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探案 - xp1024.com
《江天探案》


案一:冰室1

序章

“我叫江天。”一个年轻人,轻声说道,“是一名大一学生。”

无数摄像机和众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这个面带憔悴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身后是H市最高的大厦--A大厦。此刻,他正站在A大厦前的广场上。

面前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围着的,全是记者和市民,还有大批武警。

A大厦的顶端和几个楼层还在冒着断断续续的黑烟,许多楼层的窗户已经破碎,破败不堪。

广场上散落着无数的钢化玻璃碎渣,和许多横七竖八,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或许,更准确地形容,是破碎的残肢。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上,可以看出穿着警服。

只有一具尸体有些特别。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头发花白,身穿警服,眼睛微微张开,脸上有数个弹孔,嵌着子弹,身下有大片血迹。

诡异的是,那血是淡金色的。

江天扫了男尸一眼,随后看向众人,眼神平静,开口道:“我想,在场的各位有权知道真相,所有人,都有权知道真相。”顿了一下,江天继续说,“我知道,其实大家对我并不陌生,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认识我。接下来,我想跟大家讲一些故事,一些你们曾经听过,却并不完全了解的故事。有些话,很早就想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今天这么多人都在,是最合适的时候。”

江天慢慢坐到地上,那神情像是一个老人,在细细品味着自己曾经的青春,那夜夜梦回的地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故事的起点,是在两年前……”

像是被谁按下了回放键,那些往事,开始一幕幕地闪回。

引子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你有没有对某个异性或同性产生过一点点的好感?

还是,你从来都是心若死湖,波澜不惊?

有一些人,他们偏爱得疯狂,喜欢得彻底,哪怕只是一丝好感也将其奉若珍宝,精心珍藏。

但也有些人,将占有欲伪装成爱,用自私假扮喜欢,来束缚好感。

将唯美的爱,祭成纯粹的变态……

正文

H市,Z省省会城市,我国华东地区中心城市之一;该市萧山跨湖桥遗址的发掘证实了早在8000年前就有人类在此繁衍生息,距今5000年前的余杭良渚文化被誉为“文明的曙光”;该市的西湖文化景观举世闻名……

R中学,高三(1)班。

早晨六点半,陆陆续续地有同学来到教室,开始准备早自习。

教室外的走廊上,一个男生双手扶着栏杆,目光落在楼下那一个个赶来教学楼的学生们。

一个人的背影,能有多伤感和不甘呢?

教室里,少年扶了一下眼镜,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

“倪刚,老庞他和齐岚又吵架了?”

“可不是嘛。”同桌倪刚头也不抬,继续拿着手机刷微博,“这段时间他们老吵架,很正常。不过我听陈娇说他们分手了。”

“他们两个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呢?”少年摇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江天啊!”倪刚难得放下了手机,用力的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带着嘲弄的口气说道,“你还小,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滚啊!”江天笑骂了一句,“你就别欺负我单身了好吧,再说都高三了,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倪刚直接回了个白眼。

过了十几分钟,庞振军走进教室,表情看不出悲喜。他直接回到了座位,拿起一本生物书看了起来。

“老庞,没事吧。”江天冲庞振军小声喊道。

庞振军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轻轻一笑。

此时,一女一男前后脚走进了教室。庞振军一看到那两人,立刻脸若冰霜,“哼”了一声。

女生很漂亮,但脸色好像不太好,而跟在身后的男生似乎很紧张和着急,急促的喊着:“齐岚,不是,你听我解释,你别走啊。”

庞振军将书本重重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向两人走过去,把齐岚拉到自己身后,同时狠狠的推了一把男生,“尚忠,你有毛病是吧?”

“我怎么了?”尚忠不甘示弱,也推了一把庞振军,“老子追你前女友关你屁事啊!”

眼看着庞振军和尚忠即将打起来,江天和倪刚急忙上前,将两个人拉开。

“算了算了,快早自习了,班主任也要过来了,你们这样对双方都不好,等下再说吧。”江天说。

庞振军和尚忠同时恨恨地看了一眼对方。

齐岚拉了一下庞振军的衣角,庞振军将她的手打开,黑着脸径直回到了座位。

“齐岚,你……”江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算了,他这人脾气就这样,我习惯了。”齐岚抹了一把脸,挤出一丝笑意。

齐岚把江天拉到一旁,小声说道:“我和他分手了,是真的,本来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尚忠他又在这个时候纠缠着我不放……”

齐岚的眼眶慢慢湿润,“江天,你,你就帮我看着他点吧,过段时间就好了,都会过去的。”

“你们啊,老庞也是,整天疑神疑鬼……唉,好吧,我知道了。”

“嗯。”

中午,学生食堂。

“我的天,好热啊!”江天打完饭,来到餐桌前,刚准备坐下,就听见倪刚在那边吃饭边抱怨,“要我说学校就应该在食堂放十几个空调,这样我们吃饭还能舒服些,不然按照现在这情况,过一会儿,我们就比这饭菜还要熟了!”

江天坐下笑道:“这么大食堂,放十几个也没用,还不如在地上撒些冰块来的实用。学校食堂后厨那不是有十几个大冰箱吗?你去跟那些大婶打声招呼,说我们征用了。”

“有想法。”庞振军淡淡的说。

“好,那这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我可不想惹那些更年期阿婆。”倪刚一脸嫌弃。

“嘀呜——嘀呜——嘀呜——”

此时,刺耳的声音突然由远而近地响起,最后弥漫在整个校园之中,久久不停歇。

倪刚一脸诧异,“警笛声?怎么回事,警察怎么到我们学校来了?完了,难不成我偷看小燕洗澡被她知道了?不对,小燕说什么也是我女朋友,不会报警抓我啊!”

“滚!你脑子秀逗啦?这是救护车。”江天白了倪刚一眼,脸上浮现出一股忧色,“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胖子凑了过来,说道:“听说是化学实验室那边出事故了。”

庞振军一听,有些吃惊,急忙问道:“周豪,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周豪也是高三(1)班的学生,在班级里是出了名的爱八卦,小道消息十分灵通。

“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化学实验室那边围了很多的人,就凑过去看了看,听人说是干冰储藏室发生泄露,值班老师吃完饭回去,一进实验室就二氧化碳中毒昏了过去,好在发现的及时……”

“我去,完了!”庞振军听到周豪的话立马扔下碗筷,“老江,帮我收拾一下。”

说完,庞振军就急忙跑开,离开食堂向化学实验室赶过去。

“我想起来了,老庞他好像是化学实验室的管理员……”倪刚弱弱的说。

“‘运气’真好……”江天感慨了一句。

吃完饭,江天一行人一起回到了教室,发现庞振军也已经在教室里了。

“老庞,怎么样了?”江天问道。

庞振军正在看一本基因学的书,听到江天的话,他合上书,苦笑一声,“不知道怎么的,冰柜那里的柜门没关紧,泄露了一些二氧化碳。早上检查的时候都没出问题,真是奇怪,不过好在李老师没事。戴校长训了我几句,然后就让我回来了,但还是得写检讨。”

“好吧,真的,以后小心吧,人没事就好。”倪刚说。

“嗯。”庞振军点头。

……

深夜里,教室外,走廊上。

黑影如雕塑般矗立。

炙热的夏夜,结着冰霜的玻璃,分隔开两个世界。

里面的那个女孩,被他做成了冰雕,美得惊心动魄。

黑影伸出手,指尖轻点,一片心结溶解。

该怎么跨过跨不过去的这道心坎?

该怎么舍弃舍弃不了的那个女孩?

那就将杀掉她吧,用她的尸身筑起桥墩,用她的灵魂架起桥梁,供自己狠狠踩过之后,肆意的笑着身后从前的悲哀。

她的眼睛眨动了一下,隐隐约约,黑影似乎看到她冲着自己笑。

“真美……”黑影喃喃道。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左右,江天来到学校,却发现教学楼里站满了人,整条走廊甚至楼梯都被喧闹的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高三(1)班外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线外围了许多学生,不停地往里面张望,几名警察正试图让一些靠太近的学生离远一些。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江天看到了不远处的周豪,挤过去抓着他问道。

“听说死人了,咱们班,一个人吊死在电风扇上!是齐岚,齐岚死了!”周豪脸色苍白,慌张地说。

“什么!”江天大惊。

齐岚的脸浮现在江天眼前,和平时一样的熟悉,却突然有了种莫名的距离感。这张脸,似乎,再也见不到了。

莫名的窒息感。

教室里。

“申队,这大早上的怪冷的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哆嗦了一下身子,对另一个蹲在地上查看尸体的警察说道。

蹲在地上的警察叫申森,H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总队长,约莫三十五岁,皮肤黝黑,正眉头紧皱看着法医检查齐岚的尸体。

“许昂,别说话!”申森开口。

许昂尴尬的点头,不料此时铃声突然响起,许昂急忙掏出手机,发现是江天打过来的。

“喂,小天,你要害死我啊,我现在有事在忙,等会说!”许昂压低了声音,“等等,你不会是又迟到了,想让我过去接你吧,这才几点啊,也不迟啊!”

“没有,许哥,不是这个,我现在到学校了,就在教室外面,看到你了,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额,啊,那个,信号怎么不太好啊,不说了先,唉,这信号……”许昂急忙挂断了电话。

“许哥,你还要脸吗……”教室外的江天满脸黑线。

许昂走到申森身边,无奈的说:“申哥,小天的电话,他现在在外面……”。

“这小子。”申森苦笑一声,“肯定又想来凑热闹,但这次是人命关天的命案,不是以前那些盗窃案抢劫案什么的。就算他是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于情于理也还是不该让他掺和进来。”

“好,我知道了。”

看样子许昂是不让自己插手了。没办法,江天也只能先干等着。

“你说怎么会这样呢?”周豪摇摇头,声音有些悲哀,“齐岚怎么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呢?他们说她是自杀的,怎么会呢?”

“到底怎么回事?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江天问周豪。

案一:冰室2

“听陈娇说,尸体最先是杨雪发现的。两个人一起来教室,到走廊的时候,陈娇系了个鞋带,就比杨雪晚了些。当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杨雪晕倒在在地上,上半身在教室里。并且,有一阵阵的白烟从教室里飘出来。她就赶紧去看杨雪发生了什么事,一抬头,就看到教室里烟雾缭绕,齐岚挂在吊扇上,面朝大门,双眼紧闭,嘴角还带着笑意。陈娇只看了一眼,就感觉有点头晕,呼吸困难。陈娇趁还有些清醒,急忙拖杨雪出来,离门口远些后,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于是赶紧叫人求救。一个女生给杨雪做过人工呼吸后,杨雪也醒了过来。现在,同学们都流传齐岚阴魂不散,要来借命呢!”

“阴魂不散?还借命?”江天不屑地笑了一下,“这种鬼话你都信?这样,你去拿根绳子,把自己也吊起来,三个小时后如果你可以来找我借命的话,我就信你。”

“是真的,陈娇亲眼所见,亲口所说的。你应该知道陈娇为人吧,她怎么可能编这些话骗人呢?而且,现场还有很多同学也看到了。”

也是,周豪的话不假,陈娇的为人江天也是知道的,又有那么多双眼睛,不可能都看错了。

“陈娇呢?”江天问。

“她和我们说完这些事后,就被一个警察带到楼下警车里了,还有杨雪也被带过去了。”

“那,庞振军呢?他知道了吗?”江天突然想起一直没看见庞振军,于是立马问周豪。

“老庞他知道后,呆呆的站在教室外很久,就在那红着眼流泪,也不说话,站了大概半个小时吧,说了声自己不舒服,就回寝室了。”

“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江天叹气。

过了一会,校长戴卓、申森还有许昂从教室里走了出来。戴校长安慰了在场的学生几句,说一定会给同学们一个交代的,如果有知道什么线索的也让他第一时间到校长办公室来提供,现在让同学们先回教室,不要打扰警察办案。

接着,两名警察抬着一个墨绿色尸袋出来。同学们看到后,脸上露出程度不一的恐惧神色,纷纷避让开,竟莫名的空出一条路,供两名警察抬着尸袋走过。

江天看着尸袋,呼吸有些急促。

过了一会儿,江天走过去,来到申森和许昂身边。

“许哥,手机坏了?要不要我让申哥把工资先给你发了去买手机啊?”江天似笑非笑的说。

许昂苦笑,没有说话,只得暗暗的给申森使眼色。

申森一扬眉毛,严肃的脸上闪过些许笑意,随即又板起脸,“嗯,小天是你啊,怎么,刚刚戴校长的话你没听到,还不赶紧回教室去。”

“这就是我教室啊。”江天指了一下高三(1)班的班牌,收起嬉皮笑脸,盯着申森,“我想问问,齐岚怎么死的?”

“无可奉告。”

“申哥,我不是说非要去调查什么,也不是说怀疑你的能力,只是死者是我同学,我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等结果。”

“小天,我知道你的心情。”申森顿了一下,继续说,“死者齐岚系上吊自杀,不过,我觉得还有些疑点。其他的现在不便告诉你。不过,我保证会尽力查明的。”

见江天还想说什么,申森有些恼怒,直接离开,不再给江天说话的机会。

许昂拍拍江天的肩膀,安慰了几句,随后也跟着申森离开。

江天无奈,叹了口气。

同学们纷纷散去,回到各自班级,高三(1)班的学生则是小心翼翼的走进教室,故意绕开齐岚的座位。

几个和齐岚座位临近的同学,把自己的课桌搬开。

很快,齐岚的座位四周空出了一大片。

那张课桌,则像极了一座孤岛。

不知是谁说了声:齐岚就是吊死在这个电风扇上的。

顷刻之间,那台吊扇下也是变得空空如也。

整个早自习,江天都在看着齐岚的座位,思绪万千,“为什么齐岚会自杀,说不通啊,这几天看她也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申哥刚刚说还有一些疑点,说明此案不仅仅是简单的自杀案。难道是有人杀了齐岚,然后伪装成自杀的样子吗?”

江天想的有些头疼,轻轻捶了脑袋一下,“算了,不想了,晚上回去找老爸,从他那里探探口风吧。”

一整天,江天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其实不光江天,全班同学也是如此,根本无心上课,老师在讲台上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于是索性就让学生们自修。

“教室烟雾缭绕,莫名昏倒窒息,上吊神秘微笑,怪不得申哥说此案还有些疑点。”江天心想,“虽然平日里,那些小案子我去凑热闹,但……但这次,是真的死人了。”

想到这,江天看了一眼齐岚的座位,空空荡荡的。

此刻,江天心里竟莫名恐慌起来,赶快把目光收回,不敢再看。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有些人,说没就没。

终于挨到了下午放学,江天骑着自行车飞快地赶回家。一进门,就看到申森和一个头发灰白略显威严的中年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聊着什么。

这个中年人,正是江天的父亲,省公安厅厅长江城。

这情景让江天多少感到有些诧异,毕竟申森是H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总队长,虽然和老爸交情很深,但直接来家里找老爸,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申森看到江天进来,招呼他坐到自己身边,笑道:“知道你小子的性格,这么急赶回来,肯定是为了你们学校的案子,来你老爸这探探口风吧?”

“嘿嘿,被你发现了,申哥你真是明察秋毫,英明神武啊。”

“去你小子的。”申森笑骂了一句,随即又板起脸,“不过,小天,这个‘大热闹’,你确定要凑吗?虽然我知道这案子有你帮忙,应该会顺利很多,但毕竟死者是你同学……”

江天刚想说什么,江城突然开口道:“小天,我知道,你从小就很聪明,虽然很多时候,你都把你的聪明用在不正经的地方,常常耍些小聪明。但我也知道,你的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正义感,所以平日里也没少帮小森手下那些大队长们的忙。你说过,你以后想成为像申森一样的警察,为民除害,但我想你也清楚做一个警察,意味着什么。”

不等江天回答,江城便紧接着说道:“是责任,比他人承担更多的责任。作为一个警察,你不止会遇见偷、抢别人财物的人,还会遇见‘偷’、‘抢’别人生命的人。你有责任,让小偷与劫匪将财物还给失主,你也有责任,让凶手为被害人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个责任,很大,也很重。作为父亲,我不希望这个担子落在你的肩上,但作为警察,我很开心,有你这么优秀的同事。”

江天早已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我想加入。”

江城的脸色先是有些捉摸不定,不一会儿,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或许此刻江城的心中,真切体会到了一个似真似幻的名词。

宿命。

江城表情平静,起身离开,进了书房。

“啪”的一声,申森将一个档案袋扔到江天的面前的桌子上,“这是齐岚一案的卷宗。”

在江天打开卷宗的时候,申森又说:“这个案子的凶手很聪明,同时也很笨。”

“凶手?”江天停止翻看案件报告,“这么说的话,齐岚她不是自杀的?”

“当然。”

于是,江天一边翻看报告,一边听着申森说道:“刚看到尸体的时候,我也以为死者是自杀的。”

江天正翻到尸体照片,照片中齐岚已经被放下,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和周豪说的一样,齐岚的嘴角带着笑意。若不是齐岚脸色灰白,第一眼看到她,很多人应该会以为她只是在睡觉。

或许可以换种说法,齐岚是永远地睡着了。

齐岚的为人十分的不错,待人热情,乐于助人,学习认真。

现在,人死了,好像什么都没了。

人们会是悲伤,还是惋惜?

人们会是铭记,还是遗忘?

多少时日后,是否就再无多少人记起,只剩下亲友和凶手,在心里还深深地藏着这个曾经的人。

江天看着照片,双手有一点颤抖。

申森拍拍江天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继续说道:

“刚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我也以为死者是自杀的。死者身上除绳子勒痕外没有其他明显外伤。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死者眼部淤血,舌根发紫,喉骨破碎,颈上绳索痕迹呈倒‘V’型,这些都说明死者是吊死的,而不是什么有其他人将其勒死后再吊上去之类的。”

申森拿起一张齐岚的尸体照片,“虽说,一般上吊自杀的人,表情都会十分痛苦,但齐岚这种表情平静还带着微笑的,以往全国各地的案子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监控录像却却告诉我,齐岚是被人谋杀的。”

“你是说,凶手是监控里面的这个人?”江天拿起一张照片,仔细的端详。

这是一张高三(1)班外面走廊的监控视频截图。照片上,有一个穿着黑大衣,带着帽子看不清面目的人,正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教室窗户上。

申森拿过电脑,一边操作一边说:“我调取了监控录像,发现昨天晚上九点十三分的时候,照片上的这个人抬着一个大保温箱进了教室,一分钟不到就出来了,然后就躲在楼梯拐角。十几分钟后,齐岚出现在现场,随后进入了教室。”

申森将电脑屏幕展示给江天,上面正在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

录像显示,齐岚进入教室后,那个躲在楼梯角的黑衣人也跟着走进了教室,大概过了半小时,黑衣人重新拿着那个保温箱离开教室,关上了门。

之后,他在窗户前大概站了十分钟左右,又伸出手在窗户上滑动了几下,然后拿着箱子离开。

“他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江天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视频里的凶手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监控。此时,江天觉得仿佛在和凶手对视,便急忙下意识的别过脸。

凶手笑了一下。

画面定格。

“这是在所有监控录像中,我们能够找到的,凶手最清楚的外貌特征。”申森说,“很可惜,大衣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下巴。还有,其他的监控录像没有拍到有陌生人员进入过学校,凶手应该是很早就潜伏在教学楼里,等到同学们晚自习离开后,出来行凶。”顿了一下,“所以,凶手很可能是……”

“教师或学生,并且应该是住在学校里的。”江天苦笑一声,“校门在晚自习结束,老师和通读生离开学校后,大概在九点半就关了,而学校监控到晚上十点也会自动关闭,他可以在某个角落躲到监控关闭后再大摇大摆的出来,大摇大摆的回寝室。”

画面中凶手嘴角的笑意被定格。他似乎在嘲笑,嘲笑着一切,嘲讽着所有的人,笑他们的无能。

“在法医仔细检查尸体后,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尸体温度很低。”申森说。

“的确,人死后体温是会下降,但降到室温以下,就有点不正常了。”江天看着尸检报告插了一句道。

“何止是有点,简直是太不正常了。当时室温是25摄氏度,但齐岚的体温居然是19摄氏度,所以之前在学校,我说的疑点就是指这个。之后看了监控才知道是他杀。后来回去经过法医详细解剖检查,发现尸体居然被冷冻过!”

“冷冻?”

申森眉头紧皱,说道:“是的,冷冻……真是太奇怪了,监控视频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齐岚进入了教室,凶手也是一个人离开的,那齐岚的尸体又怎么会被冷冻过呢?难不成是凶手后来又回来带走了齐岚?可又为什么要这么多此一举?”

“不对,我们忽略了一样东西,那个箱子。”江天突然说。

“你说凶手一开始放到教室里面的那个箱子?”申森将录像倒回,盯着屏幕,“我们一开始认为那应该是凶手的犯罪工具,比如绳子之类的,但是这个保温箱看起来容量差不多40升,那么大的一个箱子,应该不仅仅只是用来放绳子吧。”

“等等,我好像懂了些什么。”江天急忙说道,“教室烟雾缭绕,窒息感,昏迷,低温……申哥,你们早上进教室是不是感觉到很冷?”

“好像是有点冷,许昂那小子还抱怨了一句……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江天有点激动,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冷藏她呢?他在想什么?又在欣赏什么……等一下,对,他刚刚在画,他在画什么?”

案一:冰室3

第二天,早上七点,教学楼走廊。

庞振军慢悠悠走过走廊,脸上却闪过几缕疑惑神色。按理说,平时这时候是学生最多的时候,而现在长长的走廊上竟没有一个同学,这让庞振军本能的感到不对劲。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走过的每一间教室,都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

“有点奇怪。”庞振军喃喃道。

当庞振军来到高三(1)班,看清眼前的一切后的时候,他惊呆了,愣在原地。

炎热夏季的早上七点多,高三(1)班的门窗上竟结着厚厚的冰霜。

结霜的窗户上,一个爱心十分醒目。透过这个爱心,隐约可见教室里面烟雾缭绕。

一个人影挂在电风扇上,左右摇晃。十几秒后,那个人影竟挣扎起来,不一会儿就“砰”的一声重重的掉在地上。

然后人影起身,摇晃着身子向庞振军走过来,慢慢推开了窗户……

“鬼啊!救命啊!”庞振军吓得跌倒在地,疯狂的叫喊道。

结霜的窗户被推开,烟雾缭绕中,江天摘下脸上的氧气面罩,看着地上的庞振军,重重的叹了口气。

几乎同时,隔壁教室的门打开,里面涌出的同学和老师立刻塞满了走廊,让原来空空荡荡的走廊一下子变得熙熙攘攘。

庞振军有点不知所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申森用手铐铐住。

江天从教室里出来,脱下身上的大衣和小型供氧装备。

“差点就冻死了,真像个冰箱啊,不对,可以叫做冰室。”江天哆嗦着身子,冲庞振军竖起大拇指,声音有些苦涩,说道:“老庞,你这杀人方法真有艺术感。”

“你们什么意思?”庞振军冷静了一些,“江天,你在说什么疯话?”

这时,许昂拿着一个大保温箱,挤过人群,来到庞振军面前。

“老庞,你是有多自信啊,还把杀人工具放在自己寝室,真当警察都是傻的吗?”江天叹了口气,“我们还在你的寝室找到一些麻绳,应该是吊死齐岚后剩下的吧。”

“不成立。”庞振军轻笑一声,淡淡道,“绳子我是用来绑东西的,保温箱我是用来当储物箱的。”

“那这件大衣呢?”江天将手中拿着的大衣重重摔在庞振军身上,“警方在齐岚指甲缝隙中找到了一些橡胶碎,经过鉴定,是这件大衣上的。而这件大衣,是我让倪刚从你的衣柜中拿过来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庞振军有些吃惊。

“那我就跟你讲一遍吧。昨天晚上,我想通了一些事,教室里烟雾缭绕,陈娇的窒息感,杨雪的昏迷,许哥感到的低温,这些现象连在一起,加上实验室意外,我只能想到一个关键联通点,那就是干冰!”

“前天中午,实验室发生意外,一位老师进入实验室后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所幸发现及时,被人送到医院抢救,后来苏醒,并无大碍。经过调查,实验室中二氧化碳浓度达到3.5%,明显高过正常值,隔壁贮藏室里的干冰冷冻箱箱门未关紧,发生泄露,里面的干冰升华产生大量二氧化碳,从冷冻箱里溢出至贮藏室,再经相通的门传入实验室中。而实验室门不常开,故而二氧化碳越积越多。”

“这有什么问题吗?”庞振军看着玻璃上的那个心形,轻声问道。

“干冰冷冻箱箱门未关紧,可以是管理员不小心忘记关了,也可以是有人偷走干冰后忘记关了。”江天也看向烟雾缭绕的教室,“因为实验室外有监控,所以小偷不能从正门将干冰运出去,于是,你首先将保温箱放在实验室后面没有监控的草地上,再从实验室里打开窗户,跳到草地上,拿好保温箱再从窗户回到实验室内,然后通过实验室与贮藏室相通的门进入贮藏室,将偷来的干冰放进保温箱。装好后,再将保温箱重新放回外面草地上,最后从实验室出来,绕到楼后面,去拿保温箱。”

“差不多,江天你的想象力不错。”庞振军说。

“我想,你约了齐岚在教室见面,但却早早来到教室,将部分干冰投入教室,齐岚一进教室应该就因为窒息而昏倒了吧。之后你进去,将齐岚吊死在电风扇上,最后再将其余干冰全部投放于室内。干冰升华吸取大量热量,致使教室温度变得很低,这样一个所谓的自杀现场就伪造好了。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将她直接吊死在电风扇上而不是死后再挂上去,让警方一度以为她真的是自杀。可是,尸体的不正常温度,让警方产生了怀疑,而那段监控,更是说明齐岚死于谋杀。陈娇杨雪所看到的教室烟雾缭绕,其实是教室温度过冷,空气中的水蒸气发生的凝结现象,就和我们平时开冰箱门是一样的道理。”

“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呢?”庞振军看着江天,平静的问。

“画在玻璃上的爱心,还不够明显吗?想到教室可能曾被冷冻过,所以昨天晚上我拿了一些干冰来到教室做了一次实验,当教室温度重新变得很低时,窗户结霜,那个‘消失’的爱心又重新显现了出来。”江天看向窗户,“看到这个,我就怀疑凶手是你或是尚忠了,不过尚忠他虽然看上去很狂,但胆子太小了,反倒是腹黑的老庞,更有嫌疑。”

江天苦笑一声,声音有些酸楚,“可是没想到,刚调查你,就发现了那么多的证据,真是的……”

“其实你应该高兴啊,我留下这么多证据,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早点抓到我啊!”庞振军大笑几声,“只不过,你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上很多。”

“庞振军,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杀死齐岚,又为什么要布置成自杀的样子?以你的智商,不至于没有考虑到监控吧?还有那些证据,你怎么会傻到把它们放到寝室?”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用干冰来冰冻这间教室?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江天抓住庞振军的领口,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监控,证据,还有我画在窗户上的爱心,江天,你真的想不到吗?”庞振军嘴角带着笑意。

“难道,你本就打算在杀死齐岚后自首吗?”

“呵呵。”庞振军冷笑几声,“你还是没想明白,齐岚她为什么会笑着死去。”

“为……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杀齐岚啊,哈哈,江天,但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理解庞振军话中的意思。

“冰,是带着死亡气息的美,它在用它的寒冷肃杀一切时,也在将一切的唯美永恒冰封!”庞振军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们的爱情,是体验变态的洗礼!变态的爱情是最疯狂的,是最彻底的,是最纯粹的占有欲!若是得不到,就甘愿死去,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

“齐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江天声音有些颤抖。

“所以我们将我们的过往冰封,我们将我们的爱情冰冻,我们将自己永远冷藏在过去!我是真的爱她,她也真的爱我啊,所以我们都时刻准备好刀,来杀死对方,哈哈哈!”

庞振军疯狂的笑,疯狂的哭。

直到被警察带走,庞振军都没有回答江天的问题。

但江天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已经想到了那个可怕的答案。

……

她给了他一种任性的爱,把自己的生命作为嫁妆。

他回赠她一间死亡冰室,将对她的愧疚藏于其间。

这究竟是变态们的哲学?

还是无耻占有欲的体现?

案二:鬼村1

引子

一个夏夜,没有月亮,繁星点缀着夜空。

沉默着的山中,有一群村民在打着手电呼喊。

“小涛,小涛。”

一个白发老奶奶神色紧张地说:“我都说了山上危险,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这都好几个小时了,真是急死人了!”

一个老头安慰道:“没事的,小涛他不会有事的,没事的。”不过声音里缺些底气。

老奶奶忧虑地说:“这过会儿夜就更深了,再找不到小涛,只怕他会有危险了。毕竟这里离那鬼地方那么近……”

此时,一个村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找到了!”

老奶奶骂了一句:“找到了还说什么不好了,你这臭嘴。”

来人神色慌张,“村长,您……您……快去看看吧!”

老奶奶心下升起一股恐慌,便急忙让他带路过去。

一行人被带到了一个悬崖上。草地上有被人踩过的痕迹,一路延伸到崖边。崖边的一棵松树上挂着一个黑色背包,一些树枝有很新的折断痕迹。

老奶奶看到此情景惊道:“莫非……”

突然间刮起一阵大风,扬起的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睛。众人被吹得有些站不住,只得坐到地上。

在所有人都闭上眼睛时,老奶奶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正文

江天在破了庞振军的案子后,在全校变得十分出名,所过之处均有人对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天,江天刚进教室,一个记者就迎了上来,“江天你好,我是深阳娱乐报的记者,这次来是想就R中学杀人案来采访一下你。”

江天皱起了眉头,说:“你好,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去多关心关心国家和民生大事,却揪着一个死人的秘密不放。整天调查这个调查那个的隐私不觉得很无聊很可耻吗?”

记者愣了一下后,开始反驳说:“这是新闻,我们有我们的新闻理想,我们有义务为人民群众带来真相……”

“义务?谁给的义务?像苍蝇一样无缝不钻,去深挖一些当事人不愿提起的秘密,添油加醋一番后把它们送给人民群众来当做茶余饭后可笑的谈资吗?”江天带着讽刺的笑。

不知为何,江天对这些娱乐记者没有多少好感。

或许可以说是讨厌他们的虚伪吧。

“你……”

见这个记者还想说什么,江天不耐烦地推了对方一下,说道:“滚!”

轰走记者后,江天扫了眼齐岚和庞振军那两个位置,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二人的书本都整整齐齐地放在在桌上,保持着二人出事前的模样。他们的家人现在都在四处奔走争执不休,还没空来收拾。

犹豫了一会儿,江天向庞振军的位置走去。

庞振军的竞赛书还摊开在桌上,笔滑落一旁,江天走过去,将笔放在书本内页,并合上书。

“老庞,要是没有这档子事,你这个学霸,说不准以后会成为一个大科学家啊!只可惜……”

“嘿,江天,你发什么呆呢!”突然有人拍了江天后背一下,江天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耿燕和倪刚。

耿燕扫了一眼庞振军的座位,又望了望齐岚的座位,无奈的说,“过段时间,庞振军和小岚的父母应该就会把他们俩的东西带回去了。”

江天点点头。

“对了,周末我们有一个活动,要来吗?”倪刚问江天。

“什么活动?”

“野外露营,”周豪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地点,鬼村!”

……

周豪口中的鬼村,位于H市西部的一个山区中。虽说是在山区里,但也曾是一个有名气的村子。不过,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二十多年前这个村子不叫鬼村,而是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瑰村。顾名思义,此地盛产玫瑰。瑰村四季阳光充沛,而气温却能一直保持在15到25摄氏度,这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好的栽培玫瑰的环境。得益于此得天独厚的环境,此地的玫瑰品质优良,又可作为上好的中药材,一时供不应求。于是,瑰村也在全省范围内变得小有名气。

“可惜好景不长,二十多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整个瑰村,对瑰村形成了致命的冲击。疫情过后,村子里近千的人口幸存下来的只有不到百人,所以瑰村也就渐渐荒废下去……”

“那后来呢?”耿燕的一声提问,打断了倪刚的叙述。

倪刚无奈地摸摸耿燕的头,“小燕,以后我在讲的时候不要这样一下子打断问嘛。”

耿燕“哼”了一声,将倪刚的手打开,“谁叫你说着说着又故弄玄虚停下来不说了!还有,别老摸我,臭男人!”

说罢,耿燕把头扭向一边。

车里的众人都哄笑起来。

此刻,江天、倪刚、周豪、耿燕和陈娇几人正坐在一辆行驶在崎岖山路上的面包车内,开车的是一位板着脸的大叔,一路上没说过话。

倪刚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但村子荒废下去,却不是瑰村成为鬼村的原因。而瑰村之所以成为我们口中的鬼村,都是源于两年前一个叫张涛的青年的离奇死亡。”

说到这,倪刚偷偷看了看耿燕,发现她也正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听。于是倪刚心中欣喜,自然而然的抓住了耿燕的手说:“两年前,一名叫张涛的青年来到瑰村游玩。瑰村的人虽然这二十多年一直窝在这,没怎么出去,但还是很热情好客的,于是将他拉到村长的家中好好招待。可是在吃过晚饭后,张涛就离奇失踪了。村民集体出动找了好久,才在一个悬崖边找到了张涛的背包,而悬崖下是一个山谷。当时村民以为他是失足掉了下去,就赶紧下山来到谷口处,却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一个人的身体断成了两截,上半身已不知去向,而下半身躺在谷口处,还被什么野兽撕咬的稀烂,几乎没剩下什么肉。并且,谷口的石壁上还用鲜血写着一个‘死’字。后来警方经过DNA鉴定,确认这正是张涛的残尸……”

听到这,耿燕吓得尖叫一声,一头扎进了倪刚的怀里,而其他人的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恐慌。不过江天注意到,陈娇在看到耿燕抱住倪刚时皱了一下眉。

周豪笑着说:“我说你俩刚不在闹别扭嘛,这么快就和好了?秀恩爱也要顾及一下我和江天这两条热乎的单身热狗啊!是不是,陈娇?”

“啊?”陈娇被周豪的突然提问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江天白了一眼周豪,不过随即冲开车的司机笑着问道:“对了,大叔你是不是单身啊?”

司机大叔也直接在车内后视镜里回了江天一个白眼。

耿燕红着脸放开了倪刚,却被倪刚一下子抱的更紧,江天偷偷看了看陈娇,发现陈娇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一直看着自己的脚。

“原来如此。”江天心想。

江天假意咳了几声,说:“石壁上写个‘死’字,呵呵,不会是人为的吧?”

倪刚说:“我查过资料,发现张涛尸体的地方,在村民口中被称为鬼谷。相传里面住着鬼神,所以村民们一直不敢进入。两年前,警方也不相信这件事是鬼神所为,于是派遣大队人马进入山谷仔细搜寻,但也没有发现张涛的上半身残尸。倒是有不少警察被毒蛇咬伤,而且还遇到了狼群,有几个人差点葬身狼腹。之后,警方捉住了一只狼,在它的腹中发现了还没有完全消化的肉沫,证实是张涛的。”

“事情传开后,很多人都开始把瑰村叫成鬼村。在张涛死后,有一些胆大好奇的人进入鬼谷探险。一些人没事,而一些人却死了,尸体都是残缺不全,下半身在谷口处被发现。”

江天说:“好奇怪,为什么有一些人没事,而有些人却死了?而且,死的人都只是剩下了下半身?”

“不知道,有人说鬼神也挑人夺命。不过只剩下半身这件事,至今也没人能想通。”

“呵呵。”江天冷笑一声,“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想去那个鬼谷,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江天,不过这次不是翻白眼,而是略带深意。

“算了吧江天,万一鬼神选择了你是吧?哈哈,命只有一条,且活且珍惜呀!”倪刚笑着说。

许久没有说话的周豪早已按捺不住,开始向大家讲述整个活动的流程:“首先把车停在村长家,然后去找一处平地搭好帐篷。中午烧烤,下午结伴去山中玩,傍晚回营地吃饭,至于晚上几点睡全凭心情,听其他露营的人说这儿的夜景也蛮好看的……哎哟!”

突然,车子猛的一刹,周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摔向前面,砸在前面的座椅上,其余人也皆是如此。

“我去!”周豪捂着头骂了一声,“大叔,你怎么开车的?”

没有回答。

众人觉得奇怪,纷纷看向司机,只见司机呆呆的望着车前方。众人顺着司机的目光看去,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车前有一只黑猫,正在用异常冰冷的眼神盯着车内里的人。远方,鬼村隐藏在一片浓雾中,只露出些许轮廓,似乎还沉睡着。而这只黑猫就像它的守护者一样,守卫着鬼村的平静。

“喵——”黑猫叫了一声,又冷冷的扫了一眼众人,随后慢慢转身离开,直至隐在了浓雾中,不见踪影。

案二:鬼村2

“江……江天,这猫,略吓人啊。”周豪小声道。

“没事,一只猫罢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江天的呼吸也有一些急促,因为这猫实在太过诡异了。

十几分钟后,面包车驶进了鬼村,近距离观看下的鬼村,让众人唏嘘不已,心下不由得升起一阵苍凉感。

鬼村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十分荒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两侧是破败的房屋。木质的构架已经岁月的摧残下变得腐朽不堪。一些房子的窗户没有遮挡物,就像头骨那黑洞般地眼眶,让人觉得深的无法探测。若不是有几户人家地烟囱里升起几缕淡淡的炊烟,恐怕所有人第一眼看到都会以为是一个废弃的村庄。

“没理由啊,为什么会这么荒凉?”陈娇四处扫视,“这些年来鬼村旅游的人照理说也不在少数,为什么这地方一点儿也没有发展起来呢?”

倪刚点点头说:“据传言,这里也不是没有人来投资过。相反,几年前想来投资发展旅游业的人很多。因为这里的种种传言很容易引起一些人的好奇心,如果加以包装,鬼村一定能凭借旅游业重新繁荣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来投资要发展鬼村的人都在到鬼村的当天晚上离奇失踪,而第二天,他们的尸首就在鬼谷口被发现,和两年前那个叫张涛的青年死状一样,都只剩下了下半身,并且被野兽撕咬的破碎不堪。”

陈娇、周豪和耿燕的脸上出现不适的表情,似乎又被这可怕的传言吓到了。

“你是说那些投资者们全都死了?”江天问道。

倪刚点点头说:“是的,全部都死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到鬼村来投资了。还有,最近徐氏集团老总的儿子徐江的新闻看了吧?来鬼村后就失踪了,不过这次倒也奇怪,鬼谷口没有尸首,所以警方暂定为失踪。徐老爷子还来这闹了几次呢,唉,可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江天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其他人则谈起了中午的烧烤。几分钟后,司机把车停下,淡淡地说了声,“到了。”

倪刚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瑰村213号。他转头看向窗外,车正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门面很大,足有五六米宽,大门是那种古时候的那种木门,分为两扇。每扇大门上面各有一个布满铜绿的狮子门环,而在左边大门正上方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门牌:瑰村213号。

“好,就是这了。这是村长家,我们把车停在这里,一些带不上山的东西也放在这里,然后我们就可以上山玩去了。”周豪上前抓住门环,用力拍了几下,大声喊道:“请问村长在吗?”

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开门声,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门后,随即是拉动门闩的声音。“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慢慢打开半边,一位白发苍苍身材佝偻瘦小的老奶奶走了出来。一张如枯树皮般的脸上有一双浑浊却又不时闪着精光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众人。

周豪先是被这张脸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看清楚人后,他咽了咽口水说:“您……您好,请问您就是鬼,呃,瑰村的村长张秀吗?”

老人微微一笑,倒是显得慈祥的许多,“嗯,是我。”

倪刚开口道:“您好,村长,我们是来这露营的学生,想暂时把车停在您这,明天我们就会开走,不多打扰您。”

老人点点头,“可以,进来吧。”说完便打开另一扇大门。司机见门开了,就发动车子,将车开了进去。当所有人站在院子里,四顾之后,都有些吃惊。

村长家很大,就像放大了三四倍的四合院,颇有些古色古香。不过煞风景的是,院子里停着几辆布满灰尘的私家车,像是已废弃多时。

突然,陈娇尖叫了一声。众人被陈娇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陈娇声音有些颤抖,“看……看大门那边,有……有……”

门口处的墙边,赫然放着一口深红色的棺材!

村长淡淡的说,“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又无儿无女,怕死后连个栖身之所也没有,就趁现在还能动,就给自己做了一口棺材。”老人的话让人听起来不由得心生悲凉。

江天拍拍陈娇的肩膀说:“其实啊,我们生活在城市,对死亡的恐惧远比生活在农村里的人要深,所以看到棺材这种象征死亡的东西才会感到害怕。但对于农村里的老人家来说,棺材就是自己以后的另一个家,所以反倒会觉得亲切和开心,因为有了一副棺材,就有了一个栖身之所。”

老人听到江天的话笑了,“说的不错,小伙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是这样,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回乡下的老家看爷爷,这些事都是爷爷跟我说的。”江天说。

老人点点头,“是啊,你爷爷说的不错,如果所有城里人都像小伙子这么懂我们就好了。”

江天有些疑惑:“村长,您这话是?”

“没什么没什么,胡乱说几句罢了。”老人笑着说。

“好了,江天,那我们先拿行李吧。”倪刚说。

在一行人正在从车上往下搬行李时,江天看到司机正站在一辆布满灰尘的银色路虎前,目不转睛地看着。

“怎么,大叔对这车感兴趣?”江天来到司机身旁问道。

“啊?哦,是啊。”司机回答说,“像我们这样开小面包开久了的,做梦都想开一次这样的高档车,只不过开不起啊,哈哈哈!”

“对了,村长,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车在这呢?我看停在这蛮久了。”江天向老人问道。

“有些人啊不听劝,要往危险的地方去,回不来了。”老人淡淡地说。

周豪听见这话,拿着行李的手不由自主地软了几分,手里的背包差点要掉在地上。

几分钟后,众人拿好露营要用的物品,便向老人告辞准备上山。

老人送江天一行人到门口,转身正欲回屋时,江天突然叫住了老人,似笑非笑地说:“村长,等我们露营回来后,再和您谈谈合作投资的事吧,我老爸可是很看好你们村的旅游业呢!这样,明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再详谈吧,拜。”

其余人对江天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很是不解。江天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说话。

“村长,我们走了。”江天冲老人挥了挥手,拉着众人离开了。

老人站在门口失神了好久,直到看不见江天他们的背影,才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这时,那口棺材的后面跑出一只黑色的小猫,来到老人身旁,用头亲昵地蹭着老人的脚。

老人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小猫的头,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呢?”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睛里却突然迸发出狠厉的光彩。

……

“江天,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倪刚拉住江天问道。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偏偏那些来投资的人死了,而其他只是来鬼村玩的人却安然无恙?”江天反问倪刚。

“是有点奇怪……等等,所以你才会那样对村长说,难道你怀疑是村长?”

“只是一个猜测。”

此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司机凑了过来,拉了一下江天的衣服,“江天,方便跟你单独说些事吗?”

江天一愣,随即点点头,和司机走到一旁。

“小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刚刚你跟村长说的那些……”

江天笑道:“应该算是吧,不过大叔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和我说的吗?刚刚我拿行李的时候,可是看到汽车后备箱里有什么登山鞋、绳子还有防护服之类的,我们只是去露营,恐怕用不到这些东西吧?”

司机苦笑了一下。

“我来鬼村,其实是为了一个人,他叫徐江……”

……

“啊!啊!啊!啊!啊!”周豪喘着粗气,一点一点的在山路上挪着。

“我说周老大,你爬山就爬山,别叫的这么淫荡好吗?”江天忍着笑说。

“你!怎!么!不!去!死!啊!”周豪十分痛苦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还有一小段路就到山顶的那处平地了,再坚持一下。”司机淡淡地说。

“啊!啊!啊!啊!啊!”

终于,一个多小时后,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周豪瘫倒在草地上,恨恨地说:“大叔,这是一小段路吗?”

众人皆是笑出声来,司机装作没听到周豪的话,开始安置烧烤架。

倪刚休息了会,恢复了一点体力,便和江天起身去安置帐篷。

众人扎帐篷的地方不远处便是悬崖,悬崖边上还有一颗延伸出去的树,孤零零的,却越发显得惊险。

耿燕不满地说:“倪刚,你们选的是什么破地方,在悬崖边上,这晚上谁敢安心睡觉?”

“我记得,原来我们选的地方不是这儿啊!”徐娇也皱眉说道,“当时选地方的时候我也看过了。我们选的地方,是一大片很平整的草地,而且虽说是也山顶,但绝对没有……”徐娇看了一眼那颗孤零零的树,“悬崖!”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不对劲了。”倪刚停下手里的工作,“好像真不是这儿,喂,大叔,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司机正要说话,周豪插嘴说:“我觉得悬崖边也挺好呀,够刺激,嘿嘿。”

“小周同志,有一点你还不了解,这可不仅仅是普通的悬崖哦!”江天嘴里叼着一根草,不紧不慢的说。

“什么意思?”

“从那边的悬崖下去,就直接进鬼谷喽。”

“我去,什么!”周豪吓得立马爬起身,倪刚、耿燕和徐娇的脸上均是透着惧意。

“大叔,你搞什么?怎么把我们带这种鬼地方来了?”倪刚声音有些颤抖,随即又猛地看向江天,“不对,还有,江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原来选的地方,哦,大概在那。”江天指了指一个方向,“离我们大概有几公里。”

“怎么回事?”倪刚带着怒色看着江天。

江天看向司机。

……

借着夕阳那最后的余光,陡峭的崖壁上,依稀可见几个身影在缓缓蠕动,远远望去,像几只小虫子一样。

连绵的群山沉默着,冷眼看着,心怀鬼胎的想着。

似乎又听见了几千几万年前的寂静。

也只有在夜晚,才像是未曾改变,才如往年一般。

还有那见证永恒与转瞬的叹息……

回来了。

回来了吗?

案二:鬼村3

“哇,这一趟可真刺激啊,居然还能玩玩登山,爬爬悬崖,爽!”倪刚抓着绳子,一边往下滑,一边兴奋地大叫着。

“你脑子有病吧?”周豪的声音颤抖。尽管司机说过这些装备绝对可靠,可周豪还是双眼紧闭,双手紧紧地抓住登山绳,十分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下去。

周豪是最后一个下去的,此时其他人早已远远的将他甩在了上面。

“周豪!我们两个女生都比你快,你胆子那么小,还是个男生吗?”耿燕虽然也是心中害怕,但还算是比较镇静,此时看见周豪那样也不忘奚落一下。

“去你的,我可是个纯爷们!”周豪一咬牙,将拴在登山绳上的扣子猛地一松,整个身子飞快的向下砸过去,下面的耿燕吓得大叫,“啊!”

周豪随即再次拴紧扣子,得意的看了一眼下方的耿燕。

“你……行!你狠!”耿燕恨恨地看了一眼上方周豪那肥硕的屁股。

此时,下方传来江天的声音,“这里有一个凸出来的平台,还有一个山洞。”

过了一会,所有人都安全的落在了平台上。

这个平台不是很大,几个人站在上面,就差不多没什么空地了。倒是崖壁上的那个山洞很大,洞口有两米多高,宽一米左右。

洞很深,司机打开手电往洞里照,依稀可见粗糙不平长满青苔的洞壁,却照不见尽头。

“武侠小说里藏有宝物的地方往往是什么山洞,你们说,我们会不会在里面找到什么九阳神功之类的武功秘籍啊?”周豪笑嘻嘻的说。

“要是找到葵花宝典,你练吗?”江天恶意的笑道。

“这……”

众人均笑出声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陈娇皱眉。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一点,而且有点恶心想吐。”倪刚捂住了鼻子。

“这样,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面等着。”司机拿出一个防毒面具戴上,并穿上防护服。

“我也去。”江天说。

“不行!”司机立马拒绝,“可能会有危险,你们都留在这。”

“对啊对啊,江天,你别进去。”周豪也赶紧说。

江天仿佛没听到司机和周豪的话,拿起一条登山绳绑在自己的腰上,把绳子的另一头交给倪刚,拍拍他的肩说,“我进去后,你就拉着这绳子,如果绳子放完了,我就会直接出来。”

倪刚正要开口,江天制止了他,“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许久,倪刚艰难地点了点头。

江天从包里取出一个手电,又拿出一块毛巾用矿泉水打湿,随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山洞,“走吧,大叔。”

司机一愣,咬牙跟了上去。

江天心中清楚那股味道是什么。

腐尸。

山洞里里面的空间很大,也异常的黑。江天和司机将手电的光打到最亮,也只能窥得一小块山壁。山壁上湿漉漉的,布满青苔。

“我去,感觉就像在走石之洞窟一样,老天,赐我闪光术吧!”江天一边抱怨,一边一步一步向前摸索着。司机看了看江天,没有说话。

约莫走了有七八十米,空气里的腐臭味越来越浓,江天下意识地用湿毛巾捂住了口鼻,可是那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是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突然,江天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靠!”江天站稳后将手电照向地面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

地上赫然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完整尸体。

司机也看到了尸体,吓得跌坐在地上。

尸表呈绿色,有一层软组织腐烂液化的半流动液体附在上面,肉眼还可见有一片片的蛆在蠕动,令人作呕。

江天强忍着恶心,将手电打向旁边,发现附近还有几具不同腐烂程度的尸体,有两具已成森森白骨。并且,除了脚下这具尸体,其他每具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只有上半身。

江天数了一下,共有九具。

脚下这具尸体旁的地上有一个黑色钱包,打开后发现是一些银行卡和证件。

徐江,身份证上是一个咧着嘴笑的俊俏青年,白白净净的。

“小徐。”司机似乎从尸体上的衣服认出了死者,戴着防毒面具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透着恐惧和哀伤。

司机扯下防毒面具,双眼通红的说:“小徐,不,这不是,小徐,你起来,跟舅舅回家,你爸你妈还等着你回去呢!你妈她很想你,知道吗?她这几天就是哭,一直哭,你爸来找你,还被村民打了,躺在医院啊!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孝顺孩子,这样,你跟舅舅回去,好不好,对,回去,回去就好了,你妈妈也不哭了,你爸也会好了,是不是,啊,对,是,回去,回去!”

司机口中含混不清的说着,向尸体爬过去。

江天心中不忍,拉住了司机,但是司机拼命挣脱开,还是往前爬,“回去,跟舅舅回去!”

可是等到爬到了徐江的身旁,司机却又停住了。

痛苦,悲伤,不可置信,以及恐惧。

种种情感在他脸上复杂的交织,竟使他莫名的害怕起来。

他不敢再靠近一步,哪怕在那令人作呕的外表下,是他曾经最疼爱的亲人。

或许也是被死亡改变了吧。

司机麻木的喃喃道:“回去,跟舅舅回去。”

江天吸了一口气,冲司机的脸狠狠地砸了一拳,“回去?回不去了!你知道吗,徐江他已经死了,死了!”

司机愣住了,过了一会,这个男人,竟像孩子般抱头哭了起来,“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能啊,小徐,这么好的孩子,不能死啊!”

身份证上的那个小子还在没心没肺地笑着。

尸体多达九具,每具尸体的颈部和胸腹部均有刀伤,其中几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其颈椎骨和肋骨上有很明显的刀痕。

江天粗略数了一下尸骨上刀痕,最少的也有十几处。

“简直是丧心病狂!”江天气得将脚下的一个小石块狠狠踢开。

这时,外面传来其他人的呼喊声。

紧接着,江天腰上的绳子陡然紧绷,似乎是外面的人想把他拉出去。

“难道出事了?”

江天走到司机面前,“大叔,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这么疼爱小徐,就更应该找到凶手,找出真相,别让小徐死的不明不白。”

说罢,江天转身向洞口飞快走去。

司机看着徐江的尸体。许久后,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尸体上面。

司机双眼通红,又看了一眼,才转身向洞口跑去。

“怎么回事?”江天出了山洞,发现洞外的每个人都是一脸焦急的模样,便急忙问道。

“不好了,绳子断了!”倪刚着急的说。

案二:鬼村4

“什么?”

“刚刚你们进去后,我们无聊,就玩起了手机,都没注意到绳子什么时候断的。后来陈娇第一个发现了这事,跟我们说了,我们感到不对劲,就连忙拉你出来了。”

“应该是有人从上面剪断了绳子,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呵呵,看样子他们等不及了嘛,这么快就动手了。如果我们刚刚不是停在了这里,只怕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了。”

“什么,要我们的命?谁?为什么?”周豪紧张地问。

“初步推断,应该是村长张秀。”

“怎么可能!村长看着人挺好的啊。”徐娇急忙说。

“幸好还有一条。”江天解下腰上的绳子,“我现在只是怀疑。你们想,死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来鬼村投资的人。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凶手要杀的,就是那些人。可凶手是怎么知道谁是来旅游,谁又是来投资的呢?显然,投资者想要进行投资,接触到的人,必定是一个在鬼村拥有一定话语权的人,也就是村长了。所以,离开村长家的时候,我特地试探了一下,果然,真的来了。”

“等等,你说凶手,你的意思是那些命案都是人为的?”倪刚问道。

“是的,因为我和大叔在山洞里发现那些死者的上半截尸体,从尸体上的伤口来看,很明显是他杀。所以我们现在得赶快下山,然后报警。”

H市公安局,申森办公室。

申森正翻看着几份案件报告,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许昂。

“八个死者以同样的死状死在同一个地方,怎么会这么巧?”申森皱眉,又拿起另一份人口失踪案的报告,是徐江的。

“申队,你叫我过来,是要我去查这件案子吗?”许昂苦着脸,“这案子我们不是没查过,只不过它太邪乎了,那个时候是陈队带的我们。我们进鬼谷查,什么都没查到不说,还差点把命丢在那,所以现在同事里都传是鬼神作案,不敢查啊。”

“啪”的一声,申森将手中的报告往桌上重重一拍,“什么鬼神!我看后发现死的人都是去鬼村投资开发旅游业的,而其他去旅游的人都安然无恙,有这么巧的事吗?我不管你们上一个陈队是写的什么狗屁结案报告,现在都必须给我查到底!”申森又看了一眼那份人口失踪的报告,“这个徐江,应该也是在鬼村遭遇了不测,恐怕是凶多吉少。”

“申队,那你说说看,怎么查?”

申森摸着下巴,看着徐江的照片,眉头紧皱。

过了一会儿,申森开口说:“我觉得,在鬼谷能发现线索的可能性不太大。鬼村人口不多,既然现在我们怀疑是人为的,那就去鬼村挨家挨户的查过去。”

“是。”

此时,申森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申森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江天打过来的。

“喂,小天,怎么了。”

“申哥,你知不知道有关于鬼村的事?就是死了九个人的那个村子。”

“嗯,我知道,我现在正在看案件报告,等等,九个,不是八个吗?那个徐江……”

“唉,死了,我们在鬼村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还有另外八个死者的尸身也在那。”

“什么!”申森语气有些激动,“怎么回事,你详细给我说一下,你怎么会到那去,又是怎么发现的?”

“申哥,这个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很有可能会被丧心病狂的凶手杀掉,你要是再不来,就准备好见我和我的同学的半截尸身吧!”江天无奈的说。

“好,我马上过来,你们现在在哪?具体位置。”

“鬼谷。”

当江天一行人终于借着那条登山绳下到谷底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江天见个人的神色或悲伤或恐惧,就提出在原地休息,平复一下情绪,等待救援。

借着手电光,江天打量起这个所谓的“鬼谷”。

像是被一把巨斧劈成两半似的,崖壁十分光滑,光秃秃的,只能依稀可见几丛野草,孤零零地扎在上面。一条不宽的小溪贯穿“鬼谷”,延向远方。伴着潺潺水声,溪水滋养着小草将绿色绵延出去,为这片山谷,染上几丝可爱的寂静。

江天来到岸边,将手电光打进水中,几条石斑鱼察觉到了惊扰,迅速躲开,隐入那光延伸不到的黑暗中。

“它们和生命,真的能等价交换吗?”

渐渐的,江天的眼前蒙上一片雾色。

他哭了。

瑰村,村长家。

老人坐在床沿,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墙角的那具棺材。

月光洒下,那棺材的暗红,越发的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呜啦——呜——啦——”此时,凄厉的警笛声骤然响起,震彻整个瑰村。

老人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苦笑了一声,“还是来了。”

半小时后,江天一行人已经坐在了警车内。由于众人所在的地方离“鬼谷”口很近,所以申森并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们。

司机一个人待在角落,失神的看着地面。耿燕靠在倪刚的肩上已沉沉睡去,倪刚则是看着窗外一言不发。陈娇看了一眼二人后,拿出手机,戴上耳机听起了歌。周豪却是一个劲地小声问着江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江天的回答只有一个,“到张秀村长家后,一切就都清楚了。”申森听了这话,也只能暂时按捺住那颗想刨根问底的心。

几分钟后,警车开到了村长家门口。半夜被警笛吵醒的村民也都三三两两的往这里走来,都用恐惧却又好奇的目光看着警车。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来到大门前。

“砰砰砰!”申森用力拍了几下大门。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飘到门边,随后大门被打开,老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对视着,无言着。

“小后生们,这野外露营,还挺精彩吧?”终于还是老人先开了口。

“马马虎虎吧。”江天看了一眼老人身上的泥土和草屑,“不过村长,您应该是睡不着觉吧?”

“是啊,睡不好啊,大半夜的还得摸黑爬山,真是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了。”

江天并没有接话,事实上老人的坦荡倒是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老人笑笑,转而看向申森,“这位警官,您也真是辛苦,这三更半夜的还要劳烦您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

“人命关天。”申森只说了四个字。

“人命关天?呵呵,好一个人命关天!”老人冷笑几声,眼睛里突然间亮起锐利的光芒,“这位警官,我问你,区区几条人命,真能大得过天吗?”

申森一时语塞。

“好吧,既然都在了,那我就不遮遮掩掩的了。不错,从两年前的张涛开始,所有死在鬼谷的人,都是我杀的!”

案二:鬼村5

村民间一阵哗然,顿时议论纷纷。

一个老头从人群间走出来,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会呢?村长,您怎么会杀人呢?当年张涛失踪的时候您比谁都心急,您……怎么……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您杀了他?”

“是啊是啊。”村民们都应声附和着。

“大家先静静!”老人冲大家摆摆手。

等到人群都安静下来之后,老人看向江天和申森,“接下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吧。”

“好。”

“你们说,”老人指了指村民们,“这里有多少人?”

江天大致数了数,回答说:“差不多二三十吧。”

“三十二个!三十二个!这就是我们整个村子里的人数了。”老人激动地说。

“瘟疫。”江天轻轻说了一声。

“是啊,瘟疫!”老人的语气变得颓废,“二十六年了,我们这个村子,早该被人遗忘的。二十六年前的那场瘟疫,使我们基本丧失了所有的亲人。我们看透了生死,对其他的一切早就不关心了。二十六年来,我们一直生活在平静之中,慢慢老去,甚至早早地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只等有一天能够安静的离开。”

村民们听了,无不叹气落泪。

“可是,这个平静之所,为什么又要被人记起,遭人觊觎呢?”老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两年前,蓝海公司的老总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们村子,还了解到了村子以前发生的事。于是他们派了张涛过来,想买下这里的地种玫瑰,顺便发展旅游业。”

“他兴冲冲地来,以为我们肯定会同意的,谁不想赚大钱啊。但是,我拒绝了。我说我们已经习惯了平静的生活,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折腾不起了,钱不钱的我们不感兴趣。于是他们便动用了很多关系来软磨硬泡,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就带人来这,把我们山上的树全都砍了,大不了赔钱就是。”

“真没想到张涛这小子是这样的人。”刚刚那个老头忿忿地说,“亏我们还对他这么好。村长,您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些事?”

“对不起。”老人向村民深深鞠了一躬,“不告诉大家,是因为我想自己处理好这件事,尽量不要影响大家的生活。后来我假装答应了他们。张涛他很高兴,以为完成了任务,便自己去山上考察环境去了。我就带了把水果刀,偷偷地跟着他上山。到了夜里,趁他睡觉的时候,杀了他。”

老人看着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我那天捅了他多少刀,只记得我像疯子一样地刺。张涛痛得醒了过来,拼命挣扎。我不知道我哪来的力气将他死死按住,又不停地捅,直到他的胸膛变得稀烂。

老人双眼通红,表情狰狞,像入了魔似的,手上重复着刺东西的动作。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看了看众人,抱歉一笑,却让人惊心。

“杀了他,我后悔过。但是我也明白,如果让人知道是我杀的张涛,我们村以后肯定就更不得安宁了。所以我虽然后悔,但我更要做的就是隐瞒我杀他的事实,于是我想到了鬼谷。”

“为了不让人看出死者是他杀的,你把尸体切成了两段,将下半身从山上丢进鬼谷喂狼,而把留有刀伤的上半身藏起来。”江天接着老人的话。

“是的。”老人点点头,“崖壁上的洞只是一个入口,在你们上山的路上,还有另外一个入口可以进到那个洞里,这是我年轻的时候上山采药时发现的,只不过我做了掩饰,你们发现不了罢了。”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张涛死后,村子竟然越发的出名,越发的受人关注,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来投资的也一个接着一个。但是我回不了头了。于是,来一个,我就杀一个!”

“至于徐江,我没有把他的尸体切断,是因为我看到他的家人势力很大,如果发现了他的尸体,势必不会善罢甘休。万一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那一切就都会毁了。所以我打定了主意,既然传言已经传开了,那就不必再继续掩饰去做下去,就让这些人永远消失便好。其实切尸体很累的,我也正好省点力气了。”

老人语气平静的波澜不惊,可村民们均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纷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所以,昨天我试探你,说要来投资,你便起了杀心,是吧?我们的绳子,也是你弄断的吧?”

老人笑了一声,算是默认。

“你也真是厉害,呵呵!”江天冷笑了几声,“杀了这么多人,都没被发现。可是仅仅因为想要过平静的生活,你就可以杀掉九个无辜的人吗?在你眼中,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老人变得激动,“你懂我们想要什么吗?”

“那么,你就懂吗?”江天突然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老人,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好,我告诉你,你错了,错的离谱!那所谓的平静生活,只是你想要的,不是你们瑰村的人想要的,懂吗?从头到尾,你只是活在自己的梦里,你认为你想要的,真的就是你们所有人都想要的吗?”

“或者退一步说,就算你们所有人都渴望安宁,但你的村民会希望用杀人的手段来取回失去的平静吗?你看看他们,看看你面前的他们,看看这三十一个人,你看得到他们心怀感恩吗?你看得到他们对你感激涕零吗?有吗!”江天愤怒地指着众村民吼道。

老人愣住了,许久后,她艰难地看向村民们。

他们的目光复杂,有吃惊,有恐惧,有遗憾,有可惜,有不可置信。

唯独没有……感激。

“人有权利忘掉过去,人有权利选择安宁,人有权利平静死去,可是人没有权利去左右另一个人的生活,更没有权利打着自然的名义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老人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是你亲手,把瑰村变成了鬼村。”

突然,老人的袖口滑出一把水果刀,等到人们反应过来后,老人已经把刀抵在了自己的心脏处。

“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刚刚听到警笛,我就打定主意,没想活到明天。谢谢你,小伙子,我错了。”

猛地,刀被送进了老人的心脏。

老人倒在了地上,血很快染红了老人的上衣。

“啊!”周豪和陈娇吓得连忙捂住了眼睛,倪刚抱住了耿燕,转过头去,耿燕则是看着老人的尸体,轻叹一声。

村民们也是纷纷叹气,不住落泪。

老人的表情平静,或许对她来说,死亡是一种迟来的解脱。

可是,那九个人呢?那九个家庭呢?只是因为不可推卸的投资任务,九个生命就“被失去”的理所应当吗?九个家庭就“被破碎”的不可阻止吗?

这一切,是要怪老人过于固执的坚持,还是要怪那些同样固执的“脏手”?

该怪谁,又能怪谁?

在这群“山人”的心中,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他们认为,在这个被大多数人遗忘的角落,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乐土。

而对于那些“城里人”来说,这地方因为巨大的商业利益,成了人人都想分一块的美味蛋糕。

孰对?孰错?

不得而知。

只是当他们都在争这一片自然的时候,却忘了问问这片土地,自己有没有资格。

案三:坠空1

引子

梦想是什么?

不是日复一日想着做梦,而是无时无刻都在为梦中的所想而努力奋斗。

而总有一些人一贯偏执,为那个梦想而活,为那股执念而活,一如既往做着那个他人无法理解的梦。

可能固执到连死都不会。

正文

H市拘留所。

庞振军独自一人被关在一个房间内。

一个星期以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床边,平静的看着地面,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由于齐岚一案证据确凿,犯罪嫌疑人庞振军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故所有与案件相关的材料都已被送往H市人民检察院。

似乎毫无意外的,庞振军很快就会得到应有的制裁。

不过,总有意料之外的意外,会在所有人都信誓旦旦的下一秒发生!

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心,藏着一张纸片。

那是前天一个看守模样,戴着口罩和墨镜的人塞在饭菜里带给他的。

“‘天使’计划……”

庞振军喃喃自语。

……

江天家,江城书房。

江城坐在转椅上,饶有兴致的把玩着一架飞行器模型。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

江天推开门进来,“老爸,找我有事?咦,这东西哪来的?”江天看着江城手中的模型,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喜欢就拿去吧。”

“谢谢老爸,嘿嘿。”江天立马上前从江城手中抢过模型。

看着江天一脸欣喜的样子,江城笑着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哈哈。这个模型是自制飞行器大赛的主办方送给我的,到时候我也会去参加它的开幕式。”

“什么?自制飞行器大赛?没理由啊,您去参加那个干什么?您不是恐高吗?”

“去你小子的。”江城笑着给江天脑袋拍了一下。

“还有,恐高就算了。”江天躲得远远的,“可是这个大赛跟老爸你不是没半毛钱关系吗?去干嘛?难不成有什么阴谋?”江天一脸坏笑。

“嘿嘿。”江城同样也坏笑起来,“一个秘密。”

三天后,自制飞行器大赛如期举行。

大赛的举办地点在Q河的某段河岸。离大海只有少许距离,岸边几乎全是金黄的沙子。天气炎热,很多来观看比赛的男人都光着膀子。若不是依稀可见对岸的建筑,几乎所有人第一感觉都会是到了海边。

沙滩上有一个巨大的石台,那是飞行器的起飞点。

江城带着江天到了现场后,嘱咐了几句,便径直向评审看台走去。

江天注意到,在看台那边,坐着许多政.府重要机关的官员。

“看来老爸来这里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啊,这么多重量级的人物,会不会是要开什么机密会议?可是又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江天心中有许多疑问,无奈不能贸贸然过去,只得回家后再问问看。当然,江天十分清楚江城的脾气,如果他不想说,自己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算了,不想了,反正是老爸自己的事。”

江天开始四处打量起这个自制飞行器大赛的场地,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那些飞行器吸引了过去。

参加比赛的飞行器大都是肩背型,有几个参赛选手已经背好了飞行器,正在进行调试。而还有一些则高级了许多,类似于小型飞机,有驾驶舱和机翼等等。

这些飞行器中不乏造型精巧的优质品,让江天看得不由得由衷赞叹。

不过渐渐地,江天的眼睛湿润了。

一个遥远的名字,一个遥远的人,似乎在慢慢地向自己靠近。

何玥欣。

自己喜欢这些东西,最重要的原因,或许就是她吧。

何玥欣,江天儿时的邻居和玩伴,一直到她初二突然不辞而别之前,二人都是最好的朋友。

可能,也不只是好朋友吧。

江天轻轻一笑。

小时候,何玥欣最喜欢和江天一起玩遥控飞机。她常常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插上翅膀,向这遥控飞机一样,翱翔于天际。

可是梦终究会醒,就像人终究会长大。那些小时候的信仰,便理所当然的被当成一个不愿提起的幼稚的玩笑话,狠心塞进记忆的罅隙中,不愿触碰。

到了初中,何玥欣对这些东西不再有任何的兴趣,但江天却将这个爱好保留了下来。即便是她不辞而别转学后,自己也仍是一如既往的喜爱着。

或许,放不下的不是小时候的爱好,而是小时候的她吧。

“小玥。”江天微笑着看着那些参赛选手和自制飞行器说,“如果你有机会看到这些,应该也会重新做起小时候的那个梦吧?你看这些人,不是正在准备飞向天空吗?”

远处的一棵树旁,少女身着一袭白裙,默默注视着江天。

黑发如瀑,轻轻随风扬起。

一双美目,闪着晶莹的光。

许久,绝美的脸庞,划过两行珠泪。

沙滩的某处地方,一个高瘦的男生正在与一个女生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王祖浩,我劝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搞这些没有未来的东西,你到底有没有听过我?”女生咬牙道。

“小帆,对不起。”王祖浩先是轻声说着,渐渐地,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这是我一辈子都在追求的事。我不管你们支不支持我,我也不管你理不理解我,我都会一直坚持下去的!”王祖浩突然抓住了小帆的肩膀,“小帆,求求你,支持我,好吗?这是我的梦想!梦想!你懂吗!”王祖浩越说越激动。

“放开我!”小帆用力挣脱开王祖浩的手,带着哭腔冲王祖浩喊道,“梦想梦想,你就知道你的梦想,你有没有想过我?多久了?我等你多久了?你脑子除了你的梦想,有一点点想过我吗?”

王祖浩沉默许久,然后转身离开。

“对不起。”

小帆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她慢慢蹲下身,双手抱住双腿,不可抑制的大哭起来。

几十米外。

“唉。”两声叹息几乎同时响起。

江天忙向身边看去,发现一个带着眼镜,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你好。”江天微微皱眉,说了一声后准备离开。

“唉,真可怜,努力却不被人理解,而且还是最亲近的人,那个王祖浩心中,恐怕更多的是痛苦吧。”

“不完全对。”江天听到他的话,摇摇头说道:“错是双方的。不是他们可怜,而是平衡不了梦想与亲人的关系才可怜。”

“哈哈,江天果然是江天,说的话都那么有意思。”

“你……认识我吗?”

“是的。”年轻人点点头,“哦,我叫方谨宇,是来H市旅游的。不过我刚到H市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什么小小年纪屡破奇案,什么脾气不好殴打记者等等。”

“我去!殴打记者?那个混蛋记者也真是敢写啊,只不过因为他很烦人推了他一下,居然被说成了殴打?”江天气愤的说。

“淡定淡定。”方谨宇笑道,“不过你破案倒是真的吧?哈哈,大神探。”

“呵呵。”江天心中有些反感这人这样称呼自己。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江天说罢转身离开。

方谨宇看着江天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案三:坠空2

江天并没有将这个方谨宇放在心上,很快,他的兴趣又再次被那些飞行器吸引了过去。

所谓飞行器大赛,只比两个,高度和速度。

高度,就是比谁能飞的更高。速度,就是比谁到达目的地用的时间少。

飞行器起点就在沙地那块巨石上,而终点则是在下游的对岸,直线距离约为5000米。总分就是高度排名和速度排名的代数和。代数和最小的,即为此次飞行器大赛的冠军。

为了安全,每位参赛选手都配备了一个降落伞。这种降落伞十分先进,装有最新的气动力减速器,最低打开高度可达120米,六至七秒即可实现安全着陆,并且操作十分便捷。

主办方还为每位参赛选手派发了一个装有对讲器的呼吸装置,避免选手在高空缺氧窒息。

考虑到飞行器有可能会发生故障,所以主办方才特地将比赛安排成跨河飞行,同时在赛道河段部署大量救援人员,以确保万无一失。

由于场地有限但参赛人员较多,为避免出现空中“撞车”,所以参赛选手需一个一个进行比赛,顺序由抽签决定。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过,江天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看台那边的部分政.府要员不知何时全都“消失”了,江城也一样不在看台上,座位空出了一小片。

“看来真的有可能是一个机密会议。”江天心想。

江天没有猜错,这的确是一次机密会议。可是江天不会想到,正是由于这一次的机密会议,他的命运将会被彻底改写。而且不止他一个,很多人的命运,都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重新翻开了六十多年前的秘史,找回了一段扭曲变形的亲情,释放了一个个伴着鲜血和死亡而来的“天使”。

它带来了如此众多的“礼物”,只为企求一场名为毁灭人性的回赠。

但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不细提,让我们先把目光移回现在。

第一个出场的选手是王祖浩。

王祖浩走向起飞区域,回头看了一眼观众中的小帆,小帆与他只对视了一眼,便冷着脸转头不再看他。

王祖浩闭上眼睛平静地叹了口气,俯下身系紧了鞋带后,便径直向自己的飞行器走去。

经过了简单的调试,王祖浩背上飞行器,并戴好氧气面罩,站上了石台。随后,他启动了飞行器。

王祖浩的飞行器上升速度十分的快,在两百米的高空连续旋转几周后,一头扎向更高的天空。

在场的所有观众发出由衷的赞叹声,连那些接下来的选手都露出敬佩的神情。

渐渐地,随着王祖浩的飞行器飞得越来越高,在场的技术人员的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他拿起对讲机紧张的喊道:“1号选手,1号选手,听得到吗?你的飞行器飞的太高了,会有危险的,它的螺旋桨在这么高的高空会因空气稀薄升力不足造成失速的,会掉下来的,听到没有?1号,1号!”

没有回应。

王祖浩和飞行器慢慢的变成了一个黑点。

眼见手中的仪器上显示王祖浩的飞行器高度已经超过了3000米,技术人员此时几乎是把对讲器贴着嘴吼道:“1号!1号!你快下来,快!1号!”

江天此时正站在技术人员身旁不远处,听到这里,也紧张地看向天空。

高空中,王祖浩看着仪表盘上不断变大的数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周围的风很大,眼睛被刮得发疼。

可是王祖浩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仪表盘。

终于,对讲机发出“沙沙”的声音,紧接着,王祖浩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想飞,我想飞的更高,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突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高空中的那个黑点突然变得很小,然后开始下坠!

过来一会儿,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王祖浩正和一些碎片一同掉了下来。

人们这才意识到,王祖浩的飞行器解体了!

技术人员叹了口气,“早让你别飞那么高了,幸好还有降落伞。

可是,随着王祖浩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还是没有打开降落伞。

技术人员又急的大叫:“1号,快啊,快打开降落伞啊!别告诉我你睡过去了!啊?什么?”技术人员把对讲机凑到耳边。

十几秒后,不偏不倚。

王祖浩狠狠砸在那个石台上。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不小心掉到地上的西瓜一样,四散溅开,撒到四周的沙滩上,和几个距离较近的观众身上。

那几个观众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肉,惨叫几声,疯了似的跑开,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的衣服。

不幸中的万幸,解体后的飞行器残骸并没有落到人群中,而是掉在距离人群不远的沙滩上和水中。

小帆怔怔地看着那个已经被血肉染得猩红的石台,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刻即是死别。

“笨蛋,笨蛋!”小帆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随后昏倒在地。

江天脸色苍白,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感到一阵阵恶心。而身旁的技术人员也已经吓傻了,跌坐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全身汗如雨下,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双眼瞪得老大。

十几分钟后,申森带着警方赶到现场,拉起警戒线。

这些警察和医务人员或许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幕。王祖浩坠地点周围几十米范围的沙滩上都被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散落着或大或小的血肉。几乎找不到王祖豪身上什么完整的部分,所以收集王祖浩的尸体就变得十分困难,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早在一旁吐个不停。

“一片阳光普照下的沙滩,一个黑雾笼罩中的修罗场。”江天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江天听到声音猛的回头,发现方谨宇正站在身后,在看着自己。

“是你?你刚刚在说什么?”江天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下了,大神探。”

江天突然对眼前这个方谨宇产生了一种厌恶感,“谁想当这个所谓的‘大神探’?你以为看着一条条生命从眼前流逝,我心里会好受吗?”

“看来你的心还是不够硬啊。”方谨宇看向那边血色的沙滩,那神情似乎在想些什么。

江天不想再和这个方谨宇废话,转身就走了。

看着江天的背影,方谨宇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你的心足够硬了,你才能保护生命。”

方谨宇又一次看向沙滩。沙滩上,警方正在一点点的收集王祖浩的残骸。

“这场景好像有点似曾相识啊。”许久,两滴清泪划过方谨宇的脸庞,“雅雪,我又想你了。”

案三:坠空3

“嘿嘿,申哥。”江天来到申森背后,冷不防拍了一下他的背。

“啊!”正在聚精会神看着现场的申森吓得叫了一声,回头看到江天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一旁的许昂也被申森这一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笔记本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我去,小天,你变态啊!吓死我了!”申森的眼中有些怒火。

“嗯,好吧,申哥我错了,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哦,不是,”看到申森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江天连忙改口说道,“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sorry,sorry。”

“下次再敢这样,我一定要你好看。”申森“恶狠狠”的说。

“ok,ok。”

“说吧,找我什么事。”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查的怎么样?”江天笑嘻嘻的说。

“现在有些报告还没出来。”申森压低了声音,“到晚上估计就差不多了,你到时候来看看。”

江天点了点头。

“哎,是谁啊?”申森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这谁家的小屁孩?怎么混进来的?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去,别妨碍警方办事。”

“申队,这是江厅长家的儿子。”许昂忍着笑,“好心”提醒道。

“哦,江厅长家的小屁孩啊,照扔不误!”申森大手一挥。

江天:“我去……”

晚上,江城家。

“厅长,说实话,您真希望小天走上这条路?如果现在阻止,其实还来得及。”申森说。

江城低头沉默许久,然后说:“没事,我自己的儿子我有数,你不用多想,只管好好教他吧。”

“好吧。”申森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江天回到家,看到江城和申森,笑道:“怎么,又来三方会谈啊?”

“没有,你们两个谈,我还有一些公务。”江城起身进了书房。

江天“哦”了一声,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然后坐下说:“抱歉申哥,同学聚餐回来晚了。”

“没事,我也刚来一会儿。”说着申森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这是所有跟这件案子有关的报告和材料,你先看看,然后说说你的想法,最后我再和你说件事。”

“嗯?不能先说什么事吗?”

“不能,你先看。”

“好吧。”

申森在一旁说道:“警方调查现场后找到一个降落伞包。原以为应是降落伞发生故障,才引起了这场惨剧,但是在之后对降落伞包进行仔细检查后并未发现有什么故障,除了因为撞击地面背包外有少许破损之外,其他均完好。”

“之后我们对飞行器的残骸进行了检查。这一检查问题可不小,我们发现残骸上有烧焦的痕迹,有些飞行器的部件还有碎裂细纹,所以我们就猜想,飞行器解体可能是发动机因为故障发生了爆炸,而发动机的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昏了王祖浩,才导致他在空中没有打开降落伞。”

“可是当我们把飞行器残骸带回实验室里仔细检查后,专家给出的结论却是飞行器的确发生过爆炸,但并非是因为发动机本身的故障问题引起的,而是一颗小型炸弹引发的爆炸。”

“炸弹?”江天皱起了眉头。

“是的,炸弹,而且是一种特殊的炸弹。在对残骸进行仔细清理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破损的气压高度计,而这个气压高度计是用来控制炸弹何时爆炸的。只要到了一定高度,气压降低到某一个值时,炸弹就会引爆。”

“在发现了这些线索之后,我们又对王祖浩的血液进行了检测,并未发现有什么可以导致他昏迷的药物残留。”

江天放下手中的文件,“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利用飞行器大赛杀王祖浩。爆炸产生的冲击震昏了王祖浩,昏迷之中的他无法打开降落伞,才导致了这起惨剧的发生。”

“可以可以,跟我的推断一样。”申森用力的拍了一下江天的肩膀。

江天感到一丝不对劲,“炸弹的冲击波真的能震昏王祖浩吗?”江天摇了摇头,将一份报告抽出放在了申森面前的桌上,“你看,炸弹专家给出的复原图显示,飞行器残骸有被炸弹损毁痕迹的都在发动机周围这一块,也就是说,炸弹应该是被放在发动机附近的,并且它的威力应该就只能够摧毁发动机,那这种威力的炸弹能震昏王祖浩吗?换句话说,放炸弹的人,他的目的会不会就只是为了摧毁发动机而没有想杀王祖浩呢?”

申森看着图纸,认真的在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申森看向江天,“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不管王祖浩是不是被震昏的,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凶手已经自首了。”

“什么?”江天大惊,“唰”的站了起来,“我去!那你还让我看什么?”江天把报告往桌上一扔。

申森没想到江天反应这么大,一时也愣住了。

随即江天也意识到有些失态,“抱歉啊,申哥。”

“没事。”申森深吸了一口气,“是这样的,上午的时候还没有找到凶手,而厅长又有意让我带你历练一下,所以就答应你晚上来一起分析分析。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多小时前凶手自首了。”

“所以你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吧。”

“是的。”申森点点头。

“好吧。”江天坐回沙发上,“说吧,凶手是谁?”

“王祖浩的女朋友丁帆,而且正如你推断的那样,按照丁帆的说法,她的确是没有想杀王祖浩。”

H市公安局审讯室内。

“王祖浩他很喜欢摆弄飞行器这些东西,可以说到了痴迷的地步,和我说话,三句不离那些玩意。可是那些东西能当饭吃吗?搞那些东西能赚钱吗?他自己的钱都差不多都花这上面了!再这样下去是没有未来的!还整天跟我说梦想梦想,我都快要疯了!”丁帆越说越激动。

“请冷静。”一名记录的警员木然的说。

过了一会儿,丁帆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可是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他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对我真的很好,虽然那时候他也搞这些东西,可毕竟不像现在那么着了魔似的。我……我只想回到那时候,我只想要那个时候的他。”

案三:坠空4

丁帆的眼泪流了下来,“所以我就想没有什么能比狠狠打碎他的梦更能让他醒过来的吧。于是,我费了好大劲买到了炸弹原材料和气压高度计。因为我大学是学电路控制的,所以我就自己组装做出了一个到一定高度就会爆炸的炸弹。我想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飞行器解体后就会死心了吧。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想到炸弹的威力会那么大,会把它给震昏。真的,我真的没想到,我已经很小心的控制用量了,我……我真的没想杀他,真的,真……”

丁帆捂着脸,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不断地啜泣着。

“好了,真相大白了。”申森叹了口气。可是江天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显示屏中哭泣的丁帆。

“申哥,既然丁帆已经很小心地控制用量了,为什么王祖浩还会被震昏,毕竟王祖浩是她爱的人,她一定很小心了的吧。”

“谁知道呢?”申森耸了耸肩,“炸弹这东西,不好说啊。唉,算了小天,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江天想了一下说:“申哥,送我去案发的沙滩那边再看看。”

月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星星点点的,像极了破碎的梦想。

由于涨潮,那个石台已经成了河面上的一个小小孤岛。

那是“飞翔”中的王祖浩最后一次着陆的地方,也是他最后一次踏上的土地。

那里是否还徘徊着他的魂灵?还是他早已轻盈的飞往远方?

退潮后,这沙滩染上的罪恶,是否就会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可是那块“孤岛”好像还没有被清洗吧,似乎在那上方还笼有一团疑云,挥散不去。

“爆炸产生的冲击真的能把他震昏吗?还是我忽略了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怀疑?是不是我犯了先入为主的错?”

江天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头。

突然,江天的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那快被忽略掉的画面,在那紧急的情况下,或许没人会注意到的画面。

记忆中的技术人员在王祖浩坠落时,把对讲机靠近了耳朵。

他说了一句话。

这时,一个巨大的浪头,心有灵犀般狠狠地拍在那个石台上。

终于干净了……

“警官,还有什么事吗?我已经全都说出来了。”对于再次被带到审讯室,丁帆感到有些奇怪。而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次面前是一个中年警官和一个少年。

申森说:“关于王祖浩一案,我们又得到了新的线索。”

“什么?”丁帆有些疑惑。

江天开口道:“我来讲个故事吧,听完你就明白了。”

“呃,好。”丁帆有些不知所措。

“有这样一个傻小子,从小就梦想着飞。他会经常看着天空中的小鸟,流露出渴望的神情。看电视的时候,他常常哭喊着让他爸妈给他买一个哆啦A梦的竹蜻蜓,或者是超人的斗篷。呵呵,说实话,我小时候也经常这样。长大后,那个傻小子还是向往着飞翔,他喜欢坐飞机,他喜欢那种从天空看向地面的感觉。”

“可是他并不满足于此,他渴望真正的飞行,他想亲手抚摸白云,他想亲耳听听那些翱翔于天际的小鸟都在交流些什么。所以他迷上了自制飞行器。因为他的聪明才智,因为他的不懈努力,他造出了属于自己的飞行器。终于,他成功的飞上了天,这个傻小子,叫王祖浩。”

丁帆的眼中有泪水开始涌动。

“这些都是我从王祖浩父母的口中了解到的,想必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丁帆点了点头。

“这个傻小子是幸运的,他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可同时他又是不幸的,他的女朋友丁帆却并不喜欢这些,因为这些梦想的结晶,在丁帆的眼中都成了没有未来的“玩意”。王祖浩一次次的乞求着丁帆的理解,可在丁帆的眼中,王祖浩已经无药可救。于是,王祖浩还是‘一意孤行’,丁帆则想毁了他的梦想。所以,当王祖浩的飞行器因丁帆放置的炸弹爆炸而解体后,他心灰意冷,选择了自杀。”

“什么,自杀?”丁帆猛的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刚刚我问过了那个技术人员,他说在王祖浩坠落时对讲机里传出了王祖浩的一句话,那句话是‘我飞了’。而技术人员当时因为太紧张,以为自己听错了,把对讲机靠近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啊,什么’,之后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没有对警方说起过这件事。当时因为情况紧急,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于是我们进了一个误区,就是王祖浩在坠落时已经被炸弹给震昏了。但王祖浩的那句话证明他在坠落时是清醒的,他根本没有被炸弹震昏!”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么蠢?怎么会?”丁帆情绪有些失控,双眼通红,站起来拼命的拍着桌子不停地问,旁边的一名警察急忙过去将她按回椅子上。

“是啊,王祖浩是蠢,很蠢。”江天看着丁帆说,“他很蠢,他蠢到分不清是在飞翔,还是在坠向死亡。应该他也没有想到你会在飞行器上放炸弹吧?当爆炸发生后,或许他已经想到是你干的吧。但他肯定不怪你,因为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的梦碎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梦碎了。没有人支持他,没有人相信他,这孤独之旅,他已经累到不想走了。”

丁帆埋头大哭起来。

“你可以看不起他,你可以笑他是个傻瓜,但他仅仅是一个执着追求梦想的孩子。你可以说他没有未来,但你不能看不起他追求梦想而做出的努力。因为梦想是伟大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苦苦追求。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

十天后,近海的上空,一个热气球静静的悬浮着。

丁帆静静地站在那儿,手中捧着王祖浩的骨灰盒,身后站着几名警察。

“原来是真的,高空的景色真的很美,你是对的。”

丁帆红着眼打开骨灰盒取出王祖浩的骨灰。

海风掠过丁帆的手,裹挟起来王祖浩的骨灰飘向远方。

阳光下,空中的王祖浩竟晶莹着笑意。

丁帆双眼渗出泪水,嘴角却挂着笑容。

“你飞了,你真的可以飞了。”

沙滩上,江天和申森看着这一幕不禁连连叹气。

“好了,走吧。”

“嗯。”

此时,申森的电话突然响起。申森接通,只听了一句,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江天感到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挂断电话,申森带着吃惊、愤怒和苦涩的复杂语气说:

“庞振军他,跑了!”

案四:秘辛1

引子

“叮咚,叮咚。”一个手捧着遥控直升机,穿着校服的初中男生,正在一栋别墅的大门前按着门铃。

按了许久,却都没有回应。

“请问……请问有人在家吗?”男生开始拍门,“有人吗?小玥,小玥,你在家吗?”

还是没有一点回应,似乎是真的没有人在家。

男生叹了口气,看向手中的遥控飞机,“小玥,我相信你还是喜欢这些的。这个飞机和小时候你不小心弄丢的那个一样,我找了好久才买到的,真希望你看到后能喜欢。”

男生将飞机放在门口,注视了一会儿,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

门后。

“好了,走吧。”一个中年男人一只手提着一个巨大的皮箱,另一只手摸着一个女孩的头。

女孩美丽的脸上布满泪痕,她哽咽着说:“爸爸,为什么这么突然就要搬走啊?我和同学们,还有邻居们都还没好好道别呢!而且刚刚小天又在门外那么久,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啊?”

中年男人一脸冷漠,“要不是因为小天,我也不会意识到把那些东西放在这里会有多危险,也不会走得那么急。哼,如果被他发现了那些东西,那他父亲肯定会知道,这又给我不小的麻烦。”说着,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玥,爸爸这么做都是情非得已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吧,可能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回来的。”

第二天,男生再次来到女孩家。他发现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H市人民法院的封条。

地上的那台遥控飞机也不见了。

正文

深夜,江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庞振军跑了!

按照程序,今天上午9点庞振军和相关案卷材料都将被移送检察院。

因为庞振军被关进看守所后十分安分,所以押送时看守们也没有很提防他。

可当庞振军刚被带上囚车时,车子的四个轮胎突然一齐炸开。警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一辆重卡向囚车飞快的驶过来,看样子是想撞囚车。司机急忙发动汽车想要驶离,可四个轮子已经被炸成了碎片,底盘大部分都已经和地面接触,根本开不起来,所以很快,车上的警察打开了车门,架起庞振军迅速跳下了车。

紧接着,那辆重卡在他们跳下车后撞上了囚车,推着车子滑行了几十米,一头扎进了看守所的围墙里。

众人在原地吓得不停喘气。

可是事情还没完,重卡的后车厢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冲出来十几个拿着冲锋枪的蒙面歹徒。歹徒们冲到警察们面前,用枪扫射他们的腿。警察们还没来得及掏出枪,就一个个中枪倒地,惨叫声不断。

有两个警察忍着痛拿出手枪射伤了几个歹徒,但很快就被其他歹徒疯狂的扫射。

当所有的警察都倒在地上时,歹徒架起已经吓呆的庞振军,将他扔上重卡后车厢,然后一个个紧接着上车。

重卡重新发动,掉了个头,飞快的离开了现场。整个过程只有半分钟不到,十分迅速。

“肯定有内鬼!”江天双手枕着头,“不然的话,歹徒们怎么可能能把时间拿捏得那么准。而且囚车的轮胎被炸,肯定是早被人动了手脚。除了内鬼,还能有谁?”

第二天江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了学校。

“哟,怎么了?昨晚没睡好,想哪个美女呢?”周豪看见江天这个样子,忍不住笑道。

“想你。”江天没好气的说。

“别别,老哥,我错了。”周豪坏笑着摸了摸屁股。

“哈哈,你们两个基情满满啊。”一阵女生的笑声从江天背后传来。

“杨大美女啊。”周豪看见来人,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你别误会啊,是江天这小子要夺我贞操的,我可是宁死不从的啊!”

江天直接翻了个白眼。

来人是杨雪,本班班花。其实说她是校花也不为过,生得十分漂亮,追求者无数,性格爽朗大方,和大多数同学都相处的很好,不过却和江天总有些不对头。

杨雪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江天同学,没想到你口味那么独特啊,居然喜欢胖子,还是男的。”

周豪的脸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

“是啊,我口味独特,不过没像周豪口味那么独特。”江天说着仔仔细细的把杨雪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摇摇头叹了口气,露出遗憾的表情,接着就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杨雪好久后才反应过来江天的意思,冲江天的背影“哼”了一声,气愤的离开了教室。

“这俩冤家。”周豪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结下的梁子。不过,为什么两个人吵架受伤的都是我呢?”周豪欲哭无泪,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老兄,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跟着我啊?要不,我给你点好吃的?”

几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都回到了座位上。当杨雪回到教室时,还是狠狠的白了江天一眼。不过江天就当做没看到,并不理会。不一会儿,班主任胡琴走近了教室,出人意料的是,跟随她进来的还有一个女生,当同学们看清了这个女生的相貌时,都不由得惊叹一声:

太漂亮了。

女生长发披肩,一双美目,似是会说话般。小巧的鼻子,精致的樱桃小嘴,配上如凝脂般白皙的皮肤,身材高挑匀称,几乎找不到一点而瑕疵,简直美到惊为天人,就算是杨雪也不由得有些羡慕和嫉妒。

江天看着这个美女也是失神了一会儿。随即,这张脸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各位同学,接下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位刚刚转校过来的新同学,就是站在我旁边的这位女同学了,她叫何玥欣。”班主任说。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江天的脑子都是空白的,他的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何玥欣。

可这个曾经的“好友”却没有正眼看他,而是在自我介绍着。

只是偶尔目光会不经意的落在江天身上,停留零点几秒后又迅速离开。

直到班主任安排何玥欣和杨雪同桌,杨雪看到江天目不转睛盯着何玥欣,心中有些气愤,咳嗽一声时,江天才回过神来,急忙看向书本,尽量平复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跳,和那窒息感。

何玥欣看到这情景,低头轻轻一笑。

整个上午江天都是在无限的纠结中度过的。他很想过去找小玥,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可往往是屁股刚离开椅子,又迅速坐下。因为当江天看向小玥时,心似乎就被包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隔膜。

莫名的距离感和一丝恐慌,就连江天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但是杨雪却早已把江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不舒服的感觉也在她心里油然而生。

到了中午放学铃声响后,同学们都飞也似的离开教室奔向食堂,只有江天和何玥欣两个人心有灵犀般的一同留在了教室。许久,何玥欣将书桌上的课本重复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后,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深吸了一口气,离开座位走到江天身边。

“江大神探,咱们,聊聊呗。”

江大神探?她叫我江大神探?

失落。

仿佛就这一下,两个人被拉的很远很远。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江天的双脚将他带到了走廊上。两个人靠在栏杆上,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莫名尴尬,却不知为何。

案四:秘辛2

“江……”

“江什么?又是江大神探吗?”何玥欣刚一开口就被江天打断,“你以前也是这样叫我的吗?小……”说到这,江天也突然卡住了。

何玥欣苦笑一声,“怎么样,你也叫不出那一声小玥了吧?”

又是许久的沉默。

“你……当时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走掉了?”

“当时我爸突然要搬家。”

“突然?有那么急吗?急到招呼也不打一声?”

“这个,这就是很急嘛,所以没来得及说一声。”何玥欣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你家门上贴的法院的封条又是怎么回事?”江天察觉到小玥的异样,继续追问道。

“我爸把房子抵押了出去。”

“为什么?”

“很抱歉,这是我们家的秘密,我不能说。”何玥欣看着地面说。

江天听到“秘密”二字意识到,眼前的何玥欣已经不是当年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小玥了。

“那怎么又突然回来了?”江天语气有些颓废。

“我爸决定的。”

“好吧。那这样,下午放学后你带我去见见何强叔叔吧,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

“嗯。”何玥欣点点头,不料过了几秒又突然大声说:“不行!”

江天对何玥欣这突然的转折感到有些疑惑,问:“为什么?”

“这个……是这样子,因为刚回来不久,家里很乱,很多东西都还没弄好,而且现在我家还在装修,过两天再说吧。”说完何玥欣不等江天回复,直接回到教室,拿起桌上的饭卡就急忙的下楼去了。

江天看着何玥欣下楼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深意。

熬过了漫长的下午,江天终于迎来了放学铃声的响起。铃声一响,江天就走出教室,飞快的下楼跑出校门,来到街对面的书店里假意翻看着书本,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那些出来的学生身上。

“她既然之前答应过,说下午放学后可以带我去她家,那她应该也是通读生吧。”江天心想。

果然不一会儿,江天看到何玥欣骑着自行车出来。

“我去,没考虑到这个。”江天懊悔的拍了一下脑门。

无奈之下,江天只能一路跑步跟着何玥欣。

何玥欣骑着自行车渐渐的远离了市中心。

“我的天啊,要出人命了。”江天停下来,汗如雨下,不住喘气。

幸运的是何玥欣在两百多米外的一栋两层小别墅的大门前停下,随后下车打开了大门推着自行车进去。

“这不是她当年的家吗?难怪她说是搬回来。”

江天小心的靠近了别墅,侧耳听了听,又四处打量了一下,“她之前说她家在装修,所以不方便让我过来。没有装修队的声音还好说,可能是工人下班了,但为什么看不到装修材料呢?装修好了?不,她说过还在装修。难道是她骗我?可又为什么要骗我呢?不行,我一定要偷偷进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是很快家庭发现大门旁的墙上有一个摄像头,而且里面的门口上方也有一个摄像头,这让江天有些发愁。

江天绕到别墅后,发现这边没有摄像头,而且他还看到里面房子的外墙上有一个电箱。

江天心生一计。

四顾无人后,江天飞快地攀上围墙跳到了里面的草地上,然后走近了那个电箱,将箱门打开。观察一阵子后,江天从书包里掏出一支笔将里面的保险丝挑了出来。紧接着,江天急忙合上箱门,跑到别墅右侧的转角处。

“电箱在房子外墙左侧,如果有人来看也会走最近的路线从左侧过去,我在这儿应该是安全的。”江天心中暗道。

过了一会儿,一个保安模样的人从房子里出来,从左侧过去检查电箱。江天趁机闪到了大门口,向内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后,凭着小时候的记忆,江天飞快的闪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何强的书房和小时候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房间不是很大,三四十平米的样子。进门右手边是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房门正对面是一张实木书桌和一把转椅,书桌上有一些文件和一台电脑,还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何玥欣父亲何强的照片。

江天坐到转椅上,随意翻看了一些文件。因为何强是一个建筑师,所以这些文件大多是建筑的图纸和文案材料。

“房子没有在装修,说明她的确是在骗我,可是现在看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那为什么要骗我不让我来呢?”江天心里想着,“等等,她刚开始是答应了的,后来才突然反悔。那她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吗?”

江天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书架上,整个书架除了一些有关建筑的书之外,其他全都是侦探推理小说。

江天想起了一件事。

小时候江天很喜欢来这间书房玩,因为这里有很多他喜欢的侦探推理小说,而当时何强也是很乐意把这些书借给小江天看的。

不过有一次,因为江天看完了书架下面几层所有的书,所以就找了张凳子踩上去,想拿最上面一层的书来看。就在江天拿书的时候,正好何强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何强急忙把江天抱了下来。

后来何强说了什么江天现在已经忘了,只记得何强当时的神情很紧张。

“难道是上面的那些书有问题?”江天来到书架前,仔细的端详着。

江天如今的个头,已经能平视最上面一层的书了。江天随意的取下了几本翻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我猜错了?”

不过很快江天注意到一个现象,手中的书相对于下面几层书架的书来说很干净,应该是被取下来过。

江天发现只有最上面一层的书没有多少灰尘,而下面几层的书都是积满了灰尘。

“他们是最近才搬回来的,这些书没有多少灰尘,说明这些书在他们搬回来之后被人取下来过。但下面的书有灰尘,那就说明只有这一层的书被人取下来过。一整层的书都被人同时取下来……”

江天仔细的观察起来,他发现最上面一排书架的底板有两条平行的细缝,于是江天开始将这一层所有的书都一一取下。

当江天拿下最后一本书的时候,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那两条平行细缝间突然弹起了一块长条凸起,紧接着地面也有了动静。门口处的地板沿地板缝缓慢移动,过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有一道阶梯一直通向地下。

“原来秘密在这。”

江天掏出手机拍了几张这个洞口的照片,然后一边编辑着信息,一边想:“她突然反对我来她家,应该就是害怕我会进入她父亲的书房发现了这个洞。如果是这样,那肯定是下方有秘密不想让我知道,那时候突然搬走,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只不过何强只是一个建筑师,又会搞什么鬼呢?”

发好信息后,江天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着阶梯慢慢走了下去。

四周的墙壁很粗糙,只是用水泥简单涂抹了几下,走过一段不长的路程后,隐隐约约听到声响,似乎是人的叫喊声。江天加快了脚步。终于,他听清了是有人在含糊不清地喊着“救命”。江天急忙冲了过去,路尽头是一扇门,江天小跑过去,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便推开了它。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瓦数不高的节能灯在头顶亮着,略为昏暗,正中间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仪器和玻璃容器,里面装着各种颜色的不明液体。角落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一个人。

当江天看清这个人的样子时,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都吓得起了鸡皮疙瘩。

此人全身赤裸,是一个男性,看不清面目。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两厘米左右的绿色绒毛,整张脸只看得到眼睛。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瞳孔也是绿色的。

这个“人”看到江天后发出嘶哑的叫声,并向江天伸过手来。整条手臂也是长满了绿毛,可是手掌却没有,而是皮肤苍白。他的指甲是诡异的深绿色。

“救命!救命!”江天终于听清了他叫什么。

案四:秘辛3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是谁把你变成了这个样子的?”江天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

江天急忙转身,发现何强与何玥欣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何强表情平静,而何玥欣却眉头紧皱,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疑惑?担心?怜悯?还是害怕?

江天也看着二人,眼神同样复杂。

吃惊?迷茫?恐慌?还是愤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天一字一句的问道,眼神里闪着怒火。

何强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在自言自语的说:“你真是厉害,居然能找到这儿,要不是你进入地道触发了红外线感应装置,恐怕我现在还抓不到你呢。”

“我他妈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江天冲何强吼道。

“多年前,”何玥欣开口说道:“政.府通过了一项有关于改造人的秘密计划,研究如何能够大幅度的提升人体机能。当时我爸是一个十分出色的生物学家,于是就被政.府秘密召进了研究团队,同时也给了我爸一个建筑师的身份来作为掩饰。几年后研究到了瓶颈期,每次都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副作用。众人齐心协力也没有办法突破这个难关,所以当时的其他专家们都认为这根本就是无法完成的一个研究,纷纷放弃离开,只有我爸一个人留了下来。终于有一天,他成功了,研制出了一种新型药剂。”

“‘天使’一号,很梦幻的名字吧。”何强突然开口说:“研制出来后,就得进行人体试验了。我把‘天使’一号注射进了五个死刑犯的身体里,对他们进行实验。可没想到,他们在注射完‘天使’一号后竟然全身都长出了灰色的毛,并且变得十分暴躁,丧失了理智,疯狂的攻击着彼此。几分钟后,他们的心脏一个个的爆裂了。就这样,最初的五个人完了,‘天使’一号也完了。”

“混蛋!”江天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地说。

何强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一次人体实验失败后,我并没有放弃,准备继续实验,而我的研究室就在这栋别墅的地下室。可不料,那一次你动了我这上面的那一排书,如果被你开启通向地下室的密道而发现了我的研究室,那么你的父亲也一定会知道,就难免会引起很多麻烦。虽说‘天使’计划是在政.府的支持下进行的,可知道的人越多,就越有可能发生其他的变端。”

“所以你们才走的那么急。”

“对,之后,我在G省的一座废城里继续实验,虽然其间又失败了很多次,但经过我的不懈努力,研制出的‘天使’五号已经不会致人死亡,并且实验者的身体机能更是得到了极大幅度的提高,可是……”

“可是却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江天指着铁笼里的那个绿毛人,双眼里全是怒火。

何强默不作声。

“你这个畜生,为了这么个东西害了那么多的人,你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你这个小屁孩懂什么?”何强也怒了,“让这些人变成这样,我也很难过。可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旦实验成功了,把‘天使’药剂用在我们国家的警察和军队身上,你知道我们可以少死多少人吗?”

似乎的确如此,一旦药剂研究成功,我们国家警察的身体机能会增强到什么地步,我们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又会得到多么大的提升!到那时,我们就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而眼下的这些小小的牺牲,好像根本算不上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何强问江天。

江天摇摇头。

“让你做个明白鬼。”说着何强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

“等等!爸爸,不要!”何玥欣拉着何强的手哀求道,“您……您刚刚不是答应我不伤害小天的吗?”

小天?

她还是……

江天露出会心的笑,双手插进衣服口袋,“人嘛,终究会死的,死前能做个明白鬼,我也无憾了。不过我现在应该还死不了。”江天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哦?”何强笑了一声,“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办法。”说完何强将枪口对准了江天的头,打开了保险。

“杀了我,怎么和我爸交代?”江天也笑着说。

“放心,找不到你尸体的话,他也奈何不了我。”

何玥欣急忙向江天冲过去准备挡在江天身前,不料此时“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伴随着何玥欣的尖叫声,一丛鲜血洒在地上。

何强手中的枪掉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肩膀跌坐在地上,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他的身后站着举着手枪的申森。

紧接着一队持枪的警察涌进,飞快的来到何强身边,踢开了地上的枪,并用手铐将其双手铐住。

“怎么会这样?”何强忍着剧痛,不甘的看向江天问道。

江天一脸轻松的耸耸肩,将手从口袋中取出,手里是一个手机。

“进来前我就把洞口的照片和事情的经过发给了我爸。我知道不会能这么轻易进去,应该会有什么警报装置,我的行踪你肯定会发现。所以我和我爸约好,由我先下去查看,他带队马上赶来,所有人先在书房那个洞口处等着,当我用手机打电话给我爸时,就立刻率领人马进来,出其不意的将你制服。”

何强发出一声苦笑。

就在这时,江城和另一群人出现,江天认出这些人都是自制飞行器大赛那天,和江城一起开机密会议的政.府要员。

江城走到何强面前,从公文包内取出一张纸扔给何强,并说:“经过慎重讨论,我们一致决定,‘天使’计划,终止!”

何强却是表情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

自制飞行器大赛那天开的机密会议就是有关于“天使”计划的。由于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会议上所有人一致决定,放弃“天使”计划。

“真不知道以前是哪帮混蛋想出这么丧尽天良的计划来。”江城喝了口水气愤地说,“要不是被拉去参加这个会议,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可能他们现在告诉老爸你们,也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了吧。”江天无奈的说,“不过幸好这个‘天使’计划被终止了,或许是他们意识到了,无论如何,任何人都有身为人的尊严,即使是死刑犯。”

“是啊!”江城也感叹一声。

“呃……那个,爸,何强一家突然回来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小子想问何玥欣就直接说嘛,还拐弯抹角的说什么何强一家。”

“我……”

“好了好了,是这样子的。何强是接到上头命令从G省回来的,我估计那个时候上面就已经有放弃‘天使’计划的意思。我们开的这个会议应该也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吧。”

江天点点头,又问道:“那些半成品试剂呢?还有应该会有什么写着研究公式之类的纸吧?我看小说里和电视里都是这样子的,这些东西又该怎么处理呢?”

“放心吧,都销毁了,我想‘天使’计划已经彻底消失了。”

“那何强呢?”

“现在还在医院。等他出院后,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会趋于平静的。不过我们还是安排了几个佣人去他们家,既可以帮助他们一下,也有利于监视何强,防止他会不甘心再搞什么‘天使’计划。”

“嗯,这样处理倒也不错,希望这一切都能平静下去吧。”

……

H市市郊连绵的群山中,有一个荒废的村子。

十年来,由于年轻人不停的进城工作定居,村子里的老人们又都逐渐死去,导致这个原本有上千人的村落,成了没有人烟的荒地。

不过自从那天有辆普通的银白色面包车开进这个荒村后,每每入夜,有户人家的窗户里都会发出昏暗的光,显得十分孤独。

庞振军坐在一张老旧木桌前,看着桌上那些写着文字和公式的笔记本以及装在一个个容量瓶里颜色各异的液体,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老师,原来您早就想好了。那天您对我说的话,是早就替我安排好结局了吗?”

庞振军拿出打火机,将手中揉皱的纸条点燃。

火光摇曳中,天使渐渐露出獠牙……

案五:源凶1

引子

少年冷冷的看着那些不停进出房子的大人们。

他们曾经是自己最信任的家人。

而现在他们眼中已经看不到少年记忆中当初的那份慈爱,取而代之的尽是贪婪!

“阿国啊!”一个老奶奶跪倒在地上,拼命拉扯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脚,“你不能这样做啊,这些东西都是小鹏他父母留给小鹏的,你们不能拿啊!”

此时中年人的手中正抓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他不耐烦的抽了抽腿,“妈,小鹏他一个小娃子哪用得了这些,还不如给我们呢,大家亲戚一场是吧。”

“这些东西可是值好几十万啊,就算小鹏不用这些东西,卖了给娃换点学费总可以吧。”老奶奶哭喊道。

“妈,你,你。”中年男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抽回脚,老奶奶被摔倒在地。

中年男子看到老奶奶摔倒在地上,迟疑了几秒后,抓着瓷瓶飞也似的逃开了。

少年冷冷的看着。

最疼爱他的大伯抢走了父母买回来的价值几十万的青花瓷瓶。

经常来家里看他,给他买玩具的二姨拿走了父母卧室墙上的名画。

和他最玩得来的小叔偷偷藏起了父亲的高档打火机。

……

少年只是冷冷的看着……

正文

夜已深,万籁俱寂。

溯阳小区8栋302室,唯一的光亮从窗户透出,若隐若现在这漆黑的夜晚,隐隐约约的诡异。

年轻人躺在床上,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快的敲打,按键音那急促的节奏,似死亡的鼓点在催促着生命离去……

第二天清早,R中学,高三(1)班。

“什么?庞振军越狱?怎么可能?怎么越狱的?”周豪吃惊地叫着。

同学们拿着报纸把江天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去!”江天一把夺过报纸,“这些媒体搞什么鬼,哪有什么越狱,只不过是在押送的时候被劫走了而已。”

“而已?喂,老哥,劫走犯人啊,而且是在看守所大门口,劫匪还有枪,怎么被你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啊?”周豪嚷道。

“还有,这里还说道怀疑是看守所内部有人和劫匪里应外合救走了庞振军,看来此事非同小可。”何玥欣淡淡的说。

江天无奈的点点头。

“不过为什么要劫走庞振军呢?这小子只不过是个高中生啊?”倪刚不解。

“那江天也是个高中生啊,人家还是个大神探呢。”耿燕白了一眼倪刚。

“呃,也是,可是,老庞又是什么鬼?劫他干嘛?也没见他有多与众不同啊。当然,除了学习很好。”

“你忘了?”杨雪插话道,“庞振军可是一个生物天才啊,连续五年的全省生物竞赛一等奖不说,还跟几个生物学家私交颇好,那些人都争着要他当自己的学生呢!”

“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也有听他说过,他被邀请去过一个科研小组,研究什么生物体机能强化实验呢!”倪刚说。

生物体机能强化?

江天想起来了,之前庞振军确实说起过这件事,可那次大家都以为是开玩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今天这么一提,让江天顿时紧张了起来。

“生物体机能强化?怎么,怎么跟‘天使计划’这么像?难道……呵呵,怎么会呢?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正当江天心中忐忑不安时,学习委员张瑞拿着手机走过来,神秘兮兮的说:“又有件大事,你们看看。”

杨雪见张瑞拿着手机,得意的笑道:“身为学习委员,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带手机到学校?”

“你不说我不说都不说不就行了。”张瑞眯着眼睛说。

“切。”

“好了,说正经的,你们赶紧看看。”

这是R中学贴吧上的一篇帖子。不过这不是普通的帖子,而是一篇自杀帖!

帖子的标题是“我想死”三个大字,发帖人的昵称为“N”。

“搞什么,博眼球?”周豪不以为意的说。

“不太像。”倪刚拿过手机翻看着。

“这篇帖子是昨天晚上快11点的时候发的。”张瑞向大家说道,“本来贴吧的人都以为是闹着玩的,就没怎么在意,还有很多人在调侃他。可是就像倪刚说的那样,这件事情越来越不像是假的。帖子的主人后来贴出了木炭和安眠药的图片。现在除了本校的同学,附近其他学校贴吧里的人也开始涌进我们学校的贴吧来围观。”

江天从倪刚手中拿过手机,设置成只看楼主,以便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

“今天是9月30日,帖子是昨晚10点32分开始发的。”江天说。

29日晚22:32,“我很冷静的说,我已经活够了。”配图两张,一张是木炭的照片,一张是安眠药的照片。

22:34,“比起割脉,似乎这两样痛苦会少点。”

22:38,“好冷。”

22:44,“再也不想醒来了。”

22:45,“我再考虑一下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值得我活着的东西。”

22:50,“这个世界冰冷又虚伪,每个人都那么无情。”

22:53,“好累,好冷。”

22:58,“以前看着别人发的自杀微博,还嘲笑他这人好傻啊,自杀还要直播233333……”

23:06,“死的真是窝囊,我小时候还觉得自己长大了一定是个英雄来着呢!”

23:21,“我再考虑一会儿吧。”

“现在是6:45。”江天看了一下时间,向张瑞问道,“知道发帖的人是谁了吗?或者发帖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还不清楚,虽然我愿意倾向于这是一个恶作剧,可是楼主发的这些话让人很难不相信。”

江天关闭了只看楼主功能,翻看了一下吧友的评论,顿时让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是荒唐。

“楼主死了没?(滑稽表情)死了麻烦吱一声。”

“要死赶紧的,别浪费老子的流量。”

“死就死嘛,废这么多话。”

“作秀。”

“隔壁吧来的吃瓜群众。”

“天哪,我错过了什么,楼主不会真死了吧,没看到过程好可惜!(大哭表情)”

……

周豪见江天神情异样,也凑过来看了几眼,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他们疯了,还是我眼花了?”

“除非咱们两个的眼睛都花了。”

“一群变态。”杨雪看过后忍不住骂道。

“的确。”何玥欣也面有怒色。

“这样,不管是不是恶作剧,当务之急是先找出这个人。”江天将手机还给张瑞,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申森的电话,许久才打通。

“申哥,我们学校贴吧里有一个自杀帖,你知道吗?”

“哦,知道,我们初步判断是恶作剧,那个,我现在很忙,先这样了。”

申森挂断了电话。

“但愿吧。”

过了一会儿,“自杀帖”楼主回复了。

7:55,“一觉醒来看到你们都想让我死,呵呵,我特么不死了行吗?”

江天立刻翻看着吧友的回复。

“不行,你必须死。”

“赶紧死。”

“搞笑,闹半天又不死了。”

“真尼玛矫情。”

“不行,除非你赔我流量。”

“你要是个男的直接上吊啊。”

“不行,你不死了我浪费这么多流量看你发神经,那我多亏。”

“啧啧,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哦。”

“一中二少年挟持自己称要自杀,被及时赶到的警察击毙。”

……

“都疯了!”江天眉头紧皱。

“江天,你在干什么?”语文老师郝桂菊一声喝斥,让江天立即回过神来。

郝老师走到江天课桌旁,“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说罢将手伸进桌下,翻了几下,拿出了一本小说。

郝老师面有怒色,“小说没收,带上课本到教室后面罚站去!”

“幸好有准备。”江天长舒了一口气。

语文课结束后,江天又被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教导了一番。

回到教室后,周豪冲江天竖起大拇指,“你真行,这种办法也想的出,幸好你藏的快,不然就要被处分了。”

“快看,楼主又回复了。”张瑞来到二人身边,小心的拿出手机。

8:46,“再感叹一会儿我就要走了。”配图是一张手拿着木炭的照片。

“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了,”江天说,“不管是真是假,一定要阻止他。”

“可是都不知道这人是谁,怎么阻止啊?”倪刚问。

“看个人资料,只知道楼主是个男的,吧龄三天,等级只有一级,估计是刚注册的小号,而且是不是男的还不一定呢,要找到他估计难度很大。”何玥欣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说。

“我去!一个个都胆大包天带手机,服了你们了。”杨雪捂着脸说。

8:48,“这炭真他娘的脏手,戒烟好久了,刚还买了包烟,这种熟悉的味道,舒服。”

“这样,咱们给他刷评论,要好言相劝,不要说刺激他的话,看能不能打消一点他自杀的念头。”倪刚也拿出自己的手机说。

“哼!行了,身为班长的我就不管你们有没有带手机了,这件事情一看就是恶作剧,不用太在意的。”杨雪说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8:50,“终于还是没用的哭了出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我要失去那些最珍贵的东西,要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抛弃呢?”

“咦?班长,那个ID是‘天若有情’的是不是你呀,我记得你好像是叫这个的。你不是说是恶作剧嘛,怎么还劝他放弃自杀呢?”张瑞看向杨雪。

杨雪看着手机,淡淡的说:“恶作剧的话,就当我人傻被骗了吧。”

……

案五:源凶2

“申哥,你相信我,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恶作剧,你就帮帮忙,让技术部的那些人查查看发帖人的IP地址和所在地吧,求你了!”

“唉,好吧。”

……

9:15,“19年前,我出生在这个城市,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我童年的回忆,可是只是一些麻木无知的不痛不痒的记忆。我从出生就注定被抛弃,几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我累了,挺了这么久,真的累了。这个世界是有爱存在的,可惜从来没有人爱过我,或许我奶奶是爱我的吧,可是现在她也走了,我一个人,一个人,真的扛不下去了,我其实没那么坚强,我其实没那么乐观,我一个人真的很脆弱,一个人,一个人啊。”

“一个人……”江天喃喃道。

“这个人现在应该是在家中,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什么亲人,在我们学校贴吧发帖,应该是我们学校的人。”何玥欣不知何时来到江天身边,“19岁,那就是高三,他现在没有上学,还是在家,那说明……”

“他是请假在家的。”江天接过话。

何玥欣微笑。

9:34,“木炭点燃了,安眠药起效了,我不想死了,但是没法自救了。”

“好的,谢谢老师。”江天从高三年级班主任办公室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周豪急切地问。

“整个高三年级段,今天请假的一共有12个人,发帖人应该就在他们当中。”

“怎么这么多?”

“但是根据发帖人发的信息来看,他一直强调一个人,那他家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其他亲人了,这12个人当中,只有陈鹏他是孤儿。”

这时江天的手机一阵震动,是申森打来的电话。

“查清楚了,地址在X区的溯阳小区。”

9:44,“我错了,应该跑不了了。”

9:52,“真的结束了,没有多少空气了。”

“申哥,能不能再快点,警车开道啊。”

“你小子净给我惹事,我现在是放下手头的大事来当你司机的,如果这是个恶作剧的话……”

“没什么如果不如果的,申哥,人命关天啊。”

……

“喂喂,楼主你真死了?”

“好了,搞事情结束了,别玩了。”

“过头了啊!”

“玩玩就行了,别真挂了。”

“打120啊!”

“楼主,你可千万别让我们成为凶手啊!”

……

“从他发帖的时间来看,应该是8:50左右开始烧炭的。”

这时,申森正等着一个一分多钟的红绿灯,而江天也刚刚打完电话。

“怎么样?”申森问。

“住在溯阳小区,又是孤儿,基本能肯定发帖人就是高三(5)班的学生陈鹏。之前学校对学生的身世背景有过一些了解,根据刚刚电话里他班主任说的,这个陈鹏是属于特殊学生。”

“特殊学生?”

“是的。陈鹏12岁时,父母在一次车祸中不幸双双身亡,只留下陈鹏和他奶奶相依为命,因为他父亲是做生意的,所以陈鹏家境不错,父母死后也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可是人心难测,在他父母过世后,那些平时和陈父陈母交好的亲戚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变卖陈鹏父母遗物给陈鹏筹钱的名义掠夺陈鹏的家产,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后,就扔给陈鹏几万块钱,然后一个个都找不到人了。这些事陈鹏没和他班主任说过,还是他班主任和陈鹏奶奶交谈后才知道的。”

“后来呢?”申森没管红灯,直接一踩油门冲了过去。

“后来幸好陈鹏父母在银行里还有一些存款,祖孙二人也得以继续相依度日熬到了现在,可是几个多月前,陈鹏奶奶因病去世了。”

“唉。”申森长长的叹了口气,“那陈鹏一个人又没有收入来源怎么办?”

“听说陈鹏是一个UP主,在网上发布一些自制视频,人气还可以,再加上还有父母留下来的存款,应该能生活的下去。”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自杀呢?”

“刚刚他的班主任还说到,这几天陈鹏状态很不好,把他叫到办公室想了解情况,可陈鹏又什么都不肯说,还是在向他同学了解后才知道他最近失恋了,所以这应该也是诱因吧,他在帖子里也说过,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只剩他一个人了。”

“唉。”申森又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申老大,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H市交通的尿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现在这样闯红灯下去,估计还要快一个小时。”

“我去,不是吧?”

10:25,溯阳小区,8栋302室。

陈鹏无力的趴在客厅的地上,一点点的向大门挪去。

炭火很多,也很旺,门窗的缝上被贴上了密密麻麻的胶带。快两个小时的时间,空气已经变得十分稀薄,再加上安眠药的作用,陈鹏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此时他离大门只有不到三四米的距离,陈鹏又试着挪动了几下,发现是徒劳后,便放弃了挣扎。

他颤抖的双手,已经无法准确的按下手机上的键盘。

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快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颜色。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肺里顿时充斥着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引起一阵阵的窒息。

他又望了望大门的方向,拼命挤出绝望的笑容。

然后那片灰色成了黑色。

他昏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身边地上的手机还显示着没发出去的那三个字:

我错了。

10:43,申森和江天终于赶到了溯阳小区。

在向小区的保安说明来意后,保安急忙带着二人来到302室门口,敲了几次门没有回应后,申森后退一步,一脚踹向房门,却没有踢开。

“申哥,你老了。”江天无奈的说。

申森又用力踢了很多下,才把门踢开。

“我去,我说怎么这么难开,原来门上都是胶带。”

房间的地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男生。

他的手直直的伸向房门。

……

“经过我们的抢救,患者的命算是保住了,不幸的是他缺氧时间过长,大脑受到了损伤,现在成了植物人。”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后,看着黑压压的一片记者,有点手足无措的说。

30日下午13:07,当地公安部门在电视媒体和网络平台上证实了“自杀帖”一事的真实性。

随即“自杀帖”一事在网络上引发全国性热议,国内贴吧里的网友纷纷涌进R中学贴吧,在陈鹏的帖子下留言,祝他早日醒来。

15:23,“自杀帖”被贴吧官方删除。

不过,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有专家称:一心求死的人已经对这个世界无话可说,既不希望有人看到,也不想看到别人,所以他如果直播自杀,说明他即使求死的程度很强烈,但仍然想和这个世界打交道,也即仍有生的留恋。

15:42,影响力最大的贴吧D吧,新开了一帖,内容是“自杀帖”的截图,除了陈鹏发的那些话外,大多数都是网友的那些恶毒评论。

此帖再次引发热议,“自杀帖”事件持续发酵,登顶各大热搜榜榜首。

网友开始谴责那些言语攻击陈鹏并让陈鹏去死的人。由于发布截图的人没有给那些“自杀帖”评论人的ID打马赛克,愤怒的网友纷纷给那些人留言谩骂。

曾经有人回复:“他已经折腾了一上午,我以为他是骗关注的。但我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但是很快就被愤怒的网友所淹没。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你还是人吗?”

“你应该被谴责,你有多大的仇要这么冷漠无情?”

“混蛋,畜生!”

“是你害死了他的!”

“虽然他没有死,但是现在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这个凶手!”

“对对,楼上说的对,你是凶手!”

……

12月1日上午9:37,网络再次“爆炸”。

据知情人士爆料,一少年在家中自缢身亡,死前留下遗书,称不堪忍受舆论的压力。

此少年曾在“自杀帖”留言:不行,你赶紧死。

……

谁是凶手?

……

英国诗人约翰?邓恩曾说过:“无论谁死了,我都觉得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在死亡,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我,也为你。”

几个星期后,“自杀帖”事件以及少年上吊自杀的案件,在舆论热潮中慢慢被人淡忘。

越来越少的人还在关注这件事情,越来越多的人则被其他的事吸引了目光。

这件事变得让人不愿意提起。

一部分人都在有意识的避开。

所以他们也没有讨论过,“谁是凶手”的问题。

有些人,总会出现在悲剧发生之后,用先知的身份,隐瞒曾犯过的那些罪。

但可悲的少年啊,那些在你死后出现的人,对你来说又有何意义……

案六:稚爱1

引子

红灯亮了。

红灯灭了。

绿灯亮了。

年轻男子却迟迟没有动作。

当行人从他身边走过时,都免不了要多看这个奇怪的人几眼。

男子满脸的焦躁不安。

马路对面是H市第一人民医院。

红灯亮了。

“大哥哥,要买花吗?”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旁传来。

男子转头一看,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她的手里捧着一大束花,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男子看见这张笑脸,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便蹲下身摸摸小女孩的头,笑着问道:“小妹妹,去看望一个可能的病人,该送什么花呢?”

“什么是可能的病人呀?”小女孩眨了眨她的大眼睛。

“就比如大哥哥我这样。”男子苦笑一声,“等会儿我就要去拿诊断书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哦哦,这样啊。”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从那一大束花中抽出一枝白色的花递给男子,“大哥哥,这花很适合你。”

男子接过白花笑着问道:“小妹妹,这是什么花啊?”

“这是白菊花。”

“哦?那这白菊花是怎么个适合法?”

“因为,给死人上坟时,人们都喜欢用这花。”

突然间,小女孩的笑容变成了十分诡异的惨笑,皮肤也变得苍白。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都流出了暗红色的血,那对血红色的大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男子。

“啊!”男子惨叫一声,急忙睁开眼睛从长椅上坐起。

这是一个公园。

有个跑步的老人经过这里,被男子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大跳。

镇定了一下,老人发现男子面色苍白,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便小心翼翼地靠近男子问:“小后生,做噩梦了?”

噩梦?对,是梦。

男子长舒了一口气,对老人微笑道:“是啊,刚刚做了个噩梦。”

“那就好,没事就好。”

老人离开后,男子看向手中那已经被手上的汗水浸得有些发湿的诊断书。

“时间不多了,不多了……”

正文

“小舒舒,喝奶茶吗?我刚刚买给你的,新鲜出炉的哟。”

“小舒舒,别理辛堪,你知道奶茶什么的都是添加了这个那个的防腐剂和化学物品,不健康的。来,喝这个,现磨豆浆哦。”

“切!凌宇,我这奶茶怎么就不健康了?倒是你,这豆浆是老李头那买的吧,谁不知道那老家伙几天才洗一次他那磨豆浆的玩意,我说啊,指不定有多少病菌呢!”

“你……”

“好了!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了,能不能让我静静?”

R中学高三(2)班,两个男生围在一个女生面前争执着。女生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喊了一句后离开了教室。

辛堪和凌宇看着王舒气愤的跑掉,愣了一会儿,随后一齐叹气。

辛堪索性将吸管插入那杯奶茶中,自己喝了起来,“老凌啊,我们这样是不是真的惹她生气了?”

凌宇白了一眼辛堪,也喝起了豆浆,“废话。”

“好吧也对,就算我们喜欢她也不应该这样整天缠着她,刚刚我看她眼神里都透出了杀意呢。”

“去你的,哪有这么恐怖?”凌宇笑骂了一句,“不过我们的确应该收敛一点了。”

辛堪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冲凌宇挥了挥拳头,“收敛就收敛,但你绝对是争不过我的。”

“谁怕谁啊?”凌宇也挥着拳头回应道。

……

高三(1)班,早上七点,陈娇一脸兴奋的走进教室并说道:“大家猜猜看,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不是吧,一般来说小道消息我最灵通了,怎么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陈娇,哪来的好消息?”周豪皱眉看着陈娇,一脸的不可思议。

“切,人有失蹄……呸呸呸,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就不能比你灵通一次吗?”不等周豪说话,陈娇又接着说,“好消息就是这个周末我们整个高三年级段一起去烧烤。”

“真的?去哪?别是‘鬼’村就好了,哈哈哈!”倪刚笑道。

“你怎么知道?”陈娇一脸‘真诚’的看着倪刚。

“啊!我去!不是吧!”倪刚惨叫一声。

“你怎么知道……不是去‘鬼’村?”陈娇偷笑了几声,“你就不能等我先说完吗?”

倪刚:“……”

“好啦好啦,不卖关子了,烧烤地点是和山。”

和山是H市市区附近比较好的一个景点,景色优美不说,空气又是带着市区所不具备的清新和甜美。当然,比某位海外留学生口中‘自由而又甜美的空气’更是好上千倍万倍。

并且,还有六所高等学府院校坐落于此,构成了一个和山高教园区。其中,Z科大更是依山而建,又隐身山中,被誉为H市最美的大学。

这次组织整个高三年级段旅游,也是为了能让学生在高考即将到来的紧张之余,放松一下。当然为了能时刻方便联系学生,这次烧烤允许带手机。

“学校总算有些人性。”倪刚抱着手机疯狂的‘战斗’中,丝毫不理会耿燕的白眼。

现在是周六上午8点,整个高三八个班两百多号人分别坐在八辆大巴车上,浩浩荡荡地向和山进发,半小时后,便到达了目的地。

和山并不高,海拔不到300米,所以同学们只用了不到十几分钟就爬到了要进行烧烤的目的地。到了之后,各班班主任清点人数,确认全班都在后,便安班级分散开。

烧烤地点在一个很大的水泥建筑中,共有三层。八个班,分散到各层也不显得很拥挤。水泥建筑的一侧是同学们刚刚上来的路,另一侧则是围栏,围栏外面是一处陡坡。

这时有几个同学提议去附近山上玩一会儿,不去的人则留下负责准备烧烤用具和食物,当即得到大多数同学的赞同。

班主任们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说去玩没问题,但为了同学的安全,一定要分小组去,几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十点钟准时回来,开始烧烤。

于是同学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了。

似乎很平静。

江天没有跟他们去,此刻正靠在栏杆处拍照。不知何时何玥欣走了过来,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远方的群山。

“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转转?你刚转学过来,正好可以趁这机会多交流交流,交几个朋友。”

江天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拿着手机的手似乎隐约有些颤抖。

“感觉一个人轻松点,你呢,怎么不去?”何玥欣说话间依旧看着远方。

“一样,一个人自在些。”

许久,何玥欣“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隐约有两声不同的叹息擦肩而过。

可惜二人,都未曾听到。

到了十点,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清点人数时却发现少了两个人。

辛堪和王舒。

“什么情况?她不是和你们一组的吗?人呢?怎么回事?”凌宇抓着和王舒一组的一个女生肩膀焦急的问道。

“哎呦。”宋芳疼的奋力挣脱开,“你干嘛那么着急呀,我也不太清楚啊,刚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辛堪过来找她,说有些事跟他说,让我们先走,她会负责送王舒回来的,我猜他们有什么情话要说,不想让我们听见,就笑了他们几句,先回来了。这又没什么大不了,又不是人失踪了。”

凌宇红着脸,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恨恨地瞪了宋芳一眼。

宋芳见凌宇瞪自己,便不满地说:“你瞪我干嘛,谁不知道辛堪和你都喜欢王舒啊。说不定辛堪已经赢得了王舒的芳心,两个人去培养感情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吃醋也不用冲我们发火吧。”

“对啊对啊。”另外几个同行的女生也附和道。

“你们……”

“好了,都先别争了!”班主任王建辉脸色阴沉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辛堪和王舒他们两个的事回去后我会严肃处理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他们,确认他们的安全。”

王建辉转头冲一个工作人员的背影喊道:“阿姨你好,麻烦你先帮学生们装好烧烤架吧,等学生们都到齐了,咱们再开始烧烤。”

阿姨没回头,轻轻“嗯”了一声。

王建辉打开手机,拨了王舒的手机,却无人接听,随即他又很快拨了辛堪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一阵手机铃声从同学们放随身物品的地方传出来。

“辛堪他没带手机。”倪刚从一个书包袋里取出来一个手机,脸色忧郁,“王舒电话又打不通,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这两个人在搞什么。”王建辉恨恨地挂断了电话,“这样,找几个同学,去找一下他们两个。

和山某处。

辛堪坐在地上,看着手中王舒手机的未接来电,轻轻一笑,又看了一眼身旁昏迷的王舒,伸出手轻轻拨弄着王舒的头发。

过了十几分钟。

“差不多了。”辛堪起身,抱起王舒离去。

……

案六:稚爱2

“为什么不让我去?”凌宇焦急的冲王建辉问道。

“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还用我多说吗?你们这群孩子太让人操心了,这次找到他们两个后,我肯定把你们家长请到学校好好谈谈早恋的危害!”

凌宇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王建辉却不给他机会,直接转身走到几个男生的面前,让他们去找辛堪和王舒。

过了一会,凌宇脸色阴沉的走了过来。

“王老师,在我心里,我早已经把王舒当成了我的亲人。现在她可能有危险,我要去找她,你却在这里莫名其妙的讲什么早恋的危害,你是不是有病啊?”凌宇越说越激动。

“什么!”王建辉对凌宇自己一时有些错愕,不一会儿回过神来,涨红了脸,生气地说:“你敢骂老师?”

“你做的不对,我凭什么不能骂你!”同学们都呆住了,连旁边那个一直专心安装烧烤架的阿姨都惊奇的看过来。

“你……”王建辉气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倪刚手中辛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倪刚赶忙按下了接听键。

“哈啰,我是辛堪,嘿嘿。”

“辛堪,你搞什么鬼?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倪刚没好气地问。

“哦,倪刚啊,这样,你帮我按个免提先,确保大家都能听到。”

“神经兮兮的。”倪刚无奈,按下了免提,把音量调到最大。

“好了,要说什么赶紧说。”

“谢谢。咳咳,哈啰,大家好,我是辛堪,凌宇,在吗?嘿嘿,王舒被我绑架了,想救她的话,30分钟内给我到和山A区的情侣栈道,来晚了的话,王舒就会有生命危险哦!知道不,赶紧的!”

电话被挂断了。

“等等,等等!”凌宇急忙抢过手机拨了回去,却被对方挂了,接连几次都是如此。

“辛堪,你他妈疯了吧!”凌宇匆匆看了一眼时间,“妈的,得快点了。”

说罢,凌宇离开了水泥建筑,跳到旁边的路上,然后飞奔而去。

“等等!”江天急忙追出去,冲凌宇喊道:“你先别着急!”

可是凌宇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狂奔不止。

和山的旅游区共分ABC三部分,烧烤所在的地方处于B区,十分靠近C区,而辛堪所说的情侣栈道在A区,两地相距十几公里,更何况还有上下坡,30分钟内赶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江天停下了脚步。

“30分钟内赶到情侣栈道根本是不可能的,关心则乱,凌宇他恐怕没有想到这个。可是辛堪为什么要让他这样做呢?或者说辛堪其实根本就没想让凌宇到那里。还有,绑架王舒的人真的就是辛堪吗?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不会有可能是合成的?真的是他吗?”

“不行,得先回去。”

这时,一些人也追到了江天这里。

“凌宇人呢?”王建辉焦急的问。

“跑没影了。”

“该死的,这小子这么冲动,出了事怎么办?而且,30分钟怎么可能跑的到那里?”周豪气喘吁吁的说

“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吧。”何玥欣说。

江天低头想了一会儿,说:“我刚刚想到有个事很奇怪。现在假设凭电话里辛堪的声音来推断,就是辛堪绑架了王舒。先不说他为什么要绑架王舒,如果电话里辛堪说的都是真的,按照他的说法,绑架了王舒后应该是把王舒强行带到了A区的情侣栈道。而连接ABC三区最便捷的路就是我们现在脚下的这条公路了。”

“之前同学们分散开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往风景美的C区方向走的。可刚刚留在烧烤地点的同学们,谁都没有看到他们两个又回到B区,那就是说辛堪带着王舒走山路,绕过了烧烤地点,那得有多麻烦!”

“而且,他又为什么要走那么远把王舒带到A区,却又告诉我们自己的地点,让我们去救王舒,那他绑架王舒的意义又在哪里?”

众人听后想了一会儿,都觉得江天说的有理。

“所以我觉得辛堪和王舒可能根本就不在A区的情侣栈道。”

“那他们应该在哪?”何玥欣问。

“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离我们应该没那么远。”

情侣栈道。

王舒双手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在一起,嘴里还塞着毛巾,正倒在地上,不停的扭动身体,发出“呜呜”声。

一旁辛堪正惬意地靠在栈道的围栏上,看着手机。

“小舒舒,别动了,不然待会儿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情侣栈道是和山的一个较为著名的景点,顾名思义这是专门为情侣修筑的。情侣栈道和华山栈道有些相似,只不过没华山栈道那么险。它建在一条陡坡上,长约十几米,宽一米左右,两侧均有围栏。虽然它没那么险,但如果情侣两个一起站在栈道的尽头,说着耳鬓厮磨的情话,许些山盟海誓的诺言,而这脚下便是层层林海,倒也别有一番刺激的意境。

辛堪的手机上是一个不断移动的亮点。

“嘿嘿,凌宇这小子不会想到我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吧!”说着,辛堪将手机递到王舒面前,“看,这小子真傻到跑去A区,关心则乱,看来凌宇这小子是非常担心你啊,不错,不错,很好。”

王舒只是愤怒的看着眼前的辛堪。

辛堪笑着将手伸向王舒的脸,王舒表情马上变得害怕起来,挣扎着不想让辛堪碰到自己。

可是突然间,辛堪的手停在了半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进了嘴里。

嗯,咸的。

辛堪下意识的用手背擦,却看见手背上是一片猩红。

辛堪急忙用手捂住鼻子,可鼻血流的愈发的猛,正从辛堪的指缝间溢出。

王舒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关心。

辛堪苦笑一声,索性将手拿开,说道:“快了,快了,可以结束了。”

随后,辛堪拿起手机,开始翻看通讯录,准备拨打凌宇的号码。

也许是他太过于专注了。

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响起的轻轻脚步声。

也没有看到王舒陡然睁大的,惊恐的双目……

公路上。

“该死了,已经过去20多分钟了,还有一大半路,怎么办?怎么办?”

凌宇正气喘吁吁地走在公路上,因为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这是,铃声突然响起,是一条短信,辛堪发来的。

“好了,游戏结束了,回烧烤地点吧。”

“你玩我吧!”凌宇气愤的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老远。

他拨打辛堪的手机,却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该死!”

正巧这时,有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凌宇急忙拦住车,得知对方也是正准备开往C区的,于是便求车主带上自己,司机同意了。

而另一边,江天一行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凌宇的消息。

突然,王建辉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

王建辉稍一犹豫,便接听了电话,并开了免提。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案六:稚爱3

“14年前,有一对高中生情侣因为早恋,在被班主任教训。班主任说,你知道你们犯了多大的错吗?女孩吓得不敢说话,可那个男孩却说,我不知道!”

“‘啪’的一声,班主任的巴掌甩到了男孩脸上。班主任说,什么叫你不知道,你犯了天大的错,早恋!知道吗?早恋啊!男孩却回答着班主任,早恋,早恋怎么了?我喜欢她,她喜欢我,于是我们在一起了,天经地义!”

“‘啪’,又一声,班主任又打了那个男生一巴掌。说,简直胡说八道,什么叫天经地义?你一个学生,好好学习才是天经地义,男孩不服,大声叫道,我爱她!”

“‘啪’,第三声,男孩哭了。班主任大声的叫,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小小年纪竟然说爱,毛都没长齐你就说爱,你连爱都不懂,有资格说爱?太可笑了!男孩还是大声喊道,我爱她!”

“‘啪’,第四声。那天,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巴掌,落在男孩的脸上。而双方父母到场后,又是对两个孩子拳打脚踢。男孩母亲一边扭着他的耳朵,一边哭喊道,我千辛万苦供你上学,让你好好学习,你学了什么?早恋啊,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男孩的肋骨,都被他爸打断了两根。伤好后,男孩变得沉默寡言,他开始疏远一切女生,包括那个他‘爱’的女孩。那个女孩很伤心,患上了抑郁症,成绩一落千丈,后来不得已辍学。而那个女孩在离开学校前,疯了似的,冲男孩叫道,我等你,我等你。男孩无动于衷,那女孩一直喊着,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

电话断了。

不知何时,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

不知何时,有些同学轻轻的啜泣了起来。

不知何时,赶回来的凌宇听到这个故事,鼻子一酸,想起了自己与王舒。

不知何时,王建辉已经泪流满面,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不知何时,江天的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江天走到王建辉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我想,您应该知道在哪里能找得到她吧?”

情侣栈道其实有两个,分别在A区和C区,亦取成双之意。而C区情侣栈道,也是故事里的那个男孩和女孩,第一次牵手的地方。

众人赶到情侣栈道时,看到了惊险的一幕。

情侣栈道尽头,王舒和辛堪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两根塑料一端分别系着他们的手,而另一端则系在围栏上,他们二人被吊在围栏外面,脚抵在围栏底部,与塑料绳形成一个倒三角。

王舒害怕得身体微微颤抖,而辛堪满脸是血,没有动静,看样子是昏过去了。

除了他们两个人外,还有一个人,手里拿着小刀,冷眼看着众人。

这个人正是刚刚一起帮忙安装烧烤架的阿姨。

“陈姐?怎么是你?”周豪一脸不可置信。

陈姐没有说话。

自从江天一行人赶到这之后,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王建辉的身上。

久别重逢的仇恨。

“阿辉,好久不见。”陈姐冷冰冰的开口了。

“雪静……”

陈雪静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不过随即又变得狠厉起来,恨意更甚。

“雪静,这……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雪静的眼里却流露出失望。

“哎呀!”江天重重地拍了一下王建辉的肩膀,笑嘻嘻的说:“老王啊,你真是块木头啊,刚刚雪静姐姐在电话里不都说得很清楚了吗?想不到你十几年前那么笨,现在还是那么笨,是吧,雪静姐姐?”说着看向陈雪静。

陈雪静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江天又紧接着说:“雪静姐姐,你肯定是听见了老王刚才骂凌宇早恋,想起了当年的事,心中不平,才临时想着要这么做是吧。你仅仅凭电话就猜到辛堪不可能跑这么远把人绑架到A区的情侣栈道,而是一直在C区。你真是太冰雪聪明了!”

江天说着说着,慢慢靠近陈雪静。

陈雪静被江天的话搞得有点晕头转向。不过,当她看到江天踏上栈道时,急忙清醒过来,慌忙把小刀靠近绳子,大声叫道,“别过来,谁敢踏上这栈道一步,我就立刻割断绳子。”

“别!”江天急忙退下栈道。

“雪静,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雪静的眼神当下也变得迷茫起来。

“对啊,我为了什么?”她喃喃自语道。

“看样子,你伤她挺深的,特别是你当着她的面,对你的学生说了你们老师当年说过的话。你变成了当年的那个老师,这才是他最为痛苦和仇恨的吧!”江天看着王建辉说。

“可,可是,这有错吗?”

“那你呢?你觉得你错过吗?”

“我就是觉得我做错了,才不想让现在的孩子又跟我以前一样错下去!”

大概是二人的声音大了些,陈雪静在栈道那头都听的清清楚楚。

两行尘封多年的泪水划过。

原来,手牵手看着当时的夕阳,憧憬着未来的幸福,许下一生的誓言,在他眼中,只是年少无知时的一件错事。

一件信口而来,又挥之即去的错事。

一件轻易拿起,又轻松放下的错事。

原来是聪明的他在那时知错就改,而愚蠢的她却至今永不回头。

原来故事里的男孩和女孩,也只是故事而已。

情侣栈道,为天下有情人而建,却拒绝了两个少不更事的小屁孩。

“我做了什么?心血来潮所做的一切,只为等一个多年前的答案,原来只是一个毫无逻辑的笑话。”陈雪静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手里的刀也掉到地上。

“可是爱,又哪来的逻辑可言呢?它没有侦探小说般的缜密,所以才有那么多惊喜,姐姐,不是吗?”江天走到陈雪静身边,轻声说道。

笑声戛然而止。

“王老师,”何玥欣看向王建辉,“您刚刚接电话时哭了,应该不是在哭你当年所谓的错事吧?”

王建辉痛苦的捂住头。

“对呀,爱哪有逻辑可言啊?”不知何时,辛堪已经醒来,听到了江天的话,不住叹气。

“辛堪,你这混蛋终于醒了。”凌宇见辛堪醒了过来,忍不住冲过去想要打他一顿,当即被江天拉住了。

“你搞的这一切,到底想干嘛?”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小舒舒。”辛堪看向王舒,后者的目光尽是惊恐。

辛堪无奈的笑了笑,说:“现在想想我做的一切真的很可笑,其实我做的所有事就是想试试你对王舒是不是真心的,如果是,那我走的也心安了。”

“几个星期前,由于常常头痛和流鼻血,我就去医院做了个检查,结果查出来我得了恶性脑瘤,这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什么!”众人惊呼。

“我不说是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对王舒是不是真心的,所以就想出了这样一个计划来试探你,当我看到你为了王舒拼死命的跑去A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真的爱她,所以我即使是死,也死的心安……”

“傻子!”江天红着眼骂了一句,“你这样做,就会让人觉得你很伟大吗?你说你死的心安,可你有想过其他爱你的人吗?这么,你爱王舒,所以在看到还有人关心她时就走得心安,那你怎么面对同样爱你的家人,你怎么面对同样爱你的同学,你怎么面对同样爱你的朋友呢?你眼中的爱,只是简单到对男女而言吗?”

辛堪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出声。

“爱没有那么狭隘,爱是生物与生物间所有联系的最高境界,所以体现在所有的联系中。它没有自私到让你们因为它去做如此单纯却这么可笑荒唐的事,它也不会宽大到让你们打着它的旗号去伤害其他人!”

……

尖锐的撕裂感,从脑海深处开始扩散。

急促的刺痛,使神经开始麻木。

为何双眼看到的事物,变得如此模糊?

怎么光与影交错变幻下,她的脸却愈发美丽?

鼻中喷出的那些红色粘稠液体是什么?

什么时候,她竟也开始关切的看着我?

我想过什么?

我做过什么?

……

爱的定义,还未说完,就已道尽。

所以毫无逻辑。

那就原谅我吧,所有人。

因为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

原来我对你们都深深的,爱过……

案七:画皮1

引子

“里面的人听着,我数三声,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出来,否则,三声过后我们就强行破门了。”李队长拿着扩音喇叭喊道。

一栋简易单层水泥房前后,围满了众多持枪严阵以待的警察。李队长喊了半天,水泥房内还是没有动静。

“小陈,待会儿我数三声后,如果那混蛋还不出来,咱们就一起冲进去。”李队长对身旁的一个年轻警察说道。

“好。”小陈点点头。

“李队,您亲自上,这……”副队长黄彦欲言又止。

“怎么?我难道是贪生怕死的人吗?那混蛋杀了这么多人,我这次一定要亲手抓到他!”李队长咬牙道。

副队长只好闭口不语。

“一!”

没有回应。

“二!”

还是没有回应。

“三!”

全场一片死寂。

“上!”话音刚落,李队长和小陈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过去,来到房门两侧。

两人交流了一个眼神后,小陈闪身冲房门用力踢了一下房门,没有被踢开。

门是以前的那种铁皮木门,配的也是以前的那种老式锁。

小陈卯足了劲,猛的向门撞过去。

门被撞开了,小陈顺势翻滚在地进入房中,而一旁的李队长也紧接着举着枪冲了进去。

外面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房中突然传出两声枪声,有人痛苦地哼了一声。

“有枪!”李队长大喊了一声,随后里面又传出一阵枪声。

副队长见状急忙率队上前,不过刚到大门口时枪声就停住了。

副队长心中焦急,下令道:“一小队强攻,遇到持枪歹徒就地击毙!”

可等到警察们冲进来时,却全都傻眼了。

李队长和小陈都躺在地上,没有动静,身上全都是血。

屋内一块地板被翻开,露出一个洞口,地上有一条血迹延伸到洞内。

而更让人吃惊并且害怕的是,房间内一角的架子上,挂着几张血淋淋的人皮。

正文

一个狭窄的小空间,被白炽灯昏黄的照亮。

全身赤裸的年轻女人趴在一个简易的小长台上,露出她那如凝脂般白皙的背。

一个蝴蝶刺青占据了她大半个背部,如此诡异的美丽。

不过女人的身体却在不住的颤抖,眼睛睁得老大,透着惊恐与绝望。因为此刻,她的嘴巴被胶带封住,手脚都被绑在了小长台上。

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抚上了她的背。

“嘿嘿嘿。”

那只手的主人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

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多了一把手术刀,正慢慢伸向女人。

女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模糊的惨叫。惨叫声在这小小的空间内不停乱窜,四处碰壁后才消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女人,拿着手术刀的人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不过随即又笑了几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血从小长台上淌下,洒在地上,溅到了那人的白色运动鞋。

红色渗进,构造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

时节已入秋,江天独自一人在枫林中穿行。

眼见枫叶片片落下,撒成一片黄红,江天的心里无比平静。

是啊,好久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了,该有两个月了吧。从夏末庞振军案发到辛堪绑架案结束,那短短几个星期,发生了平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遇到的事。

难道这就是幸运?

不,命运的安排,叫无能为力。

生命在眼前逝去,自己却无法挽留,是很让人心痛的事。

不过现在好像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时间似乎是最好的心灵创药。除了到现在为止庞振军还未归案之外,其他的好像都被修补得七七八八了,生活也似乎重新步入正轨。

“庞振军,你到底在哪?”江天不止一次的问。

闭上眼睛,江天仿佛还能看到父亲紧皱的眉头,申森熬红的双眼,“庞振军案”工作组办公室里终日不散的香烟烟雾。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那个在看所守大门口逃走,消失了两个多月的人。

江天苦笑一声,“似乎还没到平静的时候。”

走累了,江天坐到一条长椅上,揉了揉疲惫的双腿后,随手拿起身旁一张被人遗弃在长椅上的报纸,看了几眼。

一行硕大的字瞬间映入眼帘。

“消失三年之久的剥皮狂魔重现人间!”

……

“死者张乔,女,22岁,H市本地人,Z大学在校大三学生。”

不大的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警察,有个中年警察正在做案情报告。房间里没有开灯,投影屏上是一张赤裸女尸的照片,显得有些阴森。

“昨天上午6:30左右,我们公安局接到民众报案,称其在红枫公园晨跑的时候,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一具赤裸女尸。我们赶到现场后,看到女尸正面躺在草丛里,表情痛苦,所以我原以为这是一起强奸杀人案。可是现场没有发现死者的衣服,尸体表面没有明显伤痕,草地也没有其他踩踏倒伏的现象,所以我感到很奇怪。之后,当法医将尸体翻过来检查时,竟然……”

中年警察突然停口不语,双眼发红,牙齿咬得咯咯响。

“竟然什么?”申森也在其中,注意到中年警察奇怪的表现,问了一句。

中年警察回过神来说了声“抱歉”,然后单击鼠标,投影屏上换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尸变成了背部朝上,可以看到女尸背部的皮肤被切走了一大块。

中年警察红着眼看着这张图好久才说道:“后来我们的法医确定了死因,为背部皮肤被割掉失血过多而死,死者死前有被乙醚麻醉过,就和当年一样……”

……

“什么!我去!老申同志,你没开玩笑吧?让我去查剥皮案,万一凶手把我也剥了怎么办?你这可不厚道啊!还有,这是什么鬼?”江天指了一下身旁的中年警察,“这位大叔又是谁?从进来到现在,就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了我38遍,我严重怀疑他就是那个剥皮狂魔,看到你来找我帮忙,想趁机剥我皮。”

“什么!”中年警察眼里有些怒火,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呃,这个,小天,你嘴先停下,先听我说行不行?”申森哭笑不得的说。

“好的,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好了,说正经的。这次的剥皮案挺有难度的,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参加,话说你也闲了挺久了是吧。”

“打住,我听不下去了,什么叫闲了挺久了,申哥你想让我多经历些案子,把我锻炼成变态就直说嘛。”江天没好气的说。

“呃,好吧,为了把你锻炼成变态,我就特地……”

“Stop!你还是婉转的说吧。”

“嘿嘿,算了,不开玩笑了,告诉你一件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省公安厅的特别顾问,这次特地安排你协助李宇警官,力求尽早破获剥皮案。”

“这个混小子还破案?捣乱还差不多!”李宇有些不耐烦的说。

江天收起了嬉皮笑脸,对申森正色道:“其实吧,刚刚我是很想拒绝的,因为我有点怕。”

李宇一听,不屑的笑了一声。

案七:画皮2

江天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说:“申哥,但我不是怕这些死人,因为他们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一具冷冰冰的躯体而已。我怕的是看到他们生前将死的那一刻,我怕的是我要体会到那种痛苦。但是对于我爸说的在我身上看到宿命这件事,我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为虽然我怕,但我更想还死者一个公道。”

江天拍了一下李宇的肩,“哈哈,干活吧大叔。”

李宇深深的看了江天一眼,至此他才算正眼看过江天。

“我看到今天的报纸上写着‘狂魔重现’,这个‘重现’是什么意思?”江天看着尸体的照片问道。

“三年前H市发生了连环杀人案,死者全是年轻女性,均为背部皮肤被剥失血过多致死。在当时,这个案子是我负责的。因为作案手法相同,我们做了并案处理。经过侦查,尸体发现的地点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留下的线索又少之又少,而且抛尸地点附近都没有监控,所以我们走进了死胡同。”

“后来凶手又犯案了,但这次很奇怪,凶手在酒店杀了人后,并没有选择抛尸,甚至在匆忙逃离现场时被监控拍到了面目!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前几次犯案,我们甚至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这次竟然连脸都拍下来了,我都在怀疑究竟是不是他。”

“但我们还是对这个嫌疑人展开了调查。我们查到,此人名叫李密,42岁,H市本地人,家住G区,单身未婚,目前是一个人住。尽管疑点还是很多,但就李密出现在凶案现场这件事考虑,我们还是决定在掌握一切嫌疑人的信息后,就开始实施抓捕。抓捕当天,李密的邻居告诉我们李密自从中午进屋后就没出来过,在李密房外,我叫了很多次他都不肯出来,所以我和另一名警察陈启就准备强行进入。”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李密竟然有枪!当时他躲在房门一侧,小陈进去后没注意,被李密开枪打中了。我马上反应过来冲李密开了几枪打中了他,而他也在打中我之后跳进一个洞口逃走了。我中了三枪,侥幸活了下来,可小陈他却牺牲了。”讲到这,李宇的声音有些哽咽。

申森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随后说道:“这么说来这次的案子,也有可能是当年那个李密做的。”

“有这个可能,这杂碎可能又回来了。”李宇咬牙道。

“动机。”江天翻看着现场照片说,“我刚刚看了一下李密剥皮案当年的新闻报道和案件卷宗,发现一个有问题似乎始终没有搞清楚,那就是当年这个李密到底为什么要杀人?而现在又为什么会要回来杀人?”

申森和李宇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以及,最后一个案子里,李密为什么会一反常态,把本应该滴水不漏的案子做的漏洞百出,这么随便就留下了致命的证据?”江天继续说。

“对了,说到动机,报道和卷宗里根本就没有提到,也就是说三年了,你们居然连最基本的动机都没有搞清楚。”江天将手里的卷宗放到李宇面前的桌子上。语气虽云淡风轻,但可以听得出江天已有了些愤怒。

李宇脸上浮起一丝愧色。

“刚刚我想说的是第一点和第二点,还有第三点。”

申森和李宇都郑重的看向江天。尤其是李宇,眼中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不屑。

“第三,我推测,三年前的剥皮案和现在的剥皮案,虽然作案手法相似,但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为什么?”申森和李宇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看。”江天把手中的照片一张一张的放在桌子上,“当年的死者被剥走的皮肤很有规律,都是背部的上半部分,而且均为20cm×30cm左右的尺寸,非常规则。但昨天发现的尸体就不同了,被剥皮面积很大,而且很不规则。”

“的确如此。”申森仔细看了会儿说。

“上面说的,只是第一个让我怀疑凶手不是同一个人的疑点,第二个疑点则是一个小细节。”江天把一张张照片在桌面上摆开,“你们看当年的第三个死者,她背部皮肤上还残留有一半纹身。从死者生前穿着露背装拍的照片来看,这是一个蝴蝶纹身。剥走的皮肤上是蝴蝶纹身的另一半。昨天发现的死者,卷宗上写着其家人称被剥去的皮肤上也有一个蝴蝶纹身,而且剥皮的形状也很像一个蝴蝶,我想凶手是按照那个蝴蝶的形状来进行剥皮的吧。”

“有点道理。”李宇托着下巴盯着那些照片。

“所以我感觉当年的凶手似乎想要的是人皮,而现在的凶手,似乎更想要那个纹身!”江天说。

……

建强纹身店。

店主徐建强正在为一位女顾客的背部纹身,图案是一朵玫瑰,已将近完工。

此时店门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是徐建强的儿子,徐家新。

徐家新盯着那个女人的背部看了一会儿,才走到徐建强身边,将手中的包子和豆浆放在一旁的桌上,面无表情的说:“爸,您的早餐。”

徐建强“哦”了一声,没有抬头,继续专注着手上的工作。

徐家新又看了一眼那位女顾客背上的纹身,直到和女顾客一起的女性朋友皱眉看着他,假意咳嗽了几声后,徐家新才离开,走上二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徐家新来到床前蹲下,从床底取出一个脸盆,脸盆里是一双染血的白色运动鞋。徐家新拿起脸盆进了卫生间,不久“哗哗”的水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

第二天,H市公安局。

“手术刀?”江天问。

“是的,手术刀。根据切口特征,我们推断凶器是一种薄而韧并且十分锋利的刀片,经过对比证实是这种10-27型手术刀片。”一名法医说着将一张手术刀片的图片递给江天,“我们又对用刀手法进行了研究,发现凶手不是直接拿刀片切割,而是将刀片装于手持物上进行切割的。并且凶手用力很重,切割过程中用刀不娴熟且不灵活,应该是用指压式用刀手法切割皮肤的。这种用刀方式常用于难于切开的皮肤组织,而剥离背部皮肤,显然没必要用这种用刀方式。由此可见,凶手有一定的使用手术刀的经验,却并不精通于此,应该是才刚开始接触手术刀操作的。”

“再加上死者死前被乙醚麻醉过,那么有可能是手术室里的那种实习医生吗?”李宇自言自语。

“李警官,三年前的剥皮案凶手是用什么凶器来着?”江天问道。

“匕首。”

“那这就奇怪了。”江天陷入沉思。

案七:画皮3

之前推测过三年前的凶手与现在的凶手很可能不是一个人,而现在凶器的不同又更加证实了这一想法。三年前的凶手李密为什么要杀人剥皮,现在的这个凶手又为什么要模仿李密的手法。之前调查过,死者张乔平时未与人结怨,也没有情感纠纷,莫非凶手只是随机杀人吗?但是与纹身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凶手杀人只是为了得到纹身?OK,姑且先这样想,那李密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只是想得到人皮吗?

“我觉得三年前的凶案与现在的凶案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江天对李宇说。

“你的意思是?”

“我想先查清三年前李密的杀人动机。”

李宇想了一会说:“好吧,先查这个。”

这是李宇的手机响起,李宇接听后脸色有点难看。

“申队打来电话,说刚刚在红枫公园又发现了一具被剥皮的女尸。”

……

“死者张雪,女,21岁,H市本地人,Z大学在校大二学生。”申森见到江天和李宇来了,便开始对二人说道。

“同样死因为失血过多,背部一块皮肤缺失,据死者同学称,死者昨天在建强纹身店纹身后便彻夜没回宿舍。”

“建强纹身店,有点耳熟哎,哦,对了,上一个死者张乔好像也是在这家店纹身的。”李宇说。

“还有两个被害人都是Z大学的学生,又同样被抛尸在红枫公园,这点也很可疑。”江天补充说,“对了李警官,三年前的案子中有没有牵涉到Z大学、红枫公园或者是建强纹身店的?”

“我想想,好像有,没错!”李宇有些兴奋,“三年前的第三个死者宋文,是Z大学的大二学生,也在建强纹身店文的身,同样抛尸在红枫公园,她有一个男朋友叫徐家新,是建强纹身店店主徐建强的儿子。”

“申哥,李警官,不用我说了吧。”

“好,我马上去查那个小子。”李宇摩拳擦掌的说。

“还有李警官,关于三年前的案子,我还有一些想了解的,麻烦您将那些资料和卷宗借我一下,越全越好!”

“没问题,一会儿我跟我手下弟兄说一声,你自己去看就行了。”

“哈哈,谢啦。”

当天晚上,建强纹身店二楼,徐家新房间。

徐家新正躺在床上,玩着手里的手术刀。

这时房门被打开,徐建强脸色苍白的走了进来,双手放在背后,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徐家新见父亲进来,从床上坐起,见徐建强神色有异,便问怎么了。

徐建强哆哆嗦嗦的开口说:“收,收废品的来了,我想……我想把地下室里的那张小长台卖了。”

“不行!”徐家新连忙叫道,“那个不能卖,嗯……这样,那张小长台先放着,以后再说,地下室你就别去了,那地方你好几年都没开过了,里面肯定很脏……很脏是吧?”徐家新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豆大的汗珠从徐建强苍白的脸上滑落,“那……那儿不脏,很干净,而且,还……还有这个……”

徐建强颤颤巍巍的将手从背后拿到身前,手中赫然是两张用保鲜膜包住的人皮!

徐家新惊得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

“我……我认……认得,这上面的纹身出自我手,新……你……你不会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

“别说了!”徐家新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立马捡起地上的手术刀,指着陈建强说,“你不要说了!”

徐建强老泪纵横的扑通跪在地上,“儿啊,自首吧,天大的事,咱爷俩一起扛,回头吧!”

“我他妈的让你别说了!”徐家新双眼通红的拿着刀向徐建强走过来,“自首,那帮破警察,小文就是他们害死的,要不是他们办事不力,小文根本就不会死!你他妈的让我去向杀死小文的凶手自首,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徐家新此刻已经走到徐建强的面前,他越说越激动,直接向徐建强划了一下,徐建强吓得赶紧抬手一挡,手臂上立刻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一下子喷流了出来!

“疯了,疯了!”徐建强将手中的人皮砸向徐家新,徐家新下意识侧身躲过,回过头来时,徐建强已经手脚并用地爬离了房间,来到了楼梯边。

徐家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皮,眼神里竟透露出一丝渴望。

他捡起那两张人皮,追了出去。

这时徐建强因为惊吓过度,下楼梯时没踩稳摔了下去。由于楼梯是螺旋型,徐建强一路滚到了一楼,躺在地上痛得不停呻吟,一时竟也喊不出救命!

徐家新飞快的从楼梯上跑下来,看着徐建强笑着说:“爸,小文她很孤独的,我给她找了一个好朋友,现在你也去陪陪她吧。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她了嘛,我也很快就来了,等着我啊。”

徐建强的眼里是深深的绝望。

就在徐家新举起刀时,“砰砰”,两声枪声响起,徐家新应声倒下,左胸处的衣服慢慢被渗出的鲜血染红。

店门口,李宇的枪口还在冒着烟,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徐家新,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儿啊!”徐建强见儿子中枪,不知哪来的力气爬过去,抱住徐家新痛哭,“我的儿啊!”

……

一条走廊,毫无一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满身血污,慌慌张张,边跑边将身上染血的外套脱掉。

画面静止。

江天看着电脑屏幕中神情慌张的李密,眉头紧皱。

“我说小天啊,你拿回来这录像带后都看了十几遍了,有完没完啊。”许昂坐在一旁忍不住开始抱怨。

“许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这李密为什么会这么慌慌张张的呢?”

“废话,你杀了人你不慌慌张张啊?”许昂没好气的说。

江天不说话,又盯着静止的画面看了许久,随后闭上眼睛。

杀人?剥皮?

该死,还是找不出动机,他为什么要杀人剥皮呢?而他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这时,江天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还有这个。”

江天取出手机开始翻看。

“小天这些乱七八糟的线是什么?”许昂凑过来看,随后猛的回过神来,惊呼:“去你小子的,你什么时候搞到这个的?”

“你忘了,我现在可是省公安厅的特别顾问。”江天露出得意的笑。

“去你丫的特权阶级!”许昂小声嘟囔道。

过了一会儿,江天把手机递给许昂,“看到那个红点了吗?许哥,带我到那去一趟”

“你不会自己打车去啊!”

“我算过,打车费大概要几十块,省下来的钱晚上破案后顺便可以来点像样的夜宵。”

“破案?你是说……”

许昂的手机这时响起,接听后,许面昂露喜色,兴奋的对江天说:“小天,申队打电话来让我告诉你,剥皮狂魔找到了,是建强纹身店老板徐建强的儿子徐家新,这小子可真狠的,李警官赶到的时候,这小子竟然丧心病狂的要杀他老爸,幸好李警官反应快,将徐家新当场击毙!”

“畜生!”江天骂了一句。

“是啊,居然连自己的亲生老爸都杀,天理难容!”

“许哥,走!”

“好!”

“除妖去!”

“嗯!嗯?”

……

案七:画皮4

江天赶到现场时,纹身店的现场取证工作已经完成,徐家新的尸体正好被抬了出来。

徐建强瘫坐在地上,死死拉住抬尸袋的警察的脚,哀号道:“儿啊,我的儿啊,你不要离开我啊!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进地下室的,天啊,都怪我,你不要带着我儿子,求求你了!”

江天鼻子一酸,不忍心看这一幕,绕开了他们快步走进店里。

“小天,你总算来了。”申森看到江天进屋,急忙上前,“我可是两个小时前打电话给许昂的,你们干嘛去了?”

“嗯,出去遛了一圈。”江天心不在焉的回答,“李警官,怎么回事?”

李宇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在局里听了你的一番分析后,便来这里想调查一下那小子。可一进门,就看见徐家新这杂碎要下手杀人!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就冲他开了两枪。”

“嗯。”江天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刚刚徐建强在外面说的地下室是什么情况?凶案现场吗?”

“是的,虽然地下室被清理过,但是我们的人还是找到了一点血迹。而且我们在徐家新的手上发现了两张用保鲜膜包住的人皮,看形状与两位被害人缺失的皮肤相符,应该能做同一认证。并且我们还在徐家新房里找到一本日记本。”

申森说着,离开了一下,拿过来一本日记本。

江天大致翻看了一下:

……小文,我好想你,三年前答应你一定要考上Z大学的医学研究生,我们约定一起在华家池边手牵着手,现在我做到了,你却走了……

……小文,我看到你了,我看到那个女人背上的纹身和你一模一样,我知道那就是你,你回来了是吗?我知道她一定是你送给我的惊喜礼物……

……小文,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吗?摸着它,我仿佛又触碰着你……

……小文,我今天看到你最喜欢的玫瑰了,你等着啊,我很快就去取来给你,她一定很乐意和你做朋友的,你等着……

江天合上日记。

申森和李宇都不住叹气。

“我想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杀人了。”江天说。

“心理障碍嘛,很显然啊,徐家新女朋友死后,因思念过度导致的。”李宇说。

“对了一半。”

“嗯?”

“心理障碍是不错,不过我说的不是徐家新,而是三年前的剥皮狂魔!”

“李密?”申森问。

“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故事是这样的:相传,古时有一妖鬼,能幻人形,独缺人面。生取他人之脸,置于己之上,以人血补之,始成人实。此人面日观与常人无二,入夜则化为齑粉。此妖不甘,复寻他人之面目,如此循往矣,害人无数。”

“画皮?听着挺像的。”申森说。

“不是《画皮》那个故事,但也差不多,具体出自哪我也忘了。”

“听你这故事,我觉得以前的妖鬼为了做人也是蛮拼的,哈哈!”李宇笑着说。

“是啊。”江天看着李宇说,“其实古往今来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并且不可思议的。以前有妖鬼争着要做人,不惜残害他人性命,为自己画皮。现在的人呢,居然做起了妖鬼,给自己画上一层又一层遮掩嘴脸的假面。”

李宇一愣,随即笑道:“这话的意思是?”

江天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手中的日记本,“这个徐家新很可怜,要不是三年前的凶手,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之前我一直搞不懂凶手为什么要剥人皮,现在我懂了。如果说徐家新是因为心理障碍而杀人的话,那么三年前的凶手应该也是如此。”

申森和李宇都看着江天没有说话。

“其实参与这件案子以来,我的重心一直放在三年前的剥皮案上。当我把李密剥皮案前后详细梳理了一下后,发现了几个致命的疑点。”

“什么疑点?”李宇问。

“疑点一。刚刚我在看当年第四个死者案发现场走廊的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李密逃离案发现场时显得十分慌张。我就觉得很奇怪了,他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呢?许哥反问我:你杀了人难道不慌张啊?似乎有道理,可是如果李密杀了人之后也像普通人杀人后这样匆匆忙忙逃离现场的话,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申森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懂了,如果李密真的是凶手,那他杀第四个人的时候就不会选在酒店这么招摇,匆匆忙忙逃离现场还让监控拍下了样貌。凭他逃离现场慌张成那样,恐怕不可能在前三起命案中会做到那样的滴水不漏,并且毫无线索留下!”

“对对对,申哥你真是冰雪聪明。”江天拍手称赞道。

“去你小子的冰雪聪明。”申森笑骂了一句,而李宇则在一旁一言不发。

“疑点二,就是在抓捕李密过程中,李密枪杀小陈,打伤李警官,然后钻洞逃跑。”

“这,有什么问题吗?”李宇问。

“有什么问题?哼,问题大了去了。申哥我问你,假设你是凶手,知道外面大批警察来抓你,而你又不想被抓,同时还有一个逃生通道,那你是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跑掉呢,还是冒着被就地击毙的风险,先杀几个警察然后再逃呢?”

“废话,直接先跑啊。”

“李宇,你呢?你会像李密那么做吗?”江天看向李宇问道。

“也许,会吧。”

“哈哈,你果然奇葩一点。”江天大笑。

“你刚刚不是说李密可能有心理障碍吗?行为不同寻常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吧。”李宇盯着江天说。

“呃,李宇,你理解错了,我是说那个凶手有心理障碍,不是说李密。”

“什么意思?”

“哼。”江天冷笑一声,继续说,“有了这两个疑点,我就开始大胆的猜了:如果当年的凶手不是李密,那又是谁呢?如果李密不是凶手,那么所谓的从酒店杀人现场逃出以及枪杀警察,都应该是真正的凶手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李宇看着江天默不作声,而申森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开始注意着李宇。

“那么,我就有了一个相对比较合理的假设。当年的凶手由于心理障碍杀人剥皮,之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良心发现,想迷途知返重新做人,于是便找了李密当替死鬼,约他到凶案现场,让他背上这杀人凶手的黑锅,再秘密除掉李密,然后制定了一个所谓捉拿凶手的计划。凶手应该是买了一把黑枪,在其和警员小陈进入李密家中时用这把枪出其不意将小陈杀害。李密家的洞连通城市的地下水道,相信布置李密进屋子后就没再出来的假象来蒙过李密邻居的眼皮子,还是比较容易的。随后凶手打伤自己,用苦肉计骗过所有人。所谓现场李密‘中枪’后逃走留下的血迹,以及屋内的人皮,则全是凶手一早布置好的,是吧,李队长?”

“前提是这一切都是你假设的,证据呢?”李宇看着江天,眼神异常冰冷。

申森是相信江天的,所以现在对李宇高度警戒,双手不知何时已经靠近腰间的佩枪。

案七:画皮5

“我刚刚猜过,你之所以想找替死鬼,是因为不想再杀人,但又想保住职位不愿自首。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因心理障碍而杀人的人,突然之间不想再杀人了,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心理障碍好了很多嘛,所以我想你应该接受过心理治疗吧。刚刚呢,我就是去你私人心理医生的家里玩了一会,顺便吃了个饭,这才来迟了。”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我有个心理医生?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家在哪?”李宇吃惊地问。

“哦,是这样的,因为第二个疑点,在你说出当年抓李密的事情后,我就开始怀疑你了,所以一时性起,在你的警帽里面装了个小玩意。”

李宇急忙将帽子取下,发现内侧有一张贴纸似的小东西粘在上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根据你这几天的运动轨迹,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心理医生的家。说起来也还是要谢谢你了,我估计李队长你这几天心里压力又有点大,去找了那个医生一次对吧?”

“原来你一开始就怀疑我了。”李宇面无表情。

“嘿嘿,所以事实证明申哥你当时送我这玩意儿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别废话,然后呢?”申森急切地问。

“然后?我不是说了嘛,和许哥去了那个医生的家里一趟,和他开开心心的好好玩耍了一会儿,请他吃了顿好的。”

“吃,吃什么?”申森有种不好的预感。

“骨头,哦不,是苦头,嘿嘿。”江天“天真无邪”的笑着。

“果然……”申森无奈,只得恨恨地看了外屋的许昂一眼。许昂心虚,急忙将头转向别处。

“咳咳,好了言归正传,在我和许哥悉心教导和循循善诱之下,那医生都招了。证实三年前的剥皮案是李宇干的,而也是因为那个医生,李宇病情好了很多,才会选择回头。”

“呵呵,早知道把那家伙也一块干掉了,省的现在惹出这么多事。”李宇冷冷的说着,手也不知不觉的靠近了配枪。

“别动!”申森早有准备,见李宇有异动,立刻拔出枪指着他,可李宇还是先一步拔出了枪,指着江天的头。

“申哥,我信错你了。”江天有点欲哭无泪,“你还能再慢一点吗?”

申森老脸一红。

“李宇,怎么,临了还想拉个垫背的吗?”江天有点底气不足,“你知道的,反派死于事多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定理。现在这样的僵局,我打赌最后肯定是你被英勇帅气高大威猛自带光环却脑子不好使的申森大队长先打死的。”

江天刚说完,李宇突然身子一矮向前冲过来,申森立马开枪,却被李宇躲过,而李宇也趁机绕到江天背后,枪口抵着江天的头。

“申哥,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真是弱爆了。”

“好了,别废话了!”李宇凶狠地说。

“李宇,是男人就别拿小孩做挡箭牌。”申森此刻也把枪口对着李宇,无奈李宇的头藏在江天身后,无法对其形成致命打击,如果打中其他部位,李宇还能有所动作,那他的子弹可能就会直接射入江天的脑袋!

“喂喂,申哥,我快18岁了啊,怎么就小孩了?”

“别吵!”李宇将枪口重重地抵了抵江天的脑袋。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而屋外的警察也只能站着干着急。

“李宇,你觉得你现在这样做有意义吗?”江天慢悠悠说,“你应该知道今天你是逃不了的。”

“临死拉个垫背也挺好的。”李宇淡淡的说。

“得了吧,你要是真想杀我早就动手了,干脆利落才是你杀人的风格吧。”

李宇没有说话。

“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故事吗?妖鬼再怎么给自己画皮,终究会被识破。而你再怎么为自己画上一张刚正不阿的英勇警察的面目,也难以掩盖你血腥残暴的那一面。”

“哼!”李宇冷笑一声。

“有时候,面具带多了,带久了,就会忘了自己的真正面目。我相信,其实你不应该是在演一个正直警察吧?你想成为他,你才会为自己画皮来扮演他。可你心中的妖鬼,却让你的那张善面在日落之后化为齑粉。”

李宇双眼开始发红,“江天,你很聪明。不错,你说的很对,我有心理障碍。徐家新是被我害的,如果当年我没有杀他女朋友,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以前不是亲眼看着那个人剥了人皮,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徐家新的犯罪导火索是相同的纹身,而我的导火索……”

李宇突然不说了。

“是什么?”江天有点着急的问道。

其实刚刚江天和许昂虽然从心理医生的口中知道了李宇杀人的事实,却并没有问出李宇为什么要杀人,而李宇也从来没有对心理医生说过,所以心理医生一直以来的治疗只是以安抚为主,并没有根治李宇的病。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宇没有去自首,而是选择杀更多的人为自己背黑锅。

李宇摇摇头,“就让这件事成为一个秘密吧,我相信,以后一定不会再有剥皮狂魔了。”

“为什么?”

李宇还是摇头,“相信我吧,死也死了,烧也烧了,该毁的都毁掉了,曾经的罪恶都烟消云散了。”李宇深吸一口气,“我还可以告诉你们,李密的确已经死了,不过你们永远都找不到他,因为他已经被我扔到钢水里了,哈哈哈!”

李宇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

江天重重地叹了口气。

“江天,我真的很感谢,这么久了,我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像你说的,面具我戴的太久了,我也累了,所以真的很谢谢你,能让我不至于到死都还在为自己画皮。”李宇的枪慢慢离开了江天的脑袋。

“其实,我真的想做个好人,真的!”

“砰”,枪声响起。

……

“申哥,我觉得你真的老了,要不是他最后自杀,我估计真的要被报销了。”江天看着正在被抬出去的李宇尸体,冲申森抱怨。

“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倒是你,要是先打个电话告诉我李宇是凶手,我直接把他抓了不就行了,怎么会搞出这么多事!”申森没好气的说。

“其实我是为了出其不意……呃,好吧,当然最重要的目的是在李宇面前装逼一下,体验那种抽丝拨茧慢慢揭发凶手的快感,你看小说里不都差不多这样写的吗?”

申森直接回了个白眼。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李宇到死都不说,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似乎……似乎他在有意隐瞒着什么?”

“的确,我也有这种感觉。”申森说。

“算了,就像李宇说的那样,而这一切都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吧,可能我们挖得越深,越会遇到致命的麻烦。李宇这样做的目的,应该也是为了救我们吧,目前也只能这样想了。”

申森点点头。

“我去,差点忘了,刚刚快把我吓尿了,现在尿意充盈,我上个厕所先哈。”

……

画谁的皮,又拿谁的皮作画?

揭下面具的我们,是真是假?

画皮,似乎还未画完……

案八:时间1

上世纪70年代,我国某乡村,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

贫瘠的土地无人耕种,让他似乎显得有些惬意,享受这尴尬的安宁。

可他的安宁很快就被三个不识相的十几岁的娃娃破坏了,这使得他略有些恼怒。

“小铭,小辉,你们跑慢点,我快追不上你们了!”一个女孩的喊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不住喘气。

她的前方有两个逐渐停下脚步的男孩正回头看。“我就说你不行呀,又偏要来,还要跟我们男生比跑步,小辉你说是不是?”小铭笑道。

“这样,小婷,咱们先休息会吧。”小辉笑着向小婷喊道。

“哼,你们男生就会看不起人,我不信,我偏要追上你们!”小婷说罢便向二人跑过去,但刚跑了没几步,就不小心被一个土块绊倒了。

两个男生见状,连忙跑向小婷。先到的小铭看到小婷满脸鲜血大哭着,立马抱起小婷向村大队的屋子跑去,留下小辉慢慢放缓脚步,然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看着。

十二年后。

依旧还是这个乡村,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户人家正在举办婚礼,新房子前院里摆满了许多张桌子,围满了人。一身红装的新娘子小心翼翼的陪着身着西装神色拘谨羞涩的新郎,正在给带着一张张重生的脸庞的人们敬酒。

这是一个万象更新的时代,连一旁沧桑的土地也乐呵呵的看着。

“小铭小婷,你们两个真是郎才女貌呀,绝配啊!”一个村民起哄道,随即引起一片附和声。

“是啊是啊,多般配啊!”

新娘羞涩地低下了头,新郎笑嘻嘻的搂住新娘,在她浓妆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哎呦,哎呦,哈哈哈,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又一阵更为强烈的起哄声响起,绝大多数人都乐呵呵的看向这对新人。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新娘眼角那道浅浅的疤。

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那一束凌厉目光。

正文

R中学,高三(1)班,清早。

“我说江天,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这段时间来破了好多大案啊。”周豪用力的拍了一下江天的肩膀。

“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不聪明啊。”杨雪白了一眼周豪。

“哎呦,班长大人居然承认江天聪明,百年难得一见啊!”倪刚笑嘻嘻的凑过来。

“实话实说罢了。”杨雪眼角余光扫了一下正在安静看书的何玥欣,故作镇静的说。

“呵呵。”江天无奈一笑。

“怎么,夸你聪明还不乐意?”杨雪听到江天的笑声,有些生气的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有时候在想,我是不是可以选择不去破这些案子。”

“为什么?”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因为生命在眼前逝去而感到害怕了,无论是对死者,还是对凶手来说。”

众人都是沉默。

江天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几天前,枪口射出的子弹带着高温急速旋转,然后被李宇的血和脑浆裹挟,灼烧出一种奇异的味道,狠狠的冲击江天的神经。

江天惊的打了个冷颤,急忙睁开眼睛。

“嗨,江天,后天有空吗?”

不知何时,陈佳成手里拿着一张请帖,站在江天的座位旁边说道。

“应该有空吧,什么事?”

“哦哦,是这样的,这个月的14号是我爷爷的六十大寿,所以问问你有没有空去一趟,同学一场,不会不给我面子的吧,谢了。”说完便将请帖放到江天桌上。

“这个,好吧,有空我就去。”

“好,一言为定。”

陈佳成离开教室后,周豪和倪刚立马凑了过来。

“哇噻!陈铭的生日宴会,一定很给力!”周豪看着江天手里的请帖,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废话,这个陈铭可是我们H市最有钱的人之一了!他的六十大寿,怎么可能不隆重。”倪刚从江天手中拿过请帖打开,发现被邀请的人只有江天一个,有些失望,将请帖扔回给江天,“这个陈佳成居然只请你一个,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想我倪刚倪大人可是一班二哥啊!”

“二哥?那一哥是谁?”周豪刚接了一句,就立刻被倪刚轻拍了一下脑袋,“废话,一哥当然是我女朋友耿燕耿大人了!”

“呸!”

“呸!”

14日,周日。

“哇塞,许哥厉害了,居然用警车送我去陈铭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抓他的呢!”江天笑着说。

许昂也笑道:“我还巴不得是去抓他呢,这样老子就出名了,哈哈!”顿了一下,许昂沉下脸轻声说:“申队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江天见许昂这么严肃,当下也收起了笑容。

“这个陈铭不简单,身上有案子,申队一直在跟他,只可惜一直没有证据。本来这个陈铭也邀请过江厅长,但是被江厅长拒绝了。这次他邀请你参加他的生日宴会,而你是江城厅长的儿子,申队又和你们父子关系很好,虽然不知道陈铭这老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但终怕是留个心眼比较好。”许昂严肃的说。

“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点的。”江天点点头。

半小时后,车开到了陈家别墅外。

“好了,就送到这了,小天,一切小心。”许昂按着江天的肩膀说。

“知道了。”

许昂走后,江天拿着请帖,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别墅大门走去。

“您好,请问您是?”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看到江天向大门走过来,从保安室出来,走到江天面前。

江天扬了扬手中的请帖,将它递给保安。保安带着惊异的眼神仔细核对请帖,确认无误后,满脸疑惑的将江天放了进去。

别墅内的场景,让江天也有些吃惊。

如果一个人说,在他看来宝马之类的已经是名贵车的话,那么他应该还不了解土豪跟真正有钱人的区别。那些叫不出车名的所谓的“杂牌车”,才算是这些人身份的象征。一眼望去,院子里停的都是一些世界名车,数不胜数的兰博基尼,宾利和迈巴赫等,让这个院子像极了一个名车展。若论上与真正车展的差别,或许只在于缺少性感的车模和狂欢拍照的人群吧。

“您好,江天先生。”突然出现在身旁的一个人,让江天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而当江天看清楚这个人的样子时,更是从心下升起一丝恐惧。

这是一个老年男人,身着西服,右手和右腿不自然的弯曲,使他整个人的身体形态显得十分怪异。他的脸有大面积的烧伤,显得有些狰狞。

案八:时间2

见到江天这个样子,男人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说道:“江天先生不要害怕,我以前差点葬身火海,右半边身体和脸都被烧伤了,所以成了现在这样。您好,我是陈家的管家黄辉。陈铭先生知道你来后,怕你找不到路,特意吩咐我出来带你进去的。”

江天长舒一口气,说道:“好的,麻烦您了,黄管家。”

由于右半边身体曾被火烧伤,所以黄辉走路的姿势也十分古怪。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这样一个半残废,居然能当得了陈家的管家是吗?”黄辉边走边笑道。

“黄先生,那个,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有一点好奇而已。”江天尽量使自己的措辞显得尊重对方。

“哈哈,难免的,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会在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和陈铭先生从小就认识,五十多年的交情了,他一直很信任我,再加上我的确有帮他打理好很多事情的能力,所以才会成为他的管家。”

“原来如此。”

陈家别墅的确很大,二人走了十几分钟后,黄辉说:“到了。”

二人走进了别墅大厅,来到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神采奕奕的端着酒杯正和人交谈的中年人面前。

“陈总,这是江天。”黄辉恭敬的鞠躬说。

陈铭停止交谈,把目光投射到江天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秒钟,随后伸出右手与江天握手,面带微笑,“江天是吗,欢迎欢迎。”

陈铭虽已是花甲老人,却看不出一丝老态,满头的黑丝也只是夹杂了几丝白发。若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只怕看到陈铭的人都会以为他不过四十多岁。

江天将手中的礼物递给陈铭,神情拘谨的说:“您好,陈先生,家父托我带些礼物来,祝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铭笑着点点头,示意黄辉将礼物收下,“没能邀请到江城厅长亲自来,真的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但是江天你能到来也算是我的荣幸。那就请自便吧,反正正式的晚宴要到七点才开始,接下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好的,谢谢。”

由于许昂在来时的路上对江天说要小心陈铭,所以江天也不好在这里随意乱走动,当下只得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过了一会儿,江天想到许昂说申森在跟陈铭身上的一件案子,于是便起身到屋外一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申森的电话。

“喂,小天,什么事?”

“我说申哥,能不能告诉我关于陈铭的事啊,你这样莫名其妙的让许昂跟我说要小心陈铭,搞的我在这儿很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的好吧?”江天压低声音说。

“呃,有没有这么夸张啊。好吧,是这样的,我只是怀疑陈铭和一年前的一起车祸有关。”

“车祸?”

“嗯,一年前,一个名叫邵伟的男子驾车在山路上行驶时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摔下山。等到有人发现他时,早已经死了。本来交警部门认定这是一起意外,但法医却在邵伟的血液中检测出了麻醉剂的成分,于是这件案子就成了刑事案件转到了我这里。之后,我们了解到,有人曾在案发前,在一家咖啡店里看到邵伟和陈铭一起出现。奇怪的是,当我去向那个目击证人询问时,他居然改口说当时没有看清和邵伟坐在一起的人,称之前都是胡说八道的。”

“那肯定是被收买了呗。”

“对,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我还查到邵伟以前是一个卡车司机,十年前撞死了人被判了刑,一年前才放出来,工作丢了,老婆跑了,没地方去就一直住在他小叔子的家。当然最重要的是,邵伟当年撞死的那个人,就是当时陈铭的妻子蔡婷!”

“那很显然了,陈铭八成就是凶手,为了报复邵伟才杀的邵伟。”

“嗯,很合情合理,我也是这样想的。只可惜当时我们找不到除麻醉剂之外其他的相关证据,证明邵伟是被陈铭谋杀的。再后来,上面似乎受到了一些外部的压力,让我们不要再调查这件案子,所以这件案子就慢慢的压了下来。”

“我去!申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我去!天弟,谁说我不负责任了?其实这一年来,我一直没放弃追查,但苦于找不到其他证据。之前听说你被陈铭邀请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想到这个案子给你提个醒。放心吧,如果陈铭真的是杀邵伟的凶手,他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你现在也不要太担心,就稍微注意点就行了。”

“我去!那许哥还这么严肃悲壮的再三嘱咐,跟我说什么让我千万小心。”江天捂脸。

“我去!你也知道许昂这小子脑子有问题的,总是把简单的问题搞得相当复杂。上次只不过让他去向一个嫌疑人问几句话,他倒好,差点把人家逼得要跳楼……好了,反正就这样吧,等碰见许昂那小子,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的。”

“我去!我说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亲自提醒我,反而让许哥带话呢。”

“好了先这样吧,你自己稍微小心点就行了,当然如果能帮我找到些什么陈铭杀邵伟的证据就更好了。我还有事,拜拜了先啊。”说完申森就挂了电话。

“我去。”江天有些哭笑不得,“申哥你这老小子也太不要脸了吧!”

黑夜掀开面纱,挽着皎洁的月高贵登场。

晚宴正式开始。在简单致辞一番后,陈铭和他的夫人张怡一起切蛋糕。

“嗨,朋友。”江天走到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旁边,问道:“陈铭的老婆为毛这么年轻啊,我看也不过30岁左右吧。”

服务员是一个年轻小伙,和江天差不多年纪,自然也亲近些,于是便索性和江天小声交谈了起来,“小兄弟,这你就孤陋寡闻了,这是陈先生的第二任夫人。”

“是这样啊,那他的第一任夫人呢?”江天假装不知,继续问道。

“第一任夫人啊,很多年前就过世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现在的老婆这么年轻,原来是老牛吃……嘿嘿……”江天猥琐的笑道。

小伙子也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嘿嘿,没错,不过小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张怡可是在陈铭第一任夫人蔡婷还在世的时候,就和他勾搭上了的。”

“我去,上位啊。”

“是啊,成功上位。听说十几年前,张怡才十七八岁时就凭美貌让陈铭迷上了她,还有了孩子。但是后来蔡婷知道了,和张怡争执了起来,把张怡打流产了。”

“啧啧,典型的家庭伦理狗血剧。”江天撇撇嘴。

“后来陈铭和蔡婷两个人之间就闹掰了,还分了居。过了几年,蔡婷一个人开车出去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撞死了,听说是连人带车都卷到了卡车底,可惨了!”

“唉。”江天摇头叹息,随后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谢谢了老哥,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这么多八卦呢。”

“哪里哪里,跟老弟你也聊的挺开心的,行,那我先去做事了。”

夜已深,江天回到家,衣服也没脱就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晚上发生的事情。

如果真像申哥说的那样,陈铭和邵伟的死有关,那陈铭很有可能是为了给蔡婷报仇,才杀了邵伟的。可是陈铭和蔡婷的感情不是因为张怡的插足而破裂了吗,陈铭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他应该巴不得蔡婷死吧。又或许是过了这么多年,陈铭又想起了蔡婷的好,刚好邵伟出狱,就起了杀心呢?还有,陈铭会不会也和蔡婷的死有关?

江天想着想着,带着无限的疑问进入了梦乡。

黑夜带上面纱,挽着皎洁的月高贵退场。

带着一丝血色……

案八:时间3

第二天一早,急促的手机铃声,让江天从睡梦中惊醒。

江天迷迷糊糊的按下接听键,“喂,谁呀?”

“我,申森,怎么,刚睡醒?”

“No!No!No!不是刚睡醒,是刚被惊醒!申哥,一大早给我打电话干嘛?”

“当然是找点事给你这个大神探做啊。”接着,申森收起戏谑的语气,严肃的说:“出事了,陈铭死了。”

江天彻底醒了。

半个多小时后,江天来到陈家别墅。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昨天与今天,同样的房子不同的人,便是人们常说的物是人非吧。

见的多了,江天心中更多的不是感伤,而是失落,但他又说不清究竟在失落什么。

抑或这只是一种变相的同情和可怜?

江天收拾了心情,在许昂的带领下进入了昨天的大厅。申森正给陈家人做笔录,黄辉见到江天,冲他点点头,依旧“可怕”的笑了一下。

申森看了一眼江天,站起身示意江天和自己出去。

“死得很惨。”沉默了一分多钟后,申森开口说。

“有多惨?”

“支离破碎。”申森脸上出现不适的表情。

这个时候几个法医正在往车上搬几个大箱子,同时还扶出了几个脸色苍白的警察。

“这是怎么回事?”江天不解的问。

“还记得王祖浩吗?”申森幽幽开口道。

江天的脑中闪现出王祖浩从高空坠落,砸在石头上面血肉横飞的场景,不由得皱起了眉。

“凶手很残忍的将陈铭分尸成了几千片。由于尸片数量实在太多,只能让法医先把尸片带回去再慢慢拼了。不过他们告诉我,这些尸片当中很明显没有陈铭的头。”

“凶手带走了陈铭的头?”

“应该是这样。”

申森将江天带到二楼陈铭的卧室,也就是案发现场。

豪华的卧房没有给人以舒适感,反而显得很阴森恐怖。地板上都是血迹,几乎没有落脚点。床上有一条“红色”的被褥,不过从边角处可以看出它原来是白色的,现在被血染的鲜红。四周洁白的墙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据我分析,凶手应该是在床上将陈铭肢解,将尸片随意抛洒,扔到墙上和四周的地上。”

江天的脸色有些苍白。

“还有,在窗台上发现有一条绳子连到楼下,所以凶手可能是通过这条绳子离开现场的。现场虽然有提取到足迹,不过却没有花纹,推测凶手可能穿了鞋套。”

“监控呢?”江天问道。

“这个我也有去向陈铭的儿子陈伟了解过。陈伟说陈铭的脾气有点古怪,他不喜欢生活在监视器的监控下,所以整个陈家别墅没有一个监控。”

江天踩着通道桥走到窗边,看到一条麻绳的一端系在衣柜角,然后延伸到窗外。

“申哥,你是说凶手是利用绳子从这里出去的?”

申森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

“那凶手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申森没有立刻回答江天,“据我所知,陈铭现在的夫人叫张怡。可是刚刚我在给陈家人录口供的时候,发现里面没有张怡。”

江天沉默了一会,说:“你的意思是?”

申森看着那条麻绳说:“我没有绝对的说凶手一定是张怡,毕竟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能把尸体分成几千块。当然,假设张怡有这样的心理素质,那么她杀死陈铭的动机又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带走陈铭的头?还有,根据陈家人称,张怡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臂力,能直接凭一条绳子就从二楼下到一楼。”

“申哥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张怡她不见了。”

“对,所以目前张怡是最大的嫌疑人。”

江天托着下巴说:“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陈铭和张怡是一起睡的,如果凶手是其他人的话,那张怡就很有可能也遭了毒手。”

“但是现场那些尸片怎么看也只有一个人的分量啊。”

“等等,申哥,我刚吃完饭,别再说什么尸片了,现在我们应该去一楼看看。哦,还有,陈家人的口供,都说了什么,顺便也讲给我听一下。”

一楼,陈铭卧室外的草地。

“昨天陈铭的生日晚宴结束的很晚,宾客们都走后,陈铭和其他陈家人都各自回房睡觉。佣人们打扫好房子后是一起离开。也就是说,除了那群佣人可以互相作证之外,陈伟、陈佳成、张怡和黄辉都没有不在场的证据,而且张怡回的是陈铭的卧室。”许昂说。

江天看到,麻绳的末端有一段血迹。

申森也看到了这条血迹,兴奋的说:“凶手应该没有带手套!从二楼滑到一楼,绳子与手摩擦,肯定会把手割破的,那么这些血极有可能就是凶手留下来。”

江天点头表示赞同。

“等等,这是什么?”许昂弯下腰观察着草地。

“怎么了?”申森问道。

“你们看,这里的草有被踩踏的痕迹,”许昂一边移动身体一边说,“而且这些痕迹是连续的。”

申森和江天对视了一眼,跟着许昂,同时观察着草地上的踩踏痕迹。

“好像是在拖什么东西?”许昂说。

走出几十米后,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木屋。

“申警官,申警官。”陈伟急匆匆跑过来喊道。

“陈先生,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我爸保险柜里的机密文件不见了,肯定是被凶手拿走了。”

“文件?什么文件?”

陈伟迟疑了一会,咬咬牙道:“是我们陈家未来的投资方向计划战略书,这个要是泄露出去了,对我们陈家的事业可是不小的打击,要是被竞争对手知道了,说不定会被他们直接赶超。”

“好的,我知道了,陈先生,您先不要着急,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帮你抓到凶手,拿回这些文件的。对了,陈先生,这间小屋是干嘛用的?”

“这只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申警官,先不要管什么小屋子了,还是先去抓凶手,拿回那些文件吧,这才是最重要的!”

申森示意陈伟不要说话,然后拔出手枪。许昂也心照不宣的拔出了枪,和申森一起轻手轻脚的靠近小木屋。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齐用力踹开了小屋的门,将枪口对着屋内。

可眼前的场景,使二人心头同时猛的一惊。

张怡正被吊在房梁上,双眼瞪得老大,盯着门口的申森和许昂。二人打开房门时的气流使张怡的尸体发生了轻微的晃动,在那荡来荡去……

案八:时间4

一天后,张怡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张怡死于机械性窒息窒息,脖子上有一圈勒痕,很明显是被人用细绳之类的物品勒死的。张怡的双手还有擦伤,DNA检测结果显示,案发现场绳子上的血迹可以与张怡的血作同一认定。

“案情似乎越来越清楚了。”申森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锤了锤头。

“申哥,说说你的推理吧。”江天说。

“我的推理?好吧,我觉得杀死陈铭的凶手应该是张怡,她杀人后偷了文件用绳子从二楼下来,还不小心弄伤了手,最后出现了第三个人杀了张怡。我们在张怡身上没有发现文件,那文件应该是被杀张怡的人拿走了。可是我还有几个疑问想不通。张怡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杀了陈铭?张怡又是被什么人杀的?还有,张怡杀完人后为什么不从房间直接离开而是选择用绳子从二楼下到一楼。既然陈家没有监控,那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傻从二楼窗户逃走呢?”

“所以,其实在我看来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申哥,我个人建议,让你的人再好好检查一下那条绳子,我总觉得那条绳子很有问题。”

“为什么?”

“感觉。就我而言,如果是我,要通过绳子从二楼下到一楼,至少会给我的手做保护措施吧。麻绳诶,张怡她难道不知道会很疼吗?还有,就像你之前说的,分尸几千片,这要多强的心理素质。”

一个多小时后。

“没有发现皮肤组织?”江天看着报告,嘴角有一丝弧线上扬。

“我们对那条绳子重新做了详细的检查,发现除底端那道血迹外,整条绳子的其他地方没有再发现张怡的皮肤组织。绳子上也没有其他纤维或碎屑,排除是张怡带了手套最后被磨破了。还有关于那道血迹,鉴定科的同事说那是反复摩擦形成的。”申森说。

“所以就是说,那条绳子其实是个蹩脚的假物证喽。”江天笑笑。

“好吧,小天,果真如你所说,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申森有些丧气。

江天皱起眉头,似乎一时也没有什么想法。

二人正在思索间,许昂走了进来。

“申哥,新线索。”

“什么?”

“陈伟说,他爸爸和一个叫叶辉的人之间有相当大的仇恨,他怀疑是这个叶辉杀了他父亲。”

“说来听听。”

“这个叶辉和陈铭以前是一个村的,几十年前和陈铭带着几百块钱出来闯荡。凭着陈铭的头脑,两个人很快就赚了大钱,后来二人衣锦还乡,受到了全村人的追捧和羡慕,但是……”

许昂突然停口,吊足了申森和江天胃口。

申森冲许昂招招手,让他过来。

等许昂到了跟前,申森一把抓住许昂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然后满脸黑线的说,“许昂啊,我跟你讲,我最讨厌小说或电视电影里那些爱卖关子的人了,你再这样,会‘死’的很惨哦!”

说罢,申森满脸慈祥,轻轻摸了摸许昂的脸。

“是,是,申哥。”许昂脸上豆大的汗水滑过。

申森放开许昂,“继续说,别磨叽!”

江天在拼命忍着笑意,许昂看到后白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说道:“后来两个人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分歧也越来越多,到了势成水火的地步。十几年前,叶辉带着一帮公司里的人和资金,反了出去自立门派。可是,没有了陈铭这个智囊团的叶辉根本就什么也不行。陈铭联合了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合伙搞叶辉,弄得他倾家荡产,到最后被人逼的要跳楼。后来陈铭念旧情,不对叶辉赶尽杀绝,放了他一把。可叶辉也撂下一句话说迟早会回来报仇的,然后就灰溜溜的回到黄村了。”

“所以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陈铭保险柜中的那份机密文件为何会不见了!”申森若有所思的说。

“这样,申哥,我们一起去黄村看看吧。”

申森想了一会儿说:“好,小许你也一起来,穿便装。”

“是。”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公路上一辆面包车开过。

“小许,还有多久?”

“我看看。”许昂看了一眼导航,“差不多还有两公里吧。”

“一会我们把车停在外面,走进去,尽量不要招摇,先去找黄村村长,让他带我们去叶辉家。”申森一边开车一边说。

“嗯,好。”

过了一会儿,江天突然说道:“申哥,快,停车!”

车子猛的停在路边。

“怎么了小天?”申森问道。

“你看。”江天指着前方黄村入口处路边的一个石人像。

石人像高约三米,栩栩如生。

“陈铭的塑像?”申森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三人下车来到陈铭石像前,发现下面底座上有几段字,大致意思陈铭发财后回报乡里,办了不少好事,黄村村民自发出钱建了这个石像,来歌颂陈铭的事迹。

“这个陈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江天喃喃道。

几分钟后,三人走到了村委会,找到了黄村村长黄胜。申森向黄胜讲明了来意,希望黄胜能带他们去找叶辉。

黄胜已是个古稀老人,知道了陈铭的死讯后,竟十分激动,还哭了好一会儿。许久,待黄胜平复了情绪,才带着申森一行人去叶辉家。

路上,黄胜红着眼睛和众人说起了陈铭的往事。

“陈老可是个大好人啊!申森警官,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叫黄村,自然村中大多数人都是姓黄的。几十年前,还没改革开放的时候,还真的是穷的叮当响。那个时候,陈老父亲入赘到了我们村的一户人家。这家人没有男丁,老夫妻就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陈老父亲入赘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生下来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得姓陈,女孩父母同意了,后来就有了陈老,陈老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同,有决心,有抱负,年纪轻轻就和叶辉出去闯荡,闯出一番事业,回来还给村里钱,帮助村里发展,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幸被害了呢?”

“那叶辉呢?”申森问。

“叶辉他就没陈老那么大本事了。和陈老闹翻后生意失败,灰溜溜的回到村子里。警官,如果是他害的陈老,那他就太不是东西了,他生意失败后,若不是陈老的帮忙,现在指不定都投胎到哪户人家呢!要是真的是他,咱们村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黄胜激动地说。

“这个,黄村长,现在还不好下定论说叶辉是凶手,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详细调查的。”

说话间,四人来到了叶辉家门口。

二层木头小屋,不算特别大,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

“这是叶辉他家的祖屋,几年前他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黄胜对申森说完后便冲着屋子喊道,“叶辉,叶辉,你小子在家吗?”

房门没有上锁,申森一拍门就开了。

门一开,一阵轻微的腐臭气味传了出来。

“不好!”申森一闻这味道,立马就冲了进去。

……

“千辛万苦,还不只是一张废纸,我失去的那些,用钱就能买的回来吗?”

“这是从叶辉身上发现的遗书,应该是他死前放在身上的,同时还在他的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陈铭保险柜中丢失的文件。”许昂说,“而且,从叶辉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来看,初步判断是服食安眠药过量致死的,死亡时间初步推测是在昨天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

“看来他是觉得得到了这文件也没有多大作用,又没办法东山再起,心灰意冷然后畏罪自杀的。”申森托着下巴说。

“心灰意冷?畏罪自杀?”江天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苦笑着摇摇头说,“申哥,我想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申森若有所思。

“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申森和许昂向围观村民问话时,江天一个人离开了人群,因为他被一个地方吸引了注意力。

距离叶辉家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废墟,房屋的木质结构还依稀可见,虽然年代久远,但还是可以看出那曾经被火烧过的痕迹。

“村长,请问那是什么地方?”江天指着那片废墟向黄胜问道。

“哦,那里几十年前就被火烧了,不过黄辉说他不想重建,所以就一直荒了下去。”黄胜说。

“什么?您说黄辉,难道这是黄辉的家?”

“可以这么说吧。几十年前这房子着火时,他还在里头睡觉,说起来也幸亏陈老回来找他,拼着命把他救了出去,差点就两个人都没出来。只可惜太晚了,黄辉被烧的很严重。”黄胜叹了口气。

“整个右半身,是吧。”江天说。

“小后生,你怎么知道的?”黄胜有些惊讶。

江天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随后他对黄胜说:“这样村长,麻烦您把所有有关于陈铭和黄辉的事都说给我听,行吗?”

“这个,好吧。”黄胜皱眉,看了一眼江天,“不过说到他们两个就还得再讲起一个人。”

“我已经猜到了,是蔡婷吧。”

黄胜用像见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江天。

案八:时间5

回去的路上,许昂看了一眼眉头紧皱的江天,问:“怎么了,小天?”

“线,我还差一条把所有事串起来的线,蔡婷的死,邵伟的死,陈铭的死,张怡的死,还有叶辉的死,这五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是互相联系的。”

“黄辉。”申森淡淡的说。

“申哥,你也这样怀疑吗?”

“嗯。”申森点了点头。

“可惜没有证据。”

“有。”申森说。

“哦?什么?”江天急忙看向申森。

申森踩了刹车,车子停在了路边。

“小天,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还记得我当时说过,邵伟出狱后就住在他小叔的家里吧。”

江天点点头,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经过我们的调查,邵伟小叔子一直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但邵伟出狱住在他家之后,他就一夜之间暴富了起来。我还查过,他们也没有什么中彩票之类的记录,你说,这是不是证据呢?”申森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天说。

江天想了一会儿,猛的一拍脑袋,“我明白了,还是申哥你厉害。”

江天和申森相视一笑,留下许昂在旁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

……

一个小房间,烟雾环绕,烛火摇弋,俨然是,一个灵室!

一张暗红色的桌子上摆满了贡品,中间立着一个牌位,上面写道:挚友蔡婷之灵位。

桌子前方站着一个人,右腿弯曲,却仍努力笔直的挺立,布满伤痕的脸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泪光闪闪。

黄辉手里提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他把它轻轻地放在桌子一角,随后,黄辉扯开覆盖在上面的布。

猛的,陈铭的脸露了出来!

黄辉久久的凝视着陈铭那双布满血迹且残破的脸。

陈铭的双眼微微的睁开,似乎也在回视这黄辉,那毫无生气的目光投射到黄辉眼中,尽是包含着不少意味。

说不出是嘲笑,还是讽刺,抑或是同情。

“我知道你在笑我。”黄辉声音沙哑,略显酸楚,“我知道,我比不过你,抢女人抢不过,能力也比不上你,权力更不像你那样能只手遮天,也没有你哪怕百分之一声望,受人尊崇,呵呵。”

黄辉冷笑一声,“可是最终呢,你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上!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那么快就杀了你,我多想再看看你死之前的恐惧的眼神,多么想再听听你那哀求的嘶喊,哈哈哈!”黄辉大笑起来。

“扑通”一声,黄辉突然没有征兆的跪下,“本来……本来一切都是那么平静,那么美好,可是……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改变呢?你为什么会那么恶毒,杀了她呢?”黄辉双手捂脸,竟嚎啕大哭起来。

“唉!”一声叹息从背后传来。

黄辉猛得转身,看见江天和申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正看着自己。

“你们……你们……”黄辉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跟了你几天才发现这来着。”申森说。

江天走向黄辉,来到他跟前,也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黄辉说:“蔡婷、邵伟、陈铭、张怡和叶辉,这五个人的死,都是因陈铭的邪念而起的,是吧?”

黄辉看着地面没有说话,江天继续自顾自地说:“陈铭很爱蔡婷,至少曾经是吧。而你也一样深爱蔡婷,这件事黄村里人人皆知。五十年前,蔡婷跌倒受伤后,陈铭对她悉心照顾,使蔡婷喜欢上了陈铭,你虽然也有努力争取,只可惜这都是徒劳!几年后,改革开放的时代契机,让陈铭出去闯荡时赚了不少钱,所以,似乎是自然而然,似乎是天经地义,陈铭娶了蔡婷。”

“你嫉妒,你不甘,你也无可奈何,而且陈铭还是你的好兄弟,你也不能再做些什么。所以你中途离开了陈铭和蔡婷的婚礼,悻悻的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吸闷烟,喝闷酒,睡了过去。你喝醉了,所以你没有意识到,你的烟头没有熄灭,你没有意识到起了大火,你也没有意识到陈铭发现你在婚礼上不见了,回来找你拼着命救了你。你只知道你醒来后,一切全都变了。”

“于是他可怜我,让我一直跟着他,跟到了现在。”黄辉带着嘲弄说。

“所以,陈铭似乎一直没变,一直拿你当好兄弟,一直保持善心回报乡亲。”江天继续说道,“可是陈铭似乎也变了,他不再那么爱蔡婷了,时光匆匆,他依旧风华正茂,可她却年老色衰,所以他嫌弃她了。陈铭找了小三张怡,并在张怡流产之后,越来越厌恶蔡婷。也许是在张怡的挑拨下吧,陈铭动起了杀蔡婷的念头。于是他雇了邵伟,借闯红灯的名义撞死了蔡婷,而陈铭也答应邵伟,等他出狱后会给他一笔巨款。”

黄辉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我想,应该是邵伟的贪得无厌,让陈铭又动了杀机吧,又或者是死人能更好的保护秘密的原因,陈铭就设计杀了邵伟,然后伪装成意外。至于犯案过程,我想也只有陈铭一个人知道了。邵伟的血液中检测出了麻醉剂,我猜应该是陈铭先用麻醉剂弄昏邵伟,然后把车推下山吧。可是陈铭忘了两个问题,第一,麻醉剂会在血液中残留一段时间,邵伟尸体过早的被发现,使得警方幸运的检测到了少量没有完全分解的麻醉剂。哦,对了,黄辉先生,你能告诉我陈铭给了邵伟多少钱吗?”

“五百万。”黄辉恨恨地说。

“对,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你是陈家的管家,又帮忙处理公司财务,那笔陈铭给邵伟的五百万,你不可能没有察觉,陈铭给杀妻凶手一笔巨款,我想傻子也能猜到其中缘由吧。”

“哼!”黄辉冷笑一声。

“于是你就设计杀陈铭,而身为小三的张怡自然也不能放过。所以你杀了陈铭后,布置了看上去是有人从窗户离开的假象,并且用绳子把张怡的手划伤,让我们误以为是张怡从二楼通过绳子滑下去的时候割伤了手。”

“你是怎么猜到的?”黄辉看着江天。

“其实张怡从二楼离开,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破绽,她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从大门离开,反正又没有监控是吧。正是这个不合理之处,才让我始终抱有怀疑,直到发现了绳子上的破绽。绳子上只有末端有血迹,其他地方并没有发现皮肤组织,难道张怡是空着手抓住绳子飞下来的吗?还有,那道血迹,我们验出是反复摩擦形成的。”

“原来是这样。”黄辉苦笑,“我本来是想让你们以为是张怡杀了陈铭,偷走了文件,之后又遭人灭口,被抢走了文件。这样你们就会没有头绪,找不到杀张怡的人,并且会把更多的目光放在和张怡有关的人,或者是陈铭的生意伙伴,那些想得到文件的人,可惜呀,好可惜。”

“对,是可惜,如果你不布置那条故弄玄虚的绳子,我们可能就不会有怀疑了,只能说你脑子短路,或者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唉。”黄辉长叹了一口气。

“之后,你就得安排一个替死鬼,一个杀张怡的人,而叶辉就是这样躺着也中枪的。”

“是。我偷偷回到黄村后杀了叶辉,并把文件放在了他那里。”黄辉很干脆的坦白。

江天站起身,“本来我知道你们的往事后,只是怀疑你有杀陈铭的动机,因为他可能是蔡婷之死的幕后黑手。但是我们最终能破案,都是多亏了那五百万。多亏了它,让我确定了陈铭杀蔡婷的事实,让我确定了你的嫌疑,跟着你从而找到了这些证据。”

江天指着陈铭的头。

“我不后悔!”黄辉也站起身,长时间跪坐在地上,他站起后有些头昏,下意识的把手按在桌上,稳了稳身体。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没有想到陈铭他会变的那么猪狗不如!五百万,小婷的命就他妈的只值五百万吗!他把小婷看成了什么!知道真相后,我想直接冲上去杀了他!可是,我知道我要忍!我要计划好,我要让他死得很惨,我要让这个畜生下地狱!”黄辉说到这里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到陈铭的头上。

陈铭的头掉到地上,一直滚到墙边,重重的撞了一下后,才停了下来。

申森给黄辉戴上了手铐。

“为什么是挚友,而不是挚爱?”黄辉被带走前,江天看着蔡婷的牌位问道。

黄辉的回答很简单。

“我不敢,我不敢爱她。”

黄辉被许昂带回了警局,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和那些逝去的熟悉面孔。

“这么久了,他还是对她那么好。”申森看着黄辉的背影说,“一点没变。”

“这么久了,他终究是与她渐行渐远。”江天看着蔡婷的牌位,“变了好多。”顿了一下,江天又似乎是在问自己,“真的全变了吗?”

有人说过,我们终究抵不过的是时间,没有什么会是永恒。

可是,总会有一些东西,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是黄辉对蔡婷的爱,是陈铭对兄弟的义,以及陈铭对故土的眷恋。

就像总有人一直在走,就像总有人一直停在原处。

有多久,他们没有遇到彼此;

有多久,他们忘了身在时间长河……

案九:飘摇1

引子

“妈妈,妈妈。”一个男孩低着头跪在一个女人脚边。女人站在镜子前试着衣服,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

“说了多少次了,不去!家长会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很忙的,叫那不争气的老鬼去!”

“可是妈妈,您一次都没……”男孩苦着脸正低声说着,女人就把手里的衣服狠狠的的砸到男孩脸上。

“还讲,还讲!”女人将衣服一次次的砸到男孩脸上,因为衣领上的金属片切割,男孩脸上已是有道道伤口。鲜血流下,一片猩红,但男孩硬是咬着牙没叫一声。

这时房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冷着脸走了进来,手里是一张纸。

女人见男人进来,才停下手,喘着气嚷道:“你这死东西跑哪去了,一整天不见人影,你不知道你这混蛋儿子刚刚有多烦!”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男孩,将手里的纸拍到女人脸上。

“好啊,你这没出息的混蛋敢打我,你吃了狗胆了!”女人气急败坏的扯下脸上的纸,叫嚷间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却一下子哑口无言,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张纸。

女人想起男人刚刚的那句话,看向男人,发现他的眼神里尽是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都知道了?”女人额头渗出汗水,顿了一下,又大叫起来,“那又怎么样,你这个废物,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老娘嫁到你们家是你修了八辈子的福!”

男人听了面无表情,只是慢慢靠近女人。

“你……你想干什么?”女人尖叫着不住后退,很快被逼到了床边。

男人一把将女人推到床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刀,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不断的被送进女人的小腹。

不知过了多久,当女人的肠子都被搅得稀烂时,男人才停了下来。

男人看了一眼男孩,后者正捂着嘴看着自己,目光惊恐。

男人走到男孩身边,一脚踢到男孩头上。

男孩倒在地上,呼吸微弱。

男人终究没有再次下手,他扔了刀,回到床边,女人没有生机的眼睛似乎正若有若无的看向自己。

男人双手颤抖。

许久,男人扑到了女人的身上……

正文

夜已深,昏黄的路灯映着那空无一人的街道,为其添上几分平静。

可似乎,又透露出一丝诡异……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女人从远处向这边走来。奇怪的是,她不时向后张望。

这是一个约莫20岁的女生

本应是最适合素颜的年纪,却打扮的像个小太妹,将整张脸藏在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之下。如果除却它们,整张脸似乎还是有些秀气的。身上的衣服不能完全藏住敏感部位的肌肤,任其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女生手里提着一个包包,脚上套着足有15厘米高的高跟鞋,都是名牌。

因为女生走的太快,突然间鞋跟断了,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到在地。

不过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从她脸上惊恐的表情来看,危险,将要降临!

她一边回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的街道,一边拼命点着手机,“靠,该死的,怎么没信号!”她破口大骂,可是当她经过那个小巷口时,她却从此再也骂不了了。

经过小巷口时,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抓住。强有力的手臂,使她无法反抗。女生被拖进了小巷,她想叫喊,可是嘴却被紧紧捂住。

“呜呜……”她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可是很快,她就停住了,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因为她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的身体,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的手还能活动,下意识地往那个地方摸了摸,手上是一种粘糊糊的触感。

“呜……”最后的一声模糊不清的惨叫,似乎是死者对人世的最后一次留恋,在这污浊的空气中转了一圈后,也淹没在这罪恶的夜中。

十几分钟后,一个高大的男子从小巷口走出。男子穿着风衣,上面有腥红的血迹。他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人后,快速离开,在街上飞快的走着。几分钟后,男子来到一栋老式楼房前,走了进去。

上楼后,他顾不上脱下身上的血衣,第一时间来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

在开机的过程中,他坐立不安,在原地转来转去,眉头紧皱,脸上是紧张的表情,眼角似乎还有泪光。等电脑启动后,他打开QQ,翻开那只有一个人的分组,选择了那个网名为“飘摇”的女性好友,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对不起,我又杀人了。

夜已深,只有这栋楼上男子的房间还发着淡淡的光,在这无比黑暗的夜,尽力播种着微不足道的光明。

第二天,R中学高三(1)班的教室外,江天正靠在栏杆上,两只手各拿着两杯豆浆,咬着两根吸管无奈的一起喝着。

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今天一大早,杨雪和小玥就一人拿着一杯豆浆找自己,分别撂下一句“必须喝掉”然后就走掉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江天。

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苦笑着摇头。

倪刚看着江天似笑非笑道:“友情提醒一下,你最好把两杯豆浆一起喝掉,不然的话,哼哼,桃花运还没在你这待热乎,桃花债就来催命了。”

“看样子你是很有心得啊。”耿燕幽灵般出现在了倪刚身后,森然道:“交代交代你那些经验呗。”

“我,不是,小燕,别,啊!”

江天直接捂着脸出去了,当然,没忘了拿上那两杯豆浆,因为他注意到杨雪和小玥都在默默地观察着自己。

“嗝……”江天终于悲壮的喝完了那两杯豆浆,准备转身回教室时,看到有很多同学都聚在一起,就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周豪递过来一张报纸。

“近日,我市发生多起年轻女大学生遇害事件,且死后均被奸尸,警方怀疑系同一凶手所为,已做并案处理。”江天看着报纸,眉头紧皱。

江天走到角落,拿出手机拨通了申森的电话。

“申哥,关于近日发生的杀人奸尸案,警方有查到什么吗?”

“唉。”申森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凶手很狡猾,基本没留下任何线索,而且案发地都为偏僻地区,也没有目击者,不过,”申森话锋一转,“似乎有些暗线,我有些想法,但没证据。”

“这样啊。”江天来了兴趣。

“这个凶手昨天晚上又犯案了,怎么样,你的意思?”申森意味深长地说。

“呵呵,申哥你说呢?”江天苦笑道。

“我正好要去现场,现在来接你。”

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极速行驶。

江天看着身旁一语不发的申森,过了许久开口道,“申哥,庞振军的案子,现在……现在进行地怎么样了?”

案九:飘摇2

申森眉头一皱,随即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颓废的表情,“现在整个公安局上下都在追捕庞振军,可是呢,连个影子都找不到,而且对方还只是个高中生,呵呵!”陡然间,江天觉得车速快了不少,不过随即又慢了下来。

“我觉得,抓庞振军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得先调查清楚协助他逃走的,是谁?应该很有可能是看守所里的人。”江天看着申森,一脸凝重。

“你以为我就没有想过吗?那家伙隐藏地更深,我们查了好久,还是一无所获。”申森顿了一会,又继续说,“现在还是先查杀人奸尸案吧。”

一路无语。

十几分钟后,江天和申森赶到了案发现场,现场已拉起了警戒线,还有不少好事的路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江天和申森挤进人群,来到尸体前。

“申队。”一个法医见到申森来了,上前汇报,“从死者随身所带身份证看,她叫杨婷,19岁,死因为流血过多而引起失血性休克,致命伤在腹部,凶器应为匕首类的小刀。死者衣物凌乱,对其阴部检查发现死者有被侵犯的痕迹,不过并无精液,凶手可能戴了安全套,也没有女性分泌物,可以判定为死后奸尸。”

江天看着尸体看了许久,随后抬起头看向申森,“前几个死者,都是同样的死因吗?”

“嗯,是的。”申森说,“本案还有三个死者,都是流血过多而引起的失血性休克死亡,并且都被死后奸尸,根据作案手法来看,可以判断凶手为同一人。”

江天低头想了一会,问申森:“有什么联系吗?”

申森叫过来一个警察,吩咐了事情,很快其余三名死者的资料被递到江天手里。江天仔细翻看时,申森在一旁说道:“这件事其实波及面很广,几个死者都是政商几位大佬的女儿,上面下了死命令,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捉到凶手。”

江天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现在这个死者杨婷是天盛集团老总杨天的宝贝女儿,和前三个死者是好姐妹。杨婷的死,让我更加坚定了某些想法,凶手不是随便杀人奸尸那么简单,而是有目的杀人。”

“申哥,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她们都是富家女,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之前我们调查过,前三个死者,经常和杨婷还有一个叫王优的交往密切。我们刚想调查杨婷,结果她就死了,这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这五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所以现在,调查的突破口就只剩下了王优一个。她们五个人的交集基本上就是一起出去玩,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找出,她们是不是有相同喜欢去的地方,或者说是,喜欢玩类似的项目的话,那可能我们就能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

“这个,申哥,什么叫类似的项目?”江天有些不懂。

“要知道,权力和财富向来都是密不可分的有机体。一个人有了权力,就会想去谋求钱财,而有了巨额财富,自然也会企求权力。权钱这一块,小天你应该也了解一点其中的门道吧。”

“这个我知道,可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呃,不是,我刚刚问的不是类似的项目吗?”

“刚刚我说过了,这五个人是好姐妹,她们要么是官二代,要么是富二代,她们应该不会只是单凭简单的兴趣爱好而交结在一起的,我想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关系,这或许就是她们被害的根本原因。只是这几个区区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又会是因什么引来的杀身之祸?”

“申哥,你刚刚不是说还有一个王优吗?她或许是最后一个我们能找到的知情人了,我想我们应该去找她。”

申森点点头,“我就是这样想的,等会你也一起来,毕竟有些细节你比我更能注意到。”

“好。”

M小区,7幢516室。

古莩挣扎着从电脑桌前坐起,睁开布满血丝的眼,原来自己是直接趴在电脑桌上面睡着了。他甩了甩胳膊,趴了一夜,胳膊的血液流通不循环,十分酸痛。

忽然间,古莩停止了动作,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血衣,于是他急忙脱下血衣,冲进了卫生间,随后传出“哗哗”的水声。

过了许久,水声渐弱,古莩光着身子从卫生间里出来。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便来到卧室,换了一身衣服,拿起了公文包出门。

……

“啪”,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女孩的脸上。H市市委书记王顾看着眼前捂着脸不停啜泣的女儿王优,气不打一出来。

“好啊好啊,你可真是有出息呀!搞个什么丽人帮明目张胆杀人,真当H市是你家啊,居然这么无法无天,可给我长脸啊!”

“爸……”王优刚喊一声,王顾的巴掌又一次落到了她的脸上。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不肖的女儿。”王顾声音气的颤抖起来,他指着王优说,“徐丽杨婷他们都死了,你知道吗?死的很惨!你知道吗!你们真以为你们干的那些破事别人都不知道是吧?你以为瞒过了我,就都一切太平了是吧?我告诉你小优,杨婷她们就是你的下场!”

“爸,我错了!”王优跪下死死的抱着王顾的脚,“爸,您一定要救我,您不救我我就完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爸!”

看着女儿这样,王顾心中也是一痛,但他还是咬咬牙,一脚将女儿踢开,对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说:“小杨,给我把这个孽畜送回房间,好好看着,不要再让她出去了。”

“是。”小杨扶起王优。

“别给我这么客气!”王顾大喝一声。

小杨只得一把抓住王优的衣服,把她拖出了书房。

王顾突然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揉着头。

过了一会儿,小杨进门说:“先生,公安局的申森队长说想见您。”

“唉,还是来了……请他进来吧。”王顾坐好,整理了一下衣服。

小杨带着申森和江天进了书房。

“两位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王顾开口问道。

“王先生,您的女儿王优在吗,我们有些事想问一下她。”申森恭敬的说

“小女这几天身体有些不舒服,医生让她好好休养,请见谅。”

“是不能出来,还是不敢出来?”江天看着王顾笑道。

王顾深深看了一眼江天,平静的说:“我不知道两位警官在调查什么案子,也不清楚你们来找我女儿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女儿很听话,绝对不会惹上什么官司,也不会卷到什么是非当中,二位还是请回吧。”

“我们怀疑王优和四起命案有关,想请她回去接受调查。”江天淡淡的说。

“荒唐!我女儿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哪会惹上什么命案?你们这样胡乱办事,我一定会去你们上级那里好好跟他说一下!”王顾冷着脸说。

“王顾先生。你再这样护犊心切的话,小心会把自己给搭进去。”江天似笑非笑道。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来我家胡闹!”王优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指着申森和江天说,“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让我爸搞死你们!”

“啪”,江天扇了王优一个巴掌。

王优愣了许久,反应过来后大叫道,“你敢打我!你完了!”

“哼!我想知道是谁给你们两个的胆子,敢来我家里打人!身上这身警服不想穿了是吧?”王顾盯着江天和申森。

申森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纸,放到王顾面前的桌子上,冷声道:“这件案子已经惊动了省里,省委对其非常重视,准许我们办案的时候,可以行使某些特别权力。必要时,我们有权可以特殊行动。现在您有两个选择,第一,让王优在这里把所有她知道的内情统统告诉我们,第二,我们把她带回去好好询问。”

王顾呆住了。

王优抢过那张纸,竟把它撕的粉碎。

“我不管,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些混蛋,居然敢动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们完蛋了!爸,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给我快点应付了,快啊!”

“你给我住嘴!”王顾怒喝一声,此时他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解和厌恶,

“爸,你怎么了,你干嘛怕这两个小小的警察啊!”王优嚷道。

“你,你!”王顾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天皱眉看着王优。

何时竟也腐烂到这种地步?

这就是所谓未来光明的希望吗?

还是许多人宁愿沉睡在更为纯洁的黑暗之中?

如果恶不能用善去化解的话,那是否只能同样用恶来终结它?

这便是那个凶手想的吗?

王顾也知道自己完了,于是将王优五人所干的事和盘托出。

五个人都是政商大佬的女儿,权钱互相交结的利益十分巨大,使得她们有了紧紧抱团的想法。

于是五个人秘密组成了一个名叫丽人帮的组织。她们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站在一起,一方有难四方支援,每个人都要如此。

为了能够使五个人绝对紧密,她们一起做了很多违法犯罪的事。聚众吸毒,办淫乱派对,合伙亲手杀人等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五个人成了铁板一块,凝聚在一起,为以后共同谋取利益奠定基础。

省公安厅亲自派人把王顾和王优抓了回去。

看着远去的警车,江天眉头紧皱。

“看来会有一场大清洗啊。”申森感慨道。

“申哥,那些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我们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是抓到那个凶手。”

申森点点头,“不管怎样,就算他是为民除害,也是杀人凶手!小天,你觉得该怎么查?”

“刚刚从王顾这里,我们也了解了很多,凶手肯定是了解丽人帮内情的人。要查那个凶手的话,我想我们要先查丽人帮所犯的那些事。”

“好。”

案九:飘摇3

古莩坐在电脑桌前,与“飘摇”在聊天。

古莩:“在吗?”

飘摇:“嗯?”

古莩:“结束了。”

飘摇:“王优死了?”

古莩:“没有,不过警方抓走了她和她父亲,自有法律去审判她。”

沉默许久。

飘摇:“那你,解脱了吗?”

古莩:“或许吧,只是我也回不去了。”

飘摇:“不,能回去的,她们都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古莩:“可是我还活着,有些东西就没结束。”

飘摇:“你想干什么?”

古莩盯着电脑屏幕许久。

飘摇:“你想干什么?”

飘摇:“你想干什么?回答啊!”

飘摇:“你说啊!”

“对不起。”古莩说。

他深吸一口气,在电脑屏幕上打下四个字。

“连根拔起。”

古莩的嘴角是一丝决绝的甜蜜。

……

很快,一天时间过去了,夜的黑,渐渐蒙上了天,留下病态的月亮和几颗并不耀眼的星星,看着霓虹灯下喧闹的尘间。

“这帮人可真敢做啊!”申森看着报告恨恨的说,“要是真让丽人帮这么发展下去,以后肯定是个大毒瘤!”

“丽人帮很多活动,她们邀请了很多富家子女参加,目的可能是借此套牢他们,有了个把柄,可以使其以后为自己服务。而所邀请的这群人当中,应该就有凶手,他目睹了这一切,便想将这五个害群之马除掉。”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区区这五个小姑娘,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江天摇摇头。

“根据这份名单来看,一共有19个。除却王优等五人,还剩下14个人。这14个人当中应该有我们要找的凶手。”

经过排查,警方锁定了一个叫古莩的人。他是H市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四个被害人被杀时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据。

当警方赶到古莩家的时候,他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众警察。

“王优被抓后,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找到我的,幸好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就在刚刚,古莩通过公共网络上传了一段视频和一份文件,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的一些犯罪事实与证据。

此事引起巨大的社会关注,当外界舆论都在争相报道的时候,古莩坐在审讯室里,在江天和申森面前,慢慢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本来,我应该不是这样的,可是我母亲死后,我就变了。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没嫁给我父亲之前,她就和村里的很多男人有染,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那年他35岁,母亲28岁,不知为何母亲就是看上了父亲,托媒婆说亲。”

“爷爷奶奶当然是打死也不同意的,可是母亲后来和父亲发生了关系,生米煮成熟饭,爷爷奶奶也只能同意了。我出生后,母亲依旧是老样子,时不时给父亲带几顶绿帽子。村里人都把父亲当成笑资,爷爷奶奶也气的双双撒手人寰,可是父亲就是认死理,认为总有一天,母亲会变好的。”

“可是,7岁那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村里面都说我不是父亲的孩子,因为我和父亲一点都不像,倒像村里面的一个大户。父亲半信半疑的和几个同乡偷偷的去城里做了DNA鉴定,结果出来,我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当时就快疯了。”

“原来,母亲之前流产多次,怀上这个孩子后,就不能再打胎了,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这件事那个孩子的父亲不知道,因为要是他知道的话,他的老婆肯定会想害了这个孩子,那么自己也会死的。所以,她就选了我父亲,将孩子生到父亲家。”

“父亲知道后,怒不可遏,自己竟然帮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害死了父母。一怒之下,就杀了我母亲……清醒后,父亲很害怕,也自杀了,只留下我一个。村里人见我可怜,那个大户也抵不过流言,就把我送到城里读书。后来我自食其力,没有要过他一分钱。终于,我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创业办了一家公司,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之后我认识了飘摇。很神奇的相遇,鬼使神差般她加了我的QQ,我们成了好友。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我们聊得很开心。和她聊天,我感觉我放下了心里一切的包袱。不管是工作的压力,还是生活的压力,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聊天,就感到一切就都是美好的。”

“可是这些美好很快就被打破了。那天,王优邀请我去参加她们的聚会,那是个……我想走,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她在我们的酒水里面下了药,我们每个人都失去了理智,成为了一群野兽。”

“清醒过来后,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亲。王优杨婷她们,在我的眼中像极了我的母亲,我的脑袋里都是当年父亲杀了母亲的画面。”

“那时,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们是母亲,她们是荡妇,去!杀了她们!像父亲当年一样,杀!”

“杀了第一个人后,我很害怕,把这件事告诉了飘摇,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告诉她后我就后悔了,我怕她离我而去。可是她没有,她说她知道其实我还没有真正走出童年阴影。她不停地鼓励我,希望我能忘记过去的一切。可是我做不到,我一次次的杀人,却又一次次的向她乞求原谅。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她们确实死有余辜,她们不仅是‘母亲’,她们也将更多的人变成我‘母亲’,她们是罪恶的根源。我知道我逃不了法律的制裁,但我问心无愧。罪恶如果不能用善良来化解,那就用更强大的罪恶去终结它!”

当江天和申森离开审讯室前,古莩又说:“人都是我杀的,飘摇虽然知情,但不是我的帮凶,我一个人承担!”

古莩的眼角泛着泪光,“我其实好喜欢飘摇,不仅喜欢她的人,也喜欢她的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我从小父母双亡,在这天地间无休无止的飘摇。等有一天,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那块土地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生根了。”

古莩轻声哼唱起来:

风停了云知道

爱走了心自然明了

它来时躲不掉

它走的静悄悄

你不在我预料

扰乱我平静的步调

怕爱了找苦恼

怕不爱睡不着

我飘啊飘你摇啊摇

无根的野草

当梦醒了天晴了

如何再飘渺

啊爱多一秒恨不会少

承诺是煎熬

若不计较

就一次痛快燃烧

古莩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他是在哭什么。

他是在哭自己的原本幸福的未来?

还是在哭是自己亲手葬送了它?

飘摇一生,伤痕累累的落在了梦寐以求的土地,却已是无力深种。

该怪丽人帮,还是该怪这个社会提供她们滋生的土壤?

谁心中那份飘摇,又凭何燃烧?

没有答案,无人知晓。

……

小杨坐在电脑桌前,鼠标轻点。

带着浅浅诡笑,他删光了“飘摇”这个账号所有的好友信息和个人资料。

当删到古莩时,他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将他彻底删除。

小杨看着“飘摇”这两个字,思绪万千。

“现在才是结束了。”

这场大洗牌,他们是很满意吧。

这样H市也就不是铁板一块了吧。

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吧。

谁又不是棋子呢……

谁又不曾飘摇呢……

案十:心灯1

引子

“爸爸妈妈,看啊,好大的牛啊!”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拉着他父母的手,兴高采烈地叫喊。

约莫是晚上七点,宁镇的街上却是人潮涌动,熙.来攘往。

不宽的街道两侧,均是人头攒动,路灯发出的黄光,暖暖地照着人们。行道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有规律的在变换颜色闪耀着。中间的街道上,有一条长长的队伍不紧不慢的走着。

这支队伍各由十几人组成一组,一齐推动的一个大花灯前进着。花灯的造型全是形态各异的牛,均有五六米长。

“小宇啊。”孩子的母亲笑了,说:“这不是牛,这叫牛花灯,先做一个牛的框架,外面包上各种颜色的布,里面再放上很多灯泡,就成了一个牛花灯。把这个牛花灯放到小车上,通上电就会亮了。”

“那为什么要叫牛花灯啊?还有啊,为什么都是牛,而且没有花啊?”小男孩饶有兴趣的追问。

孩子父亲看了看小男孩,冲着母亲笑了笑,蹲下看着小男孩说:“谨宇啊,这花灯只是我们当地人的叫法,很早以前就这样叫了,就一直流传了下来。牛嘛,你忘了今年是什么年?”

“我知道了,那虎年就是虎花灯了,龙年就是龙花灯了。”小男孩兴奋的叫道。

“真聪明!”孩子父亲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然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刚从眼前过去的牛花灯,眼神却变得有些黯淡,“只是这迎花灯的活动,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迎到以后了。”

妻子拉了一下丈夫的手,轻声说:“别想多了,老方,我们接着看吧。”

“嗯。”丈夫握紧了妻子的手。

此时,前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人群开始拼命的向三人这边移动过来,并夹杂着惨叫声。

“死人啦!死人啦!花灯炸了!啊!”

“别踩我,啊!救命!”

“妈妈,妈妈,你在哪?呜呜!”

“老公,老公你快起来啊!啊!好多血,你别吓我啊!你说话啊!”

似乎连空气也染上了猩红。

正文

“同学们,接下来我们要参观的是人文馆,人文馆这次的主题呢,不是我们上次看的黄杨木雕,而是宁镇节日灯。”

有个胖胖的男导游,正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向身后的同学介绍着,“同学们看,现在我手中的呢,就是最普通的一款节日灯了。”导游手里拿着一个泡沫饼,里面有许许多多的小凹槽,环形分布,有好几环。一条长长的灯线,上面有无数个小灯泡,按顺序的被安置在泡沫板上的凹槽里。

导游把从泡沫板上的那串灯连接出来的一个插头,插进了旁边桌上的一个插座里,这盘灯立刻就有规律的快速闪烁起五颜六色的光。

“好漂亮啊!”一众同学发出一阵惊叹。

“还有呢!”导游笑着按下了同样被安置在泡沫板上的一个小控制器上面的按钮,节日灯的闪烁规律就发生了变化,看上去像是在一圈一圈的闪着光。导游又按了一下,节日灯的闪光规律又发生了变化,这次是有规律的变换着一种又一种的颜色。

“哇!”同学们又发出一阵惊叹。

“这个叫节日灯的循环器。”导游指了指那个小控制器,“每按一次这个循环器,节日灯的发光规律就会发生变化,还有啊,别以为节日灯,就是这么一盘简单的东西。我们还可以把里面的串灯拿出来,随意摆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状挂在墙上,或者是挂在树上。”

“可是,这种小彩灯网上不是很容易就能买得到吗?”有个胖胖的男同学说了一句。

“周豪,不是这么简单的。”周豪身边的江天拍拍他的肩膀说,“没错,技术很简单,但这是一种文化,懂吗?”

导游笑着接话,“对,这位同学说的没错,节日灯在宁镇已经成了一种文化。而且宁镇的节日灯,也是全国几个最重要的节日灯生产产地之一了,宁镇可是被称为中国节日灯之乡的!”

“而且。”导游神秘的说:“刚才我也说了,刚刚我们看的只是最基础的节日灯,接下来就让我们看一些神奇的节日灯吧。”说着,导游带着同学们走进了展厅的另一个房间。

“哇!”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叹。

众人的眼前,赫然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牛。

“嘿嘿,这个,在宁镇被称为花灯,而你们眼前的,准确的说应该叫它牛花灯。”

……

“我说江天,你真的决定跑那么远,就为了去看一眼宁镇的节日灯?那啥,我觉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周豪看的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无奈的说。

此刻,江天站在H东火车站外的送行区,身上背着一个背包,而他面前则站着前来送行的倪刚、周豪与何玥欣。

“嘿。”倪刚拍了一下周豪的肩膀,“你别忘了,我们小组可还是有一个社会实践活动的。这次难得某人闲的无聊跑一趟,还用不着我们花钱,你就知足吧。”

“好的,江天。”周豪一脸凛然的看着江天,“你既然肩负了我们组织给予你的重任,那就要对得起组织对你的重视与期望,ok,那啥,火车快开了,走吧。”说罢还推了江天一下。

“我去你个老小子。”江天笑骂了一句。

何玥欣看着江天淡淡的说,“一路顺风。”

“嗯。”江天扬扬眉毛,点了点头。

……

宁镇是一个位于我省T市西部的一个山区小镇。从前,宁镇凭借着文化特色——节日灯,在市场的竞争中占据了优势,甚至一度还远销海外,赚了不少钱!可是几年前,宁镇节日灯的市场突然急剧收缩,几家宁镇节日灯大厂倒闭,节日灯产业大不如从前。

而这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就是宁镇迎灯会游行上发生的一次爆炸。

从坐上火车开始,江天就一直翻看着手里的一份发黄的报纸:

昨夜,宁镇迎灯会游行上发生爆炸,并引起严重踩踏事故!

文章的内容,江天已经很熟悉了。迎灯会游行上两个大花灯突然爆炸起火,由于火势很大,引发了人们的恐慌,而集会人员的密度十分大,慌乱之下就发生了踩踏事故。这次事故造成了十三个人死亡,近七十个人受伤。而警方的调查结果十分简单,为花灯质量不合格,内部线路短路,线材的高温引发爆炸,点燃了花灯。事后,制作该花灯的几个大灯厂赔了很多钱而将近倒闭,从而影响了整个宁镇的节日灯产业。

“这几年宁镇的节日灯产业慢慢复苏,宁镇节日灯的重新崛起,这个课题还是很不错的。”江天想着,“顺便实地看一下宁镇节日灯的生产,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那个爆炸……”江天陷入了沉思。

案十:心灯2

近三个小时的火车,紧接着又是两个多小时不断换乘的大巴车,终于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江天被售票员阿姨摇醒。

“捣奥。”售票员阿姨用T市的方言说。

“啊?什么?”迷迷糊糊的江天一时没听懂。

“到了。”售货员阿姨看出江天貌似不是本地人,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

“哦,谢谢,”江天用力搓了搓脸,然后背起背包下了大巴车。

这是一个不大的车站,不远处有一排简易的铁皮棚屋,是车站的工作人员暂时休息的地方。旁边还有几排长椅,供乘客等车的时候坐。

“小伙子。”刚刚的售票员阿姨叫住了江天,“你是外地来的吧,那你可赶上时候了。”

“哦?什么?”

“是这样的,后天正好是宁镇二月二迎灯会,到了晚上会有迎灯会游行的。说起来也好几年没有办了,今年你算是赶上了。”

“后天?不是今天吗?今天才是农历二月初二啊。”江天有些不知所措。

“哈哈,小伙子,谁告诉你二月二迎灯会就是在农历二月初二办的啊。”售票员阿姨笑着说,“二月初二是迎老爷,二月初四才是迎花灯,只不过从前传下来的时候就叫二月二迎灯会,所以也就这么叫了。”

“那我不是还要再呆两天。”江天苦笑了一声,“好吧,还是谢谢您了,阿姨,多谢您告诉我。”

“没事没事。”售票员阿姨笑道,随后转身离开。

“唉,看来得先去找个旅馆。”江天一边看着手机上的地图,一边向宁镇街道走去。

说起来宁镇的镇中心地区也不是很大,主要街道也只有钟楼路和宁川路这两条,其余的大多是居民区和厂房。不过让江天吃惊的是,大大小小的节日灯厂居然就有十几个。

“还真是节日灯之乡啊。”江天感叹道。

江天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宁镇目前哪个灯厂最大。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华军彩灯厂。江天看了下时间,发现还不到四点,这个时候一般灯厂里的人都还没下班吧,先去那华军彩灯厂看看去,说不定能看到节日灯都是怎么生产的。

打定了主意,江天动身离开了旅馆,在地图上找到了目标,向华军彩灯厂走去。

……

“大叔,你谍战片看多了吧?还有,一个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手机和几十块零钱的年轻帅哥是来窃取屌炸天的无敌灯厂机密情报的间谍,这种鬼话从口中说出来,你自己会信吗?”江天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刚一靠近大门就把自己拦下,还叫嚷着间谍的保安没好气的说。

“呃,这个。“保安的脸上泛起一丝猥琐的尴尬。

“咦,江天?”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江天听着耳熟,转头一看也愣了一下。

他好像是之前自己有点讨厌的那个人吧。

“你是,方谨宇?”

镇上的建敏切面馆。

“呵呵,本来我是想去灯厂食堂蹭一顿饭的,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你,怎么说我们也有一面之缘,远来是客,这顿就当是我请的吧。我跟你讲啊,这家手打切面的味道,那是最正宗的!”方谨宇笑着说。

“哦,谢谢!”江天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说:“没想到这么巧,你是住在宁镇的吗?”

“是啊。”方谨宇倒是吃得很尽兴。

江天感到一阵尴尬。说起来二人只见过两面,而且第一次见面时并不愉快,现在发觉方谨宇倒像把江天当成了老友一般,这让江天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江天便开始试探着与方谨宇聊天。

“对了,我来宁镇主要是为了我那个社会实践活动,专门来看看宁镇的节日灯的。刚刚听你说要到华军彩灯厂的食堂蹭饭,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带我进去看看吧。”江天一边说一边看着方谨宇,毕竟二人认识不久,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的忙。

“节日灯,哈哈!”方谨宇放下了筷子,看着江天的眼睛,眼睛里带着深意,“江天,怎么你也对这个感兴趣了?”

江天笑了一下,“都说了是那个该死的社会实践活动了!”

方谨宇说:“我想你的目的,更多的是放在几年前的那次花灯爆炸起火事件吧?怎么,也发现有不寻常的地方吗?”

二人相视不语。

如果说,在江城看来,江天选择了当警察这条路是宿命的话,那么方谨宇和江天也是如宿命般的相遇。

此刻方谨宇和江天二人眼中的对方,都同样模糊起来,仔细一看,真像极了自己!

许久,江天开口道:“据我所知,花灯的材料大部分是防水布,不至于会因为小小的爆炸而起火,你既然说了‘也’,应该是知道内情吧,那麻烦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关于那起爆炸案。”方谨宇喝了一口面汤,这才开始娓娓道来,“几年前,那时我还小,不过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那一年是牛年,依照宁镇的传统,在二月初四这天晚上是要举行迎灯游行的,而迎的灯,就是牛花灯了。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本来一切都与往年无二,我和我的父母正在一起看花灯。突然间,人群向我们这边非常快的涌过来,差点把我们给挤倒。我看到好多人都被挤倒在地上,然后被别人踩在了脚下。我爸急忙拖着我和我妈向人少的地方跑去,这才脱离了险境。”

“踩踏事故。”

方谨宇点了点头,“第二天,我听见我爸和我妈在说,昨晚的两个花灯突然爆炸起火。起火事小,本不应该引发这么大的伤亡,可是当时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发生了危险,就赶忙着逃命。”

方谨宇起身,从旁边的酒水区拿过来两瓶饮料,放在江天和自己的面前。

“谢谢。”江天打开瓶盖喝了一口,而方谨宇则是一口气喝下小半瓶。

“后来,外面的人都说是花灯的质量不合格,才导致了这起意外。我在报纸上也看到了。可是就像你说的,我从我爸那了解到,大花灯的外层应该是用防水布做的,就算内部线路出现意外起火,也没那么容易就让整个花灯烧起来吧。之后我爸偷偷告诉过我,当时起火的那两个花灯,外面包的根本就不是防水布,而是纸!”

“什么!”江天一惊。

“起火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厂商为了谋求暴利,花灯的发光元件用了不合格的产品。他们想着,反正就用那么一次,用不着花这么大价钱去做好的。并且,他们还将外面的防水布换成了纸。不幸的是,那个不合格的产品发生爆炸起火,更不幸的是外面的纸层加速了火势的蔓延。”

江天心中是十分气愤,“原来是这样,那第二个原因呢?”

方谨宇的神情突然有些颓废,起身付了钱,带着江天离开了面馆。

案十:心灯3

“第二个原因,就是传言的原因了。还记得那天晚上,我隐约记得我爸看着那些花灯感叹,说这样的迎灯会游行,不知道还能再看几次。长大后我了解到一些大部分宁镇人心里都心知肚明的一些事。原来,迎灯会游行的花灯是由每个村居里的人,各自筹份子钱,让灯厂做一个。再将每个村居做好的花灯,一起拿到街上进行迎灯会游行。坊间流传,人们交上去的份子钱,灯厂只能拿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其他的大头则是进了一些官员的口袋。”

……

晚上六点五十分,江天和方谨宇并排走在宁镇的街上。

街上已经有不少人都在若无其事的逛着。据方谨宇所说,宁镇二月初二晚上是迎土地爷塑像,所以晚上出来观看的人也有很多。

“方谨宇,你下午说的那些……”

“真真假假。”方谨宇苦笑一声,“都是这么传的,我也是复述别人的话。”

江天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方谨宇制止了。

“现实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不是吗?你对某些人失去了信任,此消彼长,所以才会相信其他那些与你根本毫无交集的人。”

江天沉默不语。

“所以宁镇的人早就不愿去相信某些人,哪怕他们发了一则又一则的声明,也会被认为是在掩盖些什么。”

一阵阵喇叭吹奏的乐曲由远及近传入二人耳朵,迎土地爷活动开始了!

只见一群身穿红衣的人向这边走来。为首的一个汉子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挂着一张引路幡,后面跟着另外四个大汉,抬着一顶不大的轿子,轿子里是一尊土地爷塑像。轿子的后面,则是一群演奏着民乐的老伯。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江天看着方谨宇的眼睛问道。

“你就当做是一个无能为力者的吐槽吧。”方谨宇的眼神里透着真诚,也夹杂着一丝疲惫。

“我相信。”

“嗯?”

“我相信你。”

两人对视许久,同时笑出声来,经过二人身旁的人都不免用怪异的眼神多看了几眼。

这时,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像是发生了爆炸。

江天和方谨宇二人急忙向爆炸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顶载有土地爷塑像的轿子正燃着大火,已经四分五裂开来。抬轿子的人退了好远,身上有几处伤痕,正流着血。

“啊!”人群中发出尖叫声。紧接着,人们向四周争先恐后的飞快逃散,不时有人惊恐的朝后面看一眼,尖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很快,许多人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跌倒在地,有的很快的爬起来继续逃命,而有的则慢了几拍。

于是,尖叫声被越来越多的惨叫声代替。

“救命!救我!”

“啊!别踩我!我的手!”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呜,呜,妈妈!妈妈!爸爸流血了!”

……

方谨宇有些恍惚,这场景倒是似曾相识,那是他多年来一直会做的其中一个噩梦。

方谨宇一咬牙,拉着有些愣神的江天,向空旷的地方跑去。

……

方扬,宁镇派出所所长,也是方谨宇的大伯,此时三人正围坐在方扬家中的书房里。

从方谨宇带着江天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方扬的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江天。对于江天在H市的那些事迹,方扬还是略知一二的。

方扬看向方谨宇,“谨宇,你把这位江天同学带到我家里来是什么意思?”

“嘿嘿,大伯,没什么意思,只想一起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去你小子的。”方扬拍了一下方谨宇的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平时你和老陈他们几个乱来的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那是什么,小偷小摸的事,你凑凑热闹就可以了。可现在是什么?现在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子,我告诉你谨宇,昨晚的爆炸发生后,区委透了个消息给我,说市里省里都被惊动了,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接手。所以,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谨宇一脸无奈的看着江天。

“OK!”江天站起身,笑着说:“那不打扰了,哦,省里来的人,我可真期待啊,会是哪个哥们呢?”

说罢,江天微笑着向方扬点了点头,然后走出门去。

“这个小子挺张扬的。”方扬笑道,“有点魄力。”

“嗯,至少他真的很厉害,或许他可以帮我……”方谨宇站起身,眼中流露出几缕忧伤。

方扬皱起眉头,盯着方谨宇好久后,叹了口气。

“还是放不下?”

“还是放不下。”

……

从方扬的家中出来后,江天和方谨宇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由于昨晚的爆炸,街上昔日的热闹已不复存在,只有几家零星的商店还睁着疲惫的双眼,向街上那些三三两两的顾客无精打采的招手。

“其实吧,呵呵,有时候我在想,你破案到底是为了什么?”方谨宇开口道。

“为了什么?”江天表情有些古怪,“恶俗点讲,为了正义?”

二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江天长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可能只是因为爱好,说真的,我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没想过成为你们心中的神探,我没想过成为所谓的英雄。我其实只想好好的,嗯,为了恶俗的正义也好,为了心中的执念也罢,我只是简单的,想做点什么。就像你,方谨宇,刚刚方所长的意思,你不也经常去‘凑热闹’吗?”

“嘿嘿。”方谨宇笑了一声。

二人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向对方问道:“值得吗?”

像在问对方,又像在问自己。

有时候,爱一个人,深爱到对方觉得厌烦,问一句自己:值得吗?

有时候,做一件事,尽力到内心感到疲惫,问一句自己:值得吗?

某些人,当付出与得到不成正比时,心中是否又会想起那一句:值得吗?

坚持着,放弃着,莫名着,不停着。

为那些死者的不舍?

为那些亡灵的泪水?

又值不值?

空气低头想了好久,才还给二人呼吸的自由。

“我不知道,但我只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没有缘由,一直都是。”

“我也一样。”

“只是,我们该怎么查呢?现在没有一点渠道可以接触到案子本身了。”

……

案十:心灯4

H市,申森办公室。

“申队,怎么突然把我找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申森带着笑意,看着面前的许昂说:“是这样的小许,我接到通知,厅里准备从我们局里提拔一个人上去,我和局长商量了很久,觉得你很合适。”

许昂先是一脸兴奋,随即又皱眉说:“申队,我应该不够格吧。按理说,您是最合适的,这几年来很多案子都是靠你才破的。”

“哈哈。”申森大笑几声,起身走到许昂面前,用力的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如果你申哥我脸皮厚点,只怕就答应了!”

许昂还想说些什么,申森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如果是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的话,说不定会动心,然后尽力表现自己,好让自己被选中。”申森伸手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只是现在嘛,老了,也看开了。厅里那么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猝死喽,所以当然要把你这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推出去当挡箭牌了。”

听着申森的话,许昂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通红,“申哥,申哥我还想跟着您……”

申森的眼角有些湿润,“臭小子。”突然,申森又大笑起来,“哈哈,什么鬼天气,热死老子的汗都从眼睛里流出来了,哈哈。”

“申哥……”

“好了,好了,好小子,在厅里好好干吧,别给老子丢人!”

许昂悄悄抹干眼角的泪水,向申森标准的敬了一个礼,“放心吧,申队,我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申森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身从桌上拿过一个档案袋给许昂,“这里有一个案子是江厅长亲自吩咐的,就当是给你这个新人的一份投名状了,干得好,没有奖励!干得不好,老子直接把你从厅里拎回来!”

“是!”

……

“是你?”保安老张尴尬的看着江天。

老张全名叫张富,今年51岁,在华军彩灯厂已经干了十多年的保安,昨天正是他把江天拦在门外的。江天则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个把自己当作间谍的大叔。

“张叔,是这样的。”方谨宇说,“他是我朋友,H市来的,我带他参观参观咱们厂。”

老张挤出一丝笑容,放二人进去。

“这个彩灯厂是我大伯的一个好兄弟开的。”

只是现在二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灯厂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将会在几个月后,由二人亲手揭开。

当然,这是后话。

江天注意到,从灯厂大门到厂房的这一片空地上,停放着十几个巨大的猴形花灯,形态各异。

方谨宇解释道:“迎灯会游行都是从灯厂开始的,绕宁镇的几条主要街道一圈,最后再回到灯厂。迎灯会游行后当年的花灯也会被存放在灯厂仓库,或者被外地人买去。而之所以会有十几个,是因为这些花灯是由宁镇下属的十几个村居分别筹资建造的,每个花灯都代表一个村居。”

江天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哥?”江天疑惑的接听了电话。

“小天,听说你也来宁镇了是吧。我应该下午到,到时候咱们碰个面,然后一起去查那件爆炸案。

挂断电话,江天嘴角露出笑意,说:“好了,我们有渠道了。”

……

“七个。”许昂咬着牙说。

江天和方谨宇听到死亡人数时,也是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死者都是老人和小孩,由于他们行动能力较弱,便很容易的成了他人脚下的亡灵。

“这是从方所长那儿拿到的,里面是昨晚爆炸案的详细资料,哦,还有几年前的那起,我也一并拿过来了。”

许昂一个文件夹递给张天,同时又偷偷看了一眼方谨宇,眼里尽是怀疑和不信任。

“小天,你身上挂着厅长给的特别顾问的头衔,而且还有其他我们都心知肚明的原因,所以你一起参与这件案子,我没有意见,可是这位方谨宇同学……”

“许警官。”方谨宇不等江天开口便说:“我明白,说到底我是一个外人,不该参与,但是我毕竟是宁镇本地人,有我帮忙,你们了解情况起来也比较方便。”

“是啊,许哥,方谨宇他也是想帮忙,而且有很多情况也是通过他我才了解到的,所以规矩什么的就免了吧,多个人多个帮手。”江天也急忙说道。

“好吧。”许昂又看了一眼方谨宇,才继续说道:“轿子是被一个小型土制炸弹引爆的,而现场还找到一些计时器的碎片,所以说这应该也算是定时炸弹。”

许昂看着爆炸现场的照片,惋惜的说:“可惜啊,炸成这样,怕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是这样的。”方谨宇对二人说:“那个轿子里的是土地爷,我们这边是比较信这些东西,所以这个土地爷塑像,一直都是供奉在我们宁镇的横街居委会的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只能让横街居委会的人进去。而且,迎土地爷游行就是从横街居委会开始的,轿子也一直放在土地爷的那个房间里。”

“那就是说,如果要在轿子里要放炸弹的话,那只能是横街居委会的人了。”

方谨宇点点头,随后又继续恨恨的说:“但据我了解,我们宁镇没有人有那么心理变态的人吧,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江天脑海里浮现起李宇最后开枪自杀的情景,叹了口气。

“好吧,那这样,我们先去横街居委会调查一下,到底有什么人曾经接触过那台轿子。”许昂出了决定。

方谨宇见江天低头不语,推了一下他,“想什么呢?”

“我在想动机,放炸弹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动机?”方谨宇疑惑的问。

“呵呵,这是小天他的习惯,每次推理的时候,他总是会先想动机是什么,说有因才有果。”

方谨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动机,那么也就是说发生了爆炸,产生的结果是放炸弹的人想要看到的。”

江天眼睛一亮。

方谨宇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激动的说:“这么多年了,宁镇的传统迎灯会停了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当年那次爆炸。那这次他制造了这起爆炸,应该就是为了终止这次迎灯会游行。”

“为什么?”许昂不解道:“为什么他千方百计的想阻止这次迎灯会游行呢?据我们推断他应该是宁镇的人,那他为什么要阻止这个宁镇的传统呢?”

江天看向方谨宇,“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坊间都在流传,灯厂做花灯的钱的大头都进了宁镇官员们的腰包。“

“你是说,他想阻止的是……”

华军彩灯厂。

一个人站在那些巨大的花灯前,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路灯有气无力的勾勒出花灯们的丝丝轮廓,却使他们显的是面目狰狞。

“不该是这样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想伸手触摸它们,却终在十分靠近的时候,害怕的止住了手。

突然间,他跪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花灯们悲悯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空气沉重,微风拂过,拂不起一丝涟漪。

案十:心灯5

“该死的,为什么偏偏是这几天。”江天一行人从居委会办公室里走出来,许昂不甘的说。

刚刚他们了解到,这几天居委会的监控坏了都在检修,所以没有拍到是谁进去过。

“难道线索就这样断了?”

“至少可以推测凶手是知道监控检修才在趁机放炸弹的,或者监控就是凶手弄坏的。”方谨宇安慰许昂说。

“可是在楼栋里有几百个人,怎么查?还有,虽然政.府下令,停掉了明晚的迎灯会游行,但这游行停得了一时也停不了一世。之前死了那么多人,过了几年迎灯会游行还不是又办了起来!万一过几年再出了这种事怎么办!不行,我得赶紧去和镇上的领导开个会议,商讨一下该怎么办。”

许昂离开后,方谨宇和江天继续讨论着案情。

“据我们推断,凶手的目标是阻止这次迎灯会游行,现在游行被停掉了,这正是凶手想看到的。”

“可是就像刚刚许警官说得,这迎灯会停得了一时也停不了一世!”方谨宇皱眉道。

“虽然现在我们还不了解凶手为什么这么想停掉这个迎灯会游行,但或许我们可以借助凶手这个心理,将他拿下。”

方谨宇看着江天,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是说引蛇出洞?”

江天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得赶紧去找许哥,让他和镇领导说一下,恢复明天晚上的迎灯会游行!”

……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经过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会议,镇领导们接受了许昂的建议,明晚的迎灯会游行照常进行。

为了这事,许昂和那些干部不知道争了多久,才让他们妥协,暗地里都恨死了这个省里来的疯子。

当政.府的宣传车用大喇叭将这个消息广播出去后,镇政.府大门前很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人们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国家给了你们工资,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跪坐在地上哀嚎着。

昨夜,她十二岁的儿子在骚乱中不幸丧生,成为了人们脚下的亡灵,死状凄惨。

“你们不去抓杀我儿子的凶手,反倒还提什么迎灯,苍天啊,怎么不劈死这帮没有人性的东西啊!”

老张此时也在人群中,看到这一幕,心中隐隐作痛。说起来自己平时也和老陈家关系不错,几个月前老陈心脏病发猝死在工地上,要不是自己和一些朋友帮衬着,只怕这娘俩连老陈的后事也没法操办吧。这过了几个月,走出了丧夫之痛,为了儿子刚有些活下去的希望,可老天又一下子把他儿子也带走了,换上谁也看不下去。

老张心中不忍,招呼旁边的老李过去,想先把陈嫂接回家,可二人一碰到陈嫂身子,陈嫂就疯了似的,对二人又抓又咬,神志不清的叫喊着凶手。

村民们见陈嫂这样疯掉,心里除了同情和不忍外,也都是愤怒难当,当下也把气一鼓脑的撒到了政.府身上。除了破口大骂外,更有甚者,拿了一些鸡蛋和垃圾就往大门上扔。

这场景,倒是像极了古时候老百姓拿东西扔那些游街示众的囚犯一样。

镇长赵军在办公室里,看着外面群情激愤的人们,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起来,要不是赵军极力同意许昂的建议,江天和方谨宇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也会进行不下去。此时,许昂、江天和方谨宇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赵军。

“好了,许警官,前期工作都完成了,接下来就麻烦您了!”赵军走到许昂跟前,伸出手来。

许昂也伸出手,同赵军紧紧握在一起,说:“放心吧,赵镇长,我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赵军点点头,眼神当下也变得凌厉起来,冷笑了一声,说:“好啊,好啊,想不到我宁镇居然有这种败类在,我绝不会放过他的!”赵军又看了一眼窗外,此时陈嫂因为伤心过度昏了过去,老张和老李急忙架起了她,把她扶到一旁。

赵军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好了,许哥,我们也行动吧。”江天说。

“嗯。”

趁着夜色,许昂和方扬带着警员兵分两路出发。

华军彩灯厂中的员工早已全部下班,连值班的老张也被吸引到政.府大楼那边去了,所以现在厂内一个人也没有。许昂带着一队警员,越过围墙翻进厂内,先是对所有花灯检查一番,确认一切正常后,便藏身暗处紧盯着那些花灯,一刻也不敢放松。

如果凶手想在花灯上做手脚,那今晚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另一方面,方扬带着一队警员穿起了便衣,分散在各个人员密集的地方,仔细观察着人群,寻找有可疑的人。

镇长办公室中,赵军、江天和方谨宇三人在窗边看着一点点散去的人群。

毕竟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人们闹够了,便一个个疲惫的回到家。

“这怕是宁镇有史以来最乱的一天了吧。”赵军苦笑着说。

江天与方谨宇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赵军看着张天和方谨宇二人,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我们做错了什么,让人民这样谩骂我们,不信任我们,还让那些危害社会的人出现。”

方谨宇摸了摸鼻子说,“赵镇长,有些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说。”

“此前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吧?”

赵军没有说话。

方谨宇继续问:“事实果真如此吗?”

赵军看向方谨宇,略带深意反问道:“什么叫事实?”

“啊?”方谨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问什么叫事实?”赵军慢慢走进方谨宇,“我告诉你吧,大家眼睛看到的,就被称为事实。你看到了一朵花是红色的,你就可以说事实就是,花朵是红色的。”

方谨宇和江天都是皱着眉头,似乎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赵军继续说:“可是看花的人,就因此以为所有的花都是红色的。”说着,赵军摘下了方谨宇的眼镜,“更不知道,他其实是戴着一副红色的眼镜,在看一朵白花,这就是所谓的事实!”

方谨宇看着赵军手里的眼镜,轻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江天若有所悟的说,“只怕还有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戴了一副眼镜!”

赵军将眼镜还给方谨宇,轻声说:“所以,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也心甘情愿的‘错’下去。我相信,在这个前进中的国家,有许多人也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白色错成红花,只为能在不久的将来,光明正大的洁白无瑕。”

“只可惜愚人不自知,败类亦太多。”江天摇摇头。

“江天。”方谨宇拍了拍江天的肩膀,“还有人在努力着,不是吗?冬过,春至!”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微笑着点头。

夜里两点半左右,就在赵军等三人坐在沙发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赵军急忙起身,用力的搓了一把脸,随后快步走上前去开门。

只见许昂满脸激动的说:“凶手抓住了!”

“是谁?”方谨宇急忙问道。

案十:心灯6

“你们绝对想不到!”方扬阴沉着脸,“是老张那混小子!”

张富面无表情的坐在审讯室里。

“张富,男,51岁,宁镇人。”许昂沉着脸看着桌上的资料,说道:“在华军彩灯厂工作十几年,素与人交好。我很好奇啊,你这人说起来也算是努力工作兢兢业业半辈子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危害社会的事情?”

张富一言不发。

半小时前,张富带着一瓶汽油和一个黑包,偷偷摸摸的来到灯厂,正准备动手时,就冷不防的被躲在暗处的许昂扑倒拿下。

许昂将汽油和那黑包小心翼翼的放到桌上,瞪着张富,“说吧,这些是什么?”

张富眉毛一动,说:“我自己做的炸弹,威力不大,不过,如果装上汽油在一块的话,就会像燃烧弹一样,呵呵,那会有多壮观!”

“疯子!”许昂骂了一下,立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呵呵!”张富冷笑一声,“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伟大的赵镇长,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都是他的报应!”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张富又一次冷笑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不再说一个字。

“你……”许昂气的想直接把那瓶汽油浇到他身上去。

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赵军、江天和方谨宇三人走了进来。

赵军给了许昂一个眼神,许昂会意,起身把椅子让给了赵军。赵军坐到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张富。

张富躲躲闪闪的迎着赵军那锐利的目光,气势也不免虚了几分,只得硬着头皮说:“怎么,赵镇长有事吗?”

“几年前我没上任的时候,迎灯会游行上的花灯起火事件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老张瞬间有了底气,“呵呵,赵军,你居然还有脸提这种事情,要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拿了我们百姓的血汗钱,那些做灯的人,会因为没钱而用劣质材料吗?”

赵军面无表情,低头沉思了几秒,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喂,老方啊,对,是我。把我今天晚上,哦不,是昨天晚上让你准备好的东西送过来吧。”

挂断了电话,赵军揉揉头,“哎,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忘事,现在都快凌晨四点了,应该算第二天,镇民们在政.府大楼前闹事就应该是昨晚的事了。”

张富冷冷的看着赵军,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军迎着老张的目光说,“前天晚上,你在土地爷的轿子里放了炸弹,在人群密集处引爆,导致发生骚乱,引起踩踏事故,除了陈嫂的儿子,还有六个人在事故中丧生。

张富身子一颤。

“今天凌晨两点左右,你故伎重施,想在花灯里放炸弹,结果被当场抓获。”

“你想说什么?”老张不耐烦的说,借此平复心中的恐慌。

“我想说,这是你害人的证据,那么反过来,”赵军向老张伸出右手,“政.府贪腐的证据呢?拿出来!”

老张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屑的笑道,“证据?证据都被你们藏了,我怎么会有。”

赵军也不说话,只是微笑。

就这样,在二人僵持了几分钟后,审讯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方扬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进来,交给了赵军。

“赵镇长,这是您要的。”

“辛苦了!”赵军把档案袋打开,抽出几张纸,一张又一张的排放在老张面前的桌子上。

“你要的证据,给你!这是上届张成镇长的资产清算报告,你看,的确挺贪的,一千三百五十多万,怪不得被判无期了呢!”

在场的所有人除赵军和方扬外,皆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什么,你什么意思?”张富结结巴巴的说。

“不懂?我说张镇长因为贪污受贿已经进去了!没错,你们听到的传言是真的!”

“那你……”

“可是你没看这些吗?”赵军拿出几张报告,“这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了这次迎灯会游行镇民筹集的资金以及每一笔费用的支出。”

张富表情古怪。

“你可以说你不相信,可以说这个是我伪造的,你可以一如既往的骂我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问问自己几个问题。面对流言,当我们不作为的时候,你有骂过我们是因为心虚才沉默吗?当我们歇斯底里的为自己辩解时,你又有相信过我们吗?”

张富迷茫的看着赵军。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真的想要这天下亮堂,浊清分明吗?”

说完,赵军径直的离开了审讯室。

“赵镇长,您刚才……”方谨宇等人离开审讯室,来到赵军身边,个个神情古怪。

“对,我是冲动了。虽然知道这样讲这些话也无济于事,可是我不后悔。”

方谨宇和江天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赵镇长,您这么做有用吗?”

这时,远方天边的云红的震撼,依稀可见太阳隐约露出自己的一个边,虽没有普照大地之势,却也耀眼异常!

赵军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答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第二天,宁镇车站。

“唉,还是没有看到宁镇的迎灯会游行,真是遗憾啊。”江天说。

“毕竟恢复迎灯会游行只是个引凶手出来的幌子,这节骨眼上,怕是谁也没有心情去搞迎灯了。”方谨宇笑道。

“我明白,只是有些不甘心啊。”

“哈哈,下次吧,等有迎灯会游行的时候,我提前通知你!”

“好,一言为定!”

江天和方谨宇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眼神真诚。

“小天,我就先不回去了,这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善后,等办完了我再回H市。”

“好,许哥,好好干!漂漂亮亮的办完后去厅里报道!”

“哈哈,好!”

……

三天后,宁川公墓。

方谨宇手里抱着一大把花,站在一个墓碑前,双眼通红。

他将花小心翼翼的放在墓碑前,并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

没有了那层薄薄的灰尘阻挡,照片上的女孩显得更为美丽动人。女孩十分漂亮,双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为她添上几丝俏皮可爱。

只是她终是僵硬的定格着。

泪水划过了方谨宇的脸旁,他轻轻地说:“雅雪,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猛的,方谨宇的目光,变得十分狠厉。

……

我们想要什么?

我们又愿意相信什么?

希望不要到最后才发现,我们正在一步步的,将自己坚强的依靠弯折。

毕竟总有人,不问值不值得……

案十一:蛇心1

引子

夕阳拉长万物的身影,为其添笔华丽退场。它骄傲地看了一眼不远天边的月亮,却发现对方把一丝注意放到了下界的一片建筑工地上,这不免让它有些生气和好奇,也悄悄的把目光分过去一些。

“张头,咱们要不要下去看一看?”

四个工人正围在一个洞外,表情都有些兴奋,也夹杂着一些沮丧。

“早就听说这片地有古墓,没想到是真的。只可惜从这盗洞来看,怕是那些该死的耗子们已经搬过了。”那个被称作张头的汉子说道。

“张头,万一那些耗子没搬光,留下几件宝贝,咱们不就发达了?反正现在就咱们四个知道,咱们不说出去不就行了?”先前开口的人向张头说。

张头低头想了一会儿,咬牙道:“好,下去看看!既然先前有人来过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不过还是记住要小心点。”

剩下的三人低声欢呼一声,纷纷拾起几个小铲子,戴好头盔,打开手电。

一个小瘦子带头爬进了盗洞。

盗洞高约六十厘米,宽约五十厘米,刚好够一个人爬行通过。这个盗洞已经有些年头,四壁湿漉漉的粘结着许多蛛网,还有一些烟火灼烧过的痕迹。

瘦子捡到了一个煤油灯。

“我的乖乖,这好像是民国的物件,我老家就有一个,应该也值些钱。”

后面的人一听,也纷纷兴奋起来,加快了爬行速度。

盗洞越往下,空气越发干燥起来,隐约还夹杂着一些腥味。

“头,到了到了……咦?我去,咱们这是直接进了墓室!”瘦子叫喊道。

这是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布局十分奇特,里面只有一具石棺孤零零的被放置在正中间的地上,四周空荡荡没有其他东西。

空气中的腥味变得浓重起来。

“靠!”瘦子恨恨的骂了一声,“什么鬼,怎么一件宝贝都没有,太贪心了吧!”

张头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瘦子的肩膀,“算了,咱们没发财的命,走吧。”

“见鬼,白忙活一场!”瘦子看着石棺,“这棺材看着没被动过,里头说不定有好东西。”

说罢,瘦子向石棺走去。

张头见状,急忙喊道:“快回来,可能有危险!”

“得了吧头儿,就这么块破石头能有什么危险?”瘦子不以为意,走到石棺前,推了一下棺盖,棺盖竟被他一下子推到地上。

“见鬼,老子没怎么用力啊!”

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腥臭。

“啊……”

几声惨叫,隐隐约约从建筑工地上的盗洞口飘出。

夕阳和月儿微微叹了口气,别过了脸……

正文

“从死者随身所带证件来看,死者名叫王悔,男,26岁,天宇风险投资股份有限公司部门经理,死因暂不明。其尸体于早晨6:20左右在晨木广场的草地里被早晨锻炼的路人发现,目前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江天点点头,听完一位警官的介绍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草地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衣服凌乱,表情痛苦,目眦尽裂,身体异常蜷曲,双手紧紧抓住身上的衣物。

“看来他死前很痛苦啊!”申森看着男尸,眉头紧皱,“可是尸体表面没有看到有什么伤口,怎么会死相这么恐怖呢?难不成是被注射了什么药物?”

“申哥,还是交给法医吧。”

申森点头道:“好,等尸检报告出来再说,如果是因为什么突发疾病身亡的话,也用不着我们了。”

就在几个警察将尸体搬进尸袋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男子的嘴里竟然爬出了一条小蛇!

几个警察吓得急忙松手,尸体砸在地上,不一会儿,竟又有几条小蛇从男子的口中爬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申森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我想,我大概明白他是怎么死的了。”江天看着那些小蛇说。

与王悔所在公司联系后,警方了解到王悔父母早亡,无兄弟姐妹,亦无妻儿,所以申森决定对王悔进行尸检。

主刀的法师叫王阳,今年已经57岁了。他从20多岁起便担任法医,30多年来接触过不下千具尸体,可以说见过各种死因的尸体,可这一次,他还是呆住了。

尸体的肚子圆滚滚的,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王法医愣了一下,手抖了一抖,然后他咬咬牙,刀片轻松地划开了死者的腹腔。

死者的腹腔内,竟有数十条小蛇交相盘错,不停的蠕动着。

……

“死因是脏器多处穿孔造成的体内大出血。”申森把尸检报告递给江天。

“这死法挺新奇的!”江天接过报告单看了几眼,“奇怪了,凶手为什么要这样杀人呢?”

“凶手?小天,你是说那些小蛇是有人强行给死者喂下去的?”

“难不成还是王悔自己吃下去的?申哥,这又不是面条。”

“也对。”申森摸摸头,“这样,我们先去死者的公司里问问,看看有什么线索。”

“好。”江天点头。

天宇风投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说起这家公司,就不得不说一下公司的董事长张宇。

在江湖传说中,这个张宇可是个传奇的神秘人物。说他传奇,是因为20多年前,单凭他一人之力创办的天宇风投公司,如今是Z省风投行业的寡头。说他神秘,则是他当年带着几百万凭空出现在H市这片土地上,开始了他的传奇一生,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神人一般。

现在,这个叱咤H市20多年的人物已是头发灰白,神色萎靡的坐在江天和申森二人对面的沙发上,手里不停的拨弄着一串佛珠。

“张先生。”申森小心的开口。

没有回应。

“张先生。”

张宇身旁的一个年轻人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张宇,“张总。”

张宇身体一颤,散乱的目光重新聚焦起来,落在江天和申森的身上。

“不好意思啊两位,刚刚有些走神。”张宇开口道,“那王悔是我已故旧友的儿子,与我情同父子,听闻他过世了,心里难免悲伤。”

“原来是这样,张先生还请节哀。”申森轻声说。

“唉,二位有什么想问的吗?”

“是这样的,王悔的死因是被人喂入了大量的蛇造成的脏器穿孔引发体内大出血。”江天注意到,当申森说到蛇的时候,张宇的手猛的握紧了那串佛珠,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恐惧。

申森也注意到了张宇的异常,不动声色的继续说:“这种死法无疑是十分痛苦的,所以我想了解一下,王悔他有没有什么仇家,竟如此残忍的置他于死地。”

张宇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又变得散乱起来,似乎还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我不知道。”

“那请问,您知道为什么会是蛇吗?您似乎知道一些关于那些蛇的事。”江天看到张宇的眼睛问道。

张宇站起身,微微喘气,“不好意思两位,我不清楚什么关于蛇的事,只是我自小就怕蛇,听到时难免有些反应。而且王悔的父亲他当年在工地就是被蛇咬死的,我心中自然更加害怕。”

“原来是这样。”

“我平时也不怎么管王悔的事,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去世了,几年后他父亲在工地被蛇咬了中毒身亡。老王死的时候王悔只有4岁,临死前将他托付于我。这些年来,我也只是尽心照料他,平时他的私事我也不会怎么过问,所以我想两位还是去他同事那里了解比较好。小李,吩咐下去,让他们全力配合警方的。”

“是。”年轻人说。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张先生。”申森站起身,他清楚这是张宇在下逐客令了,当下说了声告辞,拉着还想说的江天出了房间。

“申哥,干嘛这么早就把我拉出来?他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小天,我还以为你成熟了很多呢,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张宇是不想说吗?”

“废话,当然看出来了。”江天撇撇嘴角,“所以我才想刺激他,指不定他不小心就说出什么来了。”

“你要知道,这个张宇不是个简单人物,不到万不得已,咱们最好不要轻易的惹怒他。就算是看出他知道什么内情,也不能过早的打草惊蛇。”

“好吧。”江天无奈的点头。

“既然张宇说会让员工们全力配合我们,那我们还是去问问王悔的同事吧。”

“嗯。”

案十一:蛇心2

以下是申森和几个王悔同事的谈话。

申森:王悔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同事一:王悔,工作倒是挺认真的,不过是挺神神叨叨的一个人。

申森:神神叨叨?为什么?

同事二:听他说他从高中起就在写小说,有时候中午下班后也会留在办公室里码字。可这几年过去了,也没见他发表,倒是空间里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发出来。

申森:莫名其妙的话?讲的什么?

同事一:据他说是什么狗屁的人生感悟,哈哈。

同事三:还有还有,警官,他写的是悬疑小说,一天到晚自己会自言自语念叨着什么凶手凶手,没想到,自己倒是被杀了。

同事二:其实他的小说我看过,挺烂的。我们有时候无聊了会找他开心开心,说要看他的小说。本来就是玩玩,没真想看,可是这个傻子还一个劲的拉着我们讲他的小说,都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兴趣。

同事一:对对对,小说是很烂的。可是他没自知之明,居然还自我感觉良好,感觉自己怀才不遇,真是的。

同事四:他说我们不懂他的作品,呵呵。

申森:好了好了,先别说什么小说了。你们认为,他会和别人结怨吗?

同事一:结怨?我想应该不至于吧,他人还是不错的。

同事二:对,他人傻傻的,没人会杀他的。

申森:那他平时有和你们谈过有关于蛇之类的吗?

同事四:没听他说过。

同事二:没有。警官,你们可以去看看他的小说,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同事一:对对对,他总说自己想努力写尽一切,说不定会有写到蛇。

……

申森和江天把王悔的电脑交给了技术部,破解了他的电脑。在一个文件夹里,二人看到了王悔写的小说存稿,同时二人还通过王悔的同事进入了王悔的空间,复制了王悔空间里所有的说说和日志。

“亚当的梦想只有一个,便是将夏娃重新变为他的肋骨,这才推动了世界进步……”

“世人都知佛祖拈花一笑,却不懂佛祖的眼泪,就从拈花那刻起流到了现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慈悲即是哭笑不得间的无奈,罪恶便是哭笑不得后的坚定。因为无奈而包容,因为坚定而极端。永恒瞬间,皆在一念……”

“其实说真的,作品只有作者才真正懂得。就比如《回家》这章,在写的时候,我的回忆像放映机一样从童年开始一帧帧放起放到了现在,将我的快乐、痛苦、无奈和淡淡哀伤凝成文字滴入纸中。小时候的那场大雪,飘落在老桥、田地和猪圈房顶,也一直飘落到我现在的梦里……”

江天花了两天时间,看完了王悔那本还没完成的小说和空间里的所有文字,可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

后来有一次,申森问起江天,王悔的小说写得怎么样。江天回答说:很烂,的确很烂。但它又是一本惊世之作,它应该适合几十年后的人看,现在的话,不太适合。因为没有多少人会看的懂它,又或者说,没有多少人会想看懂它。有些时候,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精神敏感甚至异常的人,是否会比我们看到更多社会的某些层面。有些人很聪明,懂得明哲保身,圆滑的在这个世界生活到最后,看似过得安稳,却过得相当糊涂。要知道,社会的变革与发展,往往是一些疯子推动的。

草稿里,有王悔留下的一句话:心中当是有所坚持,人这一生难得固执。

这句话后来成为了江天的座右铭,陪了他一生。

讲些后话。多年以后,江天委托方谨宇将这本未完成的小说整理出版,结果在社会上引起剧烈轰动。人们在纷纷赞叹这本小说的构思精巧和内容深刻时,也在遗憾这本小说没有结局。

不知是否会有人在想这本小说为何没有完成,又为何迟到了这么多年。

……

案子进行到这里,似乎线索中断了,王悔并未与人结怨,又不像是谋财害命,那是什么人会杀他呢。

江天提出:“我们似乎偏离了方向。要知道,王悔是因为被人喂入了大量的蛇才死的,这本身就很有问题。试想一下,要杀一个人有很多方法,凶手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手法?这是不是意味着,此案的突破口应该是蛇呢?关于蛇的来源,我们警方已经查过了本地的所有蛇贩。王悔腹中的是小蛇,蛇贩们都表示没有出售过小蛇,那这些蛇是从外地来的,还是凶手本人就是蛇贩?”

申森调派了一部分警力去查那些蛇贩,看看他们在案发时间前后都在干什么,而自己则按照江天的提议和江天一起再次到了天宇风投公司,准备再问张宇关于蛇的事。

可当二人到达天宇风投公司时,却被告知张宇已经失踪两天了!

“怎么回事?”此时江天和申森正在张宇的办公室里,接待他们的是几天前在张宇身旁的年轻男子。

他叫李围,是张宇的助理。

“我也不清楚。”李围苦笑道,“公司里还有一堆文件等他审查呢,有几个还是大单子,只有张总他有权利处理。”

“那他失踪前有没有说去干什么,见什么人或是去办什么事?”申森问道。

“没有,两位警官那天回去后,张总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的离开公司,说是要回家处理一些事,然后就一直没来公司,打他电话也没人接。听张夫人说,张总回到家拿了个箱子就匆匆忙忙出门了,称要离开几天。警官,我们比您更急着找到张总啊!”李围说。

“你放心,我们会马上出动警力去找张先生的。”

“那就麻烦警官了。”李围感激的说。

“申哥,咱们去张宇家看看吧。”江天说。

“好。”

在申森开车离开天宇风投公司的大门时,江天突然叫申森赶紧停车。

“怎么了,小天?”申森问道。

只见江天向门口保卫室走过去。一个中年保安见江天向这边走过来,急忙走出保卫室迎上去。

他看到江天是从警车上下来的,自然不敢见对方是个没穿警服的年轻人而轻视,赶忙问道:“你好,请问有事吗?”

江天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盯着保安的脸看。

保安被看得有些尴尬和心里发毛。

“小天,怎么了,这个保安有问题吗?”申森走过来问道。

“警官,警官!”保安急得大叫道,“我没犯事啊,这个小孩突然走过来莫名其妙盯着我看,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案十一:蛇心3

“没事,你别着急。”江天笑了一下,“我好像记得,几天前的保安不是你吧?那天的保安好像比你年轻点,你们是轮班的吗?”

保安长长的舒了口气,“我说是什么呢,吓我一大跳。是,我是昨天刚上班的,听说上个保安不知道怎么的辞职走了,真是奇了怪了,这里待遇那么好,怎么会有人想不通要辞职呢?”

“是吗?待遇怎么好了?”江天不顾申森的白眼,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了一支,点燃递给保安,然后把剩下的塞进了保安的口袋。

保安憨憨一笑,拉着申森和江天进了保安室,让二人坐下后,倒了两杯水过来。

“我以前是当兵的,退伍后没关系能进公安局或武警部队什么的,只能凭着部队里学的东西当当保安或保镖,工资也就几千块钱一个月。这里就不同了,一个月能有一万二,还不算奖金呢!”

“是吗,那待遇真是超级好了。”江天笑着说。

“可不是嘛,所以我才说那个辞职的真是脑子抽了!我干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钱比这多的。不过嘛,指不定人家有什么更好的路子也说不准。”

江天点点头,又问道:“那个保安是什么时候辞职的,您知道吗?”

“好像是三天前,听人说是直接跟上头说要辞职,衣服一脱就走了,连工资也没结。”

……

去张宇家的路上。

“申哥,三天前正好是王悔尸体被发现那天,也是张宇离开公司那天。那个突然辞职的保安张解,为什么会连工资也不要就这么急匆匆的走了?这个张解应该有重大嫌疑。”

“还有,张宇离开的那么匆忙,据陈围说他接了个电话,回到家拿了个箱子。那电话是谁打的,箱子里又会有什么东西?”申森说道。

“到目前为止可以肯定的是,张宇绝对知道些王悔被杀案的内情,而那个打给张宇电话的人知道的应该也不比张宇少,还有那个保安张解……”江天托着下巴说。

“这样,我先让许昂帮忙定位一下张宇的手机位置,争取找到他。然后还要查一下给张宇打电话的是谁,再去问问张宇老婆,那个箱子里是什么,以及辞职保安……我去,线索好多,但好乱。”申森拿出了手机说。

申森拨通了许昂的电话,刚说了几句,申森的表情就变得十分吃惊,车子也猛地停了下来。

“申哥,怎么了?”

“小许说,张宇死了,尸体刚刚在晨木广场被发现,他正在赶过去。发现尸体的地方,就在发现王悔尸体的不远处。”

……

“和王悔的死因应该一样。”江天看着张宇的尸体说。

张宇的死状基本相同,腹部圆滚蠕动,嘴中有小蛇爬出,身旁的草地上还有几条小蛇散落着。

不同的是,张宇的身上还有很多像是被小刀划的伤痕,脸上手臂上和大腿上都有。

张宇的手指也有几根缺失,截断面还插着牙签。

“死者死前应该是被人逼供过。”申森看着那些牙签说,“手指被切断,还插进了牙签,这是十分痛苦的,看样子凶手要么很恨他,恨不得千刀万剐,要么就是想在张宇的嘴里问出些什么。”

“申哥。”许昂走过来,用不好意思的语气说:“张宇死了,省里面对这案子十分重视,要求我们厅里全权接管,所以……”

“没事。”申森笑着拍拍许昂的肩膀,“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行啊,小许,能独当一面了,继续努力知道吗?”

“是,申队!”许昂向申森敬了个礼。

“哈哈,别这样叫我了,你现在又不是我的属下。”

“申队,您永远是我的队长!”

申森摇摇头,没说什么话,眼里却满是欣慰。

“许哥,接下来那我就跟着你了,嘿嘿。”江天笑道。

“行了,江大顾问,来说说看,你和申哥之前都查到了什么?”

“嗯,我们查到在王悔死的那天,张宇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回家拿了个箱子,然后就不知所踪了,这是张宇的助理李围说的,需要向张宇的家人核实一下。还有,张宇离开公司那天,天宇风投公司的大门保安突然辞职,他可能有重大嫌疑。我觉得,当下应该尽快找到那个保安,他的资料我和申哥从公司人事部那里拿来了。”

许昂点点头,“我知道了……刚刚你说到箱子,我们倒是在案发现场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箱子,还有一些瓷器碎片。”

“是吗,许哥,快带我去看看!”

距离张宇尸体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被打开着的密码箱,地上散落着一些瓷器碎片。

密码箱的内部保护垫层是一个花瓶形状。江天看到这些,意识到了些什么,急忙让许昂叫来一个文物专家。

经专家鉴定,这是一件元青花瓷瓶。

专家十分痛惜的说,这件元青花要是保存完好,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张宇急匆匆的回家,肯定是为了拿这件元青花,并且他极有可能是去见凶手的。可是这件元青花为什么会被打碎呢?这是张宇干的,还是凶手干的?凶手会是张解吗?”许昂皱眉道。

江天没有说话,此时他的大脑在飞速旋转,将所有的线索都组合起来:

王悔被杀,腹中填满小蛇。

王悔父亲和张宇是好友,临死前将王悔托付给张宇。

张宇很害怕听到“蛇”的事。

张宇的助理李围说,张宇接了个电话,急忙回家拿了价值连城的元青花去见什么人,然后被杀害,腹中填满小蛇,并且死前曾受残忍酷刑,疑似被逼供。

张宇离开公司当天,公司大门保安张解突然辞职,目前不知去向。

王悔27岁,张解31岁,年纪相仿。

王悔父亲在王悔4岁的时候被蛇所咬过世。

张解的个人档案里有写,张解的父亲张贺在张解小时候过世了。

“张解和王悔的父亲都在二人小时候过世了,这是巧合吗?这个张解是凶手吗?如果是,他为何要杀王悔和张宇?如果不是,他又在这个案子里扮演着什么角色?那个元青花又是从哪里来的?二十多年前张宇带着几百万出现在H市是否又另有隐情?杀人者为何要用蛇杀人?是否和王悔父亲之死有关?那张解父亲张贺的死是否又和蛇有关?”

江天决定,前往张解的家里进行调查。

这时,申森走过来说:“刚刚问过了运营商那边,已经可以确定,张宇接到的那个电话是张解打给他的,这个张解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案十一:蛇心4

张宇家,客厅。

“阿解,咱们可是有二十多年没见了,阿姨当年抱你的时候,你好像才七八岁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笑着端过来一杯水,放到一个年轻人面前的桌子上。

张解微微一笑,略带腼腆道:“是啊,兰姨,自从我爸去世后,张叔和兰姨也离开了T市,我妈就带着我相依为命。不过我这些年来还是一直挂念着张叔和兰姨的,去年知道你们在H市,就想来看看二位。”

“那怎么这么久了才来看我们啊?T市离H市又不远,你来了,也可以让你张叔给你安排一下。”陈兰略带责备道。

“其实我一直在张叔的公司当保安,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张解淡淡的说。

陈兰感到十分奇怪,问道:“阿解,那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早说的话,你张叔肯定会安排更好的职位给你的。”

张解摇摇头,“之前不是时候,而现在是时候了。”

陈兰皱眉,“这,阿解,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啊。”

“那我提醒一下兰姨吧。二十三年前,家父张贺与他的三位工友进入一座古墓墓室,结果被石棺里的数十条毒蛇咬伤,没过几天四人全都相继离世。”

陈兰正准备喝水,听到张解这句话,手猛地一抖,茶杯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阿解,你……你这是……你提这件事做什么?”陈兰结结巴巴的说。

“本来墓中空空,若是四人就此离开,根本就不会出事!”张解的眼睛通红,“可是,王叔心中贪念不平,明明盗墓贼都没动那具石棺,他却偏偏要去开。结果棺盖一开,里面的几十条毒蛇爬了出来。墓室不大,我父亲他们根本不可能躲开毒蛇的攻击,被咬伤后中了剧毒,找医生也没用,根本无力回天。”

“阿解,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都没了,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

“过去了?不!没过去!”张解站起来冲陈兰吼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别以为我妈什么都不清楚!去年她从电视上看到张宇的时候,她才想通了一切!当年他张宇和我父亲一样都是建筑工,为什么我父亲死后,他就多了几百万块钱来到了H市?你说啊!”

“阿解,有些事你不清楚,你张叔他是……”

“中彩票,呵呵,是吧?”张解冷笑道。

“啊……是……对,阿解,你怎么知道?”

“张宇他也是这么说的,可惜啊,剁了他几根手指后他就改口了。他说,他在我父亲临死前知道了建筑工地下有古墓的事,所以给自己穿了厚厚的衣物进入墓室中,从石棺里得到了数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离开了T市。那几百万块钱,都是变卖文物得来的,都是用我父亲的命换回来的!”

“你,剁手指?你把他怎么了?”陈兰抓着张解的衣服质问道。

张解推开陈兰,扇了她一巴掌,然后将她踹倒在地。

“王叔心贪开的石棺,我就杀了他儿子王悔报复他。张宇这么多年来,吃着我父亲的肉,喝着我父亲的血,他的死也是罪有应得!他不是很喜欢钱吗?我就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喜欢的藏品在他眼前被我砸碎!”

陈兰在地上痛苦的叫着,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张解来到客厅的一面墙壁前,取下了挂在墙上的画,露出了一个数字键盘。

“他从石棺中得到了五件宝物,卖了两件,以为拿一个给我,我就会不记前仇放过他,以为把东西全都给我,我就会不杀他,呵呵,真是可笑!他喜欢钱,可我不是!我父亲的命,多少钱也换不回来!”

张解按下密码,墙上出现一个洞口,里面有一只玉兔和一个瓷瓶,张解看都没看,直接抓过来摔在地上,把它们摔得粉碎。

陈兰看到这一幕,直接晕了过去。

张解从地上拾起一片碎片,自言自语的说:“妈,对不起,我知道你告诉我这些,本意不是想让我报仇,可是我做不到。爸,你看到了吗?你就是因为这些破烂玩意死的,你傻不傻啊,值得吗?”

江天从张解母亲那里了解到所有的往事后,没法马上从T市赶回H市,急忙通知申森和许昂赶往张宇的家。

等到二人感到张宇家的时候,只看到昏倒在地的陈兰,和呆坐在沙发上的张解。

张解手里紧紧握着那块碎片。

鲜血滴落,滴落在地上,滴落在时间里,滴落在二十三年前张贺的手心,滴落在五个人的心里。

它在阻止,也在劝告。

却无人回应,听不见回音……

……

案件告破,当所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时,意外却发生了。

张解被众警察押解出张宇家的时候,一直神情平静的张解突然身体抽搐起来,倒在地上。申森急忙端下去查看,发现张解的胸口插着一只针管。不同于普通针管的是,针管尾部有类似穗子镖一样的尾翼。

“麻醉针?谁?”申森急忙四处扫视。

“申哥,里面的好像不是麻醉药?我没见过。”许昂看着那个针管,里面是一些红色透明液体。

“那是什么?”申森话刚说完,张解停止了抽搐。他痛苦的捂住头,紧接着在自己身上疯狂的抓来抓去。

“申,申哥,他怎么了?”许昂问。

申森眉头紧皱,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张解开始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开,在场的人看到他的身体后,均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解的胸膛和背部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几毫米长的红毛,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很快,红毛长到了寸许,张解的脸上也被红毛覆盖,只剩下一双深红色瞳孔的眼睛。

他的指甲,也变得深红。

“这,这……”刚赶到现场的江天,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何强家的地下室。

“这是,这是……”

渐渐的,张解停止了挣扎,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把手举到眼前,挥了挥。看清之后,低吼一声,整个人飞快的后退到墙边,害怕的看着众人。

“‘天使’药剂……”江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解。

过了一会儿,一个警察好奇的走上前,踢了张解一脚,愤愤地说:“搞什么?变魔术吓老子啊!”

张解突然大吼一声,猛地向这个警察一撞。警察惨叫一声,像炮弹似的飞出去十几米远,还未落地就已气绝。

警察的胸口,有个碗口大的洞,正汩汩的涌着鲜血。

在场的其他警察急忙拔出手枪对准张解,喝道不准动。

张解低吼几声,正准备向其他警察继续攻击时,他却突然间蹲下去,跪坐在地上。

“杀……杀……杀了我……快!”张解低沉着声音冲在场的所有警察吼道。

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张解向一个举枪的警察闪过去,肉眼只能看见一道红影划过。那个警察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飞了出去,手里的枪不知怎么就到张解手上。他没有受伤,只是重重的摔在了几米外的地上。

张解把手枪对准自己的头,闭上了眼,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张解晃了晃头,子弹嵌在了额头上。

张解大吼一声,将枪口抵住太阳穴,又开了几枪,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体还扭动着,过了好几分钟,才不动了。

所有人等了足足十几分钟,见没有了动静,才敢一点点的凑上去。

申森从张解的尸体上拔下那支麻醉针,里面还残留着一些红色液体。

麻醉针的针管上还用胶布贴着一张折叠的纸片,申森取下纸片展开,上面有几个字:

“天使”六号。

我回来了。

庞振军。

……

陈兰拨通电话,看着箱子里的玉兔和瓷瓶,嘴角带着一丝弧线,“宝贝儿,成功了,张宇死了,张解也被死了,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了,都是我们的了!”

“哈哈,宝贝儿,干的漂亮,哈哈哈,过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大街上,人群中。

李围挂断电话,心中十分舒爽,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他吹着口哨,这世界在他眼里都变得十分顺眼起来。

可他不知道,电话的另一端,陈兰放下手机,口中喃喃自语:“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

……

后来。

一个男人在大街上被一群社会痞子乱刀刺死。警方抓到几个人,他们说是有人给他们很多钱让他们捅的,可是警方没找到那个幕后主使。

一个女人卷走已故丈夫公司所有的钱,逃往国外,留下巨大的财务缺口,使得该公司破产,波及十几家公司和数千人。许多人不堪忍受债主逼债而自杀,家破人亡。

而那个女人逃离时所乘坐的M航班在起飞几小时后失联,飞机疑似发生故障坠毁太平洋。

太阳和月亮从二十三年前四个人进入古墓开始看起,默默看到二十三年后那架飞机坠入海洋的万丈深渊。

我问它们: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惨剧?

它们回答:因为有一群长着蛇心的人……

案十二:闺蜜1

引子

H市X湿地风景区某处岸边,雨后,空气一片清新。

“小怡,你看这朵花好看吗?”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手中正拿着一朵十分美丽的花,脸上洋溢着的,似是孩童特有的纯纯笑容。此刻,她正把手中的花向身边的另一个小女孩展示着。

小怡点点头,“好漂亮啊,小萍,这是哪儿摘的啊?我也要!”

小萍无奈的说:“这是在那边的树下摘的,不过可惜就这么一朵了。”

小怡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嗨,没事,那……能让我看看这朵花吗?我想仔细看看。”

“当然可以了!”小萍将花递给小怡。

小怡看着花说:“真漂亮啊!啊,对了,小萍,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出来也蛮久了,爸爸妈妈会担心的,我们该一起回去了。”

“好。”小萍点点头。

由于刚下过雨,岸边的草地有些滑,二人虽然都是小心翼翼的走着,但小怡还是一不小心滑倒了,摔在地上。

小萍连忙扶她起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只是手有点擦伤,没什么大碍,当下也松了口气。

可是小怡却是满脸委屈,她看着手中被自己揉坏的花,似乎在懊悔。

小萍知道小怡在想什么,拿出纸巾帮小怡擦拭身上的泥土,笑着说:“没事,小怡,一朵花而已,你人没事就好。”

“谢谢你,小萍,对不起。”

“没事,咱们走吧。”

“嗯。”小怡点点头,将手中揉烂的花随意的丢在地上,一丝笑意在脸上一闪而过,然后挽起小萍的手,二人一起离开了。

不远处的树下,一大丛跟那朵一样美丽的花在诡异的笑着。

正文

“我说,江天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啊!”周豪扫了一眼江天的空座位,“两天前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玩起了失踪,到底是死是活,也总得给个交代吧!”

“别这么咒他。”何玥欣不知何时来到了周豪身边,脸上有些不快。

周豪平静地看了一眼何玥欣,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暗道:“唉,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搞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们之间有情意,却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相处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搞什么啊。”

其实,恐怕这两个当事人更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像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障,想轻而易举的打破,却不约而同的无能为力。

那缘由,应是二人都不愿面对的,离开多年的信任。

此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哈啰,各位,我回来了!”

“哈哈,死江天,你这几天……咦?”周豪看到江天后,原本充满笑意的脸马上严肃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江天的右手缠着纱布。

“一言难尽。”江天摆摆手说。

“那就慢慢说吧。”何玥欣上前扶着江天到座位坐下,正准备上前的杨雪看了一眼二人,撇了撇嘴,“哼”了一下。

江天看着何玥欣的侧脸,恍惚了一会儿,随即冷静下来。

这感觉,好熟悉,可是……你还会走吗?

江天心想。

“没事吧?”何玥欣看着江天的手。

“没事,还能徒手断石,嘿嘿。”

“呵呵。”何玥欣轻笑了一下,“厉害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一个案子。”

眼见越来越多的同学围了过来,江天叹了口气,开始慢慢讲起。

……

我叫江天,十八岁,H市R中学高三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了我那神探老爸的基因,从小我就特别喜欢干一些警察或者侦探才会干的事。

嗯,好吧,虽然闯过不少祸,但战绩还是喜人的,嘿嘿。

当初应该是脑子一抽筋,答应了我爸,搞了一个省公安厅刑侦处特别顾问的头衔。现在看来,唉,只怕是没几天清闲日子过喽。

H市R中学,高三(1)班,下午三点左右,语文课。

刚一下课,我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是老爸打来的。

奇怪了,他怎么会在我上学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心里有些担忧,急忙找了个角落接听了电话。

“小天,有空不,愿不愿意过来帮我破一起案子?”老爸语气十分轻松。

“我去!老爸,现在是上学期间好不好?”我无奈的说。

“你不会请个假啊?头痛、感冒、发烧什么的,随便来一个嘛。而且你那么聪明,旷几节课又不会毕不了业是吧?”

我心中悲愤:天哪,有这么当老爸的吗?

“行,老爸,你这夸的我不答应也不行啊!”我咬牙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好,废话不多说,是这样子的。这个案子本来是许昂负责的,可是却遇到了瓶颈,查不下去了,花了几天也没有查到一点线索。许昂嘛,刚调来厅里,有能力,但终究太年轻。我看了他拿给我的报告,虽然写的乱七八糟的,但还是有些想法的。凶手的确十分聪明,基本没留下任何线索,当然,我说的是基本,你懂的。”老爸略带得意的说。

“所以,老爸你是发现了一些线索,却藏着掖着不说是吧。”我突然感到身心疲惫,“然后就让我去练手是吧。”

“嗯,不愧是我儿子,聪明!”

老天啊,我为什么摊上这么个极品老爸!

“好,那现在马上来,我说了,理由嘛,头痛、感冒、发烧、肾亏、家里有事什么的,随便编吧,哦,地点是A大厦。”

“这理由也太……”

我倒是真有点头痛起来,不过又猛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道:“A大厦!见鬼,那种地方怎么会出事,哦不,怎么能出事!”

A大厦是H市最高的大楼,共有103层,位于最为繁华的市中心。在H市中心地带,无论是哪一个角落,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它。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哪怕你在亚马逊雨林迷了路,只要抬头看着A大厦的顶端,就能游回到这里。

不过前提似乎是要有船,从南美洲游到这里……呃,好吧,扯远了,言归正传。

A大厦,因它的高出名,但它的另一个用途,却是大多数人就不知道了。

A大厦50层以下都是普通商场或者办公场所,而50层以上,则是尤为重要的机密所在。重要的秘密会议,科学家的研究,又或是某些不对外公开的法案的通过,都在这50层以上进行。

呵呵,可能有人要问了,法案怎么会是不对外公开的呢?不都是用来约束人们的吗?

其实,有些法案适用于普通人类,而有些法案,则适用于特殊人类,比如蓝血人,亦或是某些因科研失败而造出的新品种,对,“天使”计划的那个绿毛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总而言之,A大厦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而我所知的有关于A大厦的秘密,都是老爸曾经有意无意透露给我的。

在去A大厦的路上,我的心始终提着,如果A大厦真的出了事,那我过去恐怕也是于事无补的吧。

半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这传奇的A大厦前的广场上。

老爸在远处看到了我,冲我招了招手。他的脸上表情轻松,这使我稍微放宽了心,可能只是50层以下的普通区域出事了吧。

没有太多的言语,老爸带着我直接走进了A大厦。

案十二:闺蜜2

第一层是手机大卖场,市面上各种品牌的手机,在这几乎都能找得到。柜台虽然众多,却没有让人觉得拥挤,显然当初规划这家大卖场布局的是个人才,既充分利用了空间,又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我和老爸走进了电梯。

电梯的按钮只有1到49层,我们乘电梯来到了37层,本以为这就是目的地时,老爸却带着我进了一个房间。

令我惊奇的是,这个房间里赫然又有一部电梯。

我们进了电梯,这电梯里的楼层按钮竟是51到102层!

终于,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老爸他按了67层。

可能是见我神色有异,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放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是和国家秘密有关的大事,我肯定不会轻易让你参与的。”

“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出事的67层,属于一家中外合资的公司。这家公司可不简单,我省70%以上的对外贸易都和这公司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当然了,我也不是很懂这里面的门道。所以你这次办案别搞太大动静,可以的话,把那个凶手给我悄悄的拿下!”

“老爸,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没好气的说。

“小天,你应该清楚,其实我们处境很危险,庞振军那小子,呵呵,正一步一步的将要掌握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上次那个被注射了‘天使’六号的人,差点给我们带来巨大的人员伤亡。新的‘天使’似乎威力更强,也更高级,被注射的人已经可以具备自主意识了,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出现了‘天使’药剂的完成品,会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小天,你越早历练成熟,我们的力量才会越强。”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地面。

67层到了,我和老爸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小天,我不多说什么,你心中有数就行。”

还没等我开口,老爸就自顾自的向前走去,他似乎在喃喃自语,听不真切。

“想不到……未来……两个孩子……”

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当下只得咬牙跟了上去。

67层的布局很像酒店,一整层被分成许多房间,几条两米宽的过道,将这些房间联通起来,几个职员模样的散落地穿梭其间,没看我和老爸两人一眼。

这家公司有一个服务台,有个警察站在那里,老爸带着我向那人走去。

这是我没见过的一个年轻男警察,白白净净的,身材却很高大,他见到我们俩后立即向我们走过来。

“江厅长。”男警察向老爸敬了个礼,然后看向我,“这就是您说的,嗯,同事?”

“嗯。”老爸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厅里刑侦处特别顾问江天,接下来的时间,由他协助你一起办这个案子。”

“是。”男警察皱眉看着我。

“老哥,你好,怎么称呼?”我笑着伸出手。

“王涛。”王涛却没有与我握手,让我有些尴尬,只得将手收回去。

老爸似乎发现了我们有些不对头,当下拍拍我们二人的肩膀说了声好好合作,便急匆匆的离开。

“我说,王警官,你不会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吧。”我没好气的说。

老爸走后,这个王涛就一直微微皱眉看着我,搞得我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江天,呵呵,神探江天,好大的名头,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小屁孩!厅长的话,我不能违抗,可恕我直言,这样简直是儿戏!”王涛似乎有些怒气,脸色愈发的阴沉。

“是吗?”我轻笑道,“小屁孩是吗?证据呢,警察叔叔。”

“难道不是吗?”王涛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多大?我听说还是个高三学生吧。”

“警察叔叔,那我可以说你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因为你看上去就像个草包。”我微笑的说。

“啪”的一声,王涛把一个文件袋扔到我面前的地上,“别给我逞口舌之快了!有本事就比一比,看谁先破案,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像许昂那小子说的那么神。”说罢,王涛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得意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随后弯下腰,捡起文件袋,坐到王涛一旁的另一张椅子上,打开袋子取出了几分报告,细细的看了起来。

奇怪的是,在我看的过程中,我不经意的发现王涛用一种充满深意的眼神看着我,而然后我看向他时,他又把头转开,看向别处。

“公安厅怎么会招这种人进来?”我无奈的想着。

受害人杜萍,女,21岁,刚进这家公司工作不到三个月,职务为客服前台。三天前的中午,她被人发现满脸是血的躺在其休息室的床上奄奄一息,随后被紧急送往医院。

“经医生检查,杜萍脸上被割了20多刀,刀刀深可见肉,几乎算是毁容,虽然没死,但恐怕她这一生都要活在阴影中了。”王涛见我放下了报告,说了一句。

虽然和这个王涛有些不对头,但我也赞同的点了下头。

“所以,江大神探,你说犯罪嫌疑人会是谁呢?”王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太早了吧,王警官,还是麻烦把你们先前调查到的跟我说一下吧。既然你要和我比,至少应该公平竞争吧。而且进一步说,我们应该做的是早日找出凶手,帮受害者找回公道,而不是在这里争什么高低。

王涛愣了一会儿,终于,他笑了。虽然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是他的眼神却是真诚了许多。

“果然是个人物,许昂说的没错,嘿嘿。”

……

“我们首先调查的是监控。”

此时,我和王涛正在杜萍的休息室外。

她的休息室位于这一层的南边,旁边有一扇窗,窗台上摆了一盆仙人掌。太阳照进来,使整条走廊亮堂堂的。

“监控在那里。”王涛指了指走廊墙壁上的一个摄像头。

“许哥那篇报告写的乱七八糟的,提到监控有疑点又讲的不明不白,什么时间不科学,消失什么的,还是麻烦你解释一下吧。”

王涛扬了扬眉,倒是详细的说了起来:“我和许昂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调取了监控。监控显示,从杜萍在11:47时回到休息室,到13:14分被人发现,期间出现在监控里的只有两个人。经过调查,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杜萍的男朋友王昊,他是公司对外贸易欧洲区的副经理,第二个是发现杜萍满脸是血的同事李怡。”

“王昊于12:13打开了休息室的房门,在休息室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而李怡则在13:14打开房门进去,几秒后便匆忙离开。我们认为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李怡是不可能在杜萍脸上割几十刀的,而王昊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离开,显得有点可疑。并且其他同事也说,杜萍和李怡是很好的姐妹,不可能会是李怡干的,所以我们把办案的重心放在了王昊身上。可是王昊说他来找杜萍是不假,但看到杜萍在那里睡觉,在门口叫了几声,没有叫醒她,便离开了。”

“那他有说去找杜萍干嘛去了吗?”我问。

“王昊说之前因为公司的一些流言跟杜萍吵过架,这次去是找她和解的,所以我们觉得王昊是有作案动机的。哦,还有,我们在杜萍的血液里检测到了安眠药的成分。如果王昊说的是真的,那他去找杜萍时,杜萍并不是在睡觉,而应该是昏迷着。”

案十二:闺蜜3

“王昊并没有进到房间里,李怡也只待了几秒钟,两个人似乎都不太可能行凶。”

“除非他们是用超能力,比如念力什么的。还有,门把手上和案发现场都没留下疑似凶手的指纹。”王涛苦笑道。

“所以许哥就草草写了报告,连凶手也没有说清楚,然后被江厅长退了回来。拜托,凶手一定要从房门进来吗?就不能是其他方式进去的?比如窗户,又或者是暗道什么的。”我没好气的说。

毕竟要我相信有这样一个荒唐的凶手存在,实在是太难了。

“那你就进去看看吧,窗户?暗道?呵呵!”王涛打开了房门。

休息室不大,十几平米左右,正对着房门有一扇小窗,左侧是一张长约两米宽约一米的小床,右侧靠窗有一个小茶几,两张木椅,十分简朴。

床单等物品已经被警方取走,只剩下一张床板,可上面那残留的点点猩红的血迹,尤为惹眼。

我四下检查一番,发现从房门外真的没有什么通道可以让其他人进入的。

至于窗户,我看了一下,估计只有蜘蛛侠才敢吧。

王涛说:“其实我们也检查过窗户,没有什么痕迹能显示有人从窗户进来过。因为这种窗户是往外推才能打开的,根据上面的灰尘判断,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窗户都是以这个角度打开的,并且这开口太小,能进来的不是蜘蛛侠,只能是蜘蛛。”

我点点头,这样看来凶手应该就是从房门进来的。

我四下扫视,发现茶几上有一个相框,顺手拿起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照片上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相貌平平,并不出色。可是站在一旁勾住她的肩膀的另外一个女孩,却着实让人觉得相貌惊为天人。

这个女孩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黑发如瀑布一般的倾泻在肩上。典型的瓜子脸上是十分精致的五官,充满笑意的眼睛,躲在脸上那一副有小半个脸大的眼镜后面。眼镜微微有些滑落,耸拉在小巧的鼻尖上。樱舌轻吐,额头略微稀疏的刘海,白皙的皮肤为其添上俏皮又不失可爱的气质,身材修长,标准的堪比模特。

一旁的女孩,低其半个头左右,显得黯然失色。

“她就是杜萍,一旁那个矮一点的,就是第一个发现杜萍受伤的李怡。”

我看着照片默不作声,许久后我开口道:“许哥的报告上写道,案发前两个星期,有员工经过休息室时,曾隐约听到里面有争吵声,而争吵的二人就是杜萍和李怡。”

王涛点头,“我们调查的时候了解到,其实公司私下里有很多人在议论杜萍,有些事情,报告上面没有写的很清楚。”

“是什么?”

“杜萍,一个年轻的大学毕业生,刚到公司不到几个月就升到了客服前台的位置,所以公司里难免有些流言,说杜萍是凭自己的美貌勾搭了公司老总才上位的。”

“不是这样的!”这时,突然一个人冲了进来。我先是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进来的是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我看了一下照片,原来她就是李怡。

李怡紧张的看着我们,“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外面偷听。”

王涛皱眉看着李怡,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

“算了。”王涛冷冷开口道,“你偷听我们说话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刚刚说不是这样的,那是怎样?我记得之前问你的时候,你好像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认吧。”

“不是,对不起。”李怡连忙深深鞠了个躬,“之前,我是太害怕了,真的!我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才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时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讲。”

我看着李怡笑着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回答就好。不用急着回答,想好再说,知道吗?”

“好。”李怡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和杜萍的关系很好吗?”

“是的,非常好,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第二个问题,在你看来,杜萍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她会不会有与人结怨的可能呢?”

“小萍她人很好的,就我她相处来说,她是个很善解人意的人,所以我真的想不到,怎么会有人做,这么狠,对她下手。”

“第三个问题,你在案发前两个星期与杜萍有过争吵是怎么回事?”

李怡红着眼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小萍她进公司不到三个月就升到了客服前台,所以公司里难免有些流言。我当时听到这些流言,怎么也不肯相信,所以就跑去问小萍。小萍她听完后很生气,怪我不相信她,几句话下来,不知怎么我们就吵起来了。之后我也很后悔,小萍她肯定不是那种人的。她应该已经很伤心了,我还这么刺激她。”

“最后一个问题,王昊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和杜萍的感情怎么样?”

“他?”李怡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王昊这个人其实还好,就是有些小气。以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公司里其实还有一些人也追求着小萍,没多久那些人就都被一些社会痞子打了,听说是王昊找人干的,王昊后来似乎默认了这些说法。”

“好的,暂时想了解的就是这些,你可以先回去,以后我们有想了解其它的话,希望你还能这么积极配合。当然,如果你想起了一些其他什么对本案有帮助的线索的话,也希望你能第一时间联系我们。”我站起身冲李怡微笑道。

“好的,我一定积极配合,谢谢警官。”李怡连忙站起来,向我鞠个躬,然后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行啊,江天,官话说的挺像模像样的嘛。”王涛扬扬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嘿嘿,过奖过奖,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李怡挺奇怪的。”

“哦?哪里?我怎么不觉得。”王涛收起笑意看着我问道。

“问她之前,我有说过让她想好再回答,可是她的回答速度我觉得还是过快了。”

“切,这有什么奇怪的。”王涛不屑一顾的说,“这些问题,之前我们都问过了。”

“所以就奇怪在这里,我看了报告,李怡之前的说辞和刚刚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回答的语气给我一种像在背书的感觉。”

“我去,江天,你想多了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太敏感了吧。之前我们做过一次笔录,所以相同的问题,回答差不多的答案很正常好吧。而且语气什么的,这算哪门子证据。”

王涛说的有几分道理,难道这真是我所想多了?

“还有第三点,问到王昊的时候,她有认真想过……”

案十二:闺蜜4

“我去你大爷的江天,你就是这么办案的?这个问题,我们之前没问过,她想了一下太正常不过了吧!我说,你为什么总是死纠缠着这个李怡不放,你不会是看上了她吧?”

我才去你大爷的王涛,我才随便讲了一句,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我看你才是看上她了吧!

当下我只能忍着火,说:“我还没有说完呢……我想说的是,她有认真想过,说明给出的答案应该是经过权衡才说的,我们问其他人应该也会得到差不多的答案,有一定的可信度。既然她说王昊之前因为吃醋打了别人,那么这不就挺可疑了吗?”

王涛拍了一下脑门,“哦,对,之前打了追求杜萍的人,那现在传出杜萍和老总有一腿,那他肯定会醋意大发向杜萍下手的,原来你说的是王昊有可疑啊。”

我直接翻了个白眼,王涛你是猪吗?咱们思维差距能不能再大点?

我拼命按住想拍王涛脑袋的手,“老王啊,你听着,我觉得就咱俩思维差异度99%这件事,咱们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王涛愣了一会儿,才幽幽的说:“谁要和你在一起了?”

我……好吧……再和你扯皮下去,我会被你气挂掉的。

“算了,这样,我跟你说王涛,刚刚我说的第三点不是想说王昊他有嫌疑,正相反,这件事可以反映出他可能没有嫌疑。”

“为什么?”

“自己想。”

“……”

“好吧好吧,别瞪我。你想,当时只不过是有人追求杜萍,王昊就心怀怨恨找人揍了他们,却没有动杜萍,只是吵了一架而已。那现在假设杜萍借公司老总上位这个流言是真的,你认为王昊会先对杜萍下手,却让那个老总好好的吗?”

王涛苦笑着说:“可是,你不知道,王昊其实是公司老总的儿子……这事公司里除几个高层外没人知道,我也是从江厅长那了解到的。他总不至于向他老爸做什么吧,所以他向杜萍下手,也说得通。”

“我去。”我捂着脸,“不早说。”

“你没问啊?”王涛耸耸肩。

“算了,不管怎样,我的主要意思是不要把目光只放在王昊一个人身上,这个案子里谁都有可能是凶手,王昊可以是凶手,其他任何妒忌杜萍的人也有可能是凶手,老总可以是凶手,甚至连李怡也有可能是凶手!”

“等等,你说李怡?不会吧,她们不是好姐妹吗?”

“呵呵,好姐妹,这年头虎毒都可以食子。好姐妹?好闺蜜?这脆弱的友情,撑得起人性吗?”

王涛呆呆的看着我。

我……我说了什么?天哪,我说了什么话,这还是我吗?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什么时候我竟变得如此多疑和冷血,竟说出友情十分脆弱这种话。

我还是我吗?

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江天。”王涛的声音,立刻将我从思索中拉了出来。

“江天,是不是觉得自己变得冷血无情了?”王涛看着我,竟笑了一声,“是啊,真的冷血,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想的可是怎么让我的兄弟们过得好呢?”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

“哪怕到了现在,同事间虽然有些明争暗斗,但我们仍然是生死兄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我看向别处,一时间不敢看他。

“可我也错。”王涛的语气哀伤起来,“兄弟也好,姐妹也罢,如果只是为了友情,要无限迁就,那可就变味了。”

王涛的样子,看上去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可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味的,迁就吗?

所以,不该心软吗?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当你的心足够硬了,你才能保护生命。”

这似乎是方谨宇他说的话吧。

这似乎也是老爸和申哥他们做的事吧。

是啊,等到我的心足够硬了,才能保护生命。

是这样吗?

这样说的他们做到了吗?

是在黑暗中睡了太久,才忘了光明的模样;还是沐浴了太多的血腥,让我连一口纯净都不再敢品尝。

我变了,我变了吗?

我错了,我错了吗?

因为看的透彻,才倍加珍惜,是吧?

因为沾满罪恶,才越发善良,是吧?

……

“警官,你们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我所知道的,之前在许警官问话的时候都告诉他了。”王昊端过来两杯茶,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此时,我和王涛坐在王昊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这沙发挺不错的,坐起来好舒服啊!”我拿起茶喝了几口,然后说道。

王昊笑了一下,坐到我们对面的沙发上,从上衣口袋取出一个怀表玩着,接着说道:“这沙发是我专门从意大利买过来的,不得不说,在享受生活这方面,洋鬼子做的还是比咱们好很多的。”

“王先生倒也是与众不同,现在居然还玩怀表。”我说话间打量着王昊这个人。这个王昊倒也是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贵族气息。

“我这个人一向不怎么随大流,相对于手表来说,我还是更喜欢怀表这些老物件,这才更像是把时间掌握在手中。”王昊合上怀表,将其握在手里,示意了我一下,然后放回口袋,看着我说:“我想你应该不是特地来和我讨论沙发和怀表的吧。”

我笑着说:“王先生,其实没什么太多想问的,毕竟很多事情您之前都向警方说过了,我呢,也不太相信什么神啊鬼啊的,所以也不认为您可以在房间门口用念力什么的把杜萍的脸割伤。”

王昊看着我微笑,没有说话。

“这次呢,我只是想问问,在您看来杜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萍啊,挺好的。”王昊又取出怀表拿在手里。

我等了很久,王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禁问道:“就这样?”

“那还需要怎样?”王昊看着怀表淡淡的说。

我一时语塞,不知怎么回答。

“王先生。”王涛看了我一眼说,“我们的意思是,在你看来杜萍平时是个怎样的人?待人处事方面。”

“挺好的,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害她。”

“这个,王先生,这有些简单了吧。”王涛皱眉道。

“一个好字足以概括了。”

又闲聊了几句,我觉得似乎问不出什么了,便和王涛起身告辞。

“这个王昊太随便了吧。”王涛抱怨道。

我摇摇头,“他不是随便,倒像是在有意避开谈及杜萍。”

“为什么?”王涛不解。

“可能是因为杜萍她,做的好吧。”

刚刚走出房间前,我看到王昊把怀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刚刚我也看到,那上面是王昊与杜萍二人的合照。

……

案十二:闺蜜5

附一医的停车场上,我和王涛两个人坐在车内。

“这样,本案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王昊或谁谁是不是凶手,而是凶手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现场。”

王涛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的确,王昊也好,李怡也罢,在监控里他们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入’休息室。这简直就像凶手突然出现在房间里,又突然从房间里消失,他没有进出房间,却害了杜萍。”王涛托着下巴皱眉道。

“所以我们得先搞清楚凶手是怎样进出房间的,或者说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凶手存在。”

“你的意思是,杜萍她自己……”王涛一脸不可思议。

“不好说,按常理讲是不可能的,但是不管怎样,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问问杜萍。”

经过了解,杜萍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情绪很不稳定,医生让我们小心点,尽量不要刺激到她。

杜萍病房外,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与想象中不同,杜萍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对我们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我也不着急,搬了椅子,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杜萍的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

许久,她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警官,很厉害。”

大概是看到身穿警服的王涛一副跟班的样子站在我身后,她把我当成了王涛的领导了吧。

不等我说什么,杜萍又把目光投向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可是升得越快,这样就会让其他人越眼红不爽,最后做出一些事来,毁了我们。”

“那你是怎么被,这样的。”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喝了几口水,躺倒床上想休息会儿,很快就没意识了,醒过来后,一切就都变了。”

“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呵呵。”杜萍冷笑一声,“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些眼红我的人,自己没本事,就想毁了我!”

“不好意思,请不要激动,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凶手的。”我急忙站起身。

为了避免继续刺激到杜萍,我和王涛离开了病房。

头大啊,这什么破案子,怪不得许哥能写出那种报告,真是完全没有头绪。

没有凶手出现在现场,杜萍又不会莫名其妙自己自残是吧?这还能怎么查?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杜萍闭上了眼睛,发出几声啜泣声。

……

我和王涛漫无目的地在停车场走着。

老爸跟我说有破绽,会是什么呢?到现在为止,该调查的都调查了,可就是不知道凶手是怎么进入房间行凶的,查太多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这医院竟繁闹起来,不时有几辆救护车疯了似的开过,把那些可能早已气绝多时的人送去抢救。

家属们哭闹着,咒骂着,祈祷着,却不知早已生死相隔着。

那么近,那么远。

逝者已往,生者却继续承担着死者留下的痛。

活着,更是痛苦,这便是不杀她的原因吗?这又得是多大的恨啊。

我看着路灯那拉得老长的影子,一时胡思乱想起来。

等等……

影子……

监控……

会不会……

也应该,也只有监控这个可能了吧。

……

“果然有问题!”我盯着显示屏说,显示屏上正播放着案发当天杜萍休息室外的监控录像,而王涛却仍茫然的看着屏幕,显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我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却是把头转向一个角落。那里正蹲着一个40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手电筒,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和王涛。

就在刚刚,我和王涛冲进了监控室,近乎残暴地推开了坐在电脑前玩着手机的这个女人。她先是大声呼喊了一声,就被我们恶狠狠的目光盯住,愣是将第二声叫声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随后,她想报警,说让警察来抓我们,可话还没说完,他就注意到了王涛身上的警服,嘴巴张成了O型。王涛才意识到有些不妥,飞快的撂下了一句:我们是警察,正在办案。结果弄得这个女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到墙角蹲下,还不忘拿个手电筒防身。

我走到她跟前说:“你先起来吧,我们有些事要问你。”她颤抖着身体起来,把手电筒放到桌上,只是眼神还是透着惊恐。

“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位?”

“我……我叫应佳,是负责管理监控的。”

“那我问你,这儿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接触到这些监控录像。”

应佳眼神有些躲闪,“应该没有,不过有时候我会出去上厕所,就离开一会儿……还有啊,因为我比较相信我们公司的人嘛,所以出去后也没关门,啊,对,可能会有几次没关门,会不会有其他人进来我就不知道了。”

哼,脑子转的挺快的,这么一套说辞下来,倒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好吧,我有些后悔刚刚一时激动说什么录像有问题了,人家应该是听到了,所以才急着撇清自己,有点可疑。

“好的。”我笑笑,转头对王涛说,“涛哥,麻烦帮我拷一份出来吧,顺便再多拷一份这个监控室外的录像。”

应佳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她冲到电脑前冲着王涛喊道:“等等,你们是谁呀,有什么权利拷贝我们公司的录像,就算是警察,也得按规矩来吧?你们有批准吗?”

“涛哥,麻烦把她拉出去,太烦了,至于以后的麻烦,我相信江大厅长会摆平的。”我坏笑道。

王涛扬了扬眉毛,一把抓起尖叫着的应佳,把她拉出房间外,然后关上了门。

呵呵,老爸,麻烦你替我们擦下屁股吧,嘿嘿,谁让你把这摊子撂给我的?

这个应佳,会不会是她呢?可是动机又是什么呢?真像杜萍说的那样,是单纯的眼红和妒忌吗?真的吗?还是另有隐情?

……

我和王涛分别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王涛看着我开口问道:“江天,不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怎么还不去抓人?”

我摇摇头说:“证据虽然是有了,但是还不够,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应该还有一些内情。虽然可以知道凶手是谁,但我的目的不止是找到凶手那么简单。”

“直觉,呵呵,江天你认为检察院那些人,会相信‘你的直觉’这套说辞吗?现在难得有了些线索,摸到了这么个嫌疑人,最重要的就是先确认她是不是凶手,而不是那些什么内情。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抓凶手,不是找内情,内情什么的应该等抓到凶手后再慢慢问,当然了,前提是这些内情真的存在。”

“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我了?”

“我承认,录像的线索是你江天发现的,很了不起,但是你在办案方面还是太过优柔寡断了些。”

我笑笑,优柔寡断?嘿嘿。

“怎么,难道不是吗?”

“王涛,你以往办案应该都是雷厉风行的风格吧,对你来说可能挺有成效的,或者说对你以前所办的案子可能挺有成效的,但这次却完完全全不同。”

“江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案十二:闺蜜6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这次的案子,连受害者似乎都不愿意过多谈及要如何如何找回公道!杜萍如此,王昊也是如此,他们似乎都有一丝的敷衍我们,不想告诉我们太多。你回想一下,刚刚的杜萍和王昊,有哪一个是很迫切希望我们快点找到凶手的样子?”

王涛直起身子,看了我一会儿问:“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个十分希望恳求我们快些找到凶手的人,就显得尤为可疑。她应该是十分想要我们找到凶手然后挖出某些内情。当然了,她的目的更有可能是想我们挖出内情,却又找不到凶手。所以,我才说找出凶手其实不是最重要的,因为我可以确定凶手是谁了!而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药引子,那个让杜萍和王昊都不太愿意面对的药引子。”

“你是说,他吗?”王涛若有所思。

“是的,去他那里问问就都知道了,当然了,应该需要些手段,不过不用担心,后续工作就交江大厅长了。既然做了,那我便做得彻底一些,那些被掩盖的东西,真就以为能藏得牢牢的吗!”

十分幸运,我和王涛在他的家里找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过程就不详述了。

……

有些时候,哪怕某些励志书上讲的再冠冕堂皇,说什么人人生而平等,也不敌现实教会我们: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相同的起跑线上的。

因此,人们往往会羡慕其他人的起点比自己超前太多,超前到自己可能连和他们一起跑的资格都没有,进而便会催生出嫉妒。

于是这些人便妄想走捷径,一步登天,一次性拥有那些自己难以企及的生活,使自己一蹴而就,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抑或是将自己所妒之人超前自己的资本收走,然后肆意的笑着看他们从此堕落。

这些人都是同类人。

上天用一条洞悉罪恶的线,将它们凑成兄弟,连成闺蜜,称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然后便可以便捷抛弃。

这被我称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

A大厦67层会议室。

我看着被聚集起来的众人,此时他们大部分都用一种疑惑又不屑的目光看着我。

只是我知道其中某些人却心怀鬼胎,或自信,或不安。

有个男员工站出来,用带着嘲弄的语气对我说:“小孩,干嘛?我们这些大人工作很忙的,没时间陪你闹,哈哈哈!”

底下是一阵哄笑声。

我没理他,因为我知道总会有几个愚蠢的出头鸟出来蹦跶。

我坐到转椅上,清清嗓子,看着大家说:“大家好,我叫江天,R中学的一名高三学生,同时也是省公安厅刑侦处特别顾问。”

人群安静下来,几乎都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继续说:“最近,公司发生了一起血案,员工杜萍被人残忍的在休息室中用刀划破了脸,程度嘛,几乎就是毁容了!”

底下的人又开始骚动起来,不时有人在低声议论。

我示意人群安静下来,“所以可以肯定,凶手与杜萍之间有很大的仇恨。凶手没有痛快的了结杜萍的生命,而是让她生不如死的继续活着。在场的女同胞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突然间就被剥夺了她足以自傲的资本……”

女员工们发出一声唏嘘声。

“那么这个残忍的凶手,到底是谁呢?”我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一字一句的说:“就在你们之间。”

人群莫名的恐慌起来。

“那请问是谁呢?谁这么残忍呢?”王昊把玩着怀表淡淡的说。

“王先生,先别着急,凶手是谁这么简单的事,咱们最后再说,现在嘛,先看些别的。”我抬手示意了王涛一下,王涛随即起身关上了灯,打开了一旁的投影仪,一个画面被投射到幕布上。

幕布上是杜萍休息室外的画面。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吧。”

画面开始播放,从11:47开始,我用了四倍速度播放。录像显示,杜萍于11:47回到了休息室,12:13时,王昊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我那时叫了几声,发现小萍她没有动静,以为她在睡觉,就离开了。”王昊说了一句。

随后画面一直到13:14都没变过。13:14分,31秒的时候,李怡出现在画面中,她推开门进去,几秒后便急匆匆的跑出房间,之后不到一分钟,休息室门口便聚集了很多人。

“之后的事,大家就很清楚了,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杜萍的脸被划破了。可奇怪的是,大家从录像里可以看到,似乎没有凶手出现在现场,难道是鬼做的?或者是王先生在门口用念力割的?还是说李怡在短短几秒内,就在杜萍脸上划了几十刀?”

李怡哆嗦了一下,而王昊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嘿嘿,大家再仔细看看吧。涛哥,倒回12:13。”

随后画面被倒回12:13,定格在王昊离开的那一幕。

“大家看到休息室旁窗户上的那盆仙人掌了吗?请各位仔细看,涛哥,减速四倍播放。”

画面继续,王昊“慢吞吞”的从画面中离开,在王昊完全离开后,过了一段时间,仙人掌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从我这个角度看,影子向左偏移了几厘米。

“涛哥,再把画面切到李怡进门前两分钟,就是13:12,大家再仔细看。”

画面依旧被我要求减速四倍播放,在13:12分,37秒的时候,那仙人掌的影子突然又向右偏移了几厘米,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我看了一眼应佳,发现她的表情有些难看。

“让我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吧。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段录像被动过手脚,有人在这段录像中植入了一段同样地点的录像。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是因为在被换掉的那一段录像上面有凶手!而影子又为什么会动呢,因为植入的这段录像是案发之前拍的,那个时候,太阳的位置与案发当天不同,这才导致了影子发生了位移。”

“那时间呢?怎么连上的?”王昊看着怀表问道。

“很简单,事先将监控的时间调到作案那天的时刻,进行录制,完毕后再调回来。这也可以看出,凶手早就制定好计划要在这天的这个时刻谋害杜萍了,她知道杜萍会在这个时刻回休息室休息。我了解到,贵公司的录像每十天清除一次,凶手应该是在十天前的某天录的,现在恐怕也很难找到调日期的那段录像了。”

“其实,如果王昊先生你那个时候进了休息室,你就很难摆脱嫌疑并且被认定为‘凶手’!不过幸好真正的凶手留下了影子这个破绽,也就留下了将自己送进监狱的证据!”

所有人都看向人家应佳。

案十二:闺蜜7

应佳急忙说:“我不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可能在我离开办公室后,有人动过录像也说不准啊?”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我冷着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是你监控室外走廊的监控录像。几天来进出监控室的,只有你和我们几个警察,你怎么解释?”

“也可能是有人要陷害我也说不准啊!”应佳嘶喊道,“难道不能是有其他人也剪了走廊的录像来栽赃我吗?”

我冷笑道:“应佳,你要知道,判断录像有没有动过手脚,除了简单的看影子外,送到鉴证科那帮人手里,也能用现代技术分析出来。同样,如果录像没有动过手脚,他们也能鉴别出来。你真以为凭简单的改时间拼一下就能瞒天过海吗?还有,我不认为你的计划会详细到把走廊外的录像也改一下来放烟雾弹吧?只要鉴证科那里结果出来,杜萍休息室外的录像被动过手脚,而你监控室外的录像没有的话,你认为你还有机会摆脱嫌疑吗?”

应佳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失神了许久后,指着李怡又冲着我凄厉的喊道:“我招,我都招!还有李怡,她也是,脸是她划的,我没有害杜萍,真的是她干的。”

李怡的表情十分平静。

我走到她的跟前。

“你们怀疑上了应佳,我就知道我也跑不掉了。”李怡平静的说。

“是啊,有了应佳这个嫌疑人,还有没有帮手,自然也能查清。”

“那好吧,我认罪。”李怡伸出双手,“抓我吧。”

我笑笑,转身回到转椅上坐下,“李怡,你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吗?”

李怡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我不都认罪了吗?”

“你认罪了是不假,只可惜这还不是我想要的全部的事实真相。这样,你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害杜萍吧,我想在场的女同志们也应该都很想知道。”

沉默了许久,李怡开口道:“杜萍和我是从小到大的好姐妹,呵呵,好姐妹,好到她可以用她那优异的成绩把我压到现在,好到她可以用她那绝美的姿色轻轻松松夺走我喜欢的人。”

李怡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昊,而王昊似乎没有在听,依旧把玩着那个怀表。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我好。在她身边,我永远只能是一个衬托她光茫的存在,我只能凭我自己的努力得到我梦寐以求的工作,而她却能凭借美貌上位,用自己的一具肉体,换回我永远都求不来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李怡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所以你就毁了我?”一个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一个满脸缠着白色纱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人正扶着门。

李怡看着杜萍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杜萍死死的盯着李怡,两只眼睛里满是仇恨的目光,似乎有将李怡撕成碎片的锋利!

看着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的杜萍,李怡身体不自觉的后退,眼睛里满是惊恐与仇恨。

“你应该……你应该问你自己!”李怡声音颤抖,刚说了一句,杜萍就冲了过来,把她摁在窗边。

67楼!

众人惊呼一声,想过去拉回二人,却是每个人都不敢上前。

杜萍近乎癫狂的笑了起来,脸上白色的纱布开始慢慢的渗出了鲜血,看起来十分狰狞。

“很好,很好!你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我还有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哈哈,我一无所有了,我一无所有了!你这个贱人,你满意了吧!很好,那就把你的一切给我吧!死吧!”

杜萍死死地抱住李怡,在李怡的尖叫声中,二人从窗口坠下。

几秒后。

“呯。”隐约一声。

事情变化的太快,我完全没有想到杜萍竟然会回来,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决绝。

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昊,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走到了窗边,扫了一眼一直拿在手上的怀表,然后云淡风轻的把它扔了出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

“王昊先生。”我看着他问,“你早就知道一切是吧?”

没有回复,算是默认。

“没有出现在现场的凶手,除令人费解外,恐怕也是你故意留下的破绽吧。早就知道李怡和应佳的计划,便顺水推舟把一个不科学的证据送给警方,借此除掉二人和杜萍,是吧?”

王昊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在你的办公室里故意装作漠不关心,装作想掩盖什么的样子,其实是为了引诱我们去追查毁容案背后的秘密,将杜萍借王总成功上位的丑闻坐实并连根拔起,公诸于世。”

“看样子你们是去找过老家伙,从他嘴里问出了不少东西。”王昊淡淡的说。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所有内幕,明明知道李怡和应佳想要谋害杜萍的计划,为什么还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呢?”我上前抓住王昊的衣服,生气的问。

“啊!”手臂的一阵疼痛,使我下意识的松开了王昊。

王昊从桌上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摇摇头说:“本来我还挺欣赏你的,没想到也只不过是一个冲动的小毛孩。”

王涛见状,想冲过去夺下王昊的刀,被我制止了。

“正当防卫,嘿嘿,可以可以!”我笑了笑,抽过几张纸巾按住伤口。

王昊看了我一眼,收起了刀,说:“我说过,我喜欢那种将时间掌握在手里的感觉。既然我之前的时间都浪费在某些人身上了,那我肯定要把这些人和这些肮脏的时间通通扔掉了。”

王昊理理衣服,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这一刀只是一个教训,小朋友,过慧易折,我只是一个对案情毫不知情,失去了漂亮女朋友的可怜男子,记住了吗。”

王昊带着笑意离开了房间。

……

在场的同学在听过杜萍和李怡的故事后,纷纷叹息。

愤愤不平者有之,若有所思者亦有之。

江天没有把王昊割伤自己手臂的事讲出来,只说是杜萍和李怡在坠楼前的厮打中不小心割伤自己的。

也没有说起王昊知晓所有内情操控一切的事。

江天看着手上的纱布。

没有任何证据,也没办法对其有明确的控诉。兵不血刃的报复,多么令人心惊胆战。

王总,祝你好运吧。

……

你是否有无话不谈的好友?

你会否觉得资本相差太多?

你是否会因对方于自己低微自卑而沾沾自喜?

抑或会是因对方于自己高高在上而愤愤不平?

皆为人性。

皆入地狱。

案十三:阴人1

N省W市,神华集团骆驼山煤矿发生透水事故,31名被困者无人生还。

H省X市,立胜煤矿发生重大火灾事故,造成34人死亡。

H省H市,新兴煤矿发生瓦斯爆炸,108人遇难。

C省Q县,某煤矿因违规违章行为引发特大安全事故,造成30人死亡,77人受伤。

X省S县,至少30人死于矿井透水事故,矿方及部分官员瞒报死亡人数。

S省L县,因矿井下私制炸药,引发火灾,并产生大量毒气,34人因此身亡。

H省Q市,某煤矿发生煤尘爆炸,造成171人死亡。

G省M市,大兴煤矿发生透水事故,121人死亡,调查得知,此煤矿为非法经营,但当地安监官员受贿不作为。

多年来,数以亿计的人看过这一则则矿难新闻,少部分人随手打下一支蜡烛、一个哭脸和一段彰显人类伟大同情心的文字,极少数的人在几个小时后或几天后仍然关心着后续进展。

更多的人选择忘记。

我们的眼泪,应该从人类选择忘记的前一秒开始流起……

正文

时节已入冬,Z省却迎来了一场特大暴雨,其中属H市最为严重,几乎已成水城。那些排水设施并不完善的城郊地区首当其冲,数以万计的居民被迫转移。

H市近年来发展极为迅速,有些地区也近乎是一夜之间老城变新城。由于政策关系,H市需要尽快发展新兴科技,实现以金融业为主导的经济体制,这就迫使一些重工业产业近年来不断地转移出H市。

在那些仅存的能源产业中,C煤矿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存在。它重要到仅它一家煤矿的一年产量,供给着H市一年超过三分之二的需求。为此,Z省政.府特地成立了一个C煤矿能源管理处,下属于Z省能源局。

这场暴雨,使得C煤矿损失惨重,煤矿内多处地方透水,三十四名矿工被困。

有关部门高度重视,第一时间采取行动,疏散其他未进入矿井的矿工,并组织救援部队进入煤矿进行救援。

幸运的是,抢险救援临时指挥部与矿井下的矿工成功取得了联系,了解到所有矿工都在积水水位以上,这使得救援人员暂时松了一口气。

很快,临时指挥部就制定了较为可行的救援方案,十名救援人员进入矿井进行救援。救援人员十分顺利的找到了被困的矿工们,确认无人遇难时,地面上的所有人都兴奋的欢呼起来。

可是,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救援人员和矿工们所在区域突然发生了大规模塌方。

临时指挥部里的人都面如死灰。

救援人员和矿工们也是面面相觑,表情惊恐,但他们的害怕不是源于死亡。

他们此时都看着那块塌方区域。

一块十几平米的石块剥落散成碎片,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里面涌出一股巨大的水流。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们看到随着水流一起涌出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尸骨。

……

暴雨如注,江天、申森和许昂三人此时坐在一家麦当劳里面,面前的桌上堆满了食物和饮料,但他们的脸上没有多少轻松的表情。

庞振军的事,让所有人都没有多少好心情。

“要不是张解最后恢复了神智,选择不危害他人而自杀,我们三个,可能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吃东西了。”申森说。

许昂和江天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何强一直处于我们的监控之下,根本不可能去协助庞振军,他怎么能制造出‘天使’六号的?”申森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申哥……”许昂叹了口气。

江天知道申森心中的痛苦,但此刻却没有办法劝他。他想了一会,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大口的咬着。

江天嚼着鸡肉,含糊不清的说:“这雨下得真爽,学校停课,申哥还请客吃饭,这日子过得夫复何求啊!就是这么大的雨,回去的时候有点麻烦,。”

许昂心有灵犀的啃起鸡翅,不住点头。

“去你的。”申森笑骂了一句,“停课还好啊?你小子明年就高考了,还不好好读书,每天过得这么没心没肺的,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听说今年Z省警察学院要求挺高的,我看你这几次模拟考的分数,有点悬。”

“谁说一定要考警察学院了?”江天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大学我可不想考警察学院,我想去咱们省其他大学读,W市的W大还不错。再说了,不是有社会招考吗,嘿嘿,申哥,到时候你就,嗯,那啥,你懂的,放心,理论什么的我都滚瓜烂熟了,面试靠你了。”

“滚!”申森回了个白眼,但嘴角带着笑意,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倒也没有再讲起庞振军的案子。

这时,许昂的电话响了起来。

听完电话的许昂一脸凝重,他对申森和江天说:“C煤矿发生事故,三十四名矿工被困,救援人员下去后,又发生了塌方,十名救援人员也被困其中,上面紧急要求我们所有休假中的警力火速前往。申哥,咱们走吧。”

申森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响起,是Z省公安厅打过来的,与许昂说的大同小异,要求申森带着所有放假的部下前往C煤矿参与救援行动。

“小天,待会儿你自己打车回去,我和申哥先走了。”

“等等,还是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这不是去破案,而且可能要下矿井,很危险,你不能去,小天,你还是先回家吧。”申森说。

“这么大雨指不定要被出租车司机大宰一顿,回家又太无聊,还不如躲你们车里玩手机。而且我也想看看咱们的救援队,或者我可以帮忙出出主意什么的。”

申森想了一会,只好说:“行,带你去可以,但是一定要待在车里,别随意走动!”

“好。”江天点头。

当申森三人赶到C煤矿时,现场临时指挥部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临时指挥部的总指挥由C煤矿能源管理处的副处长黄山担任,并统一领导所有的救援力量。

当矿井下的救援人员通过无线电告诉黄山矿井下的塌方区域里发现了数十具尸骨时,黄山几乎就要奔溃了。他急忙叫来C煤矿的矿长,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姓徐的,你行啊,你不要告诉我底下这几十具尸骨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黄山冲着C煤矿矿长徐华吼道。

“黄副处长,这……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徐华急忙说。

“你不知道?你想告诉我这几十具尸骨都是被别人搬到你矿里的,还是他们自己跑过来的啊?救援队的人说他们身上穿的是你C煤矿的工作服!”

“这……这……我真的不清楚啊!”

“行,我现在不跟你说这事。等人救上来后,你自己去警察那里解释去!”

这时,申森和许昂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好,我是Z省公安厅的许昂,这位是H市公安局的申森,我们是奉命来协助救援的,还带来了五十四名休假中的同志,不过由于天气原因,现在只到了三十七名,还有十七名同志正在赶来的路上。”许昂说。

“感谢,太感谢了。”黄山急忙上前握住了许昂的手,“我是C煤矿能源管理处的副处长黄山,也是这个临时指挥部的总指挥,许警官,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现在遇上大.麻烦了。”

许昂点点头,“黄副处长,咱们好好谈一下,你把现在的所有情况都和我们说一下。”

案十三:阴人2

“好,好。”黄山急忙说,“C煤矿发生透水事故,三十四名矿工被困在矿井下面,我们制定好了计划,派了十名救援人员进入矿井进行救援。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救援人员成功找到了三十四名矿工,所有矿工都平安无事,可是就在他们准备原路返回时,矿井下面突然塌方,路口被堵,矿工们和救援人员都被困在了下面。”

“那能不能从先前救援人员进入矿井的路进去,打通被堵住的路呢?”申森说。

黄山摇摇头说:“下面救援人员说,根据他们的观察,如果强行打通被堵住的路,很有可能会发生第二次塌方,并且极有可能是毁灭性的。本来之前煤矿就发生了透水事故,万一再来一次大塌方,那么整座煤矿就会坍塌,被困人员基本无生还可能。”

申森眉头紧皱,按照现在的情况,似乎派再多的人手来也无济于事,如果不计后果的进去,简直就像去送死。

“还有一件事,救援人员在某塌方区域,发现了掩埋在其中的几十具尸骨,据现场的矿工辨认,尸骨身上穿的是C煤矿的工作服。”

“什么?几十具尸骨?”许昂大惊。

“是的。”黄山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徐华,“他是C煤矿的矿长徐华,可他竟然说什么都不知道!”

许昂走到脸色惨白的徐华面前,“徐矿长,请你解释一下。”

徐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叫道:“警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当矿长这三年来,就没听说有矿工失踪的事情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几十具尸骨出现在矿里啊!”

许昂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徐华,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他的话。许昂看向申森,而申森也是无奈的摇摇头。

“我说,申哥,许哥,你们是来听故事的还是来救人的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该想办法先救出这矿井下的四十四个人吗?难道你们想让这四十四个人也变成那些白骨吗?”江天推开门走进来说。

“小天,你一直在外面听?”许昂问。

“很显然了,这个小鬼。”申森叹了口气,“小天说的对,先救人!至于这个徐华,先看住了,等人救出来后,再查尸骨案!”

许昂点头,对黄山说:“这个是我们省公安厅的特别顾问江天,他也一并协助我们工作。”

黄山急忙说:“好,好。”

“对了,黄副处长,为什么是你当总指挥呢?你们处长呢?他怎么没来?这种情况,你们能源管理处的高层应该都要到的吧?”许昂问道。

“谁说老子没来,老子不在这里吗?”一个中年人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手里拿着一罐啤酒,看着许昂不满的说。

“你一个处长,不好好帮忙,还在这么重要的场所喝酒无所事事,你干什么!”许昂有些生气。

“放屁!”中年人把啤酒罐往桌子上一拍,“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无所事事了?之前的救援方案就是我制定的,要不是这个鬼煤矿莫名其妙的塌方,人早就全救出来了,老子早就回家睡觉去了,哪会现在还得在这听你们这些省里的东西放屁!”

“你说什么?”许昂的眼里闪着怒火,“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老子就这脾气,怎么,不爱听?那就滚蛋!”

许昂差点要冲上去揍他一顿,不过硬生生的忍住了。

黄山见状急忙横在两人中间,“我的两位祖宗啊,现在救人要紧啊,大家还是好好合作,好好合作啊。”黄山指着中年人说:“这位是我们C煤矿能源管理处的处长张升。”

张升“哼”了一声,回到座位坐下。

许昂恨恨看了张升一眼,也找了个座位坐下。

“张处长的计划是挺好的,要不是塌方,真的,人早就救出来了。”江天看着救援计划说。

“是啊是啊。”黄山急忙点头,“后来张处长分析过,可能是没考虑到矿井下的那堆尸骨。煤矿透水,那些尸骨所在的地方有缝隙,这又是一个关键的受力点,这里一塌,就导致了一系列塌方的发生。”

“那被困人员所在的地方没有其他通往外界的通道吗?”申森问。

“没有。”张升倒是说了一句,“我看过煤矿的图纸,他们在的地方离最近的矿车巷道也有几百米,可是没有任何通道可以让他们过去。原来他们进去的通道又不能挖,一挖说不定会引起更严重的塌方。”张升皱眉,喝了一口啤酒。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什么都不做吧?”许昂着急的说。

“你没看到我正在想办法吗?别叫了!”张升说。

许昂心中焦急,但也没说什么,只能看着张升,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张处长,能不能把C煤矿的内部图也给我看下,我想帮帮忙。”江天对张升说。

“小屁孩捣什么乱,滚蛋!”张升看都没看江天一眼。

“张处长,请你态度好一点行不行,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义务帮忙,也都有资格帮忙,你没权利把那四十四个人的性命都绑到你自己一个人身上!”江天有些生气的说。

“你……”张升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小孩,哦不,江顾问,你稍等,我去找找,应该还有一份,麻烦你等下啊。”黄山说了一句,随即匆忙跑了出去,但马上就又进来,冲着徐华喊道,“你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赶紧去再找一份结构图,听见没有!”

徐华应了一声,急匆匆的离开。

张升看了一眼江天,继续低下头看煤矿结构图。

过了一会儿,徐华全身湿漉漉的快步走进来,从怀里取出一份有些发黄的结构图递给江天,说:“不好意思啊,最新的结构图只有一份,在张处长那里。这是五年前的老结构图,不过应该也差不多,据我所知,C煤矿十几年来没经过大修,差不了多少的。”

江天点点头,接过图纸,“麻烦你了,徐矿长,您先去弄干衣服吧。”

“没事没事。”徐华“嘿嘿”一笑。

许昂将结构图摊开在桌子上,问:“黄副处长,目前那四十四个人现在被困在哪个地方?”

黄山在图纸上仔细查看起来,“据被困人员所说,他们现在在A区的3号区域,我看看……哦,对,就是这!”

黄山在图纸上圈出了一个小红圈。

“这些黑线代表矿车巷道,是可以从煤矿内部直通外面的,这是比例尺,图纸上一厘米代表实际距离五十米。”徐华介绍说。

“离最近的矿车巷道也有差不多几百米,果然……”江天皱眉看着图纸,“徐矿长,这些黑点是什么东西?”

“哦,这个代表矿井的位……咦……我去,我的天,有矿井,怎么可能!“徐华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回事?你鬼叫什么?”黄山看着徐华问道。

“你们……你们看,你们看!被困人员所在位置的附近有一个矿井,怎么会这样?”徐华不可思议的说。

“什么!咳咳!咳咳咳!”张升听到徐华的话,被啤酒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连忙走过来,看着图纸,吃惊的说:“怎么……咳,怎么会这样?我的那份图纸上为什么没有标明……咳咳……标明这个矿井?”

众人将两份图纸一对照,发现那份新图纸上对应的位置并没有标明矿井,但这份五年前的老图纸上却显示这里有一个矿井。

案十三:阴人3

“会不会,是图纸有误?”申森说。

许昂急忙叫人去查看一下这个位置到底有没有矿井。

过了十几分钟,正当众人等的不耐烦时,终于得到了回复。

派去的警察来到这个位置时,发现这里并没有矿井,但由于暴雨的原因,这个地方积起了一个大水坑。当他正准备回来的时候,水坑里的水突然快速减少。当水流完的时候,地面上赫然有一个碗口大小的洞。他与随行的矿工对这个洞进行检查,经矿工确认,这里原来有一个矿井,只不过后来被人封堵了入口。

“这个位置,好像是……”张升急忙跑到电脑前,调出C煤矿地质结构三维图,仔细推算一番后,坚定的说:“对!这个矿井的位置,就是塌方发生的初始位置,也就是那堆尸骨的所在地!”

“徐华,怎么回事?”黄山看向徐华,眼里略带怒火,“先是煤矿透水,接着是煤矿塌方,后来又发现了数十具穿着你C煤矿工作服的尸骨,现在又告诉我莫名其妙出来一个被封的矿井,下面就是那些尸骨在的地方……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徐华急的都快哭了出来:“这个,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我三年前才接手的这个煤矿,三年来一直都尽职尽责,没出过一点差错,这……我想之前的李矿长应该知道什么吧,对,说不定他知道。”

……

我们的眼光不应该只着眼于地面上所发生的事,那些我们脚下的世界、故事与罪恶,也同样值得关注。

基本上所有的矿工都听过一句形容自己职业的话:吃着阳间饭,干着阴间活。

似乎不错。

他们都笑着说自己是从阎王肚子里掏食吃的阴间人。

每天醒来,他们的眼前就是一片无尽的黑,看不见未来的黑。

对他们来说,所谓的一天,就是在黑暗中醒来,在黑暗中干活,在黑暗中挥洒汗水,最后在黑暗中睡去。

而那一个个散发着微弱光明的矿灯,于他们而言,就是太阳。

当我们裹着柔软清香温暖的被子不肯睁眼离开床铺时,他们早已离开的地铺上只留下一团坚硬霉臭冰冷的破毯。

当我们吃着家人准备的香喷喷的早餐,或是饭店里那些三牲五鼎的美食时,他们啃着不知道是几天前送进来的已经略微发霉的馒头。

当我们对着镜子仔细打扮,摆弄着发型,犹豫着穿哪件衣服去见心里的意中人时,他们只能用头顶的矿灯,从另一个矿工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暌违多年的模样,思念着多历年所却只能在梦中相见的妻儿。

当我们在KTV声嘶力竭喊着“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时,他们在机器的轰鸣声下轻声哼唱着谁也听不到的“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

当我们抱着恋人、爱人或情人在深夜入眠时,他们只能紧紧抱着自己。

对我们而言,灾难发生的时候,形容词是天崩地裂。

对他们而言,矿难发生的时候,形容词是世界毁灭。

有一种世界毁灭叫煤矿塌方,有一种世界毁灭叫瓦斯爆炸,有一种世界毁灭叫煤矿透水,有一种世界毁灭叫煤尘爆炸。

但他们的魂灵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世界毁灭后,还有那更为可怕的人性毁灭。

他们努力多年,辛劳多年,奉献多年,产出的煤为千千万万户家庭带来光明与温暖,没想到竟不能使自己摆脱一丝寒冷与黑暗。

他们只能用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头顶那涓埃之微的一片天被封掉,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腐虫臭蝇一点点的蚕食。

黑色的身体,自生而死都被囿于这黑色的世界。

他们又怎会甘心?

于是上天便降下一场大雨,洗刷昧地瞒天的罪恶,平息孤魂野鬼的冤仇。

……

连日来的暴雨,使得H市地下水位猛增,巨大的水压攻击着本就因多年未曾维护而破败不堪的C煤矿。

煤矿开始透水,所有矿工都焦急万分。

“赵头,怎么办?这水再涨下去,咱们就都会淹死在这里的。”一个矿工对领头的赵旭惊慌失措的说道。

赵旭是这二十三个矿工的头,负责矿工的工作调度以及应对某些突发的设备故障。

赵旭心中也是十分着急,他清楚,如果不能尽快离开的话,以现在的水位上涨速度,过不了一个小时,所有人都会淹没在这水下。

“现在出口因塌方被堵,咱们和外界又没法取得联系,我们等不了多久了。”一个年老的矿工摘下安全帽,留下了眼泪。

很多人都开始大哭起来,不少人开始借着头顶微弱的矿灯,取出纸笔,歪歪扭扭的写起了遗书。

赵旭看着这二十三个人,鼻子一酸。

“难道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

“赵头,赵头。”

一个声音将赵旭从回忆中拉扯回来。他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一如回忆中的黑。那矿灯发出的一道道微弱光芒,让赵旭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现在。

“赵工,我们已经和上面取得了联系,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来救援的,你坚持住。”一个救援队员对赵旭说。

赵旭的身体因寒冷而变得僵硬。他开始发烧,有些神志不清。眼前的救援队员说的话,他几乎听不清一个字。

他只是傻傻的笑着。

在他眼里,那周围一块块残缺不全的骷髅,开始自行拼凑起来,形成一副副完整的骨架。矿灯的光芒汇聚在这二十三具尸骨上面,竟隐约勾勒出多年来噩梦的模样。

赵旭这一生也不会忘记,五年前自己利用柴油发电机重启矿井升降机时,那二十三个人眼里闪烁着的希望。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当时一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回来救他们的模样。

他更不会忘记,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不计后果的推进开采才导致煤矿的透水崩塌。

他记得他因为害怕承担煤矿透水塌方的责任,在一棵树下哭了好久,才慢慢的走向自己小舅子李矿长的办公室。

他记得自己和李矿长商讨许久如何瞒报矿难的真相。

他记得这二十三个人都是无亲无故背井离乡,所以他可以掩盖一切一如往常。

一具骷髅看着赵旭,语气平淡的说:“赵头,我们等你好久了。”

弥留之际,赵旭也喃喃道:“我也后悔好久了。”

……

张升很快制定了从废弃矿井进入煤矿进行救援的计划。先将矿井入口进行清理加固,并开挖一条引水渠,引流地面积水,使积水不会再流入矿中。之后派遣救援人员携带安全绳从矿井进入煤矿,将被困人员一个一个救出。同时,黄山还用无线电告诉矿井下的被困人员要积极配合,不要争先恐后。

一小时四十三分后,所有被困人员被安全救出。

那二十三名矿工的遗骨也被带出这困住他们五年之久的牢笼。

随后C煤矿前矿长李国强被捕,他向警方坦白了自己包庇赵旭隐瞒矿难的罪行。五年前赵旭私自违规开采导致煤矿透水塌方,他逃出煤矿后害怕承担责任,便狠心不救仍在矿井下的二十三名矿工。水位上涨后煤矿又发生大规模塌方,将二十三名矿工掩埋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赵旭死了。

他被他们留在了下面。

二十三名矿工的遗骨被安葬在C煤矿附近的山上。

他们继续看着。

……

警方向社会通报了这两起矿难,引发巨大的舆论热潮,人们纷纷哀悼五年前遇难的二十三名矿工,祝福现在大难不死的三十三名矿工,谴责李国强和赵旭。

几个小时后,绝大多数人又忘记了这件事。

因为某位明星公布恋情,或是某位明星出轨,人们又乐此不疲的关注了几个星期。

然后某市发生特大化学品爆炸事故,人们又纷纷前去围观,评论不止,哀悼不止,谴责不止。

但是。

十有八九的网友,对这些灾难,从来只是默默一瞥……

……

灾难发生,老天都流下泪水,有情难忍,很多人却不闻不问,从未感恩。

阴间人,他们给予的热,却为何让我们冷漠一生?

雨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

还未干净。

还未平息……

案十四:净化1

引子

2008年的B市,是当年世界版图上最为耀眼的一个存在。

在这个举世瞩目的城市里,一个年轻男子从B市中为数不多的一个破旅馆走出。

他取出口袋中三块钱一包的香烟,点燃五毛钱一个的打火机,用沾满食物碎渣的牙齿将香烟狠狠咬住,深吸了一口,看着头顶那一个个向他的梦想蔓延去的巨大脚印,慢慢吐出烟雾。

然后他把香烟扔到崭新的柏油路上,用穿着拖鞋的脚踩灭。

“我想要什么?”

他轻声问着自己。

“我凭什么一无所有?”

他又向自己问道,随即无奈的摇摇头。

最后的脚印在鸟巢上方变得若隐若现,然后消失。

“我不喜欢。”

“它走到终点了,不是吗?”

“我知道了。”

正文

今年开春,Z省的H市、N市、Q市和T市相继发生了性质极其恶劣的连环杀人案。

H市的X区,黄龙体育馆前的马路上,一个中年男子的尸体在早上五点半左右被清洁工发现。男子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双眼缺失。

N市的F区,新联船厂的码头,一个早起的压板工人向海里撒尿时,惊恐的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水中漂浮。女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警方赶到现场后,发现那是一具年轻女尸,尸体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鼻子被剜。

Q市的K区,市政.府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市长把车开进车库时,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方不远处吊着一个人,他下车壮着胆子靠近,看到地上那一大滩血时,吓晕了过去。吊着的是一个男性老人,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嘴唇被割走。

T市的H区,宁镇的宁川高中操场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女学生。早起晨跑的学生发现了她。很快,整个操场上围满了议论纷纷的学生和老师们。躺在操场上的女生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染红了校服。细心的同学注意到,女生的双耳不见了。

四个地点,四个毫不相干的受害者,在短短半个月内接连死去,死因如出一辙,均有部分器官缺失。

案发各地警方分别调取了案发现场的监控。

黄龙体育馆,监控显示案发当晚深夜三点左右,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人背着受害者来到现场。他将受害者放在马路上后,从身上取出一把水果刀当场把受害者的双眼挖出,并将刀刺入受害者胸口,然后离开。现场监控拍到了凶手的面部,只可惜凶手带着墨镜和口罩,无法辨认其脸部特征。

新联船厂、市政.府地下停车场和宁中操场的现场监控显示,这三起命案的凶手都是带着墨镜和口罩并身穿相同黑色大衣。受害者都是先被取走的器官后再被水果刀刺入胸口杀害。

并且四起命案都是凶手离开凶案现场后便进入了监控死角,之后再也无法从监控中找到凶手。警方怀疑是凶手换掉衣物,并且等到人多的时候再混入人群逃离。

法医对这四个受害者进行尸检,发现他们头部都有伤痕,可能曾被凶手打昏。对四名死者的器官切割部位检查后发现生活反应,缺失的器官都是生前被取走的。也就是说,监控录像所拍摄的画面,就是凶手杀害死者的过程。

Z省公安厅高度重视,成立专案组调查这四起命案。经过讨论,四起命案做并案处理。

“太奇怪了。”许昂看着手中的照片说,“为什么这个凶手要辗转各地杀人呢?四个城市这么跑过去杀人,有病吧?”

“而且杀的四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江天接过话头,“据死者家属称,四个人根本就没有交集,更谈不上认识,难道这凶手是随机杀人?那为什么又要跑四个城市这么麻烦?”

“而且,凶手为什么又要分别取走受害人的眼睛、鼻子、嘴唇和耳朵呢?难不成是哪个变态想收集人体器官?”

“有这个可能。”江天点点头,“但最奇怪的,还是为什么凶手要跑四个城市杀四个人?”

许昂眉头紧皱,说:“我已经让人去铁路部门去查了,看看最近有没有人辗转这四个城市的,长途客车方面也有派人去。但是如果凶手是自己开车,或是高铁、客车和自己驾驶都有的话,就无异于大海捞针,很难查到什么。还有,万一凶手不止一个人,那这案子就更难办了。”

“那不一定,如果真的有多个凶手,说不定会有更多线索。这样,许哥,我觉得我们光坐在这里看各市拿过来的案件报告没多大用,还是去各个案发现场实地看看吧,问问死者身边的人。我有一个想法,虽然这四个死者没有交集互不相识,但他们身上可能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是凶手所关注的。”

“哦?”

“比如说,四个死者之间都互相不认识,但是他们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或者说他们都认识凶手,诸如此类,这有可能是本案的突破口。”

许昂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小天,那我们准备一下,去这几个地方看看。”

“嗯,好。”顿了一下,江天向许昂问道:“许哥,这个案子为什么省里没来多少帮手?申哥他们呢?”

“近几年来,省里各个县市毒品市场的交易量日益增加,这些年翻了几十倍,瘾君子越来越多,甚至有部分学校的学生也遭荼毒。奇怪的是,警方查处的毒品量虽然很多,但是毒品交易的行为却越来越隐蔽,变得十分难以察觉,甚至连我们的卧底也搞不清楚各个大大小小的毒品拆家是怎么交易的。上面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今年以来加大了打击力度,很多的警员都被调过去参与毒品网络的侦查工作,争取尽早铲除这些毒瘤。之前和你有过交集的那个王涛,也被调过去了。”

“那申哥呢?”

许昂说:“申队有别的事。你知道吗,几年来我省的人口贩卖现象愈演愈烈,很多的小孩子被拐走卖到各个城市当乞丐,或者被卖到其他省份的山区。那些人贩子网络也同样很难搞清,听说申队是去调查这个去了。不仅如此,除了毒品交易和人口贩卖,色情行业似乎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呵呵,这几年来,Z省表面上风光无限,但暗地里的那些黑色产业,已经壮大到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说老爸他这么这几年沧桑了这么多。”江天叹气。

“江厅长的压力也很大啊,虽然这几年他上任后Z省的治安情况好了很多,但是那些真正毒害大众的东西却……”

“许哥,那咱们现在得赶紧去查这起连环杀人案,争取早日破案,也好给老爸他减轻点压力。”江天正色道。

“嗯。”许昂用力的点了点头。

案十四:净化2

“受害者是你们宁中高一(2)班的林晓。”方扬看着眼前的方谨宇,无奈的说。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是问有什么线索没?”方谨宇一脸郑重问方扬。

“我说谨宇啊,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管的,知道吗?”

“可是……”

“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到省里了,过不了多久,省里就会有专案组的人过来接手,你最好不要在这段时间里给我惹事。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要是再多管闲事的话,别怪大伯心狠,我直接把你关几天信不信!”

方谨宇无奈,只得离开方扬的办公室。

方谨宇站在走廊上,思绪万千:

两年多了,又出事了吗?

这次的四起案子,死者五官各有一件被凶手带走,倒像是为了完成某种仪式……

不知道那个家伙会来吗……

……

“王警官,这个人就是我们抓获的一个H市毒品拆家。他叫张鸥,今年四十五岁。”支队长李超站在单向玻璃前,指着审讯室里的那个中年男子对王涛说:“我们的人卧底了近三个月,才在他们进行交易的时候将其抓获。”

王涛点点头,问道:“他都招了没有?知不知道他的上线是谁?那些毒品是从什么渠道流通进来的?”

支队长无奈的摇头说:“还不知道,真是奇了怪了,根据我们的卧底称,张鸥每次交易都是突然间进行的,事先根本没有任何征兆,导致我们十分被动。幸好这次他们有走漏口风,我们的人事先有所察觉,才能在张鸥和他的下线进行交易时将其抓获。但是很可惜,这小子嘴很牢,我们什么信息都问不出。”

王涛托着下巴说:“你们有没有对张鸥的家里进行调查?”

支队长说:“我们在张鸥的家里没有太大发现,都很正常。不过我们发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有密码,目前已经叫人拿去破解了。”

王涛说:“希望那台电脑里面能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一个警员走过来说:“王警官,李队长,张鸥的电脑我们已经破解了,里面很干净,没有任何文件,甚至连一些常用的社交软件也没有。整个桌面只有一个浏览器。我们正在对那个浏览器进行检查,目前还没有发现。”

王涛皱起眉头:“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呢?张鸥的通话记录查不到任何他和他的上线联系过的证据,其他的社交软件上也没有任何记录,现在连他的个人电脑也没有问题,那这些人是怎么进行联络的呢?”

L市,公安局。

“老陈啊,怎么样,这几年过得挺舒服的吧。L市这地方可是风水宝地啊,山好水好,空气也干净,H市可是比不了这啊。”申森笑着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递过去一支烟。

“你就别笑话我了。”老陈也是笑呵呵的接过香烟,却只是放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收进了口袋。

“干嘛,怎么说也是二十多块钱一包,嫌弃我这烟不好?那你是有多腐败啊!”

老陈摆摆手,“哪敢嫌弃,戒了。”

申森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这大烟鬼也会戒烟?咱们在警校的时候,你可是吸起来不要命的啊。”

老陈大笑几声,随即有些落寞的说:“这几年来,好几个老朋友和长辈都是肺癌走了的。你知道,你嫂子去年才给我添了个女儿,我……唉,我也是怕啊。”

申森刚点上烟,听见这话,皱皱眉头,叹了口气,然后把烟掐灭了,说:“臭小子,咒我。”

“哈哈,不说这些伤心的,老申,你也三十四岁了,不小了,赶紧找一个吧。”

“不着急,不着急。”申森表情有些尴尬。

“呵呵,老小子,还这么没心没肺的,你还以为是以前咱们在警校的时候,天天有姑娘找你啊?你看你,这些年黑了这么多,那些小姑娘的,说不定见了你都要叫你大爷了。”

“你才大爷呢。”

“也合着是你家里没长辈,才不会天天逼你,”老陈见申森表情落寞,急忙说道,“哦,别见怪,你知道我这嘴的,欠抽。”

“是欠抽!”申森笑了一下,“没事,早看开了,家里没人,耳根也清净。”申森偷偷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说:“老陈,这次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是为了那个人口贩卖集团的案子来的。这帮孙子越来越猖獗了,手都伸到了小学生的身上,省里面很重视,成立了专案组来调查这件案子。”

老陈郑重的点点头说:“这个人口贩卖集团我们也跟了好几年。你知道,L市大部分都是山区,我们的调查员在个别村落走访时,发现有许多不明来源的儿童。调查了这么久,才算是有了些眉目。”

“那你们都查到了什么?我发现这个人口贩卖集团简直就是神出鬼没,他们的人口.交易网络和人口流通渠道很神秘,没有任何线索。那些小的人贩子只是负责运送人口,但交易过程我们根本无从得知。”

老陈说:“几天前,我们抓到了这个人口贩卖集团的一个小头目,从他的嘴里,我得到了一个对我们极有帮助的线索。为了避免走漏风声,现在这个线索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

“什么线索?”申森急忙问道。

老陈在申森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

“暗网。”

……

H市X区,黄龙体育馆。

许昂和江天站在马路上,周围人群和车流熙.来攘往。

“听说中超联赛要来这里黄龙体育馆踢球了。”许昂看看周围,叹了口气,“虽然人这么多,但可惜貌似没多少人是来看球赛的。”

江天拍拍许昂的肩膀,带着戏谑的口气说道:“也就许哥你这个死忠足球迷会关心这些事了,咱们国家的足球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烂,球迷们被耍了这么多年,就越来越不喜爱,越不喜爱的话,就没多少人热爱踢球,导致踢的是越来越烂。还有,我听说现在管足球的以前是管乒乓球的,呵呵。”

“算了,不谈这些伤心事。小天,现场我们看过了,你觉得凶手是随意选取地点行凶,还是有目的的选在此地?”

“体育馆前人流量从早到晚都很大,凶手把受害者留在这,很有可能是为了让受害者尽快被发现。还有其他三起案子,船厂岸边、地下停车场和操场,也是一样。”江天说。

“你的意思是,凶手蓄意杀人并想挑衅警方,向我们示威?”许昂恨恨的说。

案十四:净化3

江天点点头,继续说道:“第一个死者叫黄均,是一名环卫工人,案发前一晚,本应早就回家的黄均彻夜未回,第二天尸体被发现。”

“据死者家属称,黄均无不良嗜好,每天兢兢业业工作,素未与人结怨,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回家时上网浏览新闻或者玩玩游戏,生活很简单。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惹来杀身之祸呢?”许昂疑惑的问。

江天说:“如果是和人在网上有纠纷呢?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喜欢上网,他们的网上生活甚至比现实生活更丰富多彩。所以,黄均他喜欢上网,会不会是和某些网友产生过纠纷呢?”

许昂沮丧的说:“可是,我已经让技术部的同事仔细调查了黄均的上网记录和聊天记录等等,没有任何发现,简直是没有任何线索。”

江天想了一会,安慰许昂说:“没事,别灰心,许哥,这里找不到线索的话,咱们就先去第二个现场那里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或破案的提示。”

“好吧。”许昂无奈的说,“第二个死者,是新联船厂厂长郑华的妻子。”

新联船厂,厂长办公室。

“我老婆,死的可真惨啊!”一个年过花甲的白发老者抽过一张纸巾,狠狠地搓着眼睛,将两只眼睛搓得通红,“她才二十三岁啊,这是哪个混蛋能下的这么狠的手啊!政.府啊!”郑华挤出两滴眼泪,赶忙抓住了许昂的手,“可一定要抓住凶手啊,这天杀的,老子一定让他赔上个几百万!”

“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江天皱眉,冷冷的说。

许昂尴尬的抽回手,向郑华问道:“郑先生,许晨死前,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她,她也没什么啊。”郑华摇摇头,“她平时都很乖乖的待在家里的,要买什么的话我就给她钱让她自己去网上买。她真的很乖的,自己在家就玩玩手机或电脑,怎么会有人要杀她呢?”

“那个,我问的是,案发前一段时间,许晨有没有什么和往常不太一样的地方?”

“这个,这个。”郑华捂住头想了一会,急忙说道,“对了,我老婆前段时间从H市回来后就一直挺兴奋的。警官,我之前不是说过她基本上都不出门嘛,上次她说一直在家很无聊,想去H市玩玩,我也觉得一直闷在房子里玩电脑不好,就同意了。她回来后很兴奋。我问她去哪玩了,玩的这么开心,她说她去黄龙体育馆看了一场球赛,超级好看,说在现场看比在电脑上看精彩多了!”

“许晨去过H市,还到了黄龙体育馆?”江天吃了一惊。

“是啊,这……这怎么了?”

“她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江天急忙问道。

郑华对江天的表现感到有点奇怪,但还是回答道:“大概一个半月前吧。”

Q市,市政.府,市长办公室。

“不好意思,张市长正在开会,请二位稍等片刻。”市长秘书端过来两杯茶,放在江天和许昂面前的茶几上。

“没关系,我们慢慢等,不着急。”许昂笑着说。

秘书微笑着鞠了个躬,离开了办公室。

“上个月1号,黄龙体育馆案发。15号,新联船厂案发。这个月1号,这里的地下停车场案发,然后是三天前,也就是本月15号的时候,宁中案发。”江天说。

“每隔十五天,都会发生一起命案。”许昂接过话头,“并且,我们还了解到,第二起命案的死者许晨,曾在第一起命案发生的前一天到过案发城市,这应该不是巧合。许晨曾说她是到黄龙体育馆观看球赛,但是据我所知,那几天在黄龙体育馆根本没有任何赛事。”

“我想,我们快要发现这四起命案之间的联系了。”江天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十几分钟后,房间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坐到二人对面的沙发上。

“不好意思,二位久等了。”

“没有,我们也刚到不久。”许昂笑笑,“张市长,我们今天是为了副市长赵伟被杀一案来的。您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听闻您又和死者关系较好,所以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张市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有点难看,“唉,老赵他平日里是个老好人,工作又仔细认真,这么多年就是不会算计,快退休的年纪了才混到这副市长的职位。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算是忘年交。”张市长双眼通红,忍着泪水,“我当初也是老赵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教了我很多,如今却亲眼看见他死的这么惨……”

“市长先生,请您节哀,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的。”许昂说。

“嗯”

“张市长,我想问一下,赵副市长他死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江天问道。

“异常?嗯,算是有吧,他前段时间一直挺消沉的,工作也办的马马虎虎,我看到他好几次,他都是一个人坐在那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秘书也过来跟我说过,最近的几份文件他看都没看就签字了。”

“那市长先生,您知道原因吗?”

“我有点担心他,以为他是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想去问问看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说自己没事,还对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赵副市长都说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记不太清了,不过有句话很奇怪,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什么话?”

“我,应该是一个人,但是我感觉我现在不是我了,我的灵魂里钻进了好多人,他们都是我了,我不知道我是谁了,我被感染了。”

……

市政.府大楼地下停车场。

“许晨和赵副市长死前都有点异常,特别是赵副市长,他说的那些话十分奇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江天把玩着手机,看着前方喃喃道。

“小天,之前在赵华那里的时候,赵华不是说许晨曾经在遇害前到过H市吗?”许昂说。

“是啊,怎么了?”

“所以,我就在想,赵副市长被杀之前,他也和许晨一样行为有些与往常不一样,那么……”

江天眼睛一亮,急忙看向许昂,眼神带着一些期待,“你的意思是……”

许昂笑笑,“我刚刚抽空去问了一下公司的员工,证实赵副市长在遇害的半个月前,也就是许晨死亡的前一天,到过N市出差!”

案十四:净化4

“王警官,有重大发现!”

支队长急匆匆的走进王涛的办公室。

“什么发现?”王涛急忙问道。

支队长将一台电脑放到桌子上,“这是在张鸥家里找到的电脑,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浏览器。但是,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浏览器,甚至连我们的技术人员也没见过。”

王涛看着电脑桌面上的那一个名为“shadow”的浏览器,问道:“这个浏览器有什么问题吗?”

“据技术人员所说,这是个单向浏览器,也就是说这个浏览器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搜索引擎,以访问某些特定网站。经过技术人员的不懈努力,终于在这个浏览器里面发现了一条已被删除的访问记录。他们还原了这条记录,发现它指向一个十分陌生的域名。但是要想进入这个网站,又需要十分复杂的身份认证。技术人员没有办法进入这个网站,所以我们请了很多高手……”

“说重点,我要结果!”王涛有点不耐烦。

“这是一个名为‘ShadowWeb’的网站,我这里有几张网站的截图,王警官,您……最好有些心理准备。”支队长将自己的手机递给王涛。

王涛只看了一眼,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T市,宁镇车站。

“查到了。”许昂挂断电话,对江天说,“宁中操场案的死者林晓,死前曾与家里人闹矛盾,因为林晓上高中后沉迷网络,成绩一落千丈,林晓父母怒其不争,争吵中一气之下就砸烂了她的手机和电脑,林晓就离家出走了。通过铁路部门记录,我们发现林晓曾在死亡前半个月买了一张火车票到过Q市,也就是地下停车场案发的城市。”

“唉。”江天叹了口气。

“哈喽,江天!”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江天背后传来。

江天笑笑,转过身来,冲那人挥手。

“哈哈,方谨宇,我又来了。”

宁中操场。

“你是说,每一个死者都曾经在前一个死者死亡的前一天到过前一个死者所在的城市?”方谨宇问道。

“除了第一个死者,剩下的三个死者的确都是如此。我不认为会有如此巧合,所以我有一个猜想。”江天看着方谨宇说。

“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是一个,而是四个。”方谨宇眉头紧皱。

“恐怕,更多。”江天忧心忡忡的说,“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场杀戮是否到了尽头。”

“所以,我们下一步打算彻底调查一下林晓死亡前后几天来过或离开宁镇的人。”许昂说,“方谨宇,希望你能协助我们一起调查,毕竟上次的案子你也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那我应该是是受宠若惊喽?”方谨宇苦笑一声,“我帮不帮的上忙还说不好呢,咱们先说好啊,帮不上忙别怪我。”

“没事。”江天笑着拍拍方谨宇的肩膀,“咱们还是挺有默契的。”

“嘿嘿。”方谨宇笑了一声,随即正色道:“江天,如果我真的能帮得上忙的话,那等这个案子结束后,能不能麻烦你在宁镇多待些日子,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江天问道。

“这个,到时候再说。”方谨宇眼睛里有些许忧伤。

江天想了一会儿,看着方谨宇,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OK,那咱们先别管其他,还是先把重心放在这件案子上吧。”许昂说。

“嗯。”江天深吸一口气,“除了需要宁镇警方彻查相关人员的同时,我们还必须调查清楚目前四名死者之间的关系,他们当中肯定有什么联系。”

“可是,之前我们调查过四名死者的通信记录、上网记录和网络聊天记录,甚至连写信之类的等等情况都调查过,这四个死者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啊!”许昂眉头紧皱,不可置信道,“不说什么加过好友之类的,甚至他们之间任意两个人都没在同一篇新闻评论过,他们怎么会认识呢?还后一个人杀掉前一个人,怎么会呢?”

江天仔细想了许久,然后无奈的摇头。

“是啊,他们甚至都不认识,谈何约定杀人呢?难道真的是巧合,凶手只有一个人?可是又怎么会这么巧呢?”江天喃喃道。

“我觉得,这种巧合存在的可能性极小,我还是认同江天之前的猜想,后一个死者是杀死前一个死者的凶手,那他们之间肯定有交流渠道。”方谨宇开口道,“所以会不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比如一些比较冷门的聊天渠道,像某些支付软件或者网盘软件,其实都有聊天的功能。”

“你说的这些我之前都考虑到了。”许昂有些失望的说,“我们对四名死者手机和电脑上所有的应用和记录都进行了仔细检查,绝对没有任何遗漏。”

方谨宇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江天,从你之前说的那些死者家属或同事的口供来看,你有没有发现,四名死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喜欢玩手机或者是电脑。毕竟写信之类的不太现实,而且许警官也调查过,没有什么发现。所以我想,如果这四个死者之间真的有什么交集的话,那肯定是在网络上,”

见许昂想说什么,方谨宇示意他先等自己说完。

“许警官,您说过之前曾调查过死者所有的聊天记录。这样的话,那就只剩下这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是什么?”江天急忙问道。

“他们之间的聊天,是基于一个独立的服务器的独立网站,不能随意访问或者不能普通访问的网站。”方谨宇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许昂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独立的服务器?什么不能随意访问或者不能普通访问的网站?”

“我们平时的普通聊天,传输的信息都是在聊天软件的公司的服务器上的。理论上,如果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个私人服务器,那我们三个人之间就能进行私人交流,不开放访问端口的话,就能不被外界所知,外界不深入查的话,也不会发现。”

江天若有所思的说:“可是,只是为了聊天记录不被查到,而搞个私人服务器,又建个网站,有点小题大做吧?”

“如果,这个网站不是他们四个人所有,而是共享的呢?”方谨宇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比如,DeepWeb?”

江天眼睛一亮,嘴角也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是啊,目前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你们两个……”许昂阴沉着脸,“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服务器?什么共享?什么吉普的?”

“许哥,是Deep……”

“去你的Deep不Deep的,给我说清楚!好好解释!”

“是这样的。”方谨宇忍着笑,开始解释道:“普通搜索引擎难以发现其内容,它的数量很多,比我们平时常见的普通网站大几个数量级。它所包含的信息量是我们所有能普通访问的网站的N倍!它的形成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网站成立时本身就有问题,无法被搜索引擎检索到,二是网站管理者有意屏蔽了那些搜索引擎,避免被它们检索到。”

案十四:净化5

江天接着说:“据我所知,暗网这个概念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由美国军方科学家提出的。美国海军研究实验所的3名科学家写了一篇论文,题目是《隐藏路径信息》,提出打造一个新系统,让使用者在连接因特网时不会向服务器泄露身份。他们称之为‘洋葱路由’,因为保护数据的口令像洋葱一样层层迭迭。后来这一想法开始正式实施。这就是‘暗网’的前生。”

方谨宇说:“在因特网早期,使用者可以利用假名在网络上创造‘另一个自己’,与生活中的真实身份毫无瓜葛。但随着网络的发展,一些交友网站开始大规模兴起,网民的在线身份与真实身份日趋重合。如今,我们无论在网络上发布什么东西,都无时无刻在泄露自己的信息:IP地址,网页浏览痕迹等等。但这一切,却不会发生在‘暗网’上。

“在‘暗网’上,任何非法犯罪都是隐形的:军方和情报机构可以进行秘密沟通,某些国家可以跟它们培养的间谍进行秘密联络,毒品,军火交易,走私,器官买卖,人口贩卖,杀手,黑客,邪教,恐怖组织,金融犯罪,洗黑钱等等。”

“我还知道一件事。”方谨宇说,“有一个叫做‘丝绸之路’(SilkRoad)的黑市网站,贩卖各种毒品、枪支和违禁品,整个网站的交易就是用比特币进行的。而且这个网站还真的就像常规购物网站一样拥有买卖双方评价,售后保障等功能。它几经查封,却又一次次的死灰复燃,屡禁不绝。”

听完这些,许昂的失神了许久,才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江天和方谨宇,哭笑不得的说:“你们两个还是人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天和方谨宇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撇了撇嘴,并同时用略带鄙视的眼神看了看许昂。

“咳咳。”许昂尴尬的假意咳嗽几声,然后正色道,“算了,OK,那现在咱们有两个调查方向。一是调查近期来过宁镇或离开宁镇的人员,尤其是那些生面孔,因为从目前的四起命案来看,外来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第二,找批网络高手来重新检查四名死者的手机和电脑,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或是没有发现甚至已经删除的访问痕迹。”

方谨宇脸上有些忧色。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四个人,清洁工、家庭妇女、副市长和学生,覆盖面这么广,‘暗网’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这么深了吗?”

H市,某酒店的长期包房。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焦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他手里拿着一个卫星电话,正在和对方激烈的说着:

“怎么办?最近出现了很多个陌生IP,虽然他们伪装过,但我查了一下,是红盟那些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来,肯定是咱们被警方盯上了。”

“别着急。”对方不紧不慢的说,“不一定是警察,他们可能是看看热闹而已,别担心。”

“那……万一真的是警察呢?”

“那就把网站关掉,删掉所有记录。”

“可是,我……我不甘心啊!”男子咬牙道,“这么多年,我准备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终于实现了!我终于可以开始慢慢毁掉他们了,可是现在,这一切的努力,随时都可能全部白费,我不甘心啊!”

“哼,那能怪谁?”电话里头的声音也有些恼怒,“怪只怪你急功近利,手伸的太长!”

“我……”

“你要知道,咱们原本的目的,是利用‘暗网’慢慢瓦解这个国家,腐蚀这个国家,传播我们的思想。等到有了一定的人数基础,再揭竿而起颠覆这个国家!可是现在呢?你把它变成了什么?人口贩卖,毒品交易,甚至还搞什么杀人游戏,你想把这个神圣之地变成另一个‘丝绸之路’吗?”

男子听到这儿,猛地把电话摔在地上,电话被摔得四分五裂。

男子的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歇斯底里的吼道:

“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傀儡,永远不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毁灭!”

L市。

“你是说,这么巨大的人口贩卖网络,是通过这么一个网站组织起来的?”申森看着电脑上的那个名为‘ShadowWeb’的网站,上面的内容让他感到触目惊心。

“不止人口贩卖。”老陈面带忧色道,“上面还有毒品交易区,杀人游戏区。还有一个最严重的,上面有个宣扬反对我们国家的版块,里面都是一些隐晦敏感的内容,关注这个版块的网友大概有两万多人。”

“这个网站如果继续存在下去,不知道要毒害多少人!”申森恨恨的说。

“本来,之前这个网站只能通过特定的一个名为‘shadow’的浏览器访问,但是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什么事?”

“几分钟前,这个网站向所有的搜索引擎开放了允许访问端口。与此同时,我们国家的防火墙在半个小时前受到未知境外网络力量的强力攻击,瘫痪了几秒。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只要是联网设备,不管是个人PC端还是手机端,都会收到到一份包含‘ShadowWeb’网页链接的推送邮件。一点开链接,就会直接跳转到‘ShadowWeb’。国家立刻采取了措施,但是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天啊,那不是,完了?”申森眼神里透露着绝望,“能知道吗?有多少人?多少人访问了这个网站?”

“保守估计,大约几十万。”

“那,该怎么办?万一人们被煽动,事情会不会越闹越大?”

“咱们等着看待会儿的新闻吧。”老陈无奈的说。

H市。

“王警官,咱们还是没帮上忙。”支队长面带惭愧,“要是咱们早点向上面报告,国家肯定会有所防备的,也不至于被那帮小人有可乘之机。现在,万一人们被里面的内容影响,闹出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该怎么办?”

王涛看着微博上那慢慢被引爆的话题,表情平静。

“我们,应该相信我们的人民!”

T市。

一个宁中的老师颤颤巍巍的走进宁镇派出所。

“王老师,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一个民警认出了他,尊敬的问道。

王老师在宁中教书三十余年,桃李满天下,十分德高望重,受人尊敬。

许久。

“我来自首。”王老师慢慢的说出这句话后,神情竟是变得释然,仿佛终于解开了心中那纠缠自己许久的心结。

“啊?您说什么?自首?”民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自首。”王老师流下了眼泪,“林晓,是我杀的。我错了。”

……

案十四:净化6

世界上最暖心的东西,叫做人类。

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也叫人类。

人类可以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人类也可以是心狠手辣的恶魔。

人类可以是大爱无疆的至善,人类也可以是狗行狼心的至恶。

我们对人类的慈悲崇敬于心,也对人类的暴行胆战心惊。

人类可以拥有最为极端的性格,就注定了人类将是最不稳定的一个种群。

人类一念之间,世界沧海桑田。

那转变又是为何?答曰:极不稳定,最易改变。

当人类的善心被左右,当人类的善魂被洗涤。

心灵若为偏向罪恶,魂灵若被洗去善良,光明含泪离去,是否就会被净化成黑暗?

我们是否还记得我们的第一个梦想?

我们是否还有曾经的纯粹的心?

我们是否还执着的做着自己?

其实说到底,侵蚀我们的,还是我们自己……

……

“这是我们的一个杀人游戏。”王建坐在审讯室里,垂着头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天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的,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王建的脸涨得通红,“那些杀人视频就像毒品一样,我慢慢上瘾了。我很害怕,又很渴望。我……我明明很害怕鲜血啊,我连杀鸡都不敢,却亲手杀了我的学生。”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访问‘ShadowWeb’的?又是怎么接触到‘ShadowWeb’的?”许昂问。

“我忘了,很久了吧。好像是几年前,我收到一封电子邮件,里面是如何详细访问‘ShadowWeb’的流程,很复杂。我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很喜欢计算机,就对这个网站起了兴趣,就按照它上面的流程,弄了好久,才算进去了这个网站。”

“‘ShadowWeb’应该是秘密运营的,怎么会发邮件给你,还把进入网站的方法都和你说?”江天看着王建问道。

“他们好像知道我,这份邮件应该是特地发给我的。”

“特地发给你的?什么意思?”

“我进入网站后,就又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内容大致是欢迎我,还有我的名字,他们好像知道是我。”

江天低头想了一会,随后说道:“他们可能是盯上了你,从网络上知道了你的信息,才特地联系上你的。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在网络上表达过你的对某些事物的不满。”

“这个……这个……唉,算是吧,我是有些看不惯,所以才发表了一些言论。”

“原来‘ShadowWeb’吸收网站成员的条件是这个。”江天暗道,然后又阴沉着脸问王建,“那杀人游戏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许晨提出的。我们几个都关注了‘ShadowWeb’杀人版块,也有些交流。当时许晨发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基本所有人都骂她神经病。我当时是因为对延长退休年限的政策有些不满,不知怎么,不知怎么就……”

江天突然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向王建的肚子,王建痛苦的捂住肚子,摔倒在地上。

“小天,你干什么?”许昂急忙拉住江天,“你疯了?”

“你深陷泥沼,还想要洁身自净吗?”江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疼的在地上翻滚的王建,冷冷的问,“你配当老师吗?你配的起宁镇人民口中的德高望重吗?延长退休年限就心中不满,人民教师在你的心中就只是一个谋生的职业吗?”

王建疼的脸上汗珠如斗,“哼哼”几声,却没说得出话。

“因为自己心中的不平就以杀人游戏杀人泄愤,又因为自己是个胆小鬼而跑来自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害怕了吧?你是怕被最后一个人所杀吧?我告诉你,我们在‘ShadowWeb’被摧毁前,已经从里面的聊天系统获取了你们六个人所有的聊天记录。”

王建惊恐的看着江天。

“你以为‘ShadowWeb’被摧毁了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隐瞒你的所有罪行了吗?事实是‘杀人游戏’根本就是你提出来的!帖子是你发的,人也是你招的。你为了你自己的私欲,拼命的给他们洗脑,让他们痛恨这个世界,让他们选择一死了之,让他们用这个充满仪式感的杀人游戏进行一场死亡的谢幕演出。”

“你原本只想看着他们五个死,自己做一个最佳观众。可是你失算了,许晨提出了抽签选择死亡顺序。他们五个人都同意,你没有办法反对,结果被安排在了第五个被杀,然后由最后一个人的死亡为这场杀人盛宴画上圆满句号。”江天怜悯的看着已经呆住的王建,“等死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怕死,所以才来自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被蒙骗的参与者。王老师,你可真是一个‘好老师’啊!”

王建眼神死灰,没有说话。

“教师是什么?传道授业解惑而已吗?一份赚钱糊口的职业而已吗?教师应是教化世人,让他们能明辨是非,如清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不轻易受人染指而被‘净化’本心。可是你呢?引导人们堕入黑暗,永不轮回。你根本配不上教师这两个字!”

……

‘shadow’开放访问端口几十秒后,就被国家紧急动用力量彻底摧毁。但这几十秒内,还是有近百万人次访问了这个网站。

紧接着,微博等社交媒体被有关‘ShadowWeb’的话题引爆。

有关部门高度紧张,害怕里面的内容会引发社会动荡,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出人意料。

在微博上有一个话题,达到近百亿次的阅读量。

将近三十亿条的微博,都带上了这个话题。

话题名叫做:

我深深的爱着这个国家。

……

几天后,警方根据‘ShadowWeb’被摧毁前的信息,将特大人口贩卖网络和特大毒品交易网络连根拔起。两大毒瘤被彻底铲除。

同时,也对那些被‘ShadowWeb’里的杀人版块所毒害的每个沉迷其中的网民进行思想教育。只不过,这恐怕是个长期且艰难的任务。

‘ShadowWeb’网站创始人在H市的一个酒店被逮捕,他的其余海外党羽也在进一步的搜捕中。

记录显示,他在十几年前,只是一个高考落榜生。后来他远赴M国,便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三年前才回国。

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太大发现,只有一个电脑和一部损坏的卫星电话。

‘ShadowWeb’基于的服务器疑似设立在M国。

卫星电话最后一次连接的是一颗M国的卫星,几天后该卫星被M国政.府宣布弃用。

他拒绝回答一切关于他的同谋或者上线的问题。

当警方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才开口道:

“你们能想象到十几年前,我在鸟巢入口,想看一眼那场盛会被拒之其外时,一个官员没有门票,却在那些保安九十度的鞠躬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的场景吗?”

“那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我很不喜欢。我改变不了,所以不如毁掉。”

其实他愚蠢之极,不是吗?

……

Q市,市政.府,市长办公室。

“市长先生,这是您的信。”秘书将一封信递给张市长。

“我的信?”张市长接过信,感到十分疑惑,“奇怪了,这年头怎么还寄信,咱们不是留了信访邮箱了吗?”

“这封信不是咱们市的市民寄的,是从T市寄过来的。”

“T市?好吧,你先去忙吧。”

“是。”

“奇怪了,连个寄件人的姓名都没有。T市,宁镇,奇怪了,那边好像没什么认识的人啊,难道,不会是……”

张市长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拆开信件,骂道:“发什么神经,被警方查到怎么办?”

当他看到信件内容时,却呆住了。

上面只有三行字:

你是想就此迷失,

还是想做回自己?

回头是岸……

案十五:噬体

引子

少女睁开眼睛。

四周黑乎乎的,依稀可见几道弱弱的光从钉满板子的窗户缝隙中钻进,勾勒出模糊的画面。

这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

少女逐渐变得惊恐的目光,折射出她内心的恐惧。她开始大声呼救,但是回应她的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渐渐的,少女的声音弱了下去。

她太累了。

她太饿了。

她甚至都想喝掉自己的血,吃掉自己的肉了。

……

江天合上笔记本,饶有兴致的看着方谨宇:“小说写的不错啊,恐怖的?还是灵异的?哦不,肯定是悬疑的。”

看到方谨宇没有说话,江天撇撇嘴,又问道:“你让我帮你个忙,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出书啊?”

江天眼前的方谨宇,眼眶竟湿润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写小说,而是在讲述一个悲伤的故事呢?”

正文

我不知道怎么讲这个故事,它太过平淡,又太不平凡。

故本人只能收录一篇方谨宇所写的回忆录,请恕我没有赘述。

……

我不知道我的爱情为什么会结束,就像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开始一样。

我看过很多小说,不管是玄幻小说还是都市小说,不管是言情小说还是悬疑小说,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过程不外乎是甜甜蜜蜜,或是起承转折;结局不外乎是天长地久,或是天人相隔。

可我看不清过程,看不破结局。

我和陈雅雪是邻居,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算是青梅竹马。

她很漂亮,成绩很好,在幼儿园时一直拿“双百”。

可是除了我之外,其他人很少有愿意与她做朋友的。

她可以在同伴不小心踩到狗屎,其他人都在笑他时,默默地给他指了指洗手池的方向。她也可以在同伴欺负她时不掉一滴眼泪,默默地来到我身边,把我拉到那些欺负她的人面前。

她不会笑,也不会哭,更不会生气。她就像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淡然的看着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他们都说她是一个怪胎。

我也一样。

所以我们都很排斥她,见到她就避得远远的,不和她一起玩。

她很平静,很无所谓。

她应该是一个孤独的人,但是她似乎很少时候是一个人,因为我每次看到她,她都是和她父母待在一起。

她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出门。

小学的时候,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我们的父母希望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有个照应。

她没说什么,点头同意了,但我却很抗拒,因为我不想和这个大家口中的怪胎走在一起,我怕其他人也会像排斥她一样的排斥我。可是我爸妈却教训我,骂我不懂事,告诉我不要在意别人看法,说我会和她成为好朋友的。

后来,我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心里还是不乐意。所以我每次都故意走的快些,和她拉开些距离,不和她走在一起。

她就用那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在我身后四五米远,走着我走过的路。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什么都无所谓,为什么她明明每天都起得很早,却还是听她父母的话,等着爱睡懒觉的我一起去学校,等着我一起放学回家。

我问过她,她没回答。

我感觉我越来越讨厌她了,尽管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有一次,我故意跑得飞快,把她甩在身后,我拼命的跑,跑到离我家不远的狗尾巴草丛时,我钻了进去。

我想躲起来吓吓她,等她走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吓她一跳,看看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慌张,会不会气得想要打我。

可是天越来越黑,路上人越来越少,她还没出现。

不过两公里的路,不至于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走完吧。

我竟然莫名的开始害怕起来,我纠结好久才走出草丛,快步向学校走去。

然后我看到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校门口旁的树下。

我看着她慢慢蹲下,我看着她把头低下,我看着她流出眼泪,我看着她哭。

原来她也会哭。

我没能让她笑,反倒是第一个让她哭了。

我才知道她是个傻傻的路痴,傻到连回家的路也记不得。

她从来没有不会做的题。小学的第一次考试就和幼儿园时一样,是全班第一,语文和数学都是满分。

可她那么聪明,却连这短短两公里的路都不会走。

我牵着她的手,把她带送回了家。

两公里的路,我送了她六年。

四年级的时候,一部叫鹿鼎记的电视剧很火,我们看不懂剧情,但每个人都记住了主角有七个老婆。

我们这些小屁孩,也效仿着韦小宝,在班级里面“娶老婆”。

陈雅雪她是每个男生的“大老婆”,除了我。

我对他们说,陈雅雪充其量是我的“小老婆”,但她竟然就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的叫了我一声“相公”。

我愣了半天,才吓得转头就跑。背后传来“噗嗤”一声,我回头一看,她竟然在捂着嘴笑。

我第一次看到她笑。

我第一次头撞到墙。

六年级的时候,《天下》这首歌红得发紫。

我们班有一块小黑板。

数学老师会在整块大黑板都写满了之后把一些重点公式和知识点写在小黑板上。

语文老师会在小黑板上写上一些本节课需要学会的词语挂在一旁的墙上让我们看。

英语老师则习惯在上面留下一堆的作业。

而我们喜欢在小黑板上写《天下》的歌词。

老师们发现后会愤怒的擦掉,我们则每次都让写粉笔字最好看的她,趁老师不在的时候再偷偷的写上。

我们在那歌词存在的短短时间里,一遍又一遍的唱着:

一生有爱何惧风飞沙

悲白发留不住芳华

抛去江山如画

换她笑面如花

抵过这一生空牵挂

心若无怨爱恨也随他

天地大情路永无涯

只为她袖手天下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初中,她是我的同桌。

她很聪明,我却很笨。

她可以一听就懂,我却只能不停的在课后问她那些在她眼里像一加一等于几的问题。

班级成绩单上的排名,陈雅雪和方谨宇,两个名字就像银河的两端,像牛郎织女一般。

不过我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用牛郎织女来形容。

我说过她很漂亮,所以在初中三年中,很多男生向她告过白。

而她依旧很平淡的,很波澜不惊的,很理所当然的在那些男生跟她告白后,淡然的走到我的身后,双手搭着我的肩膀。

我只能一次次的解释我不是她男朋友。

方谨宇和陈雅雪的名字也一次次的出现在班主任的那个“早恋”名单上。

那些男生沉迷于她的所谓高冷,见当面告白行不通后,便想方设法的通过其他女生打听她的爱好。

后来班主任的名单上又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人。

她在初中三年也没有笑过。

其实她父母之间的感情并不好,每隔几天就要吵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记得有段时间她情绪很低落,学习也心不在焉,整天就趴在桌子上。

我问她怎么了,她回问了我一句: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腻了吗?那是不是原本就不该在一起呢?为什么明知道会分开,却还是一开始就陷入无法自拔的狂热,生下一个用来受气和发泄情绪的东西呢?

那时候快要中考了,我以为她是压力过大,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带着她来到宁镇庄山的山顶。

庄山是宁镇人最喜欢爬的山。山顶上有一座“禹九亭”,是为了纪念宁镇的抗日英雄王禹九而建造的。

禹九亭旁有一口大鼎,听人说只要把自己的烦恼写在纸上,扔进鼎中,待风吹雨淋日晒之后纸化为尘土,烦恼便会消散。

当时的我深信不疑,便让她将烦恼写在纸上,然后扔了进去。

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张纸,微微叹了口气。

我现在已经快记不得我和雅雪初中时的很多事,但我清楚地记得,从家到初中的短短一公里路,我又和她一起走了三年。

毕业那天,我们最后一次穿起初中校服,最后一次走过那段路,最后一次看一眼三年的“家”,最后一次触碰那两张课桌。

我对她说,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吧,她同意了。

我拿出刚买的手机。

笑一个哦,雅雪。

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她有那么美的两个梨涡。

浅笑梨涡,时光定格,伊人远走。

我不知道,她失踪的那二十多天,我是怎么度过的。

我只知道,白天的时候我出现在宁镇的每一个角落,夜深的时候深陷的眼窝中只有她的笑容。

我不记得,她的尸体有多么恐怖。

我只记得,地下室监控里的她,是多么淡然却又痛苦的,一口一口咬掉自己的肉。

我不清楚,为什么她就算是喝自己的尿,吃自己的肉,也要苦苦的熬二十一天。

我看着屏幕中的她慢慢离开人世。

眼睁睁看着。

那囚禁她的牢笼的墙上和地上,到处是用石子划的我的名字。

我第一次如此厌恶方谨宇这个名字。

雅雪的父亲醉酒后用酒瓶碎片割开了她母亲的喉咙,把雅雪关到地下室,锁死了门,然后纵身从宁川江上跳下。

有好多戏剧性的事。

比如过了几天人们等到她母亲的尸体发臭了才发现死人了。

比如地下室隔音很好,雅雪呼救了许久也没人听见。

比如没有命案经验的年轻警察草草查看现场,带着尸体逃也似的离开。

比如那个禽兽父亲被冲到下游的岸上还没死,只是被人救起后,又在警察局死硬了一个多月才告诉警方失踪的女孩就在自家的地下室。

这么多戏剧性的事,哪怕只有一件不那么戏剧性的发生,就不会让雅雪有那么悲惨的戏剧性结局。

我很恨。

我恨那个只被判刑三十多年的那人,足足恨了两年多。

我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要是能亲手杀了那个畜生该有多好。

我一直都活在仇恨中。

直到有一个人听完了我的故事后,告诉我说我的恨只是源于我对雅雪的爱和内疚。

他叫江天,省公安厅厅长的儿子。

我们机缘巧合下相识,一起破了两个案子。

我其实一直想让他帮我,在我重新起诉那个畜生后,动用一些关系判他死刑。

江天却对我说,我这么想的时候,就已经和那个禽兽没什么两样了。

他说法律的意义就在于:让有罪的人臣服于公平,而不是臣服于个人的正义。

我没有反对他,也没有认同他。

所以我后来破了“邪典”案和“五令”案时,凭的也是我心中的正义,我未曾后悔。

虽然江天拒绝帮我,但是我仍然感谢他。

我们聊了很久。

江天说我和他一样,当局者迷。

他和我讲了他自己与何玥欣的故事。

两个人分开多年,再次相遇已经变得陌生。不信任的双方,都看不懂对方。

我也一样,从来没看穿雅雪那没有情绪的双眼深处的忧郁,从来没有体会到她的无助。

我从来就没懂过她。

我不懂她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是一个路痴。

我不懂她为什么每次在男生跟她告白后都会站到我的身后。

我不懂她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看我。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痛苦的吞噬着自己,就为多等我一时。

我不懂她为什么将第一次的哭与笑都给了我。

我不懂她竟然如此爱我。

我不懂她,才如此爱她。

可我现在懂了,所以能不能让我用不爱她,来换她回来啊!

江天说,其实这两年来,我一直带着的仇恨,本就是一份不甘的执念和难解的愧疚。

也是时候,把它们转化成动力,带着雅雪对我的爱和我对雅雪的爱,好好活下去。

用雅雪从未活过的态度,好好活下去。

……

因为爱情,我吞噬自己,只为见到你……

案十六:火花1

引子

男人费力的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但他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所以又很快的垂下手。

脑袋昏昏沉沉的,嘴巴苦苦的,眼前灰蒙蒙的,整个肺里充斥着的,都是令人恶心的煤气味。

男人的手又一次不甘的摸索着,许久,他的手触碰到了那熟悉的轮廓。

他笑了。

他心满意足的抚摸着妻子的脸庞,眼角竟有些湿润。

“砰”的一声,窗户破了。

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

男人眼前闪过一丝光亮。

一条猛烈的火舌从李家别墅的主人卧房里窜了出来,裹挟着玻璃碎片,狠狠吞没了草地上那个正拿着炮仗的小男孩。

不知所措间,小男孩被玻璃碎片划破了喉咙。

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任凭大火包裹住自己,没有了任何动静……

正文

R中学,高三(1)班。

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学期,空气中弥漫着的,都尽是分别。

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同学们的心情,他们依旧像之前一样过得没心没肺,书本或笔记本上还是可以看到他们摘抄的自己偶像的歌词,或是各种恶搞小人像。

江天在自己的座位上贴了一张半年历,这是从最新一期的《中学生天地》上剪下来的。他从六月七号开始往前一天数日期,写下数字,做成了一张简易的高考倒计时日历。

他总是每隔几天才用红笔划掉那些已经过去的日期,因为这样才会有一种时间变快的感觉。

江天很期待毕业。

他向往着自由自在,向往不被堆成山的作业束缚的日子,向往着新的生活。

当然,江天最向往的,是快点长大。

江天装作不经意的转过头,偷偷看了一眼何玥欣。

这几个月来,她倒是经常来找自己,但基本上都是问作业,一脸平静的听完后点点头说声谢谢,然后回到自己座位。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也是江天最想逃离的。

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毕业后自己就能对她说出那句我喜欢你了吧。

可江天也经常问自己,自己喜欢的,真的是何玥欣吗?自己喜欢的,会不会只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现在的何玥欣,似乎明显不太适合与自己在一起。

何玥欣也好像有意无意的在看江天。

江天叹了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当他看向窗户的时候,他的兴趣被吸引了过去。

窗户外站着一个女孩,正趴在窗台上和周豪有说有笑的说着些什么。

“有奸情。”倪刚凑了过来,带着一丝奸笑看着周豪和那个女孩,对江天说。

“切,你们男生就喜欢这调调,脑子里就会想这些龌龊的事。”耿燕白了倪刚一眼,厌恶的说。

“什么呀,开个玩笑啊,小燕,要对男人有信心,我还是很正人君子的。”

说着,倪刚想过去抱耿燕,却被耿燕闪开,并厌恶的拍了一下倪刚的手。

“算了吧,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臭男人。”

“我说耿燕。”江天疑惑的问道,“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有时候这么讨厌男人呢?”

“是啊,小燕,有时候你很粘我,有时候却很讨厌我,这是为什么?”

耿燕愣了一下,抿着嘴,看着地面好久没说话。

“算了,你们不会懂我的,就当是一个秘密吧。”耿燕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江天抓住想要追上去的倪刚,“别追,看来耿燕她好像有些心事,先让她静静吧。”

倪刚皱眉看着耿燕的背影,无奈的点点头。

“走吧,咱们去看看周豪这小子搞什么鬼。”

和周豪在一起说话的,是一个萝莉般的女生。身高不过一米六,穿着校服,十分可爱。一张小巧的脸上铺陈着精致的五官,说不出的匀称。一双大眼水汪汪的,似是会说话般。女孩皮肤白皙,但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白的润如白玉。可爱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白框眼镜,长长的黑色秀发披肩,齐刘海将她衬托地更为秀气。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应该是小家碧玉。怎么说呢?这样的一个可爱的美女,应该是十分养眼的。

江天和倪刚站到周豪身后,听到二人的对话中周豪竟称呼这个女孩“小轩轩”,不免脸色怪异起来,各自拍了一下周豪的肩膀。

周豪转过身,看到江天和倪刚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女孩,马上明白了二人的想法,随即尴尬一笑,指着江天和倪刚对女孩说:“这两位是我好哥们,江天和倪刚。”

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两人,“你们好,我是李瑾轩,周豪的朋友。”

“朋友?”江天听完后带着恶意的笑看着周豪,“这话说的不尽不实的,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啊?周豪,你小子可以啊,来来来,和弟妹怎么好上的……”

话还没完,李瑾轩突然抓住江天,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用不善的语气说:“这位江天同学,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用词能不能好听点,什么叫怎么好上的?这是我们朋友间的私事,你管什么管?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笑的这么猥琐,我告诉你,要是我再听到什么风言风语的话,我就和别人说,你是怎么和这位倪刚同学好上了的,知道吗?小白脸,切!”

李瑾轩又对周豪说:“不要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做什么兄弟,知道吗?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说完,李瑾轩才放开已经石化傻掉的江天,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离开了。

“等等,关我什么事?”倪刚欲哭无泪道。

许久后,江天才回过神来,表情怪异,“果然人不可貌相,好可怕的小萝莉!周豪,你小子倒是好福气啊,极品女汉子,强势御姐加萝莉啊!”

周豪哭笑不得,“呵呵,她平时对我,额,还有一些她的其他朋友都是很温柔的,不是现在这样子的,可能是还不熟悉的缘故吧,那个……江天,你也别往心里去。”

江天咽了一口口水,“温柔?呵呵,我只能呵呵了吧,这么个女汉子……”

不料,周豪却故作深沉的说:“或许是因为你们不懂她吧,女汉子的温柔,只会埋藏在内心的最角落,你不敲开她们的心门仔细寻找,是不会发现的。”

江天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说:“我的天,这是周豪吗?貌似我还没醒吧……”

倪刚帮江天合上了嘴巴,然后饶有兴致的问周豪:“周豪,你先老实交代,这个李瑾轩是怎么回事?哪冒出来的?你们是怎么好上……啊不,怎么认识的?”

周豪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叙述。

案十六:火花2

三年前的圣诞夜,夜轩酒吧。

“嘿,我说,这圣诞节可真热闹啊!都快赶上过年了吧!”周豪看着酒吧里的那一棵棵被装饰得极其华丽的圣诞树,听着扩音器里播放的有关圣诞节的歌曲,不由得向身边的朋友们感叹。

“可不是嘛!现在崇洋媚外得厉害,一个个外国传进来的节日被人们搞得像我们国家的法定节日一样。算了,我们还是把这些当做节目看吧,不用太上心,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吧。”其中一人说道。

“嗯嗯,没错。”另一人附和道。

周豪张张嘴,还没说些什么,就被从门口进来两个人吸引了目光,一时说不出话来。

朋友们看到周豪的这个样子,觉得奇怪,就顺着周豪看的方向望去,紧接着就是一阵被压抑住的惊呼。

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好漂亮!”

从门口进来的,是两个女的。一个约莫四十岁,黑色短发,夹杂着些许银丝,架着金丝金属质地眼镜。一身茶色女式风衣,将她衬托地很端庄高贵。

当然,周豪他们说的是另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就是李瑾轩,当年不过十几岁年纪,就已经是个十分漂亮的美女。不过相对于现在来说,那时还略显青涩。

女人和李瑾轩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二人不知怎的,脸上全是紧张的表情。那个年长的女的尤甚,更是不时地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两人点了两杯果汁。

不一会儿,过来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来到女人面前和她交谈了一会,之后那女人就带着李瑾轩同那男子进了里面的房间。

周豪当时没怎么在意,就继续和朋友们聊天去了。不过,当周豪上厕所回来,路过那个房间时,却隐约听到从里面传出争吵的声音。好奇心下,周豪就把耳朵贴到门上听。

听了一会儿,周豪才算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女人和李瑾轩是母女关系,并且女人的还是这家酒吧老板的妻子。不过,这家酒吧是一对兄弟的共同资产。近来两兄弟不和,不打算再继续合作,于是这家酒吧要被出售,但是因为资产分配问题,两兄弟一直争执不下。今天二人原本约好谈判的,但是李瑾轩的父亲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就让妻子来。女人不放心李瑾轩一个人在家,就把她也带了过来。现在谈判僵持不下,双方就吵起来了。

周豪听清楚事情大概后,兴趣全无,撇撇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撞上了周豪,二人同时摔着地上。

周豪爬起来一看,撞上自己的正是那个女人,周豪将她扶起的同时,李瑾轩也被推了出来。李瑾轩扑到妈妈的怀里,不停啜泣。

随后,一个中年男人出来,指着女人说:“现在开始,没有什么好谈的!这些年都是我在打理这家酒吧,所以,我要分三分之二的资产,哼!”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

周豪见女子一直捂着肚子,好像受伤了的样子,而且也站不稳,就和几个朋友把她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周豪和李瑾轩聊着聊着,算是认识了。只不过那充其量是一面之缘,虽然之后也有联系,但也没有再见过面。几天前,李瑾轩转校到R中学,二人才时隔三年多又一次见面。

……

这一天都过得很无聊,不过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他就感觉不无聊了。

“派对?”江天一脸疑惑看着周豪。

“对啊,小轩轩邀请一些朋友去参加她家的酒吧开业十周年派对,她也邀请了我,不过我一个人怪无聊的,所以就拉你和倪刚一起呗!”周豪说。

“得了吧,我就不去了。”倪刚没好气的说,“那李瑾轩,我现在想想就后怕。再说了,小燕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我晚上陪陪她,带她出去玩玩放轻松一下。”

江天也无奈的说:“你没发烧吧?你认为我想去吗?再说了,你认为你的小轩轩会让我去吗?”

“她同意了哈!”周豪笑眯眯地说。

“什么?”

“我就说你很想参加这个派对,就死皮赖脸的求我……啊……”

话还没说完,周豪就惨叫起来。

江天用力的揪住周豪的耳朵,狠狠的说:“死皮赖脸的?姓周的,你想死吗!”

在去夜轩酒吧的路上,江天和周豪同坐一辆出租车,一路无语。

“江天,想知道小轩轩家最后怎么样了吗?”周豪为了打破僵局,开口问道。

不过江天没反应,还是自顾自地看着窗外。

“行了行了,江兄,我错了还不行吗?等到了酒吧,我就把事情说清楚,行吗?”

江天伸出一个手指,“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我的的英语抄写,你包了。”

“这个……”周豪为难的说。

“那两个星期……”

“好好好,江兄,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周豪肉痛的说。

“嘿嘿,好的,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说吧,她家后来怎么样了?”江天带着满意的笑说。

周豪苦着脸说,“当年李阿姨出院后,本来是和李叔叔一起商量将这件事交给法院来解决,可是就在开庭的前几天晚上,李家别墅突发大火,将李阿姨和李叔叔活活烧死在了卧室。当时小轩轩正好被李家的保姆张妈带出去玩,才幸免于难。”

江天表情严肃起来,问道:“起火的原因是什么?”

“经过警方调查,起火的原因是煤气泄漏后遇到明火引发的爆炸。据当时李家别墅外的监控录像显示,有一个小男孩把炮仗沾到一个石头上,点燃后扔了进去。在平时这就算个熊孩子的恶作剧,可是这次房子里都是煤气,炮仗一炸直接就引燃了煤气,唉……”

“可恶。”江天恨恨的说。

周豪叹了口气,说:“那个孩子也付出了代价。”

“哦?怎么,屁股被父母打烂了,活该!这种熊孩子就该直接给他判刑!”

“煤气爆炸后,大火冲破了窗户。那些玻璃碎片划破了那个孩子的喉咙,大火点燃了他的衣服,然后也给烧死了。”

江天愣了许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后来呢?”

“警方还在小轩轩父母的胃里发现了残余的安眠药。结合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李叔叔和他弟弟在争酒吧的过程中一直处于劣势,还有李叔叔新投资的一个项目因为没有足够的运转资金,也陷入了困境。所以警方给出的结论是二人因生活压力过大准备双双自杀,吃了安眠药,并打开了煤气,大火只是那个小男孩引起的一场意外。”

“放屁!他们两个要想自杀早就自杀了,还非得要等到开庭前几天自杀?还有就算要自杀,吃个安眠药就行了,还多此一举开煤气干什么?双重保险吗?即便真的如此,警方就这么草草下结论,不多调查一下吗?李父和他弟弟不是在争那家酒吧吗?就没想过他的弟弟也有嫌疑吗?”

“额,江天,你先别激动,其实你说的这些,警方也有考虑过。只不过没有证据显示李叔叔的弟弟有作案嫌疑。案发前几天,他就和他妻子去H省谈生意去了,直到案发两天后才赶回来。”

江天皱眉想了想,又问道:“李瑾轩呢?她父母压力大不大她应该看得出来吧,还有那个保姆,她又是怎么说的?”

“小轩轩说只知道父母有烦心事,但是二人都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什么。倒是张妈她证实李叔叔和李阿姨曾经和她抱怨过亲弟弟没良心之类的话。”

“张妈呢?警方有调查过吗?”

“张妈在小轩轩家工作十几年了,小轩轩一家早就把她当自己人。那天她带小轩轩出去玩,走之前一切都正常,案发当时她正和小轩轩在庙会,没有嫌疑。还有,小轩轩父母去世后,张妈一直尽心尽力帮小轩轩打理酒吧的事。哦,对了,李叔叔的弟弟事后也很后悔,决定不卖酒吧,给了小轩轩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也算是一点补偿。”

江天看着车窗外的夜景,摸着鼻子思索了许久,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申森的电话。

“申哥,是我,想拜托你一个事。”

案十六:火花3

夜轩酒吧是H市最大的酒吧之一,很有名气。

江天看着这富丽堂皇的酒吧,摇摇头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啧啧,周豪你小子有福气啊,我劝你赶紧把李瑾轩收了,这样我以后说不定来这就能享受酒水全免了。”

“你就别开玩笑了,江天。”周豪哭笑不得的说。

江天看出了周豪眼神里的一点期待,不易察觉的笑了笑,便走进了夜轩酒吧。

“怎么才来?好慢啊!”李瑾轩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向这边走来。

“这个,路上有点堵,别介意。”周豪不好意思地笑着。

“江天!你是江天吗?”这时,其中一个女生指着江天吃惊的问道。

“嗯,是,我叫江天,请问你是?”

“哎呀!真是你!”这个女生兴奋地说,“我叫冯紫,我可是很崇拜你的,破了那么多案子,神探江天啊!”

“什么?什么神探江天?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加猥琐男吗?”李瑾轩看着江天,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你竟然这么说他!小轩轩,你不会从来不看新闻吧,来,我给你说说。”

于是,冯紫就把江天的一些事和李瑾轩说了一下。

李瑾轩嘴巴张的老大,指着江天不可置信道:“你说这货……他……我……”李瑾轩捂住了脸,“好吧,我还是难以接受。”

“信不信由你吧,不过,我得先把事情说明白了。”江天将周豪拉过来,扯着周豪的衣服恨恨的说,“不是我非要来不可,是这小子死皮赖脸地要拉我过来才想出这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主意来拉我下水,还害我在你眼里变成了一个猥琐男,快!姓周的,还我清白!”

一小时后,派对开始了,李瑾轩和她的保姆一起从后面的房间出来。保姆名叫张建娇,大家都叫她张妈。李瑾轩父母过世后,张妈没有离开李家,而是留下来照顾孤苦一人的李瑾轩。听人说张妈才45岁,可辛苦了半辈子的她显得很沧桑,满头白发,一脸皱纹,倒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了解李家的人都对张妈很是敬佩,李瑾轩也是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李瑾轩拿起话筒,“各位,今天是夜轩酒吧成立十周年,这么多年感谢各位的支持,那么派对就开始喽,希望大家玩的开心!”

音乐响起,灯光闪烁,美食佳肴摆上,一片热闹的景象。

“李瑾轩的叔叔一家怎么没过来啊,你不是说他也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吗?”江天端着一杯橙汁,凑到周豪身边问道。

“听小轩轩说是有事没来,不来也好,本来关系就很僵,小轩轩见到他们一家就像见到仇人似的,不见面也免了尴尬。”周豪大口吃着蛋糕,含混不清的说。

这时,江天和李瑾轩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喂,申哥,查到了?”

“那个事待会说,现在要跟你说另外一件事,跟你拜托我查的事有关。”

“什么事?”

那边的李瑾轩接完电话后,慌张的跑到张妈那里,焦急地说:“张妈,出事了!叔叔他们出事了!”

三十分钟前,李德福的别墅突发大火,周围邻居急忙报警,消防队员赶到后急忙展开施救,大火在十分钟后被扑灭。消防队员进入别墅后发现卧室的墙上被凿子钉着两具烧焦的尸体,被浓烟熏黑的墙上依稀可见“罪有应得”四个大字。

经过检验,字是用鲜血写上去的,应该是受害人的血。

申森赶到现场后,联想到江天之前拜托过自己的事,便第一时间通知了江天,并让同事急忙联系死者家属。

死者李德福夫妇并无儿女,唯一的亲人是已故大哥的女儿。

“罪有应得?”江天看着墙上的四个字,“申哥,起火原因是什么?”

“初步推断起火的原因是煤气泄漏后遇到明火引发的爆炸。我们发现厨房的煤气阀门被打开到最大,管子也被切断了。这间卧室被烧毁的最为严重,应该是最初的起火位置,我们还在受害人的身上发现了少许的残余汽油。结合上述所说的,我的假设是受害人身上的汽油被点燃后的明火引爆了这栋别墅里的煤气。”顿了一下,申森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天,“你让我调查的,有关那件案子,好像也差不多,不同的无非就是那次起火是意外,这次是谋杀。”

“听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被凿子钉在墙上的?”江天指着两具焦尸胸口的凿子问道。

申森点点头,说:“尸体是被凿子钉在墙上的,所以我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身体强壮的男性。”

“何以见得?”

“你看。”申森指着墙上的那两个硬币大小的洞,“很明显这就是凿子钉入的地方,离地面约有两米,那么凶手又是怎样将死者运到这么高的呢?你看周围,可以用来垫脚的东西最多是那张烧剩下的椅子。凶手要么是直接举着死者然后把他们钉在墙上,要么是站在椅子上。可是不管是哪一种,要想把两个人钉在墙上,都需要很大力气,所以我猜凶手应该是一个力气很大的男子。”

江天低头想了一会,觉得有点道理。

不经意间,江天的目光扫到一个地方,此后就牢牢的聚焦在了此处。在那两个洞的上方似乎各有一样东西。江天走进一看,是两枚钉子,露出的部分被弯成了一个圆环,分别钉在两个洞上方约十厘米处。

江天看着那两个圆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扫视这间被大火严重烧毁的卧室,最后目光落到头上的吊灯。

江天让一个警员去借来一把梯子爬了上去。不一会儿,江天下来,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申森走过来问道。

“凶手是不是强壮的男性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凶手将死者搬上这面墙的手法了。”

“是什么?”

“绳子。”江天看看一脸茫然的申森,说,“刚刚我看了一下,那盏吊灯的灯架上有东西摩擦过的痕迹,是长条形的。虽然大火破坏了很多东西,但因为吊灯上原本就积了很多的灰尘,所以就算大火的烟灰稍微掩盖了一些,绳子摩擦留下的痕迹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申森也爬上梯子看了一下吊灯,发现果然隐约有绳子摩擦后留下的痕迹。

“凶手是借助了吊灯和那个钉子。”江天指了指凿洞上方那个钉子弯成的小圆环,“我猜凶手应该是这样做的。他先用绳子将死者绑好,然后拿住绳子的一端,穿过小圆环,再经过吊灯,这样就利用了吊灯这个支点,将死者吊起。因为小圆环是固定在墙上的,所以死者就会贴着墙壁被吊起,当死者到达指定位置时,再将绳子绑在门把手或者其他可以固定的地方上,这样,凶手就可以不费什么力气就可以用凿子钉住死者了。钉好死者后,再将绳子取下。”

“原来是这样,那么现在连凶手的性别都很难确定了,随便拉个人来都可以把死者用刚刚你说的方法吊起,只要他能拉的动一个人,这个对大多数人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申森一脸郁闷。

“我们现在的重心不在杀人手法上……”

“而是动机,是吧?我知道你要说这个。”申森笑笑。

“嗯。”江天点头,“我想这起案子和三年前李德强夫妇的死有关……对了,申哥,我拜托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案十六:火花4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申森沉下了脸,“当年那帮饭桶,随随便便下定论说什么服用安眠药后打开煤气自杀,简直乱来。我查看了当年的验尸报告,李德强夫妇体内的药物含量,加起来换算成安定充其量不过四五片,这点量最多让他们好好睡一觉,根本不能致死。那帮家伙只知道有安眠药成分,就没看量有多少,胡乱下结论说什么自杀,真的是!”

“也就是说,虽然李德强夫妇有服用安眠药,煤气也的确泄露了,但是很可能不是自杀。他们可能只是因为开庭在即,压力过大才服用安眠药助眠,恰巧煤气泄漏,被那个孩子扔的炮仗引燃才引发大火。”

申森看着“罪有应得”那四个字,说:“这件案子仇杀的可能性很大,并且和三年前那起案子有密切的联系。凶手切断煤气管道,打开阀门,为的就是制造和三年前起火原因相同的一场大火。这四个字,凶手写在这里,说明他认为是李德福夫妇导致了李德强夫妇的死亡,他是来报仇的。”

“那凶手的范围应该就在李德强夫妇的亲友中了,接下来就是要排查李德强夫妇的亲友,申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你……”

“晚饭都还没吃呢我,饿死我了,我回家了。当然,我相信明天英明神武的申哥就确定了嫌疑人了。”

“……”

江天从锅里捞出水饺,放到一个大碗里,倒上一大堆辣椒。

“总感觉我应该是四川人的。”

江天坐在沙发上吃着水饺,看着刚刚申森发到自己手机的资料。

“李瑾轩,嫌疑最大。罪有应得,仇恨,符合条件。张妈,和李德强一家感情深厚,有一定嫌疑,但不至于杀人。可是,从夜轩酒吧到案发现场往返需要半个多小时,大火发生的时候,她们都在酒吧。不是她们。”江天吃着水饺,大脑正在飞速的运转着,“李德强父母早亡,除弟弟李德福和女儿李瑾轩外没有其他亲人。李德强的妻子夏敏父母也是几年前因病过世,只有一个表哥夏宇,不过二人感情似乎不深,多年没有过联系。夏宇只在三年前夏敏的葬礼上出现过,此后便一直在S省做生意,没回过H市。”

“等等,起火的时候凶手也是可以不在现场的……”江天慢悠悠的将水饺塞到嘴里,“如果是这样,就会留下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和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

想到这,江天给申森回了一条短信。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所以你应该也不例外吧。”江天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第二天一大早,江天就被申森的电话吵醒了,申森让他赶快到李瑾轩家。

半个小时后,江天来到李瑾轩家,看到申森正在和在李瑾轩争执什么,便急忙上前,问申森发生了什么事。

申森将手中的一个证物袋递给江天,说:“小天,你让我仔细检查李德强夫妇卧室后,我果然发现了之前忽略的东西。”

“这是什么?”

“定时开关。”申森冷着脸看着李瑾轩,“本来这只是一个塑料碎片,烧成那样谁都不清楚这原来是什么。但是天网恢恢,碎片上还有一块芯片碎片,我连夜拿去做鉴定,他们说这应该是一个定时开关的碎片。我就找了H市所有卖开关的十二家商家,发现最近几个月只有张妈买过。”

“你胡说!张妈怎么可能杀人!”李瑾轩焦急地说。

江天看着申森熬红的眼睛和深深的黑眼圈,拍拍申森的肩膀,“申哥,辛苦了。”

“小事。”申森疲惫一笑,随即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张妈,“张妈,你怎么解释?”

“我的确买过。你们跟我来。”张妈说着示意申森和江天跟自己来。

张妈将二人带到厨房,指着厨房的定时开关说:“不过,我买的还在这。唉,年纪大了,常常忘了关这关那的,浪费了电,买个定时开关也省事。”

申森吃惊的看着那个定时开关,还没说什么,李瑾轩就红着眼指着他骂道:“你们警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几年前我爸妈莫名其妙死了,你们竟然说是自杀,我出门前他们还跟我有说有笑的,怎么会突然就自杀!现在又来冤枉人,一群混蛋!”

李瑾轩痛苦的捂住脸哭了起来,张妈急忙把她抱到怀里,平静的说:“两位,不好意思,小姐她有些不舒服,既然事情调查清楚了,那就烦请二位回去吧。”

“嘿嘿,这么着急赶我们走,心里有鬼啊?”江天笑笑。

“你是不是有病啊!”李瑾轩看着江天厌恶的说道。

“小天,你……”申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申哥,相信我。”江天笑着说,“我想吧,凶手还是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是,抓了没错的。”

李瑾轩听到想要冲过来打江天,却被张妈拉住了,只能不停地叫着“疯子”。

江天沉下脸,“我的确是有点疯,但我是理智的疯子。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排除了一切不可能排除的因素,剩下的就算是再不可能也是真相!杀了李德福夫妇来为李德强夫妇报仇,只有你们两个同时有时机和动机。”

“小后生,那你怎么解释那个定时开关?”张妈说。

“别着急,这种障眼法我待会再说。”江天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其实挺固执的,若是我认定了一个人是凶手,那么我就会尽一切努力去想,去找所有可以证明他是凶手的证据。若是到头来这个人不是凶手,那么就换下一个。张妈,你自作聪明用了两个定时开关,才让我确定你就是真正的凶手!”

“证据。”张妈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别着急嘛,让我先装逼一会。咳咳,凶手利用定时开关纵火,是怎么做到的呢?考虑到案发现场的煤气管道被人为切断,两位死者又被淋上汽油,所以准确的说,点燃煤气的不是汽油,而是被定时开关接通时产生的电火花所引燃的汽油。既然如此,有定时开关的人就是凶手喽。可是案发现场有一个定时开关,这里又有一个定时开关,申哥调查到十二家卖开关的商家,这几个月来才卖出了一个。凶手不可能闲到几个月前就买好而到昨天才作案,而卖开关的商家又没有作案的动机,那这多出来的一个定时开关又是哪里来的呢?嘿嘿,张妈这就是你障眼法不高明的地方了。”

“你什么意思?”张妈的语气已经有些慌乱。

“还不明白吗?好,那我就说的再仔细一点。另外一个定时开关,恐怕不是从商家手里买的,而是网上买的吧?”

张妈咬着嘴唇,看着地面,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原本想利用定时开关为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让警方以为是另有其人在案发现场放了火,就不会怀疑到一直在夜轩酒吧的你。但是你无法得知警方会否在那堆废墟里找到残留的定时开关碎片,所以就另外买了一个定时开关,这样就算警方查到了,你也可以说自己买的定时开关一直放在家里。”

江天看着张妈说道:“张妈,这只是我的推理。至于证据,两个定时开关,够了吧。我想网购记录什么的,万能的申哥还是能查到的吧。毕竟,我想也只有网购这个途径了吧。”

“可以。”申森点了点头。

“好聪明的小子!”张妈苦笑一声后,突然间推开李瑾轩向外跑去。申森马上反应过来,也随即追出去。但没想到张妈跑的很快,跑出房间后,直接来到车库,钻了进去快速发动引擎。等申森赶到时,车子早已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申森撞来,申森只得闪身躲避。

“妈的!”申森骂了一句,随后跑到警车前,进了驾驶室。江天和李瑾轩赶到,也一并钻了进来。

“你们进来干什么?快下去,很危险的!”

“我要问清楚张妈为什么要这样做!”李瑾轩冲申森叫喊,情绪有些失控。

申森迟疑了一下,随后发动车子。

“申哥,你也可以啊,居然跑不过张妈,再加上上次李宇的事,你真是……可以的!”

申森老脸一红,“我那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手。”

说罢,申森急忙给同事发了消息,要求尽快派人来拦截张妈的车。

可是追了几分钟,却渐渐地看不见张妈的车了。

案十六:火花5

“靠,怎么这么快就看不见她开哪去了。”申森一时看不到张妈的车在哪,有些窝火。

“沃尔沃XC60,级别属性SUV,最高时速210km/h,看她那样是在玩命地开,而这辆警车最高时速才150km/h,当然追不上。”江天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看你这样子倒是不着急啊,我可不能让她跑了!万一她到时候随便把车一扔,要找到她就要费好大的劲了。”申森咬牙说。

“先别追了。”江天突然说道。

“什么?你疯了?”

“你想,张妈为什么要逃,在本市她只有李家一个容身之处,而且她应该是为了替李父李母报仇才杀的人,现在仇也报了,她为什么还要逃?等等,不对!”江天大叫一声,“不对,仇没报完!还有人!”

“什么?”

“李家别墅!”江天说出四个字,急忙抓着李瑾轩问,“快!你父母的家,怎么走,快说!”

……

“张妈很多年前就到我们家干活了。那时候我大概七八岁,看到家里多住了一个陌生人,就很奇怪,父母告诉我这个人是咱们家请的保姆。那段时间,H市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新闻上说,有一个保姆很坏很坏,烧死了一家四口。其实不止H市,其他城市也有。我在电视上看到很多新闻,说保姆虐待家里的老人,给他们下毒,打小孩等等。所以我一直认为,保姆都是坏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父母把张妈带到家里的最初一段时间,其实我是很怕她的,我怕她给我下毒,我怕她打我,虐待我。”

“可是张妈对我很好,还会用她自己的钱给我买我喜欢吃的东西,给我买我喜欢的玩具。十二岁那年,我不小心弄丢了妈妈给我去买东西的一百块钱,我害怕极了,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当时不知怎么的,我第一反应是去找张妈,她对我那么好,肯定有办法帮我。”

“可是张妈却把我带到了妈妈面前,告诉了我妈妈我弄丢钱的事。虽然她帮我说话,说小孩子不懂事粗心大意弄丢了钱,但是妈妈还是把我骂了好久。我很恨张妈,我把秘密告诉她,她却去向我妈妈告状。我很生气的去找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一个人,不会也不能一直在别人的帮助下成长,他终究要自立,独自过自己的生活,承担自己犯下的错,才能问心无愧立于天地之间。”

“过了几年,我长大了一点,才真正理解这句话,才会在父母突然离世后挺了过来。其实在我父母过世那段时间,我们家很落魄,天天有债主上门催债。张妈她本可以抛下这个烂摊子,全身而退,可是她却选择留下来照顾我,帮我处理父母的后事,处理纠纷。在我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亲人,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成了杀害叔叔一家的凶手,这……这怎么可能呢?”

15分钟后,申森驾车来到李家别墅,果然看到了张妈的那辆车。

自从李德强夫妇三年前在大火中被烧死后,李家别墅就一直空着,现在已经是荒草丛生,没了当年的风光。

申森拔出枪上膛,正准备进去时,江天拉住了他,“申哥,不是这里。”

江天看向红着眼圈的李瑾轩,轻声问道:“当年害死你父母的那个小男孩,他的家在哪?”

“他,你的意思是……”

江天点点头,“张妈这么着急过来,说明她肯定还要做什么事。当年李德福间接害死了李德强,若这样也罪有应得要死的话,张妈自然就更不会放过那个小男孩一家了。”

“在那里。”李瑾轩指着一栋房子,“那就是。”

三人急忙向那栋房子跑过去,却迎面跑来一男一女,差点被他们撞到。

“我去,你们干什么,快让……”

申森话还没说完,那栋房子里突然燃起大火,一股热浪猛地袭来,将五个人掀翻在地。

“我的房子啊,天哪,我们到底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对我们?”那一对男女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

熊熊大火将整栋房子吞没,燃着花火,竟隐约带着张妈的癫笑声,撞击着众人的鼓膜,却又很快灰飞烟灭,被大火轻而易举的淹没。

火海中,张妈跪坐在地上,嘴角的笑因皮肤被火烤的干燥而定格,被烧的渐渐蜷曲的身体显得十分瘦小,又显得无比虔诚。

大火洗涤着她从来都不能放下的罪恶与执念,万千丛火花,拼命又无力的勾勒着她本该善良的灵魂。

“我才……罪有……应得……”

都说人死前的三秒,大脑会走马灯,倒叙着我们忘却的很多事。

第一秒。

眼前的这两个人,是他们,是他们的儿子亲手点燃了那罪恶的火焰,他们也理应同他们的儿子一起赎罪和陪葬。可是我却心软了,他们也承受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又为何让这无尽的痛苦重复。那就放他们走吧,但是,他们罪不至死,谁又罪有应得?

第二秒。

哦,我想起来了,罪有应得的是李德福夫妇,他们是凶手,他们才是害死小轩轩父母的真凶。若不是他们,李家又怎会陷入如此境地,李家主人又怎么会要靠安眠药助眠,以至于没能逃出那熊熊大火……可是我为何还是内心不安,心有愧疚?

第三秒。

原来是我,原来是我啊!哈哈!真正的凶手原来是我啊!若不是我粗心大意忘了关煤气,这一切的一切又怎么会发生!李家主人不会死,那个孩子也不会死,李德福夫妇也不会死,我……也不用以死赎罪,而是可以继续保护着小轩轩,守护着这幸福的一切,生活在这个家!都是我啊,都是我的错啊!我才是真正的,罪有应得啊!

眼前的世界已经暗了下来,心里却因那重生的火花而变得清明亮堂。

那就安心的走吧,走过这纷乱的人生,走过这无边的罪恶和愧疚,走完早就走完的路,走出这执念的轮回,回到那曾经的幸福时刻。

“走啦走啦,快,不然赶不上庙会了!啊,张妈,别忘了关煤气啊!”

“呵呵,知道了……”

案十七:从前1

引子

在G省的一个偏远山区,有那么一个快要被世人遗忘的村庄。它隐于绵绵群山之中,默默等待着时间将其从历史中剥离,直至被世人忘记。

但是村里的一个耄耋老人却还记得一些事。

老人说,从前有那么一个女人,婚后多年无子,被婆婆赶出家门流落深山,失踪八个多月后竟在村口被人发现。

女人举止疯癫,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更让人们惊奇的是,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

村人都说,那孩子是疯女人和山里的长毛野人生下来的。

老人还说,从前离村子十几里远的山里,曾经有一个神秘的小城,里面驻扎着一支神秘的部队。

小城里偶尔会跑出来几只毛色奇异的长毛怪,那些长毛怪要么被枪打死拖回去,要么就从此消失在群山之中。

后来……

正文

“长……毛……怪?”江天看皱眉着许昂,没好气道:“许哥,是神农架野人啊还是长白山野人啊?大哥,我快高考了,没兴趣去关心什么野人还是什么长毛怪。”

“哎,小天,等等别走。”许昂赶紧拉住准备回到教室的江天,“没那么简单,还记得张解吗?”

“张解?那个……你是说……”

许昂点点头,说道:“我们得到消息,G省的某个山村里有人说曾经见到过附近的山里有毛色各异的长毛怪出现,所以我想,那些长毛怪会不会也和张解一样被注射了‘天使’药剂。”

“so?”

“so,我们有必要去一趟那个山村,话说你们不是快放五一长假了嘛,就当是去度假喽。”

“不是……许哥,三天也叫长假?”

“……”

G省,英山,英山岭栈道。

“莫名其妙的五一‘长’假,莫名其妙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要莫名其妙的爬个半死。”江天一级一级的踩着石阶,气喘吁吁道。

“快了快了,小兄弟。”领头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回头笑着说,“再走个一里路就到前面的行廊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休息一会了。”

“小张,什么是行廊啊?”许昂问道。

小张说:“行廊是我们这儿人的叫法,其实就是一个水泥亭子,人们走累了可以在这里休息会儿。到了行廊,差不多就已经到英山水库了,穿过水库大坝,再走一段路就到我家了。”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到了小张口中的行廊。

这是一个修在栈道内侧的一个简易水泥房,里面只有几张石凳,用瓦片铺的屋顶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些残破。

“我的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江天看到石凳,顾不上干不干净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揉着发胀发麻的腿。

许昂看着江天,无奈的笑笑,接着转头看向小张问道:“小张,趁现在休息的空,你和我们详细说说看有关长毛怪的事吧。”

小张点点头,坐到石凳上向许昂和江天缓缓道来。

“今年,我爷爷九十岁了,我爸妈跟我说无论如何都得回来参加爷爷的寿宴,所以我就向申森队长请了一天假。申队人很好,居然放了我三天假,让我好好陪陪我家里人。我回到家,爷爷看到我很高兴,说我在Z省读大学然后当警察那么久,快有六七年没见了,拉着我一直聊个不停,还非要说向我小时候那样给我讲故事。我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么多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不能尽孝。我和爷爷打趣说,您的故事我小时候早就听腻了,到现在还能背出来呢。”

“可是爷爷却说,他这几年莫名其妙想起很多曾经忘了或者记得很模糊的事。照理说人越活越老,记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不知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还是怎的,他说有必要讲给我听听,就算这可能只是他曾经做过的梦。”

“爷爷说,他最先记起来的,是在五十多年前,那个疯女人的事。从前,村子里有户李姓人家,老两口只有一个残疾儿子。没有左手的他三十多岁了才娶到了一个邻村的女人。女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儿子也不是很喜欢她,但老母亲说不管怎样也算是了却了多年的心事,只盼女人早点下个蛋来给老李家延续香火开枝散叶。可日子是一天天过去了,这女人肚子愣是没动静。老母亲的脸是一天比一天黑,女人脸上的委屈是一天比一天多,婆媳两个人也是天天吵架。婆婆骂女人没用,这么久了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干什么吃的,养着你有什么用。女人好歹在小学啃了几年书,说女人不把她当人看,还说问题在她儿子身上,两年来愣是一点也不行,进不了她的身。”

“终于,有一天婆婆把女人赶出了家门,让她哪来回哪去,李家不养闲人。女人家里人嫌丢人,为了自家的另外两个儿子不受人冷眼,也是说不认这个女儿。女人就从此流落这茫茫英山,没了踪迹。过了八九个月,就在众人都快把这个不下蛋的女人忘了的时候,女人突然回来了。”

“说来奇怪,赶女人出家门的是她婆婆,第一个在村口看到她的也是她婆婆。老人看到她的时候,女人是举止疯癫,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双眼无神,口中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看到老人,女人眼睛里却突然有了些神采,疯狂的把怀里的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东西往老人怀里塞,不停地叫道:你的,你要的,你要的,你的,你要的蛋!你要的蛋!老人这才看清,破布里的,竟是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正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

“等等。”江天说,“张警官,这些事和我们要找的长毛怪有关系吗?”

小张笑笑,“当然有关系了。我爷爷说,英山曾经有个长毛怪的传说。也是在五十多年,村里的生产大队在村口炼土钢的时候,一个村民装模作样添了几块柴火后就跑到附近的山上偷懒睡觉。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他睁开眼,魂都差点吓没了。只见一个全身长满十几厘米长绿毛的东西伸着浅绿色的舌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这个东西长得和人很像,瞧得见眼睛鼻子嘴巴的,但全身都是诡异的绿色。瞳孔是深绿色的,脸上没被绿毛覆盖的皮肤也是绿色的,嘴唇是墨绿色的,可以看见,这个东西的指甲都是深深的绿色,就像是被染上绿颜料的长毛猩猩。”

“哼!”江天恨恨的捶了一下大腿,“‘天使’药剂。”

“啊?什么药剂?”小张有点不明所以。

“哦,没事,其他的一些东西,张警官,您继续说。”

“好吧。额,讲到哪了?哦,村民看到这绿毛怪害怕极了,急急忙忙跑回了村口,那绿毛怪倒也是没追过来。村民向其他人讲了这事,说看见鬼了。结果其他人一听这事,竟开始劈头盖脸的指着这个村民骂道起来,说他偷懒,说他是集体的叛徒,说他传播牛鬼蛇神的迷信,把他吊在村口的树上足足吊了三天三夜,也不给吃的喝的,等到他的家人得到同意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人早就没气了。”

“一群疯子。”许昂骂了一句。

“后来,有个采药的村民出去采药两天后全身是血回到了村里。他说在十几里外采药的时候,看到密林里有个小城,几十个大水泥房子,还有穿军装扛着枪的部队,还说看到一群毛色各异的长毛怪排成一列一列。他想走近看看,结果被部队的人发现了。部队的人向他这里开了一枪,打中了他的左小臂。他原本以为跑不掉了,结果那群长毛怪听到枪声后突然疯狂起来,四散逃开。有的长毛怪攻击了部队的人,然后被部队的人开枪打死,有的就跑向了深山。”

“村民就趁乱成一团的时候,匆匆忙忙的跑了。这时候村里的人才有点信了,因为这个中了枪的村民一直是村里的积极分子,不可能说谎。过了一天后,村里来了几个穿军装的人,跟村长聊了一会,村长就召集村民说,那里有长毛怪的地方是国家的秘密基地,是不能被外国破坏势力或者国内反动势力所知道的地方,所以大家一定要保密,并且一定不能再到那个地方了。村民一听是为国家保守秘密,热情特别高涨,纷纷咬破指头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保密。”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有村民在附近是山里看到过长毛怪,可能就是从那个基地里跑出来的。不过那些长毛怪却并不攻击人,只是远远地蹲在地上看着人们。有村民说,他还看到过长毛怪看着自己流眼泪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天若有所思,又向小张问道,“那你说的那个疯女人,又和长毛怪有什么关系?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个孩子?”

“小子还挺聪明的,对,村里的人看到疯女人的孩子后,都叫他杂种。他们都说,这个孩子是疯女人和那些长毛怪生下来的。”

案十七:从前2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很多东西都告别了现在成为了过去,似乎是有意的在剔除它们存在过的的证据。

但是不得不承认,比时间更为神奇的是人的记忆。

人们将早已不存在的东西通过记忆将其深深地刻在脑海里,然后时不时地把它们放出来戏耍一番,最后丢向可回收的垃圾箱——我们的大脑。

张元富今年正满九十岁。

很多年前,当张元富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时,有一天,他头戴绿军帽,身穿绿军装,腰间束武装带,左臂配红袖标,手里里拿着红宝书和铁棍,带领着一帮从小玩到大的一样装束的死党冲进了英山村的张家祠堂,打伤了管理祠堂的张文华,将祠堂里的祖宗张老爷塑像砸了个粉碎,将张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烧成了灰。当张元富他们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件破败不堪的祖宗祠堂和躺在墙角奄奄一息的张文华。

他不是没有阻止,反而就是因为他阻止了,才被打个半死。

过了一天,张文华在自己的家里死了。

因为没医生,更没钱。

张文华临死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一天还笑嘻嘻叫自己张叔的孩子,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的穷凶极恶和残暴。

他死之前,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才被自己从树上放下来的自己的儿子。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相信儿子看见了长毛怪,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反抗,早些把儿子从那群村民手中救出来,他后悔自己居然在儿子忍受煎熬的时候还骂他是集体的败类。

所以可能这就是自己的报应吧。

那么张元富的报应呢?没有。他因一句“造反有理”而没被追究任何责任,最后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到了九十岁。

和张元富一行打砸张家祠堂的“兄弟”中,有个叫李先进的人,事后有点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去山里采些药给张文华,但却在深山里遇见了一个小城,看到了很多军队的人和长毛怪,这才相信了几天前死的那个“兄弟”的话。李先进被部队的人发现了,中了一枪,侥幸趁长毛怪暴乱的时候,逃了回来。只是枪的威力太大,打断了左手臂的骨头,到后面只能截肢来保一条命。

李先进还有个秘密没跟家里人说,其实不止左手臂,他的命根子也中了一枪,这件事他只告诉了自己的“兄弟”张元富。

七年后,李先进讨了个老婆,婚后两年无子。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是他不能承认。他是村里的“积极分子”和“先进人物”,不能因为自己的秘密而丢掉这些荣誉,还被别人笑话。所以他就撺掇老母亲赶走了自己媳妇。

后来这个女人抱着个孩子回来了,疯了。

村子里的人都开始叫她疯女人,叫那个孩子小毛。

张元富默默的看着这些事,偶尔也会接济下疯女人,给她点吃的穿的。

又过了三年,拨乱反正,尘埃落定。张元富摘下了绿军帽,脱下了绿军装,用武装带系好,连同曾经那条自己引以为傲的红袖标和那本指明自己人生方向的红宝书,一齐锁进了一个铁柜子,从此再没从床底拿出来过。

然后他安安分分的成为一个农民,承包了一块地,辛勤劳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到了九十岁,在九十大寿这天,给眼前这个叫江天的年轻小伙子,讲着从前的故事。

“谢谢您。”江天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离开了张元富老人的房间,来到了房子前面的空地上。

正值中午,不远处有一个十分破败小屋,冒着淡淡炊烟。

“那是小毛叔的房子。”小张不知何时来到了江天身边,“他一个人住在那里很久了,村子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家里人早就没了。我也是到现在才从爷爷那里知道,他原来是那个疯女人的儿子。”

谈话间,一个头发灰白,身材瘦小,约莫五十多岁的男子端着一个大木盆从房子里走出,来到屋外房子旁的的一个石磨边。木盆似乎很重,男人走的很吃力。

“小毛叔。”小张喊了一声,向男子走去,江天也跟了上去。

小毛叔正把大木盆放到石磨旁的地上,听到小张的叫喊声,笑嘻嘻的回过头冲他招手。

“小毛叔,又磨豆浆啊?前几天不是刚搞了一大锅吗?”

“那是元富叔九十大寿的寿宴上给客人喝的,今天这个啊,是特地给你小子弄的。你小子,几年也回不来一趟,小毛叔也没什么好给你的,就打算多做些,让你带回去好喝。”小毛叔笑着说。

“小毛叔,还是你够意思!”小张笑呵呵的拍了一下小毛叔的肩膀,不料小毛叔却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小张吓的不知所措。

江天见状,急忙上前给小毛叔轻轻抚着背,过了半分钟左右,小毛叔的咳嗽才慢慢平息下去,不过他的脸还是涨得通红。

“好啊,你小子,好心当成驴肝肺,想害死我啊。”

“我,这,我也不知道啊。”小张急的哭笑不得的说。

“你是当警察的,这一巴掌差点把我老命拍没了,你以为我还像你小时候身体那么好啊?”小毛叔笑道。

小张默默地看着小毛叔那一头灰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瘦弱的身躯,这才意识到小毛叔快六十岁了,已经老了,当下鼻子一酸,眼眶也湿润起来。

“小毛叔……”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跟你开个玩笑,呵呵。”小毛叔看向江天,笑道,“刚刚多谢小兄弟了,请问怎么称呼?”

“没事没事,小毛……额……”江天一时语塞,不晓得怎么称呼小毛叔。

小毛叔看出江天心里所想,说道;“就叫我小毛叔吧,这村里的后辈都是这样叫的,不用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好的,唐突了。小毛叔,我叫江天,是张哥的朋友,听说他这爷爷九十大寿,就想让他顺便带我来这里玩玩,嘿嘿。”

“懂的,懂的,孩子学习压力挺大,正好出来散散心。”

江天偷偷撇了撇嘴,心道:怎么一个个都叫我孩子,我已经十八岁了好吧。

不过,江天表面上还是“天真无邪”的点了点头。

“那行,小毛叔,您先忙,我去看看爷爷的寿宴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先走了啊。”

“好好,你去忙。”

离开小毛叔家后,江天向小张问道:“小毛叔就一直这样一个人生活在那个破房子里吗?”

“是啊,从我记事起吧,小毛叔就一直是一个人。现在想想,我小的时候,村里面的老人,除了我爷爷外的其他人就对他不怎么友好,不怎么和他来往。也就我们几个小孩子整天围着他转,因为他总能给我们讲一些大山里的稀奇古怪的事,几十米高的树,公鸡一样大小还会飞的鸟,全身长满几十厘米长彩色毛的野人。他说,这都是他的妈妈在他小时候讲给他的。现在知道了当年的的那些事,才知道他妈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不过现在看起来,村里面的人还是对小毛叔不错的啊,都会让小毛叔去帮忙磨豆浆。”

小张点点头,“是啊,大概现在的人们都不会记得当年的那些事了吧,毕竟从前的那些人也都逝去,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时,江天看到许昂在不远处冲自己招了招手,向这边走过来。

案十七:从前3

“小天,有发现。”许昂将一个手机递给江天,“我让厅里面的同事帮忙仔细查看英山村附近的卫星图,看看有没有小张口中说的那个神秘的小城,结果真的在距离此处十一里远的深山中发现了疑似建筑的痕迹,你看。”

江天放大许昂手机里的那张卫星图,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了房子,只是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房子长满了青苔或者是树木遮挡的原因,只能依稀看到些许轮廓,不仔细观察的话还真的很难发现。

“我想,不管当年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又是不是跟现在的‘天使’药剂有关,我们或许都应该去看看,查清楚长毛怪的事。”许昂看着江天说道。

江天迟疑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天使什么的是什么东西,但是这深山密林的,你们人生地不熟,可能会有危险,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吧。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吧。”小张面带忧色。

“没事,不用担心,以前我在部队待过,这种丛林不在话下,遇到狗熊也能徒手劈死呢!哈哈!”许昂半开玩笑道。

“是啊,张哥,你就别担心了,我和许哥速去速回,你就待在这里吧。”

“小张,这样,这个卫星电话你拿着,随时保持联络。”许昂从包里拿出一个电话交给小张。

“那……好吧,你们一定小心,虽然我是从小到大没在这山里见过什么野兽,但终归还是要千万小心,如果遇到危险,立刻联系我。”

“好。”

……

一只鸟飞过,落下一滴鸟粪,掩盖住一片灰尘。于是那灰尘便隐身于这污秽之下,虽不可见,却从未消失。

你说这是隐瞒了罪恶,还是在用更大的罪恶来取而代之?

“小天,你在担心什么?”许昂看着一路上始终眉头紧皱的江天,问道。

“我在想,如果传说是真的,如果那些军队和长毛怪都是真的,那就说明早在六十多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天使’计划就已经启动了,‘天使’药剂是不是已经被研制成功了?如果成功了,何强他苦心研制多年的又是什么?庞振军现在搞的又是什么?六十多年前到何强开始研究的这段时间内‘天使’计划又处于什么状态?”江天停下脚步,捂住脑袋,“我现在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那就暂时先不要想,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一切的谜团都会解开的,你想,曾经那么隐蔽的‘天使’计划都被我们一点点的挖出来了,我相信你,小天。”

江天没有答话,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一个个简易水泥房的表面爬满青苔,被时间尽力的揉进这连绵群山中,却又不甘心的一次次凸显着模糊的轮廓,告诉世人自己曾经活生生的存在过。

残缺的墙壁,锈蚀的铁窗,破烂不堪的门,时间用这些证据一次次的劝告它们已经被遗忘在过去,劝诫它们从此忘掉自己是谁,而它们始终等待着有人将它们从过去带回现在,拥抱未来。

六十多年日复一日的等待,终于在此刻终止,像是冥冥中注定一般,忘不了。

“这里似乎被烧过。”江天走进一间水泥房,打着手电看着隐约焦黑的墙壁说,“看来当年的军队从这里撤走之后,就把所有的东西烧掉了。”

“小天,快来,有发现。”许昂在屋外大声的叫道。

江天急忙跑出门,看到不远处的许昂正站在一个隆起的土包前,正打着手电照着。

一座坟。

江天来到许昂身边,刚想问许昂有什么发现,眼神落到坟前,却彻底惊呆了。

这是一座很有年头的坟,从立碑的时间看,差不多有六十年光景。

让江天吃惊的有两件事。

一是墓碑上刻着的“排长徐景山之墓”,二是墓碑前的地上有一张女人的照片。

徐景山是江天的太姥爷,也就是江天母亲的爷爷。

而照片中的女人,正是江天的母亲徐问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江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太姥爷的墓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因公殉职葬在H市革命烈士陵园吗,怎么又会在G省?还有,妈妈,妈妈……”

许昂曾听申森说过,江天的母亲在他小的时候就失踪了,十年来,江天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他的母亲,他一直以为,母亲是抛弃自己抛弃这个家跑了。而江天的太姥爷,根据江厅长的说法,徐景山是因为救人因公牺牲,被追封为烈士,葬在H市革命烈士陵园。

现在,不仅徐景山的墓出现在当年的实验基地,而且徐问心的照片竟也出现在此处!

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照片很新。”江天慢慢拿起徐问心的照片,“墓碑也被人擦拭过,看来最近一段时间内,有人来过这个地方,会是你吗,我的……母亲?”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许昂和江天就这么呆呆的在徐景山的墓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许昂的电话响了。

“小天,不好了,出事了。”刚听一句,许昂就急忙抓住江天的肩膀把他提了起来。

“怎,怎么了?”江天有点茫然。

“张元富被杀了。”

……

一个人的头可以旋转多少度?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就是能左右旋转一百八十多度吧。

但是这个九十岁的老人呢?嗯,看过周星驰的电影《功夫》中被火云邪神打死的斧头帮老大吧,差不多就是那样了。

然后呢?

张元富的双手与身体分离了两三米,被齐齐的吊在房梁上。

吊住他双手的是什么?

一条腰带。

一条六十年前的腰带。

那被藏在床底铁柜子里六十年的时光。

山路崎岖,所以凌晨5点左右,警方才到达现场,差不多同一时间,江天和许昂也回到了英山村。

死者张元富的头和双臂上都有深深的指印,法医用自己的手比划了几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见鬼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了?”许昂急忙问道。

“死者的头和双手不是被某些工具弄成这样的,看这些紫青色的指印,似乎是某个力气很大的人活生生把他的头旋转了三圈半,并且徒手把两条手臂扯了下来。”

“有,有可能吗?”许昂不可思议道。

法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得而知。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爷爷?”小张红着眼看了一眼张元富的尸体,别过脸去,悲愤地说。

江天看着张元富身上那件被鲜血染红的绿军装,问道:“这衣服是谁给张元富换上去的?”

“这,我不知道,我记得我最后一次看到爷爷的时候,爷爷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的啊!”

许昂叫来小张的父亲张国清,向他询问关于张元富身上的绿军装的事。

“是的,这件衣服是爸爸他要求我从床底拿出来并且帮他换上的。”张国清回忆道,“那大概是昨天晚上十点多吧,爸爸的寿宴结束后,我就扶着他回房间休息。我正要走的时候,爸爸叫住了我,让我把床底的一个铁柜子拿出来。我打开柜子,里面是一套满是灰尘的绿军装。爸爸让我帮他穿上,我当时说这衣服这么脏不能穿,而且咱们山上这么冷,怕他着凉。可是爸爸他怎么也不听,还扇了我一巴掌,我拗不过他,只能把衣服抖落了几下,然后帮他换上,后来爸爸就让我先走,他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张国清说到这眼泪掉了下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后悔啊,我当时要是不走,爸爸他就不会……”

“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了。”许昂按住张国清的肩膀说。

张元富的胸前有两本小红本。

江天拿起小红本翻看了几下,它们的第一页,都是一幅开国领袖的半身相。

案十七:从前4

两本小红本里面记录的都是我国的伟大开国领袖的语录和诗词: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冷眼向洋看世界!

江山如此多娇!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在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坚决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人民万岁!

赫鲁晓夫从不搞个人崇拜,他的倒台是没有人崇拜他!

解放军来了,司徒雷登走了!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

纸张已经泛黄,薄得有些发脆,一句句鼓舞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警世名言,开始慢慢渗开,透进时光,模糊不堪。

好的希望,坏的期望,不好不坏的盼望,都已经被一股脑的打成一段畸形的历史,真叫人唏嘘不已。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江天捡起张元富身上的一丛白色的毛发,喃喃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但是你们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

在小毛叔的房子里,众人看到一个全身长满白毛的人呆呆的坐在地上,目光涣散。

他的脖子上套着一个绳套,脚边散落着菜刀、锯子和榔头。

白毛怪看着眼前一群目光惊恐不敢上前的人,惨笑了一下。

它张张嘴,嘶哑着嗓子说:“怎么办?我都试过了,我杀不了我自己。”

江天慢慢的走近白毛怪,来到它面前,和它一样坐到了地上。

“我可以帮你解脱,不过我有个条件,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顿了一下,江天轻声道,“小毛叔,不……或者应该叫你,张叔。”

小毛叔的眼神恢复了几丝神采。

“你……你是……”小张上前了几步,却被张国清拉住了。

“小孩,聪明。”小毛叔的声音十分沙哑,“你都猜到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因为他从来都不曾是我的父亲。”

“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杀他?”

“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江天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毛叔指了指旁边一张破桌子上的一个箱子,里面有一只针管和几张纸。

“我可能没有办法等下去了。”小毛叔低着头说,“今天下午,当我知道你们要去那个废城的时候,就知道当年的秘密已经再次被人发现了。”

“这个箱子是我很多年前从废城那儿的一个坟里面挖出来的,那几张纸上面记录了当年的一个秘密实验。具体的你自己看吧,我时间不多,就不多说了。我找到这个箱子后,才终于明白,所有的悲剧都是这个实验导致的!”

“为什么这样说?”

“没有那个实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不人鬼不鬼的长毛怪,第一个看到绿毛怪的村民就不会死,李先进就不会绝后,我妈妈就不会被李家赶出家门流落深山,也就不会……”

“还在自欺欺人吗?”江天打断了小毛叔的话,淡淡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

“你们的悲剧,来源于你妈妈喜欢张元富却又嫌张家没钱,于是嫁给了没有生育能力却是积极分子和先进人物的李先进。来源于你妈妈和张元富勾搭成奸,却还是念着李家的荣誉。来源于那个年代的国家先进思想意识形态和落后山村传统观念之间的交杂。”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江天看着已经喘着粗气露着獠牙的小毛叔,平静的说,“我注意到,你衣着虽然破旧却很干净整洁,屋内家具设施简陋却井井有条,你应该是一个很注重形象的人吧?可是呢,这样自尊心强烈的你小时候被村里老人所看不起和蔑视,被你们村里的人叫作小毛,心里很不好受,是吗?”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那一批老人都已经死去,新生的一代没多少人会去在意或提起从前的往事,那你应该是解脱了啊?可是你还是放不过你自己,你逼着让自己不要忘记,从来都不曾轻松。”

“终于,你给自己注射了药剂,把自己真真正正变成了你心里自认为的长毛怪。你把张元富的头扭向了身后,不就是为了让他看看自己曾经走过的错路吗?”

“当你还是个人的时候,你活在从前,从来不曾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做一次人。当你真的变成了长毛怪,却可以选择各种方法甚至求我帮你自杀从容解脱,这又有多么可笑!”

“你知道,张元富为什么要重新穿上六十年前的绿军装吗?”

小毛叔大吼一声,张开嘴向江天咬了过来。

“砰”。

枪声响起,子弹高速旋转,带着灼热的高温,穿过小毛叔的口腔,射进他的大脑。

江天举着手枪,看着直挺挺倒下的小毛叔,说:“因为张元富才是真正的解脱,他选择直面六十年前的自己,才会带着笑意拥抱未来。”

有件事值得一提,几乎只有江天注意到,张元富的脸上带着些许笑容。

小张含着泪水看着小毛叔的尸体,“为什么啊?小毛叔,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我们都不再提起从前,你又何必苦苦执着呢?”

可能,小毛叔他是这样想的:

你们放过了我,可是我自己放不过我自己。

从前的事,过去的事,从我记事开始就刻在我的脑海里,刻在我的心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

我从来都不敢照镜子,不敢去水边,甚至都不敢直视你们的眼睛,我怕我会看到自己是一个怪物模样。

我原本以为,时间过去了,人们死去了,从前的一切都渐渐被人忘了,我也就能慢慢的站起来了,直至成为一个人了。

但是我错了,我太天真了,它过不去,从未死亡,它就像我的影子,悄无声息的跟在身后,渐渐蚕食我的灵魂,直到我变成我的影子,只能在漫无目的黑夜,才能感到一丝的安全。

……

从前,从来都不曾完全的成为过去,它甚至出现在当下,左右我们的未来。

从前,就像一把沉重的枷锁,时刻提醒着我们不能放下。

所以,我们放不下从前的错误、从前的苦难和从前的失去,我们认为只有牢记这些,才能抽身向前。

可是,这不就是一个最为自相矛盾的存在吗?

不曾放下,如何抽身?

于是便心甘情愿的陷于日复一日自欺欺人的后悔之中吗?

人为什么会后悔?无非是开始遗憾自己没有得到更好的。

于是往往便会拘泥于过去所犯下的种种些许过错,而忘了给未来的自己一条活路。

……

张元富死后的一秒钟,他的意识还未曾完全消散:

曾经我看过一切,疯狂十年。

现在我死了。

于是从前真假难辨、善恶难分、舍得难取的一切好坏,后来的人中再也没有谁会记得。

会吗……

会吧……

案十八:轮回1

引子

女人被绑在椅子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她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为什么?”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徐问心,这句话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这么多年的努力,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它?”

“徐杰,我难道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徐问心咬着牙说,“我们不应该成为先知,我们不配!我们根本没有那个资格!先知,会催生未知,世界会加速灭亡的!”

“那你就有资格吗?”徐杰突然冲徐问心扑了过去,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你就可以?为什么就只有你看到未来?为什么我和杨晨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就只得到一句‘我们错了’?甚至都不能一瞥那神秘的未来!”

徐问心痛苦的摇头,“我们真的错了,你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的!”

“好。”徐杰放开徐问心,冷冷的说:“既然你不告诉我过滤脑电波的程序,那我就启动梦觉操控器,摧毁你的意识,让你永远沉睡,然后在你的梦里寻找答案!”

“徐杰,不要!”一旁的杨晨急忙拉住徐杰,“你不是说不会伤害问心的吗?求求你了,大不了我们自己慢慢找那个过滤程序,好吗?”

“你还真是天真啊。”徐杰一把推开杨晨,“如果这个女人跑了之后带人来把这里全都毁了怎么办?你忘了她丈夫是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吗?江城他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晨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到地上,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徐杰骂了一句。

“那就来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徐问心淡淡地说。

“好。”

……

正文

似乎是一个实验室,亦或是研究室。

房间里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子身材瘦弱,矮个子相对胖些。

六边形的房间内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设备,周围的墙上有许多按钮,似乎都是某些控制器。

正中间的地面上是摆放着一个大圆盘,离地二十厘米左右,圆盘上有十几张椅子,金属质地,上面还连接着一些线。

高个子打开墙上的一个开关,只见其中一把椅子上的椅背发出了红光,矮个子见状迟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椅子上,拿起椅子旁边的一个头盔戴到了头上。

高个子随后又按下一个红色按钮,问道:“准备好了吗”

矮个子点了点头,高个子沉默了一会,随后按下了另一个绿色按钮。只见矮个子全身猛烈地一颤,双眼一白,立马晕了过去。

“欢迎,来到未来!”

……

深夜,江天家,江城书房。

“爸,许哥应该跟您汇报过了吧,太爷爷的墓,妈……照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天双眼盯着江城。

江城眉头一皱,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道,“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过段时间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

“好了好了,我叫你不要管这么多了!”江城不耐烦地大声说道,随后沉默了一会儿,用较为平和的声音说道,“你先出去吧!”

江天无奈,只能离开了江城书房。

“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天心想。

夜已深,万物都开始沉睡,连那挺拔的路灯的光都一闪一闪的,似在打着瞌睡。可是这夜,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不眠之夜。

江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底是怎么回事?在G省的那个如果真的是太爷爷的墓,那烈士陵园的那个又是什么?又为什么在很多年前就可能开始了的“天使”计划的地方附近?难道太爷爷也和“天使”计划有关吗?张元富提到的军队,是否就是太爷爷带领的?

想着想着,江天的头开始剧痛起来,江天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用手轻轻地按压头部。

渐渐地,江天脑海中竟浮现出一个朦胧的影子。江天心下十分好奇,竭力地想要看清,却还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个影子慢慢地向自己靠来,江天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揉着自己的脑袋,十分舒服。而后江天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孩子,不舒服就睡吧,安心地睡吧!”

“妈妈……”江天喃喃道,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江城书房,那盏台灯还是在孤独地亮着,桌前那个身影,也显得十分孤独。

江城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面庞十分清秀的女人,眉宇间的神气,倒像极了江天。

江城的手轻轻地在她脸上摩挲,眼泪却不自禁地流了下了,滴在照片上。

“滴答!”十分清脆的响声,江城猛的惊醒,连忙抽出一张纸巾,小心小心翼翼地擦去照片上的泪滴。

“问心,十年了,你也该回来了吧,不然……一去不返,哪还称得上是,‘轮回’啊!”江城的泪如决堤般涌出,他渐渐的趴到桌上,竟带着竭力抑制的啜泣声……

第二天,R中学,高三(1)班。

早上六点过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地来到教室。有些学霸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昨天某个变态老师留下的击杀脑细胞的作业,有些学渣则在讨论某某游戏又出什么令人振奋的活动,或比较谁的装备好,谁的战力高。

但有些人不属于这两个阵营的任何一个,比如江天,宁愿坐在那里发呆,一遍遍的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

“给你的。”周豪的声音讲江天的思绪拉回当下。

只见周豪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将一个信封放到江天的桌上。

“这是什么东西?”

“有人让我给你的。”

“快看看,里面的内容很有意思的?”李瑾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搭着周豪的肩,笑眯眯的对江天说。

“你们两个……肯定偷偷看过了吧?”江天无奈的说。

“哪有哪有!”周豪连忙摆摆手,正气凛然道,“是光明正大的看,那个送信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怀疑这信封里有暗器,所以身为兄弟,自然要替你挡刀了!”

李瑾轩连忙点头,一脸正经的说:“送信的人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非常猥琐,和江天你有的一拼。”

“你们两个……真是绝配!”江天冲周豪和李瑾轩二人竖起大拇指。

李瑾轩急忙红着脸,将手从周豪的肩膀上拿开。

“咳咳。”江天不理会周豪那哀怨的小眼神,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拆开,看了一会儿,便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

……

“江天,真的要进去吗?还有,你确定这真的是个研究所?”周豪满脸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十分普通的二层小楼。

“应该就是这里了。”江天看着手中的信纸,上面的确是标着这个地址。

信纸上提到了一个东西:时光机。并说,江天的母亲徐问心当年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她的丈夫江城所害,再利用时光机将其送到了未来。

“信上提到的东西实在是很扯,什么时光机,什么送到未来,简直像在写科幻小说。”李瑾轩说道。

“虽然很扯,很假,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看这个疯子在搞什么鬼。我想写这封信的人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无法在信中讲明,才会用这种方式引我过来。”

“你说引你过来,那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豪担心的说。

“我已经通知了老爸,不过是延迟通知。短信会在半小时后发给他。”

“为什么?”李瑾轩问道。

案十八:轮回2

“我总觉得我爸有事情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有关我妈妈的事,所以我不想现在就跟他说,否则老爸他很可能会过来阻止我。”江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的,这样,我进去看看,你们先在外面找个地方等着。”

“靠,你小子想一个人进去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周豪捶了江天一下。

“可是,你们……”

“好的好的,我们就不进去了。”李瑾轩拉住了周豪,用眼神示意他先不要说话,“江天,那我和周豪两个就在外面接应你,你要小心,有什么危险立刻给我们发信号,大声喊。”

“嗯,这样最好。”江天点点头,然后来到小楼的门前。

“有人吗?”江天敲了敲这木质的大门,不料只敲了一下,门就自己开了。“门没锁,好奇怪。”

在江天进去后,周豪才着急的问李瑾轩:“你干什么?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冒险呢?”

“你懂什么?”李瑾轩扭住周豪的耳朵,“江天那个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固执的要死,如果我们坚持要进去他直接把我们打晕扔外面怎么办?”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周豪揉着被李瑾轩捏红的耳朵问道。

“我们得通知人……先给许昂或申森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再偷偷进去观察情况,随时跟他们汇报。”

周豪给申森打了个电话,向他说明了这些事,申森表示会立刻向江城说明这件事并带人过来,让周豪和李瑾轩先待在原地不要轻举妄动。

周豪表面上答应申森留在原地,挂断电话后,就拉着李瑾轩的手推开门悄悄溜了进去。

就在周豪和李瑾轩进楼关上门的同时,楼外的一棵树上,传来人的说话声。

“老大,那小子进去了,还带着两个小屁孩。”一个人轻声拿着电话说道,不时注意着研究所的动静。

许久的沉默后,电话里才终于传来声音。

“小陈,你也跟着进去,”声音很沙哑,似乎是用了变音器之类的装置改变了声音,“他们如果拦你,就说是我让你来的。另外,如果他们搞不定我让你跟的人,那么你就自己亲自动手吧!”

“明白!”小陈正准备挂掉电话,那头又传来一句,“如果条件允许,让他们死的别那么痛苦,最好……留个全尸。”说到最后,变音器似乎也改变不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里的苦涩。

“好!”小陈挂掉了电话,然后拿起身旁的一个背包背上,从树上跳下来,平稳的落到地上。

四顾无人后,小陈飞快地跑到研究所门前,推开门侧身闪了进去。

H市的某处。

“看来,你还是不忍心啊!”

不宽敞的小房间中,摆着许多架子,上面尽是五颜六色的试剂,而庞振军正在一张实验桌前,调着手中的药剂。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男人,隐在黑暗处,此人脸上带着口罩和墨镜,看不清面貌。

“毕竟,他是我的……唉……”一段沉默后,男子语气突然凌厉起来,“你知道吗?我为了你,冒了多大的风险把你藏回H市,一旦事情败露,就都完了!你那个药剂,失败了这么多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何强他花了这么多年才搞出个半成品,”庞振军淡淡地说,“我需要时间。”

“最好快点!”

“呵呵,看!”庞振军把手里的试管递过来,“‘天使’七号,这次如果能把它研制成功,那么离完美也就不远了,哈哈哈!”

庞振军手中的试管,发着诡异的,淡淡的黄光!

……

江天看着这破烂不堪,脏乱至极的过道,感到十分的恶心。

“什么鬼地方?”江天皱着眉头说道

过道尽头有一扇门,门底下的缝,隐隐透着光亮。

江天来到门前,随后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许久没有回应。

江天握住门把手,试着开门,发现门是开着的,于是便推开了门。

“Oh,mygod!”江天揉揉自己的眼,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眼前的场景似乎只在那些科幻大片里才能看到。房间类似于某个操控室,非常的大,约莫一百平米,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是六边形的。六面墙上尽是些红红绿绿的按钮,以及很多显示屏。正中间的房顶上有一盏大吊灯。

更让人奇怪的是,房间的地上有一个大约占据了一半房间面积的大圆盘,上面还有些金属质地的椅子,每张椅子的旁边都有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

“欢迎来到鄙人的研究室!”江天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他急忙转过身去,发现门口处有两个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两个男人一个高瘦些,一个矮胖些。高瘦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天,而矮胖的那人则是一脸严肃,眼神很复杂,在江天看来,似乎带着同情。

二人胸前都挂着牌子,高瘦的叫徐杰,矮胖的叫杨晨。

“就是你们给我写信的?信里的说到的时光机是假的吧?我妈妈又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什么内情?”江天急忙问道。

不过二人并未回答,徐杰走过江天身旁,来到那个大圆盘前,轻轻地抚摸着一把椅子。

“我问你话呢!”

徐杰终于开口,却不是在回答江天,“爱因斯坦曾说,时间是相对的,一个人要是以光速运动,那相对于他来说,其他的事物就是静止的,时间就是静止的,就会出现时间停滞。如果这个人超过光速运动,那么原有的时间相对于人来说,就会变慢,那就出现了时光倒流,回到了过去!”

徐杰看向江天,继续说道:“你乘坐可接近或超过光速的机器,去太空旅行,那么时间就相对于你变慢了,但原来时间系里的时间却是不变的,那么当你旅行回来的时候,地球可能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时间,那么你就是去到了相对于现在的——未来!这个……就是时光机的原理。”

“你疯了!”江天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这样说?”徐杰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

“时间,于距离是相对的,但于我们却是绝对的。就算你乘上速度可超光速的机器,但相对于我们来说,只不过是跑的快些、远些,当你回来的时候,时间也会快些,所以结果就是,你还是回到了现在,更别说什么过去和未来了。”

江天慢慢移动身体,后退到了门边,不紧不慢的说:“就像你用望远镜看到几百万光年外的星星,虽然是它几百万年前的样子,但就算你用比光还快的速度用了几年时间去,你也会看到,它以原来数百倍,数千倍,甚至数万倍的速度演变。你到了那里,也还是现在,而不是几百万年前的那里。同样道理,回来也是一般,你看到的是几百万年前的地球,到了地球仍是现在!”

江天认为徐杰已经看出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意图,这很有可能就是针对自己的一个陷阱,用所谓的时光机和妈妈的消息激起自己的好奇心,引他来到这里。

可是出乎江天意料的是,当江天来到门口的时候,徐杰和杨晨还是没有动作,只是默默看着自己。

突然,江天感到后脑一痛,像是被人用什么狠狠砸了一下,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江天发现自己被绑在了圆盘的椅子上,头上还戴着之前看到的头盔,只能露出脸来。

江天看到,李瑾轩、周豪还有那个杨晨,也都被绑在了椅子上,戴着头盔。

顾不上头还疼,江天赶忙问周豪怎么回事:“搞什么,不是让你们留在外面吗?”

周豪不好意思的说:“我们也是一片好意,想进来帮个忙,结果刚进门多久就不知怎么被人打昏了。”

“是这样的。”徐杰突然和小陈走了进来,“小陈打昏了你,杨晨要救你们,所以就一起处置了。”

“求求你,别害了这么多人行吗?他们没有罪的,他们只是些孩子啊!”杨晨突然开口,大声冲徐杰喊道。

“江天,非死不可!”小陈淡淡地说,“至于其他两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掺和了进来。”

“为什么?”江天咬牙问道。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怪只怪你太聪明了,太厉害了。”小陈淡淡地说,“你对庞振军紧追不舍,又在G省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为了‘天使’计划的安全,只能将你处理掉。还有一个申森,一个许昂,不太容易对付,于是就先从你下手。”

“什么?”江天一惊。

“老大说,要给你留个全尸,所以就不见血了,由徐杰,嘿嘿。”说到这,小陈竟笑了几声,“就由他,送你去未来,见你母亲去吧!”

“什么,我母亲?”江天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怎么回事,我妈在哪,说,你说啊!”

“时光之旅,开始!”此时,徐杰突然按下了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江天只听见杨晨叫了一声“不要”,眼前就黑了下来,没有了知觉。

案十八:轮回3

“我,在哪?”江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随即觉得头如针刺一般地痛,许久才平息下来。

江天挣扎着站起身,发现自己正在一片废墟中,脚下都是破碎的砖瓦,而周豪等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该死,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这是哪里?”江天定了定神,抬头往四周看去,只一眼便惊得他瞪大了双眼。

“我!的!天!啊!”

……

“江天!到底!怎么!回事!”周豪已经快要抓狂了。

几分钟前,当江天和杨晨把他和李瑾轩从废墟中刨出来,往四周望了一眼后,一直愣到现在,才总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都是一架架飞机在飞,相互攻击。偶尔几架被击中爆炸开,火立即吞没了其周围的几架,随即产生连环爆炸。附近的飞机想躲开,却不小心撞上了其他飞机,又引起了一系列的爆炸。不过,似乎飞机是源源不断的,损失了几架,又从四面八方飞来许多的飞机加入混战。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飞机是江天等人从来都不曾见过,造型十分奇异。

除了空中的混战,地面上也尽是杀戮。

大量身穿各色军服的士兵在相互厮杀,近乎残杀般的惨烈。一个红色军服的士兵刚打爆了一个绿色军服的士兵的脑袋,转眼就被一个黄色军服的士兵砍掉了脑袋。黄服士兵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被一辆坦克车的炮弹击中,“轰”的一声,黄服士兵刚刚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坑。那辆坦克车正准备开过去,天上掉下的一快飞机残骸正好砸中了它……

地上遍布尸体残骸,染满鲜血,周围高楼大都只剩断壁残垣,布满裂痕的墙上留着一个个深深的弹孔。

“我想吐!”李瑾轩说罢跑开不远,不停狂吐。

“我们只不过昏了一会,难道第三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周豪眼睛里尽是迷茫与恐惧。

“杨晨,到底怎么回事?刚刚我把你从废墟里救了出来,所以希望你别骗我,如实地和我说!”江天看着杨晨。

“首先,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真的到了未来了,这就是一千年以后的地球。”杨晨无奈的说。

“怎么可能?”周豪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像是听了一件极其荒唐的事,“除非我现在在做梦!”

“我还没说完。”杨晨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是在梦中的一千年以后。一起做着同一个梦。但是这个梦是真的!”

“你,说清楚点,什么意思?”江天皱眉。

“那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和你们说说看吧。”说着,杨晨坐到地上,示意三人也坐下。

“那些士兵不会打中我们吗?还有那些飞机……”李瑾轩不安地说。

“反正躲哪都不安全,只能看运气了,因为,这是末世!”顿了一下,杨晨开始娓娓道来所有的事情真相。

“这事,要从十二年前开始说起。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团队不止我和徐杰,那时我们有三个人,另一个人,就是江天你的母亲,徐问心!”说到这,杨晨脸一红。

“什么?”江天一惊。

“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我和徐杰,还有你母亲,是大学同学,生物科技系的。研究室里的那个大圆盘和椅子,其实不是什么时光机,而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研发的梦觉操控器!”

“你母亲徐问心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十二年前,大学毕业的几年后,你母亲找到我们,说有一个想法:既然生物电能控制人的梦境,那么是不是可以造出一台控制人体生物电的机器,进而控制人的梦境,使人们做自己想做的梦。”

“当时我和徐杰都被这个想法吸引住了,于是就一拍即合。你母亲把这个项目,称作‘轮回’。原因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愿意,你就能以自己想要的身份,做完一世又一世的梦,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两年后,也就是十年前,梦觉操控器初步成功,我们试了一下,发现效果不错。我们都很高兴,终于完成了一个伟大的发明!可是没过多久,你母亲却突然说要停止这个项目的一切研究,所有设备和数据都得销毁。”

“我和徐杰都很震惊,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为什么说放弃就要放弃。于是在百般追问下,我们得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答案,那就是梦觉操控器,存在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什么问题?”李瑾轩下意识地问道。

“那就是,梦觉操控器,其实不仅仅可以操控梦,还可以让我们梦见未来!真实的未来!”

不理会江天三人震惊的表情,杨晨继续自顾自说道,“人的梦,其实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多年前,弗里德里希·凯库勒由于做梦,得到了苯的结构模型。还有一些人,由于梦,梦到了一些其他人经历的事,但自己事先却并不知情。更有甚者,梦到了自己的未来,并且到后来都一一应验。”

“我们研究发现,这都是由生物电引起的。一般人的梦,生物电十分复杂紊乱,所以做的梦也十分混乱,什么都有。而某些人做梦的时候,生物电被莫名的趋于和谐。你母亲在试验梦觉操控器时,意外地输错程序,却误打误撞地发现该程序可以过滤生物电,使得那些神奇的和谐生物电被保存下来,致使在做梦之时,梦到了未来!”

“这样不是很好吗?可以梦到以后会发生什么,那样就可以避免危险了呀!”周豪一脸兴奋。

“江天,你也是想的吗?”杨晨看向江天,问道。

江天摇摇头,“我倒认为,这是一场灾难!”

“你果然像你母亲。”杨晨笑笑,“当年你母亲徐问心也意识到了这点,如果人人都变成了先知,那么世界就陷入了可怕的未知中了!没有人可以知道自己究竟会遇到什么,因为无时无刻都可能有人在改变着自己的未来!梦觉操控器,不仅操控梦,更在操控世界!”

“所以你母亲想毁了它。可是徐杰不同意,我……也不同意。”杨晨脸上浮现一丝羞愧,“我们不想让所有努力都白费,我们更想,更想要利用这个梦觉操控器扬名立万!所以,所以……”

“所以,你们就,杀了她?是吗?”江天双眼通红,盯着杨晨。

案十八:轮回4

杨晨连忙摆摆手,“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伤害她!”杨晨再一次脸红,露出愧色,“我们只是将你母亲弄昏,然后用梦觉操控器,让她一直做着梦,做了十年。”

“混蛋!”江天想揍他一拳,但被周豪拉住了。

“你先听他说完,毕竟,我们还得靠他回去呢!到时候再打他也不迟啊。”李瑾轩也在一旁说道。

杨晨继续说:“当年,我们骗你父亲,说是‘轮回’计划失败,程序错误,使得你母亲在试验时出了意外,昏迷不醒。这么多年,其实徐问心并没有失踪,她一直在我们的研究室,我们骗江城,徐问心不能离开梦觉操控器,否则脑电波就会消亡,她也会死。徐问心,她真是个天才,只花了两年时间,而我们居然用了十年,才试出了过滤程序。这十年间,我们多次想要唤醒徐问心,可我们也知道一旦她醒了,就一定会阻止我们继续研究,所以就……”

“畜生!”江天牙齿咬的格格响。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毕竟,谁不想看到未来!谁不想掌控自己甚至是他人的命运!可是,两个星期前,当我们成功的时候,当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梦到任何时期的未来时,我们终于明白了问心当年说的,真正的可怕之处了。”

“什么?”

“我们看到,经过人类对地球长时间的掠夺和破坏,一千年以后,世界毁灭了。然后是全球性的火山喷发,慢慢冷却后出现了水。后来单细胞生物出现,慢慢的,演变成多细胞生物,越来越高级。接着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哺乳类相继出现,直到冰河世纪来临又过去之后,人类诞生,一直到了现代。然后人们又一次疯狂的争夺。渐渐的,地球上的资源又一次被消耗殆尽。终于,世界再一次毁灭,又再一次重生,无尽轮回!”

江天三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许久后,周豪咽了咽口水,“你说的,我好像在哪本小说里看到过……”

“这不是小说,这是真的!”

“所以,那些人,”江天指了指那些士兵,“他们都是在做末日前的争夺?”

杨晨无奈地点点头。

四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发现周围的大地上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裂缝,众多的士兵四散奔逃时,杨晨才说了一句,“末世,来了!”

“当务之急,不是管什么末世来不来,而是我们怎么回去!还有,我母亲在哪里?”江天急切地问。

“我们回不去了,梦觉操控器除非有人从现实生活中把它关掉,否则我们在梦中是做不了任何事的。还有,由于梦觉操控器可以连接我们几个人的脑电波,做同一个梦,所以我们会莫名地聚到一起……看,你的母亲,现在正向我们这边过来了。”说罢用手示意了江天身后。

江天忙看向身后,发现有一个女人,正向这边慢慢走来,面庞清秀,像极了江天,此人正是江天的母亲,徐问心。

江天看着徐问心,眼神一时竟有些恍惚,而徐问心看着江天,也是一脸怜爱。

可是,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虽是母子,却像极了陌生人。

十秒的重逢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完十年时光的。

“对不起。”徐问心突然说道,“我离开太久了,孩子。”

江天突然起身抱住了徐问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徐问心先是一愣,继而也抱住了江天。

两个人没有再说任何话,因为此时无需任何言语。就让两颗心,架起久别十年的桥梁。

“重逢的确感人,但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杨晨不敢看徐问心。

“哼!”徐问心松开江天,怒目瞪着杨晨,“当年被你们两个混蛋送到了这里,我整整煎熬了十年啊!”

“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杨晨低下头,“不过现在,这个世界快毁灭了,就算我们在梦里,也会永远回不去了。”

“你们,终于也都知道了。”徐问心喃喃道。

“通过梦觉操控器,我们看到,今天就是世界毁灭之日,也是另一个‘轮回’之始!”

徐问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十年来,我看到人类争夺资源越来越激烈,往往是争到了资源,却反而用它造更多的武器来抢夺资源,使得资源消耗也陷入无尽的‘轮回’之中。资源被消耗的越来越快,变得越来越少。就算是从外太空得到了资源,也只是杯水车薪。无休止地消耗,只知道向地球、向宇宙一味地索取,才成了今天这局面!”徐问心看向地上那些越来越大的裂痕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被送到了这里,不过肯定是徐杰那小子干的好事,现在,我们得从这梦里逃出去!”

“怎么逃?”杨晨一脸颓废,“梦觉操控器不是只能从外面控制吗?”

“你也太小看我徐问心了,”徐问心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别忘了这梦觉操控器大半是由我完成的。”

“哦?”杨晨眼里迸发出一片希望的光芒。

“我们,得从梦里,再造出一个梦觉操控器,从而重新弄乱已经和谐的生物电,使我们从梦里出来!”

……

“问……问心,这是……”杨晨看着眼前的,和研究室里相差无几的梦觉操控器,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此时,众人正在城市附近的一座山上。

半山腰处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正放着一台梦觉操控器。

“哈哈,这十年来,我可没闲着。”徐问心得意一笑,“本来重新再造一台,不是那么麻烦的,不过程序不同,我试了很久,才得到了这个扰乱程序。”

“妈,您……您受苦了。”江天眼眶红红的。

江天知道虽然徐问心嘴上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可是其过程必然万分艰难,因为……足足花了十年啊!

“傻孩子,说这些干嘛。”徐问心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还缺少一样最关键的零件。”徐问心脸上浮起忧色。

“什么零件?”周豪问。

“托玛琳矿石。”徐问心说。

“那是什么?”周豪问道。

“托玛琳矿石,也称作碧玺,通俗点讲,它是珠宝。”江天说完,看着大家都惊奇地看着自己,补充了一句,“地理课吴老师教过。”

“我怎么都不知道。”周豪嘟囔了一句,随即惨叫起来。

“你有认真听过地理课吗?”李瑾轩拧着周豪的耳朵说。

“啊!断了断了!”

“你们别闹了,有命回去再打情骂俏。”江天无奈地说。

李瑾轩红着脸放开了周豪的耳朵。

“咳咳,我们试验过,只有托玛琳矿石才可以过滤生物电,”徐问心继续说道,“而其本身产生的磁场,也可以扰乱生物电!”

“问题是,虽然它作为珠宝很流行,但是市面上的,都是经过消磁处理的,其磁性大大减弱,不能用到梦觉操控器上。我需要的,是未消磁的巴西托玛琳矿石,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未消磁的托玛琳矿石。要找的话,我估计得去巴西的原矿厂才找得到。”徐问心无奈地说。

众人听罢,情绪十分低落,都一屁股坐到地上,不住叹气。

远处的天空开始变得通红,城市中的的裂缝也越来越大,一栋栋高楼轰然倒塌,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

无助的哀求,绝望的祈祷,都被淹没在末世的咆哮声中,再也不复天日。

案十八:轮回5

“根据我梦里看到的,大概十几分钟后,整个地壳就会因为受不住地球内部压力而完全破碎,到处都变成了地幔处岩浆的喷射口。几天后,整个地球就都被岩浆淹没。”杨晨叹了口气,“然后,开始下一个‘轮回’!”

“其实有两个问题,特别想问你。”江天来到杨晨身边坐下。

“问吧。反正我们时间也不多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我,要这么大费周章?”

“你现在可是名人,不好直接动手。引你来到我们的地盘,我们就可以用科研事故的原因,除掉你!”

江天盯着杨晨的眼睛,“所以,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杀我?你们和‘天使’计划,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还有你们的老大是谁?”

“貌似不止两个问题吧?”

“别废话!”

“抱歉,无可奉告!不过,我想你死后,我们老大肯定会去你坟头上柱香的,毕竟……”

“我和你们老大,认识?”

“不知道。”杨晨闭眼。

“到底是谁?”江天抓住杨晨的衣领,不过杨晨只是睁开眼笑着看着江天。

“你不说是吧?你想想,你为他们卖命,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他们还不是要把你一块办了!”

杨晨还是不说一句话。

“你这个混蛋!”江天给了杨晨一拳,直接揍得杨晨趴到了地上。

杨晨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没用的。”

“你……”就在江天准备继续揍他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念头,立刻激动的大声说,“我知道哪里有托玛琳原矿石了!”

末世前,七分钟。

“你确定,这里会有?”周豪问道。

此刻,众人正在一家澡堂里。

江天点点头,“我听吴老师讲过,桑拿房会有用到电气石,利用电气石释放的生物电波和负离子产生的生物电场,达到镇静安神的作用。而电气石,就是托玛琳原矿石的别称。”

“呃,我怎么又不知道……”周豪红着脸,随即指着一个方向说,“看,桑拿房!”

末世前,五分钟。

“太好了,阿姨,我们找到了!是不是这堆石头?”李瑾轩指着那层五颜六色的石头说。

徐问心拿起一粒,仔细看道,“没错,这是未消磁的托玛琳原矿石!”当下每人抓起一把。

徐问心凑到李瑾轩身边小声说,“叫阿姨多显老啊,叫姐姐啊!”

突然,大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地震。

“快走!”杨晨突然大叫,“来不及了,快走!”

众人不敢逗留,急忙飞快的朝门口跑去。

末世前,四分钟。

就在众人跑出澡堂时,杨晨突然大叫一声小心,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徐问心就被杨晨推到一旁,而杨晨则被一块从上面掉下来的巨大的石头砸中,整个下半身都被压在石头下面。

“快走,时间不多了!”杨晨竭尽全力喊了一句,随即吐出许多血来。

“走!”江天对着杨晨鞠了一个躬,转身便拉着已经呆住的徐问心向梦觉操控器所在的山上跑去。

“江天!”杨晨突然叫了江天一下。

江天停下脚步,转身。

“咳咳,我……我家保险柜,”杨晨气息奄奄,说的话断断续续,“密码……密码是,你母亲……生……生日!”

说罢杨晨头一歪,没了动静。

“知道了,谢谢!”江天轻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加快脚步。

……

末世前,一分钟。

“杨晨,其实是一个好人。”徐问心一边调试着梦觉操控器,一边带着啜泣声说着,“大学的时候,他还和我表白过。”

“不过您还是选了老爸。”江天轻轻一笑。

“是啊!唉……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

“其实我也看到出杨晨是个好人,徐杰要杀我们的时候,他也求他别杀我们。”江天语气夹着哀伤。

“唉……”徐问心长叹了一口气。

“妈。”

“嗯?”

“如果我们人类再像现在这样无休止地滥用地球的资源,继续这样破坏下去的话,一千年以后,真的会是末世吗?真的会毁灭一切文明吗?真的无法挽回吗?我会永远走不出这个‘轮回’,走不出灭亡的宿命吗?”

“可能,会吧,不过我想,如果我们真的有所觉悟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不是吗?”说罢,徐问心冲江天暖暖一笑。

江天也点头微微一笑。

猛然间,天空忽的一亮,只见数百道岩浆流如喷泉般从大地的各个裂缝中喷出,构成一道奇异并可怕的景色,却又给人震撼心灵的美丽。

“好了,快!”徐问心大声喊道。

众人急忙坐到椅子上,戴上头盔。

“看,一道岩浆流朝我们射过来了!”李瑾轩哭喊道。

“没试过,看运气了!”徐问心毅然按下身前桌上的一个按钮。

几秒后,岩浆流砸到了梦觉操控器上……

……

“你,失败了!”江天站在颓坐在地上的徐杰面前说道,周围是周豪、李瑾轩、江城、申森、许昂和徐问心,以及一队特警。

由于没能及时把杨晨从梦里救出来,导致他在梦中死去,其脑电波也随即一同消亡,所以杨晨不幸死亡,永远沉睡。

或许,他在梦回‘轮回’,只是这一梦,便是永远。

徐问心还没来得及因被救出十年的梦境而开心,就要接受旧友杨晨死去的噩耗。

不管曾经是谁做错了什么,如今似乎都不重要了,此刻徐问心心下升起无限复杂的情感,只得无声偎在江城怀中。

而江城,也已经是老泪纵横,轻抚着徐问心的背,没有说一句话。

曾经有人说过:死亡,是彻底洗白一个人的良方。不管他身上是否曾背有罪恶,如今都已经随着他的死散了。活着的人,更多的是会想起他的好,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好,也能被无限的放大。

最终被人彻底原谅,但又会被人彻底遗忘。

可至少徐问心还是幸福的,老天垂怜,让她在受了十年的苦后,没有把两个如此爱她的男人都夺去,没有把她可以依靠的肩膀都撤去。她如此聪明和强大,却又如此弱小。

她现在,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妻子。

案十八:轮回6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居然可以从梦里造出梦觉操控器,真是低估你们了,还有警方居然也来的这么快。本来想着除掉江天后,就可以带着梦觉操控器跑了,然后与各国合作推广,那时候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唉……天不助我啊!”徐杰摇头叹道。

“你做的最错的,就是把我引到你这里除掉,原以为可以用科研事故的理由让我死的理所当然,可实际上却是欲盖弥彰。”江天看着徐杰,“我问你,究竟是谁要让你杀我的?”

“嘿嘿,这个问题,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徐杰笑了一下,说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速度之快导致所有人都慢了半拍,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徐杰早已经把离自己最近的李瑾轩挡到了自己身前,将自己整个身子藏在李瑾轩身体后面,同时用枪抵住了李瑾轩的头。

“所有人都给我离开这个房间,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女孩!”徐杰冲众人喊道。

周豪先是一愣,随即红着眼要冲过去,江天急忙把周豪拉住。

“放开我!”

“你想让李瑾轩死吗!别冲动!”江天吼道。

周豪听后,竟然直接跪在地上,冲徐杰磕头,“求求你,别杀她,求求你了,放了她怎么样?”周豪跪着向前移动了几步,哭道,“这样,我给你当人质,你先放了她怎么样,求……求求你了!”

“你别这样!走啊!”李瑾轩眼角也有泪花。

“走!”江天和申森连拖带拽把周豪拖出了房间。

很快,在江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退出了房间。

“徐杰,当年你对问心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你现在给我马上放了那个女孩!”江城喊道。

“哈哈哈!徐问心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不过现在我还清了!”说罢,徐杰一把将李瑾轩推到了房门处,申森眼疾手快立刻把李瑾轩拉出了房间。与此同时,徐杰快步跑到一面墙前,按下了一个紫色按钮,门口突然降下来一道透明门,把门内与门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徐杰把枪一扔,边转身边说:“本来还想逃出去,指望东山再起,不过现在想想还是算了,败了就是败了,命运不是‘轮回’,一次失败就满盘皆输,回不到起点了!”

“你干什么?”江天冲徐杰喊道。

“或许做一个先知,便是恶的开始吧!”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徐杰从墙上的消防柜里取出消防斧,然后狠狠地劈在梦觉操控器上,溅出一片电火花。

“开门!”江天拼命地撞门,却无济于事。透明门似乎是特殊材质制成,特别坚固。

“其实你和我一样,妄图预料未来,妄图改变未来,妄图称霸世界,”徐杰说一句,劈一下,“妄想着这些妄想,才会堕入恶的‘轮回’,走不出来吧!”

突然,徐杰劈开的地方喷出蓝色的火,这个情景就像梦里的末世,那龟裂大地里喷出的岩浆的画面。

这片火,却并不导致世界的结束,反而终结了恶。

喷出的火包裹住了徐杰。

徐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着,可是火苗却不见小,反而更为猛烈。

“让开!”申森见此情形,把枪口对准了门,众人急忙找地方掩蔽起来。申森见众人躲藏完毕,侧身将枪口斜对透明门,以防流弹反弹打中自己。

“砰!”申森开枪,却发现子弹嵌在了透明门上,而透明门却没有任何一点裂痕。

“我去!”申森骂了一句,又冲一个区域连开数枪,发现均无一例外地嵌在门上,申森用枪把朝那个区域狠狠地砸了一下,手里的枪却被弹开。门没有一点事,反倒是觉得手腕有些隐隐作痛。

“这他妈的什么鬼材料做的?老子以后警车的车窗玻璃就用这个了!靠!”申森骂道。

徐杰的惨叫声渐渐小去,不一会儿完全消失,身体也不再动一下,被烧的慢慢蜷曲起来。

消防斧劈开的口里面喷出更多的火,喷在各处,也喷在还安然“睡”在椅子上的杨晨身上。

火势越来越大,各个仪器纷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一会,梦觉操控器爆裂开来,一大块碎片朝门口飞来,砸在透明门上,又被弹开落在地上。

“快跑!”申森大声喊道。

就在众人跑出研究所的几秒后,“轰”的一声,整个研究所,被从内而外的火吞没……

第二天,江天一个人来到杨晨家。

趁杨晨家还没被查封,江天撬开门溜了进去。

在杨晨家的保险柜中,江天发现了一本日记。

日记是从一个月前开始记的。

4月3日,多云。

今天开始,我觉得我要开始记日记了。我发现,徐杰这小子不单单只想把这个梦觉操控器交给国家,他野心很大,甚至我偷偷听到他和一个外国人在电话里谈些什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事记下来。

4月5日,晴。

今天天气不错,可是心情很差。不知什么原因,徐杰偷偷把他带到了研究所。他们不想让我听到他们谈什么,可是我偷偷在门外听了,他们似乎要杀一个人。

4月10日,阴。

我差点死了,电流设置过大,唉,不过,徐杰似乎不当回事,可怕。

4月18日,晴。

过滤程序终于被我们找到了,我们可以看见未来了,可是,我竟然梦到了毁灭了,这绝对不是真的!地球怎么可能一千年以后毁灭呢?怎么可能?不,绝对不是真的,明天我要再梦一次,一定是今天的仪器出故障了,徐杰也不相信,已经在重新检查了,对,明天肯定看到的不是这个,肯定不是。

4月19日,小雨。

一路淋回来的,以为这是梦,可以把我浇醒,可是这不是梦。

4月29日,多云。

很久没有写日记了。做了好几次梦,都是同一个结果,呵呵。我是不是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对不起,问心,对不起,我错了。我在梦里,梦到了梦觉操控器,原来我们才是罪魁祸首!我们的机器让太多的未知变成了已知,才让这世界进步的这么快,也毁灭的这么快啊!

5月1日,阴。

“天使”计划?呵呵,什么鬼东西。会不会也和我们的梦觉操控器一样,同样是加快地球毁灭的药引子?人类,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愚蠢了?

5月2日,晴。

要杀的那个江天,居然是问心的儿子。为什么,问心,为什么你当年不选我,为什么?

5月3日,阴。

对不起,问心,对不起,江天。江天,虽然不知道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明天你就要死了。对不起。问心,别怪我害了你儿子。还有,问心,我爱你。

“是谁?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那个人既操控着‘天使’计划,又操控着‘轮回’计划,为什么他会这么强大?他到底是谁?他是怎么知道‘轮回’计划,又是怎么和徐杨二人认识的,徐杰又怎么会愿意受他的控制?根据杨晨的日记来看,徐杨二人欠了他什么,可能他对二人有恩。对,很有可能!”江天心下不停地想,“还有,听杨晨的口气,我似乎和那个人还认识。”

江天想起了在研究所里徐杰说的一句话。

突然间,江天心下升起无限的恐惧。

“他在现场……”

案十九:妄夜1

引子

偌大的会议室空空荡荡,只有投影仪发出闪烁的光充斥着这个昏暗的空间,为其带来几丝可怜的光亮。一个人坐在首席席位上,看着投影屏上的一张张图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却尽显沧桑。

“先生。”此时,一个侍者模样的人来到老人的身边,俯身下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关于那个研究,已经被批准了,这是文件,请您过目。”说罢,侍者将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老人面前的桌上。

老人却只是很随意地扫了一眼,就不再看它,反而又将目光投向投影屏,上面播放的是一张张装修极其豪华的房间的照片。

老人如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看了许久,目光炽热,然后问侍者,“感觉怎么样?这个地方,有资格成为神之会所吗?”

侍者微微弯了下腰,轻声说,“在我看来,这地方完全有资格!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有资格见证神迹!”

老人没有看到,侍者的眉头皱了一下。

“哈哈哈!”老人突然狂笑起来,不料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也涨的通红,他右手捂住胸口,一脸痛苦。

侍者见状连忙掏出一张纸巾,递给老人,老人用其捂住嘴,再一次剧烈咳嗽。

过了一会儿,老人的痛苦表情才舒缓下来。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巾,一口痰中还有许多血丝。

老人苦笑,“看来,上天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猛的站起,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侍者急忙扶住老人,老人却一把推开他,脸上是狰狞的笑意,“哈哈哈,什么狗屁老天,你可以夺走我的生命,却夺不走我!因为,我们都一样,是神!咳咳!”

老人的惨笑声和咳嗽声混合在一起,充斥着这个会议室,显得十分诡异!

正文

江天最近很郁闷,非常郁闷。

按理说江天的母亲回来,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几天前江天和他母亲的一次谈话,却让他从来没有过的郁闷起来。

三天前的晚上,江天被他的母亲徐问心叫到书房。

一进书房,江天发现只有徐问心一个人坐在转椅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失神,听到江天进来的动静,才转过头,冲江天轻轻一笑,“坐吧。”

江天坐到办公桌正对面的沙发上,心里尽是疑惑。

徐问心微微一笑,“我找了个理由把你爸支出去了,现在只是你我母子之间的对话,并且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对话,不要让你爸知道,懂吗?”

尽管心中有许多疑问,江天也还是点点头。

“你知道吗,我本来还十分欣慰,我的儿子变成了一个英雄,把他老妈从危险中拯救出来,多么的勇敢,我又是多么自豪!可是后来,我听了你爸对我说的关于你所破的一些案子,从最开始的庞振军案,再到‘天使’计划,日本之旅,火葬场,剥皮狂魔,变异的试验品等等,你知道吗,可能别人会觉得很刺激,可我只有一个念头:可怕!”

看到江天似乎想说什么,徐问心示意他先别说话,“你爸觉得你很英雄,可是我却很担心,我好怕你会在那些事中……有什么意外。”徐问心声音有点哽咽。

江天的眼角此时也有些湿润。

“所以。”徐问心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远离这些,远离危险的一切,好好的做个平常人,好好的生活下去。你要知道,平平淡淡虽然听起来像是没什么追求,但这是很难得可贵的。我不甘平凡,才错了十年,浪费了十年的时光转圈回到原点,还有,我看到新闻,咱们国家最有钱的首富方良,不也是得了绝症快死了吗?平凡过一生,就这样,行吗?”

江天表情很复杂,他看着徐问心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有些人,生来注定不同于普通人,责任落到肩上,不得不担。这句话是您说的,您忘了吗?”

“我?”

“可能您忘了,十年前,当我还是个小孩时,无意中听您对父亲说起的,从此就记住了。”

徐问心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我也认为,我现在也还是个普通人,那些担子,可能的确没有必要落到我的肩上。可是我现在真的很想找到庞振军,挖出警局的卧底,终止他们的阴谋!等完成了这件事,那些不属于我的担子,我也不会再去挑。”

“你说的那些事,有警察去做,为什么一定是你?”徐问心情绪有些激动。

江天却笑了,“不知道,可能是一份莫名的执念吧。”

徐问心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母亲,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

楼下车库。

江城带着耳机,里面是江天和徐问心的对话。

江城表情严肃,在徐问心说完那句话后,江天许久都没有说话,这让江城心里有些紧张。

终于。

“对不起,妈妈。”

江城取下耳机,呆呆的看着前方,嘴角有一丝笑意,随后江城的笑意淡去,闭上了眼睛,脸上浮起愧色。

“对不起,儿子!”

……

江天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却只是一直在不停地切换着屏幕无所事事,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徐问心的话。

“唉,远离这些,做回平凡人,可能吗?算了,不想这些事了,还是出去走走吧。”江天心想。

由于是周末,街上的人也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人们神情轻松,享受这难得的清闲。江天漫无目的地逛着,感到腹中有些饥饿,抬手看看手表,竟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正巧路经一家茶餐厅,便决定进去吃些东西充饥。

偌大的茶餐厅,没有多少顾客,可能是才两点半的缘故吧,因为茶餐厅的客流高峰一般是在中午和下午三四点左右。这家茶餐厅的布置统一采用淡黄色的暖色调,使人一眼望去多了几分安逸和舒适。

江天找了靠窗的一个位置坐下,翻开菜单,点了几个小菜和一份水果沙拉,外加一杯奶茶。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江天看到有个人也进了茶餐厅。那人也看见了江天,冲他挥挥手,脸带笑意地走了过来。

这人坐在江天对面,开口问:“怎么大神探也会在这啊?”江天笑道:“还不是肚子饿死了。”顿了一下,又问道,“黄直,你怎么会到这里吃……”

江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随即闭口不语,略带歉意地看着黄直。

黄直从小父母离异,家境并不优越,只有他奶奶一人将其抚养成人。黄直长大后,虽然家境依旧艰难,但也还是尽心照料在自己成年后就瘫痪在床的奶奶。市里面知道了黄直的事,对他家进行援助,并且黄直也被市里面评为“十大杰出青年”。

江天认识黄直也是因为知道了他的事,对他很是敬佩,一次偶遇,让二人结为朋友。江天刚刚之所以会问黄直为什么到这里吃饭,是因为以往黄直为了省钱,会直接找个路边小摊咬几个馒头就凑合一顿,不会来到茶餐厅搞什么小资情调浪费钱的,他还得攒钱为奶奶治病。

黄直的神色有点不自然,沉默了一会,说:“偶尔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嘛,幸好这里的菜也不贵。”

江天带着歉意的笑说,“抱歉啊,你知道,刚刚我没有其他意思的。”

“嗯,我知道。”

“对了,你奶奶的病好些了吗?”

案十九:妄夜2

黄直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许多,“还是老样子,不见起色,唉!”江天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放弃希望!还有那么多好心人在帮助你,相信你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心人,呵呵!”黄直的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

“哦,没什么。”

江天见黄直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刚想问他吃些什么的时候,猛的听到一声响动,只见店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就近找个位置,把手里的包包重重地扔在椅子上,然后就双手插着腰,瞪着一双美目看着地面。

这个女孩又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尖叫着扑向椅子,拿起包包从餐桌上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小宝贝,我不是故意的啊,呜呜呜,我的限量版小包包啊,有没有摔疼了?”

女孩生的很美,标致的脸孔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也没有一点化妆品的污浊,挺拔的鼻梁,薄薄泛着微红的嘴唇涂抹着水晶唇彩,显得十分精致,一头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只不过有些大煞风景的是,美女夸张地抱着那个包包,一双美目始终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还不停地轻轻用纸巾擦着包包。

江天和黄直表情古怪地看着这个美女,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美女似乎察觉到了江天和黄直的目光,俏脸泛起一阵微红,随即冲二人喊道:“看什么看?哼!”然后飞快地坐下,背对着二人。黄直和江天对视一眼,不住苦笑。

几分钟后,一对男女从门口走进。他们牵着手,看来应该是一对情侣。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过他们的举动却引起了江天的注意。

男生的手在二人坐下后就一直没安分过,不停地在女生身上试探性地摸来摸去。女生每次都在挣脱,不是欲拒还迎的那种,而是真的不喜欢男生做这种事。

“梁苟,你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女生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些怒气。男生见状,把手缩了回去,“方妮,我真的不明白,咱们都在一起了,为什么就不能……”

“梁苟,我说过,咱们现在还没有正式领证,婚前你我之间不能有过分的举动,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记住没有?如果你还是这样,咱们就分手吧。”

“好……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了。”梁苟讪讪地说。

江天不由得皱眉,心想:“这男人真不是个东西。”

“靠,老子只不过是今天出门忘带钱了,为什么就不能先赊着,我明天肯定还!”一个男子争吵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里传来,吸引了不少顾客将目光投射到那边。

听了一会,人们才算了解到事情的大概:邵峰吃完饭后发现没带钱,就打算先欠着明天再付,可是老板的儿子王爽不同意,所以二人就吵了起来。

“穷鬼,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付钱,你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王爽恶狠狠地说道。

“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小子有什么资格拦我?还穷鬼,看不起人吗?我今天就不付了,怎么地吧!”说罢将王爽推开,径直向店门走去。

顾客中发出几声惊呼,原来是王爽突然抓起了一旁的椅子向邵峰砸去。邵峰没反应过来,被椅子砸中了肩膀。邵峰捂着被砸的部位,满脸痛苦,愤恨地看着王爽,而王爽则一脸得意地看着邵峰。可是在下一秒,他就得意不起来了,只见邵峰突然发力,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王爽,在王爽惊异的目光中将他抱住,将他重重地推撞在墙上,又转身将他一丢,摔在一张桌上。桌子猛地四分裂开,王爽摔到了地上。

王爽挣扎起身后,向邵峰冲过去,二人扭打在一起。

江天刚起身想阻止,里屋就冲出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人看到打成一团的二人,咬牙道:“敢打我儿子,小程,去给我教训一下那个小子。”健壮的小程来到二人面前,将二人分开,随后一把抓起邵峰,上去就是两个巴掌。

江天来到老板的面前说:“先生,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大家能不能先心平气和的谈……”话还没说完,老板就说:“小子,别管闲事。”而后再也不看江天。

江天无奈,只得走到一旁,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别打了,再打的话就把你们通通抓起来。”突然间,一个高分贝的女声响起,众人不由得愣住了。

那个美女走到老板的面前,从包里抽出一本小本,打开举在老板面前,“我是市公安局刑警王含姿,你们要是再不住手,就以涉嫌聚众斗殴将你们全都请回警局喝茶!”

王含姿说完后看向有些愣住的江天,不屑地说:“江天?呵呵,只是一个黄毛小子罢了。”

“你认识我?”江天恢复了平静,问道。

“大神探嘛,谁不认识?”王含姿故意在“神探”两字上加了重音。

老板呆住好长一段时间,才换上笑脸,向王含姿不住弯腰鞠躬说抱歉,说一切都是误会,然后让小程放开邵峰,对邵峰很豪爽地说道可以先赊账,明天再付。不过得留下什么东西先抵押在这里,还有电话号码。

邵峰从包里拿出一把手术刀和一张名片,重重的拍在餐桌上,看了王爽和老板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原来是医生,那怎么是个穷鬼,不应该捞了很多吗?”王爽不屑地说。

邵峰听到这话,停住脚步,转过头看了一眼王爽,竟森然一笑,然后离开了茶餐厅。

江天也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吃饭,就让服务员将点的菜打包,付完钱后就和黄直道别,离开了茶餐厅。

江天没有因为是朋友的原因说替黄直付钱。他知道,黄直的自尊心很强,从来不会接受他人的施舍,就算是好心人给他捐钱,他也会记下他们的名字,并说总有一天会还的。

在走出茶餐厅的一瞬间,他回头看到王含姿向他挥挥手里的警员证,一脸得意的笑意。

“呵呵,这个丫头。”江天苦笑。一转念,最后邵峰的笑容却让江天心下升起一片不详,“但愿是我多想了吧。”江天摇摇头。

江天一边喝着奶茶一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时,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约莫30岁。他来到了江天的面前,先是微微颔首,随后带着浅浅的微笑说:“江先生您好,我是一个科研团队的研究人员,现在在招募志愿者,不知您是否有兴趣参与我们的实验,放心,我们不做违法犯罪的事,这是关于这个研究的文件,您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看看。”男子语气带着尊重,说完还递过一个文件袋。

“他是特地找上我的。”江天心想。

江天看着递过来的文件袋,迟迟没有接,而是反复打量着这个男子,而男子也始终带着微笑。

案十九:妄夜3

见江天迟迟没有回复,男子脸上的微笑淡了一点,掺杂了一丝无奈,“其实,我个人希望您能参加,我认识您,江天,所以我觉得这个心理研究实验很适合您。”

“心理研究实验?”

“对,而且,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男子眉头微微一皱,“帮助一些人。”

“帮助?”

“对,帮助。”男子眼神真诚,“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向您说明需要您帮助什么,不过,我衷心希望您能相信我并没有恶意。”

江天一脸疑惑,心下盘算着,“反正也闲的无聊,不如就去看看吧,听他话中的意思,可能他是需要我的帮助。”

“好,我答应,什么地址?”

“下午四点钟,请到市中心广场,我们会接上所有志愿者一起出发。”男子的语气平静,没有因为江天的突然答应而感到惊讶。

随后男子与江天握了下手,微微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

“嗯,对,下午我得去同学家,晚上可能不回来了,放心吧,嗯,就这样,拜拜,妈妈。”江天挂断电话,抬头看看四周,此刻的他已在市中心广场,稀稀疏疏的人群,为市中心广场淡去了些许那白天繁华的景象。

江天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三分了。他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等着那个男子前来。

“嘿!”突然有人喊了声,“江天!”江天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黄直向这边跑过来。

“你怎么在这?”等到黄直来到自己身边,江天开口问道。

“应该和你来这的原因一样吧,有个男的说什么招募志愿者参加心理实验,就来看看喽,看来你也是吧。”

江天点点头。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背后传来一个女声,二人同时回头,发现白天的那个女警正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随后那个女警又换上一脸嘲弄的笑意,问,“大神探也是来参加那个心理实验的吗?”

“我怎么觉得你的语气听起来像在挖苦我?”江天面色有点不善。

“我哪敢啊?咦?你们在看什么?”王含姿发现江天和黄直都看着自己身后,就把头转过去,“啊,怎么你也在?”

王含姿身后不远处站着邵峰。邵峰看见了面前的三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随后一个人站在距三人五六米的地方,不理会三人。

陆陆续续又来了二十来个人,看来这个团队招了不少志愿者。快到四点的时候,八辆车开到众人面前。

“劳斯莱斯幻影,搞什么鬼。”江天不由得动容,只不过接去做心理实验,居然派这种级别的车来接。

“什么?你说这八辆车全都是……劳斯莱斯……幻影?”王含姿的表情可以用惊怖来形容。

也对,换做任何人,面前停着八辆世界顶级跑车,没有多少人能冷静下来。

看着自己面前这八辆总价值达6000多万的车,江天在惊讶之余,也在想着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在主持着这个研究,这么大手笔,恐怕不会是一般的科研实验。

“各位。”其中一辆车的车窗被打开,露出下午那个男子的脸,“上车吧。哦,对了,你们可以叫我侍者。”

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疑惑,江天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车了。

车队载着众多志愿者驶向那个最终的目的地,那个最终的妄想之地!

车里的人们不可能想到,自己很可能会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日出,将被充斥全身的欲望,埋葬在这妄想之夜。

夜幕,一点点的落下,残酷的戏剧,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以几近残忍的方式,在血液冷至冰点的时候上演!

车队驶离市区,开到了距市区十几公里的郊区上的一栋豪华别墅之外。

众人被要求下车,侍者领着他们,进入了别墅大门。人们看着这栋大别墅,纷纷赞叹不已,羡慕不已,眼中尽是渴望。江天心里也有些吃惊,他知道,这样的别墅价格起码在一亿以上。

在侍者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别墅内部,人们停下脚步,不住打量。别墅的内部装修豪华,特别是人群正前方那巨大的壁炉,给人心中强烈的震撼。江天注意到,壁炉上面刻着年份:1789。

江天心中很是疑惑:为什么一个科研团队会这么有钱?先是豪华车队,又是豪华别墅,这给江天的感觉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心理实验那么简单了,倒像是对方在炫耀。

侍者并没有停下,继续向里面走去,紧接着那巨大的壁炉突然从中间分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侍者在人群惊异的目光中来到洞口前,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随即洞内发出光,显现出一条长长的隧道,原来侍者刚才是打开了隧道里的灯。

“走吧。”侍者招呼了一下众人,带着人们进入了洞口,在最后一个人进入后,洞口“砰”的一声合上。

隧道的墙壁都被贴上了淡黄色瓷砖,配合上方柔和的灯光,使人们的感觉变得舒适。

江天拉了一下黄直,对他轻声说:“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心理实验那么简单了。”

黄直拍拍江天的肩膀笑道:“我倒没觉得,应该是你多想了吧。”

“可能吧。”

“嘿,江天!”王含姿来到江天身边,“大神探,我觉得这事有点古怪,你怎么看?”

“嗯?怎么说?”

“一个科研团队,就算资金充裕,也应该不会这么大手笔,你说这会不会不是普通的科研实验,而是某些级别很高的,例如国家级别的?”

“不知道。”江天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下。

“嘿!你怎么这种表情,对我爱理不理的?”王含姿脸上露出不快。

“那应该怎样?表情惊喜做作哄小孩那样吗?”江天淡淡道。

“你……”王含姿瞪大了眼睛,眼神净是愤怒,“我去,从小就没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我,你真是太过分了!”

江天突然停下脚步,沉着脸看着王含姿。

“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王含姿有些被这眼神吓到了。

“没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你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敢用这种态度对你的人。你对我态度不好,为什么我就得对你毕恭毕敬?其实你在我眼里与他人没有什么不同,那我为什么要用很尊敬的态度对待你呢?”江天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我们不止为自己而活,也为别人而活。善意是相互的,知道吗?”说到这江天拍了拍王含姿的肩膀。

王含姿看着江天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走吧,不然赶不上了。”江天说罢向人群走去,王含姿在原地看了江天的背影一会,才继续向前走去。

“到了,各位。”侍者在一个三叉路口停下,面前是一扇大门,两侧各有一条走廊,不知通往何处。

侍者打开大门,带着众人进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如果是以前看到的一切被定义为豪华,那么这个房间,简直可以用极尽奢华来形容。

房间很大,约有四百平方米。地面用红木铺设,四周的墙壁洁白透亮,似乎是玉的质感。顶部有一个巨大的吊灯,材质似水晶般晶莹剔透,无需用过多的语言形容,只给人留下高贵的印象。正前方有两条实木走廊一直通向二层的看台。

看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英国古典贵族服饰的人,倚着精致的扶手,向下看着众人。

他带着面具,只露出双眼和满头白发。

人们都注意到了这个老人,纷纷向他看去,眼里尽是疑惑。

老人假意咳嗽了一声,夸张地张开双臂大声说道,“欢迎各位来到神之会所,我,就是神!”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大家都对这个老人不住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不过大致的意思都是:这老头有病。

江天盯着老人,心想:“宙斯面具,看来他真的把自己当神了。他是不是真的有病?还是,实验已经开始了?”

老人不理会众人的嘲笑,继续说道:“为了向大家证明我的确是神,我可以在此保证,无论你向我提出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但是,你只能提一个愿望。在这里,在这个神之会所,你的任何愿望都会成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案十九:妄夜4

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不过却是在讨论到底是真是假,毕竟那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使人们动心了。

不是人人都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的。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被压抑着,每个人都迫于生活的压力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换句话说,人们没有自由。

“呵呵,看来真的是实验开始了,果然是心理实验,内容应该是看看人们的欲望到底能被激发到什么程度,这个实验的发起者不简单啊,挺有想法的。”江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嘿,老头,真的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吗?”一个年轻人带着不屑的神情看着那个“神”。

“首先,你得称呼我为神,让我看到你的诚意,才配向我提出你的愿望。”老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好……好吧,神,现在我可以提出愿望了吗?”

老人点点头。

“给我来100台iPhone手机”年轻人忍着笑,才说出了这句话。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老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年轻人会提这样的愿望,愣了几秒后,竟大笑起来,随后对侍者做了一个手势,侍者会意,离开了房间。

十分钟后,房门又被打开,侍者进来,随后又有三四个健硕的汉子,抬着一个巨大的纸箱,来到年轻人面前,把它放在地上。

“100台iPhone,看看吧。”侍者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年轻人说道。

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看了箱子好久,才上前打开了箱子,满满一箱的iPhone包装盒,年轻人打开了几个盒子,里面真的有iPhone。

众人的脸上尽是惊讶,侍者招呼几个汉子把纸箱抬到一边,让年轻人也到那边去好好数数是不是真有100台。

年轻人在那边拆着,脸上写着悔意,似乎后悔浪费了这个愿望。或许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只要了100台没什么用却死贵的手机。

一部手机,能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这个笑话,你相信吗?

当年有一个卖肾买手机的人,听说他的坟头草已过膝……

江天的眼里露出异样的神采,喃喃道:“看来,接下来的实验会更疯狂了,哦,不,是人们要更疯狂了。”

“你是说这些都只是实验?”王含姿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挖苦江天的态度,向江天问道。

“嗯。”江天看了一眼王含姿后,点了点头。

王含姿撇撇说,“我觉得不像,很可能这一切都是真的。”

江天还没回答,这时人群中又出来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年轻男生,冲着老人喊道,“神,是不是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到?”

“当然!”

“那就算是违法犯罪的事,也行吗?不会被人知道吗?”男生声音有些颤抖。

“你要相信我,相信神,我保证,没有任何人会知道你今天做过什么,你们所提的要求我都会实现,你们所做的事全都会算在我的头上,没有人会追究你们!”

“那,那我想要一个人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要让他变成白痴!”男生咬牙道。

“谁?”

“X中学的高三学生,陈海!”

“会不会,”王含姿拉了拉江天,“会不会像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陈海,真的会变成白痴?”

“不知道,或许我们应该先看看,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是真的,这只是个科研实验而已!”江天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也面露忧色。

十几分钟后,陈海被绑着抬到了这里,他被重重地扔在地上,跪坐在郑天的面前。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在家睡的好好的就被你们莫名其妙地绑到了这里,你们想干什么?”随后陈海看到了面前的男生,“咦,郑天,怎么你也在这里?你也是被抓到这里的吗?”

郑天冷笑一声:“不是,是我让人把你抓到这里的!”

陈海愣住了,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郑天不理会陈海,自言自语道:“呵呵,‘万年第一’,你被称为‘万年第一’,而我却只是一个可笑的‘万年第二’!每一次,每一次考试你都是第一,每一次我都被你踩在脚下!老师们器重你,连我喜欢的女生都每天围着你向你请教作业,却从不肯正眼看我一眼!你学习好,家境又好,每一样我都比不过你!”

郑天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他上前紧紧地抓着陈海的衣领,看着陈海说:“你知道吗,我多么想超过你,哪怕只有一次,可是,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我还是被你踩在脚下,永远比不过你……可是,可是现在不同了。”说着,郑天将陈海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着他的脸,惨笑道:“现在是我把你踩在脚下了!是真正的踩在脚下!”

陈海不停地挣扎,却因为身体被绑着而无济于事。陈海大声骂道:“郑天,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不错,我是疯了!”郑天重重地踩了一下陈海的脸,“不过,我现在脑子十分清醒,我想明白了,既然我追不上你,那就只能让你后退了!”郑天看向一旁的侍者,侍者的手中捧着一根木质的棒球棒。

郑天皱了下眉,脸上有一丝犹豫。

“我说过,没有人会追究你做过什么,在这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那些你一直想做,却不敢做,或是做不了的事!在这里,你就是主宰!”老人说道。

“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郑天脸上的犹豫褪去,眼睛里充满了狂热,他颤抖着手拿过侍者手里的棒球棍,然后看向脚下的陈海。

那眼神,就像一个人在看着一只脚下卑微的,不足为道的蝼蚁一样。

“你……你要干什么?”陈海的眼中充满恐惧,而一旁的人们也惶恐地看着郑天。

江天不住安慰自己说:“没事,这只是个实验,这只是个实验。”

慢慢的,郑天举起手中的棒球棍,在陈海几近绝望,不甘,又充满怨恨的眼神中,重重地落下。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真的!

陈海头上血流如注,昏倒在地上,郑天又朝陈海的脑袋砸了两下,才扔掉手中的那染满陈海鲜血的棒球棍。

一加一在数量上等于二,但永远不会在质量上等于二。

我们永远无法理解排名对于一些人的意义,就像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第二个登上珠峰的是谁。

背影,在朱自清的笔下,是体现对父亲深深的怀念。

而在考场,背影就像一道鸿沟,联通双方的不是一个转身,而是在后者永恒的嫉妒……

“啊!”人群中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一个妇人昏了过去,人群中一阵恐慌。

此时从楼上下来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男子,他走到陈海身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后,转身对二楼的老人说,“目前看来,病人重度脑震荡,有生命危险,得马上抢救!”

老人拍拍手,一个大汉把陈海抱起,跟着医生走出门去。

江天喘着粗气,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人群虽然还有些惊慌,但比刚刚镇定些。老人让侍者把已经呆住的郑天带到一旁。

似乎连郑天也不相信,自己真的下手了。几秒钟后,郑天肆无忌惮的,像疯子似的大声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是第一,哈哈哈,我才是第一!我才是第一!”

“江天,怎么办?”王含姿拉了拉江天的手臂。

“不管这是不是真的,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报警!”江天已经冷静下来,“可是这里好像没有信号,怎么办?”江天看着手机屏幕。

“我,我就是警察啊!”王含姿已经快要气的哭出来了。

“额,抱歉,忘了你也是警察了。”江天讪讪道,“不过也没有用,你一个人不济事。”

“那怎么办?”王含姿没好气地说。

江天没有回答,此刻他的脑中也很乱,突然,他想到今天下午和侍者的对话,“侍者说,帮助,难道侍者是让我救这些志愿者吗?”

江天向侍者看去,竟发现侍者也在看着自己,目光深邃,带着些许期待!

“神,我要让王爽一家人死!”此时,邵峰突然站了出来看着老人,眼神冷漠、森然。

案十九:妄夜5

一直议论着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看着邵峰。而邵峰,盯着那个“神”!

“好,哈哈!”老人笑道。

“不,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江天走出来,抬头看着老人喊道,“你不怕法律的制裁吗?”

“法律?呵呵,小朋友,你忘了,我是神……”

“你他妈就是个神经病!”江天冲老人破口大骂。

老人被这一骂惊得愣住了,江天又看向邵峰,“你呢?至于吗?只是争吵,有必要杀他一家吗?”

“可能,没有必要吧,不过,神说我不用承担任何后果,这也很有意思啊,我一直在救人,还没体验过杀人的感觉呢。”邵峰的眼神里透着死亡的狂热。

“你如果真杀了王爽一家,你会被枪毙的!”

邵峰的脸上闪过恐惧,但此时老人又开口了,“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因为在这里,没有法律,只有你们自己决定自己!”说罢老人看向江天,“小朋友,你难道就没有想做却做不了的事吗?你真的甘心于现在的一切吗?”

江天沉默了。

是的,江天心里也有非常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捉住庞振军,查出警局的内奸,彻底摧毁“天使”计划……

可是,这个所谓的“神”,真的能做到吗?

想到这,江天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老人问。

“笑你十分可笑却不自知!”

老人“哼”了一声,“来人,给我把这个小子绑到一边!”

几个汉子应声而出,用一根绳子将江天五花大绑,抬到了一旁。

十几分钟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神,人带到了。”侍者站在门口说。

三个人被蒙着眼睛堵住嘴巴带了进来。侍者命人解开三人的眼罩,竟真是茶餐厅老板一家。

老板身体一直在哆嗦,在解眼罩的时候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老板娘则是惊恐地看着众人。

刚取下堵住王爽嘴的东西,王爽就开始在大声嚷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不知道绑架是犯法的!”不过由于被绑着,王爽的话也显得底气不足。

“犯不犯法我不知道,”邵峰此时突然来到王爽面前,眼神凌厉地看着王爽,“你只需要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这就够了!”

“是你?”王爽这才认出邵峰,不屑的说:“你这个废物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呢!不还的话老子弄死你,啊……”

王爽此刻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是邵峰将一把手术刀送进了王爽的嘴巴。邵峰手腕轻轻一动,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就被手术刀挑了出来。

“嘴巴太欠,这舌头我就没收了。”下一秒,手术刀刺进了王爽的心脏处。

“啊……啊……”王爽此时已经无法说话,嘴角涌着血沫,死死地盯着邵峰。

老板和老板娘瞪大眼睛看着王爽,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由于嘴被堵上,他们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板娘眼一白,昏了过去,老板双眼通红瞪着邵峰,眼眶里净是泪水。

“你放心,欠你的钱,我会烧给你!”说着将刀一扭,王爽最后扑腾了一下,不动了。

“不!”江天疯狂地挣扎,可惜无济于事,“畜生,畜生!”

邵峰却似乎更来劲了,他拔出手术刀,走到老板面前,“我是一个外科医生,在本市,我用手术刀是最厉害的!”说着飞快在老板的脖子上抹了一下,一串血珠溅到邵峰胸前。老板露出痛苦的表情,挣扎着要用手去按住伤口,无奈手被绑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出来。

“刚刚我切开了你的喉管,没有伤及大动脉,所以你现在还死不了,不过你一定很痛苦吧?你吸不进空气,哈哈,好好享受窒息的快感吧!”邵峰一脸狞笑。

老板倒在地上,喉部伤口发出“嘶嘶”的声音,似是一阵风刮过洞穴一样,他拼命呼吸却也是无济于事,几分钟后,老板满脸铁青,也不动了。

“畜生,畜生!”江天的声音苦涩,眼角流出泪水,双眼通红。

邵峰看向倒在地上的老板娘,江天的声音十分惊慌,“不要,不要,不要杀人了!”

“住手,我是警察,你们谁,谁都不许动!”王含姿举着警官证站在邵峰面前。

“把刀放……哎呦!”江天还没来得及叫王含姿小心,一个大汉就趁王含姿不注意朝她的脖子切了下去,王含姿被打昏,拖到一旁。

邵峰见状,迟疑了一下,拿着刀向老板娘伸过去。

“扑哧”,一丝血液溅到江天的脚下,邵峰竟飞快地割下了老板娘的头,下刀十分狠厉,快速,冷酷。

冷的不留一点温度。

医者救人,天经地义;医者杀人,天地唾弃。

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看到有很多人是死在了手术台上的。

所以我们在埋怨:一个人居然没办法从死神手里抢回另一个人,不可原谅!

但是谁首先忘记:抢人的和被抢的,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当社会舆论也把压力强加在医者身上时,会催化什么?

一个医生看着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称救人不作为,看着所谓的收受红包提药价捞油水的罪名强加于身,他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三块钱一包的烟,取出一支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后狠狠掐灭,然后拿起曾经救了无数人的手术刀走出门去,跪在那群悲伤的家人面前,在他们抓着自己头发,扇着自己巴掌,吐着自己口水的时候,默默的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刀……

“因为救人,我很痛苦,真的,真的……”

这是后来邵峰被捕后说的第一句话。

江天已经呆住了,所有人都呆住了。

许久,江天冷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血腥味,空气的温度也似乎降到了零点,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只是看着老板一家的尸体。江天不再看已经瘫倒在地上却依然在笑的邵峰,看向老人,对老人一字一句地说:“你创造了一个恶魔!”

老人看着江天,而江天也回应着老人的目光。许久,老人示意那几个汉子把尸体抬出去。

“神。”许久没有吭声的黄直站了出来,“神,我也有愿望。”说着黄直偷偷看了一眼江天。

江天心下升起一阵恐惧。

“我,要我奶奶,死!”

江天:“……”

江天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黄直奶奶的轮椅被推进这个房间,江天才如梦初醒般看向黄直,“为什么?”

黄直没有说话。

“他妈的我问你为什么?”

“她是个累赘,而我累了。”黄直低着头,看着地面说道。

“我原以为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孝子,没想到你是个狼心狗肺的禽兽!亏我还把你当朋友,你连当禽兽都不配!我问你,你难道忘了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吗?是谁让你现在变得人模人样?是你奶奶!要不是她,你有今天吗?”

“我宁可没有今天!”黄直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宁可当初我是被活活饿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案十九:妄夜6

黄直平复了一下情绪,说:“江天,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好心人吗?呵呵,拿着一块大牌子,写上多少多少钱,合影留念。说白了,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替他们宣扬他们如何伟大,救了我这个如此渺小的人的悲哀的工具!那些所谓的好心人只是拿我做他们的广告!”

“可是最可恶的是,这个老东西!”黄直将头转向他的奶奶那边,“这个老东西还要我向他们下跪,给他们磕头,说要感谢他们。放屁,感谢他们什么?感谢他们夺走了我的自尊,我却只能看着他们将我的自尊肆意践踏吗?不,不行,没有人可以嘲笑我,没有人可以踩着我,没有!”

一个大汉将一个针管插到了黄直奶奶的脖子上。

“肾上腺素。”那个“神”淡淡地说。

黄直奶奶满脸痛苦,手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衣服,却说不出一句话。汗水如雨下,不到一会儿就浸湿了衣服。老人满头白发衬托着她的脸愈发铁青,她死死地盯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孙子。

十几年前,她牵着他的手走过山道,一路青山绿水,繁花相送。

十几年后,他紧握他的手不敢抬头,一生养育之恩,无话可说。

荒唐一生后,我们会发现一个真理:有钱才有爱情,爱情催生亲情。

世间的所有情都来自爱,所有爱都源于利益。

你说,有一天根基崩塌了,高楼是不是就倒了?

那有例外吗?

写这本书的我,不知道。

看这本书的你,知道吗?

几分钟后,陈建双眼暴睁,头歪向一侧,身体从轮椅上瘫倒下去。

黄直跌坐在地上,不住喘气,掩面而泣。过了一会,他说:“把我奶奶送回去,回去后我就说她是因为心脏病猝死的。”

老人点点头,示意几个大汉把陈建的尸体抬出去。黄直看着大汉抬起陈建的尸体出去,脸上有一丝悔意。

人群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蠢蠢欲动。

“神,神,我要一个愿望。”梁苟拉着方妮从人群里走出,“我要得到方妮的身体,还得是她主动配合的。”

“混蛋!”老人竟骂了一句,情绪有些激动,然后猛烈咳嗽起来。侍者见状连忙上楼来到老人身边,从老人的口袋里取出一瓶药,倒出几粒让老人服下,老人慢慢止住了咳嗽。

“你,你说什么?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算我瞎了眼!”方妮十分气愤,挣扎着要甩开梁苟的手,却被梁苟死死握住。

“放开我!”

“哼!老子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漂亮又有钱。告诉你,你卡里的钱昨天就被我全都转走了,本来打算今天晚上把你办了就扔了的,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杀人都没事,我当然得把握了。”

梁苟突然狠狠的扇了方妮一巴掌,“臭婊子我告诉你,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知道吗,你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装清高的样子真的恶心透了!我告诉你,我不只要睡你,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做!”

人群里发出一阵叫好的声音,全是男人发出的,女人们有些不忍,别过脸去。

什么叫爱情?

大多时候,一个男人幻想着和一个女人深深融为一体,我们就说这个男人对女人产生了爱情。

注意,只是男人对女人产生了爱情。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爱情是单维度的,不存在相互。

没有同时产生,从未一起消亡,并有尊卑之分。

女人爱得高尚,爱得卑微,爱得天真,爱得身不由己。

当爱情变成了女人的全部,她们也就失去了一切,然后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生活,最后被爱过的人抛弃。

男人说永远不要相信女人。

其实女人也应该永远不要相信男人。

“嘿,神,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你不是说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吗?难道你要食言吗?”

“你……”老人全是颤抖,似乎是十分生气。

“都给我安静下来!”角落里传来一声怒吼,引得所有人都看向这边。王含姿此时刚醒过来,捂着脖子站起身,听见了江天的叫喊,也看向这边。

“神,先满足我的愿望吧。”江天的表情痛苦,“给我一个房间,让我安静地待一会儿。”

“好。”

江天被一个大汉带出房间,转向左边的走廊,只看了一眼,江天就呆住了。前方,是黄直奶奶陈建的尸体和轮椅。

她双眼暴睁,以江天的视角来看,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江天来到她跟前,深深鞠了一躬。大汉继续带着江天向前走了十几米,墙壁上有一扇门,打开门后,里面也是一个装修十分豪华的房间。

江天进去后,大汉在外面把门锁上。

“唉……”江天脑海里尽是刚刚的那些画面,“神?呵呵,你激活了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欲望,你,放出了一个个恶魔!可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江天痛苦地捂住了头。此时此刻,江天心中无限渴望起来这一切都只是个实验而已。

“等一下。”江天抬起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黄直奶奶的尸体还会放在门外?按照黄直所提的,陈建的尸体应该是被送回家,由黄直回去后,再对外称其是死于心脏病突发。可是,为什么她的尸体会被丢在门外?为什么?”

半小时后,房门突然被打开。江天向门口看去,发现王含姿被一个男人推了进来,踉跄了几步。

“喂,你太可恶了,怎么能对女孩子这么粗暴?”王含姿朝着男人骂道。不过男人并不理会她,自顾自出去了,重新把房门锁上。

“你怎么也来了?”江天不解地问。

“我自己要求的,我,我真的下不了手,所以,就换了个愿望,让他把我送到你这里来了,那群禽兽,我才不想和他们呆一块呢!”

“等会,你说愿望?你难道也……”

“是的!”看着江天异样的表情,王含姿立马接着说:“不过,我没做,我下不了手,真的!”

“说说看,怎么回事?”

“哼!那个梁苟,简直连狗都不如,给方妮下了迷幻药,竟然当众就,就和方妮……”

“混蛋!”江天骂了一句。

“之后,那个‘神’就说要换种提愿望的方式,抽签。然后……我……我抽到了‘1’号。”

“然后,你就提了?”

王含姿点点头,满脸羞愧,“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看到他们的愿望都实现了,我,我……”说着王含姿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别这样。”江天轻声说。

“你不怪我?”

“怎么能说怪你呢?毕竟,诱惑之大,我都差点没坚持住。不过,我猜你提的愿望,一定和下午让你生气的事有关吧?”

“你怎么知道?”王含姿一脸不可置信。

“先别管这些了,说说看,怎么回事。”

案十九:妄夜7

“其实我是市公安局实习警察,一直没有机会转正。本来我以为是我工作不出色,所以就很努力地去办案来表现自己。可是今天,我们局长竟然让一个比我后来的实习女警转了正,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我的一个同事跟我说,那是因为局长和那个女警有一腿,而且其实局长摆明了对我早有意思,所以才会这样做来暗示我。哼!畜生,老娘是你想泡就泡的吗?老娘还看不上你呢!大不了不做警察了!”

王含姿越说越气愤,等情绪平复了一下,王含姿红着脸对江天说:“对不起,江天,其实下午我只是太气愤了,所以对你的态度有些不好……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破了那么多案子,而且……额,好了,说白了,我有点嫉妒你,所以下午一生气,就对你有点不友好,你……你不要往心里去了,行吗?”王含姿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放心吧,我没那么小气,”江天笑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让那个‘神’把那个混蛋局长抓来。他进来的时候似乎很高兴,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地上的血迹,然后变得很害怕。开始时他还嚷嚷说自己是局长,敢动他会没好下场。后来刚刚那个男人把他拉到我面前,给了我一把枪,握着我的手指着他的头,他就吓得瘫倒在地上,不住哀求我。本来我差点就要开枪了,可是看他那哀求我的样子,就觉得为这样一个人渣让我背上杀人的罪名很不值得,所以我就换个愿望,让他们把我送到你这里来了。”

江天点点头,拍拍王含姿的肩膀,“你救了自己!”

何以救人?

唯有宽恕。

王含姿的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随即又面露恐惧,“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看到了你朋友的奶奶的尸体!”

“纠正一下,那畜生都不如的家伙不是我朋友!”江天托着下巴说,“我也看到了,所以我现在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今晚,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为……为什么?”

“你想想,凶手……哦,我们暂且称那个老人为凶手吧,我可不想称他为‘神’。凶手为什么要把陈建的尸体丢在门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不想浪费力气去做无意义的事。进一步说,凶手懒得将尸体运回去,因为他知道这样根本没有必要。他清楚黄直不会回去把他奶奶说成是死于心脏病,因为黄直他回不去了。如果已经注定要杀死所有人,那么,黄直的计划也就不会有实现的可能了。”

“你……有证据吗?”王含姿面露恐惧。

“暂时还没有,这都是我的猜测,可是也并非完全没有依据。你想想,死了这么多人,那个自称为‘神’的家伙真的能背上这么多罪名吗?假设他真的很厉害,能让所有凶手都不会因为杀人而入狱,但刚刚在场那么多人,难免不会走漏消息。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永远闭嘴。还有,刚刚那个家伙咳嗽得很厉害,我估计他病的不轻,很可能,他想来一次死前最后的疯狂,来一场恶魔的盛宴!”

“可……可是,你也说了,这都是你的猜测,应该……应该不会杀这么多人吧?”王含姿的声音有些动摇了。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出去,然后报警。”

“怎么办?”王含姿问。

“刚刚你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有人吗?”

“我被带来的时候,看到门外有两个人守着,所以现在门外应该有两个守卫。”

江天点点头,将头凑到王含姿的耳朵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什么?你疯了?”王含姿瞪大了双眼。

江天嘴角露出一丝弧线,“我没疯,你应该能自保吧?”

“嗯,可是,万,万一……”

“那就祈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入了畜生道。”

“你……”

几分钟后,门内传出江天和王含姿的争吵声。

“死丫头,别拉着我,万一让他们发现了,我们谁也走不了!”

“哼!你想丢下我一个人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别拦着我!”

门外两个大汉听到这里连忙打开门进去,发现只有王含姿一个人站在房间中间,不见江天。

“那小子去哪里了,快说!”

王含姿带着古怪的笑,指了指二人身后。

二人大惊,连忙转过身看去,发现没有一个人。

此时,江天突然从门后闪出,飞快地伸出两条手臂箍住了其中一人的脖子,而王含姿也在二人转身的瞬间发力向前冲去,踩到一旁的椅子上,飞起身用双腿夹住了另一人的脖子,然后在空中一扭身,将那人摔在地上。落地之后又飞快地用手朝他脖子上砸了一下,那人立马昏了过去。

王含姿得意地看着昏过去的大汉,“怎么样?江天,我厉害吧?”

“救……救命啊!”背后传来江天的惨叫,王含姿转过身,发现江天正被那个人扯住一只手踩在地上。

“你行!”王含姿无奈地朝江天竖起了中指。

“别废话,快救我!”

“跟他单挑?抱歉,刚刚成功放倒了一个是因为偷袭,单挑的话,我绝对不是这个肌肉男的对手。”王含姿耸耸肩。

“那怎么办?”江天的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祈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好了,别废话了。”大汉不耐烦地说,“你给我乖乖过来……啊……”

大汉发出惨叫,随后松开江天,捂着裆部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你够可以的,这脚够阴险。”王含姿没好气地说。

“嘿嘿,兵不厌诈。”江天揉揉手,然后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朝还在惨叫的大汉脖子上砸了下去。

……

“嘿嘿,‘神’,叫我出来干什么?”梁苟和侍者,还有那个老人出了房间,梁苟正搓着手,笑着问老人。

“刚刚爽吗?”老人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按住梁苟的肩膀。

“谢谢你,‘神’,非常爽,哈哈!”

“很好,你知道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方妮。”

“其实,我也姓方!”老人的声音冷了下去,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

“什么?”梁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方妮,是我女儿!”老人的声音带着愤怒。

“什么?”梁苟的表情变得惊恐。

“作为‘神’,我满足你的愿望,可作为父亲,我不能容忍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老人的手紧紧地掐住梁苟的肩膀。梁苟奋力挣脱开,不料老人的另一只手从裤袋里伸出,手里握着一把小型手枪。

“不要,放过我,不要啊!”梁苟跪在老人面前。

“刚刚,还记得我女儿是怎么哀求你的吗?”

梁苟不说话了,他脑海回想起刚刚方妮在他胯下,痛苦地哀求自己放过她,可自己,却是更用力地将自己的东西送进她的体内!

“砰!”枪声响起,梁苟应声倒下,带着脑门上那个深深的血洞,重重地倒在地上。

老人又朝他的裆部开了几枪,直到那个位置变得血肉模糊。随后,老人将枪扔在梁苟的尸体上。

案十九:妄夜8

“先生,我能问一个问题吗?”一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侍者开口问道。

“问吧。”

“您刚才,为什么不制止他?在他和小姐……”

老人看着梁苟的尸体不语。

许久,老人仰天大笑,“我是神,我是神,哈哈!我说过,我得满足他们的愿望,因为我是神!”老人不再理会侍者,径直回到了房间,留下侍者一个人发呆。

“那个老头,是不是疯了?”此时,江天和王含姿推开门走了出来,来到了正惊讶地看着二人的侍者面前。

“你,一直都在听着?”侍者很快恢复了平静,苦笑道。

“对。只是我很惊讶,方良先生,居然是个疯子!”江天看着侍者笑道。

“你,你都知道了?”

“没错,我还知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今晚所有人都会和他一起,陪葬!”

“你很聪明,只可惜……”说着侍者将手伸进上衣内口袋。

“你干什么?”王含姿警惕地看着侍者。

只见侍者取出一张纸,说:“他已经在这个房间的四周和天花板上安装了炸弹,这是炸弹的安装图纸。我想现在我们可以互相信任,把这些炸弹拆掉。”

“为什么你不早点和我说,今天下午你完全有机会的,为什么要等到死了这么多人才说?”江天咬牙道。

侍者低着头,“原本我以为,他还有救,可是刚刚他竟然对自己的女儿都……”侍者抬起头看着江天,“现在,我终于明白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那好,我们现在立刻去拆炸弹。”

“嗯!”侍者点点头,随即指着图纸说道:“炸弹一共有二十个。他没有把炸弹安装在房间里面,而是安装在墙壁的另一边,也就是这个房间的隔壁两间房间和顶上的一个房间。”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安装,他说首先可以不被众人发现,其次炸弹杀伤力有限,如果在墙的另一边引爆,会使墙壁被炸开,那么飞散的石块就会有很大的杀伤力,就算不被飞散的石块砸死,也会被埋在石堆里这样,所有人都逃不了。”

“好狠!”王含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们两个会不会拆炸弹?”侍者问道。

“这个是什么炸弹?”

“C4。”

江天和王含姿愣住了,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终于……

“我去,他怎么搞到的!这可是军方才有的炸弹啊!”江天已经快要抓狂了,“别说二十个了,来两个都直接玩完了!”

“其实拆C4很容易的。”侍者说。

“容易?”江天没好气地说,“对,是很容易,拿个键盘按着E键等进度条满了就行了是吧?你当这是玩CS啊!”

“其实不是拆C4。因为C4是计时引爆的,控制不好时间,所以在安装的时候,他是让人把C4和电雷管一起捆绑安装的,到时候只要用遥控器遥控引爆电雷管,就能把C4引爆了。”

“那他还不如直接用雷管引爆呢,省的麻烦。”王含姿翻翻白眼。

“如果是拆雷管那还好。”江天点点头,随即惊觉,“电雷管,我去……那玩意怎么拆?我只会拆普通的。”

“只要把绑电雷管和C4的绳子解开,拿下电雷管,把所有的都集中到一起,然后由我把它们带离这里,拿到没人地方,不就行了?至少可以避免人员伤亡。”

江天思考了很久,觉得现在也只能这么做,就点点头同意了。

“那好,现在我们分配一下任务,江天负责左边房间的,王警官负责右边房间的,我负责上面的。拆除完毕后,我们回到刚刚关你们的房间里集合,然后由我把电雷管统一带离。”

“好!”江天和王含姿齐声道。

十分钟后,三人重新在房间里集合。

“唉……”江天看着这些电雷管,不住叹气。

侍者拿了一个黑色的袋子将二十个电雷管装在一起,随后将其背上。

“那我先去把这些电雷管拿到空旷的地方。”

“小心点。”江天说。

“嗯。”侍者笑了一下,随后问道,“那你接下来……”

“我……要去会会那个‘神’!”

……

“神,我的愿望要很多很多的钱!”一个肥胖的男子看着老人说道,眼神里尽是贪婪。

老人点点头,却一直在人群里看来看去,不停地寻找着侍者的踪影。

此时,大门突然被打开,江天和王含姿,还有侍者一起走了进来。

江天皱眉看着眼前的众人,空气中的血腥味,比刚才自己离开时,又浓重了几分。

“你们,你们怎么……”老人的声音充满疑惑,随后他似乎明白了,把目光投向侍者,“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先生,我……”侍者低下头去。

“就算他吃里扒外,也比你好上千倍,万倍!远比你杀死这里所有人,来得高尚。以心理研究实验招募志愿者的名义把我们聚集到这里,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在我们面前过一把当‘神’的快感,最后让我们给你陪葬!是吧,方良先生!”

人群里发出一阵骚动,人们没有太在意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那个肺癌晚期的首富方良,而是在害怕,他是不是真如江天所说,要杀掉这里所有的人。

“我的身份,也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你说的,是吧?”说着老人取下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病态的脸。

“不是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想到的。”

“哦?”

“第一,你的财力。八辆劳斯莱斯幻影,价值过亿的别墅可不是有钱人就能买得起的。它们的主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富人,而是那种超级富豪!第二,你的病。我注意到你咳嗽的时候非常痛苦,应该是患有严重的呼吸道疾病或者是肺部疾病。几天前,电视上播放了一则新闻。报道称:我国首富方良被检查出患有晚期肺癌。想到这个,我就开始怀疑你是方良。第三,王含姿说,市公安局局长来到这里时是面带笑意的,这时我就更确信你就是方良。局长来的时候很开心,证明他是被你请来而不是被绑来的。那么,既请的动局长,又使他倍感荣幸的,也只能是你了吧。”

“你猜的很对,是我请那小子来的,他会高兴肯定是以为能捞到油水,可谁知道他是来送死的呢?可是,那个丫头居然退缩了,哼,白费了我的力气。”

“那是因为我们不是冷血动物,我们还有人类最基本的怜悯心和知错能改!”江天冷笑,“不过恐怕你是不会懂的了!”

“哈哈哈!”方良大笑,“我为什么要懂,我是神,为什么要有人类的情感?”

“也对,你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任何感情,你怎么能称得上是人呢?”江天带着嘲讽的口气说道。

“你……”方良满脸羞红。

“哼!你就是个神经病,一个疯子!你说你是神,那我问你,你有什么能让你自己被定义为神的依据?没有!你有的只有钱!你没有所谓的神的超能力,你只是一个拥有万贯家财却也只剩拥有万贯家财的疯子!”

“钱……钱是万能的,有了钱,我就能得到一切!得到了一切,我就是神!”方良双眼通红地冲江天吼道。

“那么,”江天平静地看向一侧,“你能用你的钱,让她,不再恨你吗?”

方良顺着江天的目光看去,发现方妮正用十分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案十九:妄夜9

方良心里一颤,飞快地下楼来到方妮面前,挤出笑脸说:“乖女儿,爸爸给你很多很多钱,让你买你任何想买的东西,而且爸爸也杀了梁苟那个人渣了,所以,不要恨我……”

“啪!”方妮突然伸手扇了方良一个巴掌,声音不大,却像是打在每个人的心里一样,振聋发聩。

“你呢?梁苟这个人渣被你杀了,那么……谁来杀死你这个人渣?”方妮凄然地说。

方良已经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妮,可能是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女儿打吧。

“不,我不是人渣,我是神,我是神!”方良突然发疯似的大叫起来,“我是万能的,你,你这个不孝女,赶快给我道歉,快……快……道歉!”

方良撕扯着方妮的头发,但方妮却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王含姿见状立刻跑过去一把推开方良,扶着闭上眼睛默默流泪的方妮。

方良被推到角落,又开始咳嗽起来,伸手去拿口袋里的药,可是他双手哆嗦着根本拿不住药瓶,掉在了地上。侍者不忍,走到方良面前,捡起药瓶,倒出药来给方良服下。

江天看着方良恍惚的表情,说道:“钱不是万能的,所以有了钱,你也不是万能的,那就更称不上为神了!”

“真正的神,可以指着一片荒漠说我要把它变成一片大草原,也可以指着一片大洋说我要让它海枯石烂再无生机。神可以创造活物,神也可以毁灭一切,因为他是神,拥有这世上最为强大到令人畏惧震颤的力量。”

“可这些,你有吗?你真的以为有了足够多的钱就可以得到一切吗?你以为这样你就是神了?太可笑了!”

“我告诉你,拥有一切并不等于得到一切!就像方妮和梁苟,你可以让梁苟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方妮的身体,可是你能让方妮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给他吗?就像神可以大喝一声让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为他俯首并顺从的奉献出自己的身体,可是神能让他们是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吗?难道爱情只是荷尔蒙和费洛蒙刺激的作用吗?神控制它们的分泌就能产生爱情了吗?可见,神也不是万能的,神也有做不了的事,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你自己是万能的?”

方良牙齿咬的格格响,死死地盯着江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江天带着嘲讽的语气说:“你,这个所谓的‘神’,你以为满足了所有人的欲望,让他们在这个所谓的‘神之会所’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你就以为自己是神了?我告诉你,你不是神!你只是一种恶!恶到使他们都去堕落,可你这个自诩为神的家伙却再也没有能力将他们拉出深渊。你还以为你拥有神的力量吗?可笑,可笑!”

“你所满足的他们的愿望,也只是一种不甘于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的妄想!你自己全身充斥着的也只是妄想,一种渴望强大的妄想!可笑可悲的妄想!可怜到这种程度却仍不自知,你真是蠢!”

“够了!”方良大吼一声,从口袋中取出一个遥控器,“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我要你们都给我陪葬!”说着按下起爆按钮。

“哈哈!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把所有的炸弹都……什么声音?”

江天听到“滴滴”的声音,“难道,还有炸弹?”

不知何时,侍者的手上多了一个电雷管,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方良的手。

“对不起,江天,其他的炸弹都被我放到了外面,剩下的这个,是用来终结我,他,和所有的罪恶的。我要是早这么做,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对不起!”

侍者抱着惊恐万分的方良,将他推到一个墙角。

“趴下!”江天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卧倒在地上,在江天刚趴下去的时候,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接下来,石块纷飞。

一个比较大的石块不偏不倚地砸到了江天的后脑勺,江天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

江天醒来后已经是一天后了,那个石头把他砸出了轻微脑震荡,所以不免昏迷了一天,现在他正躺在市中心医院里。

“小天,你醒了?”江城和徐问心看到江天醒来,异口同声惊喜地说。

江天点点头,不过这一动,让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

“别乱动!”徐问心紧张地说,“你现在还没完全好,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还在,不能多动。”

“嗯。”

“小天,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让你以后少冒点险,你怎么就不听呢?”徐问心眼眶里有泪光在闪动。

“妈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要是没去,恐怕结果会……对了老爸,那个案子怎么样了?”

江城示意徐问心先出去。徐问心离开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江天。

“关于那个案子,由于案情重大,虽然王含姿已经说过了一遍,不过你还是最好也把案情复述一遍。”

江天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江城点点头,“与王含姿所说基本一致。”

“那?”

“前天晚上九点半左右,我们接到报案,市郊区发生了爆炸。许昂赶过去后,发现是有人引爆了电雷管,他意识到案情重大,马上跟我报告了这事。现场是郊区,没有什么人,只在距离爆炸的区域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栋豪华别墅,所以许昂怀疑是有人在别墅里用遥控器引爆了电雷管。我让他立刻对别墅进行排查。他按了很久门铃都没人开门,于是就翻墙进去,来到大厅发现一个壁炉被一分为二,中间露出一个洞口,里面还有黑烟冒出,然后他就进去,发现了你们。”

“那些人呢?”

“现场发现了几具尸体,都是被杀的,另外的活着的人有些被石头砸成轻伤。据你所说的那个侍者和方良,已经被炸成了碎片。”

“唉……”

人们常常做白日梦:

失恋的小伙靠着大树,梦想着女友会哭着回来哀求自己不要抛下她。

落魄的作家敲着键盘,幻想着自己的小说在不久的将来会发光发热。

贫困的乞丐拿着破碗,妄想着有一天学会了降龙十八掌来扬名立万。

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人都有梦想和欲望。

所以便有一些人将梦想交给欲望,用一个幻想成就妄想。

最后死在了现实里,活在了梦中……

案二十:年华1

引子

女孩光着身子坐在地上。

一滩鲜血在她的脚边汇集。

女孩食指轻点,蘸了一些血伸到嘴里。

很咸,又有点甜。

他的脑浆流了一地,像极了不小心掉到地上融化了的冰淇淋。

是不是和学校门口小卖部里卖的差不多味道呢?

女孩尝了一下。

啊,好苦,好腥。

女孩吐了。

吐在那纯白的校服上……

正文

R中学,高三(1)班。

“快高考了。”倪刚看着面前桌子上那高高的一叠书失神。

“是啊,还有一个星期。”江天合上志愿书,“话说你别那么惆怅嘛,今天可是儿童节啊。”

“去你的。”倪刚笑骂了一句,“儿童节跟我们这些叔叔辈的有毛关系?从咱们过完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就已经开始老了。”

“错,那不叫老了,叫长大!”周豪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激动的说,“老倪,别未老先衰啊,咱们还有美好青春,大好年华,我们可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主人啊!”

倪刚和江天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离开了教室。

“喂,别走啊,我还没讲完啊……”

“周豪这小子,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这么充满斗志。”倪刚倚在走廊的栏杆上苦笑道。

“搞得好像你没有爱情的滋润似的。”江天白了倪刚一眼。

不过倪刚没有像往常一样得意的用力拍几下江天的肩膀说一些类似“你羡慕不来的”这种话,而是转身将目光落在某个远方。

“儿童节,多好啊,小孩才没有烦恼,如果能回到那天,该多好……该死……这角度,和当初的庞振军好像……”

……

夜幕降临,万物迎来黑暗,但是H市中心某住宅小区的一栋楼却愈发明亮起来。

“救命啊!”

“着火了,救命啊!”

“快跑啊,管什么东西,命重要啊老婆。”

一波又一波的人从大楼的紧急出口拼了命的涌出,跑到附近的小区广场上,稍稍喘了几口气后,又将惊恐的目光投向着火的那一层。

年华家园A11栋1303室。

男人被铁丝绑得严严实实,在瓷砖地面上疯狂的翻滚着,叫喊着。

“救命啊,救命啊!”

回应他的,市大火的呼啸声,是家具被烘烤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是身上发烫的铁丝灼烧皮肤发出的“嘶嘶”声。

男人渐渐不动了。

他的脸贴在滚烫的瓷砖表面,紧紧地粘连在一起。

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不远处一张燃烧着的照片。

男人的视野,在照片上女孩清澈目光的注视下浑浊了起来,直到变成了一片黑色……

……

“死者王华,男,53岁,H市实验中学校长。”申森对一旁的江天说道。

积满水的客厅已经是一片狼藉。

地上蜷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紧紧地贴在地面上,无法移动。

无奈之下,申森下令用小刀将王华的尸体从瓷砖表面剔除下来。

“真惨啊。”江天皱眉道。

“是啊,法医初步判断是活活烧死的。死者全身被铁丝捆绑,应该是他杀。其他的要等尸检报告了。”申森环顾四周,“起火地点应该就是这间客厅了,几乎没什么烧剩下的。哦,尸体身上的铁丝很常见,很多地方都可以买到,铁丝渠道这条线可能查不下去。”

江天的目光被地面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申哥,你看。”江天捡起那样东西,招呼申森过来看。

“这,好像是一张照片。”申森看着江天手中那一片硬币大小的纸片,“这张照片快烧没了,可能是消防员救火的时候,水刚好浇灭了燃烧的照片,所以才剩下这么一点。”

“客厅怎么会出现一张照片?”江天看着手心的照片问。

“这没什么奇怪的吧,可能是死者偶尔拿出来看看,忘记放回去了之类的。”

“这好像是一个人的肩膀部分。你看,这上面还有有一个大写的‘H’。”

“肩膀上有个‘H’。”申森想了一会,说,“我记得H市实验中学校服的肩膀部位是有个‘H’,嗯,死者是H市实验中学的校长,他家里有学生的照片很正常。”

“那咱们接下来就去H市实验中学去看看吧,调查一下死者最近有没有和人结怨,会不会是仇杀。”

江天拿过一个小的证物袋,将那片照片装了进去。

“总感觉很奇怪啊,看这肩膀大小,不会是毕业照之类的集体合照,应该是一张单人照。但是单人照怎么会单独出现在客厅呢?是像申哥说的忘记放回去了,还是原本有很多,只是烧剩下这一张呢?”江天心想。

H市实验中学。

“王校长可是个大好人啊,怎么就不幸遇害了呢?”

说话的是H市实验中学的副校长潘良,她正用纸巾擦拭着眼睛,“王校长是十年前调到我们学校的,为人口碑一直很好。当年我们学校没有塑胶跑道,教育局一直没有钱批下来,是他一个人去游说附近的工厂老板拉赞助投资,才把这塑胶跑道建了起来。还有,他为了让学生的学习环境能够好一些,和空调企业谈判了好久,终于让他们答应可以分多年付款,给我们学校初三年级的每个班级配上了空调。我们平时开玩笑,说王校长是唐僧,整天出去化缘。”

“那就是说,您认为王校长是不会与人结怨的喽?”

潘良用力地点点头,“绝对不可能,王校长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别人结怨?我想可能是有小偷入室盗窃,被王校长发现,然后杀人灭口。”

H市实验中学九年级班主任办公室外。

“基本上每个老师都说王华为人很好,不会与人结怨,他的家人也证实王华没有和其他校外人员有过纠纷,那么凶手杀人应该不是为仇。”江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说道。

“我们同事对王华家仔仔细细勘察了一遍,门窗没有被撬或被破坏的痕迹,卧室和书房烧毁不严重,在卧室衣柜和床头柜里发现死者的存折和银行卡都还在。死者身上的钱包虽然烧毁严重,但可以看到银行卡都还残留着,所以凶手杀人应该不是为财。”

“那……会是情杀吗?”

此时,一个小孩轻轻拉了一下江天的衣角。

“老师,您好,能麻烦让我过去吗?”小孩怯怯地说。

江天这才意识到自己靠着办公室的门挡住了路,急忙说声不好意思然后让开身。

“李彰,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迟到,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里面传来训斥声。

江天和申森听了一会,均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这李彰是个小懒虫,经常是早上睡过头上课迟到,偶尔在课上还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班主任教育了很多次,可他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甚至设闹钟也叫不醒他。

“我突然想起,我中学的时候也经常睡过头,火急火燎乘公交车,然后被H市这神奇的交通堵在路上,第一节课结束了才到学校。”江天捂着脸说。

“所以后来就整天让我顺便送你去学校,搞得你班主任以为你经常犯事被警察抓,哈哈。”申森笑道。

“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江天摆摆手,把目光投到旁边的一个教室里。

初一(1)班。

上课铃一响,学生们一个个飞快的跑回教室在座位上坐好,还喘着粗气。这好像是一节数学课,老师抱着一个大纸箱进了教室,将一袋袋的小塑料棍发给了每一位同学。

“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学习三角形,安静一下,同学们,不要吵了,快点安静下来……”

任凭老师喊破了喉咙,孩子们还是在下面拿着小塑料棍玩着,不时和同桌说话,有些还拿起塑料棍咬在嘴里,傻傻的笑着。

老师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声,拿起讲台上的小棒重重的敲了三下黑板,孩子们这才安静下来,不过仍是小动作不断。

有些孩子趁老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偷偷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咪咪”,抓起一小把塞到了嘴里;有些孩子将一本《爆笑校园》放到了数学书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有个孩子很厉害,竟然用几个人份的塑料棒在桌子上拼成了一个变形金刚……

案二十:年华2

“真怀念啊。”江天微笑看着教室里的一切,“现在想想,中学的生活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吧,不用破什么案子,没有大的烦恼,朋友都是真正合得来的,女孩子也是真心喜欢的……”

“怎么,现在就不喜欢那位何玥欣同学了吗?”申森怪异的笑道。

“滚啊申哥,扯哪去了?”

“哈哈。”

“好了,你先去上课,下次给我记住,一定不要迟到了。”

李彰低着头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江天,说了声‘老师再见’,然后飞快的跑开,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刘老师,怎么火气那么大啊,小孩子嘛,睡个懒觉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就别怪他了。”江天笑着说。

“唉,说起这个李彰,也是很可怜的。”刘老师叹了口气。

“哦?怎么说?”

“他爸爸是这学校的老师,也是我同事,只可惜五年前被人害死,留下了他们母子。李彰他刚进学校的时候,本来是很活泼很认真的,只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后,才慢慢变得沉默寡言。不过他真的很聪明,上课睡觉,迟到,作业不认真做,这样的学习态度,每次考试居然都还是年级段第一,要是他爸爸看到了,应该也会欣慰吧。只可惜凶手现在还没抓到。”

“您是说,五年前这所学校一个老师被杀了,凶手还没抓到?”

刘老师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老李他是个很好的人,和我们每个同事都处的很好,可惜……听人说老李他死的很惨,被人砸烂了脑袋,又点了火,烧得不成样子。”

“别看我,五年前我还是个片警,碰不到那些命案,不知道案情。”申森摊开手无奈的说。

“同一个学校,一个是校长,一个是老师。一个被活活烧死,一个被死后焚尸。申哥,你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那……咱们顺便看看五年前的案子?”

“好。”

“两位警官,麻烦你们了。”刘老师紧紧抓住江天和申森的手,“我是真的不想看到老李的孩子再这样下去。老李的死对李彰的影响很大,抓住凶手,也对孩子有个交代,让他能走出深渊。”

“我们会尽力的。”

H市公安局,申森办公室。

“这个陈浩真不是个东西。”申森把卷宗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骂了一句,“上次鬼村案子的时候,我就看到这个陈浩写了一堆狗屁不通的结案报告,把那死了的八个人归咎于鬼谷的狼群。现在,李峰的案子,居然又是这龟儿子办的,怪不得找不到凶手。”

“陈浩?不就是上一任刑侦支队的总队长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贪污,号子里蹲着呢,这辈子应该就烂在里面了。”

“报应。”江天摇摇头。

“算了,不说他了。”申森将五年前李峰死亡现场的照片排放在桌子上,“五年前,李峰在一个小旅馆内被人砸碎颅骨死亡,凶器是一把锤子,并且被死后焚尸。”

“现场被严重破坏,警方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还有几个人在拍照和录像,地面上无关人员的脚印多的数不胜数。死者尸体周边的地面没有什么杂物,椅子和床都有被移动的痕迹,似乎被刻意清理过,凶手应该只想要焚尸,而不是把旅馆也烧了。”

“这是什么?”江天指着一张照片问道。

“这是一件校服,上面还有一些呕吐物,经过鉴定,不是死者李峰的。”申森拿起照片,“有两点很奇怪。第一,这件校服被平铺在床上,边角都展开的很整齐。”

“第二,这是一件H市实验中学的校服。”江天深吸了一口气,“申哥,我觉得李峰案和王华案有很多联系,你说……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

申森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是有这个可能,两起案子的现场都出现了和H市实验小学的校服有关的东西,而且尸体都被烧掉。但是……”

“动机。”江天看着那张李峰死亡现场校服的照片,“根据我们的调查,两名死者都是同事朋友眼中的大好人,为人品德受人尊敬,那是谁要杀他们?又为什么要杀他们?留下校服或校服的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申森也陷入沉思。

二人沉默了许久后,江天突然说道:“不对,两个案子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什么意思?”申森急忙问道。

“李峰案,留下的是一件校服,而王华案,留下的是一个人!”

申森茫然的看着江天,显然没有理解江天的话。

“那些呕吐物……”

江天正要进一步解释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得砰砰响,一个警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申队,刚刚接到报案,物华天宝夜总会发生火灾……”

“我去,火警你找我搞毛线啊!昨天晚上酒还没醒吗!”

“不是,申队。”警员急忙说,“消防人员说,火灾现场,有一具尸体,全身被铁丝绑着,好像是被活活烧死的,和王华一样。”

“什么!”

物华天宝夜总会。

“兄弟,什么情况?”申森拍着一个消防员的肩膀问道。

“半小时前,我们接到报警,物华天宝夜总会二楼的一个房间发生大火。施救过程中,我们的一个战士进入房间,发现地上有一个着火的人,全身被铁丝绑着,还在扭动,就急忙抱起那人离开房间。唉,只是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医务人员到现场后,那人早就死了。”

“生死有命,你们也已经尽力了。”

消防员无奈的点点头。

死者的尸体被放在夜总会大门前的地上,用一条毯子盖着。

尸体周围站着很多年轻女人,她们都红着眼睛,有些在小声啜泣。

“那些是什么人?”江天指着那些年轻女人,向物华天宝夜总会的总经理徐况问道。

徐况支支吾吾道:“她们……额……她们是……死者的亲戚。”

申森冷着脸,抓着徐况的衣领,“亲戚?你当老子傻吗?老实说!”

徐况低下头,索性不说话了。

“小姐。”江天皱眉看着那些女人,“是吧,我猜,死的人,是‘妈咪’。”

夜总会里总会有些特殊服务。

而管理那些小姐的,被称作妈咪。

“好啊,扫黄队是有多久没到过这里,居然又死灰复燃了。”申森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老实说,怎么回事?”

徐况瘫坐在地上,还是没有说话。

“算了,申哥,多说多错,他是怕他背后的人。这些事就交给扫黄那边的人吧,咱们还是先查命案吧。”

申森“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江天走到那些年轻女人面前,“姐姐们,能向你们问一些事吗?”

年轻女人们均看向江天,不少人的眼里带着一些风情。

“小弟弟,你想问什么啊?”一个女人媚眼如丝,轻声说道。

“死者是谁?为人如何?案发之前有无异常举动?是否与人结怨?着火的时候,有人清楚死者是否和什么人在一起?”

“小弟弟是在玩侦探游戏吗?姐姐好喜欢啊,要不咱们开个房间单独聊聊?不过,费用可不低哦。”女人轻笑几声,眼神更加大胆起来。

江天没有说话,微笑迎着女人的目光。

女人有些愣神,随即又笑了几声,舒展了一下身体,“真是无聊嘛,居然和孩子聊起来了,唉,姐姐赶时间,就不陪你聊了。”

“姐姐如果要走,早就走了。冒着被警察抓的风险留在现场,不就是不甘心死者被人所害吗?”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孩子竟隐约让自己有些害怕。她“哼”一声,不耐烦的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真讨厌。”

“姐姐你几岁啊?”

“21。”

女人吓了一跳,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回答了。

“不管怎样,死者带你入这行,无端端将这大好年华丢弃在肮脏污秽之中,不说恨之入骨,也应该是没什么感情吧。可你们为她流下眼泪,这情又从何而来?”

申森走到江天身边,将警官证举到这群年轻女人面前。

“我们是警察,请你们配合调查,谢谢。”

案二十:年华3

许丽今年48岁,死了,成了焦尸。

三十年前,她孤身一人,背着一个大编织袋从Y省坐火车来到H市。

她的胸口,紧紧地贴着一张H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怀着无比虔诚的心情踏上了H市的土地,带着对未来的全部希望坐进了一辆开往H大学的面包车,然后被剥除一切光着身子昏迷在一个陌生的男人怀中。

她再也没有见到那张录取通知书。

她再也没有从噩梦地狱中醒过来。

时光仿佛开始变慢,每过一天都像过了一年。

许丽开始数数。

陪过一个男人,就在心上刻一刀。

一。

二。

三。

十。

二十……

五十……

一百……

两百……

咦,多少了……

小彩姐,你记得吗?

小彩姐是许丽的上级,她花了两百块钱把许丽从人贩子那里买过来。

繁华市中心的路边曾经有段对话:

“来了。”

“嗯,货怎么样?”

“放心吧,很好,正。”

“膜在吗?”

“这个,老大好好疼了一次,估计是没了。”

“去你的,你们还是人吗,奸商,就这破玩意还要我三百块?”

“但是,人正点啊。”

“算了,一口价,两百,不然找个地方埋了。”

“那……好吧,什么时候提货?”

“提什么提,找个人牵到我那里去。”

两年后,许丽二十岁的时候,小彩姐走在街上,突然被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玻璃劈成了两半。

警方调查的结果是:一个装修工人在给大楼装外玻璃的时候,操作失误,致使玻璃从十八楼掉了下去。

许丽一直坚信,那块玻璃是从地狱里掉出来的。

可是地狱怎么会在天堂所在的地方?

许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她本来语英数理化样样精通,可是两年后她只记得了一些床上的姿势,以及什么时候叫,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

她接管了小彩姐的工作。

于是她变成了小彩姐。

在许丽手下工作过的小姐都很感激她。因为她不像别的妈咪那样唯利是图铁石心肠,因为她对手下的小姐好的就像姐妹。

小彩姐在地狱里受刑的时候看到这些,想不明白很多事:

你们为什么要感激?

你们在感激什么?

你们看不到许丽的眼神像极了我吗?

那个许丽,明明就是另一个我啊!

世人往往会陷入一个误区:戴着天使面具的恶魔,是一个好人……

“申队长,您好。”一个消防队员向申森敬了一个礼,“我想起来了一个事,那个人被我从火场里抱出来的时候还没死,她那个时候有一个奇怪的动作。”

“是什么?”

“她一直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

市公安局,审讯室。

一个男子低着头坐着,双拳紧握,不时抬起头看一眼面前的江天,在接触到江天的目光后,又猛地低下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江天声音颤抖。

“呵呵,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吧。”男子笑了一声。

“当年李峰房间的另一个人,真的是……是……”江天脸颊泪水划过。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吗?”男子看着江天,“如果能回到那天,该多好。如果能回到她下定决心杀人的前一秒,该多好。如果……如果……这些全都没有发生过,如果我不曾爱上她该有多好!”

男子掩面,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

江天红着眼睛,眼泪疯狂的溢出眼眶。

“倪刚,你……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隔壁审讯室,申森的面前坐着一脸平静的耿燕。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呢。”耿燕轻轻的说,“申警官,能让我自己慢慢说吗?”

申森点了点头。

“故事很长,也很短。五年前,我初一。家里出了变故,爸爸下岗待业,终日酗酒,然后有一天,他给我介绍了一个工作。”

耿燕开始轻车熟路的讲述起来:

“我很喜欢电影《睡美人》的故事,感觉它就像是我生活的翻版。我服下安眠药,脱下衣服沉沉睡去,醒来后我的枕边就会有一叠钱。我把这些钱拿回家,我爸爸就会开心的向以前那样抱抱我,用布满胡渣的脸在我的脸上摩挲。而我的妈妈只是哭,哭着摸我的脸,哭着抱我,哭着把我带到卫生间,为我轻轻擦着身子。”

“但是,我们两个心里其实都很清楚,我是不会再干净的了。”

“带我入行的是许丽,救我出去的也是许丽,真是讽刺。”

“有一次我醒来后,发现床上除了钱外,还有一个男人。他应该是早就走了的,因为我对许丽说,在我醒来之前,不要让我看到碰过我的男人是谁。我认出来,这个男人竟然是我的班主任,李峰。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害怕,厌恶,还是不可置信?我不知道怎么办,就哭了起来。”

“李峰醒了,看了我一眼,就过来紧紧地抱住我,说‘宝贝,想死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吗?来,看,这是校服,穿上,咱们再来一次,好吗?我就想看着你穿着校服,太刺激了。’”

“他拿过来一件校服,让我穿上。床边有一把铁锤,我假装答应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拿起铁锤砸在了他的头上。”

“我的李老师不是这样的,你不是李老师,你要死!他的脑浆好恶心难吃啊,我就吐了。”

申森看着面前的女孩,倒吸了一口冷气。

“许丽进来了,吓死了,要报警,又犹豫了。她看着我,很久没有说话,然后拿过我的衣服给我穿上。我好像听到她在说:造的孽越来越大了。许丽帮我处理了现场,烧了尸体。她原本想把那件校服也烧掉,我制止了。我把校服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那曾是我美好的记忆。”

“许丽说,接完最后一个客人,就不让我做下去了。她会给我十万块钱,让我永远不要再进来了。”

“我很好奇最后一个客人是谁,所以就偷偷的没有吃安眠药。”

“我看到,令人敬爱的王校长,趴在了我的身上……”

耿燕说的话,通过耳机传到了江天的耳朵里。

“你在报仇。”江天对倪刚说。

“是!李峰该死,王华该死,许丽更该死!”倪刚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一个女孩,就这么被糟蹋了。一个女孩的纯洁,就这么被玷污了。”

“美丽的女孩,在自己的大好年华,把青春交给恶魔,用希望换回绝望。如果不是你抓到了我,耿燕的禽兽父亲,我也要杀!”

“耿燕她喜欢电影《睡美人》,我也喜欢。她就像那睡美人,在浑噩中沉睡了这么多年,在迷茫中沉沦至深,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无法醒来。我觉得我是王子,我可以将她吻醒。”

“那,你们醒了吗?”江天轻声问道。

倪刚沉默了一会,说:“我想,我们都昏睡过去了。”

“是啊,恶魔收取了灵魂,便永不会再归还,在她脱去衣服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不会再醒过来,所谓的救赎,只是自欺欺人。”

“江天,虽然我对你很有信心,但还是想问清楚,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凶手的?”

“因为你太自大了。你留下照片,是想让死者看着女孩,然后带着悔恨离开吧。你以为大火能烧毁一切,可是许丽在死之前,将那张着火的照片吞到了肚子里,保存了下来,留下了证据。”

“原来是这样。”

“其实你留下照片,也是为了我们能早点抓到你吧?”

“呵呵,谁知道呢?也许是吧。江天,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懂吧?”

“你不知道一件事。”江天站起来,转身离开,“许丽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上面有耿燕的指纹。”

江天离开了房间,留下倪刚一个人。

倪刚愣了许久,然后抓着头发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那么傻啊……”

……

夜已深,看守所中有两个人居然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的他们白发苍苍,牵着手坐在轮椅上看着远方的夕阳。

虽然相顾无言,却是会心一笑。

这或许是爱情的模样。

只可惜是梦一场。

谁抹去了美好?

谁玷污了年华……

案二十一:变脸1

引子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

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

我哼着歌,将你们的脸皮剥下,挂在墙上成了一家。

不同肤色,不同长相,像极了彩虹的童话。

为什么我戴上你们的脸却无法成为你们?

谁能告诉我啊……

正文

相传,古时有一妖鬼,能幻人形,独缺人面。生取他人之脸,置于己之上,以人血补之,始成人实。此人面日观与常人无二,入夜则化为齑粉。此妖不甘,复寻他人之面目,如此循往矣,害人无数……

古往今来,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并且不可思议的。以前有妖鬼争着要做人,不惜残害他人性命,为自己画皮。现在的人呢,居然做起了妖鬼,给自己画上一层又一层遮掩嘴脸的假面……

李宇,你会像李密那么做吗……

妖鬼再怎么给自己画皮,终究会被识破。你再怎么为自己画上一张刚正不阿的英勇警察的面目,也难以掩盖你血腥残暴的那一面……

有时候,面具带多了,带久了,就会忘了自己的真正面目……其实你不应该是在演一个正直警察吧?你想成为他,你才会为自己画皮来扮演他。可你心中的妖鬼,却让你的那张善面在日落之后化为齑粉……

江天,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么久了,我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以后一定不会再有剥皮狂魔了……

其实,我真的想做个好人,真的……

“砰”……

“啊。”江天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昏暗的房间里,一台老式空调还在轰鸣着。旁边另一张床上的周豪“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继续打着呼噜。

“又做噩梦了吗?”

江天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

“奇怪,这段时间,好几次都做同一个梦,李宇,徐家新,你们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江天闭上眼睛。

“别想了,想什么啊,明天,可是高考啊……”

江天迷迷糊糊嘟囔了几句,沉沉睡去。

第二天,帝江宾馆。早上七点钟,几乎所有人的闹钟都同一时间响了起来。

R中学不是高考考点,所有R中学的考生都被安排在H二中参加高考。校方建议,家里离H二中比较远的同学在考点附近订宾馆,以便高考当天能够准时到达考点参加考试。

“周豪,我真佩服你。”江天指着那台空调苦笑道,“你是怎么做到能在这么吵的环境下睡得跟死猪似的?”

“嘿嘿,你羡慕不来的。”周豪轻笑几声,“你有破案的技能,我也有倒头就睡的技能啦。”

“你厉害,什么时候传授我一下。”

“欲练此功,必先……经九九八十一难,历万劫不复之苦,上九天云霄之处,下三界六道之外……”

“我去!大神,有没有速成的法子?”

“我这里有安眠药,你要不要……”

“滚啊!”

6月8号下午,考完最后一门外语后,江天刚走出考场,就被迎面来的周豪紧紧地抱住了。

“毕业快乐。”周豪用少有的郑重语气说道。

江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抱住了周豪,说:“毕业快乐。”

“可惜,少三个人。”周豪身边的李瑾轩小声的说。

“倪刚,耿燕。”顿了一下,江天一字一句的说,“还有庞振军。”

周豪长叹一口气,“当时,我,你,倪刚,还有庞振军,四个约好,毕业后找个地方好好聚一餐,把三年来不敢喝的酒都喝掉,把三年来不敢撕的书通通撕掉,把三年来不敢对老师讲的坏话全部讲掉,然后醉死在过去,醒来后忘掉一切,拥抱未来。”

“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撑到了现在。”江天看着周围那一个个如释重负的考生,叹了口气。

“江天,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或远离,或死去,你会不会觉得孤独?”周豪问。

江天迷茫的看着周豪,不太理解周豪的话。

“因为我要和小轩轩一起去找寻诗和远方了,哈哈!”

周豪突然抓起李瑾轩的手,对着江天得意的笑着。

“讨厌啦,去死吧周豪!”李瑾轩甩开手,红着脸跑开了。

“兄弟,还不追?”

“就追,就追。有人托我给你两样东西。”周豪急忙从口袋里取出两张纸片塞到江天手里,然后向李瑾轩追去,“小轩轩,等等我啊,你知道,我腿短跑不快啊。”

“这两个家伙。”江天无奈的摇摇头。

手里是两张便签,一张写着:

小天,毕业快乐。时间真奇怪,过去就回不来了,这几个月我拼命想和你回到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回当时的你我。

毕业,或许就意味着我们终于就此两不相见了吧。

这几个月,我好开心。

我们,有缘再见。

何玥欣。

另一张写着:

珍重,祝你幸福,杨雪。

江天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纸片,上面的字慢慢模糊起来。

“我去。一个个都跑了啊,老子找谁吃饭,玩啊。”

江天想要挤出一丝笑意,无奈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

身边。

有些考生将书包用力的抛上天空,疯狂的大笑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有些考生向脸红的对方伸出手,呼吸急促,双眼真诚。

有些考生拉着同学问某题是选A还是选B,但没人理他们。

有些考生小心翼翼的将课本叠好,整整齐齐,然后望着那张准考证发呆。

有些考生趴在桌子上,迟迟不愿离开考场。

有些考生走出校门坐上父母的车,讨论暑假去哪里旅游,为了那压抑三年的诗和远方,兴高采烈。

我的懵懂青春已逝,新的人生篇章翻开。

毕业了。

真的放学了……

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江天抹掉眼泪,拿出手机,是许昂打来的电话。

“小天,毕业快乐。是不是感觉闲下来了没事做?嘿嘿,愿不愿意过来帮个忙?”

“谢谢……”江天露出一丝笑意。

好像也没有很孤独嘛。

红枫公园。

“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是啊。”徐昂点点头,感慨道,“四年前的李宇连环剥皮案,第一个死者就是在红枫公园被发现的。一年前的徐家新连环剥皮案,第一个死者也是在这里被发现的。真是奇怪,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一年前,李宇最后开枪自杀,留下很多没有解开的谜团:当年李宇为什么会患上心理障碍而去杀人?李宇口中的另一个剥皮者是谁?李宇说的被烧掉的东西又是什么?为什么李宇很确定的说不会再有剥皮狂魔了?很多事,还没有查清楚。”江天说。

“我想,可能这个案子,能告诉我们答案。”

“这个案子?”

“又是剥皮案。”

红枫公园的一棵树旁边,围满了人。人们拿着手机在那里不停的拍着,议论纷纷。

树干上,被钉子钉着一张人的脸皮!

法医小心翼翼的取掉钉子,将这张人脸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脸皮很薄,很干,拿在手里很轻,像一个飞盘。皮肤有些干裂,有星星点点的虫蛀小洞,切割边缘整齐,发黑,好像被烧过。

“这个人死了很久了,保守估计,有十年,甚至有可能超过二十年,具体的时间我得拿回去仔细检验。”

死者,男,四十岁左右,尸表无明显伤痕,死因不详。

“只剩一张脸,能查出死因就怪了。我是法医,不是神仙。”法医无奈的说。

“好吧,麻烦您了。不过,这个人真的死了十年?”江天问道。

法医点点头,看着那张薯片一样的脸说道:“凶手剥下脸皮后,把它烘干,去除了所有水分。嗯,你这样想,它就像是木乃伊,或者干尸。”

“凶手十多年年前就杀了这个人,把他的脸保存到了现在,然后钉在了这棵树上。凶手究竟想干什么呢?”徐昂不解道。

法医翻过那张脸,看了一眼,急忙说:“你们看。”

脸皮的背面,隐约可见几个字:

愿我的继承者们得以安息。

案二十一:变脸2

“好像是用涂改液或是白漆写上去的。”

就在众人看着这几个字,猜测它在表达什么意思时,几个警察急匆匆的像这边跑过来。

“不好了。”一个警察对徐昂气喘吁吁的说,“许队,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别着急,慢慢说。”

“还有很多脸,很多很多的脸!”

有很多的人脸们在枫林里玩捉迷藏。

他们或藏于草丛,或隐于叶间。

有的脸被半埋在土层里“咕咕”的笑,有的脸被遗弃在长椅上“嘤嘤”的哭。

没有人知道被钉在树干上的他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万分惊恐,也没有人知道被丢进垃圾桶的她是否因为难以忍受的恶臭才眉头紧皱。

鹰钩鼻布满了裂痕,黑皮肤勾勒出冷酷。

十三张不同人种,不同肤色,不同表情,薯片般干燥薄脆的人脸上都写着一句话:

“愿我的继承者们得以安息。”

案情的严重性大大的超过了许昂和江天的想象。

如此多的人脸皮被放在这片枫林,他们是谁,又从何而来?

因为红枫公园没有监控,所以这些问题变得完全不得而知。

经过讨论,警方决定向全社会通报了这个案子。很快,红枫公园中发现了十三张各国人脸皮的案子登上了各大报纸的头条,登顶各大新闻媒体的热搜榜。

警方悬赏重金,想要找到认识其中某张脸主人的人,同时请求相关外交人员向各国驻我国领事馆的各国大使递交援助申请,以期能确定其中那些外国人的身份。

可惜的是,向社会通报案情后,除了引发不小的社会恐慌后,没有人向警方提供任何线索。

法医给的报告指出,这些脸皮中最近剥离的是在十三年前,最远的超过了二十五年,想要确认他们的身份十分困难。

但是许昂不想放弃,依然加派了大量的警力投入调查。从全国各地调取了人口失踪超过十年以上的所有案件卷宗,希望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哪怕这完全是大海捞针。

半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前来认尸,哦不,认脸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波,却还是没有一张脸被确认身份。

又过了一个星期,F国驻我国领事馆传来了一个令人惊喜又出人意料的消息。

一张黑人的脸被确认身份。

这张脸的主人,竟然是F国18年前突然失踪的军队高级长官艾瑞克!

省公安厅,许昂办公室。

“这是所有关于艾瑞克的资料,F国大使提供给我们的。”许昂将一个档案袋递给江天。

“我去,好紧张,跨国案件啊。”

“小天,不用多想。”许昂拍拍江天的肩膀,“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公民,都是平等的人,都是这起案子的受害者,我们都要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努力找到凶手,讨回公道。”

“好。”江天点点头。

“死者艾瑞克,F国人,某军队高级长官,于18年前在F国对L国的战争中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许昂说,“因为艾瑞克失踪前在军队里的威望很高,几乎所有部下和士兵都认为他是以身殉国了,所以为他立了一个衣冠冢,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葬礼。但是在其他一些部队里,关于这个艾瑞克失踪的传言很多,有说他被炮弹击中死无全尸的,也有说他被俘通敌叛国的。”

“18年前战死的部队榜样和国家英雄,他的脸皮居然在18年后的中国境内被发现。小天,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和影响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也不敢保证我们省公安厅还能插手多久。”

“许哥,就像你刚刚说的,无论是谁,不同脸皮下都是人类的灵魂。咱们,就做我们现在能做的事吧。”

“好。”

“根据F国大使给的资料,艾瑞克失踪的前一天,F国军队在他的领导下成功占领了L国的一个小城镇,当天就有记者对他进行了采访。第二天,报纸刚刚发行,军队又对二十公里外的另一座小型城市发动奇袭,攻占后进行伤亡人数清点的时候,才发现艾瑞克不见了。”

以下是那篇采访的部分内容,已翻译成中文,便于大家阅读:

记者:非常荣幸能对伟大的艾瑞克将军进行采访。

艾瑞克:谢谢夸奖,胜利的荣誉应当属于全体士兵。

记者:请问,对于您而言,胜利意味着什么?

艾瑞克:嗯,该怎么回答呢?我想想,哦,对,意味着我们能够得到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财富,更多的,骄傲。

记者:谢谢,将军。我注意到,当您的部队长驱直入进到城镇中的时候,孩子们的哭声撕心裂肺,女人们的惨叫令人胆战心惊。我还注意到,当您的军队进入城镇时,流经小城的一条清澈的小溪变得猩红,一颗颗头颅在血河中浮沉,一张张人皮被剥下挂在河边随风飘舞。

艾瑞克:这……

记者:然后大火一烧,五万人的小镇变成死城,这便是将军的胜利吗?

艾瑞克:您要知道,战争,便是代表死亡与杀戮。

记者:但是,伟大的艾瑞克将军,妇孺是士兵吗?

艾瑞克:她们不是士兵,但她们有着卑贱的种姓,是下等的民族。

记者:卑贱?下等?

艾瑞克:我们的战争,就是为了消灭那些只配做我们的奴隶却妄想和我们平起平坐的家伙。

记者:但是……

艾瑞克:记者先生,我注意到您是黄皮肤,黑头发。您是来自伟大东方的古老国度,中国吧?

记者:是又如何?

艾瑞克:当我们消灭了L国那个下等国家后,我们必定与尊贵的中国建立良好的伙伴关系。因为你们和我们一样,血统高贵。

记者:不。

艾瑞克:什么意思?

记者:中国,F国,L国,在我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都是一样平等的。

艾瑞克:我为您的眼界感到遗憾。

记者:再次感谢伟大的艾瑞克将军能接受我们的采访。

艾瑞克:我们也期待着伟大的中国向我们伸出友谊的手。

记者:请您放心,会的,在你们放下偏见与歧视之后。

艾瑞克:那我再次表示遗憾……

“也就是说,艾瑞克在接受完这次采访后的第二天失踪了。”

“从这份采访中可以看出艾瑞克有严重的种族歧视。这份采访发行后他失踪了,是不是有人因为他的言论而动了杀机,然后将其杀害。”

江天点点头,“凶手剥下他的脸皮,就有可能是想要说明,不同的人褪去了皮囊,是完全相同的内在。”

“但是,其他的人脸呢?那些人,都是种族歧视者吗?为什么全都在我国境内?还有,那句话到底是意思。”

“那句话,我猜,可能是写给李宇和徐家新的。”江天说

“为什么?”

“许哥你忘了吗,你之前说过,红枫公园是李宇剥皮案和徐家新剥皮案的第一抛尸现场。凶手选择在红枫公园作为抛脸处,应该有他的考虑。比如说,祭奠李宇和徐家新……”

几分钟后,许昂接到电话,得知又一张人脸被确认身份。

那张表情恐惧扭曲的脸,是属于失踪二十余年的J市市长。

案二十一:变脸3

让我们先将目光投向二十多年前。

公元1998年,中国大地气候异常。6月到8月的近三个月间,汛期主雨带一直在我国长江流域南北拉锯及上下摆动,降水集中,长江上游先后出现8次洪峰,中下游水位长期居高不下,形成了全流域性的大洪水,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

1998年8月,在J省J市下属的文修县,洪水将县城围困,县城附近的小村已经消失,只余几根树枝,孤零零地伸出水面。

可亲可敬的解放军战士,驾着冲锋舟,一次次往返解救被困群众。

可亲可敬的为人民服务的市长许亮,脸色苍白的坐在装修简朴的办公室内,翻看着一份份的紧急报告:

1998年8月7日13时左右,长江九江段4号闸和5号闸之间决堤30米,部分居民楼一层窗户已被淹没一半,路边的电线杆仅余水面半米,靠近决堤口的市民被迫向高处楼房转移。

此次九江的决口宽达30米,随着时间的推移,决口也会不断扩大,如不及时堵住,狂泻的洪水向九江城扑去后,全城42万群众将陷入灭顶之灾,京九大动脉也会被拦腰切断。

南京军区派出2000余名官兵、5000余名民兵预备役人员火速奔赴到现场,与当地武警部队进行抢险救援。

“该死的,今年是怎么了?先是5月印尼屠华事件的人祸,又是现在的洪水天灾,难道上天已经不佑我中华了?”许亮长长的叹了口气。

“老许,别太担心了。”市长夫人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将茶放到桌子上,坐到了许亮的大腿上,“这些事也不能怪你啊,老天发脾气,咱们这些凡人就只能受着。”

“唉,你不明白,等这灾害过去,我头上的乌纱帽也该摘了。”

“凭什么啊?又不是你的错!”市长夫人怪叫起来。

“你不明白的,算了,反正咱们家底够厚实,就当提前退休了。哼哼,反正我当官,也不是什么狗屁的为人民服务,装了这么多年的清廉,可累死我了。”

“可是,那个,张老板的钱,咱们……”

“就在刚刚,他的那些楼,被洪水冲倒了,我估计又是偷工减料了。不过早倒了也好,免得到时候死人,就是钱拿不到了。”

“呵呵,你这个死鬼,怎么还担心起人民群众来了?”

“怎么说,大家都是,人啊……”

许亮市长不会想到,他的办公室被副市长安装了窃听器。他和夫人的对话,从语音转换成了文字,印在了《J市日报》的第一版面。

许亮市长也不会想到,就在他准备装模作样去实地指导抢险救援工作的时候,汽车失控冲进了河里,头撞到车顶昏了过去,醒来后就被人活生生剥去脸皮……

接下来,让我们深入一个罪犯的内心,深究他的恐怖想法。

以下本人将以一个变态凶手的视角为第一人称进行讲述:

我的面前坐着一个男孩。

男孩开口对我说:“您好,我叫江天。”

我看着江天,江天也看着我。四目交接下,我竟有些害怕。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的脑海中肆意窥探,我的想法变得一览无余。

江天继续说:“红枫公园的人脸案,不知道陈先生有没有听过?”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报纸看到了,很残忍。”

“18年前,F国的艾瑞克将军神秘失踪,他的脸皮在18年后的中国H市红枫公园被发现。从艾瑞克失踪前一天接受的采访来看,他是一个极端的种族歧视者。”

该死,我知道这个江天为什么找上我了。

“我曾经认为,凶手杀死艾瑞克,并剥去他的脸皮,应该是为了证明所谓的血统高贵低贱,都是自欺欺人。歧视者被剥去傲慢的脸皮后,其实就和卑微的被歧视方没什么两样。

不错,他猜的对,我剥去艾瑞克的脸皮,的确有想证明这个。

我剥下的所有人的脸皮,都腥臭无比;脸皮下的血肉,都相同无二,恐怖不堪。

“我原以为这13个人都是种族歧视者,我原以为这就是凶手杀害13个人的原因。但J市市长身份的确认,才让我明白,凶手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高尚,他杀人的理由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伟岸。”

对呀,我更多的是想……

“凶手。”江天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他更多的是想,收集不同的人脸。”

这个江天,挺懂我的嘛。

那贪婪的面孔,自负的脸皮,伪善的嘴脸,都是我想要的。

贪婪的女人,整天呵斥他的丈夫,骂他不争气给不了自己奢华的生活。所以女人一脚踢开那象征狗屁青葱岁月绝美校园恋爱的自行车,扔下只会哭叫让人心烦的不到一岁的爱情结晶,扯开懦弱无能丈夫的挽留的手,头也不回,钻进身家千万大老板的宝马,在日思夜想的豪车里,被我剥去永不知满足的脸皮。

自负的小说家总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在各大小说网站的热书下评论一些不堪的话语,认为只有自己的作品才配得到大火大热、全民追捧的殊荣。他一次次的向我投稿,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对我的建议丝毫不听。我讨厌他那令人作呕的自负嘴脸便将其夺了过来。

虚伪的官员装腔作势,捞着不该属于他的财富,却用清廉装饰自己,收买着人心。天不能忍,用大水将他冲到我的面前,以他奄奄一息的哀求,平息上天的愤怒……

“本来这个案子很棘手,死者被害多年,留下的证据和线索少之又少。但是两个死者身份的确认,让一个同时与两名死者有过交集的人浮出水面。而在人脸上留下的那句话,更是让我确定了谁是凶手。”

“18年前采访艾瑞克的记者,和报道J市市长许亮丑闻的记者是同一个人,叫陈.光。同时,我对比了陈.光手稿的笔迹和人脸上的那句话,证实是同一个人的字。”江天向我凑近了一些,看着我说,“记者,编辑,身兼两职的陈.光,你就是剥脸者。”

我曾是一个记者,现在是一家小说出版社的编辑。

在我还是一个记者的时候,我到过城市,进过乡村,甚至上过战场。

我也在收集不同人性的脸皮。

我杀了很多人,最后一个是在12年前。

你问我为什么停手了?因为有一个叫李宇的年轻警察阻止了我。

我在烘烤保存第14张脸皮的时候,被他撞见,打斗过程中,我的制脸工厂被他点燃着火了。

李宇以为我被烧死了,其实我躲在了福尔马林池里,存活了下来。

我离开了中国,多年后才回来。

别问我在国外是不是杀了第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个人,其实我也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那最初的13张脸。

今年我回到中国,知道了剥皮狂魔的案子。

我没有怪过李宇,相反,我很高兴,我有了继承者。

又很遗憾,他们都已死去。

“所以,你把你的13张脸皮,你的宝藏,拿出来祭奠他们。”江天听完我的话,叹了口气。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太喜欢江天的这张脸了。

善良,睿智,冷静,这是我从来没看到过的脸皮。

它太稀有了。

“你想让我的脸,是吗?”江天仿佛一眼看穿了我的内心所想。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曾经给李宇讲一个叫《画皮》的故事,其实那个故事原本叫做《变脸》,我做了改编。现在,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下原版的故事《变脸》?”江天对我说。

我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很乐意听他讲这个故事。

江天拿出手铐,戴在了我的手上。

“相传,古时有一妖鬼,能幻人形,然面目可憎,奇丑无比。生取美人之脸,置于己之上,以人血补之,始成人实。然人面一成,须臾便形如枯槁,化为齑粉。此妖不甘,复寻他人之面目,如此循往矣,害人无数。”

“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相由心生。你不知道,其实你不是在收集人脸,而是在收集人心。”

原来如此……

妖鬼一直在寻找能让自己变美的人脸,却不明白相由心生。

内心的丑陋,催生不堪的面孔。

而讨喜的人,是源于善良的心。

我们该如何解救那些罪恶?

不是变脸。

而是换心……

案二十二:末车1

引子

传闻,人们死后,会有一辆车带着他们的魂魄来到地府的转生门,进入下一世的轮回。

这辆车,叫做人生末班车。

在登上末班车之前,人们会有一个机会,选择一件自己这一世最珍贵的东西带往来生。

这件东西,将被当做人此生与来世的传承信物。

这件信物,将被视作你生命与生活的精神宝藏。

你,会选择什么?

正文

深夜,一辆公交车行驶在路上,车上没有一个乘客,只有一个孤独的司机。

司机打了一个哈欠,定了定神,继续看向眼前的路。

幽长的道路在夜里沉默着呼吸,昏黄的路灯勾勒行道树耸拉着的身躯,无奈的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就连漫天的繁星也睡眼朦胧。

前方的路灯下有一个站牌。

站牌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迈的女人。

路灯给老人的白发染上黄昏的颜色。

“又是她。”

司机嘟囔了一句,换挡减慢了车速,在站牌前停下。

老人坐在那里,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有点发抖。

司机打开车门,打量着老人,看到老人身上没有任何行李。

“还是难以抉择吗?”

司机冲老人喊了一句。

“是啊。”老人幽幽开口,“总得好好想想啊。”

“要不您先上车吧,在车上好好想。这么冷的夜,您身子骨受不了的。”

老人看了看司机,又看了一眼旁边那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字的站牌。

许久,老人站起身,步履蹒跚的上车。

她下意识的掏了掏口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奈的笑笑。

“就不用买票了。”司机打了个哈欠,踩了油门,公交车慢悠悠的开起来。

车外的树木和路灯在视线中后退,老人看着车窗发呆。

“人活这一世,真是荒唐,忙碌了一辈子,竟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活着。”司机淡淡地说,“你想想,什么东西,见证了你的一生?”

老人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沟壑遍布,干枯皱缩,姜黄色的手。

老人沉默了很久后喃喃道:

“其实,我应该是很清楚的。这双手,就是我的一生。”

“小时候,我抓着妈妈的衣角,在收割完的稻田里捡着遗落的稻穗,那都是我在春天握着的那绿油油的小苗变出来的。那时候,它的颜色是白里透红的,它的感觉是年轻稚嫩的。那年,有一个男孩,最喜欢握着我的手,坐在稻草堆上,看着和今天一模一样的星星。”

“后来,这双手捧着那男孩的骨灰,与我的泪水混合。”

“饥荒的那几年,我的双手再没有拿过一颗颗饱满的谷粒,取而代之的是草根和树皮。”

“它们尝起来的味道像极了大地,那是苦涩,也是甘甜。”

“我的手,劳作了一生。”

“它剥过树皮,挖过草根,握住过妈妈临死的手,合上过爸爸受迫害后死不瞑目的双眼。”

“它也抚过改革的春风,捧过儿子新生的脸庞。”

“可临了,拿惯了太极剑和功夫扇,使用惯了智能手机的它,本该是毫无气力的,却是怎么敢的,跟拿刀的匪徒抢回那只装有三十二块六毛钱的钱包?”

司机一直静静地听着。

“那个钱包里,还有你已故老伴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吧?”司机踩下了刹车,公交车减速停住。

“好像是哦。”老人嘴角带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划过苍老的脸庞,滴进虔诚的手心。

“它们一直在为你的生命辛勤的劳作,勇敢的斗争。”司机回过头,微笑道,“到站了。”

“谢谢。”老人向司机深深鞠了一躬,“我想清楚要带走什么了,这双手是我这一生的见证,也是我这一辈子的财富。”

“一路平安。”

司机看着老人蹒跚的背影,叹了口气。

老人的背上,深深的插着一把水果刀。

司机重新发动公交车,准备继续前行时,远远看到有一个人向这边跑来。

“您好,麻烦等一下,谢谢。”那个人大声喊道。

司机重重的踩住了刹车。

“谢谢,谢谢,差点没赶上。”一个年轻男生跳上车,气喘吁吁的说。

“不用谢。”

司机瞥了一眼男生的背包,说:“不好意思,上面规定,只能带一件行李,你这是……”

“哦哦,不好意思。”男生急忙取下背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我是带了一件的,只不过拿在手里太不方便了,就背在了身上。”

那是一个长条木盒。

男生打开了木盒,里面躺着一幅画。

司机发动了车子,说:“方便跟我讲讲这幅画的故事吗?”

男生沉默许久,缓缓开口:

“我是一个乖孩子。从小到大,最听的就是父母的话。”

“我不吃零食,不喝饮料,不玩电脑,不睡懒觉。什么叫周末,大概就是那些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和兴趣班。”

“我的画板画纸画笔和颜料,都是我舅舅给我的,他是一个美术老师,他说画画会让我能感到些许快乐。”

“大概也只有他看到我眼里的迷茫。”

“我的第一幅画,是星辰大海。没有任何技巧,糟糕的配色,混乱的布局,不知所云的画,应该是所有人的笑话。”

“我看着那幅画,却感到我的灵魂在其中畅游,呼吸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顺畅。”

“接着,我醒了,妈妈的呵斥声让我从画中抽身,被拉回现实。那幅画被妈妈当做垃圾丢进了垃圾桶,我看到试卷与习题本上的题目在不远处的书桌上黑白分明,肆意的狂笑。”

“我想永远的做梦,享受自由。”

“期末考试,我考砸了。比第一名整整低了一分……”

“我百般哀求,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愤怒的爸爸,把我的画笔折断,把我的画纸撕开,把我的画板砸烂,把我的颜料挤干,杂糅成令人作呕的颜色。”

“我亲爱的父母,强迫我跪在地上,让我用那持画笔的手,狠狠地扇自己巴掌。用我的创作力,维持着毁灭梦想的破坏力。”

“他们是这样说的: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画画,画画能当饭吃吗?你就是被画画给带偏了。我们养你干什么,是为了让你出人头地,有本事,有作为,挣大钱,将来好养我们!”

男生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

司机默默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男孩用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泪,然后慢慢打开了那幅画。

“这是我的最后一幅画。”

这是一张暗红色的画。

这幅画里,所有的线条都带着血色。

画上,一个男孩站在天台边缘,向天空伸出手去,像是要抚摸星辰。他的脸上却是遗憾的表情,似乎明白二者之间的距离是几亿光年。男孩看着天空,没有注意脚下,那前倾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从天台边缘掉下去。画面下方,是城市的一栋栋高楼,在一片暗红色的夜景下,亮着星星点点暗红色的灯光。

男生看着这幅画,眼泪又一次滴落下来。他的右手抚过左手,停在手腕处那深深的伤口上。

司机淡淡的说:“你骗了我。”

男生看向司机,发现司机正直直的盯着自己。

“你的背包里,还有一样东西。”

“呵呵。”男生轻笑一声,“还是瞒不过您啊。”

男生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

一张全家福。

“你之所以难以抉择,是因为你向往的星光,其实是那映照一家其乐融融的温暖灯光。”

司机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看了一眼车上那禁止吸烟的标志,撇撇嘴,对它吐了一口烟雾。

“您,是什么意思?”男生问道。

“你的梦想是画画,不是画出星辰大海,而是画出幸福的家,可是你一次次的画好,你的父母又一次次的撕掉。”

“你用满分填补缺憾,他们依旧无知贪婪。你拼命的为你的父母而活,只是想有一个梦想中正常又平凡的家。”

男生眼中闪着晶莹的光。

“但是,问一下你自己,你真的想带走你的画,或是你的家吗?他们从来不曾属于过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占有他们?”

“你应该回去找一找那颗遗失的心。不难找,也就在十八年前,你刚出生的时候,他被你的父母不小心弄丢了。”

“你从来只是活成了你父母期望的样子,也是时候,找回你自己了。”

案二十二:末车2

男生低头想了很久。

终于。

“师傅,我到站了。”男生微微一笑。

“看来你明白了。”司机把车停下。

“何处心安,便是我心所在。所谓梦想,不过顺其自然。看,我的心来找我了。”

男生指了指面前的一片黑暗,欣喜若狂的跳下车,向它跑去。

他看到了什么呢?

司机小心收起那幅画和那张照片,将他们都放进木盒,塞进背包。

“现在的乘客啊,总是这么丢三落四的。”

司机无奈一笑,又看向那片湮没男生的黑暗。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几个义无反顾拥抱黑暗的孩子了啊。”

司机在沉思,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上了车。

“哥哥,好冷。”

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衣角还在滴着水。一个长发女孩将瘦弱且瑟瑟发抖的身体紧贴着另一个短发青年。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着。

“哥哥”对着女孩宠溺一笑,看向司机,声音轻柔的说,“师傅,麻烦开车吧,我们赶时间,谢谢。”

司机这才回过神,看了一眼二人,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却说:“不着急,不着急。”

司机将烟头扔出窗外,并顺手打开了暖气,“啧啧,看看,咱们这车还是挺好的,设施齐全。”

“哥哥”扶着女孩,找了两个座位坐下。

“我想想,好像是快到歧视站了。这附近上车的乘客,一般都是为世人所不容。对于这部分乘客,我们有一个规定。”

“什么,规定?”“哥哥”紧紧抱住了“妹妹”。

“买一张车票。因为对这部分乘客来说,被人世遗弃,就意味着很难转生重回人间。他们是弃子,就像社会的垃圾。”

“那……为什么要买车票,意义是什么?”“哥哥”依旧声音轻柔,但可以隐约感到有些期待。

司机启动了车子,“这是一辆无人售票车,你们懂的。它有固定的线路,从人间到转生门,再从转生门到人间。但是呢,它又是不固定的,因为这条线路的每一个站点,都是一个转生门。”

“这条线路,说白了就像是一个蜂巢。每个蜂室代表一个人间,我开着车,行驶在两个蜂室,也就是两个人间相隔的那条线上。”

“很多个,人间吗?是平行世界?”“哥哥”若有所思。

司机点头,加快了车速。

“孩子们,这辆车往返主格人间和各个转生门之间,所以一般不需要买车票。而现在,我要改变线路,我会带你们去一个不歧视你们,不把你们当做怪胎的,另一个人世。”

“在那里,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幸福地生活,不必忍受别人的异样眼光,享受自己的人生。”

“在那里,你们会再次相遇,再次相爱。”

“作为另开线路的报酬,就把你的假发当做车票吧。”

“你们要带走的是对方,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带上自卑与害怕的象征呢?”

“哥哥”感激的看了一眼司机,毅然摘下了头上的假发。

一袭黑发,如瀑布般垂下,美的惊心动魄。

司机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宽慰的笑了。

“嗯,转生有先后,但没有关系。奇妙的爱情,会让你们在多年后再次相遇,再次相爱。呵呵,跳河这么傻的殉情方式,亏你们想的出来。”

两个美丽的女孩对视,羞涩一笑,二人的手却抓得更紧。

“到站了。”司机将车停下。

“谢谢您。”两个女孩手牵着手下了车,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笑容。

她们有错吗?

相爱是两个有趣的灵魂相互吸引,相互碰撞和相互结合,又关狗屁的社会眼光什么事?

不被承认和祝福的爱情,就难道不是爱情了吗?

司机重重的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接着趴在了方向盘上痛哭。

“对不起啊,哪有什么平行世界,其实只有一个人间啊!”

“你们下辈子就不要再遇见了吧。”

“这世道,我无能为力呀……”

遥远的人间,一家医院的产房里,两个女孩呱呱落地。

一个护士看到,温箱里的两个女婴先是出奇安静地看着对方,然后几乎同时大哭起来,两双小手也不知何时抓在了一起。

“真是两个可爱的小家伙。”

护士微笑着俯下身看着两个女婴。

“要做好姐妹呀……”

黄泉路。

许久,司机停止啜泣,起身下车。

几个呼吸间,那辆公交车就消失在眼前。

“亲爱的司机先生,十年了,你终于下车了。”

一个穿着汉服,脸色惨白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司机身后。

“我记得上次看到你,你还是穿西装的。”

男人笑道,“人间在进步,在发展,咱们地府当然也要跟上潮流。哈日哈韩的年代过去了,民族感强烈觉醒的今天,汉服当然是主流了。”

“好吧。”司机捂住脸,无奈的摇摇头。

这群人……不,这群鬼,出的政策总是这么诡异。

“我说,老朋友,你终于想好要带走什么了吗?”男人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司机,“我记得,十年前你决定成为司机,坐上接引车后,就没有再下过车。你说你真的不知道要带走什么,所以,我们给了你整整十年的时间来考虑。”

“这十年来,我看了很多。“司机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不得不说,你的品位还是那么差。”男人皱眉,“怎么说我们地府每月还是付你工资的,不说搞支雪茄,至少也不该是这几块钱一包的烟吧。”

“家里人烧给我的。”司机笑笑,眼角有点眼泪,“十年了,他们还是没有忘了我。我发现,我要带走的最珍贵的东西,可能早就被我丢掉了。”

“怎么说?”

“我很羡慕那些乘客,他们死了,才没有丢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而有些人一直活着,却被现实剥削的一无所有。”

“我曾经为了迎合室友的作息规律,丢掉了多年的早睡早起;我曾经为了追一个女孩子,拼命把自己变成她喜欢的模样,在高傲的她身前,扮演一个卑贱的小丑;我曾经为了生计,接受了家里人找的但我却根本不喜欢的工作;我曾经为了职位晋升,在老板的面前低声下气笑脸相迎;我曾经为了不惹祸上身,对偷钱包的小贼熟视无睹……”

“所以,你觉得自己早就把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妥协给现实了。”

“是啊,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不过,你现在还是找回来了。”男人微笑道。

“死后才找回来,还有什么用?”司机苦笑着摇头,“如果我生而为人的时候能想明白,就好了。”

“还好,也不晚,至少你找回来了,也算有东西可带往来生。不像有些人,浑浑噩噩,转生后还是干着前世的事,那不是更可悲。”男人说,“那么,你想好带什么了吗?”

“我想,带走‘坚持’。”司机坚定的说。

“好,好。”男人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当是有所坚持,人这一生难得固执。看来你终于明白了,不管带走的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其实都是源于心中的那份坚持。”

“谢谢。”

司机转身离开。

今生与来世之间,行驶着一辆人生末班车。

每位上车的乘客,都被要求带上自己今世最珍贵的东西前往来生。

说来奇怪,很多乘客都不知道该带什么。

因为他们最为珍贵的东西,恰恰就是他们向社会现实妥协后所抛弃的一切……

别让现实将我们的信仰彻底摧毁,好吗?

坚持固执的保留一点最初的梦想,好吗?

不然在我们死后,坐上末班车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案二十三:神坛1

江天:听说你在写小说?

方谨宇:嗯。

江天:听说小说的主角叫江天?

方谨宇:额。

江天:你能不能别只用一个字来敷衍我?

方谨宇:哦。

江天:……

方谨宇:好了好了,这个,我知道没跟你说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江天这个名字比较霸气,嘿嘿……

江天:这话说出口你自己信吗?

方谨宇:不信……

江天:这样,你用我名字我没什么意见,不过既然你用了,就得给我版权费,是吧。

方谨宇:多少钱……

江天:别提钱嘛,太俗了。其实是这样,我从小就想写一个故事,可是文笔太烂,写不好那个故事。现在,我把这个创意给你,你来帮我动笔完成这个故事,怎么样?也算帮我圆梦。

方谨宇:嗯……好吧……你的创意是什么?

江天:除鬼,灭僵尸,拯救世界……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方谨宇:我怕读者把我撕了……

江天:没事,你就说是在讲一个灵异故事嘛,正好换换风格,不多,就一篇,读者要撕你的话就让他们来撕我。

方谨宇:实不相瞒,我刚写了一篇灵异的,叫《末车》,就是为了换换风格……

江天:……

方谨宇:额,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好吧……我写,讲明了啊,就一篇,最后一篇……

引子二

午夜,滇贵交界处的黑山县,黑山密林。

清冷的月光为密林披上一层发着淡淡微光的薄纱,黑山那半遮半露的漆黑面孔,隐隐约约的更为诡异。

不一会儿,月儿隐没在云后,四周那无边的黑暗与幽深的寂静,使黑山密林开始处处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不过,似乎还有活物。

一个年轻的女人缓缓穿过密林,踩在脚下的干枯树叶发出“沙沙”声。女人目光呆滞,行动机械迟缓,但一直向前走。

她的前方冒出一丝光亮,与黑暗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是受到光亮的牵引,女人在看到光亮后,脸上浮起向往的神色,步子也快了很多,一分多钟后,她来到了光亮处。

这里有一个方形台,用黄布盖住,上面放着一盏造型奇异的灯。灯的底座是圆形的,向上一根约拇指粗细的灯柱,最上面有一个小鬼造型的塑像。

小鬼的双眼中发着黄色的光,十分明亮。

方形台前地上席地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粗布衣衫,宽松长裤,脚上穿着一双布鞋。

中年人的两只手,各用食指和中指捏着一张对折的黄符。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双眼紧闭,口中正念的什么。

中年人察觉到了女人的到来,睁开眼睛,随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好个美人坯子。说起来还真挺可惜的,要不是那批货急着运走,我还想多玩几次呢。”

说着,中年人双手向前一指,念了一句:呼嘛呀吁吧呐嘛唔呐吁。

女人全身一颤。紧接着,中年人将两张黄符插进面前的泥土,然后起身盯着女人的眼睛说:“好了,开始吧,脱掉你的全部衣服。”

女人像是受到控制一样,开始解开身上的上衣纽扣,中年人一边淫笑着看着女人,一边也开始脱去自己的衣服。

“不要,不要!”突然,从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冲出来一个小伙子,向着中年人和年轻女人跑过来,大叫着“不要”。

中年人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很快冷静了下来,骂了一句,“找死。”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女人还在继续着自己脱衣服的动作,未曾因小伙子的叫喊声而受影响。此时,她已上身赤裸,露出曼妙的胴体。

中年人舔舔嘴唇,“小宝贝,不会让你久等的。”他看向小伙子,目露杀意。

小伙子跑到女人面前,不停的拍打着女人的脸,大声叫道:“老婆,老婆你醒醒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女人没有反应,依旧进行着自己的动作。

小伙子放开了女人,发疯似的揪住中年人的衣领,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吼道:“你这个混蛋,你对我老婆做了什么?”

中年人不紧不慢的说:“淫虫蛊,你老婆被我下了淫虫蛊。刚刚我作了法,她现在已经完全听命于我,接下来嘛,嘿嘿,当然就是行男女之事了。”

“畜生,混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小伙子歇斯底里的喊着,“你快点把我老婆还给我,不然我就,我就杀了你……嗬,你……”

小伙子满脸痛苦的瘫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腹部,但还是可见有鲜红色的鲜血从指缝中流出。

中年人挥挥带血的匕首,淡淡的骂了一句“找死”。

女人已经全身赤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接下来,好戏要开始了。”中年人满脸得意,向女人走去。

不料小伙子突然发力,大叫了一声,奋力起身抱住中年人。中年人没有防备,被小伙子扑倒在地,正巧压在那两张黄符上。

女子身体一震,双目恢复了些许神采,清醒了过来。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正赤身裸体,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重要部位,同时着急的看向四周。

随后,女人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小伙子和中年人。中年人恼羞成怒,用匕首不停的往上小伙子脖子上捅,小伙子的脖子上很快多了十几个血洞,汩汩的冒着鲜血。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死死地抓着中年人的衣服。

女人见到这个情景,顾不上自己没穿衣服,双眼通红的冲向二人不停的拉中年人。

“放开他!来人,救命啊,杀人了。”

黑着脸的树木和草丛们用沉默回应女人。

中年人顺手把匕首送进了女人的胸口,扭动了一下,随后随后拔出匕首。血喷涌而出,溅了中年人和小伙子一身。

突然安静了下来。

两个鲜活生命的体温,渐渐扩散在四周刺骨的冰冷和无尽的黑暗中,微茫的温暖驱散不了死亡的寒意,像是杯水车薪般。体内涌出的鲜血,带走人的生命,留下亡者对人世无尽的眷恋。

中年人挣扎起身,冲二人的尸体吐了一口口水。

“妈的,都是你个王八蛋,坏了我的好事!我现在就先收了你的魂,再回去慢慢折磨你!”

中年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黄布包着的小瓷瓶,取下了瓶塞,右手捏起了指诀。

这时,中年人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中年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紧皱,脸上升起一股恨意。

“又是你……”

引子三

黑山县里曾经有一篇上古流传下来的歌谣十分流行,几乎每个人都会念。

民国时期,黑山县里来了很多外地人。他们从全国各地,大江南北,战乱或和平的地方赶来,聚集此处。

这群人似乎对那篇歌谣十分感兴趣,常常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

十几天后,这些人一齐向黑山进发,从此消失,人间蒸发,再没有人看到他们从黑山走出来过。

县里的人便认为那篇歌谣是不祥的妖咒,决定从此禁止任何人吟诵此谣。

有一个老人,把这篇歌谣记录在纸上,对他的儿子说,上古黑山祖巫帝江曾留有一个神坛,里面有祖巫留下来的宝藏。而这篇歌谣,就是帝江神坛的引路图,里面藏着神坛所在的具体位置。

老人让他的儿子把这篇歌谣传下去,等待后人破解它,发现失落几千年的神坛,找到祖巫留下来的宝藏。

那首歌谣是这样子的:

极天而始,穷地而止。

人息所至,死物复驰。

光芒万丈,诸鬼避匿。

凤凰浴火,万怪横行。

末秽之水,洗极而清。

心魔心生,心清心静。

阴阳四象,百鬼阴命。

祖巫显现,天下太平。

案二十三:神坛2

正文

“辛安,我告诉你,再这样对我动手动脚了,小心我真的生气了。我跟你讲,后果很严重的!”

一个20岁左右的姑娘,生得十分标致,却握起粉拳,冲身旁的小伙子挥舞着,小嘴撅起,颇显得十分可爱。

辛安把自己在女生身上游走的手收了回来,同时略带尴尬的偷偷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座位的男子。

此时,他们乘坐着的绿皮火车,正驶过一座高架台。四周群山环绕,下方是一段峡谷,有一条小河穿梭其间,可以看到,水面上那湍急溅起的水花,正裹挟着几条跃出水面的鱼,高昂的奔淌流向远方。

辛安和他的女朋友李宜并排坐着,二人的正前方是一张小桌。对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没有在意二人的争执,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

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态,这让辛安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列车驶出了连绵群山,进入了一片平原。视线当即变得开阔起来,而男子的目光也似乎聚焦在那一望无际的远处,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李宜似乎对男子有些兴趣,在辛安耳边低语道:“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啊,从上车到现在就一直看着窗外。”

“是有点,可能就是个怪人吧,没事,我们不用管他。我们现在应该先好好计划一下,待会到了之后要做些什么事。”辛安把手又搭回李宜肩上,“先找个旅馆安顿一下,然后再去买点纪念品,再租顶帐篷去露营……”

“建议你们两位。”男子冷不妨开口,“安顿好后先买个护身符。”

二人被男子突然开口吓了一跳,随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什么?”

“防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男子还是看着窗外。

辛安和李宜愣了一会儿,随即均捂嘴笑了起来,辛安更是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兄弟,我说你是不是灵异小说看多了,要相信科学。”

男子转过头,看着辛安问道:“请问你们是去黑山县旅游吗?”

男子的眼神莫名的冰冷,辛安被这眼神刺的有些心里发毛,不过还是回答了男子,“是的。”

男子说:“黑山县,地处滇贵两鬼国交界处。个人建议二位多做一些准备,免得到时候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

“有病。”辛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宜的脸上却有些犹豫,问:“你是灵异大师吗?”

“什么灵异大师,骗子罢了。”辛安嗤之以鼻道。

男子听到这句话,嘴角竟露出一丝笑脸。

“你笑什么?”

“人们往往追求未知,喜欢追根究底,可是当他们触及到真相之时,心中却不会有多少喜悦,反而充斥着恐慌。你们可能未曾遇见,便不相信,可是当你如果有机会,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的力量时,我想你就可能不会这样说了。”

男子说这些话时,眼睛看着窗外,语气略显苦涩。

李宜似乎察觉到了男子的异样,试探性的问道:“那请问,请问你是,见过那些那些东西吗?”

“很小的时候吧,都快忘了,不过真想再见见他们啊。”男子的语气冷冷的。

见李宜还想说些什么,辛安连忙拉了她一下,摇摇头,意思是让她别再和这个奇怪的人讲话。

李宜欲言又止,而后没再多问什么,但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开口说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宜,这是辛安,请问你的名字是?”

“方谨言。”

此后,一路无语。

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晒着列车,使得车内的空气也变得热闷。有的旅客大声叫着让服务员开空调,可是经过调试后,发现线路似乎被什么东西咬断了。乘务员骂骂咧咧的打电话给机工,却被告知只能等火车到站后才能进行检修。于是,沉闷的空气裹着焦躁的人,让这旅程变得更为令人厌烦。

李宜已经靠在辛安的肩上入睡,脸上却还是蒙着一股忧色,似乎是因为方谨言的话而忧虑。

辛安没有睡着,小心翼翼的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平稳些,免得惊醒了李宜。

方谨言还是看着窗外。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后退,以至于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朦胧的影子,方谨言的目光始终聚焦不到任何一个点上

阳光渐渐的弱了下去,终点站也一步步靠近了。五分钟后,火车慢慢的减速停站,人们纷纷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争先恐后的下车。

当过道不那么拥挤的时候,辛安碰了一下李宜。李宜“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揉一下酸痛的脖子,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对面的座位上,发现方谨言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火车站大厅。

“哎,兄弟要住旅店吗?一个晚上才一百块,条件十分好,有电视空调和单独的卫生间……”

“兄弟,要车票吗?刚搞到的,到XX,XX,还有XX的,哪个地方都有,才两百块,很便宜的……”

“帅哥,要特殊服务吗?一个晚上四百,保证是高素质的,服务质量那是绝对的好啊……”

刚出站,就有一群人围上来,方谨言没有说话,同时紧紧地把包抱在胸前。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方谨言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地图,环顾四周,确认方位后将包背回背上快步离开。

……

“刚刚那群人真烦!”李宜在街上气冲冲的抱怨道。

“算了,反正也出来了,没事,我们先找个旅馆先住下吧。”辛安提着两个人的行李吃力的说道,“还有,李大小姐,现在人没那么多了,您老的行李可以先……”

李宜一脸神秘地凑近了辛安,说:“哎呀,我想起来了,刚刚听到特殊服务时,某人的眼睛似乎放光了。”

“啊,啊,今天的月亮真美。”辛安看着空中那颗耀眼的“月亮”感叹,“快点走吧,不然晚了就找不到旅馆落脚了。”辛安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快步向不远处的一个旅馆走去。

“等会,你先把话说清楚,你还没解释清楚呢!”李宜一脸坏笑,然后追向辛安。

案二十三:神坛3

黑山镇,一个因旅游业而兴起的小镇。当年的领导有远见,看中了此地风景优美的特点,提出要以旅游业促进经济发展。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竟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落后山村,变成了一个旅游胜地。每年的旅游收入,让当地领导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辛安和李宜在一个名为帝江旅社的旅社办好了入住手续,放好行李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去街上玩,刚到旅社门口时,就看到方谨言向这边走过来。

“怎么又碰到他了?”辛安皱眉。

方谨言走进旅社后,看到了辛安和李宜,略微怔了怔,冲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然后径直来到前台登记入住。

李宜见到方谨言,刚想打个招呼,就被辛安暗暗拉了一把,也就没有出声。待方谨言走过二人后,辛安急忙拉着李宜一块走出旅社来到街上。

“你说,你干嘛?”李宜困惑道。

“我怕你的魂被他勾走了。”辛安一脸严肃。

“有病。”李宜没好气的笑道,“我发现你真的是醋王诶。”

“好了,好了。”辛安脸一红,“看,那边有租帐篷的,我们现在赶紧去租一顶吧。”辛安指着一个方向。

“等一下,好像肚子有点不舒服,我先去上个厕所。”李宜突然捂着肚子,眉头紧皱。

“没大碍吧?我去拿胃药。”辛安急忙走回旅社,“我回房间拿药,你在刚刚一楼的厕所那儿,知道吗?”

李宜点点头,“知道了。”

在辛安走进旅社后,李宜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笑意,急忙向一个小摊走去。

“老板,这是护身符吗?快,来两个……”

……

帝江旅社,301室。

房间不大,一张床占据了大约三分之二左右的空间,靠窗的墙边有一张桌子,上面铺满了文件。

方谨言坐在椅子上,仔细的翻看着那些文件。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六点二十了,方谨言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起身活动了一下,将所有的文件都整理好放回一个文件袋里,小心的放回背包里。

接着,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九二式手枪,用衣服小心擦拭了一下后,塞进了腰间,披上了一件薄外套。

“开始了。”

方谨言背好背包,走出房间离开了旅社,沿着街一直向西走去,来到了小镇的边缘。

这里停着很多私家车,有一条不宽的泥土小路向正前方那连绵的群山蔓延去。夕阳的余晖映在车上,将车“烧”的通红,四周静悄悄的,一时竟觉得这些成群结队的车在吟诵着一种孤单。

方谨言没有驻足,不停步向前走去,穿过那些私家车群的时候,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希望你们的主人能够看到明早的太阳。”

方谨言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以活人的身份……”

黑山,密林中。

“老大,我们该往哪边走。”

丛林中有五个男人,正围在一棵树下,不时有人紧张地四处张望一下。五个人全部穿着深色的西装,却破破烂烂的,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其中的一个中年胖子似乎是他们的首领,正指着刚刚那个问话的人,破口大骂:“小高你他妈还有脸问,要不是你擅自进了养尸地,把那些东西引了出来,我们会这么狼狈吗!你他妈的是不是把我说的不得擅自行动的话当屁了!”

“老大,对不起。“小高满脸羞愧,“可是,人有三急,我……”

“以后给我憋着!”胖子怒吼道。

手下们都不敢出声,等过了一会儿,胖子的气消了一点,扫视了一下四周,从怀中掏出一个罗盘和一张地图,仔细的看着。

“我们向这边走。”胖子指着一个方向,不过又补充了一句,“这次都给我记住了,别乱走动,尤其是你,小高,以后你要憋不住就给我尿裤子里!再他妈乱走,老子一枪崩了你!”

其余人发出一阵哄笑,小高满面羞愧,“哦”了一声。

“走!”胖子一挥手,一行人便向着刚刚胖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却没有火红的晚霞,倒是聚集了几朵乌云。

辛安和李宜踩着一地落叶,看着周围树木愈来愈黑的面孔。风阵阵刮过,呼啸着的声音,倒像是这些巨人的冷笑,使二人的心里愈发恐慌。

“我,我怎么感觉越来越阴森了。”李宜不安地拉了拉辛安的衣角,“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过夜吗?”

辛安心下也有些不安,本应是夏天的夜晚,地上这么多落叶不说,气温也降到了极低,的确有些奇怪,二人心下十分恐慌。

就在李宜正想开口说回去时,辛安突然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并快步拉着李宜,钻进了旁边的一个草丛。

“你干嘛?”李宜不解的问道。

“听。”辛安轻声说。

远处隐隐有声响,像是一群人的脚步声,不大一会就越来越响,并传来人交谈的声音。

“老大,怎么越来越冷了?”小高哆嗦着嘴唇。

胖子看着手中的罗盘,脸上严肃,“没理由啊,方位应该没错……”

突然,胖子手里的罗盘转动起来,竟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胖子大惊,“不好,此处地磁异常,我们走错方向了!”

胖子环顾四周,大叫不妙,“四周尸气很重,说明此地有很多尸体,我去,这还是养尸地!谁他妈有病啊,在养尸地里埋那么多尸体?”

“尸体!”李宜失声尖叫。

“谁?”胖子立马警觉地看向李宜和辛安的藏身处。

辛安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宜,拉着她的手走出草丛。

“我们是游客。”二人齐声道。

胖子看了看李宜和辛安的打扮和身上的帐篷包,神情有些放松,又问道:“你们藏在这里干什么?”

二人刚想回答,不料此时竟从地下传出异样的声音。

“嗬……嗬……”声从地下传出,听起来像是人在奄奄一息时的吐气声。

“不好,快封灵窍!”胖子连忙从怀中掏出几片艾叶,又从手下递过来的一个竹筒制的瓶中倒出一些像水一样的液体,将艾叶浸湿,贴在额头上,并给其余四人也做了同样处理。

“怎么,怎么回事?”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李宜吓得全身颤抖,在原地转来转去,惊慌的看着地面。

“别怕,别怕。”辛安安慰着李宜,可是自己的声音里也透着恐惧。

“老大,这两个人该怎么办?”小高问道。

胖子在犹豫,不知是否要救二人,不过如果此时敌我不分,对方的身份还没有搞清楚,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啊,辛安,有人抓住我的脚了!”李宜突然大叫起来。

辛安看向李宜的脚,只一眼,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

有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正死死的抓住李宜的脚。这只手泛着青白色,毫无生机。

李宜看见那只手后,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大叫着“救命”。辛安见状,连忙从一旁的地上抄起一根树枝,冲上来拼命的抽打那只手,不过却是无济于事,手还是死死的抓住李宜的脚。

“求求你们,救救我女朋友吧!”辛安向胖子呼救。

案二十三:神坛4

胖子脸上现出捉摸不定的神情,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救人。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这边来。胖子立刻警惕起来,只见一个年轻人,飞奔向李宜受困的地方。

来人正是方谨言。

方谨言跑到李宜跟前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根红绳,将它绕过那只手,一交叉紧紧绑住。

红绳缠绕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音,冒出一丝丝青色的烟。那只手不停的颤抖,似乎十分痛苦,然后放开了李宜的脚。

“快,把她拖到一边。”方谨言喝道。

辛安听到这话,急忙把李宜拉到一旁,李宜双眼一白,昏了过去。

方谨言转过身,用力将这只手从地里拔了起来。连同它的主人,一个穿着古代衣服,衣衫褴褛的男子,也一起拉了出来。男子脸色和他的手一样,泛着诡异的青白色,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微张,发出“嗬……嗬……”的声音。

方谨言撤去红绳,在他转身的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将它贴在男子的额头。

男子双眼一闭,没了动静,却还是直立的。

辛安被刚刚的这一幕惊呆了,而胖子一直看着方谨言,眼里是异样的光彩。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不然更多的尸体会复生的。”方谨言说了一句,快速向来时的方向跑开,自始至终没看过胖子一眼。

辛安本来已经呆住了,听到方谨言的话才回过神,抱起李宜,向方谨言追去。

“我去,小宜,你又重了……”

“走,跟上他们。”胖子一声命下,五人都跟着辛安跑去。

跑了约莫五分钟,方谨言才停下脚步。这里的气温没有刚刚养尸地里那么低,说明应该是出了养尸地的范围。方谨言这才松了口气。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见到辛安抱着李宜满头大汗的向这边跑来,到了方谨言跟前,一个踉跄,二人同时跌倒在地。

方谨言扶起辛安,试了一下李宜的鼻息,说道:“她没事,只是惊吓过度。”说着,方谨言按住李宜的人中。

李宜悠悠醒来,看清了眼前二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怎么在这里?刚刚……”李宜登时又是一脸恐惧,似乎是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没事,僵尸被我制住了。”方谨言淡淡的说。

“僵尸!”李、辛二人惊呼。

“嗯,僵尸。”方谨言点点头,“只是最普通的跳僵,没什么的,不过……”

方谨言抬起头,看见胖子五人慢慢向这边走来,眉头紧皱,“不过,那些人只怕比僵尸更危险。”

胖子来到三人面前,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向方谨言拱手道:“多谢小英雄搭救,不然只怕我这老命休矣。”

方谨言微微一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胖子头上的艾叶,说道:“这位兄台只怕不需要我来救吧。”

胖子怔了一下,随后大笑几声,将额头的艾叶取下,说:“出门在外,总得学几招防身,不然怎么敢来这鬼国?”

李宜和辛安听到“鬼国”二字,禁不住全身哆嗦了一下。

“哈哈,两位胆子那么小,怎么敢来这里?”胖子的语气略带嘲弄。

“你胆子大,那刚刚是谁吓得要死,慌里慌张的?”李宜回了一句。

胖子被李宜抢白,倒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咱们就井水不穿不犯河水,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分开吧。”方谨言说。

“这荒郊野外,怕也是不好单独行动吧。不过,好像我们暂时还分不开。”

胖子面露笑容,看着方谨言的身后。

众人回头,顺着胖子的眼神看去,只见百米远外有一间房舍,在淡淡的雾气中若隐若现。门口的白色灯笼,透着隐隐约约的诡异灯光。

“赶尸客栈……”方谨言轻声道。

荒郊野外,只这一间房舍,房前有两盏白色的灯笼,映着漆黑厚重的大门,处处散发着死亡的阴沉。

“小兄弟……”

“鄙人方谨言。”方谨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八个人站在这客栈前,除了方谨言和胖子外,其余六人脸上均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恐慌。

“好吧,方兄弟。”胖子表情有些不自然,略有恼怒,似乎是平日里没人敢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本人陈阳,你可以叫我陈兄……”

“我和你应该不是一路人,而且也可能不该称兄道弟。”

“你简直吃了豹子胆了,敢这样跟我们老大……”小高嚷道。

“住嘴!”陈阳冲小高喝道,小高迫于陈阳的威严,不敢再做声。

“方兄弟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不是一路的呢?”陈阳看着方谨言,嘴角带着莫测的笑意。

“直觉。”

“哈哈,不错,不错,有个性!”陈阳笑道,“不管是不是一路,今晚似乎我们都要在这里留宿一宿了。”

说罢,陈阳一挥手,手下五人立马一齐推门进去。

“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尖叫,知道吗?”方谨言对李宜和辛安说。

李宜和辛安对视了一眼,同时点头。于是,三人也一同进了客栈。

李宜走在最后,正想关门时,察觉到身旁有东西,转头一看,顿时吓得叫了起来。

方谨言闻声立马捂住了李宜的嘴,“不是让你不要发出尖叫吗!”

门旁左右各站着一排“人”。

与其说人,不如说是尸体。一排约莫五六个,皆和刚刚养尸地里的跳僵相似,皮肤青白。不同的是,这些尸体都穿着现代人的服装,额头贴着一张黄符。

但是其中有一具尸体与其他的不同。一个小伙子,露出的青白脖子上有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洞,伤口周围是暗黑色的血,已经干涸。他的额头贴着一张蓝色的符箓。

方谨言对李宜和辛安说道:“鬼国赶尸传统,祝由科,呃,就是赶尸匠,若在赶尸途中需要歇脚,就会投宿到赶尸客栈,那些僵尸一般就放在门后,不过……”方谨言看向那具贴蓝符的尸体,皱眉道:“道家符箓有五种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黄符、蓝符、紫符、银符和金符。赶尸术虽然是一种巫术,但上古巫、道两教一体,故巫术和道术大抵相通。一般所见符箓之所以大多为黄符,是因为施法者基本都是功力低下,符箓的催动由施法者的功力决定,功力不够,若强行用高等符箓,只怕会反噬其身,使自己受到巨大伤害。一般僵尸用黄镇尸符就可以镇住了,可如今,这具跳僵居然要用蓝符来镇……”方谨言面露忧色。

李宜和辛安听得云里雾里。

“也就是说,这具僵尸很危险。”陈阳不知何时来到了三人身边,慢悠悠的说。

案二十三:神坛6

老林看着手中的瓶子,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处理。这时,方谨言走到老林跟前,说:“看他的尸身,脖子上有多处刀伤,肯定是被人所害。林先生,能不能让我和这兄弟说几句话,问清这其中缘由,如果真有隐情,我也好为他申冤,让他安心投胎。”

老林看着方谨言,带着神秘的笑意,“为何如此?”

“若不查明真相,只怕这兄弟的戾气得不到清除,放走的话肯定会继续为祸一方。但如果就这样随随便便打散他的魂魄,只怕地府的规条也不会轻饶您吧?”

老林的眼神略带欣赏,“也罢,由你了,兄弟怎么称呼?”

“前辈,在下方谨言。”

“言重了,方兄弟。不过,为了安全,我得先用鬼锁缚住他。”老林说罢,取下玻璃瓶口的黄符,待黑气出瓶后,从袖口甩出一条黑线,将黑气团团绕住,黑气慢慢凝成人形,变成了那小伙子的模样,面色惨白,正怒目看着众人。

李宜、辛安和小高从方谨言和陈阳的背后探出头来,见到这骇人情形,又飞快地把身体缩回去。

“这位兄弟。”方谨言上前说道,“如果你有什么心事未了,我们可以帮你完成,不过完成后还请你快快下地府投胎,别再为祸人间了。”

小伙子一听,皱眉道:“我凭什么信你?”

“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帮你的,这是我的职责!”

“什么?”小伙子诧异。

方谨言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本黑色小本,打开,举在小伙子面前,竟是一张警官证。

“我是警察,是专门为了调查这里大量的人口失踪案而来的。”

其他人脸上是不同程度的吃惊,小高脸上有一丝恐慌,而陈阳脸色平静,看不出波澜。

“好!”小伙子有些激动,“我叫江涛,浙江人,来这里旅游。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女朋友任娜。刚开始一切都好好的,但是住进旅馆后的半夜里,小娜莫名其妙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后,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房间。本来我是没有察觉的,不过她关门的声音太大,导致我被惊醒了。我不知道小娜要干什么,怎么叫她拉她都没反应。我想,她会不会被下了巫术。毕竟我也看过很多灵异小说,来这种地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我索性跟着小娜,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我跟着小娜进了一座山,一直走,最后就来到了一个粗布长衫的中年人面前。我认的那个人,我在镇政.府外的公示栏上看到过,沈江,黑山镇镇长!”

“什么?”方谨言有些吃惊。

李、辛、高三人忘记了害怕,纷纷好奇的凑过来,唯独陈阳的脸上隐隐掠过疑似捉摸不透的古怪表情。

“对,正是沈江。”江涛继续说,“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和他竟然要和小娜那个,我忍不了了,就冲上去跟他扭打到一块。沈江先用匕首捅了我肚子一下,我倒在地上。当沈江向小娜走过去的时候,我忍痛一发力,将他推到一旁,不知怎么的,小娜突然就醒了,冲过来帮我,但是我们还是打不过沈江,都被他杀了。”

“混蛋,一个镇长居然能干出这种事,还有没有王法了?”李宜生气的说。

江涛的鬼魂摇摇头,“被沈江杀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清醒后,我发现我被困在自己身体里面,怎么都动不了,然后就越来越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说着,江涛的身体开始变大,黑气越来越浓烈,附近的空气开始下降。

“你别激动,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方谨言急忙安慰道。

“抱歉。”江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谢谢。对了,还有一件事,我的身体里面,好像装了很多一袋袋白色的东西。

方谨言一听,立马来到江涛尸体那边,蹲下撕开江涛身上的衣服,发现其胸口至小腹有一道很长的伤疤,简单的用细麻绳缝合着,随即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将细麻绳全部割开。

李宜吓得捂上了双眼。

方谨言将江涛的肚子扒开,出人意料的发现里面没有内脏,而是全被掏空,填满了一小袋一小袋的透明塑料包,里面装着白色晶体。

“站住!”方谨言突然大吼一声,同时从腰间拔出手枪,指向了门口。

众人向那边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老胡已经偷偷的溜到了门边。

老胡发现方谨言的枪指着自己,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胡先生,请您告诉我,这尸体内所装的毒品,是怎么回事?”

“毒品?”老林重复了一遍,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飞快的跑到其他的僵尸前,扯开了衣服,发现肚子也被人剖开过,扒开一看,也满满的都是毒品。

“好你个老胡!”老林冲到老胡跟前,抓着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摔倒在地上,红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做上这种勾当了?”

“呵呵,勾当?还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老胡唾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苦笑道,“现在的祝由科,可不比以前了,活越来越少,都快把自己烂成僵尸了!人家的钱越来越多,我的钱却越来越少,我能有什么办法?”

老胡看着老林,“嘿嘿,老林,你其实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吧,找你抓鬼的不也越来越少了。你堂堂鬼庄掌门,现在都沦落到摆摊算命,可笑可笑!哈哈哈哈!”老胡仰天长笑。

“可我他妈的不沾毒,不做这些见不得光,不正当的事!”

老胡摆摆手说,“算了,不争了,我知道我是做错了,罪有应得!你我相识了几十年,今儿我算是毁了,你别走我老路就行。我被枪毙后,给我找个风水好的地,我信你的本事,我可不想到时候埋个养尸地里,成了僵尸。赶尸赶了大半辈子,别到头来被别人赶……唉,算了,估计也不会了,赶尸这活计,怕是终究要没了。”

老林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是滋味。

是啊,别说赶尸了,自己这一生本领,怕以后也是要失传了。年轻人都嫌这赶尸和驱鬼的行当赚钱少,不肯学,这么多年了,老胡和自己都没能收一个弟子。曾经威震滇贵的走影门和鬼庄,看来要绝在老胡跟自己的身上了。

“老胡,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老林看着老胡,眼神里说不出是可恨还是可怜。

老胡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让你运毒的人是谁?我当你是将功赎罪。”方谨言也有些动容,“你刚刚拼命救我们,说明你本性善良,也可以抵部分罪过,我会帮你求情的,就当你是自首,还不至于死罪!”

“真的?”老胡的眼里显现出一丝希望。

“真的,我说话算话。”

“好!”老胡下定了决心,“让我运毒的人。就是沈江。”

案二十三:神坛5

李宜和辛安一听,急忙后退了好几步。其实说起来,两个人的精神还没崩溃,已经算厉害了,毕竟他们之前是不信鬼神的。

“几位客官。”一个须发斑白,穿着古朴素衣的老者来到众人面前,“请问是要住店吗?”

“住店,还有,老子肚子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陈阳对老者说。

方谨言、李宜和辛安三人不与陈阳一道,进屋后另找了桌子坐下。

客栈不是很大,约莫百来平米,屋子内摆着七八张桌子。客栈只有两层,东南方有楼梯通向二楼,而柜台就在楼梯旁。柜台后有一扇虚掩的门,里面依稀传来锅锅铲碰撞之声,应该就是厨房了。

方谨言注意到,除陈阳和自己两拨人外,只有西南角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比较壮实,身材魁梧,约莫三十来岁,另一人相对瘦弱些,一身黑衣,看上去年纪大些,头发灰白。二人见方谨言向这边打量,均看着方谨言,眼里藏着些许谨慎。方谨言见状,立刻收回了目光。

“三位客官,吃些什么?”老者三人旁边。

“随意上几个小菜吧,还有,要两间房。”方谨言说。

“不,一间就够了。”李宜突然说,“我们三个人一间。”

“你干嘛?”辛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小声问李宜,“为什么让一个陌生人和我们一起住?”

“我怕……”李宜红着脸说。

辛安没有说话,但明白了李宜的意思。

也对,经历了刚才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害怕是正常的。其实自己心里也是没底,两个人完全没有那些降妖除魔的本事,要是再遇到僵尸,只有等死的份。这方谨言好像很厉害,也没有恶意,和他一起比较安全,倒是陈阳那伙人让人感到有些危险。

但是莫名其妙让一个外人睡在自己和女朋友的房间里……

“还是两间吧。”方谨言看出了辛安的想法,开口说,“你们住隔壁,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

“这个好,这个好。”辛安长舒了一口气,伸出手准备和方谨言握手,“这位英雄,感谢刚才的救命之恩,这样,你的房钱我们付了。”

“不用。”方谨言淡淡的回了一句。

“这个,好吧。”辛安尴尬的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几人的菜烧好端了上来,都是一些本地特产小吃,荤素搭配,倒也美味。

天空隐约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似乎要下雷雨。虽然这很稀松平常,却引起了角落里那两人的注意。

“老胡。”瘦一些的那人对另一个人说:“好像有雷声,你给它们封耳了没有?”

老胡摇摇头,“没有,老林,你去帮我封一下。”

“去你的,我他妈又不是祝由科,你自己的事就自己去!”老林白了一眼老胡。

“好吧。”老胡喝了一口酒,起身刚走到店门时,天空突然猛的亮了一下,恍如白昼。老胡一愣,脸色大变,急忙跑到那两排僵尸们跟前,刚从怀里掏出几张黄符时,一阵雷声巨响从空中传来,仿佛爆炸声轰鸣。

“不好。”老胡大叫一声。

过了一会儿,看到僵尸们没有动静,老胡长舒了一口气,将一张张黄符揉成一团,塞进了僵尸耳朵里。

可是现实往往不如人意,老胡到了那个小伙子尸体前的时候,小伙子突然睁开了眼睛,趁老胡愣神之际,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老胡涨红了脸,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好!”听到了雷声,老林也急忙跑了出来,看到这状况,急忙跑到老胡身边,飞起一脚将小伙子踢倒。老胡趁机挣脱开,急忙捏起指诀,口中念念有词。

额头的蓝符发出淡淡蓝光,小伙子全身全身剧烈颤抖,紧接着痛苦的倒在地上翻滚。突然,小伙子伸出手,一把扯掉了额头的蓝符,猛的弹起身站立起来,同时一把将手中的蓝符撕得粉碎。

老胡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根红绳,还未缠上小伙子,就被一脚踢开,狠狠的撞到墙,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方谨言和陈阳等人听到动静,起身来到店门口,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飞过来的老林撞翻在地。

“出大事了,旱雷使僵尸惊尸,老胡都降不住他!”

“砰砰砰”的声音传来,众人往门外看,只见小伙子一下一下的跳了过来。

“快关门!”方谨言急忙说。

众人慌乱的关上门,刚把门栓插上,还不曾松口气,门就被撞开了,小伙子像石头般砸了进来,众人惊慌下四散逃开。

陈阳急忙掏出艾叶,老林摇摇头说:“没有用的,惊尸不同于普通僵尸。僵尸之所以会被赶动,是因为里面有留下的残余魂魄,被法术控制驱动。而惊尸里面的魂魄则是完整的!人死后因为某些原因魂魄无法离体,受雷声影响与僵尸合二为一形成了惊尸!所以惊尸不同于僵尸,它相当于僵尸与鬼的合体,鬼可以凭借尸体的鼻子嗅到人的生气,同时控制尸体行动,所以不管是镇尸还是驱鬼的法子都无效!”

“而且,这里面似乎是只厉鬼。”方谨言说。

掌柜老人不能跑,成了惊尸的第一个目标。惊尸跳到他跟前,没等老人叫出声来,就把手插进了他的脑袋!几个跑的慢的陈阳手下,有被惊尸用手穿肚而死的,也有被撕成两半的,更有被惊尸直接拔掉了脑袋的。

李宜和辛安吓得大叫,跑到了方谨言的身后藏了起来,而陈阳的五个手下只剩小高一人,当下也藏在了陈阳的身后。

“废物!”陈阳骂了一句。

惊尸向众人跳过来,方谨言心下也是惊慌,正想着应对之策时,老胡突然从门外飞身进来,嘴角还流着血。

只见老胡快速的将手中的红绳缠绕在惊尸,惊尸吃痛,开始疯狂的扭动身体,想要将老胡甩开。

“老林,快,用三昧真火攻惊尸灵窍,看看能不能把这死鬼逼出来!”

老林立刻取出一张三昧真火符,嘴里念起一段咒语,并将符箓对着惊尸。

“拜请观音菩萨亲降临,一极二化三真火,火力朱此物多生,火德神君朱夏埔,此甫邪魔不正神,乾元亨利贞,太极顺旨行,吾奉菩萨亲勒令,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语念毕,黄符猛的射出一道火,飞快的冲向惊尸的额头。

惊尸被火这么一烧,扭动得更为疯狂,那个鬼魂似乎是因灵窍被攻后,无退身之路而感到害怕,竟在火苗弱下来之后,从灵窍中钻出。

老林觉察的鬼已离体,急忙改念了拘魂咒,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小玻璃瓶。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

只见空气中浮现出一团黑气,不一会儿就全部被吸到了玻璃瓶中,老林随即取出一张黄符,贴在了瓶口处。

小伙子的尸体没了鬼魂支撑,在鬼离体后就瘫软在了地上。

见此情形,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案二十三:神坛7

黑山镇,一栋别墅中。

两条身体交缠在一起,做着人类最原始的男女运动,不一会儿,沈江才大叫一声,脸上露出十分舒爽的笑意,然后趴在年轻女人白皙的背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死鬼,怎么越来越快了?我还没爽够呢!”女人带着娇喘,不满地说。

“嘿嘿,老了老了,不行了。”沈江一翻身,仰身躺在柔软的床上。

几分钟后,“砰”的一声巨响,房门突然被强行撞开,门锁弹落在地。

沈江和女人一惊,急忙起身,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砰,砰,砰。”木质地板发出一声声规律的敲打声响,伴随着的,是一个双臂奇长皮肤青黑的老人,一步步走了进来。

“啊,见鬼!哪来的飞僵!”男子惊叫一声,顾不上没穿衣服,连忙跳下床跑到窗边。

僵尸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沈江的身边。

“沈江,你还记得我吗?”僵尸竟然开口说话了。

有时候,命中注定的,你怎么摆脱也摆脱不了。

当上天降下天罚之时,那些你该做的,不该做的,无愧的,后悔的,都像极了一部老式幻灯机的幻灯片,在闪烁不明的光中飞快的掠过,化为最后的留恋,最后的呐喊。

别墅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只一瞬,就像打错的电话被突然挂断。

再无声息……

……

“真是想不到,一个镇长竟会跟毒贩勾结,做这些勾当。”辛安气愤的说。

老胡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像他说的,当个镇长才赚多少钱,这走私毒品带来的利润,够他当几百辈子的镇长了。”

众人沉默许久。

方谨言开火道:“不管他或是他们,是怎样想的,我还是有我自己的价值观,和我自己的坚持。现在我们立即动身,去沈江的住处。”

众人均点头同意,唯独陈阳和小高没吭声。

方谨言看向陈阳,“我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就此分开吧。”

陈阳微微一笑,“方警官,我可是一名合格的纳税人啊。不瞒你说,我在黑山镇也投资了一些项目,可不想因为沈镇长的原因就损失了一大笔钱。我想,我也应该跟方警官一道去看看。”

小高用手扯了一下陈阳的衣角,陈阳回头瞪了他一下,小高不再有所动静,不过脸上还是有些担忧。

“那好吧,希望您不会给我惹出什么麻烦。”

“当然了,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方谨言眉头一皱,随后对众人说,“那我们走吧。”

路上。

“有个事,我还是想不通。”方谨言悄悄问老胡,“沈江他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些毒品?”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约好地点我去取货,然后送到指定地点,其他的我真的不清楚。”

“好吧,到了沈江跟前,一切都清楚了。”

江涛此时已经被老林收回了玻璃瓶中,因为方谨言答应他,让他亲眼看到沈江的下场。而陈阳一路上始终带着莫测的笑意,让方谨言察觉到了一丝本能的危险。

“陈先生,请问您是做什么生意的?”方谨言试探性的问道。

“小生意,不值得一提。”

“我想,陈先生最近事业上不太如意吧?”

“哦?此话何解?”

“陈先生都亲自跑到这荒郊野外了,怕是情况到了不得不需要自己出马的地步,既然如此,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哈哈,方警官真是聪明。”

“我猜,是货被弄丢了吧?”方谨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陈阳一愣,随即故作轻松,“哪里哪里,其他的一些原因,在下不方便透露。”

“这样啊……”

众人渐渐走出了黑山。

夜幕下的黑山愈发阴沉着脸,似乎在不满客人的不辞而别,但与其留下来参加死亡的盛宴,倒不如去寻求一线生机。

一路上七个人和一只鬼都没有再说话,空气在沉默中粘稠的让人透不过气,十分压抑。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众人已经快接近黑山小镇,远远望见镇上许多的房子,都亮着灯,这十分反常。

“奇怪了,都半夜两点多了,这镇上的人怎么都还没睡?这里的人都喜欢通宵吗?”李宜说。

“不对劲,大部分的房子都亮着灯,说明很多人没睡,但我们听不到这镇上有什么任何的响动,非常的安静。”方谨言皱眉。

“而且到处都是血的气味。”瓶里的江涛鬼气森森的说。

“我去,江大哥,大半夜别用这么吓人的语气说话好嘛!”辛安怪叫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但我本来就是鬼啊。”江涛继续用鬼气森森的语气说,“还有,我闻到那边的草丛里有人的生气,对,方兄弟,你左手边。”

方谨言听罢,向左手边的灌木丛走去。

当他来到草丛前时,里面突然钻出一个全身血污的男人,惊慌失措的跑开。方谨言急忙追了上去,飞身将那人扑倒在地,抓住他的双手喝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在这里干什么?”

“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别杀我!”那人疯狂的叫喊着。

“杀人?”方谨言看到了男人身上的大片血污,“你杀人吗?”

“不是我,是妖怪!鬼呀!魔鬼跑出来杀人了!”

不知是不是惊恐过度,男人讲完这句话后就昏了过去。

“你看他的小腿。”陈阳走了过来,指着那人的小腿说。

男人穿的短裤,裸露的小腿上,是一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似乎是什么东西,活生生的从他这条腿上撕扯去了一块肉。

“好像是被咬的。”方谨言说。

“伤口边缘肿胀,发黑,流乳白色脓水。”老胡凑了过来,仔细观察着伤口,“没错,他中了尸毒,这是被僵尸咬的。”

“他好像是我们入住的那个旅馆的服务员,是他带着我们把行李放进房间的!”李宜惊呼。

“这么说来,镇上也出现了僵尸?”

“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出于什么原因进山后受到了僵尸的攻击。”陈阳说。

“现在僵尸也和苹果手机一样烂大街,遍地都是了吗?”辛安悲愤的说。

方谨言想了一会儿,对众人说:“这样,咱们现在不了解镇上的状况,最好不要随随便便的进去。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这个人醒了之后,问清楚镇上发生了什么,再做决定。”其余的人都表示了同意。

“胡先生,你能救他吗?”方谨言问老胡。

“这个简单。”老胡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叶包,从里面抓出一把糯米,小心的覆盖在男人的伤口上。

“原来糯米真的能解尸毒啊。”辛安惊奇的看着,“我还以为只是电视上演的呢!”

“别废话!”李宜撇嘴道。

这时男人的伤口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升起一股青烟,同时那层糯米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不一会儿就全部变成了炭黑色,并且被伤口不断流出的粘稠脓水冲向一旁。

“好厉害的尸毒!”老胡惊呼一声,“这不是普通僵尸能有的,咬伤他的至少是毛僵级别的僵尸。”

案二十三:神坛8

“毛僵吗……”方谨言的脸上浮起深深的忧虑。

“什么是毛僵,很厉害吗?”李宜问道。

“僵尸分十二类,分别是荫尸、绿僵、紫僵、黑僵、白僵、毛僵、飞僵、不化骨、伏尸、游尸、飞行夜叉以及尸魔旱魃。”

老林见老胡忙于为男人救治,便代他向众人解释道:

“荫尸是最初级的僵尸。尸体掩埋于养尸地,朽而不腐,则为荫尸。之前说过,僵尸之所以会行动,是因为它体内有生而为人时留下的一缕执念或是一缕残魂。荫尸则不会行动,本质上就是一具尸体,没什么危险,马王堆汉墓的千年女尸辛追夫人,其实也就是一具荫尸。”

“绿僵、紫僵、黑僵和白僵,这四种僵尸统称为跳僵,它们之间的区别就是尸表颜色不同。跳僵行动迟缓,只能跳跃前行,比较好对付,像镜子、桃木剑、红绳、糯米、枣核、石工锥、黑狗血之类的驱邪物品,就可以降服。”

“而毛僵是尸体身上长出毛发,变得铜皮铁骨,修为越高,身体就越结实。毛僵行动敏捷,越墙上树,纵跳如飞,开始不畏惧凡火,甚至还不畏惧阳光。”

“飞僵是修炼有成的千年僵尸,擅长法术,身体不坏还能飞行。”

“不化骨、伏尸、游尸和飞行夜叉其实不该叫僵尸,更准确点来讲应该称为僵骨,因为他们本质上只是一具骨架。不化骨是人死后身体某些部位因为死前强烈的精神力量灌注而使其部分尸骨经千万年不腐化,得了日月精气就会破土而出作祟。伏尸是千年不朽的尸骨,无法移动,可以说是完整的不化骨,时间一长就会逐渐化为游尸。游尸会随着月气因时节移动,居无定所,久了之后更会化为飞行夜叉。”

“而尸魔旱魃,这种东西只在古书里有过记录。相传旱魃所过之处,焚烤大地,树木枯死,湖水干涸,所有生命都被无尽的炎热吞噬。”

经过多次糯米的覆盖治疗,男人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脓,也隐约恢复了一些血色。

“老林还少说了一样。”老胡接着说,“僵尸,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具僵而不化并且会动的尸体,没什么可怕,不管哪种僵尸都有方法可以对付。但是最可怕的就是惊尸,刚刚差点把我们全部灭了的那具惊尸,大家都还记得吧。僵尸体内留下的不是完整的魂魄,所以僵尸根本就没有思想不会思考,只会抓活物饮血。但惊尸体内的魂魄是完整的,相当于一具尸体加上了一个灵魂,那是什么?是一个人!甚至是一个超人。”

辛安突然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这个比喻有些好笑。

“你不要笑。”老胡严肃的说,“惊尸其实就是人。鬼神尚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但若是一个人拥有了鬼神的力量……”

辛安收起脸上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

“跳僵惊尸还好说,就像刚刚那样,至少有办法对付。但若是毛僵,甚至飞僵惊尸,那么……”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具有思想,会法术,还能飞的僵尸,这如果都不算超人,那算什么?

“既然刚刚的旱雷使江涛的尸体惊尸,就也有可能使其他尸体惊尸。僵尸是不会吃人肉的,它们只会吸血,那么这个人的肉又是被谁咬去的?我想,咬伤这个人的,可能是另一具惊尸,而且从尸毒毒性来看,极有可能是毛僵惊尸!”

过了一会儿,男人醒了,看清了眼前的众人后,紧张得手脚并用,后退了几步。

“你不要怕。”方谨言将警官证递给男人,“我是警察,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许森。”男人稍微放下一点警惕。

“你别害怕,是我们救了你的。”李宜笑着说。

许森看了一下自己的小腿,已经被布条包扎好了,也没有了刚才的剧痛,倒是变得有些酸麻。

“谢谢。”

“能告诉我们镇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森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十分恐慌,似乎那些记忆让他感到十分害怕,“妖怪,真的是妖怪,它杀人,吸血,吃人肉还会说话,它一跳就能跳上一层楼,还能跳十几米远,眼睛瞪着老大……”

“眼睛瞪得像铜铃……”

辛安小声唱了一句,见众人都怪异的看着自己,摸着头讪笑道:“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恐怖的气氛。”

“别管他。”李宜白了一眼辛安,“他这个人,脑子有点不好使,经常抽风。”

众人均无恶意的轻笑了几声。

经过辛安这么一打岔,许森到也没有那么紧张了,他继续说道:“那个怪物移速非常快,杀了好多人。我从小生活在这里,僵尸之类的传闻倒是不少听,但从没听过僵尸还能说话的。”

“它说了什么?”方谨言问他。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杀,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杀’之类的话。”

“那个东西是什么样子的?现在在哪?”

“看上去是一个老人,但体型很大,身上没什么衣服,只有几根破布条。它把所有能看到的人都杀了。剩下的镇民有些藏在房子里,有些就像我一样往山里跑。很多人都被杀了,逃命要紧,没注意那个妖怪,所以那妖怪现在在哪我也不确定。”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下,好好养伤。”

“谢谢你们救了我,谢谢!”

“没关系。”

方谨言向老胡和老林二人问道,“二位怎么看?”

老胡想着戴罪立功,急忙说:“根据许森的说法,那极有可能是惊尸。还是老办法,我先上前暂时控制住僵尸,然后老林用三味真火攻灵窍,把鬼逼出来之后直接拿下。”

“可是,就像你说的,这可能是毛僵惊尸,红绳制得住吗?”老林有些犹豫。

“不怕,我用墨斗线,墨里再掺点公鸡血和糯米水,用来增加法力。”

“既然如此,我倒还有个想法,困住惊尸后,咱们想办法打开它的嘴,灌一点黑狗血进去,从内而外,可能更有机会驱出那只厉鬼。如果厉鬼怒气难消,我就用天雷符引天雷火将其击杀。”老林说。

众人讨论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方谨言说:“这次要对付的可能是毛僵惊尸,比之前的厉害的多,大家要千万小心。老胡、老林还有我去对付惊尸,一定不能放任它为祸人间。其他所有人先藏起来,一旦我们失败,我会尽全力拖住惊尸,你们也好有时间逃生,抓紧时间前往车站,离开这是非之地……”

案二十三:神坛9

黑山镇上,老胡、老林和方谨言并排走在街上。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很多人,血几乎染红了半条街,那些尸体大多残缺不全,很难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三个人红着眼,愤怒的看着几百米外那个站着的“人”。

或许不应该称其为“人”。

它的双眼凸出,皮肤呈亮黑色,舌头伸出寸许,双手下垂过膝,倒像是一个长臂猿。

“我的老天,这是飞僵!”老胡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乎只在古书上见过的飞僵出现了众人的面前,还是以惊尸形态出现,这简直就是无法与之匹敌的。

“我觉得咱们搞不定。”老胡声音颤抖,小声说。

方谨言拨通了手机。

这是一个暗号,一旦方谨言拨打辛安的电话,其他的人就赶紧跑,因为很可能会拦不住。

“你们,也走吧。我尽全力拖住,能拖住一秒是一秒。”方谨言坚定的着,同时拉开了手里的墨斗线。

老胡和老林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各自抓紧了手中的墨斗线和符咒,分别说道:

“这应该是最后一件事了。”

“走影门和鬼庄的最后一件事了。”

飞僵惊尸突然动了,向三人直冲过来,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面前,方谨言急忙扯过墨斗线的一端,与老胡分开两边,将墨斗线横在惊尸身前。与此同时,老林念咒催动了寒尸符。

寒尸术是一种高级法术,可以引地府寒气瞬间冻住活物,将其杀死。不过,对于飞僵惊尸来说,只能起到短暂的延迟作用。

方、胡二人瞄准了这一间隙,快速围着僵尸跑动,用墨斗线缠绕住惊尸。墨斗线缠绕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音,并伴随着冒出一阵阵黑烟。

飞僵惊尸似乎很痛苦,疯狂的挣扎,想要撑破墨斗线,但它越挣扎,墨斗线反而是越缩越紧。飞僵惊尸用力将方谨言和老胡甩飞出去,二人摔倒在地。老胡顾不上疼痛,念起了咒语。

“啊!”飞僵惊尸惨叫一声,身形猛的变大,竟将墨斗线崩开。

“老林!快!”

电光火石间,老林趁飞僵惊尸惨叫的时候,将早已藏在袖口的一个血包扔进了惊尸口中。同时抄起一张三昧真火符,念起了三昧真火咒。

火光骤起,一条猛烈的火舌,直奔惊尸面门而去。飞僵惊尸面露惊色,闭上嘴巴,喉结一动,那黑狗血包被它吞入腹中。

“成了!”老林兴奋的叫了一声。

出人意料,飞僵惊尸直挺挺的立在那儿不动了。与此同时,四周的温度突然急剧下降,异常寒冷,一团黑气慢慢的凝成实体,一个女人的身形开始显现出来,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众人。

鬼魂离开飞僵身体了!

老林眼疾手快,飞快的甩出鬼索将女鬼缚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

女鬼凄厉的惨叫起来,声音里夹杂着来自地狱的悲哀。气温逼近零度,附近的草木霎时间干枯,大地里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密密麻麻的蜈蚣、蚰蜒、马陆、隐翅虫、蝎子等毒虫都开始聚集在女鬼脚边,各种吸血蠛蠓和毒蜂围着她飞舞。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叫声,倒像是一首为女鬼送行的哀歌。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不甘心啊!”

“小娜……”江涛突然喃喃了一句,声音酸楚。

“她已经走火入魔了,我从来没见过有如此怨气的鬼。她戾气太重,已经迷失了自我,灵魂破灭,仅剩下一股强大的执念支撑着她。打一个比方,如果人失去了部分魂魄变成了僵尸,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那么这只鬼就是鬼魂中的行尸走肉。”

“那是没办法救了吗?”江涛不甘的问。

“没有办法,只能除灭。这种鬼到了地府,地府也不会接受的,而留在人世间就是个祸害。”

沉默了许久,江涛突然如释重负的说:“那就将我,也与小娜一同除灭吧。”

“什么?”老林大惊。

“让我再陪着她死一次吧,不然她很孤单的。”江涛的语气很平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夫妻如是,但爱情不是。

天雷滚滚而来,用摧枯拉朽之力打碎两个鬼魂,将他们杂糅在一起后,带着点点碎片,轻盈的奔向远方,最后了无痕迹。

方谨言、老胡和老林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喘着粗气。

老林汗如雨下,刚刚催动高级法术天雷术,消耗了他太多真气,此时他已经懒得再动一下。

“嗬,嗬。”

身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老林不经意回头一看,当下吓得魂飞天外,不知哪来的力气,立马跳出了几米远。

“老胡你个王八蛋,这他妈还有一具飞僵啊!”

要不是老林跑得快,飞僵已经掐断了他的脖子。老胡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紫色镇尸符,贴在飞僵额头。

飞僵虽被镇住,还是在不停的扭动,但好在不会再对人构成威胁。

“哈哈,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捉到一只飞僵,真是太幸运了!”

“幸运你妹!”老林黑着脸过来说,“老子刚刚就差点交代了!”

“对不住,对不住。”老胡不好意思的笑道。

“奇怪,这具飞僵为什么还会动?”方谨言皱着眉头,“既然它还会动,就说明其体内还有一些残余魂魄,可是任娜的鬼魂已经被打散了,这尸体内又怎么可能还会有魂魄?”

“有道理。”老林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寻常,“僵尸体内的魂魄只能是其本身残留的,而现在很显然这具尸体并不是任娜的!也就是说,刚刚这些僵尸里有两股魂魄,但是鬼魂是不会自行进入僵尸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将任娜的鬼魂强行合入飞僵,形成惊尸!”

“你是说,有人人为的造出了一只飞僵惊尸!”老胡吃惊的说。

“啪,啪,啪。”背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精彩精彩,不愧是走影门和鬼庄的一号人物,真是厉害!”陈阳踱着步,慢悠悠的走过来。

小高和许森分别抓着辛安和李宜,阴沉着脸跟在陈阳身后。

案二十三:神坛10

“不过你也令我刮目相看。”陈阳看着方谨言,“你很聪明,不是只会蛮干,也是一把好刀!”

“飞僵是你搞出来的,对吗?”方谨言慢慢的将手靠近腰间。

“准确的说,是我们。”许森阴笑一声,同时伸出食指指着方谨言三人。

三道暗金光从许森从指尖发出,分别射向三人。

金光打中了方谨言、老胡和老林的面门,三人痛呼一声,瘫软在地上。

“金蚕蛊。”老胡额头冷汗直流。

“挺懂的嘛。”许森笑道,“那你应该也知道它的厉害吧,中蛊之人会承受万虫噬咬的痛苦。所以还是老实点别乱动,乖乖听我们的话吧。”

“呸!”老胡啐了一口。

“我们好心救你,你却恩将仇报,怎么能这样啊!”李宜愤愤地说。

“其实,你们根本就不用救他的。”陈阳说,“这老妖怪可比飞僵尸毒毒多了!”

陈阳走到方谨言身前,从他的腰间拿走了那把手枪。

“这东西我得先帮你保管一下。”

“哈哈,我倒是觉得老林那些符,比我的手枪危险多了。”方谨言吃力的笑道。

“有道理,不过我还得靠他帮我忙呢。”

陈阳押着方谨言等人,竟又回过头向黑山走去!

路上。

“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方谨言问道。

三人中了金蚕蛊,本应是痛苦万分无法行动的。不过陈阳让许森给三人服下可以暂缓虫噬之痛的药,以便让他们能够跟得上自己。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方、胡、林三人被绳子绑住了双手。

“我知道,说说看,也许我能回答你呢。”陈阳说。

“为什么要搞出这么一只飞僵惊尸?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它的厉害吧?现在它害死了这么多人,你难道很心安理得吗?””

“这是无奈之举。”陈阳停下脚步,看着愤怒的方谨言,“只能怪沈江太过厉害,已经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他现在已经炼成了阴命百鬼丹,很快就能打开祖巫神坛,拿走所有的宝藏!你说,我怎么能不尽快控制住局面,把他除掉!”

“沈江只是一个镇长,有这么难对付吗?还有,祖巫神坛是什么?宝藏又是什么?”

陈阳竟席地而坐,似笑非笑的看着方谨言。

“我想,我终于找到合适的人了。”陈阳的眼神深邃且沧桑,还带着激动,“多少年了,我找了多少年了!那该死的命格之数,困住我多少年了!今天,紫薇星君降临巫山,必能重启帝江神坛,以无上巫术,奴隶人间!”

“他,疯了?”李宜小声向老胡问道。

“你是说,帝江神坛吗?”方谨言有些动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绝不可能!”老胡摇头,“这都是传闻!不会是真的!”

“各位老大,劳烦解释一下谢谢。”辛安听得云里雾里。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看出了你是紫薇星君命格,是打开神坛的唯一钥匙。”陈阳对方谨言说,“想听一个故事吗?”

方谨言点头。

“很久以前,这儿不叫黑山,而叫巫山。相传,巫山便是巫教的发源地,也是十二祖巫之首帝江的神坛所在地。祖巫的后人们之间流传着一首歌谣。据说,只要破解了这首歌谣,就能得到路线图,进入祖巫神坛。”

“极天而始,穷地而止。人息所至,死物复驰。光芒万丈,诸鬼避匿。凤凰浴火,万怪横行。末秽之水,洗极而清。心魔心生,心清心静。阴阳四象,百鬼阴命。祖巫显现,天下太平。”陈阳低吟道。

“民国时期,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内有军阀混战,外有列强倭寇入侵。全国各地的阴阳先生了解到巫山的传说,纷纷来到此地,期望能得到帝江神坛里的无上巫术,驱除中原大地上的一切毒瘤糟粕,以祖巫的神力一统中国,建立起强大的中华帝国,用摧枯拉朽的力量,扫平世界!”

“好中二的台词……”辛安小声嘀咕。

“当时,我的父亲整日和那群阴阳先生混在一起,所以知道了这些事。之后那群阴阳先生前往巫山,从此再没从巫山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都已经死了。”

“民国?父亲?你……几岁了?”方谨言有些吃惊。

陈阳阴笑几声,猛的翻开胸前的衣服。

惨白的胸膛裸露,暴起的青筋尤为明显。皮肤微微颤动,细看的话,会发现皮层之下有一片片细长的虫群在密密麻麻的蠕动,让人毛骨悚然,胃里一阵翻涌。

“父亲把秘密告诉了我之后,我多次前往巫山寻找,并且成功找到了神坛入口。可是,我却进不去!神坛入口被一块施过法的巨石封住,巨石四周散落着密密麻麻的残缺尸骨。我在其中一具尸骨上找到了一张羊皮卷,上面写着只能用紫薇星君命格之人的血涂抹在上面后才能打开入口。而那些人,应该都是想强行打开入口而被巨石轰杀的。”

“可是,茫茫人海,紫薇星君命格之人如沧海一粟,又哪是这么好找的!人的一生有限,我可能穷尽此生也找不到,我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放弃!”

“所以。”方谨言深吸了一口气,“你把自己炼成了虫尸妖。”

“准确的说,是我把陈阳炼成虫尸妖,陈阳再将我炼成虫尸妖。”许森说。

“尸妖不死不灭,唯怕二甲子一轮回的天道击杀,但我也好歹可以多出这一百多年时间来找钥匙。”陈阳说,“我原本以为,一百多年了,应该不会再有人知道神坛的秘密了。可是我错了,沈江他知道的远比我多!他知道只有紫薇星君命格之人能开启神坛入口,又破解了歌谣,得出真正能够打开神坛大门的钥匙,即是用一百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鬼炼成的阴命百鬼珠。”

“帝江旅馆是沈江的产业,他以此查看每个入住的旅客中,哪个是阴命之人,然后杀人取魂。所以,我让许森混进旅馆当服务生,注意沈江要下手的对象,在他杀人取魂之时,从他手里抢阴命鬼。”

“我猜,毒品也和你有关吧。”方谨言说。

“没错,我和沈江其实是生意合作伙伴,由他提供尸体帮我运毒。当然,这只是我为了接近沈江而布的局。可是后来我发现沈江的力量远远让我吃惊。他道法高深,又精通巫术,极有可能先我一步打开神坛独吞宝藏,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于是你利用充满怨气的任娜鬼魂弄出一只飞僵惊尸,杀掉了沈江,可是飞僵惊尸太过厉害,脱离了许森的控制,几乎杀掉了全黑山镇的人!”方谨言愤怒的说,“如此残害他人,视人命如草芥,不怕天道提前将你这妖人击杀吗?”

“我不怕,你呢?”陈阳看着方谨言问道,“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跟我一起去神坛,打开神坛入口,破解歌谣,找到神坛大门,用这颗阴命百鬼珠开启神坛。”

陈阳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这是许森从沈江的房子里找到的。”

珠子通体紫黑,透亮,散发着缕缕黑气。

方谨言隐隐约约听到了凄惨的哭喊声,闻到了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那是一百只惨死的鬼魂,用怨气编织成的网,笼罩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头,输送着无尽的愤怒与悲哀。

“不可饶恕。”方谨言喃喃道,眼眶泪水涌动。

案二十三:神坛11

黑山山顶。

“‘极天而始,穷地而止’。”方谨言看着眼前那一人多高的巨石和四周密密麻麻的尸骨,“‘极天而始’说明入口在山上,那‘穷地而止’,意思是神坛在地底下的深处吗?”

“应该就是了。”

许森抓住方谨言的手,用这刀在手心飞快划了一刀,然后将手按在巨石上。

“这么草率的吗?”方谨言忍着痛,“也不给刀消消毒,你这刀是不是以前割过很多人啊,万一有艾滋病怎么办?还有啊,这块石头这么脏,滋生了很多病菌怎么办?”

“废话好多。”

许森又在方谨言的另一只手上划了一下,把他的另一只手也按在了石头上。

“有没有艾滋病我不知道,这刀倒是阉过不少人,话说他们命根子泡的酒还挺不错。”许森阴笑道,“你是紫薇星君命格之人,没那么容易死,还有你体内的金蚕蛊虫,能让你百毒不侵。”

“那我还要谢谢您喽?”

“不客气。”

陈阳白了一眼,很想吐槽这么没营养的对话,不过他忍住了。

此时巨石已经发着隐隐金光,过了一会,只听得一阵巨响,巨石竟如受神力般移向一旁,露出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形洞口。

“这世界上再没有科学了。”辛安泪奔。

“如果神力也算科学的话……”李宜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众人围过去向洞口内张望,发现这个洞深不见底。

“‘极天而始,穷地而止’。”方谨言问李宜要了一张纸巾,包扎好了伤口,“看来这个竖井贯通了整座黑山。”

“继续说。”陈阳盯着方谨言。

“下一句是‘人息所至,死物复驰’,看来竖井里应该有很多尸体或是其他死的东西,只要我们一进入,这些东西就会复活。”方谨言嘴角带着笑意。

“老陈,有情况,你过来看。”许森叫道。

许森向洞里扔进去一枝小荧光棒,借着微弱的光,陈阳看到井壁嵌着很多直立骷髅,就像一个个守卫,把守着通道。

“看来,只要我们一进去,那些骷髅就会复活,将我们堵死在里面。”陈阳说。

“怎么可能这么邪乎?”许森撇撇嘴,“真听这小子胡说?”

“那你可以去探探路嘛。”陈阳漫不经心的说着,可是方谨言看到了陈阳眼神里的异样。

许森迟疑了一下,又向洞口凑过去看了一下,突然邪魅一笑,抓过小高,将一根荧光棒塞到他身上,然后将小高推进井中。

“啊!”

小高惨叫一声,急速的坠落。

众人看到,小高在下坠了十几米后,那些嵌在井壁中的骷髅突然伸出了手,抓住小高疯狂的撕扯。

一只骷髅拔下了小高的头,另一只扯下了小高的脚,胸膛被扒开,肠子被抓出老长。

“真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辛安抱住了李宜,小声说,“一觉醒来,我们还在火车上,没有僵尸,没有厉鬼,没有毒品,没有神坛,没有死人……”

李宜再也忍受不住,轻声啜泣了起来。

“一切都会过去的。”方谨言轻轻拍了一下二人的肩膀。

“‘光芒万丈,诸鬼避匿’,下一句是‘光芒万丈,诸鬼避匿’,什么意思?”方谨言抓着头发,“光芒万丈,光芒……等等,我明白了,老林,给我一张金光符。”

“干什么?”老林不解。

“来不及解释了,我先试试。”方谨言着急地说。

“好,给。”老林急忙翻出一张金光符递给方谨言。

方谨言将符扔进竖井,同时念起了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赦!”

强烈的金光将竖井内照的通亮,那些骷髅突然停止了撕扯小高的尸体,一下子全都静止不动。

“‘光芒万丈,诸鬼避匿’。”陈阳大笑道,“好一个‘光芒万丈,诸鬼避匿’,原来是这个意思!”

陈阳和许森给所有人都绑上绳索。

“我们也要下去?”辛安问道。

“不然我怕方警官不肯合作啊。”

每个人的身上都被贴上了一张金光符,咒语念毕,所有人身上都发出了一层金光。

“我突然感觉自己要涅槃了。”辛安哭丧着脸。

“我们不会死的,一定。”李宜坚定的说。

众人下了三十多米,绳索不够用了,但还没有到底,无奈只得解开绳索,徒手抓着骷髅爬下去。

辛安用绳子将李宜绑在自己身上,“抓紧我,别掉下去了,我去,小宜,以后少吃点……”

“去你的。”李宜笑骂一句,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你啊,平时没个正经,怎么这时候这么男人起来了?”

“咱们一定要活着回去,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现在知道了死后会变成鬼,其实也挺好的,江涛和任娜,挺可惜的,如果我死后怨气太重也……”

辛安温柔的说:“那我就陪你再死一次……”顿了一下,辛安笑道,“不过,刚刚是哪位志士说‘一定不会死的’啊?现在都考虑起怎么做鬼了,还能再白痴一点吗?哎呦,别扭我啊老大,这是在空中,空中!”

一个多小时后,众人终于到了井底。

井底空间很大,众人能落脚的地方差不多有十几平米,正前方是一扇木门,左右两边的石壁上各有两个烛台。

地面还有小高的点点血迹,几块血肉以及一截肠子。陈阳漫不经心的走过去,踢开它们,来到大门前。

他用力的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奇怪。”

陈阳看向方谨言,眼里有一些期待,“方警官,你知道怎么打开这扇门吗?”

“‘凤凰浴火,万怪横行’,这扇门不是从外面打开的,而是从里面。”

方谨言走过去,从身上摸出一个打火机,将两侧的烛台点燃。

“真是厉害,几千年了,这灯油还未干涸。”方谨言赞叹,高声喊道,“沉睡千年的古物啊,请睁开你们久闭的双眼,活动你们苍老的身躯,享用前来献祭的牲畜吧!”

“你在说什么?”陈阳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急忙喊道。

案二十三:神坛12

方谨言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橙黄色的清澈液体。他飞快的将瓶口打开,将里面的液体倒出一点在手心,朝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又将剩下的液体洒向老胡、老林、辛安和李宜。

“好臭,这是什么?”李宜捂住了鼻子。

“你在干什么?”许森急忙过来抓方谨言。

方谨言侧身闪开,许森一扑空,没停住身,一头撞向大门。这时,大门从里面向外打开,飘出一阵十分腥臭的气味,同时还传来了让人头皮发麻窸窸窣窣的声音。

数不胜数的毒蛇、蝎子、蜈蚣、隐翅虫、毒蠼螋等毒虫密密麻麻的从门内向外涌出,黑压压的一片。

许森还没反应过来,毒虫们就爬满了他的全身,不停地撕咬他的皮肤。

“啊!”许森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毒蠼螋咬破了他的皮肤,蜈蚣趁机钻了进去,不一会儿,许森身体里爬出一群一群的尸虫。这些尸虫像极了蛆,刚一出来,就被毒蛇一舌头卷进口中大半。

“救命啊!”李宜尖叫道。

“别担心,你看,这些毒虫绕开我们了。”老胡惊奇的说。

李宜听到这话,向地面上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毒虫果然绕开了自己等人,径直向陈阳爬去。

陈阳惊慌的退到角落。

“方警官,救我,救我啊!”陈阳看到了许森的惨状,疯狂的喊道。

方谨言轻蔑一笑,将手中的瓶子扔过去。陈阳接到瓶子,将里面仅存的几滴液体疯狂的抹在自己身上。

毒虫们避开了陈阳,原地爬了一会后,开始沿着石壁向上爬去。

陈阳全身瘫软在地上。

“怎么,怎么回事,我……”陈阳吃力的说。

“你们会下蛊,我也会。”方谨言走到陈阳面前,蹲下看着他说,“瓶子上有蠼螋蛊,中此蛊者会全身瘫软,难以行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天有天道,你作恶多端,必遭报应。”方谨言眼神阴冷,“你没注意到吗,那两个烛台,是凤凰烛台。”

陈阳向烛台看去,发现烛台的形状的确是凤凰。

“‘凤凰浴火,万怪横行。末秽之水,洗极而清’,点燃凤凰烛台,会放出沉睡千年的毒虫,而尿液,即末秽之水,可以驱除这些毒虫。”

“方兄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老林问道。

“这篇歌谣,其实我也知道。”方谨言说,“来这之前,我就研究这歌谣很久了,祖巫帝江神坛的传说,我也早就听闻。几年前,有一个算命先生对我说,我是紫薇星君之命,所以我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

“原来你是扮猪吃老虎。”陈阳苦笑。

“所有死去的人们都会回来,所有欺天的罪恶都会彰显,陈阳,你作恶太多,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不过,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在你死之前,让你亲眼看看神坛的模样。”

方谨言走到许森身边。

毒虫爬走后,地面上只留下一具金色的骨架。方谨言从墙上取下一个烛台,将它扔到骨架之上。许森的骨架立刻燃烧起来,不一会儿就燃烧殆尽,留下几把黑灰。

方谨言抓起一把黑灰,蘸取一点涂抹在自己和其他人的额头。

众人立马觉得腹中翻涌,纷纷呕吐起来,细看之下,吐出的污秽之中竟夹杂着几十条金色的小虫。

李宜和辛安一看,吐得更猛了。

“金蚕蛊已经解了。”方谨言抹了一把嘴角的污秽,“我们继续走吧,老胡,老林,你们把陈阳也带上。”

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原来你早就策划好了一切。”老胡说。

“没有。其实来这里之前,我根本没料到还有惊尸和毒品这些事,也没有想到会遇到陈阳和许森这两个虫尸妖。我只是想调查清楚这里的人口失踪案后,再顺便找一找所谓的祖巫神坛。可是没想到,这里的失踪人口竟然都是被杀死炼成了阴命百鬼珠,又和神坛扯上了关系,于是我将计就计,顺着陈阳和许森,找机会查清一切。”

众人拿着荧光棒,在蜿蜒的通道中艰难前行。墙壁很粗糙,地面上都是碎石。

碎石和墙壁泛着金属的光泽,并且那些碎石在众人踩过它们之后翻滚了几下,像是跟着众人似的。

可惜没有人注意到。

“好漂亮的姑娘!”老胡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咦,那不是你死了二十年的老娘吗,哪有什么姑娘!”老林接了一句。

“胡说,什么老娘,那是我小老婆,嘿嘿!”陈阳淫笑道。

“去你丫的,出言不逊侮辱人家姑娘,找打!”

老胡一拳砸在陈阳脸上,陈阳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老林,老林吃痛,用力一甩,挥出的胳膊重重的砸在老胡的胸膛。

“你们都疯了吗!那是飞僵!快,老胡!动手啊!”方谨言着急的大叫,拿起了墨斗线,向着前方冲过去。

辛安和李宜呆呆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老胡三人,又看了看那边冲着空气拳打脚踢的方谨言。

“他们,怎么了?”辛安声音颤抖,不可思议道。

李宜急忙冲方谨言跑过去,抓着方谨言的衣服用力的摇着他的身体,喊道:“方警官,你怎么了?你醒醒!没有飞僵,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方谨言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看了一眼那边在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眼前的李宜。

方谨言的目光落到了李宜的胸部,然后伸出手向它摸过去……

“流氓!”李宜狠狠地给了方谨言一巴掌。

“不是,我去!”方谨言急忙说了一句,然后红着脸念起了一段咒语: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悠。心无罣碍,意无所执。解心释神,莫然无魂。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李宜和辛安的身体突然发出了青白色的光,笼罩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怎么了?”老胡含糊的说。

“你……在……啃我的脚!啊!老胡你有病啊!放开我的脚!”老林鬼叫。

“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先把你的手从我裤子里面拿出去。”陈阳幽幽的说。

“啊!啊!啊!”老林再次鬼叫起来。

辛安捂住了脸。

案二十三:神坛13

“好险,我们差点迷失在幻象之地了。”方谨言长舒了一口气,“刚刚对不住,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看到了你脖子上挂着的清心符。”

“啊,对不起!你说这个,这是护身符啊。”李宜急忙取下脖子上的护身符,“这是我刚来到黑山镇的时候买的。”

“看来你遇到了奸商,把清心符当成驱邪符卖给你了。”方谨言接过清心符,“清心符是最简单的符咒,能安神静心。但误打误撞,就是这最初级的法术,救了我们。”

“护身符?小宜,你什么时候买的?哦,我知道了,你说拉肚子,是骗我的吧,背着我偷偷去买这个。”辛安没好气的说。

“人家有点害怕嘛,当时要不是你太婆婆妈妈不相信人方警官,我也不用瞒着你去啊!再说了,我买了两个,放了一个在你口袋里,你应该感谢我呢!哼!”

辛安摸了摸口袋,发现果然有一个护身符。

“好吧,谢谢了,小宜,对不起啊。”

“嘿嘿!佩服我吧,我未卜先知。”

“还不是误打误撞……”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说小人对女侠万分佩服!”

“‘心魔心生,心清心静’。”方谨言捡起一块碎石,“这是磁石,产生的异常磁场,影响了我们的大脑,导致出现了幻象。”

陈阳想起来了,当时在黑山密林养尸地里,自己的罗盘失灵,说明地磁异常,看来是这个原因了。

“阴阳四象,百鬼阴命。祖巫显现,天下太平”,看,我们到了。”

陈阳吃力的重新穿好了裤子,幽幽看了一眼老林后,指着不远处说:

“四象门。”

陈阳所指远处,有一座形状奇异的大门。它不是像平时所见到的大门那样是圆形、拱形或是矩形,而是由两扇直角三角形石门组成的一座正三角形的大门。

大门上面有一个圆洞,处在最中间,在它的上下左右分别刻着由阴爻和阳爻组合的图案,类似八卦图或是棒子国旗上的图案。

“三角形的门,好诡异。”辛安说,“四象门,不应该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神兽吗?我看小说里是这样写的。可是这扇门上这几条直线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线,叫爻。一条长直线的叫阳爻,两条短直线的叫阴爻,就像八卦图上那样的。”方谨言解释道,“四象其实最开始在《易传》中有所记载,分别指老阴、少阴、少阳和老阳。而现在所说的四象指的是星宿四象,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代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的群星,也称四神或四灵。汉代之后,《易传》四象与星宿四象相互融合,青龙表少阳,白虎表少阴,玄武表老阴,朱雀表老阳。再往后,四象又衍生出来了八卦,分别为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我开始怀疑你真是警察吗,知道这么多……”辛安吃惊的说。

“这扇门上的四象,指的是《易传》四象,两阴爻相重为老阴,阴爻在下阳爻在上为少阴。阳爻相重为老阳,阴爻在上阳爻在下为少阳。”

“‘阴阳四象,百鬼阴命’。”方谨言深吸一口气,拿出了阴命百鬼珠。

黑气愈发萦绕,它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宿命。一百条人命,难道生来就该是被心怀鬼胎之人制成开门的钥匙吗?

那又为何为人?

方谨言将阴命百鬼珠放进了那个小洞。

“该解脱了。”方谨言喃喃道。

阴命百鬼珠发出紫黑色的光,爻线竟在石门上移动起来,排列组合成一个以阴命百鬼珠为中心的八边形。紧接着,那些线条也发出紫黑色的光。

门缓缓打开了。

广阔的空间,一座巨大的四棱台矗立其间,十二根擎天般的巨柱环绕着它,上面刻的分别是帝江、句芒、蓐收、共工、祝融、烛九阴、强良、奢比尸、天吴、弇兹、玄冥和后土的雕塑,栩栩如生,气势恢宏,发着隐隐血光。

方谨言惊呆了。

“这根本不是帝江神坛!我的天啊!十二祖巫精血所供奉的,是怎样的一个,神啊!”

陈阳老泪纵横,拜倒在地上。

四象门关上,众人试了一下,已经打不开了。

此时,四周传来轻轻的吟唱声,听不真切,渐渐的,众人的脑海中竟全都浮现起一个盘坐的黑影。

“你……你们看到了吗?”李宜问道。

“我看到了。”老胡说。

“我也看到了。”辛安说。

“先别说话。”方谨言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那黑影低声吟诵,众人开始先是听不懂,但渐渐的,那意义却清晰了起来。

没一个人会翻译黑影所说的话,但每一个人都懂了它的意思。

“以汝之血,供奉吾身,紫薇真君,天下之魂。”

方谨言站了起来,失神的向神坛走去,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了神坛的顶部平台。

其他人也急忙跟了上去。

“你们先别过来!”方谨言大喊。

这里只有一座青铜大鼎。

没有任何纹饰的一座三足青铜鼎。

“你来了。”方谨言脑海中的黑影开口说道。

“你在等我?”方谨言问道。

黑影只和方谨言对话,所以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远远地看着。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流传着紫薇圣人血脉的后人来到此处,取走‘天下同心’的秘术。”黑影说。

“什么意思?”方谨言问。

“极天而始,穷地而止。人息所至,死物复驰。光芒万丈,诸鬼避匿。凤凰浴火,万怪横行。末秽之水,洗极而清。心魔心生,心清心静。阴阳四象,百鬼阴命。祖巫显现,天下太平。”黑影说,“这神坛,本就是为紫薇圣人而建,用十二祖巫的精血,供奉我的真身,天下同心鼎。”

“你的,真身?”

“我已受困于此四千年了,当年紫薇圣人为流有他血脉的后人留下了一份上古秘术,名曰‘天下同心’。”

“紫薇圣人是谁?‘天下同心’又是什么?”

“紫薇圣人是一统中原的人,一统天下的身份象征。而‘天下同心’,就是紫薇圣人一统天下的工具。”

“不可能,怎么可能凭一份秘术就能一统天下?”

“精神力量,‘天下同心’其实是一种精神力量。当全天下的人都视你为领袖,当全天下的民心都向着你,当全天下的民众都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奉若箴言,你就一统天下了。”

原来如此,方谨言终于明白了这最后一句‘祖巫显现,天下太平’的意思了。

这天下没有一个人敢对你说不,这天下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你,这天下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这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当一个国家思想统一,再没有了第二个声音的时候……

这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现在,就将你的血滴在天下同心鼎里吧,我便将‘天下太平’的秘术传给你!”

出人意料的,方谨言摇了摇头。

“为什么?”黑影吃惊了。

“这不是传授,这是契约。”方谨言说,“我不是紫薇圣人,也不想一统天下,你,在骗我!”

“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布下这么多机关,又为什么要将过关的方法写成歌谣?我一直不明白,如此做法,这岂不就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神坛,那又怎么会有什么惊世的秘术藏于其间?唯一的解释是,这是一个陷阱,你不仅在吸取十二祖巫的精血,也骗取每一个紫薇圣人的精血,你早已成精,即将修炼成妖了吧?”

黑影咆哮起来,三足鼎竟猛地膨胀变大,神坛地面剧烈震动,碎石掉落,众人四散逃开。

“果然如此,有备无患啊,哈哈!”

方谨言竟笑了起来,居然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包炸药包,扔进了三足鼎。

“你竟敢如此放肆……”

黑影话音刚落,就听得“轰”的一声,三足鼎炸成了碎片。

“不!我的修为!我不要回去!不!”黑影哀嚎。

那些三足鼎的碎片,竟流出了暗红色的血。十二根祖巫之柱,发出血红色的光,十二道光线打在那些碎片上,碎片升到空中,只一瞬就消失不见。

“我不要,不要回去……”

脑海中还隐隐的环绕着三足鼎的声音。

“除掉你,才是天下太平吧……”方谨言说。

陈阳已经惊呆了,过了许久,竟趴在地上痛哭。

穷尽一生,将自己修炼成不人不鬼的虫尸妖,到头来换回空空如也。

“轰隆隆”巨响,众人面前的山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漆黑,深邃。

看不见任何光亮。

那会是是出口吗?

已经没有后路了,四象门封死,那么,这也是唯一的一条路了吧。

里面会有什么呢?

会是生的希望吗?

还是……

后记

方谨宇:就这样结束了?

江天:是啊,讲完了。

方谨宇:结局有点敷衍……

江天:我知道,但是,其实又有谁的梦想有结局呢?

方谨宇:可是烂尾总归是不好的,要不我接着写?

江天:那就不再是我的梦想了,也不再是我的结局了。再说了,你真的觉得烂尾?

二人沉默许久。

方谨宇:其实结局你我心知肚明,只是你不愿意讲清。

江天:所以,很多东西都有它的宿命,你是,我也是……

方谨宇:唉……

江天:问一下,在你的小说中,江天这个人物最后怎么样了?

方谨宇:他……

案二十四:相同1

引子

你本举世无双。

我也独一无二。

你却开始学习我的一切。

我也只能模仿你的行为。

你是不是想在某一刻取代了我?

我会不会将在下一秒成为了你?

无休止的模仿学习,我们都成为了相同人物。

已经有什么东西开始死去,直到再无我和你。

正文

“上课!”

“起立!”

全班同学“刷”的一下站起来,整齐划一。

“同学们好!”

“老师好!”

“请坐!”

全班同学“刷”的一下坐下去,整齐划一。

王老师脸上带着骄傲,显然是非常满意,这群学生很给自己长脸。

R中学,高二(1)班。

这是一节语文公开课,任课老师王吉,这位33岁的女老师,年纪轻轻就评上了Z省的教育事业春蚕奖,前途无量。

王老师扫视一周,发现底下各校的听课老师都敬佩的看着自己。

除了那三个穿着校服坐在老师中间不停四处张望的陌生面孔。

“话说,都毕业了,还回来上课干嘛?”周豪问道。

“听说咱们学校新来了个很厉害的老师,她教的不管哪一个班级,语文成绩都清一色的高,已经成传说了。”江天小声说,“咱们的郝桂菊,‘好’老师,足足听了她三年的课啊,结果我高考考了个不及格!无颜再当中国人啊!”

“喂喂,江天你还好意思说,三年来哪次语文课你认真上了?不是玩手机就是看小说,你脸呢?”周豪说。

“被陈.光扒了……”江天漫不经心的说。

“我说,你们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上我?”方谨宇摸摸脖子,过紧的领口勒得他很不舒服,无奈之下方谨宇松开了一个扣子,“我是来H市上大学的,不是来回忆高中生活的……再说了,这衣服也太小了吧,江天原来你这么瘦啊。”方谨宇没好气的说。

“还很矮。”周豪补充了一句。

“周豪你够了啊!”江天嚷道。

“那三位同学你们够了啊!”王吉再也忍不了了,把语文书往讲台上重重一放。

她一直很反感有人在自己上课讲话的时候叽叽喳喳的说话,也很讨厌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你们三个再讲悄悄话就出去讲,别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全班同学同时转过头看了江天三人一眼后,又同时转过头去。

三人突然感觉有点些毛骨悚然。

几十个不同的人,却像一个人般机械、协调。

几十双不同的眼睛,却只有一种目光……

下课后,江天、方谨宇和周豪站在走廊上,倚着栏杆。

“我记得Z科大每年差不多都是九月中旬才开学的吧,老方,你怎么九月初就过来了?”江天问道。

“自从看完那部三千集的电视剧后,我就完完全全的烂在家里发霉了。”方谨宇叹了口气,“所以还不如早点来H市玩玩,顺便熟悉熟悉。可没想到,刚到这里没多久,就被你们拖到这里听课……”

“嘿嘿。”江天用笑声掩饰尴尬。

“话说,江天你考到哪儿来着?”周豪问。

“W大,在W市。”江天耸耸肩。

“你的成绩,留在H市还是可以的吧?为什么跑那么远?”方谨宇问。

“唉,你不懂我们H市的苦,路堵成那样……老方,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江天看向周豪,“不过你这老小子可以啊,居然上了Z工大,我问过,小轩轩也是上的Z工大,你们呐……”

周豪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

这时,江天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申森打过来的。

“让我们为死者默哀。”江天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申哥这老小子打电话给我,没准又是哪里出命案了。”

江天的脸上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方谨宇皱眉,竟突然抢过了手机。

“你干什么?”江天不解。

“你变了。”

“什么?”

方谨宇将手机轻轻放在窗台上。

“有些东西,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了。”方谨宇看着江天的眼睛,“当年,王祖浩的案发现场,你不是用这种眼神和语气来对待死者的。”

方谨宇转身离开,江天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你不是警察,就不要,也不该用警察的态度去对待死者。”

方谨宇的最后一句话,传进了江天的耳朵,萦绕在脑海很久很久。

“喂?”

“多彩小学发生命案,案情严重,快点过来!”

江天放下了手机。

“内心毫无波动……我真的,变了吗?”

思绪被拉回一年前,看着那张课桌,自己当时是如何的害怕和不安啊!

那时候,江天看着空空荡荡的齐岚座位,他第一次感觉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

他心里莫名恐慌,目光被自己迅速收回,不再敢看。

有些人,说没就没,说变就变。没有征兆,不知不觉。

多彩小学。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魔鬼的话,那它必定有一个身份:对孩子下手的凶手!

江天真的不敢去想这群孩子在死前经历了什么。

他们应该看见了地狱吧。

多彩小学的操场跑道上整齐的摆放着五具血淋淋的骨架。

他们的皮肉全被剔除,只剩泛着血色的骨头诉说着悲哀。他们的头颅,被清一色的转向右边。

学校食堂的厨房里,有一口大锅在沸腾,散发着腥味肉香,里面煮着不知名的皮肉和内脏,夹杂着指甲、眼球、毛发,和几截红领巾……

“猪狗不如!”申森狠狠地骂了一句。

五名学生被残忍杀害,全身的皮肉、器官和组织被剔除后扔进了沸腾的锅中。

五名死者暂时无法辨别身份,只知道他们极有可能是六(3)班和六(4)班失踪的五个学生。

陈浩洋,陈伟,林建,李程和张一鸣。

江天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双目失神,呼吸急促粗重,喃喃道: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方谨宇走进一家中餐厅。

刚一进门,方谨宇就感到了不对劲。

餐厅里所有的顾客和服务员都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偌大的一个中餐厅,出奇的安静。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一个靠墙的座位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很多啤酒瓶,左手拿着酒杯喝着啤酒,右手拿着一把锯短了的双管猎枪,正指着方谨宇。

“找个地方,双手抱头,慢慢蹲下!”男人开口。

“我去!”方谨宇暗暗骂了一声,“怎么这么倒霉,吃个饭还能碰到抢劫的!话说不是该去金店或银行吗,抢一个餐厅,这是什么鬼操作!”

双管猎枪用的是霰弹,杀伤范围广。方谨宇不知道男人会不会真的开枪,也没把握躲过那片弹雨跑出去,所以为了安全,无奈之下只得走到墙角,抱头蹲下。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喝着酒。

“得想办法报警。”方谨宇自言自语。

“他刚刚已经自己打电话报警了。”

方谨宇的身边蹲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年轻女孩,约莫二十岁。她听到了方谨宇的话,凑过来轻声说。

“什么意思?”

“他刚刚向警方自首了,但很奇怪,他没有要放我们的意思,似乎是想将我们当做人质,作为交换某个人的筹码。”

“交换?”

“他向警方提出了要求,说要见一个人。”

……

九月七日晚,数名学生家长向班主任反映,自家孩子还未回家。学校当即组织人手寻找并联系警方,当地派出所也急忙出动警力在学校附近排查。但找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和镇上所有的营业场所,均未发现五名学生。调取监控发现,学生在七号下午六点半左右离校,之后便不知所踪。

九月九日,早上七点多,晨跑的老师惊恐的发现操场上有五具尸骨。

案二十四:相同2

“学校操场的监控显示,昨天晚上十点三十四分的时候,一个穿着雨衣的人背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走到操场,将尸骨从袋子里拿出来摆好后离开。”学校保卫处的保安队长张国海说,“学校监控在晚上只有操场、广场以及校门口的监控是开着的,其他的都会关闭。我们仔细查看了这三个地方的监控,发现只有操场上出现过凶手的身影。之后,我们对校园里的每个角落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发现操场西北角的外墙有人攀爬过的痕迹,里面的泥地上也有脚印,凶手可能是从那个地方进来的。”

申森点点头,“好的,辛苦了。”

张国海长叹了一口气,“我听说死的很可能是陈浩洋他们五个,唉,这都什么事啊,那么好的五个孩子,怎么能有人下这种手!”

“您认识他们?”江天问道,随后意识到这问题有些毛病,又说,“我的意思是,您对他们很熟悉吗?”

“是啊。”张国海点点头,“陈浩洋他们都是咱们学校创新班的学生。”

“能详细说说吗?”申森递过去一支烟。

“好,好。”张国海接过烟,夹在耳朵上,“这是校长最早提出来的,创新班嘛,就是从咱们学校六年级的所有班级中挑选成绩最好的那么十几个人,组成一个班级来对他们进行强化训练,好争取让他们都能上重点初中。创新班里一共十八个人,都是成绩最拔尖的,而陈浩洋他们,是最拔尖里的拔尖。创新班的开课时间都是在放学后。我们学校下午四点半放学,创新班的学生放学后都会聚到阶梯教室里,有专门的老师上课,一直上到差不多六点。而陈浩洋他们六个一般都会在创新班放学后继续自学到六点半左右才离开。每次我都得额外帮他们再开一次校门,自然就对他们印象比较深了。”

“等一下,您刚才说六个?”江天疑惑地问。

“是啊,六个,他们六个每次都是最后一起出来的。”

“那除了那五个失踪的学生之外,还有一个学生是谁?”

“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子浩吧,我听到过陈浩洋他们这样叫他。其他人出来的时候都会和我打一下招呼,他嘛就是冲我点点头,我觉得那孩子可能比较内向,不过还是挺有礼貌的。”

……

“两位同学好像在讲悄悄话啊。”男人放下酒杯,拿着猎枪走过来,来到方谨宇和女孩的跟前时,竟也蹲了下来。

“劫匪先生,怎么说我原先也是想来这里吃饭的,莫名其妙当了回人质,至少得有说话的自由吧。”方谨宇微笑的看着男人,没有丝毫的害怕。

男人对方谨宇的表现略微有些吃惊,愣了一下后,竟大笑几声,索性坐到了地上。

“有意思,同学,你叫什么?”

大概是看到了方谨宇身上的校服,男人将他当作了高中生。

“方谨宇,谨慎的谨,宇宙的宇。”

女孩突然诧异的看了一眼方谨宇,“是你?”

“你认识我吗?”方谨宇有些疑惑,H市里认识自己的人应该没几个吧。

女孩点点头,说:“他说过。”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取出一支点燃。

“没意思。”男人撇撇嘴,摇了摇头,“这名字够差劲的,内涵极低。”

男人深吸了一口烟,看向女孩。

“那你叫什么?”

“何玥欣,王月,玥,欣赏的欣。”女孩轻声道。

“是她。”方谨宇心道,“这不是江天那货喜欢的人吗?”

“何玥欣,嗯,挺好听的。”

“喂喂,这么重女轻男吗?”方谨宇吐槽了一句。

男人看向天花板,“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有节语文课,是让我们分析同学的名字,了解名字中蕴含的意思。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区区的名字,原来也可以是如此的含义颇丰。”

没等何玥欣说话,男人继续说道:“何,何其,为何。玥,古代传说中,玥是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一颗神珠。欣赏,嗯,你这个理解不错。上天赐你一颗你生命中的明珠,照亮你那原本无比灰暗的人生,可是他似乎本不该属于你。你如此自卑,又为何要如此欣赏他,又为何要如此欣喜呢?”

“劫匪先生,想不到你还挺文艺的。”方谨宇淡淡地说。

何玥欣没有说话,眉头紧锁,似乎在想什么。

“是啊,我们,太像了。”何玥欣喃喃道。

“那么,请问您的名字是什么?”方谨宇问男人。

“陈,二。”

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愤怒。

那眼神,无比凌厉,无比狠毒,无比不甘……

……

办公室。

潘子浩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他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腿缠绕着椅子腿,呼吸略微有些急促,牙齿咬着下嘴唇,目光四处游走,与面前两人短暂接触后快速移开。

他很紧张。

尽管眼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敬爱的警察叔叔,一个是看上去大不了几岁的大哥哥。

“陈浩洋,陈伟,林建,李程,张一鸣。”

江天每说出一个名字,潘子浩的呼吸就粗重几分。

“子浩,能和警察叔叔说说,那天放学后,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潘子浩看着地面,嘴唇紧闭。

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自己了。

他们被那个人带走后的第二天,就有很多的叔叔阿姨和老师同学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

还是像妈妈说的那样回答就行了是吧。

可是为什么会说不出口?陈浩洋他们,回不来了啊,他们永远回不来了啊!

妈妈,我真的很想听话啊!

眼泪无声的划过脸颊,潘子浩小声啜泣起来。

“警察叔叔,对……对不起,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江天察觉到了潘子浩的不对劲,起身走到潘子浩的面前,微笑着蹲下,摸摸潘子浩的头,轻声的说:“别怕,来告诉哥哥,子浩是男子汉吗?子浩又在害怕什么?”

记忆中,那个男人好像也是这样和自己说话的。

子浩,你要记住,你是个男子汉,你要努力的成为自己!别让这些人成为你,也别让自己变成他们。

可是我听不懂啊!

我不懂什么叫男子汉,我不懂怎么成为自己,我和他们本来就是不同的啊!

他的背景越来越模糊,夕阳拉扯他的影子,拖得老长,可自己却再也看不到影子的主人了。

很多年了。

真的好想。

真的好想喊出那一声……

……

“哥哥?”方谨宇问道。

陈二看着外面的四五辆警车,眼神坚毅却又带着些茫然,点了点头。

“他真的说,他是杀害多彩小学五个学生的凶手?”许昂向身旁的一个警察问道。

“是的,他还说如果一个小时内看不到他哥哥的话,他就会每隔一分钟杀一个人质!”

“丧心病狂!”许昂恨恨骂了一句,转过身冲后面喊道,“人呢?怎么还没带来!”

“这个,手续有些麻烦。”一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警官走过来说,“时间这么短,所以……”

“一定要快!不管用什么办法,十分钟内一定要把人带过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昂焦急的向中餐厅里面张望。

“咦?是他?”

方谨宇打量着陈二,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一点慌乱的表情。尽管外面警笛声轰鸣,谈判专家拿着话筒扯开嗓子拼命喊着,但他似乎听不见似的,依旧一脸平静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案二十四:相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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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十五:正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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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十五:正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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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十五:正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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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十五:正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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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十六:游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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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二十六:游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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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案二十六:游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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