的她登时暗暗记住了两个大内侍卫的模样,回去定是要好好地参他们一本!

不过大内侍卫的擅离职守倒是也有一个好处,那是让雅思琦不费吹灰之力绕过了他们的重兵把守,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寝室门前。按照皇的吩咐,月影、翠珠、湛露、凝霜四个人分成两班,在内室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轮流值守,因此一边抬手轻推房门,雅思琦一边暗暗思忖,到底这个时候是哪两个丫头在值守呢?

因为想要抓冰凝的把柄,因此雅思琦抬了一半的手又停了下来,转眼朝里间屋的窗棂望了一眼,只见微弱的烛光透过窗纸,似乎预示着油灯快要燃尽了,也是在这一瞬间,突然她心生了想要暗探究竟的心思,于是用眼神示意了身边的红莲。

在满园春色的时候红莲一直没有搞清楚自家主子起四更跑到贵妃娘娘园子的意图,连个口信儿都不传,风寄燕然的那些奴才又是出了名的懒散,到时候怠慢了她家主子可怎么办?然而随着雅思琦一路走来之后,她终于渐渐地悟出来了她家主子的心思,原来是想要微服私访!又或许是想要抓住贵妃娘娘的什么把柄,否则怎么会这般行事诡异?

现在面对雅思琦突然间示意过来的眼神儿,还有微微努了一下的嘴巴,作为服侍在她身边将近有二十年的奴才,主仆间这么点儿默契还是有的,皇后娘娘这是要她偷偷窥贵妃娘娘内房情形啊!

想到这里,红莲禁不住有点儿胆战心惊,虽然有自家主子坐镇,但毕竟她是奴才,房里的是主子,还是身份不低的主子,万一惹官司,她一个小小奴才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再者说了,算贵妃娘娘现在是嫌犯身份,但到底也还是主子,而且皇只是禁了足,一直都没有再进一步地惩处,说明这个主子多多少少在皇心里还是有点儿份量的,由此可见,贵妃娘娘可不是她红莲轻易能够惹得起的。

第3291章 叔嫂结盟

雅思琦想要指使红莲偷窥尊贵的主子,而红莲担心自己万一惹官司吃不了兜着走,迟迟未能有所行动,若得雅思琦颇为恼怒,结果还不待她发作,突然间从屋里传来一声低低的"shen yin",还不等她们主仆想明白是什么情况,紧接着立即听到一个急急的声音响起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奴婢服侍在您身边呢,您哪里身子不舒坦,奴婢这给您看看……”

“痛,痛,好痛……”

“娘娘,到底是哪里痛?您快说给奴婢,奴婢要急坏了呢。要不,奴婢去唤月影,让月影再去找太医好不好?”

“不,不要,不要,请了太医也是一样,不要了……”

“那,那奴婢给您再捂一个暖炉好不好?您的身子太寒了,是不是现在身子像在冰窖似的?奴婢给您捂了八个暖炉呢,若还是觉得冷的话,奴婢用身子给您捂一捂,兴许会好些呢。”

“不用,不用,有暖炉好……”

“奴婢还是找月影请太医吧,您总是这个样子可是不行呢,奴婢可是想早些见您好起来……”

里面的这个奴才话才说到一半呜呜地抽泣起来,将屋外的雅思琦和红莲二人吓了一跳。若是这个侍候在冰凝身边的奴才是月影的话,她们也不会有这么惊讶,毕竟月影是冰凝的贴身大丫头,主仆情深是肯定的,然而显然,这个奴才不是月影,那到底是谁呢?

其实这个问题对她们而言也不是什么难题,前几句话她们确实没有一下子听出来,但是多听了几句之后,她们立即明白了,这个奴才竟然是翠珠!因为翠珠在春色满园当过一段时间的差,雅思琦一直像防贼一样地防着她,从不曾重用过她,更不要说在她的眼跟前差事了。尽管一直小心提防,但是雅思琦与翠珠还是接触过不少次面的,因而对于她的声音不能算是完全陌生,在排除了月影之后,只剩下湛露、凝霜和翠珠三个人,不一会儿雅思琦分辨出来此时服侍在冰凝身边的是这个差点儿跟她做妯娌的奴才。

待雅思琦分辨出来翠珠之后,她甚是疑惑不解,甚至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这屋里的奴才到底是不是翠珠。翠珠不是因为卷入皇与十四阿哥的兄弟纷争而被殃及的池鱼吗?怎么与贵妃娘娘又主仆情深起来?以雅思琦这么精明的头脑,在面对这一幕的时候,都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若是换了不了解内情的人听到她们主仆间的这番对话,都会误以为屋里的是奴才是月影无疑!否则哪个奴才能会这么情真意切地关心主子的病情,又会因为担心而哭出声来?毕竟雅思琦此刻是站在门外偷听来的,而不是翠珠见到皇后娘娘而故意装出来的,如此情真意切,绝对是真情流露而不是逢场作戏、故作姿态。正因为如此雅思琦才会百思不解,这翠珠与天仙妹妹之间虽然曾经有过一段共居年府的经历,但是翠珠不是婉然的奴才吗?后来不又投靠了十四阿哥吗?与冰凝之间怎么可能有这么情厚的感情?

由不得雅思琦胡思乱想,联想到个月因为湛露被调遣到皇身边当差,翠珠借着冰凝身边奴才告缺的机会自告奋勇来到风寄燕然,又联想到翠珠差点儿与十四阿哥成亲,而十四阿哥与皇势不两立,再联想到冰凝几天前意欲行刺皇未遂,再联想到五年前冰凝与十四阿哥手牵手地出现在这个园子的牡丹台,被一众人等抓了个正着……这么多的因素纠结交缠在一起,在雅思琦的脑海不停地闪现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天仙妹妹莫不是早与老十四暗地里纠集在了一起?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在脑海之,雅思琦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她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但是除了这个结果,她又实在是得不出其它的结论来。从前翠珠与冰凝的交情如何她也不是不知道,毕竟当初婉然是带着翠珠到曾经的雍亲王府小住过一段时间,另外,翠珠连自己的正经主子婉然都能够轻易抛开,置才刚刚嫁入十四贝子府不久,孤立无援的婉然于不顾,执意做了十四阿哥大书房的贴身奴才,从这一点来看,她对没有半点主仆情份的冰凝能有什么感情?

然而正是这个没有半点主仆情份的奴才,现在面对卧病在床的冰凝竟然担心得落下泪来,情真意切的程度丝毫不月影差半分半毫,雅思琦怎么可能不怀疑到冰凝的头?更何况她与十四阿哥是有“前科”的,当时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形谁也说不清楚,虽然当时的王爷选择了与冰凝生修旧好,现在看来,恐怕也是他自欺其人的无奈选择吧,否则岂不是自己主动承认了他们叔嫂之间的“奸情”?皇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如此一来,雅思琦终于明白了皇这一次为什么铁了心地想要将冰凝彻底打入冷宫了,恐怕是为了报五年前的一箭之仇吧。对于皇的小心眼儿雅思琦当然是非常清楚而且感同深受,只是对于他时隔五年之后才报这一箭之仇,她则是万万没有料到,继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皇将这句话运用得淋漓尽致,简直是可以列入教科书式的典范!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雅思琦对冰凝身染重病之事不但没有了半点怜悯之情,甚至是暗暗拍手称快。这是报应,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来收拾这个天底下最为狠毒无的女人!

雅思琦在痛恨冰凝的同时,更是痛恨她自己。看来这世的女人当,最最可恶可气可恨的非冰凝莫属,不但存有二心,还将她这个皇后娘娘骗得团团转,误以为天仙妹妹只是心眼儿多一些,但都没有坏心眼儿,现在看来,简直是坏得不能再坏了!

第3292章 五更召见

终于看清楚了冰凝的本质之后,对于她是真病假病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此时此刻,雅思琦只觉得连呼吸一口这里的空气都觉得格外肮脏,只想狠狠地敝住一口气,快快地逃离这里,甚至连脚踩在这里的路、地,都觉得会污了她的鞋子,恨不能直接长了翅膀腾空飞离才好。手机端

一路“飞”回满园春色之后,雅思琦立即吩咐红莲将自己里里外外从头到脚的衣裳全都脱下来扔掉,又即刻沐浴一番,总算是觉得去掉了一身的晦气。其实直到现在雅思琦也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冰凝,总觉得自己眼光一向精准,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失误呢?然而那么多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甚至连皇都栽倒在天仙妹妹的手里,雅思琦终于又释然了,不是她太过愚蠢,是天仙妹妹太狡诈!

现在雅思琦最担心的是如何维护好皇的脸面,如何不让他在这个事情遭受太过沉重的打击。连她都能够明白冰凝的为人,想必皇早先她一步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怪不得当初皇坚持要将翠珠掳进宫来当差,原来不只是因为十四阿哥要娶一个奴才败光了皇家的颜面,更重要的是为了让翠珠与冰凝露出马脚来,这样才能打断十四阿哥有左膀右臂,打断他在宫的耳目与眼线,不管是八党还是十四党还是年党,统统全都一打尽。

至此,雅思琦实在是佩服皇的高明之处,连五体投地都不足以表明她的敬佩之心。然而敬佩之余她又是心疼起他来,白白地对冰凝错付了真心,这个打击对皇而言不可谓不沉重。

虽然皇对于“叔嫂结盟”一事心知肚明,而且已经采取措施下狠手惩治了,但是皇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儿,别人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由于知道皇是极要脸面之人,雅思琦对于自己发现了冰凝与翠珠之间的私通相往之事到底要不要告诉皇的问题一直犹疑不决。而犹豫的结果,最终还是决定先隐瞒下来,观望一下形势再说,否则的话,尽管她与皇是夫妻,但是这么丢脸面的事情若是被她说破了,恐怕皇要连她这个皇后都一并记恨在心。

在雅思琦才刚刚暗自做出决定,那边有奴才过来传口信,皇召她进见。

“什么?现在?”

“回娘娘,是现在,万岁爷说的是即刻进见。”

“现在不是才五更天吗?万岁爷这个时候不是忙着要早朝吗?”

“回娘娘,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万岁爷是这么吩咐的,奴才只能是这么给您传话了。”

皇通常都是利用晚批阅奏折之前的那点儿宝贵时间与雅思琦商议互通有关情况,因为清早五更天皇要忙于早朝,雅思琦忙于接受众女眷的请安,两个人都是忙得团团转,因而夫妻二人自成婚以来,从不曾在这个时间见面商议事情,因此这个破天荒头一回当然是着实是令她惊讶万分。不过惊讶归惊讶,她还是要遵旨才是,幸好从风寄燕然回来之后,她又是沐浴又是更衣,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因此在穿衣打扮方面没有费多少功夫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但脚步没有片刻耽搁迅速地来到九州清宴。

“臣妾给您请安了。”

“起来吧。功夫不多,朕也不跟你拐弯抹脚了,再过三天要启程前往遵化了,你们女眷都准备好了吗?”

原来皇是问这个事情!雅思琦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许多,不过才放下的一颗心转眼间又提来,因为女眷当然是要包括冰凝在内,冰凝这个样子恐怕是没有办法出行吧。毕竟十四阿哥现在遵化,冰凝若是跟着过去了,岂不是给了他们“叔嫂结盟”更多的便利?但是这话又不能跟皇明说,那不是狠狠在打他的脸吗?不要说身为尊贵的帝王,是普通人家的大老爷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吧!

还好,不幸还有万幸,冰凝不但行刺未遂而且还落下了一身重病,因此这个叔嫂结盟的原因说不得,而病重之事自然是说得的。

“回万岁爷,臣妾一个月之前开始准备了,姐妹们也都是齐心协力,现在也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年妹妹最近身子还没有养得太好,恐怕是不能一起同行呢。”

“怎么还没有好?朕生辰那日不是见她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吗?”

“臣妾也是怪呢,不过请了太医去诊治过了,药也喝了不少,是一直不见有什么起色,臣妾觉得,遵化道路遥远,她还是留在京城静养更好一些。”

“前两次她都没有去,若是三周年再不过去,恐怕皇阿玛,皇额娘要怪罪她呢。”

雅思琦原以为皇并没有打算让冰凝一同前往,她随便找一个生病的由头能令他顺水推舟地免了冰凝的出行,结果一番话说下来,雅思琦越来越是觉得不对劲儿:怎么从万岁爷的话头来看,这是打着要让年妹妹同行的主意呢?

意识到皇的心思之后,雅思琦简直是心急如焚,皇阿玛皇额娘再是怪罪也不到皇的头,要怪罪也是怪罪冰凝,他操这个心干什么?这不明摆着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吗?

“回万岁爷,年妹妹的身子骨也不是这两年才不好的,一直都是病病秧秧的,皇阿玛与皇额娘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形,臣妾在想,若是您都解释清楚了,想必皇阿玛与皇额娘也不怪罪什么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话是这么说,可是……”

雅思琦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皇可是的下,正犹豫要不要主动询问之际,听皇又开了口。然而雅思琦万万没有料到,皇的这个重新开口竟是话题一下子转到了新的方向,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朕问你,这一回是哪个太医给她诊治的?有没有说清楚为什么病情会出现反复的情形?原因是什么?用了什么方子?”

第3293章 太医回话

雅思琦万万没有料到皇会突然间话题一转,换到到了太医的问题,而且一下子问了那么多的问题,这可是一下子问倒了雅思琦。手机端 这些天来她自己也是累得精疲力尽,才刚刚缓过些神儿来,另外对于冰凝“背叛投敌”行为很是不耻,自然是恨不能天仙妹妹早点儿死了才好,不要再害皇了,也不要连累其它姐妹了。因此雅思琦哪里还会关心是哪个太医去给冰凝诊治的?当然是巴不得哪个太医都没有功夫理会,任由她自生自灭最好!

不过这些想法自然是断断不能在皇面前提起来,皇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那不是打他的脸吗?算是他自己提起来,她都要千方百计地替他圆了场,因此关于太医的话题,她只能是无奈之下委婉地兜个圈子。

“回万岁爷,这两天臣妾身子有些不舒坦,也一直在请太医诊治,所以年妹妹那里多有照顾不周……”

“噢?你的身子怎么了?有没有什么大碍?哎,你怎么不早说呢?赶快坐下回话吧,怎么还一直站着?朕这几天忙得也是脚不沾地,没功夫过问一下你……”

“回万岁爷,臣妾都还好着呢,吃了几副汤药好得差不多,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会耽搁这次三周年祭陵……”

“没有大碍好,没有大碍好,那,这样吧,你先赶快下去,好好养身子,园子里的事情都让苏培盛去弄吧,你踏实歇着养好身子行,别的一概都不要管了。”

“多谢万岁爷体恤,臣妾这退下了。”

“好,你退下吧。”

从皇面前退下,雅思琦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能够不被他揪着问东问西,实在是阿弥陀佛的幸事,因此她哪里还敢多嘴多舌半句?然而望着忙不迭退下的雅思琦,皇却是无法继续保持刚才的镇定自若,相反眉头都快要拧成一个黑疙瘩了。思忖片刻之后,他终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高无庸,差人去一趟太医院,问一下这几天是谁在给贵妃娘娘诊治,然后请负责诊治的太医立即前来见朕。”

“回万岁爷,是宣太医立即进见?”

“正是,你怎么这么多哆嗦废话!”

“回万岁爷,早朝马要开始了,您看奴才是不是要给各位大人传个话,迟一些……”

“不用,早朝按时开始,待太医到了之后你立即禀报于朕即可。”

高无庸对于皇一大清早儿地召见皇后娘娘的反常举动极为不解,此刻又要求立即召见给贵妃娘娘诊治的太医,更是怪了,然而他一个做奴才的,除了立即前去办差,半个字都不敢多提。

早朝如期开始了,不过确实是不多时,第一个发言的张廷玉大人才起了个开头,见高无庸匆匆地从侧门悄没声儿地朝自己走来,见此情景,因为知道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皇的眉头又一次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脸色也是极其难看起来,把正在滔滔不绝的张廷玉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刚才的那一番哪个地方说错了,犯了皇的大忌,可是,好像他只是开了个头,还没有讲到主要问题来呢!

由于知道太医已经候在外面了,因此皇根本没有让悄悄进屋里来的高无庸禀报他直接自己先开了口。

“好了,张大人暂且歇息一会儿,朕有个急事要去处置一下,去去来。”

见皇话音一落立即离开了,众人全都是目瞪口呆,这种事情还真是头一回遇到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皇连早朝都不顾了?不过与众人忐忑不安的心情相,张廷玉反倒是踏实下来许多,这至少说明皇不是由于他的问题而龙颜不悦。

出了门的皇由高无庸头前引路,然而只三两步路的功夫,他仍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这几天是哪个太医给年主子诊治的?”

“回万岁爷,有张太医,也有刘太医,张太医正好现在太医院,即刻赶过来回命,刘太医因为不当值,奴才差人去刘大人府传了您了圣旨,刘太医应该现在正在路了。”

说话间主仆二人来到了东侧院,张太医正在这里候命,不过由于他按照平日的规矩,以为要等高无庸回来再将他引到面圣的地方,因此一直留在房里,却是没有想到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之后,眨眼之间进来屋之人不但有高无庸,还有皇本人!当即是吓得他腾地一下子从椅子跳了起来,来不及多想,扑通一下子赶快行礼请安。

“微臣给万岁爷请安了。”

“张大人请起,请起,朕只是想问问,听说这几天是由您给贵妃娘娘诊治,那么贵妃娘娘身子情形如何?再过三天要启程前往遵化了,不知道娘娘的身子好些没有,三天之后能不能启程呢?”

一听皇问到这个问题,张太医当即是面露愁苦之色。关于这位贵妃娘娘的传言,张太医自然是没少耳闻,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娘娘,一个被新欢夺了恩宠的主子,一个娘家倒台没了靠山的深宫怨妇,以手无缚鸡之力行刺皇绝对不可能,不过咽不下这口恶气,想要坏了老姑娘的好事,与之同归于尽倒是很有可能,说白了,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张太医之前没少给冰凝诊治过,或者可以这么说,张太医是冰凝嫁入王府之后,第一个给她诊治的太医,这样算起来,两个人的交情也有十好几年了。对于冰凝的为人张太医还是清楚许多,对于她多舛的命运也是一直都寄予无限的同情。然而同情归同情,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衣服穿,因此张太医再是医者仁心,他终究只是个太医,是个臣子,他还想保住自己这条老命,还想保住自己大大小小几十口子家人的性命,因此帝王的家事他躲还躲不起,哪里敢去掺合半点?

第3294章 何时康复

刘太医不想趟贵妃娘娘的这趟浑水,然而树欲静风不止,他越是想躲却越是躲不开,那天园子里来人请他前去给贵妃娘娘诊治,可巧只有他一个人在太医院,不去也得去。 后来园子里来人再次请太医的时候,幸好他借口出恭早早溜了出去,结果刘太医出了那趟诊。然而俗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躺不了十五,这不,现在皇直接兴师问罪到他的头来了!

怎么办?张太医只是一个太医,让他讲解医术还能够头头是道,若是让他耍弄心计却是完全不开窍,因此在皇一大清早儿地突然袭击召他进见的时候,除了一五一十地禀报之外,别无它法。

“回万岁爷,微臣只是给娘娘出过一次诊,另外一次是由刘大人出的诊,所以微臣只能向您禀报这一次的情形。”

“好,你禀报这一次的情形,另一次情形一会儿刘大人来了自然会由刘大人向朕禀报。”

“多谢万岁爷。微臣出诊是在十一月初一,也是前天下午,当时微臣只是询问了病情,并把了脉,从脉象来看,娘娘的脉象实在是太乱了,月影姑娘主诉娘娘这一日来没有食欲、浑身发冷、持续昏睡,然而微臣把过脉之后发现,娘娘的肠胃脾肝肺的脉象统统有异,其犹以肠胃为最甚,因而针对这两个问题开了药方子,微臣不是不管另外三个方面,只是担心娘娘素来身子羸弱,如果五个方面统统对症下药,只怕药力太过强劲,火力过猛,娘娘会受不住,到时候反而会更害了娘娘,不如先把最重的病症解决了,再解决其它部分……”

“好,你说的,朕都听明白了,朕还有两个问题,一是从后来的情况来看,你的这个法子并没有奏效,否则也不会第二天刘太医再去应诊了。”

“回万岁爷,微臣才疏学浅,没能及时诊治好娘娘,微臣罪该万死。”

虽然知道冰凝是个落魄主子,但是在皇面前他当然不敢表现出来半点轻视之意,此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已经在质疑他的医术了,张太医一直都是胆小怕事的性子,自然是承受不住皇的不怒自威,当即吓得是扑通一下子跪倒在他的面前,只呼自己罪该万死。

皇知道张太医天性怯懦,但是没有想到竟是这般脆弱,现在不是治谁的罪的问题,是把事情搞清楚的问题。

“张大人赶快起来吧,朕只是问问贵妃娘娘的病情,又不是要治谁的罪。”

正说话间,听门口响起了小太监的禀报声:“启禀万岁爷,刘太医前来请求进见。”

一听刘太医来了,张太医像是抱住了一捆救命稻草似的,眼睛里一下子展现出来希望之光,皇见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吩咐刘太医进来复命。

“微臣给万岁爷请安。”

刘太医的性子与张太医截然相反,天生是个持才傲物之人,虽然只是太医,但是行事不但不会唯唯诺诺,相反眼睛也是一直长在头顶,想当初皇还是王爷的时候,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那个时候冰凝还是王府最得宠的侧福晋,给她出诊看手伤的时候都是来去匆匆,后来王爷变帝王,侧福晋变贵妃,刘太医也是一样没有半点巴结逢迎的心思。此刻进得屋来,见张太医跪在地,刘太医虽然也是暗暗地吃了一惊,不过脸倒是没有流露出来半点胆怯神情,而是镇定自若是向皇行礼请安。

皇也是见惯了刘太医的持才傲物,因此对他的沉着冷静也是没有半点惊讶,因此迅速地进入了主题。

“刚刚朕向张大人询问了一下这几日给贵妃娘娘出诊的情形,张大人是第一日出诊,刘大人是第二日出诊,按理说张大人已经诊治过了,也开了方子,对症下药,不知何故没有药效,以致第二日又劳烦刘大人再次出诊,不知刘大人出诊的时候,娘娘的病情如何?”

刘太医虽然并不发怵向皇回话,不过一则是涉及到贵妃娘娘这个雷区,二则张太医这番模样显然是刚刚的回话惹恼了皇,现在轮到他来回话,他既不想同行相轻,说张太医的不是,又不能违背事实,黑白颠倒,委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回万岁爷,微臣确实是昨天给娘娘诊治过,也知道前一日张大人已经诊治过,听闻月影姑娘诉说病情,始知娘娘这几日饱受病症困扰,水米不进,昏沉不醒,把过脉之后,微臣很是惊诧,娘娘的脉象实在是乱得很,可以说是五脏六腑的脉象都极不正常,其犹以肠胃为甚,微臣也看过了前一日张太医开过的药方,换了微臣,恐怕也会开同样的药方,不过,微臣也知道这个药方效果甚微,病情又有加重的趋势。微臣实在是才疏学浅、孤漏寡闻,对于娘娘这个病症可以说是平生头一回遇到,不过这还不是最差的情形,最差的情形应该是娘娘的身子太过羸弱,多管齐下的话,娘娘的身子定是受不住,然而避轻重的话,从目前来看,似乎又是有些等不及,真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重症还来不及解决,轻症又在日益加重,若是下重药量,微臣很是有顾虑。”

刘太医的这番话与张太医几乎是一致的,在两个人没有事先串通的情况下,回复得如此一致,说明不是太医们贻误了冰凝的病情,而是冰凝的病情实在是太过诡异,令素有妙手回春盛誉的太医们都是束手无策。

听了两位太医的回复,皇原本阴云密布的脸色此刻可以说是怒意尽现,忍了又忍之后终是忍不住心的火气翻滚,眉头倒立、眼冒怒火,大声地斥责道:“朕不是要你们一个个地来给朕重复述说病情,朕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结果,什么时候贵妃娘娘能够康复痊愈!”

第3295章 探望病妃

皇对太医们从来都是以礼相待,虽然他性子急一些,手段狠一些,但那都是对付政敌的,因此除了对于那些对他的皇权产生威胁之人,不要说对太医了,是对于其它臣子,皇从来也都是以礼相待,而因为他自己也是略通医道之人,惺惺相惜之下,对太医们更是态度谦逊。

由于见惯了他的“和蔼可亲”,突然间皇的态度与往常不一样了,不管是张太医还是刘太医都觉得极不适应,更是因为事发突然而心尖哆嗦了一下。相较而言,刘太医天性傲气,因而他也相对更镇定一些。

“回万岁爷,微臣只是事论事,若是不陈述病情,也无法对症诊治。另外您也通晓医理,自然应该知道医家是不可能担保病症何时能够痊愈,除非是行走江湖的游医实施骗术。”

面对刘太医一番不卑不亢的反驳,皇像是一门哑炮似的,当即熄了火,因为刘大人字字句句都在理,算是他再出口,无非也是拿帝王的身份来压臣子而已,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吃了哑巴亏”的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继而朝两位太医无声地挥了挥手,二人见状知道皇这是偃旗息鼓,他们自然也不是巴不得不再继续纠缠,于是忙不迭地退了下去。由于一直在思考问题,过了好半天都不见皇再吩咐什么,立在他身侧的高无庸心有些焦急起来,最终实在是等不及了,这才乍着胆子悄声问道:“启禀万岁爷,您看这早朝……”

皇是将一众大臣晾在了一边,从早朝直接退下来询问的两位太医的,现在太医们已经被他给轰走了,可大臣们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呢。

高无庸的好心提醒终于将皇从思绪拉回到现实来,他抬眼看了看这个奴才,又思忖了一下,这才开口吩咐道:“朕要去年主子那里一趟,你先去给各位大人传个话儿,让他们暂且等候,稍安勿燥,再吩咐膳房,准备些吃食,别饿坏了各位大人们,待办完这些差事后,你去年主子那里等着朕好了。”

听完皇这番吩咐,高无庸当即是目瞪口呆!从今天一大早的情形来看,皇的诸多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先是五更天召皇后进见,又是在早朝时候撇下一众大臣只为了向太医们询问贵妃娘娘的病情,现在竟然打算要去风寄燕然,这年主子怎么突然间又交好运了?

见高无庸嘴张得大大的,快要塞下一个鸡蛋了,却是没有立即按照他的吩咐去办差事,皇当即甚是不悦道:“你脚底下粘浆糊了?怎么还不赶快去办朕的差事?”

“回万岁爷,奴才这去办,这去办!不过,奴才还是先将车子给您备好再……”

“不用备车了,朕走着去行。”

“去年主子那儿的路可是不近呢,走着实在是……”

“你怎么这么啰嗦!”

皇一句话终于制止住了絮絮叨叨的高无庸,不过鉴于今天情形有些特别,高无庸实在是放心不下,因而当主仆二人各奔东西、分头行事,皇独自一人去了风寄燕然,他自己则去收拾早朝那个烂摊子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去办,而是交代给相关人等之后,忙不迭地去追赶皇的脚步。

冬日里天亮得晚,因此即便是五更天,天空仍然还像是夜里一样,黑漆漆的,皇的身边只陪了一个提灯笼的小太监,急匆匆地朝风寄燕然的方向走去,结果还没有走到院门口呢,身后传来了高无庸的脚步声。

“回万岁爷,奴才把您吩咐的差事都办妥了,这灯笼还是奴才来提吧。”

说着他将随行小太监手的灯笼取了过来,另外又朝这个小太监努了努嘴,小太监自是会意,不声不响地退到了三米远的地方。眨眼间主仆二人到了院门口,高无庸赶快前一步轻扣院门,也是眨眼之间,院门开了,当守门太监看到门口站立的二人是皇与高无庸的时候,以为自己做梦遇见了鬼,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同时扑通一下子跪在地,如捣蒜般地嗑头求饶。

“求求万岁爷,求求万岁爷,饶命,饶命,小的没做过半点伤天害理之事,求万岁爷饶命!”

也难怪守门太监会被吓得这般屁滚尿流的模样,一则这里是冷宫,皇已经有一年半的时间不曾出现在这里,突然间黑灯瞎火的时候出现了,确实是非常瘆人。二则雅思琦在四更天的时候已经来过一回,还是神神秘秘的来不声张走不留痕,弄得守门太监已经是汗毛倒竖虚汗淋漓,结果皇后前脚刚走不走,皇又犹如天兵天将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然是会觉得毛骨悚然,哪里还会相信眼前见的是皇本人,以为派来的厉鬼来收拾他呢。

见守门太监这样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皇当即是愤怒不已:“守门的奴才怎的竟是这般怂样儿,若是让你去守卫城池岂不是直接拱手相让,城池失守?”

算是这般怒骂,守门太监也是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如那烂泥一样根本扶不起来,皇见状,除了止不住地摇头之外,唯有直接发号施令,没功夫修理这些看不用的奴才。

“去叫你们大管事儿的过来,不要跟他说朕在这里,只将他喊过来即可,另外,不得跟任何人说朕在这里,记住没有?”

“记,记住了,记住……”

“记住了还不赶快办差去!还杵在这里做甚!”

高无庸见守门太监只知道动嘴皮了不知道赶快办差,当即是也是恼了,不由得失礼地插话吼了他一句。还好,不但皇没有恼了他的失礼行为,守门太监也因为经过前前后后与皇的几句对话之后,终于清醒过来,他眼前站的是皇而不是什么牛鬼蛇神,神智回复好办差了,当即忙不迭地去请齐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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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6章 微服私访

小武子是风寄燕然的大管家,自然是起五更睡半夜之人,这个时候早已经起来正忙着手头儿的常规事项,突然间见守门太监寻到他这里,还神神秘秘地要他去门房,有人在那里等候,当即是脸色一沉。

“虽然我只是个当差的奴才,但也是咱们园子的大管家,是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喊我去门房回话的?就是万岁爷差奴才过来传话,不也得到我这房里来吗?怎么?这回来的玉皇大帝不成?”

“回大管家,小的求求您了,真的是天大的人物要您去回话,可是又不让小的说他是谁,小的也是没了法子,要不这样,您先去一趟,若是小的骗了您,您怎么处置小的,小的都没有半个字的怨言,任您打任您罚,您看这样可好?关键是您得赶快过去,不然的话,恐怕连您都得被打被罚了!”

见守门太监一脸焦急就差给他跪下了,不像是故弄玄虚存心摆他一道的样子,因此虽然心存疑惑,但也还是将信将疑地随他出了门,不过嘴上还是没有放过:“我可告诉你,你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我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而且还是让你生不如死!”

正说话间,二人就来到了门房处,结果齐公公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眼前立着的那二人竟是皇上与高无庸!当即也是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奴才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这里风寒露重,还请您速速进屋歇息避寒……”

“好了,好了,朕没有功夫跟你再多啰嗦,你现在赶快将院子里的奴才都速速清了场,另外除了你跟他之外,院子里任何人都不要知道朕来过了,也不用跟娘娘提前通报,一会儿朕过去了,她自然就知道了。这就赶快去办差吧。”

皇上这一番吩咐下来,不要说小武子,就是高无庸也是诧异不已。皇上是帝王,风寄燕然是妃子的园子,他前来此处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为何还要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被人看见?他到底是怕谁知道怕谁看见呢?难道是怕那个老姑娘吗?除了那个老姑娘,皇上应该不会害怕任何人吧?

不管皇上害怕谁知道,他能够在冰凝身患重病之际前来探望,仅此一点就已经足以令小武子感激涕零了。要知道这一年半以来,不管是翊坤宫还是风寄燕然,日子都是特别的艰难,主子被打入冷宫,奴才们自然是要遭受来自方方面面的白眼,现在好不容易因为他们主子生病而令皇上动了恻隐之心,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还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知晓,或者说是生怕被老姑娘知晓。原本小武子还指望借皇上大驾光临他们风寄燕然的机会,好好跟其它园子的人炫耀一下,这下可好,皇上一句话就全盘否掉了他的心思,他家主子连唯一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都得不到……

越想小武子越是替他家主子伤心难过,但好歹皇上是亲自过来了,有总比没有强许多,因此他也不再计较这些旁枝末节,赶快按照皇上的吩咐,将整个园子清了场,再赶快跑回来复命。

“启禀万岁爷,奴才已经清过场了,您就放心吧。”

“好,现在是哪个奴才伺候你家主子呢?”

“回万岁爷,现在是翠珠姑娘,要不要让翠珠也回避呢?”

“不用了,你也不用跟在朕的身边,只高无庸一人即可,你就留心一下园子里的情况,务必保证不要让任何人见到朕就好。”

说完皇上也没有再理会小武子,而是径自朝内院走去,高无庸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然而从五更天召见雅思琦,到偷偷摸摸前来探望冰凝,高无庸再是聪慧之人此时此刻也是完完全全地糊涂了,不知道皇上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因此也是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慎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高无庸一向很是相信自己的预感,他总觉得最近要有大事情发生,就好比地震之前总是会有异样反常情形出现那样,现在皇上的种种反常似乎就是在预示着有一场大地震要发生,他当然是要小心再小心,好自为之。

高无庸不知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还是幻觉,这一路他小心翼翼地陪在皇上身边,怎么感觉不到皇上平日里自带的那股强大气势,反而觉得皇上也像一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结果还不等他再多想,主仆二人已经一路畅通地来到了内院。面对眼前贵妃娘娘的寝室,高无庸不知道是应该自己这个当奴才的上前敲门,还是由皇上自己来做这件事情,然而就在他犹豫片刻之际,忽然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

“娘娘,您别再强忍着了,今天还是再请一回太医前来诊治一下吧,您这么熬着可是如何是好呢?就听奴婢一声劝吧,一会儿月影过来,想必也是与奴婢一个心思,既然早也是请,晚也是请,何苦耽搁这些功夫,不如早些请了太医来,早些开了方子早些喝了药,您的身子不也就能早些好起来吗?”

“翠珠,你服侍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让我觉得比从前在年府的时候还要亲近许多……”

“娘娘,奴婢也是一样的这样觉得呢。”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哀……”

“啊?娘娘,您怎么说种话呢?奴婢不是说了吗?张太医、刘太医出诊之后,都说您没有大碍,只是寒凉有些重,多多注意暖胃定是不出三日就全都好了呢。”

“这些话,你骗骗月影就算了,还要骗我做甚?”

“娘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奴婢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骗您……”

“算了,算了,我没有这个力气,也没有这个功夫跟你说这些了,你只要记着别再插嘴就好了。我知道自己时无多日,二爷也是一样的命不久矣……”

“娘娘,娘娘,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你又忘了规矩了?主子说话哪儿有奴才插嘴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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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7章 交代后事

冰凝待奴才们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但是现在说到最关键的时候,她自然是不能让翠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因此不得不拉下脸来,摆出主子的姿态狠狠地训斥一番,才让翠珠终于停止住了那带着哭腔的劝阻,令自己想要说的这番话顺顺利利地说下去。

“不管是我还是二爷,都是活不了多少功夫之人,年家也是树倒猢狲散,我最最惦记的老爷和夫人,还好,大爷暂时还算是平平安安,有大爷尽孝道,老爷和夫人总归还算是能够勉强安度晚年。

另一个我最最惦记的,就是六十阿哥,谢天谢地,小阿哥聪慧可爱,没有受了我的拖累牵连,还有万岁爷的恩宠在身,将来不说是大富大贵,想必生为皇子,至少也是吃喝不愁,我也就放心了。

你呢,阿弥陀佛,十四爷待你不薄,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可也是我万万庆幸的,虽说现如今在宫里当差,但是万岁爷的性子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只要十四爷不当众与万岁爷为敌,不当众让万岁爷下不来台面,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万岁爷断断是不会难为他的。而你又是十四爷最在意的女人,所以,万岁爷也是断断不会难为你。现在,只是因为万岁爷一时气恨不过,才执意索要你进宫当差,等什么时候万岁爷的气消下去了,自然是会放你出宫与十四爷团圆的,这个你就放心吧。

至于湛露和凝霜,她们一来年纪还小,跟我时间也不长,不大会受我的拖累,另外湛露已经是万岁爷的奴才了,万岁爷不是寡恩薄情之人,所以湛露将来也会有个好归宿;至于凝霜,因为一直伺候湘筠格格,早早晚晚她是要随着格格一同嫁到驸马爷府里的,所以也不太用我操心。

现在我要说的,就只剩下了这世上唯一一个最无依无靠,所以也是让我唯一一个牵肠挂肚的人,那就是月影。她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待我走了之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从前我还能跟万岁爷说上几句话的时候,没有早早把她的婚事定下来,是我这辈子最追悔莫及之事。现在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要见万岁爷一面真真的是比登天还要难,所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将她托付于你,将来出宫之后,千千万万要记着还有一个她在这世上受苦,千千万万要帮她想个法子,寻个好人家,嫁个好郎君。如若她在人间受苦,我在地下也定是会永世不得超度……”

“娘娘啊,娘娘啊……”

翠珠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算是她想要打断冰凝的话也是张不开口,说不出半个字来。面对翠珠痛哭失声的翠珠,冰凝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哭有什么用?你只要把我刚才的那番话记得在心里,日后把月影的终身大事办妥了,我定是会感激不尽,念你一辈子的好,若是你只知道哭哭啼啼把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让月影在这世上受苦,我自是永远不会原谅你。”

然而即便是冰凝摞下这么重的狠话,翠珠仍是不肯接她的话茬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个不停。不是翠珠不拿冰凝当主子看待,不拿冰凝的吩咐当回事儿,而是她不想接受冰凝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这个结果,因此她觉得冰凝既然身子好好的,虽说不受恩宠,但至少还能凭贵妃娘娘的身份护得月影周全,就算是嫁不得大富大贵人家,至少也不会在这世间受苦。而她若是答应了冰凝,那岂不是相当于直接承认了冰凝马上就要撒手人寰这个事情?因此翠珠无论如何也不肯吐口接下照顾好月影下辈子生活的这个差事,而且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只要她不接,冰凝就能永远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主仆二人这番对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由于整个园子都被清了场,极为寂静,因此一字一句,甚至是每一声叹息都被皇上和高无庸二人听得清清楚楚。高无庸心中很是诧异,不过他诧异的不是冰凝的身体,而是与雅思琦一样,怀疑冰凝与翠珠之间的关系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亲近了。因为冰凝的身子一向很是羸弱,生病就是家常便饭,哪一次大病不都是要死要活的?而这一次与以往相比,病情并没有多么的严重,三天前还能从头至尾出席皇上的寿辰,刚才两位太医的回话虽然都指出来她的身体多方面问题严重,但哪个太医也没有说出贵妃娘娘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危言耸听之词,因此对于冰凝的病情,他确实是觉得贵妃娘娘有些小题大作。

正是因为病情严重与否有待商榷,所以高无庸才会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屋里这对主仆的关系上面。考到翠珠是十四福晋的不二人选,以及前几天发生的“行刺”事件,现在又发现这对主仆二人在人前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人后却是如此的情真意切,令高无庸不由得不疑窦丛生:难道说贵妃娘娘为了年二公子之事,暗地里向十四阿哥靠拢,以期借助十四阿哥的力量,扳回败局?

想到这里,高无庸当即是不寒而栗,继而一身的冷汗密密麻麻地从后背滑下来,以致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奴才身份,条件反射地抬起眼来直接望向了身边的皇上,连腿肚子都直打哆嗦。然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以为听到冰凝与翠珠之间密会之谈的皇上定是会登时勃然大怒,抬脚就将房门踢飞,直接将那对主仆“捉拿归案”,然而预想中的情景竟是没有发生,在心惊胆战的高无庸眼中并没有出现一个怒气冲天的皇上,相反竟是一个异常平静的皇上,这……,难道说他看花眼了?于是高无庸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只见皇上仍是没有半点异样之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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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8章 求救皇后

皇此刻的反应确实是太过反常了!翠珠是十四阿哥的继福晋人选,差点儿成了他的弟妹,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与冰凝情同姐妹一般的场景,他不是应该像雅思琦一样怒不可遏吗?怎么还会这么心平气和?

结果还有高无庸惊讶不已经的事情呢,听完这对主仆的对话之后,皇一个转身径自朝大门外走去了!这,这是为何?皇撇下一众大臣冒着寒风急匆匆地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人赃俱获”,是为了听一听冰凝与翠珠的私房闲话?

重新回到九洲清宴的皇直接回到早朝之地,还好,前后耽搁的功夫不算太长,前前后后都算也半个多时辰,再加事先已经安排膳房好生伺候,因此久候于此的大臣们时间过得倒也不算是百无聊赖,虽然下朝的时间平日晚了一些,但是众人倒也没有太多的怨言。手机端

这边早朝结束了,那边女眷们向雅思琦每日例行请安也基本完事了。话说皇生辰过后的第二天请安,雅思琦因为撞见皇新欢之事而将邪火儿都撒在了霍沫的身,后来因为昏睡两天而停了请安,今天终于恢复了神清气爽的她算是身体仍然不舒服也是一定要恢复请安,毕竟距离出发前往遵化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而且皇今天早还特意询问了她这件事情,她怎么可能掉以轻心呢?

好在女眷们经过她前一天的狠狠敲打,一个个全都小心翼翼不敢造次,因而即便是她身体欠安两日,出行前的一切准备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这个局面令雅思琦很是欣慰。

“多谢各位姐妹们在我身子不适的时候仍是把这次出行准备得妥妥当当的,果真是像咱们在万岁爷生辰起的誓那般‘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刚刚万岁爷还问过我咱们姐妹们准备得怎么样呢,那个时候我还有些心虚,但也强驽着在万岁爷面前满口应承下来,心想,大不了我多替姐妹们费心,再多替姐妹们挨骂罢了,现在见到大家伙儿这么齐心协力,我这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搁回肚子里了。好了,今天的请安先这样吧,姐妹们赶快回去好生再准备准备,力求万无一失……”

雅思琦已经准备打发众人回去继续准备了,突然发现门外自家园子里的一个丫头探头探脑地朝里张望,知道这丫头定是有事相报,但不知道是哪里的事情,担心是皇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如果关于出行之事,自然还是要尽快叮嘱了众人才好,免得这边才将人放走了,那边还要一个一个地再去各个园子传话,她自己还在已经是进入了紧张的忙碌状态,自己园子里的奴才都使不过来呢,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放在其它女眷面?

“是灵儿吗?有什么事情进来禀报吧,别在那儿探头探脑的,看得我头都晕得慌。”

那个被唤儿灵儿的丫头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反倒是有些迟疑了。

“回主子,奴婢这事儿也不急,要不待您忙过了再跟您禀报也不迟呢。”

“你个丫头怎么还学会顶嘴了?是不是万岁爷那边……”

“回主子,不是,不是万岁爷有吩咐传来,而是,是年主子那边……”

“年主子?”

雅思琦一听是冰凝那边的事情,当即惊诧不已。四更天的时候她才刚刚亲自前去打探了一番消息,抓到了她与十四阿哥“叔嫂同盟”的如山铁证,若不是为了替皇保全颜面,定是当场要“捉贼捉赃”了,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她还没有朝天仙妹妹发难呢,这冰凝竟然胆敢往她跟前来凑,真是胆大包天呢!真是不要脸呢!

雅思琦尽管对冰凝恨之入骨,但她还是不敢当着女人们的面揭穿天仙妹妹的丑恶嘴脸,毕竟发泄愤恨与保全皇脸面相,显然后者更是顾全大局,更为重要。

“年主子又怎么了?是她自己作奸犯科,是万岁爷禁了她的足,有什么事情不先自己好好反省,找我来有什么用?我不是万岁爷,禁足令我也解决不了,我是皇后,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当然也是不可能替她去向万岁爷求情,所以,她还有什么事找我?你这回了她们园子的奴才,说我现在忙得脚丫子都朝天呢,没功夫去管她的事情,让她好好闭门反省,好自为之,不要给我添乱了,也不要给万岁爷添乱了。”

“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回主子,奴婢当然是您的奴才……”

“既然你还知道自己是谁的奴才,那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想要反了天?”

“不是,回主子,不是的……”

“不是赶快退下去,别惹恼了我,到时候连你一块儿收拾!”

雅思琦对冰凝现在已经是深恶痛绝,因此不要说与冰凝有关,是与风寄燕然有关的一切,她视同洪水猛兽,视同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染半丁点儿的瓜葛。

而这灵儿呢?说起来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奴才,而是在紫玉被送到怡亲王府之后,月影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托了不知道多少个人,花了不知道多少银两,才成功地在满园春色寻到的“小姐妹”,不为别的,只为在关键时候能够给皇后娘娘递个话,能够在第一时间得知最重要的消息。

今天早,尽管冰凝执意不肯,但是翠珠仍是不顾她的反对,将她病情持续不好的情况跟前来接班的月影说了,月影听了之后,当然是心急如焚,虽然一连三天请太医前来诊治无可非厚,但是前两天太医诊治之后并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若是持续下去,月影真是害怕会出什么岔子,因此她赶快翻了翻匣子,寻出一支金步摇,急匆匆地跑到满园春色,求到灵儿的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灵儿当然是不会有半点搪塞,直接应了下来。

第3299章 结交灵儿

风寄燕然这两年来的形势是每况愈下,有目共睹。若是换了早两年,哪里还用得着月影上赶着巴结灵儿,相反,像灵儿这样的奴才那才是成群结队地上赶着巴结月影呢!若是风寄燕然依然是从前那般风风光光,月影又何至于需要低三下四地干这种苟且的勾当?现在形势所迫,紫玉又远走怡亲王府,因此她若是想要打探点内幕消息,不下点儿狠功夫是不可能。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就这么一个笨嘴拙腮的月影,七拐八绕地,还就真地跟灵儿搭上了线。

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满园春色当差的奴才还需要“低三下四”地去巴结贵妃娘娘?那当然!灵儿虽然是在皇后娘娘的园子里当差,然而跟着雅思琦的她只是徒有一个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的虚名,实际上却是半点实惠都没有。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灵儿既不是什么大丫头,也不是什么二管家,不但比不上红莲,月影这些人,就连从前的紫玉也比不过。俗话说得好,宁当鸡头不当凤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因此灵儿跟在雅思琦身边当差的这些年里,既不受主子的重用,也没有捞到多少油水。

大多数的底层奴才人生在世只求两样:升官与发财,眼看着升官是毫无半点希望,那就必须要在发财上动脑筋,否则大好青春年华白白地浪费掉,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既没名也没利,下半辈子她指望着什么过活呢?

不过灵儿再是有自己的小算计,她也不是什么银子都敢往自己兜里揣的,从前也有不少人暗地里前来跟她搭线,她却是始终都没有松口。想发财不假,但若是为了发财把命都搭进去,那就是傻了。因此直到月影拐弯抹脚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灵儿终于心动了。

尽管这两年贵妃娘娘风光不再,但是她只是在皇上面前失了宠,在皇后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备受礼遇。尽管灵儿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原因,但是她的眼睛和脑子都很好使,知道贵妃娘娘在自家主子这里还是很有地位的。另外月影也是让她心动的一个原因,月影既是大丫头还是二管家,这可是在所有后宫当差的丫环中的独一份,连红莲都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更难能可贵的是月影人好心好,不似其它园子里的奴才,依仗自己是大丫头,眼睛都是长在天上,鼻孔都是横着出气儿。

主子在皇后娘娘这里还能继续享受礼遇,奴才也不是颐指气使之人,正是因为这对主仆的好人品对于灵儿而讲仿佛是上了双保险,将来东窗事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正因为如此,早就存了大捞一笔心思的灵儿终于点头与月影私底下义结金兰成了好姐妹。从此以后,月影三天两头地给灵儿送这送那,总说是主子赏她的,她不喜欢,很是“嫌弃”地送了灵儿,而灵儿也是勉为其难地收下这些“破烂东西”之后,源源不断地把消息提供给月影,两姐妹一直合作愉快、相安无事。

今日月影因为冰凝的病情急得团团转,不得不求到灵儿的头上来,这一回她不仅仅只是打探消息,而是想要请皇后娘娘出面,过问一下她家小姐的病情。冰凝虽然是贵妃娘娘,但现如今一个冷宫妃子的身份,太医们一方面是看人下菜碟,不拿她家小姐当回事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行刺嫌犯”的身份,太医们不想趟这个浑水。因此若是雅思琦出面发个话,想必太医们会看在皇后娘娘的情面上,再精点儿心,再用上点儿好药,或许她家小姐的病就能有很大的起色呢。

其实月影更希望的是雅思琦能到皇上面前替冰凝美言几句,若是能把这个禁足令再撤销掉那就更完美了。现在不管是皇后还是太医们都不像从前那样对她家小姐上心了,所以月影幻想着雅思琦能够看在从前冰凝倾尽全力支持她这个新晋皇后的情份上,吩咐太医们尽心尽力,再发发善心这样的话,或许皇上还能念在他们夫妻往日的情份上,不再轻信那些谗言,还冰凝一个公道清白,那么冰凝就更是能够早日脱离苦海了。

然而这一趟满园春色之行大大出乎月影和灵儿的意料之外!雅思琦竟然断然一口回绝,没有半丁点儿的回旋余地,连带着灵儿还差点儿受到牵连。眼看着自己也要吃了瓜落,灵儿不敢再多言,只得是灰溜溜地迅速退了下去。出了门外,转过墙角,见到寒风中冻得不停地哈手跺脚的月影,灵儿心里头更是觉得愧疚不已。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拿人钱财却没有替人消灾,她哪里能够心安理得呢?

“月影姐姐,真是对不住您呢,原以为我家主子待您家主子很是不薄,这趟差事很是轻松呢,哪里料到我家主子今天是被谁气着了,还是吃了什么枪药,竟然一点儿活话儿都没有,更不要说领您进去亲自禀报了,这……”

灵儿不知道雅思琦最近对冰凝的态度来了一个天翻地覆式的改变,但是月影的心里却是非常清楚,应该就是自从她家小姐惹上“行刺”嫌疑之后,先是对病榻上的冰凝狠狠教训一番,捅破了她家小姐被皇上禁足的事情,后来在生辰宴上又是对冰凝百般羞辱,现在对于病入膏肓的冰凝更是几天都不理,看来皇后娘娘应该是恨透了她家小姐了。因此对于灵儿没能办成差事,月影也知道不能苛责,现如今的情势,恐怕就是换了红莲去说情,雅思琦也是照样会将她骂个狗血喷头。

“没关系,没关系,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不打算成全,你就是那三头六臂的哪吒也是一样的无济于事呢。”

月影越是开通灵儿的心里头越是不安与愧疚,于是赶快说道:“月影姐姐,这个金步摇戴在妹妹的头上太大了,坠着不舒服呢,要不您自己留着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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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0章 勇闯龙潭

月影早就知道这一趟满园春色之行凶多吉少,所以才会在临出门之前匆匆忙忙之际,仍是多花了点儿时间,特意挑选了一只份量非常足的金步摇,结果果然与她预料相差无几,只是没有想到会惨败得一塌糊涂。月影原以为被骂得狗血喷头的会是她自己呢,因为已经知道雅思琦现如今的态度与从前完全是天上地下,因此她事先当然是做了极为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是暗下了决心,到时候哪怕是骂到她祖宗八辈的头上,她也都不会还一句口,只要她能成功说服雅思琦,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然而现实比月影的预估还要残酷,她竟然连大门都没有跨进去一步,更不要说见上雅思琦一面,再替自家主子求半句情了。

现在面对无功而返、羞愧满面的灵儿,月影虽然也是懊恼不已,但是她也不是用得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之人,尽管这一次灵儿的表现让她格外失望,但是她与灵儿之间不可能是一锤子买卖,灵儿不是宫里的老油条、老滑头,尽管她也爱财,但她取之有道,月影以后还有的是需要灵儿帮助的时候,怎么可能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断了两个人的情份呢?

“灵儿妹妹,你也知道,这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觉得这步摇不好看,送给旁人就好,姐姐断断是不能往回拿的。另外也是我今天选的时候不好,估计娘娘可能是正被哪个主子或是奴才气着了,可巧咱们就撞到枪口上了,下回待娘娘不在气头上的时候,我再来寻你帮个忙,到时候还要妹妹多费心呢。”

月影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上了,灵儿自然也不好再多推托,另外这园子里人多眼杂嘴杂,虽然她们躲在墙角说话,但万一被哪个别有用心的奴才听去了墙跟,岂不是要遭了大秧?因此她也不敢再继续推来让去,而是万分诚恳地回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将来姐姐有用得着灵儿的时候,只要您一句话,灵儿一定万死不辞。”

灵儿这句“万死不辞”确实是太言过其重了,以至将心情极为糟糕的月影都给逗笑了。

“原来我家主子总笑话我乱用成语,现在发现,你还不如我呢!”

月影的打趣让两个人之间敏感又紧张的气氛得到了有效缓解,灵儿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回道:“您有一个才高八斗的主子天天教您读书,当然比妹妹懂得多了,以后姐姐也经常教教灵儿,妹妹就不会在外人面前出洋相了。”

“好的,小事一桩。不过,我得赶快走了,我家主子的病真是愁死人了呢,娘娘这条路走不通,我还得去想想其它法子,真怕这个耽搁下去,我家主子就真的一病不起了呢,哎呀,呸呸呸,瞧我这个乌鸦嘴,真是该掌嘴了呢!”

“姐姐若是有急事,妹妹也就不多留您了,您先别着急,想想别的办法,妹妹这边也多替您注意着,一旦娘娘这里有什么新情况,妹妹定是早早儿地给您递过话儿去。”

“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就放心了,那我赶快先走了,你也多注意保重。”

说完,两人也不再客套,而是心照不宣地就地道别分手,毕竟这是是非之地,多呆一秒钟就多增加一份危险。

出了满园春色之后,刚刚因为灵儿的那句“万死不辞”而让月影稍洗脸轻松了一点儿的心情,眨眼之间又沉重了下去。这一次的无功而返意味着冰凝的病情还要继续拖延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这样拖下去,就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也承受不住引发病情恶化,而冰凝天生就是弱不禁风的身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呢。

想到这里,月影的脚步愈发地像灌了铅一般抬不起来。现在能救她家小姐的除了雅思琦就是皇上,雅思琦这里算是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那么皇上那里呢?月影确实是连想的胆量都没有。

从前冰凝备受恩宠的时候,皇上几乎是拿怡然居当成了他自己的书院,那个时候月影与他完全是朝夕相处,时间久了,他使唤起月影甚至是比使唤秦顺儿还要顺手,因此从本质上来,月影就像他的贴身服侍丫头一样。登基之后,由于公务实在太过繁忙,又因为宫中不比潜邸,他既是皇家规范的守护者,又是楷模的垂范者,怎么可能无所顾忌、率性而为的?因此皇上不再像从前那样朝夕出现在翊坤宫,与月影之间也是越走越远,经过三年的时间,他在月影的心目中的形象早已经从自家主子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帝王。

若是两年之前,月影可以毫不犹豫地直闯养心殿,而现在,就算是想一想他,月影的心里就发怵得要命,更不要说不请自来、直接面对了。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求到皇上这里,她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一方面是“杀人不眨眼”的帝王,一方面是病入膏肓的主子,月影思前想后,终是下定了决心:不就是皇上吗?她若是不请自来,顶多就是被责罚四十大板,还能直接要了她的命不成?可是她家小姐若是得不到医治,那可真就是要了冰凝的命了!想到这里,月影不再有半点迟疑,大踏步地朝九洲清宴的方向走去。

刚才已经说过了,满园春色那边正在进行例行的请安礼,九洲清宴这边皇上已经结束了对风寄燕然的微服私访,回来继续剩下的那一半早朝,因此当月影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的时候,不要说皇上了,就是高无庸的身影也是见不到,而且才到园子门口,就被守门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请问这位姑娘,请留步。你是哪个园子的奴才?有何事前来九州清宴?”

面对小太监的询问,月影暗暗吃了一惊,她是贵妃娘訅的大丫头,还是风寄燕然的二管家,因此尽管她认识的人不多,但是认识她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然而这个奴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到底是真的不认识她,还是故意刁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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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1章 罪行败露

面对九州清宴守门奴才的询问,月影一时间判断不出来这个守门小太监的本意如何。其实她有所不知,这个小太监原先一直在宫里当差,最近两个月才被临时调到园子里,因此对月影本就不太相识,再加上这些年月影已经不常在皇上面前走动了,小太监不认识她是实情。然而不管是因为不认识她还是故意刁难于她,月影都需要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该如何回答才能顺利进园子,而不是像刚才在满园春色那样,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呢?

在来的路上月影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想当初,同样的情形若是放在两年前,她哪里还用得着编排借口,只需要大大方方地报上一句“我是翊坤宫的月影,有事求见万岁爷”,所有养心殿的奴才,不管是她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哪一个不是立即点头哈腰地恭敬请她进门?不过真若是两年前,哪里还轮得到她亲自登门求见,皇上早就是三天两头地往翊坤宫跑,她们就是有事情想要瞒着他都瞒不住,哪里像现在,求着他知道都不知道他的大门怎么开。

“这位公公,请问您尊姓大名?”

“不客气,免贵姓孙,请问姑娘您是……”

月影以礼相待守门太监,令这位看尽了世态炎凉的孙公公心里头登时暖暖和和的,因此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冷言冷语、公事公办,而是待月影也甚是温和许多。月影虽然天资不甚聪颖,但也是跟了冰凝这么些年,没见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些冰凝的皮毛,因此从这两句话的试探她就大致心中有了底,这位孙公公只是不认识她,而不是故意刁难,有了这个大前提,那就一切都好办了。

“回孙公公,我在满园春色当差,娘娘差我给万岁爷传个话……”

“满园春色的奴才?我怎么没有见过你?红莲姑娘我可是见过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满园春色的奴才确实非常多,足有二三百人之多,这位孙公公当然是不可能一一全都认得过来,但是能让雅思琦差遣到九州清宴给皇上传话的奴才可就只有那么几个。毕竟传话的差事可是顶顶重要的大事,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奴才就能胜任的,万一被别有用心的奴才钻了空子假传口信制造事端可就太糟糕了。另外,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九州清宴可是帝王寝宫,戍卫重地,哪里是什么奴才都能够随随便便就能够涉足的?因此除了红莲之外,雅思琦根本不会差遣其它奴才来办这种差事。现在月影不但是个生面孔,还是来办给皇上传话的差事,孙公公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格外地警惕了。

好在月影在来之前的路上就想好了托辞,因而这个时候倒也没有惊慌失措乱了阵脚,而是镇定自若地有问有答。

“孙公公说得是呢,我一直在娘娘身边当差,平日里都是替红莲姐姐,今天这趟差事原本也是要红莲姐姐来办的,结果红莲姐姐病下了,娘娘又有急事相告,只要差我前来走这一趟。”

月影之所以敢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并不是她胡乱之间的决定,而是有足够的理由。这孙公公如果连她月影都不认识,想必能够认识的其它园子的奴才并不多,由此可见他一定是个新来当差的奴才。这样的话,红莲生病了,她来顶替办差,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定是不会露出半点破绽。然而月影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精心编造的这一番谎言才一出口就被这位新来的孙公公给揭穿了。

“这位姑娘,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我孙某人虽然是新来的,但是能在万岁爷跟前当差就一定不会是傻子。刚刚皇后娘娘才过来给万岁爷回话,顶多也就一个时辰,那个时候红莲姑娘可是活蹦乱跳好好的,怎么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红莲姑娘就一病卧床不起,连差事都做不了了?你这不是拿我孙某人当猴儿耍吗?”

孙公公一番话对月影而言就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她哪里知道四更天的时候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吩咐雅思琦即刻前来回话?这下可好,她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之后,又把自己给活活埋里面了。

月影天资本就甚聪颖,又是当场被抓了现行,一时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本以为自己这个谎言可谓是滴水不漏,可是任谁能够料到,平日里都是傍晚时分处理后宫事务以及个人私务的皇上竟然会在大清早儿地召见了雅思琦呢?不要说月影料想不到,就是换作了冰凝也万万料想不到!

不过,人只有被逼到极限的时候,才能够激发出来无限的潜能,此外月影虽然不够聪慧,甚至可是说有些笨头笨脑,但若是论忠心护主,她绝对可以排得上前几位,因此现在的她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安然甚至是生死全都置之度外,一心只想着见到皇上,救她家小姐一命,因而她也是豁出去了,就给这孙公公来个死鸭子嘴硬,大不了治她的罪而已,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见到皇上的法子了,否则的话,两手空空回去,冰凝岂不是直接等死了?想到这里,月影把心一横,耍起无赖来。

“孙公公,您问我红莲姐姐怎么眨眼之间就卧病在床,我又怎么知道?娘娘吩咐我前来办差,只说红莲姐姐生病了,让我赶快来跑一趟,我哪里知道一个时辰之前她还活蹦乱跳的?”

月影用一句“不知道”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直接又一骨脑儿地全都推回给了孙公公,而这孙公公也是个老实人,当即被她气得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

“你,你,你们园子的事情你不知道,还来问我,我,我……”

这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没分出来个输赢之际,突然间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月影,果然是你!远远地听声音就觉得是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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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2章 翠珠援手

听到有人叫自己,月影甚是惊讶,当即回头一看,天啊,怎么是翠珠?翠珠不说在冰凝的病床前伺候,跑到这里做什么?然而更让月影惊讶的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问翠珠呢,一边的孙公公竟是她先开了口。

“哎呦,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翠珠姑娘呀。”

翠珠也没有想到跟月影打嘴仗之人是孙公公,当即也是惊诧不已:“哎呀,这不是孙公公吗?您不在宫里当差了?怎么来了园子?”

翠珠跟孙公公是旧相识?这,这是怎么回事儿?要说月影的名声当然是要翠珠大很多,可能有不少人不认识月影,但是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月影”这个人,这也是刚刚孙公公问她是何许人也的时候,她心虚地没敢报名字,只说自己“在满园春色”当差。而翠珠呢?才被皇强行秘密掳来充当宫女不久,又一直是被雅思琦安排在膳房,后来又去了冰凝的园子里任个闲差,因此不但见过她的人不多,是听说过她的名字的人也不多,而且又曾经被雅思琦改过“白露”这个名字,然而眼前这位孙公公竟然认得她,而且直接喊的是她的真名,这可实在是太过稀了。

想不明白翠珠跟孙公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既想问又不敢问,急得月影不知如何是好,结果还不待月影想明白这其的来龙去脉呢,那孙公公开口了。

“是啊,我前一个月才被苏总管从宫里调遣过来园子里当差。哎呀,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翠珠姑娘了,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可是,你,你怎么不伺候在十四爷跟前,反而来了宫里当差?”

“唉,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也是身不由己,还有,千万别跟旁人说起来,多谢多谢您了。”

“这个,你放一万个心在肚子里,我孙某人你还不清楚,怎么可能是大嘴巴?,对了,你现在哪个园子里当差呢?”

“那多谢孙公公了。我现在跟月影在一起,伺候贵妃娘娘……”

“翠珠!”

一声“翠珠”出口的同时,月影急得已经伸出手来想要捂住翠珠的嘴巴,然而一切都晚了。孙公公闻听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然后伸手指着月影,气得直打哆嗦。

“你,你是月影?你怎么说你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呢?”

孙公公的质问当即也是把翠珠吓了一大跳:“月影,孙公公说得是真的?你说你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

被翠珠和孙公公齐声指责,月影这张脸都快没处放没入搁了,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最终也是被这二人逼急了,她也直接撕破脸皮不要了。

“翠珠,你竟然还有脸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不好好伺候在主子跟前,跑这里来做甚?”

“我……”

翠珠当然有翠珠的打算,只是当着孙公公的面,她又怎么可能说出口呢?因此她没有正面回答月影的问题,而是转过身来央求起孙公公来。

“孙公公,您看,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呢!这两天月影着了凉,嗓子疼,刚刚她说在贵妃娘娘跟前当差,估计是说得不清楚,让您误以为是皇后娘娘了……”

“这怎么可能!我又没有老眼昏花!而且刚刚还说到了红莲姑娘!”

翠珠一听当即头都大了!本想帮着月影圆个谎,哪里料到这两人居然还提到了红莲,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救不了她呢!月影不知道翠珠因为什么事情也到了九州清宴,而翠珠却知道月影为何出在这里,除了恳求皇救她们主子一命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其它的原因,因此翠珠在敬佩之余也是决心要使出浑身数解来帮月影。

“这个,孙公公,我敢用身家性命打保票,月影绝对不是存心故意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跟您交个底吧。您也知道,贵妃娘娘现如今可是……,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哎,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对我们这些奴才动辙打骂,我们这些奴才全都不想再伺候这个发了疯的主子了。可是万岁爷吩咐了我们每日盯着娘娘,不得出房门半步吗,我们只好忍气吞声,结果娘娘根本不听我们的,不但吵着要出门,还拿主子的身份来压我们,我们生怕闹出大事儿来,赶快前来向万岁爷禀报,前些日子不是娘娘还行刺万岁爷来着吗?万一这一回又是想闹出什么新的动静,我们这当奴才的没有当好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那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情,那是要赔小命的事情了。”

听了翠珠的这番解释,孙公公当即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噢”,同时脸也禁不住满是同情之色:“哎呀,翠珠姑娘,您若不说,我都不知道,真是的,咱们这些当奴才的,整日胆战心惊地当差,还要受主子这么大的气,实在是难为你了。怪不得贵妃娘娘被万岁爷打入冷宫了呢,这种主子,哪里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样子,万岁爷那么要脸面的一个人,唉,真是家门不幸呢。”

“那孙公公,我和月影先进去了?”

“进去吧,进去吧,不过万岁爷今天早朝的时候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才继续的早朝,估计你们要等一阵子呢。”

“不碍事的,多长的功夫我们都得等呀。那多谢多谢孙公公了。”

“不谢不谢,赶快跟万岁爷禀报了,千万别再出了大事,可是要把你们二人害惨了。”

这孙公公被翠珠一番话说得是担忧万分,光顾着同情两人的悲惨遭遇,直接放了二人进园子,完全忘记了这番话的漏洞百出,他若是细想想会发现,月影若是向皇禀报贵妃娘娘的不端行为,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前来,却又为何要假冒是皇后娘娘的奴才呢?这可是怎么讲也讲不通的呢。

第3303章 丫头斗嘴

暂且不说那孙公公是如何的糊涂,只说月影与翠珠二人,眼见着孙公公被蒙骗,吐口放她们前行,这二人哪里还有半点心思继续再跟他多说半个字,既是因为心急如焚,也是因为心虚害怕东窗事发,因而匆匆忙忙地别过了孙公公,连如何报答感谢都忘记说一声,一路小跑着进了园子。

好不容易走得足够远,估摸着孙公公是回过味儿来,也不可能在这么大的园子里立即找到她俩的时候,月影和翠珠这才气喘吁吁地放缓了脚步,特别是月影,一边捂着狂跳的这颗心,一边小声地庆幸万分:“总算是蒙混过关了,翠珠,太谢谢你了。哎,对了,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孙公公的?”

“当然是因为十四爷认识的啊!孙公公以前一直在宫里当差,而十四爷经常有差事要我去皇太后宫里,宫里虽然大,但是说来也巧,我跟孙公公还真是有缘份,抬头不见低头见地撞见过好多次,一来二去熟了……”

“噢,原来还是沾了十四爷的光呀。”

月影一番话说得酸溜溜的,虽然这几天她们齐心协力服侍在病重的冰凝身边,对于翠珠精心竭力地当差,月影挑不出来她半点错处,因而对她的一些曾经固有的偏见也有所消减,然而现在说到十四阿哥的时候,月影又禁不住对她冷嘲热讽起来,毕竟翠珠曾经“卖主求荣”,投靠了更有势力的新主子,将孤苦伶仃的婉然撇下,是月影永远都不能原谅她的。

翠珠也不是笨头呆脑之人,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月影这番讽刺挖苦她岂是听不出来,只不过她并没有跟月影计较,而是装作没有听出来。

“是呀,我确实是沾了十四爷不少的光呢,说刚才吧,若是换了从前,我哪里对付得了孙公公呢?可是现在我居然也能够一个人独挡一面了呢。”

刚刚翠珠出手相救了月影,而月影不知道感恩,反而对她冷嘲讽,现在翠珠提起这件事情,月影当即是羞愧万分,于是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呢。真是没想到呀,从前也没见你这么聪明。”

“要不我说十四爷厉害呢,能把我这么一个笨丫头调教得这么聪明,简直是神人呢。”

“你有十四爷了不起呀!我还有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能把我这个笨丫头调教得这么聪明,神人还神人呢!”

“你师傅厉害,可你刚才怎么被孙公公抓了把柄,半天都脱不了身?”

被翠珠一番抢白,月影当即是张口结舌,对啊,她家小姐再是神人还神人,可是她这个徒弟却是这么拿不出手,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呢。不过月影虽然承认自己不过翠珠,心服口服,但若是说冰凝技不如人,那她可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不管怎么说,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是我家小姐。”

“哼,不管怎么说,我这辈子最佩服的是十四爷!”

“成王败寇难道你不知道?”

“咱们的是主子和十四爷,不是万岁爷和十四爷,你知不知道?再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成王败寇’,我只知道‘口说无凭,事实为证’!”

别看月影嘴厉害,实际她心虚极了。刚刚若不是翠珠出手相救,她一定是要被孙公公“捉拿归案”了,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救她家小姐,是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但自身难保,还要再一次将冰凝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毕竟冰凝现在那个“行刺”嫌疑还没有消除,这么关键又敏感的时期,月影再闹这么一出假冒皇后娘娘奴才企图闯进皇寝宫的戏码,任谁都会认为,贵妃娘娘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自己没有行刺成功,这一次又派出她的死士奴才月影继续她没有完成的“大业”。到了那个时候,她们主仆二人定是百口莫辩,直接推出去斩了。

谢天谢地,翠珠的及时赶到,总算是救了月影的命,实际更是救了冰凝一命,因此月影嘴虽然强硬,但是心里头对翠珠却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不尽。

“那个,我承认,我确实没能脱得了身,我你差远了,但那只是因为我太笨了,而不是师傅不高明,实际,我家小姐是要十四爷厉害!”

月影哪怕承认自己翠珠差,都不肯承认冰凝不十四阿哥,由此可见月影是有多么的忠心护主。不过月影跟冰凝主仆情深,那翠珠与十四阿哥不但有主仆情份,更有男女之情,因此对十四阿哥的维护只能是再加一“更”字。

“主子厉害,主子厉害,那怎么主子每每落难,都要十四爷出手相助?也不见主子什么时候出手相助过十四爷呢?”

“小姐落难要十四爷出手相助?你又发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那个,那个,那回主子陪万岁爷塞外行围,主子不是天天在皇太后面前立规矩吗?若不是十四爷相救,主子岂不是要被皇太后累坏了身子?”

那些行围因为婉然充当了冰凝贴身奴才,因此月影和翠珠都没有同行,因此说到这个情节,月影自然是张口结舌。见月影被自己“欺负”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翠珠自己倒是于心不忍起来。

“好吧,好吧,咱们也别争了,现在我也是二小姐的奴才,自然是要跟主子一条心的。”

月影本心虚理亏,此刻见翠珠主动让步,心突然升起一股愧疚之情,也令她突然间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那时候,王爷为了一解对婉然的相思之苦,特意恩准冰凝可以请姐姐进府相伴。当翠珠陪伴婉然来到怡然居的时候,月影左一个王府这也有,那也有,翠珠随身带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而翠珠哪里肯有半点示视,当即两个丫头伴起嘴来,弄得冰凝和婉然二人等了半天都不见她们的人影,这才知道她们竟然打起嘴仗来。

第3304章 翠珠可疑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当初少女不识愁滋味的两个丫头拌起嘴来连正事儿都忘到了脑后头,现如今的情形与当年是何其的相似啊!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随着主子搬进了王府,翠珠竟是连主子都换了,跟着十四阿哥走南闯北,享了不少的福,也遭了不少的罪。本以为她们二人各为其主天各一方,谁想到最终老天爷还是将她们二人重逢了,然而历尽人间沧桑、看尽世态炎凉的两个人依旧是“本性不改”,依然是只顾着打嘴仗,而把她们此行最重要的事情忘得是一干二净。

月影终于把正事想了起来,因此也不敢再耽搁半点功夫,而是表情极为严肃地问翠珠:“对了,你来万岁爷的园子做什么?”

翠珠以为月影还会继续刚才的话题跟她不依不饶呢,结果万没有想到话锋一转就到了正事上,因此她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又故作神秘地答道:“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你知道我来做什么?”

“当然!”

翠珠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登时将月影给弄懵了。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求万岁爷了,我还能不知道?”

前面有翠珠替她机智地从孙公公那里蒙混过关,现在又对她来到九州清宴的目的了如指掌,因此前面月影向翠珠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是口服心不服,那么现在则完全是对翠珠心服口服了。

“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来求万岁爷的,小姐病成这个样子,虽然张太医和刘太医都来诊治过了,可是这病却是不见半点起色,甚至我都觉得又重了几分,恐怕还是太医们不想趟了咱们的浑水,不肯精心医治,不愿用上好药。我想来想去,现在只有求皇后娘娘出面才能救小姐一命,所以我刚才急急忙忙地走了一趟满园春色,结果……,唉,娘娘连门都没有让我进,更别说听我说明来由了,就被轰了出来。我在想,若是这么回去了,小姐岂不是生生地要被耽搁了?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来求万岁爷……”

“可是,你这么来求万岁爷,万一也像皇后娘娘一样,连面都不见你,怎么办?”

“那我就跪在万岁爷的门外,若是万岁爷一整天都不见我,我就跪一整天,如果一整夜都不见我,我就跪一整夜!”

月影一连说着一连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用力之大都能见到几个小血珠直往外冒。对于月影的决心,翠珠当然是不会有半点质疑,不过对于结果,也就是她即便跪了一整天一整夜,皇上能否就同意见她,还是存了很大的疑虑。

“月影,我知道你为了主子可以连名都不要了,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主子尽快得到医治,尽快把身子养好,你这个法子,不一定对万岁爷有用呢,另外万一再惹恼了万岁爷,不但你要受皮肉之苦,主子也可能要跟着遭殃。”

“我知道不一定有用,但是没有试过,怎么就能确定没用?再者说了,我月影就是傻,就是笨,就是要撞那个南墙,就是要撞个头破血流,达不到目的,誓不罢休!”

面对执着的月影,翠珠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可是就像她说的那样,不找皇上谁能解决冰凝的问题呢?万事都是不确定,月影有可能惹恼皇上,但是万一今天皇上心情大好,放了月影一马也不是不可能,就像月影说的,不去试试,现在怎么可能就判定结果如何?

想到这里,翠珠也没有再多说打退堂鼓的话,而是提醒月影:“这个时候,估摸着万岁爷也快要下早朝了,咱们还是赶快去前边吧,万一高公公中途出来办差,咱们也好先提前跟他垫个话儿才好。”

“你说得对,咱们这就走吧。哎,对了,我是找万岁爷求情,你来找万岁爷做甚?”

“刚才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嘛,你找万岁爷做什么,我也找万岁爷做什么。”

“啊?我是替小姐来求情的,你……”

“我也是来替主子求情的。”

面对一脸平静的翠珠,月影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平静下去了。

“什么?你也是来替小姐求情的?”

“怎么?不可以吗?主子是你的主子,也是我的主子,我为什么不能替主子来求情?”

“可是,你的主子不是十四爷吗?”

“难道我现在伺候的不是贵妃娘娘?”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你刚刚不也说了吗?这个时候向万岁爷求情,万一惹恼了万岁爷,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你都知道有可能要受皮肉之苦,你不是也来了吗?”

“我是小姐的奴才,我当然要来!”

“我也是主子的奴才,为什么不能来?”

“你不害怕皮肉之苦?”

“你都不怕,我又为何要怕?”

“翠珠!我都说了,我是小姐的奴才,你……”

“我也说了,我也是主子的奴才!”

“咱们两人不一样!”

“咱们两人一样的!”

月影简直是要被翠珠给气疯了!她们两个人能一样吗?她月影可是冰凝的陪嫁丫头,那是生生死死都要绑在一起的,翠珠跟她有什么可比性?不说翠珠背叛了婉然,卖主求情之事,就说她是十四阿哥的奴才和女人这个双重身份,她又怎么可能甘心情愿为了冰凝受苦挨罚?若是为了十四阿哥月影还相信,若是为了冰凝,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月影是万万都不会相信的!然而不管她怎么说,翠珠都是一副为了冰凝可以像她月影一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模样,真真的是要把月影给逼疯了。

月影天生就是笨嘴拙腮,现在又见翠珠镇定自若,而她自己却被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真真地恨死自己的这张嘴了!就在气恼至极,月影突然间好像是脑筋开了窍似的,登时间就拉响了警报:“呵,我明白了,翠珠,你根本就不是来替小姐求情的,你是来陷害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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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5章 连骗二人

月影虽然笨头笨脑,但是对于翠珠那么“好心”地替她在孙公公面前解围,现在又是一副与她一模一样的为了冰凝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模样,终于引发了月影的警觉。再加上翠珠是十四阿哥奴才这个情况,而十四阿哥与皇上又是势不两立,那么翠珠一定是前来陷害冰凝的,通过制造皇家丑闻达到沉重打击皇上的目的!

然而出乎月影的意料之外,被她当即揭露真识面目之后,翠珠不但没有半点慌乱,相反却是一脸的愤怒:“月影,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怎么不能这么说?你口口声声地说是跟我一样为了小姐向万岁爷求情,我是小姐的陪嫁丫头,你是十四爷的姘头,咱们俩人能一样吗?”

这一回轮到翠珠要被月影给气疯了,她心有所属十四阿哥确实不假,但十四阿哥可是真心实意要明媒正娶她进府的,若不是被皇上从中作梗,她现在早就是堂堂的十四福晋、恂郡王妃了,就算现在还不是,但月影若说她是十四阿哥的女人,尽管她现在还是一个黄花姑娘,但是这个称谓翠珠也勉强能够认可,然而月影偏偏用了“姘头”这两个字,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

“你一个陪嫁丫头有什么好风光的!说到底还不就是一个通房丫头!”

月影确实是陪嫁丫头,但她也确实不是通房丫头,翠珠如此“血口喷人、无中生有”自然是令月影气炸了肺,当即毫无留情地回了过去:“就算是通房丫头也比姘头强多了!”

翠珠万没有想到平日里笨嘴拙舌的月影跟她打起嘴仗来简直是犹如神助一样,毫不示弱、寸土必争,真真的是小瞧了这个丫头,再联想到冰凝也是这么一个伶牙俐齿之人,真真的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呢。

翠珠原本也不是多么大度之人,现在被月影这番“欺负”当然是要“据理力争”,结果就在她刚要开口之际,就见迎面走来一人,怒声呵斥道:“哪个奴才这么不懂规矩!不知道万岁爷在上早朝吗?这么大声喧哗,这是等着挨板子呢吧!”

一声甚有威严但又竭力低沉的声音从两人的右侧方传来,受到突然惊吓,月影和翠珠当即是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了一下,旋即转过头去,发现来人正是小福子!小福子也是在王府当差多年的奴才,比月影进府都早,想当初冰凝陪同皇上前往热河狮子园的时候,这小福子可是一路同行之人,因此他与月影二人可以说是老相识了,同时也是皇上身边不多的亲信之一。

小福子原本听到两个奴才争来吵去之声,误以为是九州清宴里的奴才,登时怒不可遏,明明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正在早朝,偏偏还这么不懂规矩,简直是岂有此理!由于此刻还没有完全大亮,又是雾蒙蒙的天气,小福子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却是看不清两个奴才的面目,因此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呵斥一番。待走近了之后,他又使劲儿地睁大了眼睛仔细一看,当即是大吃一惊。

“你……,这不是月影姑娘吗?”

月影一开始确实是被小福子吓得着实不轻,此刻听见这话,也是赶快仔细辨认,这发现竟然是小福子。

“余公公,原来是您?”

“月影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呢?那个,你不在娘娘跟前伺候着,跑万岁爷这儿干什么来了?这也就是遇见我了,若是遇见其它人,定是要惹出事端呢!”

作为皇上不多的几个心腹奴才之一,这小福子不可能不知道冰凝被变相软禁之事,而月影则是看守之一,现在月影不但擅离职守,还跑到皇上这里,这不是找死吗?

月影与小福子虽然是旧相识,但是与他没有什么额外的交情,仅限于公事公办、各为其主,甚至可以说,月影与从前的秦顺儿或是现在的高无庸的交情都要比跟小福子的私交更深,因此若是实话实说她是来替冰凝向皇上求情的,绝对不可能过了他这一关。

怎么办呢?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刚刚翠珠如何帮助她过了守门太监孙公公那一关,她直接照猫画虎不就行了吗?

“唉,余公公,我也是想好好伺候在主子跟前儿呢,可是万岁爷不是吩咐了要我盯紧了娘娘的一举一动吗?现在娘娘有了异样之举,我这个当奴才的若是不据实禀报,岂不是要误了大事?自己挨板子事儿小,万岁爷的安然可是事儿大呢。”

“什么?果然竟有此事?”

对于月影这番满口胡言小福子当然是信以为真,当即是大惊失色,原来还以为贵妃娘娘是遭人陷害,结果竟是真的图谋不轨!

要说月影实在是幸运,幸亏她现在遇到的是小福子,若是换了高无庸可就没有这么好骗了,因为高无庸最了解月影,她这么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即便是冰凝存有二心,月影的决定当然是替她家主子百般遮掩,怎么可能主动向皇上告发贵妃娘娘呢?不过也幸亏是小福子第一个发现了正在月影,才会闻听这番一派胡言之后,当即是惊恐万状,生怕耽搁了一分半秒的,就要立即对皇上的安危造成难以弥补的重大影响似的。

“月影姑娘,快,快,一定要快,赶快速速禀报给万岁爷,哎呀,那个现在还不行,万岁爷正在早朝,那个,我赶快去瞅个机会先跟高公公说一声,你们也速速随我来,到东厢房候着吧,待万岁爷吩咐的时候,你们别耽搁了功夫。”

小福子已经被吓破了胆,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忙乎起来,月影见这个招数如此好使,一连骗过了两个公公,心中大喜过望,同时也是对翠珠更加的刮目相看,然而一想到翠珠法子虽好,确是别有用心想要加害她家小姐,月影的心中登时又是怒火万丈,因此连理都没有理会翠珠,就径自追上了小福子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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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6章 二人面圣

对于月影的独自离去以及脸上掩饰不住的憎恶之情,翠珠只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都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月影倒好,理直气壮地拿了她的法子过去用,连借一声都不说,现在事成之后,不但不心存感激,还恨不能一口吃了她的模样,这让她上哪儿说理去?

知道月影救主心切,又好不容易骗过了小福子,翠珠也就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耽搁功夫,也是赶快抬脚追上那二人的脚步。也幸好是遇到了小福子,月影没有单独来九州清宴办过差事,翠珠也是一样,这么大的园子,若是没有个人在前引领,真真的是皇上住的院子大门朝哪里开她们都不知道。

经过七绕八绕,两个人都快被绕晕了,小福子这才停止了脚,扭身对月影说道:“月影姑娘,就是这里了,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瞅机会给万岁爷递个话,你可千万别乱跑,到时候万岁爷吩咐你进见,我却找不到你那可就坏菜了。”

“放心吧,余公公,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您。”

小福子现在是心急如焚,生怕贵妃娘娘与年家里外串通,要谋反叛乱,因此根本没有心思再与月影多说半个字,就急匆匆地走了。于是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月影和翠珠二人,不过因为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皇上的寝宫,心中难免不自觉地就心生敬畏,另外又因为一会儿见到了皇上,如何开口才能够打动他,同意好好诊治冰凝的病症,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因而月影也就没了心思再跟翠珠纠缠,专心致志地考虑起一会儿面圣时候的措辞来。月影不再纠缠,翠珠当然也不想主动招惹是非,因此难得地两个人能够和平相处一会儿,屋子里一片静寂。

因为知道皇上正在早朝,因此两个人都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估摸着没有两个时辰与得有一个时辰要等,结果万没有想到,月影还没有把措辞想好呢,就听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门帘掀开,同时小福子的声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

“月影姑娘,快快,快快,万岁爷宣你进见呢。”

月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当即是被惊得腾地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直接朝门口奔去,翠珠见状自然也是紧紧相随。小福子不认识翠珠,此刻见她也要与月影一起前去面圣,当然是要警觉起来。

“这位姑娘,现在万岁爷只说了宣月影姑娘进见,你就在一边先等一下吧……”

翠珠一听说只能月影一个人进去回话,顿时没有了刚才与月影说话时候的神闲气定,而是一下子就慌了神儿。

“那个,余公公,我是万岁爷钦点的与月影一同服侍贵妃娘娘的丫头,我们二人一直都是同来同往,现在却只让她一个人前去回话,若是万岁爷问起的差事,月影答不上来,岂不是要惹了万岁爷不高兴?”

月影一听翠珠也要跟自己一起进见,当即是急了,生怕她暗地里捣鬼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赶快对小福子说:“余公公,千万不要听她的花言巧语,只我一个人给万岁爷回话即可……”

眼见着月影要撇下她独自面圣,翠珠当然不肯,于是摞下了狠话道:“月影,刚刚是谁替你解围进了园子的?你可是千万不要做那过河拆桥的勾当,不然的话,咱们就走着瞧!”

小福子虽然与月影相熟,但却没有过多的交情,前面说了他还不如高无庸跟月影的交情深厚呢,现在她之所以能够得以见上皇上一面,多亏了小福子从中帮了一把手,如若她与翠珠闹起来,万一惊动了皇上,那可是就糟糕了。

月影害怕翠珠坏她好事,一会儿在皇上面前将刚才编造的“贵妃娘娘企图谋反”的事情抖落出来,可又害怕她狗急跳墙,跟刘公公二人合起伙来背地里散布谣言。这可真真的是为难住了月影,然而时间紧迫,皇上日理万机之人,好不容易答应了见她,怎么能让皇上等她呢?无奈之下,两害相权取其轻,当面锣对面鼓地胡说八道总比背地里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强很多。

“那个,余公公,翠珠确实是奉万岁爷之命与我一道服侍贵妃娘娘,我也是担心,万一万岁爷问起来我不太清楚的情形,还得有赖于翠珠,所以……”

小福子虽然对于月影出尔反尔很是不恼怒,不过绝对不能让皇上久候多时,因而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是语气很是焦急地说道:“那还不赶快跟着走?到时候耽搁了功夫,万岁爷骂你们再把我也给捎带上,看我以后还再多管你的闲事不了!”

说完小福子抬脚就头前带路了,也不理会后面这两个人。月影见状,先是狠狠地剜了翠珠一眼,然后就急急地追在了小福子的后面,而翠珠虽然计谋得逞,但也没有了从前一惯的神闲气定,而是面色凝重地追在了月影身后。

刚刚小福子向皇上禀报月影求见的时候,高无庸正好不在房内,因此当他见到小福子挑了门帘之后闪身一边,随后月影和翠珠二人鱼贯进了屋来,当即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立即扭过脸来看了看皇上,只见皇上仍是埋头公务,没有半点惊诧之色,弄得高无庸心里犹如揣了一只小兔子般,心口呯呯呯地跳个不停。皇上不是才从风寄燕然回来吗?才听到贵妃娘娘将月影的下半辈子托付给了翠珠,怎么这两个丫头就跑到这里来了?她们这是打算做什么?结果不容高无庸多想,就只见月影和翠珠二人双双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屋子当中,齐齐地开口道:“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了。”

两个奴才不过是请个安,却是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将一直埋首于公务的皇上都吓到了。

“你们这是做甚?赶快起来回话话。还有,你们两个怎么都来了?谁伺候你们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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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7章 月影哭求

对于月影和翠珠的行大礼请安,皇上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是语气之中只有惊讶,没有恼怒,这一点,屋子里的三个奴才全都是听出来了,而且三个人全都是一脸发懵的神情,半天都没有明白皇上这是在生气,还是没有责怪她们。

皇上见两个丫头呆若木鸡似的杵在他的眼前许久都没有回话,这一回可是真真地气恼了。

“你们都哑巴了?朕问你们现在到底谁在伺候你们主子呢!”

这一回皇上的语气明显是恼怒了,还是翠珠首先回过味来,赶快开口道:“回万岁爷,是湛露和凝霜二人在伺候主子呢。”

“刚刚不是说月影有事禀报吗?你怎么也过来了?不当差的时候不说赶快歇着,待轮到你当差的时候,哪里还有精力好好伺候主子?”

皇上正有心问翠珠为何过来,见她先回了话,正好翠珠撞到枪口上,自然是直接就问了她。而翠珠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直接就问到了她的头上,以为凡事要以月影为先呢,毕竟月影是二当家的,而她却只是一个最底层的奴才。不过对于皇上的这个“突然袭击”翠珠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就立即恢复了镇定。

“回万岁爷,奴婢因有要事相禀,所以也就顾不得歇息了……”

月影一见翠珠说“有要事相禀”,生怕她将欺骗孙公公和小福子的那番话又向皇上重复一遍,当即是顾不得失礼,立即插嘴道:“启禀万岁爷,奴婢也有要事相禀,恰好与翠珠向您禀报的要事是同一回事儿,所以,还是由奴婢来禀报与您吧。”

月影的这个“多嘴多舌”果然是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力,只不过他有脸色很是难看。

“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既然是同一个事情,只需一人前来禀报于朕即可,你们可倒好,全都跑了过来,弃主子于不顾,有你们这么当奴才的吗?平日里你们主子一惯地纵容你们的懒散,现在可倒好,连生病的时候都指望不上,你们还能做什么?”

皇上一口气将月影和翠珠二人狠狠地骂了一通,不要说两个丫头,就是高无庸也是一时间犹如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两个丫头什么要事都没有禀报呢,皇上就劈头盖脸一通责备,到底是真关心贵妃娘娘,还是把对贵妃娘娘的气全都撒到了伺候她的丫头们身上了?不用多想,月影自然是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后者。如果皇上真的关心她家小姐,何至于病成这样还无动于衷?虽然是因为有“行刺嫌疑”在先,但是在月影看来,谁都可以怀疑冰凝,唯独皇上不应该怀疑,皇上若是连冰凝的为人都不了解,和众人一样误会她,那么冰凝那么多年的真心真情确实是托付错了,他根本就不是她的良人,他们再是有多少相亲相爱的过往,也全都灰飞烟灭在君君臣臣之间了。

这边月影暗暗替自家小姐这么多年的感情付出所不值,那边皇上骂完月影和翠珠,总算是稍稍出了一口心中的浊气,气出了,心情才能好起来,于是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正题上面。

“你不是急着有要事相禀吗?还不赶快禀报于朕,还要等着朕请你开口吗?”

皇上左一句右一句,句句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令原本就心情忐忑不安的月影更是慌了神儿,因此当皇上催促她赶快步入正题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又是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事先想好的那一大套说辞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带着哭腔的语无伦次。

“求求万岁爷,求求万岁爷救奴婢家小姐一命吧!再若是耽搁下去,小姐恐怕就要……”

月影既是因为不想亲口说出“命不久矣”四个字,又是因为哭得实在是厉害,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因而余下的话全都变成了呜咽之声。

皇上被月影突如其来的痛哭流涕吓了一大跳,当即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这两天太医院的太医不是轮番地给娘娘出诊医治了吗?不要以为朕耳聋眼花什么都不知情,实话告诉你们,刚刚朕亲自询问了张太医和刘太医,两位太医把娘娘的病情都一五一十地禀报于朕,太医们可是没有像你这样口出耸人听闻之语,娘娘确实病情有些严重,但还不至于像你所说的到了这般不堪的境地。所以朕就奇怪了,你所谓的‘要事相禀’如若就是这个,到底是何居心?”

月影万万没有料到在此之前皇上已经亲自询问过两位太医,也万万没有料到,皇上非但根本就没有相信她,反而质问她是何居心,难不成怀疑她是受主子指使,故意言重自己的病情,以期骗得皇上的同情,再图什么不轨之举?

想到这里,月影被吓得一脸惶恐,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起了浑身的冷汗将衣裳从里到外全部打透。

“求万岁爷明鉴,求万岁爷明鉴,奴婢前来向您禀报要事,奴婢家小姐毫不知情,小姐早已经是卧床不起、病入膏肓,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根本就不知道奴婢前来面圣,如若不信,还求万岁爷现在就派人前去查看,奴婢若是有半个字的谎言,您完全可以立即将奴婢推出去问斩。”

月影没来之前就知道这一次面圣的难度绝对不亚于虎穴龙潭走一遭,然而现实比她想像得还要残酷,还没虽然慌了阵脚,但是在保全冰凝的问题上却是没有半点含糊,即便是面对不怒自威的皇上也是一副大义凛然之势,任谁看了听了都不由得暗暗心生佩服。

皇上也没有料到月影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地当众狠狠将了他一军,心中自然是极不恼怒,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敢跟堂堂天子顶嘴,真真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现在不是将月影推出去问斩的时候,于是他又向翠珠转过头来。

“翠珠,你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向朕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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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8章 赐死翠珠

刚刚月影与皇上之间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将呆立一边的翠珠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由自主地替月影捏了一把汗,特别是月影主动说到“您完全可以立即将奴婢推出去问斩”的时候,她几乎都能够听到自己的心咔嚓一声被震碎的声音。然而还不待她回过神儿来,就只见皇上突然间调转枪口,直接将矛头又对准了她。刚才月影回话的时候,先是跪了下来才开口向皇上求情,此刻翠珠也只好学着月影的模样,在回话之前,赶快跪了直来。

“回万岁爷,奴婢确实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向您禀报。主子的身子确实是经不起耽搁了,虽然前几日太医们天天出诊,但是主子的病情却没有半点起色。奴婢与月影二人都不懂医术,不知道太医们是如何开的药方子,但是病情有没有起色才是最根本的。现在主子眼见着没有一丁点儿的好转,还一天天地病情回重。您可以相信太医的回复,不相信奴婢之言,但是奴才所言没有半丁点儿的虚假,若是有半句虚言,奴婢也可以和月影一道被问罪。”

翠珠一番话说下来,不要说皇上大吃一惊,就是月影也是万分不能理解:这翠珠不是来捣乱的吗?怎么字字句句全都是向着她月影说话?翠珠真是有这么好心?她可是连自幼一起长大的主子婉然都弃之不顾,又怎么可能跟半路主子冰凝一条心呢?然而,她又确实是没有借着面圣的千载难得的机会说冰凝半个不字,还口口声声地维护着月影,这个翠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月影怀疑翠珠,连皇上也怀疑翠珠,毕竟翠珠差点儿成了十四阿哥的继福晋,那二人不是一条心才怪呢!然而皇上不但是与十四阿哥势不两立的政敌,还是破坏他们二人结成秦晋之好并将翠珠掳来宫中当差的“罪魁祸首”,翠珠不但不记恨皇上,反而以德报怨,为皇上的妃子忧心忡忡,这般“好心好意”实在是有违常理。

皇上本来就是疑心极重之人,此刻面对极其反常的翠珠,当然是要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此外,翠珠与月影同是“有要事相禀”,但是两个人的表现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月影又跪地求情,又痛哭失声,情真意切溢于言表;再看翠珠,跪到地上明摆着不是心甘情愿,不过是因为月影有例在先,她不得不遵循先例罢了,而在恳求皇上的时候,月影是情难自己悲痛不已,翠珠却是异常冷静、有条不紊,不引起皇上的怀疑才奇怪呢。

“翠珠,朕念在你与贵妃娘娘是旧识的情份上,熟悉娘娘的生活习惯,才对你委以重任,现在看来,朕竟真是看走了眼!你果然早个心怀鬼胎之人,来人啊,将这个对主子心怀不轨的奴才推出去斩了!”

皇上一声令下,将高无庸和月影二人都惊得是心惊肉跳,特别是月影,她虽然也怀疑翠珠的居心叵测,但是当翠珠真的就要当着她的面丢了小命的时候,却又是立即心生妇人之仁。

“回万岁爷,翠珠,她,她,……”

月影“她”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皇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态度之坚决让高无庸也是颇觉诡异。皇上虽然是雷厉风行之人,惩治贪官污吏绝不手软,为此丢了性命的官员不计其数,但是就到底,皇上都是抓了这些人的真凭实据才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像翠珠这样一言不合就要了性命的情况,从前还真是没有发生过,难不成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斩了翠珠,实则是为了断了贵妃娘娘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高无庸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拉住了翠珠的手臂道:“翠珠姑娘,万岁爷有令,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他就双手一较劲儿,直接将翠珠从地上拉了起来。

再看这翠珠,根本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相比较于月影的担惊受怕,仿佛这个要被推出去问斩的人不是她翠珠,而是月影似的。

翠珠实在是太过镇定太过冷静,以致连皇上都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花了,看错了,于是赶快拿起桌上的眼镜,这一回眼前终于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了,可是他确实是没有看错,那翠珠果然是异常的冷静又镇定,连半个字的求情都没有,既不像是个奴才,也不像是个女流之辈,反倒是像个盖世英雄,大义凛然、慷慨就义!

“怎么?你宁可就这么死在朕的手下,也不想向朕求半句情?”

皇上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之心,在高无庸和翠珠的身影越走越远的时候,终是禁不住问了出来。而听到了皇上问话的两个人自然是顿时停下了向后退下的脚步,同时翠珠继续保持着异常冷静的姿态。

“回万岁爷,奴婢向您求情就可以挽回性命吗?”

半天皇上都没有给出一个回复,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好怎么对付这个油盐不进的奴才呢。从前只知道十四阿哥想娶这个女人,不过是为了向他这个皇兄示威罢了,现在他才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女人可是不一般呢,虽然是奴才出身,但是从胆实和胆量来看,几乎是不输冰凝,看来他真的是忽略了,翠珠出身于年家,上有铁骨铮铮的年巡抚和一对虎胆兄妹,下有在问斩的时候都不眨眼的奴才,这个年家看来确实不是一般的人家,说到底,他还是小瞧了这一家人。

现在皇上被翠珠将了一军,局面瞬间陷入僵持状态。他一个君王,绝无戏言,说了问斩又岂能是翠珠求个情就收回成命的?可是,他还没有搞清楚翠珠的来路呢,刚刚只是为了吓唬她一下,本以为翠珠像月影似的根本禁不住吓,当即就吐露了实情,哪里想到竟是这么一个难啃的硬骨头,完完全全地打乱了他的计划。

“怎么?这辈子你连你的主子都不想再一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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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9章 刀下留人

皇上口中的这个主子当然指的不是冰凝,而是指的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才是翠珠真正的主子,冰凝不过是她在宫中苟且偷生的差事罢了,怎么可能在翠珠的心里占上一席半地呢?在所有人的眼中,这完全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不只是皇上一个人这么想。

对于皇上的话里有话,翠珠心知肚明他指的是十四阿哥,只是……

“回万岁爷,奴婢自幼服侍婉然格格,后又是十四爷的奴才,现如今又侍奉在贵妃娘娘的身边,名副其实的一仆三主,早已是为人所不齿,今日您赐奴婢一死,也算是给婉然格格报了大仇,奴婢这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你连十四爷也不想见了?”

翠珠的回话没有回应皇上前面的问题,而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皇上怎么也看不懂,一个小小的奴才,还是个女流之辈,怎么竟会有这么义无反顾的决心与勇气?连见十四阿哥都不能令她回心转意,不能令她向他求情?少有的,皇上又一次追问了一句,似乎翠珠若是不能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他就要跟她誓不罢休,纠缠到底!

翠珠见皇上又一次追问,实在是搞不清他的意图是什么,是想探得她与十四阿哥之间到底是真心真意还是相互利用,还是想籍此借口制造一个台阶,收回问斩的圣旨?迟疑了半晌,翠珠最终还是横下心来。

“回万岁爷,奴婢见不见得十四爷不是奴婢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不过古人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婢现在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借着这个机会,奴婢也说两句中肯之言,烦请您当作善言入耳。那就是月影和奴婢刚刚向您恳请之事,勿求您三思而后行。娘娘绝对不是故意谎报病情,奴婢也月影也不是受娘娘指使来演苦肉计。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娘娘以前犯了何种天大的错,还请您看在聪慧可爱的六十阿哥情面上,救救娘娘吧……”

“住口!你一个小小的奴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跟对朕指手划脚!高无庸,你还站着干什么,你现在就将她赶快给拖出去!”

皇上这一回算是动了大怒,在他眼中,翠珠不过就是个阶下囚,不过就是一只蝼蚁,他只要动动嘴皮子,让她活她就死不了,让她死她就活不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奴才,居然也敢指挥他该这么做,不该那么做,她以为她是谁?就算她真的跟十四阿哥成了亲,成了恂郡王的继福晋,他也照样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蚊子苍蝇一样,更何况她还什么都不是!

皇上盛怒,高无庸自然是不敢有半点耽搁,当即就将翠珠连拉带拽地拖了下去,而这翠珠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哭闹求情之举,就这样“束手就擒”,让高无庸顺顺当当地办完了差事。将翠珠拖出门外之后,高无庸立即将她交到了门口候命的小福子手中,叮嘱他严加看守之后,又急急地回了屋里复命。

“回万岁爷,奴才全都办妥了,什么时候……”

“等朕的吩咐吧,先关起来再说。”

刚刚盛怒之下的皇上一副恨不能立即结果了翠珠的性命,而现在又说要等他的吩咐,这可就相当于“刀下留人”了,对于如此惊天的逆转,简直是将高无庸给弄糊涂了,虽然说他做皇上的贴身奴才足足有三年的光景,若是再加上从前在朗吟阁当差的功夫,前前后后也是十来年了,对于皇上的脾气禀性也算是摸得个**不离十,而现在,他已经是彻底地分不清东南西北,猜不透他的用意如何。

高无庸都猜不透,月影当然更是猜不透。翠珠被问死罪,她被吓得魂飞魄散、急急求饶,现在翠珠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她的心情也没有好起来,皇上可是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之人,随时都可以结果了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就好比人人头顶上都悬着一柄利剑,早早晚晚是要落下来的。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没能救了她家小姐一命,还又搭上一个翠珠,真真的是前途一片黑暗。

月影默不作声并不代表皇上忘记了她的存在,因而在吩咐完高无庸“等朕吩咐”之后,随即转过身来面向了她。

“月影,你刚刚对朕所说一切全都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在月影以为大势已去之际,突然间听到皇上如此询问,这是要有转机了?因而她也来不及多想,赶快急急地回道:“回万岁爷,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好,你先退下去吧,好生伺候你家主子,翠珠这些日子不在,你和湛露凝霜三个人轮值的时候排好班,别让你家主子受委屈。你这就下去吧。”

皇上一会儿怒不可遏、雷霆万钧,一会儿又和蔼可亲、轻言细语,简直是要把月影给逼疯了,另外不用皇上叮嘱,她也是一样地好生伺候她家小姐,只是,她好生伺候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尽快医治她家小姐的病才是最最重要的。然而皇上让她就这样下去了,她家小姐的病怎么办?

月影此刻真真的是没了咒念,就这么退下去相当于无功而返,冰凝的病情必将是继续恶化下去性命难保,可刚才皇上大发雷霆甚至将翠珠治了死罪也是真实地在她的眼前上演,月影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若是她也被治了死罪,谁照顾病重之中的冰凝呢?虽然还有湛露和凝霜二人,但那两个小丫头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月影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

现在这个时候不是以死表忠心的时候,而是要尽最大的努力把她家小姐服侍好,待冰凝完全康复之后,就是让她死一千遍一万遍都在所不惜。因此无奈之下,月影只得是一边泪眼滂沱地望着皇上,希望他能发发慈悲之心,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生怕自己的某个举动惹恼了皇上,为冰凝引来新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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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0章 遍请群医

眼见着月影哭得一蹋糊涂地退了下去,皇上的心海之中也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思忖了片刻之后,对高无庸吩咐道:“你再去一趟太医院,将所有的太医统统请到朕这里来,不管是当值的还是不当值的,哪怕是在府里,只要还没有病得起不来床,就都要统统过来。”

“啊?”

高无庸一声惊诧万分的“啊”之后,当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皇上的一句话就是圣旨,岂是他这个当奴才能够质疑的?于是他赶快又为自己圆场道:“回万岁爷,奴才是想问,刘太医和张太医早上已经过来回过话了,他们二位还要再过来吗?”

“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朕刚才明明说的是所有太医!张太医和刘太医不是太医吗?”

见皇上怒目相向,高无庸吓得魂儿都快没有了,连忙一边口口声声地说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一边快速地退了下去。

高无庸这一次办差还算是利落,也就半个来时辰的功夫,太医院的太医们就陆陆续续悉数来到了九州清宴。平日里这个时辰是皇上会见大臣商议朝政的时候,然而今天,在等待太医们的这半个多时辰里,递上话来请求进见的大臣已经排了至少有两位数,皇上却是一个都没有应允,只一个人一言不发地伏案疾书,尽管他也知晓群臣们不停地派人悄悄前来催促高无庸,也仍是无动于衷,不为所动。

群臣在待命室等候进见的功夫,就只见一会儿胡太医,一会儿刘太医,一会儿赵太医,一个一个不停地加入到候命的队伍当中,不一会儿,偌大的候命室竟是满满当当,以至于宫人们不得不另辟房间安置这些不断涌入的太医们,甚是奇怪,于是趁着高无庸时不时地过来一趟清点已到太医人数的时候,众人都禁不住好奇心问了起来。

“高公公,这么多太医进见,怪不得我们排不上呢,难不成万岁爷现在圣体欠安?”

如果皇上圣体欠安,他们这些大臣再有多大的事情也不敢惊扰圣驾,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兵临城下的紧急军务。面对群臣们焦急的目光,高无庸也不敢随便开口,刚刚翠珠差点儿被推出去问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当第二个翠珠,更不想皇上将对翠珠怒火转到他的头上,自己当了翠珠的替死鬼。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万岁爷圣体万安,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太医们只是前来回话,不是面圣应诊,敬请放心,敬请放心。”

不要说群臣心生“圣体欠安”的疑虑,就是被喊来问话的太医们也是心中惴惴不安,以为皇上身患重病急需会诊呢,唯有张太医和刘太医因为早晨的时候已经回过一次话,知道不是因为皇上的缘故,但因为什么令皇上兴师动众将整个太医院连锅端地请到了九州清宴,他们还是想不透,难不成是因为贵妃娘娘?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胡乱猜忌之时,就见最后一位宋太医急急火火地赶来,见人数已齐,高无庸立即飞奔到皇上面前禀报,皇上当即就要他马上将太医们全部请到前堂。高无庸领命之后,当即是脚不沾地又返回候命茶室,请太医们悉数在前堂落座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后面请皇上。皇上也没有耽搁功夫,一见高无庸出现在视线中,还不待他开口就立即起身朝前堂走去。

“微臣给万岁爷请安。”

随着皇上出现在众人前眼,太医们齐唰唰地起身请安。皇上让众人坐下之后,环顾了一下在场之人,没有一人缺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开了口。

“刘太医,张太医今天早上跟朕回了话,前两日,两位大人都前往贵妃娘娘处诊治了病症,但是今天娘娘的两个丫头来到朕的跟前,直说娘娘的病情没有得到任何缓解,甚至还有很大的恶化,可是两位大人给朕回话的时候对于娘娘的病情都有相同的见解,都认为是病发多个地方,但没有太大的问题。对于两位大人的人品和医品,朕是非常信任的,然而贵妃娘娘的两个丫头也不会冒着被治死罪的风险对朕进谗言,所以朕不得不将各位大人悉数请来,会诊一下贵妃娘娘的病情。”

说到这里皇上故意停顿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就冲他这几句话,定是掀起巨大的波澜,因此他需要停顿一下,给众人一个情绪缓冲的机会。

果然不出皇上的意料之外,他才刚刚停顿下来,整个前堂登时乱糟糟了起来。

“什么?刘大人你已经给万岁爷回过一次话了?”

“是贵妃娘娘生病?不是皇后娘娘生病?”

“哎呀张大人,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个症状,你到是再说说看?”

“怎么?居然是贵妃娘娘?我没有听错吗?”

“难道不是因为老姑娘,万岁爷竟然动了这么大的干戈?”

由于消息太过震惊,以至尽管有皇上亲自坐阵,整个前堂仍是人声鼎沸,乱得一团糟,全都将眼前的皇上当成了摆设或是不存在似的,只顾着东问西问,哪里还有像是在皇家园林之中,简直是与市井巷坊无异。

不过吵了一会儿之后,众人也终于回过神儿来,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于是一个个地又神情紧张地闭起了自己的嘴巴,不多时,整个前堂又一次恢复了鸦雀无声。皇上见众人恢复了屏气凝神、敛眉肃目,这才又重新开了口。

“刘太医,你之前诊治过娘娘的病症,那就你先说说吧。”

刘太医知道自己跑不了头一个开口,而他又是一个直来直去的脾气,因而也就没有顾忌谦虚推辞这些虚礼,直接进入主题。

“回万岁爷,娘娘的病症正如微臣已经向您禀报的那般,身体多处有损,但还没有到危在旦夕的程度,所以微臣实在不知道娘娘的两个丫头为何危言耸听……”

“张太医,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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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1章 移驾妃园

刘太医一惯都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就连皇上的账都不会买,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一直是副样子,而皇上又是一个急性子,见这刘太医仍然是五更天回话时的那一套,当然是早早就烦透了,因此连话都没有让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即刻转向张太医。张太医是个胆小怕事之人,见到这个阵仗,当然是早已经吓得心惊胆战,此刻听到皇上点名要他回话,不得不硬着头皮颤颤巍巍地起身道:“微臣与刘大人的见解甚是相同……”

“宋太医,你意如何?”

宋太医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被皇上点了名,刘太医和张太医是出诊医治过的,他却是连贵妃娘娘的面都没有见到,能有什么意见?

“回万岁爷,医生出诊都要讲‘望闻问切’四个字,微臣没有出诊,仅凭两位大人之言,实在是无法妄加评论。”

宋太医这番话本就是言之有理,同时在场其它没有出诊过的太医全都害怕皇上下一个点名落到自己的头上,害怕隔岸之火直接烧到自己的身上,于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望闻问切,实在是缺一不可。”

“老祖宗传下的诊治法子可是沿用了千百年呢。”

众说纷纭,但是非常明显,没有一个是赞成皇上这种关起门来会诊之法。皇上见太医们群情激昂,心里也是有些没了底,虽然他是帝王,又略通点儿医术,但是论起专业来当然还还是需要仰仗太医们,因此他沉思片刻之后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各位大人言之有理,那就请各位大人移步娘娘的园子吧。高无庸,你让小福子即刻就去给小武子传话,要他立即备出各位大人们的歇息之所。”

“回万岁爷,奴才遵命。”

“宋太医、胡太医、徐太医、傅太医,你们四位大人第一批前去应诊,其它各位太医先暂时候命,待看这四位太医应诊之后的结果,再决定是否需要再派第二批太医前去应诊。”

皇上一声令下,众太医是目瞪口呆,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悉数调动到一起进行会诊,除了三年之前先皇驾崩之前出现过这种阵仗,除此之外,这些太医们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形,若是皇上身体欠安倒也有情可原,只是一个打入冷宫的贵妃娘娘……,竟然也享有如此大的阵仗,实在是令他们想不通也猜不透。

不过皇上也根本容不得他们想通猜透,竟然自己率先起身就朝门外走去,才刚刚给小福子吩咐完差事的高无庸正进门之际,就只见皇上正起身朝门外走去,急得他顾不得失礼大喊道:“万岁爷,您的狐皮大氅还没有披上呢!”然而皇上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大呼小叫,仍是继续朝门外走去,高无庸没有法子,只得是先冲进里间屋,取了皇上的狐皮大氅,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去,总算是追上了皇上越走越快的脚步。

皇上急匆匆地走在前面,众太医们当然是不敢有半点怠慢,全都是急急火火地起身像高无庸那般紧紧追在后面,就连一惯孤傲的刘太医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追上众人。

风寄燕然直线距离与九州清宴隔湖相望,但实际距离却是要绕上小半个园子,此时此刻,冒着凛冽的寒风,就只见皇上头前带路,后面跟着一群高矮胖瘦老幼不一的太医们紧随其后,这个场面任哪个人见了都又是觉得奇怪又是觉得好笑。有那胆子大的奴才悄悄地盯着这群队伍朝着哪个方向走去,然后惊讶地发现,怎么会是风寄燕然?若皇上身后跟着的不是太医而是大内侍卫,这个目的地还是在情理之中,然而兴师动众的结果竟是为贵妃娘娘请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们,不管哪个人见了都是想不通也猜不透。

小武子因为提前提了口信,这个时候早早就候在了院子门口,身边还有十来个奴才一字排开恭候皇上的大驾光临,此刻远远地皇上一行人远远地走来,他们早早就俯首请安。皇上见状,也是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就进了院子,小武子赶快头前带路,朝二进院,冰凝的寝宫走去。

太医们则根据刚才皇上的吩咐,大队人马留在了一进院的前堂恭候,被皇上点名的四位太医则继续脚步不停地追在皇上的身后,不多时就来到了冰凝的房前,月影自然是早早恭候在门外,屋里留着正在当值的湛露凝霜二人。皇上一见月影在房门口迎着他,当即面露不悦之色。

“刚刚朕不是要你赶快好生歇息吗?怎么还没有去歇息?”

“回万岁爷,奴婢怕这里忙不过来,就……”

皇上见状,因为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功夫答理她,也就没有再理会,在众人的恭迎之下直接进了房里。进了房之后,自然是皇上端坐堂屋主位,四个太医分别两侧落座,月影给皇上上了茶,其它奴才服侍几位太医们。待皇上坐定之后,月影赶快上前一步禀报。

“启禀万岁爷,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主子昏沉沉地睡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您看……”

“无碍,这就请四位大人前去诊治吧。”

医者出诊,讲究“望闻问切”四法,然而由于冰凝是贵妃娘娘,因而即便是太医应诊也是要隔上屏风,于是这个“望”首先就被排除在外,又因为冰凝此刻正是昏睡之时,因而“闻”与“问”二法也是难以为继,最后只剩下了“切”,也就是号脉这一项。

第一个进里间屋应诊的是第一个被皇上点名的宋太医,由于只有号脉一事可做,故而不多时他就从里间屋出来。屋外不管是皇上还是另外三位太医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然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宋太医竟然是面色苍白、神情凝重,其中甚至还夹带了一些惶恐之色。见此情景,在场所有人的心都不禁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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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2章 冰凝病重

宋太医神情凝重的模样自然也是一丝不差地映入了皇上的眼底,因此还不待他主动开口禀报,皇上就已经迫不急待地询问起来。

“宋大人,娘娘的身子怎么样?”

宋太医虽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也知道这贵妃娘娘不是什么得宠的妃子,然而医者仁心,谈起病情自然是心有戚戚然,因此如何措辞是他现在最为难的事情。

“回万岁爷,娘娘的病情有些不大好呢……”

“什么不好?!”

皇上一听这话当即情绪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大跳。这贵妃娘娘不是被打入冷宫的女人,还是行刺皇上的嫌犯吗?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兴师动众地召集了所有太医,又是亲自急匆匆地走在最前头给太医们带路,现在更是情绪激动地从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宋太医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皇上会是这么过激的反应,原本就心事重重,此刻更是心情沉重了起来。

“回万岁爷,确实是如刘太医和张太医所诊治的那样,娘娘的五脏六俯都是令人堪忧,但是刚刚微臣号过脉之后发现,这病情不像两位太医前两日诊治的那样轻微,而是非常严重……”

“怎么一个严重法?”

不过是七个字的问句,然而皇上几乎是用怒吼的语气说出来的,简直就像是炸在空中的霹雳响雷一般,既是因为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又是皇上的样子实在是太过骇人,以至在场之人就像是条件反射一样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关于怎么一个严重法,宋太医原本是想说“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反正也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嫌犯,这个说法无所谓恭敬或是不恭敬,而且他也是就事论事,实话实说。然而皇上突如其来的龙颜大怒,吓得宋太医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谨慎地咽了回去。

“回万岁爷,微臣才疏学浅,唯恐误了娘娘的病情,不如请其它几位太医诊治一番,或许微臣只是谨慎过度,从而有些危言耸听了。”

一番话点醒了盛怒之中的皇上,他这才想起来还有三位太医没有派上用场呢,于是他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对其它三个人怒吼道:“赶快,赶快去给娘娘诊治,还愣在这里做甚?”

皇上一向对太医们都是彬彬有礼,从来没有摆过帝王的架子,然而这一次,破天荒地,他对四位太医都是“恶言相向”。剩下的胡太医、徐太医、傅太医三人见状,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动怒,但是面对此情此景,哪里还顾得上揣摩皇上的态度,赶快齐齐起身朝里间屋门口走去,胡太医第一个进去,另外两位太医立在门口恭候,再也不敢像才进门的时候那样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茶品茗了。

不多时,胡太医从里间屋出来,不出众人意料之外,也是一脸的凝重,一脸的惶恐。皇上见状,没有像刚才厉声责骂宋太医那般,而只是朝胡太医挥了挥手,就吩咐再换徐太医。不多时,徐太医了出来了,也是与前面两位太医一样的神情紧张、饱含忧虑之色。皇上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再换傅太医。

待傳太医进去之后,皇上这才开了口,只不过是吩咐高无庸:“你去将刘太医和张太医请来。”不一会儿傅太医出来了,那刘太医和张太医也到了,于是皇上又吩咐张、刘两位太医二度应诊。

又是不多时,张、刘两位太医也相继完成了应诊,出了里间屋,至此整个堂屋共有六位太医,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落座,全都齐唰唰地站在皇上面前,诚惶诚恐,就连一惯目中无人、桀骜不训的刘太医也是头一回露出了惊慌之色。

望着眼前的六个人,特别是张、刘二位太医,皇上久久没有开口,但是暗地里差点儿将他自己的后槽牙全部咬断。因为刘太医从来不拿正眼看皇上,这一次算是实实在在地抓住了这个骨子里傲到天上去的太医的把柄,因此怎么可能不拿他先开刀?

“刘太医,清早让你回话的时候,不是说贵妃娘娘没有大碍吗?怎么,过了一个多时辰,娘娘依然还是没有大碍?”

刘太医这个时候确实是冷汗都已经淌了整整一身,他也是万分的不解,昨天过来诊治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达到危在旦昔的程度,怎么不到七八个时辰的功夫里,病情竟是急转直下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皇上的阴狠手段他是素有耳闻,这一回又是他又是有实实在在的把柄攥在皇上的手中,恐怕真真的是要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刘太医只觉得自己大限已到,不过表面上他仍是装出一副强硬的姿态,绝对不能失了脸面。

“回万岁爷,微臣确实是还没有搞清楚,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娘娘的病情会变得这么快……”

“一个不知道就能妥过去了?若不是朕亲自前来,是不是还不到晌午,贵妃娘娘就要……”

说话之间,皇上的声音就开始哽咽了起来,以至于难以继续说下去。这个情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个,自然是被吓了一大跳,难道说皇上对贵妃娘娘还有旧情?不然的话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示过弱的皇上为何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失态呢?面对如此反常的皇上,各位太医自然心中虽然仍是存有巨大的敬畏,但其中也掺杂了不少的同情之色。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心情稍许波动之际,就听皇上再度开口了,只不过这一次语气中少了哽咽,又恢复了刚刚的盛怒。

“朕怎么会这么相信你们这些庸医!先皇就是被你们给耽搁的,皇太后也是因为你们贻误了病情,现在贵妃娘娘又要被你们害惨,朕一家三口统统都被你们,你们,下一个会是谁?会是谁?”

由于皇上一直对太医都是以礼相待,从来没有大声斥责过,因此从来没有经过如此情景的众人全都被吓得瑟瑟发抖,整个前堂立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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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3章 亲自督医

皇上被冰凝的病情吓坏了,也是被刘太医和张太医给气坏了,因而瞬间就失去了理智,将所有的罪责一骨脑地全都推在了太医们的头上,然后又将先皇的驾崩,皇太后的病逝这些账统统地算在了太医们的头上,于是压抑了一个早上的心情终于在这个时候全部地爆发出来,不管是不是太医们的错,统统加罪在了众人身上。

如果说对于先前皇上的一度哽咽,众人还能够理解为面对病重的贵妃娘娘,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那是动了恻隐之心,然而现在皇上竟然因为贵妃娘娘的病重将所有罪责全部加在太医们的头上,不但牵强附会地扯上了先皇和皇太后,而且一惯对太医都是以礼相待的皇上此刻对众人几乎是破口大骂,这可是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预见的场景。

这贵妃娘娘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不是因为行刺嫌疑被禁了足留待进一步治罪吗?怎么皇上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动了如此大的干戈?

其实皇上的反常也不是现在才出现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有无数的迹象显示出来。先是五更天将皇后雅思琦喊到九洲清宴问话,紧接着立即召见张太医和刘太医,不惜占用了早朝时间,再到后来亲自前往风寄燕然一探究竟,再到现在将整个太医院搬进了贵妃娘娘的园子……

别的人看不出来端倪还有情可原,毕竟对于其它人而言,只是经历了其中某一件事情,只是看到一两个反常情景,但是高无庸则不然,他是皇上的贴身奴才,从一大清早开始,皇上所有的反常举动没有一件能够逃离他的眼睛,因此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些后知后觉起来:或许,万岁爷对年主子也不是完完全全地绝情?

可是,既然没有完全绝情,又为何要将年二公子置于死地?又为何对老姑娘千恩万宠?高无庸虽然不是蠢笨之人,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是彻底地糊涂了,不过再是糊涂他也是渐渐地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上绝对不像他表面上对冰凝那般冷酷无情。

想到这里,高无庸当即就是禁不住地不寒而粟,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接着就要有不少的人要遭殃了,甚至可能是又一场不亚于三年前的血雨腥风。刚刚翠珠已经是开了一个头,现在就要轮到张刘二位太医了。

就在高无庸因为自己这个大胆的设想而被吓得几乎站立不稳之际,就听早已经鸦雀无声的前堂再度响起了皇上的声音,由于此前皇上盛怒之下的怒吼着实吓坏了众人,毕竟太医们都是文人,又从没有见过盛怒之下的帝王,此刻再度听到他的声音,全都是被吓得双腿发软。

“好,好,你们不说是吧?来人啊!”

由于已经事先猜出来了皇上的意图,高无庸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之人,他当然知道,皇上这句“来人啊”之后隐藏的潜台词就是“将刘太医和张太医推出斩了”,因此高无庸当即是吓得赶快上前一步,跪在了皇上的脚跟前。

“求求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奴才知道您最是惦记着娘娘的病情,所以,现在最最重要的是赶快给娘娘医治才好,其它的什么都先往后放放吧,要不然,谁给娘娘医治啊!”

高无庸情真意切,但也是一语点醒了梦中人,他治了所有太医的罪又有什么用?谁能还给他一个身康体健的冰凝?

真心是想杀光了这些辜负了他的信任,贻误了冰凝病情的太医们,可是他又不得不指望着这些罪人们,因此他就必须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重新启用这些恨之入骨的“庸医们”!

“朕限你们两个时辰里把娘娘救醒过来,如若不然,休要怪朕不讲半分情面!朕哪儿都不去,就坐在这里,看着你们,哪一个不悉心医治娘娘,你们自己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一番狠话说完,皇上就这样直直地瞪着惊若寒蝉,直直地立在他面前的六位太医,六位太医被皇上几乎能够放出熊熊烈火的目光直视着,再一听说皇上要一直坐在这里亲自督阵,全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原本就是双腿发软,此刻更是坚持不住,直接齐唰唰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臣一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朕不用你们万死不辞,只要你们竭尽全力!”

虽然这句话仍然是恶狠狠的语气,但是已经传达出来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一定要确保贵妃娘娘病情康复,其它一切都免谈,因为即便皇上杀光了所有的太医,赔上所有人的性命,也还不回来一个活生生的贵妃娘娘,他要他们的狗命做甚,他只要冰凝一个人的命就足够了。

于是在皇上的亲自督阵之下,六位太医开始了紧急商议,在初步取得共识的情况下,皇上又委派宋太医回到前院,向在前院候命的其它太医们介绍了他们六个人的出诊情况,其它太医们根据他的描述,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拿出的诊治方案与他们六个人的方案大同小异。看到这个方案,宋太医的心里总算是稍稍踏实了一些,又赶快回来向皇上复命。

“启禀万岁爷,微臣与在座几们太医的诊治法子,和其它太医们的法子几乎相同,这是两个医案,请您过目定夺。”

皇上是略通医理之人,两个方子摆在他的面前,可是说是所有太医的判断结论,他若是不相信所有人,还能指望谁?因此他只是沉吟片刻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暂且用这个方子,朕会等着贵妃娘娘醒来,到了那一刻再说。”

于是整个前堂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小武子等人都小心翼翼悄没声儿地下去照方抓药,月影则紧盯着膳房,悉心将药熬制好,再端回来的时候,只见皇上果然信守了诺言,还一直留在这里,包括六位太医们,当然也包括在前院的所有太医们,见此情景,她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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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4章 不理政务

月影万万没有想到,她冒着为冰凝惹来杀身之祸的风险,铤而走险闯了一趟九州清宴,结果竟是皇上不但将整个太医院搬进了风寄燕然,还放下所有公务,亲自坐阵,监督太医们诊治,监督奴才们当差,这可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皇上。在月影的眼中,皇上是为江山社稷而生的,国家之事无大小,永远是放在最重的位置之上,永远排在私人事务的前面,然而这一次,他竟然为了冰凝而破倒,原本这个时辰是他每日处理公务、会见大臣们最重要的时刻,结果却是为了她家小姐,将所有的一切都抛开一边,这还是那个薄情寡义、另觅新欢的他吗?简直就是从前的那个将她家小姐宠到天上去的王爷又重新回来了!

月影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神情恍惚之下的白日美梦,生怕自己一个眨眼梦就会醒来,皇上、太医、高无庸统统都消失不见,因此当她捧着熬好的药碗回到房里的时候,见到这么长时间之后仍然端坐主位一动不动的皇上的时候,生怕所有的美好都是一场黄梁梦,于是就这样呆呆地立在房门口,半晌不敢移动半步,甚至连根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动一下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望着像个傻子似的呆立在房门口的月影,皇上不禁眉着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月影,你呆在那里做甚?你手中端的可是为你家主子熬制好的汤药?”

皇上的主动开口总算是将魂不守舍的月影从失神状态下拉了回来,一时间她也顾不得许多,慌乱之中赶快开口道:“回万岁爷,奴婢,奴婢端的正是小姐的汤药。”

“好,你赶快端进去,服侍你家主子赶快喝下。”

得了吩咐月影不敢怠慢,赶快朝里间屋走去,不过还不待她进屋,就听见皇上又开口朝高无庸吩咐了差事。

“高无庸,你去九州清宴一趟,传朕的吩咐,候在那里的各位大人们若是有急事相禀,就写下需要禀报的事情,交给你,递到朕这里;若不是今天必须急着办的差事,就请他们先回去,待朕腾出功夫再见他们。”

啊?皇上不但将太医院搬到了风寄燕然,甚至是将公务也搬到了这里,而且非特别紧急之事,另寻时间再行商议,这可是高无庸自从担任皇上的贴身服侍奴才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形,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力之外!不过见识了刚才皇上对太医们怒目而视、怒吼不止的情形,高无庸也汲取了经验教训,不敢再多嘴多舌半个字,只回了一声“遵旨”之后,就立即退了下去,前去办差。

高无庸退下去了,月影进了里间屋服侍贵妃娘娘,外间屋除了小武子和几个叫不上名字的服侍茶水的奴才,就只剩下了皇上和六位太医,大眼瞪小眼地一坐六跪,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气氛极其紧张。

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半个时辰过后,高无庸捧着厚厚的一摞公文回来。高无庸进屋后,见自己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回来仍然是什么样子,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个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不过他现在是彻底被皇上给吓怕了,以致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地将这摞还散发着浓浓冷气的公文呈现到了皇上的面前。

“启禀万岁爷,这些是张大人、高大人、鄂尔泰大人写的紧急公文,其它几位大人都说明天再来向您禀报也不迟。”

皇上一直都是视江山社稷如命之人,自己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一件件公务处理完毕才能踏实放心。然而今天的皇上又一次大大出乎高无庸的意料之外,面对这些公文,若是放在平日里,他定是精神抖擞、废寝忘食地立即开始阅读起来,能够将整个世界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现在呢?皇上只是瞟了一眼公文,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而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放在这里吧。”然后就不再理会高无庸了。

这里是哪里?高无庸一下子犯起难来。这里是风寄燕然,不是九州清宴,这里的布局陈设与皇上的寝宫完完全全不一样。若是在九州清宴,皇上口中的“这里”通常指的就是他的大书案,而在贵妃娘娘的厅堂里,高无庸自然是找不到书案之类的家具摆设,因此他实在是搞不清楚,皇上口中的“这里”指的是茶几、桌子、条案,还是其它的什么地方?

高无庸稀里糊涂,却也不敢开口去问,于是呆呆地愣在原地,大脑则在飞速地运转,不知道将公文放在哪里才好,就好似一个赌徒,面对眼前花花绿绿的筹码,不知道将自己的赌注押在哪个上面才好。

皇上仿佛没有看见高无庸的无所适从,眼神儿早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上,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这个情形又是持续了快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没有皇上的发话,六位太医依然直挺挺地跪在屋子当中,早已经是腰酸腿疼,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于是纷纷用眼神向高公公发出求救的信号。高无庸本就是心善之人,眼见六位太医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再也撑不住了,因此尽管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仍是乍着胆子悄悄地望向皇上。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皇上仍是半个时辰之前的样子,眼神不知道看向了什么地方,根本也猜不透他正在思考什么,高无庸就是想要救众人顺便救自己也是颇为棘手,因此思忖片刻,他决定铤而走险。

只见高无庸悄悄地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由于皇上并没有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因此他的这个暗地里的小动作成功地逃脱了号称拥有一双鹰眼的皇上的视力范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高无庸登时有了信心,继续一步一步地向西侧挪动身子,不一会儿就挪到了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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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5章 月影救场

高无庸耍了一个小心机,他挪到的这个墙边可不是一般的墙边,这个墙边可是有一扇门通向里间屋,他这是进里间屋去搬月影这个救兵去了。

此前高无庸就暗暗判断皇上心中对贵妃娘娘仍然有情,假若这个判断正确的话,那么现在由月影开口替众人求情一定是要比他开口替众人救情成功的机率大很多。假若他判断失误呢?此时的高无庸已然是没有了咒可念,因此他除了相信自己的直觉之外,没有任何路可走。替太医们寻一条生路,实际上也是为他自己寻一条生路,坐以待毙肯定是条死路,主动出击若也是死路的话,至少他努力地尝试过。

高无庸实在是太过幸运,即便是进了里间屋,也没有引起近在眼前的皇上的半点注意,不过他的进屋倒是将月影着实吓了一跳。

“高公公,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嘘!小声点儿。月影,我问你,娘娘喝了药吗?”

“喝了,喝了……”

“有什么动静吗?”

“唉,我也是着急呢,还是老样子,若是有好消息,我当然是会即刻跟万岁爷禀报,所以,我也是急得不行呢。”

“唉,外面六位太医还跪在当中央呢,这什么时候是一站呢?万岁爷也是不吃不喝,连公文都不看了,你看,再这么熬下去,不要说各位太医位吃不消,就是万岁爷自己也是要撑不住呢。”

“啊?万岁爷不吃不喝,也不看公文了?”

对于冰凝的病情如此奇怪,月影虽然天资愚钝,但也是没有动脑筋,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会不会是有居心叵测之人暗地里动了手脚的缘故?因此从今天开始,即使是她没有轮值,也仍是在太医们开出药方之后,亲自揣着药方前去药房抓药,又亲自到膳房监督汤药的熬制。茶房的管事儿奴才是彩蝶,是冰凝在王府收下的心腹之一,即便如此,月影仍然是信不过,仍然亲力亲为,监督着整个熬制过程,不错一点儿眼珠,生怕有那胆大包天的奴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熬制好汤药回来,月影也是一直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服侍冰凝身上,就连进屋的时候见到皇上还没有离开,也只是感动了一下,就立即进屋去服侍她家小姐。因此当高无庸进屋找她,说起外屋的紧张气氛,月影当然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皇上可是嗜公务如命之人,能让他连公文都不看了,这该是遇到了天大的事情才会有的反应,那以,他是将贵妃娘娘的病视作了天大的事情吗?想到这里,月影突然间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这才确定了自己不是在白日做梦。

见月影一脸发懵的样子,高无庸简直是心急如焚,他是来搬月影这个救兵的,结果救兵自己反倒是先发了懵,还怎么救场?

“月影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娘娘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快醒来,可是万岁爷不能就这样不吃不喝地熬着呀。”

“啊?高公公您说什么?”

高无庸见月影大脑一通神游,连他说的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当即又是急又是气。

“月影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娘娘这里不是有湛露和凝霜两人吗?你赶快去劝劝万岁爷吧!”

虽然高无庸根据自己的判断,认为由月影劝说皇上会比他劝说更有效果,但是如此一来,又明显地是有拿月影当枪使的嫌疑。好在月影不是有心机的人,另外她还指望着皇上能救她家小姐一命呢,若是皇上自己有个好歹,还怎么救冰凝呢?不过,虽然月影有心替高无庸出面,但是她一个笨嘴拙腮之人,劝说的对象还是帝王之身的皇上,确实是非常的勉为其难。

“高公公,我,我怎么劝万岁爷啊?”

见月影应承下来这个棘手的差事,高无庸当即是喜笑颜开。

“哎呀,还是月影姑娘心最善了,菩萨保佑,你定是好人有好报。那个,劝万岁爷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平时怎么劝你家主子的就怎么劝万岁爷,都是一样的。”

“这,这能一样吗?”

月影将信将疑,但是架不住高无庸在一旁不停地劝说,而且一边劝说还一边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眨眼之间月影就不知不觉地到了皇上的面前。当她抬眼见到皇上如泥塑石雕的样子,当即就愣住了。虽然事先高无庸也跟她说了一个大概,但是亲眼所见这样的场景,令月影就像刚才端着熬好的汤药进屋后见到皇上仍然没有离开的那样,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掺杂其中。

有多少年了,皇上的身影不曾出现在翊坤宫中或是风寄燕然?又有多少年了,皇上的脸上不曾出现过这般深深忧虑的模样?

面对这个让她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皇上,月影却是与高无庸的看法截然不同。高无庸认为皇上今天如此反常的表现,一定是心里头还有贵妃娘娘,才会如此大发雷霆,才会如此牵肠挂肚,而月影则认为冰凝好歹也是贵妃娘娘,皇上可以将她家小姐打入冷宫,但是太医们却没有看人下菜碟的权力,如此敷衍了事、贻误病情损害的不仅是冰凝的身体,更重要的是皇家的尊严与脸面。

太医们虽然都是有大学问的,都是悬壶救世之人,但再有本事、再有能耐,从本质上来讲无一例外全都是奴才。再有学问的奴才也是奴才,再被打入冷宫的主子也是主子,太医们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居然站到皇上的角度来对付贵妃娘娘,简直是反了天了。

另外皇上一直都对贪官污吏们的贪赃枉法行为深恶痛绝,为了政治清明做出了不懈努力与斗争可谓是殚精竭虑,因此他最是看不得任何人有任何暗地里的手段。而这一次太医们之所以会如此敷衍潦草地出诊,想必以皇上一惯的疑心病重,一定是在怀疑太医院与风寄燕然两家因为私底下银两往来方面有了过节,才会出现众人齐心协力打压风寄燕然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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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6章 主子醒了

正是因为看多了皇上对冰凝的冷情冷面,月影才不会像高无庸那样一厢情愿地认为今天皇上的异常举动是出于私心,相反完完全全就是公事公办。尽管不相信皇上对她家小姐还有什么余情未了,但又有求于皇上出手相救冰凝,因此月影当然是不希望皇上因为震怒而伤了身子,正如高无庸所说,皇上没有一个好身体,冰凝也不可能得到悉心医治,为了她家小姐的早日康复,月影再是不想让他离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启禀万岁爷,已经是午膳的时辰了,民以食为天,您又是日理万机公务繁忙,累坏了身子就是奴婢的罪过了,所以还请您移驾赶快用膳。”

月影一番话说罢,跪在屋子当中的众太医们都情不自禁地向她投以感激的目光,然而所有人都想错了,皇上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月影的话似的。

“你怎么不守在你家主子身边?你家主子醒了吗?你不伺候在你家主子身边,跑来朕这里做甚?除非你家主子醒了,不然就不要来朕这里讨罚!”

说完皇上不再理会月影,又恢复了泥塑石雕模样。

皇上一番话说完,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氛顿时又重新陷入了紧张之中。太医们原本以为借着月影给的台阶,皇上能够放了他们一马,现在看来又是希望渺茫了;高无庸以为皇上能够看在冰凝的面子上听从月影的规劝,现在看来是机关算尽;月影以为皇上无非是要向太医们讨回一个面子,现在看来她是猜错了?

就在众人对皇上这番话还没有醒过味来之际,突然间就听里间屋传来湛露的惊呼声:“主子,主子,您醒了吗?万岁爷来看您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登时分外惊喜,因为刚刚皇上才对月影说过,除非冰凝醒来,否则不要来找他,现在冰凝醒了,皇上的怒气是不是就能消了?结果众人万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的惊喜之情比他们还甚,那个人就是皇上。

只见皇上一听湛露这话,当即就从座位上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来不及说半句话,就大步流星地朝里间屋走去,将众人惊得是目瞪口呆,好半天高无庸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追在皇上的身后竭力规劝道:“万岁爷使不得,万岁爷使不得,切不可进去,被娘娘过了病气给您。”

然而高无庸所有的规劝全都是徒劳无益的,皇上又一次就像没有听到似的,直接大踏步地直接进了里间屋,留下一屋子震惊万分的人们。还是月影先回过神儿来,赶快抬脚追在皇上的身后,高无庸虽然也有心追过去,但那是贵妃娘娘的寝室,终是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一脸焦急又无可奈何。小武子也是与他一样,又是焦急又是无奈何地止步于门前。

皇上才一进屋,立即有一股浓烈的药腥味扑面而来,差点儿令他喘不上气来,又由于里间屋门窗紧闭、帘幕齐落,整个房间黑黢黢的,以致他过了好一阵才适应了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就只见湛露和凝霜二人紧紧地围在床榻处甚是焦急地不停地呼唤着她们的主子。见此情景,皇上立即走上前去,一把拉过湛露急急地问道:“你家主子刚刚醒了?”

湛露因为一门心思集中在冰凝的病情上,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根本就不忌讳病气,直接进了里间屋,因此突然间被他拉住胳膊的湛露条件反射地惊呼失声:“万岁爷?您怎么进来了?”

“朕问你家主子是不是醒了!赶快回答朕!赶快回答!”

湛露也是在皇上身边当了一些日子差的,但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发怒的模样,更不要说从前对冰凝恩宠有加的时候,因此突然间面对这个不管不顾闯进里间屋,又对她近乎咆哮的皇上,湛露到底还是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下子就被吓得哭出声来。

“回,回万岁爷,主子,主子她好像是醒了一下。”

“什么叫好像是醒了一下!”

对于湛露的这个回答皇上当然是极不满意,因此他一把推开这个奴才,直接跻身到冰凝的床前,得以亲自地、近距离地看到病入膏肓之中的冰凝。然而借着昏暗的烛火,只是才看了一眼,他就禁不住两行热泪流了下来,继而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冰凝的双手,再度朝这个毫无半点生气的女人怒吼起来。

“你赶快给朕醒来,赶快给朕醒来!你若是再不醒来,朕就即刻要了你二哥的性命,你快醒醒,快醒醒!”

皇上知道,现在的冰凝已然是半只脚踏入了阴曹地府,当即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因而也顾不得帝王的尊严与脸面,也顾不得门外的太医与奴才们,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朝冰凝不停地怒吼着,怒吼着,希望她能够听得到他的呼喊,停下前行的脚步。

皇上这一辈子很少有过陷入恐慌之中的经历,一次是他的养母孝懿皇后过世的时候,一次就是现在,然而孝懿皇后过世的时候,他才是十三岁的少年,产生恐慌心理是人之常情,现在他已经是年近半百的帝王了,却再一次产生了极度的恐慌,由此可见,若是冰凝真的过世,对他的打击该会是多么的沉重。

此刻的他早已经忘记了在外人面前需要掩饰自己情感的问题,从来都是戴着面具的他,难得地摘下了面具,流露出来真性情,以致每一个听到他对冰凝怒吼的人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心理,也无一例外地突然意识到,贵妃娘娘在他的心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哪怕是被打入了冷宫,哪怕是惹上谋反行刺的嫌疑,也一样改变不了这个位置,她早已经根深蒂固在了他的心中,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面对这个局面,月影许久许久都不能从深深的震撼中回过神儿来。因为她是极少数亲眼目睹了皇上是如何歇斯底里地企图想要唤回冰凝清醒过来,这是一个陷入极度恐惧心理之人做出的最原始的条件反射,装是装不出来的。“”,。

第3317章 中了魔咒

皇上对冰凝的真情流露让月影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又是欣喜,皇上若是真的对她家小姐还有旧情未了,那么冰凝就真的是有救了!于是她赶快上前一步,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激动心情,好言相劝道:“启禀万岁爷,小姐她一定听到了您的吩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深情厚意,一定会醒来的……’

月影的规劝起到了有效的作用,皇上不再逼迫冰凝,而是转而将火气撒到了月影的身上。

“对了,你最是了解你家主子,你说,你家主子什么时候能醒来?你赶快告诉朕,告诉朕!”

尽管被皇上强行逼迫无力回答,然而月影的心中仍是禁不住地换欣喜万分,只要她家小姐还在皇上的心目中占据重要的位置,冰凝就一定会有救的。都说人被逼到绝境都能够被激发出来无限的潜能,都会有灵光闪现的时候,此话果然不假,即便是天生愚钝的月影此时此刻也是一下子就脑筋活泛起来。

“回万岁爷,奴婢家小姐一直都是惦念着您的,若是知道您不吃不喝这么糟改身子,哪里会醒得来呢?”

月影本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却是没有料到皇上竟然将她的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仿佛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她言听计从,极度信赖。

“好,好,你赶快告诉你家主子,朕什么都听她,什么都依她的,只要是她肯醒过来,就是让朕吃上十碗饭也可以。来人啊,将朕的御膳摆过来,朕要用膳!”

高无庸和小武子二人一直候在门外,正因为无计可施而急得团团转之际,突然间听到皇上大声吩咐摆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就开了窍,回心转意了,但是能够结束不吃不喝的状态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于是高无庸赶快应声前去办差,小武子则留守原地以备不时之需。

不多时,御膳就浩浩荡荡地摆进了风寄燕然,高无庸赶快在门外开口道:“启禀万岁爷,御膳已经摆好了,请您赶快趁热用膳吧。”

高无庸备膳的功夫,皇上一刻不停地催问月影:“你赶快回答朕,你家主子到底听到朕喊她没有?到底她答应什么时候醒来?”

月影哪里知道冰凝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她只是为了规劝皇上爱惜身体不得不采取的权宜之策,哪里想到皇上竟是拿她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一定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才肯善罢干休,却是苦了月影,一会儿说午时,一会儿说未时,颠三倒四、语无伦次。而皇上的反应更是离奇,对于月影这番明显前言不搭后语之话竟是统统地信以为真,一会儿掐着手指头算时辰,一会儿催问月影为何时辰还不到,本就频于应付的她简直是要被皇上给逼疯了。

就在月影完全无计可施之计,突然间听到门外响起来匆匆的脚步声,知道是宫人们在摆御膳,眼见着自己终于有救了,自然是满心欢喜。果然不多时,高无庸就在门口小声开口,敬请皇上入席用膳,结果本以为自己即刻就能得救的月影发现自己又一次错误地估计错了形势。

“月影,你过来服侍朕用膳!”

从前皇上长期住在怡然居,月影自然是没有服侍过皇上用膳,登基之后,最开始的两年里皇上也是三天两头地来到翊坤宫,也曾有过将御膳摆到翊坤宫的经历,因此服侍他用膳的差事对于月影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此外,尽管有高无庸这个贴身的奴才在场,但毕竟现在是在风寄燕然,由她服侍皇上用膳也算是尽地主之谊,因此月影没有多想就跟他身后来到了厅堂。

由于御膳占据了厅堂的中间位置,原本跪在此处的六位太医们则移到东侧一字排开继续跪请。或许是因为得到了冰凝会在未时醒来的承诺,皇上的心情大好,于是大手一挥法外开恩了。

“各位大人先退下去吧,小武子,你赶快安排这几位太医,还有在外院候着的其它各位太医们赶快用膳,太医们只有吃饱了,喝足了,才能有力气为你家主子诊治,你可得好好地款待这些大人们!”

一听这话,六位太医知道自己这是暂时安全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想必是得益于月影的规劝,功不可没,于是一边口口声声地“谢主隆恩”,一边向月影投去感激的目光。六位太医退下去了,小武子忙不迭地一并退下操持太医们的用膳事宜,厅堂里只剩下月影和高无庸二人。

高无庸不知道皇上刚才在里间屋里点名要求月影前来服侍,因此还像往常那样赶快上前来布膳,却是被皇上怒喝一声给制止住了。

“你赶快给朕退下去!朕要由月影来服侍用膳。”

什么?有正经的贴身奴才不用,非要用贵妃娘娘的奴才,皇上这又是在唱哪一出呢?平时见月影一个笨嘴拙腮之人,以为有多老实本分,没承想,也是一个会耍心机之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竟是将高无庸都无计可施的皇上给拿下了,他可真真地是小瞧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月影呢!

高无庸因为被主子嫌弃而颜面尽失,自然是对月影有了一些怨气,而月影原本以为就是像从前那样伺候皇上用膳,结果却是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伺候用膳,又一次差点儿被皇上给逼疯了。

“月影,你说朕应该吃几碗饭你家主子才能够醒来?”

一听这话,月影知道皇上这是又开始折磨她了,心情当即是一下子又落入了冰窟窿里。

“回万岁爷,奴婢也不知道……”

“什么?你能不知道?你这是存心欺骗于朕!朕要怎么做你家主子才答应,你能不知道?”

月影是真的不知道啊!她只是信口一说,哪里想到皇上竟是中了魔一样,对她一个丫头的话信以为真、言听计从,她才刚刚表示一下不知道,就被皇上吹胡子瞪眼地怒斥一番,吓得她登时打了一个寒战。

“回,回万岁爷,您,您需要用几碗饭,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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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8章 一碗即可

见月影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来他到底需要用几碗饭才能令冰凝醒过来,皇上原本就是一个急性子,此刻更是忍无可忍,就算是将月影一拳打倒在地都不能解了他的心头之气。

“连你家主子的心思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奴才的!你家主子白白地疼了你这么多年,真是辜负了她的信任!朕都替你家主子不值!还杵在这里做甚?不知道去问问你家主子?那张嘴就只是用来吃饭和出气儿的,不是用来说话的?”

皇上一通连珠炮打得月影是既无招架之力,也无还手之功,不过总算还好,给她指明了一条出路,于是月影赶快忙不迭地回道“奴婢这就去问,这就去问”一边急急地退了下去。

看到这里,高无庸终于明白他刚才是错怪了月影,月影哪里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骗得了皇上的信任,分明是皇上中了魔,拿月影当成了救命稻草。知道月影就算是退下去也是一样的不知道如何解开目前的困境,天性心善的高无庸自然是想都没想就打算出手相助了。于是他趁着月影惊慌失措地往里间屋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追了上去,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一会儿回万岁爷,就说娘娘要万岁爷‘一碗即可’就行了。”

月影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际,突然间得到高无庸的无私相助,当然是又是诧异又是感激。

“那,那,说一碗饭行吗?”

月影不是聪慧之人,她刚刚能够灵光一现想到利用冰凝来规劝皇上及时用膳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结果皇上就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抓住她,一刻不停地问东问西,终是将月影逼迫得走投无路,又惊又怕之下,那点儿灵光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因此现在皇上再问她需要用几碗饭冰凝才能够醒来的时候,月影早就是被皇上折磨得快要发疯了,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谎言才能够将上一个谎言圆了回来。

此刻的月影在皇上的纠缠之下早已经是惊慌失措,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却正是应了那一句俗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月影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一旁的高无庸却全都看明白了。眼见着月影被皇上纠缠得无路可逃,高无庸竟是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皇上为什么像中了魔一样?为什么会对月影百般依赖?为什么会对月影言听计从?

高无庸虽然服侍皇上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有近三年的时间了,虽说帝王心海底针,但是作为服侍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奴才,他又不是蠢笨之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具体的原因他想不清楚,但是从现在皇上的表现他大致已经猜了个**不离十,那就是皇上心中不仅仅是对贵妃娘娘依然念有旧情的事情,而是皇上心中根本就放不下贵妃娘娘,更是害怕娘娘就此撒手人寰,真若那样的话,恐怕皇上的这颗心也要跟着娘娘一并去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高无庸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娘娘若是真的就此一命归西,皇上岂不是要发了疯?为了让皇上这颗无处安放的心能够暂时安稳下来,高无庸当然是要对月影出手相救,因为他知道,自己救的不是月影,而是他的主子。唯有如此,才能够暂时安定下局面来,毕竟是自己的主子,高无庸最是清楚,万一里间屋噩耗传来,他的主子恐怕就是要一病不起了。

至于为何教月影“一碗即可”,那是因为高无庸最清楚平日里皇上的饭量大小,尽管他知道,现在被精神作用控制的皇上确实是十碗饭也能够吃下去,只要冰凝醒来,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得了高无庸“真传”的月影尽管不知道“一碗即可”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个“一碗即可”对她而言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就是一颗定心丸,当即是抚平了她这颗焦躁不安的心。心情平复下来,脑子自然也是好使多了,因此她先假意退回里间屋,不一会儿又赶快出来,回到皇上身边来复命。

“回万岁爷,小姐说,‘一碗即可’。”

虽然得了高无庸的“真传”,但是这个真传是否好使月影的心里仍是将信将疑,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这个“真传”还真的是特别的好使,皇上听了之后没有难为月影半点,当即是埋头就吃了起来,中间连口菜都没有来得及吃,就一碗白饭,眨眼之间就全部吃光了。

高无庸见状,当即是心疼极了,知道皇上这是“救人心切”,可是太医们就算开的是灵丹妙药,也不可能立竿见影,如此急急火火地吃下一碗白饭,谁能受得了?那月影也是,就这么伺候皇上用膳?一个人跟傻子似的干干站在一边,怎么连布个菜、劝个人都不会?想到这里,高无庸是又急又恼,直朝月影挤眉弄眼,暗示这丫头赶快给皇上端碗汤上来,结果倒好,任他把五官弄变了形,月影仍是无动于衷,急得他无奈之下只得是自己亲自上阵了。

“万岁爷,您尝一尝这碗汤,奴才先不说是什么汤,您若是能亲自品尝出来,奴才可是要真真地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噢?难不成今儿这汤里有什么新奇古怪之处?”

要不说高无庸是皇上的贴身奴才呢,一句话就将犯了魔怔的皇上拉扯回了现实里面。高无庸见自己耍的小聪明果然奏效了,心里头自是欢喜不已。

“回万岁爷,这可是天机,绝对不得早早泄露出来呢。”

高无庸就像刚才的月影一样,高兴得有点儿太早了,前秒钟还让他洋洋得意的皇上,后一秒钟就让他汗冷淋淋。

“月影,你说说,若是朕能猜得出来,是不是你家主子就能醒过来了?”

“啊?这,这……”

“算了,算了,朕万一猜不出来呢,朕相信你家主子绝对不会是这般狠心绝情之人,想来朕只要是喝下这碗汤,你家主子就能醒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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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9章 快快醒来

直到这个时候,月影终于醒过味来,皇上哪里是在折磨她、纠缠她,皇上是在折磨他自己,纠缠她家小姐呢。他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月影一个人的身上,哪怕是半丁点儿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分毫。

然而月影只是冰凝的贴身丫头,根本就不是什么神仙,她既不知道冰凝何时会醒来,也决定不了冰凝何时会醒来。此时此刻,她甚至是比皇上还要急切地盼望着她家小姐赶快醒一醒,看看这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皇上,待她有多么的情深意重,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冰凝还不醒来啊!

月影明白了皇上对冰凝的心意,当即是无法控制住情绪,尽管明知道极为失礼,也明知道会惹恼了皇上,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痛哭失声起来。

“回万岁爷,小姐她,小姐她,她……”

月影终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泪流满面,久久不能平静。月影的情绪失控不啻为一声惊雷,将陷入魔怔之中的皇上彻底地惊醒了,回过神来的他望着跪在他的脚边,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月影,只觉得刚刚过去的那一个时辰,就好像是梦一场,醒来,终还是空。

他怎样才能唤醒冰凝呢?从前她也曾经跟他耍过小性子,闹过小脾气,也曾几天都对他不理不睬,任他诚意满满、好话说尽。只是他知道,这一次不比从前,这一次他伤透了她的心,夺尽了她的颜面,他这个罪魁祸首,恐怕她一辈子都不肯原谅他了。

“月影,你去伺候你家主子去吧,朕这里有高公公和小武子呢,你不要管朕,朕什么都不要你做,只要你家主子快快醒来。”

从魔怔中稍稍清醒过来的皇上,面对满满一桌子的御膳,不要说有半点食欲了,相反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来是刚刚吃得太急,又是饿了一个早上,突然间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吃进这么一碗白饭,确实是如高无庸所料,任谁的胃都受不了。

“高无庸,赶快把御膳撤下去吧,给朕换一盏苦茶来。”

“奴才遵命。”

“小武子,你去给朕收拾一间房出来,朕想要歇一会儿。”

“奴才遵命。”

两个奴才都前后脚地忙着办差事,不过两个人都被皇上那句“给朕收拾出一间房出来”吓得不轻,皇上是帝王,虽然园子的规矩不如皇宫多,也不如皇宫严格,但是帝王歇在后妃的园子里,这可是开创先河之举呢。

然而两个奴才谁都没敢提醒皇上,因为他们见皇上好不容易不再魔怔了,着实是松了一口气,若是继续像刚才那样魔怔下去,他们两个奴才可真是没了咒念,不知道如何收场才好。现在皇上不过是想在贵妃娘娘这里歇一歇,应该也不算什么大忌,总比继续魔怔要好太多。

不多时,高无庸先端上来了一杯浓浓的苦茶水,只是闻着都令人觉得难以下咽,而皇上竟是眼都不眨一下就喝了一大口下去,结果还不待他将茶喝完呢,那边小武子也回来了。

“启禀万岁爷,奴才把房间给您收拾好了,您看……”

“这就去吧。”

风寄燕然的三进院整整一个院子都是书院,小武子将其中一间书室收拾出来。一则这里是极清静之地,二则这里不会传了病气给皇上。然而小武子万万没有想到,皇上进到这个院子之后,突然间脚步就停滞了下来,这是为什么呢?生怕自己办错了差事,吓得他一缩脖子,悄悄拿余光向皇上望去,这一望可不要紧,小武子竟是发现皇上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滴落下。

小武子不知道,其实高无庸也没知道,这是皇上时隔三年多的光景,再一次踏进这个院子,只不过上一次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他还是那个踌躇满志的雍亲王爷,现在他已经是权倾天下的雍正皇帝,不过身份的转变给他带来的既有人生梦想的成功实现,也有情感上的悲伤落寞。就好比现在,重新踏入这里,往事一幕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时候,风寄燕然才刚刚峻工,若不是他害她独立风中一整夜,为了将功赎罪,他哪里会将一个“半成品”呈现在她的眼前?可是也幸好有这个“半成品”,他们就像私奔的人儿,成功地避开所有的人,来到这里偷得浮生一日闲。

那一天,那一夜,是一个值得永远珍藏、永远怀念的时刻。他为她呈现了这个毕其全部心血建造的院子,“此曲有意无人转,愿随春风寄燕然。”他将这座院子取名“风寄燕然”,不就是为了向她表达“长相思”的深情爱意吗?

他为这个“长相思”的女人建造了一座院子,却是一次也没有和她在这个院子里共同生活过,甚至除了那一次之外,他连这个院子都从来没有踏进来过。时隔三年,他第二次踏进这个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的院子,比他对自己的寝宫--九州清宴还要用心,还要精心……可是一切的一切,为什么统统地偏离了他预想的轨道呢?

皇上想不通这些,此时此刻,他只想冰凝能够快快地醒来,只要他醒来,他愿意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也只有她醒来,他才能得到身心的解脱。

从执拗与魔怔中清醒过来的皇上心里明白,冰凝不是他想要她醒来就能够醒来的,真若是一碗汤药就能醒来,一定不是太医们的灵丹妙药起了作用,而是她故意不想理会他的结果。想通了这一点,他的心里也有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月影说得对,他若是没有一个好身子,如何救冰凝一命呢?想到这里,他终于收拾起悲伤的情绪,浑浑噩噩地抬起脚朝房里走去。高无庸和小武子见状,尽管不知道皇上为何没有难为他们两个,但是皇上能够赶快歇息一下就是最好的,于是二人在心中暗暗祷告了一声“阿弥陀佛”就赶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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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0章 妃园小憩

进了屋里之后,高无庸和小武子二人鞍前马后地服侍皇上躺下,然后就悄然地退到了门外。这是他自从登击以来,第一次躺在陌生的地方。从道理上来讲,帝王的起居是非常谨慎的,而在诸多起居事项当中,又以用膳和就寝两项最为紧张。毕竟用膳有可能会遭到毒害的危险,而就寝就更不用说了,人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危险性则是最高的。这也是皇上与冰凝即便是在关系还非常好的时候都没有在翊坤宫中用膳,而是采取将整桌御膳搬过来的方式。不是他信不过冰凝,而是信不过那些奴才们。冰凝本就是一个懒散的主子,对奴才们很少严加管束,因此被奴才们钻了空子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他是帝王之尊,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就寝就更不要说了。不要说皇上自己是个极其谨慎之人,就是祖制也是要求帝王不能离开寝宫,因此后妃们侍寝都是要前往帝王寝宫。然而现在,他竟是放下了所有警惕,留在了这里,尽管只是歇息一下,不是彻底安眠,但也是一个极大的突破的。

话说终于将身子放平在床榻上的皇上尽管已经从最初的魔怔中清醒过来,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还全都是乱糟糟的,而这个乱糟糟又搅得他头疼得不行,说是想要好好歇息一下,实际上却是整个脑子片刻都没有停止过歇息,于是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了。

冬日里的日照时间很短,才一个时辰的功夫,日头就已经向西边斜了过去。整整一个时辰的歇息并没有让皇上获得半点轻松,相反心情愈发地沉重起来,不要说不想理会那些堆在前院桌子上的公文,就是连个这个床榻他都不想起来,或者说他不是不想离开这个床榻,而是不想面对冰凝还没有醒过来的这个现实。

皇上不想面对现实,但是现实却又是他无法逃避得了的,因为苏培盛和雅思琦已经追到了风寄燕然,堵在了院门口。一听小太监前来禀报苏总管和皇后娘娘过来了,高无庸登时直嘬牙花子,一个皇上他都要对付不过来了,再来个皇后娘娘和大总管,这可是快要了他的亲命呢。

“奴才给娘娘请安了。”

“高公公,万岁爷还没起呢?”

“回娘娘,正是。”

“万岁爷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歇到这里了?”

雅思琦这句话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表面上是向高无庸询问情况,实际上责备的语气已经表露无遗,责备他这个贴身奴才没有尽到职责,害皇上坏了规矩事小,万一遇到危险那才是大罪过呢。

雅思琦确实是因为惦念皇上的安危,才在听说了他的行踪之后,急得真跺脚。那天仙妹妹明明就是怀揣了图谋不轨之心,皇上怎么不对她备加提防呢?要知道冰凝可是前几天刚刚因为行刺未果而被禁了足,当时她就暗暗责怪皇上太过仁慈,没有将那狠毒的妇人打入天牢,而仅仅是禁足而已,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事实证明这一次她的判断果然是对的!天仙妹妹不但没有感恩皇上不杀之仁,没有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一计不成又生二计,上一次是借着一湖相隔的便利乘船行刺,这一次则是主仆二人合起伙来实了狐狸之术,将皇上引诱到风寄燕然图谋不轨!

雅思琦得出这个判断不是没有根据的,月影和翠珠二人双双前去九州清宴之事她可是早早就听到了风声,但是由于皇上对高无庸特别叮嘱一番,因此翠珠被关于死牢之事她还尚未耳闻。一想到冰凝直接派出两个丫头前往九州清宴,雅思琦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明白天仙妹妹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结果还没有搞清原因呢,皇上一系列的反常之举接二连三地传入她的耳朵,一会儿皇上将整个太医院搬进了风寄燕然,一会儿皇上犯了魔怔,不但将御膳也摆了过去,而且还对月影那个小小的奴才言听计从,连吃几碗饭都要听月影的吩咐!更令她忍无可忍的事情还在后头,皇上居然歇在了风寄燕然!

雅思琦再也坐不住了!皇上之所以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举动,完全都是冰凝在背后缜密布局,设下层层陷井的结果!她自己在床上装病,实际上她哪里是在装病,完全就是在装神弄鬼!雅思琦可不是没有依据胡乱给冰凝安罪名,要知道她在四更天的时候可是去了一趟风寄燕然的,那个时候天仙妹妹不是还好好地跟翠珠二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吗?怎么才过了两个时辰,就突然间昏迷不醒了?若不是她四更天亲自去了一趟,雅思琦还没有这么肯定,正是有了四更天的亲自出马,她才会有充分的理由笃定,冰凝这是在使用诡计诈术!

冰凝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她的诡计多端可以说是名声在外,人人尽知,雅思琦从前还只是认为天仙妹妹不过是人太聪明了而已,现在她可是后悔得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来惩罚自己。她一直自认为是聪明人,与擅长诡骗之术的天仙妹妹聪明程度不相上下,现在她才真真地服了冰凝。

这天仙妹妹竟是懂得吃一堑长一智,上次借游船名义接近九州清宴的阴谋诡计败露之后,这一次为了掩人耳目,避开嫌疑,竟然不再亲自出马,主动出击,而是改变了策略,采取诱敌深入之法。只要能够将皇上成功地诱骗到风寄燕然,剩下的事情就轻而易举了,毕竟是她自己的地盘,皇上再是英明睿智,但也不是三头六臂神仙,面对天仙妹妹事先精心布置好的天罗地网,自然是插翅难飞!

果然,果然,这天仙妹妹果然是年二公子的亲妹妹呢,兵法战术完全是得了她兄长的真传,连皇上那么警惕多疑的一个人都没能有幸逃得过那兄妹二人的魔掌!“”,。

第3321章 总管救兵

一想到冰凝竟然采取魅惑之术将一辈子英明睿智的皇上骗到了风寄燕然妄图继续谋划行刺之举,雅思琦当即是将冰凝碎尸万段的心都有!当然更是一刻都坐不住,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赶快将陷入冰凝主仆魔咒之中的皇上赶快救出来。可是,她怎么去救呢?

雅思琦救皇上心切,恨冰凝心切,然而她不是没有理智没有脑子的冲动之人,若是皇上没有陷入冰凝设下的圈套,仍在九州清宴,那么一切都还好说,现在皇上已经中了招也着了魔,连对月影都言听计从,她连想都不用想,皇上对冰凝更是说东不敢往西。

自从她安插在翊坤宫的眼线被彻底铲除之后,由于冰凝已经被打入冷宫,雅思琦也就没了再继续费尽心机重新安插眼线的心思,因此对于风寄燕然的消息,她全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转了多少人之口,没一样是出自亲信的第一手内容。

正因为如此,对于冰凝主仆三人如何相互串通,如何密谋,如果毒害皇上的前前后后一无所知,更不可能有半点有说服力的证据。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皇上,此时此刻已经被冰凝种了盅,被牵着鼻子走,那么他怎么可能听得进去雅思琦的半个字呢?皇上不但听不进去她雅思琦的半个字,而且在冰凝的魅惑与鼓动之下,甚至还会直接将她打入冷宫甚至是天牢,要知道冰凝谋反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扶持她的兄长抢夺大清帝国的江山社稷,因此第一步就是先废了她这个皇后,再一步一步地控制住皇上,继而实现将爱新觉罗的天下改成年家的天下。

想到这里,雅思琦的汗毛都禁不住地倒立起来,如果就这么两手空空、口说无凭地冲到风寄燕然,不要说救下皇上,连她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所以愈是危险紧张的时候,她愈是要冷静下来,愈是要动用大脑和理智而不是情绪和冲动。

怎么办?现在唯一能帮着她的就只剩下苏培盛了,事不宜迟,她立即差人将苏培盛叫了过来。其实在雅思琦叫苏培盛过来回话的时候,雅思琦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他也一样都听到了,而他也正想着如何将陷入危境之中的皇上解救出来,就见到了一脸焦急赶来的红莲,于是还不待红莲开口他就直接披上狐狸大氅冲进了寒风中,急匆匆地来到了满园春色。

“奴才给娘娘请安了。”

“快起来,快起来,苏培盛,你听到没有,万岁爷被那个狐狸精给缠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回娘娘,奴才也听到了一些,奴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百密一疏,真不知道守门的老孙头怎么会鬼迷了心窍,将月影和翠珠那两个丫头放进了九州清宴来的!”

一边说着,苏培盛一边狠狠地攥了攥拳头,还是不解气,两只手又狠狠地攥在了一起,直捏得骨节嘎巴嘎巴直响。雅思琦知道苏培盛恼恨不已,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将皇上解决出来。

“先不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了,你就说,咱们怎么将万岁爷请出来呢?这大半天的功夫,想必那狐狸精早已经把万岁爷的魂魄都收走了,咱们就这么硬闯,岂不是不但救不出来万岁爷,弄不好万岁爷一时糊涂,再治了咱们二人的罪,到那时候,还有谁能帮万岁爷一把啊!”

说到这里,雅思琦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苏培盛也是救主心切,而且来之前他也是一个人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雅思琦的顾虑他也有,毕竟皇上现在失了心智,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连皇后娘娘都能六亲不认,他一个奴才更是没有半丁点儿的护身符,到时候他们二人跑一趟风寄燕然,明摆着就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那个,娘娘您先暂且安心,想必贵妃娘娘……”

“什么贵妃娘娘,她就是一个狐狸精!”

雅思琦对冰凝大骂出口,那是因为她是皇后,而苏培盛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现在皇上又没有颁布诏令,那么冰凝就依然还是贵妃娘娘,他怎么可能不将尊称挂在嘴边呢?可是雅思琦又对他怒目而视,逼着他改口跟她一起将冰凝称为“狐狸精”,就算冰凝真的是犯下滔天罪行,就算苏培盛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仍是不敢将“狐狸精”三个字说出口。

“那个,娘娘,那个……,”

苏培盛“那个”半天难以启齿,而雅思琦则对他怒目而视,弄得苏培盛简直是撞墙的心都有了。实在是被皇后逼得没了咒念,他也只好是硬着头皮变通了一下。

“那个,风寄燕然那边现在应该不会对万岁爷如何呢,毕竟年二还在天牢里,这园子里也没有什么年家的势力,所以,风寄燕然那边若是想要凭借一己之力贸然动手,显然时机还不成熟,可以说,她若是真的动了手,也是自取灭亡之时,所以万岁爷的安危,您暂且可以先放下心来。”

苏培盛分析得头头是道,雅思琦听得是频频点头,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皇上整天呆在风寄燕然也是危机四伏的事情,所以他们必须还是要尽快地将皇上解救出来才好。

“苏培盛,你说的这些确实都不错,可是万岁爷整天呆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早早晚晚都得被那狐狸精得了手,那可是说什么都晚了!不管怎么样,我要你现在就将万岁爷请回到九州清宴,不然的话,万岁爷一时不回去,我一时就不能放下心来!”

“回娘娘,奴才全都明白,奴才这不也是在想法子吗?奴才在想,这个时候,若是说风寄燕然的主子不是,想必万岁爷是听不进去的,所以,只能是另寻它法,现如今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后天启程前往遵化祭陵之事了,再过了今天,就只剩下一天的功夫,万岁爷再是被风寄燕然的主子缠着,不能连先皇和皇太后的三周年祭陵都不管不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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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2章 无庸涉险

雅思琦正急得团团转没咒念的时候,突然间听到苏培盛说到“三周年祭陵”这几个字,登时是茅塞顿开,大喜过望:自己现如今怎么会糊涂成这个样子?万岁爷再是被天仙妹妹鬼迷了心窍,怎么可能连老祖宗都不管不顾了呢?

“对啊,对啊,苏总管还是你的脑筋转变转得快呢,我怎么没有想到?”

“您当然是因为太过关心万岁爷的缘故了,俗话说得好,关心则乱嘛。”

终于找到了如何将皇上从冰凝的“魔掌”中解救出来的法子,雅思琦喜不自禁,同时也是心急如焚,连一秒钟都不想耽搁,当即就和苏培盛二人抬脚就从满园春色赶了过来。

虽然找到了解救法子,但是毕竟那是皇上,雅思琦和苏培盛二人再是为了他着想,为了大清帝国的江山社稷着想,又怎么可能直截了当地指出皇上的不是?而且他们不但不敢跟皇上当面锣对面鼓地提出来,连冰凝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指责,为什么呢?当然还是因为皇上!

现如今的情势明摆着是皇上被贵妃娘娘所魅惑,中了魔怔,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指责贵妃娘娘的半个字在皇上耳朵里听来都是极为反感的。俗话说,有压迫必然就有反抗,又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越是说贵妃娘娘不好,在皇上的耳朵里听来就反感至极,因此哪怕他们说得全都是对的,皇上也会不辩好坏是非,一概全部反对。

怎么办呢?主子说得,奴才总说得吧,于是高无庸就这样无辜地成为了替罪羊。尽管苏培盛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因为雅思琦是皇后,是主子,从说话的力度和份量上来讲,自然是要比苏总管大很多,因而就由她承担起了先发制人的角色。

“万岁爷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歇到这里了?”

主子被女人魅惑,中了邪、着了魔,高无庸身为皇上的贴身奴才总不能也被女人所魅惑,中了邪、着了魔吧?怎么连皇上不能歇在寝宫以外的地方这么重要的规矩都忘记了?!

高无庸当然是聪明人,一听雅思琦这话就知道自己成了皇上的替罪养,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倒是想让皇上起驾回宫呢,他有这个本事吗?不要说他没有这个本事,就是苏培盛、皇上娘娘也没有这个本事!他们真若是有本事,又怎么可能不去规劝皇上,反而找他这个替罪羊?

虽然心中觉得委屈、恼火,然而一个是他的顶头上司大总管,一个是仅次于皇上的第二大主子,哪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虽然面前的两个都惹不起,虽然他是个心善之人,然而高无庸却是不想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毕竟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他若是应了下来,岂不是自己眼睁睁地往火坑里跳吗?

“回娘娘,奴才也是不想如此,可是万岁爷的吩咐,奴才也不能不遵命不是?”

若是按照平日的规矩,因为皇上在歇息,当奴才的办差事要蹑手蹑脚,说话要轻言细语,否则就是要惊了圣驾,然而高无庸明明知道这些规矩,却故意不遵守,而且还用非常大的声音回禀,将雅思琦和苏培盛都吓了一大跳。

“你这么大声音做甚?难不成是皮痒痒了?当心惊了圣驾扒了你的皮!”

高无庸哪里害怕惊了皇上的圣驾?他这是唯恐皇上听不到,眼看着雅思琦与苏培盛合起伙来给他一个无中生有,他岂能就这样乖乖地束手就擒?

果然,高无庸的这个招数直接奏了效,还不等他开口,就听里间屋传来了皇上的声音。

“什么人大声喧哗!”

“回万岁爷,皇后娘娘前来探望您了。”

雅思琦一听这话自然是知道皇上醒了,但是怎么将皇上劝离风寄燕然她却是现在还没有好法子,本是想找个借口寻了高无庸的不是,没了自己最得力的奴才,皇上不说寸步难行也是举步为艰,又是身处在不熟悉的园子里,万事皆不顺心,想必就会牵连到情绪,就会烦燥至极。有了这个突破口,再劝皇上回到九州清宴想必就会容易多了。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对高无庸动手就惊到了皇上,真真是背运到家了。

尽管心中懊恼不已,然而皇上已经知道她过来了,雅思琦不得不硬着头皮进了里间屋。

“臣妾给您请安了。”

“噢,你怎么过来了?”

皇上本就没有料到雅思琦会追他追到这里来,又正是头疼之际,因而心情极其不好,态度当然也是相当的疏离。不过对于这个态度疏离雅思琦反倒是没有觉得意外,魂儿都被冰凝勾走了的皇上,对她这个皇后怎么可能有什么好态度?不过幸好有了心理准备,她倒是没觉得脸面上难堪,而是不紧不慢地回了话。

“臣妾有事相禀,本是差了红莲去九州清宴传口信,却是不想您到了年妹妹的园子里,因为差事确实是有些着急,臣妾情急之下就只能是出此下策,不请自来,还望您不要责罚臣妾。”

皇上见雅思琦一脸讨好的样子,又想到她这么急急火火地追到了这里,想必真的是有要事相商,于是耐着性子尽量将语气调整得较为平和说道:“你有何急事,速速说来吧。”

皇上的态度从刚开始的态度疏离到现在的心平气和,按理说雅思琦应该高兴才是,然而面对皇上的态度好转,她反而是愣住了。按照先前从各种渠道、各种途径传到她耳朵里的消息表明,此时的皇上不应该是着了魔吗?连一个丫头的话都言听计从,完全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可是现在在她的眼中看来,怎么皇上跟平时没有半点异样之处呢?由于刚刚想要除掉高无庸竟然意外失手,现在又见皇上态度平和没有丝毫异常,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面对接二连三的意外,被打了措手不及的雅思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皇上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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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3章 推迟两日

雅思琦没有想到自己计划好好的法子竟是被聪明的高无庸识破了,还成功地惊扰了皇上。现在皇上直接追问她有何重要之事,以致扰了他的歇息,一时间想不出来应付法子的雅思琦只得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回万岁爷,刚刚臣妾跟苏培盛合计了一下,眼看着后天就要启程前往遵化为皇阿玛和皇额娘行三周年祭礼,当下还有好多的差事没有最后完全确定,就想着赶快跟您禀报了,臣妾和苏培盛也好赶快去把这些差事办好。”

“原来是这个事情,刚刚朕正想要让高无庸去传口信呢,结果你们就过来了,也好,那朕就直接跟你们说了吧,你也说了,现在还有很多的差事没有办利索,后天出发的话恐怕也是功夫太紧来不及,你们的忧虑与朕不谋而合,所以朕打算推迟两日再启程,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够多些功夫从容地准备这次出行。”

什么?推迟两日?雅思琦万万没有料到皇上的决定竟是推迟两日出行!国之重事,在祀与戎,而祭祀当中,祭祖排在祭天、祭地之中,并称为三大祭祀重事。皇上本就是一个百善孝为先之人,自登基之合更是特别在意“做世人之表率楷模”,而祭祖之事极其重大,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皇上那么注重孝道与社稷之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推迟了出行时间?

“回万岁爷,臣妾年纪大了,不但眼睛开始发花,连耳朵都聋了起来呢!刚刚您的吩咐,臣妾没有听清……”

“你可是让朕说什么好呢!朕的耳朵都没有聋呢,你倒是先聋上了!朕刚刚是说,出行的差事都还没有准备齐全,推迟两日再启程,你和苏培盛好好去办差吧。”

“什么?果真是推迟两日?”

“怎么,你不满意?你自己刚刚不是说还有好多差事没有办利落吗?朕体谅你辛苦操劳,特意宽限你们两日,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没有,没有,臣妾真的没有不乐意,臣妾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雅思琦万万没有料到,皇上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三周年祭陵之事推迟了两日!先皇的祭日是固定时期,皇上不可能改期祭陵,那么现在他所说的推迟两日想必一定是需要从路途上节省出来。京城到遵化近三百里的路程,路途需要两天时间,到了遵化再准备和休整一日,因此皇上原本才决定在先皇祭日之前,提早三天出发,现在如果推迟两日,那么毫无疑问意味着留给众人从出发到祭拜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不但路程压缩到了极限,而且准备和休整的时间也没有了,如此高强度的出行安排,就算是皇上能够吃得消,雅思琦这些女眷们吃得消,先皇的那些妃嫔们吃得消吗?

面对皇上如此有悖常理的决定,雅思琦尽管没有质疑的权力,但是因为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以至于无法像平时那样干脆利落地回一句“臣妾遵命”,而是吭吭哧哧半天不想接受下来。因为她知道皇上最看重什么,因此眼见着他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些在他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份量的东西,雅思琦的心中着实是替他心疼、难过。

此时此刻,雅思琦当然是想要劝皇上收回成命,不要推迟行程,但是她又不能肯定,皇上的这个决定是他自己想要做出的,还是受冰凝的蛊惑而违心做出的。若说是他真心的,那么推迟出行的理由是什么呢?在皇上心目中,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够比祭祖尽孝更重要,重要到需要推迟行程的程度;若说他是违心的,此刻在雅思琦的眼前,皇上不论是言谈还是举止,完完全全与平日异常,根本不像此前从红莲等人口中得知的皇上已然中了魔怔,对月影的话都言听计从,现在的他毫无半点异样,若不是雅思琦亲眼所见,她哪里会知道他依然还是那个既威严又令人捉摸不定的帝王?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雅思琦都无法断定皇上决定推迟两日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因此尽管没有证据,她仍是倾向于皇上是因为受了冰凝的蛊惑才做出如此有悖常情的决定,只不过在她面前戴了面具而已,因此雅思琦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他的这个决定,她害怕他日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悔之晚矣、痛不欲生。

皇上是雷厉风行之人,此刻见雅思琦一反常态,吞吞吐吐地没了往日的干脆利落劲儿,再加上被她扰了清静,当即是心生不悦,眉着在瞬间就皱了起来。

“你还在磨磨蹭蹭地做甚?没功夫办不完差事你要找朕,现在朕给了你功夫你不但不感谢朕的体恤,还不赶快抓紧,你这是存心在气朕吗?”

“啊?不是的,不是的,臣妾不是存心要气您的,臣妾只是觉得您在年妹妹的园子里诸事不便,不但用膳,就寝,等等,统统都是大问题,而且这园子是早几年修建的,用了三年的功夫了,您又是尊贵之躯,住在这里实在是太憋屈了,另外,您身边除了高无庸也没有其它的奴才,连个伺候您的人都没有,臣妾看着实在是心疼呢。您是万岁爷,您若是不能好好保重,还怎么为大清的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呢?所以,臣妾斗胆跟您进一言,还是搬回您的寝宫吧。”

雅思琦实在是没了咒念,无计可施之下又极是心疼惦念皇上的安危,因而不得不将心里的担忧之情和盘托出,皇上再是受了冰凝的蛊惑,但她不相信他会是如此绝情之人,既然不能晓之以理,那么她就动之以情,不信皇上是那种仅半日功夫就能够被狐狸精魅惑到完全失去理智之人。所以雅思琦思前想后,终是下定决心,说出了她所有的心里话。说完,她又想立即知道皇上的态度如何,于是偷偷抬眼看过去,只见皇上低头沉思不语,完全不是她想像中的勃然大怒的模样,这样的皇上虽然令她甚是心疼,但也令她心安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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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4章 皇后进谏

雅思琦说完之后很长的时间里,皇上都是一直沉思不语,刚开始她还甚是欣慰,至少还是从前那个睿智的万岁爷,然而沉思的时间长了,她的心里又没了底。已经偷看了一次非常失礼了,若是再去偷偷察看皇上的脸色,就是雅思琦也没有这个胆量,于是她只得是将目光投向了苏培盛,示意苏大总管应该在这个时候赶快往前冲上去。苏培盛被雅思琦催得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向皇上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娘娘说得甚是有理,这园子建了也有些年头了,您是帝王之躯,憋屈在这里,实在是降尊纡贵,不合规矩呢。”

平日里手段多多的笑面虎苏大总管此时此刻竟是十八般武艺通通派不上用场,吭吭哧哧地挤出来这么几个字,还全都是鹦鹉学舌,从雅思琦那里现学现卖出来的,即便如此,他也是累得像是虚脱了似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也跟皇后娘娘一样,看不出来皇上到底情况如何,看不清这里面的,不知道自己该如果行事才好。

虽然他是深受皇上器重的大总管,但是他的地位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雅思琦相提并论的,因此尽管他们说的话如出一辙,但若是被皇上借题发挥的话,自然是要拿他第一个来开刀。毕竟现在的情况太不明朗,这是跟了皇上二十多年的苏培盛头一回遇到的,皇上虽然喜怒不定,欣喜与愤怒之间变换太快,令众人误以为他很不好与相处,实际上苏培盛最清楚,他只是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他是个真性情之人。像现在这样看不透、摸不明的皇上,苏总管真真地是头一回见到,就算是三年前九子夺谪的时候,苏培盛的心里头也跟明镜一般,哪里像现在。

难不成皇上连他这个大总管也在提防?突然间脑海中闪现出来这个念头,令苏培盛一下子慌了神儿。连他大总管都要堤防,那就意味着皇上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而三年前皇上只凭一己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么多的政敌,所以当然是今非昔比。连他苏培盛都要隐瞒的事情,又是关乎贵妃娘娘,皇上这是想要亲手结果了贵妃娘娘的性命,才故意装得疯疯颠颠?

百思不解的苏培盛终于想出来这个原因之后,当即是一身冷汗全都落了下来,心里止不住地暗叹:万岁爷这是何苦呢?直接赐死虽然名声不好,但是您亲自出面,那不是要脏了您的手吗?何苦非要给贵妃娘娘留下个脸面呢?让奴才为您动手不有何不可?

雅思琦与苏培盛心中一个焦急,一个担忧,而皇上则又是沉思了良久,这才抬眼看了苏总管,慢慢开口道:“苏培盛,你先与娘娘一并退下,做好皇考三周年祭的差事吧,朕再呆一会儿。你们放心,朕只是呆一会儿,晚膳前就回去。”

尽管皇上的回复已经这么清楚了,雅思琦和苏培盛仍是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而心有不甘,雅思琦是担心皇上被冰凝魅惑误入天仙妹妹布下的“天罗地网”,赔上身家性命,苏培盛则是觉得皇上为了除掉年家势力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动手,因此他们两个哪一个都不想皇上继续留在这里,哪怕只是呆一会儿。

然而由于高无庸与他们想得不一样,因而此刻见这两位领了圣旨仍是不肯遵命退下,心中甚是着急,皇上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二位又是如此没有眼力劲儿,若是惹恼了皇上岂不是火上烧油?不过,高无庸只是个奴才,有些话自然是不便由他的口中说出来,只得是委婉相劝。

“启禀娘娘,奴才这就给您头前带路。”

高无庸再是奴才,也是皇上的奴才,有很多场合下,他都是作为皇上的代言人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刻高无庸开了口,而皇上又三缄其口,相当于默许了他的行为,令雅思琦甚是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

“启禀万岁爷,臣妾着实是担心您的身子,既然您还要再多呆些功夫,不如苏总管留下,随时听候您的吩咐,唯有这样,臣妾才能安心。”

雅思琦的迟迟不肯退下终于惹恼了皇上。

“苏培盛还要忙启程的差事,留在这里做甚!”

“那……”

“不要再这样那样了,朕意已决,请皇后尽快退下吧。”

皇上每每对雅思琦都是甚为敬重,因此尽管不像对其它女人那样直呼闺名,但也从来没有如此语气严厉地直呼“皇后”,此刻突然一句“皇后”出口,不要说雅思琦,就是其它人也全都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怒意。苏培盛只是觉得皇上直接对贵妃娘娘下手实在是不值当,但是当他面对盛怒中的皇上,却是什么话也不敢再说出口。

“奴才遵命,这就伺候娘娘回园。”

雅思琦没有想到苏培盛竟然临阵倒戈!然而她左边是高无庸,右边是苏培盛,前面是怒意已经写在脸上的皇上,她若再是坚持,不是她有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问题,而是将皇上彻底惹恼,再也听不进去她的进谏,身陷险境的问题,因此,趁着他还能听得进去她的话的时候,雅思琦一定要把自己的担忧与心意表达出来。

“回万岁爷,臣妾可以退下,可是臣妾的这颗心全都是为了您,请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另外,在臣妾退下之前,还有两句话一定要说给您听,说完了,臣妾就会退下,不再恼您。”

“好,你说吧,是哪两句话?”

“这两句话就是:请您凡事一定要三思,万事一定要提防。”

“‘三思,提防’……,好,朕都记住了,你这就退下吧。”

这一次皇上的语气中已经听不到什么怒意了,明显是听进去了雅思琦的规劝,如此一来雅思琦再也没有了继续留在皇上身边的理由,满含担忧与哀怨,一步三迟地缓缓退下。见此情景,皇上朝高无庸摆了摆手,高无庸会意,没有再继续陪在皇后娘娘的身边,而是由苏培盛服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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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5章 留下无庸

当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之后,皇上朝高无庸投去感激的目光,到现在,主仆二人同进共退了有三年的光景,而且还是在他登基之后,在环境险恶的皇宫之中,因此可以说这三年的主仆之情算得上是患难见真情,默契程度不是任何一个奴才能够比拟得了,哪怕是高无庸的前任秦顺儿也比不了。

此刻,皇上尽管没有专门开口向高无庸表达感激之意,但是一切都尽在不言之中。从清早到现在,面对他的反常之举,雅思琦、苏培盛、高无庸,这三个是与他最为亲近之人,但是表现却是天壤之别,皇上的心中当然是会有很大的计较。

“高无庸,你跟在朕的身边也有不少日子了,想必你也能够明白,朕虽然贵为帝王之尊,但有些事情办起来,还不如普通平常人那般随心而为,就好比现在,朕只是想留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可是不过才半日,皇后娘娘还有苏培盛就如临大敌一般,只差没有将朕即刻绑回去了,另外不用问朕也知道,那些等候的大臣们,还有太医们,也都是颇多怨言,各种心思都有。朕也不想去听这些了,现在朕才真真正正地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是,朕的身边本来是有能说话的人,可是朕为了大清的江山,把这个能说话的人也给弄得说不得半个字了,实不相瞒,朕实在是悔之晚矣。现如今,朕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求菩萨保佑,能将让朕每天都能够听到这个人开口说话,万事足矣。”

仿佛是自说自话一般,皇上一口气说到了这里,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也说不下去了。高无庸见状,似乎更加印证了他此前的判断,连在皇后面前都没有袒露心迹,却是在他这个奴才面前说出了这么重要的话,虽然非常隐晦,但是以高无庸的聪明,自然是认为自己猜测得恐怕是不离十,于是便试探性地劝了皇上两句。

“万岁爷,您不必太过伤心难过,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些都不是您的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您千万要保重龙体万安,切不可太过自责。更何况,您已经也是竭尽全力,不管最后如何,也算是对得住了。”

皇上的自言自语相当晦涩,高无庸的劝解开导也是极为谨慎,完全就像是在打哑谜说暗语似的,因此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哪怕是雅思琦和苏培盛都不知道他们主仆二人说的是什么。然而别的人听不懂,这主仆二人却是心照不宣,特别是皇上,才将雅思琦与苏培盛两个人难难地打发走,此刻终于从高无庸的回话中听出了他想听到的弦外之音,登时在心头涌上一股“知朕者唯无庸也”的激动之情。

“朕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然,果然。朕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也只有你这么一个靠得住的人,朕实在是不放心离开这里,所以,朕要将你留下来,换了别人,朕都信不过,另外也唯有你,其它奴才还会忌惮一些,若不然换了别人,其它的奴才恐怕都不听呢。苏总管虽然能镇得住,可是他还有皇考的三周年祭这么个大差事要办,朕动不得他。皇后虽然也是让朕放心的一个人,而且办这个差事应该是比你更适合,可是朕看得出来,她这心里头存了太多的误会,偏偏朕现在也不方便跟她讲这些原委,所以,朕思前想后,这里唯有交给你才是最最放心。”

“奴才不才,承蒙您的恩典多年……”

“好了,好了,这些话都不要说了,办好差事,朕就心满意足了。另外,你也知道,朕不方便调动大内侍卫前来,若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自是会有人来帮你,若是事情太过紧急等不及帮手,你也可以用暗语喊来帮手,暗语只有三个字,‘等一等’。”

皇上将话说到这里,高无庸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的震惊之情了。如果说前面已经基本印证了他此前的猜测,虽然也是非常吃惊,但因为他已经事先有了预感,只不过是事后印证一下而已,因此再是吃惊也还在心理承受范围之内。现在皇上突然间决定将他留在风寄燕然,还告诉他,若是万一有紧急情况,自是会有帮手相助,则彻底地颠覆了他此前的认知。这么说来,皇上早就有了安排?

见高无庸呆愣愣地面对他的这番话,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对此,皇上却是没有半点想要埋怨他的意思,不管换作是谁,哪怕是老奸巨滑的苏培盛恐怕都是这个反应,皇上为何还要苛责高无庸呢?

“朕的吩咐,你都听清楚了没有?”

“回,回万岁爷,奴才都,都听懂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奴才在身边伺候您,奴才担心小吴子笨手笨脚的办不好差事,无双您又不让她伺候您歇息……”

“朕还以为你担心办不好这里的差事呢,原来是担心那些奴才能不能把朕伺候好了,真是太过操心了,你还是先把自己的差事办好了再说吧。”

说完皇上没有再给高无庸继续开口的机会,直接就喊了小武子。小武子一直在门外候着,因此听到皇上喊他,可以说是话音未落他就进了屋来。

“回万岁爷,奴才在呢。”

“朕歇息好了,这就起驾回园了,不过,朕把高无庸留下来帮你,还有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全都留在园子里候命。不管是高公公还是太医们,朕希望你能够看得明白,朕没有别的吩咐,唯有医好你家主子。你不但是潜邸的老人,还是从朗吟阁出来的奴才,跟了朕不少日子,真正算起来,你当朕的奴才功夫更长一些,所以也应该知道朕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所以,你现在所有的差事都不要再做,只与高无庸,还有月影她们四个丫头,片刻不歇地伺候好你家主子,不然的话,你也就休要怪朕不讲从前的主仆情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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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6章 深深无助

高无庸听了皇上要他留下来的吩咐之后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就更不要说小武子了,虽然从前也是在朗吟阁当差,但是跟了新主子也有四五年的时间,而且从前也不是贴身服侍皇上的奴才,因此对于旧主的熟悉与了解和度自然是无法与高无庸同日而语,因而对于皇上现在这个将高无庸留下的决定极其震惊。

如果说皇上只是要他好生伺候他家主子,那都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但是现在又将高无庸直接留下,那可是比将整个太医院都搬来为他家主子诊治更加震惊。毕竟他家主子也是贵妃娘娘,就算是做给外人看,也确实是需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因此他只是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就没有更多的惊喜。

然而皇上将高无庸也留下来,这个举动简直是令小武子连做梦都想不到,太医的天职本就是医病救人,虽然所有的太医都在此候命,但是以贵妃娘娘的身份来看,也不算为过。但高无庸可不比旁人,那是皇上的眼珠子,一时一刻都离不开的奴才,居然被留在了这里,由此传递出来的信号可是非比寻常,难怪小武子也是被震惊得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皇上见齐公公与高无庸的反应如出一辙,也懒得再解释什么,该说的他刚才跟高无庸全都说过了,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让高无庸去解释吧。

“你怎的不回话呢?都听明白了没有?”

“回万岁爷,奴才,奴才全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就好,朕这就起驾回园了,高无庸先随朕回去,把差事跟小吴子速速交代一下,就赶快过来这里。”

说完,皇上也不理会仍是一脸发懵模样的小武子,直接起了身。高无庸陪着皇上回到九州清宴,同时将那一整摞的急办公文也一并带了回去,皇上又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番,这才放他过去与小吴子交代差事。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面对成摞的公文,他是没有半点心思想要去理会,只觉得心里慌得不得了,从来他都是镇定自若之人,现在却是感觉到天都快要塌下来一样。虽然他也经历了先皇,还有皇太后的过世,但都是事先有心理准备,不像这一次,冰凝的病情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没有半点先兆,哪怕是一大清早儿他微服私访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情况是这么的凶险。对于她的“临终托孤”,他还认为是冰凝杞人忧天之举,只因为他太过相信太医了,现在当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才突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才更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对她有多么的重要。

他只是在孝懿皇后过世的时候感觉到人生是那么的无助,毕竟那个时候他才十一二岁,然而这一回,他又一次地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助感,尽管他已经是一代帝王,有了统领天下的权力,然而正如他刚才对高无庸所说,“这世上身边本来是有能说话的人,可是朕为了大清的江山,把这个能说话的人也给弄得说不得半个字了”。在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还有他办不到的事情,这样的无助完全就是绝望的,与他少年丧母的无助一样绝望。

夜幕慢慢地开始降了下来,御膳摆了一次又一次,皇上却是连动动筷子的念头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即听到来自风寄燕然的好消息,听到贵妃娘娘已经醒过来的好消息。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即便是等到夜深人静时分,仍是没有得到只言片语。

皇上身边的奴才本来不少,不过湛露和高无庸被他相继派到风寄燕然之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无双和小吴子二人,无双原本晚上是不用当差的,现在人手紧缺之下,也只能是由小吴子负责在皇上跟着伺候,无双负责在外面四处跑腿,总算是勉强应付下来。

这一大半tiān huáng上都是呆在风寄燕然,而且还搬了整个太医院过去,这么大的声势不要说yǎ si琦和苏培盛知道了,就是整个园子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们也全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这风声也是传进了霍沫的耳朵里。霍沫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以为是奴才们之间瞎传的,然而当韵音都跟她来聊这个事情,还说皇后娘娘和苏大总管都赶去了年主子那里,霍沫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秒种也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她最恨得牙根痒痒的不是把皇上的魂儿勾走了的年姐姐,而是那个忘恩负义的丫头无双!当初若不是她竭力举荐,无双怎么可能到得了皇上的身边去伺候?当初若不是因为她得了恩宠,皇上怎么可能认得无双是何许人也?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园子都传遍了,她居然还被蒙在鼓里,消息还是从其它人口中得知的,而不是由无双在第一时间给她传递消息,这个结果让霍沫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就好比是在战场上,若是被敌人杀死谁都会认命,若是被自己人下黑手那可是谁都要死不瞑目。

现在霍沫就是这样,自从皇上寿辰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皇上一面,眼看着就要启程前往遵化祭祖,又因为她没名没分,根本没有资格陪伴同行,现在又突然间发生了皇上与贵妃娘娘重修旧好的事情,更是被无双无情地背叛,一道道沉重的打击压得霍沫根本喘不过气来,令她恨不能立即飞到九州清宴,与无双来个当面锣对面鼓的当场对质!

结果就在她打算差个人去找无双的时候,突然间又传来皇上回了九州清宴的消息。霍沫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挽回皇上的心,而不是收拾无双这个两面三刀、忘恩负义的奴才,因此她暂且放下了惩治无双的冲动,而是好好想一想,到底用什么法子能将皇上的心再拉到自己的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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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7章 逼迫青莲

霍沫虽然备受皇上恩宠,但是每一次相见都是皇上单方面的决定,也就是皇上想见她,她才能够见得到他,皇上若是不想见她,她可是连皇上一个人影儿都见不到。上个月皇上忙于公务,一连二十天没有音讯,霍沫即便是急出病来也只能是干着急却没有半丁点儿的法子。

然而这一次霍沫无论如何都是坐不住了。以前冰凝是被打入冷宫的弃妃,现在皇上又是搬了整个太医院去了风寄燕然,还亲自坐阵了大半天的时候,而且居然魔怔到对月影这个奴才都是言听计从,如此反常之举对霍沫而言简直就是睛空霹雳!

生辰宴上霍沫虽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然而她的最强劲对手冰凝非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还被yǎ si琦羞辱得丢尽了脸面,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她应该算是完胜了贵妃娘娘,对此霍沫心里美美地得意了好几天。然而还没有将胜利的果实捂热乎,怎么突然间就被冰凝偷袭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霍沫实在是搞不明白,年家就只剩下喘气儿的功夫了,这年姐姐定是得了神仙出手相助,不然的话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早已经是苟延残喘的冰凝还还能够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尽管不想承认这个现实,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她又怎么能够泰然处之?若仅仅是过去探望一番以及搬了整个太医院诊治病情,霍沫还不至于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更关键的是皇上居然在风寄燕然从清早罢了早朝开始一直呆到了快傍晚才回来,公务事项在皇上的心目中可是雷打不动的绝对首要之事,还将自己的眼珠子--高无庸留下,霍沫若是还能坐得住的话,那她可就是离得道成仙不远了。

霍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然而就是把心给急碎了也没有半点法子,在见皇上一面这个事情上,便利条件还不如一个奴才,这个时候她可是后悔万分,早知道当主子这么没有用,还不如当初皇上缺奴才的时候,她自荐前去服侍,而不是把忘恩负义的无双送了过去。若是像五年前经十三阿哥引荐在外院伺候当时的王爷那样,那么现在这样岂不是由她日日夜夜陪伴伴在皇上的身边,不但无双难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冰凝也不可能咸鱼翻了身!想到这里,霍沫连肠子都要悔青了,现如今她是主子没有当成,而皇上也见不到一面,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然而不管她对无双如何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求到这个奴才的头上,毕竟以她的身份,没有皇上的吩咐,连九州青宴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只是怎么给无双递口信儿呢?想来想去,她又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青莲。

青莲曾经服侍过皇上,因此对九州清宴的环境非常熟悉,不但那里的奴才们几乎都认得她,而她也几乎都认得那里的奴才们,利用了青莲,可谓是既具备了“地利”又兼顾了“人和”,至于能不能成事,那就要看“天时”了。于是霍沫赶快转向厅堂中央的菩萨像面前,极其虔诚地拜了三拜,这才把心中的计划向青莲透露一番。

青莲前来服侍霍沫一直都是胆战心惊,因为知道这个主子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也知道这个主子正是深受皇上恩宠之时,而她过来服侍就吃了霍沫的一个下马威,因此青莲对霍沫可谓是敬而远之,此刻见自家主子难得地对她态度和蔼、面露微笑,青莲就知道一定是没有好事儿,果不其然,当她听到主子的一番吩咐之后,当即目瞪口呆。

“啊?主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万一事情败露,不要说奴才,就是主子您,也是要被万岁爷责罚的啊!”

“青莲,到底我是不是你的主子?”

“是,是的,您是奴婢的主子。”

“主子的话,你都敢不听?”

“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胆子小,可是我也知道,你娘亲病得厉害,每每都指望着你的月银呢。如果我跟苏总管说你办差手脚不利索,还很不老实,你想想,你不在我这里当差,还能去哪儿当差?若是你没了这个差事,你爹爹还会舍得花钱给你娘亲治病吗?若是你照着我的吩咐行事,你不但可以继续当差,我每个月还会额外再添给你一两月银,你好好想想吧。”

“可是,求主子……”

“不要可是,也不要求我,你还是想想怎么回复我吧。我的功夫不多,耐心也不多,所以,我只给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霍沫说完也不理会青莲,转身就离开了厅堂,进到里间屋去。青莲作为贴身服侍的丫头,跟进去就要立即回复主子,不跟进去又是没有当好差事,简直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霍沫不是耐心不多,而是功夫不多,这都已经傍晚时分了,皇上又好不容易回了九州清宴,若是再拖下去,拖到一更天的话,那可就是连黄花菜都要凉了。为什么呢?因为一更天之前是皇上一天中难得的晚膳和休息时间,也是他处理个人私事以及后宫事务的时间,从一更天之后,皇上不但要批阅奏折处理公务不会同意见任何人,就连丫头们都不再能近身服侍。因此一旦是过了一更天,就算是她用了计谋成功进入九州清宴,连无双都不能近身,何况是她了,绝对是无论如何都见不到皇上一面。

深知皇上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的霍沫虽然在表面上神闲气定地刁难青莲逼迫这个丫头就范,然而实际上她的煎熬心情比青莲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为了保持住气势,她就算是急是火烧了眉毛,也仍是一动不动地端坐地里间屋抄写着经书,以期掩饰住自己的焦灼,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们比的不是胆量,而是气势,谁先松了劲儿谁就彻底地输了。而她已经是没有了半点退路,只能赢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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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8章 私闯寝宫

霍沫本来就是个厉害角色,就算是与冰凝、yǎ si琦这样的高手过招都有胜出的时候,更何况现在她面临的对手又是不值一提的青莲,因此在这一场原本她处于劣势之中,最终仍是能够轻松获胜。

青莲不是很有心计的丫头,与无双相比可是差得十万八千里,顶多也就是嘴上逞逞能,真到遇到大事儿的时候,早就心慌意乱没了主张。不然的话也不会在皇上身边当差还那么口无遮拦,因而被责罚得比清风重了许多。事后换了两任主子,不管是权高位重的皇后娘娘,还是正当盛宠的霍沫姑娘,她的这两个主子可都是来头不小,按理说她还是非常幸运的,然而结果却是半路的主仆哪一个都没有真心实意。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的坎坷曲折,到了老姑娘这里当丫头之后,青莲也是想一心一意地待这个新主子,毕竟新主子凭借帝王的盛宠早早晚晚能够飞黄腾达,她青莲至少也能喝上一口汤,沾上点儿光。然而两个多月下来她算是真正地认清了自己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

现在新主子要她出马办差,怎么办呢?若是答应的话,不但月银能够翻了一止一倍,而且还能够在主子面前撑得资本,将来还能够“苟富贵勿相忘”;若是不答应的话,将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显然,与主子同心同德是摆在她这个奴才面前的唯一出路,只是太过危险,万一被皇上知道了,她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青莲想来想去,不管是否同意帮助霍沫,她的结局都是死路一条,而帮助了霍沫,还有生的可能。为什么呢?因为霍沫正当盛宠之时,又是个极有本事之人,瞒住皇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暴露了青莲也就想当于暴露了她霍沫,对于主子而言非但没有半点好处而且是百害无一利。

思前想后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青莲终于按下心中的惊恐,拖着沉重的脚步掀开了里间屋的帘子。

“回主子,奴婢这就照您的吩咐去做……”

“噢,终于想明白了?”

“回主子,奴婢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就好,那就赶快去准备吧,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既然你想明白了,答应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这样的话,你我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用不着我再叮嘱了吧?”

“回主子,奴婢都明白,不用再叮嘱了。”

“那就赶快着吧。”

于是主仆二人这就赶快忙活起来,因为是临时起意,事先没有准备,还要避人耳目,一通手忙脚乱,总算是赶在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一更天的时候出发了。

冬日里天黑得早,即便是这个时辰,天色也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幸好霍沫是满人,擅骑射,又是一双天足,走起路来脚下犹如生风一般,青莲都已经呼哧带喘有些吃不消了,而她因为见皇上心切,简直是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九州清宴才好。

不多时,两个人就来到了皇上的寝宫,自然是由青莲上前轻扣院门,没等几秒钟的功夫,院门应声而开,出来的正是守门太监孙公公。一见是青莲在门外,很是吃惊,又担心是因为天色太黑,自己眼神儿看岔了,于是又问了一句。

“青莲姑娘?”

“回孙公公,正是,正是。”

“哎呦,真是青莲姑娘呀!好久不见了呢,听说你现在服侍老姑娘?”

“您说的对着呢。”

“噢,怪不得,这回又是老姑娘差你过来给万岁爷传口信儿吧?”

“哎呀,我以后不管您叫孙公公,干脆管您叫孙大圣吧,这么火睛金睛,一眼就看明白了,都不用我开口。”

“你呀你呀,真是会讲笑话,这不是身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你们家主子最蒙圣眷恩宠,哪儿还用得着我来猜?”

“多谢孙公公。”

“瞧你这小嘴和甜的,怪不得呢,跟了新主子,一定是学了不少新本事,也是难怪,要不怎么是你家主子最得万岁爷的宠呢。好了,好了,越说越多了,那个,还是老规矩,你把口信儿留下,我这就给你家主子传过去,让你家主子放心,定是不会误了事儿的。”

“那个孙公公,您办差事,我青莲最是信得过了。不过,我还是有话要说,麻烦孙公公借一步说话。”

一听青莲不但还有话要说,而且是要求借一步说话,孙公公登时有些糊涂了,结果正在迟疑之间,胳膊就被青莲握住往边上背人的地方拉去,于是半推半就之下两个人就转到了门边的阴影之处,随即青莲将樱桃小口附到了孙公公的耳朵上,那说话声不比蚊子高多少。

“孙公公,我家主子从来不是那小气之人,今天麻烦您办差事,定是不会让您白白跑这一趟的。”

一边说话青莲一边将另外一只手搭在了孙公公的袖口上,这孙公公只觉得袖笼一沉,不用看就知道,这银子的份量绝对不会低于一两。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因此根本不用青莲再多说一个字,孙公公已然是心知肚明。不过因为担心两个人在阴暗之处呆的功夫太长,万一落了别人的眼里那可是洗脱不清的事情,既然事情都已经办完,那索性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开嗓子说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孙公公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眨眼之间就响了起来。

“那个,青莲姑娘,不就是传个话嘛,这本来就是本公公的正经差事,你只要把你家主子想要说的话告诉我,我一定保证直接传给高公公,绝对不会假他人之手,把你家主子的话传走了样的。”

“多谢多谢,有您这句话,我家主子就放心了。”

既然孙公公放开了嗓门,青莲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于是她也不再像蚊子嗡嗡那般神色自若地应了声,如若现在真有外人在场,也定是看不出来半点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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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9章 行贿门房

青莲将银子送到孙公公的袖笼里,那孙公公也不是那种只拿银子不给办事儿之人,于是就问道:“青莲姑娘,你家主子要传什么话呢?”

“噢,就是想给万岁爷报个平安,另外也再叮嘱一下万岁爷,千万记得保重身子,不要太过劳累了。”

“好的,我都记下了,还有呢?”

“就这些。”

“就这些?”

孙公公一听说“就这些”,当即是目瞪口呆,就这么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口信儿,那老姑娘居然要花掉整整一两银子,比他一个月的月银还要多,老姑娘这是发了大财了还是发了神经了?

见孙公公一脸发懵的样子,青莲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然而她又不能将自己早就知晓底细之事表露出来,于是不得不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怎么了孙公公?难道说您又反悔了,不想替我家主子亲自跑腿传话了吗?”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那个,好,好,我这就去传话,你和你家主子全都放心吧。”

“好嘞,有您这句话,青莲就放一万个心了。多谢多谢。那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好,青莲姑娘慢走。”

见青莲脚步越来越远,孙公公这才回过身来进了院门,然后将院门呯地一声牢牢地关上了。关上院门之后,孙公公还是一脸发懵的样子,同时对于下一步如何行事也是极为犹豫。皇上几乎一整天都呆在风寄燕然,直到天都擦黑了才刚刚回来,现在恐怕心思全都在贵妃娘娘的身上,这个时候青莲过来传老姑娘的口信儿,不消说,老姑娘一定是慌了神儿,害怕皇上见到病中的年主子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始乱终弃。

如果这么说来,这个话还真是不好传呢,谁知道现在皇上将心思放在哪个女人身上?怪不得老姑娘要花一两银子的代价让他传这个口信儿,闹不好还得撞到皇上的枪口之上,那可真真的是要他吃不了兜着走呢。

孙公公这个时候才觉察出来这个差事不好做,可是他已经收了青莲的一两纹银,现在退又退不回去,可是办差又害怕撞了皇上的枪口,真真的是难为死了这个又爱贪点儿小便宜却又没有多大胆量的孙公公。

孙公公在这边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是好,皇上那边也是心情格外的沉重,他急切地盼望着风寄燕然那边传来好消息,可是怎么等也等不来,不过后来他总算是想开了,即便是没有消息传来,也应该算是好消息,毕竟没有坏消息出现,不就是好消息吗?

耽误了一天的公事,没有接见一个大臣,没有批阅一个公文,因此尽管现在还没有到一更天,皇上仍是起身端坐到了书桌前。从本心上来讲,这个时候的他既不想处理公事,也不想处理私事,只想听到冰凝醒来的好消息,然而若不是找点儿事儿干来打发这段煎熬的时光,恐怕他是要疯掉了,而他之所以选择了公务而为私事,只是觉得没有任何一件私事比得上冰凝醒来更重要,于是就只剩下了公务这个唯一的选择。

皇上才刚刚勉强集中精力批阅了两件公文,忽然间就听到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竹笛之声,这里是他的寝宫,不可能有哪个奴才胆敢制造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而后宫距离九州清宴又甚是遥远,除了风寄燕然之外,也只有满园春色的乐声能够传得出来,而yǎ si琦哪里是擅长丝竹之人?如果不是yǎ si琦那就是冰凝,可是冰凝不是病重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哪里还可能吹奏乐曲呢?

实际上这乐曲既不是来自风寄燕然,也不是来自满园春色,而是出自霍沫之口!霍沫?不是与青莲一道来到院门口,将口信传给了孙公公就离开了吗?非也!霍沫不但没有离开,而且还进了九州清宴的大门!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原来青莲上前叫门,以及给孙公公传她家主子的话给皇上全是霍沫整个计谋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行调虎离山之计,而霍沫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一副丫环模样打扮,当青莲叫门的时候,她事先躲在了院门边的竹林后面,当青莲将孙公公一把拉到阴暗处递银子的时候,她便快速出来,借着夜幕的掩护还有青莲替她打的马虎眼,一个闪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院门。此后青莲又和孙公公纠缠了将近一刻种的功夫,而霍沫早就走得远远的了。

不过霍沫尽管进了九州清宴,却也是没敢直接去找皇上,为什么呢?没有皇上的吩咐不请自来,那是擅闯寝宫,有行刺的嫌疑。若是这事儿发生在今天以前,她还能够仗着皇上的恩宠撒撒娇就蒙混过关了,现在皇上的魂儿都被贵妃娘娘勾走了,她哪里还敢这么鲁莽行事?

见不到皇上,又想将皇上已经被勾走的魂儿再收回来,怎么办?那就只有用什么法子提醒一下皇上她的存在。怎么提醒呢?见不得面,说不上话,还要提醒得了,思前想后,霍沫就只剩下“以笛会友”。“以笛会友”是她与皇上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又刚刚发生在七八天之前,想必皇上忘了什么也不应该忘记这个。

这个法子虽好,却还有一个最大的现实难题,那就是她现在寄居在裕嫔娘娘的园子里,而柳色青青距离九州清宴实在是有点儿太远了,她就是吹上一天一夜,就是把腮帮子都吹破了,皇上也是听不到一丝半毫。

皇上对冰凝的回心转意深深地ci ji着霍沫,同时无双的背叛也是令她如鲠在喉,因此霍沫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亲自走一趟九州清宴。一方面她想通过笛曲唤醒皇上的记忆,让他记得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记得还有她的一颗心在为他守候;另一方面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见无双一面,不管是警告也好,还是威胁也好,要让那个忘恩负义的奴才知道,她霍沫不是好惹的,也不是轻易就能够被什么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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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0章 扰朕清静

皇上哪里知道霍沫乔装改扮成宫女模样混进了九州清宴!他只是觉得这笛曲好生熟悉,又因为七八天之前才跟霍沫切磋过笛艺,因此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这笛曲一定是出自霍沫之口。但是寄居在柳色青青的霍沫又怎么可能让笛曲入了他的耳朵,可是令皇上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因为穷极他所有的想象仍是想不出来,霍沫竟然能够胆大包天到乔装改扮混入他的寝宫!

霍沫人在柳色青青,但是笛曲却近在咫尺,这是如何实现的呢?皇上稍微动了动脑筋就大致有了答案,恐怕是霍沫收买了九州清宴的奴才,替她吹奏乐曲!到底是哪个奴才能有这么大的胆量接下这种差事呢?想来除了无双之外,应该是别无它人。

现在皇上所有的心思都在冰凝的病情上面,根本无暇顾及其它的事情,然而那悠扬婉转的笛曲又时不时地飘进他的耳朵,从这个角度来讲,皇上确实是没有忘记了霍沫的存在,确实是知道了还有一颗心守候在他的左右。只是……

“小吴子。”

“回万岁爷,奴才在。”

“去喊无双过来,先顶替一下你的差事,你去跑一趟风寄燕然,问问贵妃娘娘的情况如何了。”

“回万岁爷,奴才这就去办。”

不多时无双就过来应差了,小吴子刚去了风寄燕然,当皇上见到无双前来应差的时候,当即一脸错愕,而无双见到满脸诧异的皇上,以为自己中了小吴子的奸计,将她骗来应差。毕竟皇上从一更天之后就不再用丫头伺候已经成了惯例,无双过来当差也有一段时日,对于这个规矩自然是心知肚明,突然间小吴子叫她去替差,无双之所以放松了警惕当然是因为高无庸留在风寄燕然,皇上身边少了奴才需要她临时顶替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当她见到一脸错愕表情的皇上,一下子就醒过味来,当即是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求万岁爷,求求您,真的不关奴婢的事情,不是奴婢自己过来的,是吴公公吩咐奴婢,说是您的吩咐,要奴婢前来顶替一会儿,对了,当时吴公公给奴婢传话的时候,还有金钏儿,金钏儿不但听到了,还看到了吴公公,她可以给奴婢作个人证,求万岁爷明鉴。”

见无双吓得体如筛糠一般,又听她说的这一番话,知道无双是误会了,可是皇上就更不明白了,无双她人已经在了他的房里,怎么那笛曲仍是阴魂不散呢?如此看来,霍沫收买的奴才不是无双,而是另有他人,也就是说,霍沫已经在九州清宴收买到了除无双之外新的心腹奴才,手伸得实在是太长了!

原本就因为惦念冰凝的病情而心烦意乱,现在霍沫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地给他堵心,再加上意识到霍沫的心计不是一般的重,yǎ si琦也只敢在冰凝的身边安插眼线,而霍沫居然胆大包天到把手伸到他的周围,实在是rěn wu kě rěn!

皇上可是眼睛里揉不得半粒砂子之人,如果只是女人难为女人,他还能够放她一马,现在直接威胁到他的安危,那可就是忍不得一秒钟了。于是他当即大声开口道:“来人!”

小福子一直恭候在门外,此刻听到皇上一声令下,当即是闪身入内。

“回万岁爷,奴才在。”

“朕命你速速传朕的吩咐给苏总管,让他必备立即查清到底是何人吹奏笛曲,扰朕清静,查到之后立即给朕回话!”

“回万岁爷,奴才即刻就办!”

苏总管的办差能力确实是非常的高,霍沫虽然心机重、计谋多,但是遇到苏总管这样的对手,那就是以卵击石了,另外她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会被皇上误认为是收买了九州清宴的奴才,因此在毫无提防之下,自然是任由苏培盛不费吹灰之力就手到擒来。

苏培盛接了皇上的吩咐之后,当然是不敢掉以轻心,而且扰了皇上清静之事,又是皇上中了贵妃娘娘的蛊的时候,他就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因而从头到尾都是亲力亲为坐镇指挥,当手下向他禀报吹笛之人已经束手就擒的时候,当即是欢心鼓舞。

“到底是何人胆大包天扰了万岁爷的清静?”

“回大总管,是个宫女。”

“废话,不是丫头就是公公,这个我还能不知道?我问你她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

“因大总管,小的也不认识这个丫头,没准儿是新过来当差的,小的问她话,她什么也不回,真真的是气死了!”

“死鸭子嘴硬!看来她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呐!果然是没有见识过苏某人的手段,现在就让她见识见识,看她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把她给我拖上来!”

苏总管一声令下,没一会儿就见一个宫女被两个太监架着抬进了屋里。见那宫女披头散发一直低着头,苏总管当即是冷笑一声。

“好啊,好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难啃硬骨头呢,原来也是个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的怂包子货色!你知道我是谁吗?”

半天不见对方回答,苏培盛更是火冒三丈。

“哦?有点儿意思!看来你也不是个怂包子,还是有点儿骨气,我就喜欢有骨气了的人,也愿意会一会这种有骨气的人!那就让本总管好好看看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一听这话,霍沫身边的两个太监立即伸出手来,其中一个掐着她的下巴,只一下就将霍沫的整张脸从一头乱发之中暴露出来,于是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在瞬间落在了彼此的脸上。

“什么!你,你,你是……”

霍沫来到皇上身边也有五六年的光景,最近更是频得盛宠,因此她长得什么样子,就是化成灰苏培盛也能够认得出来。再说了,霍沫只是换了宫女的衣裳,只是易装并没有易容,因此苏培盛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霍沫无疑,可是她怎么就成了皇上要抓的那个吹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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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1章 束手就擒

面对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苏培盛百思不解,“遇到鬼了”是他第一个反应,因而自然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苏培盛也渐渐明白,眼前之人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霍沫,而不是鬼。若是鬼的话,怎么可能这么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面前?恐怕早就要跳将起来跟他们大战一场了。

不好容易镇定下来之后,苏总管的理智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当即就意识到尽管此事格外蹊跷,但霍沫是皇上的新宠,对皇上而言关系重大,而霍沫又是一副宫女打扮,想必其中定是有弯弯绕,因而在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迅速做出了决定。

“你,你,还有你们,统统都先退下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另外,今晚之事,不得对任何人说,若是再有第五个人知道,小心你们的皮,全都要给扒个一干二净,片甲不留!”

在场的四个太监本来还以为抓到了吹笛之人可是立了头等大功,即便是升不了官也定是会发笔财,然而黄梁美梦还没有做完,当即就被苏总管当头一棒打得头错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是什么情况?不但没有奖赏还要被扒皮?

这四个太监在宫里当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深知这里面水有多深,因而当即是吓得屁滚尿流,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一把扔掉手中的霍沫,一个一个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屋里。

待屋里只剩下苏培盛和霍沫二人之后,苏大总管强按下心头的震惊,故作震定地望向眼前的老姑娘,心里头不住地盘算着要如何对待这个不速之客。苏总管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碟之人,谁位高权重,谁得宠,他自然是要奉迎谁,相反就会摆出一副大总管的面目公事公办,任谁说情也不会给半点通融。

此时此刻面对霍沫,他可是犯了难。从道理上来讲,私闯帝王寝宫可是大罪,然而这老姑娘偏偏是皇上最宠爱之人,前途无量。虽然说他的一切行为都要以皇上的好恶为标准,可是皇上的好恶又不是那么好把握的。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娘娘惹上“行刺嫌疑”,最终皇上只是罚了禁足而已,而这老姑娘现如今可是正当盛宠之时,犯下的错处又仅仅是私入寝宫,与“行刺”之罪相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

此外,苏总管的脑子那是非常的好使,虽然他没有审问过,但是仅仅从目前情况他就直接判断出,霍沫为何会未经皇上吩咐就出现在九州清宴,一定是今tiān huáng上在风寄燕然呆了几乎一整天令霍沫受了ci ji才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因此这个事情从根本上来讲还是争风邀宠,而皇上对于女人从来都不是狠心之人,因而从这个角度判断,苏总管断定霍沫这一次的冲动之举一定是有惊无险,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原谅,而且弄不好皇上还会因为老姑娘的有情有义之举而深深自责,对于因病而怜贵妃娘娘万分后悔,进而对霍沫更加地宠爱。

想到这里,苏总管的心里大致有了下一步的既定方案,不过在没有面圣之前,一向小心谨慎的他还是要将所有的情况都了解清楚才好,但是在态度上,一改此前的凶狠之色,不但满脸堆笑,而且还恭敬了许多。

“原来是老姑娘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呢!快快请坐,快快请坐。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苏某人实在是不知道那吹笛之人就是您,刚刚万岁爷吩咐苏某去寻吹笛之人,万没有想到竟是姑娘您呢,因为今儿万岁爷没有吩咐请姑娘过来,苏某就是打死也想不到老姑娘这是要给万岁爷一个惊喜,真真的是得罪了,得罪了,还望姑娘不要怪罪,在万岁爷面前多替苏某说些好话。”

苏培盛的态度大变着实是吓了霍沫一大跳!毕竟是她私闯寝宫,有错在先,因此被太监们抓住的时候,当时她已经是完全地绝望了。毕竟跟了皇上也是有五六年的时间,从当初的别院,到现在的园子,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日子也有不少,因此对于皇上的脾气禀性她还是非常的了解,特别是霍沫本身也是个聪明人,察颜观色的能力不比苏培盛差,因此一旦被皇上知道了她私入寝宫的事情,结果一定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从被抓住到押来审讯,这一路上她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后悔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后悔自己太过自信。霍沫原以为皇上听到她的笛曲会被深深打动,怀念她们的过往,断了与年姐姐再续关缘的念想,而不是将吹笛子之人抓来绳之以法。如若她早些想到这些,她吹奏一曲也就罢了,何苦要吹奏了一曲又一曲,直到把自己完全暴露了呢?

按理说霍沫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原因还是在于园子里传遍了皇上受到贵妃娘娘的蛊惑,陷入了魔怔之中不能自拔。因此霍沫不得不使出这个吹笛之法,想要凭一己之力,将深陷魔怔之中的皇上解脱出来,她相信,早已经被打入冷宫一年之久的贵妃娘娘现在早已经是苟延残喘之力,与她正得盛宠之势是无法抗衡的,因此她有足够的自信,在这场与冰凝的较量之中大获一胜。

不过,霍沫还是有自知之明之之人,尽管对于最后的取胜她有足够的自信,可是贵妃娘娘的能耐与本事总体而言还是要在她之上,因此这一场对决一定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她不但不能掉以轻心,还要竭尽全力来应战。正是因为知道冰凝的厉害与手段,霍沫才深知,若是她只吹奏一曲,实在是不能保证,已经深深中了冰凝蛊惑的皇上能够轻而易举地摆脱,想必冰凝也是使尽了全力,因此霍沫被逼迫得没有办法,只能是一曲一曲又一曲地吹奏下去,期望皇上能够听到她的笛曲,能够从深陷蛊惑的泥潭中挣脱出来,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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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2章 漏算一点

霍沫千算万算却是万没有想到居然还能算漏了一点,那就是皇上还在风寄燕然的时候就已经从魔怔中清醒了过来,然而这个清醒过来的消息并没有像他当初中了魔怔的消息那样即刻在园子里传播开来。为什么呢?

原来皇上清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去三进院歇息期间,身边除了高无庸之外别无他人,连小武子都是候在门外。虽然说后来yǎ si琦与苏培盛进见的时候也看得出来,皇上已经不像传闻那般魔怔了,但是这两个人与高无庸一样,都是绝对不可能随意传播有关皇上的nèi mu消息之人,因此霍沫没有得到这个最新的讯息也是情理之中。

正是因为消息收集得不及时,以致于霍沫仍然误以为皇上仍处在被贵妃娘娘深深蛊惑之中,从而导致她在这场用笛曲发力,试图将皇上从冰凝的身边拉回到自己身边的战斗中,用力过猛,功败垂成。

虽然说直到现在霍沫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输掉了这场战斗,最终以阶下囚的落魄形象出现在苏培盛的面前,但是她从被四个太监齐齐捕获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皇上严厉惩处的心理准备,可是,此刻苏培盛一口一个不是,一会儿一个笑脸,也是彻底地将她给弄糊涂了。不但给她赔不是,还要她在皇上面前多多替他美言,仿佛犯了大罪的不是她霍沫,而是苏大总管似的!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总管,您,您实在是客气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霍沫只能是含含混混地回了一句,同时狠狠地压制下自己狂跳的心脏,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苏培盛见霍沫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心中登时安稳了许多,不过人确实是他抓来的的,尽管霍沫没有追究他的念头,但是这世上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了,这位老姑娘又是个心机极重之人,万一这里答应了他不会怪罪,那边一旦见到皇上,立即依仗皇上的宠爱,将他狠狠参奏一本,那他岂不是百般讨好、千般算计全都落空了吗?

因此尽管得到了霍沫的口头承诺,苏培盛也是不敢掉以轻心,如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俗话说,先下手为强,他必须在霍沫见到皇上之前,由他先见到皇上,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将自己的罪责开脱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话,不管霍沫见到皇上之后再使出什么计谋,以他大总管的身份,皇上多多少少还是要听一些他的一面之辞的。

“那个,多谢老姑娘不怪之恩。刚刚让您受惊了,还弄乱了妆容,若是这个模样面圣,不要说万岁爷怪罪我,想必也是要怪罪您呢,不如这样,我赶快吩咐人过来给您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您看如何?”

苏培盛言之有理,女人有“德容言工”四大品德,其中“容”仅仅排在“德”之后,可见其重要性,另外她现在还是一副宫女的打扮,若是这个模样去见皇上,不用想都知道,皇上见到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定是会勃然大怒,因此此刻的霍沫没有半点选择,除了接受宫女们的伺候,寻来合适的衣裳,将自己打扮成平日的正常模样。

“那就多谢大总管的好意了。”

好一句“多谢大总管的好意”,苏培盛登时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令五官几乎全部挤在一起,像一朵皱皱的花一样。

“好的,好的,本总管这就赶快吩咐丫头过来,您安心等候便是。”

“好,大总管您请便。”

苏培盛退下去之后,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一脸的皱褶全都平展开来。而门口守候的手下见他出了门来,即刻迎上去道:“大总管,怎么办……”

“嘘!”

苏培盛将来人引到大约五六米开外的院门口,这才附在他的耳边吩咐道:“找几个丫头过来给屋里的人梳洗打扮一下,再找几个身手不错的人过来,把这个院子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吩咐,就是万岁爷传口信来,都不能放了屋里的人离开。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大总管,您就放心吧,全都包在小的身上!”

这边全都料理妥当了,苏培盛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等到身手不错的几个人到来就急匆匆地朝皇上的寝殿飞奔去,他要利用霍沫梳妆打扮的功夫,尽快赶到皇上面前,把今天晚上的情形禀报一番的同时,将自己的罪过全都摘个一干二净。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脚下生风地进了寝殿,结果跟刚刚从风寄燕然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吴子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急着向皇上禀报差事,因此两个人既没有过多地客套,但也没有相互谦让,齐齐地进了房门,又齐齐地争抢着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奴才的差事已经办完,给您复命来了。”

见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回命,皇上虽然觉得诧异,但是也没有责备他们的互不相让,一个人回复冰凝的病情,一个人回复笛曲之事,孰轻孰重自是一目了然。好在苏大总管也不是外人,因此他也就没有避讳苏培盛。

“小吴子,娘娘的病情如何了?醒来没有?喝了汤药没有?太医又给看过没有,说了什么没有?”

皇上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没有”,与此同时,那满脸的关切之情全都溢于言表,不要说小吴子和无双大吃一惊,就是苏培盛见了也是万分不能不解:万岁爷这又是何苦呢?整个屋里除了他苏培盛不就是小吴子和无双两个奴才吗?他们三个全都不是外人,更何况这都马上要将年家斩草除根了,万岁爷还费尽心思地演上这么一出逼真的苦情戏,有必要吗?要不就是演给无双看的?可是无双不是老姑娘的心腹奴才吗?无双知道了也就相当于老姑娘知道了,想必那老姑娘肯定也是要误会了万岁爷,以为万岁爷心心念念着贵妃娘娘,岂不是要气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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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3章 吹笛之人

苏培盛百思不解皇上为何要故意做出一副对贵妃娘娘极为关心的样子,小吴子就更不要提了,当然也更是不解,不过他不是苏总管,只是一个替班的奴才,因此除了办好差事之外,什么都不敢想,什么也不敢问,只是自顾自地把得来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复述给皇上。

“回万岁爷,高公公说,娘娘还没有醒来,又喝了一次药,是月影姑娘一勺一勺强灌进去的,太医也都看过了,说是还是老样子,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另外高公公已经吩咐人收拾好了院子,让太医们都住下了,每天晚上有两名太医值守,白天则所有太医们都候着……”

“知道了,知道了。”

得知冰凝还是没有醒来,皇上心中本就格外的焦急,现在又增添了极大的烦燥情绪,因此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听诸如太医们都是怎么安排的那些情况,而是直接打断了小吴子,免得这个奴才总在他的耳边聒噪,否则的话他非常有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而要当场发起怒来。

因为没有听到想听的消息,皇上心思更加的沉重,因而打断了小吴子之后,一直都是在沉思之中。小吴子和苏培盛进屋的时候他正在批阅公文,由于急切地想要知道风寄燕然那边的消息,他手中的笔都没有放下就立即让小吴子赶快回禀,现在听完了这些没有半点用的消息,皇上的情绪持续低落,那支举着的笔就这样被他举在半空中,既没有继续落下写字,也没有暂时放置一边,一直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也是浑然不觉,而目光也是呆呆地不知道落在了何方,全然忘记了屋子里还一个苏培盛等着向他禀报差事。

皇上忘记了苏培盛没有关系,苏总管可是不能一晚上都这么陪着皇上发呆,毕竟那边院子里还有霍沫候在一旁,他要抢在霍沫见皇上之前先把自己的罪责摘干净再说,因此思前想后,终是乍着胆子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您吩咐奴才办的差事奴才也全都办好了。”

还好,还好,苏培盛的这个斗胆进言并没有引来皇上的勃然大怒,而且还成功地将皇上的思绪从沉思之中拉回到现实中来,真真的是有惊无险。而皇上也正是因为苏培盛的这个乍着胆子开口才突然意识到屋子里还有一个苏总管,还有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扰他清静的笛曲。回过神儿来的皇上也终于发现自己的手腕子如此的酸痛无比,因为长时间保持着悬空执笔的姿势,换了谁都是受不了,于是他先将笔放下,轻轻揉了揉略有些肿胀的手腕,这才开口询问。

“噢,差事办好了,到底是哪个奴才这么胆大包天?”

“回万岁爷,那个,奴才有重要的情况需要向您单独禀报,您看……”

说着苏培盛一脸为难地将头转向了两侧,一边是小吴子,一边是无双。皇上见苏总管难得有这种为难的表情,心中也是略略吃了一惊。

“怎么?不就是一个奴才吗?让你这么为难?连小吴子和无双都听不得?”

“回万岁爷,确实是需要他们二位回避一下,若是你听了奴才的回禀,认为不需要他们回避,您再责罚奴才也不迟。”

苏培盛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上,皇上也只好给他一个面子,于是对那两个人吩咐道:“你们就先退下去吧,待需要的时候,朕再喊你们过来伺候。”

小吴子和无双自然是不敢说半个“不”字,立即领命而下,待二人完全退下之后,皇上一脸严肃地面向苏培盛道:“现在没人了,这回你该说了吧?朕告诉你,你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故弄玄虚,小心朕扒了你的皮!”

皇上正是心情极其糟糕之时,这个时候苏培盛又因为一个奴才的事情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怒火止不住地往上涌。苏培盛见状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止不住地暗骂那老姑娘非在这个时候往皇上的枪口上撞,什么时候争风吃醋不行,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节骨眼儿上?

苏培盛就是将霍沫骂得体无完肤也是无济于是,怎么把皇上安抚好,又没有将怒火发泄到自己的头上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苏总管赶快换上一副诚慌诚恐的模样。

“回万岁爷,奴才领命之后,立即派了三十几个奴才,直奔那笛声之处,然后没有费多大力气,其中四个奴才就抓到了吹笛之人,结果带到奴才面前一看,当即是把奴才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个吹笛之人,不是别人,正是……”

“正是何人?这屋里都没有别人了,你还吞吞吐吐磨磨叽叽的,你这是要做甚?”

“回万岁爷,不是奴才吞吞吐吐,磨磨叽叽,而是那个吹笛之人,是老姑娘。”

“什么?老姑娘?”

果然不出苏培盛所料,当皇上听到吹笛之人是霍沫之后,当即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也难怪,皇上一直以为是哪个奴才闲暇无事之际吹起了笛子,扰了他的清静。若是这件事情发生在平时,他也不至于这么恼怒,恰恰因为发生在他为冰凝的病情格外担忧之际,突然间笛声阴魂不散地持续打扰,所以才会怒不可遏,将苏培盛喊了过来。这样的结果对于皇上而言自然是万万无法接受。

“苏培盛,你可是亲自见到了?这种事情可是不能口说无凭、血口喷人呢!若是一个长得和老姑娘相仿的奴才,你可知道要领什么样的责罚吗?”

“回万岁爷,一丁点儿都假不了,奴才跟老姑娘说过话,如果说两个人长得相仿还有可能,但若是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声音分毫不差,谈吐举止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奴才见识实在是太少,只知道就算是双生子也不可能到了这般真假难辩的程度,真若是奴才看走了眼,您直接将奴才的眼珠子挖出来,奴才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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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4章 丫头装扮

高无庸指天发誓到了这种程度,皇上从一开始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到现在已经有些半信半疑了,只是……

“没有朕的吩咐,老姑娘如何进得了园子?难道说她会轻功不成?”

皇上果然是心思缜密,当苏培盛一口咬定吹笛之人就是霍沫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假若那人真是霍沫的话,九州清宴的防卫如此严密,大内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他的亲口吩咐,没有高无庸的亲自传话,霍沫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园子呢?说她插着翅膀飞进来的自然是瞎话,但若说她会轻功,越过围墙跳进来的倒是有可能,虽然九州清宴是他的寝宫,但毕竟整个偌大的圆明园是一个整体,为了视觉效果,九州清宴不可能像皇宫那样修成几丈高的围墙,霍沫又是满人姑娘,骑射样样精通,若是再学了汉人的轻功,飞身一跃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皇上的态度开始有所松动,苏培盛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总算稍微地踏实了一些,于是急急地开口道:“回万岁爷,老姑娘被奴才找到的时候,从头到脚全都是丫头的妆扮……”

“什么?丫头装扮?”

皇上一听说霍沫是扮成丫头的模样蒙混过关进的园子,一时间反倒是没有最开始的那般恼怒了,而刚才他之所以十分恼怒,当然也是因为突然间闻听霍沫就是吹笛之人,既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又无力反驳苏培盛,但是现在得知了原委之后,他也从一开始的震惊与恼怒变得现在有了丝丝的欣赏成分。

遥想当年,皇上为了达到与婉然共同出行、巡游塞外的目的,可谓是绞尽了脑汁,才想出来那个移花接木之术,让婉然假扮成冰凝的丫头,最终得以瞒天过海、携手同行。要知道那个时候,他可是年过三十,有着丰富的阅历和非凡胆识的皇子亲王,再看霍沫,今年也只是才刚刚二十岁,一直生活在深宫内院的大家闺秀,无论从性别、年龄、阅历各个方面来讲,都与曾经的他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霍沫却成功地进入了他的寝宫,单单从这一点来讲,皇上就不由得心生赞许。

皇上一直都是英雄惺惺相惜之人,因此尽管霍沫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举,他也没有当即勃然大怒,然而在些欣赏的同时,他又要面对一个头疼的问题,如何处置胆大妄为的霍沫呢?

“苏培盛,现在老姑娘在何处?”

见皇上没有怒不可遏,而是语气平和地询问霍沫情况,苏培盛于是赶快献媚一般急急地说道:“回万岁爷,奴才已经妥妥地安排好了,现在有六个丫头服侍着老姑娘梳妆打扮呢……”

“那她自己的丫头呢?青莲在哪儿呢?”

“这个……”

皇上突然间问到青莲,一下子就把苏培盛问了一个张口结舌。是啊,青莲在哪儿呢?要知道苏大总管可是办事滴水不漏之人,怎么可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呢?原来,当时事发突然,苏培盛先是万万没有料到吹笛之人就是正当盛宠的老姑娘,后又担心被皇上责怪他办差不力,又担心霍沫事后反水倒打一耙,因此那个时候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对付霍沫的事情上,完完全全地忘记了青莲的存在!现在被皇上这么一问,他才突然醒过味来,哪儿有丫头不跟在主子身边的?主子束手就擒,那丫头去了哪里?

见苏培盛吭吭哧哧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上自然是有些恼了。

“你赶快先把青莲给朕找来,朕要亲自问她!”

被皇上怒骂,苏培盛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是速速退下去,先把青莲找到再说。只是去哪里找青莲呢?当时抓到霍沫的时候,她身边可是没有一个人,现在去问她的话,又担心皇上这边还没有全部搞定,再惊扰了霍沫那边,他岂不是要太过被动?算了,还是先差人去柳色青青走一趟吧。由于担心手下办差不力,走漏了风声,苏培盛必须要自己走这一趟。结果万没有想到事情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那青莲果然就在自己园子里,于是苏总管仅用“万岁爷吩咐”就打发了裕嫔娘娘,直接将青莲带到了皇上面前。

青莲曾经是皇上的贴身奴才,因为背地里编排贵妃娘娘而遭到皇上的严惩,现在重新回到皇上面前,又是被苏培盛亲自带过来,她早就清楚,一定是她家主子东窗事发了。因此一进门来,她二话没说,直接扑通一下子跪在了皇上面前。

“启禀万岁爷,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恳请您看在奴婢是被逼无奈的情面上,留奴婢一条生路。”

“留不留生路完全要看你老不老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

皇上一句话威严有力,听得青莲心惊胆战,于是一边哭泣一边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说了个一清二楚。

皇上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昏君,又是当过一段时间青莲的主子,对于这个丫头的脾气禀性倒也是十分清楚,首先不是一个工于心计之人,另外除了嘴碎之外,倒也没有太多的短处,因此对于青莲的口供,皇上已经信了七八分。

不过皇上一向都是办事缜密之人,尽管有苏培盛和青莲两个可信之人的口供在前,他仍是不想因为一时轻信了他人口供,而令霍沫蒙冤受屈。

“小吴子。”

“奴才在。”

小吴子一直候在门外,此刻听到皇上一声吩咐,立即应声入内。

“你先将青莲带到外面候着,没有朕的吩咐,不得离开,也不得与任何人见面。”

“奴才遵命。”

说着小吴子就将青莲带了下去,此时屋子里又只剩下苏培盛与皇上二人,于是皇上放低了嗓音对苏总管说道:“附耳过来。”

附耳过来?苏培盛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还有秘密差事吩咐,当即甚是狐疑,但又赶快将耳朵凑了上去。

“你一会儿去将老姑娘请过来,在东厢房候着,然后让青莲先去伺候她。”

“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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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5章 皇上布局

当苏培盛听到皇上安排青莲去伺候霍沫的时候,当即是吃惊不已,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青莲不是这个事情的通谋同犯吗?如果说皇上对霍沫网开一面不予追究,苏培盛还能够不觉得有任何意外,毕竟那是正当盛宠的女人,但是青莲也能够一并逃脱处罚可就是天下奇闻了。

苏培盛做大总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在皇上身边当差,摸爬滚打了有二十多年的光景,对于皇上的办事原则和方式早已经是烂熟于心,可是这么说,只要事情发生了,不用皇上吩咐,他都能够猜得出来那些奴才或是主子会是受到何种处罚。

苏培盛并不是凭空猜测,而是很多已经发生的事实全都无一例外地证实了他的判断。皇上从来都是对女人狠不下心来之人,不管她们犯了多大的过错,他总是会念在她们尽心尽力服侍他,为他生儿育女,陪他度过落魄岁月而心情感激。

所以说当初齐妃娘娘对贵妃娘娘犯下那样大的错处,最终也只是在柏林寺修心养性,yǎ si琦在冰凝身边安插眼线也只是被禁足三日,贵妃娘娘惹上“行刺”嫌疑也仅仅是禁足而已。所以说现在霍沫虽然犯下了私闯帝王寝宫的罪名,但是她的这个举动归根究底只是因为争风吃醋,只是为了见皇上一面,从危害性上来讲,与前面那三位主子相比可谓是小巫见大巫,因此皇上原谅她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青莲就不一样了,为什么呢?因为霍沫私闯寝宫之事已经发生,而且为了尽快找到吹笛之人,苏培盛不惜动用了三十多人,因此这个事情不是他也不是皇上一只手就能遮了天,一句话就能瞒过众人的。那么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总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地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总是要给世人一个说法。霍沫是皇上的女人动不得,那就只有牺牲青莲,由奴才她这个奴才为主子背了这个黑锅。

苏培盛的这个想法也不是凭空猜测,也是有很多的先例所佐证。当年冰凝因为发现了皇上与婉然的私情而怒闯霞光苑,结果是吟雪被严厉处罚;淑清给冰凝使了那么多的绊子,最终是竹墨被发配去了十六阿哥的府上;萨苏与十三阿哥闹别扭,结果是紫玉被送去了怡亲王府……

太多太多的先例不胜枚举,因此苏培当然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一次的私闯寝宫事件到头来还是要由青莲来当这个替死鬼,成为她家主子的牺牲品,完全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而结果却是让苏大总管惊讶得目瞪口呆,大大地张着的嘴巴里能够塞得下一只鸡蛋进去。

要不怎么说皇上能够最终杀出重围,君临天下,成为一代帝王呢?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处置,不管是公务还是私事,处处都体现出来他的精心筹划、用心良苦。现在对于青莲能够毫发无损地继续服候恭候在东厢房的霍沫,就连老奸巨滑的苏培盛都猜不出来他这手里想要出什么牌,他这葫芦里想要卖什么药。

皇上见苏培盛愣成这个样子,就知道连这个笑面虎都没有看透他的用意,心中自然是止不住的洋洋自得,不过他现在心情实在是太糟糕,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苏总管,于是开口道:“还不赶快去办差事?还愣在这里做甚?”

经过皇上提醒,苏培盛这才回过神儿来,于是赶快下去办差事,不一会儿就回来复命道:“回万岁爷,奴才已经将老姑娘请来了,正在东厢房候着呢,那,青莲姑娘什么时候过去伺候老姑娘呢?”

皇上苏培盛回来了,于是轻轻朝他招了一下手道:“附耳过来。”

听完皇上的吩咐,苏培盛惊讶得嘴巴里能够塞得下两只鸡蛋进去了。皇上知道他定是会如此,因此也没有再多说,只是高声喊了一句“小吴子。”

小吴子应声赶快进了房里,皇上见状也是一句:“附耳过来。”当皇上吩咐完毕之后,小吴子的表情也是与苏培盛一模一样,皇上也是一样没有理会,只吩咐了一句:“赶快办差吧。”

于是小吴子先退了下去,退下去的他直接朝暂时安置青莲的地方走去,皇上则在苏培盛的陪同之下信步来到了东厢房,映入他们眼帘的,是窗棂上霍沫的身影,他们二人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借着茂密竹林将自己的身影隐藏起来。

不多时就见小吴子领着青莲出现在院门口,进院子之后自然是由小吴子率先朗声开口道:“启禀老姑娘,奴才吴小洪……”

“吴公公快请进屋来说话。”

听到霍沫的吩咐,小吴子赶快领着青莲一并进了屋里,不出所料,二人才刚推了房门,还有一半身子留在院里呢,当即就响起了霍沫的惊呼声:“青莲?”

“回主子,正是奴婢青莲……”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

这一回小吴子没有给青莲留下回话的时间,而是由他自己抢先了一步。

“回老姑娘,万岁爷听了苏总管的禀报,知道您来了园子里,心中甚是惦念,另外又极是体恤您身边没有奴才伺候多有不便,特意吩咐苏总管去请青莲姑娘请了过来伺候您。”

“是万岁爷吩咐青莲过来伺候我的?”

“回老姑娘,正是。”

小吴子回完之后,霍沫半天没有再言语,沉默了一阵之后才又开口道:“多谢吴公公,那万岁爷吩咐了什么没有?”

“回老姑娘,万岁爷没有给小的吩咐其它差事,只是让小的去叫青莲姑娘过来服侍您。”

“只是让她来服侍我?那我要做什么?一晚上就在这里闲呆着?”

“回老姑娘,这个嘛,小的真的是不太清楚,万岁爷没有吩咐呢。不过今天晚上万岁爷身边的奴才只剩下小的一个了,您也知道,过了一更天之后,万岁爷从来都是不让丫头服侍的,可是高公公又不在,小的手脚又不如高公公麻利,或许万岁爷是担心一会儿人手忙不过了,想要让您顶会儿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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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6章 亲验真伪

霍沫不是没脑子的花瓶女人,相反她的脑子实在是太好使了,因此面对这个意外飞来的“因祸得福”,她不是喜不自禁、激动万分,而是忧心忡忡、将信将疑。

“噢?高公公怎么不在?”

“高公公去伺候贵妃娘娘了。”

皇上打发高无庸去风寄燕然的事情霍沫已经知道了,此刻她明知故问当然是为了掩饰自己四处打听小道消息的事情,不过因为高无庸而而缺出来的人手竟然需要由她来顶上,也就是说皇上并没有计较她私闯寝宫之罪,相反还因祸得福,有了近身伺候皇上的机会,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将她砸得有些头昏眼花脸发懵。

“那……,苏总管呢?”

“小的一直没有见到苏总管,也没有得到苏总管的吩咐。”

“噢,是这样,那,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回老姑娘,小的没有别的差事了。”

“那你先退下吧。”

“好,小的先退下了。您也先好好歇息一下,一会儿有的忙呢。”

小吴子退下之后,霍沫没有支使青莲,而是由她亲自追了上去,悄悄打开一道门缝儿,看到小吴子离开送合扰院门之后,她这才将房门又打开大了一些,登时一股巨大寒气扑面而来。不过或许是因为心急,她连大氅都没有披上一件,只着着常服就来到了院子里。

东厢房院子不大,确切来讲只能是称得上为三合院,也就是三面有房,院门那一侧并没有房间。由于院子很小,又因为正值冬日,花草树木全都凋零,因此霍沫站在正房的台阶上放眼望去,整个院子全都是一目了然。

青莲不知道霍沫为什么连件外衣都不披上就到了院子里,于是赶快追了过来。

“主子,您披上件衣裳吧,外面着实冷呢。”

然而霍沫并没有理会青莲,而是拾级而下,缓缓地踱到了院子中央,朝院门处走去。院门处种着金镶玉翠竹,尽管是在冬日里仍然叶片繁茂,并随着寒风沙沙作响,在小吴子领青莲过来之前,皇上和苏培盛已经隐身在这里,此刻见霍沫来到了院子中央之后,又直直地朝院门方向而来,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来。不过好在这主仆二人都是见过大世面之人,从前比这更加凶险的场景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因此心理素质还是足够的,只要是不被发现的最后一刻,他们是绝对不会主动把自己暴露出来。

也幸亏这主仆二人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果然,走到院门处的霍沫并没有直奔竹林而来,而是紧走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哗”地一下子就干净利落地将院门打开了!结果并不像她所预料的那样,院门口不要说小吴子了,就是连个过路的奴才都没有。

是她疑心太重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至少是把这个万一给排除了,没有总比有要好多了。见此情景,霍沫又轻手轻脚地将院门重新合上,并且心细地将门栓也抬上。青莲见状已经不是百思不解,而是惊恐万状了。

“主子,关门可使不得呀,这万一吴公公或是什么人过来传万岁爷的吩咐……,这不是咱们园子啊!”

霍沫没有理会青莲,而是快速拾级而上回了房里,青莲当然也是亦步亦趋地追在了后面。结果还不等她追上呢,就听到已经进屋的霍沫在屋里吩咐道:“赶快把门关上,我有话问你。”

霍沫与青莲的一举一动都悉数落在了隐身于竹林之后的皇上与苏培盛眼中,事到如今,苏培盛终于算是明白了皇上的用意,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知道下一步皇上要做什么,结果就在他迟疑之际,只见皇上已经抬脚离开了竹林朝正房方向走去。

虽然在诸皇子当中,皇上的武功算是水平比较低的,但是与普通常人比起来却又高出不少,走路悄无声息这点雕虫小技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因此三步两步之下,皇上就来到了正房窗边。苏培盛也有心追上皇上的脚步,奈何他却没有皇上的这点儿童子功在身,又是个肉大身沉之人,也只能是一点一点地往前蹭,生怕哪一步弄出大声响,惊忧了屋中之人,害得皇上计谋落败。

皇上率先到达窗口处,只轻轻一捻,窗纸就破开一个小口子,担心月光将他的身影落在窗户上,他只能是半倚在廊柱上,而不敢将耳朵凑上小孔。不过虽然离小孔有些距离,但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小孔中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尽管屋里的两个人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

“……,苏总管亲自……,没有难为……”

“回主……,我……,万岁爷……”

“你全招了?!”

霍沫可能是太震惊了,也是太心急了,连嗓音也顾不得压低,直接惊呼出口。青莲也是觉得委屈,急急地替自己辩解。

“主子,这不是没事儿吗?万岁爷没有治咱们的罪,您还好好的,奴婢还能服侍您,刚才吴公公不是也说了……”

“别说了!你是傻子还是呆子?吴公公的话也能信?”

苏培盛本来是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挪,生怕惊扰了屋子里的两个人,现在因为两个人吵了起来,哪里还需要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就是紧走两步都不会被她们听到,相反那两人的争吵声却是不用他竖着耳朵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此刻,号称老奸巨滑的苏培盛都不得不对皇上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上不是轻信谗言之人,而这个私闯寝宫之事又极是重大,为了不冤枉霍沫,皇上不惜亲自布局,亲验真伪,可见他待女人不仅仅是不薄的问题,而是多么的有情有义。要知道苏培盛可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朝中大臣千千万,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少了哪一个,都会有千千万万个急着争着抢着填补这个空缺,然而苏培盛的位置空缺出来,可不是哪一个人想顶上就能够顶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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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7章 主仆颠倒

皇上这么倚重苏培盛,然而对于他办的差事,仍是采取了亲自验证,可见他对霍沫的处置有多么的谨慎。然而皇上越是谨慎,苏培盛的心里就越是发虚,就越发地看不懂皇上的真实用意在哪里。按理说,刚刚发生的一切充分证明了苏培盛所言不虚,没有冤枉了老姑娘,苏总管没有办错差事,没有被皇上误会,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为何他竟是没有半丁点儿的喜悦之情,相反却是双腿发抖、冷汗淋漓。

苏培盛惶恐万分的时候,只见皇上不知道怎么的就又走回到他的身边,并向他点了点头,这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于是苏培盛赶快转过身来,急急地头前带路,皇上则是紧随其后,转眼就开了院门,一如悄无声地来临一样,又悄无声地离开。

不多时,院门外就响起了拍门声,同时伴着小吴子的焦急的声音响起。

“老姑娘,老姑娘,您开一下门,万岁爷有吩咐。”

霍沫与青莲在房里已经是彻底地闹翻了,霍沫一张冷脸,青莲一张红脸,与刚刚吵得不亦乐亦的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整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气氛极为紧张。结果恰在这个时候,小吴子的拍门声响起,吓得青莲个激灵,立即跳将起来,跑出房门。

“吴公公,实在对不住,刚刚我是糊涂了,也不怎么就顺手把院门给栓上了,还以为是在自己园子里呢,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没事儿,没事儿,你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在房里歇着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进了霍沫所在的房门外,小吴子赶快朗声说道:“启禀老姑娘,万岁爷有请。”

“有请?”

“正是,劳烦老姑娘尽快起身吧,万岁爷那边耽搁不起呢。”

“好,好,我这就过去。”

在青莲的服侍下,霍沫先是整了整妆容,又披上披风,主仆二人就在小吴子的引领之下来到了皇上的寝殿,结果刚刚进了院门,就只见苏培盛和无双二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大殿的门,那二人一边走,苏培盛还一边在叮嘱着。

“无双,一会儿在万岁爷面前伺候的时候,机灵着点儿,从前万岁爷从来不让丫头服侍就寝的,你这是头一回当差,可我也是鞭长莫及,没法儿多指点你什么,另外今天万岁爷心情不好,你服侍就寝的时候,一定多长点儿脑子,平日见你可是挺聪明的,这可是你一辈子最关键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呢,所以你可千千万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可以这么说吧,一步是天堂,一步是地狱,大总管该说的可是全都说了,你自求多福吧。”

“多谢大总管提携,无双没齿难忘,将您供奉如若神明,无双如若真有那飞黄腾达的一天,定是来世当牛作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好了,好了,你能不能飞黄腾达,全要看你的造化了,最最关键的,就是把万岁爷伺候好了,其它的,全都以后再说也不迟。”

“大恩不言谢,大总管,请受无双一拜。”

说着就见无双当即给苏培盛深深地行了一个礼,苏培盛则是赶快扶起了她说道:“快点儿吧,另让万岁爷等急了。”

说完,二人双双闪进了大殿之中,却是将一幕悉数收进眼底的霍沫、青莲二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半晌都回不过神儿来,最终还是霍沫先将头转向了身侧的小吴子。

“吴公公,你刚刚不是说,万岁爷有请我过来吗?”

“是啊,万岁爷真是这么跟小的吩咐的呢。”

“可是……”

可是下面的话霍沫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不是因为涉及男女之事羞怯得难以开口,而是被无双趁她之危给气得浑身直哆嗦。结果就在她因为气愤难当脸色煞白之际,就见苏培盛一个人从大殿门口转身出来,见到眼前这三个人的时候,他面色一怔。

“小吴子,刚刚万岁爷不是让你去请老姑娘吗?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回大总管,小的一刻都没有耽搁地赶了过来,正好遇上无双姑娘前去侍寝,小的怕碍手碍眼,就没敢吱声,这不,都在这里候着呢不是。”

“就你强词夺理!下回再自作主张,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呵斥完小吴子,苏培盛赶快又将脸转向了霍沫。

“老姑娘,这两天万岁爷身边的奴才一个个地全都过去伺候贵妃娘娘了,人手实在是不够,若是换别的丫头,一时半会儿diào jiào不过来,万岁爷的规矩又多,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既服侍过万岁爷,又了解这些规矩,所以,这几天临时就借您过来顶个差。刚刚无双进去伺候了,你暂时没有什么差事,就是无双侍寝之后,你帮着伺候一下她,万岁爷这边有小吴子呢……”

“什么?我伺候无双?”

“是啊,怎么了?”

“你,你……”

霍沫想说的是“你欺人太甚!”然而这个决定怎么可能是苏培盛做出来的呢?虽然没名没分,但她身为皇上圣宠隆恩的女人,哪一个敢指使她做这种事情?因此这个决定是出自皇上之手无疑,只是她不过是出于妒嫉而私闯寝宫,连贵妃娘娘“行刺”都只是禁足而已,她为什么要受到如此羞辱,受到这么大的惩罚?

见霍沫“你”了半天没有再说出半个字来,苏培盛不用猜就知道,她一定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而羞愤交加,于是赶快好心地开导起来。

“老姑娘,我也知道,你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儿来,不过你们都是皇上的女人,姐妹之间互帮互助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想当初贵妃娘娘头一回侍寝万岁爷之后,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服侍的年主子呢,所以说一会儿由你来服侍无双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了,你们以前就是主仆,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的脾气禀性全都清楚,服侍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我跟她根本就不是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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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8章 气绝晕死

如果不是因为在寝宫大殿门前,霍沫这句话“我跟她根本就不是姐妹”一定是会怒吼而出。然而尽管她是最得宠的女人,这里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放肆之地,因而她不得不将嗓音压低得不能再低的程度,因此这几个字就好是从她的牙缝中蹦出来似的,每一个字都饱含了她的极度愤恨。

苏培盛见惯了这种情形,一个明明正在盛宠之时,突然间来了一个争宠的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还是自己的丫头,换了谁估计也是难以咽下这口恶气,可是咽不下又如何呢?谁让她们是女人呢?

“老姑娘,我知道您心有不甘,不过万岁爷的吩咐也不是您和我能够改变得了的,我也是为了您好,过了今儿,您还是一样最受万岁爷宠爱……”

“我再说一遍,我跟她,不是姐妹!”

苏培盛还在长篇大论之中,而霍沫早已经被气得浑身直打哆嗦,胸膛也在剧烈地起伏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因而根本不待再听完苏培盛的好言相劝,就二度郑重地向他宣告一番,这一回她可以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突然间一个趔趄向身后倒去。

幸亏身边有小吴子和青莲二人,见此情景,双双伸手扶住了被气得晕死过去的霍沫,眼见着她双目紧闭,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不要说小吴子和青莲,就是苏培盛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霍沫一时间气血攻心不治而亡,于是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急忙上前狠掐她的人中,同时不停地呼唤着:“老姑娘,老姑娘,你醒醒,你醒醒!”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皇上和无双二人当然也是听得千真万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二人也是顾不得许多,急急地冲了出来,见霍沫倒在青莲的怀中,苏培盛正在狠掐人中,也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轻,当即焦急地询问道:“怎么回事儿,老姑娘这是……”

苏培盛见皇上闻声出来,于是赶快开口道:“回万岁爷,老姑娘可能是气血攻心,一口气窝在心口里……”

皇上是略通医理之人,闻听之后赶快上前先摸了摸她的鼻息,又号了一下她的脉搏,知道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吩咐道:“还好,还好,苏培盛,你赶快送老姑娘回她们的园子里。青莲,你好生服侍你家主子。无双,你跑一趟风寄燕然,跟齐公公说,朕的吩咐,请一位太医前去柳色青青诊治老姑娘。”

皇上吩咐完毕,众人赶快分头行动起来,直到这个时候,青莲这才稍稍从慌乱中醒过味儿来,见皇上吩咐无双去请太医,当即觉得甚是不妥。她家主子本就是戴罪之身,又刚刚子扰了皇上跟无双二人的好事,现在还要劳烦无双去为她家主子请太医,这简直是罪上加罪呢!于是她急急地开口道:“启禀万岁爷,无双姑娘还要侍寝,还是由奴婢去给主子请太医吧。”

青莲此话一出口,在场之人全都是哭笑不得,苏培盛为了掩饰尴尬,于是赶快呵斥道:“自一更天过后,万岁爷就不用丫头服侍了,这个规矩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可是?刚刚无双姐姐不是……哎呀,该死,该死,无双姐姐也不是奴婢这张污秽之口能叫的……”

见青莲越说越谱,苏培盛真是又气又恼,真是没有见过这么笨头笨脑的奴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先后服侍过皇上、皇后、霍沫三个最最精明的主子,怎么连半点皮毛都没有学到呢?气恼归气恼,但是该叮嘱的自然还是要叮嘱,不然的话,恐怕不出一个时辰,无双成了皇上的新宠女人的消息就要传遍整个园子了。

“你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无双刚刚只是给万岁爷端了一碗茶水罢了,那茶盏现在还放在里间屋门口的小几上,万岁爷都还没有来得及出来端进去,就被你家主子大呼小叫地惊扰了办公,若不是因为小吴子去请你家主子,万岁爷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奴才都没有,何至于非要坏了规矩由无双进去端茶,平白地毁了万岁爷的清白!”

什么?苏大总管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刚刚分明是苏培盛对无双千叮咛万嘱咐,左一句无双,左一句“你服侍就寝的时候,一定多长点儿脑子”,右一句“这可是你一辈子最关键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呢”,还说什么“一步是天堂,一步是地狱”……她青莲难道是眼睛瞎了,连耳朵也跟着聋了?再说了,当时又不是她一个人亲眼目睹,小吴子和她家主子可是全都在场,要不然她家主子也不致于被气得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见青莲仍是一脸发懵的模样,苏培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为了尽快了结免得皇上陪他们一同挨冻受寒,尽管是当着皇上的面,他也不由自主地吹起胡子瞪起眼。

“你还不明白?本总管告诉你,若是你胆敢将今天晚上的任何消息走露了半点风声,再加上唆使主子私闯万岁爷寝宫的罪名,你明天就别想鼻子眼儿还能出气儿!如果你能缝好自己的嘴巴,当好瞎子聋子哑巴,本总管就能保你平平安安,都听明白了没有?!”

这一回青莲算是彻彻底底地被苏培盛镇唬住了,不管有没有搞清楚原委,嘴上可是一秒没停地回道:“明白,明白,奴婢全明白。”

皇上见状知道青莲本就不是太有心计之人,现在已经完全被吓懵了,他和苏培盛担心的情形应该不会发生,于是挥了挥手道:“赶快按照朕的吩咐去办差吧。”

随着众人分头办差,寝殿终于又恢复了清静,只剩下小吴子一个人陪伴在皇上的身边,见皇上衣衫单薄地立在院中,小吴子赶快劝道:“万岁爷请赶快回屋歇息吧,天寒风凉,别吹坏了身子,过两天就要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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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9章 圣心难测

按照原本的计划安排,明天就要启程前往遵化的,然而皇上为了贵妃娘娘,竟是将行程推迟了两天,小吴子一开始很是不解,然而待到晚上他亲眼目睹了正当盛宠的老姑娘被皇上暗算一番,丑态百出之下含羞带恨昏死过去,即便如此,也仅仅是由青莲服侍退下,仅仅是派出了一位太医前去诊治,而备受冷落的风寄燕然却是连高无庸都守候一旁,所有太医们全部严阵以待。小吴子能够做到近侍替班奴才的位置,自然也是极聪明之人,眼见此番情景,虽然其中很多的来龙去脉仍是搞不清楚,但也是心里大致有了一个数:看来万岁爷真真的是一个念旧情之人呢,年主子做了那么多有违妇道、有违母仪天下之事,万岁爷仍是既往不咎,法外开恩,这不是念旧情还能是什么?都说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而皇上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如此的情深意重,若是普通常人也就罢了,偏偏他家主子是个帝王之尊,此事到底是好是坏,一时间小吴子也判断不出来了。

不管未来是好是坏,关键是当下他该如何做?委实是难为透顶!刚刚小吴子已经劝了皇上进屋歇息,然而皇上就好像压根儿都没有听见似的,依然呆呆地立在院子里,不肯挪动半步,这让小吴子心中干干地替主子着急,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结果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只见苏培盛从不远处走过来,此时此刻,在小吴子眼里,前方走来的岂止是他的苏大总管,简直就是他的大救星!

因为圣驾面前不敢高声喧哗,小吴子只得是脚底抹油,悄没声儿地一溜烟迎到苏培盛面前。

“大总管,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万岁爷一直就这么立在院子里,小的劝了不下好几回,万岁爷根本理都没有理会小的一声,真真的是要把小的给急死了。”

“什么?万岁爷一直就在院子里来着?”

“可不是!自从您们几个走了之后,万岁爷连半步都没有挪动过呢。”

苏培盛一听这个情况,也是禁不住地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原本他一直笃定皇上在风寄燕然兴师动众地为贵妃娘娘又是遍请太医又派高无庸亲侍,不过就是为了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看罢了,免得落下一个皇家冷酷无情的恶名,然而刚刚针对老姑娘的那一出戏唱完之后,连苏培盛都被弄糊涂了,这出戏未免也演得太过逼真了吧!皇上那可是一朝天子,虽然也需要畏惧世人的口舌,但是做样子不就是走过场吗?现在看来,情况却是太过反常了,皇上居然连小吴子和他苏培盛这种心腹中的心腹奴才面前也要小心谨慎、万分提防,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其实此前皇上向他暗授机宜,向老姑娘布下那个**阵的时候,不要说霍沫被绕得失魂落魄,就是苏总管也是心惊胆战,特别是利用无双将霍沫ci ji得差点儿气绝身亡那一幕,令他在暗暗赞叹皇上谋略计高一筹的同时,也是为自己曾经将赌注押在霍沫的身上而惊出一身的冷汗。已经无需多问多想,霍沫已经是被皇上打入冷宫无疑。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不但事先没有半点征兆,而且以老奸巨滑著称的苏培盛都没有看出来半点端倪,可见事态已经是相当的严重。为此他先将霍沫那边的事情料理清楚,又将青莲连唬带吓一番之后,赶快忙不迭地跑了回来,本是想从小吴子的口中探探口气,却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么长时间之后还没有回到屋里!这个结果对苏培盛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霍沫那边的赌注押错了,皇上这边的心思还没有看透,贵妃娘娘的病情没有得到任何好消息,一时间他只觉得焦头烂额、无所适从。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皇上的面前。

“奴才给您请安了。”

“嗯,都安顿好了?”

“回万岁爷,都安顿好了,您就放一万个心吧。青莲那奴才虽然不知轻重深浅,不过奴才刚刚又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早已经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定是不会兴起多大的风流。老姑娘那里,太医也已经看过了,没有大碍,开了安神的方子,好好养着呢。裕嫔娘娘那里,奴才也打过招呼了,娘娘答应会好生帮着照应的……”

“年主子那边怎么样了?”

皇上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培盛就怕说到风寄燕然,所以才喋喋不休地向皇上表功,可皇上那么精明之人,岂是苏培盛耍的这点儿小聪明就能骗得过的?当即就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直击问题要害。

此时此刻,苏培盛这叫一个庆幸万分,幸亏他看出了一些异样,早做了些打算,否则的话,现在岂不是会死得非常难看?

“回万岁爷,奴才刚刚回来的路上,先绕到风寄燕然一趟,问了高无庸,高无庸说暂时还没有年主子的新消息,若是有了新消息,一定立即亲自前来禀报,请您务必安心,一则有他还有那些太医们值守,二则您也要注意龙体安康,不然的话,还要太医们分出更多的精力来服侍您,娘娘那边自然是要消弱力量了。”

苏培盛的老奸巨滑确实不是浪得虚名,风寄燕然他确实是亲自走了一趟,贵妃娘娘那边也确实是没有任hé xin的消息,但是那番话却并不是出自高无庸之口,而是出自他苏培盛之口。只是苏大总管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主动将功劳让予他人了?非也!那是因为他早早就揣度好了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现在对贵妃娘娘的病情万分担忧,还将高无庸派了过去,因此这番话由高无庸说出来,皇上会更容易接受罢了。反之亦然,如果当时派去坐镇风寄燕园的是他苏培盛而不是高无庸,那么这番话由他苏培盛说出来,皇上会更容易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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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0章 早做打算

果然不出苏大总管所料,皇上听了之后,没有再难为他,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大踏步地回了房里。小吴子见苏培盛一出马立即解决了他半天都没有解决得了的大难题,当即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圣驾面前不便多说,只能是赶快投去感谢的目光,暗暗做了一个多谢的手势,就赶快追着皇上的脚步进屋伺候。

出乎小吴子的意料之外,即便是回了房里之后的皇上也没有再难为他,而是按部就下班,像平时那样该批公文批公文,该歇息就歇息,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至此,小吴子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放下来一点,忍不住又将苏大总管暗暗钦佩一番,一并又感慨万千:怪不得人家是大总管,而他自己却只是个小奴才呢。

这一夜总算是平安无事度过,因为精着十二万分的心值守了一夜,小吴子自然是累得头发昏眼发花,幸好第二天一大清早无双就极有眼力劲儿地早早过来帮他,小吴子总算是得了点儿清闲功夫喘了口气儿,结果这口气还不待他喘匀实一会儿,就突然听到远处响起了乱乱的脚步声,结果他刚探出头来张望,就见来人已经直接冲到了他眼跟前,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无庸与苏培盛二人,而且他们的脸上一个凝重,一个惊慌,把小吴子当场惊得连一声招呼都堵在嗓子眼儿里没能说出口,眼睁睁地望着他们急急地冲进了屋里。

“启禀万岁爷,奴才有要事相禀。”

无双正在服侍皇上洗漱,见这二人“来势汹汹”,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朝一边闪了闪身子。而皇上也与小吴子、无双二人一样,都没有料到苏培盛和高无庸两个人这么早就齐齐地来到他这里,而且还是“有要事相禀”,当即一颗心就禁不住地沉了下去。

“什么事儿?这么大清早儿就堵到朕的门口来了?高无庸,朕不是要你好生服侍贵妃娘娘吗?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能擅离职守!”

“启禀万岁爷,奴才没有擅离职守,奴才就是来跟您禀报娘娘的事情……”

“噢?娘娘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你怎么不早说?那,朕没功夫跟你说话,朕这就去看看娘娘去……”

“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

高无庸见状扑通一下子跪在了皇上的面前,而且不但高无庸跪下了,连苏培盛也一并跪了下来,见此情景,小吴子和无双二人虽然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但是见苏大总管都跪下了,知道此事定是极为重大,原本就被吓得说不出话的二人于是也紧跟着赶快扑通一下子跪在了他们的身后。

皇上见些情景当即是吓得面如土色,更是禁不住地勃然大怒。

“你们都跪下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还不赶快说,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苏培盛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早晚晚他们都得被皇上责罚一通,早说清楚了,早死早托生,于是只得是硬着头皮答道:“请万岁爷息怒,年主子还在还……”

“现在还什么?”

苏培盛虽然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奴才,然而这个时候额头上却也是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然而他连擦都不敢擦一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脑门子的汗都已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而是战战兢兢又格外心虚地继续回答皇上明显已经含了盛怒的问话。

“年主子现在还好,只是,刚刚几位太医给年主子诊治了一番之后找到奴才,让奴才给您先递个话儿,娘娘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恐怕是,是,要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早做什么打算?”

其实皇上见到他们二人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妙,然而他又不想面对这个现实,一昧地心存幻想,一昧地逃避现实,因此明明知道他们是前来禀报冰凝病情的,却还要故意责备高无庸擅离职守,明明知道他们带来的不会是好消息,却还要故意问他们“娘娘醒来了?”,明明知道“早做打算”的含义是什么,却还要故意装做不知“早做什么打算?”

苏培盛和高无庸二人见皇上明知故问,当即是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死”是世人非常最忌讳的字眼儿,皇上死了叫驾崩,太子死了叫驾薨,王公贵族死了叫薨,当朝大臣死,叫卒。再下级死,叫不禄。和尚死叫作圆寂,道士死叫作羽化,měi nu死叫作香消玉殒,等等,连民间都这么忌讳的事情,在等级尊卑的皇宫里,不要说“死”,就是跟“死”沾边的那些委婉说法都不能说出口。可是现在皇上明明知道他们的意思是什么,却还要追问他们“早做什么打算”,这简直是要了他们二人的命了,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反正不开口是错,开了口更错,那索性就不开口吧,免得雪上加霜,给自己讨来一个死无葬自之地的恶果。

皇上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可是他若是不无理取闹,又如何接受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呢?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太多,错得连请求她原谅的勇气都没有,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这么狠心,不给他一个机会,不让他再看到她一眼,不让他亲口说一句“对不起”呢?老天爷这是在惩罚他吗?惩罚他的自私自利,惩罚他的自以为是,惩罚他的自不量力!

终于他尝到了苦果,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没有想到冰凝会一病不起,从来他都是担心自己会早早地离开她,留她和六十阿哥孤儿寡母生活在这世上,让他放心不下,走得不踏实心安。然而命运弄人,换作谁能够想得到,年纪轻轻,比他小了二十多岁,今年也才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冰凝竟会走在他的前头,真真地应验了那句“黄泉路上无老少”的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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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1章 奴才来做

皇上因为苏培盛那句“早做打算”而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其实这是一个“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到来的命题,不要说皇上,就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想到,“意外”会第一个降临,而且是降临在年纪最轻的贵妃娘娘身上。

虽然说冰凝一直都是病秧秧的身子,但是谁也不会将“死”与她联系在一起。一则是她每一次生病都能够化险为夷,每一次遇难都能化队为夷,不论是福宜阿哥过世的时候得了失心症,还是摔断了腿被安置去了别院差点儿落下残疾,哪一次不都是逢凶化吉,反而更加受到皇上宠爱?因此人们在脑海中已经固化了一个概念,那就是冰凝无论遇到什么难事,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够顺利度过,这一次当然也不应该例外。

二则冰凝最为年经,最为美貌,也最有才华,却偏偏是天妒红颜,早早地离开人世,要知道前朝的那些太妃太嫔们还一个个都身康体健,活得好好的,而她年纪轻轻,才刚刚入主后宫,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要撒手人寰,眼看着那么聪明可爱的六十阿哥就要没了亲娘,想必任何一个人都会不忍心,都会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都会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连旁人都觉得这个结果实在是难以接受,更不要说是与冰凝夫妻多年、相亲相爱的皇上了。此时此刻,他是多么的后悔,又是多么的自责,更是恨不能时光倒转,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切都从头来过,即便是不能一切从头来过,至少最近这一年的时间,他真心真意地恳求老天爷,还给他这一年的时间,还给她一年的公平。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悔之晚矣!因而他再也不想与这些奴才们费什么口舌,而是直接抬脚,直接三步两步冲到了门外。

皇上这个突然的举动将屋子里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吓糊涂了,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因此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跪在这里领罪,还是应该追上去服侍在皇上的身边。还是苏培盛反应快,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就立即做出了决定。

“小吴子和无双二人继续跪在这里等万岁爷消气,高无庸跟我赶快去万岁爷身边伺候。”

然而当苏培盛和高无庸二人起身追到门外之后,哪里还见得到皇上的半点影子?除了呼啸而来的寒风就是嚓嚓作响的枯枝,两个人一下子全都傻了眼。

“天啊!万岁爷没有穿风披呢!”

高无庸这么一说,苏培盛也立即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不是,皇上刚刚是抬脚就走的,这可如何是好?

“你回去速速取来披风,我先去追上万岁爷。”

“那我取了披风到哪儿找您和万岁爷呢?”

“你这是傻了还是呆了?万岁爷去哪儿我不就去哪儿吗?这还用问?”

高无庸回身进了屋随便抓了一件披风就又冲了出来,远远地见苏培盛走在前头,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下,就脚步不停地往前追,然而苏培盛也是急了,尽管身胖体沉,却是任由高无庸用尽了力气也是没有能够追上,于是这二人一前一后脚上犹如踩了风火轮一般,急急地走在园子里。沿途的大内侍卫和那些当差的奴才们则是目睹了先是皇上独自一人,后是两个奴才一前一后紧追不舍的怪异场景,又联想到昨天的种种传闻,再看到三个人的方向都是直奔风寄燕然,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种大事不好的预感。

再说苏培盛和高无庸二人就是到了风寄燕然的大门口都没有见到皇上的身影,当即心生疑窦,两个人全都是气喘吁吁,又全都是齐齐地止步不前。

“大,大总管,万岁爷,万岁爷,真的是来这儿了?”

“你问我,我,我问谁?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那怎么办?进还是不进?”

两人正犹豫之际,只见风寄燕然的大门呀的一声就开了,看门小太监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

“大总管,高公公,可自是把您们给盼来了,万岁爷都到了好一阵子了,左等不见您们,右等不见您们,急得齐公公都没招了,这会儿正跪在万岁爷面前……”

一听这话,苏培盛与高无庸二人连跟守门太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急冲冲地进了园子里,也不用人带路,就直接朝前厅而去,果然,绕过影壁之后,远远地就见一众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都齐唰唰地跪了满满一个院子里。

然而苏培盛却没有再继续朝前厅走,而是绕过了一众太医们,直奔右侧的月亮门而去,待穿过月亮门就来到了贵妃娘娘的寝室所在地,果不其然,小武子正直直地跪在房门口。见到苏培盛和高无庸二人,齐公公仿佛见到了大救星一般,然而这个激动之情也只是一瞬间的情绪激动而已,因为他知道,现在除非他家主子醒来,否则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救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

苏培盛见状,也是一愁莫展,可谁让他是大总管呢,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够“冒死进谏”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闪身进了屋里,才只见了一眼外屋的情景,当即是吓了一大跳,只见包括月影,还有湛露和凝霜二人,全都齐齐地跪在屋子当中,却是不见皇上的身影,不用想他也知道,皇上一定是在屋里陪贵妃娘娘,弄得他是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明白。

前些日子他一直认为皇上是打算要对娘娘“亲自动手”,然而从昨天晚上惩治霍沫到今天早上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现在见皇上将所有的人都支使出去,独自留在冰凝的房间,苏总管登时又觉得皇上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可疑,生怕皇上高贵的双手被冰凝与玷污,急得他顾不得失礼,一个健步就朝里间屋子冲子过去,同时急急劝道:“万岁爷,奴才来晚了,这事儿让奴才来做就行了,让奴才来做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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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2章 年府女眷

苏培盛一边说着“让奴才来做就行”一边就冲到了房门口,然而眼前的情景却是令他当场差点儿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只见皇上的双手包裹着冰凝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不管是呆望着冰凝的皇上,还是双目紧闭的贵妃娘娘,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犹如两尊石塑似的。

见此情景,苏培盛吓得是双腿一软,也直挺挺地跪在了房门口,浑身上下不停地淌冷汗!因此刚刚他的这个跪在房门口不仅仅是出于尊敬,更是出于吓破了胆!因为皇上根本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亲自动手想要结果了贵妃娘娘的性命,而是无尽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的女人,而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居然是“这事儿让奴才来做就行了!”他这不是以下犯上,死罪一条吗?

就这样,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苏培绝望地“等死”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双腿跪得开始发麻之际,那两尊石塑依然是纹丝不动,但其中一尊却是开了口。

“传朕的吩咐,去年府请女眷进园送娘娘一程。”

天啊!皇上开口非但没有赐罪他苏培盛,还吩咐去年府请女眷,这意味着什么?一是他苏大总管又逃过一劫,二是皇上终于接受了贵妃娘娘不久于人世的现实,不用他费尽口舌相动,主动开始料理后事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用因为皇上迁怒而受皮肉之苦了,简直是双喜临门呢!大喜过望的苏培盛立即对皇上感恩戴德一番。

“多谢万岁爷开恩,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苏培盛不敢怠慢,将皇上的这个最简单不过的吩咐亲自布置下去,又千叮咛万嘱咐一番,待一切都万无一失之后,这才又急急地赶回来复命,结果进门之后见到的情景令他当即又是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在他办差的这段时间里,皇上竟是一动都没有动,不但握着贵妃娘娘的那双手没有挪动分毫,就连望向娘娘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苏培盛从九州清宴追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后来他又是跪了半个多时辰,又是办差好半天时间,前前后后的时间全加起来,皇上竟然一个姿势保持了一个多时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眼前的皇上分明是对贵妃娘娘一往情深的模样,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将年二公子往死里整,将年家弄得那么惨,还将娘娘打入冷宫,又另外宠幸老姑娘……还是说因为贵妃娘娘人之将死,终于令皇上幡然醒悟、悔不当初?

苏培盛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怎么看皇上都不像是要亲自动手结束贵妃娘娘性命的样子,对于这一点的判断失误,苏培盛很是心有不甘,毕竟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老手,竟然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还冒冒失失地说出“这事儿让奴才来做就行了”的话来,真真的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尽管皇上现在正值失魂落魄之际,根本就顾不得与他计较,但他也算是留了一个结结的把柄在皇上的手里,指不定哪tiān huáng上看他不顺眼,想起来这档子事情,就要借口大作文章呢,真真的是祸从口出、后患无穷!

因为自己的贸然之举,苏培盛简直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于是在心惊胆战中又度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而屋子里的两尊石塑也是继续纹丝动地保持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劝皇上,生怕一句话没有劝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因而也就任由他不吃不喝不歇地呆在这里。

就在众人双腿跪得已经快要没有了知觉的时候,突然间就听门外响起了小武子的禀报之声。

“启禀万岁爷,年府女眷前来进见。”

一听这话,还不待苏培盛开口,就见皇上噌地一下子站起身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来,同时急急地吩咐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随着声音才刚刚落下,就见房门轻启,先是小武子帮着挑开珠帘,紧接着两个女人的身影闪了进来。皇上是见过年老夫人的,在冰凝生福宜阿哥的时候,年夫人进王府伺候过冰凝坐月子,后来冰凝因为福宜阿哥过世而得了失心症的时候,皇上以为冰凝是在骗他,又特意将年老夫人请到王府亲自验证,所以对于年老夫人长得什么样子,他是非常清楚,然而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年近五十,明显是富贵人家太太的模样,一个却非常年轻,至多只有三十岁甚至不到,神态打扮虽然没有前一个贵气,但也像是丫头使女,只是居然没有一个是年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皇上本来就是天生一副不怒自威的贵胄之气,现在又正是冰凝病重之际,见到来人竟不是年老夫人,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就带上了一股怒气,吓得来人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臣,年徐氏,年希尧之妻,给万岁爷请安。”

年杀尧的妻子徐氏!听见徐氏战战兢兢的回复,皇上这才回过味儿来,年老夫人未能进园子探望冰凝,定是因为听到噩耗一下子病例了,徐氏是年府长媳,自然是由她代替年老夫人送冰凝一程。另外“长嫂如母”,身为长媳的徐氏年长冰凝二十多岁,在冰凝的成长中也是或多或少地扮演了类似“母亲”的角色,因而由她前来探望也算是情理之中。

徐氏的身份清楚了,那么另外一个人呢?总不可能是年羹尧的妻子,一个罪人之身,怎么可能前来面圣?再说年龄也不相符,可又不是丫头使女打扮,年家还有什么样的女眷能够有资格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进园陪伴冰凝呢?

“另一个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难道还非得要朕亲自来请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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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3章 张王之氏

皇上本就是个威严之人,现在又是一句“难道非得要朕亲自来请你吗”,直接将另外一个女眷吓得心惊肉跳,然而在吓得胆战心惊之际,她又觉得此情此景好像在哪儿经历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产生。可是想想她又觉得不对,这可是大清国的皇上,她一个小小的臣子可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有幸得见一面,怎么可能似曾相识呢?

“回万岁爷,臣,张王氏,给万岁爷请安了。”

“张王氏?”

来人一个张王氏,直接将皇上弄懵了!那年徐氏是年府长子年希尧的嫡妻,而这张王氏是何许人也?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年家派这么一个女人来陪伴冰凝,这是敷衍轻视,还是……皇上想到这里,登时一股怒气腾地一下子就直窜头顶!

“大胆张王氏,你与娘娘是何干系!”

然而皇上一句怒气冲冲的“大胆张王氏”非但没有将眼前的这个女人吓倒,反而又地一步ci ji了她,令她刚刚产生的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更加浓重、更加清晰了许多!以致于一进间竟然忘记了君臣之礼,那个几乎低垂到双膝上的脑袋在条件反射的作用下不由自主地猛地一下子就抬了起来。

这一抬可是不要紧,怒气冲冲的皇上一下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在强烈的ci ji之下,当即是差点儿惊呼出声!若不是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了嘴巴,这个“惊动圣驾”的罪名可就是足足实实地落下了。

皇上见这个女人如此大胆,原本就是怒气冲冲,现在已经变成了怒不可遏。

“哪里来的大胆刁民!竟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无礼!”

这句话,从一国之君的皇上口中说出来,原本应该是具有“一声怒呵、吓退众人”的威严,这句话的前半句确实是起到了这种威慑力量,然而后半句话,连皇上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不论语气还是声调都明显虚弱了许多。

不就是一个乡野村姑、刁民一个吗?朕连千军万马都不曾害怕过,连老八、老十四那样的对手都不曾心虚过,怎么在面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的时候,竟然会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皇上不解,年府的那个年轻的女眷也是极其不解,明明自己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过面圣的机会,可是为什么见到皇上之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然而这绝对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又是面对威严的帝王,因而年经女眷也只是心里头暗暗闪过一线光芒转眼就又被她自己给生生地掐灭了。

可是老天爷却偏偏不让她遂愿,好不容易才掐灭的微弱火花,在皇上这句气势强劲的“哪里来的大胆刁民”面前,登时就土崩瓦解了,不是她想要攀龙趋凤,也不是她对皇上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是想要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倒贴自己,只是眼前的这个场景,以及皇上那怒不可遏的语气和表情,就像是天空中突然打响了一个炸雷似的,在她的脑海中突然间炸开了一个记忆的缺口。

其实也不能怪她直到现在才开始有了一点点后知后觉,毕竟她是一介平民,突然间接到贵妃娘娘病危的消息已经是被打晕了,又是突然间要进园面圣,忐忑不安、诚慌诚恐的情绪是必然的。她虽然也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之人,但是面圣之事却真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因而在万分悲伤的情绪中,她除了对皇上心存敬畏,小心谨慎地紧随徐年氏之外,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惦记冰凝的病情之下。

然而她也是万万没有料到,竟会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出来!原以为可以躲在年徐氏的身后,替年老夫人进园,好好陪伴冰凝一程,却是做梦都想不出来,竟会与皇上来个短兵相接!贵妃娘娘不是被皇上打入冷宫了吗?因此不用想她也知道,整个风寄燕然一定是一番凄凄惨惨的景象,娘娘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奴才没有,医家没有,就只有月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候在主子的身边,苦熬等死。

因此年轻女眷这一路上想的全都是进了园之后,如何好好地陪一陪可怜的贵妃娘娘。可是进园之后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整个园子虽然也是如她所料的一样,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气氛之中,然而不要说奴才如云,更是跪了满院子的大臣,不用问也知道,这些大臣当然不是文官武将,而是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们。

就在年纪女眷嗔目结舌之际,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居然见到了皇上!而且还是在娘娘的内院寝宫!更是被皇上犀利的目光所捕获,刨根问底她来者何人!然而她即使是已经报上了姓甚名谁,皇上仍是不肯放过她,还要问她与娘娘有何干系。这是她最害怕的一个问题。若说是年府的老妈子,不用想都知道,一定不会被皇上允许,若说是其它人,她哪儿敢假冒旁人?

原来年府接到园子小太监传来的皇上圣旨的时候,谁都没有料到皇上会亲自坐镇冷宫,以为只是为了装装样子,走走过场,免得被人笑话,才不得不格外开恩,允许年家女眷进园陪贵妃一程,因此在商量人选的时候,果然与皇上所料不错,尽管年老夫人极其想来看女儿最后一面,可是随着年二公子被押解进京城,同时将被满门抄斩的风声愈传愈烈,老夫人早就是忧思过度,一病不起,再又听到冰凝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当即昏死过去,一家上下忙着请医生抢救,老夫人就是想进园也是人事不知了。

即使老夫人没有病倒到人事不知的程度,年徐氏也是必定要进园陪伴冰凝的人员之一,毕竟是长媳长嫂的身份。然而年徐氏总不能一个人进园吧,一则多个人多个商量,二则年家再是败落,也不至于连个女眷都寻不出来,那岂不是要让外人笑掉大牙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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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4章 进园人选

进园陪伴贵妃娘娘是皇上给予年家天大的恩典,年家就是为了撑门面也要至少两个女眷同行,现在年老夫人病得不行,年二公子的妻妾都是罪人身份,年大公子除了徐氏之外,也还有其它的妻妾,莫不如再寻一个妾室陪同徐氏?

年老爷虽然今年已经是八十高龄,但毕竟曾经是官至二品的官员,见多了官场上的风浪和人间的冷暖,面对年家由盛极一时到衰败不堪以及二公子二女儿接二连三传来的噩耗,他的心里自然是悲痛万分,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他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大主意还要由他来拿,绝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倒下去,因此最终由他拍板决定了由张王氏陪同年徐氏一同进园。

整个年府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年老爷拍板的结果竟是这样,自然是全部都被惊得目瞪口呆。别的人再是惊诧万分,老爷发话了,一个个全都是不敢多嘴多舌半个字,然而年希尧大公子却是不会把话藏在肚子里。二公子最是疼爱他们的小妹妹,他大公子的疼爱一点儿也不少,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当然是不想给冰凝再多招惹上一分祸患。

“她?她凭什么名分进园?”

“不管什么名分,她是凝儿最在意的人,现在机缘巧合在咱们府里,能够送凝儿一程,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年老爷虽然八十有一,但底气十足,声如洪钟,字字句句都透着一家之主的威严。大公子的担心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因此他仍是坚持持怀疑态度。

“就算是天意,可是园子里是什么地方?那个地方连聪明伶俐的凝儿都争斗不过,到头来还是落得一个误了卿卿性命的结果。现在凝儿已经是时无多日,您冒这么大的风险让她过去陪伴,万一被园子的人挑了错处出来,岂不是给凝儿又罪加一等?”

“凝儿现在还怕什么罪加一等吗?就是罪加十等又能怎样?她已经被打入冷宫,连性命也是即将不保,该受的罪她全都受了,又不是因为少了罪状她就能够捡回这条命,再多十桩又何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时无多日,何不让她在这辈子的最后这点功夫里,活得高高兴兴一点儿?

其实若是问了凝儿,想必凝儿也是希望她能过去陪一程吧,玉盈不在了,你娘就是没有病倒,凝儿也定是不愿意让你娘亲眼所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状,而凝儿与她自幼感情深厚、情同姐妹,由她陪你贱内一同入园,自是最好的法子了。

希尧,不是爹说你,你学问不少,可是胆量太小,样样事情都是前怕狼后怕虎,所以才会样样事情都做不出多大成就来,虽然这样最是稳妥,可是却不像咱们年家的人呢。虽然你二弟二妹的结局都不尽人意,可是他们兄妹二人却都是有胆有识,有傲气也有傲骨,只可惜命运不济、天妒英才……”

说到这里,年老爷是浊泪纵横,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大公子见状,知道他父亲的态度已然是极为坚决,而且又谈到那兄妹二人的事情,生怕母亲才病倒,若是八十多岁高龄的父亲也同时病倒一命呜呼,那他们年家的天可就真的是塌下来了。

“父亲大人,请您莫再伤心,儿子知错了,儿子这就吩咐下去,让她赶快去收拾准备,即刻进园子去。”

“好,好,另外,为了稳妥起见,你就告诉她,让她暂时以你的妾室、凝儿小嫂子的名分进宫,反正凝儿这个时候也是幽居冷宫,万岁爷定是不会见到她的,更不可能问起你的情况。或许倒是有可能会撞见皇后娘娘,不过这倒也不用怕,娘娘对你的家室不甚了解,所以还是很好蒙混过关的。

另外她从前在咱们年府见的世面可是不少,这些年走南闯北更是大长阅历,而且她天生也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想必定是能圆圆满满地办成这件差事,爹都能够想象得出来,若是凝儿见到她过去陪伴,一定会高兴极了,说不这病也会即刻好了三分。自己养的女儿爹哪里会不知道,凝儿的病多半是在心里头,为了你二弟忧思过重,才导致气血两亏,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心病还要用心来医,吃多少药都没有用,若是这件事情真的能够让她高兴起来,换换她的心气,真的是要比吃上一百副药都有用呢。”

“父亲大人,您的话儿子都记在心里了,只是功夫不多,先去把差事办好了,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去吧,快去吧,爹是真的老了,竟是把这个事情记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回年老爷可真的是失算了,本以为早早被打入冷宫的冰凝孤单凄惨地躺在冰冷的屋里等死,却是没有料到最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发生了,直接撞到了皇上的枪口之上!

大公子虽然不如二公子官高权重,但是年家长子,在朝中也是有一官半职之人,另外大公子也不是一般的朝臣,而是因为冰凝的缘故成为了皇亲国戚,按照辈份来讲,他还是皇上的大舅哥,由于冰凝在皇上的心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因此皇上对年家的情况极为熟悉,不说如数家珍也几乎是倒背如流,尽管他对二公子的家事底细更为了解,但是大公子有几房妻妾几个子嗣,皇上还是相当的清楚。

正因为皇上从前对年家太过关心太过关怀,以致年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他全都是了如指掌,却是害苦了张王氏。若她仍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口供,声称自己是大公子年希尧的妾室,那可绝对逃不过皇上的火眼金睛,除非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是年王氏,而不是张王氏。若她以自己才刚刚被大公子收做了偏房为幌子也是一样说不过去,因为这种有实无名的女人,地位身份极为低贱,绝对不能享有至高的荣耀进园陪伴贵妃娘娘,年家也是大官宦之家,怎么可能不懂得这个礼数和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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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5章 认出皇上

现在的张王氏被皇上步步紧逼,已经逼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事先商定的法子不能用了,真若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的话,自己就是被新收的偏房,那可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紧急的情形之下,她再是见过不少世面,但也不是聪明绝顶之人,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想得出来新的法子?一时间她是冷汗淋漓、颤抖不已,结果又遭皇上一句“大胆刁民”的当堂怒斥,当即是吓得是魂不附体,条件反射之下竟然抬起头来!

要知道就是身为皇后娘娘的yǎ si琦也是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视皇上,更不要说身份低贱了上百个等级的张王氏,然而由于她已经被皇上的步步紧逼吓破了胆,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规矩礼数全都忘了一个精光,就这样脸色煞白、神情绝望地望向面前的圣上。

皇上当然也是没有料到一介草民竟然是胆大包天,在被他怒斥之后,不说赶快收敛,低眉肃目,反然变本加厉到胆敢直视他的目光,简直是要反了天了!然而更让皇上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本来他是想要开口喊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张王氏直接拖出去,免得搅坏了这园子的风气,结果还不待他喊出口,反倒是张王氏抢在他的前面喊出了口。

“您,您,您是万岁爷?”

张王氏这话不就是废话吗?能在贵妃娘娘的园子里出现,还不是奴才太监打扮的一个大男人,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皇上原本就因为冰凝病重之事而心情极度不好,又见年家竟然派了个没名没分、来历不明的女人,这个举动在皇上眼里分明就是胆大包之举!想必年家一定是觉得大势已去,冰凝又是被打入冷宫之人,早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而且不仅是没有利用价值,更是会给年家增加祸患之人,唯恐避之不及。皇上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年老夫人不想触了yǎ si琦的霉头,为一个将死的女儿平白地给自己招惹上祸端实在是太不值当,于是就像打发要饭的那样,将这个身份低微的下人假冒年希尧的女人打发进园草草敷衍了事。

皇上最恨墙头草,也最恨被欺瞒,因此年家此举既是没有把贵妃娘娘放在眼中,也是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因此面对这个张口结舌的张王氏,他早已是怒火中烧。而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张王氏不仅仅是一介草民,更是个大胆刁民,屡屡冒犯他作为一个皇帝的尊严。由此也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曾经在那一对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年家兄妹面前受到过多少窝囊气。多重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皇上对年家的憎恨又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因此不难想像他此刻心中会是有多么的恼怒,情绪也是烦躁到了极点,恨不能将这张王氏立即就地正法了才好!

“朕看在贵妃娘娘的情面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你,却是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好歹,这是要逼着朕要对你出手,那朕就万全了你,来人啊,将这个大胆刁民立即给朕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开始,还是年徐氏被皇上问话的时候,张王氏就一直觉得对皇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正面交锋,也没有亲眼所见,就只当自己是头脑发热烧糊涂了。然而经过刚才与皇上言来语去的几个回合交手之后,她的这种感觉竟是愈发地强烈起来!居高临下的傲慢,咄咄逼人的姿态,简直是与她脑海中的那个人如出一辙!本还一度告诫自己,皇上哪里是她这种低贱之人能够高攀得起的?还是赶快收起这种胡思乱想,不要再给贵妃娘娘平添祸患了!然而树欲静风不止,皇上说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她,而她不也是一样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躲他吗?可是他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呢?特别是刚刚这一段话,完完全全地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合到了一起!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早已经是物是人非,张王氏的记忆也不是那么的清晰,然而她与记记中的那个人不是只打了一次交道,那个人既身份高贵,又气质不凡,既傲慢出奇,又冷酷无情,如此特点鲜明、气场强大,真真的是张王氏这辈子见过的最特别也最难对付之人,所以才会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因此即便是时间换成了这么多年以后的雍正朝,地点也换成了森严的皇家园林,人物的穿着打扮也换成了帝王模样,但是他的嗓音却没有半点改变,他的气质没有半点改变,他的傲慢没有半点改变!

张王氏几乎可以完全断定,眼前的皇上就是多年前交手多次的那个傲慢无礼又冷酷无情之人!因而她也就在突然之间一下子明白了当年那个人为什么会态度如此倨傲,因为她当时面对的不是普通官宦或是富贵人家,而是皇子阿哥,怎么可能与她这种低贱的臣民有半点好态度?

如果冰凝不是因为被打入冷宫,她不想娘娘含恨离开人世,如果不是还有聪明可爱的六十阿哥,她不想小阿哥因为年家受了牵连,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张王氏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此刻也不敢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在皇上面前造次半点,而是会选择将心中的疑团永远地埋在心底。

然而她一想到万一事情真的是她灵光一现猜测的那样,贵妃娘娘就是有恩于皇上之人,那样的话,即便是年家因为二爷而犯了死罪,落得一个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满门抄斩的下场,但至少贵妃娘娘和六十阿哥还能凭这个“恩情”有个立命安身之处。万一这一次娘娘不是真的重病,而是皇上对外假借重病这个托辞,实则是赐死了娘娘,那么这个曾经的“恩情”岂不是可以救娘娘一条性命,救六十阿哥于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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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6章 救命稻草

连张王氏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会是犹如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即便是皇上怒不可遏地下令将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的情况下,仍是临危不惧,奋不顾身,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几乎是要喊破了喉咙,就像是垂死挣扎之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稻草再是柔软,她也不能放弃微弱的希望。

“求万岁爷手下留情,民女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向您禀报,民女乃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您待听过民女的回话之后,哪怕是杀是剐都不迟,民女也任凭您处置。”

皇上早就是愤怒到了极点,再一听这话,更是气得怒火攻心、咬牙切齿。他还真没有见识过这么硬气的小小草民!看来他十几年前就小看了年家,十多年了,他可真是一点儿记性都不长,依然没有将年家放在眼中,现在看来,真是有点儿小瞧了这一家子。这张王氏虽然不姓年,但也是跟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但胆大包天假扮年希尧的女人,以一个没名没分之人的身份就敢进园陪伴高贵的贵妃娘娘,现在被他一语戳穿之后,还敢以有要事相禀为由,企图蒙混过关,保自己一命,真真的是胆大包天到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地步了!

“张王氏,你做梦也不要幻想着朕能轻饶了你!你胆大妄为,与年府狼狈为奸,犯下欺君之罪,十恶不赦,你就是说出大天去,朕也不可能轻信你的谎言!”

“万岁爷,求万岁爷,请听民女一言。民女知道自己人轻言微,但是民女之言并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为了救贵妃娘娘一命,还求万岁爷三思而后行啊!”

“什么?你说什么?你的这个要事相禀能救贵妃娘娘一命?”

皇上原本是不会相信张王氏半个字的花言巧语,然而却万没有想到她竟说自己能救冰凝一命,这可是一下子戳中了皇上的心窝子。其它他哪里知道,张王氏以为贵妃娘娘是被皇上赐死的,而不是真的身患重病,因而才会豁出命来将陈年往事重提一番。其实对于这个往事重提能否真的救了冰凝一命,张王氏自己也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眼前之人是不是百分之百就是她脑海中的那个人她也不能完全肯定,尽管只有八成的相似度,张王氏还是决定冒险一试,万一那个人就是眼前的皇上呢?万一皇上被感动了,放过贵妃娘娘一命呢?

当然有万一就有一万,或许她真的记错了,认错了,提出的陈年旧事皇上半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那她可就是实打实地犯下了欺君之罪,自己能否活命都是问题,更不要说救贵妃娘娘了。然而她还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冒险试一试,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都不想因为自己的放弃而堵死了贵妃娘娘生还的机会。

因此尽管她误会了皇上,以为他要赐死冰凝,但是好在皇上此刻时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冰凝的病情,一听说张王氏禀报之事可以救贵妃娘娘一命,心头的一团怒火当即是换成了急切之情。

张王氏见皇上的语气有缓,心中登时激动万分,于是即刻回道:“回万岁爷,草民确实是有要事相禀……”

“那你还磨磨蹭蹭做甚!还不快快说出来?你若再是这般拖延时间,朕现在就结果了你的狗命!”

皇上已经急糊涂了,也是被张王氏给气疯了,眼见着冰凝有望性命无忧,这个女人竟然还婆婆妈妈地左一句右一句,令又急又气的他禁不住大骂起来。张王氏虽然挨了骂,但是眼见皇上对她的这番话甚是有焦急,明显一副极其牵挂贵妃娘娘的模样,虽然心头又升起一团疑云,不过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她多想,赶快先验明了事情的真伪才好。

“回万岁爷,民女这就说,这就说。这话说来话长,那还是康熙年间,四shi bā nián……”

皇上以为张王氏说出来的重要之事是有什么奇珍异贵的民间药方可以供献出来,令众太医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可以迎刃而解,却是不想她开口就是“说来话长”,紧接着又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当即是将皇上的脸都气绿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他本来就没有好脾气、好情绪理会这个张王氏,结果现在又见她“故弄玄虚”,自然是认为自己上当受骗了,恨不能当即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才好。

“张王氏,你以为朕是这么好骗的吗?你若是有解救贵妃娘娘的药方,就立即交予朕,或许还能逃过死罪,若是没有药方,只是巧言令色,以期逃脱惩处,那你的如意算盘可就打错了,朕告诉你,不但活罪逃不了,死罪更是别想逃!”

皇上掷地有声之语虽然极是威严,极具震慑力,但是此时的张王氏已经把命都豁出去了,根本就是忘记了自己生死,她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门心思只想要将心里的那个谜团说出来,不管能不能救贵娘娘一命,只要她说出来了,哪怕皇上根本没有听进去,哪怕她自己因此而丢了性命,那也是死而无撼了,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无颜去见娘娘了。因此张王氏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皇上的怒斥一样,当然也根本没有听出来皇上这番话中传递出来的天大的好消息:贵妃娘娘是真的生病了,皇上是真的在担忧娘娘的病情,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生怕说慢了半丁点儿,没了耐性的皇上直接喊人进来将她拖了下去,于是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似地一口气儿说了下来,中途连口气儿都来不及喘。

“那年,民女服侍娘娘,从湖广总督府回京待选秀女,已经快要进城了,却是不想在路经宝光寺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场大火,娘娘天性是慈悲之人,当即命镖师前去救火,没想到,镖师全去救火了,只剩下了草民和娘娘二人,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分明是小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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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7章 婢女含烟

一听到宝光寺大光五个字,皇上的脸色登时大变,然而因为事发突然,连皇上那样从来都是处惊不变之人,此时此刻也是因为一下子脑筋转不过弯来而愣住了,以致忘记了制止张五氏,也忘记了立即惩处这个妄图用狡辩之术求得活命的大胆刁民,而是任由她一口气不歇地说了下去。

“娘娘见那小娃娃正独自一个人哭闹不止,眼看着身后火光冲天,一根房梁快要塌了下来,当即也是顾不得闺阁女子不得在外抛头露面的规矩,当即就下了马车。那时候娘娘是待选秀女之身,若是伤了身子,不说断骨折臂,就是哪儿留下个疤也是不能进宫当娘娘了,可是娘娘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冲进了火海,救出了小阿哥,民女紧赶慢赶地追在娘娘身后,竟是没有追得上,事后真是后怕又怕悔,若不是娘娘没有伤到身子,恐怕民女是要自行了断了才能抵得上这天大的罪过……”

原来这张王氏不是别人,正是自冰凝五岁开始就服侍在身边的丫头,名叫含烟。按理说含烟自幼服侍冰凝,在冰凝出嫁之后理当作为陪嫁丫头一并到王府去,只是年老夫人多方权衡利弊之后,终是担心她的年龄比冰凝大好几岁,若是进了王府之后除非一辈子不嫁人,否则的话根本陪不了冰凝几年就要出嫁,那样的话,冰凝在人生地不熟的王府里连个贴心的丫头都没有,岂不更是要受制于人、寸步难行?因此当即立断,决定用自己的两个丫头--吟雪和月影换下了含烟。对于含烟,年家也没有亏待了她,给她许配了一个好人家,嫁作商人妇,日子过得也算是平平安安,冰凝知道了之后,也是格外地心慰。

含烟是知恩图报之人,虽然远嫁他乡,但是与年家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就算是远隔千山万水,每逢过年过节都一定会送上丰厚的大礼,尽管她知道这些大礼在旁人家甚是丰厚,但是年家家大业大,根本就看不上她的这点儿小意思,然而她仍是十几年来一直不辍,因为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法子能够表达她的心意。至于冰凝,她再是惦念挂记,然而连年二公子都不敢与之书信往来,更不要说含烟了,生怕自己的一点点小过失给冰凝带来天大的灾祸。

当曾经的王爷成为帝王,当曾经的xiao jie成为贵妃娘娘,含烟着实是激动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以为她家xiao jie这辈子就可以永永远远地大富大贵下去,然而好景不长,才不过两年的光景,先是年家二爷被革职查办,接着就是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最后是整个年家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含烟得到消息之后哪里还能坐得住呢?当即是“抛夫弃子”、北上寻亲。好在她的夫君甚是明晓事理,也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在年家风光的时候,他也从中得了不少益处,现在年家倒台了,他并没有立即避嫌、撇清干系,更没有落井下石。特别是当含烟提出前往京城打探情况,为落败的年家搭把手、出把力的时候,他不但满口答应,还给了含烟1000两的银票,另外又请了四个镖师护送她北上进京。

1000两银子对于年家而言实在是称不上雪中送炭,此刻年家只是在政治上垮台,在经济上虽然为了年二公子之事散了无数的银财,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还没有到被掏空的程度,但是对于含烟千里迢迢、“抛夫弃子”,亲自来到京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之举,仍是万分感动。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对于年家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而含烟却是心怀大义、知恩图报,因此面对风尘仆仆从两广赶来的含烟,年家上上下下全都是感动得落下泪来。

于是含烟就在年家住了下来,里里外外、大事小事都竭尽全力帮衬着,结果这世上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含烟才来京城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前脚刚刚听到年二爷被打入天牢的风声,后脚就突然间接到园子传来的圣上口喻,宣年府女眷进园陪贵妃娘娘。

冰凝惹上“行刺”嫌疑的传言也传到了年家,众人自是不敢相信,冰凝再是性子硬、脾气差,但绝对不是行事鲁莽之人,就算是年二公子性命攸关,她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因此谁都不敢相信这个传闻,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结果就在众人为冰凝的命运担忧万分之际,随即又传来贵妃娘娘病重,圣上特别恩准年府女眷进园陪伴的口喻。

这个圣上口喻对年家而言哪里是什么特别恩典,简直就是给予风雨飘摇中的年家致命的打击。年二公子即将命丧黄泉的消息已经是令年家众人悲痛欲绝,而整个年府身份最高贵的贵妃娘娘竟是要走在二公子的前面,白发人同时要送走两个黑发人,不管是谁家父母,面对这个沉重的打击,都是难以承受,更不要说视二公子为家门荣耀,视二xiao jie为掌上明珠的年老爷和年夫人了。

年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连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直接昏死过去,只剩下年老爷一个人勉力强撑。因而在决定进园人选的时候,年老爷终是决定派出大儿媳和含烟二人,大儿媳徐氏毫无争议,而含烟从冰凝五岁起开始服侍她,她们虽然名为主仆,但是两个人从小一同长大,因此含烟在冰凝的心中占据的份量,绝对不是年家其它几个儿媳们能够比拟的。

年老爷最了解冰凝的心思,因此才会力排非议,坚持由含烟陪徐氏一同进园,然而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竟是无意间促成了含烟与皇上的不期而遇,从而揭开了十多年前的那段陈年旧事,揭开了那个阴差阳错的过往,这是幸亦还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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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8章 有物为证

就像机遇因缘从来没有对错之分一样,揭开事实的真相也无法用幸还是不幸来界定。如果人们一直都没有机会知道事实的真相,将错就错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然而现在的皇上已经没有了半点选择的机会,因为含烟一字一句的叙述将他重新带回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此前含烟的预料一点儿都不差,一开始皇上确实是没有了半点耐性,若不是她又冒死插话进来,现在早已经是被丢进了地牢里,只待二十大板之后能否幸运地活下来。然而就是她这个冒死插话,终于让皇上有机会听到了有关“宝光寺大火”的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情景。毕竟他早已经认定了救命恩人是婉然,并且根深蒂固在了他的执念里,现在突然间冒出来一个张王氏,突然间给他讲述了一个似乎合情合理的全新的故事,他不是应该立即制止“大胆刁民”张王氏的胡言乱语吗?他不是应该立即勃然大怒,痛骂她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吗?他不是应该立即一声令下,再加重刑罚打上她四十大板吗?可是他为什么任何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全都没有做,反而就像是被眼前的张王氏给迷惑住了一样,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含烟后面说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再听进去,只是在脑海中不停地反复地出现着那一天的情景,火光冲天的寺院,几乎哭昏过去的淑清,吓得匍匐一地的奴才,然后就是那个说话又冲又不懂规矩的村姑丫头,再然后就是安然熟睡、毫发无损、年方五岁的三阿哥弘时……

皇上不知道含烟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的嘴巴一张一合,突然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这样毫无来由地涌上了他的心头。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个女人的穿着打扮也从小村姑丫头变成满身贵气的妇人,但是那眉眼神态,还有面对他,不管是从前高高在上的王爷,还是现在号令天下的君主,都从来没有半点惧意的模样,真真的是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所以他才没有立即制止含烟,也没有继续斥责,更没有立即拖出去,而是任由她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完完全全地被含烟给迷惑住了,就像他的态度傲慢、冷酷无情给含烟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印象一样,含烟的临危不惧、气势冲天何尝不是也一样给皇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一个皇子阿哥,什么时候遇到过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奴才?又什么时候被伶牙俐齿的奴才狠狠地教训过?

一开始他没有认出含烟确实有情可原,因为时间过去太长了,不但她的样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皇上这大半辈子里见过的人成千上万,虽然当时印象深刻,但是过去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是淡忘了许多。然而现在含烟活生生地跪在他的面前,将那一日发生的所有情节一字不差地重述出来之后,令他的记忆闸门也突然一下子完全打开了,所以才会任由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大胆放肆、“口若悬河”般滔滔不绝。

还有什么需要怀疑的呢?虽然在皇上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地认定了婉然才是弘时阿哥的救命恩人,因此他们才会展开那一段美好又痛苦的情缘,可是含烟所说的第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他当天亲身经历过的,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当然是最有发言权,若说含烟编造了这些谎言,又怎么可能编造得一字不差?

“张王氏,如若你刚才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那朕就再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答错半个字,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朕绝对不会轻饶于你!”

含烟字字句句全都是实情,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自然是没有被皇上的这番话所吓到,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回万岁爷,民女所言字字句句千真万确,如若有半个字的差错,任由您处置。”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那你可是要听好了,你若真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就一定知道当时朕是交了一样物件在你的手上的,这样物件是什么?现在立即回答朕!”

含烟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当时交了什么东西在她的手上?不就是王府的一个令牌吗?当时的王爷以为她们主仆二人是攀炎附势的势利小人,见到王府的令牌两眼就会立即放出贪婪的目光。可实际上是什么情况呢?当含烟将令牌交到她家xiao jie手上的时候,冰凝就像是扔一块石头那样,直接将令牌扔进了角落里,双眼露出的不是贪婪的目光,而是鄙夷的神情。

哎呀,糟糕!当初谁能有先知先觉,知道这个令牌这么重要?竟然是潜邸的通行令牌!冰凝随手扔到一边,她也就随手收到一个木匣里,现在皇上若是要她拿出当年的物证来,她上哪儿去拿呢?若是因为她没有拿出这个令牌而被皇上误认为她在胡编乱造,这不是给娘娘惹出了天大的祸端吗?

含烟不是擅长隐藏情感之人,她的每一个神情和心思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而皇上又是极善察颜观色之人,此刻眼见这张王氏心慌意乱溢于言表,当即是心中一沉:怎么?朕的直觉也有出了偏差的时候?这个张王氏果然是在胡言乱语、胡编乱造,而朕竟然相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皇上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走了眼,更不愿意面对冰凝一会儿是救命恩人,一会儿又不是救命恩人的结果,当即面色又是极度地难看起来。

“大胆张王氏,你竟然胆大包天,胡编乱造,妄图欺瞒于朕,栽赃贵妃娘娘,你是何居心?又是受何人指使?”

含烟一听皇上果然误会了自己,又眼见着娘娘因为她而平白惹上祸端,当即也是急了,极为失礼地大声道:“求万岁爷明鉴!民女记得当初您交与民女的物件,是您府上的通行令牌,还要民女转告娘娘,可以到您府上讨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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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9章 冰凝先知

见张王氏回答得一字不错,皇上先是转怒为喜,继而又万分不解:“既然你记得朕交与你什么物件,为何你刚刚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

“回万岁爷,民女虽然记得您交了通行令牌,可是请您恕罪,民女现在实在是找不到那个通行令牌了,这些全都是民女的错,不干娘娘半点干系的,当初娘娘千叮咛万嘱咐,要民女一定收到这么贵重的物件,千万不能弄丢了,可是民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没有把娘娘的吩咐放在心上……”

听着含烟的这番话,前半部分皇上还有耐心仔细去听,到了后半部分简直是一个字都听不下去了。冰凝是什么人他最清楚,当初的救命恩人真若是冰凝的话,不用想他都知道,见到这个令牌她一定是不屑一顾地扔到一边去了,张王氏是做奴才的,自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连主子都不待见的物件她能待见到哪儿去?定是胡乱地收拾进什么地方,然后就记得一干二净了。现在他提出这个通行令牌的事情,张王氏因为交不出来而害怕给冰凝惹上灾祸才惊恐万分。

不得不说皇上的头脑实在是太过敏捷,思路也是实在是太过清晰,只凭含烟的神情都几乎猜出了事情全部的原委,不由得不佩服他的睿智。然而现在的他可能可厌恶更憎恨自己的睿智吧,因为随着他猜出事情原委的同时,突然间脑海中闪现出来一年前的情景,令他登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一年前年大将军正是风光一时无两之际,年家也是兴旺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皇上特意恩准年羹尧进京谒见,更是体恤冰凝思念亲人之苦,得到了连想都不敢想的回府省亲的机会。然而回府之后,皇上万万没有料到冰凝竟带了潜邸的通行牌回来,误以为是遭人陷害,向他澄清,而他呢?竟然因为一直都认为是救命恩人是婉然,于是误会冰凝是想借着婉然是救命恩人的契机,挽救已经大厦将倾的年家,挽救即将被治死罪的年二公子,殊不知,冰凝自己都不记得还收下过他的通行令牌,而他

由此更进一步印证了皇上此前的猜测,冰凝从来没有想过借令牌攀炎附势,可是他呢?在一年之前突然间见到令牌的时候,先是误会冰凝耍心机使手段,后又将他与婉然在宝光寺相遇的情形向冰凝和盘托出!而冰凝竟是没有提起半个字,他简直是天底下最昏的昏君!

不!不!不!

想到这里,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救命恩人从婉然变成了冰凝已经令他震惊万分,现在又突然发现他亲口告诉冰凝,是婉然而不是她,救了三阿哥。这对冰凝是多么的残忍!

被接二连三的突出其来打击得昏头转向的皇上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他不想让自己成为爱情的罪人,因此出于本能,他不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大胆张王氏,你满口胡言乱语,犯下欺君之罪,罪不可恕!朕实话告诉你吧,贵妃娘娘与朕一年之前就说起过这个事情,贵妃娘娘只字未提她曾经救过朕的三阿哥!现在你口口声声、胡言乱语、颠倒黑白,是何居心?”

含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讲出了实情非但没有替冰凝赢得救命的机会,反而惹得龙颜大怒,她更没有想到冰凝曾经与皇上说起过这个事情!眼见着皇上怒不可遏,生怕娘娘跟着她一并遭殃,吓得含烟是魂不附体、大声讨饶。

“求万岁爷明鉴,救万岁爷明鉴,民女字字属实,没有半句假话……”

“大胆张王氏,你以为年二进了死牢,婉格格早已经作古,年家老爷夫人不在京城,你就可以乱编乱造、欺瞒于朕?”

“不是,不是的,娘娘,娘娘可以作证的!”

含烟不说娘娘还好,一提到冰凝,简直就像是直接往皇上心上捅刀子一样。

“娘娘能替你作证?你这是陷娘娘于不仁不义!”

含烟这时候也是急红了眼,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冰凝的身上,她就算是一死了之,也无法赎清罪过。好在含烟还没有急糊涂了,突然之间就想到了一个人,当即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回万岁爷,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翠珠,翠珠,当时她还是婉格格的丫头,后来随婉格格陪嫁才去伺候的十四爷……”

翠珠?

听到张王氏提到了翠珠,皇上登时更是怒不可遏起来。

“翠珠?你以为翠珠跟随十四爷在遵化守皇陵,你就可以死无对质、胡言乱语了吗?好,朕就告诉你,这个如意算盘是彻底地打错了!”

“苏培盛,去将翠珠带到这里来!”

“啊?”

苏培盛还没有来得及回话,竟是又被含烟的惊呼失声抢了先。面对这么没有规矩的人,再看看她一脸惶恐的神色,皇上这一次出乎意料之外没有对她怒声斥责,而是发出了鄙夷的轻笑,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王氏还能把这出戏如何继续演下去。

其实也难怪含烟会大惊失色,当然她不是因为害怕对质,而是万万没有料到说翠珠翠珠就能到!刚才她说出“翠珠”二字之后还是后悔不迭,明知道她远在遵化,远水解不了近渴,她提了岂不是跟没有提一样?然而含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虽然听说了翠珠卖主求荣,背叛了大xiao jie,转而投靠十四阿哥的事情,但是她哪里想得到皇上为了阻止十四阿哥娶翠珠做继福晋,直接将翠珠掳进京城做了宫女之事。因此当她听到“翠珠”的名字后,当即是惊得目瞪口呆,才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继而又因为翠珠就在眼前,能够立即来为她作证,贵妃娘娘也不会因她而蒙受不白之冤,含烟当即转惊为喜,若不是皇上在眼跟前,她差点儿就要喜及而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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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0章 翠珠对质

皇上搬出翠珠来本来是想看含烟的笑话的,看她还怎么自圆其说下去!到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治她一个大罪不可!然而他也是万万没有料到,一听说翠珠马上就到,含烟竟然一改当前的惶恐之色,变得激动万分起来,这到底是……

翠珠昨天早上因为与月影一并偷偷前往九州清宴恳请皇上出手相救贵妃娘娘,却被他借题发挥判了大罪押入牢中,后来知道她们不是故意谎报军情的时候,又因为忙于冰凝而完完全全地忘记了这个奴才的存在。现在含烟突然提出来由翠珠印证她所言非虚,皇上也是这个时候才记起来这个奴才还关押在大牢里。

提审翠珠不是什么难事,皇上一开始还暗暗庆幸,当初十四阿哥请婚的时候,他简直就是有先知先觉一样,直接将翠珠掳到了宫里当差,没有想到,不但阻止了十四阿哥的大逆不道之举,还能够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起到了这么重要的作用,不然的话,现在想要验证含烟所言,岂不是比登天还要难?然而此刻眼见着含烟两眼放光、惊喜之极的模样,皇上又迷惑了,开始有些怀疑提审翠珠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然而苏培盛办差实在是太过麻利,根本就没有给皇上留出更多的反悔时间,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果然来人正是翠珠!

苏培盛去大牢的时候,对翠珠只是说了“给万岁爷回话”,并没有将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透露半个字给她,因此翠珠自从进了风寄燕然的院子开始就是止不住地惊诧万分。先是没有想到她不是去九州清宴回话,而是去风寄燕然,因为苏培盛已经告诉她是“给万岁爷回话”,进的却是贵妃娘娘的院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再一个就是眼见着满院子跪满了的太医们,更是让她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贵妃娘娘不是被打入冷宫,连生病都不能好好给医治吗?怎么自己被关了一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当她进了屋来之后,更是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屋子当中跪了两个妇人,从背影来看,穿着打扮既不是宫女也不是嬷嬷,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太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翠珠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好歹也是由十四阿哥悉心diào jiào了十来年的光景,看得清楚形势,也能搞明白局势,此时眼见着情形不妙,不管心中有何疑团,先要规矩行礼才是。于是她进了门后就立即止步,在那两个妇人的后面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见翠珠明晓事理,全然没有了昨天的强硬之势,皇上也就没有再继续为难与她,而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先起来吧,过去看看认不认得那两个人,然后给朕回话。”

翠珠懂得分寸,自然是大气不敢吭一声,赶快依言行事,结果当她走到那二人的身边之后,当即是被吓得魂飞魄散,仿佛是遇到了鬼似的。

“啊?你,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个是年家大儿媳徐氏,一个是与她朝昔相处了多年的姐妹含烟,翠珠怎么可能不认得,可是,她们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

面对翠珠的惊呼出来,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两军对垒,唯有出奇不意才能取得胜绩。现在他把翠珠带来的目的是审问从前的事情,若是翠珠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他还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内容来呢?现在看来翠珠一副没有半点事先准备的样子,那就意味着他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了,不管问出来什么内容,都是值得他相信的!

“翠珠,你到底认不认得她们,回答朕!”

这一次,皇上可是没有刚才的好脾气了,而是步步紧逼,不给翠珠半点喘息的机会,直接逼迫她迅速进入被审讯状态,因而语气之中充满了威严。

翠珠万没有料到,刚刚还态度温和的皇上突然间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因而毫无防备的她即刻就被皇上这一声怒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回道:“奴婢认,认得,认得。”

“既然认得,那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朕,她们姓甚名谁,跟娘娘有何干系!”

翠珠当然不知道因为皇上格外开恩允许年府女眷进园陪伴病重的冰凝,徐氏和含烟才得以合理合法地进了园子,以为她们像她昨天去九州清宴见皇上那样,硬闯入园要见娘娘最后一面,被皇上当场缉拿归案,当即是吓得面如土色,舌头就像是打了结一样,半天都伸不利索。

“回,回万岁,爷,回万岁爷,这两人,一个是年少大夫人,徐,徐氏,一个是含烟……”

“什么?她叫含烟?”

皇上当然不知道她叫含烟,只知道她叫张王氏,现在翠珠说她不叫张王氏,叫含烟,以为自己被张王氏戏耍,当即是龙颜大怒。翠珠哪里知道含烟向皇上自称是张王氏,此刻见皇上又一次怒不可遏起来,不明就理的她当即是被吓傻了。

皇上见翠珠闭口不答,更是怒火攻心,当即大发雷霆道:“既然你说她叫含烟,那你再说说,她与娘娘是何干系!”

皇上的这番话说得是咬牙切齿,听得翠珠是心惊肉跳,舌头就更不利索了。

“回,回万岁爷,含,含烟,她,她是娘娘的,丫头,丫头……”

当翠珠说含烟是冰凝的丫头之后,皇上一下子愣住了,继而朝含烟质问道:“你既然名叫含烟,为何要对朕自称张王氏?”

一听这话,翠珠终于明白皇上刚刚为震怒了,于是赶快抢在含烟回话之前道:“回万岁爷,含烟本姓王,嫁了夫君姓张,所以她才会自称张王氏……”

见翠珠这般回复似是有道理,但是皇上因为余怒未消,于是继续质问含烟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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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1章 三审二女

皇上果然是被气糊涂了,原本他是因为不信含烟的一面之辞才把翠珠叫过来当场对质,现在他居然拿翠珠的话向含烟去求证,岂不是有违初衷?然而因为真假救命恩人的故事太过震惊,以致一向泰山压顶都不动声色的他此时此刻已然完全乱了方寸,只是在表面上勉强硬撑而已,才会发生向含烟求证翠珠所言是否为实的笑话。

不过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的魂飞魄散的众的哪里还笑得出来?只要是不被皇上一声令下拖出去斩了就是阿弥陀佛,哪里还敢再多说半个字?因此面对皇上这个可笑的求证,含烟唯有频频点头道:“回万岁爷,是,是,全是实情。”

原来张王氏的闺名唤作含烟!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出自冰凝的奴才也就不足为奇了,想必是冰凝给她起的这个名字,他应该想得到的,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再证实什么,仅凭“含烟”这两个字他就应该想得到,一定是冰凝的奴才才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相反,如果翠珠说她叫“春红”或是“环儿”、“小玲”之类的,他才应该质疑才对。他是老糊涂了,还是气糊涂了?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相信了翠珠所言,他还用向什么人去证明?“含烟”两个字就是最好的证明!想到这里,终是回过神儿来的皇上心中止不住的懊悔不迭。

因为名字引发的一场虚惊过后,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当然是由于皇上许久都没有开口的缘故,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继续审问翠珠什么才好。

只凭“含烟”二字他就可以断定这个张王氏确实是冰凝的丫头,只凭含烟的眉眼神态他就可以断定那日在他面前指手划脚、“态度嚣张”的丫头就是眼前的张王氏,他想要问翠珠的,无非是婉然有没有去宝光寺救过火,有没有去宝光寺施过粥,然而此时此刻,他就是不问也能够断定,翠珠的回答一定是“没有”。然而他犹豫再三,还是做出了继续审问的决定,不仅仅是要慎重起见的问题,而且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给他与婉的那段情一个了结。

“苏培盛,去取两种纸来,每种纸各取五张,每张纸从一到五分别标写清楚。”

沉寂许久之后,皇上突然间开了口,没有了刚才的怒火万仗,而是换作了心平气和,这个巨大的转变本就令人极为不解,再听到皇上吩咐竟然是如此莫名其妙,众人就更是搞不清皇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苏培盛因为见识了皇上昨天晚上对付霍沫的招数,现在再听到如此奇怪的吩咐,总算是见惯不怪了,不多时就领命而回。

“回万岁爷,奴才全都办好了,一种是素纸,一种洒金纸,从一到五全都标好了。”

“好,先捡出来标了‘一’的两种纸,素纸给翠珠,洒金纸给张王氏,然后再给她们二人面前放上印泥,另外,翠珠面对东墙而跪,张王氏面对西墙而跪,背靠背。”

皇上越吩咐越是让人迷惑不解,不过苏培盛仍是快速地一一做到。见一切准备就绪,皇上这才开口道:“翠珠你曾经服侍过十四爷的婉格格,张王氏,你曾经服侍过贵妃娘娘,朕下面要问的问题,全都是关于你们二人旧主的事情,可是要听清楚了,一会儿朕问你们的问题,如果你想回答‘是’,就将手指沾上印泥,按在你们面前的纸上,如果你想回答‘不是’,就什么都不要做,听清楚了吗?”

“奴婢[民女]听清楚了。”

“那好,朕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秋天,你们的旧主去过宝光寺吗?”

翠珠和含烟两个人相隔五六米,一个面向东墙一个面向西墙,哪一个都是规规矩矩,连头都不敢抬,更不要说回头四处张望了,现在听到皇上的这个问题之后,两个人的反应自然是截然不同的,而她们截然不同的反应全部收入皇上的眼中。

含烟听了问题之后,毫不犹豫地抬起中指沾上面前的印泥,按上了手印,而翠珠则显然一副万分迷茫的模样,又想抬手指,又不敢抬手指。皇上见状,心中已经是非常有数了,于是开口吩咐道:“苏培盛,将她们二人的纸页收回来,再把写有‘二’的张发给她们,记得,翠珠还是用素纸,张王氏还是用洒金纸。”

苏培盛领命之后一一办好,就听皇上又开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朕的第二个问题开始了,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腊八节,你们的旧主去过宝光寺吗?”

这一回两个人都是没有半点迟疑,只是动作不一样,含烟是毫不犹豫地抬起中指沾了印泥,翠珠则是丝毫没有犹豫地按兵不动。

两个回合下来,即便没有将答案呈到他的面前,皇上心中也已经是一目了然,而他准备了五个问题,才只两个问题就结束过堂审问了吗?恰在这里,苏培盛将翠珠和含烟的收了上来。

“把第三张纸发给他们吧。”

皇上终是做出了继续审问的决定,待苏培盛将各自的纸都分发好了之后,就像前两次一样垂手侧立一旁,结果却是突然间听到皇上在喊他的名字。

“苏总管,你将这个递与那二人分别看过,再交回给朕。”

说着皇上从袖笼中拿出一只荷包,苏培盛见状不知道皇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是没敢多说半个字,而是赶快从身边的小丫头手中拿过一个托盘,于是皇上将这荷包放在了托盘上,由苏培盛亲自递与那两人看过,再按照皇上的吩咐将托盘呈到皇上面前,皇上复又收了荷包入袖笼之后,环视了左右一番,这才重新开口。

“翠珠,张王氏,你们可要听清楚了,朕的第三个问题是,刚才你们见到的那只荷包,是你们的旧主做的吗?”

出乎皇上的意料之外,两个人又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结果也是与第二个问题一个,含烟选择了“是”,翠珠选择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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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2章 悔恨交加

三个问题审讯结束,许久都听不到皇上的继续吩咐。事先他让苏培盛给含烟和翠珠各准备了五页纸,明显是要问五个问题的,然而三个问题过后,竟是嘎然而止。因为皇上不说话,一时间人心慌慌起来,含烟和徐氏自然是担心皇上没有相信她们的话而给冰凝招惹来天灾**,包括苏培盛在内的一众奴才们则是害怕皇上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而大发雷霆,从而迁怒到他们这些奴才的身上,特别是皇上一言不发、阴晴难测的样子,令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陷入了出奇的沉重之中,谁都不知道等待他[她]们的是福还是祸。

皇上喊来翠珠与含烟当场对质,其本意根本就不是为了对质,而是想要推翻含烟口中的事实真相,以期减轻自己的内疚心理。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还有两个问题没有审问,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那个与他结下不解之缘的年家xiao jie,除了冰凝,再也不可能是任何人!

面对这个无可质疑、也不容置疑的结果,皇上的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虽然他早就意识到一定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当他真正面对的时候,原本心里是无以复加的震惊,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巨大的痛楚与难过所代替。从来只是用“心疼”二字来形容自己的情绪,这一回皇上却是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心真的在疼,疼得他必须用手捂上胸口才能够稍稍消减一下疼痛的程度。

宝光寺救火是冰凝所为已经令他震惊万分了,现在当他得知腊八节施粥也是他冰凝所为的时候,“震惊”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其实正是因为他得知宝光寺救命恩人另有他人之后,潜意识里也开始怀疑起腊八节施粥之人,因为这两个事情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没有救火何来施粥?所以他才会主动问起这个问题。也正因为有所怀疑,而事实又难了他的怀疑,他才会如此的痛心不止。

原来他与冰凝的缘分早到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秋天就开始了!可是他怎么会糊涂到两个年家xiao jie分不清呢?他清楚地记得,当初是派了最得力的干将去调查冰凝一行人的,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手下的奴才哪一个拿出来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更何况他派出的还是最得力干将,怎么就能弄混了两个年家xiao jie呢?他的手下难不成都变成了饭桶废物?

皇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犯下如此低级又如此严重的错误,竟然能够将两个年家xiao jie弄错了!然而此时此刻,他最痛心的不仅仅是弄错了两个年家xiao jie,他最痛心的是明明与冰凝身在咫尺,却被硬生生地隔成了天涯!当初宝光寺救火的时候,其实冰凝就在他的眼前,只不过身在马车之中,但是在她伸手将三阿哥隔着门帘送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她的藕臂,还有她藕臂上的翡翠镯子,他如果不是那么倨傲,那么高高在上,而是放下姿态诚心诚意地感谢救命恩人,或许他们就不会这样遗憾地擦肩而过了。

后来腊八节施粥的时候,其实冰凝也曾经就在他的眼前,只不过身在禅房之中,但是他隔着窗棂跟她说过话的,然而他还是错过了与她相认的第二次机会!

因为宝光寺的事情水露石出,皇上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荷包的事情。昨tiān huáng上在后院小憩的时候,小武子给他收拾的房子恰恰是冰凝的绣房,令他无意间看到了妆台上的几只荷包,竟是如此的熟悉,不用多想他就意识到了,这不是与婉然送他的荷包如出一辙吗?这荷包是哪里来的?难不成婉然送了他几只荷包,也送了冰凝几只?

结果荷包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决,今天又得到了冰凝才是三阿哥救命恩人的消息,皇上一向多疑,从这个救命恩人易主之事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荷包之事,莫不是连荷包也要易主?结果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连荷包的主人都换成了冰凝!

原本因为冰凝的病情皇上已经伤心难过到了极点,现在又突然得知宝光寺救火和施粥之人不是婉然而是冰凝,甚至连小小的荷包都是出自冰凝之手,而几天前他在生辰上竟然还因为春枝变戏法的时候变出了荷包令他误会冰凝,他已经找不出任何语言来形容此时的无边懊悔。

原本他还有两个问题,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做出了终止审问的决定,既是因为太过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更是因为觉得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念想就是祈求老天爷,让冰凝醒过来,听他说一句道歉的话,而不是这样含恨含冤离开人世,死都无法瞑目。

皇上的心中翻江倒海般地难受,然而旁人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到他面色阴郁、神情阴冷,知道大事不好,因而整个房里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忐忑不安地等待皇上吩咐第四轮问话,却是久久听不到半点声响,众人就更是陷入无边无际的惶恐之中。

大约过了有一柱香的功夫,皇上心口绞着疼的感觉才稍稍有所缓解,脸色总算是不再像纸一样的白,却仍是阴冷得可怕。虽然他放弃了余下的两个问题了,但是心中还有不少的疑团,虽然这些疑团并不是质疑冰凝这个救命恩人的,然而他不想因为这些疑团的存在,日后又变成他疑神疑鬼的原因,他和冰凝误会重重地错过了那么多次,这一次,他一定要将所有的事情全都搞清楚,不让冰凝再继续蒙冤,也让自己能够对冰凝永远坚定不疑地信任下去。

“翠珠,你起身到朕的面前来回话。”

皇上沉寂了那么长时间之后的开的第一次口就是要翠珠前来回话,任何人不用想都知道这一次翠珠是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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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3章 冰凝又知

皇上从来都是威严的,即便不开口的时候都是不怒自威,现在突然间一开口还是直接点名翠珠回话,不要说众人了,就是翠珠自己都立即预感到大事不妙,神色也是顷刻之间变得惶恐至极。然而皇上发话她岂敢不遵从?因而只得是勉强镇定下来,强撑着快要瘫软的身子,几乎是爬行到了皇上的面前。

对于所有奴才面对皇上都会出现的惊恐万状的模样,此刻同样出现在翠珠的身上,按理说应该是理所当然、见惯不怪的,然而皇上却是疑窦丛生。他只不过是要问翠珠几个问题,这个奴才被吓得软成一滩烂泥的样子,而昨天不但胆大包天地私闯九州清宴,而且在他放出话来要将她推出去斩了的时候,竟是不见她有半点服软,相反态度还强硬得很,连他用“再也见不到十四阿哥”都威胁不到她,才不过就是过了一日,前后判若两人,这其中难不成也是有什么蹊跷?

现在皇上的心里简直是乱成了一团麻,一个一个的问题,一个一个的蹊跷,一个一个的震惊接踵而来,根本就不给他片刻的喘息机会,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那么大量的信息,接受那么巨大的震惊,他再是沉着冷静、稳若泰然,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呢?简直是比三年之前的夺储之争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三年之前的夺储之争更加血腥更加危险,甚至是命悬一线,但是他打的是有准备之仗,事先做足了安排和部署,因而大部分事情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谓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中间虽然也发生了几个小小的意外,但完全不足以影响整个局势。另外他还有十三阿哥和隆科多两员得力干将,令他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今天的情形虽然没有当年的凶险,但是皇上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bèi po陷入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之中,一方面面对冰凝的病情束手无策,一方面又得知当年事实的真相,两个沉重的打击令他犹如困在笼中的巨兽,纵有千般万般力量,却是丝毫也使不出来。忹他身为一代帝王,可以决定任何一个人的生与死,却无法唤醒他最深爱的女人,这种无能为力的深深挫败感,这种怨恨老天捉弄的愤怒感,就像是带刺的铁锤,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

因此翠珠跪在他面前又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却仍是久久没有开口,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与怨恨之中,无力自拔。皇上不开口,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撞他的枪口,因此尽管众人已经是跪得头发昏眼发花,却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翠珠和含烟都是当过丫头的,含烟嫁人之后虽然做了张家夫人,但自小当差体力自然是不错的,而年大少夫人徐氏却跟这两人无法同日而语。她是富家xiao jie出身,出嫁前也是徐府的掌上明珠,出嫁后更是养尊处优,哪里经受过这么长时间的跪罚?现在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双膝早已经是肿了起来,钻心地疼,另外她又是担忧冰凝的病情,又是害怕含烟出了岔子惹恼皇上,身心备受双重煎熬之下,终是体力不支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一下子昏了过去。

徐氏突然间的昏倒在地自然是引发了一场小小的混乱,不过也总算是令皇上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回过神儿来,待宫女们将徐氏扶下去之后,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他也不得不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一一问出心中的疑团,以期获得一星半点的安慰。只是这一次他开口之后,不但没有了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之势,连后来的语气坚定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疲惫不堪,沙哑的嗓音令众人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他,从而验证是不是皇上在开口问话。

面对众人投来的“无礼”目光,皇上哪里还有半点儿心思去理会?只当是没有看见一样,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翠珠,朕刚才问你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你为何犹豫不决?”

在皇上没有开口之前,翠珠的心里比任何一个人都紧张,扑通扑通的这颗心差点儿就要跳出心口来,当现在终于知道皇上的问题之后,这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有惊无险地落了下来,于是赶快恭恭敬敬回答。

“回万岁爷,奴婢是因为不大清楚婉格格是不是去过宝光寺,所以心里犹豫不决。”

“什么?你家主子去过没有去过你能不清楚?那为什么朕问你第二个问题的时候,你却没有半点犹豫?”

“回万岁爷,您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只说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秋天,没有说具体哪一日,虽然不知道您为何询问这个问题,但奴婢知道此事重大,自是不敢轻易断定,唯恐答错了,犯下欺君之罪。而您第二个问题明明白白地说了是腊八那一天,日子是非常确定的。另外那天施粥之事是由贵妃娘娘头一天提出来,婉格格帮着张罗的,腊八当天送粥的时候,二爷本是不想让娘娘亲自过去,但娘娘执意前行,二爷实在是拗不过,无奈只好答应。这个事情奴婢自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不会有半点犹豫。”

皇上确实是故意没有跟翠珠讲清楚哪一天,虽然他记得清清楚楚,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八月二十九日,但是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一年前他与冰凝旧事重提的时候,冰凝说她听说宝光寺有难是九月初,所以当时的他才没有把两个事情联想到一起,才会对婉然是救命恩人的身份坚信不疑,甚至怀疑冰凝借着婉然这张亲情牌为年二公子提请说情。

其实刚才也说过,皇上对于翠珠的问话,更多的是安慰性质,而不是审问性质,不过就是为了安抚一下他被这些巨大的震惊弄得不知所措的心情罢了,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翠珠的回复在他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砸了无数次的带刺铁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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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4章 专一之误

同样是面对不确定的日子,翠珠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答错了,给冰凝或是婉然招开灾祸,从而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答是或是否。再看看他呢?冰凝已经跟他说了九月初的时候途经宝光寺,距离八月二十九不过短短数日,但凡一个有理智思维的人都能够想得到,宝光寺怎么可能在一场灭顶之灾之后又遇一场大火从而让冰凝恰巧就遇到了呢?能烧的全都烧光了,一座废墟既不可能再引发什么大火,也不可能还有什么人前去进香,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怎么就想不到?不但没有与冰凝相认,反而指责她耍心计为年家谋益处,他不是天底下最昏的昏君还能是什么?

此外从翠珠的回复中,皇上听到了腊八施粥后面的那些不曾为他所知晓的故事,每个情节听到耳朵里,都是又令他激动,又令他伤心,又令他痛苦,又令他难过。

他早就知道冰凝是面冷心热的菩萨心肠,只是没有想到当年她才小小的年纪就那么勇敢,只身在外,连她自己都需要镖师护送,却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指挥镖师去救毫不相干的路人,若果不是她有一颗菩萨心肠,怎么可能这么勇敢呢?宝光寺是由王府长年资助的半私人性质的寺院,腊八节前,他因为公务缠身而没有过多关注寺院的修缮之事,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他没有来得及顾及的事情,竟是冰凝想到了他的前头,这也是当初他为何尽管遭到含烟的屡屡呛声,却一反常态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愈发地在潜意识里赞赏年家xiao jie的大义之举。只是造化弄人,此年家xiao jie非彼年家xiao jie。

此刻皇上心中懊恼、悔恨、怨怒、悲怆……各种各样的情绪纠缠交织在一起,是用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形容的一种情绪,自己空有浑身的力气却是半丁点儿都使不出来,想要恳求老天爷发发慈悲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就算是把当年所有办这个差事的奴统统杀光又有什么用?谁能还给他一段与冰凝从头重新开始的时光?

如果他早早知道与冰凝结缘宝光寺,先皇又如愿以偿地将冰凝赐婚与他,他们的大好因缘何至于耽搁了整整六七年?他又何苦深情错付给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大梦初醒一般,原来一切都怨不得老天爷,也怨不得那些奴才,全都应该怨他自己。

皇上一直都是极为自负之人,自诩思路清晰、条理分明、目光敏锐、鹰眼如炬,可是偏偏在这个天大的事情上出了天大的纰漏。就算当初奴才办错了差事,可是他这个从头至尾的当事人,怎么事后一丁点儿都没有察觉出婉然的丫头翠珠根本就不是在宝光寺里两度朝他狠狠呛声的张王氏?怎么一丁点儿都没有觉察出婉然手臂上的镯子根本就不是他曾经见过的戴在马车上那个女子藕臂上的那一只?怎么一丁点儿都没有觉察出每每谈到宝光寺的时候,婉然的眼神都是闪烁和迷茫的?怎么一丁点儿都没有察觉出当年淑清冒名顶替的水墨竹绢帕与婉然送他荷包的绣工几乎是如出一辙?

执念,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执念!由于先入为主地认认定了此年家xiao jie就是彼年家xiao jie,因而用情至深的他从此陷入了可怕的执念当中。哪怕明明有那么多的可疑之处,无论哪一个疑点都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起到完全推翻结论的作用,可就是因为“救命恩人”超乎年龄的临危不惧和令他难以置信的菩萨心肠所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毕竟这是他毕生都不曾遇到过的,才会让他从极度的赞赏直接演化成为深深的爱慕之情。

皇上是用情专一之人,春枝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淑清虽然是他第二个女人,却是他明媒正娶的第一个女人,两个人琴瑟和鸣近二十年,就连身份更加高贵的嫡妻yǎ si琦也不能撼动半分。若不是因为“救命恩人”带给他的震撼太过强烈,恐怕齐妃娘娘的专宠还要持续不知道多少年。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是身份千里挑一、模样万里挑一、学问亿里挑一的冰凝出现在他面前,也仍是无法改变婉然在他心中占据的牢不可破的地位。即使是有那么多年破绽摆在他的面前,他仍是在潜意识里选择了当一个聋子和瞎子,直接将那些疑点统统地屏蔽掉了。

皇上在潜意识里选择性地屏蔽掉那些疑点,不过是他用情专一天性的本能反应罢了,就像他明明知道淑清是个性子泼辣又跋扈的女人,远不如yǎ si琦大度宽容,但他仍是本能地选择去当一个聋子和瞎子,屏蔽掉那些他实际上并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因为淑清是他明媒正娶的第一个女人,两个人举案齐眉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他不能因为yǎ si琦身份高贵而“嫌贫爱富”将淑清始乱终弃。

世上有无数的事情都是落得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结果,而皇上的这个“用情专一”也是遭遇到了同样的厄运。因为“救命恩人”的种种“壮举”带给他的震撼太过强烈,以至他深陷在倾慕之中,再加上用情专一的因素,以致他错过了那么多的疑点,错过了事实的真相,错过了本应该与冰凝相亲相爱的七八年的时光。

就像当年“救命恩人”的出现带给他巨大的震撼,现在的这个事实真相带给他的震撼只能说是要比当年更加强烈一千倍,一万倍。因为这其中还有无边无尽的懊悔,无休无止的怨恨,回天无力的挫败。

现在一切全都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然而如果这个真相大白发生在一年前,当冰凝拿着那块误以为是有人栽赃陷害她的潜邸通行令牌交给他的时候,他不是怒气冲冲地误以为她处心积虑地为年家谋益处,而是问清事情的原由,认出她就是真正的救命恩人,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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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5章 皇上昏倒

皇上再是有多少后悔也全都是无济于事,现在他连向冰凝说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让时光倒流,让他们的爱情全部重来一遍,让他能够补偿冰凝应该得到的一切,至少不是含冤离开这个人世。

“下去,下去,统统全都下去!”

他当然知道,愤怒根本无法任何问题,可是他就是想彻底地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否则积郁在心的难以名状的情绪早早晚晚会将他逼疯的。

苏培盛虽然不太清楚自从年家女眷进园之后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一则事关重大,二则与贵妃娘娘干系重大,这两点他是看得一清二楚。现在苏培盛也算是彻底地回过味儿来,那就是贵妃娘娘好像并没有被皇上彻底地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相反皇上是那么重情之人,而贵妃娘娘又是那特殊的一个人,皇上定是狠不下心来做出绝情的举动。

看着眼前皇上悲痛欲绝的模样,苏培盛知道这个时候劝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是乍着胆子自做主张,先将众人清退出房里,把含烟安顿到徐氏暂且歇息之处,剩下的翠珠反倒是让他颇有些为难。苏培盛看得出来,昨tiān huáng上并不是真的想要结果了翠珠的性命,只是吓唬她而已,那么她是重新回牢里待命还是留下来继续照顾贵妃娘娘?始终是想不出来一个好法子的他只得是以照顾年府女眷的名义将翠珠也一并留在了徐氏的房里。

屋子里终于完完全全地清静了下来,皇上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久久呆坐,不仅身子是个木头人,连脑子也变成了木头脑子,再也运转不起来了。这个时候,连苏培盛都不敢大出一口气,更不要说其它人了,于是奴才们只能是按时端上茶水,再按时撤下一口未动的冷掉的茶水换上新的热茶,再按时端上御膳,再按时撤下一口未动的冷掉的御膳换上点心饽饽。

yǎ si琦自然也是早早听到了风声,也是早早就赶到了风寄燕然,然而除了像苏培盛那样,悄悄地躲地一边静观动向之外,她还敢做什么呢?

皇上虽然是帝王,但他也是凡身肉胎,而不是钢筋铁骨,从昨天一大清早开始他就因为冰凝的病情而整整忙了一天,除了陷入魔怔的时候,为唤醒冰凝而吃下的那一碗白饭之外,几乎是水米未进,今天又是一大清早陪在冰凝身边,先是因为无医可治而陷入深深的绝望,又经受了“救命恩人”易主的巨大ci ji,更是连一碗白饭都没有吃,形如枯木般地端坐了两个时辰之后,就突然间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见皇上昏倒在地,yǎ si琦苏培盛等人当即是吓得面如土色,赶快冲进屋来,与奴才们一起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进了里间屋,幸好这里是冰凝的小书房,屋子里有一张软榻供平日看累了书暂时歇息之用,于是由yǎ si琦做主,将皇上暂时安置在这里,又赶快呼喊太医前来诊治。

太医们从早晨到现在一直被罚跪在院子里,此刻也是yǎ si琦做主,即刻免了众人的跪罚,并让张太医几个人赶快前来救驾。太医们都是文人出身,原本就不是习武之身,又跪了这么长的时间,光是活动腿脚都要好大一阵子功夫,哪里是说来就能来得了的?急得yǎ si琦眼泪都止不住地扑簌簌地往下落。

因为等不及太医,苏培盛就赶快吩咐小武子亲自去熬些糖水回来,这个时候实在是没有时间往御膳房跑了,好在小武子是朗吟阁出身的王府嫡系奴才,由他亲自办这趟差事苏培盛自是信得过。

糖水熬好之后,yǎ si琦亲自喂了进去,又隔了一阵子,张太医也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号过脉之后知道没有性命之忧,于是赶快吩咐御膳房去熬制米汤,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饿得慌,更不要说连着两天不吃不喝了。

又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掌灯时分,皇上总算是回过神儿来,望着眼前一脸神色焦急的yǎ si琦和苏培盛,他先是愣了愣神儿,继而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然而不想起来还好,一旦想起来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事情,他宁愿一直长睡不醒才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冰凝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不用像他这样伤心难过、悲痛欲绝了。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让受尽苦难的冰凝安心生病,而让他这个天底下最为昏庸的昏君时时刻刻都处在异常清醒之中,从而接受老天爷最为严厉的惩罚!

yǎ si琦见皇上醒来自是欣喜万分,知道他现在听不进任何的劝说,可是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摆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再这样任性下去。

“启禀万岁爷,就剩明儿最后一天,后天就要启程了,您可是万万要保重龙体,切不可出半点差池呀。”

yǎ si琦知道自己只能点到为止,切不可多说多做,不然的话定是要适得其反,令皇上在极度反感之下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yǎ si琦是摸准了皇上的命门,这个点到为止确实是起到了很大的效果。如果她劝皇上不要因为女人而龙体欠安,皇上一定听不进去,但若是劝他为了江山社稷保重龙体,他就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因为他是帝王,是为国而生之人,不是为家而生之人,而且早已经深入骨髓的天性也使得他必定是要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此外冰凝现在虽然是昏迷不醒,众太医束手无策,他担心冰凝就这样一睡不起再也见不到他,所以才会心急如焚,但是从这一天下来的情况看,冰凝的病情还算是平稳,至少还没有到命悬一线的程度。

耽搁了两天的公务,只剩下明天最后一天的时间,不但要补上这两天的缺,还要在启程之前把后面几天的公务一并提前处理,统统都压缩在一天之内,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他就唯有现在立即动手,

“你们先退下吧,朕再陪她一会儿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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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6章 启程遵化

雍正三年十一月八日,皇上在最后一天启程离京赶赴遵化。三周年是大祭,是仅次于入土下葬的最为重要的丧仪之一,为此皇上自登基之后十三年执政期间,唯有的两次出京,一次是三年前的前往景陵安葬先帝,再一次就是现在的二度前往景陵主持三周年祭奠大典。因此这一次的出行阵容十分的强大,除了老幼病弱之外,皇室宗亲、王公大臣悉数随行,除了必要的守备之外,京城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

出行队伍实在是太过庞大,尽管包括yǎ si琦在内的女眷们已经在昨天提前出发了,但是今天陪皇上一路急驰的同行人员竟也是绵延了将近一里地。皇上只给自己留了一天的时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前往遵化,但是大部分人都不可能陪着他一起这样“玩命”,女眷,上了年纪的王公大臣,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等等,因此现在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大内侍卫就是苏培盛,连怡亲王都先于他出发了,不过不是因为体弱身虚,而是要在遵化做好各项准备事宜。

坐在飞速前行的马车之中,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林、村庄、河流、山脉,皇上的思绪就像是大浪滔天的茫茫海洋,一个又一个的波澜,一个又一个的巨浪,打得他遍体鳞伤,然而这一切全都是他自作自受的恶果,除了自己吞下,还能怎样?

如果说十五六年前,他与冰凝几度错失交臂还可以推卸责任、迁怒于人,责任统统都由那些办差不力的奴才来承担的话,那么一年多以来,为了出于倒年大计的需要,故意制造冰凝失宠的假象,将冰凝打入冷宫则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责任,怨不到任何人的头上。

更有甚者,在倒年运动陷于困顿停滞之际,为了彻底打消那些骑墙派的观望心理,给“年选”集团以最彻底、最沉重的打击,他竟然狠心做出了那样的决定,这是一招堪称绝杀之技,一经祭出,立即取得了预想中的最为振奋人心的效果,那些“墙头草们”终于彻底地认清了形势,纷纷加入倒年大军,令“年选”集团顷刻之间大势尽失、土崩瓦解,皇上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这场倒年运动的最终胜利。

然而他付出的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他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一旦将年羹尧这个奴才法办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复到从前,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多更好。但是老天爷根本就不想给他这个一切的一切都会重新回复到从前的机会,在他还来不及说一声“对不起”,来不及说一声“我爱你”,“意外”就早于“明天”提前降临。

今天凌晨四更天,他总算是把所有的公务都处理完毕,只剩下一个时辰的功夫,本应该歇息片刻再出发,然而他还是在黑漆漆的暗夜时分,顶着已经开始刺骨的寒风,来到了风寄燕然,看望他睡梦中的仙子。

望着这张令他爱到骨髓永生难忘的面容,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这些日子以来,老天爷不停地捉弄他,惩罚他,以致于达到了杯弓蛇影的程度。他已经将离京时间缩短得不能再短了,只用三天时间就速去速回,以致今天只有一天的功夫就要抵达六百里外的遵化,几乎达到了“八百里加急”的程度,明日一天的祭典大礼,后日又是一整天的“八百里加急”,然而他还是没来由地害怕,害怕在离京的短短三日时间里,他与仙子就这样阴阳两隔,一朝永别。

所以他突然间就心生一个大胆又荒谬的决定,那就是带上他的仙子一同前往遵化,不管是生是死,他们都要永远在一起。然而他的这个决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于是他勃然大怒,朝着向他冒死进谏的太医们怒吼。

“你们谁能保证?保证朕回来之后,还给朕一个完好如初的娘娘?”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保证,又因为yǎ si琦已经启程,他的身边连个敢于冒死进言之人都没有,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幸好,还有一位从来都是不攀权贵、不惧yin wēi的刘太医,凭着自己的医者仁心,不怕死地开口说了一句公道话。

“启禀万岁爷,微臣体谅您此刻的心情,但也还是想要劝您一句。您精通医理,更睿智神明,不用微臣多说多讲也能是能够明白,若是将娘娘留在京城安心静养,悉心医治,或许还有回天之术的可能,若是随万岁爷一同启程,‘八百里加急’连常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病入膏肓的娘娘了。”

皇上再是害怕老天爷不给他向冰凝说一句“我爱你”的机会,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又如何不明白呢?他只是因为焦急而急糊涂了,因而在“一路同行生死相伴”和“京城安养或许还有回天之术”之间痛苦地挣扎了将近一个时辰,终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老天爷的身上。

他立即更衣焚香,虔诚地跪拜在菩萨面前,恳求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的仙子,可以活到一百岁,恳求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可以有一个时光倒退到康熙四shi bā nián八月二十九日的机会。

就这样,他将冰凝留在了京城,同时也把自己的一颗心留在了京城,祈求老天爷能够发发慈悲,成全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成全他们一个自终至终的爱情。

将自己的一颗虔诚之心还有高无庸统统都留在京城的皇上就这样如行尸走肉一般坐上东行的马车,眼前是呼啸中倒退的树木、村庄、河流、山脉,然而他的脑海中止也止不住地上演着这大半年以来的所有画面,即便是他想要胺下暂停键,不再去触碰那些几乎要将他逼疯的画面,可是事与愿违,他就算是贵为天子,也一样不能为所欲为,也是一样的抹不掉、逃不开、避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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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7章 需要新宠

那些反复循环播放在皇上脑海的那些画面终于被他强制定格在大半年前春末夏初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正在为“倒年大计”进入停滞阶段,双方的较量处于胶着状态,仍未能拉开差距而大伤脑筋。皇上无论如何也是想不明白,年羹尧那个奴才都已经被革职降为守门士兵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骑墙派”观望形势左右摇摆?他可是一个堂堂天子,为什么竟是打不过一个没权没势的草民臣子?思前想后,苦苦探究一番之后,他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结症,不在别处,全都在贵妃娘娘的身上!

尽管为了加快“年选”集团的迅速垮台,他已经故意冷落冰凝很长一段时间了,然而现在看来效果并不理想。他是一个聪明人的确不错,但是天底下的聪明人有很多,不止有他一个。贵妃娘娘作为风向标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已经被他假意打入冷宫,可是但凡有些头脑之人都看得明白,六十阿哥还是最得宠的阿哥,而贵妃娘娘尽管不受宠了,但是他的身边也没有新欢出现也是不争的事实,这就给了那些生了七窍玲珑心的臣子们投机钻营、浮想联翩的机会。

万一在这一次的“倒年”大计当中,皇上并没有打算将年大将军置于死地,万一将来年大将军东山再起……

官场如战场,机会稍纵即逝,一不留神就是满盘皆输,抓住常人不易察觉的机会就是飞黄腾达。现在人人都看得到,年大将军大势已去,但是并不是人人都能够知道皇上身边的受宠女人是谁。那些有幸了解nèi mu、深知宫闱秘闻的内臣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中龙凤,想要继续在官场上一路飞黄腾达,就必须要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或是即便看到了却抓不住的机会,剑走偏锋、独辟蹊径,毕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皇上从小就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对于官场上的众生百态早就是看透了、摸准了。所以他才会将怀疑的目标又投到了早已经被他故意冷落了许久的冰凝身上。要想彻底打消这些投机分子的钻营幻想,他必须狠下心来使出绝杀之技。特别是这段对峙的胶着阶段,不知道是哪些人散布出来“贵妃娘娘重新获宠,年大将军即将官复原职”的流言蜚语,皇上原本还迟迟犹豫不决,终是被这些谣言所击垮了,不得不狠下心来。

虽然他也知道,冰凝定是会因此受到巨大的伤害,然而他也有他的考虑,毕竟这个法子只是权宜之计,他可以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假戏真做,移情别恋上其它女人。只要将年选分子一网打尽,将观望骑墙分子彻底地没了念想,他一定会加倍偿还冰凝!

他有信心在半年之内速战速决,而半年时间对他而言犹如白驹过隙。只要将年选集团彻底粉碎,隐患消除了,皇权稳固了,从此往后,等待他们的全都是幸福美好的生活!

对未来充满了无限憧憬的皇上当即就下定了决心,只是选哪一个女人做挡箭牌却是颇费了他一番思量。宫女?这个议案虽然最为简单易行,然而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有人相信吗?

一则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从不曾与任何一个丫环奴才们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就算是主子的陪嫁丫头,按惯例来讲,陪嫁丫头都会顺理成章地变成主子的收房丫头,然而有惯例就是特例,王府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特例,因此宫女成为他的新欢确实是难以令人信服。

二则以皇上那阅人无数的经历,即便是生长在皇家,穷其前半生也还没有见到过哪个丫环奴才的容貌和才华能够与冰凝相提并论。达官显贵们全都是人精儿,一个容貌、才学、身份地位都不如冰凝的宫女成为他的新宠,除了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之外,实在是骗不过任何人。

其实,根本不用皇上冥思苦想,霍沫是一个现成的极佳人选,无论从才情还是容貌上来讲,唯有霍沫能够与冰凝旗鼓相当,而且霍沫有一个更大的优势,那就是比冰凝还要年轻好几岁,因此唯有霍沫当选才更有说服力。然而他为什么没有第一个就想到她呢?当然还是因为冰凝。

如果他找了一个毫无瓜葛的宫女做新欢,对冰凝的伤害会小很多,为什么这么说呢?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冰凝与霍沫之间太过熟悉,而且当初因为霍沫的突然入府,两个人之间还心生过一段误会,现在他若是选中霍沫来演这场戏,不明真相的冰凝一定会误以为他与霍沫早就是暗度陈仓,那他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另外他对女人天生一颗不忍伤害之心,虽然是演戏,但因为他事先不可能跟“新宠”合盘托出他的演戏计划,因此对方一定会当了真,误以为自己被他看中,将来是要做娘娘,结果却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空欢心一场,那么他不仅伤了冰凝的心,同时也是伤了那个无辜女人的心。不爱一个女人是他的zi you,伤害一个女人却是罪大恶极。他岂不是要背负上沉重的心理负担?

然而对于霍沫,他却不会有任何顾虑,因为在五年之前,十三阿哥求他帮忙解决霍沫的问题时,他就早早与她约法三章。他给了她充分的考虑时间,而霍沫做出了入府的选择,也就意味着完全断掉对他的非分之想,否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入府的。

有这个“约法三章”在先,当霍沫突然间面对他故意制造出来的一些似是而非的假象的时候,他相信,以她的七窍玲珑心绝对不会贸然信以为真,当然了,或许她也会有所期待,但至少会保持观望态度。而他则有信心在半年之内将“年选”集团彻底粉碎,到了那个时候,不管霍沫有什么样的幻想和期待,也只能是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就因为游戏结束而被直接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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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8章 霍沫入选

为了迅速彻底地粉碎“年选”集团,皇上终是下定决心,演一出给外人看的假戏。于是他开始故意寻找两个人相处的机会,以便撒出口风去。

这一晚,眼看着公务不太多,他便吩咐高无庸请老姑娘前来共进晚膳。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本以为有了约法三章在前,霍沫能够以一颗平常心看待这个普普通通的共进晚膳,可是当他见到应约前来的霍沫的时候,骨感的现实给了他狠狠的当头一棒!

一是他万没有料到霍沫竟是如此迅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妆容极为精致。柳色青青不说是距离九州清宴最远的园子,也算得上是倒数第二第三,路途遥远不说,霍沫这一身装扮却是丝毫不马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极为精致,皇上那么精明的人还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端倪吗?一定是霍沫时时刻刻处于待命状态,随时随地等候他的召幸,才能够这么迅速这么光鲜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面对这个突出其来的巨大意外,皇上真真的是被彻底搅乱了心绪。

还要不要再继续这个筹谋了不少时日的计划了?

继续,则意味着他很快就可以大功告成,毕竟当前国泰民安的一片大好形势之下,唯有年二公子这个心患尚未清除,委实令他心神不宁。现在看来,这个法子显然是既会伤了冰凝又要伤了霍沫,但是两个女人的受伤与江山社稷的危险相比,孰重孰轻自是一目了然,完全不具有可比性。

如果停止的话,那么他还有什么法子能够立即制止住当前喧嚣尘上的那些流言蜚语并迅速地彻底地一网打尽年选集团?虽然从理论上来讲,流言传得时间长了自然会不攻自破,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流言传的时间长了也有可能就被人们认为是真的了。他苦心经营将近两年,好不容易令大部分“年选”之徒的立场发生了动摇,重新倒向了他的阵营中来。现在若是任由谣言越传越久,那些不明真相之人误以为他对年二公子不是动真格的,只是吓唬吓唬而已。到了那个时候,不管他如何鼓吹呐喊,那些见风使唤舵之人都会隔岸观火,不敢再重新倒回他的阵营,生怕情势有变,自己成了他们这对君臣博弈的牺牲品。

就在皇上再三权衡,犹疑不定是否继续原定计划的时候,一声清脆的请安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皇上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十三阿哥会来找他!当十三阿哥与高无庸两人在门外的对话进入他耳朵的时候,让他在瞬间就做出了继续的决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十三阿哥这么巧地撞见了霍沫正在他身边红袖添香,何不如就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利用一下怡亲王?十三阿哥一定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与霍沫单独相处,他一定会震惊万分,同时依着怡亲王与萨苏关系,定是会暗暗透露给十三福晋,通过怡亲王府传播霍沫独得恩宠的风声,简直是要比通过霍沫自己,或是yǎ si琦、高无庸,甚至是苏培盛之口还要令人信服。原本他就有借助yǎ si琦传递风声的打算,现在又加上一个怡亲王,简直就是上了双保险。毕竟怡亲王再是与他亲厚,但是在女人的问题上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因此从怡亲王口中流露出来的消息,绝对会令所有的人都极其信服。

有了第一次的红袖添香,就有第二次的共进晚膳,有了第二次的共进晚膳就有第三次的服侍御膳,只是第三次的两人单独相处连皇上自己都没有想到场面会是如此的香艳,一出假戏竟是演绎得完美无缺,简直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第三次相处是由霍沫服侍皇上午膳。为了将假戏演得更加逼真一些,他特意吩咐由霍沫服侍他午间小憩,否则每次相见不是伺候笔墨就是共进晚膳,这种级别的小打小闹放在他一个帝王的身上,谁能相信霍沫就是他的新宠?可信度实在是不够高。

由于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假戏真做,因此他只是对外撒出口风,只留霍沫一个服侍他午间小憩,然而对内则仍是按照平时的规矩来做,服侍更衣shàng chuáng等等一系列差事全都由高无庸一人亲力亲为,待他躺在榻上闭目休息之后,高无庸才依言退了下去,只剩霍沫一个人干干地留在房里无事可做。

皇上一开始只是闭目养神,后来一阵阵困意止不住地袭上头来,渐渐地就真的睡了过去。待过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门外有启奏之声响起,皇上这才猛然间从沉睡中醒来。由于是大梦初醒之际,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故意将霍沫留在房里给外人演戏之事,因此在得知是十三阿哥过来求见,于是想也没想就吩咐怡亲王赶快进屋,结果被十三阿哥撞了个正着,更让皇上始料不及的是霍沫,居然就睡在他的身边!

其实这个结果若说是霍沫处心积虑之举,还确实是冤枉了她,而她之所以此时此刻头枕着他的小腹,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完全是连霍沫自己都没有料到。

霍沫自第一次为皇上伺候笔墨红袖添香之后,还不敢相信自己时来运转要成为皇上的女人了,待第二次共进御膳之后,她这才难以置信地胡思乱想起来,继而自然是被这个天大的“恩宠”弄得是又惊又喜,而紧随着惊喜而至的则是患得患失,至于五年前与皇上之间的那个“约法三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自共进御膳之后,她恨不能每天都能得到被皇上召见机会,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一连三tiān huáng上都是杳无音信,可是害苦了情窦初开的霍沫。

不得不说,霍沫与冰凝之间的相似之处确实是太多了:都是美貌与才华并存的百年难遇美人,都是智商超群情商不足,都是一等一的耍心机高手,又都是一等一的不谙情事,在“情场老手”的皇上面前用不了几个回合就即刻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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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9章 病起相思

尽管有“约法三章”这道紧箍咒在身,霍沫却是在皇上故意营造的似有情又无意的梦幻场景撩拨之下,不但将“约法三章”忘得一干二净,就是女人该有的矜持也是瞬间土崩瓦解,若不是皇上根本就无意与她发生什么瓜葛,恐怕此时此刻她就已经主动献身成为了他的女人。

若皇上从前一直与她保持足够的距离,霍沫还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现在皇上主动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霍沫一个不谙情事的姑娘哪里抵挡得住,才只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特别是皇上一方面有意无地地撩拨,另一方面两个人之间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令瞬间陷入情网的霍沫回了柳色青青之后当即就害起了相思病,一连三天的热切期盼,一连三天的苦苦等待,一连三天的音信杳无,令她一连三天都是愁眉不展、心虑交瘁。

结果就在霍沫因为昼不能食、夜不能寐,被折磨得精神萎靡之际,突然间接到了皇上要她前去当差的吩咐。本就被相思病折磨得“奄奄一息”,而这一次又不像上次是共进御膳,而是前来当差,精神高度紧张,一顿御膳服侍下来,又困又累又渴又饿的她终于熬不住了,罗扇轻打还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手一停、头一歪,趴在他的床榻边上睡着了。

皇上哪里能够料到霍沫竟是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当他看到进屋之后怡亲王目瞪口呆的样子甚是诧异,待他顺着十三阿哥的目光低下头来,这才发现霍沫居然以一个如此暧昧的姿势躺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情景若是发生在平时,他的第一个反应一定是怒不可遏,当即痛斥霍沫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第二个反应则一定是要在第一时间向十三阿哥澄清他与霍沫之间的清白之身。然而现在是非常时期,尽管这不是他本意想要的结果,但是由于对他的计划起到了如虎添翼的神奇功效,他岂能放弃这个顺水推舟的天赐良机?

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既然下定决心选择了这条道路,他唯有出狠招,把自己逼上绝境,断了所有的后路,才能够将这场戏演成功地演下去,否则依照他对冰凝的浓浓深情,怕是才演到一半,见到她伤心的样子,就自己先演不下去了。

虽然他知道他与霍沫之间是清清白白的,除了曾经被她的玉手牵过抚上她的胸膛之外,不管是她的头枕在他的小腹之上,还是她的手搭在他的大腿之上,全都是霍沫睡着之后的无意之举,但是因为要演一场令众人深信不疑的重头戏,面对这么大好的机会,他也唯有假戏真做,无中生有。

皇上真不愧是演戏的高手,身为帝王,宠幸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他却偏偏表现出一副支支吾吾、欲盖弥彰的样子,从而令目瞪口呆的十三阿哥毫无半点疑虑与迟疑地就认定了,皇上与霍沫之间早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霍沫虽然没有演戏,但是由于正值暑热之际,不仅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便服,还要被午休中的皇上执扇,最终实在是熬不住了,在睡梦中不知不觉间解开的两颗衣扣更是恰到好处地向十三阿哥以及高无庸、清风这三个见证人提供了确凿无疑的佐证。

戏演到这个程度,皇上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因此对十三阿哥不再躲躲闪闪,生怕过犹不及,引发怀疑,于是主动大大方方地说起了他为何放弃冰凝转而宠幸霍沫的原因,其实他并不是责备十三阿哥插手他宠幸哪个女人,而是故意说给清风听的。

第一次霍沫前来伺候皇上笔墨红袖添香的时候,他虽然故意跟十三阿哥“表明了心迹”,但是他又有些担心十三阿哥和萨苏两个人的“能力”。毕竟怡亲王夫妇并不知道皇上需要他们传播流言蜚语,因此即便是忍不住私底下传言,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皇上知道了被治罪,因此仅仅依靠他们二人的传播,尽管可信度极高,实在是杯水车薪。为此皇上打算来个双管齐下,将霍沫受到宠幸的风声通过奴才们之间闲言碎语的渠道散播出去,尽管可信度不如怡亲王高,然而传播速度和传播范围却是极其强大。

他之所以选中了清风而不是高无庸,当然还是考虑到了这两个奴才脾气禀性上的差异,高无庸是他的心腹,又是极其本分之人,因此没有他明确的授意,绝对不会透露关于主子一丝半毫的事情。清风就不一样了,她毕竟是女人,女人天生喜欢闲言碎语,又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潜邸旧人,忠诚度自然比不上高无庸,因此由清风来做谣言的传声筒是最佳选择,出自皇上唯一一个近侍宫女之口的话,还有谁会不相信呢?

再说霍沫,尽管今tiān huáng上是故意叫她过来服侍午休,然而她到底与皇上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她这个当事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呢?然而当高无庸送她回到柳色青青之后,她却是当着无双的面“无中生有”地表明刚刚在九洲清宴完成了侍寝,成为了皇上的女人,这又是为什么呢?

皇上是什么脾气禀性霍沫当然是极为清楚,然而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无中生有,难道不怕皇上震怒,既而失宠吗?霍沫当然害怕,可是她也有她的苦衷。

冰凝是聪明主子却用了个糊涂蠢笨的奴才月影,恰恰相反,霍沫也是个聪明主子却用了个精明过头的无双。凡事都是双刃剑,精明的奴才办差不用主子操心费神,但太过精明而且还不跟主子一条心的奴才,也着实是让主子糟心。就好比霍沫这对主仆,因着无双一心一意想借着自家主子的捷径攀上皇上这根高枝,霍沫若是自己还没有得宠,这丫头怎么可能死心塌地地守在她的身边,为她所用?恐怕早就另寻良木而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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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0章 赢得口碑

为了扰住无双这个丫头,霍沫不得不编造了自己已经是皇上女人的惊天谎言。一则无双是自己的心腹奴才,两个人又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无双若是嘴不严实乱说出去,霍沫因此而失宠,对无双是百害而无一利。

无双果然是个精明透顶的奴才,即便霍沫亲口承认已与皇上有了肌肤之亲,仍是提出了质疑:为何高公公前来接她的时候,没有沐浴更衣?这不是惯例老规矩吗?

幸好霍沫是个比无双还要聪明数倍之人,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替皇上想出来三大响当当的理由:临时起意、三年孝期、忌惮贵妃娘娘,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自家奴才的质疑。

话说这世上真真的是无巧不成书,虽然霍沫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被皇上利用,早已经成为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更不知道此时的皇上唯恐风言风语传播的速度不够快,范围不够广,又暗暗开始利用起清风来,然而她“无中生有”向无双坐实宠幸的之事,却是在无意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对极了皇上的心思。

话说当时是个多事之秋,在霍沫成为皇上新宠的传言喧嚣尘上的同时,还传出三阿哥即将过继给廉亲王的风声。霍沫得宠是皇上故意为之,而这个过继传言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口风,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皇上早有将三阿哥过继之意,目的就是为真正的皇储人选扫清问鼎九五至尊的障碍,可是原本他并不想这个时候实施这个过继方案,而是准备过个一两年的功夫再说。然而由于霍沫成为新宠的传言势头实在是太过凶猛,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生怕冰凝承受不住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在其它女人甚至是奴才们的冷嘲热讽之中抬不起头来,无可奈何之下,他不得不再次使用了围魏救赵之计,提前放出三阿哥过继的风声。

尽管计划提前实话了,不过仍是起到了他预想中的效果,首先是淑清被牢牢地震慑住,整日里忧心忡忡爱子的前程问题,哪里还有闲功夫理会哪个女人得了宠,哪个女人失了宠?连站脚助威的精神头儿都没有了,更不要说讽刺挖苦冰凝了,由此而彻底地远离了霍沫与冰凝的争宠风波。

其次,惜月和韵音也因为“兔死狐悲”而得到了严重警告,不敢有半点造次。其实他对韵音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仅仅只是对惜月颇为忌惮,一方面惜月不像韵音那般老实本分,另一方面他最为担心的是精明的惜月早就猜出来正大光明牌匾后面写的是四阿哥的名字,母凭子贵、有恃无恐,自是会骄纵乖张,所以他必须要让惜月受到严重警告,从而也像淑清那样彻底地丧失战斗力。皇天不负苦心人,事情的结果与他事先的预期完全一致,这三个有阿哥的女人被牵制得死死的,同时也离这场争宠风波远远的。

云芳天生性情温和,不喜惹事,春枝虽然有些浑不吝,但她毕竟是宫女出身,再是锋芒毕露也只敢用在自我保护上,而不会主动出击进攻别人。yǎ si琦是皇后又无儿无女,虽然更是没有任何的忌惮,但是皇上非常清楚,这位皇后娘娘对冰凝是偏疼偏向的,而对霍沫则是有着天生的敌意,因此在这场争宠风波之中,yǎ si琦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冰凝之事。

当皇上将自己这些安分的或是不安分的女人们全部摆平之后,冰凝就只需要与霍沫一个人单打独斗即可。虽然霍沫也是难得一遇的极其聪明伶俐之人,但是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他还是对冰凝最终能够打赢这场争宠之战更有信心。

霍沫与冰凝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性情,霍沫相对性格温婉,冰凝则过于孤傲。任何人都愿意与好打交道的人相处,这是无可非厚之事。霍沫先天性格讨喜,后天又有皇上的宠爱加身,一时间成为“人见人爱”的老姑娘。

更难得的是霍沫不但在后宫中口碑极好,就是文武群臣中也是享有甚高的声誉。霍沫在群臣中享有的甚高声誉可不是她自己挣来的,而是得益于皇上。话说那些能够做到高官厚禄地位的文武大臣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人精,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无人企及,因而他们就突然间发现一个新情况:自从霍沫得宠之后,皇上的心情也好多了!

皇上心情好了可是不得了,因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日子自然而然也跟着好过多了,于是群臣们就将自己日子好过的功劳都记在了霍沫的身上,以为皇上心情舒畅全都是得益于老姑娘的爱情滋润,自然是对她赞赏有加、感激不尽。从前贵妃娘娘得宠的时候,皇上可是整天都是眉头紧蹙,没有半点笑模样,弄得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整天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因此冰凝的口碑自然是差到了极点。

然而这些人堪称人中龙凤的文武百官们哪里猜得透皇上的心思?自从霍沫“得宠”之后,他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心情愉快,一天比一天神清气爽,然而他的这些心情愉快与神清气爽根本就不是因为霍沫的红袖添香,而是因为冰凝成功地躲过了是是非非的漩涡,所受到的伤害也降到了最低,他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欣慰之余,他再也无法掩饰住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之情就算是被误解也无妨,只要冰凝一切都好就好。

日子一天天地流逝,转眼间夏去秋来,随“年选”集团势力遭到了沉重,双方的较量达到了最白热化也是最关键的时候,中秋佳节如期而至。在这场家宴上,皇上万没有想到因为萨苏的酒后失言,令冰凝bèi po卷入的这一场争宠风波从地下直接搬到了台面上来。

当时萨苏因为气恨不过霍沫的狐狸精得势,更是替冰凝打抱不平,借着微醺的酒劲儿,乍着胆子,故意酒后失言,从而发泄心中的不满。面对萨苏旧事重提,说到了多年前众人行酒令赛诗会的往事,皇上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眉头微蹙、面色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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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1章 皇上卧底

皇上极细微的一举一动都是风向标,因此对于他这个眉头微蹙、面色不悦,所有的人都想当然地误以为他是因为萨苏没有眼力劲儿地当着霍沫的面,重提他与冰凝的甜蜜过往,以致老姑娘脸面难堪而不高兴,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却是在为冰凝担忧。他担心脸皮比纸还要薄的冰凝无论如何也应付不来如此尴尬的场面,因此对于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萨苏当即是怒气冲冲。可是现在萨苏有醉酒做借口打掩护,冰凝又是“失宠”之势,皇上即便是心中怒火万丈,然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却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发作出来。

随后事态的发展总算是稍稍安慰了一下皇上狂怒情绪,yǎ si琦和萨苏心照不宣地暗中结盟,并且先发制人地选择了与冰凝一伙。对此,皇上不得不装出一副貌似不得已,实则非常欢喜地与霍沫一伙的样子,实则个中原委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哪里是因为太过宠爱霍沫才特别希望与她同伙,而是因为他要做霍沫身边的冰凝的卧底,以期暗中助冰凝一臂之力!也就是说他的这个同伙不是来帮助霍沫的,而是来拆霍沫的台的,有yǎ si琦和萨苏在明面上帮助冰凝,再有他的暗中相助,霍沫若是能赢得了这场中秋家宴赛诗会才是天下奇闻呢。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睿智神武的皇上竟然也遭了别人的暗算!更好的戏还在后头,除了他在暗中相助冰凝之外,雪薇与湘筠两个格格也加入到了这个队伍之中,为他助上一臂之力!

雪薇格格早就看霍沫不顺眼了,那段时间眼见着霍沫莫名其妙地受宠起来,当即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没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整治霍沫的好法子,湘筠既是冰凝的好女儿又是雪薇的好妹妹,因此在这个时刻自然是对雪薇言听计从。

只是众人有所不知,雪薇不但看霍沫不顺眼,而且对于十三府的所有小福晋、小格格们也是统统地看不顺眼!而她的阿玛偏偏又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爱花又护花的高手,与她的额娘夫妻恩爱是事实,可是府里大大小小的小格格小福晋也全都是活生生的现实!雪薇再是性子骄纵,无法无天,敢对自己的姨娘们冷言冷语,然而她却是不能够打她们,骂她们,更是不可能让她们统统都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在怡亲王府。

对这些姨娘们心怀岔恨,没有半点法子教育她们一番,狠狠地出一口心中恶气的雪薇格格万没有想到今天竟是天赐良机!那些十三府的小福晋、小格格们以为跟着自家爷到园子里来风风光光地过中秋节来,殊不知,今天可是掉进了雪薇格格精心策划的陷井之中。“枪打出头鸟”这句话非常在理,那个除了萨苏之外,最得十三阿哥宠爱的阿鲁自然而然地成为雪薇借击鼓传花之便,狠狠打压十三府女眷的出头鸟,经过xiao jie妹二人紧锣密鼓的一番暗箱操作,一个接到了那个烫手的花球。

对于阿鲁第一个接到花球,在场之人都惊呼神奇,实际上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全都是人在捣鬼罢了。虽然因为遇到冰凝提出新规则,阿鲁一方有了借口将这一轮的传花作废,但是有雪薇的暗中捣鬼,第二轮击鼓之后,接到花球的仍然是阿鲁!

阿鲁接到花球之后毫无悬念地求助于十三阿哥。头一次面对时间xiàn zhi这种苛刻条件,十三阿哥虽然是久经文字游戏沙场,但是不谙这种稀奇古怪规则的他仍是马失前蹄,只想着月亮才是月,忘记了八月、九月虽然不是月亮,但也有“月”字,一个“八月十五夜”出口就被抓住了把柄。

然而大大出乎十三阿哥意料之外的是,作为敌方的yǎ si琦和冰凝还没有发难呢,“自己人”皇上竟是第一个跳了出来,不但鸡蛋里面挑骨头指出他的错处,还不听他的申辩,只要他一张口就被加倍处罚。十三阿哥当即就被皇上弄懵了:他跟皇上不是一伙儿的吗?皇上明摆着一副要把他往死里整的阵势呢?

十三阿哥的预感确实不错,皇上就是要把十三阿哥往死里整,这样的话,才能显现出来冰凝有多么的高明,霍沫有多么的蠢笨。

皇上狠狠整治十三阿哥,倒是让一个人拍手称快,那就是雪薇格格,因为害十三阿哥落入如此境地的就是他最宠爱的阿鲁小福晋,怡亲王再是怜香惜玉之人,然而当前皇兄皇嫂和众女眷的面被贵妃娘娘打了个落花流水,被皇上奚落耻笑,看那闯了大祸的阿鲁往后还敢怎么再嚣张!

报完私仇之后,雪薇知道要开始集中精力办正事儿,修整霍沫了,因此第三轮击鼓传花的花球自然而然地落到霍沫的手中。

皇上虽然不知道花球落霍沫手中是预谋舞弊的结果,但是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让霍沫输掉比赛的绝佳良机,因此他根本不给霍沫开口的机会就抢先回答问题。

皇上这个抢先答题在众人眼中是实足的英雄救美之举,然而谁也想不到,他居然是“暗藏杀机”:英雄救美是假,故意拖延时间是真!包括霍沫在内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是皇上的缓兵之计,当她还跟皇上拉拉扯扯的时候,沙漏过半了!皇上的这个倒忙帮得实在是太及时及维妙维肖了,不知情的霍沫根本就没有料到是皇上故意放水导致了她的首战失利,直接先失一局,相反还对于上的英雄救美之举感恩不尽。

因为皇上在规定的时间里没能答出诗句,自然是要直接判输,输者喝下罚酒也是事先定下的规矩,霍沫见皇上因为她的缘故bèi po喝罚酒,感恩不尽之余也是心下不忍,当即提出要一并喝一杯陪罪酒,不想却是惹到了冰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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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2章 成功拖累

面对霍沫的主动请缨,最擅游戏规则的冰凝连想都不用想,立即想出一个惩治霍沫的法子:“自罚者饮三杯,陪酒者加倍!”。其实冰凝之所以这般发难并不是为了让霍沫难堪,而是为了增加游戏的趣味性,特别是皇上这边故意接二连三地失利,冰凝那边也被激发起来游戏的兴致,于是开始出动出击,反将了皇上与霍沫一军,提出将三杯陪酒加倍到六杯。如若刚才提出陪酒提议的不是霍沫,而是他人,哪怕是十三阿哥,甚至是皇上,她也一样会提出这个加倍的新规则。

面对如此刁钻的新规则,从来都是不剩酒力的皇上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直接一饮而尽,众人都以为他这是为了向霍沫表达愧疚之情而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喝下所有罚酒,而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冒着被人识破假意宠爱霍沫的危险也要默许了冰凝提出的新规则,完全是为了借这个难得的机会,为冰凝挽回早已经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颜面。

他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又是面对对己方严重不利的新规则,皇上若是不答应完全无可非厚,甚至还是在情理之中。然而这样做的结果却是以牺牲冰凝的脸面为代价,定是又一次狠狠地伤了她的脸面。自从决定假意恩宠霍沫之后,皇上一直深陷对冰凝的愧疚中难以自拔,也一直想要寻个法子来补偿她,以期减轻自己的愧疚心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机会,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放弃,再眼睁睁地面对冰凝那难堪到了极点的面容?

今天是中秋佳节,中秋佳节对皇上和冰凝来讲,有着太多的痛苦过往,鲜有甜蜜的回忆。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发现冰凝美若天仙,美得不可方物,就是在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中秋佳节。那是冰凝自从参加大选秀女之后第一次进宫,因为出众的容貌而引来无数男人惊艳的目光,这其中也有时任太子二阿哥。

因为担心女人之争坏了兄弟之情,又因为对冰凝太多的误会而心生厌恶,从而导致他在极不理智的情况下,对冰凝下了禁足令:从今往后不得再入宫中招蜂引蝶。从此冰凝不得不假意报病而缺席永和宫服侍德妃娘娘,间接地加剧了冰凝与德妃之间的婆媳间隙。

今天又值中秋佳节,为了屈从于江山社稷的利益,为了逼真地满一出霍沫受宠的大戏,他不得不当着后宫女眷与怡亲王府女眷的面,护着霍沫,宠着霍沫,不用想他都知道,薄得像张纸的冰凝该是有多么的难堪。

他深知伤她伤得太多太狠,而他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他唯有一口气喝下这罚酒,当作对冰凝的愧疚,当作对自己的惩罚。喝多了酒谁都不会好受,既然冰凝心里不好受,那么他就惩罚自己也不好受,陪着她一起难受,虽然冰凝不知晓他的这番心意,但是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至少问心无愧就好。

此外,皇上本就心系冰凝,此刻再听了这“气吐山河”般的“陪酒者加倍”几个字后,更是赞赏有加。早就知道她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不平凡的女子,能在被打入冷宫之后,仍是不畏他的威严与权势,展现自己的真性情,恐怕除了冰凝之外,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人了。面对这个有勇有谋有胆量有气魄的女人,皇上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赞赏之情了,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恐怕他是要立即击掌赞贺这位智慧与勇气并存的女子。然而为了演戏的需要,无法当众表达自己的赞赏之心,也只剩下以实际行动间接表达出对冰凝的倾佩之意。

对于冰凝的这个胆大包天之举,所有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若是从前得宠的时候持宠而骄也就罢了,现在一个落魄妃子竟然还敢这么嚣张,不怕惹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吗?或许是前一段时间皇上的假戏唱得格外逼真,也或许是众人太过担心冰凝,以致早就忘记了质疑皇上的反常之举。

皇上已经饮下自己的罚酒,霍沫没有了任何选择,只得是饮下陪者的加倍罚酒。

雪薇根本就没有料到,这出戏竟是如此的好看,贵妃娘娘果然是名不虚传、神勇无敌,凭一己之力,将皇上、十三阿哥、霍沫三大高手在内的联合战队打了一个落花流水,当即是兴奋不已。

雪薇本就是要狠狠打击霍沫,又亲眼见识了贵妃娘娘的神勇,看热闹看得眼花缭乱,第三轮对诗结束之后仍是意犹未尽,因此第四轮击鼓传花开始,毫无意外,这花球当然是要再一次“奇迹”般地落到了霍沫的手上。

有了前一次因为谦让而导致沙漏过半赛事告输的前车之鉴,这一回霍沫学聪明了,不等皇上开口,赶快第一时间请求皇上代为答诗,以期尽快搬回一局,免得又一次因为时间耽搁而直接输掉比赛。

然而霍沫却是请错了人,她若是请十三阿哥还好,偏偏请到了皇上的头上,而皇上明里跟她一队,暗地里却是冰凝的队友,霍沫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是跳河的心都有了。

话说皇上这一次之所以没有主动英雄救美并不是不想再度暗中助冰凝一臂之力,而是担心冰凝的脸面承受不住。第一次他虽然也是主动英雄救美,但是目标明确,就是为的是暗中捣鬼,令霍沫这一队直接输掉比赛,尽管同时也产生了令冰凝处境尴尬的负作用,但是相比起来,还是让霍沫输掉比赛更重要。然而若是此后次次都采取英雄救美的战术,虽然能够保证比赛次次都输,但同时也是次次都会伤到冰凝的脸面,伤一次可以算是轻伤,伤的次数多了可就是重伤了。

皇上不知道雪薇与湘筠格格二人暗中作假才令霍沫二度接到花球,由于顾虑重重,当花球第二次落到霍沫手中的时候,皇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表态铤身而出,结果正在犹豫之间,万没有想到竟然霍沫主动提出请求他代为答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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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3章 故露破绽

面对霍沫的主动请求,皇上颇是为难。拖延战术已经在上一次被他完美地演绎过了,这一次若是再用此招术,定是要被人识破不可,因次这一次他应承下来霍沫,就意味着必须真刀真枪地当众答诗,才能够演得像模像样而不引起旁人怀疑。否则以他那么渊博学识,对出来的诗却是驴唇不对马嘴,就连淑清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在故意放水,更不要说饱读诗书的霍沫和十三阿哥了。

那个时候,急得没着没落的皇上竟然迁怒起十三阿哥来了:这个老十三真真地是可恶至极,居然早早地就犯过了“八月十五夜”那么不显山不露水的低级错误,害得朕现在都没有机会重犯那么简单的错误,这可如何是好?那个时候,皇上确实是急得连手掌心里都要攥出水来了。

还好,还好,皇上的智慧确实是一般人难以企及,总算是能够“临阵不乱”,发挥出来他的最高水平,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法子:他开口提及的诗句中没有半个“月”字,但是那句诗还有后半部分,那后半部分的诗句中可以明明白白地大写着“月”字!也就是说,皇上明里只回答半首符合规则的诗,暗里将另外半首不符合规则的诗句特意留给冰凝去抓把柄。

冰凝的文字游戏功力皇上还是非常清楚的,因而他坚信,这个表面文章能瞒得过不擅文字游戏的霍沫,更能瞒得过不懂诗书的yǎ si琦等人,却定是瞒不过鬼灵精怪的冰凝!此时此刻,皇上心情出奇地高昂兴奋,就像守株待兔一样,静等冰凝一眼就发现他故意卖出来的这个破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错处。然后呢,为了演得逼真,皇上打算先是与她假意争辩一番,强烈表达他“不服不忿”的不满情绪,再在冰凝据理力争之后,“心悦诚服”地认输。一切都是天衣无缝,一切都是完美无缺,霍沫就算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是如何输掉这局比赛的。

然而皇上万万没有想到,半路竟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大好事!

那个半路上杀出来,坏了皇上大好计划的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也是一样的才学过人,也是一样的玩文字游戏的高手,虽然皇上行事隐蔽,然而他瞒得过旁人,却是瞒不过怡亲王。不过好在十三阿哥也只是看出来皇上对诗不够严谨,而没有怀疑到这是皇上故意放水的结果,因此眼看着自己这方又要输掉一局,自然是心急如焚,在皇上答诗之后话音刚落之际,就着急忙慌地“逼着”他皇嫂主动认输。

怡亲王为什么不惜“逼宫”也要让yǎ si思立即认输呢?当然是因为他也知道冰凝玩文字游戏的功底有多么厉害,所以他才会担心冰凝像他一样立即发现皇上的这个大错误,才会争分夺秒,以期抢在冰凝之前追着yǎ si琦穷追猛打。yǎ si琦不懂诗书,自然不是十三阿哥的对手,才一两个回合就缴械投降、主动认输,却是把一边的皇上急得直跺脚,恨不能自己开口主动承认对诗答错了。

万幸,万幸,在yǎ si琦招架不住十三阿哥猛烈进攻的最后关头,冰凝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且慢”,听到这声“且慢”,皇上仿佛就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似的,就差管冰凝叫一声“救世菩萨小姑奶奶”了。

此前皇上将自己的情绪一直都藏得非常好,没有任何人看出来他是故意冷落冰凝宠爱霍沫,却是在这个紧张时刻,对冰凝的关切之情几乎是溢于言表。对此,他立即也是懊恼不已:朕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冰凝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朕故意卖给她的破绽呢?朕竟然还胡乱着急,真真的是差点儿就要坏了朕的大计了!

懊恼不已之际,皇上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尽快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所以他才会那么失态地对十三阿哥说:你若是打嘴仗时能赢了你年皇嫂,朕就将这个串子赐给你!

皇上之所以能够这么大方,当然是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断定在打嘴仗方面,十三阿哥就是xiu liàn一辈子也赢不了冰凝。只是这句话本是为了掩饰他刚才对于冰凝太过关切,然而实际效果又是欲盖弥彰,表面上他是在奚落十三阿哥,实际上却是充分表明了他对冰凝聪明才智的欣赏与赞誉。

面对自己接二连三的失误,皇上真是恨不能狠狠地敲敲自己的脑袋,好让他尽快地清醒清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掉入对冰凝无休止赞美欣赏的泥潭中无法自拔。现在好不容易演了两个三月的戏,成功地都骗过了所有的人,还付出了令冰凝受到不小伤害的代价,若是因为刚刚这一句充满了赞美的话而前功尽弃,他不知道要多么懊悔。

不幸中也有万幸,那就是皇上前几个月的戏演得太好了,而且十三阿哥被皇上当众奚落的情景充分激发了yǎ si琪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以至于他这句完全跳出戏外的赞誉竟是被彻底地淹没在了喧闹声中,没能引起旁人的半点注意。

待第五轮击鼓传花再度开始之后,雪薇实在是不敢将花球第三次落到霍沫手中了,有句话说得好,“事不过三”,如果霍沫第三次拿到花球,不说别人,皇上定是第一个会怀疑她们在暗地里捣鬼。不过,两个格格若是知道皇上跟她们也是一伙的,也是为贵妃娘娘暗地放水、助一臂之力的话,想必就会放心大胆地将花球第三次交到霍沫手上。

由于两个格格不敢再继续捉弄霍沫,那么十三府的小福晋们自然就成了雪薇的主攻目标,除了刚刚已经丢过人现过眼的阿鲁之外,就属玉珠儿得十三阿哥的宠了,因而这一局的捉弄对象自然就轮到了玉珠儿的头上,可怜的玉珠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落得与阿鲁同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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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4章 双宠对决

话说玉珠儿拿到花球之后,自然而然是想到要自家爷代为答诗,却是不想十三阿哥抢先以咳嗽暗示她请霍沫而不是皇上代为答诗。对此皇上倒也没有多少紧张,因为他对于冰凝的才学很是清楚也充分信任。就算退一万步说,霍沫赢了这一场赛事,但是冰凝在前面已经连赢三局,这一局就算输了还是三比一领先,他有什么可担心的?

另外他刚刚有惊无险地当众表达了对冰凝的赞美之词,现在仍是处于做贼心虚阶段,生怕因为自己的主动干预而引发旁人过度的关注,从而嗅出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因此为了保险起见,这一轮皇上从头至尾都没有打算出手,而是静观其变,不过他在心里当然对于冰凝即将开始的完美表现充满了期待。

此时此刻,冰凝就好像不是他的后宫女人,而是他的得意门生,即将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他这个师傅既胸有成竹,且志在必得,心中好不得意。可怜的霍沫即便是后来被打入冷宫都没有发觉这场赛事中的种种蹊跷,不过也幸好她没有发觉,免了又一次的羞愤交加。

话说这是自今晚开赛以来,霍沫第一次亲自出战,没有了皇上暗中扯后腿,没有了雪薇的从中作梗,极为公平地与冰凝展开对决。当她以一首春寒料峭的月亮诗作答之后,不管是皇上还是十三阿哥都在第一时间认为不甚妥当,但是由于皇上与霍沫同处一个队伍,第一轮的时候已经因为十三阿哥的那个“八月十五夜”主动站出来“大义灭亲”,现在若是再对霍沫大义灭亲,不仅会引发己方不满,也会让他露出马脚来,因此他只能是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冰凝身上,希望素以鬼怪机灵著称的不凝能够立即发现问题。

然而就像是冰凝屡屡不解他抛出的风情那样,这一回皇上信心满怀地认为冰凝会一眼看出霍沫的,可是当他看到yǎ si琦面前的罚酒已经斟满,冰凝面前的罚酒也已经斟满的时候,简直是彻底地绝望了,就差立即龙颜大怒,对冰凝大声责备:“你的脑子是糊涂了还是怎么了!”。

还好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当他听到冰凝一句荡气回肠的“这杯罚酒我不喝”的时候,真真的是体会到“久旱逢甘霖”是什么滋味。所以当霍沫当着他的面向冰凝发下挑战书的时候,他稳如泰山一样按兵不动、不露声色,哪里是众人猜测的那样,在用沉默来维护霍沫,完全是为了给冰凝一个当众漂漂亮亮地对霍沫反戈一击的机会。因为他相信冰凝的实力,如果霍沫这份答得不甚完美的shi juàn最终却是由冰凝修改成为一道无懈可击的答案,这样一个狠狠打脸霍沫的机会他为什么要阻止呢?

结果当然是冰凝不负他的全部期望,不但上演了一场绝地反击的大戏,而且还是用同一个诗人的诗句给予霍沫致命的一击。皇上实在是忍不住了,才会甚是失态地当众高呼“好诗!好诗!”尽管他知道冰凝与霍沫的对决中,一定能够大获全胜,然而他仍是低估了冰凝的能力,根本没有料到她会表现得这么完美!因此两个“好诗”出口的时候,他几乎是完全豁出去了,哪怕是被人一眼看出来他对冰凝极度的赞赏之情也顾不上了,这么完美的结果,他绝对没有无动于衷的道理。

随后在喝罚酒环节,他率先自罚了九杯,为什么呢?一个目的当然是向冰凝赔不是,虽然他暗地里是支持她的,但是明面上人人都以为他宠的是霍沫,害冰凝当众遭人耻笑;第二个目的就是拖霍沫下水,他一个做天子的都自罚了九杯,霍沫岂有独善其身,逃过罚酒处罚的道理?虽然九杯的量对千杯不醉的霍沫来讲算不上什么,但是一会儿六杯一会儿九杯,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是委实不少,总算是能够对她公然当众挑衅冰凝的行为给予变相处罚。

然而千算万算,他万万没有算计到的事情又发生了!简直是比刚才突然间冒出来的那个程咬金还要让他气恨不已。私底下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霍沫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用他的杯子直接饮下了罚酒!

如果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霍沫胆敢用他的酒盅饮酒,不用说,他一定是当场就翻脸了,就算是被霍沫发现了他是假意恩宠于她也在所不惜,然而当着众人的面,本就是为了制造做出恩宠于她的假象,翻脸的结果可想而知,怎么办?冰凝那边需要安抚,霍沫这边怒不得恼不得更不能落下板子,皇委实是太为难了。因此当yǎ si琦询问游戏是否继续的时候,他满口应承下来,虽然不知道下一次是谁接到花球,但是只要有他和冰凝二人在场,一个在明里遏制住霍沫的气势,一个暗地里拆霍沫的台,皇上相信,等待霍沫的绝对是一个接一个的难堪,一个接一个的羞辱。

不过皇上也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一局竟是冰凝接到了花球,他当然更是想不到,这花球能落在冰凝的手中,全都是雪薇与湘筠的功劳。不过才只看到冰凝接到花球,还没有听到她答诗,皇上心里莫名地安心极了,尽管冰凝要面临极具难度的答诗,而且连他自己当时都还没有想好哪一句诗最是妥当,可是他的心里就是莫名的踏实,实在是因为他相信冰凝。

冰凝也确实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首《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为这场中秋家宴饮酒对诗画上了极为圆满的句号,皇上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因而带头饮下了罚酒。那杯酒在旁人眼中只是普普通通的勉为其难的一杯罚酒,但是在皇上心里,却是他这辈子饮下的为数不多的最为甘之如饴的庆功酒,若不是担心被人看出端倪,他真是恨不能一口气连饮下九杯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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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5章 吓坏朕了

赛诗会结束之后,当晚皇上与十三阿哥一同回了九洲清宴自然也是他故意的安排,尽管他完全可以一个人独自回去,尽管他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霍沫那期盼的眼神,然而他再也不想让冰凝当众难堪了,若是一个人回去,任谁都会误以为他会单独宣霍沫进园共度良宵,那他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从前他是唯恐别是人不知道霍沫是他的新宠,然而那一天,因为冰凝的智勇双全、大获全胜而一直沉浸在激动情绪当中的皇上再也不想演戏了,再也不想让冰凝误会了,才会想到借公务为由强行将怡亲王拉到九州清宴的法子,力证自己的清白。虽然那出大戏只能停演那么一会儿,可就是那么一会儿,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只不过皇上回到九州清宴不多时,半句公事都没有提,兄弟二人只喝了盏热茶,他就将十三阿哥打发回府了。今天是中秋佳节,他怎么可能让十三阿哥撇下一众女眷,冷冷清清地在园子里陪他呢?现在大戏已经演完了,霍沫那边的念想已经给彻底地断掉了,冰凝那边的误会也完全澄清了,怡亲王的任务圆满完成,该是放十三阿哥一条生路的时候了。

听到皇上开口让自己回府“过个团团圆圆的中秋节”的吩咐之后,怡亲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怎么?皇上不是有公务要谈吗?皇上只要是一谈公务就是深研细究,经常是眨眼之间一个通宵就过去了,然而今天的公务居然就是陪他的皇兄喝一盏清茶了事,震惊之余当即又是格外地欣喜。由于这个巨大的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他求之不得之事,生怕皇上突然间变了主意收回成命,因而他哪里还会去继续深究其中的蹊跷?早就赶快奉上一句“多谢皇兄恩典”就溜之大吉了。

十三阿哥走了,而皇上的脑子里中压根儿也没有与什么人共度良宵的计划,于是他吩咐高无庸去铺纸,打算安安静静地写一会儿字,以便让这颗因为冰凝的大获全胜而激动了整整一晚上的心好好平静一下,结果原以为会是孤孤单单地度过一个冷冷清清的中秋之夜呢,却是不想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高无庸还没有办妥他吩咐的差事,半路上便又折了回来。

“启禀万岁爷,四姑娘求见。”

“什么?她怎么过来了?没有说要禀报什么事情吗?”

皇上一听“四姑娘”三个字,当即是脸色大变,噌地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同时不住地责备道:“朕不是吩咐过吗?四姑娘过来的时候不要再那么多的虚礼吗?你怎么连这个差事都办不利落了!还不赶快让她进来禀报!”

皇上没有冤枉高无庸,他确实是有过这样的吩咐,然而高无庸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他的主子可是当今天子,真若是按照皇上曾经的吩咐,见到四姑娘前来,不管时间、地点、场合,统统领进门来,赶上皇上心情好的时候还好,要是赶上心情不好时候,直接迁怒到奴才们的头上,那挨骂的还不是他高无庸吗?

刚刚高无庸实在是没有看出来皇上的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因此为了保险起见,他自然还是按着平时的规矩,先来禀报再领四姑娘进门,却是没有想到,按规矩办事竟然也有不保险的时候,无端地他还是遭了皇上的责骂。

高无庸真就是纳了闷了,这四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到皇上如此的青睐?虽然那个姑娘长得模样甚是周正,而且可以说很是出挑,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待遇极其特殊,每每前来禀报的时候,连他这个最为心腹的奴才都要避开,然而高无庸还是没有把四姑娘归到皇上的女人之列。

为什么呢?皇上从来都是大大方方之人,不会做这种暗地里偷鸡摸狗之事,霍沫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再说那四姑娘,每每都是面露凛然之气,目光炯炯、神色坚定,而不似其它女人,眉目含情、顾盼生辉,唯恐得不到皇上的注意。若不是四姑娘一副良家女子的打扮,高无庸定是会以为她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义士,所以他才会即便是得了皇上的吩咐,仍对四姑娘的到来采取了公事公办的态度,结果今天却是因为按规矩办事而捅了大篓子。

高无庸心里觉得甚是冤枉,但他一个奴才能跟主子申什么冤诉什么苦?只能是灰溜溜地赶快去领四姑娘进来,然后按照老规矩悄没声地退了下去,躲得远远的,免得又被怒气冲冲的皇上再抓他一条偷听的罪状。

见高无庸退了下去,皇上立即起身进了里间屋。这里间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间屋子,而是连通着一间密室,除了与里间屋相联的房门之外,没有窗子,没有天井,四下漆黑一片。那四姑娘见皇上起身朝里间屋走去,当即会意,也赶快按照从前的规矩,随手执起外间屋的一盏烛火,一言不发地紧随皇上身后,双双闪身进了密室之中,同时规规矩矩地将房门关好。

有了烛火的照亮,密室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光线,尽管不甚明亮,但好歹也是能够看得清鼻子眼睛嘴巴在何处。还是按老规矩,皇上在主位坐定,四姑娘将烛火轻放在皇上身侧的高几上,然后老老实实地回到皇上面前,结果还不待她站定,皇上竟是急急地率先开了口,如此突然间的一反常态的,竟吓了四姑娘一大跳。

“你快快说来,娘娘怎么了?出了什么大事了?”

四姑娘每每前来向皇上禀报有关贵妃娘娘情况的时候,皇上从来都是一副神闲气定的模样,像今天这么失态的情形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一颗心当即是咚咚地急促跳了起来。

“回万岁爷,您请放心,娘娘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四格格和大格格被娘娘罚了。”

“原来如此!你可真真的是吓坏了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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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6章 缘起横祸

湘筠在过继给庄亲王之后,由于在庄亲王府的格格中排行首位,因此俗称为大格格,现在四姑娘向皇上禀报时,口中的这个大格格必定指的是湘筠无疑。

皇上一听四姑娘此次前来禀报不是因为冰凝出了大事,而只是两个格格受了罚,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踏实之余又责备起四格格来。

就像高无庸刚才觉得自己被皇上一番责备甚是冤枉一样,现如今四姑娘被皇上没来由地一通责备也是觉得格外委屈。皇上不是千叮嘱万嘱咐,不错眼珠地盯着贵妃娘娘那边的情况,一举一动都要严密监视,半丁点儿的动静都要即刻向皇上禀报,不得有误。她严格按照皇上的吩咐办差,不敢有半点差池,怎么到头来还要挨说挨骂呢?

四姑娘没有亲临中秋家宴现场,当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那么多的惊心动魄的故事,另外她只是得到皇上亲自吩咐的差事,密切监视贵妃娘娘的一举一动,以为是要严防年家兄妹里应外合发动宫闱政变呢,哪里知道皇上演了一出明里恩宠老姑娘,暗地里仍是情系贵妃娘娘,自然是风寄燕然只要稍有半丁点儿的动静都不敢耽搁,立即前来禀报,却不想皇上误以为今天晚上的家宴令冰凝受了委屈,回去之后想不开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因此一听到四姑娘有要事相禀,当即吓得是心脏都停跳了好几拍。

皇上虽然为了打击“年选集团”而不得不放出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霍沫正当盛宠的烟雾弹,然而这些表面文章只是做给旁人看的,心里对冰凝仍是止不住地牵挂。从前虽然也冷落了她不少日子,但是年家根基深厚,她虽然不得宠,然而只凭年贵妃这个金字招牌,还有她自己的本事能耐,在宫中站稳脚跟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

现在则不一样了,在他的重拳打压之下,不但年家彻底跨台了,他又有了新宠霍沫,墙头草们瞬间就一边倒地臣服于他的脚下。皇上江山稳固、大清无忧,却是害惨了冰凝,现如今除了贵妃的名分和六十阿哥之外,她几乎是一无所有,而六十阿哥明显不是储君人选,宫人最是势力,攀附权贵、以强凌弱等等不一而足,然而这是浊流也是主流,相反像冰凝和刘太医那般不畏权势、刚正不阿的清流却是成了不入流。

皇上自幼长于深宫,自是知晓冰凝即将面临的形势会是有多么的险恶,而他身为天子,每日忙于公务,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为她抵挡这些明枪暗剑,因而为势单力薄的冰凝担忧不已,更是放心不下,想来想去,终是将目光落在了四姑娘的身上。

四姑娘出身武将世家,自幼习武,又得了高人的真传,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练就了一身好功夫。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在康熙六十年出京办差的时候,途经河北沧州之时遇到一伙匪徒袭扰,好在大内侍卫都不是白吃皇粮的,一番交手之后,自然是大获全胜,匪徒们被打得死的死,伤的伤,没死没伤的也是四散溃败,夺命而逃。王爷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知道这个大获全胜取得的甚是艰难,而最难对付的竟是一个身形消瘦、体格单薄少年。

大内侍卫的身手名不虚传,王爷的这双鹰眼也是一样的名声在外,当即就看出其中定有端倪,于是吩咐大内待卫一定不要伤了那个少年,待他审过再做处置。正因为有了王爷的吩咐,大内侍卫们以五敌一才艰难取胜,可见那个少年的功夫绝对的不同凡响。

果然,待众人押着落败的少年来到王爷面前当庭审讯的时候,他那如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在少年的脸上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开始少年的目光还是一副桀骜不训、慷慨就义的凛然之态,终究在王爷的心理战术之下节节败退,目光变得闪烁起来。

眼见着火候到了,王爷拍案而起,当即喝道:“来人,将匪徒的头巾取下,衣裳脱掉,捆上手脚,扔出去喂了豺狼虎豹!”

王爷哪里是真的要取了这少年的性命,他只是故意吓唬而已,以期其露出马脚来。少年不知是计,一听说要被取了头巾,tuo guāng了衣裳,惊愕之余果然是如王爷所期望的那般眼中即刻冒出熊熊的火焰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苦要这般羞辱?”

一听少年开口,众人全都乐了,七嘴八舌地炸了窝。

“我的乖乖呀,竟是个女人!”

“你还有脸乐呢,差点儿被个女人打破脑袋,真是个废物!”

“我是废物,你能好到哪儿去?刚才不是你被这个女人砸得鼻梁子都差点儿歪了,还能是谁?”

此时此刻,不大的堂屋竟像是菜市场般糟乱嘈杂:大内侍卫们吵得头破血流;而那个假扮的少年则因为王爷那句“脱了衣裳扔出去喂豺狼虎豹”的吩咐羞愤交加,当即是拼尽了全力奋起反抗,以期护住自己的颜面;唯有王爷一个人缄口不言,静观众生百态,只是那嘴角的微微向上翘起出卖了他因为刚才的料事如神而禁不住地洋洋得意。

待大内侍卫们吵够了闹够了,那个假扮少年也是因为羞愤和恐惧而奋力挣扎到没有了力气,王爷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尊口。

“本王既不想杀了你,也不想剐了你,只要你能将行刺本王的原由、伙同何人全都原原本本地讲清楚,本王看在你一个姑娘家涉事未深、遭歹人蒙骗的情面上,或许还能饶你一命。若你不思悔改、一意孤行,执意要与本王作对,与朝廷做对,那就休要怪本王不会客气了。”

王爷虽然将两头的话全都说圆满了,但是他的本意当然还是希望假扮少年能够选择第一个条件,毕竟其它匪徒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活口只此一个,若是不能从她这里寻到突破口,岂不成了一桩无头案?他自己安然事小,朝廷的安危事大,王爷自己是不能就此善罢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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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7章 滴血认亲

王爷虽然表面上一副神闲气定的模样,但是出口的这番话却是字字句句全都是透露出威严的气势,尽管他的本意当然还是希望假扮少年能够识实务为俊杰,选择缴械投降,毕竟其它匪徒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活口只此一人,若是不能从她这里寻到真实的口供,他们的这场遭袭岂不是成了一桩无头案?

此时此刻,王爷的心里没有考虑半点自己的安危,相反心心念念的全都是大清朝廷,担心匪徒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谋财害命这么简单,而是暗地里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推翻朝廷的行径,因此他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善罢干休的。

假扮少年虽然骁勇善战,但王爷早早就看出来了,再是故作老成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受人蛊惑被人利用,因此功夫再好也就是对付一般的人物还能派上些用场,此刻在气势如虹的王爷的面前才只一两个回合就像斗败的小公鸡一样败下阵来,只不过举手投降之前还不甘心,仍是要再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垂死挣扎一番。

“你是何人?我又如何信得了你的随口许诺?怕不是我前脚才说出来实情,后脚你就把我咔嚓了!”

王爷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从小到大,除了他的皇阿玛和额娘之外,不管哪一个人在他面前全都是恭恭敬敬,就算是那些心里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之人,表面上还是要装模作样做做文章的。然而到了这假扮少年面前,他可是天生头一回遇到此种“礼遇”,不要说敬他一个“爷”字,连“您”都一概省略,张嘴“你”如何,闭口“你”怎么样,对于听惯了敬语的王爷来讲,简直是刺耳至极。

不用想,这假扮少年出身定是贫苦之家,乡野村姑一个,没规矩少教养,对于生长于宫廷,礼数多得数不过来的王爷来讲真真地是被气得脑仁直痛。冰凝虽然也是从来不向他行阿谀奉承之事,但冰凝出身名门,是极有教养的大家闺秀,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会不少,哪里像眼前这个假扮少年,实在是鄙俗至极。

王爷一开始并没有向她亮明身份,尽管他是皇子王爷之尊,又有大内侍卫护卫左右,但毕竟行走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心方得驶得万年船。实际上即便他行事已经甚是低调,仍是招来了杀身之祸,因而在审讯假扮少年的时候,他也没有透露半点,只随口以“爷”自称,却是不想她竟是对他的个人信用提出了质疑,这对于言必有信的王爷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你一个黄口小儿,竟是这般的没教养没礼数,爷见你少不更事,不予理会也罢,却是不想你竟是欺人太甚!想来你已是瓮中之鳖,爷的手下败将,爷还怕你做甚?实话跟你说,爷乃当今圣上四皇子,说话行事从来不曾有过半点食言,知道爷的人从没有过半点怀疑,今天却是在你一个黄口小儿的口中,爷竟是变成如此不堪之人,真真的是要气煞爷也!”

“啊?你,你是……”

“怎么?你还没有听清楚?那爷就再说一遍,你给爷竖好了耳朵听清楚了,爷乃当今圣上四皇子……”

“哇,你可没有骗我?你可真的就是那雍王爷?”

“本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岂会做那种欺世盗名的偷鸡摸狗之事?”

“啊!王爷,春儿终于找到你了,真的找到你了,简直是太好了,太好了!赶快受春儿一拜!”

说话间那假扮少年喜极而泣,扑通一下子就跪在当中,当当当地磕起了响头,说话行事没有半丁点儿的姑娘家模样,仍是完完全全的江湖作派。

然而面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春儿”,王爷却是没有半分的惊喜,先前还威严万分、怒火滔天的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就算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这种半路杀出来个大姑娘瞬间就要跟他当场认亲的事情还是头一遭遇到,若不是他性子一向沉稳,怕不是当场就要被气昏过去。

幸好王爷不是那种在外面随随便便胡来之人,因此即便这个自称“春儿”的假小子当场认亲他也没有半点慌张,相反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看热闹的心态。他就是要看看这个“春儿”到底还能如何表演,怕不是这当场认亲的戏码结束之后,下一步就是要开口管他叫“阿玛”了,那可就是真真地有意思极了!

王爷因为想要“春儿”似跳梁小丑般尽情表演,他当个热闹好好欣赏一番,因此面对这当当当的三个响头自然是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看她此后还会有什么更加精彩的好戏。春儿这响头嗑得着实地实在,以至响头磕完抬起头来,额头通红一片,甚至还鼓出一个大包来,王爷见状,顿觉她不但是行为举止,就连面相都如那小丑无异,若不是竭力隐忍,恐怕当场就要破功笑出声来。

面对王爷的无动于衷,春儿却是毫不在意,也不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有多么的委屈,一个人的独脚戏越演越是兴致勃勃。

“王爷大人,那个,那个,我是春儿,春儿啊!”

这一回春儿总算是开窍了,也知道尊称王爷一声“大人”,而不是刚才那般张口闭口“你”的了,然而她的这个表现在王爷眼中,不过是为了演戏的需要,绝对不是出于恭敬之意,因此他的脸色没有半点好转,仍然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不过虽然如此,也没有让春儿有半点尴尬的感觉,而是一如既往地热情高涨。

“王爷大人,你不认识我了?哎呀,也是,也是,我都长这么大了,你当然认不出我来了,可是,可是你却没怎么变呢,若不是你蓄了胡子,不用你自报家门,我当场就能认得出你来!那个,那个,你居然把我都忘记了,真是让我伤心呢,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去戏园子看戏呢,这个,这个你该想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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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8章 春四姑娘

果然,果然!听到春儿长篇大论一番最终还是落到了认亲的戏码,王爷非但没有被气得怒火万丈,反倒是差点儿笑出声来,心里止不住地得意洋洋:爷果然猜得一点儿都不错,认亲大戏终于演到了**迭起的时候!由于是平生头一遭遇到如此有趣的事情,王爷先前怒不可遏的情绪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游戏心态,他还想看看这个春儿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还能演出什么可笑又荒谬的情节来。

“爷的脑子非常好使,记性也好得不得了,读书从来都是过目不忘,可是爷还偏偏就是根本不记得这世上还有你这一号人呢!”

春儿因为王爷断然回绝了二人相识

“啊?果然是忘光了,果然是!当初你可是跟我拉过勾的,刚才你还说你从来都是言而有信,绝不食言之人,看来也是假的,骗人的!”

“你这小子!你这……”

王爷这句“你这小子”才一出口就发觉说错话了,可是对于这个出言不逊、没有教养,还企图攀上皇亲国戚的假小子,他可是真真地一丁点儿的好气都没有。别说是假冒的格格,就算是他亲生的格格,若是这般左一句“你”又一句“你”地拱他的怒火,恐怕他早就要命人前去掌嘴了,好好把这个臭毛病给治回来,别给他丢人现眼!不过,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这个春儿如何继续上演这出丑态百出的闹剧,因此对于她的无礼之举也实在是没有功夫理会,只当是闻了一口臭气,自认倒霉。

“你口口声声地说爷认识你,可是爷却根本就记不起来,想必你也不是那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倘若爷真的是认得你,也总得先认得你娘才行,那你就跟爷说说,你娘是谁?对了,爷先提醒你,不要跟爷说你娘是那怡红院的头牌,爷……”

“不会,不会,我娘绝对不是怡红院的头牌……”

王爷因为想要看热闹,所以才会有闲心思与春儿zhou xuán,但是就算明明知道春儿口中满口胡言乱语不会当真,然而一向洁身自好的他还有严重的精神洁癖,实在是忍受不了春儿满口胡言乱语编排她自己是他堂堂雍亲王爷与青楼女子一夜**的结果,所以王爷才会事先声明。言外之意就是:编可以,但是不要编得太过离谱出格,触到了他的底线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好,还好,春儿总算是在第一时间就矢口否认,没有触到他的底线原则,总算是让王爷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于是问道:“既然不是怡红院的头牌,那她是何人?”

然而王爷万万没有料到春儿随后的回答竟是气得他差点儿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我娘想去怡红院来着,可是以她的姿色怡红院根本不要她,好在最后绣春楼要了她,只是到了绣春楼,她也是照样儿连个头牌都没有混上。”

王爷真是要被这个春儿给气疯了!不但谎言连篇,还假冒皇亲国戚,还编排他与青楼女子始乱终弃……一条条、一件件,罪大恶极、实不可赦!此时此刻,他曾经满心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拍案而起。

“好你一个大胆刁民!想要攀皇亲国戚的高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实话告诉你,爷是绝对不会跟你滴血认亲的!爷只嫌你会脏了爷的手!”

王爷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出口,声如洪钟、威严万分,本以为会春儿会是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然而又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春儿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惊恐之状,而是惊讶万分。

“什么?我想攀皇亲国戚的高枝?还要跟你滴血认亲?”

王爷不想与一个乡野村姑沾上半点干系而一脸嫌弃的表情,却是没有想到这黄毛丫头更是一脸嫌弃的模样。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什么时候都是被众星捧月一般供着捧着,除了冰凝,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嫌弃过。可是这春儿怎么可能跟冰凝相提并论呢?冰凝出身一品官宦世家,有资本也有本事在他面前持才傲物,可是这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乡里村姑凭什么也敢跟他如此狂妄放肆?

“爷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削尖脑袋的钻营之徒,没有想到还是个胆小鬼,敢做不敢当,怪不得只能作占山为王的土匪,而做不了盖世英雄好汉!”

“你胡说!”

不要说王爷,就是在场之人,不管是秦顺儿还是大内侍卫们,统统没有料到,小小的春儿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冲着王爷大吼一声“你胡说!”,因此这三个字才一出口,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的屋子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那春儿竟然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见一屋子人突然间都变得脸色,不觉理亏,反而振振有词。

“怎么了?我说得是事实嘛!”

眼见着屋子里的气氛没有因为她的振振有词而有所缓和,春儿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却又不想输了气势,于是把脖子一梗转换了话题,只是声音比刚才明显小了许多。

“那个,谁,谁想跟你滴血认亲呐!我有爹有娘,跟你认哪门子的亲呐!再说了,我娘现在也不在世上了,就是后爹也用不着了。”

说到最后一句,春儿的语气明显带了些哽咽,令在场之人既觉得颇为意外又甚是动容。王爷从来都是见不得女人眼泪之人,虽然春儿是个假小子,但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而然地就动了恻隐之心。另外春儿态度表确地声明自己没有存了攀附皇亲国戚的心思,王爷对她当然也是立即放下了警惕之心。

“你好好给爷回话,你爹是谁,你娘是谁?”

“我爹是李崇贵,我娘是张凤喜。”

“你,你是李崇贵家的丫头?你是大丫头还是四丫头?”

“我当然是四丫头!”

“原来四姑娘!”

王爷这个“四姑娘”三个字一出口,春儿当即是心花怒放,满脸堆满了灿烂的笑容:“王爷大人,你可算是记起我来了!我就是四姑娘,就是李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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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9章 信物暗语

春儿从王爷口中亲耳听到称呼她为“四姑娘”,真真地是激动万分,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若不是知道身份别,恐怕当即就要扑到王爷的怀里了。然而与春儿那喜不自禁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王爷,早已经从此前的一会儿怒不可遏一会儿鄙夷轻视换成了现在的心事重重、神色凝重。

“四姑娘,你真是四姑娘?”

“当然,当然,假一罚十,如假包换,我当然是货真价实的四姑娘啊!”

“那爷问你,当初爷给了你爹一样物件,还对你爹说过一句话,你知道那物件是什么?爷对你爹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

听到王爷这番话,春儿登时一脸如梦初醒的模样,当即犹如捣蒜般不住地点着头。

“有,有,在这儿呢,我可收得好好的呢,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说着春儿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件,忙不迭地递到王爷面前,王爷一看,果然就是当年他交给李崇贵的那个碧玉吊坠儿,看得出来,春儿一直佩戴着这个吊坠儿,已经比当初他交给李崇贵的时候温润了许多。睹物思人,王爷一下子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

“你爹,你爹交你这个玉坠儿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话没有。”

春儿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一下子黯然神伤起来,但是王爷问的话她却是全都知道,于是赶快答道:“说了,说了,我爹说了,王爷大人是主子,我爹我娘姐姐哥哥还有我,都是王爷大人的奴才,主子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要做什么……”

“这是你爹跟你说的话,不是爷对你爹说的话。”

王爷及时制止住了春儿的口若悬河,他最关心的是李崇贵到底是如何决定的。春儿见自己说得不太合王爷的心意,于是赶快搜肠刮肚地回想当初她爹跟她说的那一大堆的话里,哪一句才是王爷最想听到的呢?

唉呀呀,真是气死了,当初爹地怎么会那么啰哩啰嗦地说了一大堆话!自己怎么又那么大大咧咧,没有仔细听好爹地的每一句话!真真地是要气死了,气死了!

春儿一边苦恼地抓着脑袋,一边冥思苦想,恨不能将那最重要的一句立即从她的脑袋里给抓出来才好。

“那个,那,王爷大人,春儿的爹地真的是啰哩啰嗦地说了好大一堆的话呢,多得春儿都要记不清了呢。”

王爷看人的眼光从来都是很准的,此刻见春儿不像是个谎话连篇之人,又因为有碧玉坠儿这个信物,因而也是放下了戒备之心,循循善诱起来。

“你爹地可是跟你说过,将来如何打算?”

“啊,原来是这个!说过,说过,我爹说了,承蒙王爷大人看得上,我还算是个可教之材,而且我们做奴才的就是要为主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所以才把这个玉坠儿交到我的手上,让我去找你……”

“那你为何没有来找爷呢?这么多年也不见你找来,爷以为你爹舍不得,要将你养在身边了。”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找你了嘛,可是洛阳离京城也实在是太远了,还没有找到你,我就迷了路,只能是认贼作父、落草为寇……”

春儿的说话声越来越小,王爷听得是越来越心酸,于是赶快转移话题道:“你刚刚说你娘已经不在了,那你爹……”

“我爹也不在了,所以才临终托孤,让我去找你。”

一听说李崇贵不在人世了,王爷甚是吃惊:“怎么,你爹是怎么……怎么过世的?”

“那年洛阳城发大水,我爹帮了东家帮西家,累了三天三夜,然后那天正帮老曹家的时候,一个闪神脚踩空了……虽然救上来,可还是没了活气儿……”

“没救回来你爹怎么跟你讲的那些话?”

“刚开始发水的时候,我爹怕我俩失散了,早就提前都叮嘱好了!”

“你姐姐呢?”

“前好几年就嫁人了!”

“你兄长……”

“哥哥从小身子弱,那年闹饥荒,又没吃的又没药,就……”

春儿虽然排行第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但是排行第三的二哥却是只活了三岁,然后夫妻俩才生了春儿,因此对春儿而言,她只有一个哥哥。王爷自然是知道这个情况,也就没有再问。

其实从春儿的回复中完成可以看得出来,李崇贵是个行侠仗义热心肠之人,而王爷之所以能够与他结缘,也全是因此。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四姑娘还是个女娃娃,王爷奉旨前去洛阳办差,并且抓到了地方官员的把柄。地方官员知道王爷不是一个好说话好通融之人,这次被抓到把柄定是难劫难逃,生怕自己锦绣前程毁于王爷手中,因而就想出了一个陷害王爷的毒计,在绣春楼设了茶局。茶局设在绣春楼,不用想王爷就知道这其中必有陷井,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他打算将计就计,欣然赴约。

而这李崇贵恰恰因为有些功夫在身,因而在这绣春楼中明里是跑堂打杂,暗里是看店护院,结果当地官员暗地里鬼鬼祟祟行事的时候,全都被他悉数收入眼中。按理说他是不应该理会这些事情,但是眼见着王爷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再见那些地方官员欲行龌龊之事,侠义之心油然而升,每每护在王爷左右,令地方官员没有下手机会。

王爷也是见惯了各种大世面之人,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李崇贵的暗中好心相助,又因为对地方官员早就有了提防之心,因而自是有惊无险、安全无恙地从这场茶局中顺利脱身。待他回了京城,又是没费吹灰之力就dàn hé了贪赃枉法的地方官员,万事尘埃落定之后,自然是极为感激暗中相助的李崇贵。王爷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之人,当初因为急于脱身没能与李大恩人言谢,心中甚觉愧疚,因此才过了两个月,就借着去无锡办差的机会,又绕道河南,专程前往绣春楼,这一回不但见到了大恩人李崇贵,同时也见到了四姑娘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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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0章 收为义女

当时的春儿正值七八岁,活泼可爱,又是最得了她爹的功夫真传,身手着实了得,王爷见了甚是喜欢,就心生了收入自己麾下,培养成为心腹的打算。虽然大内侍卫身手更是了得,但是春儿是个女娃娃,在办一些特殊的差事方面会比大内侍卫更方便。不过就算是王爷非常看好她,却也是有不小的顾虑。一来春儿虽然活泼可爱,但是这满身的江湖气息已经到了他容忍的极限程度;二来王爷虽然看出来春儿有做心腹奴才的素质,但李崇贵是他的大恩人,也得看人家亲爹亲娘是不是答应,他再是看上这个好苗子,身为一个堂堂王爷总不能做出强抢民女之事。

于是思虑再三,王爷给李崇贵留下了一个碧玉吊坠儿,既是给春儿的见面礼,也是信物,如果李崇贵想要给春儿寻一个大好的前程,自是可以凭这个碧玉吊坠儿来找他,若是李崇贵舍不得闺女,他当然也只能是忍痛割爱。

王爷回了京城之后,久久得不到洛阳方面的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是知道李崇贵定是舍不得闺女,也就慢慢地死了这条心。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李大恩人竟是这么早地就离开了人世,让这心尖上的闺女投奔于他,却是遇到匪徒,落草为寇!

此刻见到曾经天真活泼的四姑娘出落成大姑娘,同时江湖之气也是比从前有过之无不及,还差点儿与他擦肩而过,王爷真真的是又欣喜、又心疼、又后怕,更是为李崇贵的早逝而悲痛万分,也就更加想要将春儿的前程安排好,以告慰恩人的在天之灵。

自此主仆二人不打不相识,春儿顺理成章地跟在王爷的身边一路办差。正是这一路办差的过程,让王爷充分见识了春儿的身手和能力,除了江湖之气和不懂规矩之外,素来都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的王爷也是没有挑出来她的半点毛病。

办差的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转瞬就到了回京城的日子,一边往京城走,王爷日复一日地为了如何安排春儿而伤透的脑筋。春儿的身手十分了得,不擅长心计,对他忠心耿耿,因而这些天来做他的心腹奴才无疑是称职与合格的,但是这丫头满身的江湖气实在是让王爷头疼,偏偏他又是一个极讲规矩之人。此外,还有一个更让王爷头疼的事情,春儿此时年方十三,正是大好的青春妙龄,若是跟他直接回府,众人会怎么看待春儿呢?恐怕人人都会认为这是他无锡之行收获的新欢,王爷纵有百口也是莫辩。而且他已经有了霍沫的前车之鉴,实在是不想春儿重蹈霍沫的覆辙。尽管霍沫进府的时候,他已经跟她“约法三章”,然而实际看来,这“约法三章”根本就约束不住霍沫的那颗心。春儿没有霍沫的心思多,但也正值青春年少,主仆二人朝夕相处,万一成了第二个霍沫,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若没有霍沫这个前车之鉴,王爷自然是直接正大光明地就将春儿带回府里,实际上说到底,他只是因为顾忌冰凝的感受,才会这么前怕狼后怕虎。若是他没有冰凝这个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就算有霍沫的前车之鉴又如何?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霍沫和春儿爱怎么动歪心思就怎么动歪心思,于他又有何干系?

然而因为有冰凝,这些统统都成为了束缚他手脚的因素,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却是不能不在乎冰凝的想法,知道她的心思最是敏感。总体而言冰凝是个非常大气的女人,但是一遇到两个人感情的问题,又变得格外的小气。

当初霍沫入府的时候正值冰凝患了失心症,整日疯颠痴傻的,因而他并没有充分考虑到冰凝的感受问题。现在冰凝身心恢复了正常,虽说春儿姿色中等,又是个粗人,但也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冰凝就算不会误会什么,心里也一定是非常膈应的,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重拾相亲相爱的时光,王爷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够再往她的心里添堵呢?

想来想去,王爷终于想了一个变通的法子,就像当初十三阿哥将霍沫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他的手上一样,他又将春儿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了庄亲王的手里。

庄亲王历来都是王爷的左膀右臂,对他的吩咐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因此才会在两年前接纳了竹墨进府。结果正是因为竹墨的到来,搅得十六府鸡犬不宁。十六福晋尽管也是个大度的女人,但是对于四嫂身边的奴才突然间变成了十六府大书房的奴才,实在是不能理解,唯一的解释就是十六阿哥自己舍着脸子讨来的。因此面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夫妻俩不知道闹了多少红脸,十六阿哥有苦说不出,一边是自己的福晋苦苦相逼,一边是他四哥暗暗施压,日子过得是相当窘迫。

现在好不容易府里安宁了一些时日,结果王爷又要塞给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大姑娘!十六阿哥确实是吓怕了,不用想也知道,新一轮的鸡犬不宁又要开始了。本来他也是可以向倒一倒苦水的,但是十六阿哥天性是那种只会多做不会多说之人,而他四哥对于这个大姑娘的来历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不知道前因后果,怎么跟自己的福晋交代呢?

大姑娘该接进府还得接进府,自己的福晋该哄还要哄,面对王爷递过来的这个烫手山芋,十六阿哥为了府里安宁,只得是也来个变通之道,直接将春儿以义女的名义养在了府里,而且直接养在了大福晋的院子里。

十六阿哥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个不言不语、鼎力相助委实是讨了他四哥的极大欢心,因为王爷也是万万没有料到,十六阿哥会想出收为义女的这个法子,赞叹之余深受启发,这才有了后来十六阿哥又被委以重任,通过修改宗谱成为了湘筠格格的“亲阿玛”,对于未来大清皇帝对他的另眼高看自然是感激不尽未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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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1章 黑衣女侠

话说这个时候庄亲王还没有袭了亲王爵位,因此还不是亲王,只是王爷的十六弟而已。自从将春儿收为义女之后,突然之间十六府里就多了一个满身江湖气的格格,王爷不只是将春儿交给而十六阿哥就当了甩手掌柜,而是要求他十六弟好生diào jiào春儿,不但要将春儿身上的江湖之气全部清除干净,而且还要学规矩,学礼仪,待将来还他一个可用之材。幸好十六阿哥一向办事牢靠,圆满地完成了他四哥交办的差事,否则王爷也不可能将这么隐秘的差事交到他的手上。

春去秋来,暑尽寒至,春儿虽然不擅心计,但却是个聪明人,而学规矩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因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十六阿哥亲自悉心diào jiào之下,她被培养成为一名合格的心腹奴才。期间也接了不少王爷派遣的差事,件件都令他甚为满意,然而就在他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接回到自己府中的时候,先皇驾崩了,忙于继承大统、治理国家的他实在是没有半分钟的时间去想春儿的事情。另外从前他是王爷,过继兄弟家的女儿不费什么力气,现在他是一国皇帝,过继来的女儿就是大清朝的公主,春儿说到底只是个奴才,怎么可能直接摇身一变成为高贵的公主?

将春儿接到自己身边当差的事情就这样暂时停滞下来,虽然由于婵娟的出宫,他的身边也闹过奴才荒,但是春儿因为是庄亲王义女的身份,接进宫来做皇上的贴身奴才自然极为不妥,因而关于春儿的安排就无限期地搁置下来。

当皇上做出冷落冰凝宠爱霍沫的决定时,他哪里舍得真的让冰凝无依无靠甚至是有可能遭人陷害呢?他必须安置一个极为心腹的眼线,确保她的安全。这个时候,皇上连想都不用想,春儿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有足够的身手,也有足够的忠心。

由于此事实在是太过隐秘,连怡亲王都不清楚皇上的计划,庄亲王就更不可能得知详情了,因此对于春儿,皇上只告诉十六阿哥,有个重要的差事要四姑娘去做,却是没有告诉庄亲王,四姑娘实际上是来到了园子,来到他的身边。

确切地来讲,春儿并不是来到了皇上身边,而是来到了冰凝的身边,从此风寄燕然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多了一个黑衣人,只是没有任何人发现黑衣人的存在罢了。

对!春儿就是那个黑衣人,暗中保护冰凝,确保贵妃娘娘毫发无损。

春儿的功夫着实了得,刀枪棍棒、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在风寄燕然的这几个月里,她白天躲在树上,晚上靠在墙根,风餐露宿,尽职尽责地替皇上盯着这里的任何风吹草动,确保贵妃娘娘的安然无事。幸好她是苦人家孩子出身,因此尽管差事艰辛,但是比起当年落草为寇的日子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另外尽管她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但是皇上对她而言,何偿不也是救命恩人?因此对于皇上,她当然是知恩图报、忠心耿耿。

尽管春儿的忠诚无可质疑,但是皇上为了保险起见,既没有知会苏培盛也没有告诉高无庸,他也不是提苏培盛和高无庸二人,而是担心多一个知道就多了一份风险,万一哪个不经意的举动暴露了春儿,让他上哪儿再去找一个如此称心满意的人来保护冰凝的安危呢?

皇上小心谨慎没有错,但是春儿是个大活人,不是机器,因此她也有吃喝拉撒睡的时候,也有紧急时刻向皇上禀报情况的时候,不可能事事都直接找到他的面前来解决,因此总要有个人照应这些琐事,想来想去,皇上决定由无双来跟春儿单线联系。

怎么会是无双?皇上担心高无庸和苏总管这么心腹的奴才无意间走露风声,难道无双比那两个人更可信吗?非也!论可信,当然还是苏总管和高无庸更可信,但春儿是个姑娘家,吃喝拉撒睡这种事情当然还是找个丫头来照应更合适。放眼整个园子,哪个丫头绝对可信可靠呢?

彼时皇上自己的近身服侍丫头是清风,无双还是霍沫的奴才,然而皇上居然绕过霍沫,直接给无双分派差事,这是怎么回事儿!在那个时候皇上就暗中做出如此令人难以置信的安排,可谓是一招大大的险棋,但俗话说得好,艺高人胆大,皇上若不是有足够的睿智,当然也走不出这招大大的险棋来,而他的睿智自然是源于那双鹰眼。

实际上,这园子里发生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皇上的火眼金睛,可以这样说,没有皇上发现不了的事情,只有没有发生的事情,因此任何人不要抱有幻想可以躲过皇上的鹰眼。皇上对于知晓的事情,并不是事事都会挑明,事事都会施以奖惩,而是区别对待。若是事情挑明了,说明这个奴才已经是弃子毫无用处,严惩不贷;若是事情没有挑明,则说明这个奴才还有可以被他利用的价值,无双正是后者。

皇上早就看出来无双与霍沫二人主仆异心、同室异梦,同时也早就看出来清风与霍沫暗中勾结、互有所图。对于这个发现,皇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激动万分,因为他正在发愁如何制约霍沫,不要因为他的假意恩宠而得意忘形,又不知道选用何人来做春儿的单线联系人。

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面对霍沫这对离心离德的主仆,皇上来了一个将计就计,剑走偏锋,将与春儿单线联系的重任交到无双的手里。这个法子可谓是一箭双雕:一方面给无双造成他有意提携她的假象,信以为真的无双一定会用十二万分的精心来办差事,以期讨得他这个新主子的欢心,对他自然是会死心塌地;另一方面他也成功地加速了无双与霍沫的彻底决裂,毕竟从前她只有依靠霍沫才能攀上皇上这根高枝,现在却是连霍沫都没有她见皇上的次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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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2章 暗查翠珠

继霍沫成为他的棋子之后,无双也被皇上收入囊中,只此一举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但身边又多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而且令霍沫彻底失去左膀右臂,从而在园子里更加的孤立,更加地寸步难行,连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向冰凝发难呢?

皇上能够从九子夺谪之中脱颖而出,没有真本事是绝对不可能如此艰巨的任务,习惯成自然,此时的皇上由于多年养成的习惯,但凡重要的事情,都会被他反反复复研究透彻。事实证明,他这次出奇招出险招,得到了他想要的足够回报。无双成为他死心塌地的奴才,春儿也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冰凝的安危,对此,他是十二万分的满意。后来发生了清风因偷窃东珠被逐出园子,霍沫主动奉上无双做他的贴身奴才,等等事情,无一不都证明了他的奇招是多有先见之明,他的险招又是多么的正确,任何人若是知道了这些幕后的,都会心生十二万分的佩服。

皇上是有大智慧之人,才会做出那么多超前的英明决定,但他又是谨慎到了极点之人,若是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绝对不会拿冰凝的安危做冒险。因此即便是有十二万分的把握,皇上仍是特别明确地吩咐了春儿两个事情:一是若是有要事发生,必须立即面圣禀报;二是不论面对他还是面对无双,都只能是以常服示人,绝对不能够将她夜行衣的样貌暴露在任何人的面前。

不过,皇上选择无双既是他工于算计的结果,同时也是因为受困于现实情况。九州清宴是重中之重,春儿一个“来路不明”且绝对不能暴露身份之人,就算她会飞檐走壁,但也不能次次都做“梁上飞”,出入戒备森严的帝王寝宫。毕竟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万一哪天失手,被大内侍卫当成行刺之人,暴露了身份是次要的,再也找不出来一个忠心耿耿守护在冰凝身边的死士才是最主要的。因此从现实的角度出来,皇上也只能是从其它园子寻找能够单线联系春儿之人。

后来无双成为皇上的贴身奴才之后,春儿想要见他一面,已经无法借无双之手,只能是每每都要过五关斩六将,有几次的情况甚是凶险,差点儿失手。不过由于皇上认为假戏很快就要演完,不想再找一个奴才,多一个人知道春儿的存在,才只能是继续冒险让春儿飞檐走壁。而大内侍卫不明真相,几次发生行刺事件都没能抓到,渐渐地园子里开始流传起有一个女子意欲行刺皇上的传言,或许是大内侍卫为了推卸责任,这个传言愈传愈是神乎其神。待后来事情真相大女,知道那个会飞檐走壁的之人竟是个女人,名为李四姑娘,那些身为大内高手的男人们全都是羞愧难当。再待后来,雍正朝发生了吕留良案,同时随着宫中的传言散布到了民间,被皇上的政敌们所利用,以讹传讹,最终皇上的病逝演变成为吕四娘行刺报仇的结果,实在是令人唏嘘嗟叹。

这些也全都是后话,暂且不提,再回过头来说一说皇上的大智慧。

皇上的大智慧不但体现在先知先觉利用无双的问题上,同样还体现在翠珠的身上。没过多长时间就发生了清风被逐出园子,皇上没了贴身服侍的丫头,于是无双和湛露来到他的身边,因而冰凝出现了贴身丫头的空缺,于是翠珠毛遂自荐,请求前去风寄燕然当差的事情。

对于翠珠,yǎ si琦不信任她,冰凝不信任她,皇上当然是更不可能信任她,然而他还是点头应允了翠珠的毛遂自荐,来到冰凝的身边当差,为什么呢?当然就是因为有春儿在暗中替他盯着风寄燕然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才能够高枕无忧,爽快地就同意翠珠的请求,为的就是要看看这个差点儿成了他十四弟妹的女人,到底心怀什么鬼胎,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对此皇上可谓是信心十足。从前他对是千防万防,翠珠也不是傻子,自然要收敛很多,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来,现在他“放虎归山”,翠珠有了便利条件,想要图谋何种不轨也是要抓紧时间,否则说不定哪天她就又不在贵妃娘娘跟前当差了。

皇上一直都深信不疑翠珠的下手目标是冰凝,然而这一回,信心满满的皇上却是深受打击,而备受打击之余就是对春儿的表现非常不满,或者说是非常失望!他满心以为凭借春儿的了得身手,不出几日就能抓住翠珠的狐狸尾巴,让这个居心叵测的女人立即现了原形,然而结果却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能够打探出来那个女人的底细。

更让皇上失望的还有冰凝。冰凝对翠珠一开始是极为提防的,对此他极其欣慰,当初将翠珠放到冰凝的身边,既是因为有春儿暗中保护,也是因为相信冰凝的眼睛定是雪亮,一定能够认清翠珠的真实面目,绝对不会因为旧日主仆之情而蒙蔽了双眼,上当受骗。

因此后来当他从春儿口中得知冰凝对翠珠严加提防的禀报后,心中暗暗地激动了许久,为冰凝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为冰凝保持了一贯的兰心蕙质,更为他们的心灵息息相通。虽然表面上他们形同陌路,毫无瓜葛,但实际上,他们的心性是依然如从前那般相同相通,根本就不需要他半点提醒,冰凝与他就好似心有灵犀一样,早早提防了翠珠,真真的是让他可以放下所有的担心与忧虑,同时也稍稍缓解了他的沉重愧疚心理。

然而皇上万万没有料到,那个对翠珠提防到了极点的冰凝竟然会将月影“临终托孤”给了翠珠,而不是他!到底是冰凝病重之际陷入昏迷状态,糊里糊涂之下做出的有违真实想法的决定,还是因为对他彻底失望而故意为之,存心让他心疼心痛?皇上一直到坐上前往遵化的马车中都没有解开这个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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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3章 误认新宠

关于翠珠的真面目,时至今日皇上都是无能为力去解开,因此只能是暂且放在一边,还是回过头来继续说说一代侠女李四姑娘的传奇故事。

话说春儿自从被委以保护贵妃娘娘安危的重任以后,可以说时时刻刻都瞪大了一双眼睛,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睡觉的时候,她都是睁着眼睛、竖着耳朵。由于皇上跟她约定了风寄燕然有紧急情况发生的时候,立即前去向他禀报,因此自从接了这个差事以后,春儿恨不能天天有大事发生,既可以让自己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也可以借此好好地报答皇上的恩情。然而春儿万没有想到,从头到尾,她只遇到了三次“大事”,只主动找过皇上三次。

第三次就是皇上生辰宴结束后,冰凝与月影因为年二爷被押往天牢的事情抱头痛哭。春儿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乡野村姑”,双耳不闻窗外事,因此除了誓死忠于皇上之外,根本就不知道冰凝的这些家事。此刻眼见着贵妃娘娘从皇上寿宴上回来就与月影一边说话一边哭,足足持续了快一个时辰,时不时地还冒出一句两句“死个痛快”之类的话,当即是将春儿吓得魂飞魄散,误以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毕竟皇上连贵妃娘娘吃了几碗饭都要问个清楚,现在娘娘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那不是在剜皇上的心吗?因此顾不得再继续听下去,立即朝九州清宴奔去,当然也是用的飞檐走壁之法。

恰恰可巧的就是她好不容易找到无双,提出要见皇上的时候,偏偏yǎ si琦也来到九州清宴求见。皇上知道春儿平时几乎不主动找他,找他必定就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为此当即决定,先见春儿,皇后暂且排在春儿的后面。

可巧高无庸不明真相,不知道春儿即刻就要来到,就按平日的规矩将yǎ si琦安排在了候命茶室中排队进见,平日里无双安置春儿等候的地方也是这个候命茶室,因此先来先到的yǎ si琦突然间见到一个大姑娘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想当然地误以为这个面熟的姑娘一定是皇上的新欢。

yǎ si琦当然会觉得春儿面熟了,毕竟是在十六阿哥府上呆了四年的义女,尽管不常露脸,但是十六阿哥收个义女也是大事情,请他的四嫂出面见个礼也是规矩和礼数。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又不是王爷收义女,因此yǎ si琦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儿,更没有仔细端详或是好好跟春儿聊聊,见过礼,吃过茶,封了赏银就过去了。

时隔多年当yǎ si琦再度见到春儿的时候,自然是又觉得面熟偏又想不想来哪里见过,不过联想到此时是在皇上的寝宫中二度相见,不是他的新宠还能是什么?

对于皇上也开始“兔子吃起窝边草”的反常行为,yǎ si琦深感不解,不过尽管因此而绞尽脑汁不得其解而头疼万分,但头痛之余还是万分的高兴,因为霍沫不再是一枝独秀、专宠在身,而是有了与之争宠的女人,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利好消息!虽然冰凝“行刺”皇上的行为令yǎ si琦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因此而少了一个制衡霍沫的力量也是让她如鲠在喉,眼看着霍沫这个不清不白之人眨眼之间就要成为与众人平起平坐的姐妹,yǎ si琦又是极不甘心又是无可奈何。

结果老天爷实在是太过厚爱皇后娘娘了,居然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个其貌不扬的半熟脸女人居然担当起了阻击手的角色,制止住了霍沫一路飙升的势头,她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于是笑得合不拢嘴的yǎ si琦当即在第二天的请安礼上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教训了霍沫一番,话里话外全都是明年就要选秀了,花无百日艳,人无百日红,等等,等等。待后来yǎ si琦得知这个新宠不过是奉皇上之命,暗中保护冰凝安危的黑衣侠女,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皇上对冰凝用情是有多么的深。

春儿第二次主动前来向皇上“禀报要事”是冰凝在向yǎ si琦请安的时候当众昏倒,因为不是发生在风寄燕然,春儿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因为yǎ si琦没有在第一时间向皇上禀报,因此春儿这个迟到的消息仍是抢在yǎ si琦之前让皇上知悉了这外意外情况,也算是立了半个大功。

这个事情待日后细说,现在先说说春儿自受命以来向皇上禀报的第一件要事,就是中秋家宴过后的当天晚上,雪薇和湘筠格格挨罚。

关于两个格格受罚的消息,霍沫也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知道了,她当然知道皇上拿两个格格当亲闺女,这一回被冰凝施以重罚,想必皇上一定会是心疼得不得了,本就与冰凝有争宠之恨,又在刚刚过去的中秋家宴赛诗会上输了个体无完肤,霍沫对冰凝不说恨之入骨也是咬牙切齿,现在听说两个格格居然被罚得那么狠,只觉得她的机会来了,于是暗中授意清风将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尽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霍沫的这一招“借刀杀人”的战术运用得确实是出神入化,然而她哪里料得到,一则皇上本就是利用她做棋子演一出戏,真正心系万千的除了冰凝别无它人,二则有春儿护在左右,她就是挖空了心思也伤不到冰凝半点皮毛。

皇上因为要故意在众人面前冷落冰凝,因此自然是不能亲自前往风寄燕然,但是又是极为迫切地想知道冰凝的情况,然而平日里风寄燕然都是相安无事,没有风浪自然是得不到春儿的“要事相禀”。皇上一日听不到冰凝的情况一日就不会安心,因此三天两头地主动叫来春儿,询问发生在贵妃娘娘身上的点点滴滴,甚至连冰凝吃了几碗饭,睡了多长时间的觉都要问,弄得春儿都糊涂了:万岁爷所谓的“要事”就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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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4章 被迫审讯

在两个格格罚事件发生之前,身怀绝技的春儿因为每天只是见贵妃娘娘忙于照顾六十阿哥和两个格格,除此之外别无“大事要事”,英雄无用武之地,她的心里早就像长了毛,浑身长了刺,技痒难受得不行。就好比小店铺开张三个月遇不到一个买主似的,心中格外的焦急。

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风寄燕然出点儿大事的春儿,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两个格格受罚,油盐店终于开了张,心中登时激动万分。格格受罚她却兴奋不已本是大不敬之举,但是一想到自己终于有事可做了,终于可以报恩皇上了,春儿的心中实在是控制不住地激动。

当听说四姑娘有要事相禀,面对这个从来不曾主动面圣的春儿,皇上登时是被吓得心惊肉跳、脸色煞白。毕竟刚刚两个女人在中秋家宴的赛诗会上经历了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冰凝虽然大获全胜,然而现在的皇上犹是惊弓之鸟,风寄燕然那边但凡有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令触发他的敏感神经,因此待皇上和春儿进了密室,听到她禀报的所谓要事不过就是两个格格受了重罚,当即又是喜又是气。喜当然是因为冰凝安然无恙,气当然是因为春儿的“谎报军情”。

“你,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回万岁爷,当然了,这么大的事情,民女当然不敢不报啊!”

“你呀!拳脚功夫确实了得,可是这脑子,笨得真不是一星半点儿呢!朕是要你照看好贵妃娘娘,娘娘安危无恙就是万事大吉。至于别的人如何,自有别人来管,你管这等闲事,岂不是耽搁了正经差事!”

说到这里,皇上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是吓得脸色大变:“你速速回了过去,万不可中了恶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皇上天性多疑,又是关系到冰凝的安危,自然更是关心则乱、极其夸张,生怕春儿中了奸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冰凝那边内防空虚被偷袭成功,于是急急地催促她赶快回去。

结果这边春儿才刚刚离开,那边先是清风受霍沫指使,状似不经意实则是故意为之,向他透露了两个格格受了重罚的消息,后来yǎ si琦也因为同样的原因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他的面前,皇上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知道冰凝那里确实是因为责罚两个格格在后宫惹起了轩然dà bo,而不是她自己遭人暗算、身陷囹圄。

既然冰凝性命无忧,皇上的心态就立即轻松了许多,同时也暗暗感谢冰凝重罚格格,终于让清风彻底地在他面前露出了马脚。从前皇上只是怀疑她与霍沫之间暗中勾结,却是没有抓住真凭实据,这一下可好了,在赛诗会上大败而归的霍沫竟是如此沉不住气,风寄燕然稍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按捺不住,急于利用格格被罚之事,让他对冰凝心生不满继而严惩不贷。

大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皇上对霍沫实在是失望至极。冰凝已经被他打入冷宫,霍沫也享受到了巨大的风光与荣耀,除了他这个人之外,她该得到的已经全都得到了,为什么还不知足?还要自己亲自动手落井下石呢?真真的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抓到霍沫与清风的把柄令皇上非常高兴,然而yǎ si琦的到来却是真真地让他头疼不已。皇后之所以因为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连夜登他的门,想必yǎ si琦一定是以为他真的厌弃了冰凝,但又不愿意面对霍沫独享专宠的局面,于是借机会前来他这里一探虚实。

霍沫虽然可气可恨,但是这个棋子现在非常重要,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件小事而与她撕破脸,甚至还要哄着贡着,以便配合他把这出大戏唱下去,否则以霍沫的精明,他若是因为沉不住气而让霍沫看出他的真实意图,必将打草惊蛇,那可真真的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了。

至于yǎ si琦,皇上对她的出现简直是欢喜得不得了,他正发愁下一出戏缺少一个配角呢,这皇后娘娘仿佛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主动送上门来,让他如何不欢喜?

这下一出戏当然是将计就计之戏。霍沫差清风告了密,就是知道皇上待两个格格视如己出,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公主,却由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如此重罚,面对如此局面,皇上若是无动于衷、置之不理,自然是极不符合常理,定要惹来他偏向冰凝的疑云,令他苦心经营几个月的骗局面临前功尽弃的危险;然而他若是像常人想像的或是希望的那样“秉公断案、严格执法”,又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冰凝受责罚。

为了两全其美,皇上必须装出一副震怒的样子,当即来个“三堂会审、当面对质”,以堵住悠悠众口,结果呢,他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替冰凝开脱,只是这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不能出自他这个帝王之口,而是要出自一个没有干系的第三人之口,就在皇上找不到这个没有干系的第三人的时候,yǎ si琦主动送上门来,他当然是激动万分,若是不是碍于脸面,就差点儿要对皇后娘娘千恩万谢了。

于是在紧接着的问责环节,皇上通过集中火力将所有的问题全部都集中在询问雪薇受罚的原因上面,暗暗向yǎ si琦施加压力,释放出来的信号充分表达了他的暗藏之意:若是格格有错在先,冰凝逾越责罚皇后的公主也是情有可原。

好在yǎ si琦前来面圣的本意就是想要替冰凝开脱,又是个聪明人,因而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不过由于事发突然,皇后娘娘尽管听出来了他的话中有话,然而措手不及间忙乱地寻了个雪薇不忠不孝的蹩脚理由。

这后宫中不止有yǎ si琦这一个精明人,霍沫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当即发现了问题的实质:雪薇不忠不孝,凭什么湘筠要连坐,一并受罚?面对这个处处搅局,又因为有利用价值而不能奈何半点的霍沫,皇上气得牙根直痒,真恨不能自己直接动手,掌嘴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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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5章 清风伺候

气也气过了,恨也恨过了,这出假戏还必须要继续演下去,皇上无奈之下只得是再度提审yǎ si琦。汲取了经验教训,皇上可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将赌注押在这个办事不牢的皇后娘娘身上,而是一见到yǎ si琦就明明白白地指示她,直接去从年妹妹的口中问出来雪薇受罚的原因。因为他相信冰凝的智慧,一定会寻到一个没有半点纰漏的好法子。

事实证明,还是贵妃娘娘办事牢靠,没有辜负他的殷切期望,教给了yǎ si琦一个天衣无缝的法子,既堵住了悠悠众口,又平息了这次事件。

两个格格中秋彻夜受罚事件终于因为冰凝的出众智慧而圆满解决,不过话又说回来,假若冰凝法子完全是漏洞百出,皇上也定是会想法设法地填补好那些个大窟窿,令冰凝在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

事件解决了,风波平息了,可是皇上心里的气和恨却是久久不能平息。要知道,皇上可是心眼儿小气量也小,乃锱铢必报之人,现在他需要霍沫配合演戏而不得以任由她胡作非为,不能不忍气吞声。然而他毕竟是一朝天子,何时受过这种气?又何时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虽然从前冰凝没少给他气受,也没少牵着他的鼻子走,但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他对霍沫没有半点感情,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受这个窝囊气呢?

有仇不报非君子!待冰凝逾越责罚雪薇格格的风声过去之后,皇上立即拿霍沫开刀,狠狠地教训了她一次。这一次,他故意差遣清风前去给霍沫传口信,令老姑娘前来前来伺候他笔墨。其实伺候笔墨是假,羞辱才是真实目的。

霍沫不知是计,满心欢喜地来到皇上面前,本以为在中秋家宴上丢的脸面皇上用这个法子给她找补回来,结果等待她的竟然是奇耻大辱。先是被皇上巧妙设计安排,“意外”撞见了前来回话的冰凝,亲眼看到而且也是亲耳听到冰凝那个天衣无缝的回复,令她想要借着参奏冰凝一本,让贵妃娘娘乖乖受罚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这还不算,待冰凝退下之后,由于皇上已经知道霍沫恭候在门外了,于是趁着yǎ si琦关心他的身体,叮嘱他龙体安康的时候,故意在皇后娘娘面前加重了“有清风伺候”这几个字。实际上这几个字他不是有意说给yǎ si琦听的,而是说给门外有耳的霍沫听的。

皇上的这个战术不仅是一箭双雕,也体现出来他的手段毒辣。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清风曾经嚼过冰凝的舌根,已经是犯了他的大忌,若不是因为身边暂时挑选不出来奴才,他会让清风与青莲二人同时离开他的身边,后来迫于没有奴才的困境而不得不矮子里面拔将军,勉强留下了清风,但是对于这个奴才他已经是非常不喜。

就像霍沫一样,虽然可恨可气,但是为了配合他“倒年大计”的需要还要留用一段一时间任她胡作非为,清风也是如此。

然而皇上的宽宏大量并没有令清风心生悔意,不说安心当差争取重新赢得皇上的好感,相反却是动起了歪心思,与霍沫暗中勾结起来。这还不算,继触犯了嚼贵妃娘娘舌根和与霍沫结盟两大忌讳之后没多久,又犯下第三桩大错,令皇上到了rěn wu kě rěn的程度,不得不提前除掉清风这个祸患。

这第三桩大错就是借高无庸办差不在之际,衣衫不整、魅惑皇上。如果说前两桩大错皇上还能够因为清风那点可怜的剩余价值暂且容忍,那么第三桩大错则令完完全全超出了他的容忍底限,以致连她那点儿可怜的剩余价值都救不了自己。

话说清风是个既极其贪心又糊涂愚蠢的奴才,看不出来皇上心里真正爱的女人是谁也就算了,整天服侍在皇上的身边,连皇上最不喜欢什么都看不出来,接二连三地触犯他的警戒线,实在是令人心生不了半点同情。

虽然霍沫与清风都是被皇上利用之后不得不容忍之人,但两个人毕竟身份不同,清风是奴才,霍沫是半个主子,因此在对待这两个人的处置问题上,皇上自然也是要区别对待。霍沫是才华横溢之人,只是被冰凝的光芒给掩盖了,出身虽非尊贵但也是大富之家,此外皇上偏偏又是个惜才如命之人,忍不住会动恻隐之心。另外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霍沫的种种举动都是出于爱与妒,并不是蛇蝎心肠,同时也念在她是天申阿哥和雪薇格格半个师傅的情分,因此后来处置霍沫的时候,皇上选择的是亲自动手,而且也只是让她彻底地死了妄图成为他的女人这个心思,而没有什么严厉的惩罚。

然而清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但出身低微、没有半点才华,而且心术不正。同样是打皇上的主意,霍沫是在皇上故意有所暗示的情况下才敢做出那些恋人间的亲呢举止,清风却是胆大妄为到主动魅惑,对此连皇上都惊讶得不敢在第一时间断定清风是故意为之,只敢心中存疑。

从本质上讲,皇上是既有狠辣手段又不讲情面的铁腕人物,否则也不可能在九子夺谪的战斗中杀出一条血路,成功问鼎。对于他的这个性子,所有的近侍奴才都有切身的体会,然而清风却是偏偏不信这个邪,胆敢“顶风作案”。对此皇上自己都糊涂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乱杀无辜?待事后证实清风并不像他希望的那样清白之后,他当然是又气又恨,连亲自动手解决掉这个奴才都觉得双手会被玷污,所以他采取的是借刀杀人的法子。

既然是需要借刀杀人,毫无疑问,当然还是借霍沫这把刀最为合适,谁让她们二人狼狈为奸呢?由霍沫动手处理这个奴才,皇上既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是因为霍沫动手的效果要比他亲自处置的效果好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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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6章 冰凝病了

选择霍沫可是说是皇上闭着眼睛做出的抉择:一是可以将霍沫的注意力从冰凝身上转移到清风身上,给她点儿“大事情”去做,占据了她日常的大部分时间,不至于整日里“游手好闲”总找冰凝的麻烦;二是因为清风主动魅惑他之事没有被皇上抓到真凭实据,若是像其它的女人那样偷偷送个东西或是制造个事由贴到他的身边,皇上当然是一抓一个准儿。但是由于清风是他的贴身服侍奴才,主仆二人可谓是“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任何行为举动既构不chéng rén证也构不成物证,他若是只凭“捕风捉影”就处置了清风,完全是师出无名,对于他的帝王声誉会有极大的影响。

所以说,唯有霍沫才是这世上对付清风的最快最好的一把刀,由她动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替他处置了这个不安分守已的奴才,皇上坐收渔翁之利,何乐不为呢?就让这两个女人勾心斗角去吧,至少他可以安心公务,不需要再将原本就不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人的身上。

由此皇上一举三得:除掉了清风这个可气又可恨的奴才,他自己落得一身轻松,冰凝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远离霍沫的算计!越想皇上越是觉得洋洋得意,结果却是好景不长,没过多长时间,就因为紧接着发生的两件事情笑不出来了。

第一个发生的事情是冰凝在向yǎ si琦请安的时候当众昏倒之事,也是春儿自受命以来向皇上禀报的第二件要事。

当冰凝昏倒在了满园春色之后,yǎ si琦作为主人当然甚是惊慌,因为那个时候冰凝还没有惹上行刺罪名,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之间甚是亲密无间,因此又是关切又是内疚,还在第一时间请了太医。

只是由于yǎ si琦当时根本就摸不准皇上的脉,因此对于冰凝昏倒请太医之事不知道是否需要立即禀报,毕竟此时正是早朝时间,皇上又是公私分明、公而忘私之人,恰恰冰凝还是一个失宠的妃子,yǎ si琦哪里敢轻举妄动?

yǎ si琦既没有想到皇上心心念念的唯冰凝一人,更不知道还有一个春儿充当他的眼线,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将冰凝昏倒之事搁置到了一边,没有打算向皇上禀报。然而皇上因为春儿的缘故,早早就知道了此事,又因为春儿没有第一手消息,皇上一知半解,心急如焚。偏偏yǎ si琦前怕狼后怕虎不敢在他办公的时间因为一个失宠的妃子前去打扰,皇上那一上午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yǎ si琦能够出现在他的眼前。结果他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上午,连个口信都没有,真真地是要被逼疯了,因此在早朝结束之后,直接搁下群臣,直奔了满园春色。

皇上什么时候主动来过满园春色?从来都是皇后娘娘找他禀报公务,他可是既没有闲心也没有闲功夫,因而这个一反常态不要说别人看着扎眼,就是皇上自己都觉得心虚理亏,于是一边急急地朝满园春色赶路,一边还要绞尽脑汁地为自己编一下公务劳累、散心解乏的幌子。

来到满园春色的理由可以打幌子,可是他最关心的冰凝的病情又如何躲过精明的yǎ si琦,不显山不露水地探听出来呢?为此落座之后的皇上仍是急得满头是汗,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居然也有语塞结舌的时候。

然而皇上哪里知道,他急得团团转的同时,yǎ si琦也是和他一样急得团团转!皇后那个时候还是偏向冰凝的,因此还是希望尽快让皇上知道冰凝的病情,毕竟他一惯都是怜香惜玉之人,说不定因为天仙妹妹病了,令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能够想起来年妹妹的那些好来,心思就能从霍沫那里挪出来。只是如何说出口,能达到感动皇上的效果还是非常费脑筋的事情,万一哪句说错了,惹了他勃然大怒,真真地是把yǎ si琦给难为死了。倘若帝后之间彼此都能够知道对方的心思,一个想要听,一个想要说,哪里还需要那么谨慎地试探又小心地迂回呢?

后来还是皇上率先打破了僵局,为了尽快进入主题才给yǎ si思琦许下了共进御膳的承诺,然而当他终于亲耳听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内容之后,心情当即是沉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又是愧疚,又是难受,又是担忧,哪里还有半点心思留在这里继续用膳呢?然而更让皇上难受的事情还在后面,为了成功完成“倒年大计”,不管他有多少担心与焦虑都不得不竭尽全力掩饰起来,还要装出一副对冰凝的病情置之不理,一切全都悉听刘太医和yǎ si琦处置的冷酷无情模样,真真的似剜心般地疼痛。

明明知道冰凝就在这个园子里养病,近在咫尺却又不得一见,这是何等的悲伤?满园春色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呆下去了,刚刚给yǎ si琦许下的共进御膳恩典也注定是一张空头支票。临别之际,见到皇后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之情,皇上又隐隐地有些担心,害怕因为他的言而无信令yǎ si琦迁怒到冰凝的头上,于是又赶快想出一个御膳继续赏赐但是来不及陪她的折中方案,总算是勉强化解了危机。

心事重重地回到九州清宴之后,皇上万万没有料到,yǎ si琦居然放出口风,声称那顿御膳是因为看在冰凝在满园春色养病,皇后娘娘照料有功获得的赏赐。如果是不擅心计之人听了这话,定是以为皇后劳苦功高,理应受赏,如果是工于心计之人听了这话,想必就会动些歪心思,猜测他对贵妃娘娘余情未了,年家或许还有咸鱼翻身的一线可能。

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工于心计之人还是大多数,因此yǎ si琦放出的口风无疑是“搅局”行为,对此皇上是既喜欢又气恼。气恼当然是因为“他对贵妃娘娘余情未了”的传言对于“倒年大计”相当于蚁穴毁坝的风险,皇上怎么可能不气恼呢?然而yǎ si琦之所以对外放出这种口风,想必还是出于真心希望他与冰凝合好如初的美好愿望,这也是他自己的最美好愿望,因而听到这个传言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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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7章 高估清风

冰凝生病了,皇上的脸上自然是许久都见不到半点笑模样,冰凝一日不能恢复他就一日不能安心。皇上愁眉不展了数日之后,万没有想到,紧接着第二件令他笑不出来的事情也发生了,就是他利用霍沫借刀杀人之计并没有完全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发展,原本还因为自己的一箭三雕之计而洋洋得意,现在他是彻底地笑不出来了。

御膳风波过去之后,皇上特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都没有再宣霍沫进见,一则是因为挂念冰凝的病情,令他整日忧心忡忡,甚至连与霍沫逢场作戏的心情都没有,二则也是因为他此前已经故意放出了清风得宠的消息,后面的这些日子,就算没有冰凝生病的事情,他也是需要特别地冷落霍沫一些日子。唯有这样,才能证明清风真的是得了宠,而且还是得了专宠。

皇上知道,以霍沫的性子定是容不下清风,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观,静看她们二人如何出手出何拆招了。果然,霍沫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虽然结果是他期望的结果,然而过程却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而且不只是一个意料之外,足足有两个!

第一个意料之外是皇上低估了霍沫的能力。皇上万没有想到,自己用了借刀杀人之计,霍沫也用到了借刀杀人之计,他将这个计谋运用得炉火纯青,霍沫也运用得炉火纯青!更是让他没有想到的,他借的是霍沫这把刀,霍沫借的居然是韵音这把刀!尽管事先他已经料想到了霍沫一定会给清风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将老实本分的韵音牵扯了进来,还打了他赏赐给韵音的绝世东珠的主意,计划周密严谨、滴水不漏,手段阴险毒辣,与他相比都毫不逞让,仿佛是得了他的真传一般,若是生得男儿身,绝对是军师的好料!

第二个意料之外则是皇上高估了清风的能力。先前说过,皇上这个一箭三雕的借刀杀人之计,不仅仅是为了除掉清风,还想自己偷得两月清闲,也让冰凝过几天轻省日子,然而事实上却是这个美好愿望居然落空了!

按照皇上的如意算盘,自从当着yǎ si琦的面说了那句“有清风伺候”故意让候在门外的霍沫听到之后,那两个人有的忙了,一个忙于布设陷井,一个忙于招架应付,他的耳根子还有冰凝的日子至少能够清静两个来月的时间。然而现在还不到一个月,韵音怎么就丢了东珠了?

皇上知道霍沫精于算计,若是与冰凝、yǎ si琦二人单打独斗,他都不能完全断定谁会绝对胜出,然而他万没有料到,霍沫的能力比他想像得还要高!本以为会是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持久战,结果不到一个月就速战速决,锁定胜局。

对于霍沫表现出来的超出他预期的能力,皇上无比震惊,同时也对清风如此脆弱到几乎不堪一击的程度甚是气恼。虽然他也知道清风不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奴才,也知道结果一定是以她的失败而告终,但是没有想到她不但没有回手之力,甚至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以致他和冰凝的好日子才这么几天就到头了,真真地是让他恨得牙根痒痒!

霍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虽然圆满但是提前完成了他的计划,早早地解决掉了清风,于是就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他的身边没有了近身服侍的奴才。

其实皇上在决定借霍沫除掉清风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马上就要面临无奴才可用的局面,因此也是早早就开始了盘算调配何人。另外不用猜他也想得出来,yǎ si琦和霍沫都会打这个事情的主意。

无双被霍沫敬献给他并没有令皇上感到意外,这其中的醉翁之意他当然是一清二楚,也是因为当时倒年大计还没有完全结束,还需要稳住霍沫,因此对于她的“美意”皇上不得不咬牙“笑纳”。

这边他不得不咬着后槽牙接受了无双,那边又担心冰凝对他的误会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是硬着心肠把湛露要了过来。冰凝身边缺人手他是非常清楚的,毕竟她的园子里养着一个阿哥两个格格。

然而即便如此,哪怕冰凝对他憎恨又增加一千倍一万倍,皇上仍是坚持要了湛露过去,为什么呢?因为比起被冰凝责骂他是个小气鬼、吝啬鬼、薄情寡义之人,也比被她误会他连无双都收入囊中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所以他强行把湛露要过来做贴身奴才,相当于替冰凝在他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就是为了让这个心腹奴才当好冰凝的眼睛、耳朵和嘴巴,替冰凝好好看清楚他的为人。

湛露被他强行征用,以证自己的清白,冰凝那边没了奴才怎么办?皇上挑选自己的奴才都没有这么上心,前怕狼后怕虎,生怕给冰凝寻了一个心术不正的,没有帮上她反而害了她。结果还不待皇上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呢,皇后娘娘竟然又做了一回“搅局”之人,主动找上门来向他禀报,要将翠珠送给冰凝作丫头,补上湛露这个缺。

实际上yǎ si琦早就想甩掉翠珠这个包袱,却是一直都没有机会,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清风犯了大错,湛露因为是王府老人而被皇上紧急征用,原本她就想借这个机会将翠珠塞给冰凝,结果根本不用她张口,翠珠自己就极有眼力劲儿地主动请缨前去风寄燕然当差。面对这个天下掉下来的金元宝,yǎ si琦欢喜得合不扰嘴,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即前去走过场,询问冰凝。当看到冰凝痛痛快快地答应下来后,yǎ si琦连掩饰内心的激动之情都顾不得,生怕夜长梦多,皇上已经抢在她前面在冰凝身边安插了新的人选,因此这边才见冰凝点头,那边她连满园春色都没有回,直接马不停蹄地赶往九州清宴,第一时间向皇上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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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8章 奴才换血

关于冰凝补缺奴才之事,原本非常简单,却因为皇后娘娘的出现令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冰凝是皇上心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底限之一,除她之外,还有先皇,还有他的养母孝懿皇后等几个人,因此别的事情都可以有商量,唯独冰凝的安危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翠珠不顾年家旧恩做出伤害冰凝的举动呢?那可是一辈子都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因此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十四阿哥虽然被他软禁遵化守皇陵,然而即便远在天边他也仍是颇为忌惮,毕竟反对势力还有些许气数,尚能苟延残喘,他怎么可以掉以轻心?而yǎ si琦提出来的人选恰恰还是翠珠,这个差点儿成了恂郡王妃之人,隐藏得那么深,连他天生的这副鹰眼都没有发现这个奴才肚子里打着什么馊主意,又怎么可能放心让冰凝与她朝夕相处呢?

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除了yǎ si琦之外的任何一个,皇上都会言辞拒绝,然而偏偏是皇后娘娘,让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yǎ si琦管理后宫劳苦功高、成效卓著,又是他结发三十多年的谪妻,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但是冰凝的安危他又同样不能撒手不管,因此面于这个节外生枝,皇上简直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怎么办?此刻他的脑子转了不下千百遍。以他对冰凝的了解,那么爱憎分明的一个人儿,又是对婉然有那么深厚感情之人,怎么可能容得下翠珠?因此他断定翠珠的安排是yǎ si琦的主意。如果是皇后一个人的决定,他还能寻了她故意安插眼线的借口,谁让yǎ si琦是有前科之人呢?唯有如此才能堵得住她的口。

“到底是你想把翠珠举荐给她的,还是她主动索要的那个奴才?”

“回万岁爷,是年妹妹自己想要这个奴才的。”

yǎ si琦这个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回复其实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因为她料定皇上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来个三堂会审,否则的话就是对她这个皇后公然表示了不信任,为了一个冷宫妃子夺了皇后的脸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讲。

yǎ si琦的回复结结实实地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冰凝竟然想要那个忘恩负义的奴才?!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借口和理由坚持拒绝皇后呢?再者说了,翠珠是十四府的奴才,半个罪人之身,唯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奴才配得上冰凝的冷宫妃子之身,唯有这种安排才能充分彰显他对冰凝的彻底绝情,若是他竭力阻挠的话,恐怕又要惹出他对贵妃娘娘余情未了的风言风语了。

被逼无奈之下,皇上只剩下了点头应允这一条路可走,万幸的是,他的手里还有一张王牌——春儿。即便如此,他的点头应允是那么的犹豫,甚至不惜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心思也要对yǎ si琦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保证这一切都是出于冰凝的喜欢才行。

若是此事与yǎ si琦没有半点干系,依皇后娘娘的精明智慧,定是会发现皇上的魂不守舍是那么的奇怪,没有无半点平日的果断坚决,就算她不是个疑心很重之人也是要多思量几分。然而这一次由于她自己卷入其中,一心想要甩掉翠珠,又害怕皇上看出来她私存的心思,连自身都是难保,哪里还有闲功夫去注意观察皇上的言行举止神态有何反常之处?因此yǎ si琦一旦得到皇上的点头应允当,即是是在心里暗暗连称了三声“阿弥陀佛”,只当是自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才终于说服了皇上。

冰凝的奴才问题解决了,霍沫也面临着无人可用的局面,是另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关于冰凝的奴才,皇上是左思右想、绞尽脑汁,然而对于霍沫的奴才,他却是早早就考虑清楚了,那就是将青莲塞给她。原来,将青莲分派给霍沫作奴才根本就不是yǎ si琦提出来的,而是因为皇上故意在皇后面前放出了口气,yǎ si琦心领神会,做了一个顺水人情。

为什么一定要yǎ si琦提出来,而不是他直接吩咐呢?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制约霍沫。如果是他提出来选用青莲,工于人计的普罗大众们就会立即展开联翩浮想,毕竟此时对外的表象还是霍沫独享恩宠,而青莲又曾经是他的贴身奴才,虽说后来犯了大错被贬到皇后娘娘园子里学规矩,悔过自新,但是她曾经是皇上贴身奴才的事实不会改变,因此若是由他安排青莲做霍沫的奴才,因为他的帝王之身,青莲自然而然就变成了赏赐之物,不要说那些精于算计之人,就是霍沫自己都会以为这是帝王对新欢的格外恩宠之举。

然而同样的事情换作由yǎ si琦提出来送青莲给霍沫,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皇上早就知道皇后与霍沫之间不对脾气,不要说心和,就是表面上的和和气气都难以做到,两个女人全都是相互提防又相互暗算。在这种情况下,由yǎ si琦出面安排青莲来到霍沫的身边,以霍沫凡事都会多想三遍的性子,哪里还用想三遍,只一遍就认定青莲定是皇后娘娘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日日警惕、万分提防。

奴才从来都是主子的左膀右臂,没有奴才鞍前马后地精心服侍,没有奴才们费尽心机地四处打探消息、拉拢人心,就算是皇后这么尊贵的主子也像是被束缚了手脚一样,英雄无用武之地,更不要说霍沫这种无名无分、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了。现在霍沫的左膀变成了皇上的奴才,远水解不了近渴,右臂还是yǎ si琦的“眼线”,除了端茶倒水不敢使唤半点差事,如此一来,她哪里还能有半点兴风作浪的能力?

因此不要看一个小小的青莲,却是实现制衡霍沫的重要利器,虽然她不可能像春儿那样建立丰功伟业,但是在钳制霍沫方面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皇上走的这步棋确实是让人拍案叫绝、格外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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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9章 淑清搅局

青莲就这样在皇上的暗中授意之下由yǎ si琦出面调配给了霍沫,从此霍沫就变成了一个聋子、瞎子,不但事事不敢差遣她去做,还要处处提防她向皇后娘娘告密,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因而格外地怀念无双在她身边的日子。

无双虽然也是心比天高的一个奴才,不能万事放心,但一则她不是yǎ si琦的眼线,霍沫不用再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提防皇后娘娘,二则无双也想博得皇上欢心,也想成为皇上的女人,她们主仆二人的目标愿望是合二为一的,无双替霍沫办差就相当于为自己铺石修路,自然是热情高涨、精心尽力。

相反青莲曾经在皇上身边当过差,知道他的脾气禀性,再加上她天生自卑心理很重,皇上是天子,她只是小奴才,妄想成为皇上身边的女人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因此无论是从被误认为是皇后眼线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她压根儿就没有“远大抱负”的角度来讲,她与霍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心同德。

青莲的到来令霍沫开始了束手束脚、寸步难行的日子,无双是她主动敬献给皇上的,再是怀念也不可能重新要了回来,何况她还指望着无双成为自己在皇上身边的眼线,为她日后听飞黄腾达助一臂之力呢。

越是怀念无双,越是觉得日子难过,霍沫就越是对青莲深恶痛绝,就越是对青莲极为苛责。不过设身处地想一想,她待青莲虽然极为无情,但也没有太多可以厚非的地方,毕竟后宫生存环境甚是险恶,眼线都已经派到她眼皮子底下来了,若她不小心提防,而是以正人君子之心施以妇人之仁,那么到最后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是她实施自保的手段,也是形势逼迫所致,归根到底,若不是皇上算计她,她又怎么会主动算计青莲呢?

不管是清风还是青莲,都是皇上手中的棋子,用以遏制霍沫的砝码,只不过清风的牵制作用大一些,青莲的牵制作用小一些。随着不堪一击的清风一战即败、早早退场,而青莲的能够发挥的作用又是在潜移默化之中,霍沫因为没有了强劲对手而一天天地轻闲起来,令皇上很是头疼。

霍沫的轻闲可不是一个好现象。由于清风已除,皇上身边没有了威胁她地位的新宠,既是从常理角度出发,也是为了稳住霍沫,皇上必须时不时地宣她进见、逢场作戏。虽然演戏是他的强项,但是与一个没有丝毫兴趣的女人时不时地演上一出郎情妾意的爱情戏,皇上实在是身心俱疲。

皇上自己这边要疲于应付霍沫,冰凝那边还要频频应付她的袭扰,也是一样的苦不堪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随着皇上寿辰的到来,yǎ si琦别出心裁地搞了一个“各显神通、敬献寿礼”的新花样,包括冰凝在内的所有女人全都忙得团团转,唯有霍沫因为没名没份不需献礼而更加轻闲,更加无所事事。如此一来,疲惫不堪的冰凝应对无所事事的霍沫,不但不公平,而且明显处于下风,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要遭了她的暗算?

不行,绝对不行!皇上无论如何也舍不得让冰凝受半点委屈,因此他必须再给霍沫找点儿事儿干,不至于因为无所事事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冰凝的身上。找点儿什么事儿干呢?当然是为霍沫再找一个新的敌人,这样的话,她就需要开辟两个战场两头忙,冰凝虽然不能完全高枕无忧,也是轻松了一半。

皇上左思右想,终于将目标锁在了淑清的身上。淑清性格泼辣,遇事点火就着,很是难缠,由她牵制霍沫可谓是最佳人选。有了人员,还要有事端,才能引发矛盾,而目前能够跟淑清沾上点儿边的事端非三阿哥弘时将要过继给廉亲王之事莫属。

三阿哥过继给廉亲王的在去年的时候就有所风言,弄得淑清着实地安分了一阵子,后来因为皇上的严查才渐渐没了声响,淑清不知道皇上下令严查,还以为是自己和三阿哥消消停停、老实本分的结果。

皇上确实是有将三阿哥过继出去的想法,但现在不是付诸实施的最佳时机,需等年二公子伏法之后再集中精力对付八党残余势力。然而由于现在急于给霍沫树一个新敌人,而淑清又是最佳人选,皇上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主动放出过继风声。

本以为度过了危险期,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的淑清突然又听到了过继的风声,当即就愤怒了!难道说他们母子二人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rén dà半年的功夫全都打了水漂了?明明万岁爷都放过他们母子,怎么霍沫一得宠就又旧事重提了?

淑清跟了皇上大半辈子,诗词歌赋、雄才大略没有学得半点皮毛,只这个疑神疑鬼的本事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霍沫的头上。想当初冰凝得宠的时候也没有对她下过如此狠的毒手呢,不过就是失宠而已,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蹦出来的老姑娘竟是如此的手段毒辣,这不是要把她们母子往死里整吗?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淑清这个有勇无谋、点火就着的性子令她在风言乍起的时候,就与霍沫之间立即建立起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时时处处、想法设法,极尽其能事与霍沫作对。霍沫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甚是难缠之人,淑清与她相比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霍沫是较死理,虽然难缠,但都是拿得出依据,头头是道,而淑清却是不讲道理、没有章法,以致霍沫陷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被动挨打局面。

正所谓山外青山楼外楼,一山更比一山高。霍沫被素以胡搅蛮缠著称的淑清打了一个落花流水,从主动出击的袭扰者彻彻底底地变成了被穷追猛打的对象,境况糟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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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0章 计谋失控

从开始实施“肃清后宫、以正前朝”之计以来,不管是对霍沫的假意恩宠冷落冰凝,还是借霍沫之刀除掉清风,亦或是利用清莲制造霍沫与皇后之间的间隙,再到最后为霍沫树立的胡搅蛮缠超强对手淑清,皇上下出的每一步棋,有些凶险无比,有些出神入化,但是不得不承认,无一例外,全都极其有效地推进了整个计划的进程,全都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从头至尾,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不管是怡亲王、张廷玉这些大臣,还是以精明算计著称的yǎ si琦、霍沫,甚至包括冰凝都没有觉察出来分毫。苏培盛虽然老奸巨滑,心思绕得比旁人更多一些,但他也只是以为皇上要亲手处置贵妃娘娘,万没有料到自己的主子竟是使了这么浩大、这么复杂的障眼法,蒙蔽了无数的火眼金睛,骗过了所有人。

随着女人们开始为皇上精心准备寿辰礼,霍沫被淑清处处打压、时时作对,疲于应付、自顾不暇,一时间整个园子消停了也安静了许多。冰凝虽然忙碌,但是少了霍沫的骚扰,至少心情还是非常愉悦的。

然而平静愉快的日子总是那么的短暂,虽然霍沫暂时把心思从冰凝的身上挪开,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一个无名无分之人,竟然打起了皇上生辰礼的主意,不要说出乎yǎ si琦的意料,连皇上都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由于霍沫的意外加入,搅乱了皇上的所有布局,也将冰凝卷了进来,更是因此抽丝剥茧,揭开了多年未解的谜团,从此,局势急转直下,整个事态发展完全脱离了皇上预设的轨道,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且事实证明,皇上确实是完全失去了对事态的掌控。

时至今日谁也无法评说,谜团的揭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不要说冰凝,就是皇上也是急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但若是真相的知晓是以付出冰凝的生命为代价,皇上当然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宁可永远蒙在鼓里,也要冰凝永远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只是这世上没有半颗后悔药可吃,假若时光真的可以倒转,想必皇上连他曾经甚为得意的“肃清后宫、以正前朝”的计谋都后悔万分,不肯实施半步。然而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太晚了。

当皇上听到冰凝落水的消息之后,心里当即就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划开了一个长长的血口子,连嗓子都感觉到了一股腥甜之气。因为不知道情况如何,又不能在当面禀报的苏培盛面前表现出来,特别是还有湛露作为近侍奴才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他要来湛露就是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但毕竟这个丫头对冰凝甚为忠心,万一看出破绽他就要前功尽弃了,因而皇上不得不收敛起对冰凝的所有关爱情绪,换上一副清冷模样。

然而外表的冷漠也几乎难以掩饰他快要急疯了的内心,真是恨不能插翅飞到离他不过只隔了半个湖面的风寄燕然。他连冰凝落水的原因都没有时间去想,只希望第一时间知道冰凝有没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会当即将苏培盛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不说赶快守在娘娘身边,却跑到朕这里禀报有什么用!”

那个时候,皇上真是被气得恨不能飞起一脚,直接将苏大总管踹到门外!还好,还好,苏培盛眼见情形不妙,飞速退了下去直奔风寄燕然,否则他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将苏大总管就地正法!

苏培盛走了之后,皇上这才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才有时间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明明是刺客行刺怎么就眨眼之间变成了贵妃娘娘落水呢!

由于太过急于知道冰凝那边的消息,同时也是料定苏培盛定是会速去速回前来复命,因此尽管是早朝在即,一向公而忘私的皇上破天荒头一回将私心摆在了公务之前,毫不迟疑地吩咐高无庸立即传他的口信:推迟早朝时间。为了不引起外人的疑心,他为自己寻了个“一夜没能消停”的借口,更是请来了太医出诊把脉,以期掩人耳目。

盼星星眼月亮,短短一刻钟的功夫,简直是比一年还要漫长,当他终于望眼欲穿地见到去而复回的苏培盛的时候,一颗心几乎是要跳出他的胸膛来。情急之下他一个堂堂皇帝全然忘记了礼数,抢在奴才之前先开了口。谢天谢地,果然是好消息,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又稍稍地安稳回肚子中。

因为得到了冰凝安好的消息,他这才有功夫思考冰凝为何深更半夜突然落水的问题。苏培盛果然是精于算计的绝世高手,连主子没有问出来的问题他都事先猜到了,因此回来复命的同时,直接将月影带了过来。如此有眼力劲儿的举动令皇上对苏培盛的态度总算是稍稍好转了一些。

然而月影的回答令皇上的这颗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苏培盛不知道这个晚上在皇上的寝宫里都发生了什么,可皇上自己却是非常清楚,头一天晚上是霍沫陪在他身边切磋琴艺。按照月影的回话,冰凝正在赏月,被皎洁的月光吸引才来到了开阔的湖面上,以期收获更美的景色。然而这个谎言骗得了毫不知情的苏培盛,却是骗不过身为当事人的皇上。

九州清宴与风寄燕然只一湖之隔,冰凝现在对他恨之入骨,走路都巴不得绕路而行,共进晚宴的场合都离得他远远的,怎么可能因为想要赏月就乘船泛舟湖面?那岂不是要被他误会冰凝这是故意想要接近他?

因此冰凝绝对不是因为赏月来到的湖面,而是被他与霍沫切磋琴艺之声吸引过来的!这个后知后觉令他当即羞愧难当。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见到含烟,还不知道他与冰凝早早就相识于宝光寺,即便如此,皇上仍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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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1章 游湖原因

皇上知道冰凝的性子甚是清高,态度也甚是决绝,因此当初决定采取这个“肃清后宫以正前朝”之计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将来重新挽回她的芳心恐怕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结果今天又逢雪上加霜,原本冰凝突如其来地失足落水,还被莫名其妙地安上行刺的罪名就已经令他焦头烂额了,现在再听到月影的回复,立即意识到他与霍沫之间的虚以委蛇竟是被冰凝抓了一个正着,这一回真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可如何是好?

越是焦急又是想不出一个挽回局面的好法子,皇上登时变得失魂落魄起来,对于未来能否破镜重圆几乎是绝望了,因而大脑空白了许久才想起来再问问月影,或许从珠丝马迹中还能寻到一线转机。

“月影,你家主子,她,她这是第几次赏月游湖?”

“回万岁爷,奴婢家xiao jie前天和昨天都赏月游湖了。”

前天?他前天连霍沫的面都没有见,更不可能切磋琴艺,而冰凝前天开始的赏月游湖,说明……

一听说冰凝昨天不是第一次游船,而是从前天开始的,皇上的心跳骤然就加速了起来:如果真如月影所说的,那就是意味着,冰凝原本只是想要赏月才引发了乘船游湖的兴致,而不是因为被他与霍沫切磋琴艺的丝竹之声吸引过来的?

不管冰凝是因为赏月才去游船,还是因为听到琴声才去游船,二者产生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不明不白地落水并且惹来行刺嫌疑。对于这个结果,皇上当然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了这场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假戏,他必须狠下心来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对冰凝而言,不但要忍受身体上的病痛,还要面对心灵上的伤害,对于皇上而言,明ming xin中牵挂还要当众冷言冷语,两个人都是身心备受煎熬。

然而比起他来,冰凝身心受到的伤害要大得多,不但落水受寒,还被他冷漠以待,若是在这双重受伤之下,再无意间突然发现他与霍沫大晚上相约“谈情说爱”,那岂不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吗?冰凝再是不爱他了,可是面对这种场景,任何人的脸面上都会是难堪至极,更不要说脸皮那么薄的冰凝了。

此外,皇上与冰凝不但从不曾切磋琴艺,甚至还因为向先皇献曲之事让冰凝丢了很大的面子,为此两个人闹得天翻地覆,若不是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悠思格格从中穿针引线,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从此抚琴弄曲成了皇上与冰凝之间的绝口不提的忌讳,不管后来他们如何相爱,琴却是谁也不敢触碰的事情,可想而知,如果昨天冰凝亲耳听到甚至有可能亲眼目睹到他与霍沫之间琴瑟合鸣的场景,对她而言该是多么大的伤害。

不想她受到三重伤害,也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羞愧与内疚之情,皇上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冰凝只是刚开始赏月游船就不慎落水,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与霍沫之间的丝竹之声。于是他就像是犯了偏执症一样,久久地纠缠起冰凝为何起意游船的事情上。

“你家主子怎么突然就想起乘船赏月了呢?”

月影是做奴才的,此刻面对皇上的刨根问底,想当然地以为他这是在追究她当差不力的罪责。其实即使是皇上没有问她,她也因为冰凝的意外落水而背负上沉重的心理包袱。当时她还竭力劝过她家xiao jie,天气寒凉,还是在院子里走走就好,然而冰凝却是根本就不听劝,执意乘船,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现在皇上追问起来,她也没有什么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直接认罪就是了。

“回万岁爷,奴婢罪该万死,没有伺候好xiao jie,这些都是奴婢的错,跟xiao jie一丁点儿的干系都没有,您就直接处罚奴婢吧,是杀是剐都可以的,下辈子奴婢再来感谢您的皇恩浩荡,只求您千万不责罚xiao jie,这个事情真的是跟xiao jie没有半点干系的!”

由于园子里早已经传开了贵妃娘娘行刺未遂的风言风语,因此面对皇上的追根究底,月影想当然是以为皇上怀疑冰凝因为年家遭受打压而起了谋反之心,当即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求能保得她家xiao jie一命。

皇上只是想知道冰凝游船的原因,万没有料到月影被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这是要对她家xiao jie严惩不殆。问不出来他想要知道的东西,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就越是令人烦燥,然而面对惊魂未定的月影,不管他再怎么询问也问不出来想要的答案来,皇上真真的是要气疯了,一怒之下喝退了月影,总算是耳根子清静了许多。

耳根子清静了,心思不再烦燥了,冷静下来的皇上也能够稍稍恢复一些理智。从刚才月影的反应来看,冰凝应该没有跟她提起过什么,甚至连流露出来点什么都没有,否则以月影这种不擅工于心计之人,若是事先知道nèi mu的话,绝对不会是刚才的这种表现,而是会在惊慌失措之中掺杂些许的不满情绪。

不得不说,冰凝实在是太聪慧了,也是对皇上的猜疑之心太过解了。她虽然没有料到自己会因为撞见“心上人”而受ci ji落水,却是一早就料定游湖之事早早晚晚会引起皇上的注意,所以才会在听到琴声的第二天按兵不动,隔了一日之后在第三天才开始二度游船,就是生怕自己这个一反常态的游船诱发他极为发达的嗅觉系统。

巧的是第三日皇上与霍沫并没有切磋琴艺,因此当皇上听到月影“前天和昨天都赏月游船”这个回复后,终是放下心来,心中的愧疚也稍稍地减少了一些,从而忽略了他当初的问题是“第几次”,而月影的回复却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令他错失了揭开关于冰凝“意中人”真相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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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2章 最严禁令

一直以来,皇上与冰凝之间有两个谜团,一个是关于“救命恩人”的,一个是关于“意中人”的,在此期间,他们有很多的机会可以提前解开这些谜团,却是一次次地错过。以致到了现在,冰凝因为重病而卧床昏迷不醒,皇上即便是知道了“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却是连说一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当他知道自己就是冰凝心中藏了那么久的“意中人”的时候,仍是连说一句“我爱你”的机会都没有,造化弄人,此情只待成追忆。

先放下这些后话,只说皇上自欺欺人地认定冰凝没有发现他与霍沫私下相会、抚琴弄曲,从而错过了揭开“意中人”谜团的机会之后,为了确保倒年大计如期进行,他故作冷漠对待的同时,又对冰凝下达了禁足令,不但规定由四个丫头不分昼夜轮流值守,还派出了大内侍卫将风寄燕然围了个铁桶阵。

面对这个史无前例的最为严厉的禁足令,所有的人都认为皇上是因为害怕皇家丑闻流传出去而不敢理直气壮地治了贵妃娘娘的“谋逆行刺”之罪,但又不能听之任之给她第二次谋反的机会,才会严令冰凝禁足连房门都不能迈出一步。

yǎ si琦也被皇上禁过足,但是她只是不能迈出长chun gong门而已,在长chun gong的宫墙之内她有最大的zi you,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既没有多少个丫头守在寝宫门口,也没有大内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列队。因此对比下来,冰凝这回确实是犯了天大的罪过,不如此严防死守不足以震慑嫌犯。

然而众人这一次犯了想当然的错误,完全误解了皇上的用意,他哪里是严防冰凝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企图二度谋反,他是害怕对冰凝保护不周而令她二度遭难。以前因为有春儿暗中护在左右,他确实是有些松心大意,以为凭春儿的身手,绝对能够确保冰凝万事无忧。结果却是万万没有料到,冰凝竟然突发其想乘船游湖春儿因为是在暗中保护,自然不可能像月影那样与贵妃娘娘共同登船,结果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

虽然他也曾经在知道冰凝落水的消息后,当即就迁怒起春儿来为什么不是她而是苏培盛第一时间向他禀报娘娘落水的事情为什么在娘娘第一次乘船的时候春儿没有向他禀报这个异常情况然而那个时候由于他正焦急地忙着了解情况而顾不得朝春儿发难,事后当他再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对春儿确实是有些苛责了。

春儿哪里知道贵妃娘娘的生活习性是什么春儿不在船上,落水的消息当然是由大内待卫第一时间禀报了苏培盛。尽管后来春儿因为此事向他负荆请罪,只求以死谢罪,然而皇上并没有太多地责备她,只要她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既是对春儿的要求,也是皇上对自己的要求,所以他才会动用了史无前例的禁足措施,为的就是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生怕她再出半点意外。

关心则乱,即便是一向谨慎、心细如发的皇上也一样无法避免。在他精挑细选的四个“看守”冰凝的奴才当中,有一个竟然是湛露,不过由于贵妃娘娘落水以及惹上行刺嫌疑的消息实在是一个太过bào zhà性的消息,以致众人在极度震惊之余全都忽略了这个细节,才令他侥幸逃过了那些如炬的目光。

皇上选择湛露当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虽然要来湛露在他身边,只为的是将来做个人证,向冰凝证明他与霍沫之间清清白白。然而现在冰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在她身边安排十个八个人他都不嫌多,但是他也知道,冰凝是不喜欢外人近身的,又是如此关键时期,不是知根知底的奴才他又不能派过去。与他的清白相比,冰凝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他才会义无返顾地差了湛露过去。

而翠珠被他一并安排过去也是同样出于这个考虑,虽然翠珠是他甚为提防之人,但她毕竟是年府旧仆,冰凝不会嫌弃她是外人而忌讳近身服侍。现在正是人手极为紧缺之时,一方面他实在是找不出来不会被冰凝嫌弃的奴才,另一方面春儿现在是戴罪立功的时候,更是会提高十二万分的精心,同时他又安排月影和翠珠一起轮值,有春儿和月影双保险,想必翠珠不会掀起大风浪来。

皇上千算万算,翠珠确实是没有掀起大风浪来,可是冰凝的安危虽然没有遭到半点威胁,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翠珠策反,竟成了临终托孤之人,这可是他怎么算计都算计不到的,不说悔青了肠子也是后悔万分。

皇上这个史无前例最严酷的禁足令有效地保全了冰凝,只是在她昏迷的两天时间里,他的心每一刻都在煎熬,不但想要时时刻刻陪到她的身边,甚至都曾想到过要放弃这个筹谋已久的计划,以致在那两天的时间里,不停地在扪心自问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值得吗坚持下去他不会后悔吗万一冰凝香消玉陨,他岂不是这一辈子都要在悔恨与愧疚中度过

越想皇上越是觉得后怕,进退两难的困扰令他头痛无比,恨不能狠狠地敲打一番,把这个混沌的大脑敲醒才好。

然而他不是普通人,不是常人,否则也不可能是他坚持到最后成功继承大统,因此虽然他是如此的犹豫,如此的为难,结果却是没有感情用事,没有立即陪伴到冰凝的身边,只是将冰凝的安危悉数交给了他精挑细选的四个奴才,交给了春儿和那些大内侍卫,交给了妙手回春的太医们。

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冰凝终于在他生辰的前一天战胜了病魔,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结果就在他才刚刚得到这个好消息的当天,就迎来了yǎ si琦,而且还是为冰凝之事而来。

第3383章 后妃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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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直对于yǎ si琦与冰凝之间后妃和睦相处甚感欣慰与高兴,大多数的后宫都是充满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弄得皇帝不能全身心投入政务,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对付这些家庭琐事而身心疲惫。然而他的后宫却是一派清流,yǎ si琦身为皇上宽容大度,冰凝身为贵妃谦逊礼让,其它妃嫔们虽然有些拔尖一些,有些老实一些,各有各的小九九,但都还算是本分,没有掀起太多的风浪,这与身居高位的yǎ si琦与冰凝的后妃和睦相处密不可分,可以说她们二人做了极好的表率和示范作用,让他能够高枕无忧、专心公务。

在冰凝被他假意打入冷宫之后,后妃和睦相处就更加显得极其重要。毕竟倒年声势一浪高过一浪,顺势而为是人之常情也是皇上所期望的,但不可避免地,冰凝在后宫很快就被孤立起来,处境堪忧。

锦上添花人人都做得到,雪中送炭却是世间珍奇之事了,然而yǎ si琦却做到了。在这个特殊时期她并没有随波逐流,旗帜鲜明地对冰凝实施打压之举,而是一如既往地待她犹是和蔼。特别是中秋家宴上,当着众人的面,yǎ si琦明里暗里都是维护冰凝厌弃霍沫,真真地是让皇上高兴到了心坎里。

现在冰凝意外落水并惹上行刺嫌疑,yǎ si琦的此番前来,皇上自然是想当然地认为皇后娘娘这是替贵妃妹妹说好话,以求他能够手下留情放过一马,因而他对yǎ si琦的赞赏又增加了好几分。

然而皇上万万没有想到,想像与现实的差距竟是这么的大!原本以为皇后会小心翼翼地兜圈子,伺机找个合适的机会抛出营救天仙妹妹的一口好托辞,结果听到他耳朵里的,没有半句是关于冰凝的好话,满篇充斥着令他触目惊心的词汇:大赦天下。

原来yǎ si琦也和所有人的一样,认定冰凝犯了谋逆的大罪,继而被他禁足。皇上知道自己实行的“肃清后宫以正前朝”之举会给冰凝造成巨大的伤害,然而当他亲眼看到连yǎ si琦都不再相信冰凝的时候,切身感受到了对冰凝的伤害有多深,他的心就有多痛。他是真的心痛,所以脸色也随之难看起来,既是因为疼痛难忍,也是不因为yǎ si琦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辜负了他的期望,站到了冰凝的对立面上。

皇上更没有料到的事情还在后面,他这边日日夜夜地替冰凝担惊受怕,日日夜夜地替她在菩萨面前亲自祷告尽快康复,却是不想那边yǎ si琦转身去了冰凝那里将他下了禁足令并“治了罪”的消息亲口说了出来。

皇上更没有想到,冰凝乍一听说自己被治罪,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为了抬高霍沫,不惜将她贬低到尘埃里,以便给他的新宠挪位让路。更让冰凝心寒的是不他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她是他的旧爱,他可以弃之如敝履,但她是六十阿哥的亲额娘,皇上竟是连这点情面也不肯顾及,凭空强加给她一个谋反行刺的罪名,他可以不顾她的死活,怎么可以不顾六十阿哥的脸面?虎毒尚不食子,他却是心狠手辣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她可真真的是瞎了眼睛爱错了人。冰凝在愤恨交加之下,对曾经付出的一网情深真心相爱悔断了肠,也更加坚定地想要找出他就是自己“意中人”的确凿证据。

冰凝拼尽了全部的力气,为参加皇上的寿宴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心血,简直是到了油枯灯尽的程度。而皇上那边则因为心虚,关于冰凝能否参加他的寿宴问题,连问一问yǎ si琦的勇气都没有,一方面觉得她身体虚弱应该静养为宜,另一方面又因为挂念想要借着千载难逢的寿宴机会见她一面,更是害怕她以生病为由避而不见,令他羞愧难当。因此那个时候的皇上简直是鱼与熊掌都想兼得,贪心至极。

当皇上心事重重、愁容满面地步入春色满园厅堂的时候,突然间发现冰凝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昨天才醒过来的她今天竟然也在场!当即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不管他待她如何,她的表现永远都是最合他的心意,明明身子不舒服到了极点,还是如愿地让他见上了一面,真真的是天大的惊喜,比今天的生辰更让他欢喜万分。

这一面见得有多难,皇上自己心里最清楚,因为冰凝天生体质虚弱,平日都是如弱柳扶风一般,现如今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生了这么大的病,没有被病魔压垮已经是万幸。而他为了倒年大计,又不能亲自探望,亲自问候,真真地让他体会到了“咫尺天涯”这四个字的含义。现在冰凝强撑着病弱的身躯前来参加他的寿宴,皇上既是激动更是感动。幸好,他终是忍住了奔涌不停的泪水,一连说了两个“朕非常高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然而惊喜才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三秒种,皇上就立即发现了一个与往极不相同的情况,yǎ si琦身为皇后,不但话里话外、时时处处向冰凝发难,更是借“病气”为由,将冰凝的座位安排到了与霍沫平起平坐的位置!

yǎ si琦对冰凝的态度可谓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而这个转弯的原因皇上心里极为明了,那就是他下达的史无前例最严禁足令,直接坐实了冰凝行刺嫌疑。yǎ si能够如此宽容大度,能够与他的女人们和睦相处,完全都是因为他,若是为了她自己,哪个女人能做到像她这样?说到底,一切都是因为对他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爱。

此刻随着冰凝坐实了行刺传闻,后妃之间和睦相处的基础瞬间土崩瓦解。yǎ si琦万事都为皇上着想,只要是对皇上好的人或事,她都一概认为是好的,只要是对皇上不好的人或者事,她都一概认为是坏的。现在冰凝行谋反之举,就是天底下最坏的女人,只是碍于皇上还没有动手,她不好逾越,但是对冰凝的恨已经完完全全是写在了脸上,不加丝毫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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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4章 不敢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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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ǎ si琦以避免传了“病气”给皇上为由,将冰凝安置到了霍沫的身边,皇上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当众受辱却又没有半点法子替她鸣冤叫屈,那一刻,他是真真的动了怒气,曾经在他眼中那么可敬的皇后瞬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怒火熊熊地心间燃烧,可是他怎么将它们引燃爆发出来呢?指责斥骂yǎ si琦很容易,然而任何人生病都是要避病气的,甚至高祖顺治皇帝出水痘的时候也是要去专门的避痘所,皇后只是遵从惯例将冰凝安排在远离他的位置,有理有据之举却遭他的横加指责,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但指责yǎ si琦师出无名,还有一个更加严惩的恶果,那就是众人会将帝后失和的原因归咎于冰凝。经过他的成功xi nǎo,所有人都知道冰凝是个弃妃,本就不招皇上待见,还带着病气前来参加寿宴,皇上的怒火不是因为她还能是因为谁?因为冰凝的出现,不但可怜皇后娘娘凭白无故挨了一顿责斥,还将好端端的喜庆寿宴搅得一团糟,简直是天理难容!

皇上不是不想发泄满腔的怒火,而是担心自己对yǎ si琦“凭白无故”发火被众人误解为是因为冰凝引发的,从而再度将她置于众矢之地。

他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了冰凝呢?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由冰凝一个人承担这些,而他则是背后的那个直接或是间接的“刽子手”。理智让皇上不得不冷静下来,知道现在不是替她出头替她伸冤的时候,而是采取不置可否的沉默才能令众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辩不清他的本意,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遏制住众人对冰凝持续高涨的仇视,才算是对她真正的出手相救。

果然,皇上的一言不发令yǎ si琦的独角戏没有了继续唱下去的动力,整个膳堂的气氛变得尴尬甚至是诡异起来。众人对于他的缄默不语实在是摸不清头脑,因而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静待寿宴开始。

眼见着局面得到有效控制,皇上这才稍稍踏实下心来,同时也是为了让众人的注意力尽快从冰凝身上转移开,于是早早地宣布开启寿宴。寿宴的第一个程序自然是众人齐齐起身举杯向他恭贺寿诞,然而心事重重的冰凝却是迟迟都没能举起手中的酒盅。

皇上一直在悄悄地注意着冰凝的一举一动,不知道她的这个迟迟未能举杯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心怀对他的怨恨,他当然宁愿是后者,只要冰凝身康体健,他就算是被她误解也在所不惜。

皇上能够原谅冰凝所有的不恭不敬之举,yǎ si琦却是绝对不可能,此刻见天仙妹妹“抗旨不遵”,虽然心中怒火万丈,但今天是皇上的寿辰,她当然不想惹他不高兴,因此不得不违心先替她遮掩一下,待过了这个喜庆的场面之后,回去再跟她秋后算账。然而yǎ si琦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手才触到酒盅,连端都没有端起来,就被皇上抢先发话,以肚子饿了为由宣布直接开宴。

皇上发话了,谁敢不听?于是前所未有的没有吉祥话祝酒辞的寿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实际上哪里是他的肚子饿了,而是知道冰凝对他心中有怒气、有怨言不肯举杯,他害怕她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女人们埋怨的对象,赶快铤身而出,替她解了围。

这顿寿宴是皇上有生以来最不是滋味的寿宴,最心情沉重的寿宴,佳肴美馔全部都是如同嚼腊一般,表面上还要装作高高兴兴、喜气洋洋的模样,虽然演戏是他非常擅长的事情,但是在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面前演一场被她误会的戏,简直就是心如刀割。

好不容易结束了寿宴,众人移步来到万花堂。万花堂喜气洋洋的装饰再加上一会儿众女眷别出心裁地向他敬献寿礼,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深深感受到了yǎ si琦付出的心血有多么大,若是放在平时,他会非常感激皇后的精心安排,然而今天,冰凝与他之间的误会和矛盾深到几乎无法解决的程度,本就令他痛心疾首,yǎ si琦又雪上加霜当众羞辱她一番,因而对皇后这番心意由然而升的所有感激之情都变得苍白乏力起来。

待正式落座之后,淑清第一个起身向他献礼,对此皇上确实是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下来,虽然说冰凝身为贵妃排在淑清的前面,但他此举并不是有意贬低冰凝抬高淑清来配合yǎ si琦对冰凝的打压,而是考虑到她拖着病重之身能够来参加他的寿宴已经很是不容易了,身子还没有好利落,能够见到冰凝一面皇上非常的知足,怎么可能敬献寿礼呢?因此面对淑清的主动要求第一个敬献寿礼,自然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女人们精心准备的寿礼确实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每个人花的心思都不丝毫不输yǎ si琦,然而现在的皇上既没有心思过寿辰,更没有心思去仔细感受女人们的深情厚意,除了却是与yǎ si琦一样,若是放在平时,他会心存感激,但是现在他除了对冰凝的万分愧疚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其它的感觉,整个人全都麻木了。

众人在敬献寿礼的同时也会献上精心准备的祝寿词,对此皇上也是一样的“麻木不仁”、“无动于衷”,原以为自己一晚上都要麻木不仁下去了,偏偏韵音及时向他奉上一个恢复清醒的机会,那就是六十阿哥向他献上了“三长三永”,成为今天他收到的最贴心、最喜欢的寿辰礼。

原本他以为收不到来自冰凝的寿辰礼,而且他连半点奢望都没有存有过,冰凝能够亲自参加寿宴,让他得以见上一面已经是他最开心最高兴的事情,然而他万没有想到,她还为他准备了最贴心的福寿词,以致他今天晚上第二次产生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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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5章 害苦仙子

皇上万分庆幸自己的临时起意,当时由谁来担任韵音“闻香识酒”收官之作之人的时候,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想到了六十阿哥。小阿哥不谙世事、不懂偏袒、不会作弊,这样的人选应该是所有令在场之人心服口服。结果也是如此,没有一个人对他的决定提出异议,然而六十阿哥不负众望的同时,出人意料地也带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人长久、月长圆、春长在,国永昌,家永睦,福永生”,短短十八个字的祝寿词,言简意赅却又面面俱到,更是说出了此时此刻皇上心中所有的心愿,他怎么可能不激动万分呢?

皇上并不糊涂,相反还是心如跟明镜,因此他当然知道六十阿哥出口成章的这个祝寿词一定不是福惠自己想出来的,小阿哥只是当一个传声筒罢了。而那个心细如发、兰心蕙质的幕后之人,除了冰凝还能有谁?家,国,福,他最看重的就是国泰民安、九洲清宴,为了国家,他甚至不惜舍弃一切,能懂他这颗心的,不只冰凝一个人,yǎ si琦、惜月、淑清、韵音等人,甚至霍沫,都知道他的远大志向,但是能够把他的远大志向如此完美地表达出来的,这世上真真的是唯冰凝一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令皇上情绪激动久久不能平静的原因,那就是冰凝的这颗宽容的心。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们相亲相爱的时候,皇上也会深受感动,但不会激动得几乎落泪。然而在当前这个极为特殊的时期,他不但将她打入冷宫,还任由她备受孤立和羞辱,冰凝能够不计前嫌,教会六十阿哥“三长三永”祝寿词,而不是教唆小阿哥怨恨自己的阿玛,如此以德报怨之举令皇上更觉愧疚。他在暗中不停地算计冰凝算计年家,冰凝却是能够如此理智地对待爱情与亲情,他如何不感动呢?

皇上知道冰凝是个识大体顾大局大气大度之人,然而不经历这些,他确实是不知道冰凝的心胸会宽广到如此的程度,恐怕就是身为皇后的yǎ si琦都做不到,冰凝却是做到了,明明有皇后的资质与潜能,却不得不屈尊做个妃子,此时此刻,皇上甚至暗暗替冰凝鸣不平起来。

皇上实在是高兴得有些过头了,以致于产生了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依着她甚是冷清的性子,完全可以不教六十阿哥半个字,只让小阿哥按照自己所想童言无忌临场发挥,可是她没有放任福惠,而是悉心教授,难道说她对他的感情依然没有变,依然坚守着他们从前曾经的承诺?

脑海中的灵光一现令皇上一下子激动起来,于是主动提出允许六十阿哥提出一个他能够无条件应允的赏赐要求。

命运再一次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皇上万万没有料到,六十阿哥提出来的赏赐竟然是要他命令冰凝接受自己的每日请安。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福惠并不知道他下了禁足令,也是到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因为害怕冰凝再出半点意外而好心善意实施的严格禁足措施,实际上却是造成了冰凝母子bèi po分离的结果,真真是好心办了错事!

已经错了的事情无法再追回,唯有尽快改正才是,因此万分懊悔的皇上根本就没有半点犹豫,当即无条件地答应六十阿哥的请求,同时也为福惠阿哥小小年纪就如此孝顺而赞许不已。而这一切的功劳自然是要归功于冰凝,归功于她这个做额娘的每日孜孜不倦教诲。

然而皇上好心办错事并没有就此结束,所谓关心则乱,他越是关心冰凝就越是头脑发昏,越是头脑发昏就越是办错事,令冰凝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困境。

随着淑清、韵音、惜月三个人献寿礼结束,只剩下冰凝和春枝、云芳三人的寿礼,冰凝因为想要揭开心中的谜团才不惜抱着沉重的病体,几乎是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强撑到现在,然而当她提出亲自上台的时候,皇上竟然当众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她!

yǎ si琦以“病气”为由,故意将冰凝安排到了末位,冰凝忍下了这个当众羞辱;淑清提出来第一个敬献寿礼的要求被皇上默认应允了,她也忍下了这个当众羞辱,为的就是要揭开这个隐藏了十多年的真相。然而她牺牲了那么多,不管是病体还是脸面,换来的竟然是皇上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断然拒绝,冰凝出离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其实,皇上哪里是不想接受她的寿礼,而是因为万分担心她的身体。昨天才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今天就强打精神前来参加他的寿宴,他在高兴之余更多的是忧心忡忡。现在眼见着冰凝只仗着一口仙气熬到现在,真是把他疼到心口里了。从前他一直暗中将冰凝比为仙子,只是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弱柳扶风,将她喻为仙子最是恰当。现在他则是万分庆幸自己的这个比喻实在是太正确了,若不是仙子,哪里来得仙气,让她苦苦支撑到现在?

尽管他暗自庆幸冰凝是仙子之身有仙人相助,然而这一回的病倒确实是吓坏了他,以致皇上整整一个晚上都是魂不守舍,进膳没有滋味,收礼没有兴致,一颗心全都为冰凝而牵挂,光是暗暗祈求菩萨保佑都不下二三十遍,千恩万谢菩萨开恩能让她好生地坐在椅子上,哪里还敢让她上台亲自献礼?

然而皇上关心则乱,只考虑到了冰凝的身体不宜做半点事情,却是忘记了他的表态也是众人眼中的风向标,这个“严词拒绝”被在场之人误解成他对她厌弃到了极点,以致半点情面都不给贵妃娘娘,令冰凝再度当众受辱。

只可惜当时他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冰凝的病体上,分不出来半点精力去仔细思考,倘若他还能有些许的精力花到其它女人身上,看到她们眼中的轻视,定是会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又一次的好心办错事害苦了他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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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6章 智者游戏

冰凝没有机会亲献寿礼,令春枝和云芳献礼的时候少了伴奏丝竹,好在两个格格及时援手救场,虽然两个人的想法南辕北辙,一个想着如何给冰凝补台,一个想着如何给春枝拆台,但她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那就是为了维护冰凝在她们皇阿玛心目中的形象。

两个格格哪里知道,根本不用她们做任何努力,冰凝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永远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半辈子的仙子。不过也幸好两个格格不知道,因而她们甫一上台就用尽了最大的努力,力求把每一个音符弹好。

格格们的努力没有白白浪费,那优美的旋律响彻万花堂的时候,在皇上的耳朵里听到的根本就不是两个格格而是冰凝的弹奏,因为他没来由地就坚信两个格格能够有如此出色的琴艺,一定是冰凝的功劳。尽管他知道冰凝的琴艺不过尔尔,可是谁说好的师傅就一定是好的乐师?以她的兰心蕙质,音律定是不在话下,再者说了,那一次在先皇面前当众失手也不是冰凝技不如人的原因,而是竹墨背地里动了手脚以期讨得淑清欢心。

由此皇上一厢情愿地断定冰凝一定是乐中高手,即便不是乐中高手,也是乐中高师,才能把两个格格diào jiào得如此出色。越想他越是觉得自己猜测不假,因而更加觉得耳畔的琴声不再是普通琴曲,而是仙乐飘飘。

皇上正陶醉在美妙的仙乐之中,不想轮到春枝上场了。面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兴致,他是又气又恨,却急不得恼不得怒不得,备受折磨的皇上此时此刻把春枝生吞活剥了的心都有。

春枝哪里知道自己这么讨皇上的嫌,心里头还喜滋滋美滋滋地登上台来。好在百变宝箱的戏法大获成功,随着戏法的成功,皇上的怒气也终于消了不少,时不时地脸上还露出笑容来,充分首肯。

实际上皇上根本就不是在首肯春枝,而是对冰凝表达了充分的肯定,因为不用想他就知道,以春枝的才情和心智绝对献不出来这么出奇出彩的寿礼,最多也就是吹拉弹唱罢了,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冰凝的功劳,春枝不过是她的提线木偶罢了。

淑清、惜月、韵音的寿礼之所以也很是出彩,那是因为她们都有自己的阿哥在幕后出谋划策,春枝和云芳没有阿哥,冰凝的六十阿哥再是聪慧也没有达到成年人的水平,因此所有这一切不是出自冰凝之手还能是谁?

此外皇上之所以对这个变戏法格外赞许,除了冰凝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喜欢动脑筋研究之人,前面三个寿礼没有什么需要动脑筋的地方,他只要带着眼睛耳朵就行了,然而冰凝策划的这个寿礼他可是不能只带眼睛耳朵了,还要带上大脑,一边观看一边po jiě戏法的窍门所在,令他登时兴致大增,以致由于春枝登场破坏了他欣赏美妙乐曲而生的怒气都在很短的时间里消了一大半。

由此也不难明白,皇上与冰凝为什么会曾经互生爱慕,因为他们有太多的共同爱好,情趣相投之下必然会相互吸引。哪怕是现在两个人之间产生了那么多的误会,爱情之路一波三折,爱逝情绝,甚至到了即使是老天爷都回天无力的程度,然而骨子里的心心相通却仍是发挥着它应有的功效,不管是刚才的“三生三永”还是现在的“戏法寿礼”,无一不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二人的心有灵犀。

皇上天生就是爱动脑筋钻研之人,又是冰凝举全力精心敬献的寿礼,一方面有对佳人的倾慕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在他们两个人过招过程中,他从来都是冰凝的手下败将,因此习惯成自然,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揭穿这些戏法的机关诀窍所在。

现在的皇上不再视眼前的这份寿礼为单纯的寿礼,而是他与冰凝之间的一场巅峰对决,面对冰凝放出的大招,他唯有见招拆招,一一po jiě,才能在这场智者之间的过招中取得最终的胜利,唯有战胜冰凝,方能一雪前耻。

与冰凝的这场智者对决令皇上整整一个晚上以来,第一次真正地放开心起来,虽然因为意外见到冰凝出席他的寿宴令他所以见佳人一面以及听到六十阿哥口中的“三长三永”祝寿词的时候,他也是极为高兴,但那两次高兴更多的是感动,所以才会有流泪的冲动,继而又因为深深的愧疚而内心备受煎熬。

这一次则完全不一样,皇上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过招与解密之中,不掺杂半点其它诸如感动、愧疚等等情绪,全身心地投入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游戏中,这种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喜悦是畅快淋漓的,同时也是满足感极强的。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找到了寿星的感觉,才意识到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是他一年当中唯独两天可以不用办理公务的日子之一,因为见到了冰凝,还与她暗中进行了一场畅快淋漓的智者对决,因而在万分喜悦的同时,更是满满的幸福甜蜜涌上心头。

俗话说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只是好景实在是太过短暂,好花也太早地凋零,连变戏法这个寿礼都没有敬献完毕的时候,一切的美好都在那些荷包如天女散花般出现在他的眼前而烟消云散了。

冰凝虽然最擅心计,但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怎么可以利用自己的姐姐婉然的遗物,执迷不悔地为年家寻找翻盘的良机!那一刻他的一颗好不容易因为幸福甜蜜而快乐起来的心昙花一现般瞬间被阴霾所笼罩。

其实皇上也是非常无辜,当初玉盈并没有明确告诉他这些荷包都是她的妹妹冰凝所做,因此皇上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些荷包统统出自玉盈之手,又偏偏是恰逢年家即将彻底倒台之际,冰凝借敬献寿礼的机会抛出这些荷包,机缘实在是太过巧合才令他深深地误会了冰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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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7章 逃避现实

除了玉盈当初没有明确向皇上提及荷包的来源外,还因为皇上一直将玉盈错当成了救命恩人,因此他对玉盈的感情不仅仅只是爱,还由于掺杂了报恩之心而变得复杂起来。不像他对冰凝的感情,因为是纯粹的因为爱而相互吸引,因此不会有太多的顾忌因素,一切都是随心随性而为,所以才会在突然间见到这些荷包的时候没有经过仔细思考就一口认定了冰凝在利用婉然算计他。

如果婉然与冰凝的身份对调,当婉然做出和冰凝同样的举动时,皇上虽然也会怀疑她的动机,但是因为有报恩心理在其中,婉然只要是没有做出危及江山社稷之举,一切的一切都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再换句话说,如果皇上在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冰凝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就算他明明知道冰凝是在利用他的报恩心理为年家请求,他也不会责备她。就像当初淑清做了那么多针对冰凝的举动,皇上只是罚她去柏林寺吃斋念佛、修心养性,并没有多么严厉的处罚,就是因为自己“移情别恋”背弃了当初对淑清承诺的誓言,有愧于她的结果。

皇上是重情之人,也是念旧情之人,倘若以后他知道了这些荷包统统都是出自冰凝之手,每逢他的寿辰都会做一只,倘若他发现自以为了十多nián de shi实真相原来统统全都是错的假的,却是连说句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内心遭受痛苦的煎熬与折磨,也算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吧。

然而以上的这一切都是假设,皇上并没有等到真相解开的那个时刻到来就因为冰凝抛出荷包的行为触到了他的容忍底限而变得焦燥不安起来。一方面他不想将冰凝想像成为一个坏女人,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是找不出来替她开脱的借口,焦头烂额之下的皇上又一次不得不采取了逃避现实之策。

皇上因为挂念冰凝的病情而心事重重地来到了满园春色,现在又因为寻不到解决办法而又心事重重地逃回了九州清宴。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总算是可以逃避掉如何面对冰凝的难题,既是因为他算计了冰凝而心存愧疚,又是因为不愿意相信冰凝也在算计他,双重重负之下皇上几乎是要窒息了,不得不扔下一屋子的人躲起清静来。

正是因为清静了,他的那颗焦躁不安的心也稍稍得以平复许多,这才有时间一点点地理顺这几天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才开始仔细研究这其中的错综复杂的隐情与nèi mu,首当其中冲的自然就是冰凝落水之谜。

前两天他通过向月影问话,虽然当时满心欢喜,以为冰凝真的只是因为赏月才激发了游湖的兴致,然而今天这个寿辰宴结束之后,他又开始对自己曾经的判断抱以怀疑的态度。越想皇上越是觉得诡异,因而脑海中又浮现出来几天之前与霍沫相处的场景,仿佛是按下了时光刻录机的慢进键,他开始仔细审阅那些场景,画面一桢一桢地在播放,他的心也慢慢地越揪越紧起来。

在生辰之前的一个月里,由于清风被除掉,又给霍沫安排了一个拦路虎——淑清,皇上觉得高枕无忧了,于是一连二十来天都没有再理会霍沫,导致她由于又是焦急又是猜忌无双得宠而害起相思病,彻底地卧床不起。由此可见,皇上将霍沫弃之不理完全是因为他已经将霍沫利用得差不多了,本来就对她没有半点感情,现在又没有多少可利用的价值,皇上当然是连见都懒得见她一面,更不要说还要强迫自己装出一副与她情意绵绵的样子。

然而随着生辰的日渐临近,皇上得知yǎ si琦正在精心为他筹办一个盛大的生辰庆典,而且还是别出心裁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此时倒年大计已经进入尾声,“年选”势力被他沉重打击,年二公子都被押解进京打入天牢,标志着年选集团寿数已尽。对于年二公子皇上恨不能立即杀掉已绝后患,然而由于他对冰凝从来都是爱得至深至沉,因此冰凝成为横亘在他和年二公子这对君臣之间的一个重要考量因素,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

若是对她的二哥下手,必定是要ci ji到冰凝,由于上次福宜阿哥的过世令冰凝深受ci ji而导致她得了失心症,有了这么惨重的教训,他哪里还敢有半点轻举妄动?万一这一回因为对年二公子下手而再度ci ji了冰凝旧病复发,如此严惩的后果他是无论如何也肯接受。

然而年二公子功高盖主,而且年选集团势力大到已经严惩威胁到了大清帝国的程度,不除不足以保住老祖宗缔造的江山社稷,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年二公子一定不能活过今年,否则他辛苦了大半年的倒年大计又要付诸东流。怎么办?既不想冰凝受ci ji,让他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又想要尽快除掉年二公子以免夜长梦多,素以足智多谋的皇上这一次就算是绞尽了脑汁都没能寻出一个万全的法子,寻到一个最恰当的时机。

尽管没有想出来万全之策,不过皇上有一个认识倒是非常清楚,那就是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最佳时机:一则他的寿辰即将来临,处决臣子是一件极为晦气的事情,二者自然是不可同时存在;二则先皇三周年祭日也是在即,年二公子虽然已经是阶下囚,但年党的势力与余威仍是不能小觑。

一方面是为了稳重起见,一方面也是不想在他生辰的时候见到冰凝那张对他万分决绝的脸,因此在十月三十日之前,他必须继续维持现状,而维持现状的就必须要与霍沫继续逢场作戏。无可奈何之下,皇上一直拖到了临近生辰的前五天才不得不差高无庸给霍沫传口信宣她进见。他若是知道因为这次进见导致冰凝落水病重再到最后香消玉陨,他宁可不再逢场作戏,哪怕是直接将年二公子斩立决,让冰凝痛恨他一辈子,也总好过她永远地离开他,从此只能活在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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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8章 弃箫保笛

话说霍沫接到皇上进见的吩咐简直是欣喜若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没有好好抓住,不但在皇上的生辰宴上会被yǎ si琦极尽羞辱之能事,而且万一无双那个丫头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了皇上的女人,她这辈子可就再也别想出有出人头地的可能了。因此这一次皇上宣她进见,在霍沫的眼中看来,无疑是向她发出了暗示。为此她不惜铤而走险,甚至连贿赂高无庸以期套出皇上这边情况的法子都用上了,好在高无庸是个心善之人,既没有收下她的镯子,又给她透露了不少实情。

眼看距离皇上的生辰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别的主子都能以皇上女人的身份明正言顺地准备寿礼,而她霍沫又年轻又美貌又有才学,竟是连既没样貌又没阿哥人老珠黄的春枝都比不上,她自然是不会甘心。现在有了高无庸给她吃的定心丸,又有皇上给她的暗示,霍沫兴奋得手都开始有些发抖。

人若是走起福运来,任谁都挡都挡不住,现在霍沫也是如此,仿佛老天爷都在助她一臂之力,待她来到皇上身边得知皇上宣她进见的原因是因为公务缠身头痛不已经,想和她聊聊天解解乏的时候,她那颗激动的心差点儿要跳出胸膛来。

春枝那些正牌主子有资格敬献寿礼,可她们再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非就是自说自唱,能不能博得皇上的欢心都要两说着,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她能说服皇上与她共谱一曲,就算她没名没分,只凭此一招,也是立即将那些个不可一世的娘娘羞辱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仗她赢得如此漂亮,恐怕yǎ si琦也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原本霍沫就打着皇上的主意,想要在生辰宴上独领fēng sāo,只是发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提出来,此刻一听皇上需要头痛解乏,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得她眼前一片星光灿烂。

霍沫实在是太聪明了,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竟是没有让这个机会白白地流走,而是牢牢地抓在了手中,提出抚琴弄曲一解困乏的法子。

皇上虽然天性多疑,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疏忽大意了,根本没有料到霍沫提出的这个奏曲解乏的法子是她所有连环计谋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环,更没有料到他们合奏的乐曲会传到冰凝的耳朵里,从而造成他后悔终生的结果。

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当霍沫借口没有合适的乐器提议由他来自行演奏一曲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竟突然间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那个一生只为冰凝一个人奉上的《烛影摇红》,是他永生都不会忘却的记忆,此时此刻明明是霍沫提出来请他抚琴一曲,可是思维不受控制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冰凝。

在此之前只有冰凝向他大胆地提出过这个要求,他极尽所能地满足了她,甚至不惜求助于十三阿哥,临时抱佛脚潜心研习,只为博佳人一笑。现在霍沫第二个提出了如此大胆的要求,就算是她还有利用价值,还需要与之虚以委蛇,然而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将献给冰凝的独一无二在霍沫的面前吹奏。

既然放弃了笛子,那就只剩下洞箫了,他只擅长这两种乐器。可是洞箫不是留给婉然的人间绝唱吗?如果洞箫也不可以,难道说他还要再去研习第三种乐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霍沫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岂能享受到这么高规格的待遇?那么在笛子与洞箫,也就是在婉然与冰凝之间,他该如何选择呢?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犹豫不决的,婉然已经故去,只是他心中的一份美好,曾经的爱情再是刻骨铭心,但是宋代大词人晏殊的那句《浣溪沙》说得极好: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就算婉然没有作古,也是他的十四弟妹,唯有冰凝才有他这辈子的感情归宿,这一点皇上的心中非常清楚,所以独一无二的笛子自然是要留给冰凝。此刻面对霍沫的“诚挚”相邀,皇上唯有重拾洞箫,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婉然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是希望他会好好地善待冰凝,因此他的这个选择是不辜负婉然的真心真情,尽管违背了他自己许下的誓言,婉然定是不会责备于他。

当他重拾荒废了近十年的洞箫,一曲演奏完毕之际,自问“为了实现倒年大计而违背曾经发下的重誓,这样做值得吗”,皇上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就做出了回答,那就是值得,为了冰凝,什么都值得,尽管当时他仍然误以为自己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就是婉然。

话说回来,霍沫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有什么必要对她的请求有求必应?其实这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而是他想要讨个心安的问题。毕竟霍沫没有犯过什么错,只是因为符合条件才成为了他的棋子。

皇上是重感情之人,然而恰恰是他,凭白无故地招惹了对方,毁了对方的名节,也是他,处心积虑地谋算,让所有的人都误以为她是他的女人,尽管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他亏欠霍沫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个亏欠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补偿以任何恩惠予以弥补。

她最想要的是他的心,自然是奢望,退而求其次,是他的人,仍是痴人做梦,最后的底线是名分,他还是给不了她。给了她名分就相当于向世人承认他们之间有了夫妻之实,这是他万万不能应答的。按理说,他是帝王,想给谁名分还不是他的权利?然而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冰凝,他不想因为世人的误会而令冰凝难堪,而不想让冰凝难堪就注定要让霍沫难堪,而且是备受羞辱的难堪,皇上心中怎么可能不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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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8章 弃箫保笛

话说霍沫接到皇上进见的吩咐简直是欣喜若逛,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没有好好抓住,不但在皇上的生辰宴上会被yǎ si琦极尽羞辱之能事,而且万一无双那个丫头近水楼台先得月,成了皇上的女人,她这辈子可就再也别想出有出人头地的可能了。因此这一次皇上宣她进见,在霍沫的眼中看来,无疑是向她发出了暗示。为此她不惜铤而走险,甚至连贿赂高无庸以期套出皇上这边情况的法子都用上了,好在高无庸是个心善之人,既没有收下她的镯子,又给她透露了不少实情。

眼看距离皇上的生辰只剩下五天的时间,别的主子都能以皇上女人的身份明正言顺地准备寿礼,而她霍沫又年轻又美貌又有才学,竟是连既没样貌又没阿哥人老珠黄的春枝都比不上,她自然是不会甘心。现在有了高无庸给她吃的定心丸,又有皇上给她的暗示,霍沫兴奋得手都开始有些发抖。

人若是走起福运来,任谁都挡都挡不住,现在霍沫也是如此,仿佛老天爷都在助她一臂之力,待她来到皇上身边得知皇上宣她进见的原因是因为公务缠身头痛不已经,想和她聊聊天解解乏的时候,她那颗激动的心差点儿要跳出胸膛来。

春枝那些正牌主子有资格敬献寿礼,可她们再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非就是自说自唱,能不能博得皇上的欢心都要两说着,有什么可得意的?如果她能说服皇上与她共谱一曲,就算她没名没分,只凭此一招,也是立即将那些个不可一世的娘娘羞辱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一仗她赢得如此漂亮,恐怕yǎ si琦也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原本霍沫就打着皇上的主意,想要在生辰宴上独领fēng sāo,只是发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提出来,此刻一听皇上需要头痛解乏,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得她眼前一片星光灿烂。

霍沫实在是太聪明了,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间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遇,竟是没有让这个机会白白地流走,而是牢牢地抓在了手中,提出抚琴弄曲一解困乏的法子。

皇上虽然天性多疑,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疏忽大意了,根本没有料到霍沫提出的这个奏曲解乏的法子是她所有连环计谋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一环,更没有料到他们合奏的乐曲会传到冰凝的耳朵里,从而造成他后悔终生的结果。

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当霍沫借口没有合适的乐器提议由他来自行演奏一曲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竟突然间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那个一生只为冰凝一个人奉上的《烛影摇红》,是他永生都不会忘却的记忆,此时此刻明明是霍沫提出来请他抚琴一曲,可是思维不受控制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冰凝。

在此之前只有冰凝向他大胆地提出过这个要求,他极尽所能地满足了她,甚至不惜求助于十三阿哥,临时抱佛脚潜心研习,只为博佳人一笑。现在霍沫第二个提出了如此大胆的要求,就算是她还有利用价值,还需要与之虚以委蛇,然而他也是绝对不可能将献给冰凝的独一无二在霍沫的面前吹奏。

既然放弃了笛子,那就只剩下洞箫了,他只擅长这两种乐器。可是洞箫不是留给婉然的人间绝唱吗?如果洞箫也不可以,难道说他还要再去研习第三种乐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霍沫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岂能享受到这么高规格的待遇?那么在笛子与洞箫,也就是在婉然与冰凝之间,他该如何选择呢?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犹豫不决的,婉然已经故去,只是他心中的一份美好,曾经的爱情再是刻骨铭心,但是宋代大词人晏殊的那句《浣溪沙》说得极好: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就算婉然没有作古,也是他的十四弟妹,唯有冰凝才有他这辈子的感情归宿,这一点皇上的心中非常清楚,所以独一无二的笛子自然是要留给冰凝。此刻面对霍沫的“诚挚”相邀,皇上唯有重拾洞箫,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婉然若是地下有知,也一定是希望他会好好地善待冰凝,因此他的这个选择是不辜负婉然的真心真情,尽管违背了他自己许下的誓言,婉然定是不会责备于他。

当他重拾荒废了近十年的洞箫,一曲演奏完毕之际,自问“为了实现倒年大计而违背曾经发下的重誓,这样做值得吗”,皇上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就做出了回答,那就是值得,为了冰凝,什么都值得,尽管当时他仍然误以为自己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就是婉然。

话说回来,霍沫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有什么必要对她的请求有求必应?其实这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而是他想要讨个心安的问题。毕竟霍沫没有犯过什么错,只是因为符合条件才成为了他的棋子。

皇上是重感情之人,然而恰恰是他,凭白无故地招惹了对方,毁了对方的名节,也是他,处心积虑地谋算,让所有的人都误以为她是他的女人,尽管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他亏欠霍沫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个亏欠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补偿以任何恩惠予以弥补。

她最想要的是他的心,自然是奢望,退而求其次,是他的人,仍是痴人做梦,最后的底线是名分,他还是给不了她。给了她名分就相当于向世人承认他们之间有了夫妻之实,这是他万万不能应答的。按理说,他是帝王,想给谁名分还不是他的权利?然而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冰凝,他不想因为世人的误会而令冰凝难堪,而不想让冰凝难堪就注定要让霍沫难堪,而且是备受羞辱的难堪,皇上心中怎么可能不愧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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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0章 情场高手

皇上一方面信守了三日之约,另一方面也用“甜言蜜语”哄住了霍沫,作为一个“情场高手”他当然知道,女人最喜欢的就是甜言蜜语,有的时候,简直是要比“实惠的封赏”更讨女人的欢心。

为此他一边援引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暗含了首肯二人感情的意思,另一方面又话里有话地劝霍沫,一个不平凡的女人定是心思通透之人,也算是事先给了她一个预告。只可惜霍沫再是精明,当时由于沉浸在“爱河”之中,心智全部都归为零,不要说那个话里有话的暗示,就是先前的甜言蜜语也是照单全收,正是印证了那句俗语: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

其实也怪不得霍沫,要怪也只能是怪身为“情场高手”的皇上手段太过高明了,从前他只是召唤霍沫前来伺候笔墨,或是聊天解闷,从来都不曾明白无误地表示过他的心思,只是给霍沫以及所有人一个错觉,以为他格外恩宠这个女人。一个是帝王一个是臣子,孤男寡女在一起,还能有什么清白之身?

别人误以为他们不清不白,霍沫这个当事人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两个人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然而正是这个清白令霍沫心急如焚,更是因为摸不准皇上的脉而魂不守舍。若是对她无心,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唤她入园?为何对于她暗中散布的“侍寝”一说没有做任何澄清之举?若是对她有心,又为何连一句情话都不说,更不要说真正成为他的女人了。

霍沫早已经被皇上似有情又无情的举动几近逼疯,就在这个时候,皇上突然间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简直就像是在沙漠中长途跋涉几近被渴死的霍沫突然间得到了一罐清水,瞬间摆脱了死亡的威胁,继而就像是打了xing fèn ji一般,活血复活并且死心塌地地守望着他们的“爱情”。由此可见,霍沫再是精明,但她毕竟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涉世未深,情根深种,哪里是情场经验极为丰富的皇上的对手?只此一招就彻底地缴械投降了。

皇上给霍沫吃了定心丸并将她打发走人之后,本来对于她的这个三日之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敷衍搪塞之举,然而他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赴了她的四日之约呢?当然还是为了彻底地稳住她。

其实皇上早就猜出来霍沫为什么要提出这个三日之约,无非是觉得在他生辰之日,所有的娘娘们,包括没名没分的云芳在内,都能够因为是他的女人的缘故,堂而皇之地敬献寿礼,而她却只剩下干瞪眼看着的份儿。

只此两招下来,霍沫算是彻底被皇上降服了,潜心研习乐曲,不再无事生非。而皇上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也是想着在生辰宴上给足霍沫脸面,就算是成全她一回,做为这几个月来利用她的补偿,从此之后两人互不相欠,此后不管他做出任何有损她颜面的决定也不会觉得有愧疚心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冰凝出奇不意地抛洒出漫天的荷包雨,皇上再是沉稳冷静之人,遇到这个情况还如何冷静得下来?正在气头上的他拂袖而去,霍沫处心积虑炮制的与皇上“共奏一曲”都事到临头了竟然还是全盘落了空,自然是恨得牙根痒痒。

霍沫觉得委屈,皇上更觉得委屈。尽管他假意恩宠霍沫对不起冰凝在先,但他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再有天大的事情,在江山社稷面前一律都变得渺小不值一提,冰凝那么兰心蕙质之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道理?忹他前些日子为了照顾冰凝的脸面,冥思苦想操碎了心。

皇上故作宠幸霍沫实属无奈之举,同时他一直都是居安思危之人,特别是有年二公子这个前车之鉴,他生怕这场假戏演到最后成了真,不是说他和霍沫产生了真感情,而是担心他的身边的人把假戏当成了真,误以为霍沫在不久将来成为真正的主子。真若这样,最终的受益者哪里还会是他,完全变成了霍沫坐享渔翁之利,成为后宫众望所归的二号人物。

皇上的担忧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毕竟霍沫的性格更加温婉柔和,与清高孤傲的冰凝比起来,更讨人们的欢心,此外在才华与样貌方面也不输冰凝太多,又有皇上恩宠在身,可谓是人见人爱。而事实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从他假意恩宠霍沫的这几个月情况来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霍沫受欢迎的程度远高于冰凝,口碑赢的是盆满钵满。

霍沫的地位无形中被抬高,受伤害的却是冰凝,不仅令她失了脸面备受羞辱,而且还会令她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险恶起来。为了使冰凝的处境不再恶化下去,他必须想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法子遏制一下霍沫的强劲风头。结果他还没有想出来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暗中打压一下霍沫的气焰,却是突然发现yǎ si琦时时处处排挤打压霍沫,将霍沫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整天灰头土脸的,除了在他这里讨得些“安慰”之外,简直就是处处受气。

霍沫越是受气,皇上越是高兴,因此对于这个主动送上门来替他解决了大难题的yǎ si琦万分感激,尽管他一直没有搞清楚皇后娘娘为何能容得下口碑不佳的冰凝却容不下“人见人爱”的霍沫,但是对于她这个无心插柳之举赞不绝口,原本对皇后就甚为敬重的皇上从此就更加地倚重yǎ si琦了。

皇上再是对不住冰凝,但从来都是将她放在第一位,即便公务繁忙仍是为她操碎了心,可是再看看冰凝呢?居然不择手段到了这种程度。明明知道婉然是他的软肋,她还偏偏不信这个邪,连早已作古的婉然都不放过,如此以身试法,难道是要试探他的容忍底线不成?这让皇上如何不生气,不觉得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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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1章 期盼同行

尽管心中对冰凝有很多的怨气和怒气,但是过了一晚上之后皇上的怨怒之气就自行消减了很多,原因当然是遵化三周年祭陵即将到来的缘故。由于前两次遵化之行冰凝都因为身体原因未能成行,皇上对于这一次最为隆重的三周年祭陵十分看重,当然是希望冰凝能够顺利成行,一则是希望心爱的人能够时时刻刻陪在自己的身边,二则也是担心他们的皇阿玛和皇额娘会怪罪冰凝一而再再而三的“避而不见”,毕竟百善孝为先的皇上在孝道上不仅自己事事都要做出表率,还希望自己的女人也一样孝字当头。

和众人的想法一样,由于冰凝在他生辰那日从头到尾坚持了下来,因此皇上也想当然地认为再经过几天的调养,她的身体就能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能够陪同他一并前往遵化。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陪在自己身边,可以身体力行地尽孝心,他的心情瞬间就激动万分起来。由于急于想要知道结果,他甚至一反常态在五更天的时候召见yǎ si琦,询问后宫女眷们祭陵准备工作以及冰凝的身体恢复如何等等情况。

然而从yǎ si琦支支吾吾的只言片语中,皇上根本就没有得到半点他希望的消息,反而得到了太医一连两天都被请去风寄燕然出诊的意外情况,对此,他的心中立即升起一个不祥的预兆,以至顾不得早朝当前,硬是要求出诊的太医即刻悉数前来回话。果然,他的预感是那么的灵敏,不论是张太医还是刘太医,诊治结果都是冰凝多个器官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问题。这个消息在皇上的耳朵听来,不啻为晴空霹雳,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实际情况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能坐得住?直接抛下了一众群臣,迅速前往风寄燕然一探究竟。

即便是这个时候,皇上仍然没有料到冰凝的病情会糟糕到这种程度,因此为了继续隐藏起对她的关心与惦念,特意又吩咐了风寄燕然的守门太监和齐武两个人,严格封锁他圣驾光临此处的消息,他还想继续演戏,还想继续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冰凝的嫌弃与避之不及。

当皇上在门外听到冰凝与翠珠的一番“临终托孤”的对话之后,仍是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冰凝病情有多么的严重,他误以为冰凝只是因为担心年家,担心年二公子的命运,担心六十阿哥会因此受牵连,才会要翠珠好好地照顾好月影,毕竟两个丫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翠珠还有十四阿哥这个靠山,他又冷落着冰凝,相比较起来,翠珠的境遇自然是要比月影强一些。

尽管冰凝如此信任翠珠也算是合情合理,可是皇上因为对十四阿哥有气,自然而然地牵怒到了翠珠的身上,现在亲耳听到一直与他心有灵犀的冰凝竟然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背道而驰,心中难免会有怒气,继而像前一天一样,直接拂袖而去。

皇上哪里知道,这一次冰凝不仅仅是无法与他一路同行前往遵化祭陵,更是无法与他一路同行走完人生余下的道路!如果知道将来等待他的是这个结果,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心生怒火,又怎么可能拂袖而去?

月影和翠珠双双勇闯九州清宴前来替冰凝求情确实是皇上始料未及之事,因此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认为翠珠图谋不轨,特别是当他刚刚从风寄燕然回来,知道冰凝将月影托付给了这个可疑的奴才,心中更是极为不安。原本安排翠珠照顾冰凝,是看在她出身年府,对冰凝再是没有主仆之情,作为年府的丫环,也至少应该有报恩之心,相比较其它奴才而言,由翠珠加入双双轮值昼夜不停地照料生病的冰凝是最佳方案。皇上之所以如此安排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他深信冰凝是个聪慧绝顶之人,他在提防翠珠,冰凝肯定也会提防这个奴才。

然而皇上万万没有想到,那么冰雪聪明的冰凝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完完全全地卸掉提防之心,而且到了“临终托孤”的程度,从风寄燕然回来之后,他一直深陷自责与担忧之中,对自己当初启用翠珠的决定而深深自责,对冰凝浑然不知面临的陷境所深深担忧,生怕这个阴险狡诈的奴才借着冰凝病重之机,骗取了冰凝的信任,继而再对对冰凝母子下毒手,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是不寒而栗,若不是早朝的大臣们都在等着他主持政务,皇上哪里能容忍翠珠到这个时候?

原本就想处置了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结果想曹操曹操到,翠珠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见此情景,皇上岂有放过之理?当即下令推出去斩了。而实际上他也只是吓唬她罢了,他哪里肯就这样直接斩了翠珠呢?至少要搞清楚十四阿哥与她合谋的阴谋诡计之后才能真正推出去斩了。然而他确实是低估了翠珠,若是换成其它人,当即是被吓得软成一瘫烂泥,然后体如筛糠般地一五一十从实招来。然而翠珠非但没有被他吓倒,反而视死如归一般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圣旨似的,真真的是让他骑虎难下,只得是暂且先关押起来再想办法撬开她的嘴。

翠珠暂时被关押了起来,然而冰凝这里他却是万分担忧。他深信张、刘二位太医的医术绝对高超,陈述的病情不会有半点虚假,可是他也相信月影的为人,绝对不会胡乱讲话、危言耸听,以此求得他对冰凝的回心转意。一边是太医,一边是月影,他该相信谁呢?

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亲疏远近或多或少都会决定一个人的判断标准,特别是冰凝在皇上的心中占据了重要位置,是除了公事政务之外,占用了他最多时间,占据了他最多心思空间的人,因此在月影和两位太医之间,他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月影,这才有了后来将整个太医院统统搬进了九洲清宴,再浩浩荡荡移师风寄燕然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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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2章 恢复名誉

然而这一切都来得太晚了,太晚了。直到皇上亲自坐阵,眼看着一个一个名医高手面露惶恐之色,特别是连刘太医那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之人都像众人一样变了脸色,皇上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忽然间有了一个不祥的感觉,仿佛他与冰凝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隔了里外屋之间的那道房门,而是隔了整个世界!

即便是有了如此不祥的预感,皇上仍是不得不撇下陷入昏迷中的冰凝,将最心爱的女人交付给太医和奴才们,自己毅然决然地踏上前往遵化的道路。因为他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帝王之身;因为他只是他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所以他不会像他的曾祖父皇太极那样,可以抛得下江山社稷,从浴血奋战的战场上直接撤退,只为见上心ài nu rén的最后一面。

虽然他做不到那些,但是他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计划只用三日完成遵化之行:一日去,一日祭,一日回。然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永远都是这么的大,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那么多的节外生枝,令他计划得好好的三日事毕硬生生地被延长了一倍的时间,变成了八日出发,十四日才得以回到京城。

幸好,临出发之前他就做出了周密的安排,派出最得力干将,每两个时辰快马加鞭从园子出发,前往遵化,只是为了向他禀报贵妃娘娘的情况,不管有没有新情况,都要出发,哪怕这些奴才跑上几百里,只为了向他禀报四个字“一切如常”。

幸好,这六日时间总共十八次例行禀报,皇上收到的是十八个“一切如常”,也正是这十八个“一切如常”让他这颗焦灼的心渐渐地安稳平和下来。

皇上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原本计划三日后回京就陪伴在冰凝的身边,结果因为被意外又延长了三日,待他到京城的时候,直接就到了冬至大祭之礼的日子。于是即使回了京城的他仍是不能直接回到园子里,陪伴在冰凝的身边,而是直接前往斋宫。

冬至大典是所有祭礼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必须由帝王亲自主持,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恐怕他在遵化的行程还要被延长几日。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先皇因为病重的原因无法亲自前往,指派当时的四阿哥雍亲王代为主持冬至大典,从而惹出王爷就是继承大统之人的疑云。由可见冬至祭天大典与先皇的三周年大祭具有同行重要的地位。

皇上是尊礼守制的楷模,因而不得不暂时撇下冰凝前往斋宫守戒。然而斋宫只能守住他的身却是守不住他的心,此刻身处斋宫之中的皇上就像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云长一般,他的心也是无时不刻地放在远在园子里的冰凝的身上,好在每两个时辰送来的消息都是“一切如常”,令他的愧疚之心稍稍地缓和了一些。不过这个“一切如常”虽然表明冰凝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表明有任何的好转,皇上稍稍放心又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两个时辰送来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斋宫中的这一夜,皇上整夜都没有能够合过眼。因为他是居安思危之人,所以才会分分秒秒都在担心会有什么噩耗传来。这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之中,深知对冰凝的亏欠是用什么都弥补不了的,可若是不弥补一番,他自己又怎么忍受得住内心的煎熬?

只是用什么来弥补呢?他知道冰凝对任何名与利都不在意,可是除了名与利之外,他还能给她什么补偿呢?想来想去,唯有“恢复名誉”这一个法子了。

这几个月以来,他假意恩宠霍沫,假意将她打入冷宫,令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了她,也令她备受全世界的羞辱,现在再不恢复她是他最爱的女人的身份,岂不是更加的错上加错?

一旦想好了法子,如何具体实施就不是难题了。当然皇上不可能发布一纸文书广而告之为贵妃娘娘“恢复名誉”,既不符合礼制,又泄露了他从前的那些算计。从惯例上来讲,能够让世人知晓一个后宫女人有多么受帝王恩宠,无外乎两个标志,一是晋封,二是生子。位份越高,自然是最受宠的女人,生的皇子公主越多,自然是最受宠的女人。生儿育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但是晋封却是他一个人就能够决定的事情。

还好,还好,当初登基册封的时候,他只是将冰凝封为贵妃,贵妃与皇后之间还有一个位份,那就是皇贵妃。现在皇上万分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一件多么的正确决定,若是那个时候就将冰凝封为皇贵妃,现在他连弥补自己的过失,为冰凝“恢复名誉”的机会都没有了。

册封不只是简单的下个命令,而是要撰写册文,陈述晋封的事实与理由。既然晋封冰凝为皇贵妃既是为她“恢复名誉”的重要方式,也是对她这十几年尽心尽力的褒奖,皇上不想再耽搁一秒钟,于是立即吩咐奴才摆上笔墨纸砚来,说干就干。

按理说,在斋宫的时候,帝王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修心养身,以便为第二日的祭天大典做好充足的准备,然而这个时候的皇上哪里还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就算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然而大脑仍是不听他的指挥。好在斋宫很是清静,没有那些闲杂人等,他终于冲破了自己的心理大关,将那些清规戒律远远地抛在脑后,暗暗替自己开脱道:索性今日朕就做一回不称职的皇帝吧。

然而待他真正提起笔来,面对眼前这张白纸的时候,竟是觉得这支笔有千斤重,令他好半天都落不下去半个字。此时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一张白纸,而是一幅幅他与冰凝从相识、相斥再到相知、相爱的画面,特别是那辆停靠在火光冲天的宝光寺门口的马车,简直就像是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一样,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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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3章 撰写册文

这是皇上有生以来写过的是为艰难的册文,既是因为这是在给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撰写册文,想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好词汇统统给予冰凝,也是因为这个册文是要永存史册,留给后世子孙,意义极其重大。他本身就是治学严谨之人,又是万事务求完美之人,因而在这个时候,真真地是做到了每一个字都要反复推敲许久,生怕一丁点儿的用词不尽准确,都会埋没了冰凝的璀璨光华。

此时此刻,用心潮澎湃来形容皇上的心情一点儿都不为过,他久久不能落笔成文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是因为心里有太多的话,不知道如何少说一些才好。毕竟这是正式的官方文件,不能将他心中洋洋洒洒的千言万语一一付诸纸上,不能将冰凝所有的好全都一一写尽,可就是捡最主要的事情说,也是一样的数不胜数。

万事开头难,皇上不得不先落下“谕礼部”三个字。这是官样文章,抬头这三个字必不可少。都说书法是一个令人心思沉淀下来的好法子,果不其然,虬劲有力的这三个字写完之后,皇上总算是觉得自己那激动万分又杂乱无章的心绪稍稍地理顺了。

既然是官样文章,接下来自然是要历数冰凝的千好万好,怎么一个好法儿呢?虽然说她的性子孤僻高傲,但那只是面对外人的时候不得不戴上的假面具,从而将自己好好保护起来的法子罢了,别的人不清楚,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在熟悉的人面前,她自然会除掉这个假面具,展露出的天性却是既歉恭谨慎又菩萨心肠,连对奴才们都不肯大声喝斥,以致他总是诟病她这个治园不严的问题。

从前冰凝善待奴才、放任奴才的行为在皇上眼中是她一个大大的“罪状”,然而风水轮流转,现在却成了她的一大美德,令他止不住地大书特书起来。

“贵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在藩邸时,事圳[朕]克尽敬慎,在皇后面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

刚刚皇上还是心中纵有千言不知如何下笔,然而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他的思绪就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一气呵成。

从前他总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别的人都那么敬畏他,唯有冰凝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吵起架来更是剑拔驽张、多逞不让,气得他当时恨不能将她粉身碎骨的心思都有。

这样的女人在皇上的眼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并深恶痛绝,然而现在,这些让他历数不尽的一桩桩一件件罪状全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竟是“克尽敬慎”四个字!虽然只有少之又少的四个字,然而其中包含的却是皇上对冰凝的的万分肯定。

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因为"qing ren"眼里出西施,连皇上这么原则性极强之人也丧失了自己一惯的原则立场?非也。皇上是最明事理之人,因此当然知道冰凝每一次与他争执都是事出有因,更是有理有据,而不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相反,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之人。

此外,除了起争执的时候之外,平日里的冰凝可是温婉娴淑致极,知礼数、晓事理,仪态举止从来都是端庄,每样事情的处理都是极为妥帖得当,连他这种在鸡蛋里面都爱挑骨头之人都挑不出来她的半点错处,用“克尽敬慎”这四个字褒奖冰凝完全是实至名归。

至于后面的“在皇后面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则完全是真实的写照。冰凝从来没有依仗娘家如日中天的势力而对yǎ si琦表现出半点不恭不敬,更没有因为他的独房专宠而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中,相反,当年家权势通天的时候,当她尽享他的宠爱的时候,尽管对于自己的侧室身份极不心甘情愿,仍是头脑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都是对yǎ si琦极为谦恭,这些皇上自然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到现在撰写册文的时候,自然是不用多想,直接信手掂来,如实地描述了日常。至于“双下宽厚平和”就更是不消多说,若冰凝都不算不得“驭下宽厚平和”之人,那么整个后宫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将冰凝的美好性情夸赞完毕,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必须白纸黑字留下来的呢?皇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还冰凝一个公道。由于当初他登基的时候册封冰凝为贵妃,她的年纪最小,却是册封的位份最高,引发了不小的非议,甚至是风言风语,还令她平白无故地担上了“狐狸精”的恶名。

外人因为不知道他与冰凝之间的那些曲折故事,因而想当然地误认为她是凭借狐媚之术魅惑了他才获取了贵妃的名分,其实也是正常现象。可冰凝不仅仅是贵妃娘娘,容不得半点亵渎,更因为是他最为心爱的女人,他岂能容忍冰凝受这种冤屈?可是话又说回来,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皇上一直找不到替冰凝正名的机会,而现在的这个撰写册文无疑则是绝佳时机,他凭一张嘴去辩解产生不了多大的能量,可是白纸黑字的册文是要永留史册的,这个时候不替冰凝正名,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皇贵妃是妃子的最高名分,只要皇后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再有任何晋封的可能。因此为冰凝正名成为他在有生之年必须为她解决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具体到如何正名也是颇为考验皇上的智慧。直言不讳地写清楚,冰凝是靠自己的才学赢得他的宠爱的?虽然这是事实,但却因为属于放不到台面上的范畴从而无法变成文字落到纸上。好在皇上的智慧是无穷的,自己不方便直接出面证明,那就将他的皇阿玛请出来,定是能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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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3章 撰写册文

这是皇上有生以来写过的是为艰难的册文,既是因为这是在给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撰写册文,想把全世界所有的美好词汇统统给予冰凝,也是因为这个册文是要永存史册,留给后世子孙,意义极其重大。他本身就是治学严谨之人,又是万事务求完美之人,因而在这个时候,真真地是做到了每一个字都要反复推敲许久,生怕一丁点儿的用词不尽准确,都会埋没了冰凝的璀璨光华。

此时此刻,用心潮澎湃来形容皇上的心情一点儿都不为过,他久久不能落笔成文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是因为心里有太多的话,不知道如何少说一些才好。毕竟这是正式的官方文件,不能将他心中洋洋洒洒的千言万语一一付诸纸上,不能将冰凝所有的好全都一一写尽,可就是捡最主要的事情说,也是一样的数不胜数。

万事开头难,皇上不得不先落下“谕礼部”三个字。这是官样文章,抬头这三个字必不可少。都说书法是一个令人心思沉淀下来的好法子,果不其然,虬劲有力的这三个字写完之后,皇上总算是觉得自己那激动万分又杂乱无章的心绪稍稍地理顺了。

既然是官样文章,接下来自然是要历数冰凝的千好万好,怎么一个好法儿呢?虽然说她的性子孤僻高傲,但那只是面对外人的时候不得不戴上的假面具,从而将自己好好保护起来的法子罢了,别的人不清楚,难道皇上还不清楚吗?在熟悉的人面前,她自然会除掉这个假面具,展露出的天性却是既歉恭谨慎又菩萨心肠,连对奴才们都不肯大声喝斥,以致他总是诟病她这个治园不严的问题。

从前冰凝善待奴才、放任奴才的行为在皇上眼中是她一个大大的“罪状”,然而风水轮流转,现在却成了她的一大美德,令他止不住地大书特书起来。

“贵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在藩邸时,事圳[朕]克尽敬慎,在皇后面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

刚刚皇上还是心中纵有千言不知如何下笔,然而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他的思绪就像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一气呵成。

从前他总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别的人都那么敬畏他,唯有冰凝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吵起架来更是剑拔驽张、多逞不让,气得他当时恨不能将她粉身碎骨的心思都有。

这样的女人在皇上的眼中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并深恶痛绝,然而现在,这些让他历数不尽的一桩桩一件件罪状全都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竟是“克尽敬慎”四个字!虽然只有少之又少的四个字,然而其中包含的却是皇上对冰凝的的万分肯定。

这是怎么了?难道说因为"qing ren"眼里出西施,连皇上这么原则性极强之人也丧失了自己一惯的原则立场?非也。皇上是最明事理之人,因此当然知道冰凝每一次与他争执都是事出有因,更是有理有据,而不是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相反,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之人。

此外,除了起争执的时候之外,平日里的冰凝可是温婉娴淑致极,知礼数、晓事理,仪态举止从来都是端庄,每样事情的处理都是极为妥帖得当,连他这种在鸡蛋里面都爱挑骨头之人都挑不出来她的半点错处,用“克尽敬慎”这四个字褒奖冰凝完全是实至名归。

至于后面的“在皇后面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则完全是真实的写照。冰凝从来没有依仗娘家如日中天的势力而对yǎ si琦表现出半点不恭不敬,更没有因为他的独房专宠而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中,相反,当年家权势通天的时候,当她尽享他的宠爱的时候,尽管对于自己的侧室身份极不心甘情愿,仍是头脑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从来都是对yǎ si琦极为谦恭,这些皇上自然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到现在撰写册文的时候,自然是不用多想,直接信手掂来,如实地描述了日常。至于“双下宽厚平和”就更是不消多说,若冰凝都不算不得“驭下宽厚平和”之人,那么整个后宫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

将冰凝的美好性情夸赞完毕,还有什么是最重要的,必须白纸黑字留下来的呢?皇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还冰凝一个公道。由于当初他登基的时候册封冰凝为贵妃,她的年纪最小,却是册封的位份最高,引发了不小的非议,甚至是风言风语,还令她平白无故地担上了“狐狸精”的恶名。

外人因为不知道他与冰凝之间的那些曲折故事,因而想当然地误认为她是凭借狐媚之术魅惑了他才获取了贵妃的名分,其实也是正常现象。可冰凝不仅仅是贵妃娘娘,容不得半点亵渎,更因为是他最为心爱的女人,他岂能容忍冰凝受这种冤屈?可是话又说回来,嘴长在别人身上,他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皇上一直找不到替冰凝正名的机会,而现在的这个撰写册文无疑则是绝佳时机,他凭一张嘴去辩解产生不了多大的能量,可是白纸黑字的册文是要永留史册的,这个时候不替冰凝正名,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皇贵妃是妃子的最高名分,只要皇后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再有任何晋封的可能。因此为冰凝正名成为他在有生之年必须为她解决的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具体到如何正名也是颇为考验皇上的智慧。直言不讳地写清楚,冰凝是靠自己的才学赢得他的宠爱的?虽然这是事实,但却因为属于放不到台面上的范畴从而无法变成文字落到纸上。好在皇上的智慧是无穷的,自己不方便直接出面证明,那就将他的皇阿玛请出来,定是能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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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4章 极尽赞美

先皇能够证明自己的儿媳妇什么呢?当然能够证明了,而且还是充分足够的证明,那就是冰凝晋封速度之所以这么快,并不是因为皇上沉湎于她美色的结果,而是遵从先皇遗愿,尽孝心的结果。

其实这个理由也不是皇上特意挖空心思为冰凝寻来的粉饰之举,同样也是真实的写照。当年选秀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在场,但是事后也还是听到一些传闻,比如面对先皇的突然发问,冰凝不但没有胆怯,而且沉着冷静地用离骚中的诗句对答如流,先皇当众连说了很多个“好”字,当时他听了之后,还对自己的这个侧福晋嗤之以鼻,认为她的回答一定是事先排练好的,不管先皇问她什么问题,她都只会用同一个答案来博得先皇另眼相看的机会。

当他后来渐渐地发现冰凝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时候,这才真心诚意地感谢他的皇阿玛,有如此的好眼力,只匆匆一瞥,就能在měi nu如云的秀女中,一眼发现了人品和才学都桌而不群的冰凝,知子莫如父,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就赐给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而他枉称天生一双鹰眼,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地浪费了那么多年的大好时光,不管他何时想起来,何时都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话说先皇御赐冰凝为皇四子侧福晋,然而当时皇上还只是皇子,就算嫡福晋都是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没有正式册文,更不要说侧福晋了,先皇对冰凝的赞赏和溢美之词怎么可能留下文字证据呢?

现在好了,借着这个晋封冰凝为皇贵妃的机会,皇上要向世人表明,冰凝是先皇看中的儿媳,是先皇正式赐予他的侧福晋。现在他晋封冰凝为皇贵妃,不是她行狐媚之术的结果,而是他竭尽孝心,遵从先皇遗愿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直接下笔如有神般立即将这段话落在纸上:“皇考嘉其端庄贵重封为亲王侧妃”。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先皇赞赏她端庄贵重,封为亲王侧妃”,“端庄贵重”四个字充分表明了冰凝的卓尔不群,同时也明白无误地显示了她是由先皇主动赐给皇上的,而不是皇上主动向先皇请封的。

要知道皇上自己在没有受封亲王之前,除了谪妻之外,其它妾室统称为格格,后来随着他被晋封为亲王之后,他的女人才开始享有侧福晋封号的资格。淑清是当了十几二十年的格格才被他请封了侧福晋,而冰凝自从与他成婚之日起就是侧福晋,还因为是先皇亲封的缘故排位第一侧福晋。

这些经历旁人哪里知晓?只知道冰凝年轻貌美,只知道她升迁的速度太过迅速,却是只知果不知因,误会了她,凭白无故了担了这么多年“狐狸精”的恶名。

替冰凝正名完毕,也算是了却皇上一桩大心事,接下来他又忍不住想要夸赞冰凝,以证明先皇慧眼识珠,没有看错冰凝的为人,这个晋封是对她而言绝对是名至实归。怎么夸赞冰凝呢?皇上是百善孝为先,因此夸赞冰凝没有辜负先皇的期望与重托也是从孝心这个角度出来。

“朕在继位后,贵妃于皇考,皇妣大事悉皆尽心力尽礼,实能赞襄内政。”

从这段话不难看出,皇上对冰凝的评价,既是完全写实又是极尽赞美。前半段是写实之句,描述了冰凝在办理先皇和皇太后丧仪期间尽心尽力尽礼的孝心之举,毕竟先皇丧仪期间,冰凝正怀有身孕,但是不管三天守灵还是无数个三拜九叩大礼,冰凝没有逃避过一次也没有敷衍过一次。皇太后丧仪期间,正值冰凝产后体虚之时,她仍是冒着酷暑炎热为皇太后出殡扶灵,以至最终翊坤都没有回就昏倒在路上……哪一桩不是尽心力,哪一件不是尽礼?

而之所以说后半句是极尽赞美,是因为皇上用了“赞襄内政”这四个字。为什么这四个字就是极尽赞美呢?因为后宫内政是皇后的职责,除非皇后不在人世,才能轮到位分最高的妃子执掌后宫,在皇后依然健在的情况下,不顾僭越之嫌,用“赞襄内政”褒奖妃子,还是出于极讲原则和规矩的皇上之口,委实是对冰凝巨大的和高度的评价。

对冰凝的高度评价和全力正名之外,皇上一反惯例,抛开了官方文书体例,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册封贵妃为皇贵妃,而是写下了令众人嗔目结舌的册文:“妃素病弱,三年来朕办理机务,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确诊治,凡方药之事悉付医家,以致耽延日久。目今渐次沉重,朕心深为轸念。”

前面的那些盖棺定论的话语,皇上用词不但精准而且言简意赅,都是“持躬淑慎”、“克尽敬慎”、“赞襄内政”等等,只四个字就充分表达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然而坚持着的,不是像正常的册文那样直奔主题,而是话锋一转,改为谈及她的病情,以及他的未能及时用心,洋洋洒洒地写了五十余字,相比前面对冰凝性情的肯定,对她为人处事的赞赏,为她正名以及彰显其孝心等等,那么多件事总共才只用了七十来个字来讲,这多余出来的五十多个字委实是太多了。这五十余字不但字数太多,而且内容上也是将皇上的愧疚之情用白纸黑字的方式固定在了皇贵妃的册文里,永远地留在史册中,真真的是打破了先例、“坏了规矩”,以至事后旁人看到这个史无前例的册文的时候,都是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册文是官方文书,而皇上写的这五十多个字完全就是家长里短,而且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都是深深的愧疚之意。不要说皇上是帝王这躯,就算是一个普通男子,在男尊女卑的社会中,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女人表达愧疚之情?皇上却是做到了。只是这个真情流露实在是不符合惯例与礼制,才会令众人惊诧万分。

第3395章 病情突变

就在皇上不再顾忌自己的脸面问题,直接将自己对冰凝的愧疚之情白纸黑字地落在纸上之后,突然间门外响起了禀报之声:“启禀万岁爷,奴才有要事相禀。”短短一句话竟是将他的思绪硬生生地打断,皇上当即恼怒起来,然而还不待他发作,门外的奴才就好像知道自己的这个唐突之举会惹来皇上的怒火似的,于是不待他吩咐同意,就擅自作主在门外赶快开口道:“奴才是向您禀报贵妃娘娘……”

“什么?娘娘,娘娘她怎么了?”

原来是禀报冰凝的病情,可是,皇上抬眼望了不远处的更漏,竟是还没有到每天例行的两个时辰禀报一次贵妃娘娘情况的时间!皇上的心头当即是咯噔地一下子,整个人就像是五雷轰顶似的,连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那句“娘娘她怎么了”不过才六个字,竟是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那个遇事不惊不慌、稳如泰山的皇上去哪儿了?

门外的传信奴才被皇上那气若游丝般的询问吓了一跳。由于此地是斋宫,是皇上净身净心之处,不是他平日居住的寝宫,因此为了保持对神灵的敬畏,这个地方除了主持祭天大典的帝王之外,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随意出入,除非遇到特别紧急情况,因此就连皇上的近侍奴才都不能进入斋宫半步。

传话太监当然懂得这个礼数,因此他小心翼翼地与大门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是生怕坏了规矩。此刻他虽然隔着房门但却明显感觉到了里面的皇上表现出来与往日较大的异样,然而他的差事是传话,不是近身服侍,因此对于皇上的这个异样并没有引起他的足够注意,而是先按照平时的规矩给皇上请安再说。

传话奴才万万没有想到,一句中规中矩的“奴才给您请安了”竟然当即引发了皇上的怒火,虽然隔着一扇厚厚的房门,他是觉得耳膜都要被皇上的怒吼声给震破了。

“你还在啰嗦什么,还不赶快着回复朕,娘娘那里如何了?”

传话奴才当然知道太医要他传话给皇上的内容是什么,原本就因为搞不清现在的贵妃娘娘到底是受宠还是不受宠而心里直打鼓,此刻又被皇上一通责骂,就更加地胆战心惊,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回,回万岁,万岁爷,刘太医,刘太医刚刚……”

见传话奴才不说赶快如实相禀,竟然还在四平八稳地请安,皇上登时气得是火冒三丈。比既定的时间提前了三刻钟已经令他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浑身都像是冒火一样,然而他越是心急如焚,心中没底,那奴才越是不能如他所愿,不能尽快将冰凝的情况如实禀报上来,舌头就像是被谁给割掉了似的,这怎么可能不让他怒火攻心?

因此就在传话奴才还暗自揣度着选择什么样的词语能让皇上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却是不想突遭到飞天横祸,房门“当”地一下子被推开,被突然袭击之下自然是躲避不及,于是即刻也是“当”地一下子脑门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间就鼓出一个大包来。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还不待他惨叫一声出口,就见皇上一个箭步从还没有来得及关上的房门里跨了出来,上前一把直接就拎住他的衣领子,就像拎一只小鸡子似的。

“你倒是赶快说,赶快说,娘娘到底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皇上竟然从斋宫里出来了?这可是坏了天大的规矩!而皇上坏了天大规矩的原因竟然是他迟迟未能回话。遇到如此突其来的意外,又是直接面对满腔怒火的皇上,传话太监当即是被吓得面无人色,舌头不但似打了结一般,更是硬得像一块石头似的,哪里还说得出来半个字?说不出来半个字还算是好的,由于被吓得上下牙打直战,一个不留神就上下牙一碰就咬到了舌头上,登时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流出。

皇上不知道传话太监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吓成这个样子,只知道抬眼就见这奴才口中正流出一股鲜血,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误以为这奴才犯了什么法,被他一举识破而想要咬舌自尽,毁尸灭迹,因而根本顾不得多想,只一瞬间就迅速出手,狠狠地掐住那奴才的两个嘴角,企图撬开他的嘴角,留下活口、问出实情。

皇上虽然是文治胜于武功,但也是自幼习武之人,那奴才被他突然间发力掐住嘴角,登时痛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嗓子里更是条件反射地发出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声。

斋宫是皇上净心净身之地,乃重中之重,整个斋宫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内侍卫紧紧保护起来,此刻听到这边有异动,说是迟那是快,只顷刻之间就齐唰唰地冲进来十几个大内高手,一个个全都是全副武装,精神高度紧张。

“快快,护住圣驾,护住圣驾!”

待侍卫们将二人团团围住之后,这才发现,不是皇上被歹人挟制有性命之忧,而皇上将一个小小的死死地zhi fu在地,更让他们大感意外的是,只见这个奴才印堂之处鼓着一大肿包,下巴上还有一道蜿蜒的血痕,两个嘴角更是早已经被皇上给掐成两团青紫,模样又是滑稽又是可笑,令那些大内高手们原本紧绷着的嘴角突然间有要绷不住的感觉。

大内侍卫们本以来皇上有性命之忧,需要他们即刻护驾,可眼前的事实却是皇上没有半点危险,反倒是传话奴才命在旦夕,当即全都是面面相觑起来,既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不知道下一步他们该如何是好。

皇上见十几个大内高手将他们团团围住,院门外还有更多的大内侍卫们向这个方向集结过来,虽然知道这是小题大作,然而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功夫理会他们,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传话奴才的身上。

第3396章 脉像不稳

皇上既心细如发,又天生一双鹰眼,思维更是敏捷头脑更是睿智,分析判断能力绝对是超一流。这传话太监若是心怀歹意之徒,他的眼神要么毅然决然、视死如归,要么眼神闪烁、有所图谋,然而眼前这个奴才的眼神却是哪一种情形都不是,而是胳膊腿乱伸,嘴里使劲大口大口地呼吸,眼睛更是因为害怕而惊恐万状,哪里有半点一心寻死的样子?见此情景,皇上也是有些回过味来:难不成是闹了一场乌龙?

想到这里,皇上来了一个先人制人,看这奴才的反应如何再做定夺,于是他一个松手将他甩在了地上,厉声呵斥道:“还不速速回话?还待何时?”

传话奴才差点儿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道,哪儿还敢再有半点怠慢,赶快伸着巨痛的舌头,囫囵着回起话来:“回万岁爷,回万岁爷,刘太医让奴才给您传个话,贵妃娘娘脉像不甚平稳,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平静,特意差奴才……”

听了这话,皇上哪里还有心思都判断传话奴才是歹人还是善人,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冰凝的身上。自从冰凝病下之后,即使是还没有知道那个关于“救命恩人”的真相的时候,他就早已经乱了方寸,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但凡有任何一点关于冰凝的事情都会引发他的情绪波动,更不要说此刻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脉像不甚平稳”。

皇上是通医理之人,然而面对刘太医这个“脉像不甚平稳”竟是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刘太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太医院的太医们哪一个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悬壶救世高手,绝对不是酒囊饭袋,可是为什么每每涉及到冰凝病情的时候,就一个个地全都成了庸医蠢材了?

“什么?脉像不甚平稳是何意?这就是刘太医让你传的话?你立即回去传朕的话,让刘太医立即来见朕!”

皇上不明白太医们怎么突然间通通变成了庸医蠢材,而那些此刻团团围在他周围的大内侍卫包括传话奴才就更不明白了:贵妃娘娘不是被打入冷宫吗?怎么自从生辰之后皇上就突然间性情大变?一涉及到贵妃娘娘的事情就像变了一个人,难道说前些日子传言非虚,皇上被娘娘施了招魂术,彻底地魔怔了?

尽管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不是魔怔了,此刻圣旨已下,只能是严格遵守,因此大内侍卫们得了吩咐之后都齐唰唰地给传话太监让了一条路出来。传话太监早已经是被吓得屁滚尿流,现在有一个能从犹如魔鬼阎王般的皇上面前立即脱身的机会,当然是一秒种都不敢继续停留,当即是夺路而逃,生怕下一秒种皇上又反悔取了他的小命。

传话奴才逃命的速度简直比得上电闪雷鸣一般,只一个眨眼就立即不见了人影,仿佛不曾经来过似的。小太监走了,大内侍卫们怎么办?这些人本指望着皇上继续发号施令,他们也好遵命执行。然而皇上就像是故意给他们出难题似的,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自顾自地出神不语。

大内侍卫们面面相觑了几下之后,其中官职最大的一个乍着胆子,用蚊子般的嗓音开口道:“启禀万岁爷,外面风寒,您还是回屋歇息吧。”

本以为皇上要么听从了他们的建议,进屋避寒歇息,要么怒目圆睁痛斥一番他的无礼之举,然而哪一个设想都不是,皇上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纹丝不动,如泥塑石像一般。侍卫首领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皇上没有听到,于是又乍着胆子提高了好几个调门又重复了一遍,仍是没有得到半点回音。

皇上确实是没有听到侍卫首领的话,不过那侍卫首领就是再提高八个调门,皇上仍是不会听得到,因为此刻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刘太医亲自现身给他一个正式说法。

因此每一秒钟的等待对他而言都是剜心般的折磨,他又是觉得这个“脉像不甚平稳”意味着冰凝面临着凶险之境,可是从本意上他又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对不起,还没有来得及弥补过失,没有来得及补偿她,若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不用想皇上也知道,冰凝死都不会瞑目的,而他也是一辈子都要承受愧疚的煎熬,即使是下辈子,仍是不敢与她在来世相见。

不祥的预感,深深的愧疚,皇上被各种各样的情绪与困扰,哪里还听得见侍卫首领在说什么?他只恨不能刘太医立即站在他的面前,给他一个最满意的答应,可又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俗语不幸应验,因此即使是在露天的室外站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皇上仍是急得出了不知道多少的汗,又被寒风吹透成为一身冰水,就这么贴身穿在身上,就像是穿了一身冰铠甲。

穿了一般冰铠甲的皇上自然是浑然不觉,只一心一意、望眼欲穿地企盼着刘太医的到来,而那些大内待卫们即使没有穿一身冰铠甲,半个时辰下来也是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因为当时事发突然,众人来不及采取任何御寒措施就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又不像皇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自然是觉得难捱致极。终于,在他们几乎快要被冻僵的时候,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来了刘太医。

皇上当然是所有人中最为心焦的那一个,只听到脚步声,连核实的功夫都没有,就急急地抬脚朝院门处走去。这是斋宫,不比寝宫,出了房门已经是坏了天大的规矩,此刻眼见着皇上朝院门外走去,心知大事不妙,吓得一众侍卫登时齐唰唰地排成三排,呼啦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继续前行的脚步,同时异口同声地高呼出声:“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第3397章 乌龙害人

皇上被大内侍卫们挡住了脚步,心中又气又急,只是因为他理亏在先,无法堂而皇之地朝侍卫们发脾气,打不过还躲不过?皇上当即抬脚转身,打算绕过这三排队伍。侍卫首领一眼就看穿了皇上的意图,情急之下也是顾不得君臣之别,即刻起身,直挺挺地拦在了皇上的面前。

“万岁爷,万岁爷,使不得,使不得,您若是不听奴才的劝告,那奴才也只能是冒死进谏,除非您踩着奴才的尸首出去,不然的话,奴才是万万不能眼瞧着您铸下大错啊!”

侍卫首领说得是情真意切、言辞中肯,皇上拿他毫无半点法子。论文斗,皇上失理在先,论武斗,皇上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真真的是恼不得怒不得,杀不得也留不得,简直是要将他给逼疯了。

结果就在皇上几乎完全失去理智,与侍卫首领马上就要兵戎相见之际,刘太医适时地赶到了。当他才从院门处探了半个身子,就立即发现了院子里的异样,见那情景,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刘太医还以为发生了宫廷政变,这些侍卫们要起兵zào fǎn挟天子以令诸侯呢,当即惊呼失声道:“来人啊,zào fǎn了,赶快护驾,赶快来人。”

见刘太医误会了这里的情形,皇上登时觉得哭笑不得,这一晚上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里,竟然接二连三地闹起乌龙来,他才刚刚误以为传话太监图谋zào fǎn被他识破之后意欲咬舌自尽,现在又被刘太医误以为大内侍卫起了歹意发动宫闱政变,真真的是一个多事之秋!

由这个“多事之秋”,迷信的皇上更加觉得冰凝凶多吉少,因而没有理会因为刘太医这句“来人啊zào fǎn了”而招来的大队人马,而是还差着好远的距离就迫不急待地高声问道:“刘大人,娘娘现在怎么样了?脉像平稳了没有?”

那些因为刘太医一句话招来的大队人马已经冲到了斋宫门口,结果没有见到皇上身陷险境的情景,反而是虽然急切但也算正常地询问刘太医贵妃娘娘的病情,一个个全都及时止住了杂乱的脚步,而是距离刘太医几步之遥就齐唰唰地停了下来,静观事态发展。

刘太医这个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闹了一个大乌龙,当即羞愧万分,于是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以期负荆请罪,而皇上哪里知道刘太医是因为闹了乌龙而觉得无颜以对,而是误以为冰凝的病情万分凶险,甚至有可能急速恶化不治而亡,害怕被他治罪才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先扑通一下子跪在他的面前。刘太医的这个无心之举竟是将皇上吓得魂飞魄散,本想上前质问这个庸医,然而此时此刻却是力不从心,连半个字都没有问出口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皇上昏倒在地上既是因为受了刘太医的一番惊吓,也是前面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受了极重的风寒,内忧外困双重作用之下,又遭到刘太医的这个致命一击,自然是撑不住了。众人见状,赶快上前,七手八脚地将皇上抬进屋里,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皇上情况如何,因此即使斋宫是净心净身之处,也顾不得许多,先是由刘太医即刻上前诊治,发现皇上发起了很严重的高烧,于是赶快开了药方子,由奴才们端药喂汤,捂被发汗,忙乎了几乎整整一夜。

由于对症下药医治及时,同时生物钟也开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三更天过了有一大半的时候,皇上总算是醒了过来,结果他万没有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高无庸。

“你?你怎么在这儿?娘娘呢?你怎么能够抗旨不遵,不守在娘娘的身边?”

皇上又急又气,只是才刚刚大病一场,声音自然是不如从前洪亮,甚至还带有浓浓的鼻音。高无庸知道皇上心里惦念着贵妃娘娘,于是赶快开口道:“回万岁爷,娘娘好着呢,好着呢。”

“好着呢?”

皇上一下子被高无庸的话给弄糊涂了,当即问道:“刘太医不是……”

“回万岁爷,昨儿一更天的时候,刘大人给娘娘把脉的时候,发现娘娘的脉像有些不稳,怕您担心才赶快差奴才给您传的口信,后来您受了风寒昏倒了,怕小吴子伺候不好,就赶快叫奴才过来了,另外奴才这些日子一直守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那里的情况也略知一二,虽然不精医理,不懂脉像,但奴才这双眼睛也不是吃干饭的,看得出来娘娘的气息还是比较平稳……”

高无庸才刚刚说到这里,突然间发现皇上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正在纳闷之际,就见皇上腾地一下子就坐起了身子,吓得他赶快上前相劝。

“万岁爷,您不用这么着急起来,再好好养一养吧,离沐浴更衣还有一阵子呢。”

然而皇上根本就不听他的劝阻,而是直接就下了床,同时吩咐他道:“赶快去给朕研墨!”

研墨?皇上虽然经常工作到凌晨时分,但是他才刚刚从一场大病中醒来,又是一会儿就要启动冬至大典前的沐浴更衣程序,怎么还有闲功夫研墨写字儿?

见高无庸对于自己的吩咐无动于衷,皇上当即是动了气:“你现在胆子这么大了呢,接二连三地抗旨不遵,你这是要zào fǎn还是要做甚?”

“回万岁爷,您冤枉奴才了,冤枉奴才了,奴才这就去研墨,这就去研墨。”

一个“你想要zào fǎn还是要做甚”确实是起到了震慑作用,高无庸当即是吓得面如土色,也顾不得去搀扶才大病初愈的皇上,而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桌案前。高无庸做了皇上三年的贴身奴才,因此尽管是在斋宫中,由于知道皇上这些笔墨纸砚的放置习惯,就自然而然地打算去右侧抽屉里取墨,结果还不等完全走到桌案前,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第3398章 错文连篇

高无庸一直以为皇上是临时起意想要写公文,结果还不待走到桌案前他就赫然发现,皇上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写了一半被什么事情打断了,另外,桌案前摊散开来的那些纸页虽然称得上公文,然而一开头的“谕礼部贵妃年氏……”几个字就这样触目惊心地撞入他的眼睛!

不用再看下文高无庸都知道,这是一篇晋封贵妃娘娘的上谕,这个发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虽然这十来天的日子里,皇上一个意料之外紧接着另一个意料之外,皇上在风寄燕然犯的那些魔怔,将出发时间推迟到最后一日,将他专门调拨到贵妃娘娘身边服侍,面对这些千奇百怪的反常之举,高无庸从最初的震惊万分、惊慌失措到现在已经是见惯不怪、从容应对了。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这个晋封上谕的时候,他那颗已经归于平静的心仍是被狠狠地砸出巨大的波澜。

此时此刻,他不敢妄自揣度帝王之心,然而如果说前面那些千奇百怪的反常之举或许还能被误认为是做出来给旁人看的,那么这个货真价实的晋封上谕则充分说明了皇上对贵妃娘娘的宠爱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

明白了皇上的内心的真实想法,高无庸就更加地看不懂了,此前将贵妃娘娘踩得那么狠,此后又将娘娘抬得那么高,这是何苦呢?依着那位娘娘刚烈的性子,皇上就是废了yǎ si琦,立她为皇后,恐怕年主子也是不会对皇上有半点感恩戴德之心,更不要说只是晋封皇贵妃了。

高无庸刚刚想明白了皇上对冰凝的真实心意,又因为他这个诡异的行事而变得瞬间不明白起来,只是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消化这个巨大的震惊,只能是用赶快办差事来掩饰自己的内心慌乱。平日里他研墨又快又好,而这一次他竟然因为失神儿而将墨汁溅到了砚台外面,吓得他赶快想要拿纸去擦。

皇上本就心急,却了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等来高无庸的一句话,当即是等不及了,于是直接上前来到桌案前。而高无庸因为墨汁溅到外面还没有来得及擦去痕迹,就被皇上抓了一个正着,当即是吓得不知所措。

然而高无庸没有想到,皇上根本没有理会他,或者说皇上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那页纸上面,也不用吩咐他取笔,而是自己取了一支笔,沾上他刚刚研好的浓浓的墨汁,接着上面那段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继续写下去。

“着封为皇贵妃,一切礼仪俱照皇贵妃行。”

几个字写完,皇上就像是虚脱了一样,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高无庸见此情景,生怕皇上有个什么闪失,刚刚好不容易大病初愈,一会儿还有一场隆重的祭天大典,这个时候若是倒下了,谁来代他完成这个重要典仪?虽然皇上有三个皇子都已经成年,但是无论哪一个皇子接替这个差事都意味着向世人明白无误地宣告了储君身份。

高无庸当然知道皇上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暴露了储君身份,因此现在无论如何都要让皇上坚持下来,坚持下来的前提是一定要安心休养。皇上当然是不想离开书案,他总觉得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还没有完全地表达出来,还想要再仔细看看,好好推敲一下,然而由于实在是力不从心,无奈之下也只能是任由高无庸将他先扶到床上再说。

回到床上之后,高无庸赶快前前后后地忙起来,端茶递药,脚不沾地。刘太医果然是名不虚传,一碗药喝下去不到两刻钟的功夫,皇上的气色就有了一定的好转。而距离沐浴更衣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因此这一回他从床上起身的时候高无庸非但没有劝阻,而且还赶快上前尽心尽力地服侍起来。

待一切完成,皇上穿上最为隆重的礼服即将离开斋宫之际,回头又望了一眼书案,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于是迅速折回身来。幸好刚刚研的那些墨还没有干透仍可使用,于是他又另拾起一支笔来,先是在“皇考皇妣大事尽心尽礼”这句中的“尽心”和“尽礼”之间增加了“力疾”二字,继而在“着封为皇贵妃”的前面增加了“贵妃”二字,最后又在“着封皇贵妃”和“一切礼仪俱照皇贵妃行”之间,又增加了三个字——“倘事出”。

高无庸从头到尾一直按规矩默不作声地服侍在皇上的身边,然而当他见到皇上在临出门即将主持隆重的祭天大典之前那么紧张短暂的时间里,竟是又特意折回来,而所做之事竟是为了修改这篇已经完稿的上谕!特别是修改增加的那个“倘事出”三个字,是如此的触目惊心,令他当即生出心惊肉跳之感。

何谓“倘事出”?也就是说皇上认为倘若会出什么事?不言而喻,这三个字当然就是贵妃娘娘“薨逝”的委婉用语。也就是说,皇上已经有了预感,并做了最坏的打算?

高无庸与冰凝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情,然而他是天生心善之人,就算是面对不认识的人即将逝去,他也是会落下同情之泪,更不要说这些日子服侍在她身边,朝夕相处之下,多多少少也是积攒了一定的感情。他实在不敢将驾鹤西去这种字眼儿用在那么年轻那么貌美的娘娘身上,而且还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娘娘。

高无庸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皇上却是直接落在了纸上,他终于明白皇上刚才为什么会只写了一句话就已经虚脱得几乎支撑不住的原因了,他已经预感贵妃娘娘即将遭遇不测,悲痛万分之下,以致于连公文都写得如此不严谨,不得不在即将前去主持那么重要的典礼之前,还要返回身来进行修改。纵观整篇册文,不但修改多达四处之多,而且字里行间一路歪斜,很是令人不忍目睹,由此可见当时皇上在撰写这个册文的时候心情慌乱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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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9章 精心修改

皇上是极为严谨之人,从来不会让公文修修补补成这个样子,而且连晋封之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写上,事后不得不将“贵妃”二字补充完整。同时皇上也是万事务求完美之人,平日里公文若是乱成这个样子,他定是会另起一张纸重新写过,而这一次他不但在这么紧张的时间里急急进行修改,而且连重新誊写的念头都没有。为什么,难道他是害怕来不及赶在贵妃娘娘有生之年下发这道上谕吗?

高无庸猜测的果然是**不离十。刘太医可是个从来不会趋炎附势之人,不管是从前的雍亲王还是现在的皇帝,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没有流露出来半点阿谀奉承之意,甚至还时不时地口出狂言,将皇上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昨天连夜赶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做好了又一次被他噎得无言以对的准备,确是不想那刘太医一个字还没有说就扑通一下子跪倒地院门口,怎么可能令他不误认为是贵妃病情有变,刘太医自知罪大恶极,赶快向他跪拜求饶?

更让皇上没有想到的是,醒来竟然见到高无庸服侍在身边,他已经有令在先,必须服侍在贵妃娘娘的身边,然而这个奴才却是胆敢抗旨不遵,若不是冰凝那边连太医都回力无天,高无庸岂是擅自职守之人?

虽然这个奴才跟他口口声声地表示贵妃娘娘“气息平稳”,然而皇上哪里还会相信?一定是那些大臣们担心他不能如期完成祭天大典,于是特意将他最信赖的高无庸叫回来,而高无庸为了让他相信冰凝一切都好,于是采取偷梁换柱之法,用“气息平稳”替代“脉像不稳”,企图蒙混过关!

皇上认定了包括高无庸在内的那些人统统都是骗他的,因此他连亲口向刘太医证实的念头都没有,只知道天已经塌下来了大半个。一方面那些奴才们将冰凝的消息封锁得死死的,另一方面他又因为祭天大典无法脱身,真真地是犹如困兽一般。他想要做的事情做不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得不到,他还能怎么办?

不甘心就这样被束手就擒,所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快将写了一半的冰凝的册文写完整。昨天晚上只写到他对冰凝病情的疏忽与愧疚的时候就遇到了冰凝病情突变的噩耗,以致册文之事被耽搁下来,最为重要的晋封事项只字未提。假若真是像他猜测的那样,冰凝已经是到了弥留之际,而他还没有来得及把晋封之事白纸黑字地确定下来,那他岂不是永生永世地负了她?

为了抢在冰凝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把晋封之事凿实下来,皇上不顾才刚刚恢复神智的虚弱之躯,立即将“着封皇贵妃”这七个字写下来,并特别注明“一切礼仪俱照皇贵妃行”。后来因为虚脱而不得回到病榻上,然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是因为体力透支脑力也跟不上,不得不由着高无庸将他扶到床上歇息。于是趁着养病的间隙,他又将那篇已经写好并烂熟于心的册文从头到尾仔细推敲一遍,终于一副汤药喝下之后,他的头脑也渐渐地清醒起来。

一下子就发现了好几个地方需要再仔细斟酌。首先,对冰凝在先皇和皇太后丧仪上的表现只一句“尽心尽礼”根本不能够充分表明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做出了多大的牺牲!甚至付出了让他们失去福沛阿哥的惨重代价!因此他执意要在“尽心尽礼”之间加上“力疾”二字,即便如此他仍是觉得没有能够将冰凝的诚孝之心充分表达出来,然而时间实在是来不及了,也唯有如此。

其次,由于他脑海中,内心中,全都是冰凝一个人,因而直接落笔就是“着封皇贵妃”,连谁被晋封都没有点明,实在是一个大过失。虽然妃子晋封是要逐级而行,时间可长可短,但每个进阶不可跳跃,然而他不想节外生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要加上贵妃二字。

第三,如果是正常的册文,他只要写下“着封皇贵妃”五个字即可,然而此刻他确实是预感到了冰凝的生命已无多时,丧仪是他不想面对的却又是必须面对的,然而在大清帝国七八十年的历程中,尚无一个妃子以皇贵妃身份下葬的先例,冰凝可谓是开创有清以来的第一例。所以他必须在册文中白纸黑字地落下来,也是害怕节外生枝,将来筹办丧仪的时候遇到阻碍,以大清无此先例为由,令冰凝空有皇贵妃的身份却只以贵妃的身份安葬,那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当时尽管他已经几近虚脱,仍是用尽全身气力追加了“一切礼仪俱照皇贵妃行”这行字。

后来当他重新回到病榻上修养之际,又重新审视了这行字,发觉行文实在是不合规矩。皇贵妃就是皇贵妃,该享有什么礼仪就享有什么礼仪,难道说他不写这行字,冰凝就享受不到皇贵妃的尊荣吗?非也!他的本意当然是为了确保丧仪不会降了规格等级。冰凝这些年来受到的非议与误解太多太多,他不想她在最后的时刻都不得安宁,所以哪怕是公文再显得不伦不类,哪怕时间再是紧张得不能再紧张,他仍是要加上“徜事出”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在高无庸看来都是触目惊心,对皇上而言,这是世上最沉重的三个字,沉重到可以将他的心直接砸得粉碎也觉不出来疼痛!

因为遭受风寒侵袭,他的身体异常的沉重,因为担心得不到冰凝的原谅,他的心情异常的沉重,就这样,皇上放下手中的御笔,拖着沉重的脚步,带着这颗支离破碎的心,走出斋宫,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完成了祭天大典。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此这般的表现,上对不起苍天,下对不起臣民,可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此时此刻,他最更害怕对不起的唯有冰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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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0章 谁心更狠

尽管皇上知道,就算他把皇后的封号交到冰凝的手上,她既不稀罕也不会原谅,然而他仍是执意要晋封她为皇贵妃,她不稀罕是她的事情,给不给是他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拿得出来什么。不管她是否认可这个封号,也不管她是否接受他的道歉,他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自己求得一个心安,同时为冰凝“恢复名誉”,她不看重,可是他看重。

待一切仪典结束之后,皇上连口水都没有喝就直接上了马车,怡亲王本来还想劝劝皇上以龙体为重,先歇息一下再赴舟车劳顿之苦,然而这些天来亲眼目睹了他的痛不欲生,作为他与冰凝感情的见证人,怡亲王知道,若是阻挠他第一时间去冰凝,就算自己是他这世上最厚的兄弟,恐怕也是要反目成仇了,不与成全,让他心安。

“皇兄,臣弟护您回园子,您一路上安心歇息吧。”

对于怡亲王如此贴心的安排,皇上自然是极为感动,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只微微点头以示谢意。然后就对高无庸吩咐道:“你亲自将朕的手谕送到礼部去,手递手地交给庄亲王。”

“奴才遵旨。”

“你这就去办,速速去,速速回。朕这就回园子了,你办完差事也直接回园子就好。”

就这样,皇上坐上了返回园子的马车,有怡亲王亲自护驾,晋封册文也有高无庸和十六阿哥两个双保险去办这个极其重要差事,皇上终是放下心来,所有的心思又全都集中在了冰凝一个人的身上。

由于奴才们对他苦心相瞒,令皇上起了疑心,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准备,因此这个时候的他,在内心中对于即刻就要到达的目的地充满了恐惧,他害怕亲眼看到冰凝香消玉陨,永失所爱,又害怕赶不及见她最后一面,毕生追悔莫及,就这样,在极其矛盾的心情之下,他回到了园子。

遵化之行和祭天大典用了他七天的时间,然而仅仅是离开了七天,当他从马车上下来,再一次面对“风寄燕然”,面对他亲手书写的这四个大字的时候,皇上一下子有些恍神儿了。仿佛现在不是寒风凛冽的冬日,而是阳光明媚的chun xià zhi jiāo,他煞费苦心地将自己的书院转赠给她,以期将她牢牢地拴在自己的身边,他又费尽所有的心血将这里改造成为风寄燕然,以期与她长相思、长相守,白首不分离……

然而世事难料,不管是牢牢地将她拴在自己的身边,还是期盼与她白首不分离,全都落了空,总以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会是他,却万没有想到,她的脚步比他还要快,她的心比他还要狠还要冷,宁可让他忍受从此往后的孤寂,也毅然决然地赶赴黄泉之约,是因为他让她太过失望了吗?可是他带着如此满满的诚意而来,她为什么连看都不看一眼,连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将他们的所有恩恩爱爱、海誓山盟统统抛下,连六十阿哥都拉不回来呢?

都说他对她心狠,可是他对她的狠只是一时的,只要过了这段特殊时期,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也还是将她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他。而她对他的狠却是一世的,不听他半个字的解释,不给他半点的机会,就让他们从此天各一方、阴阳两隔,要论心狠,他哪里比得过她?这可是狠到极致的狠,想必也是恨到极致的恨。

在风寄燕然的院门口,皇上足足伫立了有一刻钟的光景,因为昨天晚上就是受了风寒,现如今他还是重病之身,奴才们担心他旧病未好又添新病,于是赶快上前劝他进屋歇息。其实他也想进屋,虽然不是想要歇息,而是想要尽快见到冰凝,却是如同“近乡情怯”一般,因为无颜面对冰凝,不管是生的她还是死的她,都无颜面对,以致他根本就迈不开半步。

小吴子虽然是替班奴才,但是经过这一趟遵化之行,对皇上的脾气禀性也是有了一些了解,尽管不知道他与冰凝之间的恩恩怨怨,但是皇上对贵妃娘娘的惦念与牵挂他却是悉数看在了眼中。此刻见皇上已经站在风寄燕然的大门口却是不肯再多迈一步,他既是着急也是想尽快替皇上摆脱困境,于是悄悄地朝旁边的一个随行奴才努了努嘴,那个奴才也是极有眼力劲儿,当即会意,然后赶快悄悄移步,不显山不露水地朝后门跑去。

风寄燕然的后门是与皇上的九州清宴共用一片水域,因此后门直接就开在了湖边上,相当于这个门是封死的,但是从安全角度来讲,总要有一个门,以防火灾水灾等紧急情况发生时及时逃离,因此风寄燕然在园子的东侧开有一个偏门。这个临时被小吴子抓来办差的小太监并不熟悉风寄燕然的布局,按照一般常识,以为绕着院墙跑一半就能够找到后门,却是万没有想到,跑了一半竟然是跑到了湖边!原来他没有向东跑,而是向西跑的,而西侧根本没有开偏门,眼见着面前是湖光一片,小太监登时急得满头是汗。

小吴子见那小太监走了半天院子里都没有动静,原本他是打算让小太监从偏门过去给齐武传个口信,让齐公公从里面开了院门,把皇上迎进去,结果不但他的打算落了空,那小太监也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当即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结果,就在一众人等陪着皇上在寒风中苦苦守候在风寄燕然大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时候,突然间院门从里面开了,一个小太监正急匆匆地往门外冲,却是万没有料到,院门一开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想要去找人询问皇上在哪儿呢,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皇上就在他前!

面对送上门来的皇上,那小奴才当然是即刻就喜上眉梢,忙不迭一边小心翼翼地赔罪一边恭恭敬敬地请安。

“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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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1章 娘娘醒了

小太监没有料到一出门就能够撞见皇上,而皇上也没有料到自己正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与愧疚之中时,竟是被一个胡乱闯入的小太监破坏,更是没有想到,这个小太监还竟然是一脸喜色!当即是怒不可遏起来。

他才在皇贵妃的册文中夸赞冰凝“驭下宽厚平和”,结果这些奴才竟是立即狠狠地打了他的脸!这些奴才们真真的是可恨之人,不说感激主子的菩萨心肠,平日待他们这般好心好意,相反竟是对冰凝以怨报德,在自家主子病重即将不治之际,不是一脸悲伤、悲痛欲绝,而是满脸喜色!天底下还有比眼前这个更没有良心的奴才吗?

皇上从来都是一遇到冰凝的问题都会丧失理智,现在因为境况特殊而更加地控制不住情绪,面对如此大逆不道的奴才,皇上当即是怒火滔天,他恨不能当即就将这个奴才就地正法,杀一儆佰、以视正听。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来人呐”,就听这奴才居然自己又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奴才正要前去与您报信儿呢,那个,娘娘说话了,娘娘说话了。”

“什么?你说什么?”

皇上万没有想到冰凝会开口说话,以为这个奴才在骗他,以图逃过杀身之祸,于是当即横眉立目、杀气腾腾地开口道:“你这是不想活了?那朕就成全了你!”

皇上失去理智,苏大总管却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知道皇上现在是谁说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几乎到了一意孤行的程度,虽说他跟这个小太监没什么交情,甚至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但是他担心皇上因为太过悲痛的缘故,情绪冲动之下滥杀无辜。

虽然说皇上想杀谁就杀谁,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可讲,但毕竟现在贵妃娘娘病重,正是需要积福积德求得菩萨保佑的时候。贵妃娘娘多活一分钟,皇上就能好受一分钟,他们这些奴才也能跟着多一分钟的好日子,于是他赶快上前劝道:“启禀万岁爷,您还是先进去看看娘娘的情况吧,万一是真的呢。假若奴才胡言乱语,您什么时候处治都不迟,别耽搁了年主子的诊治才是正经事。”

皇上当然心里最是惦念冰凝,刚刚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才迟迟不肯进去,又遇到这么一个不长眼的奴才,当即是失去了理智。不过苏培盛的相劝甚是及时,立即将他的注意力从眼前这个以怨报德的没良心奴才身上转到了冰凝。

都说世事无常,皇上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冰凝早早离他而去的现实,但是躲避终究不是法子,就算是眼看着她香消玉陨在他的怀抱中,也总终是两个人在一起,陪了她一程,不致于让她孤单一人独赴黄泉。现在冰凝已然是命无多时,他越是拖延,就越是少看她一眼,想通了这一点,皇上自是顾不得眼前这个大逆不道的小太监了,而是急匆匆地冲进了院子。

皇上一路急行来到寝宫,守在门口的奴才没有想到皇上突然间出现在眼前,刚刚俯身请安,还来不及抬手挑帘,就见皇上早已经等不及了,直接自己抬手挑了珠帘,登时珠子相撞相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吓得众人皆是心惊肉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皇上一脸悲伤,失魂落魄地径直进了房里,也没有顾得上注意此刻是哪个奴才值守在冰凝的身边,直接奔向了床榻。就像他前几天离开时的那样,皇上神情悲怆地牵上冰凝的手,目光呆呆地望向那个深陷昏迷,毫无半点反应的女人,一时间竟是有千言万语涌上了心头。

“凝儿,朕好像记得,你的家人都是这么叫你的,朕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你,本想给你起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可是总是找不到,仿佛这世上就没有哪个名字最能配得上如此冰清玉洁的你。然后一拖再拖,拖到现在,朕除了借用你在娘家的闺名之外,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才好。

朕知道,这一年来,朕负了你,害得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你的心里一定是恨透了朕。朕知道,不管朕再解释什么,或是再做什么,都挽不回来你的心,你早已经恨到连六十阿哥都不管了,不但让朕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还让小阿哥也一并孤孤单单没有额娘的疼爱,自己一个人就走,你这是要用这个法子来处罚朕,是吗?你对朕可以这么狠心,可是你对小阿哥也狠得下这个心吗?

凝儿,朕知道你惦念家人,现在你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朕,恨不能直接断了干系才好,只想和家人在一起,朕知道这是朕咎由自取,就遂了你的愿吧,所以特别早早地请了她们过来陪你,你的嫂子,你的奴才,她们都来了,日日夜夜地陪伴在你的身边,如果家人的陪伴,能够不让你再苦楚,那朕就下令,你的家人可以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就算你的病好了,她们也一样还能继续陪你……”

“二哥,二哥……”

皇上正沉浸在无尽的悲痛之中,却是不想突然间听到了冰凝开口,天啊!自从他生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冰凝睁开过眼睛,也再也没有听到过冰凝开口说半个字,现在这个突然间的开口,虽然口中所念是他恨之入骨的逆臣贼子,然而在这个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要是冰凝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只要是能够开口对他说一句话,哪怕是“臣妾恨透了您,永生永世也不想再见到您”,在他的耳朵里听来,都是这世上最动听的话。

“凝儿,凝儿,你醒了吗?你醒了吗?快回答朕,快回答朕。”

“二哥,二哥……”

任凭皇上再是说什么,冰凝只是一句“二哥”就再无别的话,急得他恨不能撬开她的嘴,听到一声回应,然而对于病入膏肓的冰凝,他甚至是连大声对她说话都不敢,更不要冲她发脾气了,因而面对只用“二哥”来回应他的冰凝,真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道这世上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冰凝听到是他,而不是她的二哥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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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2章 只认二哥

皇上真真地是被冰凝心心念念中只有她的二哥而没有他给弄得几近崩溃,而这种事情又不是谁有权利,谁是帝王就能够决定别人的大脑和思维,原本就是因为惦念冰凝的病情而几近崩溃,现在又亲眼目睹她的心中只有“二哥”而没有他,这种潜意识的反应恰恰是最真实的心理状况,让一辈子都生活在众星捧月之中的皇上实在是难以接受,尽管他知道冰凝恨透了他,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头困兽,不知道怎样才能冲破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藩篱,获得她的原谅,也获得他自己的心理解脱。

此时守在冰凝身边轮值服侍的是含烟与凝霜两个丫头,凝霜虽然服侍冰凝已经有四年多的时间,但毕竟年岁小,又一直是伺候在湘筠格格的左右,与皇上接触的机会不多,因而对他从来都是又敬又畏。

含烟虽然也与皇上不相熟悉,但她年龄较长,走南闯北阅历颇多,更重要的是她天生就像冰凝一样,是个不怕天不怕地之人,因此在她的眼中,皇上只需敬不需畏。此刻眼见着冰凝好不容易开口能够说上一两句话,生怕“二哥”这个敏感的字眼触怒了皇上,于是赶快转动脑筋,想了个法子让冰凝不再口口声声地将“二哥”挂在嘴边。

“启禀万岁爷,娘娘该喝药了。”

皇上一听说到了喝药的时间,下意识地闪了闪身子,给含烟让了个缝隙出来。含烟想了个喝药的法子堵住冰凝之口,然而让冰凝顺顺当当地喝下药可就是一个难办的差事了,因此她不得不一边端着药碗一边低声相劝道:“娘娘,喝口药吧,喝了药就全好了……”

含烟当然知道自己这番话没有丝毫的用处,多年的主仆,让她深知冰凝的性子,喝药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冰凝就算是听得见也不会听从她的劝解,更何况现在人事不知。然而即便如此,含烟还是不住嘴地劝说着,一来是习惯使然,二来也是害怕冰凝再在皇上面前不停地提起“二哥”。

结果在含烟手中的药匙距离冰凝的唇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间冰凝的眼睛竟然睁开了!由于皇上和含烟二人都是一直围在她的病榻前,因此他们二人都是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奇迹,当即都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出现幻觉所致,结果就在他们一晃神儿的功夫,冰凝竟然开口了,而开口的这句话竟是吓得含烟差点儿松手掉了手中的碗。

“二哥,二哥,是您吗?是您回来看凝儿了吗?”

冰凝一双眼睛时而迷茫时而惊喜,直勾勾地盯着皇上,弄得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冰凝能够醒来真是天大的惊喜,可是眼前的情景让他还来不及享受半点喜悦之情就立即被泼了一大桶冷水,她这句话分明是认错了人!如此尴尬的局面即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皇上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思维混乱的冰凝,当年冰凝痛失福宜阿哥的时候也犯过同样的心智糊涂,只不过两次的情形略有些不同,上一次她是不认得所有的人,包括他在内,而这一次虽然他不知道冰凝是不是仍是不认得所有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把他当成了她的二哥,这个局面还不如当年谁都不认识得。

如果冰凝谁都不认得,他一定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误会她、试探她、考验她,而是好好地照顾她,安慰她,不让她有半点委屈,可是这一回的情形完全不同以往,而是错将他当作了他人,若是被冰凝错当成了其它任何人他都不会这般难以接受,偏偏是将他错当作了那个逆臣贼子,这让皇上如何能够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一切?

含烟万没有想到,她这么努力了半天非但没能堵住冰凝的嘴,反而情况更加糟糕。原本冰凝能够醒来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可是现在这个情形,还不如没有醒来更好。虽然含烟并不畏惧皇上本人,但是皇上是能够决定冰凝命运的人,含烟当然是要忌惮他三分。

然而不管是皇上的面色不愉还是含烟的忧心忡忡,所有的一切冰凝都没有看在眼里,当然就更不会记在心里,因此仍是一脸喜色地面对皇上。

“二哥,您怎么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

“早吗?”

被冰凝一句话问得云里雾里,皇上再是有多少的面色不愉也是禁不住被冰凝能够醒来开口说话的喜悦所感染,在不知不觉之中顺着她的话头说了下来。

“当然早啊!这不是日头才在晌午吗?难不成今儿个衙门都不办公了?”

“衙门?”

冰凝错将他当成了年二公子已经是一件令皇上极为心情不悦之事,现在又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些话,令他糊里糊涂搞不清状况,一时间皇上全然忘记了冰凝清醒过来这件大喜事,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被冰凝牵着不知道走到哪里去。

见“二哥”一脸发懵的样子,冰凝实在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二哥您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早从衙门回来不说,还直接来了凝儿的闺房,您实在是太失礼了,这若是被爹爹娘亲知道了,定是少不了要您吃一顿皮肉之苦。幸亏含烟不是个爱嚼口舌之人,若是传到外面去,又要背上有辱门风的罪名了,您还是快快出去吧,若是有话跟凝儿说,差个丫头传个话,凝儿找您去就行。”

冰凝这一番话说下来,算是确确实实地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确确实实地将皇上当成了年二公子,虽然此前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但是如此确凿地证实之后,他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来的难过与伤心。在冰凝的心里,只有她的二哥,没有他这个夫君,虽然他负了她,让她受了很多苦,可是他堂堂一个天子竟是抵不过一个逆臣?这是皇上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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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3章 力证是朕

好在此前皇上已经经历过类似的情形,因而这一次面对同样情形的时候,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误会和猜忌冰凝。其实这一次他更有充足的理由误会她,毕竟现在年二公子已经是阶下囚,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小命不保,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冰凝居然错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二哥,世上还能有比这更巧合的事情吗?更何况皇上本身就是多疑之人,实在是不想误会冰凝都难。

然而这一次皇上竟然一反常态,实打实地没有对冰凝心生半点怀疑,什么装神弄鬼,什么逃避处罚,什么替人求情,这些字眼儿统统都没有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过。然而相信冰凝确实是糊涂了并不等于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现实。毕竟这一次的局面比上一次要难堪一千一万倍,棘手一千一万倍。若冰凝只是单纯地不记得他了还好办,现在的情形的竟然是将他错当成了年二公子,那可是他恨不能立即处决、以绝后患的大敌!

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话,他能怎么办?

冰凝生命危在旦夕,为了让她安度最后的时光,将错就错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是帝王之躯,如此一来,不但降尊纡贵,还要装扮成一个逆臣贼子,就算冰凝是他最爱的女人,就算他有愧于她,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然而不将错就错的话,他就必须要改变冰凝的认知,不让她再执拗地将他当成年二公子。

“凝儿,朕不是什么‘二哥’,你仔细看清楚了,是朕,是朕在这里。”

“啊?!”

皇上此言才一出口,就见冰凝腾地一下子伸出手来,直接捂上了他的口鼻,一边急急地说道:“二哥您糊涂了吗?怎么说出这种混账的话来!?这可是杀头的罪名,求求您,千千万万不要再说半个字了。”

刚才冰凝没有醒来的时候,他恨不能撬开她的嘴跟他说上一句半句的话,现在冰凝醒来了,终于能跟他说话了,可他却根本不想听她再说半个字,因为他不想自己堂堂的尊贵天子之躯和一个打入天牢的逆臣贼子划上等号,然而他无论如何“不想”也终是于事无补,因为他根本就决定不了也改变不了冰凝的思维和意识!如此局面简直是要将他给逼疯了。

“朕就是朕,不是什么二哥!你是朕的女人,你听清楚了没有?”

“二哥,求您不要再说这些疯话了,凝儿还没有参选呢,怎么可能是什么‘朕的女人’?您若再是这样疯言疯语,凝儿就再也不理您了!您现在就赶快出去吧,这是凝儿的闺房,您就是兄长也不能随便过来,您不怕有辱门风,凝儿还想要脸面呢。”

冰凝这番话义正言辞、掷地有声,皇上就是再想说什么都是再也张不开口了。毫无疑问,冰凝的思维还停留在未出嫁之前的那段时间,这个发现令他简直是哭笑不得,也让他对冰凝毫无半点法子,因为那段话说完之后,冰凝就三缄其口,再也不理会他了,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在冰凝的眼中,他根本就不是她的夫君,也不是什么帝王,而是她举止反常、大逆不道的二哥,她已经毅然决然地与“二哥”决裂了。

接下来怎么办?皇上再是智慧过人也是毫无半点法子,因为冰凝直接背对着身子,不肯与他讲半个字。高无庸和苏培盛一直在外面恭候,里面发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也听明白了一些,眼瞧着那两个人陷入了僵局之中,苏培盛赶快想方设法替自家主子解围。

“启禀万岁爷,您也是才刚刚一场大病尚未痊愈,莫如还是尽快歇息一下……”

苏培盛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番话还没有说完,竟是招惹了里间屋子的贵妃娘娘。

“哪里来的胆大妄为之人,竟然如此胡言乱语,年峰,你就是这么管教的手下?”

“年峰?何许人也?”

皇上和苏培盛当然是对于冰凝口中的“年峰”是何许人也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含烟却是非常清楚,那年峰可是年府的大管家,当即是赶快给皇上赔上笑脸。

“启禀万岁爷……

含烟本是想要跟皇上解释一下年峰的来路,却才是开了一个头,就被冰凝狠狠地骂了一顿。

“含烟,别的人糊涂,怎么你也跟着糊涂起来了?二爷净说些混账话,你怎么也跟着二爷一起犯混呢?你这是存心想要气死我不成?”

冰凝眼见着众人全都跟着“二爷”一条心,大有zào fǎn之势,当即是被气得急火攻心,一句“你存心想要气死我不成”之后,还不待再说半个字,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当即就又昏了过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将众人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管是皇上还是含烟,都是登时被吓得脸色煞白,急急地抢上前去,一边手忙脚乱地拿帕子去擦冰凝嘴角的血迹一边惊恐地大喊“快传太医,传太医。”

一众太医全都在风寄燕然的前院候命,昼夜不停地轮值,此刻听到内院传来的惊恐万状的呼救声,也顾不得谁该轮值谁该休息,全都齐唰唰地赶到后院来。宋太医因为最是擅长内科,因而被皇上委任为贵妃娘娘的主责太医,此刻自然是首当其冲由他先入内察看病情,结果当他进入内室之后,一眼就见到浑身是血的冰凝倒地皇上的怀中,当即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门口。

皇上见宋太医光知道下跪不知道赶快前来诊治病情,当即也是恼怒至极,一改平日对太医甚是恭敬的态度,大声斥责道:“还不赶快为娘娘诊治!若是耽搁了时辰,朕定是要了你的命给娘娘陪葬!”

皇上也是一时气极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好在宋太医知道情形严重,自是不敢再有半点耽搁,拖着战战兢兢的身子上前一番望闻问切,终是知道娘娘原来是吐血了,而不是他一开始误会的被皇上赐了毒酒,一颗呯呯乱跳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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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4章 庸医无能

由于知道娘娘的病情危急,宋太医也顾不得被皇上责骂,知道病由之后终又是仔仔细细一番望闻问切,这才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给了皇上一个交代。

“回万岁爷,娘娘的情形甚是凶险,恐怕是快要撑不住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在勉力维持,或许娘娘就是在等万岁爷从遵化回来见上一面,正是因为靠了这一口气,才撑了这么些日子,现在见到万岁爷了,心愿全都了了,所以就撑不住了……”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乱语!”

宋太医哪里知道冰凝为何口吐鲜血、病情告危,只能是根据病情表象做出一番较为合理的推测,然而皇上最是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听到宋太医这番牵强附会的解释,当即是勃然大怒。

宋太医不知道自己为何又招惹了皇上一通怒骂,只当是贵妃娘娘命在旦夕,他们这些当太医的自然是要受了牵连,因而也就没再作声,只待皇上骂痛快了,出了气就好了。然而他又一次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显然皇上的气不是这么容易就出完了的。

“你给朕保证,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保证娘娘性命无忧,不然的话,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任何一个!”

“啊?万岁爷开恩,万岁爷开恩。娘娘已经是病入膏肓,就是华佗再世也绝对没有回春妙手,微臣不才,实在是已经尽了全力了,恳求万岁爷……”

“刘太医,快宣刘太医!”

皇上不相信宋太医,执意又喊了刘太医再来复诊,刘太医从来都是不畏权势之人,皇上相信他的人品,继而迷信他的医术,宋太医再是专长内科,他也还是把赌注押在了刘太医的身上。

然而刘太医这一次让他失望了,或者说刘太医这一次让他彻底地绝望了,与宋太医如出一辙的话相当于给冰凝的病情判了死刑,皇上尽管对冰凝的病情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然而事到临头却是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活生生的现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冰凝在他的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怎么可能面对得了如此残酷的结果?

他恨自己仅仅只是粗通医理,若是精心研习医者之术,又何苦现在受制于人,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

“下去,你们通通都给朕下去!苏培盛,你来传朕的口喻,太医院所有人,每个人都要写一万遍‘庸医无能’这四个字,明天一早交给朕来!”

皇上果然是被气疯了,他自己救不了冰凝,太医们也救不了,他心里头堵着一口气没有地方撒,又不能对太医们实施身体惩处,所以一怒之下他只能是用这个法子出一口胸中恶气。然而就算是这般羞辱了太医们又能如何呢?冰凝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着他,再也不能开口对他说一句话,就算是处罚太医们写上一亿遍“庸医无能”四个字,又有什么用?

就这样,他一直将冰凝抱在怀中,不让任何人靠近,哪怕是给她换上干净的衣裳也不允许,生怕自己一撒手,就永远地与她天人永隔。哪怕是最不畏惧他权势的含烟,哪怕是处事最为圆滑的苏培盛,哪怕是最了解他心性的高无庸,面对这个场景全都是束手无策,除了任由他呆呆地抱着冰凝之外,毫无半点法子。

慢慢地,夕阳终是落下了山头,屋子里开始掌灯,皇上一整天几乎是水米未尽,又是才生了一场风寒,体力也是渐渐有些不支起来。恰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好似有点儿动静,低头一看,果然,冰凝的眼睛微微地在动,不多时竟是睁开了一条小缝。

皇上当即是大喜过望,立即喊道:“凝儿,凝儿,你醒了,你醒了!”

相对于皇上的激动万分,冰凝却是显得格外的平静,先是又努力地睁了睁眼睛,继而喃喃地开口道:“二哥,是你吗?衙门的差事办完回来了?”

皇上千盼万盼,就盼着冰凝能睁开眼睛看到他,就盼着冰凝能开口对他说一句话,然而盼到的竟然还是那外他最为深恶痛绝的“二哥”两字,再一次将他推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她的什么“二哥”的,然而他又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竭力去纠正冰凝混乱的思维,刚才就是因为他为了让冰凝接受自己是皇上,是夫君的现实,导致冰凝一口鲜血吐出,几乎是送了她的半条命,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再强行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恐怕冰凝第二口鲜血吐出之后,就算是彻底地断送了性命,那样的话,他岂不就成了直接害死冰凝的刽子手?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前怕狼后畏虎,皇上只觉得怀中抱的不是冰凝,而是个一碰就碎的纸人。此时此刻面对冰凝投来的热切目光,他只得是左躲或右闪,

“那个,你,生病了,朕……”

习惯成自然,皇上不想再ci ji冰凝,然而这个“朕”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直接脱口而说,让他后悔不迭,恨不能立即咬了自己的舌头才好。幸好他的反应还算及时,没有再继续犯错,而是赶快想了个法子尽快圆场。

“你病了,真真地是吓坏了所有人。”

“病了?凝儿怎么会又病了?”

“不碍事,不碍事,已经请了御医……”

皇上说惯了御医、太医,然而年家再是官宦世家,也不是皇族宗亲,岂能是请得了御医的?还好,皇上是个脑筋转得快之人,赶快圆场道:“请了喻医生,一个新大夫,换换新的药方,或许换了新方子,你的病就很快好了呢。”

“二哥,您整天忙衙门的差事就很累了,还要为凝儿操心费神,实在是让凝儿过意不去呢。”

皇上千方百计地左右zhou xuán,既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ci ji到冰凝,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什么“二哥”,因而只能是含含混混地糊弄冰凝,只求她不要再受到ci ji,平平安安地多活几日才好。

“你安心养病吧,其它的什么都不要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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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5章 兄妹私语

皇上费尽心思劝冰凝安心养病,可是冰凝哪里肯这般听话呢?

“二哥,您在衙门累了一天了,府里还有好多的事情,凝儿这里就不用您陪了。”

“朕……,”

一个不留神,皇上又一个“朕”字脱口而出,好在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他连半点心慌之色都没有流露就直接绕开了。

“这,真没什么累的,你的身子好了才是最重要的。”

“二哥,凝儿身子一直都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好不好?”

望着开始跟自己撒娇的冰凝,皇上一下子愣住了。他见过清高的冰凝,见过智慧的冰凝,见过灵动的冰凝,也见过发怒的冰凝,但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撒娇的冰凝。原来他以为冰凝的性子甚是冷清,所以天生不会撒娇,可是现在当他见到在自己“二哥”面前表现出如此娇憨的女儿神态,皇上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能够见到她最可爱的一面,还是该悲伤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走进过冰凝的心里。

只有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冰凝才会放松所有的警惕,才会卸下所有的面具,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展现在亲人的面前,而他,尽管已经与她成亲十六年,显然从来都不是她的亲人。这十六年里,他们也有过幸福快乐的相亲相爱时光,冰凝可以胆大妄为到敢于借游戏整治他的程度,让他误以为冰凝已经将最真实的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若不是误将他当作了“二哥”,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知道,冰凝不仅胆大,还会撒娇,他们是君臣、是夫妻,但不是亲人。

此时的皇上心情太过复杂,根本无暇顾及冰凝,冰凝见平日里最好用的撒娇招术今天一下子不灵验了,也是有点儿慌神儿,于是赶快又追问了一句道:“二哥,您今天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不是衙门里的差事太棘手了?”

被冰凝追问,皇上这才回过神儿来,赶快胡乱地回道:“没有,没有……”

“那就是因为凝儿费神操心了?”

“嗯,你,是的,是的。”

“二哥,凝儿不是跟您说过一千一万遍了嘛,选秀的事情不用太过多虑,其实凝儿也早就盘算了一番,感觉选中的机率也不是很大呢。”

“什么?”

皇上万万没有料到,冰凝会跟她“二哥”讨论起选秀的事情!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接话茬儿才好,生怕一个字说错,又ci ji到冰凝,因此一个“什么”之后,就立即三缄其口。不过这个“什么”确实是太过突兀,令冰凝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您的脑筋不是比凝儿还灵活嘛,怎么还会大惊小怪的?”

“那个,你,你……”

好在冰凝倒是没有因为皇上的这个支支吾吾心生怀疑,而是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思维继续开导她的“二哥”。

“您想啊,选秀都是由娘娘们来选,哪个娘娘愿意选年轻貌美的?所以,凝儿第一轮就要打道顺府啦!不出三天,您就又能见到凝儿啦,是不是?”

面对又一次向“二哥”撒娇的冰凝,皇上又一次震惊不已。

“你就这么不想进宫当娘娘?”

“您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呢?您不也是不想凝儿进宫当娘娘吗?”

“当娘娘有什么不好?荣华富贵……”

“二哥,您今天是糊涂了还是怎么了?您可以从来都不会认为凝儿进宫当娘娘就是享受荣华富贵呢!当今圣上有那么多的娘娘,哪里想得起来凝儿是谁?而您又不是不知道,凝儿既不希罕什么荣华富贵,又不愿意为了荣华富贵耍手段,进宫之后就是孤苦伶仃,凄惨一生……”

“如果不进宫,你就能幸福一生?”

“当然了!”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皇上刚想问出冰凝如此肯定的原因,结果突然冰凝大喊一声“不好了”,将皇上吓了一跳。

“什么不好了?”

“啊?那个,那个,没,没什么……”

刚才是皇上因为既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二哥”又不敢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不得不支支吾吾面对冰凝,现在居然换成了冰凝支支吾吾起来,又是如此敏感的话题,令皇上不由得心生巨大怀疑。

“怎么可能没什么?你刚才正说得好好的,突然间一个‘不好了’,能没有别的事情?”

“啊?那个,那个,真的是没有别的事情,凝儿就是觉得突然间有点儿头昏,想歇息……”

“身子不舒服就赶快歇息,这有什么不能跟朕……真,真是的,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皇上又一次差点儿说漏嘴,好在这个时候冰凝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顾不暇,哪里还注意得到他的马失前蹄?

“凝儿这不是害怕您担心嘛,所以才说没什么的,那,现在好了吧?凝儿已经说了身子不舒服,想歇息一会儿了,您就回去吧。”

“你身子不舒服,就更得陪着了,怎么……”

“不是啊!二哥啊!您怎么这么烦呢!凝儿不是身子不舒服,凝儿是想耳根子清静清静,这回行了吗?您可以回去了吧?您再不回去,凝儿就要发怒了!”

发怒一直是冰凝对付年二公子的杀手锏,此刻她是真的急了,才会使出了这招绝杀。皇上那么聪明的人,当然是觉察到了冰凝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二哥,所以才会半撒娇半耍赖地企图将他支走。对此皇上自然是想要知道冰凝的心事是什么,连她二哥都瞒着,可见一定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于是他便想了这个欲擒故纵的法子。

“好,好,你自己休息,记得喝药……”

“二哥您好啰嗦哟,婆婆妈妈的!”

冰凝一边嘲笑“二哥”一边做出一个吐舌撇嘴的鬼脸,原本因为长期卧床在床,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而这个不经意间做出的鬼脸,令她的脸色瞬间就红润而且生动起来,同时也令皇上看呆了,一时间恍了神儿,仿佛此刻他已经不是什么帝王,而真的就是冰凝的“二哥”。

“那,那,好,好,你先歇息,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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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6章 抚琴弄曲

皇上赶快向冰凝表明了自己不会继续留在这里继续纠缠的态度,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里间屋,因为想要知道冰凝心里藏的那件天大的秘密,他当然是只退到外间屋就嘎然而止。苏培盛和高无庸二人一直守在外间屋,对于里面的情形因为有些听得清楚有些又听不清楚,因此全都是一知半解,此刻见皇上退了出来,二人同时急急地上前服侍,皇上见状,生怕两个奴才坏了他的大事,于是对他们立即个噤声的手势。两个奴才都是多年服侍在皇上身边,对于他的脾气禀性甚是清楚,因此尽管稀里糊涂也仍是不敢再有半点造次,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时间整个外间屋寂静无声,仿佛掉根针都能够听得到。

里间屋的冰凝见“二哥”终于如她所愿回了自己的住处,心里总算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于是赶快叫来含烟。

“含烟,是不是快一更天了?你赶快扶我下床来。”

“啊?您,您下床做什么?您病成这个样子,太医,噢,不,大夫说必须卧床静养,切不可下床……”

“你这丫头,怎么变得跟二爷一个性子了?我的病如何,我自己还不清楚吗?赶快扶我下床,不然就晚了!”

含烟虽然曾经与冰凝主仆多年,但是此刻见冰凝急急火火地想要下床,自然也是不知道她这是打算要做什么,鉴于她的病情实在是太过严重,含烟哪里敢有半点闪失,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您就不要难为含烟了,现在您病得这么厉害,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先缓一缓,待养好了身子……”

“好,你不扶我,我就自己下床,这有何难!”

冰凝说罢就要起身下床,然而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只一个起身就令她头昏目眩,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上,吓得含烟魂飞魄散,赶快上前一把扶住了冰凝。

“您千万不要再吓含烟了好不好?您赶快躺回床上吧,求求您了。”

冰凝经过了一次失败的起床之后,原本就是焦虑不安的心情此刻再加上分外沮丧,当即是快要哭出来了。

“含烟,你若是不肯帮我,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得了我呢?刚刚你也看到了,连二爷都帮不了我,都要苦心相瞒,你若再是不跟我一条心,我真是……”

“您快别这样说了,含烟真是愧对于您,这样吧,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办,就交给含烟好,含烟一定为您妥妥地办好,有含烟办差事,您还不放心吗?”

“不是我不放心,而是你根本不会办这个差事。”

“啊?什么差事这么难,含烟都办不了?”

“你……,算了,算了,我只是想扶琴一曲,你扶我过去就好。”

“啊?您想要抚琴?这是什么急事啊!这有什么需要瞒着二爷的啊!您等身子养好了,就是从早到晚抚琴,都可以的……”

冰凝跟含烟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她也不想解释,只是执意坚持。

“我就是现在想要抚琴,到底你是xiao jie还是我是丫头?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您是,您是xiao jie,含烟是丫头,含烟全听您的。”

“那就现在赶快扶我过去。”

“您养好身子再抚琴也不迟啊!”

“那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冰凝生怕错过了时辰,好不容易绞尽了脑汁才支走她“二哥”,却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己的丫头含烟竟然成了一条拦路虎,死死地挡在她的面前!可气的是她自己的身子又不争气,只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下床,当即是又急又气,痛哭失声。

“你还是不是我的丫头?你要害死我了,害死我了!”

含烟哪里知道冰凝想要做什么,本是好心为了冰凝的身体着想,却凭白无故突然间被斥责要害死冰凝,当然是委屈不已,一边劝冰凝一边为自己辩解。

“您的身子实在是受不住呢,含烟全是为了您好,没有想要害您啊!”

里间屋的主仆二人闹得不可开交,外间屋的皇上听得是真真切切,对于冰凝提出抚琴的要求,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抚琴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她“二哥”呢?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辰呢?

既是想要知道冰凝心中隐藏的这个天大的秘密,又是觉得抚琴不是什么剧烈活动,冰凝的身体应该能够承受得住,于是他转头示意高无庸,将里间屋的凝霜叫出来。由于冰凝和含烟二人正发生着激烈的冲突,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高无庸悄悄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继而朝凝霜招手,然后二人双双消失在门口。

凝霜一出里间屋就看到屋子当中如铁塔般矗立的皇上,当即上前请安,却是被皇上立即制止住了。

“你这就回去,对含烟说,就说是朕的吩咐,娘娘想扶琴就让娘娘抚琴,不要拦着,快去传朕的吩咐给她。”

凝霜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她对于皇上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因而接了吩咐之后赶快回了里间屋。此时含烟还在苦苦相劝,不肯同意冰凝前去抚琴,凝霜赶快走上去附在她耳边传了皇上的吩咐,含烟听罢犹豫了一下,结果这个一愣神的功夫,冰凝发现屋里突然多出来个丫头,当即是犯起了糊涂。

“你是谁?是哪个院子的丫头?进我屋来怎么也不事先禀报?”

含烟见状,知道冰凝这是连自己的丫头都忘记了,因为说来话长,又担心解释不清招来冰凝的怒火攻心再吐了鲜血,于是赶快圆场道:“这是二爷房里的丫头,过来给含烟传个口信。”,

冰凝听了将心将疑,不过凝霜也是多年跟在冰凝身边当差,多多少少也学了些主子的聪明伶俐劲儿,因而脑子子转得也是非常的快,当即是顺着含烟的话圆起场来。

“奴婢来传二爷的吩咐,说xiao jie若是想抚琴就随了xiao jie的心意,含烟不必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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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7章 错取琵琶

凝霜急中生智,顺着含烟的话将皇上的吩咐直接传给了冰凝,冰凝正愁推不开含烟这只拦路虎呢,一听这话,当即是喜上眉梢,激动万分,继而得意洋洋地瞥了含烟一眼道:“怎么样?二爷都发话了,你还拦着?你愿意拦着就拦着吧,你,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算了,算了,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先过来扶我起床就是。”

说着冰凝朝凝霜伸了手过去,凝霜见状赶快伸手相扶,含烟为冰凝着想,觉得这琴什么时候弹都可以,不必非要抢在这个时辰,然而皇上发话了,凝霜又上前相扶,她既阻止不了又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得是被动地迎上前去,与凝霜二人一左一右搀扶了自家主子。

待下了床,冰凝与含烟、凝霜主仆三个这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琴!

含烟是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冰凝从来都是一日不抚琴,茶不思饭不想,因此她哪里知道当了贵妃娘娘的xiao jie怎么突然间一下子屋子里不摆琴了。凝霜因为从前一直是服侍湘筠格格,对于冰凝的情况了解甚少,自然也不知道主子的房间里到底有没有摆琴。

冰凝是因为思维混乱,一直都停留在出嫁之前,因此想当然地认为这屋里就应该有琴,现在好不容易费尽千辛万苦终于下了病榻,却突然间发现屋子里找不到一张琴,这是怎么回事儿?

“含烟,你把我的琴藏到哪里去了?”

含烟当然是万分冤枉,她怎么可能藏冰凝的琴呢?她还奇怪冰凝那么喜欢弹琴之人,房里怎么可能连一张琴都没有摆放?

还好,凝霜是个机灵的丫头,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在关键时刻脑筋转得还算是灵活。

“回,回,xiao jie,那个,琴,那个琴弦有点儿松了,拿去让师傅调校……”

“什么?你,你们可是要害死我了!”

冰凝一听说琴被送去调校,当即就绝望了。就算是现在去取琴,回来也赶不上时辰了,今晚的琴瑟之约注定是要错过,她怎么可能不绝望呢?因而一句“害死我了”出口,当即是双腿一软朝地上倒去。

含烟和凝霜二人一见冰凝这个样子,吓得连魂儿都快没有了,生怕她再吐一口鲜血出来,凝霜赶快说道:“奴婢这就去给您取,师傅调好了送了过来,就在府门口,奴婢这就去取,这就去取。”

冰凝一听事情并没有陷入僵局,还有缓合的余地,倾刻之间双腿就像是被打了两根铁钉似的,稳稳站牢,没有再继续朝地上栽去。两个丫头见状,都暗暗地在心中接连念了三遍“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这场危机的化解确实是要归功于凝霜的灵机应变。含烟虽然也是个机灵人,但她一是和冰凝分开的时间太长了,二是对园子里的情况不熟悉,因而在脑筋灵活的问题上自然是比不过凝霜,此外凝霜比含烟更了解皇上的脾气,能够更准确地拿捏主子的心态,又是刚刚得了皇上的亲口吩咐,自然是更胜一筹。

话说皇上一直在外间屋等候揭晓冰凝心中的天大秘密,由于屋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不用仔细辩听就能够听得清楚,因此当知道因为屋子里没有琴而不能遂了冰凝心意的时候,就赶快吩咐奴才去取琴。于是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凝霜才出了里间屋的门,外间屋的门也被打开了,一个奴才捧着琴进来。

凝霜见到皇上,本想上前请安,皇上担心外面动静太大引发冰凝的疑心,知道他还没有离开,于是赶快先朝凝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用眼神示意她赶快取了琴送进去,凝霜是个机灵的丫头,自然是心领神会,赶快去办差事。

当皇上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间屋的动静,以为立即就能够知晓冰凝心中的天大秘密的时候,结果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等待他的不是悠扬琴声,而是冰凝与含烟异口同声的责问。

“你怎么取的是琵琶?”

凝霜当然是万分委屈,她自从在主子身边当差开始就不知道主子会弹琴,因此皇上给她什么琴,她就直接送了进来,然而当她面对冰凝与含烟纷纷投来的万分不解的目光的时候,一下子就懵了。

“琵琶,xiao jie您要的琴不是琵琶?”

这一次还不待冰凝开口,含烟就直接抢了先:“你什么时候见过xiao jie弹琵琶?”

质问完凝霜之后,含烟赶快掉头安慰冰凝道:“xiao jie您别着急,含烟帮您取琴去,有含烟办差事,您定是应该放下一百个心了。”

冰凝没有理会含烟,只是望了望桌角的更漏,喃喃道:“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含烟哪里知道时辰跟弹琴有什么关系?虽然现在已经是二更天快要过半了,但冰凝是贵妃娘娘,她就是夜更半夜想要弹琴,有皇上说同意,还有谁敢能说半个不字?

“xiao jie您不用多虑,二爷刚才不是答应您了吗?只要您身子受得住,什么时候弹琴都不碍事的,含烟这就给您取琴去,凝霜暂且服侍您一会儿,含烟去去就回。”

含烟以为冰凝会对她的这个回复甚是欣喜与满意,然而冰凝不但没有回她的话,连眼睛都没有望向她,眼神更是涣散无光,含烟见状也来不及多想,只是想尽快取回古筝就匆匆出了门去。

这一次因为里间屋的动静不大,皇上在外间屋听得不是特别真切,除了那句“你怎么取的是琵琶”之外,其它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此刻见含烟从屋里出来,心中甚至忐忑,于是将含烟引到外间屋的大门外,这才压低了声音询问起来。

“怎么?娘娘要的不是琵琶?”

“回万岁爷,娘娘怎么可能会要琵琶呢?娘娘平日只是为了解个闷儿才偶尔拨弄两下琵琶的……”

“什么?那娘娘平日弹什么琴?”

“娘娘平日最擅长的当然是古筝了,万岁爷您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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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8章 最擅古筝

含烟万没有想到,对冰凝深爱不疑的皇上居然不知道她最擅长最喜爱的是古筝而不是琵琶,皇上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冰凝怎么最擅长的怎么可能不是琵琶呢?当初向先皇当众献奏一曲的时候,她选的就是琵琶,也因此遭了淑清的算计,也因此两个人起了一场很大的冲突,这件事情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无论何时都不会忘掉。然而现在含烟竟然口口声声地对他说,冰凝最擅长的居然不是琵琶而是古筝,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曾经在怡然居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整日与冰凝朝夕相处,出入犹如他自己的书院一般,而且那段时间也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们谈古论今,他们吟诗诵词,他们品茗下棋,他们甚至借助游戏相互捉弄,然而他们从来没有一起抚琴弄曲。

他一直以为是由于那一次冰凝遭了淑清的算计当众出丑的缘故,所以冰凝不提,他也不敢提任何与琴有关的话题,因为他确实是心虚,毕竟淑清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女人,而且事后也没有受到非常严重的惩罚,相当于没有给冰凝一个明确的交代,他哪里还敢主动提及抚琴弄曲的事情?

所以当后来冰凝提出想要听他演奏一曲的时候,心情是那么的激动,以为这是冰凝向他发出的原谅他的暗示,所以他才会那么下功夫,专门向十三阿哥研习了笛子。然而良好的开端并没有带来良好的结果,一曲如梦如幻的《烛影摇红》之后没多久,他就登基成为了皇帝,日日夜夜都被国家大事所占据,连与冰凝见个面的机会都要左找右找,哪里还有闲暇时间研习丝竹?

现在因为冰凝病重乱了心智,皇上终于知道她最擅长的居然不是琵琶而是古筝,面对这个结果,他不知道是应该感谢这场重病?不,不,他只要她身体安康,什么事实,什么真相,他宁可统统都不要!

皇上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含烟却是心急如焚,她不确定冰凝会不会因为等的时间太长,又出什么意外,于是只能是硬着头皮将打断皇上的思绪。

“启禀万岁爷,娘娘的古筝在哪里?奴婢这就去取来。”

冰凝的古筝在哪里?他怎么会知道?他是见也没有见过,听也没有听到过,这可真真的是难为坏了皇上了。

“这样吧,传朕的吩咐,你去园子里的丝乐坊,看看哪一架古筝与娘娘的最相似,就先取了回来应个急,另外朕再差人去年府,若是娘娘的闺房里还有古筝的话就速速取来,若是没有的话,再看娘娘这边的情形再想应对的法子。”

“回万岁爷,娘娘的闺房里确实有一架古筝,……”

“是娘娘从前弹奏的那架吗?”

“回万岁爷,就是娘娘没出阁之前一直在用的那架,您赶快差奴才去取了回来吧。”

听到这个情况,皇上当即就是一愣。从含烟的回复来看,冰凝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乐器是古筝,然而她却将最喜欢的东西留在了年府而没有作为陪嫁带到王府,这个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自从嫁进王府之后,他从不曾听过或是见过冰凝弹奏古筝,即使是向先皇献奏一曲,选择的竟是不擅长的,“为了解闷才偶尔拨弄两下”的琵琶,委实太过蹊跷,不由得他不心生疑窦。而且不过就是抚琴一曲,还要瞒着她最信赖、最亲近的二哥,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值得怀疑的事情吗?

皇上心中止不住地疑窦丛生,此前他是那么急切地想要知道冰凝心中埋藏的那个大秘密是什么,到了现在,虽然他仍然还是想要知道,却是开始害怕起来,他害怕知道了之后,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结果,是坚持还是放弃?一向意志坚定的皇上开始出现了犹疑不决,在渴望知道内情与害怕看到不能接受的后果之间,徘徊了很久,终是渴望战胜了害怕。

“好,朕会差人去年府取了娘娘的古筝回来,你先赶快进屋安抚娘娘吧。”

终是做出了极为艰难的决定,皇上立即吩咐了奴才即刻前往年府,他自己则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了房里。

含烟已经进了里间屋,此时此刻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苏培盛想劝皇上尽快歇息一下,一整天忙下来,先是主持祭天大典,后又飞驰回园子,再又是陪着贵妃娘娘大半天,水米未尽,就是健康的身体也要承受不住,更何况他才大病了一场尚未痊愈,苏培盛忧心忡忡,担心因为贵妃娘娘把皇上的龙体安康再搭进去,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然而皇上根本就没有给他张口的机会,一脸严肃,沉默阴郁,令苏培盛张了张嘴巴,喉咙却是没敢发出半个字。外间屋静悄悄,出乎皇上的意料之外,里间屋竟然也是静悄悄的,冰凝刚刚不是急急火火地非要抚琴一曲吗?怎么换个琴的功夫又不闹着弹琴了?

按照此前冰凝执意的程度,皇上以为在前往年府取琴至少要耽搁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里,众人恐怕就是使出浑身数解都安抚不下来她,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新花样来呢,然而冰凝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安静了下来。先开始大夜里闹着要弹琴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她不再闹着弹琴了,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为什么他总是猜不透冰凝的心思呢?

因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们办差极是麻利,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琴就从年府送到了园子,可是这段时间里,冰凝因为太过虚弱,早已经又睡了下去,琴自然是用不上了,而皇上担心冰凝的病情,又害怕一眼看不到出了什么意外,终是决定今天晚上留在风寄燕然。

还好,上次为他临时小憩而收拾的房间还保留着原样,因此自是不用大费周章,皇上现在所有的心思全放在冰凝身上,即便是累得精疲力尽,也仍是先千叮咛万嘱咐了含烟与凝霜二人,又将月影和湛露叫来耳提面命一番,这才不得不离开这里,前去歇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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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9章 不理政务

进了房里之后,自然先是一番洗漱更衣,毕竟祭天回来之后他连九州清宴都没有回直接来了这里,风尘仆仆。高无庸本是被皇上安排坐镇风寄燕然,全面负责贵妃娘娘的诊治事宜,现在自家主子也歇在了这里,娘娘那边又有贴身奴才服侍,于是他就跟了自家主子过来,待忙前忙后地收拾完毕,高无庸按照惯例恭请皇上用膳。

“启禀万岁爷,您一天都没有用御膳了,民以食为天,您”

“朕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朕喝口热茶就好了。”

“那,那,奴才把公文给您摆在哪里”

皇上经常宵衣旰食、夜以继日,高无庸也是见惯不怪了,因此小劝了一下之后也没有再坚持,按照往常的惯例,现在是皇上处理公文的时间,因为是在风寄燕然临时歇息,高无庸也不太清楚将这些公文摆在哪里以供皇上批阅为好,所以才多嘴多舌地要问一句,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是被皇上同样一口拒绝了。

“朕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如果没有特急的公文,就先都放在那边吧。”

什么一向视公务、视江山社稷如命的皇上竟然说没有心情批阅公文高无庸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是皇上那句“朕实在是没有心情”却是听得千真万确,他哪里还敢再多问一个字那不是直接往枪口上撞吗可是,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即便是大年初一和生辰例行的罢笔之日,皇上都还要忍不住地看看公文,更不要说今天这个极为普通的日子,怎么一个“没有心情”就连雷打不动的公文都不看了

生怕自己理解错了主子的意思,高无庸无奈只得是乍着胆子迂回地问了一句“那边是桌子那边”

“全都留在九州清宴”

皇上本就心情不好,又有一个高无庸在耳边聒噪,当即是大发雷霆起来,继而又将所有的邪火全都一骨脑地发泄到了这个无辜的奴才身上。

“朕让你伺候娘娘,你竟然抗旨不遵,在朕身边做甚娘娘那里若是出了纰漏,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还不赶快滚去伺候娘娘”

高无庸这些日子没有伺候在皇上身边,心中很是愧疚,而皇上心情本就不好,再用着小吴子不顺手,因此他总是不放心这里,所以见皇上决定歇息在风寄燕然就急急地跟了过来,却是不想即刻就成了替罪羊,只得是赶快退了下去,免得惹来皇上更大的怒火。

见高无庸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皇上也是心生了后悔,知道这个奴才对他是一片忠心,只是他现在实在是心里难受得要命,才会凭白无故让高无庸成了他的出气筒,再有多少后悔也只能是日后再补偿这个奴才了。

因为与冰凝近在咫尺,心里总算是安稳了许多,又因为连日劳累又是病了一场,皇上也是血肉之躯而不是铁打之身,在左思右想冰凝心中的那个大秘密都未果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之中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只见小吴子守在身边,皇上第一句话就是问“娘娘如何了有没有大碍”

“回万岁爷,齐公公传了口信过来,说是一切安好,娘娘一直都沉沉地睡着,太医诊过两次,暂时还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连说了两个“那就好”之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小吴子汲取了高无庸的前车之鉴,没敢再多嘴多舌,皇上不开口他就当哑巴,皇上开了口他就闷头办差,总归是不会有错。可是皇上沉思的时间也太长了,眼瞧着就要早朝时间了,再不尽快完成洗漱更衣,恐怕就要误了时辰呢。

“启禀万岁爷,奴才服侍您更衣吧。”

小吴子战战兢兢地悄声开了口,那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可是皇上竟然听到了。

“不急,不急。”

“奴才恐怕时辰不多,要误了早朝”

“你去传朕的吩咐,朕多有不适,不上早朝了。”

“啊奴才遵旨。”

小吴子万没有想到皇上因为龙体欠安而不上早朝了,可是,皇上比这更严重的生病都不曾取消过早朝,怎么今天小吴子不敢多问更不敢多说,一声“奴才遵旨”之后就赶快下去传皇上的吩咐。

皇上心中惦念冰凝的病情,因而早早地洗漱更衣完毕之后又来到了她的寝室,今天是月影和湛露轮值,两个奴才一个守在里间屋一个守在外间屋,此刻见皇上过来了,月影当即是泪如泉涌,既顾不得失礼,也顾不得病榻上的冰凝,赶快从里间屋冲了出来,急急地给他行礼请安。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都记着,永世不忘”

月影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至于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皇上当然明白她的心情,爱屋及乌,又因为月影实在是忠心耿耿而且朴实憨厚,因而他对月影自然也是另眼相待,甚至比待他自己的奴才婵娟还要好,现在见月影如此激动的模样,深受气氛感染的皇上也是禁不住地眼眶湿润起来。

“好,好,朕知道,朕都知道,你家主子怎么样醒了吗”

“回万岁爷,xiao jie还没有醒,不过听含烟姐姐说昨天xiao jie醒来过一会儿”

“嗯,朕知道,你先去伺候你家主子吧,朕就在这儿歇会儿。”

月影当然明白他所说的歇会儿暗含的是坐镇的意思,当即喜上眉梢,于是又深深地给皇上行了一个礼就赶快回了里间屋,外面就交给了湛露,好在湛露当了皇上一段时间的贴身奴才,又是出身于风寄燕然,对这里的情况极为熟悉,自然是轻车熟路地服侍起来。结果皇上一口茶还没有喝下,就听到里间屋传出来不小的动静来。

“月影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用进屋皇上就知道,一定是冰凝醒来了,只是他又好生奇怪,月影服侍在冰凝身边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冰凝怎么会这么大惊小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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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0章 记忆停顿

面对冰凝的大惊小怪,月影可是没有半点在意,因为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冰凝的苏醒上面,昨天冰凝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并不在场,现在总算是亲眼看到了她家xiao jie睁玩艺了眼睛,自然是激动得泪如雨下。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xiao jie您可总算是醒过来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大喜事啊!您这几天可是把奴婢吓坏了,现在可好了,您是积德行善之人,菩萨保佑您,老天爷也喜欢您,福大命大造化大,过几天您就能把[身shēn]子养好了……”

月影滔滔不绝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她家xiao jie福大命大造化大,却是不想冰凝早已经是秀眉紧皱、面色难看了。

“月影,你不说好好在服侍在夫人[身shēn]边,怎么突然跑到京城来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夫人

“啊?”

被冰凝这番质问,月影登时愣住了。“夫人”?她家xiao jie说的哪个夫人?见月影一脸发懵的样子,冰凝以为这个丫头在暗地里捣什么鬼主意,当即是脸色一变。

“你在不总督府好生伺候夫人,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年府来,莫不是被夫人责骂心怀怨气偷偷跑了出来?你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若不如实招来,休要怪我手下不留[情qing]了。”

冰凝一番话说下来,月影更是一头雾水,糊里糊涂起来。

“xiao jie,您说的那可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前的事[情qing]啊,现在都已经雍正三年了,您怎么还说那些老皇历做甚呢?”

“现在不就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吗?”

“什么?”

至此月影才突然间恍然大悟,她家xiao jie居然认为现在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也就是她初到京城的那年,那个时候,她确实是服侍在湖广总督府的年夫人[身shēn]边,这么说来,她家xiao jie这是又犯了失心症了?

上一次冰凝得了失心症的时候就是谁都不记得,包括月影在内,这一次又犯了同样的病,虽然还能记得她,却是把康熙四shi bā nián之后的事[情qing]全部忘光了!昨天晚上皇上对她和湛露耳拉面命的时候,只是叮嘱她们千千万万要好生照顾冰凝,万一有什么[情qing]况立即向他禀报;刚才在交接班的时候,含烟虽然跟她交代了冰凝醒来过一回,但并没有讲她家xiao jie得了失心症的事[情qing],现在眼看着冰凝一口咬定现在是康熙四shi bā nián,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情qing]况,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月影仍然是一脸发懵、手足无措。

“xiao jie,xiao jie,奴婢是夫人派给您做丫头的,您都不记得了……”

冰凝竟然把年夫人将月影送给她做陪嫁丫头的事[情qing]忘了个一干二净,这可是让笨嘴拙舌的月影除了干着急不住地掉眼泪之外,半点法子也想不出来。当初冰凝出嫁的时候,因为含烟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冰凝担心误了她的终[身shēn]大事,执意不肯让含烟做自己的陪嫁丫头,年老夫人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同时将自己的两个丫头——吟雪和月影派给了冰凝。现在冰凝只记得月影是夫人的丫头,不记得是她自己的丫头,月影就是浑[身shēn]长嘴也说不清楚,这可怎么办?

无奈之下月影只得是不住地提醒冰凝,她是年夫人派来的,不是她自己擅自跑来京城的,然而面对心急如焚的月影,冰凝却是根本就不买账。

“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我有含烟服侍左右,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献殷勤?再者说了,夫人若是想要将你送到我[身shēn]边,也定是会事先与我相商,从来不会强行把哪个丫头塞到我[身shēn]边来,可是我接到过的总督府来信里,自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过关于你的半个字,你以为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就能信了你?真真的是在做白[日ri]梦吧。所以,我是真心地奉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你若不老实交代,那就等晚上二爷回府里来,看二爷怎么收拾你。”

“二爷?”

一句“二爷”可是把月影吓得魂儿都要飞到九宵云外去了,二爷不是被皇上囚在了天牢,马上就要此命休矣,怎么可能晚上过来收拾她?那岂不是出了鬼了?

“xiao jie,xiao jie,您好不容易醒了,怎么净说胡话了呢?二爷,二爷不是……”

“二爷怎么了?你瞧瞧,我才刚刚提了一句二爷,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看来你也是有怕的人呢。在夫人[身shēn]边想必你也听说过,二xiao jie我一向是心慈手软,倘若你是跟我说了实话,我还能替你在二爷面前美言两句,饶你这一回,你若是不肯跟我说实话,等着二爷收拾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月影怎么解释都不能让冰凝相信,还左一个“二爷”右一个“二爷”不离口,她知道皇上就在外间屋里候着,冰凝闹的动静也不小,定是全都入了皇上的耳,岂不是要招来龙颜大怒?吓得她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冰凝面前,止不住地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饶道:“求求xiao jie,求求您了,别再提二爷了,别再提二爷了。”

对于里间屋发生的一切,外间屋的皇上听得是真真切切,虽然他搞不清楚月影与年老夫人之间的事[情qing],但是从昨天冰凝错认他为年二公子,“兄妹”二人说了很多的贴心话,再到今天冰凝只知道月影是湖广总督府的丫头,却根本就不认得她这些前前后后、七零八碎的事[情qing],皇上终于搞清楚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一回冰凝得的失心症与上一回并不完全一样。

上一回冰凝是谁都记不得,甚至连她自己是谁都记不得,而这一回,她不但记得她自己是谁,还记得含烟,记得年二公子,记得年夫人年老爷,包括湖广总督府,包括她要参选秀女,这些事[情qing]她统统都记得,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她只是将出嫁之后的事[情qing]全都忘掉了,而未出阁之前做闺女的事[情qing]一件都没有忘记,说明她在潜意识里只是想把他忘掉,而把自己的亲人们全都记得牢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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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1章 不认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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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终于意识到,冰凝这一次的病症是选择性地忘记,单单选择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跌落到了万丈深渊之中,沮丧至极。可是他又没有任何理由责备冰凝,因为这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怨恨不得冰凝,唯有恼恨他自己。

上一次冰凝谁都不记得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在误会她装神弄鬼,一次次地想尽办法企图揭穿她的“阴谋诡计”。这一次冰凝只是将与他有关的事物忘掉,其它的统统都记得,而他却难得地放下了所有的戒心,没有怀疑她半点,然而这份信任是不是来得太晚了一些?冰凝还能由太医妙手回春,闯过这道鬼门关,感受到他的改变,感受到他的信任,感受到他的真心,两个人尽释前嫌,真心真意相爱一生吗?

皇上对冰凝目前患上的失心症没有半点怀疑,因而此时此刻才更是担心她的精神状况,才更不想她受半丁点儿的委屈,因此即便含烟才刚刚歇息一小会儿,他仍是差人喊了含烟过了。

“你快跟朕说说,月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娘娘好不容易醒来,却是不认得她,非说她是夫人的丫头,无论如何不肯让她服侍,还要处罚她……”

“回万岁爷,从前月影是夫人的丫头,奴婢是xiao jie的丫头,后来xiao jie出嫁的时候,担心误了奴婢的婚事,就不让奴婢作陪嫁丫头,夫人就把自己的两个丫头给了xiao jie,一个是月影……”

“另一个是吟雪?”

“回万岁爷,正是,您怎么知道吟雪也是夫人的丫头?”

“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嘛!”

皇上这才搞明白,原来含烟、月影、吟雪这个几个丫头的来龙去脉是这么回事儿,现在冰凝的记忆只停留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之前,怎么办呢?从目前情况来看,她的情况不容乐观,昨天因为皇上强行要她接受他是她的夫君的事实就引发了她的情绪巨dà bo动,赔进了半条命进去,令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违心地与她说起“兄妹”之间的贴心话,现在面对这个棘手的局面,皇上仍是没有想出半点对策,除了让所有的人都在她的世界中,按照她的思维去行事。

“含烟,你现在赶快进去安抚一下你家主子,月影不太了解情况,恐怕她自己还在发懵,更不要说伺候好主子了,所以,你进去之后千万要机灵着点儿,千千万万要切记,一切都顺着娘娘的心意,你家主子从前的情形你最熟悉,昨天又见过了娘娘是如何犯病症的,所以你要安抚好主子,再教好月影如何行事,总而言之,切不可ci ji到娘娘,平平安安地过了这段日子,其它的一切都好商量。”

皇上连违心陪着冰凝说“兄妹”之间的贴心话都能够做到,所以他才会话里有话地提醒含烟“只要不ci ji到娘娘,其它的一切都好商量。”含烟虽然没有完全领会出来这其中暗含的意思,但是皇上这番谆谆叮嘱也是让她明白,此时此刻,皇上对贵妃娘娘可谓是不惜一切代价,她更是要不遗余力地服侍好xiao jie才是。

于是月影就在浑身是嘴都不能取得冰凝信任,差点儿被自家xiao jie逼疯的时候,含烟的出现总算是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冰凝见到含烟,也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一样,还不待含烟开口,就急急地向她救助。

“含烟啊含烟,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快来看看,月影竟然从总督府跑到京城来了,说了半天也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反正我是没有见到夫人和老爷来信说过这件事情……”

“回xiao jie,都是含烟的错,是含烟忘记告诉您了,确实是夫人将月影差回了京城,只说您身边缺人手,担心含烟一个人忙不过来,就……”

“哎,不对呀,就算我不管这些府里丫头们的事情,大xiao jie应该最清楚,怎么大xiao jie也没有跟我说起来过呢?你赶快去问问大xiao jie,还有,我都生病了,大xiao jie怎么都没有来看我呢?连二爷都来看过了,你快去禀报大xiao jie,就说我找她有事。”

大xiao jie指的自然是玉盈xiao jie,含烟也知道玉盈早已经过世,现在冰凝执意找她的玉盈姐姐求证月影来京城的事情,可是把含烟难倒了。

“那个,那个,大xiao jie这两天去寺里进香,待大xiao jie回来,含烟再去……”

“什么?大xiao jie进香去了?怎么姐姐事先没有告诉我呢?”

闹了大半天,此刻冰凝已经是精疲力尽,另外对于玉盈姐姐独自一个人去寺里进香之事很是失望,心情烦闷之下不知不觉地又昏睡了过去。

月影和含烟见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倘若是这个时候冰凝又提出来现在就要去寺里见大xiao jie的要求,她们可真是没有办法应付了,因此尽管她们都希望冰凝早日醒来早日养好身子,但是现在她又昏睡过去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本就身子虚弱,哪儿禁得住这么闹呢?

里间屋终于安静下来,在外间屋的皇上也像含烟和月影一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颗心也终于稍稍踏实了一会儿。知道冰凝又昏睡过去,他这才敢走进屋里来,否则的话,冰凝在清醒的时候一定是会称他为“二哥”的,他既不想做那逆臣贼子的替身,又不想ci ji冰凝加重病情,因而唯有趁着她睡下的功夫,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进了屋之后,皇上径直来到冰凝的病榻前,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抬起她的一双手,用自己的大掌将它们合扰包裹在掌心里,然后就静静地一动不动,任由目光满满地洒落在冰凝苍白的脸庞,只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容颜。

过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又才终于动了动,而所谓的动了动,也不过是将掌心中的那双小手摊开,然后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后来又担心胡须会扎到它们,于是又将这双小手挪到了胸膛,希望它们能够感受到他的心,真心真意,不掺杂半点功利。

第3412章 陪在身边

就这样,皇上静静地陪在冰凝身边,不理朝政,不管公务,仿佛在他的脑海中一切都不存在,唯有冰凝尽快安康这一件事情。

月影与皇上也算得上是半个主仆了,此刻眼见他为了冰凝几乎到了万事不理的程度,心中甚是心疼,于是借着冰凝喝药的机会好言相劝了一番。

“启禀万岁爷,xiao jie该喝药了,奴婢服侍xiao jie喝药,您也喝口茶吧。”

月影一边说着,一边将茶递了过来,然而当皇上看到手中接过来的是茶水的时候,登时面色不愉起来。

“药呢?”

“药?这药是给xiao jie喝的……”

“把药拿来。”

月影已经说了这药是给冰凝喝的,怎么皇上还是执意要拿走呢?皇上见月影根本就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心中甚是恼火于是直接抬手就将药碗从月影的手中夺了过去,惊得她差点儿失声大呼。

“万岁爷,这药……?”

不待她说完,就只见皇上一手端着药碗,用另一只手扶起了冰凝,月影这才明白,原来皇上是要亲自喂娘娘喝药,于是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赶快上前帮把手。也是奇怪,平日里那么难喂进去的汤药,皇上竟是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这一幕简直是把月影和含烟二人全都看呆了。

喂完汤药,皇上并没有将冰凝重新放回床榻躺下,而是就这样维持着刚才喂药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依旧是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

冰凝的药是喝完了,可是皇上连口水都没有喝呢,月影本来还想再劝几句,然而看着皇上一动不动地抱着冰凝,目光一秒钟都不曾从她的脸上挪开,月影那些劝慰的话终是没有说出来,担心自己一开口,就要破坏了眼前这幅最美好的画面。

日头渐渐地开始向西偏了,突然间皇上发觉冰凝的眼睛似乎在动,结果还不待他将她放回,冰凝的眼睛一下了就睁开了。

“二哥?您怎么又早早地从衙门回来了?”

皇上最此想听到的就是“二哥”两个字,偏偏冰凝每每醒来见到他,都要给他当头一棒,执意认定了他就是那个逆臣贼子,真真是让他堵心不已。然而这个时候他跟冰凝讲不得半点道理,除了避而不谈之外,足智多谋如皇上也是想不出半点好法子。

“你醒了?身子哪里不舒服?”

“二哥,凝儿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娘亲怎么也不跟凝儿说一声,就把月影差过来当丫头呢?娘亲那边需要人手,凝儿这里又没有什么事情,怎么能跟娘亲抢丫头?那岂不是太过不敬不孝了!”

冰凝不但开口闭口地称他为二哥,还不顾他的脸色,直接就大谈起月影的事情,弄得皇上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月影头一次见识这个场景,当即是吓得面如土色。月影和含烟不同,含烟天性不畏权贵,又与皇上没有主仆之情,更是多年的年府丫头,因此在她的心目中,年二公子可是要比皇上更加亲近许多,因而对于冰凝将皇上误当作年二爷没有太多的恐惧心理。

月影却是不然,她才到年府不久就随冰凝嫁入王府,又因为皇上曾经在怡然居长住过一段时间,因此与含烟正正相反,她对皇上的感情更重一些,对年二公子则淡了许多,现在眼见着冰凝左一句二哥右一句二哥,听得她是心惊肉跳,生怕将皇上惹怒了,冰凝遭了大秧。

“xiao jie,万岁爷……”

“月影,你给朕……你可真是多嘴多舌!”

幸好皇上发怒了,吓得月影不敢再吱声,总算是勉勉强强地圆了场。冰凝幸好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尽快弄清楚月影是不是年夫人差遣过来的问题上,因此没有发现这个小意外。

“月影,你先别插嘴,待我跟二爷弄清楚了再说,别逮个机会就想打马虎眼。”

因为听出了皇上语气中的怒火,月影自然是不敢再说半个字,冰凝则以为这是自己威摄力的结果,不免洋洋得意起来,于是转头对皇上说道:“二哥,娘亲跟您说了送月影过来的事情吗?”

被冰凝步步紧逼,皇上就不想当那逆臣贼子的替身,现在也是无论如何避都避不开,只得是含含混混道:“月影做你的丫头也挺好,将来做你的陪嫁丫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哇,二哥,看来您也是有预感,觉得凝儿不会被选中进宫当娘娘了?”

“这,这个……”

冰凝三句话不离落选秀女之事,皇上虽然知道她一直都没有攀附权贵之心,但实际上最终她还是进宫当了娘娘,只不过是改朝换代之后,因此冰凝接二连三的“不用进宫当娘娘”这番话在皇上的耳朵里听来是那么的刺耳与难受。

见皇上面露不愉之色,冰凝仍是浑然不觉,以为是自己说得多了,磨得她二哥耳根子疼,于是又使出屡试不爽的撒娇的法子来。

“二哥,您不是最疼凝儿的吗?您就忍心见凝儿进了宫之后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吗?您就舍得让凝儿在那没人疼没有爱的地方受苦受难吗?”

虽然对于她对皇宫避之如瘟疫的行为很是恼火,然而面对冰凝的撒娇,皇上竟是没有半点的免疫力,不知不觉之中就败下阵来,而且事实也是如此,冰凝进宫当了娘娘之后,几乎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先是因为操劳先皇和皇太后丧仪痛失福沛阿哥,后又因为年二公子之事牵连,不得不成为他假意打压的对象,待好不容易结束了倒年大计,她又患上重病几近不治……

由此皇上也是心生感慨,莫不是冰凝有先知先觉的本事?竟然能够在十六七年之前就预知了现在的种种人生不如意?才会视入皇宫如洪水猛兽一般?

“你先安心养病吧,养不好病,说什么都没有用处。那个,朕……”

一不留神皇上又险些出了大错,好在一个“朕”字出口,他立即醒过味来,赶快改口道:“咳咳,这,这几天你躺病床不舒服,不如就陪你对诗解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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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3章 悲喜对诗

皇上实在是不想再跟冰凝纠缠什么“二哥”或是“进宫当娘娘”的这些尴尬问题了,因而他只得是将锋头一转,把话题引到了冰凝最喜欢的对诗游戏上,以便躲过这个难堪的局面。

果然,冰凝即便是在生病的时候,一听到要玩对诗游戏,也是登时兴致勃勃起来。

“好呀,好呀,那二哥您出个题目吧!”

又是一个“二哥”出口!皇上这心口又被狠狠地堵了一下,然而考虑到冰凝病重受不得半点ci ji,他又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这口闷气,面色尴尬又略带沉重地起了一句开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咦?您为什么会想到这句诗呢?这么悲悲凄淒的,那个,算了,算了,反正不就是对诗嘛,管它悲凄不悲凄的,不过,凝儿有点儿搞不懂,您这是打算怎么一个对诗呢?”

皇上只是为了转移冰凝的注意力才临时起意想了一个对诗的法子,又因为他曾经和冰凝有过“考月”的经历,因此触景生情之下禁不住吟出了这句诗,哪里有什么规则可言?不过冰凝有一点说对了,这句诗所表达的情景确实是有些太过悲凄,因为皇上现在的心情就是如此,悲凄、痛苦、无助……

一想到他的皇阿玛能够把这么可他心思的人儿赐给他做侧福晋,他就觉得这世上简直是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幸运的人了,然而再看到病入膏肓的她竟是再也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说他愿意说的话,做他愿意做的事,他就止不住地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冰凝哪里体会得到皇上如此悲凉的内心?她只当是“二哥”担心她太无烦闷无聊,所以才提出来要对诗解闷,而如此反常的悲凄风格不过是为了逗她开心罢了,因刻见“二哥”仍是一脸愁苦之态,冰凝也没有太多往心里去,而是来个将计就计。

“如果您不讲规则的话,那凝儿可就不跟您客气了!”

说着冰凝朝他莞尔一笑随即就吟出一句诗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嗯?”

皇上听到冰凝对的诗,略微有些诧异,他本是随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表达了此刻心情的一句诗,根本就没有任何出题技巧而言,那么冰凝用这句诗回应,她设定的规则是什么呢?

见皇上一脸奇怪的表情,冰凝哧地一笑道:“您出这么一个悲悲切切的题目,凝儿偏要对一个高高兴兴的答案!您的月亮忽圆忽缺令人惆怅阴郁,凝儿的日头红红火火令人激昂豁亮,怎么样?没有哪句诗比凝儿的更贴切了吧?”

经过冰凝这么一解释,皇上禁不住愣了一下,在与他相处的日子里,冰凝虽然也有欢颜之色,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悲凄之情,可是当他有幸借着冰凝得失心症的机会,终于得以看到她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情形,这个时候的她好似根本就不知道“愁”是什么,正应了那句“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他在庆幸自己三生有幸,得此红颜知己,而她却备受煎熬,连性子都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变,他之幸恰恰是她之不幸,若此刻冰凝的记忆不是停留在康熙四十八的时候,想必心中对他只有恨和怨吧?

见“二哥”再度陷入了沉思之中,冰凝一下子懵了。

“怎么?您觉得凝儿这个诗对得不好?”

“噢,好,好,非常好。”

皇上的思路一下子被冰凝打断,来不及多想就立即点头称好,实际上就算是他再多想一想也是一样会点头称好,因为他愿意看到幸福快乐的冰凝,而不是忧伤愁苦的冰凝。

冰凝见自己的对诗得到“二哥”的交口称赞,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于是兴致更加高涨起来。

“那您就继续出题吧。”

这个时候,皇上心中一片悲凉,哪里还有半点心思放在对诗游戏上面?然而眼见着冰凝如此大好的情绪,他又实在是不忍心败了她的兴致,于是只得是强颜作笑。

“朕……这,这个悲悲凄凄的诗你不喜欢,那就换一首高高兴兴的诗吧。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虽然他开宗名义想要起一个高高兴兴的开头,然而强颜作笑之下,脱口而出的仍是触景生情之诗。其实他也不想将气氛弄得如此悲伤,可是面对不久于人世的冰凝,他再是喜怒不形于色,再是控制情绪的高手,然而此时此刻竟是没有半点法子。

他与她之间有那么多的故事发生在丹桂飘香的中秋佳节,不论是初识她惊若仙子般的容颜,还是刚刚过去的智胜霍沫,几乎每一年的八月十五月圆夜他们之间都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故事,以致他每每在佳节来临之前都会在潜意识里心生些许的期待,不知道今年的中秋夜又会发生什么呢?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用经历那些煎熬般的期待了,一切的一切都变成此情只待成追忆!

冰凝满心欢喜地盼着“二哥”讲出一个高高兴兴的月亮出来,却是不想仍是带浓浓的惆怅之情,当即嘟起樱桃小口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这也算高高兴兴的诗句?您这个大才子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真真的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

皇上实在是不敢相信,就这么点小事情也能惹得冰凝笑得这么开心,由此可见,从前的她是多么的开朗活泼,可是在后来与他共度的十几年岁月当中,他尝得最多的,为何全是她苦涩的泪水?

突然间他有些神情恍惚起来,脑海中灵光乍现出来一个奇妙的幻想:若是老天爷悲悯可怜他,就赐她一颗仙丹灵药吧,永远地活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他愿意天天看着她笑,看着她闹,永生永生不知道愁苦的滋味是什么,他愿意就这样陪在她的身边,笑傲红尘、天荒地老。假若这世上真有此等仙丹妙药,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江山也好,社稷也罢,他的皇阿玛不也是八岁登基吗?四阿哥元寿现年都是十五岁的成年人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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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4章 欲又抚琴

面对一丁点儿小事情都能够笑个不停的冰凝,皇上感慨万千之下竟是心生了与她携手归隐红尘的幻想,而面对频频失神而且还是频频失手的“二哥”,冰凝则是百思不解、疑虑重重。

“二哥,您今儿可实在是太奇怪了,对个诗也能漏洞百出,说个话还左思右想,您今儿是怎么了?”

眼见冰凝心中生疑,皇上不想被她看穿了心事,于是赶快回过神儿假意板起脸来。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还漏洞百出,不知道你还能想出什么更邪乎的词来!那明月从来都是愁苦悲凄的,哪里有什么高高兴兴的?”

“哎,您这是强词夺理呢!谁说明月全都是愁苦悲凄的?凝儿就有一个高高兴兴的,不信您听听:忆对中秋丹桂丛,花也杯中,月也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

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唯有烛花红,歌且从容,杯且从容。”

冰凝为了证明自己的这首诗不是悲悲凄凄的氛围,索性将整句诗全都诵了出来,然后歪着小脑瓜,一脸得意的表情望向他。

面对这个对他不设半点提防之心的冰凝,皇上心中对于刚刚生起的那个与她携手归隐红尘的想法更加地强烈起来,恨不能立即就付诸实施,一秒钟的时间都不想耽搁。结果就在他情绪高涨,激动万分之际,突然间冰凝神色大变。

“二哥,你,你,你赶快回去歇息吧,凝儿,凝儿,累了,噢,也困了,想睡了。”

说着冰凝也不管他是否答应,就直接往后一倒,一双眼睛顷刻之间被一对又黑又密的睫毛羽扇覆盖住,一动不动。

这就睡着了?皇上当然不会相信冰凝睡着了,她又累又乏确实是真的,但是如此迅速地入睡却是透出巨大的可疑,不要说疑心极重的皇上,就是任何一个人见到她这番模样,都不会相信她的这个说睡就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望着躺在床上装睡的冰凝,皇上实在是想不通,可是直接戳穿她的谎言又实在是于心不忍,怎么办?紧锁眉头的他不禁将目光从冰凝的脸上移开,试图从含烟或是月影的脸上找到答案,然而这个两个丫头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他想向她们要答案,而她们还想向足智多谋的他要答案呢。

皇上在失望之余只得将目光又收回来,准备重新落回到冰凝的脸上,然而目光掠过之处,心细如发的他发现了一个新情况,冬日里天黑得早,在他与冰凝谈诗对词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这个新情况立即引发了他的警觉,因为昨天冰凝醒来的时候,也是先与他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催着他离开,最后还用“发怒”相威胁,逼迫得他不得不假意离开而暂时避到了外间屋去。然后呢?然后冰凝就急急火火地要弹琴了!

想到这里,皇上将目光立即移到了更漏处,果然,昨天冰凝就是在一更天的时候闹着要抚琴一曲,现在虽然还没有到一更天,但也差不多了,难不成她装睡的目的就是想要弹琴?弹琴为何要避着她最亲近的二哥呢?

昨日的未解之谜一直困扰着皇上,不过今天见到冰凝之后,由于她的二度醒来实在是个好兆头,令让他太过高兴,以致全然忘记了一探究竟的事情,结果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冰凝却是主动送上门来,又故伎重演,企图用一个“困了、累了、睡了”就将他打发走人。好,那他就来个将计就计!

“含烟,二xiao jie睡下了,你好生在一旁伺候,二xiao jie若是想要做什么,你都全部答应就是,不必再来禀报。”

皇上知道冰凝是在装睡,因此他故意吩咐了含烟一番,同时话里有话地特别叮嘱“二xiao jie若是想要做什么,全部答应就是,不必禀报”,也就是要含烟一切都顺着冰凝的意,以便他能够顺利地知晓冰凝隐藏的那个天大的秘密。

含烟经历了昨天晚上冰凝的那场大闹,自然是心有余悸,此刻皇上又特意叮嘱一番,而且冰凝今天又醒了过来,一改前些日子昏迷不醒的样子,眼看着一天天地好起来,她当然也是非常高兴。不管冰凝做什么事情,只要是能够有助于维持好心情,促进病情好转,她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含烟赶快回道:“含烟定是会照您的吩咐去做。”

一切都安顿妥当,皇上退到了外间屋,果不其然,他才刚刚退出来不多时,就听里间屋里响起了冰凝的声音。

“含烟,二爷回去了?”

“回xiao jie,是的,回去了。”

“哇,太好了,太好了,你赶快来扶我起来。”

“啊?这就扶您起来?您不再多歇一会儿?”

含烟虽然想要事事都顺着冰凝的心意,只是才睡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实在是算不上养身子呢。见含烟又不听自己的指挥,冰凝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怎么?你又要当那只拦路虎?对了,我问你,琴修理好了没有?”

含烟一听这话知道冰凝又是起了弹琴的心思,于是答道:“琴倒是取了回来,可是,您为什么一到这个时候就非要弹琴呢?什么时候弹琴不好?”

含烟嘟嘟囔囔地暗暗表示了反对意见,冰凝哪里听得进去呢?于是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月影。

“月影,你不是说夫人已经把你送给我当丫头了吗?怎么还不赶快来扶我起床呢?”

月影与含烟一样都是忠心耿耿,都是一切为冰凝着想,但两个丫头还是略有不同,含烟年龄比冰凝大,尽管二人是主仆关系,但多多少少还是还有些大姐姐照管小妹妹的意味,月影年龄比冰凝小,又是进了总督府没多久就跟了冰凝做陪嫁丫头,因而对冰凝多少还是有些依赖与敬畏。

因此虽然她也与含烟一样担心冰凝的病情,但是对于冰凝的吩咐却是不敢有半点违抗,此刻听到自己被点名,连想也没有想就赶快走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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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5章 彩云追月

含烟见月影跟自己唱反调,心急之下还想去拦,月影不但对冰凝心存敬畏,对皇上更是心存敬畏,知道皇上就在外间屋,不想含烟节外生枝惹恼了他,于是赶快小心翼翼地喃喃道:“刚刚,刚刚,二……,二,二爷不是已经吩咐了嘛,xiao jie想做什么,就都依着xiao jie……”

冰凝正愁没有上方宝剑呢,经月影这么一提醒,当即随声附和道:“对呀,对呀,二爷都答应了,你还当什么拦路虎?”

在冰凝与月影二人的一唱一和和相互配合之下,根本就不用含烟援手,冰凝就站起身来,而不是像昨天那样,凝霜和含烟二人用尽了力气都扶不住冰凝。这可真是一个好兆头!含烟见此情景,也是禁不住地高兴,于是也就不再扮那可恶的拦路虎了,而是赶快上前搭一把手,与月影一并小心翼翼地扶着冰凝朝琴架处走去。

见到静静摆放在窗根前的古筝,冰凝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欣喜万分的表情,原本苍白的脸庞仿佛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似的,隐隐地绽放着光芒。

“太好了,太好了!”冰凝一边悄声惊呼,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落在琴弦上,不敢用半点力,生怕稍稍用力就会将琴弦拨断。

顶礼膜拜一番之后,冰凝终于坐到琴凳上,先从第一根琴弦开始一直到最后一根琴弦为止,缓缓地逐一拨动一遍,试了试音准,发现每一根弦的音准都没有半点问题,心下十分欢喜,于是对两个丫头说道:“焚香更衣吧。”

因为时辰已经不多了,冰凝生怕又像昨天那样耽搁了时辰,因此不得不放弃了沐浴,只是在心里暗暗地道了一声歉,然后含烟去焚香,月影负责更衣,不多时,冰凝又重新坐在了琴凳上,只稍稍沉思了一下,就抬起纤纤玉手,轻轻地拨动起琴弦。

冰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十六年没有触碰过古筝的琴弦了,然而或许正是因为不知道,又或许是多年的童子功已经深入到骨髓中融化进血液里,以致她时隔十六年之后再度拨弄起琴弦的时候,竟是所有的音符都极其精准!

不过毕竟是有十六年的空白期,尽管音准没有半点问题,然而手指的灵活程度却是大不如从前,直接表现在每个音符的连接不尽流畅,整个曲调都慢了半拍到一拍。然而尽管曲调有所偏差,但是只要是粗通音律之人,此刻听到冰凝手中弹奏的这支乐曲,脑海中都会立即闪现出四个字《彩云追月》。

《彩云追月》?!外间屋的皇上乍一听到这个永生难忘的旋律时,当即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和婉然不就是因为《彩云追月》一曲定情的吗?怎么冰凝也在弹这个曲子?他与婉然的定情之曲没有任何人知道,冰凝怎么会知道?难道说婉然将这个秘密偷偷地告诉了冰凝?可是冰凝为什么要弹这个曲子他与婉然的定情之曲呢?她又为何要瞒着最亲的二哥呢?

皇上知道冰凝心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然而天大的秘密还没有揭晓,就被突如其来的《彩云追月》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个谜团还没有解开又增加了新的谜团,就连一向最擅谋略的皇上也是登时就一脚陷入重重机关之中,根本就辩不清东南西北。

人越是心急就越是容易失去理智,何况此时此刻,皇上既因为是当局者,又因为谜雾太过浓重,自然是越想尽快解开偏偏就越是解不开,一个又一个谜题就像一道道紧箍咒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令他几近窒息,没有半点缓口气的机会。

在皇上陷入错综复杂的谜团之中的同时,冰凝也一步一步地陷入了绝望之中。她等了一晚上的玉箫之声从头到尾都没有响起过!是因为昨天的失约吗?她只失了昨日一次之约,他为什么就等不及了呢?不对,不对,她昨天失约了,而他不也是一样失约了吗?昨天晚上也是自始致终都没有听到半点玉箫之声,难道说她这几天真的生病了?真的是好几天都没有赴琴瑟之约,他就彻底地放弃了?

想到这里,冰凝立即停止了抚琴,赶快问含烟道:“含烟,我病了几日了?”

含烟没想到冰凝突然间问这个问题,她一是确实不知道冰凝病了几日,二是不知道冰凝为何会问到这个问题,而她又如何回答才能不让冰凝起了疑心,于是支支吾吾半天答不来个所以然来。

月影胆子小,见冰凝脸色极不高兴,吓得赶快回了一句:“回xiao jie,您大概病了有十五、六天了呢。”

“什么?十五、六天?”

冰凝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病就是十五、六天,怪不得他等不起呢,素未平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等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想到这里,冰凝哇地一下痛哭失声,吓得两个丫头赶快上前相劝。

“xiao jie,xiao jie,您这是怎么了?弹得好好的琴,哭什么呢?”

“xiao jie,您别担心,虽然您病了十五六天,可是医生说能治好的,都能治好的,您不用担心。”

两个丫头根本就劝不到点儿上,因而这番劝慰就犹如隔靴搔痒一样没有半丁点的用处。而十五、六天的时间对冰凝而言,意味着与他已经完全失之交臂,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毕竟她失了十五六天的约,他一定是以为她只是临时客居在这里就离开了京城,或许他也可以认定她已经嫁人了,又或是他觉得自己出身卑微,门不当户不对,不敢高攀年家……

冰凝越想越是绝望,越想越是伤心痛苦,因而泪水就像是断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往下流。

冰凝哭得是伤心欲绝,外间屋的皇上却是急坏了,一则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二则也是担心她的身子太过虚弱,根本禁不起大哭,思前想后终是忍不住冲进了进去。

进屋之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冰凝趴在琴弦上,悲痛欲绝地泪流不止,皇上最是见不得女人落泪,更何况现在落泪的这个女人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就更是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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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6章 贿求落选

冰凝听到身后有动静,抬头一看竟是“二哥”来了,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见到了父母似的,想也没有想,直接扑到他的怀中,哭得更是厉害起来,泪水直接将他的袍子打湿,脏得不成样子。

此时此刻,皇上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那逆臣贼子的替身,即刻将冰凝从琴架处抱走,直接抱到了床边。以往面对哭得梨花带雨的冰凝,皇上从来都是直接吻上她的泪眼,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总是能很快止住她的泪水。然而现在他刚想要情不自禁地如法炮制,却是不想突然间冰凝抢在了他的前面。

“二哥,凝儿好命苦啊!”

一声“二哥”彻底地喊醒了皇上,听到这个令他极为难堪的字眼儿,皇上登时就清醒过来,双唇在离冰凝的眼睛不到一寸的位置骤然间停住了,就这样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简直是骑虎难下。

冰凝并没有注意到皇上的尴尬,或许是因为寻求到了最值得依赖的怀抱,或许是身子太虚弱哭得太累了,在这句“凝儿好命苦”之后,她的哭泣终于声音小了一些,从嚎啕大哭换成了低低的啜泣。

皇上见状,想着趁热打铁或许能够让冰凝直接说出心中的秘密,于是赶快开口道:“你怎么会命苦呢?”

结果冰凝的回答非但没有让皇上得到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反而又绕回到老生常谈的问题上去了。

“凝儿不想进宫当娘娘,真的不想,二哥,您快帮着凝儿想想办法吧,救救凝儿吧,那么多的人打破了脑袋想要去当娘娘,就让她们去当好了,您,您,咱们年家不是有好多银子吗?您又有那么多的……,对了,十四阿哥,您跟十四阿哥不是最要好吗?还有八阿哥,八阿哥可是头领呢,您赶快求求两位阿哥,跟宫里的人好好多递个话,重重打点,噢,算了,算了,您不要去求十四阿哥他们了,您还是去求四阿哥吧,咱们年家不是换成四阿哥的……哎呀,也不行,咱们跟四阿哥没有交情,四阿哥定是不会出手相助的,而且他还是软硬不吃之人,那可怎么办,怎么办啊,二哥,您快说句话啊,怎么才能救救凝儿啊!”

冰凝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是肝肠寸断,任谁见到听到,都忍不住动容,更不要说皇上了,本就看不得女人哭,还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因而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哪里还顾得上气恼,只想在第一时间尽快将冰凝安抚下来。

“你,你哭什么,哭有什么用,那个,你,你昨儿不也说了,宫里娘娘们一定是会选那些又老又丑的秀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的头上呢。”

皇上一向言辞犀利,然而这个时候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如何回答才好,既不能答应冰凝去行暗中贿赂宫人的法子,又需要让她尽快安下心来,因而慌乱之中只好是将冰凝昨天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寻了出来。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昨天冰凝还以为与意中人仍有再续前缘的可能,所以才会信心满满地用那些话来安慰自己,现在当她意识到与心上终是失之交臂之后,心理严重失衡,绝望之下自然是将造成这个恶果的根源统统地归结于参选秀女的事情上。

尽管素未谋面,然而正是青春少女时期的冰凝早已经是异想天开地在脑海中为意中人勾勒出一个玉树临风、温文而雅、俊逸潇洒的模样,而当朝天子再是站在权力的顶峰,一则冰凝根本就不看中权势,二则那天子毕竟也是五十六岁的高龄,在一个充满了幻想的年龄,冰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委身于一个发鬓斑白的垂垂老者?因此以她宁可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即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终是不能进入宫皇成为帝王名义上的女人。

然而这一切皇上并不知情,虽然他知道冰凝对于入宫一直都是充满了恐惧与抵触心理,然而他并不知道恐惧与抵触的根源是什么。原来他只是以为冰凝并不在意权势才不想进宫,现在看来他犯了想当然的错误,毕竟不看重权势与恐惧抵触心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划上等号,可是在如此情形下,皇上虽然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却是想不出来为何蹊跷,又因为冰凝的情绪太过激动,他生怕像昨天那样再度引发意外,可又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只得是用如此苍白无力的语言来劝慰冰凝,实际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是多么的没有说服力,既然是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敷衍,更何况聪慧的冰凝了?

果然,皇上的这番话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冰凝的情绪非但没有补成功地安抚下来,反而更加地激动起来。

“二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凝儿被选中,凝儿就真的是活不下去了,到了那个时候,只能是对爹爹和娘亲愧说一句‘女儿不孝,来世再报答养育之恩’……”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么做?你真要是这么做了,就是不忠不孝不义之人!”

皇上知道冰凝性子刚烈,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刚烈到此等程度,因为不想进宫,竟然连命都不要了,简直是要将他活生生气死。皇上自幼生长在皇宫,皇宫就是他最温暖的家,然而在冰凝的眼中,他的家竟然成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他视为珍宝的东西却是她视为粪土之物,这让一向自负又高傲的皇上遭受到巨大而沉重的打击,因而朝冰凝当即怒吼了起来。

冰凝哪里知道她对皇宫的深深厌恶无意间戳中了皇上的痛处,更不知道眼前的“二哥”就是她们年家的正经主子四阿哥,未来的皇上,此刻见“二哥”动了怒气,以为是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处。平日都是家人的掌上明珠,从没有遭到如此待遇,冰凝当然更是觉得委屈极了,哭得欲发地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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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7章 永远喜欢

冰凝确实是有足够的理由委屈。年二公子对她这个妹妹可谓是捧在了手掌心上,比年老爷和年夫人还要宠得厉害,因而在冰凝心中,对二哥更是亲近,又因为兄妹二人年纪差得比较大,因此在冰凝的心中,对于二哥有一种亦兄亦父的复杂感情。

现在眼见着平日里从不曾大声对她说过半个字,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无限满足的二哥,突然间朝她怒吼起来,当然是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变化,一时间难以接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被吓住了,因而在奋力大哭以示委屈之后,突然间又害怕了起来,瞬间就止住了哭泣,房间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您,您,您这是不喜欢凝儿了吗?”

其实皇上在怒吼之后既后悔也后怕,后悔当然是觉得冰凝已是弥留之际,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地责骂她呢?后怕自然是害怕因为他的这番责骂引发冰凝情绪突变,从而导致病情急转直下,因此话才一出口就吓得脸色煞白,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冰凝,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下一秒钟冰凝会成什么样子。

然而就在皇上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时候,不想一直闹个不停的冰凝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他。他万没有想到冰凝竟是被他吓成了这个样子,心里止不住地疼痛,当即急急地安抚她。

“怎么会,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是朕此生此世最爱的女人……”

话到此处,皇上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只是因为他太过急切地想要消除冰凝心中的疑惑,尽快表达自己的心意,却是不想说出了心里话。当他意识到之后,虽然及时地收住了话头,但是那句“你是朕此生此世最爱的女人”还是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再没有收回来的可能,于是又赶快给自己圆场。

“你,你真的是,是……”

冰凝或许是真的被吓懵了,又或许是太过在意“二哥”的态度,因此面对皇上的这个口误,她虽然全听到了,却没有去仔细辨别和深究,结果皇上还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圆场的法子,却是不想冰凝先开了口,依然是用那怯生生的口吻。

“凝儿糊涂了,二哥怎么也跟着糊涂了?您最爱的女人是二嫂,您这番话说给二嫂听就好,说给凝儿听有什么用?”

见冰凝的情绪非但没有加剧,反而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如此大好结果令皇上心里终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不过不想当逆臣贼子替身的他自然是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想方设法地转移开来。

“凝儿,你的病才刚刚好一点,切不可能太过劳累,你刚刚弹了一会子琴,天色也不早了,身子定是熬不住,还是赶快歇息吧。”

面对皇上的转移话题,冰凝这一回可是没有那么好骗了。

“您,还是不喜欢凝儿了吗?”

眼见着冰凝如此执着地纠缠这个问题,皇上终是觉察出来,冰凝与年二公子之间的兄妹感情有多么的深,他刚刚只是不假思索地朝她怒吼一声,她竟是那么的在意,更是害怕兄妹之间生了嫌隙,怕到心生胆怯的程度。要知道,在皇上眼中,冰凝从来都是那么的高傲清冷,鲜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低头,更是不会有什么人能够让她胆怯,然而短短两天之中,他竟是见识了她撒娇的一面,又是见识到她轻易低头和轻易胆怯的一面,而这些都是身为夫君的他从未见识过的情景。

若不是冰凝得了失心症,他又怎么可能得知那兄妹二人的感情深厚到这个程度?冰凝为何深更半夜执意抚琴的这个谜团还没有解开,此时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发觉到年家兄妹情深,这个认知令皇上的心情登时又是沮丧又是酸涩,幸好他知道年二公子与冰凝之间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妹,否则的话他定是会又妒又恨,即便如此,他仍是将那早已经被打入天牢的年二公子又狠狠地记上一笔。

只是再气再恨也于事无补,面对冰凝眼中胆怯的目光,皇上终是于心不忍,正面地回应了她一句:“没有,喜欢你,永永远远都喜欢。”

皇上口中的这个“喜欢”自然是与冰凝期望中的那个“喜欢”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但冰凝并不知道这两个“喜欢”有什么不同,因而得到了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之后,开心极了。

“二哥,凝儿发誓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也一定要发誓,永永远远都喜欢凝儿。”

一句话说得皇上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以后”,他当然希望还有“以后”,还能够与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共同度过人生所有的“以后”,可是发生在今天大清早上的那一幕又是如此血淋淋地历历在目。

那是按照他的要求准时出现在眼前的“庸医无能”,瞬间就刺痛了他的双眼,以致他瞬间就失态了,即刻上前怒不可遏地将这些白纸黑字撕得粉粉碎,可是那么多的“庸医无能”简直就是堆积如山,岂是他一双手就能够撕得完?恼羞成怒之下,他当即忿恨地怒吼道:“将这些统统给朕烧掉,烧掉!”

“庸医无能”可以顷刻间化为灰烬,然而即便是将太医院的太医们统统问斩又能如何?从前往遵化之前,当他终于意识到冰凝的病情有多么严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日日夜夜地虔诚地祈求菩萨的保佑,祈求佛祖的大慈大悲,此时此刻,面对冰凝这张苍白得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的脸,他是该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灵丹妙药的存在而去努力寻找,还是该相信“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而顺应天意?

一向睿智的皇上在这个时候竟然迷茫无助得像个孩子一样,泪水可以勉强忍下来,而无尽的悲伤又如何能忍得住?皇上一把将冰凝紧紧地抱在怀中,喃喃地又是反反复复地说着那句“喜欢,永永远远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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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8章 万金寻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皇上早已经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想就这样永永远远地陪在冰凝的身边,永永远远地对她说“喜欢”。此时的皇上总是处在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总有一种幻觉,那就是冰凝完全是靠他的“阳气”过活,一旦离开了他的“阳气”就立即香消玉陨。因而他不敢松开冰凝半秒,生怕一松手,下一秒钟冰凝就会立即停止了呼吸。

冰凝根本就体会不到他心中的巨大痛苦,只觉得他抱得太紧而快要喘不上气来,又因为得到了“二哥”的承诺,心下欢喜万分,因而一脸轻松地率先打破了沉寂。

“二哥,凝儿都知道啦,您喜欢凝儿,永永远远,所以您以后就放在肚子里,不用说个不停啦。那个,您衙门里的差事也是累了一天呢,刚回来还没有用膳吧,又陪凝儿闹了这么长时间,凝儿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您赶快回去歇息吧,凝儿保证,一定好好喝药,好好歇息,不让您再为凝儿操心费神了。”

冰凝一番通情达理的话终于将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皇上唤醒,虽然从本意上来讲他根本就不想松开手,而是陪伴她每一分每一秒,然而冰凝此时最需要的是歇息和养身体,如果她的身子能尽快康复,就是让他躲得远远的,只能远观不能近睹,他也甘心情愿。

“你若能真的做到好好喝药,好好歇息就是最最好不过的。”

将冰凝留给含烟和月影二人,他退到了外间屋,湛露赶快迎上前来服侍,却是见他眉头紧锁,沉思不语,身为皇上贴身侍女的湛露深知他的脾气,见此情景当即是止住了脚步,没敢贸然上前。

皇上当然还是因为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更是想不明白,冰凝为何别的事情可以忘掉,包括他这个夫君,却是弹琴的事情忘不掉,还是他与婉然的定情之曲,难道说婉然当年将此事托付给过她吗?婉然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冰凝呢?难道说,因为冰凝是待选的秀女,将来很有可能会入宫,于是婉然将事情的原委向冰凝和盘托出,以待冰凝入宫之后,寻找机会向他暗通消息?

这个设想确实是有点儿异想天开,因为就算冰凝入宫作了先皇的妃子,而他作为一个成年皇子怎么有可能接触得到与之毫无半点干系的父皇的女人呢?除非冰凝入宫后栖居永和宫,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是这个概率简直是要比冰凝入选进宫还要低。毕竟冰凝能否进宫的概率是五五开,而后宫有八个宫殿,能否分派到永和宫的概率只有八分之一。

若说婉然是没头脑的异想天开之人也就罢了,冰凝可是聪明绝顶之人,怎么会看不通透这个问题呢?然而事实却是她不但接下了这个重托,而且忘记了所有事情都不能忘记这个重托,皇上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是什么。

两个女人,一个已经作古,一个记忆只停留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皇上自己想不明白,问也没处去问,真真地是让他走进了死胡同。更让他担忧的自然还是冰凝的病情,虽然这两天她就醒过来了,今天还弹了一会儿琴,从状态上来看,还是令人欣慰的,可是太医们下的结论……如果真的是有回转的余地,太医们又如何甘愿受辱,宁可连夜写下那些“庸医无能”,也不肯前来向他请命?

皇上使出如此极尽羞辱的招术,为的就是将太医们逼到绝境之上,从而逼出他们的血来,逼出他们的看家本领来,然而等了一夜等来的是堆积如山的“庸医无能”,又等了一个白天,等来的是无人前来应战。也难怪,连刘太医那么高傲之人都选择了甘愿受辱,他还能指望谁,由于血性的暴发而灵光乍现,想出治病救命的奇招妙术?

就这样,一边是对冰凝有朝一日撒手人寰的极度恐慌,一边是对冰凝带着未了心愿撼然离世的极度愧疚,皇上茶不思饭不想,公文更是问都没有问一声,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晚上。

第三天一清早,他就召集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还有园子中大大小小的管事们,足有上百人之多。这段时间以来,太医们一天当中被皇上召见的次数少说也有三五次,因此他们对此情景是见惯不怪了,可是将他们与园子里大大小小的管事儿们一同召开,这可就稀奇了,皇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望着眼前不明所以的上百来人,皇上的心情沉重得几乎不知道如何开口,过了好久他才又重新理顺了思路。

“朕召见你们过来,不为别的事情,只为贵妃娘娘患病之事。”

皇上揭晚了答案,当即引来众人止不住的惊呼出声,为了贵妃娘娘的病情召见太医是最理所当然不过,可是拉来这些管事儿的做陪绑又是为了什么?就在众人糊涂之际,就听皇上又开了口。

“朕不是信不过太医院的各位大人们,只是现在贵妃娘娘病情实在是令朕担忧不止,所以朕只得是出此下策。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现在朕就悬赏黄金万两,凡医治好了娘娘病情之人,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是赏金万两,凡引荐之人,朕也是会赏银五千……”

“黄金万两!”

“白银五千?”

还不等皇上把话说完,众人就更加忍不住地惊呼出声,原来皇上是想要他们广撒英雄帖,引来民间神医奇方,花这么大的代价,为的只是医治贵妃娘娘的病,这可是开创了先河之举。想当初先皇过世的时候都是依靠宫中太医诊疗医治,现在为了贵妃娘娘,皇上竟然想出如此前无古人的法子,毕竟这个举措会惹来世人的嘲笑,嘲笑堂堂太医院无能,嘲笑堂堂皇家不顾高贵的身份而与百姓为伍。

不过由此也可见,贵妃娘娘确实是命在旦夕,以致皇上不得不出此下策,就像他开宗明义的那样,不是信不过各位太医位,而是真的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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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9章 病情加重

众人的猜测完全正确,皇上确实是走投无路了,为了挽回冰凝的生命,不得不放下高贵的身份,把求助之手伸向民间,遍寻神医奇方。

或许有人要问,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开先河,创先例,然而先皇病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个重赏名医的法子?是因为他只看重女人,不在乎他的皇阿玛吗?

非也。先皇病重期间,当朝天子是先皇,而非他的四阿哥,此外,先皇有那么多的成年皇子,哪一个也不是太子,都没有凌驾于其它皇子之上的权力,因此即便那个时候皇上就是想到这个重赏名医的法子,也是苦于身份的xiàn zhi而无法付诸实施,只能是将先皇的病情完完全全地交托于太医院。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天子,拥有绝对的权力,同时他也是冰凝的夫君,当然是对冰凝的病情诊治享有绝对足够的权力与能力,因而才能够不惜一切代价,想尽所有的法子,只求冰凝的病情得到有效的救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绝对真理,皇上此言一出,众人当即是热血沸腾。因为即便是自己不懂医术,但若是寻到了神医奇药,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到手了,真是无本万利的买卖。而太医们连“庸医无能”都可以接受,这个引荐民间神医就更可以轻易地接受了,虽然都是承认自己无能,但是这个法子还有白银五千做补偿,总比那个写一万遍还要挨骂好得多。

英雄帖很快就撒下去了,然而敢于接帖子之人却是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来了三四个,一听完太医们陈述病情,当即全都连连摇头,掉头就走,连多一秒钟都没敢停留,生怕被皇上知道了,治自己一个“欺君之罪”。

这一天对皇上而是是一个格外难熬的日子,苦等了一整天,即便是“黄金万两”的重赏都没有等来一个敢前来应诊的神医,在如此糟糕的情形下,他同时苦等一天都没有等来冰凝的三度醒来。

前两天冰凝都是在上午时分醒来,因而给了皇上一个错觉,以为冰凝每天晌午之前都能够如期醒来,安慰他这颗恐惧不安与分外担忧的心。然而今天的冰凝仿佛是故意跟他做对似的,都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为何还是在沉睡之中。她这是怎么了?难道说他的预感真的应验了?她真的就要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了?

一想到这里,皇上登时吓得是魂飞魄散,一刻都等不及,连询问一声都来不及,就急急地冲进了屋子里。与昨日不同,昨日他是因为冰凝伤心痛哭而急冲进来,见到的是伏琴痛哭失声、我见忧怜的冰凝,今天映入眼帘的是他这些天来经常见到的那个冰凝,毫无半点生气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微微的鼻息,简直就是与死人无异。原本就内心中充满了恐惧,此时此刻见到他最害怕见到的场景,皇上差点儿双腿瘫软,一个趔趄就差点儿栽倒在地上,幸而病榻离得不远,他勉强撑了一下才终于移步到冰凝的身前。

尽管有烛火照耀,冰凝的脸色仍是白得像张纸一样,皇上下意识地伸手过去,轻拂开耳边的碎发,直到感受到她体温,他才稍稍定下神来,然而恐惧感仍是徘徊在他的心头,怎么自我安抚都没有用处,无奈这定,他只得是赶快抓起冰凝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以此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慰藉。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大概过了有两刻钟的功夫,冰凝的眼睛微微地动了动,皇上见了极为激动,禁不住低呼出声:“凝儿,凝儿……”

“是……,是凝儿,您是……”

随着满含迟疑的呢喃,冰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而面对眼前的皇上,她目光变得飘乎不定起来。皇上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好不容易苦苦地盼了一整天,总算是盼到了她能够睁开双眼,因而他再也不敢再多言,生怕哪一句说得不对,惹得她情绪激动,病情加重。

冰凝的双眼实在是太过模糊,根本就看不清眼前之人长的是什么模样,只是凭借隐隐约约的光感以及声音分辨出来,对方应该是男子,而因为她的记忆仍是停留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时候,她刚到京城,年老爷还远在湖广,那么年府中能够出入她病榻之人除了年二公子还能有谁?

“二哥,是您吗?”

冰凝不像前两天醒来那样,一上来就直接肯定地称呼皇上为“二哥”,今天她醒来的时候目光是涣散无光的,而且还是迟疑半晌才发出这个疑问句,皇上是粗通医理之人,面对冰凝今天的这个状况,心中不由地一沉。显而易见,冰凝今天情况要比前两天严重很多,眼睛几乎看不见,只能够凭借猜测来判断。原本就因为遍寻名医未果而心情烦燥,此刻又眼见冰凝的病情愈发地沉重,早已是犹如惊弓之鸟的他简直是什么都不敢再去想。

“凝儿,你,你感觉怎么样?”

“二哥,凝儿就是有些看得不太清楚,没有早早认出来您来,还请您见谅呢。”

一反前两日哭哭闹闹,今天的冰凝格外的安静,也显得格外的虚弱,令皇上更加的惶恐不安,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前两天哭哭闹闹的冰凝,至少还显得很有活力,今天的冰凝突然间变得轻飘飘起来,让他顿觉身处在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里,毫无半点真实感可言,仿佛在他面前的是羽化成仙的仙子,而不是曾经与他同甘共苦的女人。

见“二哥”好久都没有开口,冰凝并没有太多介意,或者说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二哥”的身上。

“二哥,现在是不是快要一更天了?”

即便是声音又轻又小,皇上还是被冰凝从恍惚的虚幻世界中成功地拉了出来,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又条件反射地将目光投向更漏,果然,马上就要到一更天了,于是据实答道:“是的,快要一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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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0章 仙曲重现

一听说快要到一更天了,冰凝原本涣散的目光登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隐隐地还有些光芒闪现。

“二哥,快,凝儿想要弹一会儿琴,快抱冰凝过去吧。”

连冰凝自己都感觉到了今天的身体虚弱得实在是厉害,因而没有叫含烟过来扶她起床走过去,而是请求“二哥”抱她过去。

每每一到晚上冰凝就提出要扶琴一曲,若不是与她共同生活了十来年的光景,皇上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狐狸精转世,一到晚上就要现原形。幸而知道她是真实的人而不是什么精什么鬼,皇上不会怀疑冰凝是人是精的问题,但是今天她怎么不再像从前那样避讳“二哥”了?实是太奇怪了。

不过冰凝不再避讳“二哥”实在是个天大的好事情,终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陪在她身边了。

“那……,你是现在就想去弹琴?”

“嗯,是的,二哥,可以吗?”

皇上现在实在是矛盾极了,一方面担心她的身体是否能撑得住,另一方面又实在是想揭晓疑团的真相,而冰凝又一反前两天的强势,小心翼翼地征询他的意见,令皇上一下子为难起来。

“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只是,你的身子……”

“不碍事的,您就放心吧。”

尽管是一句肯定的答复,然而冰凝的语气中早已经没有了前两天的咄咄逼人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虚弱与乏力,这让皇上更加地犹豫起来。见“二哥”久久没有行动,冰凝有些着急起来。

“凝儿的身子真的是好好的,您真真的大可放心。您不是说凝儿想做什么都可以吗?现在凝儿只想做这一件事,你就答应了凝儿好不好?”

病中的冰凝本就惹人爱怜,再加上一点点撒娇,皇上实在是没有半点能力抗拒,因而只得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就像是抱着件一碰就碎的珍稀物件,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幸好琴凳离得不远,三两步就到了,皇上将冰凝小心翼翼地放到琴凳上,又忍不住地问道:“你的身子真的没有大碍?”

冰凝没有回答,只是伸出纤纤素手,轻轻地抚上了琴弦。然而当优美的乐曲瞬间响起的同时,皇上的脸色也同时为之大变。

因为冰凝弹奏的曲目依然是那首《彩云追月》!然而比这件事情更让他震惊无比的则是昨天的《彩云追月》还存在节奏明显拖沓的大问题,而今天的《彩云追月》几乎是没有任何瑕疵,节奏准确如行云流水一般。

冰凝今天自从醒来之后,无论是语言语气还是肢体动作身体都明显地表现出来极度的虚弱无力之态,因而皇上想当然地认为她弹奏出来的乐曲也是一样的虚弱无力,然而此时此刻在他耳畔响起的乐曲,不但每一个音符都是那样的精准,而且连昨天节奏拖沓的问题也丝毫不见踪影,冰凝自身的状态越是糟糕乐曲却越是演奏得极其完美,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皇上久久想不明白原委的时候,《彩云追月》已经在他无比惊讶之中演奏完毕,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另外一个音符又立即响起,那是《彩云追月》的第一个音符!冰凝又一次开始了昨天晚上的那种无休止弹奏乐曲的状态!

昨天晚上冰凝在不间断演奏结束之后紧接着就陷入了情绪崩溃之中,痛哭失声,祈求“二哥”想办法确保她不会入选进宫,此刻眼见着冰凝再度开启无限循环的模式之中,昨天的那一幕立即浮现在他的眼前,一想到不久之后又要再度面临冰凝的情绪崩溃,皇上的心就止不住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皇上不想再看到冰凝的情绪失控,因而极是想要选个合适的时机以及合适的理由出言制止她的这个无休止重复,然而就是在这个选择合适时机过程中,皇上终是bèi po一遍一遍地重复“欣赏”起乐曲来。

由于冰凝第一遍弹奏《彩云追月》的时候,不论是乐曲的选择还是音符演奏都是几近完美,将皇上惊呆了,因此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之外,根本就没有半点心思去品味乐曲的优美。在冰凝第二遍弹奏《彩云追月》的时候,他一心想要尽快制止她继续弹奏下去,以免昨天的情景再度发生,因而除了忧心还是忧心之外,也是根本就没有半点心思去品味乐曲的优美。

在冰凝第三遍,第四遍的弹奏过程中,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制止时机而bèi po“欣赏”乐曲,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一个令皇上更加震惊无比的情况发生了。

随着那熟悉的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耳畔响起,一遍一遍地砸向他的心门,终于敲醒了沉睡的记忆,终于与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惊为仙曲的《彩云追月》合二为一,以致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不可能!两个《彩云追月》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无论多么经典的作品,一千人的眼中就会有一千个理解,一千个人的手中就会有一千个演绎,皇上是精通音律之人,他当然不会相信冰凝与婉然对同一个作品的理解与演绎能够高度契合到合二为一的程度。

皇上是睿智之人,不是昏君庸君,虽然说因为珊瑚的事情,冰凝曾经向他证实过“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然而现在他亲眼目睹着冰凝一遍遍地仿佛是用灵魂演绎的《彩云追月》,他还要继续坚持曾经的“耳听”吗?

如果眼前的一幕发生在一个月之前,或许他还会固执己见地认定“耳听”的佳人是婉然,然而在十天前由他亲自从含烟、翠珠等人口中证实了救命恩人是冰凝,彻底地推翻了在他心中牢固地坚持了十六年的执念之后,现在的皇上面对这个“眼见为实”,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有了想要放弃执念的打算。

这个放弃的念头乍一出现在脑海中,令他登时就愣住了。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大胆,虽然从本上来讲他当然愿意自始至终倾心相爱之人就是冰凝,然而他又实在是不敢相信,毕竟是十六年的执念,他怎么能够轻易地就去推翻?那是对他自己,对婉然,对冰凝,对所有卷入这场爱恨情仇之人都是不极负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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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1章 突审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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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即便是已经主动动摇了自己坚持了十六年的执念,然而他是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之人,又因为这个问题是重大得不能再重大,比救命恩人的事情还要重要不知道多少倍,因而在没有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仍是不敢轻易地推翻,必须核实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可是他怎么核实呢?冰凝只拿他当“二哥”而不是“意中人”,他根本就没有亮明身份的机会,前天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夫君是帝王,就差点儿要了冰凝的命,以致他连自己不是“二哥”都不敢正面反驳,只能委屈自己,强忍厌恶,左躲右闪,只为了稳定住冰凝的情绪。现在他一个“二哥”的身份如何亲自证实他的这个惊天设想呢?

放弃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已经发现了冰山一角,而且是这么重大的事情,只要是一想到坚持了十六年的执念已经存在着被全面推翻的可能性,而结果又是那么的残酷,他的心就止不住地颤栗不已。不,不,哪怕是付出所有的代价,他也一定要将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不仅仅是因为此事关系太过重大,更是因为种种迹象令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结果与他的惊天设想合二为一的可能性已经超过了八成把握。如果冰凝确实是他付对真心的女人,他怎么能够让她带着冤屈与误会踏上黄泉路?

冰凝得了失心症后,记忆为什么只停留在康熙五shi bā nián呢?那是因为现实的种种不如意令她愈发地怀念梦想,潜意识里一方面希望梦想成真,另一方面又想要将那些伤透了她的心的成婚之后经历彻底忘个一干二净,下辈子永远不再与他相见。

冰凝为什么那么恐惧入选进宫?那是因为她的心中早已经有了意中人,她希望与意中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不是做一个深宫怨妇孤苦一生。

冰凝为什么每每一到一更天的时候就执意要去抚琴弄曲?那是因为曾经的那个没有约定的约定。

冰凝为什么要避讳年二公子?那是因为害怕她“二哥”觉察出来她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冰凝为何今天又不避讳年二公子了?那是因为昨天“得知”生病了十五、六天,从此与意中人失之交臂,意中人再也不会出现,她又何需避讳?

皇上把一切的一切都想通了也理顺了,一丝一毫都符合严密的逻辑全,可是,这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出自他的凭空臆想,而没有真凭实据相佐证。他已经凭空臆想了一个心爱的女人——婉然,如果这一次他再度因为凭空臆想而认错了心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

因而尽管在理论上他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可是不将那两成把握用证据补充,他的心一刻也不能安宁下来。

就在皇上心中翻过无数惊涛骇浪的同时,冰凝也完成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彩云追月》,原本身体就极度虚弱,再加上劳累与激动,渐渐地开始体力不支、曲不成调起来。突然间的变调将皇上从恣意驰骋的混乱思绪中惊醒过来,眼见着冰凝的身子几乎快要栽倒在琴弦上,当即是吓坏了,赶快一把将她抱住,急急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了?”

冰凝确实是累坏了,此刻被皇上的一双大手紧紧抱住,终是好受了许多,于是根本来不及回答就瞬间陷入了沉睡之中。正如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过来一样,他又再度小心翼翼地将冰凝抱回病榻。

因为意识到了冰凝极有可能是他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心上人,此时此刻,皇上更是再也不想离开她半步,只想这样永永远远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她活在这世上一天,他就开心一天,她离开这世界一天,他就心死一天。

眼见皇上痴痴呆呆地守在冰凝的身边,一动不动,都快要一个时辰的功夫了,众人皆是万分焦急,特别是湛露,身为皇上名正言顺的贴身服侍奴才,她既是心疼皇上,也是觉得自己失职,因而乍着胆子先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您先喝口茶歇口气吧,娘娘有奴婢们伺候,您大可放心,定是不会出半点纰漏。”

湛露的开口打破了长久的沉寂,皇上也终于成功地回过神儿来。然而回过神儿来之后,他竟是一脸神情复杂,目光逐一游走在屋里的几个丫头身上,看得她们一个个全都是莫名其妙,继而又全都惴惴不安起来。终于皇上将目光锁定在了含烟的身上,其它几个人都暗暗地在心里出了一口长气。

“张王氏,你留在屋里给朕回话,其它人一律全都先退下。”

月影湛露等人虽然搞不清楚皇上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但全都没敢多言,赶快悄没声地退了下去,待房门关好之后,皇上这才重新开了口。

“张王氏,朕要问你的话,你必须据实回答,此事与娘娘关系重大,你若不能如实回答,不但朕不会轻饶了你,就是娘娘也要记恨你一辈子,知道了吗?”

虽然说含烟不是一个畏惧皇权之人,但是因为是关系到冰凝的极为重大的事情,皇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的严肃,含烟登时心里一阵阵地紧张起来。

“回万岁爷,民女一定据实相禀,绝不会有不实之言。”

“好,那朕问你,你可知刚刚娘娘弹奏的是一支什么曲子?”

“啊?”

含烟万没有想到皇上问的竟是如此简单的问题,就是这支曲子与娘娘有特别重大的干系?

“回万岁爷,民女只是娘娘的丫头,只会服侍娘娘,不懂琴曲,所以,不知道娘娘刚才弹奏的是什么曲子。”

含烟的回复令皇上大失所望,因为冰凝一直拿他当“二哥”,两个人没有当面锣对面鼓往来质证的机会,因此他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含烟的身上。皇上自幼生长在皇宫,学习有伴读,习武有陪练,而且这些伴读与陪练全都是出身贵族世家子弟,因此他想当然认为含烟就是冰凝的陪读,冰凝会什么含烟也应该会什么,从而可以从含烟的口中得知一些当年的nèi mu,然而含烟连这首乐曲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还怎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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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2章 毫无结果

含烟竟是不通音律之人?!这个结果令皇上犹如当头挨了一闷棍似的,半天都没能想出来该如何继续询问下去。万事开头难,看来果然是如此!然而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含烟再是不懂音律,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候在冰凝的{身shēn}边,多多少少总应该知道一些事{情qing},一些他想知道又根本不知道的事{情qing}。

“不知道那曲子是什么……,那朕再问你,你知道娘娘从前喜欢在什么时候弹琴吗?”

“回万岁爷,娘娘从前经常在早晨和午休醒来之后的时候弹琴。”

“什么?”

这一回轮到皇上惊呼失声了,竟然不是每晚一更天的时候!这个结果令皇上登时万分沮丧起来,本是想通过含烟之口证实心中那个已经有了八成把握的惊天设想,却是万没有想到,两个问题统统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含烟的不通音律已经是一个很沉重的打击,接下来的这个回答竟是与他的期盼相距十万八千里,皇上当即是被这两闷棍直接打得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过了好久他才稍稍地缓回来一点儿神,怎么办?好在皇上是个理智之人,虽然含烟的回答让他遭到了极大的打击,不过他倒是从中得到此许安慰,因为从含烟的这番话看来,这个奴才应该完全是据实回复,没有跟他说半个字的假话,否则如果她真若是有做伪证的打算,绝对不会是这个回复。

得到此许安慰的皇上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询问还是要继续,眼看着既定方针收效甚微,无奈之下,他只得是放弃了迂回策略,改用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的法子。这个法子虽然说毫无半点技术含量,然而他已经{禁jin}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只想速战速决,尽快解开谜团,尽快恢复几乎被打垮的自信心。

“算了,算了,朕就只问你一句,你可否知道娘娘的心上人是谁?”

天啊!含烟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竟然问了一个这么直白的问题!娘娘的心上人是谁,这还用问吗?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回万岁爷,娘娘的心上人就是您啊!”

含烟的回答简直是让皇上登时七巧生烟!冰凝若是真拿他当作心上人的话,又怎么可能两个人自成亲之{日ri}起就水火不容,犹如仇敌一般?而含烟竟然说她的心上人就是他,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幸好皇上第一个提出来的不是这个问题,而含烟对于前两个问题的回答也充分表明了她不是一个说谎之人,否则的话,只凭这个问题,皇上确实是有足够的理由认定含烟犯了欺君之罪。

尽管关于这个问题皇上也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也是不过由此他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冰凝对于心上人的问题,不仅瞒着她最亲最敬的二哥,还瞒着自己的贴{身shēn}丫头含烟。冰凝瞒着年二公子还有{情qing}可原,她与自己的二哥再是亲近,然而年二公子毕竟是兄长,长兄如父,冰凝又是个女儿家,如此隐秘的{情qing}事自然是羞于出口。

但是含烟就不一样了。富家xiao jie的丫头不仅承担着服侍主子的重任,同时还是主子的左膀右臂,所有主子不便出面的事{情qing}都由贴{身shēn}丫头代为办理,换句话来讲,主子在贴{身shēn}奴才面前是没有半点秘密可言的,所以皇上才会如此直白地向含烟发问。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冰凝的口风竟是如此之紧,连含烟都被蒙在鼓里!

不过细想起来,看似不近{情qing}理之事也全都在{情qing}理之中。一则冰凝的脸皮那么薄,跟他这个夫君朝夕相处之时还不能完全放得开,而含烟只是个丫头,她又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qing}透露半点口风呢?二则若冰凝就是与他琴瑟合鸣之人,她根本就不需要含烟代为办理任何差事,因为他们二人本就素未谋面,既不需要含烟代为传话,也不需要含烟传递信物,冰凝可不是碎嘴唠叨的长舌妇,她根本就没有向含烟主动倾诉相思之苦的理由。

由此皇上断定冰凝不但瞒了年二公子和含烟,甚至还瞒了姐妹{情qing}深的婉然。不然的话,婉然若是知道了冰凝有心上人,又怎么可能在他与冰凝刚刚成亲的时候,笃定他与冰凝是天赐的良缘而不敢接受他对她的真{情qing}告白呢?

断定冰凝将心上人之事隐瞒了所有的人这个事实之后,对于她的小心谨慎,若是放在平{日ri},同样也是小心谨慎之人的皇上当然会是赞不绝口,然而现在这个{情qing}形下,她的守口如瓶着实是令皇上几近崩溃,连这么直白的问题都得从含烟口中不到半点有价值的信息,从而无法证实冰凝就是他的心上人,皇上的心{情qing}简直是糟糕透顶,几乎要崩溃掉了。

既然正面提出的问题得不到有效证实,那就从反面提出问题吧,这么点儿困难岂能难得住皇上?

“含烟,朕问你,当初接到先皇赐婚的圣旨之后,娘娘是什么反应?”

“啊?这个……”

含烟真是不明白,皇上为何接二连三地总是问这些千奇百怪又令她不好回答的问题?

这一次含烟没有像前三次那样直截了当地回答皇上的问题,而是迟疑了起来,而这个迟疑却是令皇上欣喜万分,于是满怀期待地鼓励道:“朕刚刚不是说了吗?一切都要据实回复,不得有半句假话,否竟就是欺君之罪。”

一个欺君之罪可是将含烟吓得不轻,生怕由此牵连了冰凝害了娘娘,她赶快开口道:“回万岁爷,娘娘当即就跪谢了皇恩浩{{荡dàng}dàng}。”

什么?当即就跪谢了皇恩浩{{荡dàng}dàng}?按照她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xing}子,他满以为含烟的回答会是“娘娘当即悲痛万分,哭闹不止”,结果却是一个跪谢皇恩浩{{荡dàng}dàng},而恰恰相反,当时因为以为娶到的不是心上人而心如死灰、痛不{欲yu}生的人却是他!

她那么痛恨进宫当娘娘不就是芳心暗许给了心上人吗?怎么接到赐婚的圣旨就把心上人抛在一边全都忘记了?那她到底有没有把他当成心上人?

第3423章 冰凝爱笑

皇上真真地要被含烟给逼疯了,经过前面的大量推理,他早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冰凝就是与他琴瑟和鸣之人!此时他只不过是想要用证据来证实那两成的不确定因素罢了,其实从内心来讲,他是有十成的期待的,只是前面搞错了那么多年的救命恩人,现在突然间发现这个“梦中"qing ren"”好像也搞错了,一时间生怕错上加错,万一不是冰凝,他哪里承受得住两次真心错付?

皇上几乎是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含烟的身上,甚暗暗期待含烟能够像十天前力证冰凝就是救命恩人那样,再次力证她就是他的“梦中"qing ren"”,结果竟是真真地应了那句俗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含烟彻彻底底地辜负了他的期望,不但没有提供半点有用的信息,相反还大有将他此前的八成把握都要全部推翻的趋势,皇上哪里能够接受这个结果?一下子就急红了眼。

“娘娘怎么会没有哭呢?娘娘怎么会没有哭呢?”

皇上陷入了执拗之中,反反复复不停地逼问含烟,神情也变得犹如凶神恶煞一般。含烟虽然并不畏惧他,但是从现如今这个情形来看,皇上确实是怒不可遏,又是关系到冰凝的重大问题,含烟生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给冰凝招惹来灾祸,因而一颗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起来。

“回万岁爷,那个,娘娘从来都不爱哭的呀,民女服侍娘娘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娘娘哭,从小到大都是笑个不停,连老爷都发愁娘娘怎么不会哭呢,二爷害怕娘娘不会哭,专门还捉弄过娘娘一回,终于把娘娘惹恼气哭了,跟老爷和夫人告了二爷的状,可是老爷夫rén dà爷二爷却全都笑了,直说哭了才好,哭了才好。所以,娘娘真的是不会哭的……”

冰凝不会哭?听到含烟的这番解释,皇上真真地是不敢相信,在娘家当女儿的冰凝竟然不会哭,可是他见过的冰凝哭的时候要占了七成,笑的时候只占两成,还有一成是不喜不悲。于是皇上想当然地以为冰凝天生不但是个冷美人,还是个泪美人,结果从含烟的口中得知冰凝没有出嫁的时候居然是只会笑不会哭,而他见到的她的那么多的泪水,全都是拜他所赐?

无意间得知的这个事实也是一样的令皇上难以接受。他爱冰凝毋容置疑,因而当然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每天都是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然而一个原本性格活泼开朗的姑娘在成为他的女人之后不但没有更加高兴开心,相反变得整日以泪洗面,作为一个男人而言,他应该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皇上心里难受极了,脸色当然也是相当的难看,含烟不是愚钝之人,眼见着自己的这番解释非但没有令皇上面色有所缓和,反而更加的阴郁起来,一颗突突突跳个不停的心差点儿就要跳出喉咙来。

含烟之所以那么一番长篇大论,为的就是替冰凝开脱,结果证明她的努力应该是白废了,怎么办?虽然说她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一定要冰凝哭,但是从皇上前前后后的问话和表情来看,他这是想要让娘娘哭呢,也就是说她唯有回答冰凝哭皇上才会满意,才能解救冰凝于水火免受皇上的责难,可是她若是回答冰凝爱哭,那不就是在皇上面前说假话吗?

含烟再是不畏惧皇上的权力,但她也不是一个没有原则之人,她不是害怕犯下欺君之罪,而是此前她已经当着皇上的面发过誓,所有的一切都会据实相禀,绝无谎言。此时此刻含烟矛盾极了,一边是她最亲近的冰凝有难需要她出手相救,一边是她已经发下的重誓,违背了重誓就能救冰凝,她该何去何从?

结果就是含烟被逼到绝境,正打算一咬牙一闭眼胡编乱造一个符合皇上心意的冰凝大哭不止的情节之时,突然间她发现哪里还有得着去胡编乱造,现成不就有一个吗?刚刚怎么没有想到呢?早想到的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差点儿害惨了娘娘!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差点儿害了冰凝,含烟对自己又恨又恼,当即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三下,继而急急地开口道:“哎呀,民女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民女刚刚忘记了,娘娘哭过,确实哭过,哭得特别伤心,民女不管怎么劝都劝不住呢……

此时的皇上心里实在是太过难受了,想要寻找的冰凝就是他的“梦中"qing ren"”的证据一丁点儿也没有找到,反而找到了他就是导致冰凝不幸福不快乐的证据,简直是要让他后悔刚刚对含烟的一番询问质证,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开口去问的好!

沉浸在巨大的沮丧与后悔之中,皇上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含烟说了什么,因此相对于她的激动万分,皇上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含烟见自己的这番解释根本就没有得到皇上的半点回应,以为是因为自己前后矛盾不一致的回复引发了他的怀疑,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因而更是恼恨自己,更是急于替冰凝开脱。

“回万岁爷,民女说的全是实情,全是实情,有一天,娘娘和大xiao jie去岫云寺上香许愿,回来后,民女和翠珠二人正服侍两位xiao jie在府门口下马车,就见娘娘急急匆匆地往院里跑,连对候在门口迎接两位xiao jie的二爷都没有理会,民女赶快追了上去,结果就见娘娘冲进闺房后直接奔了琴处,然后连披风都没有顾上脱,就立即弹起琴来,然后就是像刚才那样,一刻不停地弹,民女也不知道娘娘弹的是什么曲子,就见xiao jie一边弹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弹,后来,大xiao jie追了过来,问娘娘怎么回事儿,娘娘平日跟大xiao jie最亲,可那时候,娘娘根本连理都没有理大xiao jie,就当大xiao jie没来似的,后来,要不是因为把琴弦给弹断了,民女都不知道娘娘要弹到什么,哭到什么时候呢……”

第3424章 重大进展

皇上一开始沉浸在巨大的沮丧与后悔之中,因而对于含烟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然而当含烟语气又急又高,喋喋不休地在讲述起那件陈年往事之后,终于皇上回过神儿来,越听越是觉得喜出望外,因为含烟的这个回复终于跟他前面的那些推理严丝合缝了起来。

含烟心急如焚,皇上比她更加心急如焚,因此还不待她说完,就立即开口反问起来。

“你说那天两个主子进香回来,是什么时候?是晌午还是下午还是……”

皇上不敢再问下去,都说近乡情怯,他是越是接近事实的真相就越是害怕越是胆怯,生怕含烟开口的回复又一次给他这颗炎热急切的心泼上一盆冷水,那可真是会要了他的命了!

皇上突然间的回过神儿来吓了含烟一跳,对于他不加掩饰的急切心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回复有没有救到娘娘,还是说适得其反,令冰凝更是罪加一等?

含烟的迟迟不语简直是要将皇上逼疯了,害怕她说出来的结果自己无法接受,又不想继续忍受无尽的折磨,他终于极度失态地一把抓住含烟的衣领,犹如来自地狱的阎王爷,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心存妄想,企图在朕的面前耍鬼花招,你若说对了,朕念在你忠心护主的情面上,可以饶你一命,若是说错了,现在就去见阎王。”

什么才叫“说对了?”含烟当然是被皇上这句话给弄得彻底发懵了。不过也难怪皇上会将一腔怒火全都发在了含烟的身上,他确实是急红了眼。这一晚上他在含烟这里受了太多的“憋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痛下闷棍,打得他昏头转向不知道东南西北,因此他的满腔怒火不发在含烟身上还能发到谁的身上?此外他更是害怕听到不想得到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又是从含烟口中说出来的,惹得他恼羞成怒,含烟若不罪加一等不足平息他的怒火与愤慨。

所以皇上才会制定了一个这么不讲理、不公平的游戏规则,若事实与他意愿相符,含烟勉强逃过一劫,若事实与他的意愿不相符合,那么对不起,含烟要对她一整晚不停地“激怒”他的行为负下全部责任!

皇上急红了眼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跟一个昏君无异,而含烟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她只是关心冰凝的安危。如果她回答得不对,她丢了小命不算什么,娘娘可是要遭了大秧了!可是回答什么才是“说对了”?君心难测,果然此言不虚。

此时此刻,换作含烟要被皇上给逼疯了,响午,下午,晚上,晚上,下午,晌午……就这么三个时间,含烟翻来覆去地掂量,却是根本就掂量不出来到底哪一个才是“对的”。本想从皇上的表情上捕捉一些信息,却是不想含烟才偷偷抬了一下眼皮,登时皇上那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扑面而来,她再是不不畏惧皇上,然而这个时候终是从气势上就败下阵来。

从皇上那里寻不到蛛丝马迹,自己又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一个才是对冰凝最有利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含烟不得不默默地在心中祈求冰凝的宽恕。

“对不住,娘娘,实在是对不住,含烟就是个笨人粗人,不知道万岁爷想听什么,那含烟就只能是如实相告了,万一不是万岁爷想听的,让您受了牵连,含烟真真不是故意存心的,菩萨佛祖都能证明含烟的一片忠心,若是害了您,含烟就直接跳了河去陪您走那黄泉一遭,以证忠心,只求娘娘您千万不要以为含烟是卖主求荣、贪生怕死之人。”

默默地说完这一切,含烟终于开了口道:“启禀万岁爷,那天两位xiao jie从岫云寺进香回来已经很晚了,约摸是有二更天的样子。”

二更天?虽然这个回答不是皇上想要的“一更天”,但也总比晌午或是下午要好多了,至少离一更天非常的近。整整一个晚上,皇上终于得到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答案,心情明显好了一些,面色也不再那么凶神恶煞一般,继而又刨要问底起来其它的问题。

“娘娘把琴弦给弹断了?”

见皇上的面色好了许多,含烟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同时将皇上态度转变归功于自己的据实回答,看来这个宝算是押对了,因此面对皇上的新问题,也是一五一十,不敢有半点虚假之词。

“回万岁爷,娘娘确实是将琴弦给弹断了,手也被磨了一个大血泡,大xiao jie见了心疼得不行,一个劲儿地劝娘娘,娘娘先是说不想……”

“不想什么?”

关键时刻含烟又吞吞吐吐起来,气得皇上又禁不住吹胡子瞪眼。见皇上又怒气冲天起来,含烟也不敢再支支吾吾。

“就是不想进宫当娘娘……”

又来了!这三tiān huáng上翻来覆去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句“不想进宫当娘娘”,虽然这句话现在听来还是那么的刺耳和扎心,不过一来听得多了,耳朵也是起了茧子,二来心中已经认定了冰凝就是他琴瑟和鸣之人,知道她是因为心底有“心上人”,而那个“心上人”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他,总算是极大地消减了他的怨气,故而没有对含烟口中的“不想进宫当娘娘”表现出更多的恼怒。

含烟哪里知道这些原委?她只知道冰凝的这句话极是大逆不道,戳到他的痛处,自然是不想在他盛怒的情况下,再用这句话来ci ji他,却是不想,这一回皇上听了这句话之后,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一触就怒,很是奇怪。不过奇怪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没有发怒,这就是最大的最好的结果,因而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等皇上发问,就又主动开了口。

“大xiao jie在一旁劝娘娘不要太多担忧,民女也劝娘娘,那天只是回来晚了一小会儿,或许第二天还有机会……”

“什么?你说什么?”

第3425章 一场虚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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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本是灰心沮丧之际,却是不想才因为含烟的一个“二更天”而曙光初现,紧接着她又主动招供了这件事情,皇上一向思维缜密,总是能从细微之处发现大问题,这也是他从前奉旨办差的时候能够屡屡挖掘到新情况新线索,挖出贪官污吏的重要原因。

天性使然,含烟不过是随口一句,却是立即被皇上抓住了核心。

“为什么你要说那天晚回来了一会儿?那天晚上娘娘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见皇上的脸色才刚刚好一点儿就又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含烟实在是太不能理解,这世上简直是没有比皇上翻脸翻得更快的人了!然而不管她再是如何不能理解,皇上又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活阎王,含烟为着冰凝着想,只得是据实相禀。

“回万岁爷,娘娘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办,而是那些日子,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左右的时辰就要弹琴……”

“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皇上这回是真的要疯了,虽然他的耳朵并不聋,头脑也是万分清醒,含烟的话他是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然而她刚刚所说的那句“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左右的时候就要弹琴”这几个字在他的耳中听来,竟是如天籁一般,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动听,以致于以为自己身在仙境,出现了幻觉,所以他才会要求含烟再说一遍,他既是想要再确凿一下,更是想再多听一次,让他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不是在虚无飘渺的世界里做白日梦,而是在活生生的现实中。

含烟万没有想到,自己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皇上又不再是凶神恶煞的活阎王了,而是一脸焦急,一脸期待,一脸激动,眼光中似乎能冒出焦灼的火焰来,果然是这世上翻脸最快之人!

“回万岁爷,民女不知您想要民女再把哪一句再说一遍。”

“就是‘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左右的时辰就要弹琴’这句!”

含烟听完皇上的吩咐,登时觉得哭笑不得,他竟然能够将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原样复述一遍,说明他完完全全地听清楚了,也记住了,可即便是这样,居然还要她再重说一遍,这又是为何?她又不是唱戏说曲的,因为这句话唱得好听,皇上还想再听一遍?

见含烟迟迟疑疑地不肯再开口,皇上可是没有那么多耐心,登时又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活阎王。

“你说不说?”

含烟真是没有见过这么又可笑又不可理喻之人,然而为了冰凝,她不得不将所有的一切疑惑、不满、抵触等等情绪统统都咽回肚子里,机械地回道:“娘娘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的左右的时辰就要弹琴。”

见含烟重复完这句话之后,半晌没有了下文,皇上又急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然后……,那个,娘娘为何要在一更天弹琴?你刚刚不是说娘娘通常都是在早上或是午休醒来之后弹琴吗?怎么突然间又换成了一更天弹琴?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如此出尔反尔,难不成是心里存了鬼花样,想欺骗朕不成?”

皇上不但是这世上翻脸翻得最快之人,也是这世上最理智之人,更是这世上心思最缜密之人。在得到了“冰凝每天到了一更天就要弹琴”这个天大的喜讯之时,他竟是没有因为激动而丧失理智,更没有丧失缜密心思,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含烟回话中的前后矛盾之处,心情一下子从万分惊喜变成了惊恐万状:难不成朕中了这个奴才的奸计,空欢喜一场?

含烟眼见着皇上又在瞬间恢复了活阎王面目,登时是又气又恨,毕竟被人冤枉误会是一件极为窝火的事情,然而若不能尽快洗刷自己的冤屈,岂不是要让冰凝受牵连?为此含烟只得是暂时放下自己的得失,尽快为冰凝洗脱冤屈,当即是掷地有声、义正言辞地开了口。

“回万岁爷,民女回禀您的每一句话都属实,没有半点虚言,娘娘确实是常在清早和午休醒来之后弹琴,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有一天在晚膳之后突然起了弹琴的兴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那之后,每天都要在晚膳之后弹一会儿琴。只是这个晚膳之后的弹琴是增加了一次,并不是说白天娘娘就不弹琴了,娘娘清早和午后也还是会弹一阵子琴的。因为这是娘娘从五六岁开始学琴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习惯,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改变过,所以第一回民女回答您的时候,说的是娘娘平日常在清早和午后弹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朕可真真的是要被吓坏了。含烟的一番解释成功地消除了皇上的疑虑,发现是虚惊一场,皇上在心里暗暗地庆幸了好半天。

见皇上的脸色大有好转,含烟自然也是异常欢喜,于是就趁热打铁多说几句,以便充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不过有一个情形民妇还没有来得及说,就是自从那天去岫云寺上香回来晚了,xiao jie将琴弦弹断之后,就再不也弹琴了,不但晚上不弹,就是连白天也不弹了,可是把民妇给吓坏了。因为娘娘自幼学琴,刻苦研习,每日不缀,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已经成了娘娘每日不可缺少的差事,偶尔因为生病会断了读书写字,而这弹琴却是一天都没有断过,所以民妇见娘娘从此不再动琴,害怕娘娘因为不适应而生了病,因为弹琴这个事情对娘娘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人若是不吃饭睡觉就要生病同,娘娘不弹琴也是一样会生病,于是就竭力劝娘娘,可是娘娘竟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后来嫌民妇哆嗦得太多了,还直接发了火。娘娘可是菩萨心肠的主人家,民妇服侍那么多年,可是数得上来的几次见到娘娘朝民妇发怒。这个,民妇所说千真万确,您在前天不也知道了吗,娘娘的琴一直留在了年府,都没有放在陪嫁的箱子里。只是民妇不知道,娘娘怎么在园子也没有置办一架琴呢?难不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再弹过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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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6章 不惜诱供

含烟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在皇上的耳朵里听来就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连带着在他的眼睛里,含烟都变成了这世上最可爱的仙女。不但一点都不觉得她的话啰啰嗦嗦,反而是怎么也听不够,直到她因为搞不清楚嗜琴如命的冰凝怎么可能在园子里都没有一张琴而自言自语地发出疑问,继而停止的滔滔不绝的时候,皇上这才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耳朵。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这个时候,皇上恨不能直接将“这就对了”四个字高呼出声!继而激动得两眼开始有些湿润起来,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地闪现着光芒,若不是他强忍着,恐怕早就是泪流满面了。

皇上之所以如此激动,不仅仅是因为含烟的这个回复与他此前的推理判断严丝合缝,几乎是完全证明了冰凝就是与他琴瑟合鸣之人,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知道,原来痴心相付的不只是他自己,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他从来都不知道冰凝是个精通音律、尤擅古筝之人,那时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是他,所以才会将陪伴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琴直接留在了娘家没有作为陪嫁带到王府,她也像他一样,存了一份执念,留了一份唯一,永远地尘封在了记忆里……

从没有约定的开始,再到没有告别的结束,两个从未谋面,甚至不知道彼此姓甚名谁,却是不约而同、步调一致地做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选择,此时此刻,他只想感谢天意,感谢缘份,感谢所有的菩萨和佛祖。

在这个激动万分的时刻,他没有忘记,他最需要感谢的应该是他的皇阿玛,赐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个才貌双全的侧福晋,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天赐良缘。

即便是心中已经有了百分之百的确定,然而心思缜密的皇上仍是谨慎到了极点,不敢贸然相认,生怕一场巨大的欢喜之后等待他的一场巨大的空欢喜,因而在迟疑之际又思维不受控制地抛出来一个新的问题。

“娘娘晚上弹琴的时候,只是她一个rén dàn琴吗?有没有和其它人一起弹琴?”

皇上确实是急昏了头,犯了审问的大忌,居然用上了“诱供”的招术,为什么说是大忌呢?因为被审问之人或是为了讨好于他,或是为了开脱罪责,自然是要沿着他预先设定的范围回答问题,这样一来,怎么可能得到最客观最公正的答案呢?皇上当然知道这是大忌,所以一开始的几个问题都是在边缘徘徊,现在得到了“冰凝每天晚上到了一更天就要弹琴”的重要信息之后,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以致乱了方寸,直接抛出自己最想要的问题,就差按着含烟的头直接点头承认了。

在短短的这段时间里,含烟可算是充分领教了皇上的喜怒无常,在凶神恶煞与和蔼可亲之间自如且迅速地切换,真真地是她这辈子都无幸得以一见的奇观。这个自如切换实在是太多了,以致她从一开始的极度不适应到现在已经开始变得见惯不怪了。

“回万岁爷,年府的两位xiao jie中,只有娘娘喜欢棋琴书画,而大xiao jie的专长全在府务上面,对读书写字儿并不太感兴趣,更不要说弹琴画画了。所以,不要说晚上弹琴,就是白天的时候弹琴,也只是娘娘一个人,再没有其它人。”

原本皇上问含烟这句话的意思是想要再确凿地证实一下,冰凝不是一个人起了雅兴而弹琴,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才琴瑟合鸣。然而含烟因为不知道冰凝为何突然间喜欢在晚上弹琴,因而更不知道她在与他共谱一曲,所以才会以为皇上口中的“其它人”暗指的是大xiao jie玉盈。

含烟虽然因为出嫁而离开了年府,但是因为与年府一直保持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又因为当年皇上与玉盈之间闹得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因此一听到皇上的这个问题,她想当然地以为皇上又想起了与玉盈之间的情事,而借机会问她一些。

含烟毕竟是冰凝的丫头,对于大xiao jie横刀夺爱之举甚是痛恨,因此在据实回禀的同时,也还是多多少少地掺杂了个人情绪,对冰凝极尽赞美,对玉盈很是嫌弃。

从含烟的回答里皇上尽管没有获得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他从中还是从侧面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婉然不仅是不擅音律,而是压根儿就不感兴趣!虽然没有证实他自己就是冰凝的“心上人”,但至少证实了年府弹琴之人,除了冰凝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个结果足以令他万分欣慰。

“好,非常好,你是如此忠心耿耿,朕为娘娘有你这样的奴才而高兴,只是朕还有一个问题,你定是要据实回禀才好。”

“回万岁爷,民妇句句属实。”

皇上的神情终于回归正常,与平日无异,他抬眼看了看含烟,见这个妇人神情坦荡、落落大方,就更加坚信她不是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对她的话也是更加多了一份信赖。

“句句属实就好,朕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除了娘娘弹琴之外,晚上的时候,你还听到了其它的琴声没有?”

皇上这是铁了心地想要诱供到底了!因为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答案,所以才会不甘心,因为太过谨慎,太害怕空欢喜一场,所以才要小心谨慎到了极点,以确保万无一失。

含烟当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执着地询问类似的问题,她已经回答了,除了娘娘弹琴之外,没有其它的人,结果皇上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不肯善罢干休,竟然退而求其次,又问她有没有其它的琴声。这个问题可真真地是难住了含烟。

含烟和玉盈、翠珠一样,对读书写字儿、弹琴画画儿没有半丁点儿的兴趣,因此冰凝再是将乐曲弹得如何美妙动听,在含烟的耳朵里也就是一支乐曲而已,连自家xiao jie的琴声都不关注,她又怎么可能关注到远离她一墙之外的地方有没有琴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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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7章 不说谎话

皇上满心以为,自己都不惜采取诱供战术了,总该得到他想得到的结果吧。 然而老天爷仿佛是故意跟他作对似的,此刻眼看着含烟一脸发懵的样子,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个透。

“怎么?你没听到其它的琴声?”

此时含烟几乎是被他逼到了悬崖边上,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始终是不敢说半句假话。这一晚上她可是充分领教了皇上的喜怒无常,因为摸不清他的脉,自是不知道哪句话能让他高兴,哪句话会令他发怒,因此含烟只能是坚守一个原则,那就是说实话。因为说了实话而给冰凝招来祸端,那是天意弄人,还能稍稍减轻一些她的罪责,但如若是因为说了假话而给冰凝招开祸端,那她就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是没脸再去见贵妃娘娘了。

含烟虽然不敢说假话,但是也意识到皇上是想要她回答“是”,不过第一个“是”容易说出口,万一皇上又问了其它问题呢?那岂不是一个谎话需要后面无数个谎话来圆场,终到圆不上场的时候,皇上岂不是要将她以前说的那些真话也全都认定是假话了?可是说真话明显不合皇上的心意,这可怎么办?情急之中的含烟紧咬双唇,都快要咬破了。

“回万岁爷,您问的这个问题,民妇确实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这有何难?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只要据实回复即可,怎么是难题呢?”

“回万岁爷,您问的这个事情,可是过了十六七年,就连娘娘百年不遇大哭了一场的事儿,民妇还差点儿想不起来呢,这有没有其它的琴声,民妇真的是记不太清楚了,不管回答是或不是,都是欺君之罪呢。”

含烟确实是被皇上逼得没有半点退路,却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冰凝受牵连,只得是拿出这样一个借口抵挡一阵,其实她根本就不是记不清了,而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还有什么其它的琴声。

含烟此举本是被皇上步步紧逼而无可奈何之举,却是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皇上虽然没有从她的回复里得到最想要的内容,但是他却从中得到一个极为重要的判断,那就是含烟是个极为值得信赖之人,哪怕明明知道是对冰凝有利的,都不会以谎言来迎合他。因而他就更加地坚定此前含烟的那些回话都是千真万确,不掺杂半点谎言。

“好,好,你说得太好了!娘娘有你这样的忠心耿耿的奴才,实乃大幸也!”

话到此处,皇上也知道,从含烟的口中应该是再也找不到他所需要的内容了,眼看着已经到了三更天,他只得是暂且放下进一步搜寻证据的想法。

“好了,你先退下吧,这几天昼夜不舍地服侍在娘娘身边,甚是辛苦,今夜你就不用轮值了,下去好好歇息。”

“回万岁爷,不碍的,民女服侍娘娘是天经地义之事,而且也是服侍了那么多年,比起其它人来,应该是更顺手,还是由民女来服侍……”

“好了,好了,朕意已决,你就赶快退下吧。”

见皇上执意不肯让她留下来,含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回万岁爷,那民女就让月影过来……”

“不用了,娘娘不喜欢奴才在她身边守夜……”

“可是,娘娘病得这么重,身边总要有个人照应啊!”

皇上不但要含烟退下,而且也不让月影进屋伺候,当即就急了,然而她急不要紧,皇上比她还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朕不是在娘娘身边照应吗?”

“啊?万岁爷您,您龙体贵重,也是为娘娘劳累了一整天,您怎么能……”

“你赶快退下去吧,朕实在是不想再多听你啰嗦一个字!”

皇上又一次上演了快速翻脸,含烟只是不放心冰凝,既然有皇上在身边照应,比她们这些奴才更是全心全意,

第3428章 终日昏迷

尽管含烟已经传了皇上的吩咐,娘娘不喜欢奴才守夜,有他照应在身边。 然而守在外间屋的湛露和月影却是一刻都不能放下心来,湛露是担心皇上,月影是惦念冰凝。过了一个时辰,约摸四更天的功夫,两个奴才不约而同地乍着胆子轻启了房门,结果却是令她们大吃一惊。只见皇上靠在床榻边,将冰凝轻轻地揽在怀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怀中的人儿。面对此情此景,两个人实在是不忍心打搅到皇上,于是又都不约而同地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继而悄悄地退到了门外。

渐渐地,随着五更天的到来,院子里渐渐地响起了嘈杂却又轻轻的脚步声,到了奴才们开始当差的时辰。高无庸也是几乎一夜没有合眼,此刻他小心翼翼地在门外请安。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了,刚刚怡亲王亲自过来询问,今儿的早朝……”

高无庸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是皇上依然听到了,禁不住眉头一皱。

“让怡亲王先退下吧。”

“那,公文……”

“有十万火急的公文吗?”

“回万岁爷,没有。”

“你也退下吧。”

不言而喻,皇上现在是既不想上早朝,也不想处理公文,一连三天如此,今天是第四天,俗话说事不过三,然而他仍是不想离开冰凝半步,也没有任何兴致去看那些公文,要知道他从前可是夜以继日、宵衣旰食,全身心地放在公务上,就好像一日离开了公务,一日就活不下去一样。现在,事实证明,没有了公务他依然能够活得下去,而没有了冰凝……

昨天冰凝醒来的时候极度的虚弱,但她终究还是醒来了,今天整整一天,哪怕是皇上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刻不停地守候在她的身边,她竟是一次都没有醒来,皇上登时慌了神儿,一向沉稳老练的他竟似一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不知如何是好。

万两黄金的重赏之下前来应诊的“神医”听了太医对病情的陈述之后,全都一个个地落荒而逃,现在冰凝连眼睛都不再睁开了,慌了神儿的他只得是再将太医们统统召集起来。这一回他不再责骂他们,也不再羞辱他们,只是诚心诚意地恳求他们,救贵妃娘娘一命。然而没有一个太医能够开得出来能够令冰凝醒来的方子。

整整一天下来,没有收到半点成效,转眼之间又到了掌灯时分。这一天的时间对于皇上而言,简直是比一年还要漫长,更重要的是面对这一切,向来自负的皇上竟是束手无策、一愁莫展,他的那颗心就像是翻过来掉过去地在油锅上煎熬,此时此刻,望着一动不动、气息甚微的冰凝,他已经嗅到了浓浓的死神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

前两天还对他笑,还对他高呼“二哥”,尽管惹得他极是不满,可是现在,他就是想生气都没有人再惹恼他了。不只是生气,眼前的人儿还曾经让他尝尽了人世间喜怒哀乐的各种滋味,然而现如今,他想要品尝任何一种滋味都已经是遥不可及。

皇上和冰凝一样,都是不会轻易认输之人,即使知道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益,都是垂死挣扎,可是他又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又认命地接受这一切的结果呢?

不!不!他是天子,他拥有这世上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不能就这样屈服,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让她听到那一句发自他肺腑的“我爱你”,还没有来得及当面向她说一句“对不起”,他不能就这样臣服于老天爷。

想到这里,他唤来含烟,将怀中的冰凝交到她的手中,然后一言不发地出了房间。含烟见状目瞪口呆万岁爷没有别的吩咐?他这是要做什么?不再日日夜夜地陪在贵妃娘娘的身边了?是不敢亲眼目睹娘娘的仙逝,还是不能够接受这个结果而自欺欺人地逃避?

在含烟满含疑惑的目光中,皇上急急地离开了,而已经习惯了皇上的亲自坐镇,面对他的不告而别,含烟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除了陪在冰凝身边之外,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月影已经是连着两天两夜没有好好歇息了,前两天因为冰凝不接纳她,不得不躲在外间屋忙前忙后,这一半天里,冰凝再也不曾醒来,她和皇上一样,也隐隐地预感到她家xiao jie的大限就要到来,心中止不住地伤心,却是不敢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此刻眼见着皇上匆匆离开,含烟也是没有半点法子,她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痛哭失声。

月影率先痛哭不止,引得一众奴才们全都控制不住,或与她一同抱头痛哭,或独自在一旁暗暗落泪,或偷偷擦试眼角,不一会儿,整个风寄燕然就响起一片片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与呼啸的寒风声掺杂在一起,更是平添无尽的悲凄。

就在整个风寄燕然笼罩在一片悲哀之声的时候,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曲,小武子和高无庸乍一听到当即变了脸色,这些日子以来,皇上日日夜夜守在贵妃娘娘的身边,连最为在意的公务都抛在了一边,一心一意只想当一个“昏君”。对此,谁还会怀疑这里的主子不受宠?然而人人都知道贵妃娘娘是皇上最在意的女人,又有谁还敢吹拉弹唱?若说是寄托哀思之曲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首既欢快而悠扬的曲子!

两个人都是在皇上身边当过差之人,深知此事若是被皇上听说了,定是要勃然大怒,特别是在这个多事之秋,心情又是极度糟糕之下,后果不堪设想,说好听一点儿是牵怒于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滥杀无辜。

他们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当了别人的替罪羊,于是小武子和高无庸不约而同拔脚就往外冲,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到了前院。然而二人刚刚冲到院门口就又急急地刹住了脚步,小武子更是由于未能及时收脚而直接撞在了高无庸的后背上。

第3435章 我爱胤禛

此时的皇上心里矛盾极了。他害怕冰凝在闻听到“爱新觉罗”四个字的时候带着满腔的愤恨咽下最后一口气,又害怕隐姓埋名之后,冰凝带着“艾公子”的误会而不认识真正的他,真真的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老天爷,你为何要如此难为朕!皇上在心中发出痛欲不生的呐喊,然而老天爷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给不出来他半个字的回复。

皇上被这个左右为难愁苦得快要发疯了,而一直久久得不到他回复的冰凝也是急得快要发疯了。这世上姓艾的公子千千万,只一个“艾公子”让她去哪儿找他呢?寻千遍寻万遍,好不容易寻他千百度,她又如何能够就这样轻易地放弃?

“艾公,子,请,问,您,大名。”

皇上正在是否向冰凝表明身份而左右为难之际,却是不想冰凝又向他抛出来一个新的难题,执意问他的名字。

他是帝王,名字是全天下的大忌,任何人都可以提及。从他还是皇子时期,他的名字都绝对不能出自任何人之口,只能够作为文字记载在皇家玉碟之上,就连官方文件都不能够提及他的名字。

待他成为帝王之后,名字就更加的尊贵起来,尊贵到他的兄弟们自出生就开始使用的名字都必须立即改名字,以避开他的名讳。从此他的兄弟们都要从“胤禵、胤礽、胤禩、胤祉……”统统地改为“允禵、允礽、允禩、允祉……”

唯一的例外是怡亲王,他特别准许了怡亲王不用改名字,可是一惯谨小慎微的怡亲王仍是坚持和其它兄弟一样,坚决地将自己用了三十七年的“胤祥”改为了“允祥”。

其实不要说旁人从不被允许提及他尊贵的名字,就连皇上自己都从来没有自称过自己这个尊贵的名字,从小到大,他的自称从来都是“儿臣”、“爷”、“本王”、“朕”,像千千万万的臣民一样,他这个尊贵的名字只出自于他的笔下,而从不曾出自于他的口中。现在冰凝在问他大名,他该怎么回答呢?

冰凝的一句“艾公子,请问您的大名”将睿智多谋的皇上难为得寸步难行,难道要将他尊贵的名字写给她吗?她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连人都看不见,怎么可能看得见字呢?

一边是皇帝的名讳,一边是生生世世的相认相爱,他踟蹰了许久,感情的天平终是向后者倾斜过去。不过,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开口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的高贵身份从来不需要自我介绍,也是因为他的高贵身份不允许经口说出,因此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念出那两个字,竟是难倒了一向自负的皇上。

皇上许久都没有说出半个字,原本冰凝的心里就不踏实,此刻见艾公子三缄其口,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继续透露半点实情,她的这颗心也犹如坠入无底的深渊似的。可是她不甘心啊!

“艾公子,公子既然,无意,又何苦,何苦相见?”

这是冰凝最疑惑的地方,他不肯报上名字当然就意味着不想与她相认,可是不想与她相认,他又为何愿意与她相见呢?这不是矛盾吗?而矛盾的缘由除了“欲爱不能欲罢不忍”之外,冰凝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有更说得通的解释。然而这个“欲爱不能欲罢不忍”则更是折磨她的心,除了他已经娶妻生子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让他“爱不能罢不忍”呢?

皇上并不知道冰凝在开始怀疑他已经娶妻生子,听到她如此哀怨地问出“既无意何相见”的问题,心里就像是被狠狠地割上了一刀似的。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将那个高贵的名字说出口,却是被冰凝误会成为“无意”,他哪里是无意,他恨不能现在就立即告诉她,他是有多么地愿意,愿意与她相见,愿意与她共度余生,更愿意与她生生世世永不分享。

这些他想对她说的话,根本就无法说出口,而且他也知道,她不需要他的海誓山盟,她只需要听到他的名字。从他们相见的第一天开始就种下了重重误会,现如今在她即将离世的时刻,难道还要她带着误会奔赴黄泉?

“不,不是的。”

听到皇上急急的否认,尽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却是令冰凝那颗正向深渊急速坠落的心一下子放缓了速度,一线希望腾地一下子又重新燃起,就连眼睛也一并开始了第二次的努力,终于微微地张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其实冰凝还想开口再问他一遍,只是因为睁眼睛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因而嘴巴只是微微地动了动,却是说不出来半个字。

只一息尚存的冰凝可以说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只为了与他相见相认,皇上被深深感动的同时也是深深地心痛,尽管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是他知道冰凝想要说什么,因为他们心有灵犀无需多言。

这一次他没有再让她多等待一秒钟,就坚定地说出了他此生只念过这唯一的名字“胤禛。”

胤禛?皇上这两个字才一出口,冰凝的脑海中立即就闪现出来这个两个字,既不是印真,也不是洕贞,更不是垽珎,而是第一时间就闪现出来“胤禛”二字。

“艾胤禛?”

既然他说自己姓艾,那他的尊姓大名就一定是“艾胤禛”了?冰凝生怕自己听错了,又生怕自己理解错了,于是就小声地连名带姓地重复了一遍。

“爱胤禛?”

皇上当然知道自己姓“爱新觉罗”而不是姓“艾”,因此当冰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重复了一遍他的全名之后,根本就没有想到她是在重复全名以期得到他的确认,而是误以为她在向他表明自己的心迹——“爱胤禛”。

皇上就是做梦都想不到,脸皮极薄不擅表达的冰凝有朝一日会大胆地向他坦陈爱意,大胆地向他说出“爱胤禛”三个字,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美的名字,最动听的情话。

第3436章 梦想成真

皇上此前的那些犹豫踟蹰、左右为难,统统都化为了乌有,统统地转化成为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激动与喜悦,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名字和最动听的情话,听一遍根本不够,听两遍也没够,听上千千万万遍,也不够!

“你能再说一遍吗?”

“艾胤禛。”

“你能再说一遍吗?”

“艾胤禛。”

“你能再说一遍吗?”

“艾胤禛。”

他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满足,无数次地要冰凝重复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动听的情话,而冰凝竟也没有半点厌烦,一遍又一遍地配合着他。虽然她出口的三个字一直都是“艾胤禛”,但是在他的耳朵里听来,全都是“爱胤禛”,可是这又何妨?不管是此“艾”还是彼“爱”,只要她爱他,只要他爱她,全都足矣!

皇上真是听多少遍都听不够,冰凝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意要她重复无数遍这个名字,但只要是他想要的,她统统都会给,没有半点怨言。就在他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爱胤禛”之后,突然间冰凝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就沉默了,然后还不待他询问,又自言自语地主动开了口。

“艾公子,您知道吗?过些日子您会娶我呢。”

“什么?你,你全都记起来了,是吗?”

皇上一听冰凝说她嫁给了他,当即激动得一把将冰凝紧紧地搂在怀中,让她的心贴着他的心,感受这颗心呯呯呯的狂跳。冰凝却是被皇上突如其来的这个“狂妄举动”惊得是魂飞魄散。

“艾公子,艾公子,请您自重。”

一句“请您自尊”将皇上的心情从狂喜的巅峰一下子跌落到万丈深渊之中,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冰凝,然而对于冰凝前后矛盾的反应他也是万分不解。

“那你为何要说朕会娶你呢?”

皇上一个“朕”字出口当即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冰凝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个“朕”字而受到巨大的ci ji,这又是因为什么?难道说她全都想起来了?可也不是呢,刚刚不是还在奋力疾呼“艾公子请自重”吗?

皇上有所不知,冰凝之所以对他那个脱口而出的“朕”字没有像四天前听到的时候那样反应激动,完全是因为他刚刚已经向冰凝透露了大名,因此她自然是将他习以为常的自称为“朕”误以为是他在用“禛”字谦称自己,所以才没有半点奇怪,更不要说受到什么巨大的ci ji了。

此刻面对他的疑问,冰凝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有人托梦给我,说是有一位名为‘胤禛’的公子前来府上提亲,可是托梦人没有告诉我这位名为‘胤禛’的公子的府上尊姓,刚刚您不是说您的名字就叫胤禛吗?看来托梦之人没有跟我说假话,看来梦都是真的……”

皇上不知道冰凝这是思维意识出现了混乱的结果,还以为她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托梦于她,告诉她,她的真命天子就是他。因而当他听到冰凝的这个解释之后,心情再度激动万分起来,情不自禁之间又是想要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不过好在他还没有忘记刚刚冰凝那句“艾公子请自重”,因而已经伸出的手臂总算是悬在半空中,没有再进一步做出逾越礼数的行为,只是喃喃地重复着冰凝的那句话:“是,梦都是真的,美梦全都会成真。”

听到“心上人”如此肯定地回答了自己,冰凝登时激动万分,她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美梦竟然全成真!她朝思夜想的意中人就真的如她所愿与她相认相见,她梦想与意中人结为qin jin之好白头偕老,意中人就真的会与她相依相伴,携手一生,她何德何能,让老天爷如此厚爱于她?

“艾,公,子,您,说的,全,全都,是,真的?”

冰凝实在是太过激动了,以致她那张比纸还要白的小脸隐隐地泛起不易觉察的红晕,眼睛更是不可思议地又睁得大了一些,她是多么的想要一睹意中人的样貌,可否与她暗中的描绘一模一样?可是她又为何看不清楚?

算了,算了,看不清楚又如何?只要他是她的意中人,只要她记得他是艾公子,只要他如托梦人所讲的那样,前来年府提亲,爱上她,娶了她,共结连理,比翼双飞,此生无撼矣。

即使那抹红晕是那么的不易觉察,皇上仍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知道冰凝是个脸皮多么薄的人,能够让她主动开口说出“爱胤禛”三个字,又主动借托梦人之口请求他前来提亲,可想而知,她是有多么的爱他。他们夫妻一场十几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得到过她一句的直言告白,所以他一直以为,冰凝对他的爱是被动的,是内敛的,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冰凝本性并不是一个清高孤傲之人,她是热情奔放的,青春活泼的,就像他一直以为冰凝只会哭一样,原来冰凝的本性只会笑。

这个全新的发现又一次地刷新了皇上对冰凝的认知,也又一次令他愧疚万分,后悔万分。他总是抱怨冰凝的性子太过冷清,对他炙热深情的爱要么就是一言不发直接拒绝,要么就是淡淡地回应,对此他费尽了心思,绞尽了脑汁。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原来,不是冰凝的性子太过冷清,而是因为她的心中有了另外的一个他,另外的那个他待她千好万好,她当然是要回应满腔的热情,而这个他待她却是极为苛责,她当然是会竖起坚硬的铠甲自我封闭也是自我保护起来。

如果在他们最美好的初相见的时候,他没有张冠李戴,没有弄真成假,面对这个天赐的完美爱人,又是他的皇阿玛亲赐的侧福晋,他每天看到的都是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得到的都是她真挚深情的爱的回应,他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最幸福的人为什么还会泪流满面?泪水不是属于女人的东西吗?为何他一个大男人竟是比女人还不如?

第3437章 别后识君

冰凝又是久久都没有等来他的回答,最后等来的是手背上一阵接一阵的湿意。 已经是弥留之际的冰凝浑身冰冷,因而这一阵阵的湿意就显得很是温暖,像一束暖阳,烘烤着她冰冷的肌肤,令她备感温馨舒适,就像花儿趋光那样,禁不住地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望着冰凝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的满足表情,皇上的心更是痛如刀割,纵有千言万语也是不知道如何说起,唯有喃喃地,无休止地重复着:“是真的,全是真的,全是真的……”

他没有欺骗她,他真的娶了她,他们真的结成qin jin之好,相亲相爱,生儿育女,只是,他们没有能够相依相伴、白头偕老……

她曾经埋怨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而他现在却痛恨: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与皇上悲痛万分的心情不同,冰凝的心情却是万分的欣喜又是万分的甜蜜,因为他答应她了,她的美梦都会成真,他会来到年府提亲,他会与她喜结连理,他们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就是她的全部梦想,不负她这么长时间的期盼,终于得到了最完美的结果,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足矣,足矣,梦想成真、此生无撼。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苦苦等了那么些日子,终于有朝一日美梦成真,她害怕梦醒了空欢喜一场,实在是不踏实,于是她又乍着胆子,抛开女儿家的羞怯之心,拼尽全身力气吟出一首诗。

“别后……不知,君,远近……”

皇上是饱读诗书之人,冰凝才一句诗出口,他就立即知道这首诗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后面的诗句是:“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觉何处问。”不用问他就知道,冰凝这是在借诗句表达无比的担忧之情,担心今朝相逢梦一场,自此之后他便如鸿雁一般杳无音信,负了她的芳心。

皇上与冰凝的爱情之路走得非常辛苦,除了天意不测、造化弄人之外,误会重重也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因素。而每每误会发生的时候,他总是备感委屈,而她总是缄默不语,因而一个误会还没有解除又产生了新的误会,令他们一误再误。

现在历经坎坷,终于全部弄清事情的真相之后,尽管又一次被她误会为负心人,可是现在的他却没有半点委屈,更无半点怨言,因为冰凝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哪怕她的误会是毫无道理毫无根据的,他仍是不会有任何怨言和委屈,因此反过来也充分证明了,从前的他,爱她没有现在这么深,所以才会事事计较、事事委屈。

除了因为爱得更深才甘愿受委屈之外,事实上冰凝担心得一点儿错也没,他确实是个负心人,在与她相遇相知,一曲定情之后,却又不告而别,不但从此之后杳无音信,而且还将本该付给她的一片真心痴情错付给了婉然,辜负了她的芳心,他不是负心人还有谁是?

十六年前他已经铸下天大的大错,真心错付,成了不折不扣的负心人,十六年后老天爷又给了一个zuo ri zhong xiàn的机会,他岂能再错过?只是事发突然,他没有任何的事先准备,他不是神仙,预料不到冰凝又一次患上了失心症,也预料不到她的记忆会停留在康熙四shi bā nián的时候,更预料不到老天爷又给了他一个zuo ri zhong xiàn的机会,如果他能够预料得到,他一定会仔仔细细挑选一件信物交到冰凝的手上,让她安心,他会如期回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日后的重逢。

可是,老天爷虽然给了他zuo ri zhong xiàn的机会,却是在冰凝弥留之际,死神已经一步步地逼近,zuo ri zhong xiàn之际就是他们在这一生一世的永别之时!幸好冰凝的这句“别后不知君远近”,提醒了他还有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需要去做,不然的话,待到来生来世,只凭一个姓艾名胤禛的公子,大千世界、苍茫人海,他们都重新投胎转世,谁能有把握认得出彼此来?而若是有信物在手,他们就算是错过了今生也一定不会错过来世!

既然是信物,意义当然是极为重大,因此挑选一个什么物件充当信物可就是难为坏了皇上。一则冰凝已经是危在旦夕,不知道还能等他多少时间;二则这里不是九州清宴,他只身一人空手而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老天爷留给他还有多少时间,怎么敢贸然地回到九州清宴精挑细选?如此紧急的情形下,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上能拿出什么物件作为他们两个人来世相认的信物呢?

按理说洞箫是最好的信物,可是那支一曲定情的湘妃竹箫已经陪伴婉然长眠在苏州河畔!当年他与婉然初相见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按世俗常情赠了她一只碧玉簪子作为信物,那只碧玉簪是他专程亲自为了婉然而采买,价值不菲,就是为了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想到过要将湘妃竹箫赠给对方。当时他也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然而现在回想起来,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冥冥之中有了预感,只是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可是造化为何这般弄人,婉然毫无征兆地突然间客死他乡!虽然皇上已经放下了对她的那份感情,全心全意地爱着冰凝,然而毕竟那个时候活着的是冰凝,过世的是婉然。闻此噩耗,他当然是万分愧疚,深觉亏欠,终是在送别之际,为她吹奏了整整一夜的《彩云追月》,然后又义无反顾地将那支湘妃竹箫伴在了她的身边。回宫之后他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所以才会急急地在第一时间来到冰凝的身边,想要告诉他的仙子,他送出那支竹箫不是对婉然余情未了,而只是想要与从前的一切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第3438章 爱之信物

世事无常!冥冥之中一开始皇上并没有将湘妃竹箫送给婉然作为信物,却是因为婉然的客死他乡而又终是赠了出去。本想借着向婉然赠箫之举将两个人的感情做一个彻底了断,然而这个错误的决定不但没有彻底了断,反而令他与冰凝、婉然三个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剪不乱理还乱的境地!原本是他与冰凝信物的湘妃竹箫却永远地错留在婉然的身边;原本是男女之间定情之物的碧玉簪子也永远地错戴在了婉然的头上。

皇上再是英明睿智也是永远都想不到,一片痴心真情完全错付,所以他同样也永远想不到当时出于赎罪心理而陪葬的湘妃竹箫同样也是错付了婉然。现在冰凝向他索要信物,以防他再一次做了负心人,他却是两手空空,无言以对。

“老天爷,请再发一次慈悲怜悯之心,救一救您可怜的尘世子民吧!”皇上快要急疯了,一向自负高傲的他竟是禁不住向老天爷发出了卑微的乞求。

或许是皇上的好运气好福气已经悉数用尽,或许是老天爷给了他与冰凝zuo ri zhong xiàn的机会,法力也已经悉数用尽,这一次,无论皇上如何恳求,他都再没有满足皇上的这个最为迫切的愿望,只是任由时光点滴流逝,剩给皇上的时间越来越少。

就在皇上翻遍了全身仍是拿不出来一件信物而急得差点儿想要孤注一掷,冒着有可能会错过冰凝的最后时刻而不得不飞奔回九州清宴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陈年往事。那时候他才刚刚对冰凝心生好感,但又没有爱到痴狂的程度,而冰凝就更是像她的名字一样,犹如一座冰山般令他根本无法靠近,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不远不近,不温不火,不咸不淡,但也有一点好,那就是不闹不吵。

虽然日子过得平淡无奇,但是爱情的种子一旦种下,注定是要生根发芽的,因此思念就像是疯长的野草,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爱是心甘情愿的付出,想要表达浓浓的深深的爱意,赠送礼物是最合适不过的法子了。于是他开始挖空心思地给冰凝送礼物,小到一张桌案,大到三进的大院子风寄燕然,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然而在他挖空心思相赠的那些礼物当中,却是有一件自始至终都没有送出去,而是砸在了他的手中,一直到现在。

那是康熙五十六年,因为悠思格格的过世,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跌入低谷,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冰凝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他为了改善两个人的关系也是做了很多的精心准备。其中一件就是为小格格挑选了一个风水福地,在美丽的玉泉山下,当他将这个美丽的墓园呈现在冰凝面前的时候,她感动得落了泪,落泪之后她没有哭反却是笑了,因为悠思喜欢爱笑的额娘。

那一天的玉泉山之行也是陷入僵持中的两个人的破冰之旅,那是他第一次牵冰凝的手,也是她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爱意。虽然事先对于两个人的破冰之旅充满了期待,然而由于冰凝拒绝他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又是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此尽管有所期待,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借此出行赢得芳心抱得美人归。因此当冰凝没有抽回他越握越紧的纤纤玉手的时候,他那颗激动的心几乎是要跳出胸膛来,

为了给彼此一个缓冲和适应的空间,他们没有乘坐一辆马车回园子,而是各自揣着心事分走两路。王爷骑马先回了园子,进到浴砚书斋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翻箱倒柜。因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将是他们二人真正的洞房花烛之夜,而他当初娶她的时候那些聘礼全都是yǎ si琦按照规矩置办的例行之物,没有一件代表了他的心意。

现在不一样了,冰凝是他真心真意想要白头偕老的女人,他当然不能够亏欠了她,临时置办已经来不及了。当他与婉然初相见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照按世俗常情赠了她碧玉头簪作为信物,而给冰凝选信物的时候,他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往这些金银珠宝方面去想。

因为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深知冰凝不是世俗之人,他若是送这些世俗之物非但不能讨得她的欢心,反而还要被她嘲讽,进而拒绝收下,那样的话,他的脸面可就真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既然是信物,当然要与众不同,于是他打开了抽屉,里面有一个锦匣,锦匣中静静地躺着一些被烧焦的碎纸片,每一个焦黄的碎纸片上都是他的字迹,有的是“巧”字,有的是“倩”字,有的是“目”字,有的是“兮”字,没错,这些就是他最初对冰凝动心的时候,情不自禁写下的无数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个字。

只是后来因为冰凝屡屡拒绝了他送出的深情,惹得他一气之下,放火将这些纸页付之一炬。然而放过火后他又立即后悔了,于是赶快扑灭火苗,抢救那些纸页。然而那些沾火就着的纸页哪里是能够轻易抢救回来的?最终他的手被火烫出了水泡,仍是只抢到了这些寥寥无几的焦黄的碎片,有些字还能勉强辨认出来,有些字若不是因为他自己写的,换作旁人根本就认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这些碎片被他小心地收藏在了锦匣里,这段经历也被他小心地收藏在了,生怕冰凝知道了,定是会耻笑他。今天晚上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他必须要送冰凝一件异于凡俗的信物,这一件做信物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最是能代表他的这颗真心真情。

虽然最是代表他的真心真情,然而他一向自负又高傲,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男人,堂堂王爷,竟是被一个女人弄得神魂颠倒,做出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不要说被外人知道了会遭到耻笑,就是被冰凝知道了原委也定是会嘲讽,怎么办呢?

第3439章 永不反悔

第3439章永不反悔{第1/1页}

好在这位王爷从来都是心思奇巧之人,这点困难不算什么,于是他先左挑右选了一副透雕沉香手串,一则是先皇御赐之物,甚为名贵,二则因为是透雕工艺,最是符合他的要求。

选定了这串沉香手串之后,他先是取了一块烧得焦黄的碎片,将它叠得小之又小,然后从透雕的小孔中小心翼翼地塞了进去,左看看右瞧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在完成一个之后他又是如法炮制,取了另一块烧得焦黄的碎片,也是叠得小之又小,最后再将小纸片从透雕的小孔中小心翼翼地塞进去。

手串一共有十二颗辅珠,一颗主珠,他一个一个将那些烧得焦黄的碎纸片填充进去,于是每一个木珠里或是一个“巧”字,或是一个“目”字,或是一个“倩”字,或是一个“兮”字,或是看得出来是什么字,或是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但是每一个都暗藏了玄机,也暗藏了他的一份真心一份痴情,只待风花雪夜,良宵美景,赠与佳人。

如果不是将手串拿到阳光之处仔细把玩,很难会发现这其中的玄机,毕竟纸片很轻很小,沉香手串又是一颗一颗的木珠,即便是相互撞击也不会发出声响。他如此巧费心思,仿佛是在偷偷地与冰凝玩一个类似捉迷藏的游戏,冰凝若是发现了其中的玄机他就如实相告,冰凝若是没有发现其中的玄机,他就将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爱不需要挂在嘴边,只需要放在心里。而冰凝能不能发现,就看他们是不是心有灵犀,是不是有缘之人了。

然而他精心准备的饱含了满腔爱意痴情的信物却是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在他精心准备信物以致家宴迟到的时候,淑清也是精心地布下陷阱,让冰凝发现自己送给王爷的水墨绢帕竟然拿在她的手上,误以为是王爷转赠之物。冰凝羞愤交加之下,唱了一出空城计,给了兴致勃勃如约而至的他当头一棒,两人就此闹得一拍两散,那个暗藏玄机、满藏爱意的手串自然也是被他狠狠弃置一旁,又一次发誓永远都不会再理会那个狠心的女人!

王爷发过的此类毒誓不下十次八次,然而次次都没有坚持到最后就不了了之,因为这个狠心的女人同时也是个极有魅惑力的女人,把他的魂魄都勾走了,哪里还有什么定力去坚持那些所谓的毒誓呢?

然而尽管后来两个人开始了相亲相爱的日子,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将这串意义非凡的沉香手串送到冰凝的手中,那个空城计对他而言算是一个奇耻大辱,每每想到这个事情他都会耿耿于怀,虽然两个人已经捐弃前嫌、相亲相爱,然而这个事情是他心里总也过不去的坎。

以冰凝的聪慧与细心,他搞的这点儿小把戏瞒不过她的眼睛,可是他待她痴情如此,而她待他竟是狠心如此,因而他总是觉得万分委屈,以致这串沉香手串一直都没有送给冰凝。虽然没有送给冰凝,但是自从他们真正洞房花烛夜之后,他就赶快翻了出来,一直都戴在手上,美其名曰“替她戴着”。于是这一戴就是六、七年,每一颗珠子都养得极是润泽。

现在这串沉香手串正巧就环在他的手腕之处,刚刚冰凝主动索要信物的时候,他竟是一时着急,忘记了这个原本就承载着信物功能的手串就在他的手边,真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白白地着了那么大的急。

于是皇上赶快小心翼翼地取下手串,轻轻地拉过冰凝的手,串到了她的手腕上。冰凝的手腕实在是太纤细了,戴在他手上刚刚好的沉香手串戴在冰凝的手上,竟是宽松了那么多,根本就戴不住。

此时冰凝连人都看不清,更不要说这手串了,她只是根据感觉知道自己讨来的信物是只手串,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只知道松松垮垮的,却又因为带着他的体温而暖暖的,隐隐的,还传来沉香的味道,让冰凝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这算不算私定终身?

冰凝不知道自己未来是不是会被选入皇宫,可是面对唾手可得的幸福,又实在是难以割舍,怎么办?她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什么为难,就直接做出了选择。待选秀女若是生病,就不能参加本次遴选,待三年之后再参加,三年之后她还可以再生病,待过了两个三年之后,她就是芳龄十九的老姑娘了,失去了参选秀女的资格,只要艾公子不负她痴心一片,等她六年,她一定不负他真心,嫁他为妻。

主意已定,冰凝再也不去想自己的待选秀女身份,而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他能否等她六年的问题上。

“艾,公,子,您可,知,留,下的,是,什么,吗?”

“知道,朕留下的,是信物。”

皇上又一次没有注意,一个“朕”字就这样脱口而出,而冰凝又一次以为他在用“禛”自称而没有在意,相反,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迅速又坚定地回答她的“信物”二字上面。

刚才她率先开口,确实是想要向他讨一件信物,然而她是个女儿家,主动开口向未曾谋面之人讨要信物实在是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无奈之下只得是借诗表达自己的一番担忧之情。却是不想皇上不但明白了她的心意,而且立即将带着他体温的手串赠与她,并明确地回答出“信物”二字。

冰凝当然是期盼意中人与自己心有灵犀,然而两个人才是初相见,就能如此心意相通,冰凝如何不深深地感动呢?当即就是泪流成行。

“艾公,子,既是,信,物,自,是,不能,够反悔……”

“不会的,不会的,朕永远都不会反悔的,永远都不会反悔的……”

如此坚定、急切并再三强调的“永远不会反悔”令冰凝在万分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感到了莫大的幸福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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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0章 香消玉陨

第3440章香消玉陨{第1/1页}

一直以来,冰凝都以为自己这辈子与爱情是没有缘分的,因为她实在是太过清高又太过骄傲,能够让她爱上一个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此外,由于读过太多的书,冰凝早已经在脑海中勾画出来一个未来夫君的模样:与她一样的淡泊名利,与她一样的清逸脱俗,与她一样的能诗擅书,与她一样的……总而言之就是两个条件:非才子不嫁,非超凡脱俗之人不嫁。

然而茫茫人海,她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还是个参选秀女的身份,哪里才能遇到知音与知己呢?渐渐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冰凝终于认清了自己那些关于爱情的梦想其实都是痴人做梦的幻想,而不得不安下心来准备选秀之事。

然而冰凝万万没有想到,本已经心灰意冷,打算听天由命之后,老天爷又变得如此厚爱于她,不但遇到了意中人,而且意中人竟也是同样的中意于她,有他的信物在手,有他坚定的“永远不会后悔”的承诺,冰凝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重复说了多少遍的“永远不会反悔”,脑海中一直闪现的则是那句“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首诗描述的是一个痴心女子向心上人的热烈告白,可是此时此刻,他却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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