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 - xp1024.com
《江山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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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江山画》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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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看武侠:白衣飘飘,长剑美酒,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很纯很美;长大点再看: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忍辱负重,鲜血淋漓,心惊又无奈。大侠、恶棍、美人、小丑,只不过是现实的折射。把自己的欢喜、哀怨、所思、所想,放在那个若隐若现的江湖中去表达,远比**裸地说出来安心踏实。

《江山画》早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构思,上大学的时候,完成初稿,用了好几个笔记本,花了三个寒暑假时间。后来有了电脑,学会了打字,就陆陆续续往电脑里输入,一边输入一边修改,不断地把自己对世界和人生的最新思考融进去。希望她能成为我一段人生的小结。第一次写东西,没有经验,文笔也不好,所以我不追究点击率,只要有一个喜欢的读者我就心满意足了。

《江山画》主要人物简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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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十绝(华山论剑):木青、仇原、凌未风、武德大师、白眉子、刘知之、紫阳真人、南宫极乐、朱子虚、段宁南。

小十绝(黄山论剑):苏清河、张默山、白无瑕、韦素君、朱早、刘庸、钟向义、陈南雁、段世嘉、陆云风。

顾枫:男,22岁,绰号“仁义剑”,洪湖派传奇人物贺通海的嫡传弟子,江湖人脉广,剑法出众,为人有抱负,有担当。但命运多舛,先是黄山论剑,遭遇武林潜规则,到手的小十绝名号被陆云风抢去,自己身败名裂,被流放东海。后又阴差阳错护送天火教(幽冥教)圣女杨清回落髻山就任教主,辅佐杨清三年,终于能全身而退。梨花会覆灭后,万里迢迢护送东方无瑕疗毒,诚心终于打动美人心,最终携东方无瑕归隐昆仑山,数年后又娶唐玉林为妻。

韦素君:女,18岁,绰号“无影剑”,紫阳真人最得意、最钟爱的弟子,年轻有为,小十绝排第四,孤傲、单纯。紫阳山被攻破后,性格变得古怪、冷漠,直到嫁给孤梅山庄少庄主朱早后,又恢复常态。

紫阳真人:女,50岁,俗名余百花,西隐顶尖高人余牙子之女,到中原后创立紫阳派,剑法通神,中原十绝排名第七。

谢清仪:女,45岁,紫阳真人原身边侍女,随紫阳真人创立紫阳派,为开山大弟子,紫阳宫大管家,与紫阳既是师徒又是姐妹。

冷凝香:女,26岁,紫阳真人座下五弟子,性情冷傲。

陈兆丽:女,25岁,紫阳真人座下六弟子,性情**,工心计,贪权术。私通张默山,事发,畏罪自杀。

杨秀:女,17岁,紫阳宫八弟子,善交际,有谋略,陈兆丽自杀后,协管紫阳宫庶务。

黄梅:女,17岁,紫阳宫九弟子,心直口快,嫉恶如仇,天蚕教攻山时被害。

陈南雁:女,16岁,紫阳真人座下十弟子,聪颖好学,沉静少言,但心热似火。紫阳宫中武功仅在韦素君之下,小十绝排第八,因年幼时失身于人,命运坎坷。天蚕教攻山后,退隐江湖,与李少冲有一段感情纠葛。

东方无瑕(白无瑕):女,18岁,化名罗婉秋,白眉子与东方英正之女,梨花会秋宫宫主。其最初接近顾枫只是为了借助顾枫的名号潜入君山,破坏英雄大会,不料竟暗恋上顾枫,其后罗倩倩被拿,她单枪匹马,舌战群儒,力战群豪,在君山聚义厅大放异彩。与顾枫爱情断断续续,似有还无,但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眉子:女,60岁,梨花会创始人,西隐一脉顶尖高手,余牙子、钟纯子师妹,东方英正师姐,东方无瑕之母。中原十绝排名第四。

罗倩倩:女,20岁,化名罗芊芊,梨花会夏宫宫主,城府深、坚韧、有计谋,惯使美人计。君山失手后,转战陇西,失手于快活林,得顾枫援救才逃过一劫。后与李少冲联手打垮马千里,坐上陇西第一把交椅,宋朝灭亡后,下嫁一书生隐居江南。

龚之志:女,28岁,梨花会宫主,南下临安时,被拭剑堂所俘,为金百川策反,成为拭剑堂副堂主,金百川学生,后嫁金百川。谢太后执政后,金百川被捕入狱,龚之志亲自污投狱,被侮辱,惨死狱中。

江春红:女,24岁,梨花会冬宫宫主,阴鸷有心计,玩弄权术,后投靠杨连古真。害死白眉子,毁灭了梨花会。

朱子虚:男,48岁,孤梅山庄庄主,性格和善,中原十绝排名第九。

朱早:男,24岁,孤梅山庄少庄主,风流倜傥,性情温和、恬淡,韦素君之夫,小十绝排第五。

红袖:女,24岁,朱早侍妾,性温柔,识大体。

玉箫:女,22岁,朱早侍妾,脾气急躁,善献媚。

苏清河:男,28岁,洪湖派掌门人,小十绝之首,大气,有雄心,多谋略。中年后,暮气渐重,贪淫好色。

康青山:男,32岁,洪湖五虎之首,性沉毅。

刘青烈:男,25岁,洪湖五虎之二,性耿直。

刘青发:男,25岁,洪湖五虎之三,性刚烈。

荣清泉:男,23岁,洪湖五虎之四,性暴躁。

阮清秀:13岁,洪湖五虎之末,性阴柔。

李少冲:男,18岁,洪湖县落魄秀才,巧遇顾枫之后,投在洪湖名宿穆英门下,因是紫阳宫韦素君义弟,得以上紫阳宫学艺。功成之时,却被卷入紫阳宫与天蚕教(天火教一支)的争斗,身败名裂,加入天火教,历经磨难,九死一生。在顾枫的提携下创立天火教陇西分舵,其后整垮快活林,攻破金山城。趁教中内乱,攫取大权。华山论剑,力压杨连古真,补进中原十绝。其后极力襄助刘庸、李佩红等实力派整顿武备,对抗蒙古,因此被张默山视为大敌。其赖以起家的陇西集团在取得政权后,迅速腐败,内部分裂,李少冲处置失当,终于在天灾、内外交困中败走臧边幡冢山,生死不明。

张默山:男,23岁,蒙古监国托雷与夏国宫女私生子,蒙古人称为小王爷,中原十绝排名前三的木青、仇原、凌未风弟子,小十绝排名第二。一生为蒙古统一江南,奔走劳碌,功勋卓著。

金百川:52岁,大宋内廷禁军副都指挥使,拭剑堂堂主。

邵玉清:男,31岁,拭剑堂副堂主,后追随谢太后。

钟向义:男,25岁,拭剑堂副堂主,代堂主,娶乐阳公主。后叛宋。小十绝排第七。

李佩红:男,22岁,拭剑堂副堂主,代堂主,金百川弟子。

陆云风:男,20岁,九鸣山庄少庄主,没落贵族,拭剑堂代堂主,堂主。其妻王珺玉,号称江南第一美人。

李古阳:男,33岁,九鸣山臣。

梁再要:男,26岁,九鸣山臣。

王珺玉:女,18岁,江南四大家族王家独生女,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陆云风之妻。

南宫极乐:男,54岁,绰号南极仙翁、酒翁。丐帮前帮主,中原十绝之八。

贺九通:男,43岁,丐帮现任帮主。

洪天:男,43岁,绰号笑面虎,洞庭水寨大寨主。实际身份是天火教千叶堂副堂主。

鲁成:男,38岁,洞庭水寨二寨主,内功强。

刘知之,男,58岁,人称中剑,剑法通神。中原十绝排名第六。

第一章 江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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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雨时节,绵绵细雨,经月未歇,道路泥泞湿滑,异常难行。一个少年头戴斗笠,骑着一匹瘦马慢慢地走。他叫顾枫,师承洪湖派,因他行事稳重,人缘好,年纪轻轻便在江湖上博了个“仁义剑”的名号。此次南下,目的是一个月后在洞庭湖水寨举办的英雄大会。

他一路走来,此时已是人困马乏,而不远处的湖面上,黑云渐渐散去,一轮残阳挂在水天之间,天蓝水白,波光跃金,岸边的水草间芦苇丛中鸟鸣虫跃,好一派荆湖风光。

顾枫阴郁的心境霍然开朗,生于此长于此,离乡十载,又见旧时景物,不由得心中生出万千感慨。顾枫跳下马,放开辔头,任它在水边嬉戏,眼睁睁地看着夕阳西下,月生东天。

夜风徐徐,温暖而湿润,岸边的水草中,虫吟蛙鸣,一派繁忙。顾枫却皱了皱眉头,连续十几天赶路,太累了,多想眼前能出现一个客栈,先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再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那将是怎么的快活!

他这样想的时候,眼前还真出现的了一点亮光,顾枫大喜急急忙忙赶过去。灯光是从竹林里的一间茅屋发出的。

茅屋矮小,屋顶茅草已经腐烂,散发出阵阵腐臭。顾枫正在拴马,屋内发出一连串哈欠,一人自言自语道:“灯油耗去半盏,文章才成半篇。皇图霸业江山,腹空饥苦难眠。”顾枫莞尔一笑:还是一个读书人。为了不至于惊吓了屋里人,顾枫轻咳了两声,出乎意料,屋里灯光应声而灭,一片死寂。顾枫一愕,笑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用功时,文章才写一半,岂可去寻梦乡?”

听他这么一说,屋门从出火镰敲击声,一个书生端着油灯迎了出来,书生一脸菜色,穿着一件满身补丁的布衫。略微打量了顾枫一眼,忙稽首道:“兄台请到屋里小憩。”

顾枫随书生进屋,见茅屋狭小,地面潮湿、刺鼻的霉味呛得顾枫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一张竹凉床、一卷破被絮,一把木椅和一个土案,案头几册旧书,一副纸笔。顾枫借着昏暗的油灯细细打量书生:约十七八岁,也算眉目清秀,衣裳虽旧,洗的倒还干净。

书生神情有些拘谨,犹豫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问道:“莫非,是,我在下夜读之声惊,惊扰了兄台?”顾枫笑道:“那倒没有,只是路遇隐士,过来探访罢了。”书生闻言咧嘴一笑道:“你,你怎知我是隐士?我,我满脑袋的升官发财梦呢!”

顾枫听他出言坦率,顿时也来了兴趣,打趣道:“自古以来,读书人有几个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俗话说‘身在公门好修行’,兄台将来进了公家门,能在升官发财之余做几件有益百姓之事,百姓依旧要呼你一声青天大老爷。”

书生叹道:“世人皆把读书做官看成摘取荣华富贵之途。我若得志,绝不做那贪官污吏。”顾枫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兄台莫把话说绝咯。”书生闻言自己也摇摇头,笑了,又问顾枫:“兄台是做那一行的?”顾枫反问道:“以兄之见呢?”书生略一思索道:“兄台不在士农工商之列,也非释道之辈,莫不是,游侠?”顾枫哈哈一笑,道:“何以见得?”书生笑道:“一人一马独行天下,不是游侠是什么?”

顾枫听了,不置可否,随手拿起案头的文稿扫了一眼,笑道:“以兄大才今岁必然大捷。”书生冷笑道:“似此东拼西凑、空话连篇、言而无物的东西,我自己尚且不知言为何物,你倒能看出好来?”顾枫闻言,甚觉尴尬。书生也觉察到出言太重,自责道:“眼见大比将至,心情烦闷,口不择言,冒犯了兄台,请见谅。”顾枫微微一笑,指酒壶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是这酒惹动了兄台胸中的怨气。”

书生哈哈大笑,先前的拘谨一扫而空,道:“离天亮还早,兄台休息片刻。”顾枫见正有此意,但见床小,颇为筹踌躇。书生道:“我功课还未做完,还要熬上半夜,兄台请自便。”顾枫大喜,道声谢,便和衣躺下,片刻便进入梦境。

睡梦中,顾枫似乎听到枣红马在屋外嘶鸣,这马儿陪着自己走南闯北,形影不离,此时一定是想自己了。唉!马儿、马儿,你主人好容易能睡个囫囵觉,你就让主人多睡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就去陪你,好不好?枣红马似乎听懂了自己的心思,不再吵闹……

顾枫一觉醒来,眼睛被阳光刺的发疼,梅雨时节又一个难得的大晴天!在阳光的照耀下,茅屋里升腾着一股淡淡的水雾。书生未写完的文章放在案头,上面压着一块鹅卵石,顾枫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是一阙西江月,词名《临江》:孤灯常伴冷月,十年躬耕隆中。何来一日风云动,扶我直上九重。不尽江水滔滔,无边荒草苍穹。湮没了多少英雄,人生几度秋冬。

顾枫看完,心想:这书生倒是和自己很投脾气,我赠他一些银两,聊表心意。想到银子,顾枫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急出门寻马,木桩上空空如也,哪里有马的影子?顾枫又惊又愧,又暗自庆幸,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竟会栽在一个穷酸手里,幸好他只是冲着马和银子,若是要你脑袋,自己岂不是冤死了。顾枫又气又恨,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挥手一掌拍在茅屋的支柱上,一声闷响,看着茅屋塌成一堆废墟,顾枫这才略微解气。

第五章 江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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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头和尚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一把油晃晃的大脑壳,嘿嘿笑道:“都说顾枫是个机灵人,还真什么事也瞒不过你。不错,我是看上了一位姑娘,还要请你牵线搭桥。”

“说说看。”顾枫闻言来了兴致,“能迷住你和尚的,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啊。究竟是哪位?”

“紫阳宫韦素君!自从老子见了她一面就再也放不下啦。顾兄,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份上,务必要帮这个忙,和尚在这里作揖啦。”肉头和尚说完,连连作揖。

顾枫冷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少做白日梦。”肉头和尚闻言不悦道:“顾兄,老子没得罪你,何必这么伤人?老子偏让你看看。”顾枫道:“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拱拱手就要走,肉头和尚忙拦在顾枫身前,连连打躬,告饶道:“好兄弟,好兄弟,哥哥错了,拉兄弟一把。”

顾枫道:“要我帮忙也可以,不过你老实说,是谁在打韦姑娘的主意?”肉头和尚一咬牙道:“庆阳侯钟向义。”顾枫惊道:“拭剑堂的钟向义!”肉头和尚点点头。

“和尚几时也结交起皇族亲贵了?拭剑堂的这帮公子爷个个自命不凡,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如何肯自降身份结交紫阳宫?只怕另有企图?恕我直言,你还是少掺和。”

肉头和尚道:“老兄误会了,钟向义虽是亲贵,但绝非纨绔子弟,他师承金百川,剑法一流。他听说紫阳宫的‘无影剑’韦素君近年风头很劲,便有意会会她,切磋一下武功。唉,他曾有恩于我,和尚欠他一个人情。”

顾枫道:“若只是比武切磋,这个忙倒是可以帮一帮,不过一来韦素君行踪不定,二来此人心高气傲,凭我与她的一点交情,只怕爱莫能助。”肉头和尚道:“老兄放心,她正在赶往岳阳的路上,明日就可到岳阳。紫阳宫号称四大清门,一向以武林正派自居。只要是事关侠义之事,她是不会推迟到。我已探知韦素君师姐冷凝香,师妹黄梅、陈南雁就住在城南客栈。只要老兄能说动她们三人明晚去监狱救一个人,其余的事情全在和尚身上。”

第二章 江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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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马,顾枫只好步行,走了两个时辰,远远听到惊涛拍案之声,登上土山远眺,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白茫茫的大江横在眼前,江上白帆点点,鱼鹰盘旋,斜阳西下,洒落满江流金。顾枫顿感心胸为之一扩,万千的烦恼一时尽抛诸脑后。遥望大江,他久久不肯下山,直到夕阳将下,怕误了渡船,这才急急赶到渡口。渡口早已聚集了四五十人,正焦急地等着最后一班过江的渡船。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渡船开过来,是条可坐百人的大船,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船靠上码头,却不肯放下跳板,众人纷纷叫嚷,船主摆手大叫:“本船是包船,不装散客,各位都请散了吧。”船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咒骂之中。

码头上的渡客群情激愤,叫骂之声不绝,两个精壮汉子,剥了衣服,一个猛子扎到船下,三两下就爬到船上,船主急上前拦阻,被二人推倒在地。船主见势不妙,回头大喊:“于爷!于爷!”船舱中随声走出一个老者,五十出头,目光炯炯,不怒而威。

两个汉子被他气势所震慑,愕怔了半晌。高个壮汉结结巴巴说道:“船是你们家的吗?凭什么不让咱们上?老子,老子偏偏上,你又能怎样?”他虽气短,手臂却长,手指几乎点到老者鼻子上。顾枫暗叹一声:“你有苦头吃了。”老者一声冷笑,身形并未见动,那汉子却似一只口袋径直朝码头飞来。顾枫见状大惊,只怕砸到人,当下脚尖点地,纵身而起,将那汉子稳稳接着,轻轻放在地上。这一手来的干净利索,身边四五十人,多半没搞清怎么回事,那汉子此时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能动。

那老者瞟了一眼顾枫,微微点头,转头问矮个汉子道:“他飞的好不好玩?你要不要也飞一次?”矮个汉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摇头如拨浪鼓,口不择言道:“嗯,嗯,要!要!”老者冷冷一笑,道:“老夫成全你!”抬起一脚,踹在汉子肋下,那汉子惨叫一声,身子像一块大石头一般,夹着风声冲顾枫砸过来。

顾枫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闪身到汉子背后托住汉子后背,一连倒退了十几步才停稳。一放手汉子便倒地翻滚起来,叫得撕心裂肺,顾枫忙俯身查看:那汉子断了四五根。顾枫冲那老者冷冷一笑道:“他虽鲁莽了些,却罪不至死,朋友未免出手太重了。”老者冷笑道:“小朋友,想多管闲事,先称称自己的斤两。”

顾枫暗自吃惊:“此人如此蛮横!看他武功尚在我之上,我若强出头,只怕有性命之忧。”他这一犹豫,老者看破他心迹,冷笑道:“若是怕了,还来得及,给老夫磕上三个响头,老夫便不追究。”

顾枫闻言,不觉仰天一阵大笑,道:“在下行走江湖,遇到蛮横不讲理的人多了,似你这样的倒是少见,一言不和,便要取人性命,便是皇帝老子,杀人也要个理由吧?”老者冷冷道:“你武功不如老夫便是理由!”顾枫沉声道:“顾某行走江湖以来,还没向谁低过头。不过就是一死,放马过来好了!”老者微微一笑,跃起一丈多高,轻轻落在顾枫对面。

众人原本打算在旁边看看热闹,此时见两人要以死相搏,顿时一哄而散。高个汉子此时缓过劲来,厉声大叫道:“老贼!我跟你拼了!”捡起一块鹅卵石,怒吼一声,朝老者冲去。顾枫喝道:“站住!”闪身来拦,已经来不及,但听“突”地一声想,汉子肩头一道血箭爆射,身形一滞,跪倒在地,顿时如杀猪般嚎叫起来,暗器力道不减,径奔顾枫而来。顾枫抄手接住暗器,但觉力道甚大,手心火辣辣地痛,捏起来一看,是一枚血乎乎的石子。

此时一轮残阳挂在江上,血一般的红。顾枫暗自叹道:“难道此处竟是我葬身之地?不,不,顾枫身经百战,多少回死里逃生,怎能轻易栽在他的手上?”定一定神,问道:“阁下身怀绝技,求教姓名?”老者冷笑道:“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套近乎,已经晚啦!”顾枫笑道:“顾某行走江湖,早已将生死看淡,你既然不说,我也不求你。放马过来吧。”当下气定神闲,静如松岳,只等老者出手。

老者直勾勾地盯着顾枫,面含杀机,却迟迟没有动手。忽然,船舱中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好啦,于公,顾公子是本座的好朋友,玩笑不要开过头了。”随声款款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绝色女子,明眸皓齿,媚眼生辉。

此人正是长江上数一数二的大帮飞云帮的帮主罗芊芊,飞鱼帮创设百余年,以经营航运、走私私盐为生,传到今天已经二十代。罗芊芊是前任帮主罗潜的侄女。他出身晋州名家,原本默默无闻只是几年前才到江南来,起先只是在罗潜哪里记记账,做些杂活。两年前罗潜暴病而亡,帮中群龙无首,为争夺帮主之位,几位副帮主相互残杀,死伤无数。这罗芊芊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摘取了帮主之位,仅仅两年时间将帮中元宿收拾的服服帖帖。

顾枫自从两年前与她结识,便对她的手段极为佩服。近来江湖有传言,她便是晋州梨花会的罗子倩。顾枫只一笑了之。

罗芊芊命人放下跳板,走到顾枫身边,笑道:“于公听说顾大侠的名声,想要会会你。怎么生姐姐的气啦?姐姐给你陪个不是。”老者哈哈一笑道:“人说洪湖顾枫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于某失礼了。”顾枫客气几句,心中却惊道:原来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剑仙于化龙,今日若真与他动手,只怕是早横尸此地了。不知罗芊芊用了什么法子竟将这等高手收罗到门下。

罗芊芊咯咯笑成一团,挽住顾枫手臂,道:“到船上来,姐姐有话跟你说。”顾枫被她牵着,身不由己上了船。那船外表看着粗陋,舱内布置却甚是精致。罗芊芊笑道:“妹妹的座船如何?”顾枫点点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本不是渡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装扮成渡船的样子。

“你一个堂堂的帮主,帮众数千,为何也要掩人耳目?他们不知情,你们劝回便是,如何又要伤人?”罗芊芊娇嗔道:“妹妹一个人闯荡江湖,无依无靠,好不凄凉,你不知体谅,还责怪人家。你也不想想,我若不狠心些,这些人还不一拥而上,欺负了妹妹?”

顾枫莞尔一笑,道:“道理全让你占了,那两个人就算他们倒霉吧。”罗芊芊笑道:“知道你是菩萨心肠,我已让人给他们治伤啦,每人再赔他一千两银子,也算他们因祸得福了。”顾枫笑道:“这才是罗大帮主的风范。”

正说话时,于化龙掀开帘子低声道:“婉秋姑娘已经过了十字坡。”罗芊芊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将那两个人打发走,把血迹清洗干净,我这个妹子见不得半点血。”于化龙应诺而出。顾枫道:“你有贵客,我先告辞了。”罗芊芊伸手按住顾枫,笑道:“你不要走,见见我这位妹妹也好。”

第六章 比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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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叹了一声道:“非是我背后诋毁钟相义,此人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还是少好他来往。”肉头和尚默默点点头。

二日一早,顾枫直奔城南客栈,来见到冷凝香、黄梅、陈南雁三人。三人都是江湖四清门之首紫阳宫掌门紫阳真人的亲传子弟,在江湖上都有些名号。冷凝香排行第五,年纪在二十五六,一身青布道袍,黄梅、陈南雁与顾枫年纪相仿,一个排行第八,一个排行第九,都是俗家弟子。

顾枫原本与她们认识,正说些闲话,忽小二报道:“门外有一个和尚求见紫阳宫的几位女侠。”冷凝香道:“什么样的和尚?”小二道:“是一个又肥又胖的和尚。”冷凝香一阵疑惑。顾枫笑道:“冷师姐怎么忘了,岳阳城里的肉头和尚呀?此人性情豪爽,喜欢结交武林朋友。必是他得知几位在此过来拜望的。”

冷凝香笑道:“我怎么把他忘了。既然来了,就请他进来吧。”不多会,肉头和尚晃悠悠地走进来,黄梅见他相貌古怪,哈哈大笑了起来,冷凝香狠狠地瞪了黄梅一眼,黄梅自知失态,忙用手捂住嘴,强忍笑意,笑声仍从指尖跑了出来。

肉头和尚爽朗一笑,道:“黄女侠是笑我和尚挺短个身体,挺大个脑袋吧。”黄梅道:“脑袋大的我倒是见过不少,似你这样又大又圆,红彤彤肉滚滚的,倒是极少见的。”冷凝香忙喝止,陪笑道:“小妹年纪轻,不懂礼数,大和尚莫怪。”肉头和尚笑道:“其实黄女侠说的不错,似和尚这付尊容果然是天下少见的,别人就是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笑的,反倒不如黄女侠快人快语,来的痛快啊!”黄梅被他一口一个“黄女侠”说的很是受用,对肉头和尚不由地生出几分好感。

肉头和尚见了顾枫,佯装惊讶道:“原来顾兄也在这里,来了岳阳为何不去看看老哥哥呀?”顾枫笑道:“前些日子听说你在南海做了一桩大买卖,烧了幽冥教一百多条大船。我想那些幽冥鬼子如何肯放过你?这会儿你必跑路在外,哪知你就在岳阳,你就真不怕幽冥教找你的晦气?”肉头和尚笑道:“若是放在几年前,借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回来,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啦,幽冥鬼子自己闹内讧,打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心来找和尚的晦气?”

黄梅插嘴道:“原来火烧南海幽冥教船场的人就是你啊。佩服,佩服,今日相见正是三生有幸啊。”肉头和尚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碰巧撞上,顺便放了一把火而已。”冷凝香道:“大和尚不必过谦,想幽冥教作恶多端,应有此报的,不过幽冥教一直在川西活动,几时到南海了?”肉头和尚道:“冷女侠垂询和尚也答不上来。想必他们又有什么阴谋吧。”黄梅道:“他们能做出来什么好事来,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大阴谋。”

正说着,一个小沙弥急冲冲,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肉头和尚呵斥:“混账,贵客面前怎么可以如此无礼?”沙弥被这一喝,一时呆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凝香道:“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让他说吧。”肉头和尚阴着脸道:“什么事情,还不快说。”沙弥道:“师父料事如神,官府果然胡乱抓了一个乞丐来顶罪,如今关在大牢。”肉头和尚听了,大脑袋“腾”地变得紫红,拍案而起道:“真是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世道?”陈南雁被他一拍之势,吓得一哆嗦。众人不明他何来这么大的火气,面面相觑。

第三章 江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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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轮红日已经坠入江水中,只剩下西天一片红云,晚风吹来,甚是清爽。二人来到船头,罗芊芊道:“我这位表妹,出生富贵,人出落的天仙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学了几招剑法。听说君山英雄大会很是热闹,她也要来凑凑热闹,我怕她是个累赘,本不想答应,谁知她不声不响地自己来了。”顾枫笑道:“你贵为一帮之主,一个人还照顾不来?除非婉秋姑娘性情古怪,行为无状。”

罗芊芊笑道:“我这妹妹性情温和,善解人意,见过的人没有不喜欢的。这两年我抢了洪天的一些生意,怕他在君山上寻我的晦气,万一婉秋有个闪失,你让我如何向她父母交待?正好在这里遇到你,倘若你们两个合脾气,我打算拜托你一件事。”顾枫自然知道她的心事,想到要和一个陌生女子同行,禁不住脸色一红。罗芊芊咯咯笑道:“看把你吓的,她还能吃了你?”

正说时,八个劲装大汉护着一个十五六岁身着男装的少女上了码头,领头一个汉子拱手施礼道:“罗帮主,我等奉命护送白公子到此,请罗帮主示下。”罗芊芊道:“一路辛苦,几位请先回,酬劳随后奉上。”大汉再施一礼,率众北去。

少女在于化龙的护持下上了座船,船上众人神色凝重,一副如临深渊的样子。少女见到罗芊芊,撩衣跪拜:“姐姐一向可好?”罗芊芊仔细打量着少女:面似新月,肤如凝脂,眼含流波,身若拂柳,一身男装,更添了几分潇洒飘逸。

“妹妹又长高了,姐姐快认不出来了。”罗芊芊扶起少女,“来,我给你引荐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英雄。”

顾枫闻言心中甚是受用,罗婉秋抱拳道:“姐姐的朋友,便是婉秋的兄长,请多多关照。”罗芊芊呵呵一笑:“是兄长,当然要关照小妹妹的,顾大侠在江湖上号称‘仁义剑’,阅历丰厚,你要多请教哦。”罗婉秋惊讶道:“原来顾大哥就是赫赫有名的‘仁义剑’,小妹早有耳闻,日后一定要多多指教。”顾枫慌忙道:“一定,一定。”

当晚船泊江心,晴天如洗,一轮明月挂在天边,三人对坐,罗芊芊便问顾枫何以这么早南下,顾枫道:“传言蒙古大汗要亲率大军攻打四川,先拿四川,再顺江而下,一举灭我大宋。我这次南下便是要将此事告之荆湖各路府州军县,要他们提前准备。”

罗婉秋道:“顾大哥以为宋军能抵挡住蒙古国的百战之师?我听说蒙古铁骑纵横万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强如金、夏夜不免灭国。赵家三百年江山,怕要改名换姓了。”罗芊芊闻言连使了几个眼色,罗婉秋只当作没看见。顾枫笑道:“姑娘是北国人,但说无妨。这江山赵家坐也好,李家坐也罢,只要善待百姓,便是好皇帝。我只怕那蒙古皇帝迷信武功而不知体恤百姓。”

罗婉秋冷笑道:“顾大哥生在江南,不免对北人心有偏见,谁说北人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坐了江山自然也知道与民休息的道理,便如历朝历代发生的故事一样。”顾枫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始终信不过他们能善待江南百姓。”

罗芊芊见二人语生龌龊,忙忙端起酒杯笑道:“你我不过是江湖儿女,管他什么军国大事,李青莲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来来,咱们痛饮美酒,一醉方休。”三人便不说话,默默饮酒,不欢而散。

二日,船到岳阳,罗芊芊因帮中有事先回飞鱼帮总舵,临行前与顾枫约定相会的时日。顾枫住进城中最大的月来客栈,昏睡一日。黄昏时,下楼喝茶,厅堂中早坐满了各地客人,说些逸闻趣事,甚是热闹,五六个小厮穿梭往来,吆喝声此起彼伏。顾枫捡了一个僻静角落,要了一壶君山银针,自斟自饮,消磨时光。

约掌灯时分,丐帮岳阳分舵当家赵广派人来请青阳赴宴,顾枫与他曾有八拜之交,当下欣然前往。觥筹交错,顾枫醉倒,二日日上三竿,赵广送青阳回月来客栈。

第七章 比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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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道:“大和尚有话慢慢说,何必动这么大的气?”肉头和尚斥退沙弥,余怒未消道:“昨日城中出了一桩命案,有个致仕老贼让人给杀了,州官是他门生,要捕快限期破案。闹了一天一夜,贼没拿到,捕快交不了差,就找了个乞丐做替罪羊了。这岂不是草菅人命吗?”

黄梅道:“丐帮也是个大帮,岳阳城弟子不下千人,他们就敢?”肉头和尚道:“黄女侠有所不知,如今的丐帮不比以前啦,帮中弟子也分三六九等,三袋以上弟子才是真正的丐帮弟子,这些人在岳阳城,就是官府也要让三分的。三袋以下的弟子就凄惨了,平日当牛作马,侍候头头们,稍有不慎,挨打受骂是小事,斩手、割耳朵也是常有的。若是官府有案子破不了,就送帮中长老些银子,就可以捆一个乞丐去顶罪。”

众人听了都愤愤不平。陈南雁怯怯道:“如今连丐帮都做出这种事情来,江湖要有一场大乱了。”黄梅道:“五姐,今晚我们就去劫狱!”南雁道:“劫狱容易,以后又怎么办呢?”黄梅道:“走一步算一步,管那么多做什么?”肉头和尚拍手道:“痛快!痛快!黄女侠,和尚陪你走一遭。”顾枫笑道:“料他一个小小州衙大牢有何难哉,也算我一个。”冷凝香笑道:“好吧,就算咱们为岳阳做一件善事吧。”

二更天,众人直奔州衙大牢,一路打将进去,到了大牢里间。只剩一个牢子,那牢子见了众人笑道:“老天有眼,似这等好人原不该枉死。”说完,取了钥匙奉上。肉头和尚道:“你这牢子倒是有趣,走了他,你岂有好日子过?”牢子笑道:“如今牢里只我一个人,放了他走,按律不过挨个三十大板。一个乞丐都能为他人顶罪领死,我岂能不如他。”众人点头,黄梅拿过钥匙开了锁,众人进到牢里,见一堆烂草上,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两条腿被打得稀烂,只剩一口气而已。顾枫上前扶起,喂了他一粒保命丹,一看他脸,吃了一惊:那人竟是茅屋中遇到的穷书生!

肉头和尚见顾枫神色异样,忙问:“顾兄认识他?”顾枫道:“有几面之交。”转身问牢子道:“这人什么来历?”牢子道:“他原是洪湖县的一个穷书生,叫李牧渔。两天前才加入丐帮,高捕头花钱去找人,原本是要一个年老有病的乞丐来顶的,这个人挺身而出,替了那老乞丐。他进来乱骂,大伙恨他嘴臭,指望一顿打死,谁想他命硬,硬是挺道现在没死。你们今晚不救他出去,怕活不到明早。”肉头和尚笑道:“这个高捕头倒是长本事啦,我去取他狗命来。”大步往外走,黄梅道:“我也去。”冷凝香心想州衙中也没什么高手,便没阻拦,对牢子道:“算你还有些良心,委屈你了。”一掌打昏。

顾枫背着李牧渔先回客栈,冷凝香和陈南雁留下来接应黄梅与肉头和尚。回了客栈,顾枫取药救治李牧渔,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伤口包扎好,看看李牧渔,已捆成一个白布包。顾枫擦擦汗,出屋来,见冷凝香、陈南雁站在厅中,却不见黄梅和肉头和尚,顾枫心中早知会是这个结局,并不感到意外。

原来这正是自己使的一场激将计:那日,高山私下放了自己,必定要找人来顶罪。自己便以此为缘由由肉头和尚出面游说紫阳宫三人一道去劫狱,然后再设计拿住黄梅,以此要挟韦素君应战。黄梅虽然武功不弱,江湖阅历却浅,肉头和尚轻易得手,为不漏破绽自己也假意被拿。果然,钟向义以二人性命相要挟,向韦素君下挑战书,冷凝香只能代为应下。

顾枫见计策进行顺利,心中落下一块石头,但戏仍要演下去,于是佯装吃了一惊,问道:“冷师姐,出了什么事?黄姑娘和大和尚呢?”冷凝香道:“他们失手被拿住了。”顾枫大惊道:“难道州衙中另有高手?”冷凝香点头道:“是拭剑堂的钟向义。他今晚恰巧在州衙。我赶去时九妹和大和尚都已经被擒。”顾枫道:“钟向义贵为当朝侯爷,来岳阳怕是另有公干?黄姑娘和大和尚落在他手里性命倒可无忧。凭真人和金百川的交情,他不过是要做做表面文章,过两天就会放回来的。”冷凝香道:“我原也这么想的,不过他却提了一个条件:要与七妹比一场剑。若是七妹胜了,他便放人,若是七妹输了,他便将人交给官府处置。”顾枫道:“那就请韦七侠来与他比试一场,以韦七侠的武功不会输给他的。”冷凝香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七妹能及时赶来。”

第四章 江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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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来客栈门前,几个伙计正在殴打一个乞丐,拳打脚踢,好不高兴。顾枫笑问赵广道:“什么人这样大胆,敢当你老兄的面欺负丐帮兄弟?”赵广眉头一皱,将那个乞丐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是个外地来的‘游嘴’。虽是乞丐,却不是咱们丐帮的,不然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在我面前撒野。”顾枫点点头道:“再这么打下去,这人就没命啦。你老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赵广笑道:“‘仁义剑’果然仁义,他这条命是你顾大侠的。”

轻轻咳了一声道:“他烧了你家房子,还是睡了你媳妇?下这么重的手?”店主见是赵广,慌忙喝停众人,赔笑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吗?小本生意,那经得起他天天来白吃白喝。”赵广笑道:“你不要跟我胡扯,就他这副倒霉像,还敢吃霸王餐?天下穷人是一家,这人人我收了,给个面子吧?”

店主满脸堆笑道:“四哥肯收他,那是他的造化。他的这桌磕头酒,小弟来操办。”说罢忙招呼伙计救人。赵广也不客气,叫了声:“多谢,多谢!”回头问顾枫道:“如此处置,顾大侠看如何?”顾枫笑道:“能做你老兄的弟子,也是他的造化。”

二日一早,顾枫正在厅堂用早点,一个乞丐大步闯进来,小二大怒,扯住便打,乞丐冲着顾枫大叫道:“顾兄救我!顾兄救我!”顾枫听他声音有些耳熟,便示意小二住手,仔细打量那乞丐一番,摇摇头道:“你认识我?”乞丐闻言从口袋中取出几封书信捧过头顶,顾枫猛然认出眼前的乞丐就是自己在江北茅屋中遇到的穷书生,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无名火,恨恨道:“原来是你?”

那乞丐正是自己在江北的茅草屋中遇到的穷书生,自己一时不提防被他偷去了马匹和行囊。正寻他不着,没想到他竟自己找上门来了。当下冷笑道:“你找我何事?莫非还我马来了?”书生满脸惭色道:“我是来向顾兄赔罪的。”顾枫冷笑道:“你我萍水相逢,不必称兄道弟,顾枫高攀不起。”书生黯然道:“我也不奢求顾兄宽宥,我来一是为赔罪,二是奉还顾兄的东西。”

顾枫冷笑道:“既是来还我东西,那马匹行李呢?”书生闻言满脸惭色,嗫嚅道:“我……我把他们都丢了……”顾枫道:“罢了,一匹马能值几个钱?就当奉送给大人了,他日大人高官得做,再还不迟!”说完扬长而去。

被这个书生一闹,心情很是不快。低头等走,不妨撞上一人,顾枫大惊,正要致歉,却见自己撞着的是一个肥大的和尚。

“肉头和尚!”顾枫指着和尚鼻子哈哈大笑,那和尚见是顾枫,也是大喜过望。一只肥掌猛拍在顾枫肩上大笑道:“老子正要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

顾枫摇摇头,叹息一声,指着和尚的鼻子道:“你这佛门败类,经不念,律不持,又这般粗野?如今又笑的这般淫邪,是不是连淫戒也破了?”

第八章 比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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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第二日黄昏后才醒来,却见自己包的跟个粽子相似,浑身酸麻痒痛,半晌才回过神。

他试图抬起头,脖颈剧疼难忍,自己没有死,但受了重伤,这里不是监牢,也不是阎罗殿,而是一间客栈的上房。自己是被人救了出来,而且伤口都上了药。一阵李子的清香飘过来,少冲咽了口口水,心里一盘算自己竟有好多年没尝过李子的味道了。当年,父亲做官时,家道殷实,水果是从来不缺的,自己吃不完的就送给梁妈和丫鬟。若不是北兵南下,父亲坐罪丢官,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少冲想及往事,禁不住眼圈有些酸涩。父母回到原籍,不久相继亡故,自己与年迈的祖母相依为命,祖母希望自己能像父亲一样寒窗苦读,考举人、中进士,光耀门楣。十六岁那年自己得中秀才,满心欢喜地回去报喜,可她老人家却已撒手人寰。

自己在祖母坟前发下誓言要重振门楣,可是自己不久就得了疟疾,上吐下泻,奄奄一息,族人怕连累自己,竟架起干柴要将自己火化,火点着了,眼见自己就要灰飞烟灭,一场大雨救了自己的命!大难不死,有家难回,自己四处游荡,为人帮佣,替人放牛,饥一顿饱一顿,没屋子住就钻牛棚,和牛一起睡,一件衣服穿了七八年,补丁比布都多。

世上所有的苦自己都能熬的过去。但从此却再也写不出来像样的文章,不光文章写不出来,连读的书也越看越觉得荒唐,古圣先贤的话突然变得那么荒诞可笑,那般地索然无味。

门“吱呀”地响了一声,有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是顾枫。少冲闭上了眼睛,收摄了一下天马行空的思绪。

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原本只是一个匆匆过客,那曾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玩心,竟一时分不开了。

那天顾枫睡下后,自己出门透气,忽然看见树上栓着的马,深藏的童心突然冒了出来,鬼使神差地竟跳上了马背,那马性子甚烈,稀溜溜一声长鸣,狂奔而去,自己吓得脸色苍白,紧紧趴在马背上,大气不敢出一口。

马一口气跑了三十里地,累了,也服气了。一人一马这才往回走,又迷了路,天近正午才回到茅屋,见到的只有一堆废墟,猜想是马主人误会自己偷马,激愤之下放了一把火。

卖马的钱,足够建起两座这样的茅屋,自己也算可以给主人一个交代。可是自己心里仍旧惴惴不安,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马还回去,主人是谁?行囊里的几封书信给出了答案。自己一路南下,到了岳阳城,谁曾想被几个无赖抢去了马匹和行囊,只丢下几封不值钱的书信。

自己满身是伤,身无分文,只得沿街乞讨,不想在岳阳连讨饭也不容易,丐帮弟子见一次打一次。有一天,自己路过月来客栈,只因朝厅堂看了一眼,就被几个伙计一顿毒打,若不是遇到顾枫与赵广路过,只怕小命就没了。

当天晚上,自己稀里糊涂就加入了丐帮,第二天自己鼓足了勇气去见顾枫,误会太深了,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自己原本打算第三天再去碰碰运气。可是半夜时分,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冲进自己栖身的破屋,要拉走身边一个正生病的一个半大孩子去做“木头”,那孩子是自己加入丐帮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名字叫雷显声,多好的名字啊!这孩子聪明有担当,将来肯定前途无量,自己脑子一热,就站出来顶了他。

自己脾气不好,多受了许多的皮肉之苦,那个牢头拿着通红的烙铁狞笑着走过来的时候,自己脑子里却异常的冷静:这辈子就这么交代在大牢里了!

万万没想不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

想到此处,少冲心情再难平静,失声哭了出来。

“是我误会李兄了,我向你赔不是。”顾枫握住少冲的手,真诚地说道。少冲闻言,哽咽难言,眼中泪水早已滚滚而下。

第九章 比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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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细雨一夜未停,空气清新而凉爽,清早,顾枫推开窗户,满满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时间好早,街上行人寥寥,石板路被雨水清洗的光洁明净,一个头戴竹笠的二八姑娘,牵着一匹白马,慢悠悠地走过来。

“杨秀姑娘!”顾枫失声叫了出来。

那姑娘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见了顾枫,大喜道:“顾大哥,好巧啊!”顾枫惊喜道:“杨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杨秀妙目生辉,笑道:“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来呢?”

“大清早的,哪家的鸟雀在这聒噪?”屋檐下,陈南雁俏生生地笑了一声。杨秀见是陈南雁跟自己打趣,笑骂道:“小丫头片子你也敢跟我做对?”说着话,身形一闪,一个滑步就到了陈南雁身侧,顾枫看得清楚,不由地赞了一句:“好身法!”

陈南雁早有准备,咯咯一笑,闪身藏到正从客厅里迎出来的冷凝香身后,杨秀一招走空,却并没有罢手的意思,而是便抓为拍,径直来叼冷凝香的手腕,冷凝香大吃一惊,急忙撤步,杨秀见偷袭得手,心中大喜,身形急进,直逼中宫。

眼看着就要得手,陈南雁一旁拍手叫道:“秀姐你上当啦!”顾枫一旁也看的清楚:冷凝香假意示弱,诱敌深入,杨秀急于求成,一招使老,破绽大露,冷凝香武功高过自己,这么大的破绽,她不可能看不到的,杨秀心下暗自后悔,若是平日在山上比武切磋,输也就输了,自己武功本来就不如五姐嘛,可是今天,在他面前输的这么丢脸,唉……杨秀的脸“腾”地红了。

出乎意料,冷凝香并没有看到破绽,一个箭步跳进客栈厅堂,杨秀大喜,疾步跟了进来,还要动手,冷凝香嘿嘿一笑,低声道:“再不收手,可真要丢面子了啦!”杨秀恍然大悟,才知道刚才是冷凝香有意想让,心中虽然感激,嘴上却不愿意说出来。

顾枫下楼来,众人见了礼,共用早餐,杨秀得知黄梅被擒,钟向义约斗韦素君,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南雁冷笑道:“梅姐被拿,不晓得要吃多少苦,你不替她担心,反倒能笑出来,真是没心没肝。”杨秀笑道:“放心好了,我的小雁儿。钟向义师父金百川堂主是师父的挚友,他这么做只是逼七姐跟他斗一场剑,她是半点苦都不会受的。反倒会让她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多一份江湖历练。你说是吗,五姐?”

冷凝香满腹愁绪地说道:“但愿如此吧。”

说话间,又提到少冲之事,杨秀便要顾枫引见。少冲甚为杨秀和陈南雁的谈吐气质所折服,等二人走后,对顾枫说道:“与顾兄相识,奇遇连连,才知何为坐井观天。想不到天下竟有杨、陈这般神仙一样的人物,我先前以为似这般人物这只是文人墨客的杜撰。如今才知是真实。”顾枫笑道:“这两位姑娘慧质兰心天下少有,多少人终其一身也见不上一面,李兄倒是好福气啊。”少冲连声叹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顾枫道:“除了这两位姑娘,还有一位姑娘,李兄若见了只能惊为天人了!”少冲道:“顾兄的话,小弟深信不疑。只是这般仙人,我这般凡夫俗子恐怕是无缘一见了。”顾枫道:“这位韦姑娘与杨、陈两位同门学艺,情同姐妹。杨、陈二位姑娘对李兄的作为甚是钦佩,若她两位肯替李兄说话,见上一面有何难哉?”少冲喜道:“此事请顾兄代为周旋。”顾枫点头答应。

第十三章 君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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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头和尚酒醒,果然后悔,但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只得随水推一把,送给少冲若干银两盘缠。

顾枫回客栈,见于化龙在厅堂中等候,先是一惊,猛然想起今天与罗婉秋约好同去君山的,这两天因与紫阳宫众人在一起,一时竟忘了日期,心中有些愧疚。便要店中小二去帮雇船,于化龙笑道:“少侠的坐船,于某已经准备好了。少侠不必挂心。”顾枫暗喜,便收拾了行李与于化龙来到码头。

二人来到码头,见一艘大船,上下三层,挂了一杆洪湖派的大旗。顾枫道:“在下并非掌门人,用这么大的船太招摇了。”于化龙道:“顾少侠过谦了,现如今,江湖上但凡有些头脸的,哪个不讲讲排场?少侠论武功论资历都是洪湖派数一数二的人物,岂能没有一艘像样的座船?”顾枫点头道:“难得罗帮主一片苦心。”

二人正说时,罗婉秋一身女装迎出舱外,拱手道:“顾大哥,小妹恭候多时了。”顾枫看了一眼,不由得心下突突乱跳,但见她吐气如兰,肌肤如雪,了无瑕疵,恍然如仙女下凡一般。相貌柔弱至极,行动间却又添一分阳刚之气,刚柔相济,别是一番风味。

顾枫暗道:“看她做派,是久经江湖的,罗芊芊却说她初涉江湖?我倒要试试真假。”这边正想,罗婉秋忽然问道:“听说顾大哥与紫阳宫很有些渊源?”顾枫道:“师祖与紫阳真人有些交情,故此常有走动。”罗婉秋道:“既是这样,小妹有件事情相求。”顾枫道:“只要能帮上忙,定不推辞。”

罗婉秋甜甜一笑,说道:“这个忙,顾大哥一定帮的上。”顿了一下:“小妹想结识韦素君。”顾枫道:“姑娘何以也对她另眼相看?”罗婉秋惊道:“除我之外,还有别人也求过你?”

顾枫便将钟向义与韦素君比剑一事,大略说了一遍。罗婉秋道:“钟向义号称‘江南第一剑’,我可比不了,我想和她结识,只是想和她说说话,没有别的意思。”顾枫道:“既然如此,这个忙我帮了。”罗婉秋:“若是我找她比剑,顾大哥还肯帮忙吗?”顾枫摇摇头,罗婉秋道:“为何?”顾枫笑道:“要你涉险,我如何肯帮。”罗婉秋笑道:“顾大哥是说我武功不如她。”顾枫道:“刀剑无眼,伤了谁也不好。”罗婉秋闻言微微一笑。

二人说些江湖中的奇闻轶事,顾枫发觉罗婉秋博览群书,听闻甚广,许多江湖逸闻故事,自己以前是闻所未闻,心下暗自怀疑罗婉秋之言是假。

忽听舱外有人大叫:“来者何人,快报上名号。”只见一艘插着洞庭水寨的旗号的小舟,拦在船前询问。罗婉秋道:“这人不识字吗?我们插着旗号,还问什么问?”顾枫心下莞尔一笑道:“她到底是江湖阅历浅了些。她身出名门,平日见到的,听到的都是些台面上的东西,这台面下的东西,她就不知道了。”

于是笑答道:“他们是来讨领路钱的。”罗婉秋道:“此处距离君山不过几十里,要他引什么路?顾大哥,这里有什么讲究吗?”顾枫暗赞道:“真是冰雪聪明,这么快就想到这其中有蹊跷。”于是耐心答道:“洞庭水寨,有两万多人,多是洞庭湖四周贫苦的农民,入伙多半也都是为了混碗饭吃。靠山寨里发的饷银,实难养家糊口,所以就要另寻出路。英雄大会在君山开,他们怎肯放过这捞钱的机会?”

第十章 比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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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韦素君还没有出现,冷凝香面露焦虑之色,陈南雁更急的坐立不安,杨秀笑道:“你们都放心好了,七姐一定会准时赴约的。咱们先过去找钟向义聊聊,别让他等急了,拿梅儿出气。”众人都觉得有理,一同前往城南潮音亭。少冲因伤重只得留在客栈中。

潮音亭独居一座土山,林木苍翠,晴朗之日驻足亭上遥望可见君山群峰,平日里游客甚多。这天午时,岳阳州衙大批捕快将四下的道路截断,闲杂人等一概挡回。

当晚月色迷蒙,小径树影斑驳,钟向义早已在亭中等候,他二十出头,锦衣玉带,气度不凡。见众人到来,冷笑道:“冷女侠,你我之约,今晚可能兑现?”冷凝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侯爷可否让我见见人质?”钟向义挥挥手,随从押着黄梅与肉头和尚走出来,二人被蒙住了眼睛封住了嘴,顺从的很。

顾枫笑道:“侯爷此举可不是待客之道啊。”钟向义道:“顾兄请见谅,他们是劫狱的要犯,论罪当死,我念及是江湖同道,已是优待。今日若比剑输了,在下自当谢罪,但倘若在下赢了韦七侠一招半式,他二人的生死在下只怕就管不着了。”杨秀冷笑道:“看来侯爷已是胜券在握咯。”钟向义笑而不语。

过了一炷香,仍不见韦素君的踪影,冷凝香、陈南雁焦急万分,杨秀也不免惴惴不安,钟向义却神定气闲,似乎眼下的一切与自己丝毫无关。

顾枫心里虽然不担心,却也有几分焦急,当初自己之所以答应帮忙促成此事,固然有帮朋友的意思,但他心里实际上还有另外一层用意:本届英雄大会将决出新一届的“小十绝”。当世中原武林中武功修为最高,名号最响亮的首推华山论剑决出的十绝,十年一届,可连选连任。其次便是三年一届的小十绝,与中原十绝不同的是参加小十绝的只能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才俊。小十绝虽然比不了十绝名号响亮,却是青年一辈中至高荣誉。一日入选立刻扬名天下。

眼下这两人,不论是风头正劲的“无影剑”还是号称“江南第一剑”的钟向义都将是自己强劲的对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事先能有机会一探二人的深浅,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

蓦然,一阵清越的马铃声传来。夜宿的鸟儿惊慌失措,四散乱飞。杨秀惊喜道:“是七姐来了!”但见一匹枣红骏马,穿影踏月,疾驰而至,马上一人:长身玉立,冷目如电。马到了潮音亭前,双蹄高举,稀溜溜一阵长嘶。韦素君飞身下马,将缰绳丢给杨秀。大步向钟向义走去,钟向义拱手笑道:“韦七侠,远道而来,不妨先休息片刻。钟某再等等无妨。”韦素君歉意一笑:“我已经来迟,怎敢要侯爷再等?请!”说时,莲步轻移,站到场中。

众人默默退避,一时鸦雀无声。钟向义施了一礼,缓步站到韦素君对面。二人脚步虽缓慢,但每一步都似移山挪岳般凝重,一股无形的大力直压得众人喘不过来气。

钟向义道:“姑娘远道而来,在下礼让三招。”韦素君点头道:“多谢。”长剑出鞘,声如虎啸山谷,势如苍龙出海,众人齐声赞道:“好!”那剑式恰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钟向义被罩在一片剑光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一旁观战的陈南雁暗暗吃惊:“这位侯爷怎么如此不济,这么快就分出胜负了。”眼见钟向义被逼得退无可退,韦素君忽然收剑,急退三步,原本罩在钟向义身上的剑网顿时化为乌有。

钟向义长出一口气,道声:“多谢!”不慌不忙将剑势展开。众人不由得同叫声“好!”但见他剑法静如嵩岳耸峙,快似大河滔滔,大开大合之间,一派王者之气。反观韦素君,原先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被钟向义压得步步后退,只能编织一张剑网,苦苦挣扎。

第十四章 君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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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秋笑道:“原来他们是以带路为名,讹两个钱。我们好歹是客,就是不给,他们又能怎样?难不成不让我们上岛?”顾枫笑道:“那他倒是不敢,不过出门在外,谁不图个方便?你一毛不拔,他就将你的名号告之寨里的知客,等你上了岛,便会处处刁难你。反之,你给了银子,他们也会将你的名号告之知客,等你到了山上,那就是一路顺畅,真个是宾至如归了。”

罗婉秋笑道:“这等事情,顾大哥不说,我是不会知道的。咱们给他多少钱合适呢?一百两够不够?”顾枫含笑不语。罗婉秋迟疑了一下,道:“那就给一千两吧?”顾枫道:“给个十两八两的就算大方的了,姑娘的银子难道是天上掉的?”罗婉秋闻言一愕,笑得腰都弯了,命人取了五十两银子送去了。

时近黄昏,一抹夕阳坠入湖去,一轮明月正从天边升起,晚风徐徐吹来。二人并肩走上船头,罗婉秋深吸了一口气,惬意地笑道:“常说:‘潇湘之美在洞庭’,此话真不假,这般景色,我先前只是在书上读过,在梦中做过,到底不如亲眼见到的真。记得《岳阳楼记》中有这么几句话‘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苍苍’,很长时间都难解其中妙境,如今才恍然大悟。”顾枫笑道:“身临其境,方知其言不虚。其实八百里洞庭最美还在君山,明日到岛上,更有许多美景可赏玩。”

罗婉秋惊奇道:“君山离岳阳不过三四十里,为何走了半天还没到?”顾枫笑道:“这几天山上的访客甚多,知客不免手忙脚乱,此时上山难免乱上加乱,到下半夜也未必能安顿下来。不如在这湖上歇一晚,赏赏月,喝喝酒,明天正午到君山,那时他们肯定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罗婉秋笑道:“那是敬你这位大英雄,与小女子无关。”顾枫笑道:“哪里是敬什么大英雄?不过是看在你给的五十两银子的份上。”罗婉秋笑道:“我如何忘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不过,顾大哥也不必谦虚,小妹这一路走来可听到不少顾大哥行侠仗义的事情。”

顾枫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年蒙古铁骑几番南下,占我土地,杀我百姓。我辈虽不能力挽狂澜,救天下于倒悬,但侠义之心尚存,便是拼的性命,也要为大宋江山尽点微薄之力。”罗婉秋道:“大宋皇帝年老体弱,不闻政事,官吏萎靡,军心涣散,官民离心,已是风雨飘摇。反观蒙古国,自铁木真建国以来,灭国四十,如大金国、大夏国也不免灭国称臣,似大宋这般羸弱,还能撑几年?”

顾枫笑道:“我大宋虽偏安江南一隅,却是华夏正统,百姓千万,水路各军数以百万,只要君臣一心,奋发图强,谅区区蛮夷如何能得逞?”罗婉秋幽幽道:“但愿如此,其实,我这一路走来,大宋的山水民风,也是喜欢的不得了。两国若开战,不管那一边赢了,终归是百姓生灵涂炭。”顾枫道:“难得你能这么想,靖康之难,华夏一分为二,数百年间,北地之人多半已经忘了祖先,归宋之心已灭。近世宋金之战,竟是汉人打宋人。”

第十一章 君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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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香见状眉头紧锁,陈南雁早已心焦如焚,来回走动,大声支招,但场中胜负似乎已定,素君无力招架,回天乏术。陈南雁再也忍不住,拔剑在手,叫道:“七姐,我来帮你。”挺身要上,杨秀板着脸叫道:“你别急!七姐还没有尽全力。”

此言一出,顾枫暗自一惊,陈南雁却不以为然,道:“秀姐,再不帮忙,七姐就没命了。”冷凝香沉声道:“秀儿,不可坏了江湖规矩。”陈南雁叫道:“规矩,规矩,为了规矩,难道眼睁睁看着七姐丢了性命吗?”冷凝香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杨秀背过脸去,陈南雁焦虑万分,目视顾枫求助,顾枫转过脸去,只装着没看见。

其实,顾枫早已看出其中的端倪:钟向义为显风度,礼让在先,素君借机先发制人,占尽上风。眼见钟向义要落败,却退让三招,给钟向义有喘息之机。待钟向义渐入佳境,韦素君便韬光养晦,让钟向义出尽风头。钟向义毕竟是当朝侯爷、拭剑堂副堂主,不能太伤及他的面子,以免结下仇怨。心下不由地叹道:“先前以为他二人少年得志靠的是出身背景。如今看来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他这一分神的功夫,情势又变,钟向义额头见汗,喘气渐粗,剑式凝滞,全无刚才的风采,反观韦素君却气定神闲,章法井然。孰强孰弱,已见分晓,陈南雁心情大好,兴奋的直拍巴掌。

二人又打过一百招,仍不分胜负,顾枫突然飞身上前,隔开二人,哈哈笑道:“二位这么打下去,再有千招也分不出胜负。今日就算做平手,留着力气君山再比如何?”韦素君笑道:“侯爷未尽全力,是我输了。”钟向义道:“惭愧,惭愧,我不如韦女侠。”素君收剑笑道:“侯爷客气了,顾大哥说的是,咱们改日再比过。”钟向义连声道:“一定,一定。”挥挥手示意放人,转身大步去了。

陈南雁不解道:“咱们眼看就要赢了,为何要算是平手?”冷凝香微微一笑道:“说了你也不知道,快救人吧。”陈南雁回过神来,跟着杨秀去救人。韦素君吐了一口气笑道:“若不是他有些托大,今天还真难逼退他。”顾枫笑道:“姑娘过谦了,钟向义号称‘江南第一剑’,绝非浪得虚名,能让他知难而退,不易啊。”

正说时,肉头和尚大步走过来,哈哈大笑道:“真是过瘾啊,韦七侠的无影剑当真是快的无影,这么快就打跑了钟大侯爷。”顾枫笑道:“他若不走,能有你的好日子?”肉头和尚摸摸脑门,伏地要跪拜,韦素君大惊,急忙闪避。冷凝香道:“大和尚你这是做什么?要折七妹阳寿吗?起来,起来!”肉头和尚红着脸站起来,笑道:“那和尚就回去念一百遍《金刚经》,求佛主保佑韦姑娘了。”众人大笑。

肉头和尚又请众人到庙中一聚,黄梅心情不佳,不愿去,杨秀陪她回客栈休息。众人随肉头和尚来到天应寺。众弟子不待吩咐,早已经端上满桌的大鱼大肉、时新果菜。众人正要入席,肉头和尚忽道:“各位且慢,还有一位大侠没到。”说着拍拍手。

第十五章 君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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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秋笑道:“顾大哥是汉人,向来以华夏正统自居,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别人也只能跟你刀枪上见真章了,若是汉人都能有广大胸怀,蛮夷之辈未必就要侵略土地,杀戮人民。”顾枫凛然道:“狼是养不熟的,我朝每年送给金国多少玉帛货币,金国不照样年年进犯?光有仁心保不得平安,要平安无事,只有军民同心、自强不息。”

罗婉秋尴尬地一笑,道:“咱们说的远了,他日蒙古灭宋也好,宋破蒙古也好,你终究是我的顾大哥。”顾枫笑道:“便是天塌下来,也断不了你我的情分。”

一更时分,湖面风起,渐渐凉起来,罗婉秋吩咐从人道:“把从晋州带来的酒拿来。”侍从捧上两坛美酒,打开封泥,一股浓香扑面而来,顾枫嗅一嗅,赞道:“好美的酒,莫不是藏了十年的汾酒?”罗婉秋笑道:“十年汾酒如何有这般香?再猜猜。”顾枫道:“那便是十五年的了。前年,我在洛阳千乐楼喝了一瓶,花了白银一百两。有朋友说千乐楼卖的只是十年陈酿,十五陈酿根本就不会在酒店里卖。”

罗婉秋笑道:“我这两坛二十年陈酿收你五百两银子,不算多吧?”顾枫大惊,哈哈大笑道:“顾枫真是好福气,如此月色,有美酒佳人相伴,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抓起坛子,灌一大口,放声大笑道:“好酒,好酒,真是好酒!”

话音未落,湖面上一人叫道:“兀那小朋友,好酒给老酒鬼留两口。”声音洪亮如钟,中气十足。顾枫寻声看去,但见湖面上薄雾袅袅,并不见人影。罗婉秋笑道:“想喝美酒,就出来相见。”那声音叫道:“老酒鬼本不想出面,但为这口美酒,罢,就破一次例咯。”

说话时,但见一个手拄黑铁杖,头大如斗,面红如朱,须发似染雪,周身上下挂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酒葫芦的乞丐,脚踏一叶扁舟破浪而来,那小舟一无船桨,二无风帆,却走的又快又稳。顾枫立刻想起一人来,小心问道:“前辈可是‘千杯不醉万坛乐’人称‘南极仙翁’的南宫极乐前辈?”

那乞丐哈哈大笑道:“名号太长太拗口,不如叫老酒鬼痛快。”顾枫大喜道:“不想在此见到前辈,请受晚辈一拜。”翻身要拜,南宫极乐长笑一声,道:“小朋友不必多礼。”说时,身如大鹏展翅,纵身而起,转眼便到了船头,顾枫但觉一股大力由下而上将自己托住,再也拜不下去。心下暗暗吃惊道:“此人名列十绝,轻功号称天下第一,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南宫极乐笑道:“我虽是长辈,但今晚却有求于你,拜不得,拜不得啊。”罗婉秋笑道:“前辈是酒中神仙,这酒能有如此归宿也不枉来江南一趟了。”南宫极乐笑道:“女娃娃这话我爱听,不过咱们丑话说前头,我一个穷叫花子,身上可一文钱都没有。喝了你的酒,只怕是白喝了。”罗婉秋笑道:“要说前辈身无分文,我信,不过咱们也不是一身铜臭的生意人。”南宫极乐笑道:“女娃娃话里有话,看来这酒喝不成了。”作势要走,顾枫忙赔笑道:“小妹是与前辈开玩笑的,前辈只管品尝,顺便将葫芦也灌满。”

第十二章 君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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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两个小和尚抬着一张软椅进来,椅上端坐的正是少冲。韦素君疑惑道:“和尚说的大侠就是他?”肉头和尚笑道:“韦女侠,正是。”见韦素君迷惑不解,冷凝香笑道:“大和尚说的不错,大侠者,不在乎武功高低,杀人多寡,也不是看他是否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看的是他是否有嫉恶如仇之心、敢于担当之胆。李公子虽一介书生,所作所为却称得上一个侠字。”

她这一说,众人将目光移到少冲身上。少冲甚是尴尬,忙道:“冷女侠过奖了。在下只是尽了一个读书人的本分而已。”肉头和尚大笑道:“李兄弟,你就别客气了,和尚一向看不起书生,却佩服你,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顾枫道:“大和尚你喝醉啦!他习文,你学武,水火两路,他怎么会有求于你?”肉头和尚双眼圆瞪道:“李兄弟,你以后别当什么狗屁文人了,我教你一路拳法,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寻常三五个人不惧他。”

顾枫道:“大和尚你又说笑了,李兄都二十了,现在练武,老胳膊老腿的,要练到猴年马月哟。”肉头和尚闻言哈哈大笑道:“说我醉了,我看是你喝多了,你怎么忘了和尚的‘麻姑汤’啊,八十岁的老头泡一泡,就跟十七八岁似的!李兄弟若是泡了,只怕要重新回到娘肚子了去了,哈哈……”

原来肉头和尚精通医术,遍采天下名药熬制成“麻姑汤”,人泡了之后,可以生肌化瘀,强健身体。众人听到此处,已经知道顾枫有意成全少冲,众人钦佩少冲的侠义,怜惜他的遭遇,都心照不宣。

顾枫道:“大和尚,你那宝贝药水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才配齐的,真舍得给李兄弟用?”肉头和尚乜斜着眼,笑道:“你以为我真喝醉啦,小看人,和尚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啦?来人,来人。”唤来一个徒弟,吩咐道:“打开药房配药!”沙弥道:“师父,您喝醉了吧,等您酒醒了再配药吧。”话未落音,脸上早挨了一掌,直打得眼冒金花。

沙弥心中愤愤道:“这帮人欺你酒醉,要算计你,我好心提醒,却不得好报,也罢,你自己的东西管你送与谁。”应了声,下去泡药。少冲看出一些端倪,悄悄问顾枫道:“这药看起来很名贵,这样占他便宜,不是朋友所为。”顾枫笑道:“只是一些药材,泡一泡,伤口好的快,不会结疤,和尚这些年存了不少,又舍不得用,时间长了都霉烂了,咱们这是帮他。”少冲便不多言。

不多时药水泡好,沙弥抬来一只大木桶里面热气腾腾,药香扑鼻,紫阳宫众人见状便起身回避了。顾枫道:“开始会有些疼痛,你忍着点。”说着封了少冲几处穴道,少冲只觉半身麻痹。沙弥将少冲抬起投进桶里,虽然已被顾枫点了麻穴但入水的一霎,仍如万根钢针扎的相似,痛苦不可名状。少冲咬紧牙关,浑身所有力气集中一起,抵抗那难言的苦痛。

顾枫使个眼色,沙弥将一个大木桶兜头盖下来,少冲直觉眼前一黑,被水汽药味呛的昏死过去。不知几时醒来,四下药味已经散去,但觉得耳目清明,身上的伤痛荡然无存,且胸腹中隐隐发热,似有许多力气快胀出来了。慢慢推开头上的木桶,眼前一亮,已是拂晓时分,厅中只有顾枫一人,见少冲醒来,笑道:“李兄身体可大好了?”少冲点点头道:“果然是好药,伤口似乎全好了。”顾枫道:“日后寻常小病再也不会找李兄啦。”少冲大喜,换好衣服,顾枫将一封书信交给少冲,道:“你到洪湖县找我师兄穆英,觅一份差事,先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一个月后,我当去洪湖探望。”少冲听闻就要分别,一时有些依依难舍。

第十六章 云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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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极乐笑道:“还是男娃懂事。”拉过顾枫低声道:“这丫头长相虽美,心眼却多,你可要多留神,不然有你苦头吃。”顾枫笑道:“前辈误会了,她是我表妹。”南宫极乐看看罗婉秋又回头瞧瞧顾枫,嘿嘿一笑道:“我看你俩有夫妻相,亲上加亲,结为夫妻最好。”罗婉秋闻言,脸一红,嗔怒道:“一把胡子了,还胡言乱语。”袖子一甩,自回了舱中。

南宫哈哈大笑,道:“老酒鬼就是不讨女人喜欢,女娃娃,你别不服气,他日洞房花烛之时,便知老叫化的先见之明。”抱了一坛酒在怀,纵身一跃,轻轻稳稳落入小舟中。顾枫由衷地叫了声好,南宫极乐心中受用,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件东西便抵做酒钱吧。”随手抛过来一件物什,顾枫接过一看,是一个卷轴,封套上题“幽冥笺”三字。顾枫大惊,深知此物乃是一件武林至宝,惶恐之下双手发抖,颤声道:“前辈,万万不可。”

抬头时,但见水月迷蒙,哪里还有人影?顾枫捧着“幽冥笺”,心中突突乱跳,浑如梦中一般。正低头乱想,罗婉秋轻轻地走过来,拿过“幽冥笺”端详一番,道:“顾大侠用一坛酒换来如此宝物,可喜可贺啊。”顾枫听她言语中有讥讽之意,便道:“这哪是什么宝物,分明是一块烫手的红炭。”

罗婉秋笑道:“顾大哥既然嫌烫手,送给小妹如何?”顾枫笑道:“用你的酒换的,自然该归你。”将卷轴往罗婉秋手中一塞,用力稍猛,手指触到罗婉秋软软的身体,顾枫一愕,木然不知所措,罗婉秋脸一红,将卷轴又塞回去,笑道:“我又不会武功,要它作甚?小妹跟你说笑呢。”说完脸也红了。

君山在岳阳城西南三十里处,有四台、五井、三十六亭、四十八庙、七十二峰,峰峦竞秀,古木参天,茂林修竹,景色绝美。盛唐李白有名句:“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中唐刘禹锡的一句“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更使君山名声大噪。

顾枫与罗婉秋正午时分赶到君山洞庭水寨,巡游的小艇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过来,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几十个大汉合力大喊:“洪湖派顾大侠驾到!”一时好不热闹。码头上聚集有数百人,众人见如此排场,莫不对顾枫高看一眼。

却有两个白衣道士不以为然,一个道:“他也太猖狂了,这排场比掌门都大,他真当自己是洪湖派掌门了。”另一个冷哼一声道:“他岂能和掌门相提并论,不过是凭着些旁门左道,骗了个‘仁义剑’的虚名罢了。”

二人正说的高兴,身边一女子人冷笑道:“人家好歹是你们长辈,你们掌门见了尚且礼让三分,你们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二人闻言大怒:“我们洪湖派的家务要你来管?你是哪棵葱?”女子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紫阳宫杨秀。”二人一听“紫阳宫”三个字,面面相觑,讪讪去了。

此时,顾枫与罗婉秋并肩下船,杨秀正要迎上去,谁知顾枫交友甚多,打招呼问讯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杨秀自爱身份,不肯高声呼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簇拥着顾枫越走越远,气的直跺脚,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顾枫,人家等你一夜,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心中一委屈,眼圈就红了,泪水扑扑往下落。

第十七章 云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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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顾枫与罗婉秋并肩下船,杨秀正要迎上去,谁知顾枫交友甚多,打招呼问讯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杨秀自爱身份,不肯高声呼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簇拥着顾枫越走越远,气的直跺脚,心中暗暗骂道:“好你个顾枫,人家等你一夜,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心中一委屈,眼圈就红了,泪水扑扑往下落。

忽然,肩上被人拍了一掌,回头一看是黄梅,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黄梅啧啧嘴道:“小眼泪汪汪的,怎么,情哥哥没搭理你啊?这个顾枫太不像话了,我们秀姐姐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竟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落花有意恋流水,而流水无心自流去。”杨秀娇嗔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呀?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他朋友太多,才……他是没看见我,不然不会不理我。”

黄梅道:“亏你还为他辩解,他的心早被别人勾走啦!”杨秀急道:“不会的……我……他的心在哪管我的事?”情急之下脸憋得通红。黄梅哈哈大笑道:“我的傻姐姐,我逗你玩呢,你怎么就当真了?”杨秀“扑哧”一笑道:“我是被你给气糊涂了,你不陪师父,来这里做什么?”黄梅道:“师父要我来请顾大哥?”杨秀急问道:“请他做什么?”黄梅诡秘一笑:“好事,与你有关。”

杨秀脸一红,羞问道:“我与他有什么干系?”黄梅道:“你不想听就算了。”作势要走,杨秀冷哼一声道:“好啦,爱说不说,谁稀罕。”黄梅哈哈一笑道:“羞什么羞?那个少女不怀春?我这就给你说亲去。”说完,一溜烟去了。

知客将顾枫与罗晚秋安置在杏园,这是一座靠山的大宅院,三进院落,大小房间三十多间。用过茶点,罗晚秋起身要走,顾枫惊问其故。罗晚秋道:“你江湖上朋友多,应酬多,日夜不得安宁,我在这里终究不大方便。”顾枫笑道:“你我是兄妹,有何不方便?你住在内院,我住在外院,于公住在中间,但凡有不速之客于公便一概挡回去。”罗晚秋闻言一愕,目视于化龙,于化龙笑道:“顾少侠这么安排极为妥当,姑娘就安心住下吧。”罗婉秋道:“多些顾大哥,大哥应酬累了便来小妹这喝喝茶,听听琴。”顾枫闻言大喜。

安置好罗晚秋,顾枫只觉心神俱疲,正想小憩片刻,门子来报有客求见,顾枫挥挥手:“说我不在。”话刚出口,院中一人朗声笑道:“顾师兄如今发达啦,就忘了同门之谊了吗?”顾枫闻声,忙起身迎出,院中来了三个白衣道士,都是自己同门师兄弟,中间一人姓康名青山,左首刘青烈,右首荣清泉。顾枫道:“不知是三位师兄驾到,失礼,失礼。”康青山笑道:“顾师兄朋友众多,不比我们清闲,刚才在码头看见顾师兄,本想招呼一声,却硬是挤不过去。那阵势赶得上八大门派掌门了,为我洪湖派争光不少啊!”

顾枫笑道:“哪里,哪里,都是江湖上朋友给的面子。对了,清河师兄如今也到了君山吧?”康青山道:“到啦!到啦!掌门师兄早上还问你到了没有,说等你来了一定过来找你叙叙旧。不巧他前脚被洪寨主请去,你后脚就到啦。”

第二十一章 月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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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唏嘘了两声,谢清仪道:“顾世兄有十年没回小平山了吧,君山大会后,准备回去吗?”顾枫道:“洪湖派如今有清河师兄掌门,顾枫不想回去横生枝节。”谢清仪笑道:“傻孩子,你回去怎么是横生枝节呢,洪湖派这几年风生水起,你若能再回去帮你苏师兄一把,岂不更好?也不枉费你师祖的一片苦心啊。”顾枫道:“我是个散漫的人,只怕呆不住的。”紫阳呵呵笑道:“年轻人不免心情浮躁,慢慢就习惯啦,你很像你师祖:有才气,有抱负。你要是想回去做点事情,我们都支持你。”顾枫忙起身道谢。

紫阳笑道:“谢就不必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啊,谢谢你暗中帮忙才没有坏了我两家的和气。”

顾枫含混地答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只是做了一点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谢清仪笑道:“若人人都有世兄这份心,大宋朝就太平了。”这时,陈南雁捧过一只紫檀木嵌金丝的剑盒,紫阳打开盒盖,捧出一柄松纹古剑,抚摸了一把道:“这把剑是我年轻时用过的,那时我年轻气盛,专挑男子用的重剑,如今老了这剑就用不动了。江湖上称你为‘仁义剑’,怎能没有一把像样的剑呢。”顾枫大惊道:“这么贵重礼物,晚辈万万承受不起的。”谢清仪笑道:“傻孩子,师父拿出来的东西,还能收回去吗?”顾枫这才拜谢收下。紫阳当下留顾枫用饭,席间破例允许众弟子饮酒。

席散,等众人离去,紫阳往椅背上一靠,紧绷的脸一松开,顿时像老了好几岁。谢清仪来给她揉肩,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紫阳的脸色红润起来,谢清仪断了一杯浓茶给紫阳,问道:“顾枫会回洪湖吗?我怎么有些吃不准呢。”紫阳笑道:“他不是不想回去,只是顾虑重重。这也不怪他,一山不容二虎嘛,苏清河是容不得他回去的。”

谢清仪道:“那咱们这么些年的功夫不是白费了?”紫阳吐了一口气,慢条斯理道:“顾枫是拴在苏清河鼻子上的一根绳子,他一日不退出江湖,苏清河就不敢掉以轻心。”谢清仪默思片刻,点点头,又问道:“那秀儿的婚事,先就不提了?”紫阳点点头道:“先放一放吧,委屈她了。”

冷凝香、韦素君、杨秀、黄梅、陈南雁四人送顾枫出门,杨秀想再送一程,冷凝香道:“天太晚了,孤男寡女的,让人说闲话。”黄梅道:“这是什么话?身正不怕影子斜。”素君道:“山上鱼龙混杂,我看还是谨慎点好。”杨秀急红了脸道:“你们都胡说些什么,谁想去了?”众人自感没趣,都不说话,正要各自回屋。

陈南雁忽抓住杨秀的手臂道:“……梅姐,晚上能陪陪我吗,我,我一个人睡害怕。”黄梅笑道:“你怕什么,半夜还有鬼去敲你门啊?”陈南雁闻言顿时脸色煞白,杨秀骂道:“呸!胡说八道,雁儿不要理她,到姐屋里睡。”拉着陈南雁的手走了。

第十八章 云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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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道:“清河师兄长我六岁,应当我去见他才是。这几年洪湖派在江湖上声势日隆,清河师兄功不可没啊。算起来我与他有十年没见了。当年,他住东楼,我住西楼,中间是一个小花园,每天早上,师祖督促我练功时都要说一句:‘你清河师兄都一头汗了,你这小懒虫,眼还没睁开。’往事历历在目,竟已过去十年了,东楼、西楼恐怕都不在了。”

康青山道:“在,在,你随师祖走后,那里就一直没人住,前几年小平山大兴土木,旧房子差不多都拆了,只留下这两座小楼没动,掌门师兄说你是个念旧的人,新房子你不一定喜欢。”

顾枫听了,不觉眼圈发红,刘青烈道:“师兄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还是回小平山吧,如今咱们洪湖派人心齐,事业旺。再有个十年八年,就是八大门派咱也不放在眼里。”顾枫叹息一声道:“洪湖弟子十数万,掌门师兄能将人心聚到一起,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康青山道:“洪湖分离已久,要想聚拢人心,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掌门师兄刚接任掌门之位时,那几家都不服气,掌门师兄什么也不说,做了三件事:第一件,远赴川东为谭师叔报仇,这步棋极险却又极高明,那几家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与幽冥教翻脸,但事关洪湖派荣辱,谁也不敢反对。掌门师兄与各家在谭师叔灵位前发下重誓,不成功绝不回山,平日在家中你争我夺,各怀心思,但大敌当前,大伙只能齐心协力。对那些贪生怕死之人,掌门师兄执法甚严,上上下下既怕又服。破了幽冥教巫山分舵,为谭师叔报了仇,长了洪湖派的志气,更把小平山五家的心拢聚到一块。”

顾枫点道:“一举三得,妙的很,苏师兄千里讨伐幽冥教,实在是了不起。不过,湘南金师叔的那件事似乎处置的并不妥当,江湖上有不少传闻,责怪清河师兄无容人之度。”

刘青烈闻言愤愤道:“顾师兄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那位金师叔迷信采阴补阳之术,意图长生不老,祸害了衡州几百名良家女子,惹得民怨沸腾,官府惧怕他的势力不敢管。七十多个百姓告到小平山,求掌门师兄主持公道。掌门师兄邀集各家长辈汇聚小平山商议,大家都觉得若不执行家法,洪湖百十年来创下的基业就要断送,掌门师兄这才出面执行家法。掌门师兄是杀了不少人,可他们哪里知道,金家在湘南经营数代,势力极大,掌门师兄不下重手,如何能成事?”

荣清泉道:“那些漏网之人,心中怀恨,处处诋毁掌门师兄。哼,不管他们怎么说,经此一役,荆湖各派对掌门师兄钦佩之至,四月六日谭师叔忌辰之日,荆湖各门派都有人来,这等景象,已经有四十年没有过了吧?”顾枫默默点头,笑道:“去年遇到穆师兄,他说小平山现在大兴土木,宫观营造的雄伟壮观,好不气派,听说这都是康师兄的功劳啊。”荣清泉笑道:“可不是嘛。顾师兄猜猜康师兄手上的客栈、商铺、田地、码头加起来值多少?”

顾枫沉吟片刻道:“五十万?”荣清泉摇摇头,顾枫道:“八十万?”刘青烈道:“再猜。”顾枫惊道:“一百万?”荣清泉哈哈笑道:“整整一百八十万,这还不算别人欠咱们的十几万。”顾枫惊喜道:“当真是富可敌国,康师兄,日后小弟缺钱一定要周济则个。”康青山笑道:“你别听他乱说,我不过替洪湖派管管账罢了。”顾枫笑道:“掌门师兄有康师兄襄助,真可谓如虎添翼。将来老了回小平山,不用担心吃不上肉了。”众人大笑。

第二十二章 月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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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挽住韦素君的手笑道:“我今晚跟七姐睡。”冷凝香道:“晚上早点睡,别拐着你七姐到处乱跑。”说完自去了,黄梅吐吐舌头,笑嘻嘻地问素君:“七姐你轻功好,平地能跳多高?”素君道:“六七尺吧。”黄梅道:“若有人一跳两三丈,算不算厉害?”素君道:“据我所知,天下除了酒翁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啦。”

黄梅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这岛上就有一人办得到。”素君道:“又胡说!”黄梅道:“我亲眼所见,洞庭水寨的二寨主鲁能平地能跳三丈高。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亲眼看看。”素君笑道:“你又要出什么鬼点子,我才不上当呢。”黄梅道:“冤枉啊,我若骗你,明早就让大姐骂。”素君沉吟半晌,道:“我姑且信你一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胡闹,我一定告诉大姐去。”黄梅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的好姐姐。”

后山密林中有一个庄院,院中灯火通明,放置着练功用的梅花桩、木人、石磙,院中央修建了一个木台,上面画着许多圆圈,一圈套着一圈。二人在院外一棵树上刚藏好身形,一个黑壮汉子在六七个随从的簇拥下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袒胸露肚,腰扎皮带,一走动肥肉乱晃。那黑汉费劲地弯下腰抓起地上的石磙,那石磙少说也有三四百斤,但他抓来却毫不费力,一连举了五六十下,脸不红,气不喘。

举完石磙,又对着木人打了一趟少林伏虎拳,一板一眼,虎虎生风,将木人桩打的东倒西歪。打完了拳,随从递上毛巾,鲁能擦擦汗,喝了一口茶水,走到梅花桩前,紧紧腰带,深吸一口气,随从上前来,抬胳膊搬腿,把他送送上梅花桩。鲁成颤颤巍巍站稳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走步,每走一步,都如临深渊,如临大敌。

一旁黄梅用手捂嘴,笑得前俯后仰。素君道:“又被你骗,这等蠢人会什么轻功?”黄梅笑道:“七姐不要以貌取人,别看他长的肥胖,一跳有三丈高呢。你再等等看。”素君道:“还是等他把路走稳了再说吧。”说完就要走,忽听身后一阵大吼,素君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鲁能肥黑的身躯像如同一块石头冲天而起,足足有三丈多高!“轰”地一声重重落在木台上,砸得木台格格乱颤。

素君看的目瞪口呆:天下轻功莫不是以轻灵捷巧为要诀。哪有他这般肥拙蠢重的?

第一次,鲁能落在木台最外面的一圈内,随从们喊了声:“一圈。”第二次落在中间一点,众人喊一声:“四圈。”第三次落在中心一圈,四下众人喝喊:“九圈!”素君心下也笑道:“天下间那有他这样练轻功的?不过他能跳这么高也是天下一绝。”因看黄梅笑得浑身乱颤,便推了一把,笑道:“小心掉下去!”

她只是轻轻一推,黄梅却毫无防备,脚下一滑,“哎哟”一声跌下树去,那树并不高,黄梅又有武功在身,自然伤不到。可怜鲁能刚跳到半空,正思量怎么下落,猛听有人叫了一声,心头一紧,胸中真气大乱,顿时失了准头,一头扎进梅花桩阵中,磕得头破血流,门牙掉了两颗,众人惊呼道:“二寨主头破了,快救人!”

第十九章 云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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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烈道:“为何要等老了才回来,咱们这么来请,顾师兄还是不肯回小平山吗?”顾枫笑道:“清河师兄做掌门,乃洪湖之幸,我自幼跟师祖在外面闲逛惯了,回山去只怕一天也待不住,还是一个人在外面逍遥自在。请转告掌门师兄:顾枫无论身在何处,绝不敢忘本,绝不做对不起洪湖派列祖列宗的事情。”

康青山笑对荣清泉、刘青烈道:“看来今天白费了一番口舌,事情办不成,不好意思回去,就在这蹭一顿饭吧。”顾枫笑道:“今日你我兄弟一醉方休。”

散席之后,顾枫心中莫名苦闷,忽听院外小山上传来阵阵琴声,如雨打芭蕉,丝丝绵绵,愁人心绪。顾枫心道:“看来天下,苦闷的并不止我一个。”循着琴声走去,远远见一座小亭子上一个青衣女子正在抚琴,身姿曼妙,竟是罗婉秋。心里微微一叹道:“这半天冷落了她。”轻轻走过去,罗婉秋按住琴弦,笑道:“听琴不语真君子,顾大哥这可不是君子之为哟?”

顾枫笑道:“你我之间,不知是谁先说的话。”罗婉秋道:“顾大哥嘴上没说,心已经说了。”顾枫微微叹了一声,道:“一直在做一场美梦,忽然被惊醒了,有些不痛快罢了。”罗婉秋道:“既知是梦,早晚还不都是要醒的。顾大哥又何必耿耿于怀呢?”顾枫微微一笑道:“你说的不错,现在醒来也好……原来说到了君山要陪你看看风景,朗吟亭离此不远,风景绝佳,可惜没有美酒助兴。”

罗婉秋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且将万千烦恼,尽一边抛,我陪顾大哥一醉如何?”顾枫击掌笑道:“美色、美酒,再有佳人相伴,妙极!妙极!待我取酒来。”罗婉秋笑道:“小妹已在朗吟亭备下美酒两坛,足够你我痛饮了。”顾枫哈哈大笑道:“知我者,贤妹也!”

二人寻山路而上,但见茂林修竹,虫鸣鸟唱,一派好风景,最妙之处乃是山林中空空无人。走不多时,眼前一块巨石突兀而起,高有七八丈,一亭独居石上。罗婉秋笑道:“对着流金湖水,听着渔歌晚唱,可不是要朗文吟诗,可见名字取的妙。”顾枫笑道:“可惜岛上都是些江湖莽汉,这等好去处竟是门庭冷落。”罗婉秋道:“好在还有你我这对文人雅士。”二人对视哈哈大笑。

二人不谈诗文,不说江湖,也不论国事,只把美酒来饮,久了,不免有些忘形。罗晚秋手足舞蹈,缠着顾枫来划拳,输了又不肯认账,顾枫情急之下捉了她的手,便要灌。罗晚秋使劲挣扎,溅得酒水撒了满身都是,二人正嬉闹,忽听一声断喝道:“淫贼,好大的胆子!”但见一个俊美少年飞身而至,一把冷森森的长剑悄无声息地递了过来,顾枫喝的有七八分醉了,猝然受敌,一时手忙脚乱,极是狼狈。

罗婉秋见状嘻嘻一笑,躲在少年背后,装出一份害怕的样子,少年叫道:“姑娘,你不要怕,有我段世嘉在这,他不能把你怎么样。”顾枫听他姓名,酒醒了一半,喜道:“阁下就是江湖人称南剑的段公子?”少年冷笑嘿嘿道:“你还知道小爷的名号。”顾枫喜道:“段兄不要误会,在下洪湖派顾枫啊。”段世嘉闻言一愕,继而冷笑道:“你当段某是三岁小孩,顾枫号称‘仁义剑’岂会做出这等禽兽之事?”顾枫闻言苦笑不已,只希望罗婉秋能为自己辩白。

第二十三章 月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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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君见状不妙,急忙下树,拉了黄梅就走。二人钻进一片小树林,忽有一条白影,一闪而出,形如鬼魅,欺身到了素君胸身侧,在胸乳上轻轻捏了一把,素君猝然受敌,并不慌乱,挥掌拍出,白影侧身让过,咯咯笑道:“‘无影剑’几时改‘无影掌’啦?”

素君喝道:“藏头缩尾,算什么本事,滚出来!”但见一个身材单薄的白衣书生,手中摇着一柄纸扇,笑盈盈地走了出来,道:“若不是刚才摸了一把,还不知道‘无影剑’是个女子,既是女子说话又这般粗鲁,真是可惜啊。”素君见了那书生一腔怒气顿时消了,道:“原来是你,你不在晋州侍候鞑子,到江南来干什么?”

白衣书生笑道:“韦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当日我们约定今日在君山比剑,我不远千里赶来赴约,姐姐怎么反倒忘了?”素君笑道:“我原本以为当日只是一句戏言,难得你还记得。也罢,既然来了,就不要废话了,武功上见真章吧。我就领教领教你的铁袖功。”白衣书生道:“铁袖功是用来防身杀敌的,与姐姐比武还是用紫阳剑法好了。”素君略微一怔,黄梅冷笑道:“听说你一人精通十三样绝技,我就不信,让我来试试你的斤两。”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轻轻抬起手中折扇,黄梅变了脸色,冷冷说道:“你也太托大了吧。”说完身形暴进,一招“一鹤冲天”式,剑锋直撩白衣人下胯,白衣书生侧身一让,伸手抓住黄梅的长剑。黄梅又惊又喜,自己这长剑乃是精钢锻造,削铁如泥,你用肉手来抓,岂不是自寻死路?

原本想把手腕一翻,绞断书生的手,转念一想:比武较计,何必伤人性命?叫一声:我撤剑了!手腕用力往后一拉,“啪”地一声,长剑断成两半,黄梅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后退,低头看,手中长剑只剩下一尺多长,另外一尺多攥在白衣书生手里。

白衣书生嘻嘻一笑道:“紫阳宫虽然地理偏僻,总也有几亩薄田,怎么连一把好剑都舍不得买。回头我赠你几两银子,去铁匠铺打上几把好剑。”将手中短剑丢在地上,黄梅这才看清他手上戴着一副极其精巧的手套,一时羞愧难当,进退两难。忽然,树林中一人朗声笑道:“黄女侠莫气恼,刘庸赠你一口好剑。”说时,当空抛过来一柄剑。

黄梅接剑在手,一掂量就知道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笑道:“刘帮主,多谢,用后自当奉还。”林中之人笑道:“黄女侠若使的顺手,就送给姑娘了。”说话间,树林中走出一人,正是千里淮河第一帮靖淮帮帮主刘庸,他年不过三十,面白如玉,翩翩如一介文人。刘庸师从中原十绝之一,“中剑”刘知之,剑法之高,号称淮南第一。

白衣书生冷笑道:“刘帮主乃是刘中剑的亲传弟子,剑法通神,原来平日也做些卖剑生意。”刘庸笑道:“白宫主取笑了,可惜白宫主不用剑,不然刘庸也有薄礼送上。”白衣书生道:“送剑给在下?刘帮主就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刘庸笑道:“武林中人只以武功论高下,刘某心中并无门户偏见?”白衣书生冷笑道:“刘帮主当真是左右逢源,靖淮帮能成为千里淮河第一帮,看来不光是凭中剑传下来的剑法。”刘庸笑道:“没有大家捧场,靖淮帮怎能有今日?”

第二十章 云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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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秋抓住段世嘉的衣襟,颤声道:“公子快带我走,我无脸见人了。”段世嘉见她楚楚可怜,心已经软了,瞪了顾枫一眼,恨恨道:“小爷今天且放你一马,以后再敢做这种事,小爷定取你狗头。”说罢护着罗婉秋去了。

顾枫正要拦阻,忽见罗婉秋向自己使眼色,却见杨秀、黄梅二人正疾步赶来。突然明白了罗婉秋的良苦用心,心中暗喜道:“原来她是为我着想,怕我在朋友面前尴尬。”杨秀二人让过段世嘉,问顾枫道:“顾大哥也认识段宁南的宝贝儿子段世嘉?”顾枫苦笑一声道:“我原本想结识他,怎奈……”黄梅笑道:“这种人顾大哥不要理他,什么南剑?还不是靠他老子挣来的。你看他带的那个小妖女,一脸的狐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枫闻言甚感尴尬,问道:“这么晚,二位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黄梅道:“不是我,是她找你。”杨秀瞪了黄梅一眼,道:“师父请顾大哥过去用晚饭。谢谢你在岳阳城帮了咱们大忙。”

顾枫闻言,又喜又愧,武林中向来有“四门、八派、三十六家“之说,紫阳宫和少林寺、孤梅山庄、九鸣山庄号称中原武林四大清门,地位极为尊崇,而洪湖派只是三十六家中的一家,便是掌门苏清河想见紫阳真人一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今,紫阳真人竟派弟子来请自己赴宴,这份荣光,自己如何不喜?

岳阳城明明是自己和肉头和尚暗中算计众人,怎么算的上是帮忙?紫阳真人没有深究此事,自己已暗自庆幸,为此事还要请自己吃饭,如何不愧?

紫阳宫虽是武林四大清门,弟子却并不多,此次来参加君山英雄大会的也只有十五六个弟子,却独占了一座六进六出的院落,大小房间足足有一百多,而家具器皿一应用物莫不高出别家一等。顾枫随二人到了一所清幽的大宅院前,但见一块新匾上写着“紫阳别院”四个镏金大字。心下暗笑:洪天拍马的功夫当真一流,我记得这里原来是一座寺院,摇身一变竟又成了道观。

此时正厅中灯火通明,冷凝香、韦素君、陈南雁顾枫原是认识的,紫阳宫掌门人余百花端坐在正中的太师上,她五旬开外,面目慈祥,满头银发的道姑,身侧站着自己的大弟子谢清仪,一个年近五旬,端庄威严的妇人。

紫阳真人见顾枫进屋,便站起身来。顾枫顿感受宠若惊,抢前一步,拜倒在地,诚惶诚恐道:“晚辈顾枫参见前辈。”余百花伸手扶起道:“顾世兄不必多礼,快请坐。”示意顾枫在自己身侧坐下,又将顾枫打量了一遍,笑道:“都已经是大人了,你今年十九岁了吧?”顾枫躬身答道:“难得前辈还记得晚辈的岁数。”余百花道:“四海兄要是能活到今日,看到他亲手**的徒弟这样出息,不知该有多高兴。”谢清仪道:“是啊,贺师叔若在世,说不定我们今天就不在君山了呢。”

紫阳道:“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冷凝香插嘴道:“师父您想,贺师叔如果在世,今年的江湖大会是不是应该在小平山举办呢。”紫阳恍然大悟道:“可不是吗?你们看看我这脑子。当日还是我提议本届江湖大会在小平山举办的呢?四海兄还怪我不该乱说话,说:‘要来也行,自己带米面来,我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十年前的事历历在目,如在眼前啊。”

第二十四章 月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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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一人笑道:“原本想来看一场好戏,结果看了半天斗嘴,这要是传扬到江湖上去,岂非要笑掉人大牙?”随声走出三个人,为首的一个潇洒俊朗的少年公子,乃是九鸣山庄少庄主陆云风。身后是家臣李古阳、梁再要二人。刘庸笑道:“陆兄如何也来了?”陆云风道:“陆某是个爱热闹的人,哪里有热闹看,就往哪里凑。两位现在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黄梅冷笑一声道:“七姐,我看你们还是改日再比。”素君点点头,白衣书生也笑道:“也好,今晚人多嘈杂,还是择日再比试吧。”转身要走,李古阳伸手拦住道:“白宫主这样就想走吗?”白衣书生冷哼一声道:“如今猫儿、狗儿都成精了,凭你也要留我?”眼中精光一闪,陆云风急叫道:“李大哥,当心!”闪身来救援,哪里来得及?但听“啪”地一声,李古阳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一时间脸皮红一块白一块。

白衣书生一击得手,滑步已在三丈外,冷笑连连,径自去了。黄梅叹息一声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李古阳怒道:“黄姑娘你说谁?”黄梅道:“说谁谁心里清楚,何必要指名道姓。”李古阳喝道:“你说清楚!”挺身拦住黄梅去路,刘庸笑道:“二位玩笑不要开过头啦,今晚月色不错,刘某做东请各位喝一杯如何?”说话间,用身体将二人隔开。

黄梅道:“刘帮主,宝剑奉还,多谢美意,告辞。”与素君扬长而去。刘庸甚为尴尬,陆云风笑道:“刘兄这回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吧?我说刘兄你也是,你堂堂的靖淮帮,数万弟兄,需要低三下四的讨人嫌吗?”说完冷笑一声,带着李梁二人去了。

顾枫回屋,细细思量紫阳和谢清仪对自己说过的话,只感觉到话中有话,一时也想不明白。看那柄剑,倒是世上罕有的宝物,正把玩时,忽听院外有响声,忙出门查看,但见一个白衣书生一闪进了内院。顾枫心中一凛,飞身上了屋顶,刚走两步,忽有一人笑道:“这么晚了少侠哪里去?”不知几时于化龙也跟了上来。

顾枫正要开口,转念一想,又咽了下去。笑道:“晚上就喝多了,上来透透气,于公一直守在这里吗?”于化龙笑道:“表姑娘丝毫不会武功,少侠又常有应酬,老夫岂敢掉以轻心?”顾枫见他说的坦荡,心中暗骂了声老狐狸,转念又想:“他武功在我之上,对罗芊芊也是忠心耿耿,若是有歹人打着路过,岂能坐视不理,难道?难道是我眼看花了?”顾枫这样想着不由地朝内院看了一眼,庭院里黑沉沉的,寂静无声。

“顾少侠,好几天没见表姑娘了吧?表姑娘这两天可无聊的紧呢?白天缠着我下了一天的棋,结果输了一天。顾少侠,表姑娘聪灵毓秀,她的棋艺,老夫是大大的不如啊。少侠知道她为什么会输棋吗?”于化龙话中似乎有话。

顾枫心里咯噔一下,笑道:“这倒是为什么呢?”于化龙道:“少侠真不知道?”顾枫摇摇头,于化龙也摇摇头笑道:“小女孩子的心思,老夫这一把年纪怎么能猜得透。”四目对视,哈哈大笑。

第二十五章 月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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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回屋,将于化龙刚才说的话回味一遍,心里暖洋洋的,一时兴起取了一壶酒,跳到房顶上,此时暑气尽消,凉风习习,顾枫头枕屋脊,遥望明月,喝着喝着眼前一阵迷糊,正待回屋,冷不丁,见一条白影飞身出了内院,朝后山飘去。

顾枫大骇,飞身追上去,那书生身法甚快,一晃钻进一片松树林,顾枫迟疑了一下,一咬牙正要进去,但听一声轻咤:“看剑!”一道寒光迎面劈来,顾枫躲避不及,内力凝聚右臂,举剑格挡,结结实实接了这一剑。但听“哎哟”一声娇呼,一个白衣女子,跌倒在地,没等他起身,顾枫的长剑已经贴在她的脖颈上。看她背影正是自己追踪的那个白衣书生。

顾枫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抬起头来!”那女子冷笑一声,娇嗔道:“我偏不!”顾枫吃了一惊:那书生竟是罗芊芊。忙收了剑,道:“怎么是你?”

罗芊芊撅着嘴撒娇道:“知道我是谁,还不拉我起来?”顾枫脸一红,伸出扶起罗芊芊。罗芊芊拍拍身上尘土,将头往顾枫肩上一靠,顾枫连忙躲开了,道:“谁让你装神弄鬼的?”罗芊芊娇嗔道:“比不了你,你顾大侠名满江湖,到哪都是座上宾。人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想去看看妹子,又怕给你惹麻烦。所以才……跟的这么紧,吓死人了。”

顾枫心下有几分歉意,道:“你在外面住不方便就住杏园,和婉秋也好做个伴。”罗芊芊道:“不给你们惹麻烦了,我的座船就在前面,打着红龙帮的旗号。我问你,婉秋这两天心情不好,是不是你欺负她了?”顾枫笑道:“有你在暗中护着,我敢吗?”罗芊芊当胸捣了顾青阳一记粉拳,便钻进松林里。

一连几天,顾枫疲于应酬,苦不堪言。这一日,又醉酒回来,正昏睡,忽然院外山坡传来一阵琴音,琴音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彷徨无奈,顾枫心里咯噔一下,急起身,几步上了山坡。罗婉秋正专心抚琴,并不知道顾枫到来,顾枫静静站在一旁听。许久,罗婉秋停了手,低头沉思片刻,抬头挤出一丝笑,道:“顾大哥,你来啦。”

顾枫道:“心里有什么不快的事情,能给顾大哥说说吗?”罗婉秋摇摇头,一笑道:“有些事情还是不打搅别人的好。”顾枫道:“我们是兄妹,兄妹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罗婉秋默默不语,许久幽幽道:“昨晚我做了个梦,我的乳娘,她竟然是一匹老虎变的,一匹吃人的老虎,顾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可是抚养我长大的乳娘呀,我从小到大都是把她当做亲娘的,可她现在是一匹吃人的老虎。我该怎么办?顾大哥,我该怎么办?”罗婉秋泪花点点,哭的好不伤心。

顾枫一时心慌意乱,又不知如何安慰,心里真焦急,罗婉秋忽然擦擦眼泪,自嘲道:“只是一个梦,我,在顾大哥面前掉金豆豆,太丢人了。”说罢,抱起古琴,道:“我屋里有一筒好茶,顾大哥,不来尝尝吗?”顾枫喜道:“最好了。”接过古琴,随罗婉秋一同下山。

第二十九章 惊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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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张良善领顾枫见到何魁,道明来意,何魁面有为难之色,张良善道:“只是见上一面,又不是放人,不会待你为难的。”何魁道:“老兄出面原来是不该这样婆婆妈妈的,只是罗芊芊如今只被李古阳亲自看守,便是我也不是想见就见的。”张良善叹了一口气道:“顾兄,我说的话收回来,让你白跑一趟啦。”说着拉顾枫要走,何魁苦笑道:“大哥何必逼我,好,为兄弟,我豁出去了。”

顾枫苦笑道:“如今我还敢到哪去?不如躲在家里的好。”杨秀道:“逆来顺受,可不是什么英雄行为,走、我陪你出去走走,看看谁敢胡说八道。”顾枫不忍拂她好意,便一同出门。路上遇到熟人,见二人同行都不免有些意外,靠近了倒都能客客气气打声招呼,一背过身子,就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顾枫只觉得满身的不自在,杨秀却大大咧咧,谈笑风生,丝毫不放在心上。

黄昏时分,杨秀因要做晚课,这才离去。顾枫回到杏园,却见通往内院的大门紧闭,走到门前想伸手推门,转念又忍住,徘徊良久,终于叹息一声,转身离去。那天顾枫跟那个黑脸汉子闹僵之后,便被调走,眼下仍是张目当差,见顾青阳心情不快,便端来一盘酒菜,要与顾枫对饮,顾枫心情不佳,便答应了下来。

张目喝了两杯之后,话也多了起来,说话间提起罗芊芊被关押之后,屡受酷刑,手指的皮肤被剥去露出森森白骨。顾枫心中一动,便决意到牢房中一探,用话套出罗芊芊被关押在水寨西大牢,主管刑狱的是水寨四当家何魁,自己与他并不认识,忽然想到,洛阳铁剑门的三当家张良善与何魁关系莫逆,自己与张良善有些交情,若是找张良善帮忙或许可以见见罗芊芊。

顾枫灌醉张目之后,来寻张良善,说明来意。张良善沉吟片刻道:“若要何魁放人,自然办不到,但是见上一面却不是难事。不过,老弟,罗芊芊如今已被九鸣山庄盯上,这里面必然大有文章,我劝老弟还是三思后行。”

顾枫道:“以大哥之见,这背后会做什么文章?”张良善沉思片刻道:“九鸣山庄名义上虽然是江湖上的上四门,但人丁凋零,江湖上的地位一落千丈。陆云风敢在岛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没人撑腰,他敢吗?”顾枫点点头道:“传闻肖老太太和拭剑堂的金百川打得火热。”

张良善道:“老弟既然知道,何必冒这个险?拭剑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颠倒黑白的事情做的还少吗?罗芊芊落在他们手里,是白的也被他们抹黑了,况且她是黑是白,还是两说着的事,说不定她就是个黑的。老弟,混到今天不容易,何必为了一个泛泛之交,拿前程做赌注?”顾枫道:“多谢大哥关爱,但这一面我非见不可,她曾有恩于我,如今她落难,见一面送一程也是该的。请大哥成全。”张良善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帮你这个忙。罗芊芊有你这样的朋友,也是她的福气!”

第二十六章 惊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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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了杏园门前,但见四下的巡逻的寨兵多了好几倍,门口站着十余个寨兵,剑拔弩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罗婉秋脸色一变,搂住了顾枫的手臂,顾枫笑道:“可能是寨子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你不要怕,有顾大哥呢。”说着握住了罗婉秋的手,罗婉秋脸一红,没有挣脱。

头目见了顾枫,急上前施礼道:“顾大侠,请回屋休息。”顾枫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们在这做什么?”头目道:“晋州梨花会有奸细潜入岛上。大寨主清各位英雄,夜晚谨守门户,不要轻易外出,以免误会。在下张目,奉命前来护卫。”顾枫惊道:“梨花会的什么人混上山了?”张目道:“小的不知。”顾枫点点头正要走,张目瞟了一眼罗婉秋,陪笑道:“顾大侠请留步,敢问这位姑娘是?”他嘴上说的客气,却毫不客气地拦住了二人的去路,周围七八个大汉顿时围了上来。罗婉秋吓了一哆嗦,顾枫冷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张目笑道:“顾大侠不要误会,只因梨花会里年轻女子众多,所以……”没等他话说完,顾枫冷哼一声道:“她是我表妹,你也要查吗?”张目躬身笑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顾大侠不要误会。”顾枫还要发作,罗婉秋拽拽顾枫的手,小声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为难他们了。”

张目闻言笑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极是,这两天上面下来严令,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一律抓起来。”送二人进了杏园,旁边一个汉子打趣道:“张哥,我看那个女的就是梨花会的奸细。”张目一愣,道:“何以见得?”汉子笑道:“人够漂亮,也够风骚,不是梨花会是什么?”张目发现自己被愚弄,劈头给那汉子一巴掌,骂道:“蠢蛋,梨花会都像你们说的,早死绝啦!”

罗婉秋像是受了惊吓,回到屋中依然心有余悸,茶喝的闷闷的,顾枫见状便知趣地退了出来。

当晚天气奇热,顾枫提着一壶凉茶,端了一盘果子,在院子里乘凉。约三更天,忽听院外敲锣打鼓,鞭炮齐鸣,乱哄哄地叫道:“拿到了,拿到了!”顾枫心中好奇就要出去,一个黑脸汉子冷着脸道:“请顾大侠回屋休息。”顾枫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顾某是洪寨主请的客人?还是你们的阶下囚?”

黑脸汉子冷笑道:“上峰有令,请顾大侠不要为难小人。”顾枫怒道:“我今天偏要出去!”黑脸汉子拔刀在手叫道:“谁敢出去杀无赦。”众人纷纷拔刀,顾枫拔剑在手,喝道:“挡我者死!”眼见众人要闹僵,张目小跑进来,隔开二人,赔笑道:“顾大侠,大人不计小人过,赵大哥也是奉命行事,大寨主有令在此,谁敢不听呢,再说门外这会儿正乱,还是不出去的为好。”

顾枫哪里听得进去,焦躁道:“顾某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被人关在笼子里。”说着就要往外闯。正在此时,院门大开冷凝香、陈南雁二人昂首而入,众喽啰一见,恰似来天上来了救星,急忙围过去。顾枫收了剑拱手做礼。

第三十章 惊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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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善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嘛。顾兄弟,老何这是提着掉脑袋帮你的忙,你可不能做什么对不起兄弟的事。”顾青阳道:“请二位哥哥放心,顾青阳知道轻重。”当下换了牢子号衣,领着顾青阳来到后院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原来洞庭水寨的西大牢依山而建,罗芊芊的牢房深入大山数十丈,十几道铁门,守卫极严。如今里里外外的看守都换成了九鸣山庄人,想偷偷见罗芊芊一面谈何容易?顾青阳心中正苦恼的时候,何魁却开了一道暗门,道:“这是秘密押送重犯的暗道,多少年不用了,今天又派上用场啦。”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穿过一条曲折潮湿的暗道,到了一座密室之中。

何魁一按机关,墙壁上出现了一道暗门,前面是一间一丈见方,阴深幽暗,布满刑具的牢房。牢房里悬满了铁链,中央摆着一个火盆,烙铁、辣椒水,皮鞭,铁蒺藜一应俱全。

罗芊芊被吊在半空,只能脚尖着地,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成丝丝缕缕,晶莹透彻的肌肤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她的眼睛青肿的已难以睁开,只隐隐觉察到有人走进自己,于是忍着剧痛冷笑道道:“你们别痴心妄想了,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声音嘶哑,语音凄惨。顾青阳听了不免寒心,上前一步,撩开罗芊芊的乱发,顿时心如刀绞,昔日娟秀的面目如今伤痕累累,眼睛青肿已经睁不开,嘴角的血迹刚刚凝固……顾青阳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下一行清泪。

许久,罗芊芊才辨认出来人是顾青阳,苦笑两声,道:“你不该来这的,你我只是泛泛之交,不值得冒此风险。”说完泪水夺眶而出……

顾青阳道:“我尽力想办法救你出去。”罗芊芊惨笑道:“算了,算了。你能来看望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顾青阳还想再问,墙上的一个铜铃突然响了一下,何魁脸色大变,叫道:“顾兄快走!”拉着顾青阳退回密室,暗门刚合上,外面的铁门已经被打开。

密室有一排三个针孔大小的小孔,透进来三道光柱,贴着小孔往外看,密室里的情形一目了然,声音也听得清楚。何魁擦擦额头的冷汗,道:“好险,好险!”正在此时,密室里进来四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两个精干的随从,一个四十出头的红脸汉子。

顾青阳一眼就认出那个文士便是九鸣山庄的四杰之一李古阳,九鸣山庄有四大家臣,李、梁、朱、钟,李家排在第一,极为陆家倚重。这几天风传罗芊芊便是被他所拿。

李古阳扫了一眼监牢,走到刑架前,见罗芊芊紧闭双目,冷哼一声,转身问身边的红脸汉子:“她这副样子,你真有办法让她明天不说胡话?”红脸汉子哈哈一笑道:“晚啦,你现在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一言既出,顾青阳浑身一颤:眼前的红脸汉子竟是于化龙!

仔细观瞧,果然,红脸汉子脸上的皮肤黯淡无光,竟是一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做工再精终究是假的,骗骗愚夫愚妇或还行得,似顾青阳这般老江湖,如何骗得?先前之所以没看破,只因地牢里光线昏暗,心里又紧张的缘故。不过他一开口,顾青阳立刻便认了出来。只是,于化龙怎么会和李古阳在一起?

第二十七章 惊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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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香笑道:“何事惹顾大哥发这么大的火?”张目笑道:“误会,一场误会。”冷凝香责问黑脸汉子道:“叫你们来护卫顾大侠,你们不在门外守着,怎么个个都到院子里来了?”黑脸汉子闻言,心中愤愤不平,却又不敢顶嘴,张目使个眼色,招呼着众人退出去。顾枫便请二人屋里落座。

冷凝香道:“适才,我与南雁出去访客,路过这里,听院里吵闹就进来看看,那知道竟是这副局面,着实不像话。不过,你不必这么大的火气,梨花会有人潜入岛上,洪寨主与各家长辈下令捉拿,怕山上人多,误伤了朋友,这才下令派人保护。”顾枫此时怒气已经平息下来,倒有些不好意思。

恰此院中传来一阵喝骂声,冷凝香闻声笑道:“是洪寨主来了,定是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三人迎出门,但见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红脸大汉迎面走来,远远拱手做礼,笑道:“洪天来迟一步,一场误会,请顾大侠多多包涵。”顾枫道:“要洪寨主亲自走一趟,万不敢当。”冷凝香笑道:“洪寨主德高望重,他亲自登门,顾大侠面子可是不小啊。”顾枫让入屋中,洪天道:“为捉拿梨花会的奸细,死了不少好汉,也误伤了好几位朋友,大伙脾气不免都大了些,顾大侠大人大量,我想不会跟他们几个计较的。”

顾枫笑道:“洪寨主开了金口,顾枫敢不遵命。顾枫也有不冷静的地方。”冷凝香笑道:“俗话说的好‘理不说不明,话不讲不透’顾大侠是通情达理之人,洪寨主放心好了。”洪天起身笑道:“若是人人都能如顾大侠这般通情达理,洪某就烧高香咯?几位留步,告辞了。”众人大笑,送走洪天出门。

冷凝香道:“听说顾师兄与飞鱼帮的罗芊芊是熟人?”顾枫心下略微一惊,道:“我与她相识有两年,只是江湖朋友,并无其他。”冷凝香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我说呢,顾师兄出身名门怎么会和她搅在一起?”顾枫惊道:“出了什么事了吗?冷师姐这话里有话啊。”冷凝香道:“昨晚,她被陆云风的家臣给拿了,不知道陆云风用了什么手段,逼她承认自己是晋州梨花会的秋宫宫主。”

顾枫惊道:“梨花会?不,她不会是梨花会的人?不可能的。”陈南雁道:“她自己亲口承认的!”顾枫闻言一愣,默然无语,冷凝香道:“昨晚众人围攻她的时候,她使出梨花会独门绝技‘铁袖功’,不容人不相信。”顾枫道:“光凭一个铁袖功岂能就认定她就是梨花会的人,白眉子并无门户之见,天下会这门功夫的人不在少数。”冷凝香道:“我也想过这一层,不过,若不是亲传弟子,凭她这般年轻是不会有这等功力的。”

顾枫闻言心中如打翻五味瓶,脸色越发难看,陈南雁安慰道:“顾大哥不必担心,即使她真是梨花会的人,也牵扯不到顾大哥你,师父和大姐也不相信这件事与大哥有什么瓜葛,所以不同意……”话说到这,冷凝香咳了一声,陈南雁的话嘎然而止。顾枫心下已经明白,昨晚罗芊芊被拿后,众人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那个黑脸大汉的武功和地位似乎都在张目之上,他们来这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若不是紫阳宫为自己说了话,只怕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了。

第三十一章 公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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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古阳冷笑一声道:“你跟了罗倩倩那么久,照样背叛她,可见你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和一个小人打交道,多个心眼总不是坏事。”于化龙笑道:“如今你我在一条船上,不该再相互猜忌。”李古阳冷笑道:“一条船上?你在船上,我们都在水里。罗倩倩抵死不肯松口,明天的公审大会公子爷若是收不了场,你该知道后果。”于化龙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罗倩倩的身边。

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他的身上,顾枫的心提到嗓子眼。李古阳脸一沉,暗暗使了个眼色,两名随从一左一右站到于化龙身边。于化龙淡淡一笑,取出一枚红色药丸,李古阳脱口而出:“噬魂丸!”这噬魂丸乃是江湖上少有的奇药之一,人服了之后,立刻便会迷失本性。任人摆布,若是没有解药,人便变的痴痴呆呆,继而全身溃烂,臭不可当。一年之后仍无解药,则必死无疑。

此药相传为滇南孤隐峰制药圣手东方英正所创,因其中一味药材极其稀少加之药效太过诡异,相传东方英正只炼制过一壶,总共也就二十粒,其中八颗被自己亲手毁掉,其余的十二颗中据说有八颗流传到中原。九鸣山庄前庄主陆炳章曾得到过其中的三颗,为避免贻害江湖,便当众销毁,李古阳曾亲眼见过。如今见于化龙拿出这等奇药,心中自然惊奇无比。

于化龙淡淡一笑,伸手捏开罗倩倩嘴将药丸塞了进去,罗倩倩猛地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一见众人慌乱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锁住我?我是谁?”于化龙道:“你是梨花会的秋宫宫主罗倩倩,你的主人是白眉子,你来君山是勾结幽冥教破坏英雄大会,拿住你的人是九鸣山庄的少庄主陆云风,你的铁袖功不是他九天玄元剑法的对手。罗倩倩你都记住了吗?”

罗倩倩闻言安静下来,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默念道:“我是梨花会的秋宫宫主罗倩倩,我的主人是白眉子,我来君山是勾结幽冥教破坏英雄……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无话可说,但求一死。”话没有说完,便睡了过去。于化龙道:“睡吧睡吧,醒来后,你就是罗倩倩了。”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惊骇不已。李古阳冷冷地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你把她的身份故意告诉顾枫,就是想借他的嘴,帮你达成目的?”于化龙道:“比起你我的话,他们更愿意相信顾枫的话,至少紫阳是愿意相信顾枫的话的。”李古阳道:“你就这么肯定,顾枫一定会说?万一他不说呢。”于化龙笑道:“他一定会说的,不说他就不是仁义剑了。明天在大会上,我会伺机出手,助陆主重振声威。”言罢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李古阳面无表情,良久,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凡是靠近这个密室的人,一律杀无赦!”两个随从齐声应是。铁门“咣当”一声关死。何魁脸色苍白,气息大乱,手脚不停地颤抖,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你是见识到什么是名门正派了,我们知道的太多了,他们只怕不会放过我们的。快,快离开这里。”说着猛地一按密室里墙上的按钮,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地上陷开一个巨大的入口,二人沿着密道出到大牢外。

第二十八章 惊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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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香道:“清者自清,师兄不必太放在心上,师父和大姐会代为澄清的。不过,眼下师兄最好不要出门,免生误会。”二人去后,顾枫便将与罗芊芊相识以来的一言一行,细细想了一遍,虽也有可疑之处,但心中终究不信罗芊芊是梨花会的什么秋宫宫主。

黄昏之时,风雨大作,顾枫无心睡眠,挑灯夜读。正三更,电闪雷鸣,忽窗外有人影闪过,顾枫喝道:“谁!”一人道:“半夜三更,顾大侠好用功啊。”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顾枫急取剑,来人笑道:“顾大侠,不必惊慌,是老夫。”说话的是于化龙,顾枫冷冷道:“你主子身陷囹圄,你不设法去营救,来这里做什么?”于化龙叹道:“主子有难,做属下的唯有以死尽忠。帮主生性孤傲,平生没有什么朋友,如今被人陷害,无人肯援手。老夫肯求顾大侠出手相助的。”

顾枫闻言一怔,道:“自古正邪不两立,梨花会乃是我大宋的仇敌,顾某岂能不辨是非?”于化龙冷笑道:“江湖上把梨花会说成是什么,我们管不着。顾大侠与帮主相交多年,她是什么人,顾大侠应该很清楚。难道顾大侠宁可相信传言,也不相信亲眼所见?”

顾枫闻言,手微微一颤,暗道:“她果然是梨花会的……”于化龙冷笑道:“于某言尽于此,救与不救,全在顾大侠一念之间。于化龙告辞。”于化龙去后,顾枫心潮翻滚,于化龙是罗芊芊倚重的部下,他的话自然假不了,自己认识的这个罗芊芊真的是梨花会的秋宫宫主,那么罗婉秋呢?难道她也是?想到这,顾枫跌坐在椅子上,头昏沉沉,额头青筋一阵阵地乱跳……

二日一早,杨秀来访,见顾枫两眼发黑,惊问道:“顾大哥为何事伤神?”顾枫道:“这几日心情不宁,一直睡不好觉。”南雁道:“顾大哥是为罗芊芊的事情吧?”顾青阳道:“相交多年,竟不知她竟是梨花会的奸细,真是糊涂透顶。”杨秀笑道:“顾大哥不要自责了,其实她是不是梨花会的奸细,还是说不准的事情,大姐说这些都是陆云风为了出风头,硬诬陷的。”顾枫惊喜道:“谢女侠当真这么说?”

杨秀不悦道:“顾大哥好像很高兴。”顾枫自知失言,忙道:“你不要误会,我是想,她若能洗清冤屈,便就能还我清白。”杨秀道:“想还你清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陆云风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一定会想办法把罗芊芊的案子办成铁案,这几天他上蹿下跳,明天还要召开什么公审大会,说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拿出真凭实据,证明罗芊芊就是梨花会的秋宫宫主罗倩倩。顾大哥不用担心,天下人的眼睛都是亮的,没有几个人会捧陆云风的场,只是顾大哥也不要成天窝在家里,要出去透透气,不然还让人以为顾大哥是心中有鬼呢。”

第三十二章 公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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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魁擦擦汗,心有余悸道:“今晚的事若是泄露出去,咱们都得人头落地,顾兄弟,大哥拖家带口的,你可不能害了大哥啊。”顾枫道:“大哥尽管放心,小弟对天发誓,若是泄露半个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何魁摇摇头,叹了一声,自嘲道:“我是不是胆子太小了?唉,名门正派了?真是比蛇蝎都黑。哼,看他们能折腾多久。”

辞别了何魁,回到杏园。半夜时窗下人影一闪,跳进来一个人,却是杨秀,神色惊慌道:“顾大哥快走,陆云风派人来抓你。”顾枫道:“抓我?凭什么抓我?”杨秀道:“你去探望罗芊芊的事情已经泄漏,陆云风刚刚求见师父,诬陷你与梨花会有瓜葛,要拿你对质。”顾枫冷笑道:“他这是诬陷我。”杨秀道:“顾大哥你就不要瞒我了,你去牢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顾枫惊道:“你一直跟踪我?”杨秀忙道:“顾大哥不要误会,跟踪你的不是我,是……是……其实,你与罗芊芊在长江边初会时,就已经有人暗中监视。那天罗芊芊被陆云风拿住,就有人怀疑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顾枫听完,头脑“嗡嗡”作响,杨秀催促道:“顾大哥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顾枫暗道:“此时纵然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不如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做计较。”对杨秀冒险来报信,心中感慨万千,拉住杨秀的手,动情道:“谢谢你,师妹,多保重。”翻墙而出,没出半里,忽听有人笑道:“顾大侠,这么晚往哪里去?”四下里“哗啦啦”跳出十几个人,将顾枫团团围住,为首的乃是九鸣山庄四大家臣,排行老二的梁再要。

顾枫冷冷道:“我去什么地方要告诉你吗?”梁再要道:“往日不需要,这日却不可以,如今山寨有件公案牵连到顾大侠,怎么样,跟兄弟走一趟吧。”顾枫道:“我若不答应呢。”手中剑一拉,众人纷纷闪避。

梁再要道:“那就由不得你了。弟兄们,上!”众人正要上前,忽然一声断喝:“住手!”但见刀剑生辉,抢出三十几个白衣道士,将九鸣山庄众人团团围在中间,为首之人二十五六岁,身材不高,脸庞清瘦,行动之间,隐隐一股霸气,正是洪湖派掌门苏清河,身后是康青山,刘青烈、荣清泉、阮清秀等人。

顾枫暗想道:“我与苏师兄已有十年不见了。昔日沉默寡言的小师兄如今已是十数万洪湖弟子的掌门人了。”苏清河箭步走来,环视四下,一时鸦雀无声。梁再要阴阳着脸,冷笑道:“苏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包庇同门?”

苏清河并不理睬,转脸问顾枫道:“顾师弟,想不到,我们兄弟十年后在这见面。”顾枫忙跪拜。苏清河扶住,道:“听师兄一句话,先不要动手,有什么话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个清楚,若是有人非要把屎盆子往洪湖派头上扣,也先问问十几万洪湖弟子答不答应。”梁再要笑道:“苏掌门言重了,我这不是有命在身吗?”

第三十三章 公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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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烈道:“笑话,你主子的话我洪湖派也要听吗?”梁再要道:“这个当然不需要,只是……”苏清河道:“你回去告诉陆云风,明日公审大会,苏清河和顾枫一定赴约。”梁再要点头笑道:“有苏掌门这句话,我便放心啦,你们兄弟多年不见,慢慢聊。”说着悻悻而去。刘青烈啐了一口,骂道:“狗眼看人的东西。”

回到洪湖派驻地,众人退下,只留阮清秀一人侍候茶水,阮清秀年纪不过十一二岁,长得眉清目秀,举止之间有几分女儿态。苏清河道:“师弟好糊涂,怎么稀里糊涂惹上了梨花会?你是被罗芊芊的美色蒙住了眼睛。梨花会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她为何被擒拿?”顾枫摇摇头,脸上一阵发烫。

苏清河道:“当年金狗逞凶的时候,梨花会帮着金狗夺了我大宋朝的半壁江山。金国覆亡,她们投靠蒙古,亡我之心依旧不死。罗芊芊是什么人?她是百媚子驾下四大宫主之一,南下多年,专门刺探大宋虚实,谈笑间就是百万将士人头落地。”

顾枫硬着头皮道:“可我看那罗芊芊不过是混迹江湖的一个寻常女子。”苏清河笑道:“你被她迷惑的还不轻!罗芊芊接任宫主之位时日不多,还没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的前任,龚之志你总该听说过吧?十八年前,大金与大宋在大散关激战,此役我大宋精锐尽出,百万大军对数万残军,竟是屡战屡败,一败涂地,不可收拾,难道真是我大宋无人吗?不是!我大宋所以一败再败,那是因为,我军的一举一动全在金国统帅的眼皮底下,未上战阵,败局已定!

我大宋出兵百万,归国三十二万人,竟是寸土未得寸功未立,不仅贻笑大方,还被蒙古人窥探到我国虚实,从此视我大宋军民如草芥。前车之鉴,师弟岂可忘却?”顾枫默默无语,苏清河之言确为实情,十八年前宋与蒙古连兵伐金,宋出兵百万不能胜金国残部,为天下人耻笑。龚之志潜伏在临安多年,翻云覆雨也是实情,只是这些怎么能与船上那个心直口快,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非要做自己姐姐的罗芊芊连在一起?

苏清河道:“我辈儿女虽无治国安邦之能,也不能眼看国家覆亡而坐视不理,此次梨花会诬陷君山英雄大会为歹人聚义意图谋反,策动水路官军三万人,炮舰数百艘,要一举荡平君山,一旦让他们得逞,中原武林固然免不了一场浩劫,朝廷也信义尽失。到那时朝野怨恨,官民离心,我大宋变成了一盘散沙。而这领头之人就是这个化名罗芊芊的罗倩倩!”

顾枫闻言,不禁冷汗津津,说不出话来。苏清河拍拍顾枫的肩膀,安慰道:“但愿天佑我大宋,不然一场倾覆之灾就在眼前。”顾枫大惊失色,额头上冷汗淋淋,连声道:“好险,好险,我差点铸成大错。”清河道:“你能认清是非就好了,明日公审罗倩倩,你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和她划清界限,才能还自己清白。”顾枫道:“事已至此,全凭掌门师兄安排。”

第三十七章 真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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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清清嗓子道:“大伙静一静,她既然敢口出此言,我等就试试她的真假,果然是假,再处置不迟。”灵目上人笑道:“顾大侠所言有理,她只是一个人,我们几百人,还怕她上天遁地了不成?”众人纷纷点头。便有一人叫道:“姑娘既然学过铁枪门的霸王枪,老夫想领教一二。”说话之人,年约五旬,身材高大,脸色紫红,手握一杆大枪,乃是洛阳铁枪门掌门人骆运霸。

众人自然知道,钟向义身为拭剑堂副堂主,平素少不了与梨花会打交道。相传,当日捕杀梨花会宫主龚之志时钟向义出力不小,因这缘故被擢升为副堂主。他的话,相信的人不在少数。

灵目上人转过脸问罗婉秋道:“姑娘有什么话要说吗?”罗婉秋微微一笑道:“侯爷是金口玉言,我还有什么好说的。”钟向义笑道:“此处只有江湖,没有侯爷,钟某的话能说出来自然有凭有据,我这就拿出证据给你看。”

说完手伸入腰间,众人正惊疑,钟向义冷不妨手掌一挥,数十枚钢针直奔罗婉秋胸**去,这一变故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谁能想到当今的侯爷,众目睽睽之下,竟用此卑劣手段。不少人既惊叹钟向义的歹毒又为罗婉秋可惜,只有顾枫一人叫道:“罗姑娘,小心!”

原来,钟向义将手插入口袋的时候,陆云风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心料有变故,便出言提醒。只可惜仍晚了一步。顾枫眼一闭,为罗婉秋不值。罗婉秋果然毫无防备,待顾枫叫破,已经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衣袖一卷,恰似一条惊龙翻腾,将数十枚钢针尽数收在袖子中。

厅中十数人齐声叫道:“铁袖功!”顾枫大惊而起,他看得清楚:罗婉秋刚才用的正是梨花会独门绝技“铁袖功”,此功乃是梨花会仙主白眉子成名绝学,功法精妙,独步江湖,若非白眉子最亲近的几名弟子,以她这般年纪绝无这等成就。虽然顾枫已经隐约猜到罗婉秋的身份,但心中始终存了一丝侥幸,如今亲眼所见,心中登时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钟向义嘿嘿冷笑道:“白无瑕,你还有何话说?”罗婉秋淡淡一笑,袖子一抖,数十枚钢针激射而出,四下人大惊失色,纷纷矮身躲避,厅堂中一时混乱不堪。罗婉秋问灵目上人道:“请问上人,小女子这一招唤作什么?”灵目上人略一思索,笑道:“铁袖功!梨花会独门绝学,不知姑娘如何也会使?”

罗芊芊笑道:“据我所知铁袖功虽是晋州梨花会的一门绝技,但并非从不外传,三年前我在太行山中机缘凑巧,学得一鳞半爪。单凭我会铁袖功便断定我是白无瑕,未免太武断了吧。”钟向义笑道:“钟某相信天下有人可以一人通几门功法,不过那些功法多半是有相通之理,不然就是浅尝辄止,你刚才用的铁袖功内力十足,没有十数年的深修,只怕是达不到的吧?”

罗婉秋道:“罗某一人精通紫阳剑,霸王枪、铁袖功三项功法,随便拿出那一项,放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侯爷若是不信,小女子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证实我所言不虚!”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第三十四章 公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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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一早,洗漱完毕,顾枫随苏清河并众洪湖弟子一起,来到洞庭水寨的忠义大厅,厅里早聚集了数百人,厅外挤着上千人。三十六家当家人只来了七位,八大门派中只到了点苍派前任掌门灵目上人,四清门中紫阳宫、少林寺、孤梅山庄三家竟无一人到会。主持大会的正是洞庭水寨的大当家,人称“笑面虎”的洪天。

梁再要见了苏清河、顾枫进门,迎上来笑道:“苏掌门果然守信用啊。”苏清河正眼没看一下,径自走向座位。梁再要自觉无趣,慢慢往回走,不料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梁再要起身骂道:“谁害的老子?有种站出来!”

话未落音,脸上“啪啪”挨了两记耳光,声音响脆,厅中人虽多,看清楚的不过三五个。陆云风冷笑道:“苏掌门,打狗也要看主人,也太不给陆某的面子了吧?”苏清河冷哼一声道:“面子是自己挣的,少庄主非要为一条咬人之狗出头,苏某也无话可说。”陆云风拍案而起,就要发作,洪天打个哈哈,道:“两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犯不着为一点小事撕破脸皮。”

陆云风还要发作,突觉的洪天按在肩头的手有千斤之重,身子不由己地坐回椅子上,当下不敢造次。洪天化解开二人争吵,抱拳道:“这几日寨中出的事情,大伙都知道,洪某不多说了,今日请大伙来,乃是应九鸣山庄陆少庄主之请,按江湖规矩清算一桩公案。闲话不多说,有请陆少庄主。”说完便退到一边。

陆云风站出来,扫视全场,乱哄哄的一片,陆云风耐着性子等众人静下来,这才清清嗓子道:“几天前,梨花会勾结幽冥教,纠集三万之众要来攻打君山。”此言一出,四下一片寂静。陆云风看在眼里,冷冷一笑道:“危急时刻,临安拭剑堂金百川堂主亲自出马,才力挽狂澜,让强敌知难而退。陆某不才擒获梨花会秋宫宫主罗倩倩,今日便要依江湖上的规矩给罗倩倩一个了断。”话音刚落,荣清泉冷笑道:“陆少庄主,据在下所知,你拿的这个人到现在也没承认自己就是罗倩倩吧。”

有人笑道:“她若承认自己身份,只有死路一条,她死也不会认的。”刘青烈道:“她既然没承认,少庄主凭什么要坏她性命?”陆云风笑道:“诸位少安毋躁,陆某今日便是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要她亲口供认。”荣清泉冷笑道:“这样最好,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假的总真不了。”

梁再要喝道:“这位朋友是什么意思?不妨报个姓名来。”荣清泉霍地站起来:“洪湖派荣清泉!”梁再要道:“又是洪湖派,这算什么,跟九鸣山庄干上啦?”刘青烈剑一抬叫道:“是又怎样?”身后十几个洪湖派弟子齐刷刷站起来,立时就要火拼。

洪天见状甚是不悦,目视苏清河、陆云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苏清河纹丝不动,端起茶碗,吹去浮皮,呷了一口茶。陆云风见状便忍气喝退了梁再要。

第三十八掌 真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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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秋笑道:“枪乃百兵之王,霸王枪乃枪中之霸,我七岁便修习,用了十年之功才学完,只是不知所学如何,今日正好验证一二!”骆运霸笑道:“霸王枪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天下就此一家,你只要学得一招半式我便信你的话,若凭霸王枪胜过老夫,老夫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拜你为师。”罗芊芊笑道:“我若胜了你,不要你拜我为师,只要你能为小女子说句公道话。”骆运霸大笑道:“来来,打赢我再说。”当下取一杆大枪丢给罗婉秋,众人让开场地。

骆运霸大枪一舞,先使了一个“蟒蛇出洞”,众人纷纷叫好,罗婉秋不慌不忙,大枪一横,使了招“拨草寻蛇”,这一亮相,众人都是一惊,骆运霸怒道:“你何时偷学我家功夫。”舞动大枪杀来,这一出手便是杀招。罗婉秋闪身避开锋芒,骆运霸心中含恨,只想一枪挑了罗婉秋,出招又急又狠,罗婉秋连避三五招。喝一声:“老英雄小心了。”大枪在脖颈上一盘旋,使一招“老树盘根”,骆运霸冷笑一声,还了一招“雷霆万钧”,大枪当棍,劈头砸下来,何止千斤之力?众人都叫一声:“好!”

罗婉秋不慌不忙,撇了枪,闪身到骆运霸身后,一指点出。骆运霸招式已老,不由暗叹一声:“苦也,我怎么忘了这一招。”一声巨响,地砖被砸碎十几块,碎屑乱飞。

骆运霸丢了大枪,哀叹一声,道:“我输了!”厅中众人多半没看清骆运霸败在何处,只有几人看的清:罗婉秋趁骆运霸“雷霆万钧”一招使老,闪身到身后,却使出一招“破三枪”,以手代枪,点向骆运霸后心,若非手下留情,骆运霸此时已横尸当场。罗婉秋拾起大枪,交到骆运霸手中,说道:“十二年前,少林大会上,骆老爷子一杆大枪打得天下英雄莫不俯首,何等的威武。小女子那时虽只有七岁,心里好生羡慕,可惜老爷子心存门户之见,不肯传授与我,我便求到静云师太门下学习此功。”

骆运霸叹道:“静云师太乃是我姑姑,只因偷学家传绝学,被逐出家门。后来削发为尼,遁入空门,她武功修为实在家父之上。姑娘得此机缘,年纪轻轻就有这等修为,可敬可叹。想不到,霸王枪竟在一个外人手里发扬光大。”说完拱手做礼,默默退下。

罗芊芊道:“可惜今天这里没有紫阳宫的几位女侠,我便自己耍一套紫阳剑法,以证实我所言不虚。”言罢,放下大枪,在兵器架上上取了一柄钢剑在手,刚使了一招“拜山门”,便有一人冷笑道:“且慢!我来陪你玩两招!”但见韦素君、杨秀二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洪天笑道:“韦女侠来的正好!”韦素君微微一笑,将一柄长剑抛给罗婉秋,冷笑道:“紫阳宫虽穷,几把好剑还拿得出来。”罗婉秋点点头,闪身退后两步,众人见状,纷纷后退,偌大的聚义厅一时鸦雀无声。

第三十五章 公审(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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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目上人道:“梨花会乃是我大宋仇敌,若是陆少侠拿获的这个女子真是罗倩倩,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只是陆少侠到底年轻,老夫担心万一……”梁再要怒道:“你什么意思……”陆云风狠狠地咳了一声,梁再要暗暗道:“公子爷,这老道分明跟紫阳宫是一伙的。”陆云风板着脸喝道:“退下!”梁再要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退在一旁。

陆云风深吸一口气,换张笑脸道:“前辈勿怪,晚辈自然会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的。”灵目上人点头道:“这样最好。”陆云风喝声:“带罗倩倩!”但听“叮叮当当”的一阵镣铐声,两名壮汉押上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囚,那女囚从头到脚收拾的齐齐整整,一身干净的囚衣,头发盘起,脸也洗的干干净净,青肿之处都涂了膏药,只是双目呆滞,面无表情。

顾枫一见,情不自禁地要起身,却被刘青烈按住肩膀。苏清河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淡淡道:“师弟,少安毋躁。”众人见了罗倩倩,都面露疑惑之色。陆云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走上前,围着罗倩倩转了一圈,淡淡地问道:“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罗倩倩,说说自己是谁吧。”罗倩倩道:“我是梨花会的秋宫宫主罗倩倩,我的主人是白眉子,我来君山是勾结幽冥教破坏英雄……既然落在你们手中,无话可说,但求一死。”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骚动,顾枫闻言脑子嗡嗡作响,罗倩倩说的跟昨晚在牢里说的一般无二。陆云风甚是得意,道:“诸位,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个人甚是嘴硬,在下审了一天一夜,她也不肯松口,今日面对天下英雄,她自知死到临头,这才说出实话。如何处置请诸位定夺。”有人叫道:“没什么好说的,一刀杀了。”有人附和道:“陆少庄主未免太怜香惜玉,这等魔女,还这般礼遇她,剥她几层皮又如何?”又一人道:“妖女党羽众多,干脆一刀杀了,免生枝节。”

陆云风甚是得意,问灵目上人道:“上人,依您老看该如何处置呢?”灵目上人道:“人是你陆少庄主拿的,会是你要开的,如今你自己定夺便是了。”陆云风道:“既然如此,晚辈就斗胆做一回主了。”清清嗓子正要说话,梁再要小声提醒道:“且慢,公子爷,还有一件公案没弄明白呢?”眼光贼溜溜地落在顾枫身上。

陆云风笑道:“听说顾兄与这妖女交情不浅,昨晚,顾兄又潜入大牢探视这妖女,顾兄是不是该给天下英雄一个交代呢?”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数百道目光一齐盯住顾枫,顾枫如芒刺在背,正要起身辩解。苏清河却淡淡地说道:“少庄主可知说这话的分量?今日若拿不出证据,你如何向苏某交代。”梁再要冷哼一声道:“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假?”刘青烈笑道:“胡说,顾师兄昨晚一直在与我下棋,从没离开半步,何曾去过什么大牢?”众人心中暗笑:“你两家各执一词,争来争去,何时是个头?”

第三十九章 真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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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心提到嗓子眼,二人相敬一礼,斗在一处。只寥寥数招,便看的众人眼花缭乱,紫阳剑法乃女子所创,以轻灵精巧见长,二人移形换影,变化太快,上百人中,看明白的不过十数人,顾枫看了一阵,心里冰凉。见钟向义、陆云风二人也是面色凝重,沉思不言。

二人斗了三十余招,罗婉秋渐渐落了下风,顾枫心道:天下修炼紫阳剑法的不下万人,但能赶上她二人成就的不过十余人。韦姑娘倒也罢了,婉秋竟也有这等功力,我不光茫然不知,还在她面前充大,真是惭愧之极。

二人斗过五十招,罗婉秋突然丢了长剑,取大枪在手,使出霸王枪,顿时扳回颓势,骆运霸看过,只是点头。韦素君虽一时落了下风,却并不着急,稳扎稳打,待罗婉秋将四十六路霸王枪使过一遍,心中便有了底。剑法不变,轻重快慢之间,有了应对之法,不出十几招便挽回颓势。罗婉秋见霸王枪不能取胜,便弃了枪,衣袖一卷,罡风骤起,使起了看门绝学铁袖功。厅堂中罡风阵阵,刮在人脸上火辣辣地疼,众人莫不掩袖后退。

二人斗过七十余招,素君剑路被封,渐落下风。但罗婉秋要想取胜也遥遥无期。顾枫在心中长叹一声,脸色灰黑。

洪天长笑一声,跳入圈中,挥动五十六斤铁环刀,挡开二人,笑道:“二位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头?不如就此罢手如何?”罗婉秋衣袖一卷,退后两步,笑道:“不知韦姐姐以为小妹用的紫阳剑法可地道?”韦素君面色微红,收剑归鞘,道:“想不到你对鄙派剑法也这般上心。”说完径自去了。

灵目上人哈哈笑道:“佩服,佩服,罗姑娘一人精通三门绝学,天下少有。看来光凭你会铁袖功还真不能说你就是白无瑕。不过你如何又能证明罗帮主不是罗倩倩呢?当初陆公子拿她时,她用的也是铁袖功,难道她也精通三门功法?”罗婉秋笑道:“巧了,我见铁袖功适合女子练习,便传授给她,难道不可以吗?”灵目上人摇摇头道:“这个,似乎太牵强了。”罗婉秋道:“虽然有些牵强,但也绝非不可能,陆少庄主单凭她会铁袖功就污蔑她是罗倩倩,岂不是更荒唐?”

陆云风冷笑道:“你别忘了,她可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自己承认的。”灵目上人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她刚才确实是自己承认的。”罗婉秋怒道:“上人,洪寨主,各位朋友,大家不要上了陆云风的当,是他为了出风头,不惜以卑劣手段,用‘噬魂丸’迷失我姐姐的心智,逼她胡乱承认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噬魂丸”是什么,众人知之不多,但恶名在外,众人闻言莫不是又恨又怕,目光齐齐盯住陆云风。陆云风脸色大变,喝道:“你血口喷人,今日不说清楚,小爷手中剑不饶你。”拔剑上前,梁再要道:“公子爷,杀鸡焉用牛刀,我来。”钟向义冷笑道:“你别逞能去找死。”罗婉秋笑道:“被我戳到痛处,要杀人灭口了是不是?”

第三十六章 真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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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天笑道:“自己家人说的话如何能作数?两位还是拿出其他证据来。”陆云风道:“那好,请看守大牢的何当家的出来证明。”顾枫暗笑道:“何魁放我进去,已经犯了家规,他如何会自己承认?”洪天点点头。少顷,何魁上来,神情惊慌,四下做礼。洪天心中不悦,喝道:“你实话实说,昨夜可看见顾大侠进了大牢?”何魁一咬牙道:“不错,顾大侠昨晚确实进了大牢。”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洪天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私自放人进死牢,该当何罪?”何魁黑着脸道:“大哥息怒,小弟也是迫不得已,顾枫拿了小弟妻小,逼小弟就范的。”顾枫又惊又怒,叫道:“何兄,小弟并无得罪你的地方,你如何能血口喷人?”何魁不敢与顾枫对视,低头不语。陆云风正洋洋得意。

忽听一人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震得屋顶灰尘直落,众人正惊惧间,只见门外众人纷纷避让,一个青衣女子,含笑而入。顾枫往外一看,来者竟是罗婉秋,心下苦笑道:“什么时候了,还单刀赴会?当真是不知死活。”又不能明说,心里着急万分。

洪天道:“恕在下眼拙,姑娘是……?”罗婉秋笑道:“小女子罗婉秋,在江湖上无名无姓,洪寨主不认识,并不奇怪。”陆云风冷笑道:“洪寨主不要被她蒙骗了,她就是梨花会的白无瑕。”众人闻言都不十分相信,白无瑕乃是晋州梨花会仙主白眉子亲生女儿,传言她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岂会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

洪天呵呵一笑道:“姑娘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罗婉秋笑道:“莫非是龙潭虎穴?各位都是冷面阎罗?洪寨主,小女子虽非江湖中人,却也听说过洞庭水寨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故事。这位陆主,不问青红皂白,抓了我的姐姐,洪寨主您要为小女子做主啊。”言罢,泪花点点。

陆云风叫道:“大伙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这个人便是梨花会夏宫宫主白无瑕,罗倩倩是她师姐,大家千万不要上她的当。”罗婉秋淡淡一笑道:“各位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会受你蛊惑?”灵目上人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有理不怕说不透。你二位都有什么道理不妨说出来大伙听听。”罗婉秋笑道:“有上人做主,最好不过了。小女子虽然后来,但事情却是急过顾大侠的,不如先了断了我这桩公案如何?”灵目上人笑道:“那是自然,倘若陆公子拿住的不是罗倩倩,顾大侠的清白便不用多说了。”

忽一人笑道:“上人且莫上了她的当。”但见拭剑堂副堂主钟向义大步而入,众人多半知道他的身份,一时鸦雀无声。洪天笑道:“侯爷驾到,洪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钟向义笑道:“此处只有江湖后学钟向义,并无沁阳侯。”灵目上人笑道:“侯爷过谦了,不知刚才所言是何道理?”钟向义道:“陆少庄主说的不错,这个人便是晋州梨花会夏宫宫主白无瑕。”

第四十章 真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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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沉声道:“清者自清,侯爷听她把话说完,再动手也不迟!”钟向义冷笑道:“顾兄对她倒颇为上心啊。”顾枫道:“天下事打不过一个理字,顾某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梁再要讥笑道:“你自己还不清不楚的,轮到你给别人说公道话了吗?”荣清泉拍案道:“梁再要你嘴干净些,谁不清白了?你不说清,小爷废了你!”梁再要憋红了脸叫道:“来来来,我忍你很久,难道真怕了你不成?”

灵目上人见势不妙,赶忙拦到中间,挥挥手道:“诸位少安毋躁。把话说完再动手不迟!罗姑娘,你说她被人下毒迷失了本性,有何证据?”罗婉秋笑道:“我自然有证据。”说完拍拍手,见两个女子拖李古阳上来,李古阳鼻青脸肿,似被人用过刑。

陆云风大怒道:“白无瑕,你,你欺人太甚。你,你把他怎么啦?”罗婉秋笑道:“少庄主何必恼羞成怒,难道怕被自己的手下供出来不成,你放心好了,你这个奴才虽没什么本事,却忠心的很,他什么都替你扛下来啦。你陆少庄主至多一个用人不查,御下无方的罪名。”陆云风怒道:“你血口喷人,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罗婉秋道:“你自然可以推的干净,不过李古阳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李古阳,当着天下人的面,你说说自己干的好事吧?”

李古阳慢慢抬起头,正要说话,钟向义突然喝道:“白无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朝廷的命官,你想阴谋造反吗?来啦,将这反贼拿下。”他一声令下,呼啦啦,人群中跳出十几个劲装大汉,将罗婉秋团团围住。

除去这十几个大汉,人群中还有人蠢蠢欲动。众人见钟向义早有准备,都是一言不发。

突然一人断喝道:“慢着!”挺身拦在罗婉秋身前,陆云风怒道:“顾枫!你自己尚且自身难保,还要为她出头吗?”顾枫冷笑道:“君山之上只有江湖,没有朝廷,王法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侯爷别忘了这里不是临安,不是你的拭剑堂。”

陆云风憋红了脸,连叫:“反了反了,洪湖派要造反吗?”刘青烈冷笑道:“姓陆的,洪湖派便是造反也是造的赵家的反,与你九鸣山庄何干?九鸣山庄几时卖身做了鹰犬?”梁再要拔剑怒道:“你敢污蔑九鸣山庄,我跟你拼了。”挺身冲过来,刘青烈、荣清泉拔剑道:“我洪湖派怕你不成?”拔剑迎上,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洪天脸色阴沉的发紫,将手中茶杯往地上狠命地一摔,吼道:“够啦!都给我住手!把我洞庭水寨当什么地方了?侯爷要拿人,出了我君山再说,此处是聚义厅不是拭剑堂的公堂!男子汉敢做敢当,李古阳,你做得还说不得吗?”洪天人长的矮矮胖胖,一副笑眯眯的胖脸,江湖人称“笑面虎”,突然发这么大的火,实属罕见。众人一时被震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退回本位。

第四十一章 北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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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古阳忽然狂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家公子爷无干,是我自作主张,罗芊芊并不是什么罗倩倩,只因她轻慢了我,我才要害她性命。她中的‘噬魂丸’,也是我偷侯爷的。”说罢低头不语,陆云风顿时脸色苍白。

罗婉秋大笑道:“李大侠的话,诸位都听清楚了吧?此人面似忠厚,实则奸狡无比。当年江南名妓穆绣娘被淫贼万里风掠去,陆云风命他前去救人,他自知不是万里风的对手,便邀顾枫顾大侠助拳,顾大侠以为事关侠义,便慷慨前往,救得人后,他为了独吞功劳,暗施诡计借刀杀人,要害死顾大侠。却因机缘巧合,顾大侠才逃过一劫。他见自己的主子为了重振九鸣山庄的声威,成天焦心劳神,却又无计可施,便设下毒计诬陷我姐姐是梨花会的罗倩倩,一来是遂了陆主好大喜功的心思,讨好了主子。二是因为我姐姐曾经轻慢过他,他要报仇。三是抹黑顾大侠,把当年陷害顾大侠的事情遮盖过去!昨晚顾大侠去看望姐姐后,他找到了何魁,逼何魁诬陷顾大侠。李古阳,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众人闻言,将信将疑,何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大哥,我糊涂啊,李古阳拿了我的妻小,逼迫我诬陷顾大侠。我也是没办法的啊……”洪天闻言脸色紫红,喝声:“拖下去,砍了!”顾枫道:“大当家,何大哥被我牵累,才做出错事,大当家若斩了何大哥,顾枫也无面目活在世上,请大当家法外开恩。”洪天道:“何魁几乎害你性命,顾大侠却以德报怨,当真仁义!”转身道:“拉下去,关起来,等候家法处置。”

刘青烈笑道:“洪寨主,在下有个提议,不如择日也开一个公审大会,好好算算李古阳的这桩公案,莫让人说江南武林只会欺凌一个弱女子。”洪天尴尬道:“这个……”李古阳忽然凄厉笑道:“姓罗的,李古阳生斗不过你,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说完便嚼舌自尽。顾枫飞身上前来救,已经来不及,摇摇头说道:“你这是何苦呢?”众人见状,也都唏嘘不已。

洪天道:“看来都是一场误会,既然都已经弄清楚了,我看这桩公案就这么了结了吧。”陆云风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手抓的格格作响。钟向义暗暗拍拍肩头,小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陆云风闻言这才恨恨地咽下一口气,转身便走。罗婉秋冷笑道:“陆庄主就这么走了?”陆云风红着眼道:“你还想怎么样?”

洪天忙打圆场道:“罗姑娘,以我之见,李古阳已经畏罪自杀,此事就此了结如何?”罗婉秋笑道:“只要陆少庄主给我认个错,罗某便不再追究。”苏清河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罗姑娘听在下一言,此事到此为止吧。”灵目上人附和道:“苏掌门说的不错,罗姑娘,千错万错都是李古阳一人的错,他已认罪伏法,我看就不要再追究了吧。”

第四十五章 北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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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道:“我还不敢想那么远的事情,如今只是每日打熬力气,学些基本功,替四哥在衙门里当班,跟三哥照顾江湖上往来的朋友。浑浑噩噩,就过了一个多月了。”顾枫道:“看来当初推荐你来这里,并没有错,一月不见,当刮目相看了。”少冲道:“都是顾兄一力周全,前两日肖大哥随师父去嘉鱼,行前交代我,这几日若你到城中,务必留你住上几天,有事商量。”顾枫笑道:“他是要找个机会和我喝酒,我要到西域游历,若不是想来看望你,就不过来了。洪湖的酒风太烈,想来都心有余悸。”

话未落音,门外有人哈哈大笑道:“小师叔,这次想不醉都不行啦!”只见一个大汉凸肚挺胸大步进来,身后跟了两个打手,那汉敞着衣服,露出黑乎乎的胸毛,见了顾枫撩衣跪拜,道:“小师叔我来迟啦。赵丰给您磕头。”顾枫忙扶起道:“多日不见,何时变得斯文起来啦。”赵丰哈哈笑道:“这都亏了我们这位小师弟,他是秀才,所谓近朱者赤,连我这样的粗人都变得斯文起来啦!”顾枫笑道:“我看你这是假斯文,你教少冲武功倒也罢了,可不能把你那些杂七杂八的都一股脑的交给他啦。”

赵丰笑道:“小师叔你还不知道吧,我就是想教,人家还不学呢,不光那些杂七杂八的不学,就是教的武功中有错,他都能看的出来。”顾枫惊道:“还有这等事情?”

赵丰道:“您还不了解我吗?小时候贪玩,功夫没练好,许多招式都是一知半解的,原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结果一教他,他一眼就看出不对的地方,你说奇怪不奇怪,按说隔行如隔山,他一个秀才,没学几天功夫,却能看出功夫中的错,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啊,为这事,晓霞还怀疑他是带艺投师呢。暗中试探了好几次,结果还真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呵呵,小师叔你说这事怪不怪?”

顾枫暗暗点头,笑道:“也许世间万物都有相通之理,他虽对武学知之甚少,但是中过秀才,或许见识高过一般人也未可知啊。”赵丰笑道:“小师叔这话甚是有道理,师父常夸小师叔悟性高,见识广,非洪湖派一般弟子可以相比,这多半是与小师叔读书多有关系,似我这般人只是教一学一,从来没去想学一能知二的。”顾枫笑道:“人各有志,你的心思都在生意上,洪湖派各家哪个有穆师兄富足?这里面有你大半功劳。”赵丰听了哈哈大笑。

三人正说些闲话,楼下忽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赵丰道:“小师叔难得来洪湖一趟,虽然师父和大哥都不在,不过咱们兄弟还是要侍候的你没话说,我已在家中备好了酒席,小师叔快请吧。”顾枫笑道:“为我一个闹出这么大动静。我如何当的起?”赵丰道:“小师叔是贵客,不光家中兄弟,连县衙的大老爷听说您来,都派人送来了两坛好酒。”

第四十二章 北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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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秋拉着罗芊芊的手,叹息了一声道:“好姐姐,只怪你命苦,胡乱让人陷害,这些人个个有头有脸,你我姐妹无依无靠,跟他们争执不得,这口气只好忍了。”转身对顾枫道:“今日顾大侠仗义执言,这份情谊,小妹铭记在心,本来想在君山看看英雄大会,如今也只好作罢了,顾大侠得空到晋州来看看小妹,告辞。”

顾枫笑道:“不必客气,我送送二位!”苏清河道:“顾师弟,我看不必了,真相已经大白,也不会有人为难她们了。”罗婉秋笑道:“苏掌门所言极是,多谢顾大侠的美意,婉秋一人还可以照顾姐姐。”说完温婉一笑,搀过罗芊芊,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往外走。

眼见她二人就要出门,忽听一声怪异的笛声响起,罗芊芊突然双目圆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扎入罗婉秋腹中,这一变故太快,罗婉秋毫无防备,顿时血流如注。罗芊芊势若疯虎,连插数刀,罗婉秋顿时成了血人一般。

顾枫大惊失色,抢前一步点到罗芊芊。原来,顾枫见形势险恶,便想护送二人出去,却被苏清河叫住,但心一直在二人身上,罗芊芊一听笛声响,原本呆滞的眼光突然闪出一丝凶光,顾枫料有变故,要示警,已经来不及。

顾枫将罗婉秋抱在怀里,点住了几处穴道止住血。众人纷纷围上来,阮清秀递上金创药。

罗婉秋只觉脑中空空,如在梦中,心知中了剧毒,想来封住穴道,手脚麻软,动弹不得。朦胧中见钟向义、陆云风二人狞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刀,心中又恨又惧,想叫张不开嘴,想跑又迈不开腿。恰在此时,忽见顾枫挺身拦住二人,三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动起手来,只三五招,顾枫便被打倒在地,陆云风把刀刺进他的胸口,顾枫哀声惨叫,陆云风毫不心软,刀**去拔出来,拔出来又**去,殷红的血流了一地。

罗婉秋长声嘶嚎了一声,醒了,满脸的冷汗,顾枫正低着头吸自己伤口的毒血,吸一口吐在地上,又低头吸第二口,地上已经多了一滩腥臭的污血。水寨的寨兵围起一道人墙将三人守护起来。

顾枫吸出几口污血,忽感到头有些昏沉,心中暗骂陆云风心肠太歹毒。忽然,一个妇人淡淡地笑道:“顾少侠,谢谢你仗义相助。”顾枫抬头一看,却见一个五旬上下的布衣妇人,带着四个侍女站在面前,厅中数百条英雄豪杰与她一比竟全都黯然失色,她虽面容和蔼,但举止间却有一股逼人的威严。

妇人将顾枫打量了一遍,慈爱地笑道:“你功底不错,侠义之心更是难得。不过要想在这个江湖上立足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啊。”说完,带着罗婉秋、罗芊芊在众人的注视下,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径自去了。妇人去后许久,灵目上人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她竟还是这般威严。”

第四十六章 洪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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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情知推不掉,只好下楼来,街上侯着百十人,穿红戴绿,吹吹打打,将顾枫簇拥在中央,大吹大擂,来到穆英府上。穆英之女穆晓霞与弟子常规列队在门外等候,见顾枫到来,便命人放起鞭炮。

众人进府入宴,觥筹交错间穆英弟子五虎、五彪、十九孩儿,轮番上阵,饶是顾枫久经战阵,也不免一败涂地,鏖战至掌灯只能被众人抬着离席,穆晓霞、少冲随后照料。赵丰送走众人前来探视,穆晓霞埋怨道:“小师叔难得来一趟,你们也不放过。”赵丰只是嘿嘿憨笑,等穆晓霞出门换水,扯住少冲道:“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少冲不忍离去,赵丰笑道:“你师姐最会照顾人了,要你在这坐什么?”扯了少冲出门。

二人穿街过巷,到了一座僻静的宅院前,赵丰敲了三下门,院门开了一条缝,一股浓烈的脂粉香钻出来,一个描眉画眼、风韵犹存的妇人,探出头来,见了赵丰笑道:“三爷怎么才来?”忙让了进来,栓了门,回过头来将打量了少冲一遍,啧啧有声道:“这位就是三爷说的小老弟?蛮秀气的嘛?”赵丰笑道:“凤姐,我老弟是个老实人,你可不许打他什么主意哟。”妇人笑道:“看三爷说的,没您点头,我们哪里敢呢。”

正说话时,屋门走出三个人,一个三十出头的妖艳妇人,正是赵丰的相好花三娘,左手一个汉子见了赵丰笑道:“赵大哥,你再不来嫂子可要不答应啦。”赵丰道:“对不住啦,老吴,今晚有个要紧的酒局,耽搁了,耽搁了。”那汉子笑道:“哪里,哪里。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呐。”赵丰道:“这话我可不爱听,都是朋友,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老黄,你给评评理。”右手边一个生意人模样的汉子笑道:“老吴这话也没有说错嘛,没赵大哥帮忙,咱们兄弟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妇人笑道:“好啦,好啦,再说下去,酒菜都凉啦。”

众人哈哈大笑,进了屋,赵丰道:“给二位引荐一下,这位是我的小师弟,少冲,如今是师父面前的大红人,码头上我不在的时候有事尽管找他。少冲,这位是九江的吴天栋大哥,这位是前街鸿宾楼的黄老成大哥。日后多向两位大哥请教。”少冲一一见过,吴天栋取下手上的玉扳指送给少冲道:“初次见面,这个小玩意权当见面礼。”少冲目视赵丰,赵丰道:“吴大哥给东西就收下吧。”黄老成道:“我的见面礼就没吴大哥的讲究啦,”摸出两个金元宝来:“表表心意。”少冲称谢收下。

吴天栋道:“三哥,这回兄弟给哥哥带来一块上好的福寿膏,您尝尝味道如何。”说着取出一个黄油纸包,放在桌上慢慢打开,是一块黑黑的方砖。赵丰一见那黑色方砖,不由的双眼发亮,用指甲扣下一小块,在鼻子前嗅了嗅,点头道:“不错,是好东西。”吴天栋笑道:“三哥再点上火试试,别有风味。”赵丰连声说好,花三娘忙取来一根二尺长的黑色竹管。

第四十三章 北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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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将顾枫打量了一遍,慈爱地笑道:“你功底不错,侠义之心更是难得。不过要想在这个江湖上立足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啊。”说完,带着罗婉秋、罗芊芊在众人的注视下,出了门,上了一辆马车,径自去了。妇人去后许久,灵目上人叹息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她竟还是这般威严。”

顾枫正唏嘘不已,苏清河领着洪湖派众弟子走了过来,顾枫心里一阵苦笑:未见苏师兄之前,一直以为他能坐上掌门之位不过是工于心计,擅长玩弄手腕,与上几任掌门一般无二,自己也曾想过以自己武功修为和江湖阅历只要回小平山必然被同门拥为掌门,如今看来竟是自己错了,苏师兄的胆识气魄远远在自己之上,有他主持小平山,远比自己来的好。

苏清河屏退左右,问顾枫道:“师弟下一步如何打算?”顾枫叹息一声道:“早日离开君山,四处走走,一如这十几年一样。”清河道:“以我之见,师弟最好离开中原几年。”顾枫闻言甚感意外,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苏清河拍拍顾枫的肩,笑道:“那个老妇人的身份相信你也能猜的出。今日所以能全身而退,我猜想是他们暗中做了一笔交易。”顾枫惊道:“会是什么交易?”

苏清河道:“此次,梨花会策动数路宋军来攻打君山,只要打起来,不管谁胜谁负,她挑拨江湖各派与朝廷的仇怨已经达到了。只要达到目的,死一个罗倩倩也值得。拭剑堂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由陆云风出面召开公审大会,用意是引一个人出来。”顾枫惊呼道:“罗婉秋!”

苏清河点点头道:“罗婉秋不过是白无瑕的化名,而白无瑕却是白眉子的亲生女儿,拿住了她,便捏住了白眉子的命门,白眉子只能坐下来谈一笔交易。”顾枫叹息一声道:“你是说,他们设计把罗……白无瑕骗到聚义厅,逼着白眉子撤去各路大军?”苏清河点点头,道:“不错,不然,任凭白无瑕有三头六臂今日也绝出不了聚义厅。若不是她逼死了李古阳,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皮肉之苦了。”

顾枫默然,苏清河拍拍顾枫肩膀,道:“江湖之中尔虞我诈,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罢了,你我不过是无意中被人利用的一个戏子而已。”顾枫苦笑道:“戏子!若不是师兄这一番话,小弟便是做了戏子,还茫然不知呢?”苏清河爽朗一笑道:“好啦!不光你我,今日整个聚义厅中数百人都是戏子!只不过是有些人演的有心,有些人无意”

顾枫道:“我只是不明白,拭剑堂是护卫皇宫内院的亲兵卫队,如今却频频插足江湖事务,这里面有何文章?”

苏清河道:“江湖各派拥众不下百万,不受官府管束,皇帝岂能不知,岂可放心?拭剑堂设在大内,由皇帝心腹统领,不受外朝挟制,也不在诸班之列,故此可以左右逢源,可以做朝廷想做又不便做之事。”顾枫道:“这么说,拭剑堂本来就是皇帝设立用来对付江湖各派的衙门,只是相较外朝各衙门,更为隐秘罢了。”苏清河道:“拭剑堂是皇帝袖子里藏的一只暗器,用来对付谁,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一次是对付梨花会,下一次可能就是对付紫阳宫。”顾枫道:“师兄见识高过小弟远甚。”苏清河笑道:“师弟这些年不在中原,对江湖之事知之不多罢了。你这次无意中帮了梨花会,拭剑堂不会善罢甘休,拭剑堂只是忠于赵家的一条走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对无江湖规矩可言,所以劝你远离中原几年,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顾枫原本已有去意,只是还没有打定主意,经苏清河这么一说,当下打定了主意。便道:“多谢师兄提醒,小弟已经有了打算,这几年打算远游西域,至于什么时候回中原,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小弟预祝师兄八月十五扬名天下。”苏清河笑道:“师弟不要懊悔,本次小论剑决计办不起来。你只管埋头研习剑法,等三年后黄山论剑再一逞雄长。”

对苏清河之言顾枫毫不怀疑,也不多问。当下写了一封信托人送给杨秀等人,不管他什么英雄大会,匆匆离开君山。

第四十七章 洪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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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不明白那是什么物件,凑前来想看个究竟,妇人拦住,笑道:“九弟,兰儿刚才说有事情在屋里等你呢?”妇人所说的兰儿是自己的随身丫鬟,平素常代妇人送些胭脂水粉给穆晓霞,因而是认识的。只是不明白,这么晚了兰儿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少冲将信将疑出门来,正要去找兰儿,凤姐迎上来笑道:“小爷,兰儿姑娘在后院等您呢,这边请。”前面引路,少冲便将信将疑,随凤姐到了后院,凤姐指一间房道:“便是这里了。”少冲道:“凤姐带错路了吧,这里是柴房怎么会住人呢?”凤姐冷笑一声道:“谁说不能住人,里面宽敞着呢。”扯住少冲衣襟狠劲一推,少冲一个趔趄撞进屋去。

房间甚是昏暗,四下堆满了柴草,少冲但觉眼前一黑,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倒在一堆枯草上,刚站起身,凤姐贴胸压过来,少冲大惊道:“你要做什么?”凤姐笑道:“孤男寡女,半夜三更在一间黑屋子里,你说能做什么?”说着,一把扯住少冲衣服,少冲怒道:“你再动手,我不客气啦!”凤姐笑道:“你动手啊,你一动手,我就喊出来,看看穆老爷子怎么整治你这个良家妇女的好徒弟。”

少冲被她一唬,吓得手脚都软,心道:“三哥与三娘相好,是瞒着师父的,凤姐若真的捅出去,不光自己声名扫地,只怕也要连累三哥,更坏了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声。”他这一犹豫,早被凤姐看在眼里,抓住少冲的手,塞进自己之间,笑道:“好弟弟,今晚姐姐就让你尝尝做男人的滋味儿。”

少冲到底年轻,又未经人事,被她这一撩拨,一时心神荡漾,**难禁。妇人见火候到了,一把扯开胸衣,托着贴在少冲脸上,只两下,少冲再也不能自抑,挺身将妇人压在身下,一时胸有千丈火焰,雄心万丈高,在妇人身上胡冲乱撞,妇人格格笑道:“别急,姐姐来帮你。”便自开了城门,少冲来不及多想,引着千军万马一拥而入。情到妙处,妇人哼了起来。

少冲吓了一跳,忙停下来问道:“弄疼姐姐啦?”凤姐笑道:“傻弟弟,姐姐不疼,姐姐高兴还来不及呢。”少冲心下狐疑,再动作时,轻柔了许多,妇人喜不自胜,双手抱紧少冲,叫道:“别管我,姐姐不疼,姐姐好高兴!”少冲正觉欲死欲仙,被妇人这一搂,再难把持,只觉得全身九条魂魄,倒有八条被抽去,全身的精气神喷涌而出,身子一软,重重趴在凤姐身上……

二日清早,顾枫醒来,见穆晓霞伏在桌案正睡得香甜,心知守了自己一夜,心下感动,悄悄下床,取了件衣服披在穆晓霞身上,心中不由得想起了白无瑕,倒似被针扎了一下。走出门外,见常规疾步走过来,顾枫忙使个眼色示意不要吵醒穆晓霞,二人来到院中,常规道:“小师叔昨晚醉的厉害,晓霞一直守在您身边,我们劝了好几次她都不肯离去。”

第四十四章 北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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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湖地处鱼米之乡,市面上甚是繁华,城中大街两边挤满了摊贩,顾枫牵着马,正慢慢走时,忽然身后有人叫道:“顾师叔!”顾枫急忙回头,只见一个黑瘦的捕快冲自己招手,心道:“穆师兄是有几个弟子是在城中当差,可是我都认识的,眼下这个人虽是面熟,却不认识。”便问道:“朋友,是叫在下吗?”

那捕快哈哈大笑道:“顾师叔,一个月不见,怎么就忘了我?”顾枫听他声音甚是熟悉,心下生疑,仔细一看,不觉笑出声来,急忙下马道:“原来是李兄,几日不见,何时变身为公门中人?”那捕快正是自己荐往洪湖的少冲,只是一月不见,他比之原先黑瘦了许多,自己一时竟然没有认出来。少冲笑道“想不到吧,顾师叔,昔日的穷酸书生摇身一变,成了缉拿盗贼的衙门捕快?”

顾枫惊讶道:“什么?你叫我什么?你叫我师叔?难道你已经拜穆师兄为师了?”少冲道:“正是,我如今也是洪湖派的弟子了。”顾枫哈哈笑道:“真是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忘了仕途经济?”

少冲笑道:“人生如梦,原本的梦已经醒来。再说,官场江湖本是一家嘛。”顾枫笑道:“呵呵,难得你想的这么开。罢了,李捕头,你我还是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少冲笑道:“顾师叔是躲赵三哥吗?”顾枫道:“不是躲他还能躲谁?想必你已经领教这里的烈烈酒风了。你叫我顾师叔,我还真不习惯,还是称兄道弟的好。”少冲道:“我既然已是洪湖弟子,论辈分本该如此,我岂敢造次。”顾枫道:“也罢,在同门面前,你叫也叫得,人后你我还是好兄弟,还要兄弟之称,如何?”少冲点点头。

二人来到城中最大的醉月楼,找了一个雅间落座,顾枫道:“穆师兄已经十几年没有开门收徒了,这回为你破例,当真是难得。”少冲笑道:“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我刚到洪湖,师父看我身体单薄,叫我跟着三哥在码头上算算账,写写文书。一天晚上,三哥出去办事,有几个无赖喝醉了酒,到码头撒野闹事,我看不过就上前理论,话不投机动起手来,一时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肋骨断了好几根,郎中说我活不过三天,结果我不光挺了过来,三天之后就能下地,穆师姐夸我是一块练武的材料,那天师父兴致很高,家宴上,弟子们轮番敬酒,师父多喝了几杯,三哥、师姐他们一起劝说师父收我做关门弟子,师父这才收下我。”

顾枫笑道:“俗话说‘酒醉三分醒’,穆师兄号称‘混江龙’便是赵丰他们几个加起来也远远不是他的对手,那是他自己看上了你,只是怕别人说他闲话,所以才托辞酒醉。穆师兄的六十四路铁砂掌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能拜他为师是你的造化。多多用功将来成就不在我之下,换到官场上来说,那份荣光不次于你当了个四品大员。”

第四十八章 洪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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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道:“也真是难为她了?天应还是没有消息吗?”常规摇摇头,叹了一声道:“前些日子听人说在凤翔府见过他,说起来晓霞蛮可怜的,这日子不知道几时是个头?”

常规还想再说什么时,见穆晓霞走过来,便借个缘故走开了去。顾枫道:“昨晚我醉的厉害,多谢你了。”穆晓霞笑道:“你现在才知道自己醉了,昨晚死都不肯承认呢。”看见顾枫的衣摆不正,走上前拉平了,离的近,顾枫分明看见穆晓霞的耳鬓间已经生出几丝白发,心里不由的一阵悲戚。两人正说话时,赵丰大步赶进来,笑问道:“小师叔昨夜睡得可好?早饭已经备好了,快入席吧。”穆晓霞道:“还是拿进来吃吧,大清早的别又喝酒。”赵丰笑道:“你放心,这顿饭,我是按照你昨晚说的菜谱,请城里报恩寺的和尚做的,都是素食。”顾枫笑道:“早饭喝一碗粥就行了,怎么还请动外面的和尚呢?”赵丰道:“小师叔您就别客气啦,这也是晓霞的一番心意,昨晚就吩咐我啦。”顾枫心下甚是感动。

用了早饭,顾枫便要告辞,众人苦留不住,只得送他出城,少冲一路送到城外五里桥,顾枫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晓霞是个苦命人,平素多关照点。”少冲点头,问道:“这一去何时才回来?”顾枫道:“短者一两年,长着三五载,你我有缘,定会再见的。”上马扬鞭,绝尘而去。

肃州城外,百里荒地,天刚擦黑就关闭了城门。顾枫错了时辰,便席地而坐,燃起一堆篝火,将随身带的牛肉,挑在剑上烤,不过片刻,肉香四溢,顾枫取出酒囊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怡然自得。忽听得一阵马铃响,一匹瘦马驮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摇一晃走过来,看见顾枫正在烤肉,便笑道:“兄台用这等宝物来烤肉,岂非暴殄天物!”顾枫见他穿的虽是胡装,口音却是个汉人,便邀道:“兄台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如何?”少年笑道:“不必客气,我自己带着酒呢。”

少年一边说,一边在顾枫对面坐了下来,解下马鞍上的酒囊,仰脖子喝了一口酒,笑道:“此处虎狼出没之地,兄台坐的如此安稳,令人钦佩啊。”映着火光,顾枫看清来人黝黑面庞,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举手投足之见一派英武洒脱,心生好感,便切下一块牛肉抛了过去,那人谢了,取出一柄小刀,切成了薄片来吃。

顾枫道:“此地打杀了几百年,不知这一回又是谁打谁,总不会是大宋官军打过来了吧。”少年笑道:“岳元帅当年也没到过此地,你我此生是看不到赵家铁骑到此了。”顾枫叹息一声道:“如今吐蕃已经归顺蒙古,此处要是再动干戈,必是蒙古人内讧咯?”少年笑道:“看来老兄不常在这条道走动,必是没听说过陇西快活林?”

第四十九章 洪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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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心里一惊,暗笑道:“我何止听说过,快活林的大当家马千里还是我八拜之交的大哥呢。不过快活林虽然兵强马壮,却只做雁过拔毛的生意,听他这么说,难道是我那位好哥哥脑子发热要做陇西的皇帝了?我既然知道,可不能坐视不管。”便问道:“快活林距离此地有两三百里,好好的攻打肃州做什么?想这一座空城能有多少油水?”少年笑道:“这只有马千里自己知道啦。”吃完最后一片牛肉,猛喝两口酒,拍拍手笑道:“肃州不久就是一座死城,老兄还是速速离开,告辞!”

顾枫急忙上马,心想道:“快活林在城东北方向,马大哥若来攻城,多半从东北过来,我且迎迎他。”打马向东,只走了二里地,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粗砂打在脸上刀割一般。那马受惊,撅下顾枫自己去了,顾枫见近旁石壁下有一个山洞,急急钻进去。这风整整吹了两个时辰,二更时分风渐渐小下来。

顾枫正要出洞,却听得洞外一个人骂骂咧咧道:“这鬼天,这鬼沙子,真是,我说三哥,咱们这么找来找去,都七年了,连根毛也没有见到,世上究竟有没有火精?”另一人道:“倘若没有,谁肯出这么大的价钱?反正有银子赚,总不是白忙,你就少说几句吧。”先前一个道:“陇西这么大,找一把剑,还不是大海捞针?唉,真个找不到,堂堂的甘陇六雄岂不让人耻笑。”

顾枫心下好笑道:“火精现身陇西的鬼话还真有人相信,能让甘陇六雄来跑腿,可是花了大价钱啊。”

二人边说边向山洞走了过来,顾枫暗道:“甘陇六雄虽说武功平平,但行事向来诡异,他若知道我偷听了他们说话,必然跟我纠缠不清。”环视山洞,见西北角有一个凹洞,正好容一人藏身,便攀援而上,藏身洞中,洞中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刚藏好身,便见一胖一瘦两个汉子走了进来,那黑矮胖子外号羊肚儿,六雄中排行第四,怀抱一把鬼头刀。瘦高个儿脸色青白,名叫杜仲,甘陇六雄中排名老二。羊肚儿掸掸头上的沙土,一屁股坐下来,取下腰间的皮囊仰脖子灌了两口酒,把皮囊递给杜仲,笑道:“赵大官人出这么大的价钱,难道这火精真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我看他便是得到了火精也未必能保得住江山。”杜仲扫了一眼山洞,没见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喝了一口酒,道:“你这话以后少数,若让大哥听去了,少不了跟你啰嗦。”

“这破地方鬼都没有一个,谁能听去了?难道这个山洞里藏个人不成?”杜仲道:“咱们是拿人钱财给人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于那东西能不能能保佑赵家江山千秋万代,就不关你我的事情了。”羊肚儿唉声叹气道:“为了这三万两银子,咱们兄弟在陇西泡了七年,实在有些不值,我都快逼出毛病了。”

第五十三章 天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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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不敢耽搁,向东行了五六里,忽听一阵轰隆隆的响声,震得大地都颤动。顾枫大惊失色,道:“如此阵势,不下万人,马大哥当真是昏了脑袋,我便拼了一死也要阻止他犯险。”顾枫上了一个土坡,见前面:兵如山,马如海,金盔闪耀,枪戟如林,火把浑如漫天的星斗,无边无际。饶是顾枫久经江湖,也不免口干腿软,一时不知所措。恰此时,一支竹箭从耳旁呼啸而过,只见三个游骑直冲过来,顾枫知道行踪被巡逻的骑兵发现,忽然心生一计,等第二支箭射来,当下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游骑兵见敌人被射杀,便前来查看,三人刚靠近,顾枫一跃而起,三枚铁莲子疾出,三人纷纷落地,顾枫点昏三人,剥下一套衣盔,穿戴齐整,上马向大军奔去,口中大叫:“有军情报大当家。”众军便闪开一条路,只见快活林大旗之下一人顶盔贯甲,威风凛凛,正是大当家马千里。顾枫与他原有八拜之交,久别重逢,心下兴奋,便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失声叫道:“大哥,兄弟来会你了。”

众人一听有诈,执盾武士,立时阻断顾枫去路,侍卫长叫道:“保护大当家先走,弓箭手上箭!”百十名弓箭手闻令,弯弓搭箭,顾枫头皮一炸,暗叫一声道:“我命休矣!”一声“放箭!”顿时箭如雨下,两下相距不足百步,顾枫自料万难难活命,长叹一声:“大哥,你害死兄弟啦!”双目一闭等死而已。

恰在这紧要关头,一条人影纵身而起,身如大鹏在天,手中长鞭如蛟龙出海,伸到顾枫眼前,顾枫伸手抓住鞭梢,借力向上一跃,堪堪避过箭雨,可怜那匹马,已被射成刺猬一般。二人落地,那人收了长鞭,笑道:“顾兄弟,咱们又见面啦!”顾枫定睛一看,又惊又喜,救自己的正是在肃州城外遇见的那个年轻人,急忙拜道:“救命之恩,莫齿难忘,请教恩公大名。”

少年忙扶起顾枫,笑道:“顾兄不必多礼,济危救难,乃我辈本色,何必客气?在下张默山。”顾枫答道:“恩公怎知在下叫顾枫?”心中却想:以他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的身手,放眼中原武林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而我竟然不知,当真惭愧。

张默山闻言笑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仁义剑’!张默山岂能不晓?”顾枫面露惭色道:“方才不是张兄相救,世上就再无‘仁义剑’啦。世间真正的高手,看来都如张兄一般,寂寞无闻的。”

正说着话,忽一个声音笑道:“昨天的喜鹊在枝头唱了一天,有人说今天有贵客驾到,你们看,还真准,我的两位忘年交,一起来看老马啦!”说话的是一个身高八尺开外,满头金发的胡人,眉骨高耸,眼窝深陷,眉目之间一股雄霸之气。正是陇西快活林主人马千里。

第五十章 洪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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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早晚要栽在女人身上。”羊肚儿笑道:“像你我这般成天在刀口上讨饭吃的,今晚睡下,明早就不知道能不能起来,还顾那许多?”杜仲道:“你睡几个女人倒也罢了,何必睡一个杀一个呢,这不是损阴德吗。”羊肚儿道:“大不了少活二十年,你我坏事做绝,等老的动不了那天,还不是被人杀?与其如此,不如早死早投生。”杜仲叹了一口气,道:“你啊,功夫都练到一张嘴上了。”二人说会闲话,背靠背睡着了。

二人鼾声一起,顾枫正要跳下,忽听洞外有一个少女欣喜地笑道:“快看!那边有个山洞,咱们就在这儿歇一晚吧。”羊肚儿闻声,便如猫儿闻见鱼腥一般,两眼放光,一骨碌爬起来,冲出洞去。不多会,腋下夹着两个女子兴冲冲赶回来,一个十**岁的绿袄少女,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杜仲捋须笑道:“今晚不用干熬了。”羊肚儿笑道:“三哥你也开开荤。”杜仲道:“我倒是熬得住。”羊肚儿笑道:“不用白不用,你菩萨心肠,你干这个大的,我干小的。”杜仲摇摇头道:“老四,做人总要留有余地,她这么小,你也忍心?”羊肚儿笑道:“听三哥的,一刀杀了干净。”

说着,便扯过鬼头刀,绿袄少女眼眉一挑,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是谁?若是伤了我们一根毫毛,我家主人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羊肚儿一愣,按下刀道:“你家主人是谁?”少女冷笑一声道:“说出来吓死你,我家主人便是昆仑派掌门人唐非迟。”羊肚儿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真?”少女冷笑道:“我何必骗你。”杜仲捻须笑道:“四弟你真是好运气啊。”

羊肚儿脸色由黑变白,由白变黑,瞬间变了三次,忽而嘿嘿一阵冷笑,少女惊恐道:“你……你想怎样……”羊肚儿冷笑道:“你不要怕,你家主人和我是好朋友,来,来,时辰不早了,让四爷尝尝昆仑派**出来的货色。”一把扯开少女的衣服。

少女大声呼叫,抵死不从,羊肚儿左右开弓,扇了绿袄少女两记耳光,骂道:“臭婊子,你装什么蒜!陪得唐非迟就陪不得老子吗?”少女被打得头晕目眩,口流鲜血,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杜仲道:“四弟,不要啰嗦,办完正事,赶紧离开此地。”羊肚儿便不多说,压倒少女,便施非礼,小女孩一咬牙,冲上来便扯羊肚儿头发,羊肚儿大怒,拎起小女孩,狠命朝石壁上掼去。

甘陇六雄都是外家拳高手,羊肚儿平素使得一把四十六斤重的鬼头刀,臂力极强,他急怒之下这一惯,该有多少力气?杜仲料那小女孩必然被摔成肉饼,心有不忍,叫了“阿弥陀佛”便闭上双眼。

恰在此时,洞壁上一条黑影飘然而下,轻轻地将小女孩接住,羊肚儿脸一黑,丢开少女,横刀在手,冷笑道:“说鬼有鬼,三哥,还真让我说中了,山洞里还真藏了一个人呢。”杜仲扯出双铜锤,冷声道:“朋友怎么称呼。”

第五十四章 天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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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上前参拜,马千里搀扶起来,紧紧握着顾枫的手,大笑道:“多年不见,老弟风采依旧,哥哥我却老了。”顾枫笑道:“小弟虽四处奔波,却是心无旁骛,落得个心闲。大哥要管数万人的吃穿用度,又要操心陇西大事,心忙如此,如何不见老?”

马千里笑道:“我听你这话里有话,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不要跟我拐弯抹角。”顾枫道:“既然被大哥看出来了,小弟就直说了,小弟冒死前来,是向大哥讨一官半职的。”马千里微微一笑道:“当年,我挽留你做快活林的二当家,你怎么也不愿意,如今怎么倒自己来求官啦?”顾枫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快活林虽然雄霸陇西,也不过是一帮一派,小弟在洪湖派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还看不上眼,如今大哥兴兵数万,要做陇西之王,这等气势,谁不眼馋?”

马千里闻言哈哈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等打下了肃州城,大哥就称陇西王,你就做肃州王,默山就做沙州王。你我兄弟放开手脚干一番大事!”顾枫道:“大哥既然有如此雄心,何不挥兵攻打凤翔?肃州这般小城能有多少油水?”马千里笑道:“老弟有所不知,这一次攻打肃州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几个人。”顾枫道:“原来是城里什么人得罪了大哥,小弟去走一趟,提他人头来见大哥,何必这么大动干戈?”

马千里笑道:“在陇西,敢得罪你大哥的人还没有出世。几天前,我得到一个消息,晋州王给肃州喀儿庆王送了几个漂亮的歌舞伎,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是几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那个狗屁喀儿庆王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生了个大屁股女儿,才当上王的,他既无能又愚蠢,部族只有几千人,凭什么受用这几个美人儿?”

顾枫笑道:“自古美女配英雄,那喀儿庆王年老力衰,几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让他享用,着实可恨!大哥这兵出得!”马千里大喜道:“好兄弟!你助大哥一臂之力,夺了美人你我共享。”顾枫道:“多谢大哥厚爱。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大哥拿下肃州后,那喀儿庆王如何处置?”马千里沉吟片刻道:“他好歹是个王,我若是杀了他,只怕也要惹来一身麻烦,我打算抽他几马鞭,解解气算了。”顾枫摇摇头笑道:“大哥,不妥。”马千里不悦道:“有何不妥,你倒说说看。”

顾枫道:“如今,北国万里江山尽归蒙古,甘陇位居蒙古、吐蕃、大宋的咽喉要冲,肃州又是陇西要冲,大哥今番打下肃州,蒙古人必然要派兵来攻打,大哥只有就地称王,一面招兵买马,一面遣使将喀儿庆王的人头,送往大宋,约为同盟。唯如此才能保命安身,若是犹豫不决,只能自取其祸!”

马千里闻言沉吟片刻,道:“我还以为你是来助我的呢。原来是拐着弯儿来劝我。”

第五十一章 天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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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惊道:“此人莫不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余姥姥,她今年该有七十多了,怎么还如同四十岁的人?”看手杖上的紫玉葫芦,红的发紫,与传说中余姥姥用来装药的紫玉瓶一般无二。

顾枫笑道:“萍水相逢,不留姓名也罢,两位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何必跟这两个小女子过不去呢?”羊肚儿喝道:“你是那棵葱蒜?管闲事管到老子头上了?看你的身手,也不是江湖上泛泛之辈,既然被你撞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大喝一声,奔向顾枫。

顾枫冷笑一声,放下小女孩,摸摸脑袋安慰道:“小妹妹你别怕,看哥哥怎么打走坏人的。”挺剑来斗羊肚儿,刀沉剑灵,一时刀光剑影,难分胜负,杜仲观阵良久,忽然一笑道:“顾大侠且慢动手!”羊肚儿久战顾枫,丝毫不能占上风,越战心越焦,听杜仲这么一喊,心中顿生疑惑,虚晃一招,撤回身来。杜仲笑道:“四弟,咱们是有眼不识泰山,怎么和大名鼎鼎的仁义剑动起手来了?”说时眼角眉毛一挑,羊肚儿会意,忙收了鬼头刀道:“误会!误会!顾大侠,这都是误会!”

顾枫见二人认出自己,言语之间又极其恭敬,一时倒不好下手,便按剑道:“二位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之人,看在顾某薄面上,就不要为难她二人了吧。”杜仲笑道:“这是自然,顾大侠若是早报上名号,便是借我们兄弟几个胆子也不敢造次啊。”说着伸手扶起绿袄少女,羊肚儿满脸堆笑,掏出一把珠宝首饰塞给少女道:“罪该万死,好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又抓出一把塞给小女孩,小女孩吓得直往顾枫身后躲藏。

顾枫笑道:“小妹妹不要害怕了,他们不是坏人。”小女孩将信将疑,她这一愣神,杜仲一把抓住她手腕,往怀里一扯,手指扣在喉咙上,顾枫情知上当,怒斥道:“卑鄙!”杜仲冷笑道:“顾枫,枉你自称什么仁义剑,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顾枫苦笑道:“那又如何,顾某不妨说句大话,今晚你放了她二人一了百了,如若不然,顾某手中剑定要饮血吃肉。”羊肚儿道:“你说的轻巧,放了她们,我俩还有命吗?你若能保证今晚的事唐非迟不追究,我便放了他俩。”

顾枫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唐掌门乃是世外高人,我岂能做的了他的主?”羊肚儿狂笑道:“我谅你也不能!”一脚踢翻绿袄少女,举刀便剁,顾枫惊呼一声,已来不及救,恰此时,只听一声清脆响声,羊肚儿浑身僵硬,如被定住,手中刀“叮当”掉落在地,继而面如灰土,偌大个身躯轰然倒地。

杜仲面无人色,嘴唇抖动两下道:“余……余……余姥姥!”顾枫趁他分神之际,抢前一步,推出一掌,意在逼他让出小女孩,不料杜仲如鬼魂附体,竟不知躲闪,当胸挨了一掌,连退三五步。顾枫救过小女孩,心下稍安,往洞外看去,只见洞口站着一个妇人,约四旬上下,拄一根梨花木拐杖,上面挂了一个紫玉葫芦。

第五十五章 天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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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佯惊道:“小弟绝无劝阻大哥之意。”马千里哈哈大笑道:“你们汉人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啦。想我马千里十四岁离家,东征西讨,已有二十八年。何曾想过开朝换代?老弟说的不错,如今北国已经是蒙古人的天下,强如大夏、大金也不免灭国,险似吐蕃、大理都俯首称臣,一个小小的快活林能有多大能耐?这肃州就是一个马蜂窝,捅了,就会惹祸上身。为了几个女人,不值得,不值得啊。”

张默山笑道:“城可以不攻,美人依旧可以得到。”马千里喜道:“你有何好主意?”张默山笑道:“大哥只要肯出一百张羊皮,喀儿庆王一定肯将美人儿拱手相让的。”马千里细细一琢磨,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你这兄弟真是没有白交。就这么办。”当下命人取了一百张羊皮让得力部将朱日哈去肃州走一趟。

张默山笑道:“大哥当年发下的宏愿,几时能完成?”马千里笑道:“还差一千三百二十八人,哈哈,只是近来感觉身体疲乏,精神已经不如先前了。和你们兄弟是没法相比了。”张默山道:“大哥日理万机,晚上又要大力征伐,精神不免疲弱。小弟这里有毒龙国所产极品福寿膏,大哥用了保管龙精虎猛,精神百倍。”

马千里眼睛一亮,道:“快,快,拿来看看。”张默山便取出一个檀木盒献上,马千里小心打开,里面是用金箔包裹的一块暗紫色的物体,隐隐散发出香气。张默山用一根掏耳小勺,挖起一点,送到马千里鼻子底下,道:“大哥闻闻看,香气如何?”马千里似有疑惑道:“这么一点点就有用?”张默山为难道:“大哥此行可有嫂嫂伴随?”马千里道:“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侍奉茶水。”张默山道:“可曾**?”马千里摇摇头,道:“她是我从小养大的义女,不敢**。”张默山笑道:“那便只好回快活林再试吧。我怕大哥用了这个东西后,坏了一世英名。”说罢,将檀木盒包好交在马千里手中。

拂晓时分,小校来报道:“罗姑娘求见。”马千里大喜道:“她怎么来了,谁叫她来的?”一旁管家梅里雪答道:“其实罗姑娘一直跟在大军后面,怕分了大当家的心,小人才没敢说。如今大当家得胜回城,也不怕分心,小的便斗胆让她来侍候。”马千里满意地点点头道:“先不见了,叫她收拾一下,今晚我要请两个好兄弟看场好戏。”正说着,朱日哈带着七个绝色美人进了大帐,数十坛美酒,五十头肥羊归来。马千里大喜道:“默山正是神机妙算。等回了快活林,咱就开个小欢喜宴,兄弟们好好乐一乐。”

当下命就地宿营,备下酒菜,召集了帐下得力干将一同宴饮。席间要得来的七个绝色女子一旁佐酒,那七个女子个个肌骨如雪,貌若仙子。

第五十二章 天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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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含笑朝顾枫点点头,顾枫忙回礼,小女孩见了妇人便是见了救星一般,一头扑进怀里,便再不出来,妇人怜爱道:“乖乖,别怕,有姥姥在,看他们谁敢欺负我们的好琳儿。”瞟了羊肚儿一眼道:“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亲自动手?”杜仲颤声道:“不消姥姥动……动手……”颤颤巍巍拿起铁锤,朝脑门上砸下来。吓得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顾枫心道:原来真是昆仑山的余姥姥,世外高人行事果然也与众不同,甘陇六雄何等桀骜不驯,见了她竟如老鼠见了猫儿一般。眼见杜仲举起铜锤,就要砸下来,心中不忍,闭眼不忍再看。

忽然,余姥姥淡淡说了声:“住手。”杜仲如遇大赦,叩头如捣蒜,连叫:“多谢姥姥不杀之恩!”余姥姥道:“我是怕吓着了我孙女,今天暂且饶你一次,日后若让我撞到,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快滚!”杜仲颤巍巍道:“杜仲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吃斋念佛,决不再做一件歹事!”说完连叩几个响头,扛起羊肚儿,急匆匆逃命去了。

顾枫见他二人逃得狼狈,又好气又好笑,却不解余姥姥为何肯放过他二人。余姥姥看破顾枫心思,笑道:“我本来是不打算饶他们的,之所以放过他们,是因为你。”顾枫一愣。余姥姥笑道:“刚才,杜仲要自尽时,你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悯。罢了,他们虽恶,到底没有铸成大错,就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顾枫点点头,道:“姥姥心怀仁义,他们应当就此改过自新,才能报答姥姥的不杀之恩。”余姥姥呵呵笑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这样的人,过不了几年又要故态复萌,真不知你我的一时之仁是福还是祸。”

绿袄少女过来谢罪,余姥姥道:“这与你无干,当初应该教你一些武功来防身的。”

余姥姥问顾枫道:“看你刚才的武功路数,似乎与洪湖派贺通海有些渊源?”顾枫道:“那是晚辈师祖。”余姥姥笑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的是故人之后,若是猜的不错,你就是江湖上的仁义剑顾枫。”顾枫道:“都是江湖朋友给的虚名。”余姥姥道:“这般说来,你我还是有缘了。”见顾枫不解其意,笑着解释道:“晋州白眉子与我情同姐妹,她说起你的情形,言语之间对你的侠义心肠多有夸赞,更说你是块习武的奇才,以她心气那么高的人,不是随随便便肯夸人的。”

顾枫叹息道:“自师祖仙逝后,晚辈不得明师指点。这两年总觉功力长进不大,长此以往,唉……不知如何是好。”余姥姥笑道:“年纪轻轻,何来气叹?你师祖当年曾三上昆仑,自言大有所获。你何不也效法前人,也去昆仑山,说不定也会有所收获呢?”

顾枫闻言又惊又喜:自己有心上昆仑山修习剑法,正愁无人引荐,怕无门得入,没想到只寥寥数语,余姥姥便开口相邀。昆仑派原是八大门派之首,剑法自称一系,号称西方之最,只因门规甚严,从不收中原弟子,近世渐渐被排除在八大门派之外,但剑法之精妙,确是举世公认的,自己若是能得名师点拨,何愁三年之后不能扬名天下?忙道:“能上仙山,闻听仙音,几世之福?只是……”顾枫忽而想到要去见马千里之事,心中略一踌躇,便道:“只是眼下晚辈还有一件急事未了,等完成了此事,晚辈定当前去叩问。”余姥姥微微颔首,道:“那老身便在昆仑等候公子啦。”当下便与顾枫分别。

第五十六章 歧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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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千里将一个女子放在腿上,细细地捏了又捏,叹了口气,赞道:“晋州王真有些手段,这般妙人儿,到底是怎么**的?”张默山道:“小弟听说,他们每十年选一百个聪颖美貌的女孩儿,教习琴棋书画剑舞曲诸般技艺,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不合意者便杀了,等她们长到十一二岁,原本的一百人剩下的不过十余人,这十余人,个个貌若天仙,琴棋书画剑舞曲样样精通,常人能见上一面也是福气,大哥却一口气得了七位,真是洪福齐天啊。”

马千里甚是得意,忽见顾枫闷头喝酒,把身边的女子晾在一边,便道:“顾枫怎么不讲话?这两个女子不合你的胃口?”顾枫笑道:“人是大哥的,小弟不敢造次。”马千里道:“这是什么话,我赠你一匹好马,你敢不敢骑?”顾枫道:“这岂能一样?”马千里笑道:“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你若是不喜欢,我就杀掉她们好了。”张默山道:“顾兄就别扫大哥的兴了。”侍女见状忙斟起一碗酒,端到顾枫面前,眼含哀求之色,顾枫心一软,便接了过来。马千里笑道:“人活世上,若是不知道金银和女人的好处,那就是白活。”

谈笑之间,忽听得一阵锵锵之声,但见夜幕一黑,万籁俱寂。突然,风声响起,由小渐大,顿时成了呜呜呼啸的北风,突然有马蹄声声响起,灯光慢慢亮起,一个铁面将军骑着马孤独地走来,四顾茫然。他跳下马,坐在一块巨石上小憩。突然,马蹄声大作,一队面目狰狞,头盔上插着羽毛的骑兵,呼啸而来,将军急忙提刀上马截住众人。众人勒马喝道:“逮!你已经无路可走,下马投降,饶你不死。”铁面将军仰头一阵大笑道:“我生是大宋的将军,死是大汉的子民。怎能降你那夺我江山,杀我百姓的契丹狗贼,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言罢,跃马舞刀而来,契丹骑兵虽然人多,却不敢应战,于是箭发如雨,铁面将军被箭雨射成刺猬一般,人马却站立不倒。此时,风雨声呜啸,仿佛是追思铁面将军的忠魂义胆。

马千里看完,顿时眼圈微红,起身拍掌。灯光亮起,剧中人卸去戏装,躬身退去。只留下铁面将军一人,马千里招呼道:“芊芊过来,见见我这两个兄弟。”铁面将军摘取面罩,竟是一个绝妙的女子。顾枫大惊失色道:“怎么是她?”手一颤,差点将手中茶碗打翻,原来那个叫芊芊的女子正是梨花会的罗倩倩。罗倩倩已如风摆弱柳般地飘了过来,盈盈下拜,道:“芊芊见过两位叔叔。”张默山笑道:“好一位忠肝义胆的老英雄,怎么转身一变却成了娇俏可人的嫂夫人了?”马千里笑道:“她三岁就开始练功,你看身条多细软。”说着搂过罗芊芊的腰肢。

罗倩倩就势坐在马千里的腿上,娇嗔道:“叔叔面前总要给奴家留些体面呀。”马千里道:“胡说,我们兄弟情同手足,坦诚相见,一起杀人,一起玩女人,什么没有干过?有什么好隐瞒的?”

第五十七章 歧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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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倩倩眼波流动,溜溜地看着顾枫、张默山,笑道:“奴家不相信。看两位叔叔都是知书达理的人。”顾枫尴尬道:“大哥是说笑的。”罗倩倩道:“叔叔的大名,我们便是在闺中也略有所闻,相传叔叔对一位白姓女子情有独钟,小女子想,以叔叔的为人一定不会见异思迁吧?”

马千里惊道:“原来老弟已经有心上人了,怪不得这么多美人你一个也看不上呢?想必弟妹是位绝色佳人,把她们都比了下去吧?”罗倩倩道:“若非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又怎能入得了叔叔眼。”马千里捏着罗倩倩的手指道:“又胡说,若是有这等美人,顾老弟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苦寒之地受罪?”罗倩倩娇嗔道:“顾叔叔的事,奴家又怎么会知道。”

马千里哈哈大笑,要罗倩倩去敬酒,罗倩倩端了一杯酒到顾枫面前,慢慢地喝了,道:“西域的天凉的早,十月就该大雪封山了吧?”顾枫一愕,忽听一阵哄笑,却见马千里扛起一个侍女,大笑而去,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呼叫。顾枫见状忍不住跳起来身来,张默山忙一把扯住,笑道:“大哥去办好事,顾兄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朱日哈闻言哈哈大笑道:“张大侠错啦,大当家办事,最喜欢热闹。”张默山闻言愕然道:“大哥竟有这等嗜好?我倒要见识见识。”说完起身往外走。顾枫也被众人簇拥着往外走,一眨眼的工夫罗倩倩已经不见了踪影。马千里寝帐前,早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众人都引颈侧耳,帐内身影斑驳,马千里狂笑着在剥女子衣裳,女子手舞足蹈,连声尖叫,众人都捂着嘴偷笑。

顾枫大怒,甩手回了寝帐,正气哼哼埋怨马千里无形。忽听身后有响动,料知是罗倩倩,没好气道:“马千里不过是一介莽夫,快活林做的也都是小生意你能得到什么?”罗倩倩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再说出这种话,岂不可笑?谁愿意来这风沙苦寒之地,伴他这独夫淫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罢了。谁让我没白无瑕好命呢。”顾枫冷讽道:“是我多虑了,凭你的手段,区区一个马千里又能奈你何?”罗倩倩不说话,许久吐了一句:“你不该留在这里。”正要走。忽帐外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顾枫抢到帐边掀开一角往外看:月色下,七八个高大的汉子,裹着宽大的白袍在马千里得力干将朱日哈的引领下,悄悄从帐前穿过。刚刚还戒备森严的中军大营,此时竟空无一人。

顾枫眉头一皱,抓剑在手要出去。罗倩倩按住顾枫手,摇摇头示意不可。顾枫道:“这些人来历不明,只怕大哥有事。”罗倩倩冷笑道:“若真是有事,凭你一个人救得了吗?”顾枫听她话中有话,便问道:“你是说?”罗倩倩道:“我什么也没说。昆仑山不久就会大雪封山,顾大侠不必为了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误了前程。”说罢,闪身而去,顾枫听她话中有深意,正要追问,罗倩倩已经走远。心中到底放不下马千里,便提剑而出。

第六十一章 西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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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日哈冷笑道:“以顾大侠的意思,难道要把人都放了?”顾枫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只是给大哥提个醒。”马千里道:“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顾枫道:“请和尚们连做七日法事,便可无事。”朱日哈哼道:“这个时候,去哪找和尚呢。”马千里道:“按顾老弟的法子做,明日叫几个和尚来,再活埋不迟。”言罢,吩咐朱日哈道:“今日大获全胜,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好快活一晚。”众人闻言,高声欢叫。

宴席之间众人一起向马千里敬酒。马千里天生好酒量,大碗酒来只管喝,喝了约两坛酒,脸上微红而已。张默山连喝三四坛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众人见他酒豪,纷纷来灌,他竟是大碗大喝,小碗小喝,来者不拒,喝到第五坛酒,众人不敢再战。转身来缠斗顾枫,顾枫见招架不住,便佯装醉倒在桌子上。马千里命人扶下去。

顾枫回了帐中,佯装睡着,等侍从退出,便起身,收拾了短装,蒙了脸,提剑而出。此时,营中上下尽情欢笑,莫不是喝的酩酊大醉,顾枫一路来到后营关押罗倩倩之处,看守的兵丁也喝得醉眼朦胧,东倒西歪。顾枫不忍多伤人命,点倒了看守,闪身进了营帐中。罗倩倩被绑在一根木桩上,见了顾枫,笑道:“我每次落魄。都被你看到。”顾枫上前,割开绳索,道:“堂堂的罗宫主,怎么会束手就擒?”罗倩倩揉了揉手腕,叹了口气道:“张默山谎称福寿膏是上好的**,要马千里给我服用,梅里雪每次给我服用的时候,都提醒我服用解毒丸,我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唉,是我低估了张默山,更没想到福寿膏的毒性这么大。”

顾枫道:“福寿膏是毒龙国土人所制,传说是一味名药,只是多服之后容易上瘾,发作之时,浑身无力。”罗倩倩道:“何止是无力,是万虫噬心,苦不堪言。”顾枫道:“好在你中毒不深,回去调养一段时日便可无事。”罗倩倩深吸一口气道:“我哪里还能回去?与其回去受千刀万剐之苦,不如和姐妹们死在一起算了。”顾枫道:“你跟我去昆仑吧。”罗倩倩闻言并不欢喜,淡淡问道:“你真心愿意带我去?”顾枫点点头,罗倩倩苦笑一声道:“别傻了,我去不了的。背叛仙主,不光自己要受千刀万眼而死,部属也会受连累。当年龚大姐跟了金百川,上下七百多人都被制成干肉,至今想来犹自心寒。我,不能这么做。”顾枫沉吟片刻道:“难道你就真的在这坐以待毙?”

二人真说话,忽听外面一阵大乱。火把通明,将营帐团团围住。朱日哈高声叫道:“顾大侠,大当家有请。”罗倩倩脸色一变,伸手夺过顾枫的剑,道:“我杀开一条血路,你快走。”挺剑闯出,未走三步,忽闻到一股幽香,脚下一软,顿时跌倒在地。众人一拥而上,拿下罗倩倩。朱日哈道:“顾大侠,你若不想见到罗倩倩横尸当场,就跟我走一趟吧。”顾枫闻言,只得跟朱日哈一起来到虎威堂。

第五十八章 歧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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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没三五步,身后一人笑道:“顾大侠好雅兴啊。这么晚了还出来赏月。”竟是马千里内房管家梅里雪,顾枫心中发虚,便支吾道:“方才喝了点酒,睡不着,出来走走。这么晚了,梅兄还要出去公干?”梅里雪举了举手中的一个小托盘道:“梅某奉命去给罗姑娘送药。”顾枫心中一紧,道:“罗姑娘病了?”梅里雪笑道:“没有病,是补血养颜的补药。”顾枫笑道:“这种事,要下人去办便是,怎么还要梅兄亲自跑一趟呢。”梅里雪摇摇头道:“不瞒顾大侠说,这药有些苦口,罗姑娘呢,人娇气,脾气大,别人送去,她是不吃的。所以大当家吩咐我去办,要我看着她吃下去,才算完。”顾枫道:“真是为难梅兄了,大当家这么看重罗姑娘,莫不是有意娶罗姑娘过门?”梅里雪摇摇头,淡淡一笑:“不会吧,罗姑娘只是大当家买来的一个戏子,大当家不会跟一个戏子成亲吧。”顾枫打个哈哈,让梅里雪去了。

将近马千里寝帐,顾枫反倒犹豫起来了,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进去,忽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道:“顾兄。”回头一看是张默山,便抢先一步问道:“天这么晚了,张兄去哪里?”张默山笑道:“天这么晚了,顾兄在这又做什么?”顾枫哈哈一笑,道:“马大哥今晚大力征伐,明日怕要晚起。小弟急着赶路,是来辞行的。张兄你呢?”张默山道:“我也不明何事,是马大哥唤我来的。既然这么巧,就一起去吧?”顾枫正求之不得,便点头应了。

到了马千里大帐前,却被朱日哈拦住。冷笑道:“大当家刚刚睡了,两位请回吧?”正说着却听帐内灯光一亮,马千里问道:“是默山老弟吗?快进来。”朱日哈闻言不敢拦阻,陪着二人进了马千里寝帐。马千里身穿一件宽松的藏青色丝绸袍服,懒懒地依坐在软榻上。见了顾枫,道:“顾老弟也没睡啊。”顾枫道:“小弟明早要急着赶路,特来向大哥辞行。”话一出口,料想马千里必然要挽留,却不料马千里似乎心事重重,并未听见。顾枫脸一红,张默山道:“我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顾兄就在多住几天吧。”马千里这才醒悟,忙出言挽留。见顾枫不肯,便道:“我这两天身子不爽,想是病了,你我兄弟聚少离多,哥哥病了,你就忍心就走吗?”张默山帮腔道:“还是等回了快活林再说吧。”顾枫心一软,便答应了下来。

正在此时,朱日哈急匆匆进来,将一封信送到马千里手上道:“是客人送来的。”马千里一惊,急忙拆看,默然不语。顾枫顺势问道:“这么晚了,大哥身子又不好,就不要见客了?”马千里轻描淡写地摆摆手道:“是几个做绸布生意的朋友,恰巧在这遇到,就过来坐坐。”说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朱日哈躬身对二人道:“大当家累了,二人还是请回吧。”二人见状便起身告辞。走没几步,马千里招呼道:“默山,你来。”张默山便朝顾枫拱拱手,含笑去了。

第六十二章 西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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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千里倒背双手,望着“虎威堂”三个大字出神。见顾枫来,叹了一口气,坐下来,端起茶碗,示意朱日哈出去。朱日哈虽不情愿,但见马千里脸色铁青,不敢多言,退了出去。顾枫道:“请大哥不要误会。”马千里道:“你要我怎能不误会。默山说你与罗倩倩相交颇深,你不承认,却又阻止我今晚杀他们。我心中就已经怀疑。如今你说我不要误会。你我兄弟一场,你若是肯开口,我一定会放罗倩倩一马。你当面不说,背后却偷偷摸摸,让哥哥寒心呐。”

顾枫道:“大哥若是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大哥要怎么处置,我绝无怨言。”马千里道:“你走吧。兄弟情义从此断绝。”顾枫惊叫道:“大哥!”马千里缓缓说道:“你走吧,罗倩倩,我不会杀她的。”顾枫闻言,一行泪已经流了下来。马千里道:“来人!”朱日哈应声而入,马千里吩咐道:“放了罗倩倩。”朱日哈闻言一愕,半晌,才重重哼了一声。顾枫朝马千里深深施了一礼,道了声:“保重。”忍着泪退出虎威堂。

顾枫前脚刚走,张默山从屏风后急急转出来,急道:“大哥就算念及旧情不忍处置顾枫,又怎么能放虎归山,放了罗倩倩呢。”马千里道:“顾枫是个性情中人,我不想他日后恨我。”张默山道:“大哥虽是一片好心,却从此惹来无穷的祸患。”马千里叹了声:“既然入了道,就不在乎这些了。”说完,忽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道:“晴儿、晴儿……”唤了两声不见人来,心中一惊。忽见门外闯进来五六个兵卒,抬着一只大木柜进来,马千里喝道:“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张默山冷冷道:“我!”马千里一愕道:“默山,你这是做什么?”张默山道:“小弟想请大哥去一个地方。”马千里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张默山道:“你说我是什么人?”马千里怒道:“你果然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张默山道:“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喝令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众人闻言一拥而上。马千里大叫道:“朱日哈!朱日哈!来人!来人!”

张默山哈哈大笑道:“朱日哈刚刚被你叫走了,你倒忘了吗?”话未落音,忽听一人大声道:“谁说我走了?”朱日哈带着一队兵卒飞奔抢入。张默山大惊,一个滑步到了马千里面前,伸手扣住喉咙。正要出言喝退朱日哈,却不妨一个白衣人幽灵般地到了自己身后。张默山蓦然心惊,回身拍了一掌,白衣人不闪不避,竟一掌拍向自己心口,一出手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张默山眉头一皱,撤身躲过,这才看清来人竟是顾枫。他这一散神的工夫,朱日哈已抢到马千里身前,十几只硬弩对准了张默山。

第五十九章 歧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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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回到帐中,心中虽觉得这其中有一些不可告人之事,但一则马千里安然无恙,二者张默山虽然行事有些诡道,却也并未像有恶意之人,便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二日大军启程,一连几日。只是喝酒谈笑,营中似乎并无大事。这一日到了城外三十里处,隐隐看到天边绵延起伏的高山。天色将晚,朱日哈来请示扎营地点,马千里道:“到双刀镇住一宿吧。”朱日哈道:“这个怕有不妥吧?”马千里道:“有何不妥?双刀镇不姓马吗?”朱日哈赔笑的:“哪倒不是,只是街面太小,这么多人,恐怕住不下?”马千里道:“那就让他们都在镇外面驻扎,你领人陪我们进去。”朱日哈应声去布置。落日时分,远远的见到一处红色小城,方圆不过一里地,一丈多高的土墙,只有东西两座城门。本来是黄色的土墙,被落日的余晖映照,都变成了红色。

一队人马前来迎接,领首的是乃是马千里的女婿童玉书。下马见礼,马千里道:“你怎么来了?糊涂!还不赶快回城去!”童玉书道:“孩儿听到有人要害爹爹,所以连夜赶来,爹爹如今没事,孩儿也就放心了。”说完拜了一拜,上马而去。是夜,马千里只带亲兵卫队两三百人并随行歌舞伎进入镇中,双刀镇只东西一条街,两三百户人家。因接近快活林,平日受马千里庇护。安置已妥,马千里设酒来请顾枫、张默山,酒过三巡,忽然朱日哈领着一队侍卫进了厅堂,将马千里护在中间,顾枫惊道:“大哥这是何意?”马千里微微一笑道:“我请你看一出好戏。”话音刚落,朱日哈一挥手,喝声:“带上来!”两个大汉拖着梅里雪,大步而来,将梅里雪往地上一丢,梅里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马千里道:“梅里雪,我待你不错,你为何叛我?”梅里雪苦笑一声,闭口不言。

马千里道:“砍了。”朱日哈刷地拔出长刀,寒光一闪,梅里雪人头落地。忽然一道黑影迎面扑来,步法极快,转眼之间,已经到了马千里身前,顾枫一拍手中剑,挺身拦了过来,一动手心中暗惊:来者是个一等一的好手。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过打个平手。恰在此时,第二个黑衣人又飞身而至,张默山挥动手中纸扇,拦了过来,一时也不能取胜。这当时第三个蒙面人,大步而来,朱日哈挥刀斩去,被黑衣人轻轻一拨,手中长刀顿时脱手而出,黑衣人转瞬之间到了马千里身前。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长剑。马千里呵呵大笑道:“天算不如人算,还是让你得手了。临死之前,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黑衣人犹豫一下,道:“人都死了,就不必看了。”剑光一闪,顾枫大叫道:“住手!”转身来救。哪里还来得及?眼见马千里性命不保,蓦然,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黑衣人大惊,挥到一半的剑招,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身子向后一翻,忽听第二声脆响又至,不敢停留,纵身跳出门外,向两个同伴招呼道:“快走!”那两个同伴闻听,虚晃几招,便要走,顾枫、张默山哪里肯放?正缠斗之间,又听几声脆响,两个黑衣人一起翻到在地,痛苦翻滚起来,朱日哈当即待人上前拿获。

第六十三章 西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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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默山丝毫不惧,冷冷笑道:“是你?你没走?”顾枫道:“我与大哥相交多年,我怎么会背叛他,他又怎么会相信我背叛他。我们是在演戏给你看,让你早日露出原形。”马千里道:“张默山,我自问并无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害我?”张默山冷笑道:“你不配知道。”厉声问顾枫道:“你与我为敌,只能是一条死路。”朱日哈怒道:“放箭!”十几只弩箭疾风暴雨般射向张默山。张默山冷冷一笑,身形都转,转眼之间竟将弩箭尽数拿在手里。众人大惊失色,朱日哈大叫:“放箭!放箭!”那机弩虽是连发,终究中间要停顿片刻,第二支弩箭还没有装好,张默山已经欺道身前,伸手毙了两个弩箭手。

顾枫见势将马千里往身后一拨,拔剑刺向张默山,他武功不如张默山,但相差不是太远,张默山一时被他缠住,倒也无可奈何。此时,朱日哈叫了声:“顾大侠闪开,金山国朋友要放箭了。”张默山闻言猛然心惊,虚晃一招,闪身到了帐外,抢了一匹马,疾驰而去。顾枫贴身追出去,也只看了一个背影。顾枫想追,马千里道:“算了,贤弟。穷寇莫追。”

马千里上前拉住顾枫的手,恳切道:“若不是老弟相助,大哥这条命就算交待啦。哥哥不知道说什么好。”顾枫道:“大哥不必挂心。是张默山太阴险。大哥太厚道啦。”马千里笑道:“幸亏有你这个精明人。”顾枫道:“其实我也没看出来,只是我相信罗倩倩说的话。”马千里闻言唏嘘一声,却不说话,顾枫知道他心中对罗倩倩还存有芥蒂,便道:“罗倩倩奉晋王之命来陇西,助晋王盟友喀儿庆王保住王位,大哥是陇西霸主,她便潜伏在大哥身边,以为内应,从她本心来说,并不是想害大哥。只是后来她看见大哥和张默山走的太近,他是怕大哥被张默山拉去后,会对喀儿庆王不利,这才改变初衷。”马千里苦笑一声道:“大哥经营快活林,只是想在陇西这个乱世,有一个安稳点地方,让南来北往的朋友有个落脚之处,何曾想却卷入了他们的官场争斗,没意思,真是没意思啊。”正说着话,眼泪鼻涕不住地往下流,朱日哈急忙取出一盒药膏,用小勺挖了一点点,涂在马千里手背,马千里用鼻子嗅了嗅,顿时药到病除,精神大好。

顾枫接过药膏,仔细看了看,问:“大哥服了多久了?”马千里道:“有半年了。”顾枫道:“是张默山给的?”马千里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禁不住手一抖,脸色大变。顾枫道:“大哥还是设法戒了去吧。这药膏是张默山独门秘制,就是花上千金也难买到啊。”马千里默默点点头,将众人屏退,拍拍顾枫肩,道:“跟我回快活林吧,这两年大哥越来越觉得老了,这一分家业,送给别人实在是心有不甘。”顾枫道:“小弟是个闲散惯了的人,做不来大哥的事业。树大招风,大哥今后做事还是低调些。”马千里点点头。

第六十章 歧路(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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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下面罩,却是两个妙龄女子。仔细一看都是那日与罗倩倩一起歌舞的女子,顾枫隐隐觉察不妙。马千里对两个女子笑道:“你们既然有这等本事,为何不在床上行刺我?那时候我可没有这么多好朋友帮忙啊?”一女子冷笑道:“姑娘不稀罕,取你狗命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马千里勃然大怒,圆睁双目道:“当真不知死活,拉出去,赏了弟兄们。”顾枫闻言大惊,马千里所说的“赏给弟兄们”就是要将这两个女子送给军士**,镇外有上万部众,这两人去了岂有活着的道理。便道:“大哥且慢,这两个人必是受人指使,最好先查清楚。”马千里道:“不必了,我已知道是什么人在后面搞的鬼。”顾枫心中暗惊道:“难道真是她在幕后指使?”

朱日哈请示道:“都布置好了,大当家说句话吧。”马千里吞了一口气,看了看张默山,张默山将脸偏转过去。马千里又瞥了顾枫一眼,点头道:“动手吧。”朱日哈得令而出,不过片刻,门外喊杀声惊天动地,火焰冲天。约一炷香的功夫,朱日哈大步进来,血染战袍,禀报道:“梨花会上下,已全部拿下。”顾枫闻言大惊失色,暗叫道:“真的是她,真是是她!”马千里叹了一口气道:“弟兄们折了多少?”朱日哈眉头一皱道:“三百二十七人,伤了七百多人。”

马千里苦笑道:“七十八个人,竟折了我一千弟兄……走看看去。”微弱的月光下,一字排开有三百二十七多具尸体,全用白布盖住头脸,另有七八百受伤的兵士,排列两旁,七八十个男男女女跪成一排。马千里站定,两个大汉押着罗倩倩过来,朱日哈喝令她下跪,罗倩倩抵死不从,朱日哈正要用强,马千里道:“算啦。堂堂的梨花会宫主,总要留几分脸面。事到如今,罗倩倩你服不服?”罗倩倩头一仰。冷笑道:“你死到临头还在这得意洋洋,岂不可怜。”马千里道:“我若是留着你,只怕死的更难看。”罗倩倩双目逼视张默山冷笑道:“福寿膏,果然是好东西。”张默山道:“是马大哥深谋远虑,料定先机,你既然败了,认命便是,就不要在这怨天尤人啦。”

马千里呵呵一笑,问一旁朱日哈,你说说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朱日哈道:“全部活埋。”马千里默念两遍,问顾枫、张默山道:“两位贤弟以为如何?”张默山道:“全凭大哥做主。”马千里见顾枫不言,问道:“我听说老弟与罗倩倩有几面之缘,只要你开口,大哥卖你一个人情。”顾枫道:“大哥不要误信人言,我与她只是几面之交,她既然与大哥为敌,自然是死有余辜,小弟绝无话可说。”马千里笑道:“这就好,朱日哈,男的挖个坑埋了。女的赏给弟兄们了。”众人闻言欢呼雀跃。朱日哈大叫道:“弟兄们谢赏哩。”顾枫闻言急叫声:“且慢!”马千里道:“老弟还有什么话说?”顾枫道:“小弟听闻,横死之人,魂魄不散,会化为厉鬼。双刀镇是大哥的地盘,任由这许多厉鬼游荡,极是不妥。”兵卒闻听厉鬼只说,不免面露恐怖之色。马千里皱皱眉头,沉吟不语。

第六十四章 西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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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笑道:“其实张默山也好,罗倩倩也好,这次来,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大哥想不想知道?”马千里笑道:“你就不要卖关子了。”顾枫道:“他们都在打听金山国的消息。”马千里闻言脸色一变,忙看看四下,低声急问道:“当真有此事?”顾枫点点头,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秘密吗?”

马千里沉吟片刻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此事关系极为重大。知道了后患无穷。”说着却又撤下随从,道:“知道张默山今晚为何突然溜之大吉吗?”顾枫低头一想:自己跟张默山苦斗的时候,朱日哈喊了句‘顾大侠闪开,金山国朋友要放箭了’,张默山顿时神色大变,落荒而逃。这金山国原来有人在营帐里,难道就是前两天在营中见到的那些白衣蒙面人?这些人究竟有什么手段,这么神秘,这么令人恐惧?顾枫心急如焚。

马千里微微一笑,拍拍顾枫的肩头,道:“你呀,终究是性子急,我要不说你说不定还会恨我。我就说一点点:你见到的那几个白衣人是我邀请来的金山国的朋友,我请他们来是为了对付罗倩倩的。其实,他们手上没有什么过硬的功夫,只是有一些很精巧的机关暗器。张默山吃过他们的亏,知道这种东西厉害,所以今晚朱日哈出言诈他,他不辨真伪,立即逃之夭夭。拿住罗倩倩后他们就走啦,张默山应该是知道的,却还是吓走了。”

顾枫点头,暗笑道:“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请求放过罗倩倩部属,马千里道:“我可以放了她,不过今生今世她不得再踏进快活林半步。”顾枫道:“小弟会劝她了结这桩仇怨的。”马千里点头称是。顾枫来见罗倩倩道明来意。罗倩倩冷笑道:“顾大侠都已经替我做了主,还有什么好说的。”顾枫笑道:“难道顾某做错了吗?”罗倩倩道:“你救了我,我却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仙主一日不下令,马千里就还是我的对头。”顾枫惊道:“你这又是何苦呢?”罗倩倩话锋一转道:“不过马千里这么老奸巨猾,想对付他真的好难,我看我这辈子要耗在陇西了。”顾枫微微一笑道:“什么也难不住你。”罗倩倩悠悠问道:“还回中原来吗?”顾枫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去学剑的目的。”罗倩倩道:“凡事不可太执着,也不可太悲观。顾大侠,多保重。”

马千里闻听罗倩倩愿意离开快活林。便履行诺言放了梨花会上下一干人等。顾枫也告辞而去。秋风渐凉,顾枫日夜赶路,这一日在沙漠中宿营。天晚,冷风骤起,寒冷难耐,顾枫耍剑暖身。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喧哗,声音似有还无,隐隐见有火光,顾枫收剑在手,朝火光处行去,走约二三里,声音渐大,火光明亮,似有数十人在狂欢。登上一座沙丘,眼前有三五十男女围着一个大火堆在狂呼乱饮,看众人相貌打扮像是远来的商队,只是商队中一般少有女子,而这些人中有一半是女子。

第六十五章 西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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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正疑惑时,忽听背后有沙沙之声传来,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星月下有一支两百人的骑兵正悄悄靠过来。骑士头戴简易头盔,身披皮制盔甲,骑的马不高,却是精神,每个士兵除了手中的长枪,腰间还带一柄短弯刀或一根狼牙棒,这正是纵横天下的蒙古骑士。他们慢慢行走显然是怕惊动了狂欢的人,而狂欢的人却丝毫不觉危险的到来。

顾枫心道:“蒙古骑兵向来以勇猛著称,也惯于使诈,面对这么一群手无寸铁之人,也要偷袭!山下便是枕戈待旦的大宋骑兵,只怕今晚也是凶多吉少。罢了,既然遇见,不可不出声预警,能不能逃得性命,就看他们的造化了。”于是气发丹田,长啸一声。山丘下正狂欢的人闻听异响,立刻停止了欢庆,蒙古骑兵见行踪暴露,便吹起号角,顿时如两百匹猛虎,呼啸而下,山下一阵大乱。

顾枫眼一闭不忍再看。叹息一身转过身,身后五尺之外,站着一个金面人,顾枫惊出一阵冷汗,忙拔剑在手,那金面人身形一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身法之快,竟是一等一的高手。顾枫暗自心惊道:他刚才若是暗算我,十个顾枫都没命了。忽然又觉得那个身影好像是在哪见过的,只是情急之下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山丘下人呼马嘶,惨叫连连,片刻之间,安静下来。顾枫暗叹道:“可惜了,几十人就这样丢了性命。”正起身想走,忽然眼一花,有三个身材高大的白袍人站在自己身前,笑吟吟看着自己。顾枫心中一凛,陡然想起在马千里大营中见到的七八个白袍人,跟眼前三个人的装扮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难道他们就是马大哥口中的高昌人?他们究竟是敌是友?顾枫一时理不出个头绪。一个白袍人用中原官话说道:“朋友,多谢你啦。”顾枫认出他就是刚才沙丘下欢庆的众人中的一个,忙回头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山丘上满是蒙古兵士的尸体,二百蒙古兵一个没剩下,狂欢之人竟一人未伤,正在收拾帐篷,准备搬走。

三人显然只是略懂汉话,互相探询、琢磨了半天,终于弄清顾枫所言的“何足挂齿”为何意。正中间一人取出一枚鸡子大的夜明珠献给顾枫。顾枫见礼重不肯收,三人以为顾枫嫌少,便又拿出两枚。顾枫唯恐再不收激怒了三人,便深施一礼,收了下来。三人大喜,回了礼,转身走了。

顾枫万万没刚才听到的惨叫都是蒙古骑士发出的。更没想到,这些神秘的白衣人竟然在猝然临敌的情势下,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毫发无损地就将两倍于自己的百战之师诛杀一空!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功?三人见顾枫不言,一齐施礼道:“多谢朋友了,我们怎么报答你呢?”顾枫收摄心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见三人身材固然比常人要健壮,但精气神与寻常人并无二致,不像是身怀绝技的样子,若不是顶尖高手又如何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呢?想到这,刚刚收摄的心神又乱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西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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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枫目送众人远去,好像一场大梦,直到看见手中的夜明珠和满地的尸体,才醒过神来。

顾枫下了山丘,来查看众人伤口,一时直看的心中发冷,这些蒙古人、马,每个人身上都有七八处血洞,深七八寸,像是被弩箭所伤,伤口撕裂,箭头上应该带有倒钩,箭被人拔出带走,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顾枫仔细寻访,忽然在一片死尸掉落了一只有五寸长,打造的极为精巧,入肉透骨。以这么大的力道,显然是用机关发射的,而且这种机关必然十分巨大,但自己刚才并未见到众人携带有什么特殊之物。

顾枫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顾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转身,只见星光下,身后站了七个人:一位瘦高的老道士,一位五旬老者,一对三十多岁的年青夫妇,在肃州城外见到的余姥姥、唐玉林和那个绿袄少女。

余姥姥见到顾枫,甚是高兴。便为顾枫引荐,原来这几个人都是昆仑派的老友,瘦道人名号松古连清,老者名号介未休,那对年青夫妇正是昆仑派掌门唐非迟和妻子叶秀,众人见过礼。

介未休道:“我与贺老祖的一盘未了之棋如今要顾贤弟来完成咯。”顾枫急道:“晚辈怎敢与前辈称兄道弟?”介未休道:“西隐一脉都是称兄道弟,不必太见外。”顾枫听他提起西隐一脉,言语之间,倒是欢迎自己,心下高兴。

眼见得满地的尸体,松古连清叹道:“金山国如今行事越来越难以琢磨了,长此下去只怕是要引火上身。”叶秀道:“金山国的名字我倒是听说过,不知道有何来历,道长正好讲讲。”松古连清徐徐道:“金山国行踪诡秘,我也知之不多。相传是大汉朝时从遥远的西方来到中土,在大漠深处筑城居住,距今已有千余年,其民多长寿,性散漫,不读诗书,厌恶征战,城里无君无父,无男无女,除了劳作,常群聚。传言他们能造出在天上飞翔的鸟,能潜水的船。他们的城池雄伟华丽,坚不可摧。”

叶秀道:“依道长之言,这倒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松古连清道:“或许是吧,不过你们也看到了,他们要是杀起人来,可也是厉害的紧。”顾枫心道:“方才他们是因为自保,才痛下杀手的,只是杀人的技法真是凶险可怕,若是大宋请来他们帮忙,还用得着怕蒙古人吗?”介未休笑道:“哪若是蒙古人先一步请到他们呢?放虎容易,收虎难。还是让他们好好待在城里吧。”唐非迟点头道:“哪一天他们若是突然想做天下的皇帝,那时大宋也好,蒙古也罢,只怕都难以抵挡。”众人闻言都面露异色。

叶秀道:“我看大可不必担心,他们已然在中土生活了上千年,若是有野心,凭这份本事,早就一统天下了,还用得着藏身大漠深处,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吗?这些传言我看未必是真,至于刚才顾兄弟看到的,我以为是他们故弄玄虚,聊以自保的法子。”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第六十七章 西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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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未休道:“我们久不入中原,这一番走来,竟是遇到许多有趣的事情。先是传说火精再现陇西,又是流星直坠东南,眼下连金山国都重现江湖了,看来天下是要大乱了。松兄,你以为如何?”松古连清点点头道:“天下将乱,必先有异象。得火精者得天下,火精如今现于陇西,便是上天垂青于西北之主,昨夜星坠于东南,形势不利于东南之主。二十几年后,必是鲜血染红江河。”顾枫心道:“东南之地正是大宋,看来大宋国运不久了。”

叶秀道:“星象预示国运,此不足为奇,但得火精者得天下,不过只是江湖上一句传言,如何能信?”余姥姥笑道:“信者大有人在,大宋国已经重金礼聘好几路人马暗中在陇西寻找。晋州也派人来寻觅。只是这火精传说,太过玄虚,松兄你来说说这火精的来历,好让我等长长见识。”

松古连清道:“火精能主国运的传言,始于五代十国。所谓火精,《杜阳杂编》有云:‘火精剑,建中二年大林国所贡。云其国有山,方数百里,出神铁。其山有瘅毒,不可轻为采取。若中国之君有道,神铁则自流炼之为剑,必多灵异。其剑之光如电,切金如泥。以朽磨之,则生烟焰;以金石击之,则火光流起。唐德宗时,上将幸奉天,自携火精剑出内殿,研槛上铁狻猊,应手而碎,乃乘舆夜,待从皆见上仗数尺光明,即剑光也。’传说铸剑时,用了三百个童男童女的血祭奠,故而有了灵气,能辨察百毒,入水不沉,遇敌自吟。

此剑自唐德宗起,一直是帝王佩戴,安史之乱后,便不知下落。五代时陈抟老祖夜观天象,得知此剑重现汴京,便言世间真主已经出,天下不久太平。果然,太祖皇帝得到此剑后不久便黄袍加身,一统中原。太祖驾崩,此剑便杳无音讯。自太宗皇帝起,赵氏只能供奉剑鞘,靖康年间宫中一场大火,剑鞘也不见了踪影,不久便有了靖康之难。南渡之后,剑鞘失而复得,才有岳元帅北讨金人,奠定了大宋朝半壁江山。传言是否属实,自是无从考证了。”

唐非迟心有神往,道:“这么说,这把剑当真是有的,而且是一把难得的好剑。”松古连清点点头。

叶秀不悦道:“你要这剑做什么?难道想去做皇帝不成?”介未休道:“做皇帝很辛苦的,光是三宫六院就不好对付。”唐非迟红了脸,忙道:“我不过是问问,便是谁送来这剑,我也立刻退了回去。”众人素知唐非迟惧内,都会意而笑。

叶秀私下对顾枫道:“晋州白妹妹已经大好了,她托我带一句口信给顾兄:‘三年后黄山之巅,有缘再相见’。”顾枫苦笑道:“三年,三年,为何非要三年?”叶秀笑道:“白妹妹毕竟不能向你我这样来去自由,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顾兄不如借此之机潜心研修剑法,三年后扬名黄山,既可见到美人,又挣得好前程,岂不是两全其美?”顾枫苦笑两声道:“也只好如此了,叨扰之处,请叶女侠和唐掌门见谅。”

就此,顾枫将一腔心思放在研习剑法上,只等着三年后,与白无瑕在黄山相会。

第六十八章 惊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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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湖,穆英府中,数十弟子列成两排。穆英端坐太师椅上,少冲、穆晓霞侍立左右。院中两人斗的正酣,使刀的是赵丰,用枪的是常规,赵丰眼下已经落了下风,正苦苦支撑,不料想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常规枪已经抵到咽喉。赵丰丢了刀,气喘吁吁道:“我认输,我认输。”常规收枪,拉赵丰起来,笑嘻嘻道:“三哥何必要让小弟呢。”赵丰道:“谁让你了,只是,我这把年纪如何与你们相比。”话一出口,四下笑成一片。赵丰偷偷看看穆英并没有生气,暗暗吐了口舌头,退到一旁。

穆晓霞道:“爹,今天就比到这里吧?”穆英点点头,道:“少冲,你耍一趟五祖拳我看看。”少冲领命,结束好衣服,将五祖拳一招一式耍开来,穆英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穆晓霞笑道:“爹就是偏爱小师弟,他这路拳打得哪有常规好,可没能给您老争脸哟。”穆英笑道:“常规练了八年,他不过练了八个月,怎可相提并论。”挥手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少冲到我书房来一下。”

少冲收拾一下正要走,赵丰悄悄拉住少冲道:“早点出来,杜老四过来了,请你吃个饭。”少冲道:“三哥,贩卖人口的活计,咱们还是不要沾手,损阴德的。”赵丰陪笑道:“是,是,我也烦他们这种人,不过此人倒是很讲义气,没少孝敬咱们,这一次他是把身家都押在上面了,若不拉他一把他就死定了。再说人家都已经求上门来了,总不能躲着不见吧?”少冲沉吟片刻,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赵丰拍肩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你早点过来。”少冲应声去了。

常规见少冲走远,讥笑道:“三哥,这滋味不好受吧?”赵丰黑着脸道:“什么滋味不好受?”常规道:“他可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如今阔了,就不把三哥你放在眼里了。”赵丰道:“老六,没事别在这扯淡。老九能有今天是他自己的本事,你有本事,师父一样看重你,何必在人背后嚼舌根。”说完扬长而去。

少冲到穆英书房,穆英道:“把门关上。”少冲心知有机密事情商议,忙关了房门。穆英将一份公函递给少冲道:“你看看这个。”少冲扫了一眼:兹有凶犯穆天鹰一名,身高八尺,年二十五六,湖湘口音,该犯劫杀出使北国的使节,着令各路府州县军民一体缉拿。

少冲道:“师父怀疑这个穆天鹰是二师兄?”穆英点点头,少冲道:“徒儿以为此事有两处疑点。”穆英道:“你说说看。”少冲道:“其一,名号可以改,但口音不能改,二师兄祖籍川西,虽久居洪湖,口音未改。其二,此处杀的是北上的使节,北上使节是为大宋争利,二师兄怎么会杀死使节?这样做岂不是陷国家大义于不顾吗?”

穆英笑道:“真是书生意气,使节都是为国争利的吗?我看未必,如今奸贼当道,去卖国的也没什么稀奇。倘若让天应知道他们是北上卖国的,以他性子,一定会痛下杀手的。”少冲点点头,道:“师父要怎么做?”穆英道:“你到凤翔府打探一下。此事不要对外人提起,有人问起就说去给你金师伯送信。”少冲点头道:“弟子明白,请师父放心。”

第七十二章 惊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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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冷笑道:“诸位大恩,在下铭记在心,不如留个名号,改日也好登门拜谢。”老者笑道:“娃娃,你这话里有话呀?老夫于化龙,有兴趣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少冲咬牙道:“改日一定拜访。”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忽车帘一掀,一个女子道:“念他年少无知,不要为难他了,帮他接了骨,打发他去吧。”于化龙躬身道:“是。”便挥挥手,众人一起动手将少冲的马抬起,于化龙上前来,伸手在少冲腿上一摸,一捏,少冲但觉一阵剧痛,不由叫出声来。于化龙冷笑道:“这点苦都受不了,还逞能?”身边有人拿过绑板为他包扎停妥。少冲的马腿已经摔断,众人又送了他一匹马,打发他上路。

少冲回到洪湖,已是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准备过年,穆府上下也忙的不亦乐乎。少冲刚一进门,有人一头撞进自己的怀里,自己一个不留神,差点摔个跟头,心里恼火,低头一看,不觉乐了:撞自己的是穆晓霞的贴身丫鬟月儿,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胖墩墩的,扎两个小辫,甚是可爱,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便是不苟言笑的穆英也喜欢与她嬉闹。

月儿抬头见是少冲,甚是高兴,叫道:“九叔你怎么才回来,月儿都想死你了!”少冲一把抱起月儿道:“是想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吧?好吃的有的是,不过你先告诉九叔,这么急急忙忙的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

月儿憨憨一笑道:“九叔真聪明,我告诉你,你却不能告诉姐姐。”少冲道:“我不说,你说说。”月儿贴着少冲耳边说:“今早老爷叫我背书,我背不来,他就罚我站,我趁他写字偷偷跑了出来,走的急,把常三的梯子碰倒了,常三挂在墙头上,正在哭呢。”少冲不解道:“常三怎么会趴在墙上下不来呢?”月儿道:“他在二道门墙头拔草,我把梯子撞倒了,他一着急双手扒住墙,人就吊在那儿了。”

少冲哈哈大笑,用手点月儿脑门道:“那你就该把梯子扶起来啊,对了,你也扶不动,那就该去喊人来帮忙啊,怎么跑了呢?”月儿道:“九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驴脾气,还小心眼,我可不敢再见他。”少冲笑道:“那你总不能躲着不见啊,好了,你跟我去向他认个错,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月儿极不情愿,扭动着身子道:“勒的人家都喘不过气了。”少冲信以为真,刚放下手,月儿“哧溜”一声溜之大吉。

穆英见少冲回来大喜,拉少冲坐下,道:“一路辛苦,去快活林见到人没有?”少冲将来去经过,详尽说了一遍,只将穆天应被关押的一段暂时隐过。穆英听到少冲秦州遇险,不觉一阵苦笑道:“当真是无知者无畏,你差点就把小命给丢了。”

见少冲一副懵懂样子,冷笑道:“你可知道于化龙是什么人?”少冲茫然地摇摇头,穆英道:“当今武林以剑为尊,名气最大的有五家:东媚、西冷、北狂、南雅、中剑隐,当然名声大未必就有真才实学。这五人中中剑刘知之、南雅段宁南实至名归,乃是一代宗师,其余三人不过是徒有虚名,比之紫阳余百花、昆仑唐非池相去甚远。除去刘、段、余、唐四家外,还有一位,名声不大,却是货真价实的顶尖高手,就是你遇到的这个于化龙!人送外号‘铁剑仙’。江湖传闻,他的剑法次于刘中剑,却高于段、余、唐三家,只是他投敌为奴,中原武林都不愿提他姓名罢了。”

第六十九章 惊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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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退出房门,见穆晓霞向自己招手,急忙跟过去,问道:“师姐有事叫我?”穆晓霞急道:“可是有他的消息了?”见少冲不答。幽幽说道:“你倘若能见到他就……唉……算了……你去吧。”说完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少冲心知穆晓霞与穆天应两情相悦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不知七年前穆天应为何一去不返,害的穆晓霞苦苦守候七载,将大好年华蹉跎在夜夜的期盼中了。

少冲收拾停妥,来向穆英辞行,迎面碰见穆英大弟子肖天海,忙见礼。肖天海道:“听说你要去凤翔府送信?这不年不节的,送的哪门子信?”少冲道:“这个小弟不知,师父的书信在此。”说完掏出书信献上,肖天海扫了一眼道:“师父的书信你自当收好,早去早回,一路小心。”

少冲日夜兼程,这一日到了凤翔府,凤翔临近宋蒙边境,常有战事,市面甚是萧条,金刀门乃是城中数得着的大户,并不难寻找,少冲报上姓名,管家领着来见金刀门掌门金石德。少冲说明来意。金石德道:“据老夫所知,使者确实是穆世兄杀的,事发之后,穆世兄便离开了凤翔府。”少冲问:“师伯可知,穆师兄如今身在何处?”

金石德道:“老夫若没猜错,他如今应该在快活林。穆世兄发过誓:蒙古不灭,不回大宋,他是个守信的人;这回刺杀大宋使臣,蒙古人大大跌了面子,如今正在全力通缉他,而穆世兄又是一个不肯委屈自己的人,绝不会躲到穷乡僻壤去,快活林声色犬马样样俱全,正好潇洒快活。你去快活林,定有收获。”

少冲心想:“快活林有马千里坐镇,蒙古人不敢前去捕拿,必能躲过这一劫。晓霞姐日夜盼他回洪湖,却每每落空,怎知道他原来发有毒誓,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虽然一腔豪气,却不免伤透了师姐的心。唉,原先我还想不通师父为何要收穆师兄为义子,原来师父早知道穆师兄发过的誓言,只瞒了师姐一个人,师姐真是可怜。大好的青春就这样白白地空耗了。罢了,还是去快活林一趟,一者见见二师兄,二者也让他知道晓霞姐对他的一片心意,成与不成也算对晓霞姐有个交代。”当下写了一封书信,托人寄回洪湖,自己辞别金石德,一路朝快活林而来。

在兴庆府之西,平凉府之北,有一片戈壁沙漠,除游牧之人、过往商旅外罕有人至,便在这沙漠深处的一处绿洲上建了一座城池,高墙深沟,固若金汤,城内商旅云集,车水马龙,好一派繁华景象,这便是赫赫有名的快活林了。少冲随一队商贩进城,城门虽有重兵把守,但并不盘查过往人等,城里景象与江南城市大不相同,可谓五方杂处,各色人等都有,所建房屋也是奇形怪状,五花八门,便是街上巡逻的兵士,也是胡汉夹杂。

第七十三章 窃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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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闻言脸色煞白,只觉得脊背上凉风阵阵,不由得擦擦额头的冷汗。穆英笑道:“现在后怕啦,行走江湖要千万小心,几句口舌就足以丢掉性命!”少冲道:“弟子记住了。我看那个于化龙对车中人十分恭敬,这个人又会是谁呢?”穆英道:“于化龙是梨花会罗倩倩的部下,这个女子十之八九是罗倩倩。”

少冲不知道罗芊芊便是罗倩倩的化名,问道:“江湖上梨花会的传闻一直很多,这梨花会到底是什么来历?”穆英端起一碗茶,呷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说起这梨花会倒是很有些来历,相传李元昊初建大夏国时,因国力微弱,生怕被宋辽所灭,便秘密组建了一个叫百花会的组织,选取美貌女子教给诸般歌舞伎巧,然后送给大辽和大宋的王公大臣,一是示好之举,二是侦测军国大事。这些女子既美貌又忠心能干,两国的情报源源不断送回大夏国,大夏国因此才能凭借数十军州,延续数百年的国运。

可惜天下大势终不是靠几个女人能左右的。夏国终于灭于成吉思汗之手,城破之日百花会上下数百人被成吉思汗下令处死,其中有一人扮成夏王的妃子,逃过一死,并得以侍寝左右,不久成吉思汗暴病而亡,一代枭雄,身经百战,却死在一个妇人之手。

数十年后,有个叫曹昆的江湖莽汉,啸聚燕赵之地,拥众数万,大金国数次讨伐奈何他不得,蒙古入主中原时,他献表归附,被封为晋王,坐镇晋州。他娶了西隐一脉的白眉子为妻,这个白眉子不光武艺冠绝当世,且胸有谋略,她仿照百花会,创建了一个门派,因她喜欢梨花,便将新门派取名为梨花会。

梨花会选人极严格,所有弟子都必须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入门时不得超过五岁,从小教习琴棋书画,歌舞弹唱,传授武功,待长大成人,几乎个个都是色艺双全,身怀武功的才女,晋王将这些人安插在朝臣身边充当耳目,这才能在风云变幻的朝廷争斗中稳坐钓鱼台。白眉子在江湖中也安插了一些眼线,譬如这个罗倩倩就曾经做了好几年的飞鱼帮帮主,把一个好好的飞鱼帮搞得臭不可闻。”

少冲道:“这么一个帮派难道没有引起蒙古大汗的猜忌?晋王没想过避避嫌?”穆英道:“一个背主求荣的汉人,岂能不被猜忌?晋王为了自保已经交出兵权,如今托庇于梨花会的势力,苟延残喘罢了。”少冲笑道:“晋王倒了,可梨花会依然派头十足。”穆英笑道:“落毛的凤凰比鸡大,梨花会终究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不是我洪湖派可以比肩的。”

正说时,肖天海急冲冲进屋来,见了少冲,喜道:“还说你年前回不来了呢?你回来的正好,有件事正好跟你商量。”说着将一封公函交给穆英道:“上面说,开春时有一支蒙古使团南下议和,要路过洪湖,上面要各军州县,务必加派人手,驱逐闲杂人等,确保使团一路平安。哪一处出了纰漏,便要株连九族。”

第七十章 惊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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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正在城中闲走。前面忽有人净锣开道,众人纷纷叫道:“大当家巡城来了!”少冲知道众人口中的“大当家”便是威名赫赫的马千里,自己闻名已久,却没有亲眼见过,今日正好一了心愿,便站在路旁等候。不多时,但见旌旗招展,一队马军威风凛凛在前面开路,数十个甲士手持长矛紧随其后,又有吹鼓手,牌军、旗军,约过了一百多人,才见十几个侍女簇拥着一架饰满鲜花的马车缓缓走过来,车后是压阵的马步军,人数也不下百人。

少冲便问一旁人道:“听说大当家娶了九十多个姬妾,这是哪位?”路人笑道:“小妾哪有这等荣光?车里坐的是大当家的义女,大伙都喊她大小姐,这半年都是大小姐代大当家来巡城的。”少冲心道:“这个大小姐虽不是亲生的,看来也是极受宠。”正想着,马车停下来,众人纷纷喊道:“大小姐下来了。”便一起围了上去,少冲身材不高,只隐约见到那大小姐是个一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下了轿子,便与路人攀谈。众人对这位大小姐极为敬重,莫不以见她一面为荣。少冲暗叹:“十里不同天,这般景象在中原是绝见不到的。”

正想时,忽有一个胖胖的年轻人走到少冲面前问道:“兄台可是洪湖来的少冲?”少冲将来人打量一番,道:“阁下是?”年轻人笑道:“在下金刀门金岳,前日师父有书信来,说李兄要来快活林,要在下在此迎接。”少冲大喜,随金岳来到一座名叫“金玉阁”的客栈,楼高三层,有百十间客房,匾额上“金玉阁”三个字乃是当世名家题写。门前客人往来不绝。少冲惊诧道:“这城里有数十家这样的大客栈,竟个个这般红火,这快活林当真是藏龙卧虎!”

金岳笑道:“快活林是世外桃源,这里没有王家律法,没有江湖争斗,只有一派歌舞升平,城中公子王孙,江湖大佬随处可见,个个挥金如土出手豪绰。所以这里酒楼客栈,青楼赌场生意都极好。”少冲叹道:“我在洪湖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所在,当真是孤陋寡闻。”金岳笑道:“快活林是闲人们的安乐窝,似李兄这般有抱负的少年才俊是不屑光顾这种地方的。”

安排下酒席,少冲见菜式精细且是湖湘菜式,不觉吃惊。金岳笑道:“李兄是南方人,尝尝店里师父做的南方菜地道不地道?”少冲挑一块糖醋鲜藕,咬了一口,细细嚼过,连声赞道:“做得好,洪湖城里无人做得。”金岳笑道:“李兄可知这位师父是谁吗?”少冲摇摇头,金岳道:“鄂州黄鹤楼的大师傅张德海。”

少冲大惊道:“张师傅几时到了快活林?当年大内传他进京,他都借故推辞,你花多大价钱能请的动他?”金岳笑道:“每月十两银子。”少冲摇摇头,道:“他图什么?”金岳道:“他图在这里有知音,有朋友。李兄请想,黄鹤楼虽然达官贵人不少,但谁能真心欣赏一个好厨子?在这里就不同了,这里有人懂他的菜,欣赏他的技艺,从心底里佩服他,你说他如何能不喜欢?”少冲点头道:不错,不错,大宋士子是不屑去正眼看一个厨师的,这城里当真是卧虎藏龙。只是这五方杂处之地,要找一个人,也太难了。”金岳道:“此事你别心急,我已托各处朋友打听了。”

第七十四章 窃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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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拍案骂道:“岂有此理,好一群没有骨气的狗官。将鞑子们个个当作太上皇一般供着。”肖天海叹道:“谁说不是呢?大宋使臣在大漠被杀,不了了之,这边便是伤了一根毫毛也要株连九族,真是一副奴才嘴脸。”少冲道:“蒙古使团每次南下,掳掠,无恶不作,沿途各军州百姓,深受其害,却敢怒不敢言,朝廷无能至此,只怕这赵氏江山不长了。”穆英沉吟片刻,道:“骂归骂,真在洪湖县出了纰漏,洪湖派绝对脱不了干系,少冲你帮天海好好筹划筹划,务必要万无一失。”

少冲道:“此事做起来也不难,过年弟子们来拜年时,师父只要严词告诫他们不要无事生非。我等再通告各帮派驻洪湖的商栈,平日里在街面上多巡查几回,弹压泼皮无赖,便可以万无一失。”穆英点点头,道:“天海你看呢?”肖天海道:“九弟说的跟我想的差不多。”穆英点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二人正要退出,穆英笑道:“少冲,你把月儿给我叫来。”少冲见穆英满脸笑容,便问道:“她这会儿在外面避难呢?”穆英饶有兴趣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少冲便将刚才所见,说了一遍,穆英哈哈大笑道:“这个孩子,越发顽皮了,前日在院子里和柳儿打仗,被人追的没地方躲,一头扎进我屋来,藏在书柜里,把我重金购得的一副好画给毁了。今日我叫她背书,她背不出来就哭鼻子装可怜,我偏不上她的当,谁知趁打瞌睡还是让她偷偷溜走了。”肖天海道:“小小年纪都快成穆府的女霸王了。都是师父把她当作孙女宠的。”穆英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便不再说话,挥手示意二人出去。

少冲回衙门见了官长,消了假,正要回府,却见江超、小六、邵立三个挡在衙门外,这三个连同一个叫卫华的是衙中有名的赌鬼,无一日不赌,今日少了卫华必是拦在门口拉人。少冲转身便走,小六眼尖跳过来一把扯住,道:“九哥哪里去?”少冲道:“回去吃饭,晚上巡街。”小六笑道:“太爷已经发了话,今晚不用当差。走,一块摸两把去。”少冲忙摆手道:“我袋里没带钱。不去了,不去了。”江超道:“兄弟们就是图个乐字,谁还能真赢你的钱?卫华老婆病了,急着走了。三缺一,你不去咱们三个今晚就变孤魂野鬼在街上晃悠了。”三个人拥着少冲到了东街闲云阁酒楼。因过小年,店中冷冷清清。少冲道:“这不是老顾的店吗?他跟三哥熟,我来着要是让他说给三哥知道,只怕……”邵立眉头一皱道:“既然这样,咱俩从后窗上。你们从前门进,顺便点几个菜。”

店主人见江超、小六过来,忙迎上前,赔笑道:“两位爷,玩两把?”小六笑道:“老规矩,通宵。大冷的天,来几个热菜、两坛酒。”店主笑道:“明白。”引二人上了二楼一个雅间。倒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第七十一章 惊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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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日没有回音,少冲心焦,几次催问。金岳只得如实相告:“瞒一时瞒不了一世,穆师兄出了事,被马千里逐出快活林了。”少冲大惊失色道:“被马千里逐出快活林了?”金岳叹了一声道:“一言难尽啊。此事说起来,真让人难以启口。穆师兄刺杀使臣后藏身在快活林,蒙古的探子尾随而至,无奈之下,穆师兄求到马千里门下,此人倒是有些侠义心肠,就收留了穆师兄,蒙古探子见状便知趣退去。谁知马千里的一个宠妾心怀鬼胎,竟趁醉坏了穆师兄一世英名。”

少冲惊道:“这个女子胆子也够大的,在马千里眼皮子底下也敢勾引男人,岂不是自寻死路?”金岳道:“谁说不是。此事不久被马千里察觉,当场就办了一场大欢喜佛堂会。”少冲道:“金兄且慢,何为大欢喜佛堂会?”金岳道:“所谓大欢喜佛堂会,是马千里独创出来惩罚对自己不忠的姬妾的。把那些不听话的姬妾剥光衣服,任由百十个男子玩弄。若是她命大不死,就放她一条生路,若是不堪受辱死了,只怪她命不好。”

少冲拍案道:“马千里枉有英雄之名!此举与禽兽何异?”金岳道:“宠妾畏罪自杀。马千里要杀穆师兄,我四处托人打关节,白花花的银子无人敢接。于是我私下联络了一些弟兄去劫狱。为了打听情况,我买通了一个典狱,正当我们要动手的当天晚上,那个典狱突然跑来说有人抢先一步把穆师兄救走了。”少冲惊问道:“可知是什么人?”金岳叹了一口气说:“典狱也不知道,但那伙人救了穆师兄后却径直进了蒙古兵营。也因这个缘故,马千里才没有派人去追。”少冲闻言,浑身一颤,站起身追问道:“你是说穆师兄落到蒙古人手里?”随即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这么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了?”金岳叹了一口气,道:“穆师兄也是一条好汉,为洪湖派挣了光。刚来快活林的时候,他来找过我,要我不要他的行踪告诉穆师伯,说他对不起晓霞师姐。所以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告诉晓霞师姐。”

少冲苦笑道:“看来我这一趟是无功而返。”金岳道:“老弟,行走江湖,这是家常便饭。见多了就没事啦。”二人喝酒到天明。少冲一觉睡醒已过正午,向金岳告辞,回返洪湖。其时已是腊月,北风夹着雪已经将北国变的一片银白。这一日到了秦州境,正慢慢走,忽然身后有人喝道:“让开!”十几个骑士簇拥着一辆马车,正由北向南急急赶路,前面开路的骑士嫌少冲挡道,大声吆喝。

少冲见众人来势汹汹不想惹事,便欲拨马让路,不想地滑,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开路的骑士大怒,拨马上前,劈头就是一马鞭,少冲心中大怒,见马鞭飘到,伸手扯住,向下一扯,那骑士顿时摔倒在地。众人大惊,一起抢上来,便要群殴。忽然马车前一个老者喝道:“都住手,问问他是什么人?”少冲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洪湖派李少冲便是。”老者点点头笑道:“洪湖派弟子一向名声不错,让他去吧。”众人闻言,便退到一边。

第七十五章 窃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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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小六推开窗子,招呼一声,邵立和少冲便爬上二楼,进了一间雅阁。未及关窗,听门外脚步声近,少冲忙转过身往窗外看。房门吱呀一响,一人赔笑道:“四位爷,过来玩两把?”小六道:“老规矩,通宵。大冷的天,来几个热菜、两坛酒。”来人笑道:“明白。”略一迟疑笑道:“邵爷、卫爷您二位莫不是天上飞来的?我守在门口可都没瞧见呐。”小六笑道:“他俩贼性难改,向来都是高来高去的。这不才把翅膀收了。”店主哈哈大笑,退了出去。

小六起身在墙角处的墙上猛拍三下,轰隆一声响,东面的墙壁上打开一道暗门。里面是一个狭小的暗间,黑乎乎的没有门窗。小六点了灯烛,摸出骨牌。少冲惊道:“一个酒店竟会有这种地方?!”邵立道:“这个地方原来是个赌场。前年被咱哥们查了出来,顾老板走了赵三哥的路子,就没上报。弟兄们有空就来这玩几把。不过话说回来啊,这个地方是个好地方,你看看,这四面虽说没有窗门。但有留了七八个小孔,这左右几条街面,还有这楼下的大厅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蹲在里面也能拿到贼咧。”少冲起身四面看了一遍,果然发觉四下里有一排排的小孔,街面和楼下厅堂里人和物都看的一清二楚。

不多时酒菜摆在外间,店主筛满四碗酒,知趣地退了下去。四人草草用了饭,便关起暗门码牌大战。众人玩了四五圈,都有些疲倦,小六道:“我去叫些茶来。”刚出暗门,又慌慌张张地退了回来,脸色难看。众人都是一惊,急问缘由。小六道:“下面有些不对。”少冲忙凑近暗孔往下看:楼下厅堂中有六七个精干的大汉围坐在迎门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七八样兵器。虽说穿的杂七杂八,但气质非凡,不似一般江湖中人。

邵立拔出佩刀笑道:“怕什么,在咱们地盘上,我下去问问。”小六一把拉住,道:“你找死啊,都带着家伙。是江湖中人。咱们惹不起。”江超细细看了一阵,沉吟片刻道:“他们不是江湖中人。倒像是吃官饭的……”邵立脱口道:“京营巡检司!”小六闻言松了一口气,笑道:“真是这帮祖宗倒也无妨,了不起破费几两银子的事,这银子也用不了咱们兄弟出。”江超苦笑道:“要真是京营巡检司倒好了,可我看他们像是临安拭剑堂的人。”众人闻言哑然失色。少冲心下甚是惊奇,京营巡检司主管京畿缉捕安防兼理天下疑难重案,门内群英荟萃,高手云集,各路府州县的衙门捕快视为圣地。京营巡检司出京办案必持内府关防,地方捕快任意调遣。对于办事不利之人,有就地免职的权力,故而地方捕快对之又敬又畏。少冲不解的时,四人对京营巡检司倒不是十分在意,却为何对这个什么拭剑堂这般忌惮?于是道:“这拭剑堂有什么讲究?”小六哭丧着脸道:“京营巡检司是祖宗,拭剑堂他妈的就是阎王!代天巡守,先斩后奏。”邵立颤声道:“别,别说了,再说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第七十六章 窃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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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心里也是砰砰直跳,万万没想到朝中还有这么一个衙门,见小六、邵立双手抖个不停,安慰道:“咱们这里是密室,他们人生地不熟,也未必知道。”小六吞咽了一口口水,干笑道:“是啊,咱们也没做什么事,就算找到也无所谓,他们总不能乱杀无辜吧。”江超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拭剑堂办的事都是见不得人的,你看见了也是一个死!”小六闻言双腿不听使唤,顺着墙壁瘫软下来,江超吹灭灯烛,压低嗓子恶狠狠道:“都他娘的不许吭声。”邵立闻言也瘫倒在地。

厅堂中忽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少冲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往下看时,只见店主领进来一位二十出头,一身蓝衣,女扮男装的少女和一位五旬上下,身着灰袍,脸色金黄的老者。少冲一看那老者蓦然心惊:那个老者正是自己在秦州道上遇见过的于化龙!看眼下情形这女子的地位还在于化龙之上,难道她就是当日在轿子中出言放过自己的女子?果然是,她应该就是师父所说的那个梨花会的宫主罗倩倩?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从少冲心底升起。

蓝衣女子面白唇红,面容俊俏之极,先前的七人禁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蓝衣女子瞥了七人一眼,在领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灰衣老者在她下手坐了,正好横在蓝衣女子与七人之间。店主沏了茶水,蓝衣女子目视邻座七人,笑道:“老板生意不错啊,过小年了还有这么多客人啊。”店主赔笑道:“托福,托福,都是异乡的客人,回乡误了时辰。两位也是外乡人吧?想吃点什么?”女子道:“店里的特色小菜来两样,再来瓶好酒。”店主笑道:“就来,就来。”到厨房下安排去了。

女子端起茶碗,慢慢地呷了一口茶,冷笑道:“于公,咱们好像进了一家黑店?好多双眼睛盯着咱们。”少冲以为她已发觉自己在偷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江超低声道:“不要怕,这么远,她看不到我们。”少冲略微放心,再往下看,心中不觉一紧:原先坐在一起的七个人,眨眼之间已经分成两桌,将于化龙和少女围在中间。眼见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于化龙却淡淡一笑道:“山野匹夫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用理他们。”少冲心中一冷,暗道:“原来这七个人是冲着梨花会来的。”少冲原本对拭剑堂并无好感,但眼下见他们要对付梨花会,心底不由生出几许好感。

一个白脸汉子蹭地站起身对店主道:“公差办案,闲杂人等出去!”店主闻言大喜,丢了账本拔腿便跑。蓝衣少女冷笑一声道:“李佩红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白脸汉子冷笑道:“拭剑堂做事光明磊落,学不来你梨花会那一套。”

第八十章 渐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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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除夕。少冲正忙着贴对联,安排桌椅,准备晚宴。忽听门外一阵嘈杂,月儿和常六高声大喊:“二爷回来啦,二爷回来啦。”但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俊面的青衣汉子由大门一路撞过来。那青年不过二十七八岁,一字浓须,被众人拥着推着跌跌撞撞已经到了少冲身前,肖天海背着包袱跟在一边,见少冲**,笑呵呵对汉子道:“天应,这是九弟,师父收的关门弟子。”又对少冲道:“这便是你的二师兄。”少冲连忙参拜,心里却吃惊道:“他不是落在蒙古人手里吗?竟然能活着出来。”穆天应忙还礼,未及寒暄,肖天海道:“师父和晓霞都在内堂等着呢。”拨开人群带着穆天应去了。少冲心中疑团未解,见月儿蹦蹦跳跳过来,一把抓住了,问:“回来的是谁呀?”月儿嘻嘻一笑道:“你还不认得呀,他是二爷呀,小姐的夫婿。呀,对了,还没成亲呢。你可别在小姐面前说呀。”少冲道:“好像是大师兄从哪接回来的。”月儿道:“是呀,大爷去秦州接的,小姐等了一个月,天天晚上都念叨着呢。”说完蹦蹦跳跳去了。

少冲叹了一声,正要过去。忽听门外有人喊:“李大哥!”见衙役张二力,一身簇新的公服,笑眯眯地拐了进来,道:“太爷请穆老爷赴宴。”洪湖地方惯例:每年除夕夜,知县都要在县衙中设宴答谢县中头面人物。少冲闻言不敢怠慢,领张二力来见穆英。内堂中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一排热闹。穆英见了少冲招手喊了过来道:“这是你二师兄,穆天应。”少冲忙又行礼,穆天应也慌忙站了起来回了礼。常规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生分,晓霞你说是不是?”晓霞白了常规一眼没有说话,眼圈红红的,留有泪痕。少冲禀道:“太爷请师父赴宴。”穆英一眼看见等在院中的张二力,忙起身迎出去,拱手道:“老弟幸苦。请回禀太爷,穆英随后便到。”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张二力手里,“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张二力大喜道:“穆老爷太客气,谢赏,谢赏。”送走张二力,穆英道:“往年都是天海随我去,今年你刚回来,回家看看吧,冲儿你跟我去吧。”晓霞道:“您也别喝多了,家里都等你。”

少冲随穆英到了县衙后堂,知县谢水清亲自迎到门口,穆英拱手笑道:“谢大人,让穆英惶恐了。”谢水清笑道:“尊兄乃是洪湖县头面人物,下官怎敢怠慢。”二人并肩往里走,谢水清道:“听闻尊兄失散多年的二公子回来了。可喜可贺啊。”穆英微微一怔,笑道:“年轻气盛,在外面折腾几年没有什么名堂就回来了。”谢水清道:“有传闻说他本不姓穆,乃是尊兄的养子。”穆英点点头道:“的确,他原姓庄,自幼无父母,是我从小养大的,二十多年来都随我姓穆。不过等他成家之日,还是要恢复原姓。大人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谢水清闻言一愣,哈哈大笑道:“尊兄不要误会,谢某没别的意思。听说他与晓霞姑娘情投意合,果真如此,谢某想和尊兄结一门亲事。”

穆英微微一怔,看了看身侧少冲,疑惑道:“大人是说顽徒?”谢水清笑着点点头道:“弟有一女,名唤丽华,今年十六,尚待字闺中。不知可配得高足否?”穆英道:“顽徒何德何能有此造化?”看了少冲一眼,“冲儿,你意下如何?”少冲毫无防备,一时急的脸色通红。穆英笑道:“谢大人成全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就这么定了。”谢水清大喜,当即公之于众。众人都起身道贺。

宴散回府,穆英见少冲闷闷不乐,笑道:“傻小子。师父见过丽华姑娘,温婉可人,貌若天仙一般,不然师父怎么会为你许下这门亲事。”少冲道:“弟子倒是不为这个。弟子是想二师兄在蒙古人那里一定吃了不少苦。”穆英闻言,叹息一声道:“他是吃了不少苦,差点连命都没了。是你苏师叔托了朋友,用了千两黄金赎回来的。”回到府中,家宴已经准备妥当。

第七十七章 窃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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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闻言,纵声大笑道:“你拭剑堂杀的人还少吗?!”说着话,袖子一卷,轰地一声,木屑乱飞,柜台被打塌了半边。少冲惊得目瞪口呆,手脚发软。拭剑堂众人七剑齐出,攻向二人,一时间厅堂中刀光剑影,乱成一团。拭剑堂虽以多敌少,却未占上风,于化龙剑法通神,以一敌四,连剑都不用拔,随意挥洒,毫不费力。那个蓝衣女子功夫也甚是了得,一柄短剑敌住三人,丝毫不落下风。少冲暗自摇头道:这般耗下去,拭剑堂定要吃亏。拭剑堂为首叫李佩红的汉子见势不妙,一声唿哨,原先围攻于化龙的四个人弃了于化龙转身围攻蓝衣少女,以一敌七,蓝衣少女顿时落了下风,但她功力精纯,一时尚可支持,让人不解的是于化龙并不解围,而是倒了一碗茶在手,慢慢地品了起来。

不过半柱香,蓝衣少女渐渐不支,于化龙笑道:“七个对付一个太不公道,来来来,老夫茶喝饱了,再陪你们玩玩。”起身正要动手,忽听蓝衣少女叫了声:“不劳你帮忙。”衣袖一抖,一股烟雾顿时四散弥散开来。于化龙叫了声:“有毒!”衣袖护住口鼻,跳出一丈远,七人猝不及防,但闻一股醉人的浓香,只觉得手脚麻软,站不住脚,握不住兵器,一起跌倒在地。

蓝衣女子哈哈大笑,用衣袖挥散浓烟,望着地上动弹不得的李佩红笑道:“李副堂主,本座这一招如何啊?”李佩红苦笑道:“这种下九流的东西,拭剑堂永远也学不会。”蓝衣女子冷笑道:“拭剑堂果真是光明正大,就不会有人在外面鬼鬼祟祟啦。”正说到此,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汉子昂首而入,哈哈大笑道:“白宫主不光手头功夫好,嘴上功夫也着实了得。”来人五短身材,身材肥胖,步履却轻捷如飞,少冲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蓝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跟屁虫。”万里风笑道:“白宫主一身好本事,万里风可不想触霉头。”蓝衣少女道:“那你现在敢现身,莫非有了大靠山?”万里风冷哼一声道:“不错!”一拍手,身后跳出四人,倒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个个黄斑牙,狮子口,高颧骨,深眼眶。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拭剑堂四大杀手:黄龙、黄虎、黄豹,黄狗。都来了,很好,于公,这四个人杀了我们不少人,今晚劳您送他们一程吧。”于化龙拈须笑道:“能杀四雄,老夫的荣幸啊。”

黄龙笑道:“人说铁剑仙剑法通神,原来嘴上功夫也了得。”黄虎道:“别跟他罗嗦,拿下白无瑕,回家过年。”说话间,漫不经心地抖出一条黑黝黝的精钢锻造的钢链。于化龙微微一笑道:“夺命金锁!”黄虎冷笑道:“算你识货。”左手一抖,那钢链如大蟒扑食,直奔于化龙前胸而去。于化龙不慌不忙,脚步轻移,身子一侧,左手一伸便抓住了钢链,轻轻一扯,黄虎脚下便是一个趔趄,再一扯,黄虎又是一个趔趄,如此这般左右来回七八次,倒似一个大人逗小儿玩耍一般。黄家兄弟见黄虎被于化龙戏耍,胸中大怒,哗啦啦,三条钢链如三条大蟒,摇头摆尾地绕了过来。于化龙淡淡一笑,不慌不忙,腾挪闪跃,毫不费力,三人拼尽全力竟难以近身。

蓝衣少女突然冷哼一声道:“于公我来助你!”劈手抓过黄虎的铁链,猛地一拉,黄虎身不由己地冲了过来,蓝衣少女骤然起脚,正中黄虎心窝,黄虎跌出丈远,后心撞在梁柱上,大口喷血,一命呜呼。黄家三兄弟见状,心如刀绞,一起扑向白无瑕。蓝衣少女冷冷一笑,立身不动,万里风叫了一声“别上当!”三人招式已老,闻听有变,想往回收,已经来不及,恰在此时,于化龙喝了一声:“狗贼休得无礼!”长剑出鞘,剑光一闪,斩断三条钢链,左臂横扫,一股罡风,逼退三雄。

第八十一章 渐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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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弟子纷纷敬酒,穆英高兴之余不免多喝了几杯,穆晓霞心中着急,便道:“爹,不喝了,剩下的酒,大师兄为你代。”赵丰喷着酒气道:“大师兄代不得。“穆晓霞道:“为何?”常规笑道:“今天是我们弟子敬师父的酒,大师兄是我们兄弟的头领,如何自己代自己喝酒?以我看师姐你可以代喝。”穆晓霞尴尬道:“你明知道我滴酒不沾,这不是挤兑我吗?”赵丰道:“你不喝,可以请二师兄代啊。”常规笑道:“凭什么二师兄就能代?”赵丰叫道:“他们两个转眼就是一家人,一张床上睡着还分你我吗。”众人大笑,穆晓霞脸色绯红,骂道:“坏老三,胡说八道!”起身要走,穆天应也站起身来。

穆英拉住晓霞的手,笑道:“你三哥说的也对。你和天应年纪都不小了,开了春,就把喜事办了吧。”晓霞脸一红,穆英道:“还有一件喜事,今晚我已经答应了冲儿和谢大人千金丽华小姐的亲事,开了春一起办。”赵丰一把抓住少冲道:“老九混的不错啊,县太爷都看上你啦。”拍桌子叫道:“好,咱们来他个双喜临门!”给常规使了个眼色,二人分头扯住穆天应和少冲,五彪、五虎、十孩儿一拥而上围住二人使劲灌酒。

穆晓霞急道:“爹,天应和九弟都不能喝酒的。你怎么不管管”穆英笑道:“难得今天这么高兴,让他们闹去。”穆晓霞娇嗔道:“爹,你喝醉了,满嘴的醉话,我扶您回屋歇着。”穆英道:“爹没醉,爹心里高兴。好啦,不和他们玩了,咱们悄悄走,别坏了他们的兴致。”穆晓霞扶着穆英起身,肖天海、常规忙上前来扶持,穆英摇摇手道:“不必了,有晓霞就行了,你们多玩一会吧。”二人目送穆英走远。常规道:“大师兄我为你不值啊。”肖天海阴沉着脸冷冷道:“什么值不值的,以后不要让我听到你说这种话。”

正月一过,穆英便为少冲与穆天应操办婚事,出重金将靠近穆府东侧的一座宅子买下,打通院墙,装饰一新,赠与少冲,谢水清为少冲置办下家具和一应用物。一切准备停当,二月初八日,穆英送穆晓霞出嫁,少冲迎娶谢丽华,礼成席散,进了洞房。红烛下,少冲心花怒放地掀开盖头,一个明眸皓齿的十五六岁女子含羞着抬起头来,红艳艳的脸颊映着红红的烛光,混若天仙下凡一般。少冲只看了一眼,人就痴了,谢丽华微微一笑,倒了两杯酒,端一杯给少冲,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喝了这杯酒,你我就是夫妻了。”少冲接了酒,心事重重问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得姑娘垂青……”谢丽华伸出食指堵在少冲嘴唇上,玉臂勾住少冲的臂弯,仰起脸,柔声道:“都进了洞房,还说这些?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耽误了。”少冲点点头,喝了合卺酒。谢丽华坐到床上,慢慢地揭开贴身的淡红色绸裙,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一股幽香沁入少冲五脏六腑,少冲只觉得口齿生涩,人如在梦中一般,喃喃自语:“我是梦做吗?”谢丽华羞赧一笑,捉住少冲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胸乳上,少冲猛然惊醒,忙抽回手。谢丽华温柔地一笑,伸出嫩白柔滑的玉臂抱住少冲……

一夜征伐。少冲醒来,东方已白。谢丽华已经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少冲一个激灵跳起来,穿戴整齐,丫鬟端水进来,讨要喜钱,谢丽华给了赏钱,打发了出去,端着盆服侍少冲洗漱。少冲忙抢了水盆道:“不敢劳动夫人。”谢丽华笑道:“我是你妻,侍奉丈夫,理所应当。”少冲洗漱已毕。进穆府来。人还没到,远远就看到庄天应穆晓霞夫妇,肖天海、常规等人迎候在门口。马车停稳,便放起鞭炮,少冲眼圈一湿,哽咽难言,晓霞挽着谢丽华的手臂笑道:“爹在正厅等着你和弟妹呢。”

引进正厅,穆英、赵丰等人都盛装相迎。谢丽华一一敬了茶,又让人抬上礼物。穆英笑道:“你们成家立业,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鸿宾楼的房契,就权当我的一点心意吧。”少冲大是感动,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弟子不孝,不能侍奉师父左右,怎么敢收师父的重礼。”肖天海道:“古人说成家立业,你如今为朝廷效命,薪俸微薄,如何能观照好弟妹。鸿宾楼虽然价值不菲,但比起师徒的情分也算不了什么,你就收下吧。”

第七十八章 窃听(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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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少女森然道:“于化龙,为何不下手?”万里风冷笑道:“因为他是我们的人!”手掌一翻三枚铁莲子激射而至。蓝衣少女眉头一皱,随手一抓,接过暗器,一粘手中,心中暗暗叫苦:那暗器为两枚铁莲子和一枚蒺藜子,三者大小相仿,重量相同,自己听风判物,以为打来的都是铁莲子,便直接用手来接。蒺藜子一入手便将手指刺破,伤口一阵麻痒。

蓝衣少女忙封住手臂穴道,骂道:“卑鄙小人!”万里风哈哈大笑道:“对付梨花会,还讲什么正大光明啦。再说,万某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君子。”蓝衣少女目视于化龙,冷冷道:“杀了他。”于化龙点点头,跨前一步,突然转身,出手如电,点昏蓝衣少女。众人哈哈大笑,李佩红笑道:“拿住白无瑕,我大宋又少一劲敌。于公居功至伟。”于化龙取出解药,救起李佩红等人,羞惭道:“当年在下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一错再错。亏得金堂主给了在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老夫……”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双眼圆睁,脸色煞白,戟指万里风颤声道:“你……仙人倒!”一句话没说完,身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李佩红闻听“仙人倒”三个字神色大变,但觉得浑身麻软,支持不住,跪倒在地。黄氏三兄弟及六个部属也瘫软在地,半点不能动弹。

“仙人倒”乃拭剑堂独门剧毒,无色无味,散播于空气中,人只要嗅到一点,顿时全身浑身麻软,使不出半点气力,莫说行动,便是说话也不能。万里风微微一笑,道:“白宫主这回该相信了吧。”蓝衣少女一跃而起,移步来到于化龙身前,注视良久,摇头叹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若不是亲耳听到,我万万不能相信你是拭剑堂安**来的奸细。”万里风笑道:“有这份大礼,宫主该相信拭剑堂的诚意了吧。”白无瑕笑道:“我并未怀疑过你们的诚意。闲言少叙,人什么时候到?”

万里风笑道:“爵爷已经在路上。不过谈事之前,还是先打扫一下吧。”白无瑕看了一眼于化龙、李佩红道:“李佩红我带回去拷问。于化龙就此处死。他跟了我一年了。我不忍心,你替我送他一程吧。”万里风微笑道:“万某十分荣幸。”脚尖挑起一柄剑,挥剑斩下于化龙的首级,于化龙哼也没哼,便命归黄泉,万里风兴起,将黄氏三兄弟、李佩红六个部属一并斩杀,客厅中顿时血腥弥漫,倒似成了一个屠宰场。少冲心中一酸:于化龙一代宗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黄氏弟兄和李佩红六个随从也都是精明强干的好手,想不到命竟如此微薄。

蓝衣少女轻轻掩住口鼻,侧过脸去。万里风打了个响指,门外进来七八个黑衣大汉,押走李佩红,将尸体拖出,提水清扫,转眼将大厅清扫的干干净净。蓝衣少女幽幽问道:“我想知道,于化龙什么时开始为你们办事的。”万里风笑道:“三年前,他跟李佩红在江南金山寺见过一面。不知金百川用了什么手段,就拉了进来。李佩红把他捂得很紧,指望在关键时候再动用他。堂主把他献给宫主也足见我们的诚心。”蓝衣少女点点头,道:“这件买卖,你们稳赚不赔,区区一个于化龙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搭上李佩红的命。你们就不怕有人日后要追究?”万里风道:“既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还会有人来找茬吗?”

蓝衣少女闻言咯咯一阵娇笑,但听门外一人道:“白宫主,钟某来迟,让您久等啦。”大门一开,闯进来十几名紫衣大汉。为领首之人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万里风笑道:“白宫主,这位便是钟爵爷。”蓝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咱们早就打过交道啦。”钟姓紫衣人大笑道:“几个月前,你我还是刀兵相见。今日却又坐在这里把酒言欢。真是世事无常啊!”蓝衣少女冷冷道:“钟副堂主可以开始说正事了吗。”

第八十二章 渐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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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丽华道:“谢谢老爷子赏赐。丽华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说。”穆英笑道:“你嫁给少冲,就是我的半个女儿,有话就说吧。”

谢丽华道:“丽华自幼无母,是父亲养育长大,养育之恩,丽华不能不报,父亲公务繁忙,体弱多病,身边不可没有人照料起居,丽华想搬到县衙,服侍父亲,他日父亲任满离去,丽华再回府来报答老爷子对我夫妻的提携之恩。丽华年轻,不懂规矩,说的不对,老爷子不要生气。”穆英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冲儿,你也过去,好好跟着谢大人办差,将来图个好前程。”少冲万不料谢丽华会说出这番话,但穆英已经点了头,也无可奈何。

回屋之后,少冲闷闷不乐,谢丽华站在一旁不敢动。少冲心软了,拉过丽华,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一成家就搬出去,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又让师兄弟们怎么看我?”谢丽华道:“也怪我,我原也没想说,看到他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忽然想到父亲孤身一人,心里一酸就说了出来。我真是糊涂的紧,你心里不痛快,就骂我几句出出气吧。”少冲捏着谢丽华的手臂,笑道:“傻子,我哪里舍得呢。有空就多回来替我尽尽孝道。”谢丽华含羞应下了。

冬去春来,正是烟花三月时节。少冲告假十日携谢丽华回乡祭扫祖坟,这一日假满回城,刚进城门见前面有两个身穿皮棉袄,腰别弯刀的汉子,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身后一对小厮抬着一口大木箱。少冲心中生疑,恰巧衙役小林和王权在巡街,便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当下张牙舞爪地冲过去拦住去路,盘问了一阵,王权过来报道:“九爷放心。他们是来给穆老爷子送礼的。”说完递上一张拜帖。少冲打开一看,是一个名叫罗铜的人,自己并不认识,看看箱子并无异状,便示意二人放行。

众人去后,少冲问王权:“巡的这么紧,城里出了什么大案吗?”王权叹了一口气道:“九爷不知,昨晚东街生了一场大火,折了我们四个弟兄。”少冲讶然失声道:“什么大火,谁死了?”王权道:“东街闲云阁烧啦,江超、邵立、小六和卫华全死里面啦。”少冲闻言眼睛一黑,从马车上跌了下来,吓得谢丽华连声尖叫,众人七手八脚扶到一旁茶社,切人中,灌凉水,好一阵乱忙。少冲幽幽缓过气来,眼泪止不住地流。小林叹道:“人死不能复生,九爷别太难过了。他们四个一起去了也不冤,到了阴间正好凑一桌。”

少冲道:“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吗?”王权摇摇头,道:“像是从厨房烧起来的,他们四个躲在密室里赌钱,外面起火,他们不知道,火大了走不掉,活活让烟给呛死了。”看少冲脸色苍白,关切道:“九爷,您放心,太爷已经请来了京城巡检司的高人来侦破此案。”少冲苦笑一声,摆摆手道:“多谢,我自己能回去。”扶着谢丽华上了车。回了县衙,少冲换上公服急急赶到闲云阁,原本高大巍峨的一座酒楼,只剩下一堆残砖烂瓦。两个留守的衙役迎了过来。少冲道:“查出什么眉目吗?”一个衙役摇摇头道:“人都烧焦了。什么也没查到。看来是一场无妄之灾。”另一个笑道:“我看也是,不过最近城里盛传他们四个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不敢看到的东西,让人灭了口。”少冲心里一咯噔,笑问道:“四个赌鬼能看到什么?还能看到有人谋朝篡位?”二人闻言哈哈大笑。陡然间少冲看见街对面的茶社二楼有人在窥探,心下一惊,一愣神的工夫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晚饭时,谢水清忽问道:“城里昨晚生了一场大火你知道吗?”少冲道:“知道,我已经去看过。”谢水清点点头道:“你看是天灾还是**?”少冲摇摇头道:“无迹可查。这四个人平日除了赌赌钱还算本分,应该不是仇杀。”谢水清道:“外面风传他们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人灭口。这些你信吗?”

第七十九章 窃听(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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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人闻言一怔,回身吩咐万里风道:“百步之内不得有人。”万里风低声应了声是,和众人一起退下。紫衣人道:“几份薄礼,宫主还满意吗?”蓝衣少女冷笑道:“足见诚意,不过要让梨花会听贵堂驱使,似乎还少了点吧。”紫衣人呵呵一笑道:“你我两家合作,互荣有利,对梨花会对拭剑堂都是有利无害。”蓝衣少女冷笑道:“互荣有利?愿闻其详。”紫衣人道:“一个月前晋王爷远赴大漠觐见蒙古大汗,至今还没回晋州,梨花会的日子这段时间很不好过吧?”蓝衣少女道:“王爷只是偶感风寒,耽误了一些时日。”紫衣人道:“杨连古真三弟子在晋州设立分院,一个月之内晋州有数百少年少女失踪,梨花会却充耳不闻。可有此事?”蓝衣少女淡淡道:“那又如何?梨花会不是官府,管不得许多闲事。”紫衣人笑道:“话可以这么说。不过,蒙古人对晋王爷,对梨花会越来越不信任,却是不争的事实。梨花会该想想后路了。”蓝衣少女冷笑道:“跟你们合作?你们有办法让蒙古人打消顾虑?”紫衣人道:“至少蒙古人翻脸时,能有条退路。”蓝衣少女冷笑道:“要梨花会做什么?”紫衣人道:“宋蒙必有一战,蒙古人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想知道。这个对你们不难。”蓝衣少女冷笑道:“做这些事,你们是行家里手,何必另求他人?”紫衣人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们会付钱给你们。一年一万两黄金,晋王爷会很感兴趣的。”

蓝衣少女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梨花会只是一个江湖小门小派,卷入朝廷争斗,情非得已。中原各派视我为仇敌,实在冤的很,仙主每念及此,长吁短叹,闷闷不乐,贵堂若能代为周旋,冰释前嫌。仙主定然感激不尽。”紫衣人笑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今秋黄山论剑,宫主若是有兴致,可来一观。”蓝衣少女笑道:“若是有英雄帖,我自然不会拒绝。蒙古人外强中干,他日爵爷大军北伐。可要给王爷和梨花会留一席容身之地。”紫衣人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爵封三晋,私兵五万,兵器粮饷朝廷来拿。王爷绝对比今日活的滋润。”蓝衣少女道:“好。明年四月,仙主随王爷泰山祭祖,便与金堂主立约为盟。”紫衣人起身道:“如此,明年四月泰山见!”二人约成各自离去。

少冲面如灰土,瘫坐在地上。江超忽然拔出一只匕首,恶狠狠道:“今晚的事要是泄露出去,咱们都得没命。大家都发个毒誓。”邵立抢过匕首道:“我先来。我邵立对天发誓,今晚之事若是漏出去半句,五马分尸,邵家世世代代不得安宁。”说罢割破中指滴血进碗。把匕首交给了少冲。少冲道:“我若是把此事泄露出去,子女为人奴,死无葬身之地。”也割破了手指滴了血,江超、小六也一一发了誓。四人分喝了血酒。江超道:“大伙就这么散了。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咱们接到线报,去城西废弃的西凉寺抓赌,到了那什么也没有,白走了一圈路。”三人应声,小六道:“对了把顾老板也找来,逼他也发个毒誓。”众人都觉有理,下来寻找顾老板,左右不见人影,等待半夜也不见回来,众人这才各自散了。

一连两日,并无异样,第三日正午。吃过午饭,众人都挤在后屋赌钱,少冲正看书,江超悄悄走过来,小声道:“顾老板在邻县让人杀了。赤条条的连头都被人带走了。”少冲惊道:“跑啦?!赤条条……怎么知道是他?”江超冷笑一声道:“那边过来两个兄弟,来查问最近有没有失踪人口。他们随身携带着两页从账本上撕下来的纸,我认得他的字迹,知道是他,这两页纸是被人撕下来丢在草丛里的,除此之外,尸体上再无其他的证物。”少冲道:“案子定了没有?”江超道:“定了个谋财害命。无头尸案嘛,多半也是破不了,咱们就装聋作哑,顺其自然。免得惹祸上身。”说完自去了,少冲心中隐隐不安,好在一连几天并没发生什么事。

第八十三章 渐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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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苦笑一声,道:“市井之言不可信。”谢丽华笑道:“我也不信,一个酒店里能看到什么看不得的事,就算是强盗也不敢对衙门捕快下手吧。他们四个都是向老爷子递过帖子的,谁敢太岁爷头上动土?”谢水清道:“你知道什么?世道险恶。算啦,这件事我已经推给了京城巡检司,你就不要插手了。蒙古特使快到洪湖,你们兄弟多留些神,别自找麻烦。”谢丽华笑道:“知道啦,你女婿精明着呢,您老的关照他能不知道好歹。”谢水清微微一笑,放下筷子回书房。

谢丽华服侍谢水清洗漱之后,回屋见少冲心事重重,勾着少冲脖子,笑道:“好夫君,为什么事不痛快呢?”少冲道:“死了四个好兄弟,心里不免疙疙瘩瘩的。”谢丽华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少冲,忽然问道:“这件事跟你的师兄弟们没瓜葛吧?”少冲抚摸着谢丽华光洁的额头,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么问?绝不会是洪湖弟子做的,让巡检司来查查也好,免得他们死的不明不白。只是巡检司平日里都是高高在上,父亲如何能请的动他们?你没有问问吗?”谢丽华笑道:“不关你的事,我才懒得管呢。”顺势躺在少冲怀里,一手玩着身上玉佩,一手在少冲胸腹上游走,撅起小嘴道:“明天你又去当差,我一个人在家闷也闷死了。”少冲道:“你去找晓霞姐说说话,她一个人在家,想必也闷。”丽华却道:“我不敢去,晓霞姐好凶的。”少冲笑道:“她是辣椒嘴豆腐心。你知道她的脾气就好了。”谢丽华想了一想,道:“这倒也是,你的弟兄们都是什么脾气,你都告诉我,免得以后无端得罪了他们。挨他们骂。”少冲点点头,便把洪湖弟子的脾气、身世一一说给丽华听,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谢丽华头一歪,竟熟睡过去。

二日少冲正在公房闲坐,忽报京城巡检司的人已经到了南门,谢水清传令让自己前去接洽。少冲领命到了南门,等到正午,也不见人影,正在纳闷,一个衙役飞奔而来,传话说来人已经到了县衙,少冲匆忙赶回去。见三个锦衣人站在县衙门口,领头的黑脸汉子见少冲过来,讥笑道:“洪湖县捕快都像你这样抓贼的吗?我们三人从你眼皮底下进城,你竟熟视无睹。”少冲陪笑道:“晚辈才疏学浅,还请前辈多多指教。”黑脸汉子闻听少冲称他前辈,心中受用,便也缓了语气,拱手道:“在下雷显声,奉命前来勘查。方才跟李捕头开个玩笑,不要见怪。”少冲闻言略微吃了一惊:京城巡检司专办天下重大刑狱,门下捕快具有品阶,分为紫红蓝灰黑五等,以紫衣为尊,官阶从四品,红衣捕快一般都是从五品。这雷显声年不过三旬就贵为五品官,自是令人刮目相看。

少冲道:“已经备好午宴,雷大人请。”雷显声道:“饭就免啦。雷某想先去看看现场。”少冲暗暗吃了一惊,引雷显声到了案发地。雷显声仔细看了一圈,脸色冷峻起来,两个部属解下身上背着的一个铁皮箱子,打开来,尽是些刷子、剪刀、镊子、钳子、药水,塞得满满当当。雷显声趴在地上,不时捡起一块碎布、一根铁条、几根头发丝,一一放进纸袋中。少冲叫人去取两个皮垫,雷显声叫声不必了,站起身,四周望了望,冷笑道:“做手脚是个高手。留下的痕迹太少。去看看尸体。”

到了停尸间,看守掀开盖尸布,尸体焦黑,面部不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少冲急忙捂住口鼻,但那臭气依旧一股股地钻进来。雷显声戴上皮手套,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切开一具干尸的胸腔,一股臭浪滚滚而来,少冲捂嘴跑出门外呕吐起来,只吐的黄疸出来才勉强止住。回身进来,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雷显声一边解剖尸体,一边笑道:“干一行爱一行,看来老弟不是喜欢才吃这碗饭。”少冲闻听“吃”字,腹中顿时又是翻江倒海,忙逃出去,再不敢进来。雷显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把刀子交给副手道:“其他三具也打开看看。”脱了手套走到门外。瞧了一眼少冲,笑道:“中过秀才?听我一句劝,改行算了。”少冲强忍着问道:“是被烟呛死的?”雷显声道:“让人杀了过后,移尸到这的。骨骼断裂,死前都受过刑,看来要好好查一查他们最近得罪过什么人。”

第八十四章 渐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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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暗吸一口冷气,道:“他们四个除了赌钱,从不惹是生非,没听说跟什么人有过节。”雷显声道:“没听说不一定就没有。拷问他们的人是个审讯高手,这样的人天下没有几个。他们一定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遭此横祸的。”

当晚,谢水清设晚宴款待雷显声,席间频频举杯敬酒,雷显声甚是受用。酒过三巡,谢水清道:“过几天蒙古国的使者就要到洪湖县了。洪湖地方民风悍烈,虽说道上朋友都给下官几份薄面。可难保那些流民游侠不窜出来闹事,下官这些天是寝食难安呐。雷大人一定要帮帮下官渡过这一关。下官敬您一杯。”雷显声道:“我听说洪湖县中三都是洪湖派弟子,只要洪湖派愿意帮忙,任他是条龙也翻不起浪花。”谢水清拍拍身边少冲道:“不瞒大人,小婿就是洪湖派穆英雄的高足。洪湖弟子会给下官几分面子的。”雷显声道:“大人担心闲云阁之案背后另有蹊跷?不会的,他们果真是冲着蒙古使者,就不该弄巧成拙,遭人耳目,他们是另有目的。”谢水清大喜道:“看来雷大人已经有了眉目,京城巡检司果然名不虚传!”雷显声道:“不是雷某夸口。只要县里的弟兄肯帮忙,十天之内此案一定水落石出。”谢水清大喜击桌叫道:“好!”吩咐少冲道:“你明日传令,衙中上下捕快听候雷捕头调遣,限期侦破,不得有误。”少冲忙应下。

雷显声道:“事不宜迟,雷某今晚就想衙中兄弟帮个忙。”转身对少冲道:“老弟,时间紧迫,今晚睡不成了。把弟兄们都叫过来,我有话问。”少冲目视谢水清,谢水清道:“按雷大人的吩咐办。”少冲不敢怠慢,叫齐人手,等在院中,众人不明所以,交头接耳,相互打听。雷显声不忙不忙,坐在正堂,一个随从充作书记,另一个随从守在门口。自己拿着名册,按名点人,由少冲将人一个个叫进来询问,不过是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几时当的差,平日喜好,与江超四人亲疏关系,四人出事前后所言所行,问完之后,到外间等候。挨到天明,衙门中二十二人,全部问完。雷显声打发众人回去,只留下少冲一人。

少冲来回奔波,身疲力竭,满身的虚汗。雷显声问少冲道:“老弟想不想知道我今晚都问到了些什么?”少冲道:“大人办案,属下不想知道。”雷显声道:“你会玩骨牌?”少冲道:“会。当差的没人不会。”雷显声叹了一口气道:“闲云阁的密室,你事发前知道吗?”少冲道:“知道。他们常去,大伙都知道。不过谁也没去过。”雷显声道:“你也没去过?”少冲道:“去过闲云阁,没进过密室。”雷显声拍案叫道:“你说谎,你去过,去年腊月二十三那晚,你去过!”少冲摇摇头道:“大人,您弄错了。”雷显声嘿嘿一笑:“去年腊月二十三,谢大人放你们一天假,还给了赏钱,江超、邵立、卫华、小六他们准备去闲云阁玩个通宵。可卫华老婆突然重病,他匆匆赶了回去。江超他们就拉你去凑数。闲云阁顾掌柜跟你师兄赵丰熟悉,你怕他把你去赌钱的事告诉赵丰而失了面子,就没有以真面目见他,可他看见了你的背影,误以为你是卫华。因为江超、邵立、卫华、小六四人形影不离,而你的背影又确实和卫华有几分相似。你们在密室里看到了不该看到事情。为了保命,你们都发了毒誓,绝不将此事说出去。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左手的中指上应该还有伤痕。”

少冲闻言不由地低头看了一眼左手。雷显声嘿嘿一笑,少冲顿知上当。心中惶恐不安。雷显声道:“闲云阁的顾老板那晚就失踪了,他带着细软想逃到淮南投奔亲戚,可惜刚逃出洪湖县,就让人给杀了,割了脑袋,抢了金银,成了一桩谋财害命的悬案,可他随身带着的一个账本,却暴露了你们的行踪。”雷显声拿出一个账本,丢到少冲身前,冷笑道:“腊月二十三日那天的让人撕去了。因为最后一笔账记得是你们四人中某个名字。凶手据此怀疑到你们四人头上,并拷问出你们的姓名。顾老板熬不住酷刑,只好如实交代了你们在密室里的事,只是他把你当成了卫华。老弟,我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救你一命。我既然能查的出来,他们也一定能办到。”

第八十八章 两难(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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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少冲领人巡视街面,忽在回春堂药店门口撞见了穆晓霞,数日不见穆晓霞脸色憔悴,见了少冲勉强挤出了一丝笑,道:“这些天幸苦了,瘦多了。”少冲道:“你也是,买药这等事让月儿来就是了,何必自己亲自跑来呢?”晓霞叹了一声道:“左右也是闲着,出来走走,透透气。”少冲道:“这几天没见到三哥,师姐若见到他,转告他这几天不要在外面喝酒赌钱。这些鞑子,虽是一国使者却跟痞子差不多,到处醉酒闹事,县衙的门槛都让告状的百姓踏平了。三哥若跟他们撞到一起,肯定要打起来。”穆晓霞笑道:“你终于知道,为官不易的道理吧?”少冲摇摇头,叹息了一声。穆晓霞道:“我回去了,晚上天凉,多加件衣服,别冻坏了身子。”

少冲点头,道:“天晚了,我送送你。”穆晓霞笑道:“这条路我都走了几十年了。你放心好了。”少冲点点头,目送晓霞走远。穆晓霞转过一条街,迎面撞见三个蒙古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闯过来,穆晓霞暗骂了句:“该死。”低头紧走,已被几个蒙古人盯住,倒像看见一块金子似的,大呼小叫围了过来。

穆晓霞被逼到墙角,几个醉汉污言秽语,肆意调戏。穆晓霞恶向胆边生,丢了食盒,拔出防身短剑。众人见状哈哈大笑,并不理会,直扑过来,穆晓霞冷笑一声,待人靠近,一记连环脚将众人踹翻了一地。众人又惊又怒,纷纷拔出弯刀,将穆晓霞围在中间,一时也不敢上前,正僵持,忽听一阵乱嚷,七八个醉汉摇摇晃晃由西向东撞过来,为首的正是赵丰。

穆晓霞急叫道:“三哥快救我!”赵丰见势大惊,酒醒了一半,叫道:“兄弟们操家伙救人!”腰下一摸空空无物,才想起自己出来喝酒,都没有带兵器,情急之下寻了些木棍石块当做武器,故而人数虽多一时也不敢贸然上前。蒙古兵见他人多心中也有惧意,两帮人互相叫骂,谁也没敢先动手。正僵持时,少冲领着几个捕快赶了过来。

原来少冲放心不下穆晓霞一人回去,便叫上王权、张凤二人赶去护送,少冲大叫道:“都给我住手!”拔出腰刀分开人群,喝问赵丰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啦,这是友邦使者,谁敢无礼?都给我带回衙门去。”赵丰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便丢了家伙,那三个蒙古兵乐的哈哈大笑。见少冲要带穆晓霞走,突然变了脸,一把推开衙役,扯住穆晓霞的衣襟,赵丰大怒飞起一脚踹翻一人。

蒙古兵士见势不妙举刀便砍,赵丰大呼动手,众汉挥拳便打,顿时乱成一片。少冲急忙来劝,众人都在火头上,谁肯听他的?赵丰这边人虽多,但醉的狠,又没有兵器,一时落了下风,赵丰更是肩头、肋下两处挂红,一时险象环生,穆晓霞见少冲站在一旁没有动手,急叫道:“李少冲,你再不动手,三哥就没命了。”少冲闻言长叹一声,喝道:“亮家伙,出了人命,我顶着。”王权、张凤早已经按耐不住,闻令举刀乱砍,几个醉汉,顿时毙命。

一阵凉风拂来,少冲打了个寒战,望着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眉头一皱,对赵丰道:“三哥带师姐回府,这里交给我。”赵丰点头,道:“你自己要小心点。”众人自去。少冲对王权、张凤二人说道:“鞑子公然调戏民女,咱们气不过,才出手教训,今晚的事都算在我头上,你们绑我回去。”王权道:“你这是什么话,杀人我也有份,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顶着。”张凤道:“要是去自首,准保没命。咱们还是逃吧。”少冲苦笑道:“跑掉和尚跑不了庙,都有家室,能到哪去?两位兄弟不要争了,我去投案,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你们去了必死无疑。”

第八十五章 渐变(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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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拍手笑道:“雷大人果然不同凡响。你说的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有一样你没有想到:那天他们是找我去闲云阁。不过我们快到闲云阁的时候,突然有线报说西城有人聚赌,快过年了大伙都想寻几两银子使,所以我们四人就一起去抓赌了。”雷显声道:“结果什么都没有抓到。”少冲道:“可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证明了我们那天确实没去过什么闲云阁,更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说完,拉开椅子便想走。守门的汉子伸手拦住去路,雷显声冷笑道:“事关重大,老弟还是说清楚再走。”少冲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凭什么抓我?”雷显声不言,递个眼色,那汉子按着少冲坐回原位。

少冲怒气冲冲,目视雷显声一声不吭。雷显声也不着急,盯着少冲一语不发,僵持到正午,忽听门外一阵吵闹,只听谢丽华大叫道:“我夫君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他?什么雷大人,让他出来见我。别以为缩在壳里就没事了,休想!”一个随从请示出去看看,雷显声点头,那随从去后不久,急匆匆赶了回来,脚步有些轻飘,在雷显声耳边说了几句,雷显声脸色微微一变,急急忙忙出去了。少冲只怕谢丽华闹起来吃亏,忙跟到门口,被守门汉子拦住,由门缝里往外看,只见雷显声二人毕恭毕敬地站在谢丽华身前,听谢丽华说着什么,片刻之后,雷显声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头朝看门汉子打个手势,看门汉子瞥了一眼少冲冷笑道:“怪不得嘴硬,原来有靠山呐。”急匆匆跟着二人去了。

谢丽华三步并两步冲进屋里,见着少冲惊喜万分,勾住少冲脖颈撒起娇来。少冲见她挺身来救自己甚为感动,抱着她温存了一会,心头渐渐升起一团疑云,便问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怎么就走了?”谢丽华道:“我给他们看了一样东西?”说着话拿出一块金牌,金牌三寸长,二寸宽,正面是一个带着头盔的骷髅头,背面是一个盾牌上面阴文篆刻一个“令”字。少冲把玩良久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雷显声见了他怎么倒像是见了圣旨一样,跑的落花流水。”谢丽华得意笑道:“我这块令牌,就是皇家金令,莫说他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便是一品大员见了也要让三分。”少冲道:“如此宝物你是从哪得来的?莫不是偷来的?”谢丽华道:“小看人。这是老宁王赠给祖父的,小的时候祖父在宁王府做僚臣,和宁王交情莫逆。后来宁王被奸臣参奏,罢官赋闲,祖父也受了连累,放了外官,宁王爷便赠给祖父这件护身宝物,祖父去世时又传给了父亲,咱们成亲时父亲又给了我。”少冲看了又看,摇摇头道:“宁王爷已经失势多年,这块牌子真有这么大法力。”谢丽华撅起嘴道:“皇家宝物,不知道不要乱说,来你收好它,用来防身,我就放心了。”

少冲心中暖意阵阵,把金牌又塞回谢丽华手中道:“收好,将来我有难,你再来救我。”谢丽华不由地眼一红,鼻子一酸,哽咽起来。少冲微微一笑,忙岔开话,道:“雷显声他们走的那么匆忙,你跟他们说了什么?”谢丽华道:“我跟他们说,你是我丈夫,谁也不准动,让他们三个立刻滚出洪湖县。”少冲叹道:“不知道他们回去如何交代?”谢丽华道:“若是没有这块令牌你我说不定就见不到面了呢!”少冲道:“你也不信我,我真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诬陷我。”谢丽华道:“是是是,我夫君不可能跟那几个赌鬼混在一起的。什么巡检司,我看不如叫吹牛司。你今天不要办差了,陪我去见穆姐姐好不好。穆姐姐这几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八成是跟那个庄天应吵架了。我去瞧穆姐姐,那个庄天应还拦着不让我见。”少冲暗自一惊,又想左右无事,就陪谢丽华去走一趟。

第八十九章 两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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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一人叫道:“糊涂!”见肖天海、赵丰、穆晓霞、常规四人匆匆赶了过来。肖天海道:“你杀的是蒙古人,出了这等大事,谁敢包庇你?去投案,只能是死路一条,不光你**命不保,还会连累洪湖派。”常规道:“二哥说的不错,九弟,你快走。”肖天海道:“不,你不能走,你一走嫌疑都在你身上了。”穆晓霞急道:“走也不是,投案也不是,那该怎么办?”肖天海道:“蒙古使臣为非作歹,百姓怨声载道,被人杀了也不稀奇。等他们上衙门来要人,你就公事公办,慢慢地查办,查不出来不过是挨顿板子,罚几两奉银。相信地方官吏会有办法封住特使的嘴。”少冲道:“看来也只好走这一步了。”众人一起动手把尸体投入一个僻静的枯井中

众人各自散去,少冲仍旧巡查街巷。二更时,忽见迎宾馆方向火光冲天,一片喊杀之声。少冲急忙叫上一帮兄弟赶去查看,远远地看见三五个蒙古人在一个名叫秃鲁的百夫长率领下挥舞着弯刀嗷嗷乱叫,追得谢水清手脚并用,披头散发地狂奔。少冲又气又狠,挺身上前拦住了追兵,谢水清却叫道:“万万不可动手,都给退下。”见少冲双目含火,顾不得身份,推搡着少冲要其快走。秃鲁追到近前,见少冲这边人多,一时倒也没敢上前。正在僵持间,小巷中冲出来一队官兵,摆了一个双龙出水阵,将秃鲁等人围了起来。

一个年约四旬,黑矮肥胖,腰挎单刀的军校大喝道:“都住手!”声音洪亮,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少冲定睛一看,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来人竟是在闲云阁中设计擒杀于化龙、毒倒拭剑堂副堂主李佩红的万里风!少冲暗暗道:“原来他留在洪湖并没有走。这么看江超等人的死八成与他有关。这厮既然办成官军**样,倒要看看他怎么处置这件事。”

秃鲁眼见万里风来势汹汹,却并不在意,他这一路行来,所过之处的州府官吏对蒙古使团都像接驾一般恭勤有加,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官军、捕快见了他们莫不是点头哈腰,自矮三分。秃鲁指着谢水清的脸叽里咕噜地破口大骂,谢水清脸色铁青,低着头,一言不发。秃鲁见势更是肆无忌惮,一声令下,两个兵勇拖出一根绳子便来捆谢水清,少冲勃然大怒,挨到两人走进,抬脚踢翻一人,却被另一个扯住胳臂一个背摔,掼倒在地。那兵卒趁着空挡,抢到了谢水清身前,扯住衣襟,举过头顶,往地上狠狠地一摔,谢水清头破血流,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身,秃鲁见状哈哈大笑,上前要捆谢水清。

万里风忽然冷笑了一声,轻轻地一咳嗽,四名兵卒飞身上前抢回了谢水清和少冲。秃鲁原本已经到了谢水清身前,正要下手,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晃,再一睁眼谢水清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时目瞪口呆,气焰顿时就矮了半截,待看清人是被万里风的手下抢了去,心头火又起,用生硬的官话说道:“他们是罪人。你,不要。”万里风冷冷一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贵国使臣在大宋国境内失踪,大宋国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谢水清身为地方官,不能肃清辖境**匪,自有大宋律法治他的罪。不劳贵使费心了。”秃鲁半天才弄明白万里风说的意思,红着脸道:“我不管你什么律法,大漠的规矩,杀人偿命,把人交出来!”万里风哼了一声道:“此处不是大漠。大宋国政岂容你来。”少冲趁机大喝:“保护大人!”带着王权、张凤横刀护在谢水清身前。秃鲁见势不妙,恨恨地指着万里风,叫道:“贵国若不能给个满意的答复,你我疆场上见!”

秃鲁刚一走,官军一拥而上来拿谢水清。少冲拼死护卫。万里风冷笑道:“怎么,你想**?”谢水清忙喝退少冲,整整衣冠道:“蒙古国使者死在洪湖,我身为守令罪无旁贷,你们好好巡守。防止刁民**。”万里风指着少冲道:“三天之内,查不出凶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命!”押着谢水清扬长而去。少冲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去,心乱如麻,忽而想到一件事,急急忙忙赶回衙中,把谢水清被拿之事简略一说,催促道:“快拿你的金牌来救人。”谢丽**言低了头,含泪无语。少冲惊道:“出了什么事,难道宁王的金牌也救不了人?”

第八十六章 两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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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买些礼品,来到穆府,门前冷冷清清的,开门的是一个十**岁的陌生少年。见了少冲夫妇,笑道:“给九爷和奶奶磕头。老爷可惦记你们了。”丽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少年笑道:“回奶奶,小的名叫穆全,原先是在嘉鱼商铺帮办,最近才回来。”丽华笑道:“那多半是穆老爷见你机警能干。”取了一小锭银子道:“这个是见面礼。”往他手里一塞,忽然“哎呀”一声,银子漏了下去,穆全出手如电,一把抄在手心,笑道:“多谢奶奶赏赐。”少冲微微一惊,丽华暗暗眨眨眼,冷笑一声:“好身手啊。”话音未落,一人问道:“穆全跟谁说话呢?”少冲见庄天应走了过来,正要开口,谢丽华抢先一步答道:“相公今天不当差,我们来看望师父。”庄天应道:“师父昨晚熬夜作画,刚刚才睡下。”丽华道:“那我去看望穆姐姐去。”

庄天应伸手拦住,苦笑道:“还是别去了。她刚刚跟我吵了一架。”转身问少冲道:“九弟,你说我是不是不敢回来?”少冲惊道:“二师兄这是什么话?洪湖是你家啊。”庄天应叹息一声道:“我一回来,天海搬走了,老三和常规也不来了,你和弟妹又不能住在府上,这里冷冷清清,连看了几十年的大门的八爷也说走就走了。晓霞为这跟我吵了好几次。真不知道原先的兄弟情分还在不在了。”少冲道:“二师兄多虑了。兄弟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各自忙各自的生意,哪能像小时候一样整天凑在一起热闹?习惯了就好了。”

挨到正午,穆英依旧未醒,庄天应留饭,谢丽华使了个眼色,少冲便托口有事辞别出来。出了穆府,谢丽华冷笑道:“我说的不错吧,你的庄大哥是有些古怪吧?”少冲也暗自吐了口气。正午时分,谢丽华叫厨娘炒了几个菜,开了一坛好酒与少冲对饮。菜美酒醇,少冲不知不觉醉了,不久就做了一个怪梦:自己被两个戴着铁面具的人押着行走在一条漆黑悠长的地道中,地上铺着石板,湿漉漉的冰冷刺骨。眼前出现一盏油灯,是一间密室,文案后坐着一个带着金面具的人,用阴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少冲浑身打了个寒战。

“你就是李少冲?”金面人问道。

“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要怕,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去年腊月二十三,你在闲云阁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没去过什么闲云阁。”少冲心里一咯噔,金面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也这么问自己。

金面人冷笑一声:“你瞒得了人,却瞒不了天。卫华做了你的替死鬼。你还想别人也为你死吗?”

少冲哈哈一阵大笑,道:“你不信可以杀了我。总之,我没有去过。”金面人冷冷地笑了一声。一声尖叫声传来,是谢丽华的声音,又一声传来,人就在隔壁。少冲大惊,转身就要走,被身后两个铁面人死死地按住。

金面人盯着少冲的脸细细地看了一阵子,森然道:“你们夫妻恩爱,你不想她死吧。”

“卑鄙。”少冲怒骂一声,挣开身后两人,扑向金面人,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两只手一左一右拧住了自己的手臂,少冲动弹不得。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这么说吧,你说了。就当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一了百了。你不说,谢丽华、谢水清,你洪湖派的兄弟都要死。我说的出做的到。”

“我要见她一面。”

金面人微微一笑,挥挥手,两个侍从夹着少冲出了密室,只是一转弯,看见谢丽华蜷缩在牢房的一角,满脸惊恐之色,不远处的地上爬着一条手臂粗的花斑赤练蛇,昂着头吐着信子向谢丽华步步逼去。

第九十章 两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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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丽华叹了一声,道:“这次拿人的是京城的拭剑堂,他们只听命于皇上,宁王的令牌唬不住他们的。”说到这,谢丽华从贴身衣袋里拿金令,道:“你带着这块金令去见宁王爷,请他设法救父亲一命,早去早回,迟了什么都没了。”少冲道:“你放心,我这就去。”谢丽华愁云满面,泪水滚滚而下,抓住少冲的手,哽咽道:“一路小心,多保重身体。”少冲安慰道:“父亲不会有事的。”收拾些银两,连夜出城。

少冲一路打马狂奔,天将明,人困,马乏,只得投店歇息。胡乱用了些早点,会了账,正要出门,猛然听得门外鸡飞狗跳,一阵大乱,探头一看,吃了一惊:一群军士张牙舞爪地闯了进来,抢了几张桌子叫嚷着要店主上饭。少冲不想惹事,起身往后门走,刚到后院,一人疾步追了上来,压低声音叫了声“老九”。少冲回头一看却是王权。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在这?”王权苦笑道:“我还要问你呢,如今到处在缉拿你。你既已跑了出来为何还不走远,等着我来抓你?”少冲惊道:“他们查出来啦?那你来是……”王权急道:“你别误会。今早有人向衙门告发了你和三爷,京城来的人已经抓了三爷。”少冲惊慌道:“是,是什么人告的?三哥怎么样了?”王权道:“是谁告的我不知道。三爷受了点苦,不过性命无碍。肖大爷已经撒下兄弟令,召集大伙商议救人。城外的弟兄一股股地赶进城来。钦差怕闹事,调了一千八百名军士进城戒备。肖大爷交代,要是见到你一定劝你远走高飞,等事情过去再回来。”

少冲叹了一声,道:“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一着不慎,洪湖就要大乱。不知要连累多少人。此事因我而起,还是我回去把罪顶下来。”王权急红了脸争道:“你这么干,只有死路一条。”少冲慨然道:“顾不了许多了。”说着话拿出令牌和一包银子,道:“找个妥当的弟兄带着这块令牌到京城宁王府,求宁王设法救谢大人一命。”王权闻言惊愕道:“哪个宁王爷?京城大大小小二十九个王爷,没听说过有个宁王爷?”少冲愕然道:“果然没有叫宁王的?”王权道:“我有个姨娘在京城做茶叶生意,和朝中权贵多有往来。去年表哥成亲,我特意去道贺,他陪着我在京城玩了一个多月,京城有二十九个王,没听说过有个宁王。八成是你记错了?”少冲闻言仍旧将信将疑,又问道:“你不会记错吧?”这一问王权倒有些不敢答了,这时一人答道:“我在京城三十年也从来没听说过一个叫宁王的。”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文士,身着布衣,面庞白净,坐在院子一角的葡萄架下,左手一卷书,右手的石桌上放着一碗清水。二人万万不料小小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人,自己却茫然不知,一时惊得目瞪口呆。王权先缓过神来,抢前两步,指着文士喝道:“书生,不要多管闲事。话说的不好会丢命的。”文士笑道:“我只是不愿意看人枉送性命罢了。既然有人不爱听,当我没说好了。”说完自顾看书,浑然没将二人放在眼里。王权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少冲急忙拦住,躬身施礼道:“请教先生,在下当何去何从?”文士收了书,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午后朝廷会有一位钦差到洪湖。或许他能帮你化解这场无妄之灾。”说着收了书倒背双手回了客栈。少冲若有所思,王权道:“穷酸书生,他的话信不得。”少冲苦笑一声道:“不信他又将如何?”大喊了一声:“李少冲在此!”众军士闻声而至,少伸出双手,王权无可奈何只得给少冲上了手铐脚链。

时近午时,远远能看到洪湖县东门。众人正想喘一口气,路边树荫下一辆黑油布马车上突然跳下来两个健壮大汉,箭步向前,一左一右架住少冲,低声喝道:“我们主人想见你。”不容分说,拖上了马车。王权要来抢人,赶车之人搂头便是一马鞭,打得王权满脸是血,随从忙来救援,这一乱,马车已经冲进了洪湖东门。少冲被二人夹着坐在车内,心里惴惴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第八十七章 两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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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大叫一声:“放了她,不然我死也不会说出来。”两个铁面人点点头,一拍手,赤练蛇消失的无影无踪。少冲冲进牢房,扶起谢丽华。谢丽华满脸惊恐之色,泣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说。我不想这么早就死。”少冲闻言泪也下来了,哽咽道:“是我害了你。”猛然推开谢丽华,叫道:“你们放了她。我就告诉你。”

金面人点点头,一挥手,谢丽华消失的无影无踪。少冲道:“他人在哪?”铁面人道:“已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现在你可以说了。”少冲凄惨地笑了一声,冷笑道:“我说了也是死,还不如不说。”说完咬断舌根,冲着金面人放声大笑,鲜血喷涌,红了半身。金面人并不恼怒,手一拍,但见谢丽华双手被铁链吊着,从屋顶上慢慢地垂了下来,她人已昏迷,身上鞭痕累累。少冲目瞪口呆,心如刀绞,忙不迭地冲了过去,却被两个铁面人死死拖住。金面人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说,只好让她受点苦头啦。”手一伸,多了一条燃着火焰的皮鞭,金面人狞笑道:“说与不说,我等你一句话。”少冲咬牙点点头,他舌头已经被咬断,不能发声,金面人取笔在手,饱蘸墨汁,塞到少冲手里,指着案上的白纸,冷冷道:“写下来。”

四五个小厮抱来一堆干柴堆在谢丽华脚下。金面人道:“但有半点虚假,她一定没命。”少冲不敢犹豫,便将那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书写下来,洋洋洒洒上千字。写毕,掷笔在地,来救谢丽华,人还没到近前,冷不丁烈火突起,谢丽华一声惨叫顿时湮没在烟火之中……

少冲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满头热汗,见谢丽华一脸惊愕地守在近旁,一把扯住手叫道:“你没事就好了。”苦笑了一声,道:“没吓着你吧?我做了一个噩梦。”谢丽华吐了一口气,拍拍心口笑道:“死鬼……吓死我了。做了什么噩梦,被贼追杀啊?”少冲道:“比被人追杀还要吓人,是……算了,好怪诞。”谢丽华端过来一碗茶,问道:“你平日很能喝酒的,今日怎么啦,才喝两杯就醉啦。”少冲拍拍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好生奇怪。”

晚饭时,谢水清突然问:“雷显声突然不告而别,没跟你说什么吗?”少冲大惊,正要答话,谢丽华抢先一步道:“我看他是没本事查出凶手,没脸见您。”谢水清道:“我看他是想早早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还有几天蒙古使者就要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谢丽华冷笑道:“可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依您这么说,好像洪湖一定要出事似的。”少冲急忙起身道:“大人放宽心,卑职一定会尽心尽力的。”谢水清笑道:“好啦,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了。都是命中注定的,要有祸,躲不过。”

饭后回屋,少冲正在看书,谢丽华心事重重地走了进来。少冲笑道:“什么事惹我娘子愁眉不展的?”谢丽华道:“下午京城来了封密函,说有人设计刺杀蒙古使者,挑起两国征战,要沿途州县严查可疑之人,父亲心急火燎的,我却半点忙也帮不上……”说着话大滴的泪珠滚落下来。少冲急忙安慰,谢丽华反而苦的更凶,哽咽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一点忙也帮不上,我真是太没用了。”少冲一边安慰,心中盘算:“使者果真死在了洪湖,洪湖大小官员和洪湖派都脱不了干系。有心人只要一挑拨,必然是两国交兵,荆湖一乱,天下动摇。”少冲心中一震,暗暗想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死在洪湖县,不然虽万死不能赎过。

四月初三,蒙古使者到了洪湖县,礼部迎宾使先期赶到,布置了迎宾馆,内外一干侍卫、仆从都是迎宾使亲自带来的,州县捕快只在外围巡视。一连几日,少冲衣不解带,刀不离身。

第九十一章 江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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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背街的一处庭院前停了下来。赶车汉子张望四下无人,这才敲开院门,招呼车上两个大汉下车,二人扯下少冲,依旧一左一右夹着进了院子。来到第二进,青砖铺地的小院中,摆着一张文案,一人正在挥毫写字。少冲一见那人面相,吃了一惊:正是自己一大早遇到的那个文士。那文士写完最后一笔,用了印,丢了笔,洗了手,示意左右都退下。

少冲抱拳施礼,身旁的随从喝道:“这位是专程来处置蒙古使者被杀之事的钦差邵大人。还不赶快参见。”少冲吃了一惊,连忙跪拜。文士扶起少冲,眯着眼将少冲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冷笑道:“蒙古使者当真是你杀的?”少冲点点头。邵大人点点头,道:“你看这个残局怎么收拾?”少冲道:“外使胡作非为,我一时激愤,杀了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人治我的罪便是,不要牵连别人。”邵大人道:“杀害外使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若有罪,自然要牵连你的师门。洪湖派是名门大派,为地方做过不少好事。你杀人也是出于义愤,事关道义之事,我邵玉清岂能黑白不分?”少冲道:“大人不治我,如何向上面交代?”邵玉清笑道:“是啊,我怎么交代呢?”顿了一顿,笑道:“你们平日遇到破不了上面又催的紧的案子怎么办?是不是要找个替死鬼?”少冲低头不语。

邵玉清忽而冷笑道:“你不想连累别人,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师门受到牵连?”停了一停,又道:“你知道赵丰为何被拿吗?是有人向官府通风报信。这种人拿来做替死鬼,你总该安心了吧?”少冲道:“此人是谁?”邵玉清道:“前街鸿宾楼主人黄老成。”少冲心下一惊,暗暗想道:黄老成是靠赵三哥关照,才能在洪湖立足,他妹子还拜了赵三哥为义兄,他怎么会恩将仇报?自己念头一动,已经被邵玉清识破。邵玉清目光如刀,逼视着少冲,冷冷道:“黄老成是幽冥教的人,拿他一条命,换你清白,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赵丰勾结幽冥教,也是灭族大罪,你还有选择吗?”少冲额头冷汗直冒,咬牙道:“李少冲听大人的吩咐。”

邵玉清微微一笑道:“拿我令牌,调集兵卒,立刻查封鸿宾楼。捉拿黄老成。”说着取出一枚玉质令牌,少冲接过令牌,心中疑惑,道:“调兵要虎符金令,大人这个?”邵玉清道:“你不必多疑。”回头叫过一个黑瘦汉子,陪少冲一起去。二人到城东大营,少冲见营门戒备森严,迟疑不敢进。黑瘦汉子冷笑一声,叫道:“叫你们统兵官出来回话。”统兵官一见那玉令,脸色大变,弓腰问道:“大人要多少人?”少冲也不知调多少人合适,黑瘦汉子道:“调三百名好手,随县衙李大人办差。”统兵官唯唯应诺,挑了三百健壮兵士,摇旗呐喊,随少冲杀奔前街,将鸿宾楼围得水泄不透。

黄老成见势不妙,赔笑上前问道:“九爷,您这是做什么?小店里可没藏贼啊。”黑瘦汉子道:“有没有贼,搜搜就知道了。”一声令下,两个兵丁便要拿黄老成,黄老成叫道:“九爷,大水冲了龙王庙。老黄可没少孝敬您。”黑瘦汉子笑道:“脑袋都快没了,还在这攀什么交情,捆啦。”兵卒拿着绳索便套。黄老成冷笑一声,双臂运力将绳索挣断,手往腰间一拍。少冲急叫一声“不好”,忙往后跳开。身边一个小校躲闪不及,但见寒光闪处,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黄老成一脚踹开死尸,纵身上了屋顶,大笑道:“洪湖派几时也投靠了拭剑堂,真让江湖英雄耻笑。”黑瘦汉子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在这胡言乱语。”说着话,纵身上房,黄老成见势不妙,转身便走。黑脸汉子朝少冲叫一声:“你只管带人搜查,我去追他回来。”说着身形一闪,转眼不见了踪影。

第九十二章 江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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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百十号人看的莫不是目瞪口呆。少冲喝令众人进去搜查。兵卒奉命将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一无所获。少冲心中生疑。恰在此时,邵玉清青衣小帽走了来过来,少冲一惊,正要上前施礼,邵玉清暗暗摆了摆手。左右看了看,指着后院中的一座假山道:“挖开。”少冲喝令开挖,众人一起动手。不多时,有人大叫:“下面有个洞。”众人上前一看,果然有条用青砖修筑的暗道。

士卒冲洞里大喊:“黄老成已死,你们出来认罪,既往不咎。不然灌水啦。”喊了几遍,洞里毫无响动。邵玉清使个眼色,十几个士卒轮番上阵,往洞里灌了十数桶水,在让人喊话,洞里有人告饶道:“别倒水,我们出来。”不多时见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爬出来二十多人。少冲一时目瞪口呆,邵玉清笑道:“这回你该相信了吧。进去搜。”十几个兵卒鱼贯而入,不多久,搬出来几捆兵器、几箱金银等物品,一个小校还端着一个火盆,里面灰烬尚热。邵玉清指着众人喝道:“谁是杀害蒙古国特使的凶手?现在认了,可保不死。”见无人应答,勃然大怒道:“来呀,将这些妖人统统打入死牢,明日午时在菜市口斩首示众。”少冲暗暗道:“大人,这些人不可能都是妖人。”邵玉清冷冷道:“皇上有旨,幽冥教妖人,一经发现,一律格杀勿论。他们能多活一晚,是他们的造化。此事你不要再插手。回去陪陪你的小娇妻吧。”

少冲转念一想也是,便辞别邵玉清,赶回县衙,却见谢水清、谢丽华都平安无事,放下心来。二人见少冲平安归来,自是喜出望外。谢丽华扑进少冲怀中,忍不住流泪道:“你好傻,走了为何又回来呢。”少冲道:“是你不该支走我。”谢水清道:“平安就好,官场凶险,是非之地。了了这桩公案,我也告老还乡,回潭州老家。”谢丽华喜道:“我们买几十亩地,再开一间茶铺,日子过的又安稳又不闷,远胜在这里担惊受怕。”谢水清道:“只是这么一来,耽误了冲儿的前程。”少冲笑道:“习武练功、做官都非我所爱,能与丽华一起隐居山林,安度一生,夫复何求。”谢丽华手微微一颤,眼圈红了。

谢水清道:“好了,这些都不说了。你还是回穆府一趟。昨晚有人诬告你和赵丰之后,肖天海聚集了几百洪湖派弟子在家里商议如何救人,为防生变,城里驻进上千官兵,如今剑拔弩张,只怕一着不慎,就要酿成大乱。如今邵大人已经查出真凶,你还是去请穆英雄发句话让肖天海把人散了。”少冲闻言急起来,起身要走,谢丽华道:“我也去。”跟着少冲来到穆府,府中冷冷清清,穆全见了少冲吃了一惊,道:“九爷稍候,我去禀报。”谢丽华笑道:“禀报什么。我们又不是外人。”径直闯进内院。庄天应闻言迎了出来,穆全吓得脸色灰白,结结巴巴道:“我……拦不住。”庄天应怒斥道:“糊涂!让你拦着外人,怎么连自家人也拦?”少冲道:“三哥回来了吗?”庄天应道:“天黑的时候就回来了。伤的不轻。晓霞刚刚熬了鸡汤送过去。”少冲闻言略微放下心,忽听穆英召唤,少冲忙进屋,穆英清瘦许多,见了少冲挤出一丝笑。庄天应道:“幸亏小弟机灵,让幽冥教背了黑锅。总算避过了这一劫。”少冲道:“这都是钦差邵大人的主意。他利用我而已。”穆英笑道:“那也要谢谢人家。幽冥教是邪魔外道,不守道义,不讲规矩,这盆脏水泼也就泼了。跟幽冥教的这笔糊涂账咱们就背下来好了。世上没有无本的买卖嘛。”谢丽华似懂非懂,憨憨地笑道:“老爷子您说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什么幽冥教,谁欠谁的账啦?”

穆英笑道:“不懂就对了。赵丰伤的不轻,你们去看看他。叫他安心养伤,不要出去乱跑。”少冲道:“大哥那边的人是不是也该散了?”穆英道:“还不到时候。这样吧,先让城外的人回去。其他的再等等。天应,你亲自去办一下,转告天海一定要把人看好。”庄天应应声而出,少冲夫妇也辞出。见了赵丰,少冲流泪道:“是小弟连累了三哥。”赵丰强自忍痛,笑道:“这干你屁事,是老子运气不济。”一激动,牵动了伤口,疼的哎哟直叫,谢丽华叫道:“三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乖乖地躺着,别再让人操心了。”赵丰笑道:“老九,你能娶丽华做媳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知书达理又心直口快不做作。”

第九十六章 临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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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浪花里三条小船,疾如飞箭,悄无声息的朝大船驶过来。少冲大惊,暗道:“莫非是强盗?”转念一想:“洞庭水寨就是强盗中的头子,还有什么人敢对洞庭水寨下手?”正想时,有人扯嗓子大叫:“有强盗!有强盗!”这一喊,众人纷纷惊醒,顿时红船上下灯火通明,众人纷纷涌出船舱,那几艘小船见状掉转船头逃之夭夭。众人见状,拍手敲鼓,纷纷鼓噪,一时热闹非凡。突又有人大叫:“打水鬼,打水鬼!”陡见离船不远处浪花中有一个人正在挣扎。众人纷纷鼓噪,却无人敢下水。那“水鬼”怨恨朝船上看了一眼,没入水中。少冲看的清楚那“水鬼”是一个妙龄绿衣女子,脸色疲惫,似乎有伤在身。“扑通!扑通!”几声,三五个大汉纵身跳入水中,张开一张大网向“水鬼”包抄过去。众人正引颈观看,一灰发老者团团作揖,朗声笑道:“诸位,诸位,有几个小毛贼想**船上东西,多谢诸位帮衬,在下在此多谢了。各位请回舱去,若有个闪失,老夫就对不起朋友啦。”他一边说,身边的几个壮汉已经动手撵人,众人无奈只得回舱去。

少冲关上半边木窗,侧身往外看,但见众人拖上一个湿淋淋的大网,网中蜷缩着一个精疲力竭的女子。灰发老者匆匆看了一眼,挥了挥手,众人拖着绿衣女子进了船舱,灰发老者四下扫视了一圈,突然一双冷目突然射向少冲,少冲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忙关上了木窗,心里不由得怦怦乱跳,低头思忖片刻,摔碎了一只瓷碗,藏了一块瓷片在手心。恰在此时,“咣当”一声响,闯进来两个壮汉,一人步伐极快闪身到了少冲身后,伸手扯住手臂,一把匕首抵在少冲腰间,沉声道:“跟我们走一趟。”少冲不敢动弹,只得跟着二人进了一间船舱。

灰发老者见了少冲,冷笑一声,伸手一记耳光,道:“捆了手脚丢到江里喂鳖。”众人领命,捆了少冲正要走,一个汉子飞身而入,叫道:“二当家到了!”老者脸色一变,急忙迎出。但听“咚咚”的一阵乱响,一个浑身是血的红脸大汉昂首而入,一进门便将腋下夹着的一个人丢在地上,少冲看了一眼几乎没叫出来:那人竟是不告而别的雷显声!雷显声也认出了少冲,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红脸汉子显然位在灰发老者之上,大咧咧地在正座上坐了下去,哼了一声,发牢骚道:“娘的,接这单狗屁生意,折了几十个兄弟了。真不知道图的什么。”灰发老者笑道:“二当家就不要发牢骚了,跟拭剑堂做生意,亏了也当做赚了。”红脸汉子“嗯”了一声,指着少冲问道:“他是什么人?”灰发老者躬身道:“一个无名小辈,看见了他不该看到的事,刚刚拿住,还没审问来路。”红脸汉子道:“无名之辈?丢到江里喂鱼算了。”

灰发老者点头称是,招呼部属动手,少冲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众人不觉一怔,灰发老者问道:“你笑什么?”少冲傲然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灰发老者闻言一惊,道:“你是谁?”少冲道:“自己拿令牌出来看看。”灰发老者将信将疑,正要动手来拿,忽而又停住,使个眼色给侍从,侍从从少冲怀里搜出一块金令,灰发老者一见金令,脸色大变,一把夺了过来,看了又看,反复打量少冲几遍,把令牌交到红脸汉子手中,红脸汉子疑惑地盯着少冲问道:“你真是拭剑堂的人?”少冲笑道:“如假包换。”灰发老者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快松绑。”红脸汉子叫了声:“且慢!”盯着少冲问道:“洞庭水寨跟拭剑堂素无往来。你到这做什么?”少冲冷哼一声道:“鲁二当家的明知故问。”雷显声叫道:“我雷显声一向忠于朝廷,你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少冲冷笑道:“想杀你的不是我们拭剑堂,是谁你心里清楚。雷大人这可不是我公报私仇。”雷显声道:“不是公报私仇,那倒要请问大人,雷某究竟犯了什么罪?”少冲道:“你不要问我,在下不过一介听差,回到临安你自然什么都明白了。”言罢盯着红脸汉子道:“二当家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红脸汉子缄口不言,灰发老者忙命人解开了少冲绳索,一边连声致歉。少冲道:“答应你们的酬劳,一定如数奉上。告辞。”回过头来暗暗对雷显声使个眼色,雷显声会意,任由少冲推着出了舱门,二人解了一条小船扬长而去。

第九十三章 江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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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丽华嘿嘿一笑,坦然受了。晓霞一旁冷落,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少冲道:“我送送你。”晓霞笑道:“不用。”谢丽华叫道:“晓霞姐,我陪你回去。相公,回头来接我啊。”送走晓霞。赵丰忽然呜呜地哭起来。少冲道:“三哥怪我不该害了黄老成?”赵丰道:“我是哭自己瞎了眼,跟幽冥教的妖人攀亲结友,要不是你机灵,连累了洪湖上千弟兄。我死一百回也赎不了罪。”少冲道:“三哥不必自责,幽冥教行事诡秘,确实是防不胜防。”

赵丰忽然坐起身,喝退房中仆人,压低声音对少冲说:“其实黄老成真名叫李久铭,是幽冥教荆湖总舵在洪湖的分舵主,我早就知道他是幽冥教的人。”少冲闻言吓了一大跳,急道:“三哥好糊涂,幽冥教乃是中原武林大敌,人人避之不及,你怎么和他们交往,若是传出去,这还得了。”赵丰道:“说来你或许不信,其实他们跟一般人并有什么不同,重义守信,强过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少冲冷了脸道:“好了,三哥,这话我不会说出去,你今后再也不要提起,这是掉脑袋的事情,要连累很多人的。”赵丰叹了口气道:“也就是你,其他的人我绝不会开这个口的。三哥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少冲见他说的郑重,便点点头。“李久铭有个妹子叫李九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也知道,你三嫂一直没能帮我生个一男半女的。老九,你一定要想办法替我把九妹送走。三哥如今废了,三哥求你了。”说着就要下跪,少冲急忙抱住道:“你我兄弟不必这样,这事包在我身上便是。”

赵丰道:“我在后街买了一座宅子。屋里有一条地道通到码头,九妹不知道密道的入口。你找一条船,叫她到嘉鱼县找秦爷。他欠我一份天大的人情。会照顾好她的。”赵丰从枕头下,摸出一包银子,道:“交给她,跟她说,等事情过去了,我去接她。我不去,不能自己回洪湖。”少冲一一应下,挨到夜深人静,来到后街,翻墙进宅,身子刚一落地,一柄冷飕飕的短剑架在脖颈上,少冲不敢再动,来人缴去了少冲的佩刀。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的俏丽女子,端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冷冷地问少冲:“三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赶尽杀绝?”少冲道:“你误会了,是三哥让我来送你们走的。”

李九妹闻言甚是惊喜,哽咽道:“真是他让你来的,他自己为何没来?”身后一人冷冷地说道:“妹子别上了他的当。”说话的正是李久铭。少冲其实早已经猜到是他,想到昔日的好友,突然之间反目为仇,心中默然一叹,道:“三哥重伤在身,出不了门。所以托我来走一趟。洪湖已是是非之地,两位还是尽早离开。也好让三哥放心。”李九妹泣道:“他不走,我也不走。他不知道我怀了他的骨肉吗?”李久铭收了短剑,安慰道:“你不走,只会让他更担心。”问少冲:“城里戒备森严,你怎么送我们出城?”少冲走到一堵墙边,扯下一幅破旧的年画,一按墙壁,轰隆隆一阵响,灰尘乱飞,墙壁上陡然裂开一道暗门,少冲道:“这是三哥用来运送私货的密道,直通城外码头。船我已经安排好,你们到嘉鱼后,去城西的福源客栈找一位秦爷,他会帮你们安顿好。等洪湖这边事情了解,三哥自会去接你回来。记住三哥不去,你们万万不可自己回来。”李九妹默默接过包裹银两,已是泪流满面。少冲转身对李久铭道:“他日贵派要报仇自管找我李少冲便是,与其他人无关。”李久铭笑道:“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这笔帐我会记在拭剑堂的头上。”挽着泪眼婆娑的李九妹进了密道,少冲目送二人离去。关了密道,收拾了一下,见并无差池,这才放心出门。

第九十七章 临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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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多远,雷显声低声道:“该招呼弟兄们来接应了。”少冲会意,打了个唿哨,熄了灯笼。少冲挑开绑缚雷显声的绳索,雷显声道:“大恩不言谢。李兄恩情,雷显声日后定报。”少冲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拭剑堂的人?”雷显声道:“拭剑堂内能有金牌者非富即贵,李兄一介平民,自然不是。”少冲心里一紧,暗暗道:“这么说这真是拭剑堂的令牌,她真的是拭剑堂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衙门捕快,她为何要下嫁给我?到底图的什么?”雷显声见少冲脸上神情古怪,略一思忖,笑道:“说起来她对李兄并无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令牌私自给你了。私自外借令牌在拭剑堂里可是死罪。”

少冲道:“你至今还怀疑那晚我去过闲云阁?”雷显声微微一笑,道:“你承不承认如今已经无关紧要,现在所有的人都盯着我。有人要杀我灭口,有人想拿我去审问。我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少冲道:“你为何不把我供出去?那样便没有人再去缠着你。”雷显声道:“我便是说了你,也不免一死,又何必多牵扯一条人命呢?”少冲闻言大是感动,道:“非是我不说,只是此事我确实不知情。”雷显声笑道:“这就对了。不知道事情自然说不出个什么来。”说到这,忽然问少冲:“你会不会水性?”少冲一愕,嗖地一声,一支羽箭贴着头皮飞了过去,但见身后七八条小船借着浓雾的掩护已经逼到十丈之内,每条船上都有七八个弓弩手,雷显声大笑道:“大难临头各自飞。李兄,后会有期!”说完跳入江中,只翻一个水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少冲暗骂了一声也弃船跳水。

少冲从小在洪湖边上长大,水性甚好,能在水中一口气憋半炷香的工夫,一入水,便折转方向朝岸边游去,约莫离船有一里地,这才悄悄露出头来。追兵已经散开,在江面上搜寻,少冲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游进了江岸边的一片芦苇丛,哪知刚一露头,还没能喘口气,就听恶风不善,一根竹竿照着脑门打了过来,少冲躲闪不及,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杖,直打的头昏眼花,双耳轰鸣,还未缓过神来,第二竿又打过来,少冲勃然大怒猛然一伸手,抓住竹竿,死命一拽,但听“哎哟”一声娇呼,一个少女跌入水中。少冲一个猛子扎过去,抓住她的脚就往水中拽。那少女不识水性,猛然落水,早已经慌了手脚,正拼命挣扎,又被少冲拽入水中,顿时喝了一肚子水,动弹不得。少冲这才浮上水面,却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漂着一条空船,便拖着少女爬上了船。那少女昏头涨脑的,趴在船舷上直往外呕水,少冲解下腰带将她双手倒背过来捆个结结实实。折腾半天,那少女才慢慢清醒过来,见自己双手被捆,一个男子光着上身在漂洗衣服,惊叫道:“我是扬州孤梅山庄侍女红袖。你敢胡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少冲不理睬,拧干湿衣裳,抖了抖穿在身上,笑道:“红袖姑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暗算于我?若不是我水性好,此刻岂不是已经喂了鱼?”红袖听他谈吐并不粗鄙,惊问道:“你不是洞庭水寨的人?”少冲道:“姑娘就算要报仇也得找对仇人,我若是被你打死,真是千古奇冤。”

红袖松了一口气,道:“算我打错人了,给你陪个不是,现在可以放我了吗?”少冲一愕,道:“此事只是一场误会,放你可以,却不能再找我寻仇。”红袖冷着脸道:“我不会水性,在这条船上,你不用怕我翻脸。”少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忙给红袖松了绑。少女揉揉手腕,忽见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少冲暗叫一声不好,想往水里跳,已经来不及了:一把雪亮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少冲蓦然心惊,急红了脸道:“你,你言而无信……”红袖冷笑一声道:“孔夫子不是说过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你的样子也读过书,怎么忘了?”少冲闻言一时哑口无言,

第九十四章 江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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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丰闻听李九妹平安离去,心中放下一块石头,拉住少冲的手叹息道:“三哥如今是废了,我的生意以后全交给你啦。”少冲道:“三哥这是什么话,你身子不方便,生意小弟代劳便可。怎么敢要了你的生意。”赵丰笑道:“迂腐,我愿意给你,又不是你抢的。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些都还给师父的,可我见了庄天应,我就开不了口。唉,你是以前没见过他,简直就是两个人。晓霞盼星星盼月亮,万万没想到……他若是迟回来一步,说不定晓霞跟你就成了。可惜了。不过你也没吃亏,丽华是个好婆姨,识文断字,嘴又甜,她来才几天,洪湖派弟子没有她不认识的。大伙还特别喜欢和她亲近。这你可就比不上了。”

少冲笑道:“她年纪小,只知道胡闹。对了,三哥。这次他们除了问你杀使者的事,有没有问别的事?”赵丰摇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少冲忙摇摇头道:“没什么,随便问问。传说江超几个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才让人灭得口。三哥可听到什么风声?”赵丰思索片刻,笑道:“这八成是谣传。洪湖县边角旮旯都是咱们的耳目,有什么事能瞒过咱兄弟?江超他们四个就是让火烧死了。他们四个我还不知道,欺软怕硬,敢得罪什么人?”少冲笑道:“没事最好,我只是问问。”辞别赵丰,赶来接谢丽华回去,穆全提着灯笼开了门,笑道:“少奶奶刚才让月儿传话,今晚她就住在大奶奶的房里,让九爷先回去。明儿她自己回去。”少冲笑着摇摇头,自回县衙。

二日,所拿幽冥教徒披枷带锁地游街之后,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谢水清亲自监斩,邵玉清暗中调集兵卒把守各处路口,封堵百姓。衙中捕快身着便衣混在人群中,缉查可疑之人,以备不测。是日,蒙古国使者、迎宾使等大小官员数十人,在菜市口北侧的百花楼上观看。午时三刻,大刀过处,二十八颗人头滚落一地,刽子手将人头一颗颗装进匣子里,送到楼上请蒙古使者过目。谢水清擦了一把汗,跌跌撞撞赶到百花楼下。在楼梯口处弓着腰静候楼上的动静,此前他已经让少冲给拭剑堂的一个副使送过几箱珠宝,求他代为周旋,那副使满口答应下来,但谢水清此事心里仍旧七上八下,弓腰等候的工夫不听地的擦汗。少冲侍立一旁,心里只叹。装人头的匣子送上去一盏茶的工夫后,楼上下来一个锦衣侍卫,正是那个受礼的副使,下了楼来,不动声色地朝谢水清招招手,谢水清忙跟了过去,二人走到一个僻静处,谢水清战战兢兢问道:“大使的怒气可消了?”副使嘿嘿笑道:“大人放心便是。您的珠宝和邵大人带来的金砖一起砸过去,蒙古人晕啦,事情就妥啦。”谢水清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千恩万谢道:“下官能保住这条命,多亏曹大人。下官已经备下酒宴。请曹大人晚上务必赏个脸……”副使笑道:“一点小忙,谢大人何必客气呢?吃饭就免了吧。公务在身,告辞。”谢水清恭恭敬敬地送走副使,狠擦了一把汗,转身对少冲笑道:“为官这么多年,这次最凶险。官场险恶,于今才知道啊。”摇了摇头刚刚走出大门。忽听一阵锣鼓声,东街上一阵大乱,一队身着孝服的送葬队列迤逦而来,人数上千人。

众人正惊惧,忽见一个衙役飞步而至,气喘吁吁报道:“禀报大人,穆老爷子被人害了。”二人闻言大惊失色,少冲腿一软,差点跌倒。谢水清急切问道:“几时?凶手是谁?”来人嗫嚅道:“是,是,他们说是庄天应和……和李夫人在穆府通奸,被穆老爷子撞见,他二人于是杀人灭口……”少冲脑子嗡地一响,神志不清。谢水清茫然无措,颤声道:“胡……胡说,这……怎么会……”衙役自然知道谢丽华的身份非同一般,不管把话说绝,便道:“这只是肖天海的一面之词,想必是诬陷之词。他如今带着上千洪湖弟子押着庄天应和李夫人过来了,说是要求见钦差大人,要请钦差大人给个公道。”谢水清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少冲喝道:“这还有王法吗?洪湖县发生命案,自然该由洪湖县审理。哪有来麻烦钦差大人的。去,把人都带回衙门。”衙役颤声道:“他们都带着家伙……上千号人,谁敢去……?”

第九十八章 临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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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多远,雷显声低声道:“该招呼弟兄们来接应了。”少冲会意,打了个唿哨,熄了灯笼。少冲挑开绑缚雷显声的绳索,雷显声道:“大恩不言谢。李兄恩情,雷显声日后定报。”少冲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拭剑堂的人?”雷显声道:“拭剑堂内能有金牌者非富即贵,李兄一介平民,自然不是。”少冲心里一紧,暗暗道:“这么说这真是拭剑堂的令牌,她真的是拭剑堂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衙门捕快,她为何要下嫁给我?到底图的什么?”雷显声见少冲脸上神情古怪,略一思忖,笑道:“说起来她对李兄并无什么恶意。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令牌私自给你了。私自外借令牌在拭剑堂里可是死罪。”

少冲道:“你至今还怀疑那晚我去过闲云阁?”雷显声微微一笑,道:“你承不承认如今已经无关紧要,现在所有的人都盯着我。有人要杀我灭口,有人想拿我去审问。我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枉然。”少冲道:“你为何不把我供出去?那样便没有人再去缠着你。”雷显声道:“我便是说了你,也不免一死,又何必多牵扯一条人命呢?”少冲闻言大是感动,道:“非是我不说,只是此事我确实不知情。”雷显声笑道:“这就对了。不知道事情自然说不出个什么来。”说到这,忽然问少冲:“你会不会水性?”少冲一愕,嗖地一声,一支羽箭贴着头皮飞了过去,但见身后七八条小船借着浓雾的掩护已经逼到十丈之内,每条船上都有七八个弓弩手,雷显声大笑道:“大难临头各自飞。李兄,后会有期!”说完跳入江中,只翻一个水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少冲暗骂了一声也弃船跳水。

少冲从小在洪湖边上长大,水性甚好,能在水中一口气憋半炷香的工夫,一入水,便折转方向朝岸边游去,约莫离船有一里地,这才悄悄露出头来。追兵已经散开,在江面上搜寻,少冲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游进了江岸边的一片芦苇丛,哪知刚一露头,还没能喘口气,就听恶风不善,一根竹竿照着脑门打了过来,少冲躲闪不及,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杖,直打的头昏眼花,双耳轰鸣,还未缓过神来,第二竿又打过来,少冲勃然大怒猛然一伸手,抓住竹竿,死命一拽,但听“哎哟”一声娇呼,一个少女跌入水中。少冲一个猛子扎过去,抓住她的脚就往水中拽。那少女不识水性,猛然落水,早已经慌了手脚,正拼命挣扎,又被少冲拽入水中,顿时喝了一肚子水,动弹不得。少冲这才浮上水面,却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漂着一条空船,便拖着少女爬上了船。那少女昏头涨脑的,趴在船舷上直往外呕水,少冲解下腰带将她双手倒背过来捆个结结实实。折腾半天,那少女才慢慢清醒过来,见自己双手被捆,一个男子光着上身在漂洗衣服,惊叫道:“我是扬州孤梅山庄侍女红袖。你敢胡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少冲不理睬,拧干湿衣裳,抖了抖穿在身上,笑道:“红袖姑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暗算于我?若不是我水性好,此刻岂不是已经喂了鱼?”红袖听他谈吐并不粗鄙,惊问道:“你不是洞庭水寨的人?”少冲道:“姑娘就算要报仇也得找对仇人,我若是被你打死,真是千古奇冤。”

红袖松了一口气,道:“算我打错人了,给你陪个不是,现在可以放我了吗?”少冲一愕,道:“此事只是一场误会,放你可以,却不能再找我寻仇。”红袖冷着脸道:“我不会水性,在这条船上,你不用怕我翻脸。”少冲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忙给红袖松了绑。少女揉揉手腕,忽见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少冲暗叫一声不好,想往水里跳,已经来不及了:一把雪亮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少冲蓦然心惊,急红了脸道:“你,你言而无信……”红袖冷笑一声道:“孔夫子不是说过嘛,‘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你的样子也读过书,怎么忘了?”少冲闻言一时哑口无言,

第九十五章 江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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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正要责骂,忽身后一人冷笑道:“既然是谢丽华涉案,洪湖县是不是该回避一下才是?”说话的正是邵玉清,此时身穿三品官服。谢水清与少冲见邵玉清发话,自然不敢辩解。邵玉清吩咐左右道:“把人带回县衙,有冤伸冤,有仇报仇,在大街上吵吵囔囔成何体统。”一个侍从问:“肖天海若是抗命不遵,该当如何?”邵玉清冷笑一声:“格杀勿论!”侍从道声是,一招手,数十个锦衣侍卫直奔东街口。时间不长,一干人折过头朝县衙而去。邵玉清冷着脸道:“谢水清,此事牵涉你女儿,你该知道怎么做吧?。”谢水清诚惶诚恐道:“下官自当交出印信,闭门不出,等候发落。”说着摘下官帽,放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去了。邵玉清瞥了一眼少冲,道:“你跟我来。”少冲战战兢兢跟着邵玉清上了酒楼。大厅中一片喧哗,邵玉清进了一间偏房。关了门,忽然道:“见过苏清河吗?”少冲道:“去年送礼去小平山见过一面。”邵玉清点点头,从袖子中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少冲,道:“肖天海设的这个局能不能破,就看你的了。”少冲收藏好书信,转身就走。邵玉清嘿嘿一笑道:“年轻人,我的话你就一点也不怀疑。肖天海可是你的师兄弟。”少冲笑道:“我更相信内子的品行。”邵玉清点点头,道:“江湖上很多人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劳碌一生都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过,要是没了精气神恐怕连命也保不长久。”少冲回身弯腰鞠了一躬,道:“多谢前辈指教。”

出城,雇船溯江而下,一路上但见行船由西往东,却无一艘东来的船只。少冲正疑惑不解,忽听前面江面上有玄龙、红龙两大帮会为争夺生意各自纠集了上千人,把大江拦腰截断,来往船只一律挡回。船主闻言,不敢惹事,宁可船钱不要也不肯前行。天色将晚,一轮红日挂在西天,少冲心急如焚,忽见一艘红头船慢慢驶来,船头一个伙计扯开嗓子招呼:“客人要去鄂州吗?洞庭水寨的迎亲红船。一路顺风,只收您三两银子。”原来行有行规,长江上的大小帮派营生各不相同,洞庭水寨在洞庭湖是一霸,什么营生都做得,但到了江上,也只能做些货运的买卖,江上的客运买卖向来都是由玄龙、红龙两大帮会霸占。不过眼下玄龙、红龙两帮争斗正酣,无心经理生意,洞庭水寨便趁机招徕顾客捞些外快。为了顾及彼此的颜面,便在船头系上红布,扮成迎亲的船只,玄龙、红龙两帮虽是心知肚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少冲当即交了三两银子上了船。天晚,红船停靠在一处小河叉,岸上一座小村庄,三五家酒店,众船客便上岸用酒饭,酒足饭饱后便往各处野店寻欢作乐。

时江风拂面,江上点点渔火。少冲信步沿江走动,忽见七八个大汉,擦身而过往前面树林里去了。少冲看几人身形步伐,都是有武功在身的,到林子中只怕是别有所图,自己何苦去趟这趟浑水?待众人过去,转身往回走。不想刚走三五步,迎面过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红脸大汉,身后两个随从押着一个戴着头罩的汉子。少冲慌忙藏身在路边草丛中,大气不敢出一口,众人急着赶路,也没察觉。少冲见三人径直向树林走去,正想出言提醒林中有人,便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声音呵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枪洞庭水寨的生意。”一人冷笑道:“鲁成,识相的把人交出来,饶你不死。”少冲听到“洞庭水寨”四个字,心中一凛,暗道:“原来是有人找洞庭水寨的麻烦,罢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也不是我这等小人物能管得了的。”急急忙忙回了船舱,倒头便睡。一更天,出门寻乐子的人陆续回船,吵吵闹闹,乱了一阵,便恢复了一片宁静。

二更时分,江上突然起风,浪高数尺,拍打着船舷,啪啪作响。少冲睡梦中被惊醒,浑身凉飕飕的,起身来关木窗:江面上灰蒙蒙的一片,风掠过岸边的树林呜呜有声。

第九十九章 临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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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早抱起绿衣少女,喂她服下一粒药丸。在胸前抚摸一圈,猛力一按,女衣少女“哇”地吐出一口浑水,清醒了过来。说了一句:“公子爷,你总算来救玉箫了。”眼泪扑扑落了下来。红袖道:“别哭那么大声,小心把狼招来了。”朱早点指红袖骂道:“亏你们平日以姐妹相称,妹妹受难,做姐姐的不想着如何施以援手,反倒是把陈年老醋猛吃。”红袖冷笑一声道:“那你来那我告诉我画筒里到底是什么宝贝,她宁可死也不愿意交出去。”朱早结结巴巴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幅古画,其实也不值几个钱。是她看的太重了。”玉箫捶了朱早一拳,撅起嘴道:“为什么不敢对她说。我偏要你说给她知道。”朱早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玉箫冷笑道:“那我说,红袖你听着,画筒里是……去年……夏天在三清山画的那张画。”

红袖一怔,脸腾地红了起来,跳着脚道:“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唉呀,你这是要了我俩的命了……”又急又羞又愧,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朱早忙扳过来红袖的肩膀,笑道:“仙山美景,孤舟蓑衣,再加上一对冰清玉洁的玉体……此情此景,一辈子也看不倦的,我只恨自己的笔还不够好,看见的,想到的,却画不出来……”红袖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道:“洞庭水寨那帮人来抢什么藏宝图,我们还笑话他们脑子糊涂了。哼,原来还真是藏宝图,这要是拿出去叫卖,还真是值一大笔银子呢。”玉箫嘿嘿冷笑道:“你不要担心,画筒上设有机关,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要是来蛮的,他也别想看到画。我们朱大善人家财万贯,稀罕那几两碎银子吗?这幅画留着咱们三人没事时好好欣赏喽。”红袖连啐两口,骂道:“要看你们两个看去。我可没那心思。”

朱早见玉箫身上有伤,衣服又湿,心疼的不行,又见红袖冷冰冰地无动于衷,遂恨恨地对红袖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寻些干柴来生火。”红袖道:“你一生火,岂不是告诉人家咱们在这吗?”朱早道:“他来最好,我正想找他算账呢。”红袖叹了一声,道:“好,有朱大侠在,咱谁也不怕。”赌着气寻来一抱半干不湿的柴禾,趴在地上打火,朱早见她脸上有灰土,遂笑骂道:“一个姑娘家,灰头土脸成何体统。”掏出手绢丢给红袖,红袖随手丢进火堆里烧了。朱早要玉箫脱下衣服来烤,玉箫不肯,朱早便强来给她解。一个解,一个扣,正嬉闹间,冷不丁有一人咳嗽了一声,三人都一惊,红袖蹭地跳了起来,拔剑护住二人,惊叫道:“什么人!”来者五旬上下,清瘦苍白的一张脸,正是洞庭水寨的二寨主张廷玉。

朱早道:“张副寨主,这次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吧?我的两个侍女被你的人吓的心惊肉跳的。”张廷玉笑道:“是兄弟们失礼了。大寨主想请几位到洞庭水寨盘桓几日,好向几位赔罪。”玉箫冷笑道:“张副寨主,莫非你也相信世上真有什么金山国的藏宝图?这等以讹传讹的事只有江湖的愚夫愚妇们才相信,岂能瞒得过您张大寨主的眼。”张廷玉哈哈大笑道:“什么藏宝图,张廷玉并不知情,张某只是一片诚心来请几位罢了。”红袖道:“那就多谢二寨主了。不过我们公子还要去川中游历,就不打扰了。”张廷玉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几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玉箫剑指张廷玉大骂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来!来!来!让你尝尝姑娘的宝剑。”她这一动手,张廷玉身后随从早已按耐不住,拔剑便往上撞,张廷玉连退三步,约束众人,喝道:“朱早!看在朱庄主的面子上,只要你交出藏宝图,张某绝不为难。”朱早打个哈哈道:“在下身上确实没有什么藏宝图。家父退隐江湖多年,在下也无意于江湖上权势名位,更看不上那些金银珠宝。若是真有什么藏宝图便是赠与副寨主又何妨?”张廷玉阴森着脸,冷笑嘿嘿:“都说朱少侠好涵养,今日领教了。既然没有,可否把卷轴打开让老夫看一眼。”红袖闻言,脸色大变,急忙护在怀中。

第一OO章 临界(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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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廷玉脸色一变,冷笑道:“别怪我以大欺小了。”一挥手,身后十几条汉子,飞身围了上来,将三人团团围住。这十个人,穿着打扮一摸一样,高矮胖瘦相仿,正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洞庭十杰。朱早倒吸一口凉气:十杰是洞庭水寨大寨主洪天的贴身侍卫,水寨镇寨之宝,他们出现在这里,看来洪天也到了,只是碍于脸面没有露面而已。洞庭水寨精英倾巢而出,自己实难全身而退。三人忙背靠着背,成鼎立之势。红袖悄声道:“公子爷,我们设法拖住他们,你先走。”朱早道:“什么话,我岂能丢下你们不管。”玉箫道:“你走了,他们不会杀我们的,要是你走不了,我们都得死。”张廷玉闻言嘿嘿冷笑道:“不要争了,都走不了!”一挥手,十杰舞剑杀了过来,三人力战十杰,久久不能胜,红袖忽然大呼道:“公子再不走,便是要害死红袖。”朱早闻言,暗叹一声,瞧个空隙飞身钻入树丛。众人正要追,张廷玉喝道:“穷寇莫追,拿下这两个丫头。”

红袖玉箫两个侍女,自小在孤梅山庄长大,朱子虚为了她二人能日后护卫朱早,着实下了一份功夫教导。二人武功虽比不上朱早精纯,却也非泛泛之辈。洞庭十杰久战无功,个个心浮气躁,早把张廷玉的叮嘱抛在脑后,招招欲取二人性命。红袖、玉箫究竟是女子,久战之下气力不济,想走又走不脱,心思一乱,败象丛生。蓦然,一条身影从草丛中窜出,鬼魅一般加入战团,刷刷几剑,逼得十杰节节败退,红袖见来人站在自己一边正要出声答谢,那人却冷不丁地剑锋一变,撩向二人。他剑法看似轻灵飘忽,实者内力充盈,坚不可摧,二人抵挡不住,连连败退。十杰一旁观战良久,一人颤声叫道:“于家剑!你是于化龙?!”张廷玉闻听来者是铁剑仙于化龙,脸色大变,悄悄地取出自己独门兵器鸳鸯钺,暗中戒备。仔细看了看来人相貌心中又是疑惑:他不过三十出头,留一字须。所用剑法和闻名天下的于家剑确实有几分相像,但他的年岁与于化龙相距甚远,这人绝不是于化龙。来人逼退红袖、玉箫,翻过身又来斗十杰。十杰早听闻于化龙之名,尚未动手,气势已经矮了一截,斗不几招,业已溃不成军。张廷玉看在眼里,一咬牙正要叫十杰退下,猛然间见身旁不远处站着一个冷面少年,二十五六岁的俊朗少年,长身玉立,仪表不凡。此时正摇着一柄折扇,神情潇洒自若。张廷玉打了个寒颤,拱手道:“原来是张大侠。失敬的很。”少年呵呵一笑,抬抬手算是回礼,冲圈中喊道:“于兄,不要玩了。”来人闻言,哈哈一笑,收了剑。红袖玉箫正疑惑间猛然见了少年,大喜道:“张大哥救我们!”闪身躲到少年的身后。

这少年是江湖上新近崛起的一个新星,名叫张默山。以张廷玉的武功地位原本是不需要对一个武林后辈这般如此高看,但此人确实来头不小:他的三位师父是中原十绝中排名前三位的木青、仇原、凌未风,与武林上四门中的紫阳宫、孤梅山庄渊源颇深。张默山见玉箫身上有伤,关切道:“伤的重吗?”玉箫被他一问禁不住脸红心跳,低声道:“不碍事,是皮外伤。”张默山取出一瓶药,递给红袖道:“虽然是小伤也不可马虎。有劳妹妹了。”一边说,一边暗暗使了个眼色,红袖会意接了药,拉着玉箫急急忙忙进了树丛,并不停下来给玉箫上药,脚步不停折身向西而去。玉箫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有他在,张廷玉能把咱们怎样?”红袖冷笑道:“我是怕你的魂被人家勾了去。做出什么对不起公子的事。”玉箫笑道:“那不正遂了你的心意。”红袖不想与她斗嘴,紧紧拽住手腕疾走,树林中漆黑一片,加之藤蔓交错,一路行来跌跌撞撞,猛然一脚踏空,二人惊叫一声,人已经掉入一个陷坑中。坑底藏着一张大网,二人一落地顿时收紧,将二人死死裹住。但听坑口一人哈哈大笑道:“老夫猜你们一定会走这条路,早就设下陷阱等你们来钻,怎么样?走来走去还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吧。”红袖暗问玉箫道:“这个人像是认识咱们?”

第一O四章 双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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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一早,刘早来见少冲,道:“双龙的事妥了,掌门急着回小平山,你雇条船跟在后面,在江上再安排你觐见吧。”少冲大喜,命船主起锚,冷不防拥过来一群乞丐,大嚷大叫就要往船上挤,船主拦住不让,那群乞丐火气甚大,举棒便打,少冲大怒大步流星赶过来帮忙。远远有一人大叫道:“都住手,都住手!”却见刘早急匆匆赶过来,举手叫道:“丐帮的朋友不要心急。洪湖派坐船恭迎各位朋友!”众乞丐闻言推开船主一窝蜂地上了船,刘早拍拍少冲肩头,笑道:“也别怪兄弟。掌门刚刚跟赵九通拜了兄弟,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嘛。”红袖、玉箫二人正在仓中下棋,猛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十几个乞丐蜂拥而入,红袖一跃而起横剑护在玉箫身前,众乞丐见两个妙龄女子,个个挤眉弄眼发出一阵怪笑。玉箫心中羞恼,正待发作被红袖劝住,二人气咻咻出了船舱迎面撞见少冲,少冲见二人神色不对,料想是受了委屈,便好言相劝。玉箫听着听着禁不住落下泪来,咬牙切齿发誓要杀众人出气。少冲只当她是一时激愤,并未放在心上。用了午饭,三人正下棋解闷,远远见朱早乘着一叶小舟飘飘荡荡过来,远远传话说苏清河召见。少冲不敢怠慢,整肃衣物对红袖、玉箫二人道:“我去去就回。这些人都是粗鄙之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两位还是不要跟他们计较。”红袖满口应了,玉箫却连头也没抬。

少冲随刘早来到苏清河座船下,刘早向上喊话,不过久探出一颗人头,并不放下软梯,而是仔细盘问刘早的来历,刘早一一答了,又问少冲的来历,少冲也一五一十地答了。那人听完缩回头去,少冲以为就要放下软梯,哪知等了半晌毫无动静。少冲心中别扭,道:“我是生人,问问倒也罢了。你们整天都相见的,为何也要这般拷问?岂非咄咄怪事。”刘早苦笑一声,压低嗓子道:“不可乱说,这是掌门亲自立下的规矩。”恰这时,一个脸膛黑红,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壮汉探出头来,打量了少冲几眼,冷冷说道:“你就是李少冲?”刘早一旁低声提醒道:“这位是刘青烈师叔,脾气暴的很。快叫人。”少冲整整衣襟,恭恭敬敬答道:“回刘师叔的话,晚辈正是李少冲。”刘青烈见少冲低眉顺眼很是满意,招呼随从放下软梯。少冲上了船,又深施一礼,刘青烈冷哼一声道:“行啦,洪湖弟子少来这一套。掌门在正厅,进去吧。”

少冲心中略有不快,但碍于他是长辈,便忍了下来。但见那座船装饰的富丽堂皇,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船工仆佣都是一色的锦衣。更有众多美貌侍女穿梭往来,手中端的器具都是精美无比。二人刚到门前,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刘早悄悄道:“这是山上的大管家康青山师叔。”少冲忙上前去施礼。康青山打量少冲一眼,拍拍肩头和蔼笑道:“自顾英雄出少年啊。”少冲闻言受宠若惊,康青山低声在耳边说道:“掌门刚刚发了一通脾气,你进去可得小心点啊。”说完前面领路。少冲闻言不免心中惴惴不安,转过几道屏风,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大厅里,见一张硕大的山水屏风下,列着一把高高的太师椅,椅子上端坐一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若不是眼睛中烁烁逼人的目光,倒像是儒雅风流的一届文士。

第一O一章 双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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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冷笑一声冲坑口喊道:“梁海成,你除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还会些什么?比起张副寨主你可差远了!你听着:方才在林子里碰见你们主子了。恰巧张默山大侠也在,你们主子答应不能再为难我们。识相的还不放了我们。”梁海成阴森森笑道:“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吗?这等鬼话亏你说的出来。”招招手,身边几个汉子一起用力拖上二人,梁海成拔出一把短刀,在二人鼻子前比划道:“都说天下的女人,不管美丑都很爱惜自己的脸蛋,今天你们不说出藏宝图的下落,我一定会在你们脸上划上七刀八刀的。”玉箫闻言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把脸往红袖怀里藏,红袖紧咬嘴唇,不敢直视梁海成。

梁海成把刀放在玉箫脸颊上,来回磨蹭。玉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梁海成冷笑嘿嘿,逼问道:“藏宝图在哪?”忽然身后一人“哎哟”一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子只抽搐了一下,便一命呜呼。梁海成大惊起身,却见身边人接二连三地倒毙在地,尸身上却见不到任何伤痕。梁海成惊慌失措,大叫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跟老夫一决高下。”话音刚落,冷不防脸上挨了一巴掌,下手虽然不重,却极为难堪。梁海成大怒道:“暗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对我一掌。”但听一人冷笑道:“好,老酒鬼就来对你一掌。”红袖、玉箫闻听“老酒鬼”三个字,心中大喜,齐声叫道:“南宫前辈,救命!”但见一条人影,悠然而出,直奔梁海成,梁海成见敌人现身,当下扎马步,气运丹田。双手用力狠命推出,一声闷响,梁海成连连退了三五步。才将身形站稳,调解一下气血,哈哈大笑道:“臭叫花子,怎么样?老夫这一掌还不错吧?”说过之后,突然身子一震,脸色铁青,双眼一白,倒地气绝。

红袖二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见梁海成已死,胆子才大起来,等了半天却也不见南宫极乐现身,连唤几声南宫前辈,丝毫没有回应。玉箫骂道:“死叫花子,藏头缩尾的算什么?”红袖拐了玉箫一下,道:“别胡说,毕竟人家救了你。”慢慢挪动手臂,从腰间拔出匕首,破网而出,凑近梁海成尸体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脖颈上有一个血洞,血正汩汩往外流。红袖道:“原来他不是被内功震死的。这手法也是南宫前辈的。奇怪了,南宫前辈为何不用掌力毙了他呢?”玉箫道:“或许是他掌力不济吧。”红袖摇摇头道:“南宫前辈的武功修为与庄主不相上下,怎么会毙不了一个无名小辈呢。不会的,肯定是南宫前辈嫌麻烦用暗器杀了他。高人行事,不可以常理推断。”玉箫道:“好啦,我的好姐姐,高人行事,咱们是绝对推断不来的。还是顾顾眼下吧,公子爷丢了,咱们如今去哪?”红袖沉思片刻道:“前面不远就是武昌,还是进城等公子爷吧。”

黄昏时分,武昌城里下了一场大雨,等到掌灯的时候雨停了,风也停了,但城里还是有几分闷热。少冲因那晚两番救人不意丢了盘缠。靠乞讨到了武昌,好在城中富商巨贾甚多,少冲并不费劲就“借”了百十两银子,正想着买件衣裳,洗个澡。猛然间见人群中有一人甚是眼熟,仔细一想,竟是在苏清河身边跟班办事的刘早,自己在穆英门下逢年过节常奉命到小平山送些礼品,苏清河也常派这个刘早到洪湖送送信什么的,彼此之间也算熟识。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洪湖弟子近十万,除了小平山的正宗五院之外的旁系别支想见苏清河一面,绝非易事。若不打点好苏清河身边的人,他们让你等上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如今要想早日见到苏清河,少不得花些银子,于是招呼道:“刘兄几时也到了武昌?”刘早正低头赶路听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招呼自己,眉头一皱,仔细一辨认认出是少冲,不由地吃了一惊,问道:“李兄你怎么这身打扮?来武昌也有公干?”少冲将来意简略一说。

第一O五章 双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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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撩衣下拜,苏清河探身挽起,笑道:“你就是李少冲?我看怎么倒像个秀才?”少冲道:“回师叔,晚辈确实是中过秀才的。”苏清河哈哈笑道:“原来还真是个秀才。我洪湖弟子十万之众,秀才可不超过十个。弃文习武,快意江湖,好啊。怎么样,给我当个文书如何?”少冲笑道:“少冲何德何能师叔如此亲睐。”康青山道:“能给掌门做文书,那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事啊,比你做个小小捕快不是要强过百倍?还不快谢过掌门。”少冲万不料苏清河开口要自己当文书,更没想到康青山竟然知道自己在做捕快,想一想洪湖弟子过十万,自己能得到掌门和大管家的挂念,心中自是一片春风。

苏清河见少冲不答,笑道:“好啦,你想清楚再回我,不要勉强自己。现在可以把邵玉清的信给我了。”少冲闻言大惊失色,自己带着信来见苏清河的事,跟谁也没提起,苏清河如何知道自己是来送信的呢?当下来不敢多想,忙取出信笺奉上。苏清河拆开看过,眉头一皱。问道:“邵玉清让你带什么话了吗?”少冲道:“邵大人,请掌门移驾洪湖,说洪湖之事,事关重大,非掌门亲自出面不能化解。”苏清河点点头,道:“你想看看信中都写了什么吗?”少冲心中一咯噔,正要说话,信已经传给了刘早,刘早恭恭敬敬地接了,也不敢看,转呈给少冲,少冲心中惴惴,捧过来一看,大惊失色:信纸上空无一字。看看信封的确是邵玉清交给自己的。只道是自己路上不小心被什么人掉了包,一时不由得脑门冒汗。苏清河道:“你不必紧张,这封信里本来就没有一个字,真正的信,是他让你带的几句话。事关重大……我这就赶过去,这次就不留你吃饭啦。”少冲闻言心中一热,对苏清河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少冲退出,回到船上,却见船上空空,像是少了什么。仔细一想,大惊失色:那十几个丐帮弟子踪迹不见!少冲叫声不好,急忙来寻红袖、玉箫二人,见二人正在舱中下棋,这才放下心来。正要退出,玉箫冷笑道:“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少冲答道:“怕搅扰了二位的雅兴。唉,对了,丐帮的朋友怎么一个也不见?”玉箫冷笑道:“人家长着两条腿,想到哪就到哪,用得着跟我们说吗?”少冲被她一噎,讪笑着退了出来,问船主,船主皱着眉头道:“说来也怪,坐着好好的,突然抢了小船,往江北去了。”少冲见原本系在大船后面的小船确实不见踪影。暗想丐帮众人想必是有急事走了,便对船主道:“这条船我赔了。”船主闻言诺诺。二日下午,船到嘉鱼县境,少冲亲自护送红袖、玉箫二人下船,到了嘉鱼县城外,却见大门关闭了一扇,只允许出,不许进。少冲对二人道:“二位稍等,我去打探一下。”走上前,取出衙门铜制令牌道:“洪湖县兄弟,奉上官之命,来贵县公干。敢问兄弟,城里出了什么事?这门还要封多久?”守门衙役验看了令牌,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前些天在江边河神庙拿住了一个和人通奸的道姑,大老爷定了死罪。今个要在菜市口开刀活剐。如今这世道,看杀人比看戏还热闹,大老爷怕出事所以传令把门关起来一扇,午后便放行。老弟既然是自己人,又有公干在身,自然可以行个方便。”

少冲摇摇头,叹息道:“世道人心不古,杀个人倒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衙役眯缝着眼笑道:“那你可错了,这个道姑人长的跟天仙一般,如今又是光着身子……那谁还不去看热闹?……”少冲赔笑一声。三人进了城,就近寻了一家客栈落脚。红袖写了一张方子,少冲按方子抓药,走了两家药铺,才把药抓齐,正往回走。忽见一个俏丽女子擦身,少冲只觉得面熟,猛然想到一个人,正要招呼。那女子也认出了少冲,忽然问了句:“二虎哥,你也来嘉鱼啦?”少冲一愣神,已被那女子扣住了手腕,倒像是被铁钳钳住一般,火辣辣地生疼,女子低声喝道:“想活命就不要出声。”牵着少冲进了十字街旁的一家客栈。

第一O二章 双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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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少冲心下暗笑,扯住刘早道:“多日不见,你我喝两杯去。”进了近旁酒楼,少冲拍出一锭银子叫道:“好酒好菜但上。”小二喜滋滋地收了银子,刘早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笑道:“这顿饭应该由我请才是。”少冲笑道:“区区一顿酒我还请得起。兄弟之间何必分你我?”言罢叹了一口气,一朵愁云浮现在脸上,刘早见势问道:“老弟似乎有难言之隐,不知兄弟可能帮上忙?”少冲叹道:“实不相瞒,小弟来武昌是有急事求见掌门人。可是你也知道康爷这个人……”刘早恍然大悟,拍着胸脯道:“小事一桩,都包在我身上。”少冲闻言大喜,起身捧出一包银子,刘早皱了眉头道:“这是哪儿的事?兄弟之间何必分你我?收起来,收起来。”少冲只当他是假客气,仍旧往刘早怀里塞,刘早坚持不受,道:“都是同门兄弟理应相互关照。你说是不是?”少冲心中暗自叫奇,忽见刘早眼中似乎有一丝愁事,便道:“刘兄有心事?但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早打个哈哈,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兄弟最近在这里弄了一批好货,本想转手换点银子使。谁知遇到双龙打架,唉,这一耽搁,只怕要血本无归。”少冲笑道:“若是别的事,小弟也无可效劳之处,这件事,只管放心。城里有我一位朋友,专门做船运的生意,招呼一声,他一定会帮忙。”刘早闻言大喜过望,握住少冲手道:“只要肯帮忙,运费我愿多加三成。”二人就此议定。

原来少冲在洪湖时,照看穆英的生意,荆湖州县黑白两道客商多有交往,眼下这个人姓唐名虎臣,贩私盐出身,胆量极大。此人因贩私盐被洪湖官府捕拿,是赵丰为其周旋才得全身而退,此后每次路过洪湖必进城拜谢赵丰,少冲与其虽只有数面之缘,却是脾气相投。当下少冲去唐虎臣府上走了一遭,唐虎臣满口答应。刘早大喜过望,待亲眼看着货上船出港,长长地松了口气,冲少冲诡秘一笑道:“武昌有一个地方,不可不去。”不由少冲分说,拉着少冲上了一辆马车,出城南行,约行四五里忽见前面有一座大湖,水色碧清,湖边繁华似锦,绿树环抱,绿荫丛中散落着七八间酒楼,虽远离城市却是香车宝马往来不绝,锦衣公子、富商大豪随处可见。这其中有一座酒楼鹤立鸡群,楼高五层,上下百十间,雕梁画柱,极尽奢侈,几十多个美貌女子扮成的小厮来回穿梭,服侍殷勤。又有数百名歌姬、酒娘,打扮的花枝招展陪客饮酒,丝竹声乐、欢笑之声数里之外便能听到。二人刚到楼下,一个二八妙龄女郎袅袅婷婷迎上来,未等她开口,常规先在她屁股上狠捏了一把,淫笑道:“不消问,菜越香越好,酒越浓越好,姑娘越风骚越好。”女子妩媚一笑,将二人带到三楼的一个雅间,窗子一开,东湖美景尽收眼底,却又凉风习习好不清爽。

少冲笑道:“此地既偏僻又热闹,路远却又往来便捷,又能闹中取静。是好去处。”上了茶水,刘早敬了一杯酒,道:“李兄一向是个忙人,这回急着求见掌门必是有什么要事?”少冲道:“双龙相争,隔断大江,洪湖城里数百商户,出不了江,苦不堪言。有人去请洞庭水寨出面调停,谁知号称有十万雄兵的洞庭水寨竟不敢出面。故此又求到师父门下,这才要我来向掌门师叔求情,早日出面化解这场争斗。”刘早喝了两杯酒醉眼朦胧,笑道:“十万之众?!都他妈的一群乌合之众,当头目的锦衣玉食,作威作福,当喽啰的衣不遮体、忍饥挨饿,平日里出来吓唬吓唬人还行,正要动真的就差得远了。其实双龙也一样,只是这一回关系到饭碗,僵住了,谁也退不掉。别看两家头头叫的凶,其实一开始,就都私下派人来请掌门师叔出面调停,都是三妻四妾,家财万贯的快活人,谁想真打?喊杀喊打那都是糊弄底下人的。让他们看看自己这个带头大哥怎么为兄弟着想的。掌门原本不想管这些烂事,可洞庭水寨又管不了,任由两家这么闹下去,只害苦江上跑生活得老百姓,这才下山调停。前日才与双龙当家人见面,昨日两家人已经坐到一起了,今日恐怕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啦。”

第一O六章 救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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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客栈楼共三层,二人进了二楼临街的一间客房,房中站着三个女子,一个黄衣,一个青衣,一个道姑。那黄衣女子见了少冲,眉头只一皱,惊叫道:“李少冲?!你怎么来了?还认识我们吗?”少冲仔细一辨认,猛然记眼前这个黄衣女子正是自己先前在岳阳见过的紫阳宫的女弟子黄梅,而带自己来的这个少女名叫杨秀,道姑打扮的是冷凝香,而那个年龄最小的青衣少女名叫陈南雁。少冲忙躬身见礼,却见众人都冷冰冰的,眼中满含敌意。杨秀“啪”地把剑拍在桌子上,厉声问道:“你老实说,你现在是洪湖派弟子还是拭剑堂走狗?”少冲惊愕道:“姑娘这是何意?在下自然是洪湖派弟子。”黄梅冷笑道:“可我们听说你娶了拭剑堂的月阳郡主做老婆,你还敢说自己是洪湖派弟子?”少冲道:“黄姑娘说笑了。她父亲只是一个芝麻小官,哪里会是什么郡主?”黄梅嬉笑道:“你原来还蒙在鼓里?没人告诉你吗?你的这个小官的女儿是大名鼎鼎的月阳郡主,你老李家的祖坟冒青烟你发达啦!”少冲听得云里雾里,谢丽华会是郡主?堂堂郡主委身一个小吏?图的什么?她若是拭剑堂的人,就更不合常理了,派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跟着自己所谓何来?前些日子,雷显声也这么说过,但他那是为了脱身。如今紫阳宫也这么说,她们又是为了什么?少冲将信将疑。冷凝香道:“你不相信也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愿意轻易相信拭剑堂会派一个郡主委身洪湖县小吏。不过她的的确确是拭剑堂的人,也的的确确是当今朝廷的郡主。她之所以下嫁给你,是为了查清闲云阁泄密之事。而你李公子是洪湖弟子,又是衙门公差,和你成亲,便宜行事。”少冲闻言心中一个眩晕,黄梅素来爱说笑,她的话自己可以不信,但不苟言笑的冷凝香也这么说,自己实在没理由不信,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视若珍宝的丽华,真的只是拭剑堂派来的,她真的只是为了掩饰身份才和自己成亲?果真如此这半年来郎情妾意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自己岂非是世上最傻的傻瓜。少冲不愿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心中一团火猛烈焚烧,随时会爆发出来。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锣响。冷凝香出手如电,点住了少冲胸前麻穴,少冲浑身僵直一动不能动。冷凝香道:“这件事跟他无关,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使了个眼色,黄梅、陈南雁动手在少冲身上捆了一条麻绳,堵了嘴。搬到屋角。少冲无端被拿,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耳还能用。又一声锣声传来,这应该是驱赶街上闲人的“净街锣”,城里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四人在屋中静静等着,锣声一声声逼近,少冲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游走,看到冷凝香的道袍,猛然一震,道:“难道他们是来救人的。那个跟人通奸的道姑,难道是紫阳宫的弟子?”不错,不错,她们四人之所以选在这个临街的客房,可不就是为了救人方便吗?怪不得众人对自己充满敌意,她们是把自己当成了拭剑堂的走狗。少冲心里一疼:看来谢丽华真的是拭剑堂的人。

锣声越来越近,从杂乱的脚步声可以判定正有大队人马过来,县衙的衙役捕快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手,一定是借调了驻军。驻守嘉鱼的水军是归枢密院直接调动的禁军,素以骁勇善战闻名于世。少冲有心提醒四人多加小心,却是有心无力。转念又一想或许是自己多心,堂堂的禁军又岂是小小的嘉鱼县能调动的?锣声终于到了楼下,冷凝香猛然推开窗子,叫道:“救人!”飞身而下,杨秀、黄梅紧随其后,陈南雁正要走,犹豫了一下,又折回身,少冲暗叫道:“她杀人灭口了。”哪知陈南雁却是伸手解了少冲穴道。剑光闪过,捆少冲的麻绳断了一半,少冲知道她的意思:既是放你,又不让你能下去搅局。这时,但听街上一阵大乱。呐喊声,兵器激撞声,呼叫逃命声,千百人顿时乱作一团。少冲不多时听到一人大呼:“钦差大人有令,要拿活的,不可伤她性命。”少冲费了许多力气,总算将麻绳挣断,起身往外走,门一开,一个血人,直撞到自己的怀里,当即就昏死过去。少冲急急抹去她脸上的血水,仔细一看竟是陈南雁。此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呼:“跑到楼上去了,仔细搜,快,快!”

第一O三章( 双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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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又惊又喜,感叹道:“想当初我洪湖派只是偏居一隅的小帮派,如今却成了荆湖说一不二的大当家。短短几年,真是天上人间啊。”刘早笑道:“谁说不是呢?掌门这等人物是百十年也难遇到一回的。”正说话,进来四名美貌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美貌女子。一人抚琴,一人斟酒,两人坐在二人腿上劝酒,美人在侧,体香逼人,少冲不觉得心襟摇动,常规早与女子戏作一团。

玩到天黑,二人心满意足下楼来,刚走几步,刘早一把拉住少冲,神色惊慌道:“快走,快走。”推着少冲躲到僻静角落低头坐下。少冲暗暗问道:“刘兄何事惊慌?”刘早咧着嘴道:“掌门来了。”少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偷眼观瞧,果然见苏清河与洪湖五虎之一的刘青烈已到了门口,二人虽衣着华美但混在人群中却并不起眼。少冲吃了一惊,心下暗忖:“掌门这般英雄人物怎么能到这种地方来。”正想时,楼上迎下来一群人,虽个个锦衣玉带,举止却甚是粗鄙。见过礼,众人便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苏刘二人上楼去了。刘早扯扯少冲衣襟低声道:“是双龙的头头,没想到把答谢宴摆到这儿来了。”

回城各散。天气闷热,少冲洗漱完毕,便在街上闲走。忽有两个少女相互搀扶擦肩而过,二人面貌秀丽,甚是眼熟,仔细一想。其中一人便是自己在江上遇见的名叫红袖的女子,与她同行的便是名叫玉箫的绿衣女子。少冲暗叫道:“怎么是她!”想要招呼一声,转念又想自己与她不过萍水之交,何必多此一举。正要走,猛然见两个大汉行踪鬼祟,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二女急着赶路似乎并未察觉。少冲眉头一皱,也尾随而去,二女进了一条小巷,两个大汉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一转眼的工夫却不见了人影,少冲心里一惊,正要退出,冷不丁脖子上架了一柄长剑,一个声音喝道:“想活命就不要吭声。”少冲听出身后持剑之人正是红袖,忙道:“红袖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绿衣女子惊道:“红袖,你们认识?”红袖道:“见过一面。”喝问少冲道:“你跟着我们有什么企图?”少冲道:“两位不要误会,我是看到有两个人跟在后面,这才过来问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红袖撤剑在手,指着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冷笑道:“两个小蟊贼我们还能对付,多谢你的好意。请自便吧。”少冲见她一副不屑一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心中又悔又火,冷笑一声转身正要走。猛听巷口有人叫:“仔细地搜,她们有人受伤跑不远的!”二女闻言大惊,玉箫咬牙叫道:“欺人太甚,我跟他们拼了!”强挣着拔出剑,不料却扯开了伤口,疼的冷汗直淋,双手扶墙才站稳。少冲冷笑道:“现在出去等于送死,你们且藏好,我去引开他们。”正要往外走,红袖喝道:“站住!”长剑架在少冲脖子上,森然道:“你敢耍花招,我饶不了你。”少冲冷笑一声,大步而去。

他前脚刚走,玉箫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血从袖口流出来,红袖急道:“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逞强!这姓梁的手这么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玉箫苦笑道:“还遑论什么报仇?你我的性命如今全捏在一个混混手里。万一……万一他卖了我们,红袖姐,麻烦你先杀了我……”红袖叹了一口气,道:“别胡思乱想了,我看此人不像是个歹人,罢了,只要公子平安无事,你我就死而无憾了。”玉箫闻言脸上挤出一丝惨笑,喃喃道:“……他……将来能记得这些吗?”说了这句便昏死过去。红袖见状忍不住扑扑落泪。

约一盏茶功夫,少冲赶回来,道:“红袖姑娘,人已经打发了,玉箫姑娘伤势这么重,我看还是找个郎中来看看吧。”红袖苦笑道:“如今我们哪里敢露面呢?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还是快走吧,免得连累了你。”少冲笑道:“姑娘还是信不过我。在下的确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若是要我豁出性命来救二位,恐怕也办不到,不过举手之劳在下还是愿意做的。我去雇条艘船,两位就藏在船上,只要到了嘉鱼县,就是洪湖派的地界,洞庭水寨再猖狂也断不敢到那去撒野的。”红袖想了一阵,点点头道:“倘若我们姐妹能度过此难,终身难忘。”少冲道:“既然如此,两位随我来。”当下少冲雇了一条洪湖籍的座船,那船家与少冲原来是极熟的,少冲将二人带上船,交代船老大好好招待,更不可对外说出二人行踪。船老大如何不知道这里面的轻重,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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