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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宋》


第0119章 惧秦

中原的战事已经暂时停歇下来了。

马陵之战,魏军溃败,驻防济阳;诸侯联军则是借道卫国,在濮阳休整,而宋国新征召的五万多的军队也随即抵达卫国的都城濮阳,偌大一个濮阳,已经聚集了整整十四万多的军队,比濮阳一地的老百姓还要多得多。

时间进入西元前326年,即宋君偃三年的七月,自魏军伐宋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秘密出使秦国的苏贺也回到了都城商丘。

子偃旋即召集苏贺、李敖和子干三大文臣巨头入宫商议大事。

“苏卿,你此番使秦,不知道秦君是否有和我宋国盟好,一致抗魏的意向?秦国会不会出兵在西面牵制魏国河东地的军队?”子偃很关心这个事情,所以一来就向着苏贺询问道。

闻言,苏贺的脸色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道:“秦君有意笼络我们宋国,也答应了我们出兵在河东地牵制魏国大军的要求。为此,在臣回来之前,秦君还特意邀请我到河西的雕阴去阅兵,秦国出兵十万在河西一带佯装进攻之势,实则操练大军,吓唬河岸对面的魏人!”

“秦君赢驷邀你去河西阅兵?”宋君偃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了,他说道,“秦军的声威、战力如何?比之我宋国的锐士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你在秦国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吧。”宋君偃叹了口气道。

秦国的厉害子偃是知道的,他的身上有着后世戴偃的灵魂,对于这个神秘而强韧的西方强国也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

秦始皇能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驱宇内,横扫,一统天下,除了他本人雄才伟略,古今罕有比肩者之外,更主要的还是秦国自身的国力太过雄厚了!

从秦孝公的时候商鞅变法开始,秦国经过孝公嬴渠梁、惠文王赢驷、武王嬴荡、昭襄王赢稷、孝文王嬴柱、庄襄王嬴异人六代秦国君王的励精图治,原本偏居一隅一直被晋国压制,被三晋制衡,被魏国吊打的秦国逐渐强大起来。

秦孝公嬴渠梁秉承先君的遗志,以极大的魄力,启用商鞅在秦国进行变法,重用贤才,奖励耕战,根除旧贵族的权力,大破魏军,彻底富强了秦国!

秦惠文王赢驷更是野心勃勃,在位期间,他杀商君却不废除商君之法,大大地加强了中央集权。

随后彭城相王的失败,更是让赢驷愤慨不已,于是立志东出,聚集犀首、张仪等六国贤能还有老秦人合纵连横,屡屡大破魏军,丹阳、蓝田之战大破楚军,攻克巴蜀之地而奠定了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础。

赢驷的儿子也很厉害。

秦武王嬴荡不必多说,一个猛人,但是在位仅仅三年,平定了巴蜀之乱,东出函谷,取宜阳{韩国的矿场,意义重大},驾临洛邑,威震天下。

不过嬴荡这厮穷兵黩武,按理说秦国经历了惠文王时期的连番大战应该休养生息的,如果秦国还在嬴荡手里的话,会不会衰落还两说。

嬴荡这厮最后是在周天子的宫里举鼎,砸到了脚被活生生的疼死的。

到了秦昭襄王赢稷上位,前几十年跟他干系不大,因为是宣太后垂帘听政,所以掌权的是宣太后和他的弟弟魏冉,不过在这个时期里,秦国愈加地强大起来了。

魏冉重用的白起,堪称秦国的战神,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白起这一生打的都是歼灭战,伊阙之战大破魏韩联军二十五万,郢都之战大破楚军,败韩赵魏三国,破楚国,淹了郢都,还挖了楚人的祖坟!

白起的战无不胜,大大地震慑了六国,楚齐燕赵魏韩关东六国都闻风丧胆。一听到是白起领军作战,都不敢打了,直接割地求和了。

如果不是秦国放出风声,白起生病了,领军的是王纥,只怕赵孝成王也不敢跟秦国打长平之战。

秦昭襄王时期又用范睢为相国,远交近攻,秦国在军事上和外交上都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彻底地把关东六国给打残了,秦国的疆域扩张到了极致,几乎比燕齐赵魏韩五国加起来的疆土还要辽阔!

六国,在那个时候,说灭也便灭了!

赢稷死后,他的儿子秦孝文王嬴柱上位,不过只当了三天的秦王就死掉了。赢稷把自己的儿子活生生地熬死了,不过嬴柱也是一个有作为的君王,只是没有发挥的时间而已。

到了嬴政的老爹,秦庄襄王嬴异人上位,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对外战争也是屡战屡胜,不过秦国更多的还是在休养生息,削弱敌国的同时,自身也在恢复国力。

自秦孝公以来的六位秦国君王在位的时候都很有成就{呃,嬴柱免了吧},至少都是比较有作为的君王,这是其余六国所不能比拟的。

直至秦王嬴政,才能秉承历代先王的遗志,灭掉了六国,使四海归一,一统天下。

老实说,宋君偃对秦国是极为忌惮的,老秦人的那一种恐怖的韧性,那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深深地让人感到惊惧!

秦国在立国的时候,只是拿了周天子的一张空头支票,却愣是凭着一股血气,驱逐了渭河附近的戎狄、羌族,最后还是接连作战、死战,战死了几位国君才把秦国的疆土稳固住了。

老秦人的这种韧性是值得学习的,不过宋君偃是宋国的国君,可以说在他的心里,除了利益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

除了宋国,其余秦齐楚这些大国,哪怕是盟国薛国和鲁国都是他的潜在敌人,为了利益,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地翻脸!

子偃惧秦也!

就目前来说,秦国还是能成为宋国的长期盟友的。毕竟秦宋两国并不接壤,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他们还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魏国。

而且,秦国在没有吞并巴蜀之地前,其国势也就跟齐国、楚国差不多,并没有发展到秦昭襄王以后那一超多强的国势。

不得不说,赢驷在位的时候碰到的都是强劲的对手,无论是魏惠王魏螢,还是齐威王田因齐{齐宣王田辟疆},或者是楚怀王熊槐,还有赵武灵王这些英明神武的君王,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作为领袖他们都是非常合格的。

俗话说得好,乱世出英雄,但是英雄出的太多了,就会有强弱之分。

而这个战国中期天下列国就是这么个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7

第0001章 宋君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君后)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前329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山东省滕州市),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今河南省温县)。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剔成君)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第0002章 朝堂舌辩

戴偃从脑海里搜索出了这个“出头鸟”的名字,苏贺。这个苏贺可不简单,在戴偃还没当上宋君的时候,便在戴偃的府上当门客,是他的所有的门客里能力最强的,也正是因为有了苏贺的支持,联络宋国的各大世家,戴偃才能坐上宋君的位置。

但是苏贺起于微末,祖上是没落的贵族,虽然才干出众,却被以唐鞅为首的旧贵族打压,现在还是一个下大夫的位置,在朝中没什么话语权。

说真的,以前的宋君子偃也知道苏贺的能力,但是子偃没魄力跟宋国的旧贵族对抗。宋国的贵族势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从驱逐剔成君,改立子偃为国君这一事件来看,旧贵族的势力甚至都可以操控君位的更迭了。

苏贺,应该就是戴偃在这朝堂上极少的亲信了。

“哦,不知道苏大夫有什么不同的谏言吗?”唐鞅在一侧阴阳怪气地问道。

闻言,性格颇为耿直的苏贺倒是没有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反而不理睬身为相邦的唐鞅,径直朝着台上的国君一礼,说道:“君上,以我大宋当前的国力确实无法与齐人抗衡。齐人善战,有足以媲美魏武卒的技击之士,而我宋军兵士承平日久,战力积弱,所以一味地防守也是无用的。”

“嘿,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请苏大夫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可好?”大司寇边让嘲讽地说道。

这个朝堂上大多是唐鞅的人,有因为利益互换而上位的,从古到今,宋国的朝堂一直都是被世家大族所把持的。边让自然也是唐鞅的人,有相邦在背后撑腰,他连台上的国君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谏言下大夫呢?

“君上!”苏贺忽而高声了一下,泣声道,“然则,议和万万不可!齐人眼看着都要打到都城了,这时候才议和,不是太迟了吗?以齐王贪婪的个性,必定会让我大宋割城失地!丧权辱国!丧权辱国呀!我大宋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了,从未有过如此危机,今日有亡国之危,便要议和,莫非群臣都以为齐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听到这话,戴偃黑着脸,并没有发表什么见解。

唐鞅则是没有了什么顾忌一样,喝道:“苏贺,你这厮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吧?我大宋怎会有亡国之危?有宋国历代先祖庇护,我大宋定能逢凶化吉!更何况,齐人也不是真的要灭亡咱们宋国,他们还没这个牙口!”

“那么以相邦大人来看,齐人是什么意思呢?让我们把君上赶下台,换上一个只对齐国俯首称臣的国君吗?”

“苏贺!你……”唐鞅气极了,指着苏贺的手臂不停地颤抖着,可想而知他此时心里是有多么愤怒了。

“相邦大人这么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怕子罕复位之后问罪吗?哈,我知道了,莫不是相邦大人私底下跟齐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一心支持子罕入主大宋?”苏贺浑然不惧地反唇相讥,言辞凿凿。

“苏贺你是在血口喷人!污蔑!”唐鞅心里也有些害怕了,嚣张跋扈不怕,就怕台上那个性情暴虐,喜怒无常的国君一时过激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这宫中可没安插多少自己的人呐!若是因为这种事情掉了脑袋,自己找谁哭诉去呀。

“君上,请您不要听信苏贺的一面之词,他这是在污蔑!臣对君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唐鞅赶紧保证地道。

“好了好了!”戴偃故作不耐烦的样子,现在把唐鞅这厮杀死了,显然会让朝中不稳,而且唐鞅以及各大旧贵族的势力那么大,戴偃不敢确定,唐鞅这个领头羊一死,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苏贺,你有什么谏言就说出来吧。”

“唯。”苏贺躬身道,“君上,目前对齐不能力敌,且不说国内人心不齐,就是在正面战场上敌我两军的实力也是极为悬殊的。”

“既然敌不过,那又何必垂死挣扎呢?”边让又怼道。

唐鞅刚刚吃了个亏,不敢出头,边让作为唐鞅手下的得力干将,自然得到了后者的眼神暗示,走出来诘问道。

闻言,戴偃阴沉的眸子扫了边让一眼,把这个人放到了必杀的黑名单里,但是没有说话。

苏贺道:“君上,臣的建议是,求助南方的楚国,同时派出使者到魏国的大梁去,请求楚、魏两国出兵,制衡齐人。”

“苏贺,你这跟与齐国议和有什么区别?同样是牺牲我大宋的利益,予齐或者予楚魏又有何不同?楚魏两国对淮北地皆有觊觎之心,万一他们的军队来一个假道灭虢,不知道这个罪过你苏贺担当不担当得起!”

“大司寇此言大谬!”苏贺义正词严地道,“众所周知,楚魏对我宋国虽然有觊觎之心,却从未发兵攻打我宋国的城池,反观齐国,一直在边境不断地骚扰,此番更是大举进攻,有灭亡我大宋的野心!君上,为今之计,只能出使楚魏,向楚王魏王表达唇亡齿寒之意,以期援兵了!请君上明鉴!”

对于苏贺的谏言,戴偃表面上不置可否,但是心里已经偏向于这种想法了。没办法,宋国国力不济,又处四战之地,附近的大国又那么强大,宋国就像一块肥肉一样,谁都想过来咬一口,偏偏谁都不敢先下嘴。

唉,弱国,小国就是这么悲哀啊,如果宋国跟秦国一样处于边陲,偏居一隅的话那该有多好,至少不会跟现在一样这么被动了。

“苏贺,你有多大的把我能说服楚王、魏王?”戴偃问道。

苏贺回道:“齐魏有世仇,说服魏王并不难。但是魏国正在遭受西方的秦人东征的骚扰,恐怕不能派出多少兵力支援。”

“那么楚王呢?”

“楚国,大国也,楚王这个人也是无利不起早,所以想要说服楚王以及楚国群臣答应出兵援助,怕是要下血本,只有利益才能让楚王动心了。”苏贺低着头道。

戴偃已经明白了苏贺的意思了,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国君之位就好了,虽然处在这个位置上风险太高了,随时还有被别人推翻的可能性。但是戴偃不得不硬着头皮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就算是如坐针毡也不是下去了,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戴偃倒台了,就是他被杀死的时候,车裂?五马分尸?都有可能啊。

丧权辱国的时候不能在大朝会上说,当然,也有戴偃在很大程度上不信任朝中的大臣们的缘故,所以在苏贺低下头的时候,戴偃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了,旋即宣布了退朝。

戴偃随即传召苏贺还有另外两位亲信子烈、子干入宫,就在沙丘宫议事房坐下了。

子烈和子干都是戴偃的堂弟,自幼关系都很好,在戴偃篡位的时候都立下了汗马功劳。

子烈年仅二十岁,长得很魁梧,面相粗狂,性情彪悍,武力值很强,从小对于戴偃这个堂兄很是推崇,而在戴偃成功上位之后,被破格提拔到了宿卫统领的位置上,防止唐鞅等人安插自己的亲信在宫禁之内。

子干则是文武双全的人物,跟秦国的嬴疾有的一比,目前担任大行人的职务。这就是后世的外交部长,宋国的一切邦交事务都是由子干把持的。

“苏卿,不知道你将要怎么说服楚王与魏王出兵援救我宋国?但说无妨。”刚刚坐下,戴偃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没办法,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戴偃不小心谨慎。这时候哪怕是出卖国家利益,戴偃也不在乎了,这时候只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就心满意足了。

苏贺也不卖关子,郑重其事地道:“君上,臣以为,魏王那边倒不怎么重要,只需要派出一名使者,请求魏国派兵在齐国的边境上骚扰,做出大举入侵的态势就好了。可以带上美女百名,十几箱金银珠宝,还有保证魏军出征所需的粮草即可。”

“这……真的管用吗?”戴偃有些狐疑地道。

闻言,苏贺摇了摇头,道:“君上,正如臣方才在朝堂上说的那样,魏国的主力都在西面防范秦人,不可能真的出兵援救我宋国的。但是我们只要争取到了楚国的出兵,魏军在齐边境骚扰就有了效果,即便齐王野心再大,齐军战斗力再强,也绝不可能无视楚魏两国的威胁,想要侵吞我宋国的疆土的。”

“那,你要怎么争取到楚国的出兵呢?”

苏贺忽而鞠躬道:“君上,臣请你宽恕我的罪过,不然我不敢说。”

“但说无妨。寡人不怪罪你就是了。”戴偃嗔怪地看了苏贺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小事。

“楚王,是一个贪婪的人,没有利益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臣请让君上牺牲三个利益,去换取楚国的兵马支援。第一,迎娶楚王姬女,向楚王称臣;第二,割让相城、丰邑方圆四百里土地予楚国;第三,承包楚军出征的粮草军需!”

“嘶——”戴偃对此没什么概念,但是他的两个堂弟子干和子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子烈性情刚烈,听到这话不由得指着苏贺骂道:“苏贺,你究竟是何居心?!我大宋的疆土皆是来之不易的,乃是我历代子氏先祖浴血奋战,得以开拓的疆土!你这空口白话的,说割让就割让?还有,向楚王称臣,那是多么屈辱的事情!我大宋立国七百多年,有襄公霸主之辉煌,还从未向哪个国家称臣过!你怎敢搅碎君上向楚蛮子称臣?荒谬!我泱泱大宋,岂容你这般挥霍?”

颇为理智的子干也皱眉道:“苏大人,你这主意确实不怎样。且不说称臣,光是楚军的粮草恐怕以国库的内存都很难供应了,更何况,割让相城和丰邑方圆四百里的疆土?这话你倒是说的轻巧,但是你可曾想过,这两个地方绝大多数都是国内世家的封地、采邑,把这两百里疆土割让给楚国谈何容易?难道你以为那些猖獗的贵族老爷们会让你任意宰割吗?”

“就是,若是被那些世家的人知道你的馊主意,他们还不把你撕个粉碎?”子烈不满地哼道。

“君上明鉴!”苏贺颤巍巍地道,“臣得君上知遇之恩,倍感惶恐。方圆两百里的疆土,已经是我大宋五分之一的疆土了,但是臣以为楚国的胃口不小,不下血本恐怕是不行的。楚王,需要的是诚意!”

戴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半晌。

“苏贺,你的要求寡人都准了!”戴偃似乎很屈辱的样子,说道,“现在要派谁出使魏国,派谁出使楚国呢?”

“魏国那边容易,子干大人作为大行人可以出使。只要打通魏国群臣的关系,见到魏王,作出即将国破家亡的凄惨模样,再晓之以害,相信魏国肯定会出兵的。至于楚国那边,臣决定亲自出马,具体的操作我已经有了计较,请君上放心。”

闻言,戴偃这才松了口气。

第0003章 山雨欲来

戴偃说服了子干与子烈,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戴偃失国被杀了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为了防止那些旧贵族们狗急跳墙,戴偃决定先打预防针。

四人又谋划了一个下午。戴偃命子烈在宿卫的基础上,大量征召壮丁入伍,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保证每天都有一顿肉食(这在别的国家除了精锐部队是想都不敢想的),还有钱币可以拿,戴偃的要求也很简单,在三个月之内组建一支直接听命于国君的精锐,人数八千,不多不少,以魏武卒的选拔方式组建。

魏武卒的选拔方式是怎样的呢?

根据《荀子议兵篇》记载:“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中试则复其户,利其田魏武卒宅。”

也就是说,士兵身上必须能披上三重甲(内外三层防护服或者就是重甲的别称),手执长戟,腰悬铁利剑,后负犀面大橹,50弩矢和强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的士兵,才可以成为武卒。

这样的选拔方式很苛刻,堪称千里挑一,但绝不是没有的。

戴偃现在迫切地需要钱粮,组建一支魏武卒一样的军队谈何容易。

现在宋国的国库并不宽裕,别看宋国的商业十分的繁荣,堪称战国时期最富裕的国家,但是经过世家大族的蹭蹭盘剥,进了国库的钱粮实在没有多少。

这些旧贵族都是戴偃变法的拦路虎,偏偏现在又除不得,齐军侵略,虽然让戴偃寝食难安,但也未尝不是一次机会。让戴偃有借口扩军,至于这支精锐部队将来有什么用处,很快那些旧贵族就会感受到了。

啊,一想到钱粮的问题,戴偃就感到很棘手,想让那些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的旧贵族出钱粮是不现实,他们巴不得国君的权力被削弱了呢。

没办法,戴偃只好变卖了宫里的珠宝绸缎,换了钱粮,幸好宋国立国已久,历代宋君又剩下了不少的宝贝,戴偃才能出钱粮打造一支强军,这支强军的名字戴偃都想好了,就叫做“虎贲军”!

枪杆子里出政权!太祖的这句话绝对是适用于每个时代的,戴偃现在深以为然,这可是战国啊,大争之世,手上没有兵权,睡觉都不安全。

“告黔首书:今齐人来犯,其势滔滔,吾君有安邦之使命,然则不自强不足以立于当世。故吾君有诏,自即日起,征召各地黔首入伍,不论出身,不计罪过,但凡精壮,皆可于宫门报名。”

“从入伍者,按月发放刀币(宋国货币)三十枚,餐餐管饱,午时食肉糜!”

诏命一出,顿时轰动了整个商丘城,家家户户的精壮男子无不半信半疑地前往了宫门前。没办法,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虽然宋国已经是比较富裕的国家了,但是底层的老百姓依然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能填饱肚子,不至于挨饿,在这些朴实的老百姓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三十枚刀币啊,足够一家子生活两个月的了。能够养家糊口,还能每天吃肉,何乐而不为呢?

宫门前。

乔装打扮过的戴偃与子烈站在客栈的一角,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面,戴偃不由得感慨地道:“子烈,看来黔首们参军的热情很高涨啊。”

子烈皱着眉头道:“列国都岁岁有战,无年不战,进入我宋国的黔首也不在少数。是君上你开出的待遇太好了,不过相应的,君上,您对于虎贲军的选拔也太苛刻了呢?万一人数不过八千怎么办?”

戴偃闻言,摆了摆手道:“寡人已经命人在各地张贴了告示,前来参军的人数必然不少。”

“可是,君上。”子烈苦笑着道,“军需和钱粮尚在筹划阶段,但是这些钱粮是支撑不了多久的,以您开出的优渥待遇,恐怕不到半年,钱粮就所剩无几了,这还没有考虑到出战的因素。如果打仗的话,三个月可能现有的钱粮都消耗一空了呀。”

“哈哈哈,这个不必你担忧了。子烈,咱们宋国有那么多钱袋子,粮食大户,难道你就没一点想法吗?”戴偃挑眉道。

“哦,君上你的意思臣弟明白了。”子烈这才明白了戴偃组建这支虎贲军的真正意义。

……

相邦府。

此时的相府里面,唐鞅已经秘密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大臣边让、鱼宵、鱼虎、来叔齐等二十余人在客厅里议事。

“诸位,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子偃正在组建一支新军,以应对来犯的齐军,在商丘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是咱们的这位君上野心不小哇!”唐鞅冷笑着道,“齐军都打到家门口了,子偃这才想要组建新军,不觉得太迟了吗?”

闻言,五大三粗的鱼虎不明觉厉地道:“相邦大人,子偃要组建新军干我们什么事!反正是他自己从国库里掏钱的,钱粮也是自己出的,据说他把自己在戴氏的家底全都拿出来了。啧,真是不怕打了水漂,现在我们的这位国君,大概是跟周天子也差不多的了。嘿嘿!”

唐鞅黑着脸道:“愚蠢。你真的以为子偃心里没有计较吗?哼,子偃这个人喜怒无常,连本相都看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能想得到,子偃一定是所图不小的。”

“相邦所言甚是。”一向多谋善断的来叔齐这时候站出来,摇了摇头道,“咱们这位国君的做法看上去的确有些匪夷所思。现在我们宋国,忠于公族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三万(常备军,战国时各国都有常备军,一般是守军,在战时才会征召各地的精壮入伍打仗),自从子偃上位之后,娶了干氏的嫡女,对干梁老将军更是委以重任,所以子偃与干氏的利益是牢牢的结合在一起了的!”

“大家想想看,我们几个世族的私兵(封地里卿大夫可以蓄养兵马)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万,而且极为分散,如今绝大部分又被征召到了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所以想要推翻子偃的君位,就必须要借助齐国人的力量。”

唐鞅皱眉道:“子偃在这个时候扩充兵力,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来叔齐道:“相邦大人,此时宋国大难临头了,子偃为什么要在这个多事之秋组建新军呢?要知道齐人的军队已经推进到了睢水一线,随时都可能打破防线进攻到国都商丘!亡羊补牢,不是为时已晚了吗?”

“你是说,子偃所要组建的新军,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齐国人的?”唐鞅吃了一惊。

来叔齐则是点了点头道:“不错。齐人如今势如破竹,光凭干梁手上的那点兵力很难抵抗太久。所以说子偃压根儿就没打算把这支还没成军的兵马派到前线上去!而且据我所知,戴偃组建的这个新军,以老兵为骨干,择优录取,全副武装,待遇极好,完全是按照魏武卒的模式打造的,全是清一色的精兵呀!”

“那,依来大夫你看,子偃到底是想干嘛?”

“子偃立新军,我想他想要对付的应该是我们这些世代贵族!”

“什么?子偃竟然敢这么做?要知道这可是触犯国本的事情!?难道子偃他要学秦国、魏国那样变法吗?”唐鞅已经震惊地瞠目结舌了。

来叔齐微笑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对于我们的君上来说,我们这些旧贵族是他变法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只是不知道他会成为秦孝公,还是会成为楚悼王!”

秦孝公,这个国君不必多说,是他重用了卫人商鞅,变法图强,使得秦国从一个边陲弱国,变成了一个让关东六国都胆战心惊的超级大国!

楚悼王也是楚国历史上很了不起的一位国君,是他奠定了楚国在战国时期的重要地位。

楚悼王是怎么死的?

楚悼王用吴起变法时的阻力应该比秦孝公变法的阻力还要大得多,那些吃亏了的贵族难免不会起歪心,而且他的谥号又是悼,他应该不是自然死亡或者是像秦孝公那样工作过度而死亡,弄不好是被下了黑手了。

楚悼王其父也是不明不白的死了!虽说资治通鉴上说其父声王死于“盗”可“盗”的解释颇多。

盗贼和刺客加上起义军等,不排除他是死于内部自己人手,所以他的死很可能和他父亲一样是楚国内部动乱势力所谓,加上其子随后尽灭七十余家贵族,为随后楚国的强盛做出奠基。

所以,悼王必死于某个贵族或者贵族集团之手。

“不管子偃是想成为秦孝公或者楚悼王,我们都必须要将这种情况扼杀于萌芽状态!”唐鞅颇为惊悚地道。

旁边的鱼虎问道:“来大夫,你是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呢?若是没有楚魏的援兵,他戴偃能不能继续当国君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想得那么长远。”

面对众人的疑惑,来叔齐神秘地笑了笑,说道:“或许戴偃就有这样的魄力跟眼光呢?”

“这……”众人哑口无言。

唐鞅又道:“不论子偃是怎么想的,我们都不能让他得逞!哼,边让,齐人那边是怎么说的?”

“回禀相邦。”边让躬身道,“去往齐军大营的信使已经回来了。根据高唐的说法,齐王已经同意了咱们的请求,确保我们这些世族的利益不变,并且可以瓜分原先戴氏的封地,对了,信上还说了,在铲除掉宋君偃之后,齐王将会册封你为齐国的山阳君。”

“什么?封君?!”唐鞅闻言,顿时一脸的喜不自禁。封君啊!这可是莫大的殊荣,更何况是齐国的封君呢?

“剔成君那边是怎么说的?”

“剔成君现在跟个提线木偶一样,齐王说什么,他也说什么,绝无异议,请相邦放心。”

“但是推翻了戴偃之后,齐国要从中获取什么利益呢?”

“齐国想要,淮北地还有……陶邑!”

来叔齐闻言,震惊地道:“什么?齐王的胃口也太大了吧?!竟然连陶邑都想要?那可是天下间少有的富庶之地呀!淮北地加上陶邑,这可是咱们宋国整整三分之一的疆土了,齐人也下得去嘴?!”

唐鞅沉默了一下,道:“这个事情本相已经决定好了。戴偃的野心太大了,凭借我们的实力又推翻不了他,只能靠齐人的军队了。”

“可是……相邦大人!”来叔齐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没什么可是的了!”唐鞅大手一挥,喝道,“事情就这么定了!边让,告诉在睢水的各家的私兵统领,让他们统一号令,随时协助齐人倾覆睢水防线!”

“诺!”

唐鞅已经疯狂了!

一个封君之位的诱惑,再加上额外获得山阳一地的封地,唐鞅家族的势力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同时此消彼长,公族的势力又会被压制到一个极端,跟鲁国还有原先的晋国也差不多,在朝堂上国君连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唐鞅可能成为宋国的无冕之君!

来叔齐摇了摇头,这其中固然有唐鞅贪慕虚荣,卖国求荣的关系,但是戴偃在这个时候组建新军,着实是非常敏感地,狠狠地刺激了一把这些旧贵族们。

自从商鞅变法之后,世人都知道变法是会死人了,胆敢拦在变法道路上的旧贵族,绝大多数都会变作粉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变法就是要死人,而且要死很多很多的人。

戴偃此时二十五岁,年少成名,在剔成君当上了国君之后,隔代继承了戴氏的势力,又发展了自身的势力,逐渐羽翼丰满,这才被唐鞅等人拥立的。

但是戴偃的野心也很可怕,去年刚刚驱逐了剔成君,当上国君,还忍耐了一段时间,默默发展势力,但是经过唐鞅投敌卖国,戴偃又增强兵力,双方的矛盾已经不可能化解了,就像两个狭路相逢的勇士,必须要有一个人倒下,另一个才能踩着他的尸体走过去!

第0004章 六艺

此时的戴偃还不知道唐鞅等佞臣正在谋划倾覆宋军防线,以借助齐人的力量推翻他的君位的事情。

戴偃不过二十五岁,却是寡人有疾,后宫佳丽不计其数,膝下也有七子三女。

由于现代的戴偃与宋君偃的灵魂已经完全融合,所以戴偃也继承了原先宋君偃的记忆与武力。

宋君偃是一个纣王式的人物,不仅人长得孔武有力,四肢发达,而且还很有头脑,文武全才堪比后世的秦皇汉武,他又野心勃勃,就是那一点暴脾气,也没《史记》上记载的那样干出挖开孕妇的肚子看看胎儿,或者拆散一对的这种丧心病狂的缺德事情呀。不知道是不是被摸黑了。

反正在戴偃看来,若是他能有六世秦国的深厚底蕴,还有历高祖、惠帝、文帝、景帝加上武帝五代人的扎实基础,一定能成就比秦皇汉武更高的伟业!

呃,国君大人有些飘了。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子偃本来就是一个高傲的人,又共享了戴偃的记忆,自然更是倨傲了。他现在连齐国都不放在眼里!哼哼,有了“金手指”寡人就不信干不过你丫的齐国!

当然了,戴偃也只是膨胀了一下。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联络楚魏,抵抗齐军的入侵,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子干还有苏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现在的戴偃骑着高头大马……当然是没有马蹬的骏马了,戴偃也不知道马蹬怎么制作的,也不想去制作,妈了个巴子,现在宋国那么弱小,又不是适合养马的地方,一旦装备了马蹬,就会被各国争相效仿,组建更为强大的铁骑,到时候戴偃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啊!

“夺夺夺!”戴偃骑马横着标靶的前面一连射出了三箭,没一根箭矢都准确无误地射在靶子上,虽然没能全部命中靶心,却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每一根插在靶子上的利箭都震颤了一阵子,似乎要将靶子摇坠了一般,嗡嗡作响。

“好!”

“彩!~”

在一侧围观的公族子弟,还有以子烈为首的宿卫将领们都不由得叫好喝彩起来。戴偃的这三箭的确是射的非常漂亮的,放眼天下,恐怕也没多少个君王能跟他一样这么弓马娴熟了。

戴偃随后下了马,在沙丘宫的校场上,同时被八个持剑的壮汉围攻着,戴偃也是赤手空拳地还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八个壮汉全部被撂倒了。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戴偃朗声大笑道。

“君上。”作为君后的干婉也走了过来,给戴偃递上了一方手绢来擦汗。

“君父!”干婉与戴偃的儿子子恒跟子启也鬼头鬼脑地跟了过来,给戴偃见礼。

“嗯,恒儿、启儿,你俩的六艺都学习得如何了?”戴偃斜着眼问道。

六艺是中国周朝的贵族教育体系,开始于公元前1046年的周王朝,周王官学要求学生掌握的六种基本才能:礼、乐、射、御、书、数。

出自《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这就是所说的“通五经贯六艺”的“六艺”。

春秋时期孔子开私学也授六艺,但此六艺即儒学六经,谓《易》、《书》、《诗》、《礼》、《乐》、《春秋》。六艺现代解释,包括“礼、乐、射、御、书、数”等六种技艺。

子启比较机灵,听到君父的问话,第一个回答道:“回君父,六艺当中,除了礼、乐儿臣还不甚娴熟,只记了个大概,其余我都已经有所涉猎了。尤其是在御上,前两天先生还曾夸赞过儿臣,说我御车的能力已经跟一般的卫士差不多了。”

“嗯,很好。”戴偃赞叹地看了这个儿子一眼,岁的年纪,能学到这个地步,不是很有天赋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戴偃还是要提点一下,说道:“启儿,这六艺可不简单,切不可厚此薄彼,跟个跛脚的人那样一只脚长,一只脚短的。尤其是礼,乐的可以先放一边,这个礼格外重要,想我大宋乃是中原大国(至少比中山、鲁、卫这些小国大),历史悠久,又继承了殷商的底蕴,源远流长,礼不可废,尤其是在这个礼乐崩坏的世道,礼仪尤为重要。”

“唯,儿臣记住了。”子启低着头道。

“哈哈,启儿,寡人知道你心里不以为意。是不是正寻思着鲁国也是礼仪之邦,重视礼乐,如今却沦为三流小国呢?无非过于拘泥。这个寡人也不明说,日后你就知道了。”

戴偃又转过头,向着子恒问道:“子恒,你是寡人的嫡长子。寡人问你,何谓礼?”

“回君父,礼者,不学礼无以立,《管子·牧民》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而礼有五种,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子恒有板有眼地道。

“那何谓乐?”戴偃又问。

“有礼则必有庆贺燕飨之乐,有庆贺燕飨之乐则必有五音宫商角徵羽伴奏。而乐也有六种,分别是《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乐舞。”

“那么你都学会了吗?”戴偃皱着眉头问道。

“不敢欺瞒君父,儿臣只学会了一半不到,古之礼乐,实在是过于晦涩难懂了。”子恒跟个小大人一样回道。

“哼!”戴偃不悦地哼了一声,“那你的其余四艺呢?”

“这……儿臣不擅射、御之道。”

“荒唐!”戴偃高声道,“你可是我戴偃的儿子,身上流着殷商的血脉,怎么能连最基本的射、御之术都不精通呢?那些先生们都是怎么教的?可恼!”

“不怪先生们的事情。君父,都是儿臣愚钝,怎么学都学不好,请你责罚。”子恒有些惧怕了。

“君子六艺,不可不学。”戴偃忽而道,“咱们大宋承殷商之国运,以武立国,武力不可荒废,不然就会像商丘里的大夫们、商贾们一样,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子铜臭味儿,这样的人太多了,也了,国家要他们有什么用处呢?”

光天化日之下,戴偃说的这些话是会被史官记载,也会被传扬出去的,但是戴偃就是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口水会怎么淹没他。

子恒跟子启都是嫡出,是干婉所出,在他俩之中可能会出现宋国的下一代君王,所以戴偃格外地看重这一点。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有生之年统一中国,结束这纷乱的战国时代,所以也有意培养下一代。

子恒做事中规中矩,偏向于儒家思想,这样的人做一个守成之君还可以,在这个战国乱世,只要戴偃能够留下足够深厚的底蕴,相信以子恒的能力应该能守得住宋国的疆土。

而子启在性格上则是更像戴偃的,做事果断、有魄力,侵略性很强,不过戴偃也不敢轻易冒险,把日后宋国的江山就这样交给他。因为他知道,子启继位的后果,不是开疆拓土,继续宋国的扩张,便是因为穷兵黩武而亡国。

呵呵,自己这不是想太多了吗?现在连亡国的危险期还没有度过啊。戴偃摇了摇头。

这时,一个卫兵跑了过来。

在戴偃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什么?!”戴偃极度震惊了。

卫兵带过来的消息却是,昨夜齐人袭营,在数千内应的配合下,击溃了睢水防线,目前干梁老将军已经收拢了残兵赶回来商丘,而齐人的大军也在赶往商丘。

宋齐决战之地就在——商丘!

戴偃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他原以为以干梁那近十万的兵力能抵挡住齐人的进攻,没想到对峙了没多久,齐军就突破了睢水防线,就要向着国都商丘进发了?!

我了个擦,戴偃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数千个内应啊,戴偃真是砸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卖主求荣的佞臣,不,是这群卖国贼竟然能纠结这么多的人一起造反,而且还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干梁手上的那十万兵力,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征召进去的,刚刚拿起武器的农民,压根儿就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一旦遭遇苦战,便溃不成军了。所以战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可是,你好歹也要坚持到楚魏的军队来援救啊!

在一间隐蔽的宫室里。

戴偃大发雷霆:“这些该死的贵族!寡人一定要将他们车裂、碎尸万段!”

子烈对于旧贵族们也是恨得牙痒痒,气道:“请君上给我五千兵力,或者让我出动虎贲军,我一定能把城里的反动势力一网打尽的!”

闻言,戴偃原本急剧震颤的胸口也平静了下来,深呼吸了一下,摆手道:“不要冲动。子烈,你把这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先不说几千人的兵力能不能收拾得了他们,就算能收拾了,咱也不能动手。不然就是自乱阵脚,这样反倒被列国看了笑话,也让齐国人白白占便宜。”

“那么依君上的意思,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寡人想想……想想……”戴偃快速地转动了脑筋。

忽而灵光一闪,说道:“立即让干梁老将军收拢溃兵,能收拢多少就收拢多少!另外,在商丘的获水河畔建立一座大营。溃兵、新军、还有个家的私兵,都要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全部驻扎在获水大营。”

“君上,你这是要干什么?”子烈不解地道,“现在连睢水防线都被击破了,我军士气低迷,在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死守商丘,依托城池的坚固等待楚魏两国的援兵的吗?这时候在城外扎营,还是背河扎营,不是逼着我们宋军跟齐人野战吗?君上,三思啊,此乃兵家之大忌!齐军士气正旺盛,不可正面对抗!”

听到这话,戴偃讳莫如深地看了子烈一眼,道:“寡人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子烈,寡人还要你立即组建一支临时督战队,战时有胆敢后退的,杀无赦。”

触碰到戴偃的眼神,子烈也有些不寒而栗了,只能低着头道:“诺!”

戴偃到底想干嘛?!

第0005章 天价聘礼

就在宋国的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国,其都城郢。苏贺也得到了楚王的接见。

现在的楚王是熊槐,年方二十七,今年刚刚当上的大王。

在历史上,楚怀王继位早期,破格任用屈原等人进行改革,大败魏国,消灭越国,扩充疆土。纵横家苏秦曾言“纵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

执政后期,熊槐与秦昭襄王会盟于武关,秦昭襄王将其扣押,胁迫其割地。

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何况是会盟协谈的一国君主!

在此之前,春秋时期,楚成王趁会盟之际扣留宋襄公,开了破坏邦交礼仪的先例。

楚怀王被扣三年里,其子不思救父而自立为王,诸侯自以为无害于自己而不讨伐。楚怀王为国家利益,拒不割地,使秦国一不能得地,二不能以所签订盟约为借口攻打楚国。

楚国暂得保。三年后楚怀王客死于秦,梓棺返楚,“楚人皆怜之,如悲亲戚(史记·楚世家)”

楚国自楚肃王开始,经过近60年的休养生息,到楚怀王即位时,国势达到顶峰,与先后崛起的齐秦并列为三大强国,楚国成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也是此时物产最丰富,人口最众多,军队最强盛的国家。

苏贺选择在这个时候请求楚国出兵,显然是极为恰当的。

朝堂上。

“宣,宋国使者,苏贺觐见——”楚王旁边的内侍(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尖锐的叫道。

苏贺随即在另一个內侍的引见下,亦步亦趋地走上了楚国的朝堂上。战国时每个国家的朝堂都差不多,文武站位不同,身穿藤青色华贵服饰的是文臣,身穿甲胄,器宇轩昂的是武将,都手持玉板,遥遥地望着在陛台上高坐的君王。

其实朝堂上是有坐席的,但是为了给苏贺一些压迫感,所以的大臣都是站着的,这个也不足为奇。

现在还是战国,距离炎黄时代并不是太久远,根本原因便是还有许多人在回忆过去,三皇五帝与臣子坐而论道,给予了臣子莫大的殊荣。

可惜,上古先贤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过几百年,当儒家思想成为整个中国的主流思想的时候,这种幻想就如同破碎的镜子,再也不能拾起来了。

“宋臣苏贺,拜见大王!大王万年!”苏贺恭恭敬敬地给熊槐行了一个跪拜礼,作为使者,其实他只要作揖就可以了,但是有求于人,而且自己国家的形势已经危如累卵,万分危急了,这时候脸面还有什么用呢?

苏贺还不知道宋军的睢水防线已经被攻破的消息,当然了,他在面见楚王的时候,被晾了几天,加上消息闭塞,苏贺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苏卿请起吧。”熊槐虚扶了一下。

“寡人听闻齐军正在猛攻你宋国的城池,兵锋直指商丘啊,苏卿不在商丘城里给你的国君出谋划策,不知道跑到我们楚国来干什么呢?”熊槐睁眼说瞎话,故意地打趣道。

“大王莫要打趣下臣了。吾宋国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了,目前齐军正与我宋军对峙于睢水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攻破睢水防线,兵临我商丘都城之下!”苏贺幽怨地看了陛台上的熊槐一眼,心里直骂,这特么都打到家门口了,哪里还能安心地坐着?

苏贺来到郢的这几天并没有闲着,而是到处走访,打通关系想要得到觐见楚王的机会,以及笼络更多的楚国的臣子给自己说话。这就是弱小的国家的悲哀了,想要求援,结果连见到对方君王的一面都很难,因为他对你的情况一清二楚,故意晾着你,你也是无计可施,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熊槐已经知道了苏贺的来意,其底线也被令尹昭阳摸得一清二楚了,熊槐表示很满意,不过他才刚刚当上的楚王,话语权还不是很大,不能一言九鼎,所以需要召开大朝会,通过辩论来下定决心。

“哦,形势真的已经如此危急了吗?”熊槐又明知故问了。

“事关国家安危,不敢欺瞒大王!齐人雄壮,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兼齐国国力庞大深厚,而我宋国承平日久,不修兵事,所以根本不能抵抗齐军的兵锋。臣,受我宋君之命,特来向贵国求援!”苏贺低着头道。

闻言,熊槐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公然索要好处的事情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当大王的出面,不然传出去他这个楚王的脸面也不光彩。这时楚令尹、大司马昭阳飘飘然地站了出来,说道:“苏大人,援宋抗齐,这需要我楚国的大军出动,动辄十数万兵马,耗费巨大,不知道贵国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能使我军向宋地进发?”

苏贺道:“大王,敝国君上已经交代了。只要楚国原意出兵相助,并击退了齐人,我宋国愿割让相城、丰邑方圆四百里的疆土予尔楚国。”

听到这话,朝堂上的楚国大臣顿时交头接耳起来,看来宋国的诚意很足啊,竟然愿意将其国土的五分之一割让给楚国。不过这也从侧面看得出来,宋国的形势已经很危急了,宋国的那位君上的的位置也随时有可能被推翻啊。

不过,楚王还没发话,作为百官之首的昭阳却冷笑了起来,道:“苏大人,你此言当真?吾虽是楚臣,却也知道你们宋国的一些情况,这四百里的相丰之地,几乎都是你们宋国的一些卿大夫的封地,与公族并不相干。你们国君这么干,就不怕手底下的臣子们叛乱吗?”

“这个无须令尹大人担忧。”苏贺微微一笑,说道,“无国,何以为家?让小家而得存大国,这笔买卖很值得。”

“哈哈哈哈,都说天下商贾多出于宋,本相(楚国令尹即相国,制度不一样)今日终于眼见为实了。你们宋国真的是什么买卖都能做啊。”昭阳讥讽的说道。

“令尹谬赞。”苏贺心里生气,却不能在脸上表露出来。毕竟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昭阳虽然讥讽宋国人的铜臭味儿,但是苏贺也不能反唇相讥。

昭阳见打压得差不多了,于是道:“本相听说齐人这回打的旗号是‘拨乱反正’,意欲效仿当年的宋襄公扶持剔成君重登宋君的宝座,想来齐国人的目的也是驱逐宋君偃,而不是真的要灭亡你们宋国。苏贺大人,我知道你效忠于子偃,但是俗话说得好,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

“子偃这个当国君的上梁不正,其下梁自然歪了。若只是单纯地要保住宋君偃的君位,而出动我大楚的军队,耗费无数钱粮,以及我楚人的性命,只怕很难说得过去呀。”昭阳故作惋惜地叹气道。

“令尹此言大谬!”苏贺也急眼了,昭阳这揭短也太过了,几乎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子偃得国不正的事实。

苏贺厉声道:“子罕(剔成君)为昏庸暴虐之君,向来对齐国唯命是从,大大地损害了我宋人的利益,这才招致各地贵族拥立我君上偃,驱逐了子罕!齐人打的拨乱反正的旗号,更是荒唐!子罕犯上作乱,篡位宋君辟(宋桓侯)的时候,便是得到了齐国的鼎力相助。令尹这说我国君得位不正,那么他子罕何尝又不是篡位的呢?”

苏贺也是气急了,一点都不在乎这点“家丑”了。

“大王!”苏贺又向着楚王一礼,高声道,“当今天下,以秦齐楚三强并立于世,互不相让。若是齐国吞并了宋国,得宋地之富庶,其国力必将更上一层楼!试想一下,一个强齐,到时候是楚国所能匹敌的吗?”

令尹昭阳似乎一点都不着急,面对着口中振振有词的苏贺,也是一脸云淡风轻地道:“苏大人这话未免也太言过其实了吧?坐拥宋地的齐国的确是很强大,但是齐人未必就敢来犯我楚国!想我大楚,方圆数千里辽阔的疆域,带甲百万,沃野遍地,岂是一个齐国能够比拟的?”

“哼!”苏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说道:“令尹大人,你说的这话也太自傲了吧?退一万步说,即便齐人这回真的扶持剔成君上位,恐怕贵国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自食恶果。剔成君若是成了齐人手上的提线木偶,就相当于齐国有了一个富庶的盟友,也相当于齐楚两国的疆域接壤了。齐人侵略成性,令尹大人莫不是以为齐国人不敢攻打贵国?”

“呵呵,要知道当年强大如魏国,齐人也一点都不怂地经过桂陵、马陵之战彻底地打垮了强魏,不知道现在的楚国有没有当年的魏国那般强大呢?而且是面对着比当年更为强大的齐国大军?”

“这……”昭阳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瞠目结舌,倒是不知道是什么是好了。

楚国朝堂上的群臣也在议论纷纷,苏贺说的没错,过去有着宋国、越国作为屏障,遏制住了齐人南侵的步伐,若是两国的其中一国被齐国灭掉了,或者成为了齐人附属国,那么楚国将直面齐国兵锋的威胁。

楚国虽然不惧传说中的强齐,大家都是老牌强国了。但是经常被一个强国骚扰,而且齐人连赫赫有名的魏武卒都能击败,可想而知齐队的战斗力了,听闻齐军当中的技击之士十分厉害,跟雇佣兵差不多,几乎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精锐呀。

楚国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大战发生过,大多是在岭南平叛,或者是抵抗魏国的入侵,亦或是与西面的秦人交战,对于齐国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

可想而知,如果齐楚接壤了,两个超级大国肯定要分出一个高下才行的。

楚王也膨胀了,刚刚继位的他,也急需一场大战,一场大胜仗来增加自身的威望。

“宋君的诚意寡人已经知晓了。然,出师不可无名,楚宋两国迄今并没有签订什么盟约,这个让寡人以及我们楚国的臣民都很难信服啊,传出去,也很难让天下人相信,我楚国的军队真的是正义之师呀。”熊槐有些装模作样地道。

“请大王安心!”早就事先商量好了,这种关键时刻苏贺自然不会掉链子,忙不迭地道,“自即日起,楚宋结为兄弟之国,楚为兄,宋为弟,必将年年进贡,岁岁入朝!”

“大善!”楚王忍不住笑眯眯地拍手道。

熊槐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急于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证明自己,增加自己的威望,此次援宋的事情,对于楚国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紧接着,熊槐又沉吟道:”嗯……寡人听闻宋君好女色,能善待姬妾,寡人有一王妹,年方十七,温婉有礼,落落大方,实乃佳配。你国君可封寡人的王妹作为三夫人之一,不必君后,可否?”

什么温婉有礼,纯熟扯淡!

苏贺在心里腹诽着,但是也没有反驳什么,王族的基因自然是不差的,苏贺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楚王妹武力值很强,不爱红装爱武装,又自视甚高,又从小被楚先王视作掌上明珠,所以才一直没有嫁出去的。

此番联姻,于楚于宋都大有裨益。

苏贺与戴偃先前的底线是宋国称臣,但是经过了讨价还价,楚王君臣也给了宋君偃一个面子,不必称臣,而作为兄弟之国,宋国给楚国进贡就好了,这样的事情也是双赢的。

“大善!”苏贺赞同地道,“大王,作为聘礼,我宋国将承担此次贵国大军出征所耗费的钱粮。”

“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立即签订盟约吧。”

“唯。”

见状,楚王熊槐跟令尹昭阳相视一笑。

第0006章 乱象

商丘城。

齐军攻破睢水防线的消息不胫而走,宋国的老百姓尤其是在商丘附近的老百姓都慌乱了起来。宋人承平日久,这商丘城作为宋国的国都,更是在这立国的数百年的时间里都不曾有敌国的军队兵临城下过,这一回齐人即将抵达商丘城下,更是使得宋国的形势危如累卵。

“开城门!快点放我们出去!”

“我们不给宋君偃陪葬啊!”

商丘城已经被弄得鸡飞狗跳了,偌大的城门口,熙熙攘攘地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海。这些人大多是商贾,而且是外来的商贾。

现在的宋国还是那个富庶的宋国,并没有跟在历史上的宋康王手里的那样,施行暴政,将国内弄得一团糟,也产生了动乱被齐国趁机吞并了。

大宋立国七百一十二年之久,源远流长,宋人对于宋国的归属感还是有的。

“肃静!肃静!”城门口的守卫将军扯着嗓子高声道。

见到人群安静了下来,这个将军拿起了手中的帛书,照着帛书里面的内容念道:“君上诏命!齐人围城,此乃国难,宋人当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气势。想我大宋,继殷商之基业,立国七百一十二年,气运长久,尚文尚武,得巫祖之庇护,晓阴阳之事。”

“今齐无道,挟废君拥强军而来,势不可挡,凡我宋国之黎庶,无论王公贵族,或是黔首(国人)野人(奴隶,或者是没有国籍的逃难而来的老百姓),皆有共赴国难之责任!诏命到日,吾宋国之臣,自当由上而下,积极备战!”

念诏完毕。

一个衣着华丽的商贾不满地道:“将军,这是你们宋人自己的事情!我是魏国人,这与我不相干,请你高抬贵手,让我等以及车马出城可好?”

闻言,这个年轻的将军摇了摇头道:“君上有命,从现在开始,全城紧闭!防止宵小作乱,也令齐人的细作不能送出消息,所以,在这段时间里,要为难大家了。”

“凭什么呀!”

“就是,我是魏人!有玉碟为证!绝不是齐人的细作!”

……

见到人群又骚乱了,将军向凿横着眼喝道:“有违令者,杀无赦!”

这杀气凛然的话语还有气势,再加上数十个兵士已经靠拢过来,他们长眼睛,但是他们手里的长戈可不长眼睛,再放肆的话真的会被戳死的。

……

商丘城的另一处贵族府邸。

一个宿卫将领打扮的男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身边路过的是扛着各种粮草军需,还有剑戟戈矛之类的兵器的士卒,在这个将领的身旁还有一个被扣押的肥胖的中年男人。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些人到底是将士还是强盗啊!我要向君上检举你们,要尔等一个个人头落地!!”穿贵族装束的胖男人面目狰狞地喝道。

这个将领却是讥讽地笑道:“我等便是奉君上的诏命而来的!如今国难当头,留着这些钱粮武器有什么用处?君上说了,现在齐人都要兵临城下了,这些东西不拿来抵御敌军,难道留在仓库里发霉或者便宜了齐人吗?”

“搬走!全部搬走!”

……

又一个街道。

一队士卒押着成群的男子,用一条绳子将他们的手腕绑了起来,排成一排,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街道上游走。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抓壮丁吗?”一个不明觉厉的老头问道。

“非也非也。”作儒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说道,“这些宋兵抓的都是闹事者,就是趁乱起哄,或者打砸抢偷的人!他们将和牢中的囚犯一样,被压到城头上抵御齐人的第一波攻势。”

老头闻言,摇了摇头,暗自感叹真是世风日下,这种混乱的时局,就连号称中原礼仪之邦的宋国也出现了不少的跳梁小丑。

……

相邦府。

“相邦大人!戴偃疯了!他真的是疯了!现在满大街都是抓人和在官商的府里打砸抢的士兵!若是稍有反抗的,随即被抓走了!一家子都被抓走了!”鱼氏的家主鱼宵匆匆忙忙地跑到相府,冲着唐鞅气急败坏地道。

“本相已经知道了。”唐鞅倒是很沉的住气。

“大人,咱们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召集各自的私兵,跟戴偃拼一个鱼死网破?”鱼宵面色阴沉地道。

听到这话,唐鞅摆了摆手,说道:“没用的。前线的溃兵已经撤到获水河畔的大营里了。就算我们奋起反抗,相信很快就会被镇压的!戴偃这么做,其实是在自毁长城呀。形势对我们很有利!”

“相邦何出此言?”

“鱼宵,任他戴偃怎么闹腾,越乱越好,只要把这水搅混了,原先想要置身事外或者公族那边的人都会倒向我们这一边的。呵,这种情况不是跟牧野之战的时候很像吗?这么闹腾下去,他戴偃又会成为另一个商纣王!”唐鞅掷地有声地道。

“可是……那我们该怎么办呢?”鱼宵有些狐疑地道。

“等!告诉其余家族的人,让他们暂时不要动乱,钱粮军需,戴偃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反正很快就会让他连本带利地给我们吐出来的!”唐鞅狞笑道,“还有,你记得联络各个家族,把私兵都隐藏起来,养精蓄锐,在齐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伺机而动!”

“诺!”

各个旧贵族家里都有封地或者采邑的,在商丘城里的钱粮倒不是很多,但是各家各户都搜出了不少奇珍异宝和军需钱粮,这些东西足够国库充裕,还有抵抗齐人一段时间的了。

宋国,现在需要的是时间!

沙丘宫。

干婉有些担忧的看着坐在席子上,冥神思考着什么的宋君偃,他的君上,似乎又因为进一步恶化的形势而变得陌生、猜忌起来了。干婉知道戴偃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残酷、冷淡、暴虐、多疑的,这都是因为他生长在残酷的贵族家庭。

在很小的时候,不,应该是戴偃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注定成为了剔成君的眼中钉肉中刺。

戴氏的力量十分庞大,原本应该是剔成君继承的戴氏家主的位置,但是剔成君的父亲即戴偃的父亲,戴氏的上一代家主看不惯剔成君罢黜宋桓侯自己当国君的事情,造成了父子二人不可调和的矛盾。

直到成年了,戴偃也继承了戴氏的力量,终于在诸多贵族的拥立下,驱逐了剔成君,成为了宋国的第三十五代国君。

戴偃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就连干婉这个枕边人也猜测不到他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干婉莲步轻移地走到了戴偃的身边,坐下,柔声道:“君上……”

戴偃听到声响,睁开了眼睛道:“婉儿,怎么了?”

“你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过了。吃点吧。”

闻言,戴偃这才看到了干婉刚刚放在桌案上的饭食,他摇了摇头,说道:“婉儿,寡人现在哪里还有什么食欲。不瞒你说,虽然寡人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强硬的姿态,但是,对于强齐,寡人的心里还是没底的,毕竟双方的国力相差甚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比性的。”

干婉忽而道:“君上,恕小童多嘴了。你为什么要派兵封锁了城门,还要查抄那些世族大臣的府邸呢?难道君上不知道这样会雪上加霜吗?商丘城里的动乱,会使得人心惶惶,最后可能会白白便宜了齐人的。”

“哈哈哈,婉儿,你以为寡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吗?”戴偃大笑了一下,忽而冷酷地道,“不过寡人已经不在乎了。就算寡人不查抄那些世族大臣的家底,他们也不可能在守城的时候尽心尽力的!不在后面叛乱,寡人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君上何出此言呐?”干婉捂着小嘴,有些惊异地问道。

“睢水防线被攻破就是明证!整整数千人的叛乱呐!”戴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意道,“你父亲干梁老将军,寡人早就交代过他了,要将各家族的私兵分散,但是还是没能完全控制旧贵族们在军中的影响力,竟然恐怖如斯!”

“这……”干婉也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好了。

这时,一个卫兵匆匆地小跑进来,跪道:“君上,按照您的吩咐,三百名游侠以及军中好手已经集结在了校场上,等候你的命令。”

“好!婉儿,跟寡人出去看看吧。这三百名临时组建的‘锐士’,将成为寡人击败齐人的一支奇兵!”戴偃自信满满地道。

第0007章 天赋德命

宋君偃新组建的这一支精锐,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为什么这么说呢?

虽然这陷阵营的三百名战士都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勇猛无匹,但是这三百人全是各地的游侠和军中强兵临时编练而成的可以说是仓促成兵。人数又少,放在数十万兵马纵横驰骋的战场上,实在是就跟一朵浪花一样,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可是戴偃很看重这支奇兵,这支精锐,从他将其命名为“陷阵营”就可以看出来了,宋君偃的野心不小。

“陷阵营,顾名思义,便是冲锋陷阵的锐士营!在你们之中,有军中的精锐,有锄强扶弱的游侠,有曾经犯下命案的江洋大盗!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就是陷阵营中的一员!你们将成为寡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尖刀!你们将用手中的矛,手中的戟,横扫挡在寡人以及宋国面前的所有的敌人!”

宋君偃高高在上地站在高台上,挥舞着手臂,霸气凛然地道:“寡人赋予你们的这个‘陷阵营’之名,必将随着你们的勇武,而载入史册,而名动华夏!诸君已经编练了半月有余,别的技巧不娴熟,但是相互配合,冲锋陷阵的战术想必已经极为精通了吧?”

看着这一张张或者热忱,或者冷酷的脸孔,戴偃高声道:“寡人在这里承诺你们!上了战场,只要你们不怯战畏敌,敢于冲锋在前!战后生死不论,一律赐予良田五顷,侍婢两名,刀币百枚,绸缎十匹,宅邸一座!活下来的人可以获得这些奖励,战死的人他的后人也可以继承这些奖励!没有后人予其亲戚也无伤大雅!”

听到这话,整个校场都沸腾了。

“君上万岁!大宋万岁!”

“万胜!万胜!”

这一刻,无论是出于爱国豪情的游侠,还是忠于职守的锐士,或者是被迫成为陷阵营的一员的盗贼,得知了宋君偃给出的奖励,都不约而同地高举手上的矛戟,心潮澎湃地高呼起来。

“士气可用啊。”在一侧旁观的干婉如此感慨道。

利益,从来都是世人所追求的。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无视利益,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即便是有,那也是世外高人,不过,就算是世外高人,能做到的也只是淡泊名利而已,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名利的。

在利益的驱使下,戴偃相信,就算他此时此刻让这些陷阵营的将士冲击齐人的十万大军的阵型,恐怕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接下来,戴偃带着干婉坐在高台上,命令陷阵营的主官任嚣,操练可以开始了。这半个月以来的成果,戴偃这个做国君的自然要眼见为实了,毕竟在战场上统率这支奇兵的,可是他戴偃啊……

“杀!”校场上顿时喊杀声冲天而起,三百人组成的圆形方阵,手持矛戟,将任嚣这个主官围在中间,接近对面的成群的稻草人的时候,任嚣厉喝了一声,“变阵!”

三百名陷阵营的士卒顿时分散开来,整齐划一高举着长矛,人群形成了一个三角的锥形阵。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原本在陷阵营眼前的一片稻草人全都被长矛击碎,然后被践踏而过。

“彩!~”在戴偃四周的将官都不由得拍手叫好起来了。

戴偃却摇了摇头道:“还不够!子烈!”

“臣在。”子烈站出来应道。

“寡人命你派出一千人马对战陷阵营,使用训练用的棍棒,伤亡不论!”

“唯!”

受命的子烈立即召集了一千名士卒,以整齐的军容面对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陷阵营将士。

“冲击!”随着任嚣厉喝了一声,三百陷阵营战士顿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纵马驰骋,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突击到对面的宋军面前

宋军在前排的士卒举起盾牌,有条不紊地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如行云流水,然后一队弓箭手横切上来,张弓搭箭,瞬间一根根没有箭头的箭犹如蝗虫一般激射而出。

但是陷阵营的突击速度很快,而且在箭射来的时候纷纷举起了马鞍旁边挂着的小圆盾,挡了一波伤害,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一千名宋军便全部倒下了。

校场上赫然站着二百个陷阵营的锐士。

“大善!”戴偃也不由得赞扬了。

这还是打倒了的,凭着棍棒打倒的若是在战场上厮杀的话,陷阵营的将士一定可以更快地解决这场战斗的。

三日后。

古老的商丘城此时此刻被一大片紫色的“海洋”包围着。齐将高唐奉王命,统率大军十万进击宋国,势如破竹,几番大战,又分兵守城,抵达商丘城下的兵力亦有七万五千人。

戴偃不顾群臣的劝阻,执意上了城头,放眼望去,满目都是齐人的兵将。

“齐”字的大旗高高地飘扬着,迎风猎猎,这头来自东方的巨兽正在向着殷商遗民张牙舞爪着,在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之下,所有的宋人似乎都能感觉得到大地在战栗。

“齐人之军势,何其之壮哉!”即便是自己的敌人,宋君偃也不由得出声赞叹了一句。

旁边跟着的干梁老将军点了点头,说道:“齐国,地大物博,而齐人骁勇,天下皆知。当世之华夏,能在军力上与齐人抗衡了,也只有秦楚两国了。”

戴偃叹道:“秦人剽悍,楚人勇猛,齐人骁勇,燕人雄壮,就连三晋亦是多慷慨悲歌之士,但是我们宋国呢?宋人又有什么品质?”

“这……”干梁有些答不出来了。

“强健!没错,我们宋人就需要一种强健的品质!什么剽悍勇武都是虚的,能逞一时之强,却无法长久!”宋君偃淡淡的道,“古语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顽强的斗志,不息的雄心,这才是我们宋国人所需要的品质呀。”

“君上说的是德行吗?”

“是也不是。”

戴偃有些答不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这些忠于自己的大臣面前装逼。

战国时期,阴阳家学说甚盛,各大战国的旗帜颜色与服饰主色都是极有讲究,有据而定的。讲究的依据就是该国的天赋德命。

阴阳家认为,任何一个王朝和邦国,都有一种上天赋予的德性,这种德性用五行来表示,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德性。

这个国家与王朝的为政特点,必须或必然的与它的德性相符合,它所崇尚的颜色即国色,也必须与它的德性相符合。

惟其如此,这个国家才能在上天佑护下安稳顺畅的运行。

从黄帝算起,黄帝政权是土德,就崇尚黄色,旗帜服饰皆为土黄。

夏王朝是木德,崇尚青色。

殷商王朝为金德,其兴起时有白银溢出大山的吉兆,是以崇尚白色。

周王朝为火德,先祖得赤乌之符,自然便崇尚红色。

当时天下对这种五德循环说无不认可,立政立国之初,便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德性。七大战国更是无一例外。

魏国从晋国而出,自认承继了晋国正统,而晋国是王族诸侯,当然是周之火德,魏国便承继火德,旗帜服饰皆尚红色。

韩国也出于晋国,但为了表示自己有特立独行的德性,便推演出木德,旗帜服饰皆为绿色。赵国亦出于晋国,却推演出更加特殊的“火德为主,木德为辅,木助火性,火德愈烈”的火木德,旗帜也就变成了七分红色三分蓝色。

齐国较为微妙,论发端的姜齐,并非周室的王族诸侯。且春秋中期以前的天下诸侯,尚没有自立国德的僭越行为,所以姜齐仍然以天子德性为德性,旗帜服饰皆为红色。

即或称霸天下的齐桓公,也是尊王的,自然也是红色。但到了田齐时代,战国争雄,齐国既不能没有自己的天赋德性,又不能从传承的意义上接受火德,于是齐国推演出“火德为主,金德为辅,金炼于火,王器恒久”的火金德,旗帜服饰变成了紫色。

其中惟有楚国是蛮夷自立而后被册封,很长时间里楚国是旗有五色而服饰皆杂,中原诸侯嘲笑楚国是“乱穿乱戴乱德性”。

进入战国,楚国便推演出“炎帝后裔,与黄帝同德”的土德,旗帜服饰变成了一色土黄。

不过最为特殊的还是燕国。

论本体,燕国是正宗的王族诸侯,承继火德顺理成章天下没有非议。然燕国久处幽燕六百年,对周室王族不断衰败的历史刻骨铭心,独立之心萌生已久。

燕国公族认为,先祖的火德已经衰败,作为王族旁支后裔的燕国若承继火德,这把火必然熄灭,要兴盛,须反其道而行之,于是推演出“燕临北海,天赋水德”,确定了燕国的水德。

燕国之水是烟波浩淼的蓝色大海,于是燕国的旗帜服饰就选定了蓝色。

在七大战国中,惟有秦国没有确定宣示自己的德性,但却是举国尚黑,令列国百般嘲笑,说秦国蛮荒之地不懂王化。秦国却是不理不睬,依旧黑色不改,在战国眼里成了一个乖戾怪诞充满神秘的西部邦国。

“君上,齐人这是要准备攻城了。”干梁遥遥地指着城楼下的齐军说道。

“寡人知道了。老将军,一切按计划进行,获水大营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请君上放心,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干骜此刻正在大营里整军备战!只待齐人士气一泄,便是我宋军发起反攻之时了。”

齐军已经摆开阵势,投石车、云梯、重弩、冲车已经排成一排,更要命的是,已经架好的高台上还有十几个将士正在奋力地击鼓,咚咚咚的沉闷的鼓声既给了齐军将士极大的鼓舞,激起了他们身上的热血,彻底沸腾了起来。这鼓声也带给了宋君偃以及守城的宋军将士极大的压力,剧烈的紧迫感让他们几乎感到窒息了。

戴偃作为国君,自然不可能待在城头上跟手底下的将士一起守城的。毕竟刀剑无眼,说不定一支冷箭什么时候射过来,到时候就闹大发了,这仗已经没得打了。

第0008章 围三阙一

“将军,此时便发起攻城战是否操之过急了呢?据末将所知,在距离商丘城不远的获水河畔,那里的大营里可是有着为数不少的一部分宋军啊。”见到齐军已经准备妥当,攻城器械一应俱全,只待主将高唐一声令下就可以发起攻城战了。

此时,作为副将的匡章却不得不骑着马而来,在高唐的身前发问道。

高唐却不以为意地道:“章,你多虑了。我齐师自叩关入宋地之始,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反观宋人军队,除了在睢水一线遭到了一点抵抗,其余守军,都是兵无斗志,将无战心,吾视之若土鸡瓦狗而已。”

“可是将军……骄兵必败啊!我听说宋君偃已经把所有的军队都集结到了商丘,除了城里,获水大营的兵马也不知道有多少。万一我们仓促攻城,获水大营里的宋军再出动了,两面夹击之下,宋人未必没有胜利的希望啊。”

“章,你还是太杞人忧天了。”高唐在战马上遥望着商丘城的高耸的城楼,斗志昂扬地道,“宋人承平日久,军力羁糜,不堪一战。此番我齐军围城,量他们获水大营的兵马也不敢随意出战!宋人的士气已经泄了!”

匡章劝说不了高唐,于是道:”将军,我愿意领一部军马监视获水大营的宋军,以备不测。”

闻言,高唐点了点头道:“章,胜不骄败不馁,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你真是有大将风范啊!也罢,不管宋人在获水大营的兵力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防范一下总归是好的。章,你立即带兵一万去获水大营四周监视,稍有异动,立刻派人禀报于我,若在获水大营的宋军不是偏师而是主力的话,我将统率大军绞杀宋军的主力!到时候这个城高池深的商丘城,也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诺。”匡章随即领命而去。

高唐对于打下商丘城,或者说是灭掉宋国格外的有信心。灭一国啊,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到时候大王不多给封赏是不可能的,当然了,高唐也没要求这么多,不给个封君,至少也能增加自己封地的面积啊。

此番伐宋,齐国的军需补给很快就跟上了,因为宋国的战略纵深并不大,但是对于是否灭掉宋国,齐王的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觊觎宋地的可不仅仅是齐国,旁边的楚国、魏国都无法坐视齐国继续壮大,放眼华夏,无一敌手。

齐军攻破睢水防线的时候本来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抵达商丘城的,但是高唐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想要等待冲车、投石机这些攻城器械的到来,齐国上上下下,都万万没想到宋人如此不堪一击,所以准备得很充分,可是攻城器械的押运都没有完全到位呢。

高唐想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

“杀啊!”

“冲!”

“放箭!”

古老的商丘城下,一场激烈的攻防战自此打响了。

随着高唐高举着右手竖直朝着商丘城遥指,暴喝一声“进攻”,高台上的旗号兵也打着旗号,齐军的攻势彻底地展开了。

整整六万大军,好似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在商丘城的三面铺展开来。为什么是三面呢?

高唐熟读兵书,对于《孙子兵法》更是可以倒背如流了,自然知道围军必阙(缺)的道理。

《孙子兵法》的军争篇最后一句: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围师必阙的意思是,在你包围敌军(攻城居多),胜券在握的情况下,要给敌人流一条逃生的路

道理很简单,有生路就不会负隅顽抗到底,就容易消磨敌人意志,避免敌人做困兽之斗

当然,你完全可以在敌人逃跑的路上搞个埋伏什么的……

当然了,这是攻城战,但是也是围城战,高唐巴不得宋人那边的士兵都跑光了呢。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也就不会做困兽犹斗了,这样可以从另一方面减少齐军的伤亡,又能间接地打击到城里的守军的士气,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个围三阙一!”负责守城全局的干梁老将军自然也是熟读兵书的人,见到齐军滚滚的军势围着商丘城的东、北、西三面,唯独留下一个南面城门一个兵马都没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何在。

干梁喝道:“简雍!”

“末将在!”从后面的一群将领打扮的人里,走出来一个相貌英武的中年男子,向着干梁抱拳躬身。正是干梁的副将,简雍。

“我命你领亲卫队前往南门督战,负责南面城门的防务,不得松懈!若是有溃兵或者暴民接近,立即格杀勿论!”

“诺!”简雍郑重其事地抱拳道。

一场轰轰烈烈的攻城战由此拉开了帷幕。

齐军并不是蜂拥而上的,拥有百战余生的老兵,拥有经验丰富的战将的齐人,对于攻城战的精髓是信手拈来。

三面城门的攻势几乎是同一时间发起的。

在最前端的是一群盾牌手,他们约莫有三千人,排成两排,前面的一排举着长方形的青铜盾牌,厚实的盾牌里面是桉树木组成的,最外围则是贴着青铜,这样的盾牌不是很重,却足以抵御密密麻麻的乱箭。

举着长方形盾牌的齐军步卒暴喝着,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亦步亦趋地向前踏去。在他们的背后,则是左手持盾,右手持剑的锐士。

这些锐士喊着号子,脚步稳健地踏在地上,同时拿着青铜剑敲击着手上的圆盾。这圆盾不大不小,只要是有过战场经验的士兵都可以使用圆盾来抵御致命性的伤害,当然了,前提是这个士兵的运气不会太差了。

“杀!杀!杀!……”这煞气腾腾的喊杀声震颤着整片大地,齐军兵马面容肃穆,眼神锐利,折射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光,足以让他们的敌人胆寒。

在盾牌手的后面,陆陆续续地跟着大股士卒,身披坚执锐。而冲车、云梯已经被推上了前方。

终于快到了宋军的射程之内,率领着盾牌手的齐军校尉挥了挥手,所有的盾牌手都停下了脚步。在最前端的举着长方形盾牌的盾牌手也暴喝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暴喝,然后猛地将手中的盾牌按到地上,整个人猫着腰,准备匍匐前进。

“放箭!”齐人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随着守城将领的大喝,早就准备好了的弓弩手顿时站了起来,张弓搭箭,嗖嗖嗖的声响铺天盖地而来,犹如蝗虫一般的箭矢冲向了天际。

这是抛射,由上而下的力道,使得箭矢的穿透力大大的增强了。

“御——”齐人校尉大声叫道。

盾牌手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有条不紊地举着手里的盾牌,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至少在背后的手持圆盾的齐国武士,则是看着箭头射出的方向,密密麻麻的,却也一点都不慌乱地举起了圆盾。

宋军的箭矢落下了,由于刚刚进入了射程,所以他们的箭矢所能杀伤的也是最前排的盾牌手和齐国武士。惨嚎声随之响起,倒霉的盾牌手头顶被射中了一箭,血流如注,随即有人替补了上去,继续举着长方形盾牌,保持阵型的不变。

跟在后面的齐国武士也遭殃了,手臂、眼睛、额头、小腿……这些身体部位被乱箭射中的也不少,接下来得不到完善的救治的武士们,可能一辈子都要成为残疾人了。

城头上的宋军弓箭手完成了一轮抛射,第二轮抛射也随之展开了,但是速度极快的,因为第二轮抛射的弓箭手是早就张弓搭箭好了的士兵。第一轮抛射的弓箭手已经猫着腰蹲了下来,隔着中间的空间,第二队弓箭手也跟着抛射出去了。

齐人那边又被收割了一波人头,但是那个校尉一点也不慌张,又道:“弓箭手!”

随即跟在齐国武士背后的弓箭手队伍站了起来,就站在长方形盾牌阵的背后,进行仰射。齐军的弓箭队张弓搭箭,其目标则是城头上的正在进行抛射的宋军弓箭手。

宋、齐两军的弓箭手正在对射,不过宋国的弓箭手站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所以稳稳地压制着齐人一头。值得一提的是,宋人承袭殷商的文化,对于射箭,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对于射术都极为精湛的,所以就算是在正面战场上,跟战国时代的哪个国家的军队进行对射,宋人都是一点都不怂的。

“进攻!”齐人校尉红着眼睛大喝了一声,高举手臂命令着。

齐军的军阵越是靠近城池,伤亡就越大,因为宋人的射程已经可以瞄准后面的步卒了,这些步卒身上的皮甲不足以保护他们的身体的各个部位,所以一个个都倒下了,哀鸿遍野。

“冲啊!”

杀——

第0009章 等你回来

商丘城下。

越来越接近城墙了,作为防御军阵的盾牌手也失去了原有的作用,所以向着两边分开,然后齐国武士举着圆盾,手持青铜剑面色狰狞地向着商丘城的城墙大步流星地行进。

当然了,齐人的武士战斗力强悍,也抵抗不了蝗虫一般的箭矢铺天盖地的冲击,所以很快就倒下了。紧接着是架着云梯的士卒,在两侧齐国武士以及兵卒的掩护下,冒着抛射而来的乱箭,两脚发狂似的奔跑起来,而城头上的弓箭手的目标已经转换成了那些架着云梯的悍卒了。

“杀——”一个穿着青铜甲的齐国都尉举着长剑,吆喝着身侧的士卒加快步伐,但是很快他的声音就嘶哑了下来了。

感觉到喉咙一甜,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他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呆滞地颔首,见到的却是插在自己的喉管上的那支不知道从哪里射过来的羽箭,“呃……”都尉再也不能出声了,因为他已经倒在了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附近的士兵们踏过了他的尸体,很快就有一面绣着“齐”字的大旗倒在他的身前,旗帜不偏不倚,正好盖住了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睛。

“老将军好箭法!”在城头上的宋国将领们纷纷称赞道。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干梁老将军摆了摆手,样子倒是谦逊得很,但是一手捋着泛白的胡须,眼神里怎样都掩饰不住自己得意的色彩。

宝刀未老,宝刀未老哇。

齐人的云梯队伍很快就冲到了城墙下面,此前他们已经折损了十之的架着云梯的悍卒,不过很快就被身旁的士兵接手了过去,重新架着云梯往前冲。

看着齐人已经顺着云梯开始往上爬,守城的宋军自然一点也不手软,除了一部分还在抛射的弓箭手,更多的弓箭手则是将目标对准了靠近城墙的敌人。至于已经顺着云梯开始往上爬的齐军士兵,则是被早有准备的宋兵扔石头砸倒了,从三四丈高的城头坠落下去,不摔成肉泥才怪,更何况还被石头砸了呢。

“投石机准备!”见到攻城的己方士卒大量伤亡,高唐再也坐不住了,赶紧命令十几部投石机准备发射。

投石机是上古时代的一种攻城武器,可把巨石投进敌方的城墙和城内,造成破坏。投石机又称炮,可以投掷一个或多个物体,物体可以是巨石或火药武器,甚至是毒药和尸体,这可能是最早的生化武器。

投石机是冷兵器时代最佳的攻城利器。

其实投石机的射程比射箭的距离要远的多,但是投石机太笨重了,需要几个人用牛马拉着,然后才能抵达战场上进行定位投射,这不,投石机刚刚亮相,就吓破了守城宋军的胆子。一些弓箭手的目标又对准了对面的投石机射手,不过很可惜,距离太远了,弓箭的距离根本达不到,很多时候都只能抛射到对面的齐军方阵里,但是触及不到投石机的地方。

投石机可以说是守城人马的噩梦。

一颗又一颗的巨石砸到城头上,对宋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连城楼的垛口、女墙都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更何况是血肉之躯呢?被巨石砸到的倒霉蛋连尸体都变形了,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啊。

等到有齐军士兵陆陆续续地踏上了城头,投石机的抛射这才停止了。

但是能登上城头的齐军士兵,又很快就被成群的宋兵绞杀了。

“给我把投石机全部对准商丘城的城楼!往城里抛射!有多远抛多远!”高唐喝道。

这一下还在城楼或者城门口附近的宋军士卒都遭殃了,抬头望天,这特么的都是黑压压的石头啊,有的是碎石虽然砸不死人,却可以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至少下半辈子都要瘫痪了。

商丘城,里里外外,都响起了惨嚎,血液的气息再度弥漫着整个战场,使得偌大的古老都城似乎一下子成为了修罗炼狱一般,猩红的颜色,咸涩的味道,瞬间成为了这个战场的主菜。

有了投石车的掩护,这才缓解了攻城的齐军士兵的压力,很多人已经陆陆续续地踏上了城头跟敌人进行了肉搏战。

随后,齐军也展开了各方面的进攻。

冲车已经在猛烈地撞击着厚实而硕大的城门口的大门。

重弩也在北边的城门发挥了效果,粗壮的箭矢猛地钉在了夯实土的城墙上,轰隆隆的声响恍若打雷一般,数十根弩箭发射出来,效果极为震撼。

城上城下,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

此时,戴偃则是在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观战,这个地方居高临下,原来是一处民居,不过被公族临时征用了。

“君上,这里好危险,不如我们先行回宫吧。”干婉有些揪心地道。

出身将门的干婉虽然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但是一点勇气还是有的,胆子也不至于这么小。可是这里太靠近主战场了,好几次齐人的投石机的炮石都快砸到了这个高台。

更严重的是,就在刚刚,齐军的冲车都已经破门而入了,好在弓箭手轮番上阵,又一队精锐的宋兵上去短兵相接,一番血战这才夺回了城门的控制权,战况可谓是空前的惨烈。

干婉有些害怕了。

闻言,宋君偃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紧紧的握住了干婉那有些冰凉的手心,向着一侧的內侍嫪信问道:“齐人攻城几个时辰了?”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将近三个时辰了君上。”嫪信有些惊惧地回答道。

“三个时辰了啊。那么计划可以开始了。”戴偃高声道,“传寡人诏命,放狼烟!”

“唯。”

“婉儿,给寡人披甲吧。”

“披甲?……”干婉愣住了,而戴偃则是径直伸出了双臂,做出了需要服侍更衣的姿势。

“君上,你……你要上战场吗?”

“可是,战场万分凶险啊!君上,你是一国之君,浴血奋战的事情交给那些将士们就好了,你这万金之躯,若是有什么不测,宋国便倾覆了,小童……小童我也不活了。”说着,原本很坚强的干婉又哭哭啼啼地道。

“哭什么!?宋国还没亡,寡人也还活着呢!”戴偃厉声喝道。

干婉吓了一跳,然后一边抽噎着,一边给宋君偃更衣,换下了宽大的国君冠服,给他穿上了很是厚实坚固的板甲,戴上战盔,扯好披风的边角……干婉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是平常服侍戴偃更衣的时候那样,只不过今天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穿戴完毕,宋君偃温柔地用手,用长着老茧的大手给干婉擦掉了眼角的泪痕,仿佛出征的丈夫对妻子叮咛着什么一样。

“婉儿,等我回来。你想让我带你去看海,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记着的。”宋君偃第一次用了“我”的自称,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寡人”,称孤道寡。

“君上……”

戴偃没有再说什么了,似乎狠了心肠,大步流星地走过了干婉的身旁,原本柔软的神情再次变得硬朗了起来。

“君上!”

听到干婉的一声叫嚷,宋君偃顿足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回过头,他怕这一回头就被这个天使一般的女人给融化了,这一身的战气,再也不能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战场上了。

温柔乡本是英雄冢,不外如是。

“君上!我等你!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等着你!”干婉使尽了全身上下的气力一般,放肆地大声吼叫着。

……

同一时刻,在获水大营驻扎的宋军也看到了商丘城里烧起来的狼烟。

“将军,快看!狼烟已经点燃了!”一个在瞭望塔的士兵大叫道。

“我看到了!所有人准备!”干梁之子,现在的获水大营的主将干骜骑在战马上,在他的四周,大营中心的广场上,数以万计的兵马正在站立着,精神抖擞地看着远方升起来的狼烟。

“随我,保家卫国——”

“杀啊。”干骜大叫了一声,然后获水大营的门随之敞开了,黑压压的一片宋军蜂拥而至,宋军的衣甲都是白色的。

宋人尚金,他们的皮甲或者板甲都是墨黑的颜色,里面穿得衣服却是白色,这是一个国家的德行,现在正是国难当头,他们这些军人有着保家卫国的义不容辞的使命。

当然了,这个世道,指望一些国家使命什么的就想要当兵的给你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不存在的。

根据宋君偃的指示,在战前干骜已经训话过了。

杀敌人一战兵者,赏田两顷,刀币五十枚!

丰厚的奖赏,才是这些宋兵奋战的动力所在。如果你要问宋君偃能出得了这么多的封赏吗?废话,刚刚对一些旧贵族抄家了,现在国库充裕,足够对有功的战士进行奖赏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第0010章 天命玄鸟

此时,正在城外调度各部军马攻城的高唐,也看到了商丘城里袅袅升起的狼烟,不由得一阵狐疑起来了。

狼烟的作用是迅速传递军事情报,或者是发信号,即发动某一种军事行动而点燃的狼烟,高唐已经猜测到宋人想要干嘛了。

“获水大营?”

高唐的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位于中军位置的高唐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东南方向,来自获水大营的喊杀声。齐军已经轮番攻城了三个时辰,虽然有源源不断的士卒冲上了城头跟敌方守军厮杀,但是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

齐军愈加疲弊了,这是没法子避免的。在攻破睢水防线的时候,高唐本可以率军南下,直扑宋国都城商丘的,但是齐军的攻城器械远远不足,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也为了毕其功于一役,尽早解决伐宋的战争,高唐也只能猛攻商丘城。

没办法,听说宋国已经联合了楚人、魏人,这两个国家一个是国力达到鼎盛的超级大国,一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原霸主国,这两个都是强国,齐国无论跟楚国还是跟魏国交战,或许都能战而胜之,但是绝对不能抵御两个国家的军队接连不断的攻伐。

过了一阵子,一名斥候快马加鞭地跑过来,到高唐的马下跪倒在地说道:“将军,获水大营的宋军骤然出动,兵力大约在五万到七万,目前匡章将军正在领兵抵御。请你派兵去合围这支宋军!”

“已经确定了是宋军主力吗?”高唐很关心这个问题。

按照战国时全民皆兵的传统,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君王拥有着强制征兵的权力,凡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可以充入军队,更严重的时候十二三岁的少年人都必须上战场。

现在可不是那个圣贤的时代,只有出身高贵或者拥有爵位的人才能当兵打仗,战国时代的战争空前的惨烈,所以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人在必要的时候,也要上战场的。

可是这些刚刚被征召的士兵,只是一群农夫,根本不能形成什么样的战斗力,即便是十万人,一万的齐军也足以将其击溃了。

“回将军,已经确定是宋军主力了!他们身上的这股气势不会错的,数万人猛攻匡章部,冲击力很强,几乎使我上万齐军溃不成军。目前我们已经与宋军的兵马混战在一起了,请你速速派兵驰援?”

“什么?!数万宋军也能跟我一万的齐人锐士战得平分秋色了?宋人的士气什么时候这么高涨了?难道之前的战场上宋国故意保留了自身的精锐?”这不可能啊。

高唐有些震惊了,他已经确信了在获水河畔的宋军乃是他们的主力了,不然不可能一战就有将匡章部的一万齐军击溃的效果。但是高唐还是没想清楚,经过连番的打击,无论是野战还是攻防战,在正面战场上一直被他们齐军打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的宋人,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激发了斗志,跟他们这些士气高涨的齐军都可以一决高下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知道了宋军主力在获水河畔的时候,高唐当机立断,喝道:“国书!”

“末将在!”从背后走出来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人。

“我命你领兵一万,在商丘城东门阻击出城的宋军!”

“诺!”

高唐接着闭上了眼睛,脸孔有些挣扎着,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情,这特么太古怪了,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啊。他原以为驻扎在获水大营的宋军只是偏师,没有留意,好在匡章谨慎,自己领了一万兵马去监视着,不然被宋军前后夹击之下,弄不好齐军会功败垂成,错失了此次攻占宋国都城商丘的良机的!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其余兵士随我往获水方向,合歼宋军主力!”高唐大声地喝道。

铛铛铛——

一阵杂乱的锣鼓声冲天而起,每个正在厮杀的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得到,发愣的齐军士兵被砍死了,尸体被踹到了城池下面,惨不忍睹。此时的城头上堆满了尸体,血液、硝烟一片狼藉。

齐军撤退了,在弓箭的掩护下有序地向后面撤退,不过他们的身影很是狼狈,毕竟攻城不利,士气一下子受挫了。更为重要的是,在他们撤退的时候,宋军的弓箭手又跳出来补刀了,仓促离去的齐军士兵来不及躲避,也没法躲避,就这样活生生地成了靶子,一个个惨叫着倒下了。

“齐人撤退了!齐人撤退了!”城头上满脸混血的宋兵大声地叫道,几乎是嘶哑着声音吼叫出来的。守城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大了,精神都绷紧了,现在身边的战友倒下,也许下一刻,被敌人杀死的就是自己了。

另一侧的城楼下。

“君上,齐人开始后撤了。”干梁在宋君偃的旁边轻轻的道。

此时的戴偃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长矛,乌金色的长矛映着他那有些模糊的脸庞。

戴偃拿手绢的手顿了一下,道:“是干骜在齐人的后军包抄过去了吗?”

闻言,干梁老将军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是生了什么变故。获水大营那边说不定齐人也部署了一定的兵力,干骜部被阻击在了获水河畔!君上,咱们还要出城跟干骜部会合吗?”

听到这话,戴偃心情有些沉重了,现在的宋军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按照原定的计划,等到齐人因攻城而疲弊,无以为继的时候,商丘城里点燃了狼烟,然后获水大营的六万宋军从齐军后军包抄过去,出其不意地杀齐人一个措手不及。

两面夹击,没错,戴偃心里是有着这样的一个比较完善的计划的。当然了,六万宋军跟如狼似虎的齐军根本没有可比性,一开始宋君偃也没指望靠着出其不意地突袭击溃齐军,因为这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戴偃的计划里,当齐人因为攻城而疲弊的时候,获水大营里的宋军主力突然杀出来,杀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城里的宋军跟着里应外合,宋君偃都打算好了,到时候他统率着以陷阵营为主的宋军,一路杀向齐人的中军,进行“斩首”行动,这样一来,即便不能击杀齐军的主将高唐,也可以迫使四面的齐军回援,然后事情就很简单了,乱成一锅粥的战场,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以高唐这种统兵大将的性子,绝对会后退扎营,回去舔舐伤口的。

这就给宋军待援增加了不少的时日了。

忽而,戴偃的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历史上的一场经典的战役,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井陉之战。

“老将军,你留一万兵马死守商丘,寡人把宫中的宿卫也交由你来统领。你可随时征召黔首守城,征用所有必须的物资。万不能在三日内被齐人攻破!”

“诺!”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干梁还是义无反顾地服从了戴偃的话。

“剩余的五千士卒,皆为锐士,随寡人并陷阵营出城与干骜部会合。”

……

攻防战已经落下了帷幕。

但是依旧有着上万的齐军堵在商丘城的东门,军阵排开,肃杀的氛围使人几乎窒息了。

“宋人出城了——”

随着嘎吱吱的声响,紧闭的城门豁然被敞开了,没有将领的命令,齐军的士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被动地看着成群的白衣黑甲的宋兵鱼贯而出,轰隆隆地马蹄声又一次震颤着整个大地。

作为殷商王族的标志,绣着天命玄鸟的图案的大纛,迎风飘扬在宋君偃的背后,墨黑色的图案,却栩栩如生地表现出了殷商人的那一种昂扬向上,顽强不屈的性格!

戴偃作为国君,此时此刻却身先士卒了,穿着结实的鲜明的铠甲,头戴铜盔,骑在雄健的骏马上飞奔着,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昂然冲在宋军队伍的最前端!

“杀啊!”

跟随宋君偃冲锋的士卒也是一脸狂热的神情,眼睛里无不是一股一往无前的锐气。一方面是因为想要在国君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姿,留下一个印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主辱臣死的缘故。

国家已经危难到了这种地步了,连一国之君都要披挂上阵,带着他们这些命如草芥的贱民打仗,这样死了,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贵族与平民的阶级之分极为严重。这个时代,你敢喊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试试,无论是贵族和黔首们都会将你撕碎的。

因为等级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

第0011章 破阵

“弓箭手准备——”骑兵的突击能力很快,眨眼间便抵达了射程之内,负责目测距离的齐军校尉喉结咕噜地咽了一口唾沫,使劲儿地吼道:“放箭!”

早已经张弓搭箭完毕的齐人弓箭手,顿时松开了弓弦,嗖嗖嗖地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抛射。

望着蝗虫过境一般的乱箭,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上去很是渗人,但是戴偃一点退缩的意思都没有,他继而暴喝了一声,夹紧了马腹,手中的长矛更是抖擞了一下。

宋君偃胯下的骏马乃是从水草肥美的河南地重金购买而来的,平日里只是打猎的时候能撒欢地跑。战马的宿命,便是战场,而神驹都是通灵的,戴偃胯下的这匹骏马虽然算不得什么绝世神驹,却也是良驹,名为“黑风”,随着戴偃这么一夹马腹,黑风顿时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一样毫无畏惧地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铺天盖地的乱箭即将到来,戴偃虽然策马奔腾,但是他身边的陷阵营将士们可不能不管不顾,纷纷从戴偃的两侧跑出来,用血肉之躯挥舞着手上的武器,给戴偃挡了第一波伤害。所以射到戴偃身前的乱箭都被他轻而易举地打飞了。

冲在前沿的宋军骑卒中箭坠亡的不少,肩膀、腹部、大腿……不是要害的身体部位中箭的还好,依然可以抓着缰绳冲锋,但是被射中了咽喉、眼珠子的就惨了,哀嚎着因为惯性坠马了,很多人都是被战友活生生地践踏死去的。

齐军不过完成了七八轮的抛射,戴偃便统率着数以千计的骑兵风驰电掣地冲到了他们的军阵前,弓箭的作为已经失去了。

在冲到齐军方阵的时候,宋君偃已经是一马当先了,在他的瞳孔里面已经映出了离他不足一尺的齐人盾牌手的长方形盾牌,盾牌上雕琢的饕鬄的图案依旧狰狞着,向着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杀!”戴偃浑然不惧,嘴巴大大地张开着,恍若发狂的苍龙龙吟九天一般,咆哮的声音一下子震住了前方举着长方形盾牌的齐兵。

宋君偃高高地扬着手里的锋利的长矛,怒吼着,面目狰狞,额角的青筋直跳着,状若发疯的雄狮,让人望而生畏。在他的胯下的黑风良驹也扬起了四蹄,嘶叫了极为清脆的一声,声音里透着欢快、解脱的意思,一人一马,就这样一跃而起,竟然跳的比对面高高竖起来的长方形盾牌还要高!

在长方形盾牌后面的盾牌手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发愣了。

“轰隆”的一声巨响,黑风马的前蹄就这样踩踏在厚实的长方形的盾牌上,巨大的冲击力顿时压倒了对面的两三个齐人的盾牌手,使得他们紧握着盾牌的手腕几乎断裂、骨折了,惨嚎了起来,骑着黑风马的宋君偃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抡起了手里的丈八蛇矛,一下子就挑起了一个吓呆了的盾牌手,高高地举了起来!

其余两个盾牌手连带着他们手中的盾牌横飞了,猩红的血液随着风飘散在戴偃的纷乱的发丝四周,过去了,原本血液尚未干涸的战场,新鲜的血腥味儿又一次在空气里弥漫了起来。

这个场景,让宋君偃想起了他那时在观看《武庚记》的时候,商纣王子受在即将国破家亡之际,义无反顾地出城死战!一人一马,只身破阵的场景,纵使千军万马,于我何加焉?

商纣王就有着这样的气魄!

此情此景,何其的相似,就连背景都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宋国还没有到众叛亲离的地步,不然跟历史上的那个号称“五千乘之劲宋”的下场也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昂——”戴偃狂吼了一声,仗着一身强横的武力,蛮牛一般冲撞着齐军的方阵,手持剑盾的齐国武士根本抵抗不住,纷纷倒在了丈八蛇矛之下,几乎都是被一矛杀死的。

戴偃的丈八蛇矛之下,无一合之敌。

咽喉被丈八蛇矛割断的当场就死了,被长矛击中胸腔的也吐血身亡,即便是拿着武器撞击戴偃手上的丈八蛇矛的,也因为气力不足,连武器都被丈八蛇矛打断了,被活生生地刺死或者挑飞!

紧接着大股的宋军步骑尾随其后,守护在宋君偃的四周,避免了后者被四面八方的齐人围攻的局面。宋军的步骑杀入了齐军的方阵里,摆着一字长蛇阵,以五人为单位在匍匐前进,一边厮杀着,一边踏着战友或者敌人的尸体跑过去!

“此人,真乃骁将也!”在中军的国书不由得出声赞叹道。

旁边的校尉是国书的亲弟弟,国夏。

国夏点了点头道:“这个男人好生神武,若是能生擒之,为我齐国所用,破阵冲杀,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闻言,国书微微摇头道:“此人不可能为我齐人所用的。”

“为何?”

“因为他是一个必死之人。”

“我听说宋君偃天生神力,可手撕虎豹,弓马娴熟,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莫非这个人就是宋国的国君,子偃?”国夏有些惊疑不定地道。

“有这般强横的武力的,放眼天下也不过寥寥几人,凤毛麟角。在宋国的恐怕也只有子偃有这样的破阵的武力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能截杀子偃吗?”

“以宋君偃那恐怖的武力,很难留下他。传我将令,左军迂回,往后包抄过去,务必阻击宋军!告诉诸位将士,凡是将宋君偃杀之或者生擒之的,王上有重赏!”没错,国书的想法是给出城的宋军多设几层障碍,阻击他们跟获水大营方向的宋军会合,给合围宋军主力的齐军拖延时间。

这时候,个人的武力是影响不到大的战局的,不过因为戴偃是宋君,是宋国的君上,所以他的冲锋陷阵给了宋兵极大的鼓舞,士气分外地高涨了。

所以五千多的兵马想要从一万齐军的阻击里突围出去,其实并不难,更何况宋人那边拥有了一个魔神降世一般的宋君偃在破阵呢!

“齐狗!去死吧!”戴偃旁边的子烈也状若癫狂,挥舞着手中的大戟,三两下砍翻了对面的几个齐兵,驱使着胯下的战马践踏而过,满是血痕的脸尽是猖狂的笑意,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这时戴偃的四面已经被宋军的一字长蛇大阵罩住了,密不透风,齐军根本无法冲杀进来。

戴偃冲着子烈喝道:“子烈,你速速带兵冲出去!不可恋战!”

“君上,这……那你呢?”子烈愣了一下道。

宋君偃并没有回答子烈,而是高声道:“陷阵营,随寡人来!”

然后骑马往着齐军的中军冲锋陷阵。

子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戴偃打的是什么算盘了,冲击敌人中军,便是斩将夺旗,通过击杀对方的齐军主官的方式,使得齐军士气大泄,指挥系统也陷入了短暂的瘫痪。

这是很冒险的事情,戴偃可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干这种事情,以身犯险呢!不过是为了减少宋军的兵力进一步被削弱而已,不过在子烈看来这也是很不值得的事情啊!

“兄长!大事不妙了,宋君偃正在带着一部宋军精锐向着我们这边杀过来!”国夏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不要慌!夏,拿弓箭来。”国书镇定自若地道。

“兄长,你这是想要……”国夏迟疑了。

“我们国氏累世功勋,本是姜齐最早的几个立国贵族之一,现在却沦落到了一个上大夫之勋贵。你甘心吗?夏,我们国氏的祖上可是上卿,也有过数不胜数的殊荣的!”

听到这话,国夏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兄长想要干嘛了。低头沉默着,取下一侧的弓箭递给了国书,自己则是命人持长戈,增加防卫,以免等一下戴偃突击进来的时候都反应不过来。

一百多年前,还是姜姓齐国的时候,也有一个叫做国书的大将军,在艾陵之战被吴王夫差打败,葬送了十万的齐军,国氏由此衰落了。经过百年的韬光养晦,国氏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不过想要继续往上爬显然很难了,即便这些年国氏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也依旧被田齐视作姜齐的死忠分子,不受重用。

国书之所以取先祖的名字,一模一样的名字,就是希望雪耻,复兴国氏一族。

击杀宋君偃,便是一件泼天大功,到时候齐王再吝啬都不行了。

第0012章 砧板上的肉

戴偃的身影依旧活跃在战场上,左右冲杀,丈八蛇矛之下无一敌手。在他身后的陷阵营还剩两百多人,亦是个个悍勇无比,在战马上掩护着宋君偃同时也击杀附近的一个又一个目露凶光的齐兵。

忽而,接近齐人的中军大纛的时候,戴偃敏锐地感觉到了一种异常森冷的感觉,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戴偃初上战场,却娴熟无比,面对着无头的尸体,血流如注的敌我双方的将士,还有被自己打飞的脑浆,都视若无睹,除了胃里翻滚了一下,就跟前世晕车一样的感觉,就没有什么了。

戴偃朝着冷光的方向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了一个甲胄鲜明的中年人搭着箭矢瞄准了自己!

“嗖——”弓如霹雳弦惊!

戴偃微微偏过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犀利的一箭,不过脸颊还是被划开了一个小口子,溢出了点滴的血渍。

戴偃不怒反笑,因为他找到了击杀的目标了。

宋君偃就这样带着陷阵营长驱直入,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三十步……近了,更近了。

“兄长!快走!”国夏焦急地喊道。

国书也回过神来,这时候想要再射死戴偃已经很难了,毕竟距离太近了,戴偃跟猛虎下山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冲击过来。

然而,不待国书策马奔走,戴偃已经只身一人冲到了前列的手持长戈的齐兵之外,抡起丈八蛇矛一下子砍断了几把长戈,欺身而上,抓着缰绳驱使着黑风猛地突击过去!

左右冲杀,但凡是挡在戴偃身前的敌人都哀嚎着倒下了,甚至有的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丈八蛇矛挑飞了起来,吐血身亡了!

看着戴偃犹如狂神一般冲破了长戈阵的阻击,国夏吓了一跳,此时的国书刚刚驾着马飞奔,还没跑远,国夏为了给他争取一点时间,明知必死,却义无反顾地抽出了手里的青铜剑,就这样策马向着宋君偃冲了过去!

有胆色!戴偃赞赏地看了国夏一眼,不过战场之上,又互为敌手,戴偃绝不可能因为欣赏一个人而心慈手软的。

“哐”的一声脆响,戴偃抡着丈八蛇矛犹如苍龙出海一般,恶狠狠地砸向了国夏的脑袋,借助黑风良驹的冲击力,这股力道更加的沉重了!

好在国夏忙不迭地拿着长剑堪堪挡住了,但是透过矛与剑交击的豁口,国夏战栗了,在刚刚格挡丈八蛇矛的那一霎那,他感觉整条手臂都发麻了,虎口似乎裂开了一样,整只手都在颤抖!

戴偃又挑开了国夏手里的剑,并不理睬他,自顾自地往国书那边继续飞奔过去,一路上又少不了一番厮杀,但是国夏不甘心让宋君偃就这样溜走了,于是又冲了上去。

但是不管在武艺上还是在力气上,国夏跟戴偃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可谓天壤之别也不为过。所以经过了三个回合的短暂交锋,国夏就被戴偃一矛刺中了胸口,惨叫着坠落马下,生死不知了。

国书回过头看到这一幕,更是心惊肉跳,忙不迭地拍着胯下的良驹,让它跑得快一点。为了追赶上狂奔的国书,戴偃特意抄了一条近路风驰电掣地冲杀着。

但是国书跑得太快了,眼看着就要跳出戴偃的视线了,不料戴偃不管不顾地冲着百步之外的国书的身影,把手里的丈八蛇矛扔了出去!

“哧——”百步飞矛!竟然一击必杀了!

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发生了,所有人都惊呆了,竟然任凭宋君偃一个人策马过去,拔起丈八蛇矛将国书已经开始发凉的尸体挑了起来,高高地举着,示威一般。

“国书已死!”

“国书已死!”

很快,这个消息便蔓延到了整个战场上,使宋兵振奋,令齐人胆寒。宋军就这样犹入无人之境地穿过了齐军的阻击防线,前往获水河畔。

……

获水河畔,六万宋军与六万齐军正在激战,原本处于劣势的匡章部有了主力的驰援,顿时士气如虹,又稳压了宋人一头,若是宋军不赶快撤退的话,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必定会被齐人全歼于此的!

不过干骜的坚持还是值得的,若非宋人的心里还有着一股气,一份信念,恐怕早就全线崩溃了。还好,虽然宋军那边出现了不少的溃兵,连督战的士卒都遏制不了,但是没有出现大面积溃逃的情况。

随着宋君偃的生力军到来,宋军士气大涨!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将是兵的胆,宋君偃的勇武给了宋兵极大的鼓舞,瞬间又将来犯的齐人击退了回去,宋齐两军你来我往,战至傍晚,依旧没有分出一个高下!

宋军随后退入了获水大营,戒备森严;齐人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损失了一员大将,近万的兵力(加上白天攻城的),伤亡惨重!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让齐将高唐倍感棘手的是,现在的战局又僵持下来了,只要宋人牢牢地守住商丘城,保持获水大营的兵力,互为犄角之势,高唐的齐军想要在短时间内击败宋军的主力是不可能的,只要宋军龟缩在获水大营里,齐军就很难彻底打垮宋人的主力。

无奈之下,高唐只得修书一封,给远在临淄的齐王君臣,看看是派兵增援还是撤退。

获水河畔,齐宋两军还在紧锣密鼓地对峙着,不时地还发生了战斗,只是规模不大,无论宋军还是齐军此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齐国,都城临淄。

如今齐国的大王乃是田因齐,即大名鼎鼎的齐威王。

田因齐初立,见楚、越两国俱称王,自己不甘居下,也便自称“齐王”。

然威王初即位,日事酒色,不理政事。以致韩、魏、鲁、赵等国都来入侵,出现了“诸侯并伐,国人不治”的局面。

但他虚心纳谏,立即振作起来,下定了“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心。

平民邹忌以鼓琴求见,劝威王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经营霸王大业。威王见邹忌是个人才,三个月后就用为相国,加紧整顿朝政,改革政治。齐国虽然在春秋前期和春秋中期,曾经称霸诸侯,显赫一时。

然而由于姜齐后期几代国君的统治所致,齐国从春秋末期到战国前期的一段时间里,却已积贫积弱,从昔日的霸主地位上一落千丈了。

田氏代齐之后,虽然也采取了一些改良的政策措施,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仍然无明显起色,未能从根本上扭转长期积弱的局面。威王即位伊始,荒于酒色,不问政事,齐国的统治已如履薄冰了。

平民邹忌以鼓琴求见,劝威王用贤臣、除奸佞,恤民养战,经营霸王大业。威王见邹忌是个人才,三个月后就用为相国,加紧整顿朝政,改革政治。

齐王又采纳邹忌的建议,要求群臣进谏,下令全国:不论朝廷大臣、地方官吏或老百姓,能当面提出君主过失的,得上赏;用书面指出君主过失的,得中赏;在广众中议论君王过失的,得下赏。

一时大臣争相提出意见,宫廷门前熙熙攘攘。由于广开言路,不一年,弊除政清,齐国大治,这便是成语“门庭若市”的典故。

齐王在邹忌的帮助下,整饬吏治,改革弊政,“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即墨大夫),诛一人(阿大夫)”,不数年间,国力渐强。

魏惠王以钱财为宝,齐威王以贤才为宝,可见他重视人才,爱贤敬贤,乃有道明君。

在齐威王时代,齐国经过桂陵、马陵之战彻底打垮了强大的魏国。

马陵战后,魏王彻底屈服了。威王二十三年,魏惠王为了讨好齐国,在徐州尊齐侯为王,齐国也承认了魏惠王的王号,是为“徐州相王”。此为齐国君主称王的开始。之后,秦、韩、赵、燕等才相继称王。

“目前宋地的战事已经陷入了胶着状态。高唐来报说,我齐军进退维谷,宋人龟缩在商丘城里,还有获水大营里面不敢出来一战,而子偃有勇力,战阵厮杀,竟然能让宋军气势大涨!现在寡人请你们几位过来,就是想商量商量,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是好?”

齐王今年刚好五十岁,在这个连年烽火的世道里,这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田因齐在位已经二十八年了,在他的手里,齐国成为了当世最强盛的国家,连楚魏都不敢轻易得罪。

齐威王召集的四位大臣,都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心腹大臣,一个是田忌,一个是田婴,一个是邹忌,一个是淳于邛。

邹忌是齐国的相国,给王上分忧责无旁贷,加上他本来就是巧言善辩的人,在来时已经猜测到了什么,所以心里有了腹稿。

“大王,现在应对宋地胶着的战局,只有两个办法。一则派兵增援,且不少于十万;一则与宋强行议和,割其山阳二百里,或者淮北地。”

闻言,田因齐思考了一下,又问道:“再往宋地增兵,还是十万之多,只怕一时之间国内不能征召出那么多的兵力。而且魏人的兵马正在苍梧山一线虎视眈眈,骚扰我齐国之边境,恐有大举入侵之态势,这时候将这么多的兵力统统派到宋地去,唯恐魏人来犯,我齐军应付不及,反倒便宜了魏国。”

邹忌摇头道:“魏国求利而已。何况有秦人在西面牵制魏国,魏国是派不出多少兵力进犯我齐国的,所以臣料想,魏军在边境的那些举动,一定是在虚张声势的,不然以魏王的性子,要么不打,要么就打的彻彻底底的,绝不拖泥带水!”

齐王还是有些纠结地道:“当真要增援十万兵力去宋地?”

“少则不行。”邹忌叹了口气道:“楚国人已经派出了十五万的兵马,由大将景驹统率,正在向着商丘城进发。楚宋联军二十余万,又是异地作战,没有二十万的兵力是不能战胜楚宋联军的。”

这宋君偃咋勾搭上的楚人!田因齐心里愤恨不已,本来快要灭了宋国,得其地,有其民,不料半路杀出来一个楚国,功败垂成啊。

“那么强行议和呢?宋人愿意割让淮北地或者山阳二百里吗?”齐王还是没有魄力跟楚宋联军硬碰硬,即便打赢了,齐国的国力也会因此受损,而且楚魏两国绝不会坐视齐国吞并宋国的,到时候又联军伐齐,那么田因齐之前的二十余年的心血,全都付之一炬了。

“可以一试!”邹忌说道,“现在宋国处于劣势,虽然有楚魏撑腰,但毕竟是外力,不可轻信,以免有假道灭虢的危险。臣对宋君偃的性格并不很了解,但是想想都知道该怎么抉择了,山阳二百里目前在我齐人的手里,宋君偃割让与否,干系并不大!”

“大王可以命高唐将军撤军守住山阳至睢水一线即可,楚宋联军必不能夺取山阳,到时候时日一久,则楚人必退,而宋人又拿我齐国的大军没办法。所以臣料想宋君偃肯定会答应割让山阳二百里或者淮北地予我们齐国的。如此,既保住了我齐军的胜利果实,又能随时窥视宋国都城商丘,攻略宋地,善莫大焉。”

听到这话,齐王还没有出声,在一侧席地而坐的淳于邛疑惑地道:“相国,子偃为国君,能披挂上阵,故我以为他是一介武夫,鲁莽也。我齐国如此逼迫,恐怕宋人会狗急跳墙,不惜一切代价地攻伐山阳啊。”

邹忌摇了摇头道:“宋国,弱国也。今列国纷争,楚人之所以出兵援宋,一定是获得了足够的利益的,一个小小的宋国,还不足为虑。”

“大王可以派出使者,一人去宋地,一人去郢都。楚王为求利而已,只要我齐国名正言顺地得到山阳二百里,楚人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到的利益,为什么帮助宋人跟我们齐国死磕到底呢?所以有了齐楚两个大国的压力,宋人也不得不认下了我齐国据有山阳二百里的事实了。”

邹忌说出了春秋战国时期一个比较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大争之世,弱肉强食。现在宋国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大善!”田因齐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就依相国的想法去做罢。寡人这便命高唐退守山阳,淳于爱卿可以出使楚国,商讨向宋人联手施压的事情,可是出使宋国的话,相国可有什么人选要举荐的吗?”

“臣知道一个人,心思细腻,能言善辩,且怀大才,可堪大用。”

“哦,竟然能得相国如此夸赞。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田因齐好奇地道,齐国现在用的是举荐制度,只要你有才干,又有人举荐,一飞冲天不是不可能。

“舍人,陈轸。”

第0013章 太不要脸

陈轸,战国时期纵横家。

许多成语,从他而来,比如画蛇添足、卞庄刺虎。陈轸凭借口舌之利,为齐国击退楚国大军。甚至张仪要陷害他,都被他巧妙地运用讲故事的方式化解。即便是强大的秦王,也经常听他的主意,甚至还因此大败敌国。

武王伐纣,分封诸侯。找到了帝舜的后代妫满,封於陈。陈公妫满,谥曰胡,世称陈胡公满。

陈胡公满,祖上世居妫汭,因以为氏姓,姓妫氏。

陈国的发展并不尽如人意,但是他的分支却在后来为天下瞩目,那就是陈完。

陈厉公之子陈完,因为陈国的政治斗争,逃往齐国。齐桓公接纳他,用为工正。陈完去国,改姓田氏。其后代子孙田和取代姜氏,成为齐国的国君,历史上称之为“田氏代齐”。

陈国怎样?楚惠王北伐,杀陈湣公,灭陈。这一年,恰好孔子逝世。陈国灭亡,其公室子孙以国为姓,姓陈氏。陈轸就是其中之一。

陈轸的一生,大体上经历了齐、秦、楚三国的官场。

“哈哈哈哈,寡人说怎么今早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听,感情是有贵人要到来了!陈轸先生,寡人对你可是仰慕已久耶!”

陈轸刚刚持节,到的获水大营的寨门之外,便看到大门敞开着,然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热情洋溢的英武男人,这个“寡人”的自称,此人应当就是宋国的国君,子偃了。

陈轸连忙谦虚地道:“君上谬赞了。外臣只是在稷下学宫略有薄名而已,又何曾闻达于诸侯呢?请君上不要让我羞煞旁人啦。”

陈轸这回答给戴偃碰了一个软钉子,也不好给他继续戴高帽子了,于是宋君偃跟后世的基佬差不多的,满脸真情流露地抓着陈轸的手,挽着手,跟情侣一般,咳咳,这是这个时代礼遇贤才的一种表现。

“先生勿要谦逊了。先生还没用过午膳吧?走,寡人已经在大帐里安排了膳食!”

……

吃过午膳,由子烈与干骜两员大将作陪,戴偃又与陈轸互相吹捧了一番,做的滴水不漏的,就是没办法从中打探出什么对宋国有利的消息。

宋君偃也渐渐的失去了耐心,若不是他的身上有着现代人的灵魂,足够理智。依着过去的宋君偃在这里的话,早就跟楚霸王这暴脾气一样,掀桌子,开门见山地出声了。

陈轸这厮一直在客套着,戴偃自持身份不好发问,虽然早就知道了陈轸的来意,但是他率先开口可能会落于下风的,所以用眼神示意了旁边的子烈直截了当地问道。

“齐王让贵使到我宋国来,不知道有什么贵干呢?”总不是在这里扯淡的吧。子烈在心里腹诽着。

来了。

陈轸面不改色地道:“宋君,今我王有感于宋地战火连绵,而黔首饱受战乱之苦,不忍于此。遂派吾来与君上商议停战事宜,望君上体恤臣民,不要再让宋国的子民深受刀兵之荼毒了。”

陈轸的这番话说的是冠冕堂皇,好似悲天悯人的样子,若是宋君偃置身事外,对这个事情一点都不知情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陈轸的话打动,真信了他的鬼话连篇了呢!

这特么脸皮真厚!不,应该是太不要脸了!

明明是齐国先挑起的战火,反过来又说是在劝他戴偃体恤自己的臣民,听他们齐国人的话,不要再打仗了,再打下去受伤的还是你们宋国的老百姓啊,何苦来哉?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依着戴偃的性子,早就照着陈轸的脸一板砖拍上去了,再不济也要吐他一脸口水啊!

睁眼说瞎话!

不要脸!

旁边的子烈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快要按耐不住了,但是被戴偃按住了大腿,不敢轻举妄动,戴偃还能沉的住气,说道:“既然齐王有心免除我宋国黔首的战乱之苦,自可退去兵马。寡人心向往之,乐意之至。”

闻言,陈轸微微笑道:“君上,看来你还不明白外臣的意思。我齐师入宋已经三四个月了,征战多时,消耗巨大,岂可无功而返?”

看陈轸的意思,便是齐军征伐宋国数月,其间折损的兵马,耗费的粮草,一干军需都是要让宋国来补偿的。

戴偃并没有按照陈轸的话语说下去,不然会中了套路,自食恶果的。宋君偃忽而道:“先生,不知道我们宋人打败仗了吗?”

“今我齐师都围了宋国的都城,君上看,你们宋人是胜是负?”

好嘛,丑恶嘴脸都露出来了!可恨,欺人太甚!戴偃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是我们宋人还没有完全战败不是吗?先生,寡人坦诚相待地跟你说了吧。只要我宋国还有一个臣民,有一支殷商血脉,那么宋国就不会灭亡,宋人也永远不会真正的被打败!”宋君偃霸气侧漏地沉声道。

这上位者的气势倒是让陈轸惊了一下,却转而平静地道:“这么说,君上是打算死战了?”

“这都要看你们齐人是怎么个意思了。”戴偃针锋相对,话语里都透着一股子的火药味。

“君上以为楚国人可靠吗?”陈轸话锋又是一转,将话题转到楚国人的身上,毕竟照着宋君偃的话说下去,这次的交涉都没办法进行下去了。

而陈轸的这个话题,则敲击到了戴偃的软肋了。楚人是外人,不可轻信,楚国方圆数千里的疆土是怎么来的?当然是靠着巧取豪夺而来的,说不定宋国此次驱虎吞狼,赶走了齐国这头老虎,却来了楚国这头凶残而狡猾的野狼,到时候极有可能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的。

“我宋国已经与楚国结成了兄弟之盟,且寡人的夫人乃是楚王的妹妹,寡人与楚王有郎舅的关系,是以宋楚两国乃是姻亲。寡人绝不相信楚人会背信弃义,不帮助我们宋国反击你们齐军的。”

戴偃这话说得信誓旦旦的,但是他的心里也没底。虽然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上古先贤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年头的真正的君子还有多少呢,恐怕大部分的君子都是伪君子吧。

君王的话是金口玉言,是一言九鼎,其盟书却是可以随时撕毁的。只要利益足够了,只怕你让这些君王六亲不认都可以!

不然也不会发生,赵襄子骗杀姐夫代王,攻取代地的事情了。

整个战国时代,将背信弃义这一信条做到了极致的当属秦国。惠文王的时候张仪就以商於六百里作为诱饵,使楚怀王背盟,跟齐国断绝了外交关系,这也是赫赫有名的蓝田、丹阳之战的导火索!

到了后来,秦惠文王的儿子赢稷更是进一步“厚黑”了,将熊槐骗到武关会盟,直接扣押了楚王,楚王被软禁,秦人逼迫楚国割让城池,不得,终老死咸阳,客死他乡。

这些惨痛的例子告诉戴偃,在这个大争之世,什么狗屁倒灶事情都可能发生,姻亲算什么!?

“不知道宋君可曾听说过赵襄子杀其姐之夫代王的事情?”陈轸又问。

赵无恤(赵襄子)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穿着惨白的孝服,北登夏屋山,邀请自己的姐夫宴饮。却在宴会上,让化妆成庖厨的虎贲武士,举起沉重的铜枓狠狠砸下,将代王砸了个脑浆迸裂!

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以及随之而来的吞并战争。

在听闻夫君的死讯后,代王后季嬴是这样说的:

“因为弟弟而遗忘夫君,不仁;因为夫君的死而怨恨弟弟,不义。”

她的心情想必十分复杂,是应该为弟弟终于成为一位残酷冷血,却合格的赵氏宗主高兴呢?还是应该为脑浆四溅的夫君哀痛呢?

她伤心得呼天抢地,将头上的发笄磨尖,刺入自己修长细腻的脖颈,在山岗上绽放出朵朵血花。

后世称她为“摩笄夫人”。

“略有耳闻。”宋君偃点了点头,但是并不多说。

接着陈轸的话语就有了突破口了,言辞凿凿地道:“我听说赵襄子跟季嬴的关系很好。赵襄子是庶出,又有一半的戎狄血脉,所以得不到家族的更好的照顾,是季嬴一直在关怀着年幼的赵襄子!这种关系都能反目,可想而知,君上你刚刚跟楚国人缔结的所谓的一纸盟约还有姻亲,该是多么的耻辱,不堪一击也!”

闻言,戴偃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旁边的干骜和子烈都是大老粗,哦不,应该是有文化的武夫,毕竟都是贵族出身,但是术业有专攻,这两人擅于征战沙场,或许你让他们统兵打仗可以,也晓得排兵布阵,知道地理天气,可是论嘴皮子,他们连宋君偃都说不过,就只能在一侧干瞪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君偃对于楚王实在没有半点的信心,要知道历史上熊槐可是为了商於六百里跟齐国撕破脸皮的,这足以说明,只要有了足够的利益,这位楚王不介意做出一些背信弃义的事情的。反正在这个战国时代,各国大多是朝秦暮楚的,无论强国还是弱国,都有当墙头草的习惯。

不待戴偃迟疑,陈轸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道:“君上可知,我王已经遣使去往郢都,现在应该进入了楚国的地界了。”

“什么!?”戴偃顿时大惊失色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糟糕,太恐怖了!如果真的跟陈轸说的一样,齐楚暗中苟合,向宋国施加压力的话,那么形势将会彻底的逆转,宋国就此灭亡也不是不可能啊。

过了一会儿,宋君偃镇定了下来,问道:“先生,说说齐王的条件吧。”

戴偃屈服了,形势比人强,他这是不得不屈服啊。

“我王想要淮北地或者山阳二百里。”陈轸开门见山地道。

“不可能!”戴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淮北地有彭城这些重镇,颇为富庶,失去了淮北地,我宋国可能连军队都养不起了。至于山阳二百里,就更不可能了!没了山阳一线的屏障,只要你们齐人渡过睢水,那么我宋国的都城商丘将袒露在你们齐人的兵锋之下了。先生,试问,连门都没有的房子,能住的安生吗?”

闻言,陈轸摇了摇头道:“山阳已经在我齐国手中了,君上割或者不割,干系都不大。我王只想名正言顺地得到山阳二百里而已,这是宣言,不是请求。”

霸道!"chi luo"裸的霸道!

旁边的干骜和子烈快要按耐不住了,握着手里的剑柄,想要拔出来一剑杀死这个目中无人的陈轸。但是没有宋君偃的示意,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戴偃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过了半晌,才道:“若是将山阳二百里割让与齐国,是否你们齐人就会退兵了呢?”

“这是自然。”陈轸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如此。寡人可以接受齐王开出的割让山阳二百里的条件,不过,齐王必须要承认寡人的君位的合法性,而且将剔成君遣送回国。”

战国时代,别的国家是可以通过军事手段,或者政治施压干涉别国的内政的。此次齐国打的就是拨乱反正的旗号,宋君偃本来就是篡位的,得国不正。

正所谓,师出有名。有齐王的承认,日后齐国人也不能打着这种旗号为所欲为了。

“这个,外臣做不了主。既然君上有此诚意,我定当禀告我王以及朝堂诸君,且看如何取舍,可好?”

“大善!”

第0014章 何以教寡人

谈完了正事,又寒暄了一阵,宋君偃露出了求贤若渴的神情,向着陈轸抛出了橄榄枝。

“先生有大才,一言可抵千军万马。何苦屈居在齐国的朝堂上做一舍人呢?若先生不嫌弃,但凡入宋,寡人定当以高位厚待之!”

陈轸闻言,摇了摇头道:“宋国的舞台太小了,不能给外臣施展抱负的空间。还请君上原谅。”

戴偃不无遗憾地道:“若有朝一日,宋国强大了,希望先生也不要像今日这般推辞了。”

“或许吧。”

老实说,陈轸对于宋国并不看好。宋国处四战之地,旁边除了苟延残喘的薛国、鲁国和滕国三个小国,宋国与魏国、齐国、楚国这三个强国都接壤了,形势也岌岌可危。

当然了,处四战之地也没什么,只要你实力足够强大,那是想打谁就打谁,就跟战国首霸魏国一样。经过魏文侯、魏武侯的励精图治,魏国在魏惠文王的手里面,将周边的齐国、楚国、秦国都打了一个遍,打得这些国家都找不着北了。

尤其是秦国,被魏国打到几乎亡国了。

几十年前的秦魏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大破五十万秦军,彻底打垮了偌大的一个秦国。秦国也从一个准霸主的大国,沦为连宋国、中山国都不如的三流弱国。

魏国的强大天下皆畏惧。

但是魏国得罪的国家太多了,连同出三晋的赵国和韩国都没少挨打。魏国是盛极必衰,本来魏国有着统一天下的本钱和机会的,偏偏魏惠文王作死,到处得罪人,这下子犯了众怒了。

列国都发奋图强。

东方的齐国经过桂陵、马陵之战打得魏军主力满地找牙,西方的秦国也有河西大战,步步紧逼,慢慢的蚕食着魏国的疆土,南面更是有一个超级大国楚国在到处骚扰,寻衅滋事。就连原来是小弟的韩国跟赵国都跟着起哄了,你说这样子折腾的魏国焉能不衰落?

现在的魏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空有一个霸主的壳子,却压根儿没有多少实力了,充其量也就一个没有牙齿的老虎。

宋君偃问道:“寡人欲强宋,先生何以教寡人?”

“君上可效仿当年的越王勾践。”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二十年的时间太久了,寡人等不起,若能成为齐楚那样的强国倒没什么。但是当年的越国实在不比如今的宋国,越国只有吴国这么一个强邻在窥视,可是宋国四周,却尽是齐楚魏这样的强国、大国,列国焉能坐视寡人效仿勾践之事,强大宋国!?”

宋君偃这番话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当年的越国还有一个楚国在旁边帮助呢,只要勾践卧薪尝胆,发奋图强,对吴王夫差虚与委蛇而已。

老实说,戴偃对于勾践的做法和为人是很鄙夷的。且不说用了美人计送西施跟郑旦两个绝色美女给夫差,还给夫差养马吃粪,太特么屈辱了。

这还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勾践这个人太能忍了,太厚黑了,硬是用一个弱小的越国灭亡了一个强大的吴国。要知道当时的吴国可是霸主国,连齐国晋国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是勾践偏偏能以文种的《伐吴九术》,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硬生生趁着夫差带兵北上,会盟诸侯,称霸天下的时候,端了吴国的都城姑苏,迫使夫差带兵回国,然后被围困了,最后被杀了。

身死国灭。

当然了,宋君偃鄙夷勾践,也同样鄙夷跟勾践差不多的周武王姬发。渣渣,趁着商军的主力在外面征讨东夷的时候,率兵东进,牧野之战,逼得纣王于摘星楼,还落得一个残暴嗜杀的骂名,被后世唾弃。

“那君上当可效仿魏文侯时期的魏国。魏文侯用李悝变法,革新吏治,任用贤能,魏国得以大兴,成为当时天下的霸主国,列国皆不敢与之为敌!正好,宋国与魏国都差不多,地处中原,虽是四战之地,却土地肥沃,交通便利,若是君上能亲贤臣,远小人的话,未必不能早就一番霸业。”

戴偃闻言,点了点头,其实他的心里是很想以李悝变法为基础,糅合其余法家的精髓,成为宋国特有的变法道路。

但是,戴偃还是不由得皱眉道:“宋魏国情可不一样,魏人承袭三晋,能成为三家分晋当中的天下首霸,是因为魏国继承了原晋国大部分,至少五分之二的疆土和国力。但是宋国变法,困难重重,宋国并没有这么好的基础,也没有李悝、商鞅那样的代表性的法家人物主持变法,所以寡人想请先生入宋,主持变法,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闻言,陈轸是吓了一跳,他是地地道道的纵横家,并不是什么法家。虽然纵横家跟杂家差不多,什么都学,但是最精通的还是辩论,一张嘴能顶上十万大军。

陈轸对于一些法家的经典书籍也有所涉猎,有了前人的变法经验,其实变法并不难,但是就跟戴偃说的一样,变法困难重重,触犯了国内所有的旧贵族的势力。偏偏这些旧贵族的能量都很强大,就算不敢欺负君王,那么欺负支持变法的臣子总可以了吧?

所以,主持变法的人下场都是很惨的,因为得罪了太多的贵族,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商鞅被车裂,吴起被射死在楚王的尸体上,至于李悝,还可以得到善终,那是因为他有一颗淡泊名利的心啊,而且得罪魏国的权贵也没有太狠,还是因为那时候魏国刚刚立国不久,贵族还很少的缘故……

若真的入宋主持变法事宜,陈轸想想都不寒而栗。

“商君、申子(申不害)无不出自法家。我是纵横家,对法家的精髓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宋君找错人了。”陈轸赶紧拒绝地道。

既然这样,戴偃也不便挽留陈轸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陈轸这个人巧舌如簧,跟张仪、苏秦相比也不遑多让,但是戴偃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商鞅、申不害那样的敢于变法革新的法家人物,这个陈轸太怕事了,也太急功近利了,或许作为说客很好,但是绝不能执一国之牛耳,治国安邦。

宋君偃对陈轸礼遇有加,亲自将他送到了营寨的门口。又寒暄了一阵,这个时代君王可是非常礼贤下士的,有敢于怠慢士子的人,一般都是脑子缺根筋,或者是得过且过的小国君王。

就连齐威王,当年在听到孙膑入齐的时候,都是折腰以待,以最高的规格迎接孙膑,最后还跟戴偃一样挽着孙膑的手进了大殿,此时士人的声望可想而知。

大争之世,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

“君上,你真的要割让山阳二百里予齐人吗?”等到陈轸走远了,子烈不由得出声不满地跟戴偃道。

山阳乃是商丘的门户,只要齐国据有了山阳二百里,渡过睢水,就能随时威胁宋国的都城商丘,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好比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头上还悬着一把利剑,你根本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戴偃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子烈的问题,而是向着干骜问道:“干骜,寡人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回君上,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虽然短短七日,不过末将已经让人制作得了,六百多面楚人的旗帜,还有两千多副楚人的甲胄,其余所需一应俱全,足够营造出数万楚军的气势了!”

闻言,子烈疑惑地道:“君上,干骜,你们在说什么啊?不是我说,干骜你这几日打造楚人的铠甲还有旗帜做甚?闲着没事干呀!”

“呵呵,到时候你就懂了!”干骜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听到这话,宋君偃摇摇头道:“不必到时候了。今晚,你便带上楚人的铠甲还有旗帜,率一万兵马出得大营,往伏牛山方向进发,大概等狼烟升起的时候,就能杀出来了。”

“诺!”

“君上,那我呢!我干什么?”子烈有些兴高采烈地道。看样子君上是不打算真的割让山阳二百里予齐人了,这不,人家的使者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翻脸不认人,就要发起反攻了,这一下肯定打的那些齐人满地找牙,损失惨重的。

宋君偃睥睨地看了子烈一眼,说道:“你?你就乖乖的待在大营里养精蓄锐吧。明日会是一番血战,破釜沉舟,我们跟齐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要决战了吗……”

第0015章 豪赌

获水大营,一如既往地寂静,戒备森严。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守卫不仅让齐人望而兴叹,更是使枝头上的夜枭不敢乱叫,只待风头一过,便肆无忌惮地飞到白天还残留着血迹与兵戈的战场上,撕扯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碎肉。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无所事事的人早已经入眠,等着天光的时候起床。这个时候是人的大脑最为虚弱的时候,也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大战期间,宋军的士卒自然不好打瞌睡,因为有了上一次被袭营的教训,所以每隔一个时辰,都有有一个都尉过来巡视的,碰到打瞌睡的士兵就是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的,军法无情。

借着黯淡的夜色,灰蒙蒙的一片,却依稀可以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一片杂乱而稀疏的身影,就像是晃动的树枝。

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手持简单的匕首,腰间挂着铁钩,畏首畏尾地向着城寨那边摸了过去。

“唰!”将铁钩抛飞,准确无误地勾住寨子上的围栏,蒙昧人顺着绳索开始往上爬,动作很轻巧,很娴熟,甚至能做到不发出较大的声息。

“啊,有……”一个已经犯困了,眯着眼睛的宋兵忽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想要惊叫出声,但是为时已晚了。一个蒙面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背后,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什么声音,然后一刀封喉,直接让他气绝身亡。

这时,又从隔壁的瞭望塔上,抛下了两具宋兵的尸体。

寨头上,不少的宋兵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还有少数反应过来的士兵还在顽强地抵抗着,却很快就被绞杀干净了。

“开门!”

随着获水大营的寨门被敞开了,在大营不远处的一个隐蔽的地方,顿时亮起了火光,随即,马蹄声、喊杀声连成了一片,震天动地。

寝帐里。

“怎么回事?”此时的戴偃还穿着睡衣,他不是职业的军人,不会夜不卸甲,穿着厚重的甲胄睡觉他很不习惯。

“回君上,大事不妙了!齐人袭营!”冲过来一个卫兵单膝跪地道。

“什么?!”戴偃震惊了,但是外面正在血战,已经容不得他太多的思考时间了。他赶紧命人给他穿戴盔甲,准备宝马和丈八蛇矛,同时又传召了子烈过来。

当子烈快马加鞭地冲杀过来的时候,戴偃已经穿戴完毕了。

只见子烈手持滴着殷红的鲜血的大戟,昂藏八尺之躯,龙行虎步,但是白色的衣服上穿着黑甲,却难以掩饰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染红了衣甲,子烈的战盔不知道哪儿去了,或许是没戴上,或许是在激战中被打飞了,反正此时的子烈是披头散发的,纷乱的发丝上还粘着粘稠的血液,使他更像是一个邋遢的流浪汉。

“君上!”

“战况如何了?”

“幸好决定明日反击齐人,将士们都是睡不卸甲,虽然齐军袭营,但是还能仓促起来予以抵抗。到现在我们宋军只出现了寥寥无几的逃兵,并没有上一次在睢水一线被袭营的那样,兵败如山倒,出现大溃逃的现象。”

闻言,戴偃原本踱步的脚步顿了一下,忽而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没有足够的溃兵?这可不行!子烈,寡人命你负责殿后,你的职责不是死命地抵抗齐人,而是做出溃败的姿态,丢盔卸甲最好,反正怎么出糗就怎么干,一定要做出一片溃不成军的样子!将齐人引到获水河畔!”

“唯。”子烈虽然心里叫苦不迭,但是他知道为了减少宋军的伤亡,也为了予以齐人重创,他必须要硬着头皮做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这可苦了子烈了,他是一员猛将,冲锋陷阵没问题,绝对杠杠的,但是要装模作样地逃跑,想想都觉得憋屈!

天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

高唐打的是出其不意地袭营,这个主意不错,想想看,白天还跟宋国人商量议和的事情,结果第二天凌晨就翻脸不认人了。

议和的事情麻痹了宋国人,所以高唐料想此时的获水大营里,宋人的防备必定是外强中干的,差的很。毕竟很快就要停战了,谁会想到齐军没事找事地袭营?于是一切就很顺利了,不过在袭营的时候一开始遭到了很顽强的抵抗,很快就被镇压了,接着宋军果不其然地出现了溃逃,丢盔卸甲,连宋人的旗帜都被践踏了好多次。

高唐下令追击。

匡章不解地道:“将军,穷寇莫追啊。兵法云‘归师勿掩,穷寇莫追’,这里依靠获水,若宋人执意死战,恐怕哀兵必胜,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我们齐军啊。”

穷寇莫追,应该就是说当敌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如果还继续追打,就会迫使对方拼命,激发出对方的斗志。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人呢?

对于败兵之师,不宜穷追猛打,避免鱼死网破,带来无谓的牺牲。

当然也要辨证地看,如果在实力足矣碾压敌人的时候,那就要果断追,而且最好能一招毙命,不要让敌人缓过神来。所以后世的***说:“宜将剩勇追穷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总之一句话:实力还不足以消灭敌人,就不要追,足够消灭,就要追。视情况而定。

高唐笑眯眯地道:“章,你还是太多疑了。穷寇固然莫追,但是似宋人这般的战斗力,不追反倒放虎归山了,而且我齐军的士气正旺盛,还有足够的勇气!打仗,是需要勇气的,这半个月来,宋人一直龟缩在获水大营里,如今袭营逼得他们望风而逃,足以证明宋军的战斗力有多么不堪一击了!他们好多人都是刚刚征召不久的农夫,这样的兵员怎么打硬仗?”

“可是……”匡章还是有些迟疑了。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章,这回我们可是违抗了王命了呀,若不能一战成功,将宋君偃生擒之,或者彻底歼灭宋军的主力,我们有何面目回去见大王呢?”高唐又一脸苦涩地道,他的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了。

闻言,匡章沉默不语。

虽然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在外统兵的将军一旦违抗王命了,处于战争阶段,不论战败,还是战胜,对于这个将军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战胜了还好,君王会论功行赏,但是心里不免会留下芥蒂,违抗王命的将军多半会被高位俸禄供养起来,闲置起来。战败了的话,就会被问罪,轻则被革职,贬为庶人;重则被杀头,或者饱受牢狱之灾。

齐王君臣给高唐的命令是退到睢水一线,守卫山阳二百里就好了。但是高唐阳奉阴违了,至少他将使者陈轸在出使,促成和谈之后,扣留了陈轸,然后趁着麻痹宋人的时候悍然发动袭营。

高唐此举,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

事后,若是能毕其功于一役,歼灭了宋军主力,那么商丘便唾手可得了,楚人想要过来沾沾便宜,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

绕是如此,高唐这个举动是太过激进,太过冒险了,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匡章以下的将领肯定会得到丰厚的奖赏,而他高唐,却只能黯然下台,或许从此不问世事,销声匿迹,也可能换一个国家效力。

只要打赢了获水之战,灭掉了宋国,高唐就能成为天下名将,与赵国肥义、秦国嬴疾、齐国田忌………那些人一样,成为天下名将!

获水方向已经发生了激烈的血战,远在伏牛山的干骜部也看清了形势。干骜出声安慰了麾下的士卒,稳住军心,战场的形势又一次转变了,不知道是吉是凶。

但愿君上他们能够逢凶化吉吧,大营里四万兵马,应该能挡住齐军的猛烈攻势,即便是野战,有了宋君偃这个“大杀器”在,也不可能溃败得太快的。

干骜几经思索,终于下定了决心。

“传我军令,全军改道,向商丘城外的齐军大营进发!务必赶在齐人打垮我宋师主力之前,抢先击溃齐营里的敌人!焚烧齐人的粮草!”干骜当机立断。

“可是,将军……”一个部将有意见了。不过被干骜凶狠的眼神瞪了一下,顿时噤若寒蝉了。

“传令下去,有敢未战先怯者,有敢不从军令者,有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干骜硬朗的脸上尽是煞气,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的干骜,就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现在摆在他的面前的是一场豪赌,赌上了宋国的国运。

赢了,可以重创齐军,借势反攻,收复失地。输了,宋国便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不是宋君偃被杀,宋国灭亡,便是宋君成为一个齐国的傀儡,附从齐人。

无论是干骜还是高唐,其实都在赌博,赌注也很大,而且,他俩都是以违抗王命的方式,去参与这场赌博的。

究竟是高唐率先打垮宋军的主力,还是干骜抢先攻破齐军的营寨呢?

第0016章 技击之士

话说高唐打着齐宋和谈的幌子,趁着宋人麻痹的时候,在凌晨袭击获水大营,出其不意地“击溃”了很多还在梦乡里的宋军。

宋军溃逃,齐军则是紧追不舍,一路打打杀杀,高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奇了怪了,按理说溃兵应该是四散而逃的才对呀,这宋军的溃兵怎么都朝着一个方向,沿着获水河畔溃逃的呢?高唐又仔细地观察了宋兵的样子,行色匆匆,连旗帜盔甲都丢下了,可谓是一片狼藉,但是这些好似殿后的部队,却又犹如诱饵一般,促使齐军这头恶狼穷追不舍。

副将匡章也发现了不对劲,于是禀告了高唐,不好,宋人这是在“诱敌深入”!

但是当高唐察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只见数万宋军已经陈列在获水河畔,背对着滔滔不绝的江水,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将士们手持武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样子很是吓人。

“不好,上当了!”高唐这才反应过来了。

“将军,这会不会有诈?”匡章疑惑地道。

闻言,高唐摆了摆手,说道:“宋军这是在诱使我们上钩呢!不过,这没什么,宋地多是平原丘陵,一马平川,险峻而易守难攻的地方极少,更别说是适合伏击的地方了!所以这并不是什么疑兵之计,以宋人的地利还有人和根本做不出疑兵之计。”

“那,宋人这是在垂死挣扎吗?”看见高唐信誓旦旦的样子,匡章也深信不疑,又问。

“然也!今敌弱我强,虽然在兵力上旗鼓相当,但是我们齐军的战斗力跟宋军的战斗力是不可相提并论的。章,宋君偃这是要放手一搏了!”

“将军,《孙子兵法》说: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匡章一脸凝重地道,“今宋军的兵力与我齐军旗鼓相当,虽然战斗力差了一截,却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战胜的。这倍则战之,眼下便与抱着必死之心的宋军决战,恐怕会死伤我无数的齐军兵将啊。”

《孙子兵法》上的这段话的意思是:所以用兵的法则,有十倍(于敌人的兵力)就包围他们有五倍(于敌人的兵力)就进攻他们,有一倍(于敌人的兵力)就设法分散他们,同敌人兵力相等,就要能设法战胜他们,(比敌人兵力)少就要能摆脱他们,(实力)不如(敌人)就要避免同敌人作战。

所以弱小的军队(如果)死守硬拼,就会成为强大敌军的俘虏。

闻言,高唐摇了摇头说道:“章,兵书不能一味地死读。要学会灵活运用才行,兵书只是一种辅助的东西而已,既然宋人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要死战了,那么我们就不能成全他们。”

“将军此话何意?”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宋君偃已经自绝后路!若果真与宋人硬碰硬的厮杀,自然免不了死伤惨重,但是我并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伤亡来歼灭宋军的主力!这样即便是打胜了,在大王面前也绝讨不到好处。”

“这……”

“章,你觉得宋君偃如果死掉了,这场战争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高唐的嘴角忽而挂起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闻言,匡章顿时恍然大悟了。

天蒙蒙亮,清晨的雾霭还在空气里飘散着,原本茂盛的青草被无情地践踏着,河水边上,两方军阵,八万多的兵马正在肃杀地对峙着。

一方是穿着黑色的战甲,淡紫色衣服的神色森然的齐军,他们手持长戈,阵列前排着清一色的盾牌手,组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紫色的海洋在沸腾着,只需要一道指令,这片海洋就会冲垮对面的黑压压的人潮。

另一方则是宋军。宋军士兵甲胄并不齐全,衣甲和制式武器都没有齐人的崭新,也没有齐人的精良。但是这个时候的宋兵却从眼神里折射出一种异样的,视死如归的目光!

天命玄鸟的大纛之下。

一个身穿绣玄鸟图案的紧身服饰,相貌英武的男人骑着墨黑的战马,在军阵前端游走着。这个男人身上的铠甲十分的结实且华丽,胸前还雕琢着一头上古巨兽,名为毕方,披着一件迎风猎猎的斗篷,马鞍上悬着箭壶与一口利剑,此时的戴偃手里依然抓着自己的丈八蛇矛。

宋君偃在战马上放开视野,望着这一张张或者炽热或者冷漠的脸孔,放开嗓子大声喊道:“将士们!大宋的将士们!我大宋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境地啦!在你们的背后,是你们的乡亲父老!是你们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齐人欺人太甚,今天你们跟寡人站在一起抵抗齐人的入侵,是为保家卫国!荣莫大焉!我们都是天命玄鸟的子孙!身上还流着殷商的血脉!”

“你们后退一步,则国破家亡!国破山河在?无国无以为家也!难道你们想像那些在我们宋国游离的野人那样,一辈子寂寂无名,任人宰割吗?就算你们愿意,你们的子孙后代他们愿意吗?”

“军人,当以马革裹尸为光荣也!”戴偃声情并茂地道,“现在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前面是如狼似虎的齐军,后面则是流水滔滔的获水大河!放手一搏与齐人厮杀还有活路,告诉我,告诉寡人,你们愿意不愿意随寡人绝处逢生!随寡人冲锋陷阵!”

“杀!杀!杀——”回应戴偃的,只有军阵里面的宋兵那般气势雄浑的喊杀声,一下子戴偃就把宋军的士气给提升起来了。

垂死挣扎而已。远处的高唐见到这一幕,心里也在感叹不已,只有对于国家有着莫大的归属感的国家,才会在即将亡国的时候,爆发出这么强大的热情,可以跟现在的宋军一样瞬间提升士气。

在春秋战国时代,数不胜数的国家在被吞并的时候,其实没什么民众会附从。对于这个乱世里的老百姓来说,不过是换一个国家而已,只要老老实实地服兵役,老老实实地缴纳赋税,或者服劳役,生活照样过得去,没必要给一个快要灭亡了的国家陪葬。

不过宋国毕竟立国太久了,加上对于殷商血统的认同感很高,所以不可避免地想要守护这个即将失落的国家,这也是不足为奇的。在历史上,是因为宋国发生了内乱,才让齐国趁机吞并了宋国的,一连锁的反应连宋国的老百姓都没反应过来。

更何况,那时候的宋康王据说颇为暴虐,跟商纣王有的一比,所以失了民心,也就不会有百姓挽救他的国家了。

高唐见状,已经在发号施令了:“匡章!”

“末将在!”

“我命你统率一万技击之士,打前锋,随盾牌阵掩杀!”

“诺!”

“田需!”

“末将在!”

“我命你统率七千骑兵从右侧翼冲阵,务必冲散宋军的军阵!”

“诺!”

“司马尚!”

“末将在!”

“我命你统率步骑一万,作为左翼,掩护技击之士!”

“诺!”

……

高唐已经在发号施令了,齐国的技击之士值得一提。

《左传》襄公二十一年:“齐庄公为勇爵“,其意为齐庄公设置勇士爵位,即在战场上表现勇敢者就可得到爵位。

齐国五都有“持戟之士“,也称为技击。齐国的技击之士是战国时代一个非常著名的兵种。“技击“是齐国将百姓进行招幕,并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使之具有超过过去征发兵的优秀战技素养。

“技“的意思也就在此。

但很可惜,技击之士仅仅是齐国的一种以国家财富对自由民实行的一种雇佣兵。荀子在评论齐、魏、秦三国“军功爵制”优劣的时候说,齐国的技击之士,“得一首者,则赐赎锱金,无本赏矣……是亡国之兵也”

齐国的技击之士,冒死战斗,杀敌一人,所得赏金不过八两,再无赏赐,具有雇佣兵性质,所以战斗力必然有限,是“亡国之兵”。后来齐国与燕国交战中,齐军大败险些灭国,这也说明齐军的战斗力并不十分强大。比较类似唐朝后期军队和宋朝军队。

而荀子对秦军商鞅的二十级军功受爵制则有这样一番评价:“秦之锐士,得而后功之,功赏相长也,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

秦军将士有功既赏爵位,又赐田宅,可以成为军功地主,如果不断立功,还可不断受赏,乃至于获得高官厚禄,所以形成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能“最为众强长久”。

也难怪荀子认为“齐之技击不能当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遇秦之锐士”了。

第0017章 倒拽九牛之力

衣甲鲜明的齐军士兵,在淡紫色的旗帜之下,排成一个个整齐有序的方阵,盾牌手,持剑武士,弓弩手,骑卒,步卒……各个兵种都错落有致地在方阵的各个方位,还没进入宋军的弓箭手的射程之内,所以他们可以保持阵型的不变,缓缓踏步行进着。

“弓箭手准备——”

“放箭!”

蝗虫过境一般的箭矢嗖嗖嗖地飞射出去,这时候的齐军并没有太多的护具,连长方形的盾牌都没有多少,更多的人只有手里的一面圆形盾牌,甚至是只拿着武器而已。一波又一波的箭雨收割了至少一千多人的齐军士卒的性命,他们哀嚎着倒在血泊里,无助地"shen yin"着。

进入了射程,那么在匡章的督战之下,一万名技击之士便撒开脚丫子狂奔,向着前方的宋军方阵狂奔着!

齐国的技击之士,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雇佣兵。他们都自带衣甲、兵器和干粮,骁勇善战,但是缺乏一定的团队配合,为了获得奖赏,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

此时,见到技击之士开始冲锋的田需,也按照高唐的指令,统率七千骑兵从右翼方阵掠出,轰隆隆的马蹄声敲响着大地,骑士们手持斩马刀,一身轻便的皮甲,把腰伏在马背上,就这样快速地冒着箭雨向宋军方阵冲击而去。

因为技击之士之前已经承受了一大波的伤害,所以齐国的骑兵倒是没有折损多少兵力。

“给我挡住他们!”子烈负责打头阵。

在子烈的指挥之下,三千名盾牌手被有效地利用起来,举着长方形盾牌在方阵的前沿地带阻挡了齐国骑卒的第一波伤害!不过骑兵的冲击力太强悍了,这盾牌方阵一触击溃,就好似木棍捅在薄纸上一样,除了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其余的便被穿透而过了。

众所周知的,这第一排的盾牌手并不能真正地阻挡骑兵的冲锋,这个不现实。不过盾牌的确能减缓骑卒的冲击,有效地减慢敌方骑兵的势头。

但是宋人是狡猾的,哦不,这个时代的打仗方法已经转型了。俗话说得好,兵不厌诈,所以在齐军的骑卒穿过盾牌手的阻击之下,速度刚刚减缓了下来。就被一条又一条拌马索给绊倒了,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然后被战友践踏而死,或者给宋人补刀了。

从高处俯瞰下去,齐人的骑卒已经冲垮了宋军飞方阵,好似一柄利刃,呈现出三角形的利刃迅速在宋军方阵里来回地穿梭。不是骑卒被砍断了马腿杀死,就是在马背上被冷枪戳死,当然了,齐人的骑卒给宋人造成的伤害也不小,至少方阵里倒在血泊里的大多是宋兵的尸体。

“杀!”

“冲啊!”

高唐统御兵马很有方法,就像指挥自己的四肢一样,骑兵瞬间冲垮了宋军的军阵,然后技击之士杀到,跟宋军短兵相接起来。从左翼包抄的司马尚部也赶紧杀入战场,如果说宋军的方阵是一张大网的话,那么齐人的轮番进攻,便是一条又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肆意地弹跳着,想要挣扎着从这张错漏百出的渔网里跳出去。

“众将士!随寡人冲阵!”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对阵同等兵力,战斗力却有着天壤之别的齐人,宋君偃一点都不怂。

他知道,士气不可泄,一旦宋军被动地结阵防守着,士气就会向一鼓作气,再而三,三而竭一般,这似乎牢不可破的方阵,迟早会被齐人打破的,所以他不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挥舞着丈八蛇矛领兵冲锋陷阵。

见到戴偃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的雄姿英发,高唐不由得感叹道:“这世上哪里还有向子偃这般骁勇善战的君王?当年的商纣王,莫不如是也!”

不过,高唐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戴偃的武力值这么强大,自己想要擒贼先擒王的计策能不能成功呢。这个机率太小了。

匡章高喊道:“将军有命,凡将宋君偃杀之或擒之,皆可赏千金,食邑上大夫!”

闻言,旁边的技击之士顿时红了眼睛,利欲熏心,他们也不顾戴偃那超强的武力,一个一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前赴后继地向着宋君偃的方向冲击而去。

子烈唯恐戴偃莽撞,赶紧下令收缩军阵,以陷阵营为中心,外围更是密密麻麻地包着成群的宋兵,与齐国的技击之士开始肉搏战。

战至三刻。

子烈满脸是血,言道:“干骜呢?他的一万兵马按计划不是应该出现了吗?这方阵都点燃了,按道理说他应该出其不意地从齐军的后方杀来了呀!”

“……”戴偃一言不发,面色有些阴沉,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子烈,看到对面的齐军大纛了吗?”戴偃遥遥地指着对面的矮坡上,那个高高在上的齐军大纛。

“看到了。”子烈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道,“君上!你……你不会又要冒险了吧?”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军马迟早会被击溃的!子烈,你领锐卒给寡人与陷阵营开路!”

子烈没办法,君命不可违。于是在战场上又出现宋军反击的势头,宋军兵马就像是一块凹凸不平的石头,在齐军的浪潮里面激起了千层浪花。

“宋君偃这是想要干嘛?!”

“不好!他的目标是中军的高唐将军!”

齐宋两军围绕着高唐与戴偃这两个核心人物都展开了斩首行动。

战况愈演愈烈。

“哦?想杀我!”高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诧异的笑意,旋即释然道,“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么怪不得我了!全军,合力绞杀宋君偃——”

戴偃现在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犹如魔神降世一般,挥舞着手里的丈八蛇矛,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每一击,都能击杀一个敌人。

剩余的陷阵营将士也各自为战,围着戴偃开始向着齐军的中军大纛那边杀去,不过包围他们的齐军实在是太多了,挥着武器手都麻痹了,却依然还能看到人头攒动的齐军士兵在四面八方地冲过来,跟蚂蚁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见到宋君偃越来越近的身影,高唐的神色一点都不慌乱,他镇定自若地在中军大纛的位置指挥着,吩咐一队又一队的齐兵上去阻击宋君偃以及陷阵营,不过他们最后的下场也只是被撕碎而已。

随着戴偃越来越接近中军大纛的位置,他四周的陷阵营将士也越来越少,渐渐不到百人。没错,高唐打的就是这种战术,以多欺少,不惜一切代价消耗陷阵营的有生力量!

等宋君偃到了自己的眼前,可能他以及他的将士们都已经手软,体力不支了吧。

“上!”随着高唐一声令下,距离他已经不到十丈距离,只一两个冲锋就能杀到的宋君偃,顿时心里一阵不妙。

果不其然,在高唐的喝令之下,从四周陡然有十几个齐军锐士从手里抛出了铁钩,戴偃想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连着铁钩的绳索是从四面八方抛过来的,戴偃挥舞着丈八蛇矛打飞了几条绳索,却还是被准确无误地勾中了!

脖子、双手、双脚、腰部……十几条锁链,连着结实的绳索顿时把戴偃整个身子栓了起来,就跟五马分尸一样。

“君上!”

附近的陷阵营的士兵们大呼着,想要冲上去救出宋君偃,却被身前的齐兵阻挡了,进退不得。

一杆长矛径直刺了过来,戴偃还能低着头,仰面朝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但是他的气力已经卸掉了,于是拉着绳索的齐军悍卒纷纷将他拉下了马。

“呃!……”宋君偃倒在了地上,背后磨擦着地面磕着生疼,让他忍不住痛苦地"shen yin"了一声。此时的戴偃就跟死狗一样,被硬生生地拖在地上!

猛虎已经被束缚住了!高唐满意不已,对于勇猛无匹的宋君偃,他早就胸有成竹了,只要把戴偃干掉,那么这场仗就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随即几个士兵拿着长戈上去补刀,不料都被戴偃一一避开了。戴偃一个鲤鱼打挺,一连踹到了几个齐兵,忽而站在地上,扎着稳健的马步,额角青筋凸起,他暴喝了一声。

“昂——”戴偃抓着手里的绳索,掰成了麻花状,以暴制暴地抗住了脖子上还有膝盖的拉力,他瞪着眼睛,浑身上下都好似散发着一股凝重的魔气一般,顿时抓起了绳索反制着齐兵,抓着绳索就像摇晃死蛇一般,甩飞了四个齐兵。

以宋君偃为中心,抡着锁链打飞了一连串的齐兵,还有附近的陷阵营战士。戴偃此时状若癫狂,不过却极为迅猛有力,就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雄狮,瞬间震开了身上的锁链!

“这……这还是人所能拥有的力量吗?”高唐震惊了!

宋君偃这让人匪夷所思的武力,着实让人胆寒,他就这样站在那里抓着丈八蛇矛,四周的齐军士兵却不敢轻举妄动了,他们都胆寒了。

真乃神人也!

传闻,戴偃的祖先商王子受(商纣王)也有所向披靡的武力,可以托梁换柱,倒拽九牛!当然了,倒拽九牛就太恐怖了,本来一头牛的力气已经够大的了,还能倒拽九牛,九头牛的力气都不能与之匹敌,这还是人吗?

第0018章 议和

“将军!快看!我们大营那边起了火光!”就在这时,远在商丘城外的齐军大营陡然火光冲天,映照着整片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穹,格外耀眼。

见状,高唐骇然失色,其余的齐军将士亦是心里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后院起火了,难不成大营已经被攻破了?

但是高唐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挣脱了锁链的束缚的戴偃,已经翻身上马,提着一杆丈八蛇矛又杀了过来。高唐急忙吩咐众人阻挡,然后自己打马向着后军而去了。

“任嚣——”戴偃忽而高声道。

“齐贼哪里走!”从戴偃的背后忽然跑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哇呀呀地嚎叫着,抡着大戟拍飞了挡在戴偃两侧的齐兵,戴偃得以一往无前地冲击了过去。

但是高唐已经驾着马跑远了,眨眼间只能看到一片残影了。高唐真的是吓破胆子了,作为统兵大将,他的有临危不惧的品格是没错,但是戴偃这厮太凶残,简直不是人类呀!

想想看,上一次国书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来不及逃跑,被戴偃一矛射死的,死状还惨不忍睹!

高唐已经逃之夭夭了。

戴偃追之不及,于是脑海里灵光一闪,杀死了守护中军大纛的齐兵,直接把齐人的大纛砍了下来。

“高唐已死!”

戴偃高声喝道。

“高唐已死!……”

“高唐已死——”战场上的这四个字回荡不绝起来,戴偃,陷阵营,宋军,不约而同地大声叫嚷着,气势磅礴,吓得正在进击的齐军是闻风丧胆,纷纷被宋兵反击杀死了。

士气一旦倾泻了,就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势不可挡。战场上尽是“高唐已死”的叫嚷声,正在厮杀的齐军兵将搞不清楚状况,只看着在中军的己方大纛已经倒下了,主将高唐也不见踪影,便心里信了几分。

这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本来后院起火,连远在商丘城外的自家大营都被端掉了,粮草好似被付之一炬了。现在连主将都战死了……这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不得不说,宋君偃于千钧一发之际的做法,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逆转了战场上的形势,士气旺盛的宋军与军心动摇的齐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宋兵越战越勇,而齐兵则是开始出现了溃逃的迹象了。

高唐想要去安定局势,稳住军心,但是现实又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杀!”

从齐军的大后方,陡然出现了一杆又一杆土黄色的旗帜,还有身穿着黑甲白衣的宋军,其间混杂着身穿土黄色服饰以及皮甲的不知名的兵士。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些土黄色的旗帜上,不是赫然绣着“楚”字的大字吗?

楚人杀到了!?

高唐搞不清楚状况,瞬间懵逼了。

其余的齐军将士更是彻底崩溃了,被两面夹击不说,连主将都生死未卜。这生力军的楚人加入了战场,顿时如猛虎下山一般,看着他们身上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可以想象得到刚刚在齐军大营厮杀放火的就是他们了!

于是齐军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大溃逃!

此役,史称获水之战。

宋军背水一战,巧妙地利用齐军尽出的良机,以一万兵马袭击齐人大营,破之而焚其粮草,使齐人丧去士气。另一方面则是由戴偃统军抵抗着齐军主力的猛攻,用奇兵突击了中军大纛,迫使齐将高唐退走,使齐人军心受挫。

最后更是利用齐军人心惶惶之际,一部分宋军事先变换了楚人的兵甲旗号,使齐军上下都误以为来自楚国的援兵赶到了,这一下彻底让齐军崩溃了。

这一战,宋军斩首三万,俘虏两万有余,取得了宋国史上所没有过的辉煌战绩。而齐军则是全军覆没了,连主将高唐也在兵败后无颜面对齐王,自刎而死!

消息传出,宋人振奋,齐人举国节哀,而天下震动,都把眼光不约而同地放到了这个处四战之地,却一直默默无闻的宋国身上。

……

蠢猪!高唐这头蠢猪!愚不可及的蠢猪!整整一个晚上,齐王田因齐都没有合过眼了,心里更是痛恨统兵大将高唐,恨不能将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十不存一了呀!

这就是十万头猪宋人也抓不干净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宋军击败了呢?田因齐心头的那把怒火掩盖不住了,当即问罪于高氏一族,高唐一脉全部斩首,三族之内或者贬官或者流放,若不是顾忌到贵族势力的忌惮,田因齐甚至都想要给高唐搞搞一个诛九族,以泄心头的怒火了。

抗拒王命不说,损兵折将不说,最后竟然将大好的形势逆转了,急转直下,连数万齐军都搭了进去。纵观田氏齐国窃国以来,即便跟强大的魏国作战,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呀,更何况对手还是常年不修兵事的宋人呢?!

战败了,真是荒谬!

对于战败的事情,田因齐勃然大怒,但是不得不冷静下来,跟群臣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伐宋战争的问题了。

次日大朝会上。

“诸卿,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十万齐军已经葬送在了宋地,获水一战,全军覆没,主将高唐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万死难辞其咎!不过,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寡人今日召集群臣,为的是该怎么善后伐宋的战事。”田因齐眼帘微眯着,保持着自己作为一个君王的威严,却掩盖不住他的黑眼圈,显然是寝食难安。

作为相国,邹忌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说道:“今战事不利,为今之计只能是跟宋人议和。”

“哦,那该怎么议和呢?”

邹忌说出了自己想要议和的想法,很多年了,除了当年魏国大军压境,来势汹汹,齐国朝堂上有着议和而息事宁人的想法,没想到今天也被一个远比自己弱小的宋国逼着议和了。

不过朝堂上的群臣并没有提反对意见的,因为他们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打不下去了,齐国也伤不起了。在齐军保持着多数兵力的时候,或许能联手楚国逼迫宋人就范,但是现在形势逆转了,齐军全军覆没,虽然并没有真的危及齐国的主力军队,但是也伤筋动骨了!

更何况,宋国的手里还有两三万的齐军俘虏,这是一个很重的筹码。为了保住齐国在未来的战争里不落下风,齐王君臣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邹忌道:“大王,若是想让宋人同意和谈,将被俘的将士归还我齐国,则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已经据有的山阳二百里,可以让给宋国,物归原主!”

“这……”田因齐有些纠结了,毕竟这山阳二百里乃是齐军浴血奋战,牺牲了无数的兵马才占领的,这一会儿就归还给了宋国,只怕会影响齐国在诸侯中的威望啊。

“当真非还山阳二百里予宋国不可吗?”齐王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非归还不可。”邹忌低着头,说道,“如今宋国有了楚人的援军,兵力十数万,大王不归还宋人亦可自取,凭借现在山阳各地的守军,根本抵抗不了,得不偿失啊。大王,难道你想要派出更多的兵马赶赴宋地吗?”

“也罢。寡人同意将山阳二百里归还宋国了。”齐王咬了咬牙,无奈地认可了邹忌的这个意见。齐国还能再战,但是短时间内根本抽调不出多少兵马来与楚宋联军作战,即便得到山阳二百里又如何,那代价可是无数的齐军将士的尸骨啊,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田因齐的眼光放得很远,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若是一时置气,又派出重兵南下与楚宋联军决战的话,非死伤惨重不可。而元气大伤的齐军,将在未来的十几年里都不能称之为霸主国了。

“另外。”邹忌又道,“大王可以将剔成君归还宋国,以表诚意。”

“还要将子罕归还宋国?”齐王闻言,瞪大眼睛,心里有点不乐意了。

他们这回出兵伐宋,打的是拨乱反正的旗号,就是要扶持剔成君上位的,这下人还没扶持上去呢,就要把剔成君归还宋国,让他去送死,这传扬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他齐王田因齐?

邹忌头头是道的说道:“剔成君乃是罪魁祸首。此次伐宋一战,都是他招惹出来的,所以不管是我们齐人还是宋人,都不希望他再活着了,请大王裁决。”

“准了。”

西元前328年,齐宋议和,齐国归还宋国山阳二百里之地,并归还废君子罕,换取在宋地的两万多的齐军俘虏。

随即剔成君在齐宋边境被贼寇击杀。

第0019章 你奈我何

齐宋议和,齐国的使者依然是舍人陈轸,因为陈轸被俘虏了,也在宋国。当然了,我们礼贤下士的宋君偃不可能怠慢陈轸的,在获水之战结束后,陈轸就作为上宾,被安置到一处豪宅供养着。

戴偃不时地还会赏赐给陈轸一些财物,跑去串门,向陈轸求教治国安邦之道,或者是讨论一些天下大势,收获颇丰。

和谈的条件让双方都很满意。

齐国归还宋国山阳二百里疆土,并且将剔成君归还宋国处置。而宋国则是把俘虏的两万多齐军一一释放。

咋一看,宋国似乎没占到什么便宜,但是戴偃也没什么办法,宋国与齐国的国力相差太多了,而山阳二百里又不能丢弃,不但商丘门户大开,齐军随时可以南下伐宋。

而如果以战争的手段收复山阳二百里的话,又要借助楚人的帮助,耗费巨大,恐怕得不偿失,所以能以这样的方式和平收复山阳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更何况,那两万多的俘虏,就是两万多张嘴啊,以宋国的现有的粮草根本无法消化这些齐军俘虏。

“先生,你果真不肯留在我宋国吗?寡人向你承诺,若是你留在宋国朝堂,将来的宋国相邦必定有你!”送别陈轸一行人的时候,戴偃更是出城三里相送,以国君的身份像友人一般,这样的上位者不说是礼贤下士,可能都说不过去了。

见到戴偃又想挽留自己,陈轸的眉头皱了一下,显得很犹豫的样子,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过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说道:“相邦之位固然难得,且尊崇无比。但是君上,轸不愿在宋国出仕,宋国也给不了我想要的舞台,所以……”

“不必多说了。寡人知道先生的意思了。”戴偃有些无奈地模样,说道,“若是有朝一日,宋国真正强大了,如齐秦一般,寡人真诚地希望先生能入宋,辅佐寡人,共创一番伟业。”

宋君偃的盛情难却啊。

“不知道先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呢?还在齐国做舍人吗?”

“齐国人才济济,有邹忌、淳于邛之贤能,并不缺少一个陈轸。所以我打算观望一阵子,或者去秦国发展,也或者去楚国发展。”陈轸倒是一点都没有隐瞒。

“以先生的才能,想必一定能得到秦君或者楚王的重用的。不过先生可知道,秦国亦有犀首(魏人公孙衍)、嬴疾之贤才,也不缺乏张仪这种能言善辩的纵横家,秦国的竞争亦是颇为激烈的呀。至于楚国,也是人才济济,而且楚人极度排外,能得高位者莫不是楚人,楚人贵族,先生一个齐人去到楚国,恐怕不免被楚国的朝堂排挤的。”

“多谢君上关心。犀首有大才,允文允武,不过其人刚正不阿,这种人迟早会吃大亏的。而楚国,吾观楚国已经蒸蒸日上,国势强大,想必楚王必不会将一个贤才拒之门外的,至于楚国群臣的排挤,老实说,陈轸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我还是先观望一阵子,这一年半载的,若是依旧不得齐王的重用,陈轸也唯有出仕秦国或者楚国了。”

陈轸这是利欲熏心了呀。

“既如此,寡人便在这里祝先生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了。来,满饮此杯!”早有下人拿来了两只酒爵,戴偃递给了陈轸一爵酒,掩着袖子喝下了。

陈轸也满饮此杯了,随后道:“君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若是君上果真有富强宋国之心,唯变法尔。陈轸没有商君、吴起那般的才能可以变法强国,但是可以给君上举荐一个人,我相信只要君上将这个人请出山,一定可以跟秦魏齐一般变法革新,强大国家的!”

“哦,不知道此人是谁?又在什么地方呢?”宋君偃顿时激动起来了,现在宋国缺人才,他戴偃身边更缺少一个可以主持宋国变法大局的大才。

变法这种事情,国君是不能亲自上阵的,而且锐意进取的君王们也不擅长变法的事情。术业有专攻,宋君偃渴望得到一个有担当的法家人物,就像申不害、商鞅、吴起那样,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给他当作挡箭牌。

知道为什么变法的人下场都很惨吗?因为他们触犯了旧贵族的利益,可谓是旧贵族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当然了,变法的人都能得到君王的支持,但是往往支持的君王一死,不仅变法失败了,变法的人也会不得好死的。商鞅如是,吴起如是,他们的死状都很凄惨,所以现在的法家士子都不敢轻易做变法的事情了,那些想要进取的君王也不敢轻易变法,因为一旦触犯了旧贵族们的利益,君王可能会被他们推翻的!

陈轸一点都不隐瞒地道:“此人名唤李敖,原本是魏国人,家世显赫,曾拜诸多名师门下,学百家之长,轸数年前有幸与李敖论道,发现其在治国安邦方面尤为厉害,有法家的风骨,却又透着儒家思想的影子,用他的话说,便是外法内儒,一张一弛。李敖对于秦国的商君变法还有楚国的吴起变法都有不同的见解,认为他们的变法可以强国,能强盛一时,却不足以强盛长久。”

“变法本就是革除弊端的。君上,变祖宗之法犹如下一剂猛药,不是药到病除,便是可能毒发身亡,所以宋国想要彻底地进行变法,就必须下一剂猛药才行。”

闻言,宋君偃点了点头道:“此人的见解倒是十分独特。这李敖现在何处?在魏地吗?”

陈轸道:“君上,李敖生性跳脱,于三年前周游列国,游学四方,迄今未归。不过他这个时候应该在楚国。”

说到这里,陈轸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听说李敖曾经担任过彭泽县令,不过今年三月的时候就已经挂印而去了。前不久还曾邀我去他那里做客呢。这个李敖,现在大彭泽附近隐居起来了,似乎成了一个淡泊名利的隐士,整日游山玩水的,好不快活。君上可派人去大彭泽,询问那里的人就能知道李敖身在何处了,在彭泽县,李敖这个人的名气还是挺大的。”

戴偃拜谢陈轸,这段时间跟陈轸打好关系,急剧升温,果然有效果了。而陈轸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宋君偃,老实说,他对宋国变法并不是很看好,宋国立国七百多年,贵族的势力可谓是树大根深,跟秦国、魏国、韩国的变法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宋国的变法会更加的困难,困难重重。

宋国跟楚国一样,贵族的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的吴起变法算是成功了,但是并不彻底,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很多,在陈轸看来,宋国的这次变法也会走上楚国的老路了。

送走了陈轸,也标志着齐宋之间的战事彻底结束了,戴偃心下稍安,亡国之祸终于过去了。

宋君偃又要去处理战后的问题了,阵亡以及残疾的将士所需的抚恤都不能缺少,而且多多益善。戴偃现在急需收买人心,所以也不在乎这些钱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嘛,更何况从那些旧贵族那里抄家所得的金银细软也不少,足够抚恤了。

除了阵亡将士和残疾将士的抚恤安排问题,接下来戴偃也要论功行赏,对于陷阵营的将士的封赏统统兑现了。

戴偃的原话是:寡人在这里承诺你们!上了战场,只要你们不怯战畏敌,敢于冲锋在前!战后生死不论,一律赐予良田五顷,侍婢两名,刀币百枚,绸缎十匹,宅邸一座!活下来的人可以获得这些奖励,战死的人他的后人也可以继承这些奖励!没有后人予其亲戚也无伤大雅!

他兑现了。

除此之外,他又将大司马干梁提到上卿的位置,尊崇无比。干骜为卫尉,负责商丘城的防务,以及新军编练的事情。子烈为虎贲军大统领,兼任宿卫统领。任嚣继续管着陷阵营,补充生力军,从各部抽调精锐进入陷阵营,规模扩大到八百人。

赏赐的无非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或者豪宅,或者食邑。

戴偃现在极其看重军事,所以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抽调了一些军中精锐,加上各地征召的壮丁,统一编练新军,即常备军,人数大约在五万。

宋国的常备军维持在五万,至于其他身世不清白,跟旧贵族有所勾结,或者本身是旧贵族的将领或者士兵,则被宋君偃一一踢出了常备军里面,这些吃里爬外的家伙,他戴偃一个都不要!

对于宋君偃的所作所为,宋国的公卿大夫们只能是忍气吞声,不敢站出来当出头鸟。没办法,现在打赢了齐国人,戴偃的声望正如日中天呢,出去反驳他的诏命,也只能是自讨苦吃了。

不过,让宋国的贵族们大为震惊跟愤怒的是,宋君偃竟然将相城、丰邑方圆四百里的疆土都割让给了楚国!这一下可炸了马蜂窝了,群臣死谏,哭天抢地啊!就跟死了爹妈一样。

不过戴偃鸟都不鸟他们,只用了一句话怼了回去:“寡人都已经答应割让相丰四百里土地了,岂能出尔反尔?莫非诸卿以为楚人的矛不利乎?!”

好吧,宋国的贵族们胆小怕事,但是在封地、采邑的问题上一点都不放松啊,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不过,在戴偃杀了几个情绪较为激烈的老家伙之后,这些贵族都安静下来了。这血淋淋的人头,可是渗人得很。关键是戴偃这个死不要脸地还放出话来,想要保住自家封地和采邑的,自己可以派私兵去守着,看看前来接受地盘的楚人会不会放过他们。

反正宋军是一概不管不问了!

宋君偃就是这么光棍!你奈我何?

第0020章 入楚

在获水之战结束后,宋君偃在整个宋国的威望急剧上升,如日中天,尤其是在军中颇受宋军将士的爱戴。

经过一个多月的改组、征召,新的宋国守备军也成型了,趁着这回声望水涨船高之际,戴偃一一清除了贵族在军中的势力,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这是铁了心地想要学秦国的商君变法了。

收回了兵权,戴偃手里的权力也加强了,可以说自宋国立国以来,还没有那一位国君有他的位高权重,没有任何的贵族可以制衡他了。在宋国戴偃掌握了生杀予夺的大权,其实相丰四百里疆土割让给楚国,戴偃也是有点心疼的,不过利大于弊。

割让相丰之地,即可获得楚国的援军帮助,结盟互好,还能间接的削弱旧贵族的势力。而没有了封地和采邑的宋国公卿大夫们,也无法豢养那么多私兵,多年的藏富也只能运回国都商丘了。

彼竭我盈,虽然失去了相丰之地宋国的疆土大大地缩小了,但是能削弱旧贵族的势力,即加强了宋君的中央集权,这可以说是戴偃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除了在军中改组,宋君偃在朝堂上也进行了人事调动。苏贺从下大夫被破格提拔为上大夫,谏议大夫,有专司谏言,弹劾群臣的权力。子干为大行人,位列上大夫,加封大司户,管理宋国的财政,属于后世户部尚书一样的能力。

苏贺跟子干都是戴偃的心腹大臣,除此之外,戴偃还提拔了不少的身家清白的大臣,替换一些碌碌无为的家伙,这不是杀了几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吗?立刻替补上去!

经过了一个月的“小变法”,戴偃也暂时地稳住了宋国的朝堂,以铁血手段震慑群臣,迫使群臣不敢不从。

不过宋国身上的毒瘤依旧没能得到清除,旧贵族的势力依旧庞大,盘根错节,不知道该怎么变法强国的戴偃,也不敢乱来,只能是以武力迫使旧贵族们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俯首称臣。

十月,楚国都城郢。

戴偃以为朝中稳固,在安排好内外事情之后,以君后干婉监国,垂帘听政,相邦唐鞅、大司命干梁、大行人子干三人辅政,戴偃力排众议,决定亲自前往楚国拜见楚王熊槐。

一方面给楚王面子,表示宋国日后将附从楚国,当打手做小弟,唯命是从。这回入楚,宋君偃也好跟楚王商谈一下伐越的问题,以安定那些旧贵族的心。

没错,戴偃之所以割让了相丰之地没有使得宋国叛乱,一则戴偃的兵力强大,威望甚高,一则戴偃有楚人的帮助,一旦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下来了。最为重要的是,宋君偃也许诺那些失去了封地和采邑的旧贵族,明年将伐越国,占领的越国疆土会从中补偿给他们的。

这一下可算是给贵族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另一方面,戴偃入楚,也是为了赶赴彭泽,邀请正在那里隐居的大贤李敖出山,主持宋国变法的事情。

既然宋君偃都这么给力了,一点都不怕国内局势不稳,失了君位(这种事情可不少,因为国君在外面国内起了叛乱,这个国君便凶多吉少了,就此失国的也不是没有),亲自赴楚,楚怀王也不能太寒碜人家了不是?

这不,楚王熊槐也出城一里,带上几个心腹的大臣,诸如昭阳、景驹、屈丐都被带上了,一起去到郢都的郊外等候宋君偃一行人的到来。

双方见礼,宋国臣子向着楚王微微鞠躬,表示尊敬,楚国的臣子则是倨傲了一点,不过也拱手作揖,对宋君偃表示欢迎。

两方人马坐下,楚王熊槐与宋君戴偃对席而坐。

“宋君,寡人可是对你神交已久了啊。”熊槐的态度很热切,他刚刚上位,便不战而胜地败退了齐人,又取得宋国的附从,这下宋君偃还亲自入朝拜见了呢。这岂不是说明寡人的楚国国势日隆,已经可以睥睨天下了吗?

熊槐有些膨胀了,看着对面的宋君偃,兴高采烈地说道:“寡人还未御极的时候,便听闻宋国有一勇士,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这个人便是宋君你了!哈哈哈哈,此番齐师伐宋,来势汹汹,不也被宋君破阵,打得落花流水了吗?寡人听说,连齐将高唐都不得不赞叹宋君‘个人勇武,世所罕见’,足见宋君你的武力了!”

得到楚王的夸赞,宋君偃并没有真的太高兴,不过脸上还是一片喜色,故作谦虚地道:“楚王谬赞了。我戴偃之勇武,虽有破阵之威能,却不足以影响全局!”

在楚王熊槐面前,戴偃把姿态放得很低,连“寡人”的自称都自动忽略了,直接自称我,以表尊敬。

“此番能大败齐人,全都仰仗楚国的威名!若不是干骜将军伪装楚军旗帜兵甲,恐吓齐军,只怕我们宋国这回都凶多吉少了。我宋人冒充楚军,狐假虎威的事情,还请楚王不要责怪了。”

“嗨,这不算什么。关键是你宋君守信用啊,寡人最喜欢言而有信的人了!我楚国这回出兵,并未折损兵马,也没有什么地方是帮得上你们宋国的,宋君你还如此信守盟约,将相丰之地拱手相让,真是让寡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看来苏贺说的没错,楚怀王这个人,有上古贤君的风范,有手腕有头脑,就是为人优柔寡断了一点,对于他熊槐欣赏的人,他一点都不会遮遮掩掩的,这回看来楚王是真的把宋君偃当成盟友看待了。

戴偃又与楚王熊槐信口雌黄地吹捧了一番,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一直都听说南方有一个大国楚国,立国久远,源远流长。今偃目睹,天下列国,当以楚强!何以也?大楚有着方圆数千里的辽阔疆土,带甲百万,沃野遍地,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加上楚国明君辈出,经过历代楚王的励精图治,纵横捭阖,方才造就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国家!”

奉承话人人都爱听,楚王熊槐也不例外,有人拍他的马屁,他是乐意之至的。不过平日里给他拍马屁的都是楚国的臣子,早就习以为常了,今日被一国之君拍马屁,那感觉,真是微妙得很呀,美滋滋。

“当今天下,世人谓之秦齐楚三强并立,不过在我戴偃看来,楚国才是三强当中最为强盛的国家!因为大楚有楚王你这么一位贤明有远见的大王啊!众所周知,自大周东迁以来,国势日颓,诸侯争霸,无数的小国、弱国被兼并了,国运愈长者,莫过于楚、宋、燕,在周天子分封之时便得以立国,而楚国又早立。”

“纵观天下,礼乐崩坏,三家分晋不过百年,田氏代齐不过百年,而燕国不理会中原之事,秦国则是西北蛮夷耳,其余皆小国,弱国也,普天之下,真正能成为方伯(诸侯之长,即霸主)的只有楚国一家!所以戴偃愿追随大王,为你鞍马劳顿,在所不辞。”

楚王很是受用地道:“宋君你有这片心意,寡人心领了。今楚宋两家,当同进同退,寡人向你保证,只要有楚国的存在便没人敢侵犯你宋国,不然将面临楚国大军的征讨!”

听到这话,旁边的令尹昭阳眉头皱了一下,楚王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太含糊了。他承认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宋君偃,嘴皮子确实了得,一通马屁都把楚王捧得飘飘然,不知所以了。

令尹大人刚刚想要说上几句话,不过却被宋君偃抢先了。

“有楚王这句话,戴偃心里不胜感激涕零,这便放心了。”戴偃作揖道。

熊槐还想要热切地拉拢戴偃一下,冷不丁地被昭阳的咳嗽声打断了,熊槐这才稳住了心情。

楚国在春秋战国时期赫赫有名,但这份荣耀与辉煌却是靠楚国的先祖们筚路蓝缕、发愤图强换来的。

楚人的祖先最早活动在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他们的一支在上古民族冲突的旋涡中,及商王朝的驱逐下,逐渐南迁,定居当时的蛮夷之地。

周成王分封诸侯后,在岐阳盟会诸侯,楚子熊绎异常高兴,因为这是楚国有史以来第一次,以诸侯身分出席朝廷召开的盟会,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按期赴会。在举行盟会仪式之前,诸侯们散坐会场四旁。熊绎见会场布置得整肃庄严,祭品丰盛,心中十分得意。

顷刻,一位大臣逐一请各诸侯入席,各诸侯依次就座完毕,熊绎不见点到自己,心中着急起来。

正在这时,另一个大臣拢来,对他说:“请速同东夷鲜牟国君到会场上安放蓍草(滤洒祭神用的香草)、木牌(用以标明天子和诸侯席次),然后再去看守大庭前的火炬。”

熊绎一听,以为是大臣找错了人,连忙自我介绍:“我是楚国诸侯啊!应该……大臣没等他讲完就笑着说:“哈哈哈,我知道你是楚子,今日侯伯以上方可入席,你小小楚子,又是蛮夷之族,何以入席这是天子之命,不得违抗!”熊绎的肺都要气炸了,但在如此场合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地服从。

楚国文武官员算定熊绎的归期,一面组织十里长队迎接,一面准备丰盛的猪羊酒礼,为熊绎接风欢欢喜喜庆贺一场,以扬国威。谁知熊绎回来后,却是垂头丧气。众人不知其故,纷纷询问赴会情况,熊绎总是一言不发。过了半晌,熊绎长叹一声,向文武大臣讲述周王室欺他国小位卑,不给席位的情况,众人越听越气愤。

熊绎郑重地说:“今受中原欺凌,是因楚国财富贫乏,兵微将寡。眼下若与中原对戈,是自取灭亡。欲求生存,不受欺侮,惟有同心创业,奋发图强。”

于是,带领楚人在自然条件很差的荆山垦地,“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筚是荆、竹、树枝之类;路同“辂”,就是大车。筚路,是用荆竹树枝编制成的大车,或叫做柴车;蓝缕,即“褴褛”。

破烂的衣服。意思是说就地取材制成车子,穿着破衣服,去开发荒山野林,艰苦创业。

第0021章 腹黑的宋君偃

经过五十多年的艰苦奋斗,楚国的疆土不断扩大,财富日益增多,军事力量不断增强,竟然成了江汉一带的霸主。周王朝不把楚国当诸侯,楚国对周王朝也不很尊重,甚至在某种行动上还有所冒犯。

周昭王不能容忍,先后三次征讨楚国,周军踏上楚国疆土,只见到处是深山老林,不见楚军,但经常受到从树林中钻出来的小股楚军的袭击,一些毒蛇猛兽也经常找他们的麻烦。

最后一次南征楚国的时候,大周最精锐的王家御林军被消灭了,堂堂的周天子落江而死。周王朝的大臣们不敢举行葬礼,怕把这不体面的事张扬出去,只悄悄地把昭王埋了。就这样,楚国在南方疆域站稳了脚跟。

开疆拓土,服逼诸国,雄霸南方,楚国上下胸怀“一鸣惊人,飞将冲天”的豪情壮志!筚路蓝缕,和衷共济,励精图治,楚国忍辱六代终于成为春秋时期的强大国家。

戴偃道:“我对楚国的文化是仰慕已久,此番前来,为求娶王姬(公主)贞,学习楚国的兴盛强国之道,万望楚王不要推辞。”

“哈哈哈,既然宋君有此意,今又亲赴郢都,足见诚意。寡人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谢楚王,今楚宋一家,戴偃与楚王互为姻亲,关系甚笃。”宋君偃顺竿往上爬了,厚着脸皮道,“我也不便隐瞒了。现在我将相丰之地拱手相让于楚,国内情绪甚是不满,恐有叛乱,伤及宋国。”

“嗨,寡人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宋君不必担忧,只要寡人在位一日,定保你宋君之位无虞。”熊槐倒是膨胀得厉害。

“楚王,这相城、丰邑方圆四百里的疆土大多是我宋国公卿大夫的封地、采邑,若是他们心里不满,导致我宋国的朝堂,政令不通,我也是很难办的。为今之计,我想联合楚国征伐越地,以地异地,安抚国内贵族的心,同时也将为楚国开疆拓土,为楚王征讨不臣。”戴偃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了。

“这……”熊槐有些迟疑了。

旁边的令尹昭阳站出来道:“宋君,这刀兵之事岂可妄动?越乃大国,南北纵横千里有余,比邻大楚,虽然自从越王勾践之后无有北上争霸者,但是越国的国力也不容小觑,今越王无疆在位,锐意进取,时常征讨国内不臣,合并异族,时而骚扰我楚国边境,各有胜负,越国是那么好相与的吗?”

旋即,昭阳又促狭地道:“若宋君当真有心安抚国内贵族,可自取宋国东北的鲁地或者薛地,楚国不过问,就是齐王会不会答应就两说了。”

老匹夫!戴偃在心里狠毒地咒骂这昭阳这个老不死的,靠,让寡人好好的忽悠楚王你会死吗?

戴偃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上大夫苏贺便站了起来,躬身一礼道:“外臣不敢苟同令尹大人的话。越国,居蛮夷之地,性情桀骜不驯,历代越王更是多次派兵进犯楚国。大王,你可知道楚国为什么自楚庄王之后,不能图霸天下了吗?便是越国阻道尔!”

“此话怎讲?”

”大王,越人似蛮夷耳,狂妄自大,自勾践之后常年不与中原接触,不习中原礼仪,固步自封,不服王化,只知道一味地西进跟楚军作战。楚先王威王时楚越之间的大战还少吗?越王无疆刚愎自用,继位后极度仇视楚国,不可不防!”

“大王想想看,这么多年来,楚国为了抵御越人的侵犯,在东边的边境上驻扎了多少的兵力?又打造了多少的边关要塞,耗费巨大呀!以至于楚国没有多余的兵力北上争霸,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一个问题吗?越国就是楚国争霸路上的拦路虎啊!”

“外臣很怀疑越人背后有齐人的指使,这才与楚国死磕到底的。大王想一想,春秋以来,大争之世开启,有中原大国晋国与楚国相互抗衡,一南一北,互不相让,晋国为了牵制楚国,也曾拉拢支持楚后方的吴国,吴国原是小国,得到晋人的大力援助之后,终于有了跟楚国一决高下的能力!”

“难道大王忘记了吴军捣破郢都的耻辱了吗?现在的越国跟当年的吴国何其的相似,只要给了越国一个可乘之机,当年的亡国之耻便极有可能重现啊!”

苏贺的这番话太犀利了,在场的楚国君臣都不由得怒视了他一眼。

一百多年前,吴国在阖闾的带领下,以孙武、伍子胥为将,训练士卒,扩大兵车,最终以弱势的兵力,兵贵精不贵多地奇袭郢都,使得楚国亡国了,若是没有秦国的出兵,还有因为吴军的暴虐行为导致楚地子民的反抗,楚国能不能复国还两说的。

被打破了都城算是耻辱的了,更让楚人倍感耻辱的是,吴国人不仅在郢都烧杀抢掠,伍子胥还把楚王的尸体拉出来鞭尸!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令尹昭阳不由得在熊槐耳边说道:“大王,这苏贺的话语虽然犀利,却也有道理,不妨听听他们的计划吧。”

楚王熊槐点了点头。

其实,楚国上上下下,对于后方的这个越国也是非常忌惮的呀。越国的疆域不小,也跟楚国一样是地广人稀的,而且更加的穷困,跟一个蛮夷之地差不多,越国的疆域里不适合人居住,猛兽出没,还有瘴气的地方很多。

这不由得让楚王想起了当年的“秦晋之好”。

史上所谓的“秦晋之好”,自秦穆公开始,又自秦穆公结束,不过延续了近三十年,其后,两国一个要努力东出,一个便拼命拦阻,进入了无休无止的摩擦、争战。

这些争战当然互有胜负,时间一长,两国都有点吃不消,吃不消怎么办?开始寻找新的盟友,意图打造战略上的平衡。

当时天下有晋、楚、齐、秦四大强国,秦国将选择重要盟友的目光投向楚国,为什么?

齐国是中原大国,历来对秦国这个西北蛮夷有些看不起,更何况,他跟晋国的关系也有点不清不楚。

唯有楚国,才是秦国最值得拉拢的盟友。

当然,秦穆公以前,楚国对秦国,乃至于对中原都是没多大影响的,因为那时候他们还龟缩在南方,家门口都没摆平,所谓“观政中原”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梦想。

然而到了秦穆公后期,楚国经楚武王、楚文王、楚成王三代经营,彻底征服发源于陕西关中,一直流过湖北再进入长江,全长1532公里的汉江流域,领土与秦国接壤。

兼之灭掉息国、申国、邓国、吕国,将陈国、蔡国、宋国、郑国等收于宇下,势力一直蔓延到河南地区,直接威胁到晋国的中原霸权,因此,两家就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自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秦穆公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打穆公晚年,秦晋关系破裂以后,他就开始跟楚国搞好关系,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楚成王,开始甥舅之好,结成反晋同盟。

当然,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这种甥舅之好起初并不牢靠,甥舅之好没多久的秦康公年间,楚国就曾以攻打齐国为由,意图偷袭秦国。

他们也想占领秦地,因为一旦占领秦地,楚国就对中原、对晋国形成前后夹击的态势,这时候,怎么收拾中原,怎么收拾晋国还不都由他们说了算,然而遗憾的是,秦国也不是没有能人,这种很不友好的企图被秦国发现,立刻加强东部边防。

楚国的第一次偷袭计划才完全泡汤。

以后,秦国越来越是强大,楚国也完全打消了吞并秦国的想法,开始踏踏实实的与秦国交好,特别是秦景公时期,楚国的楚共王又迎娶了秦景公的妹妹,两国关系更是好的蜜里调油,几乎达到无役不同的地步。

那时候,楚秦两国但有战事,必然要一同进行,哥俩就这么一前一后,打得晋国苦不堪言。

然而,晋国就这样束手待毙吗,不,当然也有自己的办法,什么办法?

楚国后方有个吴国,吴国也在渐渐崛起,秦楚联盟就是为了让秦国在晋国后背袭扰,那晋国也可以在你楚国后方扶持一个敌人,让你也尝尝前后夹击的滋味。

还得说晋国真是财大气粗啊,主意拿定,打晋景公开始,晋国就加大了对吴国的扶持力度。

非但借诸侯霸主的职务之便,硬性将吴国拉入诸侯联盟,提高他们的政治地位;给吴国送去兵车、武器,头一次就三百辆兵车,已经相当于一个中等国家的全部装备;除此之外,还专门派出军事人才,教会他们当时最先进的车战术,硬生生的帮他们培养出一支强大的陆军。

一番努力之下,吴国终于羽翼丰满,于是,楚国就开始倒霉了。

最严重的时候,楚国的军队就在中原与东南之间,一年之内跑了七次,大部队一年调动七次,长途跋涉七次,用疲于奔命来形容是一点儿都不过分的。

楚国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国力日削,再加上楚共王之后,又经历了两代乱政,终于,秦哀公三十一年,即公元前506年,吴队在伍子胥、孙武的带领下,攻破郢都,灭亡楚国。

这就是秦晋互拉同盟的结果。

从此,天下的核心由中原转至东南地区,直至春秋结束,又上演了一幕幕荡气回肠的故事。

“不知道宋君对于伐越一事,有什么充分的计划吗?”显然,楚王动心了。

戴偃早在没来楚国的时候就已经与苏贺等人计划好了,有了腹稿,于是道:“楚王,伐越一事,不可直接派兵征伐。我听说越王无疆是一个鼠目寸光的人,而且极度贪婪,利欲熏心,而越国并不富有,物产稀缺,所以我建议楚宋两国派出使者,送去美女、珠宝、绸缎、玉器等稀罕的东西,先笼络无疆!”

“然后劝说无疆出兵与我楚宋两国组成联军,共同讨伐在获水之战大败的齐国。便让使者撒谎说齐国已经倾颓了,正是越国重现昔日霸主荣光的时候,我料想无疆肯定会动心的。”

闻言,楚王熊槐诧异地道:“与越国联合伐齐?宋君,你要知道,齐国虽然在获水栽了一个大跟头,但是还有自保的余力的,即便三国联军二十余万,恐怕也不能在齐地占到什么便宜的。”

楚王还是太“憨厚”了呀。宋君偃心里窃喜了一下,有这样一个优柔寡断,而且有贤君风范的盟友,戴偃是求之不得的,将来可以使劲儿地坑楚王了。

历史上的楚王不知道被秦国欺骗了多少次,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这都是性格使然啊。为君王者,不够腹黑可不行呀!

“大王,我们并非真的与越人组成联军,也并非真的伐齐!”

“哦,那宋君的意思是……要坑骗无疆?”

楚王也不是傻瓜,一下子就明白了戴偃的意思了。卧槽,这厮可真够厚黑的。

“不错。咱们可以在名义上与越国组成伐齐联军,但是楚宋可以推阻进兵的时间,让越军先行伐齐。等越王无疆反应过来或者伐齐不利,到时候肯定会退兵,到时候咱们只要在他的班师的必经之路设下伏兵,必能全歼越军主力,这样子攻略越地,岂不是易如反掌?”

第0022章 贞姬

腹黑,太腹黑了!

在场的楚国君臣听到宋君偃的计划,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阵。难怪在宋君偃的带领之下,弱势的宋军居然能反败为胜,大败强大的齐军,戴偃果真是有两把刷子,不,应该是大大的狡猾啊!

做戴偃的敌人,看来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令尹昭阳眼光有些不善地看着戴偃,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现在有了共同的利益,宋楚两国才能站在一起,共进共退。若是有朝一日,宋国真的强盛起来了,跟楚国一样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宋楚两个比邻的大国势必会产生冲突的,到时候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历史上楚国兼并越国用的就是这种阴损的办法。

历史上,无疆欲重振越国昔日雄风,北伐齐国欲建威中原。

楚怀王二十三年,公元前306年,越王无彊和楚怀王商量好一起进攻齐国,但是楚怀王没有出兵,这就引起了越王的不满。

齐国因为受不了越国的进攻,便和越王讲和,一起进攻楚国。越国刚和楚国一交战即战败,越王无彊被杀,楚国大并越国土地,越国灭亡。

“大善!”楚国君臣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最终确定了宋君偃的这个计划,具体的步骤还需要楚宋两国的大臣商议才行。

……

在一处比较幽静的书房里。

席子上,一个端坐在那里的丽人拿着桌案上的竹简,细细地品读着,姿态优雅,唇角还不时地翕动几下,整个情景看上去犹如一幅上古的画卷,如诗如画,赏心悦目。

这个丽人不过十岁的年纪,一身朴素的服饰,遮掩不住光彩照人的脸蛋儿,娥媚淡扫,小手晶莹如玉,温婉可人。

这宁静的氛围却在下一刻被一个突兀的喊叫声打破了。

“月姐姐!”清脆动听的声音宛如黄鹂鸟的叫声,在这幽静的书房里响了起来。

丽人放下了手里的竹简,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行色匆匆地跑进来的女子。这女子挽着简单的马尾辫,身穿武士服,手里还提着藏在剑鞘里的宝剑,就像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侠客一样,不过这个时代可没有女子当什么侠客的。

“月姐姐……”

“贞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被称之为月姐姐的丽人淡淡的笑着问道。

“是我王兄啦!还有那个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宋君偃,王兄要把我嫁人了,嫁给这个素未谋面的宋君偃。”贞姬一脸苦恼地坐在月姐姐旁边道。

月姐姐说道:“贞儿,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平常人家像你这么大的,都已经嫁作人妇,孩子都一两个了哩!”

“可是……可是贞儿不想嫁人啊!贞儿与那个宋君偃的亲事,是政治联姻,贞儿要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了!月姐姐你知道吗?我的母妃是魏国人,听她说自从嫁到了楚国来,她至今都没有回到故乡大梁过。”

“也就是说,如果我嫁到宋国的话,也会一辈子回不到郢都的。而且整日里被锁在宫禁之内,跟个笼中鸟一样,我们以后也再也不能见面了!月姐姐,我不要这样!贞儿不要这样!”贞姬开始耍起小脾气了。

没错,这个贞姬便是当今楚王熊槐的妹子,熊贞……呃,跟胸针有点谐音啊。

战国时代的王女,并不是被叫做公主,而是王姬,或者姬女,姬,是一个高贵的称号,就像这个时代的公子一样,非王孙贵胄不能冠以这种称谓。

贞姬是一个不安生的主,从小被楚威王当做掌上明珠,受宠得很,这下子可养成了贞姬大人骄纵的性格了。

贞姬打小不爱红装爱武装,不学琴棋书画,诗书子集,整日就是舞枪弄棒的,喜欢游玩和打猎,楚威王也不在意这些,任她作为。

谁知道楚王刚刚继位,就要把她作为“牺牲品”去宋国联姻了,这下子贞姬可是老大的不乐意了。她从小可是发下宏愿的,非盖世英雄不嫁,可是世间哪儿来的那么多盖世英雄啊?于是贞姬又改了,除非能打得过她的,不然也不嫁。

然而,身为王室子女,就必须有被牺牲的觉悟。纵观天下,列国联姻的绝对不在少数,就算是当年打得你死我活的秦国和晋国,也有“秦晋之好”这一说法。

春秋战国数百年,各国的王室公族血脉早就糅合在了一起了,几乎一个国家的君王,后宫里都有好多异国的王姬或者女人,这个不足为奇。

至于贞姬面前的这个“月姐姐”,则是庶出的王姬,嗯,跟王室的血脉很接近,当今的楚王熊槐还是她的堂叔,月姐姐叫做芈月。

听到贞姬的话,芈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随即嗔怪地道:“贞儿,你可不能太任性了。你已经被你王兄许给宋君了,不可反悔的,不然你让大王背上出尔反尔的名声的!”

“我不管我不管!要嫁他自己去嫁,反正我不嫁!”

“这可由不得啊。贞儿,作为王室子女,便要有作为王室子女的义务,这普天之下的王公贵族的女子,又有几个可以挑选如意郎君的呢?无不联姻,固以国家。”

芈月苦口婆心地劝导道:“你联姻宋国,就会成为楚国与宋国之间维系同盟关系的一个重要纽带,这个是无可厚非的。贞儿,你要知道,王室子女在享受权势带来的好处的同时,也是必须要承担相应的义务了。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整天舞刀弄枪的吧?过几年你就真的成了老姑娘了。”

“月姐姐,怎么你也跟我母妃一样这么唠叨啊,好烦人!”

芈月微微一笑道:“还嫌弃月姐姐唠叨了?贞儿,我可是听说这个宋君偃是一个不错的伟男子,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在还没成为国君的时候便号称宋国第一勇士,端的是厉害得很。而且此人也不是什么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就是他指挥着弱势一方的宋军大败强齐的军队,背水一战,堪称经典!”

“你不是从小就想嫁给盖世英雄吗?这个宋君偃,很符合你的择偶标准嘛。”

“这……”贞姬有些迟疑了。

“月姐姐,我王兄邀请了宋君偃去钟会山打猎,我们也一起去看看怎么样?若是这个戴偃真的长得还过得去,又不是什么莽夫的话,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到宋国去做他的君夫人。”

第0023章 丽人舞剑

就这样,贞姬带着芈月去到了钟会山,备好弓弩、车驾,进入钟会山的山麓就看到了属于楚国特色旗帜的迎风猎猎。

楚国民风剽悍,私斗成风,在立国之时便被中原诸国称之为“南蛮子”、“楚蛮子”,从这些带着污蔑性的称谓来看,可想而知,楚国其实跟秦国的形象都是差不多的,天下皆鄙秦,天下皆鄙楚,视之若蛮夷。

即便进入了战国时代,秦楚都已经强盛起来了,成为了三强之二,可是中原人特有的高傲还是没能改变他们对楚人的看法。

其实楚人除了彪悍之外,其特色文化在列国也是独树一帜的。诗人屈原曾经作《天问》,加上楚国也不乏贤能者,由此看来楚国早就摒弃了野蛮人的形象,只是被中原诸国恶意诋毁而已,所以楚人跟中原的国家一直尿不到一个壶里就是这个原因了。

楚王给戴偃介绍了两个陌生的女子,一个是他未来的君夫人,贞姬。看样子性情跳脱,有些小孩子气,就跟后世的高中生都差不多,心理也没那么成熟。

另一个则是知性的美女,长得温润如玉的,不过宋君偃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后,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芈月,卧槽,该不会是赫赫有名的宣太后,芈八子吧?

没错,芈八子就是在这个时代的,一样是命运坎坷的庶出公主,一样是出身楚国。戴偃也没听说过现在的秦君赢驷娶过什么楚国女子,看来眼前的丽人多半是宣太后无疑了。

酒席之上。

楚宋两国的公卿大臣分坐两侧,戴偃坐于上首,楚王坐主位,喝得宾主尽欢。在酒席的中间,还有两个相扑士在那里摔跤,翻来覆去的,闹个不亦乐乎,也引得席间众人的叫好声。

这时,坐在楚王旁边的贞姬说道:“王兄,这相扑有什么好看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如我上去舞剑给诸位看看如何?”

“胡闹!”楚王熊槐嗔怪地道,“你是我楚国的王姬,万金之躯,怎么能跟一般的剑姬一般给别人表演呢?还是这种场合之下抛头露面地表演,这不是让宋君还有群臣看了笑话吗?”

“我不管嘛。王兄~”贞姬摇着熊槐的胳膊,开始撒娇了。

“不行就是不行!”熊槐的态度很坚决。

这时,在贞姬边上坐着的芈月笑着道:“大王,不如让我上去表演一段剑舞吧。也好给大家助助兴。”

“好。”楚王答应了。

芈月的舞剑却是别有一番风味,楚王是亲眼所见的,让芈月上台舞剑,既赏心悦目,又不至于让宋人看了笑话。咳咳,这不是说贞姬的舞剑不行,而是她的身份尊崇,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地表演总归是不好看的。

这时,在楚王的招呼下,相扑手退下,一个高高的微型舞台……呃,应该是一个树桩吧,已经被抬到了席间。

芈月手持细剑飘然而来,一袭鹅黄色的衣裳,彩带飘飘,她的手腕曼妙地转动着,配合着边上乐师的节奏,鼓瑟和鸣,仙音袅袅。

转瞬,在芈月的葱葱玉指之间,青光便随着女子身形幻化出百种图纹来。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九招技艺,招招到位。

随即,芈月又跳上了那个树桩一般的高台,在那里轻轻的舞着剑,就像一个绝世舞姬在那里表演着自己的舞蹈,倾国倾城。

见到此情此景,宋君偃也不由得着了迷,脑海里也浮现出了唐朝大诗人杜甫的那首经典诗句。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序。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洞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馀姿映寒日。金粟堆南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芈月回过头,翘首向着宋君偃这边望了过来,似乎在暗送秋波一样,眉宇间的英气,并不跟眼中的柔和气息一般。戴偃故作没看见地在一侧饮酒,心里有些微妙地暗道:难道这个芈月看上我了?我去,要不要这么狗血!

碍于楚王笑吟吟的看着他,宋君偃不敢跟芈月你侬我侬地眉目传情。只好一个人跟苏贺说着悄悄话,饮酒。

忽然,芈月在台上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踮起脚尖,一个华丽的转身,但是不知道什么情况,脚下一空,整个人就要掉下来了!

戴偃一直在注意芈月这边的动作,见状,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一把将丽人抱在怀里。

芈月嗅着宋君偃身上浓郁的男子气息,英武俊朗的脸孔,两道剑眉直捅云霄一般,雄姿英发,她的心里顿时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弥漫起来了。

“姑娘,你没事吧?”为免唐突了佳人,戴偃便将芈月放到了一边,这样也不会在丽人的心里留下轻薄的印象了。

“多谢君上搭救。”芈月款款地一礼。

“哈哈哈哈,大善!”楚王熊槐在主位上笑道,“古语云,英雄配佳人。宋君,若非寡人已经将王妹许配给了你,你与芈月之间必然会有一番风流韵事呀。”

宋君偃闻言,躬身道:“大王莫要取笑我了。人生几何,能得一红颜知己足矣。做不得夫妻,便又做一知己便可。”

听到戴偃的话,芈月的心里也掩盖不住的失落。

开始狩猎。

《尔雅·释天》中说:“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由此可以看出,至少从周朝,已经有秋猎的传统了。

殷商甲骨文中有大量的田猎记录,所获猎物有麋、鹿、兔、兕、狐等。殷商已是农业经济为主的社会,田猎不再是以糊口果腹为目的的生产手段,周代更是如此。

田猎的作用,依文献所说有下列各项:一是为田除害,保护农作物不受禽兽的糟蹋。

二是供给宗庙祭祀。

三是为了驱驰车马,弯弓骑射,兴师动众,进行军事训练。最后,田猎所获山珍野味也用于宴飨宾客及“充君之庖”。

礼书说,周代的制度为四时田猎:春搜、夏苗、秋狝、冬狩。田猎有一定的礼规,不按礼法狩猎是暴殄天物。

礼法规定,田猎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另外,围猎捕杀要围而不合,留有余地,不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这些礼法对于保护野生动物资源,维持自然界生态平衡是有积极意义的,只是不可能真正严格实行。

现在楚王为了向宋君偃彰显大国威仪,特地举行了大规模的狩猎活动,排场很大,邀请了诸多的楚国的公卿大夫,世家子弟,还有各地的封君也来了一部分,这场面壮观,跟一般的春搜都相差无几。

“不好了!东边的河畔出现一条鼍龙(鳄鱼),王姬被围困在那里了!”

一道惊呼,顿时惊吓了正在围猎麋鹿的楚王,还有楚国群臣公子。听到这话的宋君偃,也赶紧把马鞭拍了起来,顺着那个楚兵指的方向,快马加鞭。

尼玛的,这老婆还没娶到呢!怎么能让她成为鳄鱼嘴里的美味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戴偃赶到河畔的时候,原本跟随着贞姬与芈月的四个护卫已经被鳄鱼咬死了。死状很凄惨,在鳄鱼那犀利如刀子的牙齿之下,一块块碎肉被撕扯下来,血流如注,鳄鱼的嘴巴里尽是猩红的血液,连锋利的牙齿上还依稀有塞牙缝的碎肉。

这时候的人跟畜牲又有什么区别呢?弱肉强食耳!

“啊——”贞姬绝望地惨叫起来了。

她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连恶心的感觉都没有,这时候手底下的四个护卫被撕成粉碎,在鳄鱼的嘴巴里咀嚼的血淋淋的场面,真的是让人不寒而栗!

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芈月都是一脸死灰,寻思着自己要成为这头鼍龙嘴里的美味了。

鳄鱼又张大了嘴巴,腥臭的气味儿席卷而来,就要一口将这两个吓得瘫软,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女子咬死!

“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戴偃杀到了,他天生神力,比之后世的楚霸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从马上飞快地跳起一脚,就把这鳄鱼嘴巴要撕咬的方向踹偏了。

两女幸免于难。

“还不快逃!”宋君偃瞪了贞姬跟芈月一眼,同时攥着手里的大戟跟鳄鱼对峙起来了。

贞姬跟芈月吓坏了,听到戴偃的话这才如梦初醒,贞姬已经吓瘫痪了,只能是芈月颤巍巍地将她搀扶着,快速地往后面跑去。

第0024章 帝鳄

戴偃正在心乱如麻地跟那鳄鱼,也就是俗称的鼍龙对峙着,压力山大啊,他的身子都不由得在颤抖了。

“卧槽,这还不是普通的鳄鱼!是帝鳄啊!”戴偃的心里很惊悚。

鳄鱼是唯一存活至今的初龙。

冷血之卵生动物,长久以来的改变甚少,唯一水中或水陆的猎食者及清道夫。属脊椎类两栖爬行动物,其性情大都凶猛暴戾,喜食鱼类和蛙类等小动物,甚至噬杀人畜。

鳄鱼不是鱼,是爬行动物,鳄鱼之名,或是由于其像鱼一样在水中嬉戏,故而得名“鳄鱼”。

古书上记载着帝鳄,其大如船,大体其形如鼍,但喙长等其身,牙如锯齿。有黄、苍二色,或时有白者。尾有三钩,极锸利,遇鹿豕即以尾戟之以食。生卵甚多,或为鱼,或为鼍鼋,其为鳄者不过一二。

这头帝鳄很有灵性,似乎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很不平凡,与之搏杀必须要竭尽全力才行。

此时,楚王熊槐已经带着一干人马将这里围得人山人海的,但是寻常人都不敢靠近帝鳄,一般的刀枪剑戟根本对皮糙肉厚的帝鳄没用,上去也只是送死而已,所以楚王也没有命令士兵上去围杀,这一下只能希望宋君偃福大命大,能够在帝鳄的嘴下逃生了。

帝鳄冷不丁地向着戴偃冲撞了过去。

“杀!”戴偃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喊杀给自己壮胆,抡着大戟砸在帝鳄那铠甲一般的身上,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还把他的手掌震的生疼。

戴偃被帝鳄船一般大的身躯给扑倒了,他又翻滚了起来,整个人进入了水里,一身皮甲都湿透了。

把大戟给丢了,戴偃开始赤手空拳地跟帝鳄对着干。他仗着天生神力,暴喝了一声,红着眼睛,径直跳到帝鳄的脖子上,勾着帝鳄的脖子就是一顿猛捶,拳拳到肉!

戴偃的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这一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逃跑什么的不可能的。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逃跑戴偃肯定会被帝鳄冷不丁地咬死!

戴偃又被帝鳄撂倒了,脸上遍布淤青,皮甲也被撕扯坏了,露出了一身结实有力的肌肉,戴偃受了很严重的伤害,但是帝鳄也很不好受。戴偃的每一拳敲击在帝鳄的身上,就跟一个大大的铁锤一样,敲击着帝鳄的身躯。

看着戴偃与帝鳄之间的生死搏杀,在场的众人都凝神闭气,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楚王吃惊地道:“太可怕了!宋君偃还是人吗?非人类也!能跟帝鳄有一战之力,即便宋君偃被杀死了,这名声也将传遍天下啊!”

一人一鳄你来我往,不是它撂倒他,就是他捶着它,激起了一阵阵的水花,扑通扑通的声响更是响彻了这片野生的丛林。

放眼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彪悍的英武男人,披头散发着,身上的皮甲已经是挂在那里了,露出了钢铁一般的身躯,古铜色的肌肤,昂藏九尺,背上已经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伤痕更是遍布了胸膛。

至于跟英武男人对战的帝鳄,看上去也不好受多少,血盆大口里面的牙齿已经被打碎了几颗,残缺不全的牙齿暴露出了殷红的血液,一只眼珠子还被抠瞎了,白白的肚皮上也被捶得透露出了淡淡的血色。

“给我死开——”戴偃又猛地踹了帝鳄的身躯一脚,照着帝鳄的面门又打了几拳,面目狰狞,披头散发的模样,恍若魔神降世,无可匹敌啊!

帝鳄被打飞了!真的被打飞了!

戴偃又欺身而上,一屁股坐在帝鳄的肚皮上,透着冰凉的质感,不过戴偃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和意识了,他好像被神灵附体了一般,神威大作,抡着沙包大的拳头就是朝着帝鳄的脑袋一顿猛捶!

砰!砰!砰!……

噗嗤噗嗤的声响,是帝鳄的脑浆子横飞了出来,沾在戴偃那英气逼人的脸上,甚至随着戴偃的嚎叫,冷冰冰的帝鳄的血液都入了他的嘴里。

终于,帝鳄已经停止了挣扎了,似乎气息全无,不过鳄鱼有什么气息吗?戴偃还没有放开拳头,手臂都麻痹了,却一点都不松开,直到把帝鳄的脑袋打得不成样子了,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戴偃终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还有谁!?还有谁——哈哈哈哈……”戴偃踏脚在帝鳄的尸体上,长身而立,状若癫狂,却是从嘴里发出了狂傲而不羁的呼号!

徒手击杀帝鳄,世上又有谁能做到这种事情?没有!纵观古今,能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的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啊!

戴偃,从这一刻开始,便是传说!永恒的传说!

……

到了晚上,因为戴偃身负重伤的缘故,狩猎典礼提前结束了。有了这惊心动魄的故事,不知道世人又多了多少的谈资!

贞姬本来是想给宋君偃上药的,但是苦于母妃的阻拦,不得已只能央求芈月,给她上好的金疮药去戴偃的住处那里给他敷药。

“君上神勇,今日这徒手击杀帝鳄之名若是传扬出去了,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恐怕要落在君上你的头上了。”一边在床榻上给戴偃敷着药,芈月一边跟他说说话,也好分散他的注意力,减少一些痛楚。

“哈哈哈哈!勇士之名寡人早就实至名归了,倒不需要这些虚的,只是不要让天下人觉得我戴偃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跟先祖纣王一样是一个残酷暴虐之人才好,不然寡人又怎么能招揽天下英才,为我所用呢。嘶——”戴偃又霸气侧漏了,没办法,这种时候不装装逼,都不好意思了。

闻言,芈月的纤纤玉手轻轻的划过戴偃身上的伤痕,敷着药,同时浅笑安然地道:“月儿看得出来,君上是一个有头脑、有武力,又有雄才大略的君王。在月儿的心里,你就是盖世英雄……”

“盖世英雄吗?呵……如果可以的话,寡人不愿意做什么盖世英雄,寡人更喜欢做一个枭雄,一个心怀天下的枭雄!”

“可是,为什么呢?”芈月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地问道。

宋君偃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道:“月姑娘,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英雄气短。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的。”

“一个枭雄心里装的是天下,囊括四海,美人在他的眼里不过是玩物而已。在寡人的心里,古往今来,能称得上英雄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先祖纣王,一个是吴王夫差,他们一个身边有妲己,一个身边有西施,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可是,温柔乡总是英雄塚,美人使得他们都国破家亡了。”

枭雄跟英雄是有区别的。

枭雄是英雄的又一种说法,“枭”是一种凶猛的鸟,引申为勇猛难制服,因此枭雄带有贬义。枭雄指骁悍雄杰之人,犹言雄长,魁首,多指强横而有野心之人。

因此枭雄的意思并不是有些人所说的狡诈不可信任的人物,而是指难以被制服的英雄。

英雄和枭雄其实差不多的。都说乱世出英雄,其实乱世所出的枭雄更多。而名垂千古的是英雄,得天下的往往却是枭雄,其原因就是枭雄不单是有野心,而且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英雄却总有着所谓的妇人之仁,为小义而失大义。

英雄,是天下所有枭雄、奸雄之统称,因“枭“道、“奸“道皆有英雄之本色,所以成就枭雄、奸雄的事业,故“枭雄“之道不可小觑。

简而言之,就是宁愿天下人负我,不愿我负天下人的是英雄。

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的是枭雄。

“那么,月儿若是愿意做妲己和西施,不知道君上能不能做纣王跟夫差呢?”芈月神色温柔地道。

戴偃邪笑道:“或许,寡人可以跟你做一宿纣王跟妲己,不知道月儿姑娘你愿意吗?”

闻言,芈月不由得羞红了脸,低着头不知道呢喃着说什么。戴偃的话太露骨了,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受得了?

“月儿,夜深了,咱们歇息吧。”

“君上,别……”被戴偃抱住了小蛮腰的芈月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的身上还有伤呢,不宜行房事。”

“哈哈哈,寡人的身体自己了解,不碍事……”

“把灯熄了吧。我害怕,君上。”

又是一夜颠鸾倒凤,被浪翻滚。佳人娇啼,已做了人妇,不知道个中滋味如何,自行脑补……

第0025章 三顾茅庐

戴偃入楚的目的,一方面是觐见楚王熊槐,亲自迎娶王姬熊贞,给楚国上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前往彭泽,去请一个叫做李敖的大贤出山。

觐见楚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楚国君臣已经同意戴偃的建议,决定诓骗越国伐齐,然后楚宋联军半路伏击越军,以达到灭越的目的。当然了,楚王君臣目前还没有灭亡越国的打算,他们也不会想到宋君偃的险恶用心,楚国现在只是想要通过攻城掠地来削弱越国的实力而已。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因为戴偃徒手击杀帝鳄的缘故,名声大噪,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勇士”,更获得了楚国的好感。

宋君偃在楚国郢都逗留了几日,便向楚王辞行了。他此行会半路跑到彭泽去,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在离开郢都的那一天,戴偃穿着一袭白色的雅致的便服,外面还罩着森冷的帝鳄鳞甲。殷商尚金,即白色,宋国继承殷商的国运,自然德行是一模一样的。

戴偃身上罩的鳞甲,自然取自那一头无比凶残的帝鳄的鳞甲。这帝鳄的身躯刀枪不入,除了自身皮糙肉厚以外,这鳞甲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戴偃特地让楚国的能工巧匠打造的,两剑帝鳄鳞甲,一件赠予楚王熊槐,一件则是留给了自己。这是很稀罕的东西啊,在这个时代,连帝鳄都要濒临灭绝了。

日后宋君偃可以穿着这身鳞甲,冲锋陷阵,一般的武器和箭矢根本对他无效。在战场上想要杀死宋君偃,只能把他擒住,或者把他活活地砸死了。当然了,没有鳞甲保护的地方还是很危险的。

秋高气爽。

一队打着宋国旗号的人马出了郢都,被迎娶的贞姬在马车里呆着,要离开故土了,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再回来了,所以她的兴致不是很高。

而戴偃则是站在战车上,眺望着楚地的旷野,一片的神清气爽。自从穿越以来,他的心情从未有过地放松,能击败不可一世的齐军,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更多的还是侥幸,此时的宋君偃,更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天命所归的男人!

敌众我寡,背水一战,宋齐议和,楚宋联姻盟好,徒手击杀帝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戴偃都一一克服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迹,一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呀!

不过,戴偃的心神并没有松懈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松懈下来,就会跟历史上的戴偃那样,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然后被周边的强国兼并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就在宋君偃心里谋划着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不知道,在他的背后,一个不是很远的山坡上,一个穿着单薄的衣裳的女子正在眺望着他的背影,发怔、感伤,一串珍珠一般的泪水,随着清风划落了眼角。

芈月,这个日后将成为秦国宣太后的女人,这个痴情的女人,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经历一些什么事情,也会一辈子爱上了三个男人。

戴偃,是第一个,也是最为刻骨铭心的一个……

戴偃在回国的路上离开了,乔装打扮,只带上两个武艺高强的宿卫,便来到彭泽县。询问了一个当地的老人家,果真探明道路,沿着错落有致的村庄,又问了一个村民指路,终于来到了贤才李敖的住处。

呃,茅草屋三间,占地不大,旁边那个应该是厕所没错了。这几间简陋的屋舍却还被竹篾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的庭院,庭院里还种植着不少的花草树木,看来这个李敖确实挺有雅致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

“请问,这里是李敖李先生的住处吗?”宋君偃敲了敲木门,见到一个白净的小童,便问道。

“正是先生的住处。不知道几位是?”

“哦,我们是特地来找李敖先生的。不知道先生在家否?”

“先生在半个月前就出游去了,迄今未归。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若是公子有急事找先生的话,我可以代为转达的。”书童彬彬有礼地道。

这公子可不能随便称呼的。《白虎通》上说大夫的儿子称大子,士的儿子称冢子。周天子的儿子称王子,孙子称王孙。国君称公,国君的儿子们则称公子,孙子被称为公孙。

庶民没有尊称,直呼其名,或“汝”“尔”之类。

年龄大很多,一般称呼对方小哥,反之,兄台。

一般都是这样,如果对对方表示尊重可以称呼壮士或者是义士。

如果服饰华丽,可以称呼公子。

宋君偃现在便是服饰华丽,身边还有两个一身剽悍气息的宿卫在那里杵着,显得贵气非凡,只不过此时的戴偃态度很谦逊,所以倒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了。

“不急。”戴偃摆了摆手道,“既然先生不在家,我也不便叨扰了。过两日我再来,如果先生已经在家了,请让他在正午稍等,寡……我随后就到。”

就这样,宋君偃第一次拜访李敖无功而返了。

两日后,戴偃冒着大雨赶到李敖的住处,见到一个儒雅的青年,急忙上去见礼,不过这个青年却不是李敖,而是李敖的弟子,戴偃不由得大失所望。

宋君偃临走时留下了一封书信,信里言辞凿凿,说明了宋国的严峻形势,已经到了非变法不可的地步,戴偃希望仰仗李敖,主持宋国的变法大业,高位以待之。

随行的两个宿卫很是不解,这个李敖真是恃才傲物,连戴偃这个一国之君都不放在眼里。出游这么久了,应该到家了才对,而且根据戴偃的发现,在他们到来之前,屋子里应该是有两个人的,一个是那个李敖的弟子,一个应该就是李敖了,因为李敖的书童是没办法跟士子席地而坐的。

所以宋君偃断定,李敖应该已经知道他来了,但是故意避着不见,也没有干脆地拒绝他的邀请。这让戴偃想起了历史上的刘备跟诸葛亮的故事,隆中对,三顾茅庐啊有没有?!

李敖应该是想试试宋君偃的耐心的,若是后者是急性子,自然成不了大事,去宋国给他这个急躁的君王主持变法大计就更是不存在的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彭泽的城池里,宋君偃在人声鼎沸的集市上看见了有趣的一幕。

一个身高足足有一丈的魁梧猛男,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木牌子,还有一具已经散发着阵阵腥臭味儿的尸体,用破旧的草席卷着,衣衫褴褛地看不清样子,那个木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这个猛男穿着单薄而破旧的衣裳,粗麻布做的,像一件马甲,两臂的肌肉高高地隆起,粗壮有力,他有着一双牛眼,铜铃大的眼睛,肥厚的嘴唇,胡子拉碴,面目狰狞,披头散发,跪在那里宛若小山一般巍然不动。

但是,路过的人只是指指点点,或者掩着鼻子快速地跑开了。

这个猛男已经在这里跪了两天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卖他,出钱给他埋葬他的父亲。彭泽的贵族很少,但是他们不需要多余的门客,或许这个猛男应该跑到一些大城池,譬如郢都去得,到那里以他的体格和丑陋的相貌应该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宋君偃看重了这个猛男的体格,就算后者没有古之恶来、典韦那般的气力和武力,至少拿来当门神,充充门面还是可以的。

“壮士,不知道需要多少钱财才能买下你,给你葬父呢?”说干就干,戴偃上去问了,不似旁边的路人连过去靠近的勇气都没有。没办法,这厮长得太吓人了!

终于有了金主,那个猛男微微抬起了眼帘,原本混浊无神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一种炽热的神采,他微微翕动着已经干涸已经龟裂了的嘴唇,瓮声瓮气的,声音有些嘶哑地道:“某需要三百枚蚁鼻钱!”

“什么?三百枚蚁鼻钱!你咋不去抢呢!”戴偃还没说话,他旁边的一个宿卫就瞪着眼睛怒斥道。

这三百枚蚁鼻钱相当于后世的三万元rmb了,在这个世道里,已经足够拮据的人家一家三口生活两年有余。这个猛男这么信口开河地开价,不是把他们当肥羊宰吗?

宿卫气不过,想要上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但是被戴偃伸手阻拦了。

“你埋葬你的父亲,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呢?”

春秋战国是从公元前770年到公元前221年,共经历了五个半世纪。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春秋时十二个诸侯国、战国时七个大国,许多国家都铸过钱。

因为那时是社会经济、商品贸易迅速发展的时代,货币需要量增多,各国之间的交往,到处都要使用货币。各国各行其是,铸钱的形制也就五花八门。形成具有明显特点的有四个基本系统,分别是布币系统、刀币系统、楚币系统和圆钱系统。

楚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它的货币自成系统。除用郢爱(金币)外,主要用铜质仿贝。这种仿贝称为蚁鼻钱,有不同的文字铸在上面,一到三字不等。

有的文字至今解释纷纭,也无定论。因为铜仿贝文字的形状奇特,也称为鬼脸钱。战国时,这种蚁鼻钱随着楚国领域不断扩大,流行地区也相对扩大。曾扩及到中原的陈、宋、蔡、鲁等地。

进入战国中期以后,各国的经济联系日益频繁,促使货币经济长足发展,各种形制货币的流通界限都在扩大,货币形制也在变化。货币形制趋向于使用简便的圆钱。

秦始皇在削平六国之后,在这种货币形制趋向的基础上,以秦“半两”——这种方孔圆钱,第一次实现了中国币制的统一。

猛男回道:“某的祖父曾经是郢都的贵族,后来被人陷害,被贬为庶人,家道中落了。临死前某阿爹叮嘱过某,想要某以贵族的葬礼埋葬他,一应物品都没有,连一口棺材我都买不起,没了办法,某只能按照阿爹的法子卖身葬父了。他说过某只要在这彭泽城里摆出卖身葬父的牌子,三日之内,便能遇到贵人。”

闻言,戴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猛男,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发臭的尸体,说道:“你的父亲会相术?”

“某不知。”猛男摇了摇头,看样子并没有撒谎。

宋君偃若有所思地道:“把钱给他。”

“诺。”

“你叫什么名字?”

“阿丑,我叫做阿丑。”

“好。阿丑,等你埋葬了你的阿爹,可以到城东的悦来客栈找我。”戴偃道。

接过钱,猛男哑然地看着戴偃道:“你不怕某拿着钱跑了吗?”

“你不会。”宋君偃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带着两个宿卫就这样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而那个猛男则是向着戴偃的背影的方向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

第0026章 寡君

又过了两日,戴偃再度登门拜访李敖,得到的却是李敖正在午睡的消息,这一回宋君偃学乖了,让两个宿卫把礼物放到一边去,自己则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就这样在太阳的暴晒下等候着李敖醒来,并不敢叨扰。

到了下午,李敖似乎这才幽幽醒转,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打着哈欠,又让童子备了两杯茶,这才将宋君偃请到里屋。

“这几日真是让宋君一阵好等。李敖惭愧,请君上恕罪,恕罪。”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李敖却一点抱歉的语气和样子都没有,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有本事的贤能都是这般恃才傲物的吗?

戴偃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无妨,寡君还等的起。适才听书童说先生在午睡,故此不敢打搅。寡君听闻敖子有大才,有治国安邦之能,故亲赴楚地,想要邀请先生出山,助寡君强大宋国,图霸天下。”

寡君又是君王的一个谦虚的自称,在臣民或者同等地位的君王面前,戴偃可以自称“寡人”,以表是孤家寡人,但是在楚王和周天子这些不得不低头的君王面前,戴偃则需要自称“寡君”或者“我”,当然了,这也不强求,如果你非要装逼或者心里过不去的是个直男的话,也可以自称“寡人”。

戴偃在平民面前,乃至于贵族面前都不必自称“寡君”,但是戴偃现在想要邀请李敖出山,帮助他主持宋国的变法强国大计,所以把姿态放得很低,只差没拜李敖做师父了。

宋君偃已经切入正题了,李敖自然不能含糊其事了,不然就是太过狂傲,恃才傲物了,而这样的人往往是死得很惨的。

“今宋将变祖宗之法,困难重重。而变法也有先例,秦、韩、魏、楚都已经变法,不知道君上打算效仿那一国之法而变之?”李敖眯着眼睛问道。

戴偃向着李敖郑重其事地一礼,然后说道:“宋国的国情,与秦韩楚魏的都不尽相同,不可如数照搬,将变法,便行宋法,按照宋国的国情制定相应的变法以治国强军。”

“哦,看起来君上已经有了头绪了。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说出来?”

“乐意之至。”宋君偃道,“我大宋处四战之地,周边有齐楚魏三强窥视,虎视眈眈,若不变法图强,迟早有一天会亡国!宋国的亡国之祸已经近在眼前了。”

李敖点头道:“穷则思变。宋国的确到了非变法不可的地步了。”

宋国被夹在齐楚魏三个大国中间,夹缝求生,殊为不易,只能跟墙头草一样谁强就依附谁,一点底线都没有。但是这样的国家迟早会被兼并的。

进入春秋战国时代以来,无数的小国在强国之间摇摆不定,依附强大的霸主国,然后被巧取豪夺国家的疆土,一点点地缩水,造成了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局面。

现在的宋国就是这种情况,若是还遵照以前的国策,当一个墙头草,惹是生非的话,说不定还会跟历史上一样,被齐楚魏三大强国给瓜分了。

好在,墙头草也有墙头草的好处。

宋国就像一只诱人的,让人垂涎欲滴的大肥羊,谁都想上去咬一口,但是又忌惮身边的强国,所以谁都不敢先下手,就是唯恐吃相太难看了,被他国的联军堵在家门口,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上次若不是被齐国抓到一个“拨乱反正”的借口,大举进攻宋地的话,只怕齐国也不敢先动手了。

“然,处四战之地亦有处四战之地的好处,我宋国地处中原,商贾云集,土地肥沃,人口百万有余,周边的强国窥视着却不敢下手,这便是一大优势!当今,我宋国只需要巴结好楚国讨好魏国,抗拒齐国,便能得到喘息之机,有时间有余力去展开变法!”

戴偃道:“先生,寡君听闻先生在变法一道有非凡的见解。外法内儒,一张一弛,寡君深以为然!但是寡君对于敖子之法还是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所以想求教你。希望先生不吝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敖只是学术太杂的缘故,用我之法去宋国变法,未曾尝试,是以不敢乱来。”

“求先生赐教!”

看到戴偃这么礼贤下士的样子,李敖真的是赞叹不已,于是道:“这外法内儒,便是披着法家的外衣,骨子里却是儒家的思想精华。其实也无内外之分,便是一儒一法,如一张一弛。君上,须知治大国如烹小鲜,必须张弛有度,过犹不及也!”

“寡君晓得。”

“这具体的变法内容,其实跟列国的变法都大同小异。一则革新吏治,一则改变税法,一则奖励耕战,一则建立完善的法典,约束公卿庶民,一则招揽贤才,一则改变现有的城邑制度,划分明确,一则设立完善的监察制度,一则削弱贵族封地,废除旧贵族的特权,即加强公族中央集权,此皆变法,不胜枚举。”

“这吏治如何革新?”戴偃就像一个好学的学子,在李敖老师面前虚心求教。

“吏治,非变不可。大周分封的国家都习《周礼》,继承大周的官吏制度,但是其官制过于臃肿,不够完善,有的官职职能重叠,一道手令下发需要经过几个官衙,几个大臣的手才能下发,能不能得到贯彻,得到落实还两说。这样既耽误时间,又影响诏命的下发,大大地降低了效率。这些职能重叠的衙门应该被废除!”

“善!”宋君偃点头称是。

“有的职能则是没有被设立,不少的官员还是一人身兼数职,这样也很影响政令通达。在我看来,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官职便要有相应的只能,多则臃肿,少则麻烦,所以君上想要革新吏治,就必须要革除这种弊端,该废除的官职就废除,该设立的官职也要设立,具体的事情可以依照宋国的吏治情况而定。”

“善!”

西周是在夏、商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它的强大不仅仅由于它广袤的国土、更是由于它丰富的文化,这其中就包含着政治思想的传承,西周时代的政治思想以及官职制度对后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周灭商后,天子大搞分封,把王族与功臣分封到国家各个地方,建立起众多诸侯国(也称方国),数量超过百个。通过宗法制和封建制,建立起一个以周“天子”为中心,各个诸侯国围绕的封建王朝,同时建立起一套无孔不入的礼乐制度,形成了一个有秩序的奴隶制国家。

西周严格的施行宗法制度和嫡长子继承制,建立了周天子-卿士-诸侯-卿大夫-士-国人的统治序列。

就官制而言,大体上有卿士-诸侯-卿大夫三等。卿士辅佐周天子执政,诸侯世守其国,卿大夫辅佐诸侯治理国家、并且从诸侯手里领受世袭采邑。

西周的官制,更为繁杂。

在进入战国时代以来,从魏国的李悝变法开始,商鞅、吴起的变法无不从官制入手,其中以申不害的“法术势”最为出众。

“那么这税法如何改变呢?”

“国家赋税尤为重要,君上可效仿秦国的商君变法,废除贵族的井田制,“开阡陌封疆”,废除奴隶制土地国有制,实行土地私有制,国家承认土地私有,允许自由买卖。重农抑商,奖励耕织,特别奖励垦荒。规定,生产粮食和布帛多的,可免除本人劳役和赋税,以农业为“本业”,以商业为“末业”,并且限制商人经营的范围,重征商税。”

“重农抑商?”

“不错。”

“先生,这奖励耕战好理解,那这完善的法典又如何?”

“颁布实行魏国李悝的《法经》,增加连坐法法律,轻罪用重刑。不过商鞅之法太过严苛,须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将来若是宋国变法,可依照国情制定相对严苛的法律,但没必要跟秦国的法律那样严苛,不然极有可能引起国人的暴动。”

“善!”

“那地方该推行什么制度为好?”

“以宋国的疆土来看,当推行县制。设置县一级官僚机构,“集小都乡邑聚为县”,以县为地方行政单位,废除分封制,“凡三十一县”,县设县令以主县政,设县丞以辅佐县令,设县尉以掌管军事。县下辖若干都、乡、邑、聚。”

“大善!”戴偃有些兴奋了。

剩下的宋君偃都懂了,就是具体的步骤还需要专业的人去操作。

于是宋君偃跪下来,恭恭敬敬地道:“求敖子勿要推辞。寡君欲拜你为我宋国的亚相,行变法之事!”

闻言,李敖似乎早就知道戴偃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样,也跟着跪拜下来了。

“臣李敖,拜见君上!”

“好好好!哈哈哈,寡人得敖子相助,如鱼得水,似成汤之于伊尹,似文王之于太公,似齐桓公之于管夷吾,幸甚至哉!”宋君偃是欣喜若狂了,幸福来的那么突然,他一把将李敖的手抓在手心里,就像个基佬一般,两眼放光,仿佛放在他的眼前的是一个绝世美女,不,应该是比绝色美女更为珍贵的。

这一趟入楚,宋君偃收获颇多,不仅得了“天下第一勇士”的名声,声名鹊起,还迎娶了楚王的妹妹贞姬,名利双收。

他还睡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宣太后,还收获了一个猛将,还收获了一个治国的大才,还收获了一件帝鳄的鳞甲!还收获了楚国的善意,可以伐越以扩张宋国的疆土!

第0027章 强者恒强

宋国变法之事不可急躁,多则数十年,少则十年,必须要一步一步来,稳扎稳打,就像历史上的商鞅变法那样,即便主张变法的君臣逝世了,商君之法依旧在秦国施行,并没有被废除。

李敖在路上,还给宋君偃分析了宋国的国情,宋国继承殷商的国运,源远流长,曾经的殷商尚武,其人骁勇善战,尤其擅于射术,在射术方面宋人也完全继承下来了。在宋国,几乎每一个成年人都会射术。因为成年礼的时候也需要射天。

商人自称天命玄鸟的后裔,血液里本就流淌着尚武的因子,不然也不可能在成汤立国之后,依然开疆拓土,即便是末代商王子受,也是派出大军征服了东夷,没成想最后被姬发这个狗贼捡了大便宜。

李敖建议宋君偃,开设学馆,最好是仿照齐国的稷下学宫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国学系统,这样便于散发君王的意志。一个国家强大与否,与百姓富庶,军事强大,权力的集中,还有君臣贤明都有着很大的关系,不过在李敖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国人的思想教育也要抓紧,而李敖的“外法内儒,一张一弛”的变法方略,便是蕴含着这样的道理,就是以法家强国,以儒家治国,但凡宋国治下的黔首,都必须要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尤其是在军中,君王的威信不可动摇,权柄不可分割。

所以李敖又提了一个建议,让宋君偃将兵权收回中央,以虎符的方式,没有虎符,没有诏命或者口谕,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私兵也不可调动超过百人,违者将视为叛乱,诛九族!

戴偃对此深以为然,都一一答应下来了。

变法的第一步,就是让宋君偃牢牢地抓住手里的兵权,除了他,没有谁能够调动军营里的一兵一卒!

不过在进入宋地之后,李敖便辞别了宋君偃,带着自己的书童去各地探查民情,以便因地制宜地开展宋国的变法。

这是一个实干家啊!戴偃心里这样感慨道,但是他生性多疑,所以答应了李敖,却派出一个宿卫去跟踪,确认李敖并不是想要跑路,而是实实在在地明察暗访,有什么情况都要向他一一报告。

大朝会上。

宋君偃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朝文武,肃容道:“寡人昨夜得先祖成汤托梦,在梦里言道,今宋疲弊,内政繁杂,邦交匮乏,不修兵戈,致使齐人来犯而无抵抗之力,幸得东皇上帝开恩,佑我天命玄鸟之后裔,降下神光,庇护我宋君子偃,得以击溃齐军,战而胜之!寡人每每想起此时,都痛心疾首啊!”

子偃说话文邹邹的,却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威严,道:“我大宋处四战之地,西面是霸主余威犹在的强魏,东面是野蛮的越国,以及鲁、薛等零散弱国,北面则是国力空前强大,风头正盛的霸齐,南面也是带甲百万,国力鼎盛的大楚!我宋国沃野千里,尽是平原,无险可守,若兵戈不利岂非又有亡国之祸耶?当此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列国皆强,何以我宋国独弱?寡人不必鲁、薛、滕这些小国,寡人想要比肩秦齐楚之大国!论人口,宋国不及魏国,论兵力,宋国不及韩国,论疆土,宋国不及赵国!齐楚秦燕赵魏韩乃是当世七大强国,宋国都不及也!宋有什么?唯富庶耳!”

“然,富庶不在于黎庶,富庶不在于国家,俱为空谈。我大宋已经到了非变不可的地步,寡人欲行王政!诸卿,寡人今日召开大朝会,便是为了商议一下,如何富强国家,如何与强齐抗衡,如何与列国平起平坐!”

宋君偃的话语凿凿,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宋国目前所处的境地。

宋国不是最强的国家,也不是最弱的国家,最多算是二流国家里面最拔尖的一个强国,不然也不可能有“五千乘之劲宋”的称号了。

这个时代,堪称战国史上最为辉煌的时代。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在这个时代,处于战国中期,各国之间的内政、外交、战争都在发生剧烈的碰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极大变化。就是列国都在变法!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秦人东出,齐国鼎盛,魏国衰落,楚国扩张,韩国一蹶不振,燕国亦有燕昭王“辟地千里,兼并齐地”的壮举,在这数十年间,战国的格局将发生很大的变化,大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不亦乐乎,死伤也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就现在来说,秦齐楚三大强国并列于世,属于霸主国,还没有胡服骑射的赵国与魏国、韩国并称三晋,算是一个强大的军事同盟,三大国和燕国同为一流强国。

至于宋国跟中山国,都是二流的强国,虽然跟三晋这些一流的强国还有一战之力,也能勉强抗衡其进攻,但是远不及秦齐楚这三个霸主国。尤其是宋国,平原遍地,沃野千里,无险可守,以一己之力很难阻挡强齐的入侵。

中山国还好一点,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还坚持了十几年,最后还是赵国用计,加上中山王性情暴虐,不得民心的缘故,这才导致了中山国的灭亡。

至于其他的三流小国就不必多说了。

鲁、卫、滕、薛这几个苟延残喘的国家,连宋国都能一战而下,吞并这些弱国。

“不可啊君上!“听到宋君偃提出了变法强国,连成汤托梦这种玄乎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作为顽固守旧的贵族派的领袖,唐鞅不得不第一个站出来,苦口婆心地劝道,“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改变!变之恐生大乱。”

闻言,子偃冷冷地看着唐鞅,喝道:“大乱?乱从何来?人心也!寡人知道你们这些卿大夫不愿变法,就想保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子孙世袭,代代受益。每个人都会有私心,寡人也有私心,不过君即国家,寡人就是宋国!寡人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可以为了宋国的千秋万代,不惜一切,就算搭上寡人的这一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寡人想要变法,谁想阻挡,不妨站出来试试。”

宋君偃的话语很强硬,容不得丝毫的质疑。没办法,这个时候站出来第一个反对变法的竟然是相邦唐鞅,虽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戴偃的心里还是大为震怒的!

自古以来,变法都是自上而下的事情,若是连相邦都反对变法,政令不能通达,那么变法强国就只是一桩空谈了。

“请君上以国事为重,万勿擅变国法!”

然而,让宋君偃万万没想到的是,敢于站出来反对变法的大臣竟然那么多,占了整个宋国朝堂上的十分之九!

“好,好啊,你们很好!”宋君偃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指着地下磕头的一个又一个的公卿大臣,胸膛急剧起伏着,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了。

他在那些大臣里面,都看见了曾经拥立他戴偃,被视为亲信大臣的人!看来这些公卿大夫都是一些自私自利的家伙,一旦君王侵犯了他们的利益,连死都不怕了!

“诸卿莫不是以为寡人手中的剑不利乎?”子偃一脸煞气,杀气腾腾地瞪着眼睛道。

他是真的起了杀心了,若不是顾忌到反对的大臣太多,几乎朝堂之上的所有公卿大臣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他好想下令把这些人都拖出去砍头,大开杀戒了。

见到子偃这个模样,唐鞅心里也感到很害怕,但是义不容辞地跪道:“君上,祖宗之法不可变!变则乱政,则乱国也!想我大宋,承袭殷商,立国亦有七百一十二年,又得周天子封公爵,国运昌盛,放眼天下,除了北方的燕国无可及也。”

唐鞅这话说的不假,大周八百年,册封的公爵只有寥寥几个,屈指可数。但是在历史的长河中已经湮灭的已经有晋国、齐国(姜齐)、虢国……

说起当世列国,国运最长,爵位最高的当属宋燕两国。楚国的国运也很长,在周朝还没建立的时候便是一个部族,后来得到了分封,不过却是一个“子”的爵位,按照周朝的诸侯爵位高低,从上到下依次是:公、侯、伯、子、男。

楚国属于第四等的子爵,所以从爵位上来看,连楚国都比不上宋国的尊崇!从这里来看,其实以宋、鲁、卫这些中原小国其实是很鄙夷楚国人,认为他们是蛮夷,称之为“楚蛮子”,内心还是妄自尊大,高高在上的。

诸如三晋韩赵魏还有齐国(田齐),这就更不必说了,国运都不到两百年,而且更可耻的是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这四个国家都不是分封的,而是卿大夫通过不正当的手段窃国,木已成舟,逼迫周天子册封的诸侯国家。

所以宋国人心里也瞧不起现在的三晋和齐国。

还有一个秦国,当年是给周天子养马的马夫,其先祖恶来、飞廉还是商王朝的臣子,经过平王东迁,保驾有功,这才得了一张空头支票,死了几个国君,经过几代人的开疆拓土,大破戎狄,自己立国的。

听到这些话,子偃的心情很沉重,他本来早就想过宋国变法困难重重,阻力很大,但是没成想阻力竟然那么大,臣民的思想都已经顽固了。他们还沉浸在当年的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美梦当中,不可自拔。

宋君偃道:“诸卿,寡人问你们,一个服饰华丽的瘦弱男子,与几个身材健壮的强盗在一个完全封闭、不能逃跑的房子里,假如你们是那个服饰华丽的瘦弱男子,你们又当如何?”

“这……”唐鞅以及一干大臣都迟疑了,答不出来。

他们有些惊疑不定,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这位国君,不仅英武过人,还如此聪慧,才思敏捷,他打出这个比喻,群臣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了,跑又跑不了,当然要反抗了,不然等死吗?

而且一个服饰华丽的瘦弱男子,房子里又是几个强盗,可想而知,肯定会被打劫的,这打劫还好,可别真的谋财害命了。

“强者恒强!这个世道,已经不是上古时代了,上古先贤的时代已经终结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从我宋国的襄公之后,便再无真正的贤君,真正的贤者了!弱小的人,只能是被强大的人杀死。弱小的国家,只能是被强大的国家蚕食、吞并!”

宋君偃慷慨激昂地道:“你们还沉浸在中原强国,礼仪之邦的美梦里,并为之沾沾自喜的时候,可曾想过旁边的国家一个接一个地强盛起来了?你们没有!连周天子都跟薛国、滕国这些不入流的小国差不多了,一个公爵又如何?一个公爵也是大周的公爵!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我大宋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吗?”

第0028章 军功制

宋国的朝堂上。

戴偃的一席话说的群臣跪在地上,汗流浃背,不敢妄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宋君偃言辞凿凿,字字诛心,而且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宋卫之地即中原之地多出君子,古时候或许是真的君子,恪守君子之道,宁死不屈,不过现在嘛,应该全都是伪君子了。这个时代,已经不是那个你德高望重,才华横溢就能得到重用,就能扬名立万的圣贤时代了。

自宋襄公之后,已经没有真正的“仁义”可言,宋襄公被称之为仁义霸主,是春秋五霸之一。

但是宋国在当时的国力并不是最强的,秦、楚、晋、齐等强国都强过宋国,但是宋襄公德高望重,有着“仁义”之名,扶持齐国国君上位之后得到了齐国的支持,还扶持别人上位上瘾了,拉着一帮小弟,到处“拨乱反正”,干掉篡位的人,扶持别人复国,一匡天下说的就是他了!

但是泓水之战宋国败北之后,咳咳,还是宋襄公太仁义了,遵从上古时代打仗的规矩,墨守成规,等到楚军的船进了射程还下令不放箭,非要摆好阵型,等到楚军登陆之后排兵布阵才打算进击。

可是兵不厌诈啊,楚人一上岸就冲杀过去了,宋联军溃不成军,大败,宋襄公也一病不起了。

这一战使得宋襄公成为了列国之间的笑柄,也成了千古笑柄。迂腐、昏庸成了宋襄公的代名词,被后来人嘲笑。不过在当时宋襄公却是“仁义”的化身,被世人敬仰的!

不过从此以后,列国之间的大战愈发的激烈,规模也越来越大,也就不讲求什么仁义了。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比比皆是,这一点从《孙子兵法》里的:兵者,诡道也。可见一斑。

“苏卿,寡人昨日命你草拟的文案,都草拟好了吗?”宋君偃毫不避讳地道。

这时,一直在群臣里面老神自在的苏贺,听到这话,立即站了出来。这厮今日有些古怪,作为戴偃的心腹大臣,竟然在戴偃被群臣“围攻”的时候,都不出来帮忙,原来这对君臣是早有预谋的,难怪,难怪啊。

这样想着,唐鞅不由得怒视着苏贺。

“回君上,都草拟好了。今宋之变法,不可一蹴而就,大争之世,强军为重,故臣以为,宋国变法,当可从军队里入手!”

“具体的章程呢?”

“可效仿秦国的军功制!”

闻言,群臣的反应很是激烈。

“君上,不可,不可啊!”

子偃则是横眉冷对,从背后的架子上拿出了宝剑,并拔了出来,锋芒毕露地道:“寡人之剑可利乎?”

“……”

“苏贺,念吧!”

苏贺微微躬身道:“我大宋可效仿秦国建立军功制,以激励军中将士的奋勇杀敌之心。军功爵位制共分二十级,分别为:一级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长,十一右庶长,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少上造,上造(大良造),十七驷车庶长,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

“善!”戴偃点头道。

秦国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是奖励军功、鼓励杀敌求胜的军功爵禄制度,它是新兴的地主阶级为提高军队战斗力而采取一项措施,同时也是调整当时社会关系的途径之一。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嬴政统一中国,结束了春秋战国几百年分裂的局面。

秦灭六国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主要的是秦孝公商鞅变法。变法之后,秦国在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制度等各个方面适应了历史发展的需要,国力大增,成为战国中后期中华大地上实力最强的国家。强大的军事实力,让秦国在统一战争中横扫。

秦军战斗力主要来源秦国一套先进的管理制度——据有秦国特色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其在鼓励秦军士气、提高军队战斗力等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

戴偃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从不缺乏勇武,缺乏的只是一颗敢于杀戮的心。在强大的刺激之下,原本只是想混口饭吃的宋国士兵,也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了获得名利而战的!

宋国的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甲士”(披甲勇士,一般为军中精锐前锋)一个首级,就可获得一级爵位(公士)、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斩杀的首级越多获得的爵位就越高,证据是敌人的人头(首级),也就是说在战后把敌人的人头砍下来带回军营,作为证据。

在军中,每顿吃的饭菜因爵位不同而不同。簪袅可以有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干草半石。

这样的将士,焉能有不奋勇杀敌的斗志?!

“君上,自平王东迁以来,列国争霸,天下各军之间的军制亦是不尽相同,而我大宋的军制亦是繁杂,很多职位有所重叠或者缺乏。故臣以为,军制也应当改变!”

“如何改变?”

“为了军队运转更具有效率。臣以为应当设立自上而下的将官,我宋国的军队,可严格在君上的控制之下,没有虎符,任何人不得调动军中的一兵一卒,违令者夷三族!”

“大善!”宋君偃表示很赞同。

不顾群臣想要吃人的眼神,苏贺继续道:“除此之外,臣请君上废除大司马的官职,设立大都督取代大司马。负责全事行政的官吏为大都督,战时随时任命将军统兵,秦有上将军和前后、左、右诸将军。军队可分为京师兵、地方兵和边兵三部分!

京师兵主要由郎官、卫士和守卫京师的屯兵组成。郎官由郎中令统领,卫士由卫尉统领,负责宫廷内外的警卫。负责守卫京城的屯兵由中尉统领。地方兵置于郡、县,一般由郡、县尉(亦称都尉)协助郡守或县令统率,平时维持地方治安,战时听中央调遣。

征调地方兵,需以皇帝“虎符”为凭。边兵主要负责边郡戍守,由边郡郡守统领,下辖都尉和部都尉。”

“寡人深以为然也!”

“另外,军中的军职也要革新!”

苏贺慷慨激昂地说着,具体的宋制跟秦国的军制有着很大的不同。

五人为伍,设伍长;十人为什,设什长;五十人为一屯,设屯长;百人为一卒,设卒长;五百人为一部,设军侯;一千人为一都,设都尉;五千人为一校,设校尉;一万人为一军,设渠帅。

这是步兵的编制,骑兵的编制也是大同小异。

一百人的骑兵,为百人将(百夫长);二百五十人的骑兵,为二百五主;五百人的骑兵,为五百主;一千人的骑兵,为千人将(千夫长);一万人的骑兵,为万人将(万夫长)。

对于苏贺的这个将要在宋军当中施行的变革,宋君偃很是赞同,剔除了多余的将官,又设立了更具有效率的新式军制,可谓是与时俱进。

当然了,昨晚跟苏贺等人商量的时候,戴偃也不是没想过后世的一些军制,但是太五花八门了。尤其是那些什么连长、班长之类的,听都听不懂,所以在这个古代,设立近代的官制,军职,真的是很打脸的事情,只有二货写手才干的出来啊!

“不知道诸卿意下如何呀?”等到苏贺说完了,子偃又假惺惺地向群臣问道。

“全凭君上裁决!”

群臣也是有苦自知,宋君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在获水之战后,宋国的军队里其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子偃在军中已经建立了足够的威信,堪称军中的灵魂人物!

在这个乱世,枪杆子里出政权,戴偃从后世来的现代者,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牢牢地将军队抓在手里,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此前,他已经在军中开始变革,征召各地的精壮,又剔除了许多公卿大夫家的私兵还有细作,有嫌疑的都不放过。军官层面的就更不必多说了,凡是跟世家大族有染的,统统踢出去,换上忠于戴偃,至少忠于职守的将军。

除了宋国的五万常备军,目前宋国的各地的守军,地方兵和边兵,都在发生变化。宋君偃想要加强中央集权,军权是最为重要的。

见此,戴偃很满意地道:“好,既然诸卿都没什么意见。那么寡人这便拟诏,从即日起,没有寡人的虎符,任何人不得私自调动一兵一卒,违者夷三族!……”

军队革新只是一个信号,宋国真正的变法大幕其实还没有拉开!

第0029章 越王无疆

大朝会结束后,宋君偃又派出大行人子干出使越国,带上一百车的粟米和大豆,美女百名,金银珠宝若干,绫罗绸缎还有圭、璋等美玉不计其数,能出的了这么多财物,如此财大气粗的,也只有堪称富庶的宋国了。

当然了,这还是宋君偃一点都不吝啬的缘故。他能出手这么阔绰,全都是因为宋禁宫里的金银珠宝实在是数不胜数,立国七百多年,源远流长,历代先君积累下来的财富当然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一些宋国的大臣被抄家了……

“宋臣子干,拜见大王!大王万年!”子干恭恭敬敬地给越王无疆行礼道。

“子大夫请起,请起啊!”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对于宋国出手这么大方,无疆心里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的。

“谢大王!”

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其实礼仪还是颇为重要和被重视的。

身份位置越高的人,收到的礼品就越贵重,越能衬托出仆人高洁的操行和美好的品德。依据这个“定律”,处于社会最顶层的“诸侯”,也只要珍禽美玉才干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固然,诸侯是不会随随意便亲身去别国串门子的,他只需求派一个代表,带上礼品就行了——“凡执币者,不趋,容弥蹙(cu)觉得仪。执玉者,则唯舒武,举前曳踵。”假如带着锦帛珍禽之类的参见君主,不克不及冒冒失失的冲过来,要显得恭顺谦虚,不寒而栗的走过来。

假如带的是圭、璋等美玉,那就更要渐渐的走,拖曳着脚后跟小步前行(不克不及一个冲动玉碎了)。

或许能够了解为:去别国出使,谦虚一点才不会没命。

越王无疆显然很满意宋国的礼物,这粟米和大豆都是越国稀缺或者所没有的,越地多瘴气,好多地方都不适合农耕,此番子干带了这么多粮食和美人,足够无疆消受一段时间了。

“越宋两国多年无有往来,不互通使者,今贵使来我会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呢?难道宋君只为遣使交好我大越?”

“大王明鉴!”子干脸上尽是恭敬的神色,举止言谈都一般,但是心里其实是很鄙夷无疆的,行为粗鄙,子干就好似城里的知识分子看乡巴佬一样,高高在上。

“我宋君新立,迄今一年,已经朝贺楚王,结以盟好,今敝君有感于越国乃是东南大国,雄据一隅,故来朝见。”

无疆面带笑容地道:“难得宋君有这个心意,寡人心领身受了。”

“拜谢大王!”

子干一礼,又道:“外臣听说大王继位日久,多次兴兵征伐楚国,不知可有收获?”

对于子干的这个问题,无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有些气愤地道:“不曾有何斩获!楚人狡猾,有钟吾、广陵重镇,其地三百里,防备我越国,进之则袭扰,退之则反攻,所以寡人虽然曾多次派兵伐楚,却不得开疆拓土。”

“我听说越军在楚威王的时候曾经吃过几次败仗?还攻占了越国的几个城池?”

闻言,越王无疆把眼珠子一瞪,有些愤怒地道:“子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失去的疆土,寡人迟早会让楚国人连本带利地吐出来的!”

无疆就跟一头暴怒的猛虎,子干也不敢轻易激怒他,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道:“大王,外臣想说的是,越国为什么一定要和楚国死磕到底呢?在吴国还没覆灭的时候,越楚两国可是盟友,同为南方大国!”

“这……”无疆有些答不出来,迟疑了一下,说道,“越楚乃是世仇!多年来征战不休,死者何止百万?”

“大王此言大谬!”子干掷地有声地道,“古语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越国伐楚自先王勾践起,百余年来未曾占得便宜,大王又何苦为了这一时之气而罔顾越国的复兴霸业于不顾呢?”

“复兴霸业?哦,难道子大夫也认为越国能在寡人的手中复兴吗?”越王无疆饶有兴趣地道。

作为一个越王,无疆也是野心勃勃的君王。他继位以来,多次征伐楚国,也多次讨伐国内叛乱的蛮族,使得他们臣服。无疆虽然没有开疆拓土,但是也以铁血的手段镇压了国内反对的声音,也算是一位颇有作为的君主了。

在历史上,无疆就是被楚国的田姓使者诓骗,这才北上伐齐,这才被楚国灭了国的。

“有擅于纳谏的君王,有贤明能干的臣子,有擅于用兵的将领,有悍不畏死的士卒,何愁国家不强大?大王,不瞒你说,在外臣的心里,越国就是这么一个强大的国家,只不过当今的强国太多了,以秦齐楚三大霸主国并列于世,越国,还不能算是霸主国,不过已经摸到霸主国的门槛了!”

闻言,越王无疆有些不悦地道:“大夫何出此言呐?我大越亦是带甲数十万,疆域千里有余的大国,连你口中的霸主国楚国都没少在寡人的越国手里吃亏呢!我大越国有什么比不上秦楚齐三大霸主国的?”

看来越国果真是消息闭塞啊,都开始不与中原交流了。子干心里这样感慨着,却更是窃喜不已,对于这种“不谙世事”的君主,是最好忽悠的了,因为他们搞不清楚情况,还妄自尊大,这种君王只能是可劲儿地捧他,捧得越高越好!

“大王恕罪!”子干肃容道,“以国力来看。论疆土,越国远不及楚国;论富庶,越国远不及齐国;论军力,越国也远不及秦国!由此三种,疆土、富庶、军力,越国比之三大霸主国都远不及也。只能勉强跻身一流强国的行列,与三晋一般(好吧,其实子干也知道是在撒谎,三晋中任何一个国家越国都比不上)!不知道大王是否认同外臣的话呢?”

闻言,无疆沉默了一下,又道:“大夫何以教寡人?”

来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子干慷慨激昂地道:“大王,当今乃是大争之世,争人、争地、争气,列国纷争,越国岂能偏居一隅,置身事外乎?万万不可!实不相瞒,越国的国力还停留在百年前勾践大王的水平,在那时候越国是霸主国,可是放到现在就不够看了!”

“大王,难道你还没发现吗?越国的邻居楚国已经更加强大了,以现在的越国已经没有了跟楚国一决高下的实力了,或许能扯后腿制衡,但是绝对没办法彻底打垮楚国!越楚两国如此死战,代代交战,最后便宜了谁?莫非秦齐也!”

“既然大王想要光复越国的霸业,为什么一定要跟楚国人争一个南方霸主国的地位呢?平白消耗国力而已,实在是不值得!外臣想问一下大王,是天下霸主好,还是一个南方霸主好?是好是坏,大王想一想就知道了!”

听到子干的话,越王无疆不由得心动了。

“可是,不与楚国交战,寡人的越国又如何自处?”无疆有些迟疑了,楚人也是侵略成性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越国在伐楚,但是楚人也没少进击越地。

“大王可伐齐也!”

“什么,伐齐?”越王无疆有些震惊了。

这齐国可是强盛无比的,方圆千里的辽阔疆域,坐拥鱼盐之利,兵甲数十万,富强无比。加上现在是齐威王当政,这厮可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王,在他的手里,齐国进一步强大起来了。

“不错。不知道大王得到消息没有。获水之战,我宋军大败齐军,斩首三万,俘虏两万有余,十万齐军转瞬间灰飞烟灭!我们宋国,已经逼得齐王不得不归还废君子罕还有被侵占的山阳二百里了!”

“哦?确有此事?”无疆表示很疑惑,虽然战事的爆发离他的越国不远,但是他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可想而知越国的消息该有多么闭塞了,连他这个越王都对中原的战事不闻不问的。

“确有其事!大王,当时的齐宋之间的战事爆发和结束的时间太快了,所以臣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没有向你禀告!”这时,越国的相国陶冶站了出来,一点惭愧都没有地道。

越王无疆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既然宋军打败了强齐的军队,是否能说明宋力强盛,还是齐国外强中干,空有霸主的威势却毫无实力呢?”无疆又问道。

子干点头道:“我宋国承平日久,多年来不修兵事,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大王,号称霸主的齐国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在同等的兵力之下,我大宋的军队依然能大败齐军!若是大王北上伐齐,定可一战成功,攻略齐地,坐拥齐地之富庶的越国,国力将倍增,到时候再回过头来攻打楚国,岂不是更好吗?”

“大王,子大夫此言有理。”收了宋国的贿赂的相国陶冶,站了出来,说道,“齐地富庶,天下皆知。我越国勇士甚多,悍不畏死,然则兵源不足,武器老旧,铠甲不多,若是能得到齐国这些富庶的地方,必能一举奠定霸主的基业!大王三思!”

“大善!”

无疆又很犹豫地道:“可是楚国那边,若是趁寡人带兵北上伐齐,侵略我越国,又当如何?而且齐国势大,纵然兵力外强中干,恐怕也不是我一个越国能够消化的。”

“这个请大王不必担心了。敝君已经跟楚王结盟,商量好了,越楚宋三国将组成联军一并伐齐,到时候攻占的地盘皆可瓜分!”

“大善!”越王无疆这才放下心来。

第0030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随后,楚国的使者也来到会稽城,商议一并伐齐的事情。在这个“不仁义”的时代,各国之间没有什么规则可言,坑你没商量!

在宋楚两国的使者很有默契地操作下,越国自以为得到了天大的便宜,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很快就签订了盟约,商议在明年开春的时候一并伐齐。

根据盟约,楚国出兵十万,越国出兵十万,宋国出兵五万,所攻占的齐国的疆土按照比例,宋国只能获得五分之一,其余的由越楚两个对半分。

当子干向宋君偃复命的时候,后者正带着两个嫡子子恒跟子启在微服私访,巡视田野。

得知这么顺利地就跟越国和楚国达成军事同盟,一并进攻齐国的消息,子偃大喜过望。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后伐兵,古人诚不欺我!

知道为什么张仪、苏秦这些纵横家为什么这么牛掰吗?没错,他们一个合纵,一个连横,合纵的苏秦能一个人佩戴六国的相印,以口舌之利,说服了六国的君王合纵攻秦;连横的张仪也可以凭借辩才,诓骗楚王,以强强联手的连横破除合纵。

一合纵一连横,纵横天下。靠的就是一个嘴皮子,他们这些能言善辩的纵横家的一张嘴,就能比得上千军万马,这可不是妄语。

“老人家你好,我是宋人,本在居住齐地,现在携子归家,已经好多年没来过商丘了。所以想向你打听一下,这宋国现在的田税如何?商税又如何?可还过得去?”在草棚里,宋君偃拉住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翁,彬彬有礼地问道。

见到子偃服饰华丽,贵气非凡,老翁也知道这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于是道:“这宋国的商税老汉我也不是很了解,只不过听游学的士子还有往来的商贾说,齐地征收的商税更多,薄利,所以他们更愿意到宋国来做生意。至于田税,也应当是齐国的更好一点。”

“老汉听说,齐国允许土地自由买卖,而且征收的赋税也没有那么多名头,所以我断定齐国的田税是比宋国要低得多的。”

“哦?难道宋国的官吏还会巧立名目,私自征税?”

这时,在草棚里坐着的一个胡子拉碴的男子哼哼道:“谁说不是呢?公子,我是个打长工的,家里的田地都被一个大夫给盘剥走了,没了办法只好出去找活做了。这年头没个土地耕着心里也不踏实啊!等到俺过世了,也不能留给子孙后代什么家产,真是气煞我也!”

老翁点头道:“我们宋国的税收名目太多了,人头税、租税、田税,给君上的赋税,打仗所需的税,君上修建宫殿的税,等等,无论那一种,每年都要上交一次啊!这还不说,更可恶的是,来征税的官吏不止一批,我们也不知道真假,若是不给税收的,轻则一顿毒打,顺手牵走你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年老汉家里的一头老黄牛就被牵走了!”

“重则诬陷你,让你坐牢服劳役,九死一生。”老翁说到这里,不由得眼泪汪汪地道,“可怜我的两个孩儿,交不起税收,一个坐了牢,一个服了徭役。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苦啊,苦不堪言。”

闻言,宋君偃心里震怒不已,袖子里攥着拳头,不动声色地道:“宋地官吏安敢如此欺侮百姓?这里可是商丘,国君脚下!他们的眼里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子偃心里是很气愤的,国君国君,一国之君,作为君主他理应爱民如子,把老百姓都当做儿子一般看待,可是现在儿子受到了这种欺负,难道他还能坐视不管吗?这还是国君脚下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些征税的官吏就敢如此胆大妄为,其他比较偏远的地方,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况。

若不是李敖上书,陈情了宋国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非变不可,宋君偃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王法?”一旁的中年人嗤笑了一声,说道,“这王法就是用来维护他们这些公卿大夫的。俺虽然没读过书,却也听往来的士子们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是我那可怜的兄弟一条腿都被一个下大夫家里的家奴打断了,硬是不了了之,我们庶民连贵族家里的家奴都比不上,又何来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说!?或许在君上的眼里,我们只是一群卑贱的奴隶而已。与猪羊等价!”

“不可胡说!”一侧的子启听到这个家伙这么说自己的君父,老大的不乐意,站出来喝道,“君上高居庙堂,日理万机,又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琐碎的小事?你应当去找当地的三老或者亭长告状才对!”

听到这话,子偃直摇头,官官相护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更何况是一个贵族家里的家奴犯了事,怎么犯事的?把人家的腿都打断了,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老人家,看来宋地的黔首生活都不好过呀。”宋君偃如此感慨道,同时也在心里讥讽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谁说不是呢?”老翁叹了口气道,“好在宋国已经很久没打仗了。承平日久,少了战事家里的男丁也不必服兵役上战场厮杀了!我宋地有许多的‘野人’,作为奴隶在贵族那里耕地,他们大多都是从齐、魏那里流亡到我们宋国的,打仗是要死人的,各国也是苦不堪言呐!所以能不打仗最好了。”

“不过,前些日子齐人来犯,我们宋国是打了一个大胜仗,可是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啊!而且老汉听说君上又征召壮丁,不知道准备跟哪国开战。那些官吏还隔三差五地来征税,恨不得把老汉的几间土坯房都拆了啊!”

“又征税了?”子偃皱着眉头。

“听说是君上加征的。”

可有此事?没有啊!

宋君偃心里的那一把无名业火早就按耐不住了,随即告别了众人,带着子恒、子启,还有刚刚复命的子干上了马车。他随即暴怒道:“可恨!这些喝人血的官吏还有贵族寡人必杀之!誓必杀之,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君上息怒。”子干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子偃心里如是想到,不论是强大的齐国,还是坐拥富庶之地的宋国,国家的强大和富庶都没有给予他们什么好处,该干嘛干嘛去,日子照样还是要过的。

苛政猛于虎也!但是宋君偃心里很是愤怒,这苛政并不是他想要的,而是那些阳奉阴违的官吏,欺下瞒上,自己做的坏事!

这个时代不一样,有苛政,老百姓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大可以换一个国家。但是在统一之后就不一样了,陈胜的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由此而来的,跑都跑不掉了,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

戴偃沉声道:恒儿、启儿,今日你们俩都看见了,听到了,寡人想问问你们,若是你们处在寡人的这个位置上,你们会怎么做?”

子恒是嫡长子,第一个回答责无旁贷,他说道:“君父,儿臣以为,宋国当变!我大宋可效仿齐国,轻徭薄赋,减轻黔首的生活负担,同时应该惩罚犯事的官吏,严惩不贷。此外,儿臣觉得君父应该建立一个完整的监察体系,从上到下,监督宋国官吏的施政和政令之通达,是否贯彻落实,是否存在徇私舞弊的现象!最后,君父也要重新修订法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犯事的贵族一个也不能放过!”

戴偃点了点头道:“很好。启儿,你的看法呢?”

子启闻言,摸了摸脑袋,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好道:“君父,儿臣的看法跟兄长是一致的。那些胡作非为的官吏太可恨了,竟然敢欺瞒君父,任意征税,岂不是在败坏君父的名声吗?”

“嗯,你们知道就好。”宋君偃心里稍微舒缓了一下,至少两个孩子都是可以栽培的,孺子可教也。

子偃又道:“那么国君跟黔首,哪个贵,哪个贱?”

宋君偃问出这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子启第一个回答道:“当然是君重民轻了!国君乃是一国之君,万金之躯,黔首不过黎庶,千千万万,这就好比一锭金子与一堆沙子,孰轻孰重?所以儿臣以为黔首贱而国君重!”

戴偃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把头望向了子恒这边,他的神色有些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子恒恭恭敬敬地道:“回君父,儿臣以为,国君与黔首不应当区分贵贱。国君是人,黔首也是人,不过身份不同,所以有着高低贵贱之分,儿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反正在我眼里,君父是应当尊贵的,庶民也是应该得到尊重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那些王侯将相都是天生的贵种吗?戴偃说出了这句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对于两个孩子的回答,宋君偃未置可否,唐太宗曾经说过,“民为重,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一种说法,但是现在可是战国乱世啊,贵族势力占据了主流!

若是后世的楚汉争霸是项羽赢了天下的话,这又是贵族的天下,可能也就没李世民什么事情了。

第0031章 剑不利乎

年关将至,在宋地走访一个月的李敖终于抵达商丘城,接受宋君偃的册封。

西元前328年末,继位仅一年的宋君偃力排众议,拜魏人李敖为亚相,地位仅次于相邦。戴偃诏命,李敖负责宋国的变法一应事宜,赐予君子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见君子剑如见国君!

为此,宋君偃又一次召开了大朝会。

子偃肃容道:“今日寡人召开大朝会,不仅为了拜李敖为我宋国的亚相,更是为了变法之事!宋之变法,已经迫在眉睫。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反对变法,认为变法是触犯上苍,变祖宗之法更是冒犯我宋国的历代先君,都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变!但是,形势所迫,古语云,穷则思变,诸卿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国家兴亡,心里可否戚戚焉?”

“这变法,不会触犯上苍,也不会冒犯我大宋的历代先君,触犯的只是你们这些公卿大夫的利益而已!不知道寡人说的对否?”

戴偃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底下的群臣,见到他们都低着头,不敢言语,这个朝堂都成了他的一言堂,也好生无趣。

不过,宋君偃可没有想过这些,他睁着犀利的眼神,掷地有声地道:“寡人知道你们的心里都不服气,若是因为变法,国家剥夺了你们的贵族世袭权,连子孙后代的权益都无法保障了,这样谁会容忍?就好像,寡人的这个位置必须禅让出去,不能传给寡人的孩儿一般,寡人也无法容忍!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不能容忍就不去容忍的。”

“你们这些贵族大夫为什么害怕失去世袭的权益呢?寡人向你们保证,只要贤明而有才干,对国家有功劳的人,寡人绝不会吝惜封赏!你们这些公卿子弟出身贵族,本来就拥有先天的优势,难道害怕争不过那些庶民吗?你们在害怕什么?”

“寡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若是有做出对国家存在危害的人,敢于阻挠变法的人,寡人一定会让他知道寡人手中的剑是不是锋利的,有多锋利!?”

“寡人今日便给诸卿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在宋国是否变法这个论题上,辩得过寡人新任的亚相李敖,寡人便放弃变法强国的念头!但是,若是尔等辩不过李卿,日后还敢阻挠变法的话,寡人绝不会姑息养奸了!”

“李卿,开始吧。”

“唯!”

李敖昂首挺胸地站了出来,对于辩论,他相信除了根正苗红的纵横家出身的人,放眼天下,没几个人是辩得过他的!

亚相,地位仅次于相邦之下。这是宋君偃专门给李敖量身打造的官职,这在列国是没有的,列国都只有一个相国,治理国家,不过在宋国却有一个酒囊饭袋,尸位素餐的相邦唐鞅,戴偃找不到借口除掉唐鞅,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李敖了。

没办法,子偃虽然心里知道唐鞅跟齐国态度暧昧,很有可能已经做出了出卖国家利益的事情了,但是他找不到证据,所以也奈何不了唐鞅。而这个时候罢免唐鞅,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宋君偃虽然为人霸道,但不是一个傻瓜,本来因为变法的事情就已经引得国内的公卿大夫忌惮了,这时候再罢免唐鞅这个贵族的领袖人物,只怕到时候会发生一些动乱。而这动乱的后果也是子偃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知道世家大族的力量有多么恐怖,毕竟他也曾经借宋国贵族之手驱逐了剔成君,成功篡位的。

对于宋国这些公卿大夫那根深蒂固的势力,戴偃很是忌惮。虽然他现在牢牢地掌控了军权,在军中也建立起了足够的威信,可是妄动刀兵,最后伤到的还是宋国的国力。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贵族势力散布在宋国各地,各个角落,他们的旁支甚至都扎根于庶民之间了。人们都说“打天下难,坐天下更难”,这坐天下不是碌碌无为地坐着,因为这样迟早会亡国的。

这坐天下其实就是变法,就是中兴!能成为中兴之君的,能力上大抵跟开国之君差不多。

现在宋国立国已经七百多年了,弊端很多,这些贵族的势力也越来越庞大,就跟当年的晋国一样,六卿把持朝政,封地越来越大,终于导致了三家分晋,曾经的中原霸主国晋国的灭亡。

宋国,非变不可!

李敖正色道:“诸位,我认为宋国不能不变法!我大宋处四战之地,北有强齐,贼心不死,南有霸楚,锐意进取,西有大魏,霸主余威。此三国者,齐人威胁最大,刚刚侵犯我宋地,楚国为盟好,却不知能好几时?至于魏国,正在被立志东出的秦军摧残,苦不堪言,扩张的势头也在东方!”

“当今天下,列国皆有霸诸侯而一匡天下之志!然则不为称霸,只为灭国,只为开疆拓土也!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大国越大,小国越小,直至灭亡!不争,就会亡国!今秦楚魏韩列国皆变,变法而强国,列国皆变,何故我大宋不可变法?是何道理?!”

“李敖!你一个魏人怎敢在我宋国的朝堂之上妄语?怎敢擅变我宋国的祖宗之法?”唐鞅憋不住了,站起来横眉冷对地道。

李敖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李敖虽然是魏人,但是身在宋国的朝堂上,又作为君上的亚相,为国君分忧责无旁贷。何来外人之说乎?不似相邦大人,身为宋臣,又是宋人,又是相邦,却不思为君上排忧解难,反倒处处为难,不知道相邦安的是什么心?莫非你是齐国派来的细作吗?还是你已经投靠了齐国人了?”

“你血口喷人!?李敖!匹夫!”唐鞅气急败坏了,向着高高在上地坐着的宋君偃道,“君上,这李敖污蔑臣,请君上为我做主啊!”

见状,宋君偃憋住了笑意,正襟危坐地道:“相邦此言差矣。你与李卿皆为宋臣,都是寡人的臣子,又何来魏人宋人这一说呢?这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列国笑话寡人怠慢贤才,笑话我宋国不能容纳有才干的臣子?在寡人的眼里,无论国别,只要有能力又忠于职守的,寡人都一视同仁!”

“可是,君上……”

唐鞅还想说什么,戴偃就不耐烦地摆手道:“今日之议题乃是我宋国是否变法。不在其他,与这个议题不相干的事情还是不必多说了!”

有宋君偃撑腰的李敖不由得会心一笑,说道:“怎么样,相邦大人,你想怎么反对我提出的观点?”

唐鞅无可奈何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变法恐怕会引起国家动乱!昔日吴起变法,便是一例,君上,难道你要做楚国的楚悼王吗?楚悼王是不得民心的。”

唐鞅的这个辩驳显得很苍白无力,李敖轻而易举地反驳道:“吴起变法,楚国动乱了,却也强大起来了!自吴起变法之后,楚国愈发的强大,接连击败当时的霸主国魏国,收复失地,连战连捷,国力大增!若君上肯为楚悼王,臣也愿意做吴起!”

“难道你忘了吴起的下场了吗?”唐鞅恶狠狠地道。

李敖寸步不让,喝道:“吾愿意做商君、吴起,以身护法。若我李敖一人之死,能换得宋国的富强,李敖死不足惜!”

“……”

李敖又道:“楚悼王并非不得民心,他是不得楚国的那些既得利益的公卿大夫的心!就好比现在,你们对君上根本就很不满,欲除之而后快,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

“污蔑!你这是污蔑!”唐鞅也崩溃了。

“何来污蔑?你们知道变法能富强国家,却要牺牲你们这些世袭的公卿大夫的利益,何苦来哉?”

唐鞅真的是说不过李敖,不由得向着宋君偃一礼道:“君上,三思啊!宋国之国法不可变!变则生乱!难道君上想要让我们这些拥立公室的大夫们心寒吗?我们的祖先都曾为了宋国的富强呕心沥血,披荆斩棘,为了宋国的历代先君立下了汗马功劳,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不能享受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誉吗?”

宋君偃还没说话,李敖就嗤笑了一声,说道:“相邦此言差矣啊。你们这些公卿大夫的先祖的确对宋国有功劳,但是几百年过去了,难道国家和君上还有亏欠你们的吗?不,没有!”

“在接下来的变法中,我草拟的变法内容里,会格外提到,先祖的殊荣,最多泽被三世,一世降一级,上大夫碌碌无为,其子为中大夫,而碌碌无为,其孙为下大夫,又碌碌无为,直接贬为庶人!就算是你,相邦大人,你的子孙也最多世袭三代,若三代之中无有功劳者,直接成为庶人!”

“你……”唐鞅真的是气急了。

“诸卿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老实说,李敖的能力是超乎宋君偃的想象的。这么强大的气场,这么犀利的言辞,果真是能舌辩群儒的男人!

群臣沉默。

子偃高声道:“既然如此,寡人即命亚相李敖主持变法事宜,赐予君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任何人胆敢阻挠变法,杀!”

第0032章 变法

宋君偃拜李敖为亚相,标志着宋国变法的开始。李敖变法由此在宋地轰轰烈烈地展开。

为了不激化国内的矛盾,也为了留下一些回旋的余地,李敖将变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建立完善的监察制度,监督百官以及各地的官吏,废除就有的繁杂的官职,取而代之的则是效率更高的官制。

为此,李敖变法中将相邦改为丞相,为百官之首,统领文臣,可以过问国内大大小小的事物,辅佐君王处理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丞相同一等级的还有统领千军的大都督,以及新建立的监察制度,其主官称之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直接向君王负责。

在丞相、大都督、御史大夫三大臣之下,也有负责具体事务的官吏。大都督就不必多说了,战时调兵遣将,平时操练兵马,跟后世的兵马大元帅,兵部尚书相差无几。

丞相之下,由于李敖废除了大司马、大司寇、大行人等职务,取而代之的则是。

丞相之下设立九卿,卫尉负责都城的安全,统领禁军,掌管军器、仪仗之事;郎中令主要职掌包括宿卫警备、管理郎官、备顾问应对,劝谏得失、郊祀掌三献、拜诸侯王公宣读策书;

治粟内史管理国家财政,主管国家的田税以及各种财物支出,跟后世的户部尚书、财政部长一个职能;廷尉掌管刑狱之事,与大司寇的职能差不多,换了一个称呼而已;宗正不必多说了,每个国家都有,具体负责国君的祭祀,维护宗庙,一般由公族中最德高望重的老者担任,宗正的设立,也是为了管理数目庞大的公族子弟;

大行令则是负责邦交,出使别国,或者接待别国来使的主官,一般由口才了得的人担任;太仆则是负责水利、工程,手工制作,还有一些军需器械,兵甲也是太仆在管理,类似于后世的兵部尚书。

少府则管理宫中的日常用品,管理君王出行的车架、仪仗,负责接待他国来投奔的人才;太常则住杀伐之事,直接向君王负责,战时给君王出谋划策充当顾问。

卫尉、郎中令、治粟内史、廷尉、宗正、大行令、太仆、少府、太常,此为九卿,地位仅次于丞相,呃,现在应该还在亚相之下,不过等到扳倒了唐鞅,李敖顺理成章地继位,那么就不需要亚相这个看上去多余的官职了。

九卿向丞相负责,而君王也可以直接越过丞相向九卿发号施令。

御史大夫的主管则是御史台,负责监察百官,弹劾渎职、贪污、犯法的官吏,察纳雅言,劝谏君王,御史台也有十大御史,地位次于九卿。

这是中央的官职,在地方上,李敖推行郡县制,将不大的宋国疆土划分为三个郡,分别是陶郡、睢阳郡、淮北郡。在郡下辖若干县,郡设郡守、郡尉、郡丞三司,又设立监察史,县一级也设立县令、县尉、县丞三司,三方制衡。

地方之下,十里设里长,一乡设亭长,亭长之下有着三老,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

宋国变法的官制最大的特点就是君权的至高无上,中央集权大大的加强了。宋君偃很是满意。

三公九卿制。

除了在中央和地方的官制进行改革,李敖还建议子偃颁布新的法令,重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原则,法不可废,轻者杖责,发配充军,服劳役,重则诛九族,夷三族,杀头。还禁止私斗。

李敖还发布招贤令,广邀天下贤才入仕宋国。

除此之外,李敖还将重新编纂户籍,迫使世家大族放出藏匿的人口,控制各个公卿大夫封地里的私兵数量,上卿不得超过三千兵力,上大夫不得超过一千私兵,中大夫不得超过八百,下大夫不得超过五百,以此类推,违令者等同抗君命,废除爵位,发配充军,全家服劳役!

因为私兵的问题遭殃的公卿大夫不在少数,这一下宋国的贵族们可是怨声载道了。

李敖变法,还将统一度量衡,书同文,车同轨,统一以刀币、五铢钱为宋国的主要货币,列国商贾必须要去专门的当铺兑换宋国货币方可做生意,违者服劳役。

此外,李敖在编纂户籍的同时,还规定凡是成年的男子必须与父亲分家,十八以上的男子必须成婚,十六以上的女子也必须嫁人,违者罚款,酌情处理,勒令户籍分开,鼓励生育,对于生子生女的人家国家也给予一定的补贴。

李敖还发放给一些没有土地耕种的野人,登录户籍,使他们耕种三年,为宋人,按时缴纳赋税,头三年除了留下足够生活的余粮,其余的都上交国家。第四年的时候他们将获得土地的所有权,也不会成为无家可归的“野人”!

李敖也逼迫贵族放出圈养的奴隶,给予土地,使他们成为庶民,与野人一般,登录户籍,耕种土地。对于人口隐瞒不保的世家大族,李敖的惩罚可是很严重的!

凡此种种,李敖是彻底地将宋国的贵族得罪了,每个公卿大夫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杀之而后快!

这一日,戴偃气冲冲地走进了寝殿,如狂狮一般咆哮道:“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寡人一定要杀了那些不识好歹,自私误国的公卿大夫!寡人必杀之!”

寝殿里,君后干婉见到子偃这副模样,不由得黛眉一蹙,上去扶着他坐下,然后递上一碗清水,好奇地道:“君上,是谁惹你生那么大的气呀?你连杀字都说出来了,国君一怒,血流飘撸啊,君上还请保重身体息怒。”

“还不是那些该死的大夫们?”子偃瞪着眼睛怒道,“寡人已经对他们足够容忍了!没有直接收回他们的封地采邑,没有直接剥夺他们的爵位,只是同意了李敖编纂新的户籍,迫使公卿大夫的家里封地里的奴隶放出来,还把一些不正当的土地上交,这手段已经很温和了吧?但是他们呢!他们今天把寡人的亚相大人还有苏贺都刺杀了!”

“什么?刺杀!亚相和苏贺大人如何了?没出事吧?”干婉有些揪心地问道。她知道这两个大臣可是自家君上的铁杆心腹,说一不二的,若是这两个有才干的大臣都被杀死了,也不怪宋君偃如此怒气冲冲了。

戴偃哼了一声道:“苏贺比较倒霉,在席间吃午膳的时候被刺杀的,肩上中了一剑,还好没淬毒。李敖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贵族势力,在途中就察觉到不对了,自己下了马车,不然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这还是光天化日之下啊!昂,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竟然敢如此行事,还将寡人这个国君放在眼里吗?”

“君上息怒。好在两位大人没事,不知道君上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情呢?”

宋君偃闭上了眼睛,说道:“他们这是想试试寡人手里的剑锋利不锋利了。”

“君上,你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吗?”干婉颇为担忧。

“是他们逼寡人的。今日能刺杀寡人的肱骨之臣,难保哪天不会脑子一热,连我这个国君都莫名其妙地死掉了!这些公卿大夫的胆子可是大的很呐,当年他们拥立寡人上位的时候,寡人就看出来了。这些大夫就是一群毒瘤,依附于国家却在吸国家的血,我泱泱大宋迟早会被他们败坏干净的!”

闻言,干婉揪着手里的丝帕,蹙眉道:“君上,不可莽撞。俗话说得好,出师不可无名。君上若是在没有什么证据的情况下,便大开杀戒,或者贬斥一帮子大臣,恐怕会不得人心,而且传扬出去恐怕会有损君上你的名声。世人也都会认为你是一个残暴无道的君主,各国的贤才也不会投奔你,诋毁你,难道这是君上想要看到的吗?”

“这……”干婉说的没错,戴偃刚刚脑子一热的想法,差点让大好的形势毁于一旦。

他是很愤怒没错,但是决不能轻易开启杀戒,不然招致贵族的诋毁,无缘无故杀死自己的臣属,剥夺他们的爵位,传扬出去,自己岂不是成了一个暴虐无道的昏君?

在这个时代,名声也是极为重要的,尤其是一个君王的名声尤为重要。若是你礼贤下士,那么投奔你的贤能会有很多,反之,若是你残暴昏庸,有这个名声的连国内的贤才都跑了,更别想让别国的人才到你的手下干活了。

“那寡人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置之不理吧?这些公卿大夫都这样明目张胆地欺压到寡人的头上了,要在寡人的头上撒野,寡人若是不管不问的话,将在群臣的心目中有何威信可言?他们都会以为寡人是色厉内荏,看着凶狠其实什么都不敢做,只会放狠话的糊涂国君!他们会更加的放肆的!”

闻言,干婉贤淑地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头,抚去子偃皱起的眉头,轻轻的道:“证据。君上缺乏的只是一个证据,一个名头而已,只要找出他们刺杀李苏两位大人的证据,还有勾结齐国的证据,出师有名,就可以随意处置他们了。这样列国也不会说什么流言蜚语,惩治佞臣,也能在士子之间博得一个贤明君主的名声啊。”

“证据……对!就是证据!可是,寡人该怎么找出他们私通齐人,刺杀李敖苏贺的证据呢?”子偃沉默了一会儿,竭尽全力地思考着。

锦衣卫!对,寡人的手里就缺乏着这一只有力的震慑的鹰犬。

“嫪信!嫪信!”

内侍嫪信随之进入寝殿跪下。

“寡人命你组建一支类似于秦国黑冰台的机构,对内监察百官,有刑狱拷问之职能,亦可抓捕犯事者,无须过问任何人,直接对寡人负责!对外刺探别政要务,无孔不入,集贿赂、潜伏、威胁、刑侦、刺杀于一体。不论你需要多少资金,需要多少权势,寡人都会给予你,只要你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建立这样的一个机构!”宋君偃道。

“可是君上……如此作为,恐怕会招致大夫们的反对啊!重演周厉王时的国人暴动啊!”嫪信苦口婆心地劝道。

他是真心为了子偃好,建立这样的机构,监察百官,还是暗地里无孔不入地监察着,每个大臣有什么喜好,做过什么事情。乃至于他们昨日跟那个侍妾就寝,上了几次厕所,这个机构的人都知道,宋君偃也一目了然,这样想想都觉得恐怖!

细思极恐啊,没有任何的可言,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着,害怕这个机构的人找茬。

“即使成为周厉王又如何?寡人还不信了,他们还能因此胆大妄为地叛乱?!”

国人暴动,又称彘之乱、国人起义,是发生在西周首都镐京的以平民为主体的暴动。

这里的“国人”在此为西周、春秋时对居住于国都的人的通称。西周后期,奴隶主贵族日益腐朽,平民越来越受到他们的压迫。

周厉王是西周的第十位君王。他贪财好利,暴虐无道,压制民言,残酷地剥削和压迫奴隶和平民。当年的大臣召公曾提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忠告,但是周厉王并不在意。厉王任用荣夷公为卿士,实行政策,又命令卫巫监谤,禁止国人谈论国事,违者杀戮。

公元前841年,忍无可忍的国人在都城镐京发动武装暴动。平民和奴隶攻入王宫,周厉王仓皇逃跑,后死在外地。

“既如此,小臣遵命。只是这个机构叫什么名字?”现在的战国时代,奴性还没有后世那么大,所以嫪信是太监总管,在国君面前是自称小臣,而不是自称奴婢的。

“黑衣卫。全身黑衣,你可以招纳一些游侠、军士、农民都可以,各行各业的人都可以发展,通过贿赂或者威胁的方式获取情报也无伤大雅。”

“唯!”

自此,一个专门听命于宋君,为子偃的耳目,为子偃的鹰犬的“黑衣卫”就此诞生了!

第0033章 株连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诗经·豳风·七月》

腊月里凿冰咚咚响,正月里藏进冰窖冷飕飕。二月里取出冰块行祭礼,献上韭菜和羔羊。九月霜降天气爽,十月清扫打谷场。满斟美酒敬客人,宰杀羔羊共品尝。登上公堂同聚会,牛角大杯擎过头,高声齐祝寿无疆!

过了年,便是春耕。

按照礼仪,宋君偃是要在春耕的那一天到郊外祭祀天地,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

郊祭的对象是至高神天,农神后稷参与配享,“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春秋战国时期,承袭自商周的祭祀仪式,仍然是时人生产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春秋时期的祭祀仪式可分为对天神、地祇、人鬼的祭祀,战国时期基本保留了这一祭祀系统,但在细节上出现了种种变化。

这一日,商丘城飞郊外已经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各地的商贾、游侠、贩夫走卒还有本地的民众都聚集在这里,观看这一年一度的春耕祭天仪式。

高台已经搭建完毕,宋君偃穿着一身国君的冕服,头戴冲天冠,天命玄鸟的图案醒目地绣在胸前,他拖着冕服,在两个侍婢的搀扶下,步履稳健地踏上了高台,两个侍婢下去,由他一个人上了高台。

子偃拿起了桌案上的祭天文书,神色肃穆,跪在蒲团上,面对着桌案上摆好的香炉,上面已经插上了三炷香,子偃打开文书,开始以抑扬顿挫的声音,念着祭天文书里的内容。

他的两个嫡子,子恒和子启今日也穿着黑色的正装,华丽而不失庄重,他们都是世子的存在,所以在今日这个隆重的场合里也不怯场,就跟个小大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在那里站着,神色庄重。

子偃念道:“臣宋君子偃,九叩东皇太一高穹玄苍上帝阁下,维我大宋,气运七百余年,咸集众生,敢昭告於日月星辰风伯雨师历代圣帝明皇之前曰:呜呼!惟天惠民,奉天辟壤,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伏维上帝,锡福祥于三界,居高听卑,作真宰于十方。”

“愿昭阴阳不测之神明,以示彰表无私之满腔。宏施法力,大发吉祥,有求必应,无灵不张。风调雨顺,并无灾殃,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凡属世间有情之物,普使终成眷属,所有太平盛世之人,概令咸臻寿疆。”

“恩洋上苍,庆高明之悠久,德溢人间,作盛世升平之瑞祥。谨择今日,瞻天仰圣,四海永靖,乐奔小康。伏望上天遣神,肃仙府之威仪,免人间之劫数。不独我宋国蒙不朽之恩,下民亦荷无疆之福矣!伏惟尚飨!”

念罢,宋君偃一连叩首九个,一脸的虔诚。

他随即缓步下了高台,在一个农民的帮助下,握着耒耜,开始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开出一条裂缝。这是做做样子的,毕竟上古的君王都干过这种事情,据说尧舜都耕作的,和一般的农民没什么两样。

随后,又杀了两头牛羊,上了六个猪肘子送上祭台,宋君偃又诚心祷告上苍。

然而,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子偃却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了一件轰动天下,震撼人心的事情!

宋君偃高高地站在祭台上,面对着祭台下面的臣民的一双双眼睛,目光森冷地道:“今日春耕,寡人祭天,祷告上帝,佑我大宋,护我子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更保佑我宋国公室江山永固,社稷安康!然,若是有宵小做出危害我大宋之国家利益,欺辱我大宋之子民,该当何罪?!”

听到这话,在祭台下面的唐鞅心里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子偃这是在警告他们这些阻挠变法的公卿大臣啊,不过唐鞅心里虽然有鬼,也很害怕,表面上却必须不动声色。

戴偃冷冷的扫了唐鞅一眼,喝道:“唐鞅,你该当何罪?”

闻言,唐鞅扑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心里有鬼,所以都不敢在这个祭祀神灵的场合上抬头,他心虚却很硬气地道:“君上明察!臣不知所犯何罪?臣无辜啊!”

“你无辜?哼,哈哈哈哈!寡人听到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了!”

听到宋君偃那肆无忌惮的,猖狂的大笑声,唐鞅颤巍巍地抬着眼帘,却瞥到了子偃那杀气腾腾的眼神,顿时身子一僵。

“嫪信!”

这时,原本是中车府令,作为宦官之首的嫪信冷不丁地从人群里走来,旁边还带着几个穿着黑衣的壮汉。嫪信把手里的竹简晃了晃,尖声道:“相邦大人,你无辜吗?你冤枉吗?请诸位好好的看看这竹简上的内容!这是齐人给唐鞅的文书!”

“睢水防线被攻破,全是因为内应!这内应乃是各世家的私兵也!这个竹简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只要将君上驱逐了,你唐鞅就能获封山阳君,得到山阳二百里的土地!”

然后嫪信把竹简往地上一丢,见状的唐鞅是脸色一阵惨白!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污蔑!这是污蔑啊!臣被人陷害了呀君上!这份文书肯定是有心人杜撰出来想要诬陷我的啊!”唐鞅失了心智一般叫嚷着,状若癫狂,从地上捡起了竹简看了一眼,竟然真的是齐人的文书!嫪信这是怎么弄到手的?我明明已经焚烧了呀!

闻言,宋君偃冷笑了几声,说道:“诬陷?铁证如山!如今反叛的私兵当中已经有人招认了,对于你唐鞅还有一些大夫们暗地里勾结齐人的事情都供认不讳了!你还敢抵赖?来人!给寡人拿下!”

瞬间两个黑衣卫的人上去擒拿了唐鞅。

四周的臣民沉默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公卿大夫里不是没有想给唐鞅辩解的,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岂能抵赖?自己上去当了出头鸟说不定还会被揪出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被戴偃一锅端了。

没想到,从苏贺跟李敖被刺杀之后,便销声匿迹的宋君偃,玩了这么一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好戏,彻底震撼了群臣。

唐鞅已经被锁链拷住了手脚,挣扎起来却不能松脱,戴偃又仰天长啸道:“诸卿,当着皇天后土,当着这么多臣民的面,你们扪心自问一下,寡人还有宋国可曾亏待过你们吗?今日,寡人只诛首恶,从犯者概不追究。但是寡人绝不会既往不咎的,汝等做过什么事情,寡人心里都一清二楚,寡人也不想摆到台面上去说,这样你们会死的很惨,你们会身死族灭,自绝后嗣,宋国也会因而元气大伤。”

“君上慈悲!”群臣跪下来山呼道。

慈悲?老实说宋君偃并不想这么心慈手软,他是很想大开杀戒的。但是没办法,宋国不能动乱,刚刚经历了一战大战的宋国已经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而且,作为一个合格的君主,子偃不应该这么任性,他不想成为楚霸王那一样的英雄人物,一味地杀戮,一味地霸道只能在上震慑臣民,却无法使得他们心服口服,打从心眼里认可他这个君主。

若是宋君偃真的杀死与齐人有所勾结的公卿大夫的话,今天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当场身死,有多少贵族会被抄家灭族。不过这样一来的后果就不是子偃想要看到的了,宋国变法,需要较为稳定的内部条件,还有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他现在做的就是在稳住宋国的政局,使宋国的朝堂不至于太糜烂。

把这些公卿大夫都杀掉了,谁给他宋君偃办事?这些都是有经验的人,而且大开杀戒容易人心惶惶,又使得子偃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这笔买卖太不划算了。

现在只诛首恶,也算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现在宋君偃所做的都跟苏贺、李敖他们商量过了,先杀鸡儆猴,稳住想要阻挠变法的公卿大夫,让他们短时间内找不出合格的领导人阻挠变法,这段时间里也会消停一些了。

根据子偃的计划,这些毒瘤一般的世家大族是要一个一个地铲除掉的,决不能太心急了,不然很容易发生巨大的动乱,到时候就不知道哪个国家要伐宋了。

“相邦唐鞅,身为宋人,身为宋臣,作为相邦,不似为国为民,治理国家,反倒私通敌国,损害我大宋之利益,罪大恶极!传寡人诏命,唐鞅车裂,诛三族,九族之内统统服劳役十年!”

子偃的这道诏命倒是很血腥,唐鞅这个人车裂先不说,车裂是比较残酷的刑罚,在中原国家是比较少见的,尤其是宋鲁这种礼仪之邦微乎其微,可谓是几十年难得一遇。

更要命的是,唐鞅犯的是谋逆大罪,理应株连,在这一点上戴偃也不心慈手软,直接下令诛三族,发配唐鞅的九族之内统统服劳役十年,不知生死。

唐氏一族,这个已经在宋国扎根数百年的世家大族,终于在今日要被连根拔起了。唐鞅的三族之内,男女老幼不下三百人,九族之内更是多达两千人,这一下都因为戴偃的这道诏命而死于非命了。

这也是宋国李敖变法的开端。变法,不管是哪个国家,都将是一条血腥的由无数的尸骨堆积而成的道路!

“大宋万年!君上万年!”

“大宋万年!君上万年!”宋国的臣民纷纷山呼着。

第0034章 伐齐

唐鞅被车裂,诛三族之后,亚相李敖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宋国相邦的位置,改称相国,苏贺担任亚相,共同主持宋国的变法大事。

宰相是国君之下辅助国君处理政务的最高官职。夏商是巫史,西周春秋是公卿,战国以后是宰相。

宰相,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泛指的职官称号。宰是主宰,相是辅助之。

关于宰相职责,西汉的丞相陈平有过总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杀掉了唐鞅,震慑群臣的同时,宋君偃还查抄了唐家,将唐氏一族连根拔起,所得的金银珠宝,封地采邑不计其数,全部收回国有,正好弥补变法所需的消耗。

稳住了国内的政局,子偃又着手创造外部的安全环境,使得李敖变法得以顺利进行,而不受公卿大夫以及周边强国的干扰。

为此,子偃还巡视了城外的获水大营,眼见为实,看到了子烈、干骜等人操练新军的盛大规模及成果,心里很是满意。

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宋军就能以老带新,形成了足够的战斗力,一方面取决于军队士气高涨,另一方面,也是更为重要的是,因为李敖变法,宋军将士上上下下的待遇都极为优渥,许多壮丁挤破头都要进来当兵。

因为宋军已经今非昔比了,它有着击败齐国强军的辉煌战绩,而且李敖变法的军功制十分的诱人。这是一条黔首也可以出人头地,凭着累积的战功,成为一个贵族的出路!

既然开春,那么距离楚宋越三国联军伐齐这事已经近了,五万宋军已经整装待发,除了两万有了战场经验的老兵,其余都是从各地征召的新兵,战斗力不强,却足以联军伐齐。

“君上,越国那边又派人来催促了,说是十万越军已经云集齐越边境,在越王无疆的统率之下,随时攻入齐地。他们让你立刻派兵伐齐,或者去淮水一线跟越军会合。”子干匆匆跑进了议事殿,向着宋君偃禀告道。

子偃闻言,倒是不疾不徐的,从容不迫地道:“楚王那边是什么情况?”

“楚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准备在越军回国的途中,与我们宋军伏击越军。”

“这么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戴偃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一句,随即又把目光放到了对面的李敖身上,道,“相国,对于伐越一事你怎么看?”

闻言,李敖摇了摇头道:“臣并不擅长运筹帷幄,不过也略知一二。此番联军伐齐,我大宋私通楚人,名为伐齐,实为伐越也!不知道君上做出这番大动作的主要目的何在?”

“自然是为了给我宋国的变法创造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若越军伐齐,则齐人不堪其扰,而后楚宋伐越,瓜分越地,楚国想要消化偌大的越地上那些桀骜不驯的越人,恐怕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则楚国也无力北顾。如此一来,我宋国所虑者就一个魏国,魏国没有灭宋的能力,我们也可以盟好秦国,使魏人忌惮。这样,齐人需要休养生息,楚国需要消化越地,魏国也需要应付西方的秦国,齐楚魏三国俱不谋宋地也。”

宋君偃说的很有道理,对此李敖等人也是深表赞同的,但是李敖认为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那君上可知,宋楚两国按兵不动,越军果真会挥师北上攻略齐地吗?若无疆反应过来,不愿做这个出头鸟,谁也怂恿不了他,而越军伐齐这是很关键的一环,没有这一环,君上还能制衡齐楚魏,给他们找事做吗?”

“这……”戴偃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是啊,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历史上的越王无疆是听信了楚国的教唆,这才北上伐齐,还先一步攻略齐地。

但这可不是历史上了,现在多了一个宋国,俗话说得好,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啊,毕竟齐国现在可是有“霸齐”的威名的。

更何况,随着子偃这只小蝴蝶扇开的翅膀,不知道能在这混乱的战国时代引起多大的风暴。

这,已经不是历史上的战国时代了!从宋君偃重生的那一刻,这便是一个扑朔迷离的时代!

“那相国以为,为今之计,我们宋国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也不由得虚心求教了。

李敖道:“现在宋楚越三国都已经云集大军,却是按兵不动,唯恐第一个入齐的遭到齐人的猛烈打击。君上可以真的联军伐齐,而不必私通楚人,因为半路伏击全身而退的越人,多半都不能成功,反倒引来了越国的仇恨,惹得一身骚!”

“果真伐齐?”子偃疑惑地道,“相国,齐人的战斗力可是很强的啊,现在虽然经历了获水之战的大败,损兵折将,但是齐国的国力也没受到什么致命的影响。若是三国联军出师不利,楚越两国的军队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我们宋国首当其冲,就要遭殃了呀!齐人的损失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从我们宋国身上找回来的。这太冒险了。”

“君上,不得不如此。如果真的把赌注压在越王无疆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身上,理所当然地让越军进攻齐地,这个很不现实!求人不如求己,若此番三国联军不欢而散,宋国的外部环境就会变得很危险,因为周边的齐楚魏绝不允许一个通过变法强盛的国家在自己身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所以列国肯定会大加阻挠,甚至不惜出兵干涉宋国的变法,这样倒不如让各国消停一些,至少三年五载之内,宋国的外部格局绝对安全才是!”

“寡人该怎么做?”

李敖沉吟道:“君上可修书一封与楚王,说清情形,约定三国联军一同伐齐,可合兵一处,在齐越边境的江阴渡会师,攻略齐地。”

“可是,这样做对我宋国有什么好处呢?齐人的军队可不是好惹的,技击之士赫赫有名,即便败了齐军,攻占了齐国的城池,我宋国也损兵折将,得不到什么实在的利益啊。”宋君偃一时之间想不通。

李敖道:“君上可派出两万的军队与楚越两国的军队会师,作为主力攻伐宋地,必然遭到齐人的负隅顽抗,不论胜败。为决战,齐国势必抽调各地的县兵、守军,在齐宋边境的边军会大大减少,君上可趁机出兵三万作为偏师攻略齐地!君上,不知道是齐国的土地富庶,还是越国的土地富庶?”

听到这话,戴偃皱眉道:“我们宋军如此行为,无疆和楚人岂能容忍?”

“偏师只是一个突破口。更何况,按照盟约的内容,君上可以只要所攻占齐国的城池的五分之一,如此一来,无疆和楚人岂能不信?宋乃小国,不足以威胁楚越两个大国,所以宋军私自攻占齐国的城池,又事先说明,楚人和越国必定不会责怪的!”

“大善!”

李敖又道:“伐齐一事,联军必然战败。”

“相国何出此言?楚宋越三国联军二十余万,气势汹汹,何以败于齐人之手?”

李敖道:“楚军劳师远征,补给不足,有宋国的接济也于事无补,越军更是寒碜,只怕会就地取粮,招致当地齐国黔首的抵抗。齐国,大国也,以逸待劳,只需要消磨联军的锐气,那么胜败就不难预料了。”

“联军战败。那么我们宋国攻占的齐国城池又当如何?全部吐出去吗?”

李敖闻言,微微一笑道:“难道君上真的想占领齐人的城池?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实力,就算有,齐楚越三国也不会答应的,所以君上唯一能从中获利的,就是迁走当地的齐国百姓,给齐国人留下一个空壳子,这样既削弱了齐国的人口,又增添了我宋国的人口和兵源,岂不是两全其美?!”

“大善!”

“若是联军战败,我宋楚又当如何?”

“这就更简单了。”李敖邪恶地道,“联军战败,士气不振,在回国之前的联军大营里,君上可统领楚宋两军趁机发难,杀死越王无疆,歼灭越军主力!如此所造成的伤亡绝对比半路伏击溃败的越军要大大的减少。”

“大善!”宋君偃连连拍手叫好。

第0035章 江阴会盟

西元前327年三月初,天下都把目光放到了东方的齐、楚、宋、越四国的身上,十万楚军以令尹昭阳为主将,挥师北上,经宋国过泗水,抵达会师的地点江阴渡。

十万越军在越王无疆的统率之下,以舟师经邗沟浩浩荡荡地向着齐越边境进发,先一步抵达江阴渡驻扎。宋国也出兵两万,在宋君偃的统率之下,过泗水会合楚军,一同抵达江阴渡的大营。

楚宋越三国联军,兵力多达二十二万,这注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这样的动静,齐国自然早就得到了情报,为此,齐王田因齐也征召各地的县兵、守军,加上常备军和技击之士,以上将军田忌为主将,十万大军驻守郯城,沿着沂水一线跟三国联军对峙。

后续赶来的援军当在十万有余。如此,齐楚越宋四国激战的兵力超过四十万,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大战,此前历史上著名的艾陵之战,牧野之战,都不够这场混战的规模之庞大!

……

江阴大营。

属于楚宋越三国的旗帜、大纛已经挂在大营的四周,迎风猎猎。楚国的是土黄色服饰,宋国的是银白色服饰,越国的则是墨绿色的服饰。

大营里面响起了一阵阵的喊杀声,是操练的越军士卒,在旗牌官的指导之下,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汗流浃背,气势磅礴,这是在给远道而来的楚、宋两国的大军一个下马威,彰显大越国的军事力量的强大!

已经各自下了战车的宋君偃和令尹昭阳,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微微躬身见礼。

这个越王无疆确实是傲慢得很,宋国的国君,楚国的令尹亲至,居然都不出来迎接,反倒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出来见礼。真是狂悖,不过子偃和昭阳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是在心里骂了一句“越蛮子”,然后肩并肩地步入了这座偌大的江阴大营。

大营里可谓是人来人往,穿着各色衣甲的士卒搬运着军械,或者到处巡逻,警戒,宋君偃与昭阳来到了一座四方台上,那里有一个相貌魁梧,神情倨傲的华衣男子正坐在席子上,两侧的酒肉已经摆在桌案上,供给三国的将军吃喝。

“宋国寡君子偃,见过越王,贺越王万寿无疆也!”子偃同样把姿态放得很低,但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自称寡君,而不是寡人或者我,这越王无疆不比楚王熊槐,虽然在楚王面前自称寡君也没问题,但是子偃很识时务,所以把姿态放得更低了。

昭阳随后见礼道:“楚国令尹昭阳,见过越王。”

昭阳只是微微一礼,越王的这般作态着实恼人,若不是顾忌同盟伐齐,以及想要吞并越地的野心,我们的令尹大人还不想伺候了呢!

无疆倒没怎么注意这种礼节,微微颔首道:“两位都请坐吧。”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是十分的傲慢,越王无疆的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子偃和昭阳心里都是气极了,妈了个巴子的,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们一个一国之君,一个楚国令尹,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放在哪个国家都会被其国君臣尊重,礼仪待之的。这个越王无疆着实可恨,一点礼仪一点规矩都不懂,神色如此倨傲,态度也很有问题,对这一国君一令尹都跟上位者一般,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子偃为了自己的计划,忍了。自己走到一侧坐下,昭阳见状,也安慰自己迟早会雪耻的,到时候这个无疆兵败身死,越国被我大楚国吞并,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呀!为此令尹大人也忍了,到一侧坐下。

越王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喜欢以自我为中心,骄傲自大,于是在宋君偃和令尹昭阳都坐下后,便道:“今日会盟,实为伐齐也!然,根据先前的约定,理应越国出兵十万,楚国出兵十万,宋国亦出兵五万,可是今日怎么寡人看到的只有宋军的两万兵马?宋君,你能不能给寡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子偃早就知道越王无疆会发问,但是他的语气是在质问,子偃心里也很不爽,但是掩盖了自己脸上的一阵阴霾,宋君偃随之起身道:“回越王,寡君的宋国不曾违背盟约,按照盟约,宋国理应出兵五万,除了前来会师的两万兵马,我宋国在睢水一线已经秘密集结了三万大军,作为偏师,准备在齐军主力尽出,与我联军主力决战之时,边境守备薄弱,我三万宋军则可趁机攻略齐地,作为一个突破口,袭扰齐军!”

闻言,越王无疆很不爽地道:“宋君,你这还不算背盟了吗?私自出兵齐地,不与联军一道伐齐,难道你只是想要利用联军而后趁机占领齐国的几个城池便罢手了吗?”

“越王此言大谬!”妈蛋,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坑货就不应该惯着他。

宋君偃高声道:“按照盟约,宋国出兵五万,可是不曾说过一定会与联军一道伐齐啊!这三万宋军,乃是作为偏师,作为奇兵,袭扰齐军主力的后路的!这件事情楚国方面也都知道了,只是未曾知会越王你一声而已,还请恕罪。”

闻言,无疆把脑袋瞥向了昭阳这一边,问道:“令尹大人,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宋君在出征之前便已经知会我王,所以此事楚国君臣都是知道的。”昭阳回答道。

宋君偃又道:“请越王放心,凡是三万宋军攻占的城池土地,皆会按照盟约上的,宋国只得五分之一,其余楚越两国对半分。”

嗯,还算你识时务。这句话是越王无疆在心里腹诽的,他笑吟吟地道:“如此,倒没什么大碍。宋君、令尹,今越楚宋三国联军二十二万,屯于江阴,规模空前庞大,可谓兵多将广。寡人听说齐王已经派出田忌领着十万齐军驻守郯城,还有齐国各地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齐人在沂水附近都修建碉堡、营垒,沿途阻击我联军的进兵,不知道两位都有什么好的见解,不妨都说出来吧?”

来了!

子偃与昭阳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里早就拿定主意了,卖队友,死命地卖,坑死越国没商量!

昭阳道:“越王,我认为齐人这是在拖延时间,用的是缓兵之计。齐人拖得越久,战况对我们联军就越不利,何以也?此番伐齐,楚越都是劳师远征,粮草不多,虽然有宋国的一部分补给却撑不了多久,也不足以支持二十余万军队消耗两个月。所以我断定,齐国人这是想要死守郯城,沿途修建碉堡、营垒,更是为了阻击我们联军的进兵速度,削减联军的锐气,所以决不能让齐人的阴谋得逞!”

“哦,那不知道令尹大人以为我们联军该如何是好?”越王无疆俨然一副盟主的态势。

昭阳高声道:“可派出各路兵马,分而击之,拔除各个齐人的营垒碉堡,使得联军一路畅通无阻,与齐人决战于郯城之下!”

“善!”这是一个好主意。

既然有了第一步的进兵计划,无疆也把心放回肚子里,又肃容道:“宋君、令尹,这俗话说得好,人无长而不立,群龙不可无首也!如今我越楚宋三国联军二十二万,陈兵于此,攻略齐地,没有一个盟主发号施令怎可?这一盘散沙又如何击败以逸待劳的齐军?”

闻言,宋君偃和昭阳都点头道:“我等愿意奉越王为盟主,麾下兵马任凭越王调遣,一同伐齐。”

“大善,那寡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无疆这脸皮厚的,一点拒绝或者推让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接受了。

捧得越高,摔得越疼!可能无疆还不明白“捧杀”是什么意思。嘿嘿,这回诓骗越王,真是大快人心呐。

越王无疆龙颜大悦,随即传召宠妃虞妙弋上台跳舞。

这虞妙弋可是很受越王的宠幸的,人长得极美,有着所有江南女子的特点,水灵、柔弱、俏丽,看上去让人有一种保护感,恨不能把她拉到怀里拥抱着,魅力不可谓不大,至少现在的宋君偃就有这种冲动。

虽然子偃的眼神并没有像其他的血气方刚的将军们那样,色咪咪地看着虞妙弋舞动的腰肢,娇俏可人、倾国倾城的脸蛋儿,但是他的眼神还是极具侵略性的,而且被越王无疆看在眼里。

无疆的占有欲也很强,极度宠爱虞妙弋,在越国的时候有一个粗鄙的臣子酒醉后言语调戏了虞妙弋,就被丢进油锅里炸了。

对于宋君偃的眼神,无疆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虞妙弋的倾世舞姿以及面容,可以使得天下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连宋君偃都如此动容,岂不是说明了虞妙弋的美丽,连这个见多识广的宋君偃都没见过吗?

但是连这个子偃都没见过的绝色美人,现在,却是寡人的姬妾!

此女子,寡人必得之!宋君偃在心里意淫道。

若是被无疆知道子偃此时的想法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气急败坏地想要把宋君偃大卸八块,然后丢进油锅里炸了。

反正在子偃和昭阳看来,这个越王无疆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没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纠结这么多。

第0036章 兵家四势

“杀!”

“跟我冲!”

沿着沂水河畔,爆发出了冲天而起的喊杀声。

夕阳西下,橘黄色的柔焰映照着躺着血的干涸的大地,战场之上,密密麻麻的人**织在一起,他们只认战甲不认人,身穿淡紫色衣甲的齐军,其余混杂着黄、白、绿颜色服饰的则是三国联军的兵士。

整个大地被染成了血红的颜色,又干涸了,变成漆黑里又伴着殷红的色彩,恰似神话里的巫婆的唇彩,邪魅中透着一股让人战栗的冷漠。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被折断的箭矢孤零零的插在尸体上,破裂的长矛也插在地上,或者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宋君偃也在这片战场上,他胯下的一匹黑风驹已经没有了强劲的冲击力,战斗的时间太长了,即使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也经受不住如此强烈的运动。

然而,子偃却是犹如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一般,挥舞着手里的长矛,挑飞一个又一个敌人,或者直接横扫过去,强烈的冲击力也足以杀死这些面目狰狞的齐军士兵。

无疆也在战场的另一边挥舞着破城大戟厮杀,手下无一合之敌,仿佛在跟宋君偃较劲一般,接近他的敌人都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成了筛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子偃和越王无疆是同样的人,他们同样是天生神力,勇武过人,不同的是,子偃比较狡猾比较腹黑,而无疆则比较莽撞,性情暴虐,就跟历史上的楚霸王一般。

终于,这股齐军又崩溃了。联军从侧面掩杀过去,迫使齐军靠近河畔,然后丢下兵器投降了。

子偃挥了挥有些麻痹的手臂,松松筋骨。

“战况如何了?”宋君偃回过头问背后的干骜道。

“君上,一日之间,齐人的三十多座碉堡营垒已经被全部拔除,郯城的齐军主力也仓促派出援兵,不过被我们联军以逸待劳,打得大败,现在已经被全歼了。只要联军愿意,随时都可以兵临郯城之下!”干骜道。

“我宋军的伤亡如何?”

闻言,干骜一脸的惭愧之色,回道:“齐人负隅顽抗,战况很激烈,只一日,我宋军便折损近四千兵马。君上,末将有负你的重托,请你治罪!”

“你何罪之有呢?干骜,这雏鹰总是要经历风吹雨打才能成长起来的。我宋军大多是新兵,初经战阵,能在这样的攻坚战当中存活下来已经殊为不易了。”子偃淡淡的道。

“那君上,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留下一部分将士,把这些营垒都占领了,其余的都撤回兵营,第二日方可兵临郯城之下。”

“唯!”

……

田忌,是战国时期的齐国的天下名将,曾经屡战屡胜,大破魏军,赫赫有名的桂陵、马陵之战就是他指挥的,虽然孙膑作为军师有辅佐的功劳,但是田忌作为主将也有很强的军事能力。

在这个时代,能跟田忌相媲美的名将不多了,楚国的昭阳、景驹或许算得上,还有秦国的魏章、嬴疾、公孙衍,赵国的肥义这些人都算得上是天下名将,因为他们都是常胜将军。

在原本的历史上,根据史书记载,齐国将相不和,田忌马陵之战的第二年被邹忌用反间计陷害,出逃楚国才对。可是,如今领兵抵挡三国联军的却是田忌!

子偃也搞不清楚,反正他知道田忌这个老家伙挺厉害的,不容小觑。

“什么?敌军已经拔掉了所有的碉堡营垒!这么快,怎么可能!?”接到战报的田忌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一日之间便拔掉三十多座营寨碉堡,这怎么可能,就算三国联军二十余万,分兵击之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要知道,他先前已经预料到了,为了扫清进军的道路,三国联军势必分兵拔除营寨碉堡,但是田忌已经派出了整整一万骑卒出去支援了呀!这骑兵是南方所稀缺的,二十个士卒里可能才有一个骑卒,所以以骑兵袭扰的方法应该奏效,长途奔袭也绝对没问题,但是敌军凭什么这么快拔除了所有的营寨碉堡?!

负责传递军情的传令兵低头道:“上将军,小的不敢胡说!出去支援的一万骑卒能回来的不到两成,剩下的都被杀死或者俘虏了!根据他们传过来的情况,是这么说的。现在所有的碉堡营垒都被清除了!”

“如此之迅速。难道敌军的战斗力如此强悍?难道三国联军当中有足以媲美魏武卒的强军吗?”田忌很是狐疑。

这时,副将匡章站出来道:“上将军,据末将所知,楚军有材士,宋军有虎贲,越军亦有悍不畏死之蛮族,皆如狼似虎,不容小觑!只是末将也没想到他们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横,一日之内便拔除了我郯城之外的所有营寨碉堡。”

“也是老夫疏忽了。”田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怨自艾地道,“现在敌军即将兵临城下了,是死守待援,还是后撤,跟三国联军展开拉锯战,你们都说说吧。”

将军公孙假道:“上将军,末将认为应该死守待援!现在各地的县兵、守军正在源源不断地赶来,我齐军可以补充有生力量,与敌军势均力敌。而且这郯城城高池深,有坚城之利,又有我近九万齐军的死守,而敌军只有二十余万,围之则不通,坚守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匡章,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对于匡章这个后起之秀,田忌倒是很想栽培,所以格外地问了一句。

匡章拱手道:“上将军,末将认为公孙将军说的有道理,不妨一试。目前敌军首战告捷,士气正旺盛,而我军新败,若是再度后撤,只怕会有伤锐气,动摇军心!”

田忌闻言,点头道:“不错。三国联军来势汹汹,此乃国难,虽然想要跟敌军展开拉锯战,消耗他们的粮草,最后一战成功!用兵者,有兵家四势,兵权谋为首!我听说宋君偃乃是天下第一勇士,有徒手击杀帝鳄的武力,这样的人是兵形势家,以个人的武力影响全军,若不能一战击败,便祸患无穷,随时都有被翻盘的可能。获水之战便是一个明证!”

田忌所说的,用兵者,有兵家四势,兵权谋为首!

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者也。

兵权谋为首的原因就是因为用兵者能够审明内外政治形式,以用兵为手段达到其政治目的,而且在用兵时能够兼顾其它三势。

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乡,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者也。

阴阳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因五胜,假鬼神而为助者也。

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在田忌的眼中,宋君偃就是一个兵形势家,勇猛无匹,以个人的魅力统率全军,犹如雄狮一般,可以凭借强大的勇气和士气去改变战场的形势,最终逆转战局。兵形势家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这里,战术很强,不过战略却是短板,碰上一个兵权谋家的时候就会一败涂地!

第0037章 围点打援

就在三国联军围着郯城猛攻的时候,齐国各地的县兵已经守军都纷纷向着郯城进发,与此同时,得知齐国边军守备薄弱的消息,秘密在睢水集结的三万宋军,在大都督干梁的统率之下,挥师北上,经过山阳,向着齐国的边境进发。

负隅顽抗的齐军根本没给这三万宋军造成什么伤害,只是阻碍了一下,随后三万宋军长驱直入,迅速攻占了亢父、无盐、阳晋等十几座齐国的城池,辟地六百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得到消息的齐国君臣大惊失色,急忙抽调国内本就不多的守备力量,前去抵御来犯的宋军,连齐王的宿卫都出动了不少,可见齐国当前之形势的严峻。

当是时,齐王也听从相国邹忌的谏言,派出使者前往魏国,似乎有意要求援。不过多半是不能成功的,若不是魏国的大部分军力被牵制在了河东郡,跟秦军在那里对峙,魏国可能也要出兵伐齐,去分一杯羹了!

联军大营。

越王无疆有些闷闷不乐地道:“我联军已经攻城半个月了,寸功未立,多次打破城池都被齐人反击回来了!现在联军是损兵折将,齐军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负隅顽抗,如之奈何?而且集结到郯城的齐军越来越多了,此消彼长,何时才能攻破这郯城?”

昭阳也是愁眉不展的,这段日子猛攻郯城,楚军也死伤不少,本来只是想假意攻打齐国的,没成想假戏真做了。

齐军真是缩头乌龟,仗着城高池深,硬是击退了联军将士不要命的轮番攻势,大大地挫伤了联军士卒的锐气。更要命的是,各地的齐军县兵守军正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齐军是越来越多了,反观联军轮番攻城,损兵折将,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无疆恶狠狠地道:“这郯城的军民也甚是可恶!若是寡人攻破了这郯城,必屠城以泄心中之愤恨!”

越王放出狠话了,子偃和昭阳不相信他能说到做到,是在开玩笑的,毕竟这屠城的事情古往今来还没有过,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但是这郯城实在是太坚固了,又有齐军这么多兵力的把守,说不定联军久攻不下,不得不硬着头皮退兵,最后无功而返了。

但是,这可不是戴偃想要看到的啊,他绞尽脑汁,想了想,援兵,援兵,对!

“越王、令尹大人,寡君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哦?宋君有何办法快快说来!”越王大喜道。

“我们不如围点打援吧。”

“围点打援?”

“不错。”宋君偃点了点头道,“这围点打援,便是围住一个城镇的敌人以之为诱饵吸引其他地方的敌人增援,其真正目的是打增援的敌人并达到歼灭援敌的战役目的。”

昭阳疑惑地道:“宋君的意思是,围住一个地点的齐国援军,然后诱使齐人派出更多的援兵救援吗?”

子偃道:“正是。不过,目前我们联军已经围住了郯城,所以只需要在外围将来援的齐军逐个击破即可。齐军是分批来援的,数量不多,多是县兵和各地守军,战斗力也不强,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吃掉来援的齐军,迫使郯城里面的齐军出兵救援,如此,不就能逼迫齐军主力与联军决战了吗?”

“大善!”无疆和昭阳显然都很赞同子偃的这个战术。

昭阳感慨地道:“若宋君你不是宋国的国君,不是一国之君的话,一定可以成为吴起、庞涓一般的天下名将的!”

“令尹谬赞了。”子偃谦虚地道。

围点打援的重心在打援,所以兵力部署的重点是打援的力量,围城的是辅助力量。但根据辩证法的思想,如果围点攻击力度不够,敌人主力就不会增援,打援力量就派不上用场。

所以围点打援有时和攻城打援很容易混淆,因为二者很接近,只是攻城打援要达到两个目的,既要攻下城池也要歼灭援敌,而围点打援只有一个目的,不包含攻下城镇。围点打援的注意点与变化很多,和很多战术都能兼容是很大的特点。

既然已经想好军事计划,联军便刻不容缓地动作起来,以昭阳将的十万联军为中军,负责跟郯城里面的齐军对峙,子偃和无疆则各统率大军五万,开始横扫来援的齐军。

这些齐军多则两三千,少则五六百,好似小鱼虾米,在这两头深海巨兽的血盆大口之中转瞬就被吞了进去。

紧接着,根据三人制定的计划,联军又分兵攻占了郯城附近的坪山、塘边、小沛等诸多城池,连成一片,将一个郯城死死地包围在中心位置。

“齐军危矣!齐国危矣!齐人危矣!”接到战报的田忌久久不能释怀,一连呼号了三个危矣,可见战局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一个上将军所能够掌控的了。

这时候,即便是孙武在世,只怕也是无力回天了。田忌很想念自己的老朋友孙膑,有孙膑在旁边出谋划策,他总是有一种安全感,因为孙膑总是能出许多个注意让他裁决,然后他们一起在桂陵之战大破魏武卒,一起在马陵之战逼得天下名将庞涓自杀。

齐军,似乎已经穷途末路了。

“上将军,现在三国联军不仅歼灭了来援的各地守军,还攻占郯城附近的城池,布成了一个大大的口袋阵,等着咱们出去跟敌军决战呢?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公孙假也没了主意,只好向主将田忌问道。

闻言,田忌把眼睛慢慢的闭上了,过了一会儿,又猛地睁开,说道:“为今之计,困守郯城已经没用了。趁着敌军立足未稳,传我军令,诸军将士填饱肚子,七分饱,整装待发,今夜子时随我突围出城,往莒城方向进发!”

“诺!”

齐人随之焚烧了囤积在郯城的粮草。

当夜子时,齐军悄无声息地摸到北门,趁着对面的联军将士疲弊而在睡梦之时,趁机掩杀出去,好在昭阳也是沙场老将,也留下了不少负责警戒的兵力,才没有造成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齐军志在突围,所以也没有和围城的联军纠缠,在打草惊蛇之后,迅速杀了出去,仅有的十万联军将士根本不能阻止齐军的突围,所以在昭阳的统率之下,联军将士马不停蹄地追杀过去,一路追杀四五里地,迫使殿后的齐军被击溃,齐军损失惨重。

得到消息的宋君偃也是无可奈何,他万万没想到田忌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不出兵救援被围困在各地的齐军也就罢了,还趁机突围出去,最大限度地保存了齐军的主力。

不过这一下联军可是大破齐军,从围郯城开始,三国联军斩首六万有余,击溃齐军主力,能活着逃到莒城跟田忌的主力会合的齐军,绝对很少,所以在莒城的齐国大军也绝对不超过十二万!

此战报一出,天下为之侧目,齐国震动,临淄震动!

第0038章 人间炼狱

齐军主力已经退守莒城,三国联军十余万,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攻占齐国南方偌大的一片疆土,攻克城池三十七座,大约方圆八百里的地盘。

但是,就在这紧要的关头,联军里面的不稳定因素终于爆发了。

这一日,宋君偃骑着神骏的黑风驹,带着自己的卫队正在巡视一个比较富庶的城邑,一路上看到的,无不是被烧的焦黑的土地。

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被三四个身穿墨绿战甲的越兵拖到角落里,衣服被撕扯着,妇人嚎啕大哭着,眼泪止不住地流落下来。越国士兵却好似禽兽一般,不顾妇人的挣扎,呼号,打骂,硬是抽打着她那娇弱的身躯,然后欺身而上……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里唯一的粟米了!还有那只老母鸡,军爷啊,求求你们行行好吧!”被抢劫了两三袋粟米和老母鸡的老汉追出了家门,挡在两个楚军将士的身前,一把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地道。

楚兵也不顾老人家凄惶的神情,一脸嫌恶地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战甲的裙角,冷笑道:“老东西,我劝你识相点!今日我们便要一点粮食!若还要追究,小心你的脑袋!”

这面目狰狞的楚国士兵却没有吓到这老人家,老汉又抱住他的大腿哭道:“好歹也给我们留下一袋粟米啊!老汉家中的余粮就这么一点了!你们全都拿走了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过活?至少留下一袋等今年收成啊!小老儿活不成了,至少也能让我的孩儿和孙儿活下去啊!”

闻言,这楚国士兵恼羞成怒了,一脚将这个六旬老汉踢到地上,然后踩着他的脸就踏了过去。

“老家伙,别给脸不要脸了!能让你们活命,已经是大爷们开恩了!不要逼我。”

老汉却是不管不顾,又扑了过去不给楚兵离开,楚兵暴怒之下,抽出手里的匕首插在老汉的脊背上,顿时血流如注,老汉抽搐着身子,已经开始奄奄一息了。

“阿爹!”躲在屋子里的老汉的孩子冲了出来,抡着手里的镰刀就想要杀死这两个楚兵。

这两个楚国的士兵可是凶悍得很,既然已经杀人了,就不能心慈手软地留下后患,斩草除根!在两个楚兵的通力合作之下,老汉,老汉的儿子、孙子,还有儿媳妇,以及一个躺在病床上,卧床不起的老妇人都被残忍地杀死了!

联军士兵的野蛮行径也激起了反抗,激起了民愤,由于齐军主力在撤离郯城的时候,也焚烧里城里的粮草军需,没给联军留下一粒多余的粮食。

所以现在联军的粮草已经告竭了,二十多万大军一个月的消耗也太大了,由于各国的粮草都是自备的,楚军远道而来,路上消耗了不长,就算有宋国给的补给也不够用。越军就更不用说了,粮草本来就不多,又在江阴大营逗留了半个月,所以最缺乏粮草的便是越军,在齐地烧杀抢掠最厉害的也是越国的士兵!

对于眼前的情景,宋君偃历历在目,也久久不能释怀。他作为一个上位者,作为一个良心未泯的有着人的良知的人,应该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但是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他也不能去阻止。

参与烧杀抢掠的联军将士当中,不乏宋国的士卒,各部的将军也接到子偃的指令,不得在齐地烧杀抢掠,以避免失去齐国的民心。当然了,齐国黔首的民心子偃是不能得到的,却不能就此失去了呀,他的野心很大,但是宋国的形象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烧杀抢掠是野蛮的行为。

宋君偃很矛盾,虽然他心里很清楚,他是下达了不准在齐地烧杀抢掠的命令,但是绝不可能被各部的将军完全下达下去的,而且他们也无法约束好自己的士兵。

子偃矛盾的是,这个战国时代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在冷兵器时代,军纪很重要,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可以打胜仗,但是同样的,一支没有纪律性的军队,或者是如越军一般悍不畏死的军队,也是很可怕的。

这种悍不畏死的军队,拿来冲锋陷阵很好,但是相应的他们太过桀骜不驯了,每打一回胜仗,就要死伤无数的将士,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他们所承受的压力太大了,需要释放,而这种烧杀淫掠的野蛮行为,无疑是释放他们那紧绷的神经最好的方式。

“不要!不要!”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被羞辱了,两三个联军将士轮番上阵,最后逼得这个妇人不得不撞墙自杀了。她的女儿,也被凌辱了!

子偃看着那一具冰凉的尸体,还有那个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宋兵压着的女孩。

子偃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他知道这个女孩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的,无疑会在被轮jian之后,被欲求不满的联军将士杀死,残忍地杀死!

这就是一个人间炼狱!

“昂!”宋君偃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暴喝了一声,下马一把踹开了那个压着女孩的宋兵,红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手臂颤巍巍地指着那个一脸惊慌的士兵,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情景,在这个齐国的大地上,不知道重复发生了多少次。凭子偃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他需要的是将士们的自律,军法的严苛,严苛到可以约束他们的程度!

昭阳也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自己待在郯城里面看兵书,越王无疆是一个生性残暴的人,不仅无视手底下的越军士兵的野蛮行为,甚至自己还怂恿着,自己找了几个当地的美人儿享乐去了。

但是他子偃做不到啊!

“你……”戴偃慢慢的蹲了下来,想要伸出手去抚摸这个饱受摧残的女孩,但是手臂停在中间就已经止住了,他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一双充斥着怨恨、凄惶、愤怒、无助等多重情绪,五味杂陈的眼睛,女孩并没有歇斯底里地呼号起来,而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小女孩似乎对着世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恋一般。

忽然,女孩猛地向着子偃那边扑了过去,后者正在发愣,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身后的干骜就没想那么多了,似乎很铁石心肠的他,一脚踹飞这个女孩,然后拔剑,“噗嗤”的一声,一剑封喉,杀死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孩……

子偃沉默了。

他的心里此刻很不是滋味儿,神色间也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子偃也没有责怪干骜杀死了这个女孩,女孩是无辜的,但是她意欲袭击宋君偃……或许没有,或许她只是想要找一个比较温暖,可以依靠的怀抱,然后嚎啕大哭一场而已,但是这个要求子偃做不到。

不管国家的兴衰,最后受苦的还是这些老百姓。

第0039章 屠城

偌大的城邑里,火光冲天,熊熊燃烧的大火焚毁了土坯房,竹木搭建的屋舍。

联军将士放肆的大笑声,与齐国黔首那无助的哀嚎大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火光映照了一个黑影抡着长戈捅死另一个身影的模样,血泊里,是一个又一个死不瞑目的老弱妇孺!

月亮似乎也见不得如此暴虐的杀戮,躲在乌云里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战争,是两个军队之间的事情。何故扯上齐国的老百姓?难道就因为他们给齐国缴纳赋税,他们的父亲或者孩子在齐军里面当兵,杀死了自己的战友?

宋君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望着山坡下面那随着风飘散的灰烬,火光映照着他那坚毅的面颊,他却沉默地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久久不能释怀。

兵者,凶器也,不可妄动。

子偃不是圣母婊,他不会纵容将士去干这种事情,也不愿意看到宋军烧杀抢掠的情景,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都免不了的。大争之世,每个国家的军队都是凶器,都是需要鲜血来滋养的凶器,仁慈要不得,不管是君王,还是统兵大将,心慈手软都会成为他们必须死去的理由,不然覆灭的会是一个军队,一个国家。

这时,干骜前来复命道:“君上,大事不妙了!越王无疆把郯城里面的黔首一个不留地全部抓起来,押送到城外的沂水河畔,准备要屠城了!!”

“什么?”宋君偃很是震惊。

在没有决定用围点打援这个战术之前,越王无疆便有言在先,说是攻克郯城之后一定要屠城,以泄心中的愤恨。当时的子偃以为无疆是气急败坏了,昏了头才说出这种话,没想到他还真的干的出来!

宋君偃立志做一个枭雄,但是这仅仅是“立志”,他还没有真正地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枭雄!枭雄者,譬如魏武帝曹操,可以挥手间屠戮生灵,当时的徐州西部被屠杀地十室九空,成了白地。

他也做不到白起那样铁石心肠,可以狠心地下达坑杀二十余万赵国降卒的命令。

子偃心里还是有着一份良知的,他腹黑,但是他还没有心黑,心黑手狠到可以无视生命,无视无辜的人的生命的地步!

死伤对他来说,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决策者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一个很沉重却又微不足道的数字。

子偃带着一队兵马,开始沿着干骜指示的方向前进,在那里,在沂水河畔,子偃看到了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被押送的齐国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最老的都八十岁,最小的还是婴儿,他们被越军士卒拿着长戈指着,像牛羊一般被驱逐到河里面,更多的人还是在岸上,错落有致地排成了队列。

齐国的老百姓有的神色惊慌,有的神色麻木,跟行尸走肉一般,有的哀嚎起来了,有的在抹着眼泪,泣不成声。他们都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这时候也有大声咒骂着三国联军,咒骂着越王无疆的,不过这样也改变不了他们即将被屠杀的事实,就跟猪狗……不,跟弱鸡一样被屠戮!

这时,令尹昭阳也闻讯而至,见到此情此景,他长叹了一声道:“宋君呐,无疆这是要遭天谴的呀!”

子偃深深地看了在远方的山坡上,颐指气使的无疆,冷着脸道:“屠城一事,的确是有伤天和。自三皇五帝以来,寡人也从未听说过,两国交战,会屠杀敌国的子民。齐国的黔首有什么错的地方吗?难道生为齐人,为齐国缴纳赋税,为齐国抵御外敌的入侵,这些都是他们应该被屠杀的罪过吗?”

“他们之中,婴儿、孕妇、老者都有。无疆今日冒天下之大不韪,开此屠城先河,只怕随后列国的激战会变得更为惨烈,甚至会牵连到无辜的黔首!令尹大人,你说,做下了这种屠杀手无寸铁的黔首的野蛮行径,我们这些号称礼仪之邦,自诩华人的人,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昭阳闻言,幽幽地道:“其实,宋君你早就猜到了吧?在三国伐齐之前,你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郯城的老百姓不该死,但是他们有必须要死的理由!对吧,有了越人屠城一事,我们楚宋两国倒戈伐越,这样天下人也不会指责我们背盟了。”

“而越王无疆,还有越国则会被天下列国唾弃,即便没有楚宋两国联军伐越,只要有一个君王登高一呼,想必天下是会应者云集的。”

子偃点了点头道:“寡人心有愧疚啊。令尹大人,寡人知道无疆生性残暴,越人也多野蛮,桀骜不驯,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屠城!这里可不比越地,他们在越地可以烧杀抢掠,但是这是齐国,这是中原,越人屠城,整整四万多的郯城黔首遭殃,惨遭屠戮!寡人……寡人……”

子偃亦是虎目含泪,有些泣不成声了,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

老实说,戴偃也没想到无疆会如此残暴,如此胆大妄为。要知道在战国时代,不,应该是在此前的朝代里,无数的战争,无数次的灭国,攻城掠地,但是绝对没有人跟无疆这么干的。

屠城?不存在的。

上古先贤的时代已经终结了,但是每个人心里还是有一点良知的啊,谁会跟越王无疆一样,为了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真的去屠城,连几万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都要残忍地屠杀了!

这种野蛮的行径,跟四方的戎狄又有什么区别呢?

此番屠城之后,就算无疆不身死,也要成为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礼乐崩坏了,但是人的良知和日常的礼仪还在的。远的不说,在春秋时代,宋襄公以前的时代,人们打仗的都是贵族的私兵,受过正规教育的私兵,或者是一些贵族子弟,他们读书识字,很多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毕竟当时的人都崇拜君子。

在当时的战争,两军交战都没有偷袭和伏击的,都是等到对方排兵布阵完毕,这才在敌我两军的主将的指挥下开始作战的。

甚至在春秋时代,在赫赫有名的城濮之战,有一个很经典的小故事。

楚人的三辆战车追着晋人的一辆战车打,当时的战车兵可是主力,连现在都还没有被淘汰。然后晋军的战车坏了,跑不动了,楚人还下了战车帮忙修理,战车修理好之后,楚人又让晋人的战车先跑上一段距离,这才开始追击的。

由此看来,宋襄公败得不冤,毕竟时代在改变,人的思维也在改变。随着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贵族的私兵和国君的军队,都已经无法维持征伐了,于是大量地征召平民入伍打仗,这就造成了军队整体素质被拉低了。

三皇五帝以来的“骑士精神”便荡然无存了!

“四万多的黔首啊!无疆真是蛮子,该死的越蛮子!宋君,我们应当尽快制定周密的伐越计划了,无疆今日屠城之举,必然激起齐国人的强烈抵抗,连带着我们楚宋两军也要遭殃啊!”

“令尹说得对。无疆就是一个疯子!我们必须要跟越国划清界限,不然会站到天下人的对立面,被天下列国口诛笔伐的。”

对此,宋君偃深感赞同,但是也倍感棘手。按照原本的计划是越人的野蛮行径激起了当地齐国人的反抗,接着被楚宋两国卖队友,坑了一把,越军大败的。

但是现在的形势急转直下了,齐军主力已经退守莒城,联军大获全胜,然后又是越国人干下了前所未有的屠城的事情,这势必招致齐国上下的拼死抵抗,也会招致天下列国的反感。

这个时代从来都不缺乏敢做敢当的君王,尤其是秦国,赢驷锐意东出,只是被三晋挡道,这一回越王无疆屠城的事情,只要他秦国登高一呼,就会被很多国家追随,说不定就此成为一个新的霸主国,一家独大都不是问题。

现在来看,无论哪个国家都没有一统天下的实力。魏国曾经有,但是受于时代的眼光局限性,甘愿做一个霸主,现在天底下的国家越来越少了,所以更多的君王想要的是一统天下,而不是纯粹地想要做一个诸侯霸主而已。

第0040章 齐国震恐

越军屠城一事传出,天下哗然,齐国震恐!

郯城附近的沂水河,据说尸体堆积如山,一个个齐国的黔首面目狰狞,脸色惨白,沉浸在河水当中,发臭了,糜烂了,一时之间还堵塞了那里的河水流动。在郯城下游的老百姓更倒霉,据说去打水,无意中捡起了一只断掉的手臂,连水都是殷红的颜色,都不敢喝了,引得他们也开始烧香祭祀,祈祷上苍不要降下灾祸!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很迷信的,偏偏越王无疆不信邪,这是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干下了这种有伤天和,罪大恶极的事情,第二天依然跟没事人一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只是楚宋两国以子偃、昭阳为首的将士就不一样了。

他们自幼就受过家族的熏陶,尊崇礼仪,见到了如此残暴的行径,心里也很是不耻。这时候联军的隔阂就产生了,楚宋两国的士卒都开始远离越军的将士,有多远就走多远,反正就是不屑与之为伍。

“大王息怒!”

齐国临淄的朝堂上,以邹忌为首的齐国群臣跪在地上,一个个哭天抢地,山呼着。而站在蒲团上的齐威王,已经不是垂垂老矣的形象,已经不是不怒自威的形象,他就跟一头暮年的雄狮,依旧张牙舞爪地咆哮着,不过随即,他又沉默了一下,开始一步一顿地走下了陛阶,来到群臣中间的地毯上。

田因齐的脸上不喜不悲,只是很平静,很云淡风轻地道:“寡人有罪,罪不该心存欲念,牟取宋地,致使三国联军伐齐;寡人有罪,罪不该以田忌为将,抛弃郯城四万黔首,致使他们惨遭屠戮;寡人有罪,罪在兢兢业业三十余载,励精图治,却不能在危难时刻护我齐国子民!寡人罪在社稷,有负列祖列宗,有负齐国历代先君的期望!”

说着,齐王便开始泣不成声,眼泪汪汪地从眼角划落,好不伤心。

主辱臣死,齐王现在饱受屈辱,作为臣子的邹忌自然要挺身而出。他劝慰道:“大王,请你保重身体,暂缓伤心。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击退三国联军,保证我齐国的疆土完整为上啊!”

“相国,你让寡人如何暂缓伤心?屠城啊!整整四万手无寸铁的黔首!越人怎么干的出来啊!”田因齐一拳一拳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他哀嚎道,“这样寡人仙逝之后,如何有脸面对我齐国的列祖列宗?如何有颜面面对那些惨死的郯城百姓?”

邹忌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难道大王不想要给郯城那些惨死的黔首报的血海深仇了吗?”

齐王瞪着眼睛道:“寡人恨不能挖无疆之心,吃无疆之肉,喝无疆之血!寡人恨不能立马灭了越国!气煞我也!若寡人这一代不能灭越,自寡人以下,寡人的儿子、孙子、重孙子!但凡为齐王者,都务必以灭越为之使命!!”

田因齐气急败坏地说出了这句话,可见他对越国和无疆的痛恨有多么深刻了。郯城的黔首被屠戮一空,被屠城了,这将是他田因齐这辈子一生的污点,永远也无法洗脱的污点。

邹忌跪地道:“请大王节哀!”

“请大王节哀!”群臣跪地道。

见状,齐王稍微喘了口气,说道:“相国,当此国家危难之际,你有什么办法吗?”

邹忌低头道:“求人不如求己。魏国那边已经不可能派出援军了,越军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不得人心,当是时,我齐国应当上上下下,自大王以下,都应该整军备战,哀兵必胜!”

田因齐一脸深沉地道:“传寡人诏命,举国缟素,节哀郯城之耻。另,各部征召地方壮丁,凡我齐民,有保家卫国之责,取越人甲士一人头者,赏良田三顷,仆人一名。”

“唯!”

“相国,这仓促成军,是否能击退来犯的三国联军呢?”

闻言,邹忌的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笑意,说道:“请大王放心。越军屠城,不得人心,就连联军内部都是人心惶惶,离心离德!越人,蛮夷耳,楚宋不屑与之为伍,这一下更是刷新了楚人宋人对于越国的看法!臣可以行文敌军大营,派人大张旗鼓地去找宋君偃和楚令尹昭阳和谈,到时候联军内部更是猜疑不已,以越王无疆的性子,只怕也容不下楚宋两军了。”

“这样一来,敌军岂不是能不攻自破了吗?”

“大善!”

对于邹忌的谏言,齐王很是赞许,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为上策也。

“另外,臣以为大王应当撤换上将军田忌以平民愤。现在临淄城里都在流传着田忌作战不力,留下郯城四万黔首惨遭屠戮的说法,若是不惩办田忌,只怕很难平息我齐国黔首的愤慨之心呐!”

齐国将相不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人尽皆知的事情。齐王也知道这种情况,不过他并没有多想,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下面的臣子太团结了,反而会架空他这个做大王的不是吗?

邹忌这一有机会便打压田忌,但是他说的没错,在这个事件,田忌的做法确实有欠妥当。各地驰援的兵马不救也就罢了,还自己突围出去,退守莒城,致使四万多的郯城百姓被屠杀一空,尸体连沂水河都被堵住了。

这么一看,田忌直接导致了这次屠城事件的发生,似乎是始作俑者,齐王也大可以将田忌推出去当替罪羊,防民之口。

“是啊!大王,田忌作战不力,接连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现在又导致郯城黔首被屠戮,大王应该问罪田忌!”

“臣附议!”

“大王,田忌坐视各地援军被围歼,见死不救,有负名将之名。臣请大王剥夺他上将军的封号,剥夺其封地,以及成侯的封号,押回临淄待审!”

“臣附议!”

……

齐国的群臣都开始落井下石了,本来田忌为人耿直,跟群臣的关系都很一般,这一下更是开始火上浇油了,纷纷弹劾作战不力的田忌。

不过,齐王却是迟疑了。

田忌是齐国宗亲,田氏子弟,跟齐威王还是亲戚关系呢。先不论这些,田忌多年来也曾给齐国立下过不少的汗马功劳,就这么处置了,把田忌一撸到底,只怕很容易会被别人说他薄情寡恩啊。

齐王认真地深思熟虑了一下,终于道:“撤换田忌可以,只是何人可以统军?”

这个邹忌早就想好了,立即道:“大王,臣听说副将匡章,年轻有为,自小熟读兵书,精通排兵布阵,用兵之法屡屡得到军中大将的夸赞,匡章又随军征战多年,立下汗马功劳。此番抗击敌军,匡章可以统军,与之一战!”

“既如此,便让匡章统军,上将军田忌立刻返回临淄!”

邹忌举荐的人从来都没有让田因齐失望过,邹忌可谓是慧眼如炬,所以这一次田因齐也选择相信邹忌,相信田因齐,把田忌撤换下来,换上一个年轻力壮的统兵大将。

第0041章 天下第一勇士

在齐国的西部,平陆、无盐、亢父一带三万宋军也在子偃的授意下停止了攻势,攻占十七座齐国的城池,辟地六百里,直到在阳关被齐军仗着坚固的关隘这才铩羽而归。

按照事先的计划,宋国是不打算侵占齐国的地盘的,但是经过郯城的大战,齐军精锐尽失,丢城失地,大片国土沦丧,整个可谓是元气大伤了。

趁你病要你命啊!

子偃野心勃勃,这一次攻伐齐国获利最大的无疑是宋国。楚国并不跟齐国接壤,有这么一块飞地也没什么意思,空耗费钱粮巨大不说,还要派出不少的兵力去驻守,实在是得不偿失。

根据先前楚越宋三国订立的盟约,宋国是可以“异地”给楚国的,当然了,这是为了诓骗越王无疆,不然楚国一点好处都没有,凭什么跟着你拼死拼活地跟齐人死磕?

宋军决意占领这方圆六百里的齐地,自然也要加快征兵的步伐,也好拥有更多的兵力驻守这块地方,不至于被齐国人又收复回去。

绕是如此,该迁走的齐国百姓还是要迁走的,虽然说故土难离,但是子偃还是害怕齐军反攻的时候,当地人使绊子,里应外合,给宋军来上那么一手足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就跟历史上的秦昭襄王,在占领魏国的河东地之后,立马驱逐了当地的魏国人,以绝后患,然后把关中一地的老秦人迁到河东郡,这样一来,河东郡就真的成了秦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子偃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他没有秦昭襄王那么“大方”,把当地的魏人都驱逐了。现在的宋国对于秦齐楚这些霸主国来说还是小国寡民的,虽然宋国的人口也有一百多万,但是人口嘛,也是兵员、赋税的来源,多多益善。

所以宋国迁走了这六百里齐地的齐人,将他们妥善安置到宋国的后方,接近楚国的地方,给予土地耕种,待遇一样是不变的。至于从宋国迁来的老百姓,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刑徒,坐牢犯罪的人,更多的还是刚刚被释放的奴隶,还有一些没有土地或者是黑户一般的“野人”。

宋国能给予他们土地耕种,还有现成的房屋,他们自然是很乐意的,因此都很认同宋国。毕竟谁也不想做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路途很遥远,其间近一千里,死去的黔首也不在少数,不过子偃也顾不上这些了。伐齐的战事即将结束,只要三国联军瓦解了,齐国人很快就能腾出手来对付宋国的侵略军了。

其实,宋君偃之所以把齐国的老百姓都牵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将士们的奖赏问题。李敖变法跟商鞅变法其实没什么的区别,大同小异,奖励耕战嘛,这宋国人口众多,土地富庶,又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贵族势力盘根错节,占据的耕地很多,本来就没有多余的土地可以赏赐给立功的将士了。

但是,占下这方圆六百里的齐地,宋国的疆土将大大地开拓了,也有很多耕地可以奖励那些立功的将士了。

“快点!走快点!说你呢!”啪的一声,一记鞭子就这样砸在后背上,火辣辣的疼。

大都督干梁坐在马背上,看着身穿白衣黑甲的士卒像赶牛羊一般,驱赶着齐国的黔首走快点,他的神色很平淡,在他不到三十里的地方,正是齐国的边关重镇阳关,三万宋军正是在阳关之下栽了跟头,不得不铩羽而归的。

这时,一个信使快马加鞭地赶到干梁面前,单膝跪下,让人将竹简递到了干梁的手中。

干梁打开竹简仔细地看了一片,眉头皱了一下,又问道:“君上还交代了什么?”

“回大都督,君上言道三万新军已经在路上,让你务必在伐齐战事结束前,攻克阳关!”

“本都督知道了。”干梁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阳关,原本属于鲁国,后来被强齐攻占,在这里凭着险峻的地势,打造了一座坚固的关隘。

阳关虽然没有秦国的函谷关那么变态,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以微弱的守军守住数倍于己的兵力猛攻,只要粮草不告罄,敌军就休想破关而入!

阳关也是易守难攻,借助险峻的地势,里面的粮草囤积了很多,是齐国的军事重镇。

大军出征,宋军已经折损了将近一万的兵力,虽然有三万新兵即将到来,宋军共计五万,但是他们大多是一腔热血,连战阵的经验都没有,在这种攻坚战之下很容易崩溃,也必须要付出极大的伤亡才能攻克阳关的。

君上这是迫切的需要强军呐!干梁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是感慨万千。

新兵经过血战,经过硬战,百战余生方可成为精锐。干梁实在是不敢想象,经此一战,猛攻阳关,这五万宋军还能剩下多少人能回家的,恐怕至少会死伤三分之一的兵力啊!

同一时刻,郯城,原郡守府。

这里是歌舞升平,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联军的将军在这里推杯换盏,观赏歌舞,耳闻丝竹管弦之音,喝得醉醺醺的,酩酊大醉的,好不快乐。

“宋君!令尹大人!来,满饮此爵!”越王无疆搂着美人虞妙弋在怀里,手里还不规矩地动着,同时还举着虞妙弋给倒满的一樽酒爵,高高地举着向着两侧上首的宋君偃和令尹昭阳。

无疆已经喝得醉眼朦胧了,不时地喷着酒气,打着饱嗝,此时正是他这种粗鄙的人最蛮横的时候,若是子偃和昭阳不给面子的话,恐怕招来越王无疆的不满。

“来,为越王贺!为联军贺!”子偃也举起了手里的酒爵,他喝得不多,所以还很是清醒,在跟令尹昭阳对视了一眼之后,随即高声道。

“为越王贺!为联军贺!”

昭阳也跟着举起了酒爵,硬是把满满的一樽酒水灌下了肚子里。子偃也是酒场高手,虽然不是千杯不醉,但是这有些酸涩的酒水,美酒,好在度数不高,纯度也不够,所以他当啤酒喝都不是问题。

刚刚大败了齐军,便如此大张旗鼓地搞庆功宴,犒赏三军,只怕是为将者的大忌!

对于无疆这个人,昭阳连连摇头,此人做君王不行,没有什么城府,什么事情什么态度都挂在脸上,没有一个王者应有的风范,喜形于色,不怒自威。

无疆的性情太过暴虐了,而且目中无人,不通兵法,当一个猛将冲阵还可以,有破军之武力,但是决不能作为一个统兵大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越王无疆不知道昭阳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的醉意已经去了三分,忽而把头仰向宋君偃,说道:“寡人听闻,宋君你号称‘宋国第一勇士’,在去年的时候,在楚地更是徒手击杀了一头帝鳄,因此名声大噪,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勇士’,寡人也曾徒手撕裂一头黑熊,臂力千斤,亦是天生神力,战阵之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寡人自认在武力上不逊于宋君。”

“区区薄名,怎敢挂齿?”子偃很是平静地道,“寡君也曾在战场上见过越王的雄姿,当真是威风凛凛,势不可挡!寡君不过是力气大了点而已,论勇武,只怕越王你还在寡君之上啊!”

反正吹捧又不要花钱,浪费一点唾沫而已,戴偃张口就来,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无疆大笑道:“哈哈哈哈,宋君你莫要过于谦逊了。在这一点上,你便不如寡人,寡人自认勇武,不服你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也是应该的!寡人认为,如你我这般天下间少有的勇武之人,便不应该如君子一般谦逊,我们都是上苍的宠儿,寡人不信命,宋君你也可以不信命,你又何必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呢?”

子偃道:“勇者,武力也。无武力不足以称勇者,不足以为勇士,在寡君看来,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应该是属于越王你的!”

对于宋君偃的吹捧,无疆很是受用,但不由得眯着眼睛道:“宋君,你这是要将自己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拱手相让啊?”

“事实而已。没有什么让与不让的,越王果真勇武天下无敌,寡君也只能屈居第二了。”

无疆扶着自己的脸颊,说道:“这可不行。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寡人要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也要凭自己的本事获得。如今你我是盟友,不能战阵之上厮杀,而日常切磋只怕看不出真实水平,是故,寡人以为,这搏杀之道你我都相差无几,但是这气力嘛,还是可以见真章的!”

“……”

越王无疆又道:“寡人听说这郯城之中,有昔日的郯国的国君作为祭祀用的青铜大鼎,这一口大鼎略小于周天子的九鼎,重量却不含糊,足足有一千四百二十多斤!宋君!今夜,你我二人便举起这郯君鼎,绕着这酒席走上一圈!便看看谁能举鼎的时间长,谁的气力便是最大的,谁便是天下第一勇士,如何?!”

“大善!”宋君偃不得已同意了。

第0042章 举鼎

子偃也不知道越王无疆哪根筋不对了,竟然在酒席上跟他比较气力,举着郯君鼎绕着酒席走上一圈。

老实说,宋君偃并不怎么看得上这“天下第一勇士”的名头的,他是一个君主,不需要勇武,统兵打仗的是将军,冲锋陷阵的是锐士,又何必他一个国君披挂上阵呢?除非是到了国难当头的时候,或者是非要君王出马,去激励士气的时候,不然一般的君王都不会以身犯险,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战场上的。

这郯君鼎整整一千四百二十多斤,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重量计量数值,跟后世的差多少,反正在子偃看来应该是很重的。

鼎,除了拿来装日常的膳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意义,便是用于国家祭祀,呃,贵族祭祀的时候也是用鼎的,所以鼎在春秋战国时期的人们心目中的意义非凡。

就这样,子偃同意了无疆想要通过举鼎的方式,去比较二人的气力,以决定谁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勇士”的做法。

看来越王无疆是早有预谋了。

随着无疆一声呼喝,六个身材魁梧的越军士卒便架着三根粗糙的树根,套上锁链,前后四人,左右两人,就这样步履沉重地抬着一尊沉淀着古色的大鼎而来。

见到这个郯君鼎,在场的将军都惊叹不已,反正他们是没有气力举起这个鼎的,或许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最后也只能挪动一下这个郯君鼎,而无法举起来,怕被砸死啊……

郯君鼎被轻轻的放在席间,却咚的一声闷响,连这个地毯下面的青砖都有些不堪重负了。

无疆见状,随即嚯地站了起来,一脸跃跃欲试地道:“宋君,怎么样,你我谁先来?”

“越王为王,寡君为君,虽然你我都是一国之君。但是越王你的身份比较尊贵,还是你先来吧!”子偃礼让道。

看着这个郯君鼎,子偃也是眼皮一条,身体里的血液莫名地躁动起来了。但是他可不敢莽撞,以子偃来看,他的气力跟越王无疆应该是不相上下的,伯仲之间,若是无疆能举起来,他戴偃也应该能举起这个偌大的郯君鼎!

宋君偃可是还记得,在历史上也有举鼎失败的例子。

多么痛的领悟啊。

昔日的秦武王嬴荡,亦是勇武过人,天生神力,但是这厮太作死了,宜阳之战大获全胜之后便进入周天子的洛邑,窥视华夏神器九鼎。

你说这窥视就窥视吧,毕竟在春秋时代,楚庄王也曾经窥视过,还曾经问过九鼎之轻重,这便是问鼎天下的典故。谁没有野心啊,但是这秦武王的野心却是非同一般的。

秦武王是个猛人,他的老爹赢驷给他取名“嬴荡”,呃似乎有些谐音呐(****),意思是希望他能荡平天下,那时候秦国就有了取代周天子的野心了。

嬴荡是一号猛人,可是太作死了,在位三年穷兵黩武,本来在秦惠文王末期的时候就经历了秦楚丹阳、蓝田之战,楚国吃了大亏,但是秦国也不好受啊,这时候本应该休养生息的。

可是嬴荡这货倒好,平定蜀地叛乱,又东出夺取宜阳,在位三年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好歹也奉行商君之法,却到处打仗,秦国也不堪重负了。

幸好秦武王作死,在周王宫里举起了九鼎之中的雍州鼎,最后是举起来了,但是后劲儿不足啊,所以嬴荡被砸到脚了,活生生疼死的。

宋君偃可不想做第二个秦武王啊,所以,还是让无疆去试试水吧。砸死了这货倒好,直接先发制人,灭掉群龙无首的越军,再大举伐越,如此肯定是一战成功的。

“哈哈哈哈,那寡人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越王无疆也毫不客气地走到席间,就在郯君鼎的边上,他长得很高大,足足有一丈一尺六,在子偃看来,这厮在现代的话可以去篮球了,两米一左右的个子,不知道是吃啥长那么高的。

但是,这个郯君鼎可不一般,不仅整体的外观精致,还是青铜铸造的,重量绝对不是后世奥运会的时候那些举重选手举起杠铃所能比拟的。一个不小心,那是要出人命的!

郯君鼎,跟宋国用来祭祀的大鼎也差不多,鼎的四周雕琢着山川河流,飞虫鸟兽,还有一些较为原始的人类,一副古色质朴的画面扑面而来。这大鼎可是象征着国家社稷的,那是国之重器!

无疆的热血上脑,酒气也去了不少,所以他站在郯君鼎的旁边,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又绕着郯君鼎的鼎身来回地看了一遍。他是鲁莽不假,但是绝对不傻,不然早就亡国了。

越王无疆也找到了着力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呼出气,稍微憋着一股强劲的气力,然后粗大厚实的双手慢慢的摸到郯君鼎的两只支角。

“嘿——”无疆闷喝了一声,扎了一个稳健的马步,然后双手就跟焊铁一般抓在郯君鼎的支角上,忽然,偌大而沉重的郯君鼎震颤了一下,缓缓的离开了地面。

“哗——”

“彩~!”席间一片哗然,在场的将军都是勇武之人,自认力气也不小,但是不比无疆这种天生神力的,所以看到无疆慢慢的举起了郯君鼎,不由得一片震惊。就连昭阳看着无疆举鼎的身影,亦是眼中异彩连连。

这个越王无疆可真是了不得,跟宋君偃一般,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猛人,天煞孤星啊!

举起来了!他真的举起来了!

包括子偃在内的众人,都一脸震撼地看着举起郯君鼎的无疆。无疆可是真的把这重达一千四百二十多斤的郯君鼎给举起来了,高高地举在头顶,同时暴喝了一声,气力猛增,额角青筋凸起,两条手臂却稳健地举着大鼎,身躯也颤动了一下,显然是在忍受了大鼎带来的压迫感。

能举鼎的都是牛掰的人物啊!

令尹昭阳一脸匪夷所思地道:“我听闻天生神力者,莫过于此。古人能有此武力的,据我所知,也只有故吴国的公子庆忌、夫差,以及前朝殷商的纣王,有倒拽九牛,托梁换柱的强横神力!真是让人感到震撼!”

“有幸见到这一幕,真是此生无憾了!”

“吾也亲眼目睹宋君搏杀帝鳄的场面,应该不必越王差!”

在场的将军都是赞叹不已。

无疆是一个猛人,说到做到,他又慢慢的把郯君鼎放在肩膀上扛着,喘着粗气,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但是他依旧扛着郯君鼎亦步亦趋地走着,每走一步,他的胸脯都急剧起伏了一下!

终于,在绕着酒席走到第八十六步的时候,越王无疆也感到自己的气力即将消耗殆尽了,所以也没敢逞强,又把郯君鼎举过头顶,自上而下,缓缓地放在了地上!

“宋君,你这便也来试试?”无疆很是骄纵地道。

能扛着一千多斤的大鼎走上八十六步,已经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了,越王无疆很是自信,以为宋君偃根本就做不到。

子偃作揖道:“越王神勇!寡君不及也!”

“嗨,别说这些虚的了!今日我们比较气力,光寡人一人举鼎有什么意思呢?宋君,你可别这样戏耍寡人和诸位将军啦。”无疆颇为不悦地道。

听见无疆这样揶揄自己,子偃也没有立刻冲动地过去举鼎。对面的令尹昭阳道:“越王神力,只怕天下无双,若宋君举不起这个郯君鼎,岂不是让大家笑话了?而且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的话,大家都会很不愉快的,所以宋君不如服个软,承认越王这天下第一勇士的名号吧。”

子偃感激地看了昭阳一眼,如此给他解围,倒真是没毛病。但是宋君偃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这郯君鼎连无疆都举得起来,没道理自己举不起来吧?

宋君偃的性格里本就带着一种冒险的因子,虽然他知道作为一国之君,以身犯险,尤其是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以身犯险是不对的。可是他还是为了争一口气,去干了!

子偃缓步来到了郯君鼎的边上,众人都凝神闭气,紧张地看着宋君偃的身影,看他是不是能够跟无疆一般把这一千多斤的郯君鼎给举起来!

子偃也找准了支点,不过他并不确信,也没有莽撞的直接把这郯君鼎举起。

“哈!”戴偃清喝了一声,用肩膀撞击了青铜鼎的一端。

“哈!”他又绕到一边的郯君鼎,再次用肩膀撞击了郯君鼎的一端。

子偃目光炯炯地看着青铜鼎的支点,一连撞击了四下,每一下都使得郯君鼎震颤起来,底下的支角都稍微抬起了。

子偃不是跟无疆一般用蛮力的,他还会一些技巧,所以在试探性地撞击了郯君鼎几下,宋君偃便了然于胸了。

他终于伸出手,将郯君鼎的支角紧紧的抓住,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激动,骨子里的那一股神秘的血脉似乎在沸腾,就像烧开的水一般,淬炼着他的筋骨。

“昂——”宋君偃暴喝了一声,两只手猛地用力,却没有一下子就将大鼎举了起来,而是扎着马步,缓缓的,就好似慢动作一般,每一刻,其实戴偃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了一般,沉甸甸的感觉。

举起来了!子偃举起来了!

戴偃也把郯君鼎举过头顶,跟无疆一模一样的动作,他又稳住了身形,把偌大的青铜鼎扛在肩上,气喘如牛,流汗如雨,一步一顿地绕着酒席走。

一步、两步、三步……八十步。

现在,戴偃只需要再扛着郯君鼎走上七步,就可以打脸越王无疆,成为真正的,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勇士了!

但是,在走到第八十五步的时候,子偃似乎体力不支了,他将郯君鼎缓缓的放在了地上。

子偃拱手道:“越王神力,寡君不及也,只走到第八十五步便无力扛鼎。是以,越王的气力要比寡君大上一些!”

闻言,无疆是涨红了脸,这是给气的,羞愧难当啊。子偃只是扛着郯君鼎走了八十五步,只比他无疆少了一步,一步啊,看上去似乎是很可惜,但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子偃是还有余力的,只是为了给无疆保留一点颜面而已!

殊不知,这样更使得越王无疆气恼,这宋君偃是故意的吧?!

“无妨无妨,你我的气力也只是伯仲之间,其实差不了多少的。哈哈哈哈……”无疆只能是一味地大笑着,以掩盖自己的尴尬。

第0043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经过郯城的攻城战,以及各种围歼战,三国联军的伤亡也很大,折损的兵力超过四万,整个联军已经不到十八万的兵马。

联军需要休整,不能马不停蹄地北上去莒城歼灭齐军的主力,一战成功。在其间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楚宋两军都约束士卒,不许烧杀抢掠,安分守己地待在军营里不许外出。

但是无疆却没有约束麾下的士卒,桀骜不驯的越国士兵依然在外面晃荡,横行霸道,既然郯城已经没有人烟了,因为屠城的关系,整个郯城日后都将成为一座鬼城,至少百年之内没有规划的话,郯城将会一直被荒废了。

越兵没什么纪律性,军纪松散,时不时地三五成群地去到别的城邑里,或者齐人的村庄里横行霸道。

齐人也是暴脾气,知道了越国人在齐地犯下的滔天罪行,尤其是屠戮郯城的事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地的齐人也是众志成城,自发地开始反抗越兵的侵犯,很多外出的越国士兵都被莫名其妙的杀死了。

齐国黔首的武器很简单,或者是锄头,或者是镰刀,或者是扁担,或者是木棒,反正没有他们不能用的,只要拿着趁手,有杀伤力就足够了!

越王无疆知道此事后亦是大怒,又屠戮了几个城邑,死亡的齐国黔首多达三万人。但是,哪有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齐国自古以来也是民风剽悍的地方,在商朝的时候这里还是东夷族的地盘,大家都桀骜不驯,跟中原王朝对抗了上千年,直到商军征服了东夷,姜子牙又入临淄,立国大齐,这才确定了华夏人在东方的主导地位!

齐人的身上也流淌着东夷族的血液啊!

当地的黔首不停地骚扰着联军,致使联军进兵的步伐也减缓了不少,越王无疆这个鼠目寸光的,竟然也不管不顾地挥师杀来,将反抗的齐地贱民统统杀掉了。

在这个时候,宋军已经攻克了孤立无援的阳关,彻底奠定了在齐地的优势。干梁也奉命驻守阳关,加固关隘,以应对北方的齐军的反扑!

齐国莒城,府衙内。

田忌接过齐王的诏命的竹简,瘫软在席子上,一脑袋靠着后面的屏风,看样子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

“上将军。”匡章正在跟田忌商议军情,想要结合在南方的齐国黔首爆发的暴动,给予联军一记重击,却不曾想大王的诏命忽然到来了。

田忌摆了摆手道:“不要叫老夫上将军了。章,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上将军、成侯了!”

“上将军何出此言呐?”

田忌将手里的竹简递到匡章的手里,叹了口气道:“这十多万的齐军将士的命运,齐国的命运,现在都交到你的手上了。”

“不是。上将军,我匡章何德何能,怎么能做主将的位置统兵作战呢?而且,现在大敌当前,也不知道朝堂诸公是怎么想的,临阵换将,换得还是统兵大将,这可是兵家大忌啊!”匡章苦笑道,“何况我没有上将军你这般的资历和威望,这仓促之间的兵权交换,恐怕很难服众啊。”

田忌闻言,摇了摇头道:“章,老夫看好你。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你以前只是给别人做副将,只是去执行别的统兵大将的命令,但是这一回,你却要独当一面了。你有这个能力,老夫深信不疑,至于能不能服众,章,这就要看你的本事啦。”

“上将军……”

“别说了。作战计划我们刚刚都商议好了,越人暴虐成性,在齐地决不能立足,而且刚刚屠了郯城,凶名赫赫!只要章你擅于引导将士们的情绪,渲染仇恨,就能达到哀兵必胜的效果了。”

田忌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在知道郯城一地被屠戮的时候,他是老泪纵横,痛不欲生。这些越蛮子真应该天打雷劈,就跟两个孩子打架一样,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许带上我的家人!

越人的行为过火了,偏偏田忌又无能为力。

齐国的一代老将,天下名将,田忌最终被押解到临淄,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可能要等到战争的结束了,齐国胜,则田忌可以被剥夺上将军的位置,但是保留爵位保留封地,被搁置起来供养着,齐国若败,田忌就会被剥夺上将军的封号和爵位,封地也不能留了。

在联军北上的一个路线。

宋君偃充当先锋,统率大军三万陆续北上,却在一路上遭到当地黔首的袭击,不过就像以卵击石一般,这些不自量力的黔首都被消灭干净了。

但是,在期间发生了让子偃很不愉快的事情,就是越国士兵不听指挥,时常出去烧杀抢掠,侵略成性,这倒也罢,子偃管不着,也不想管,反正败坏的是你们越国人的名声,与我何干?

不过让宋君偃感到震怒的是,有不少的宋军士卒也伙同越人,干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戴偃约束不了越军,还不能约束自己的士卒吗?

当着诸多宋军兵卒的面,子偃高高在上地站在刚刚搭好的台子上,在高台之下,整齐有序地跪着三排衣甲不整,头发凌乱,精神萎靡的宋军士兵。在每个跪着的士兵背后,是一个个战友举着手里的剑,对准了他们的脖颈。

高台之下,历经血战的一万两千多的宋军将士,一万两千多双眼睛正在仰望着他们的国君,他们之中有的人还是迷惘的神色,有的人却已经知道子偃想要干嘛了。

戴偃喝道:“古语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国家没有国法则国无宁日,一个家族没有家法亦纷争繁多,一支军队没有严明的军纪,则将令不通,这是打不了胜仗的!无法度何以立于世?”

听到子偃这铿锵有力的话语,这时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看样子,宋君偃这是要杀鸡儆猴,处死那些扰乱军纪的士卒,以正军法啦。

“我大宋承袭殷商,号称礼仪之邦。礼仪啊什么是礼仪?做人就要学会礼仪,不懂礼仪的人与禽兽何异?!上古先贤教导我们,无法不立,无礼不立,越人寡廉鲜耻,难道你们也跟他们一样像个野蛮的暴徒吗?不,越国人都是禽兽!难不成你们也是一群禽兽!难道你们忘记了越人屠戮郯城的事情了吗?难道你们忘记了郯城黔首在临死前的哀嚎、无助的样子了吗?”

戴偃痛心疾首地道:“寡人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初经战阵,压力很大,急需要通过某一种方式去发泄!?但是人跟野兽有什么区别呢?人在饥渴难耐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但是野兽见到了一块肉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这便是理性,这便是人与野兽灵智之区别!”

望着这一张张怅然若失的脸,宋君偃冷酷地道:“谁没有父母妻儿?谁没有兄弟姊妹?你们在杀死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的齐国黔首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家里也有自己的亲人、朋友、邻居!”

“你们抢夺了他们本就不多的口粮,焚烧了他们居住的屋舍,奸yin了他们妻女,杀害了他们的父亲、儿子,你们可曾试想过,若是有朝一日,齐人也在我们宋国干出同样的事情,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姊妹,都跟你们之前做下的罪行一样,被齐国的将士杀害、"jian yin"掳掠,你们的屋舍也付之一炬,这样你们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将心比心,此风不可长!”

“自郯城战事结束,寡人便有言在先,三申五令,但凡宋军将士一律不得在齐地烧杀抢掠,祸乱黔首,此乃军令!军令不可违,是以寡人今日,便在此将这两百四十六名罪卒统统枭首!”

长篇大论了一番,子偃终于凝神闭气,挥了挥手。

“君上饶命啊!”

“饶命啊君上!小人再也不敢啦!”

“我们是有功之臣,便是杀死几个齐人又何妨啊!?”

“枭!”戴偃一声清喝,顿时,两百多个刀斧手手起剑落,就这样砍在那些罪卒的脖颈上,当然了,好多人都没被直接砍死的,血流如注,却是哀嚎着,又被砍了一剑,下场实在是惨不忍睹!

第0044章 离间计

军法无情,宋君偃毫不犹豫地处死了这两百多个犯事的士卒,严肃法纪。他准备让李敖变法的时候也制定一套完整的军法,严苛的军法,该有的奖赏不会少给,但是你要遵纪守法才行!

随即,先锋大营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齐国的使者,王亥。

王亥是大张旗鼓地进入宋军的营地的,很多双眼睛看着呢,尤其是随行的越军将士,更是起了疑心,秘密派人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还在行军路上的越王无疆,只是,在王亥进入联军的先锋大营的时候,另一个齐国使者也高调地进入了楚国令尹昭阳的营帐。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不知道齐王派贵使前来,所为何事啊?”宋君偃端坐在主位上,睁着眼睛,明知故问地道。

王亥一礼道:“敝臣奉王命而来,所为者乃是劝说君上,莫要联合越军以自误。”

“哦,自误?贵使何出此言呐?如今我宋楚越三国联军连战连捷,打得你们齐人的主力大军溃败,退守莒城,你们齐国是丢城失地,损失惨重。贵使何以说寡人这是自误了!殊不知,我三国联军二十万,当可一鼓作气,兵临你临淄城下都不成问题!”子偃似乎自信满满地道。

当然了,他有这份自信都是假的,齐国毕竟是霸主国,国力鼎盛,国土的战略纵深也足够辽阔,若是三国联军被死死地拖住,就会跟一个人陷入了泥沼一般,想要脱身就很难了。

“宋君此言大谬!”王亥正色道,“我齐国尚有十余万军队在莒城,各地征召的精锐亦是云集临淄,得到武器,随时可以参战。我齐军不比三国联军,你们三国联军是死一个少一个,但是我齐人却是在兵力上源源不断地有所补充!试问,这样的齐国是你们三国联军能够打垮的吗?”

“……”子偃沉吟不语。

王亥又道:“而且,君上可知你们宋国已经大难临头了!”

闻言,宋君偃有些不悦地道:“王亥,你可不要危言耸听了呀!我宋国当前正国势蒸蒸日上,又联军伐齐,所谓大难临头者,应该是你们齐国才对!”

“君上,非是外臣巧言令色,实在是宋国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啦!”

“此话怎讲?”

“越人,东南蛮夷耳。屠戮郯城,残忍至此,难道以宋君的眼光还看不出此中深意吗?屠城一事,有伤天和,联军已经在齐地激起民愤!君上的宋国若是再与越军为伍,便是助纣为虐!(呃,这个时候应该没这个词,不过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的)越人已经丧心病狂,屠城的所作所为更是人神共愤!”

“自三皇五帝以来,世人多教化,外臣遍观群书也从未见过有谁竟然敢屠城的!越人的野蛮行径已经犯了众怒!届时齐王将登高一呼,效仿齐桓公尊王攘夷,讨伐越国!到时候诸侯联军尊王攘夷,只怕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君上的宋国啊!”

王亥的话很不中听,却也实在,子偃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深思熟虑。好吧,其实腹黑的宋君偃早就有意伐越了,此番齐国使者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可以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子偃问道:“不知道,寡人应该怎么做,才能不像大夫所说的那样,被诸侯联军讨伐呢?”

王亥倒是没想到戴偃能答应得那么痛快,本来他此行的目的就只是虚与委蛇,让联军的内部产生猜测而已,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王亥道:“只要君上秘密退出三国联军,然后倒戈伐越,便可全身而退!”

“大善!”

无论是子偃还是王亥,都没有提到阳关以南被宋军攻占的齐地,这是忌讳。对于宋君偃来说,这六百里的齐地,他志在必得,对于王亥代表的齐国而言,这原本的疆土也势必要收复的。

他们二人都心怀鬼胎,却都想要对付一个越国,有了共同的利益就不好互相揭短了。再加上一个领土纠纷,只怕这联合伐越的事情就要搁置起来了。

在王亥离开后,宋君偃又派出一个信使,叮嘱了要事,立即前往联军大营,将这个讯息传达给令尹昭阳。

齐国已经有意妥协了,倒戈伐越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不过子偃总感觉这件事情透着一股蹊跷,对于三国联军,齐人死守即可,不必私底下跟楚宋媾和的,而且齐国的使者还是这样大张旗鼓地到来的,子偃转念一想,便想到了反间计。

齐国能想到反间计的,应该是邹忌这个相国,此人多谋善断,有经天纬地之才,能用这样的办法去离间三国联军最好不过了。

当然了,子偃和昭阳也不是傻瓜,明明知道是齐国的离间计还要去上当。

他们想要伐越出师有名是没错,但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楚宋联军联合齐人对越军反戈一击的话,谁知道对他们苦大仇深的齐军会使什么绊子,说不定会在背后捅刀子,等到三国联军内耗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渔翁得利。

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无论是哪个时代,士气和军心都是非常重要的。一旦楚宋两国的军队跟越军死磕到底的时候,齐军主力突然杀出来,那么三国联军必将一败涂地,宋国刚刚占领的六百里齐地别想要了,之前的胜仗也会毫无意义。

但是,子偃和昭阳是聪明人,作为当事人又知道了齐国人的阴谋,另外一个联军盟主,越王无疆他不晓得啊,他刚愎自用得很,得知齐国的使者接连跟楚宋两军的主将媾和了,一定会产生怀疑的。

心性残暴的人,越是多疑,这个无可厚非。

三国联军内部已经产生了不可弥补的裂痕。

果不其然,在下午的时候,无疆便要求宋君偃去到联军大营会晤。

越王无疆坐在主位上,左手的手掌按着桌案,眼睛微眯着,声色俱厉地道:“寡人听闻今日上午,齐国的使者曾进入了宋君和令尹大人的营帐,不知道是在商议什么事情呢?寡人可是好奇得很呐!”

闻言,子偃和昭阳对视了一眼,事先便已经预料到无疆肯定会质问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段时间他们的默契很高,子偃于是站了起来,回道:“越王莫要误会了。齐人的使者来照会我们,无非是为了求和而已!齐国已经没多少可战之兵了,在相国邹忌的谏言下,齐王这才派出使者,想要跟我们联军休战,他们已经同意割让联军现在攻占的地盘了,但是要求我们不得进犯。”

宋君偃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撒谎一点都不脸红心跳,神色平淡得很。

无疆诧异地道:“哦?齐国想要议和,为什么不派人来跟寡人议和呢?!寡人可是联军的盟主,齐人想要我联军就此止戈,应该派遣使者到寡人面前商议才是,怎么会找你们楚宋两国,而不找寡人的越国呢?”

听到这话,宋君偃神色有些古怪地道:“越王你威名赫赫,杀的齐军丢盔卸甲,落荒而逃,又有屠戮郯城的举动自然会招致齐国人的怨恨。所以齐人可能是不想跟越王和谈了。”

什么威名,分明是凶名赫赫,无疆下令屠杀郯城的黔首,一个都不放过的暴虐行为,即便是齐王想要罢战,齐国人也不会同意的。越人给他们的印象太差了,连屠城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都做的出来,真是不可想象。

“哦,这么说齐王的意思是想瓦解我们三国联军,使你们宋楚两国的军队置身事外,而我越军则还必须跟齐人死战?”无疆皱着眉头。

“正是如此。”

无疆有些想不通,于是喝道:“齐人鄙越也!气煞寡人也!……”

“报——”这时,一个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跪地道,“大王,大事不好了!寨门之外有大股的齐军,成千上万,疑似齐人的主力,正在寨门外叫嚣着要跟我们联军决一死战!”

“齐军主力?齐军主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应该待在莒城死守的吗?!”越王无疆又想不通了,所以瞪着眼睛问道。

令尹昭阳则是摇了摇头,十分淡定地道:“齐人有舟师,只要齐军的主力借战船还有渔船沿着沂水河南下,可以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也!”

“田忌可真是大胆!寡人正愁齐人待在莒城里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呢,现在来的正好。”

闻言,无疆也是心里一阵气恼,喝道:“传令全军,准备迎战!”

第0045章 兵者诡道也

沂水河畔,齐军已经开始登陆,一大波身穿紫色战甲的齐人将士整齐有序地占据制高点,防止敌军阻止齐军上岸。

烟波浩渺,齐国的舟师浩浩荡荡,偌大的楼船,渔船,乃至于一方小舟、竹筏、木筏,都被齐军充分地利用起来,淡紫色的齐军旗帜飘荡在沂水河的上空。

战国时代,舟师的战船主要区分为大型的楼船和轻捷的艨艟、斗舰等两类,以利水上作战时大、小部队及轻、重战舰之间互相配合。

舟师的武器装备齐全,除水战特用的钩拒等武器外,凡陆地上作战使用的弓弩、长短兵器、火攻用具等无不皆备。水上战斗时远则以矢弩交射;近则以钩拒、五兵进行攻守格斗,实施猛烈的冲角战和船舷战;一旦有机可乘,便施以火攻。

舟师不仅仅担负水上作战的任务,它实际上是江南水泽地域的综合性兵种,除水上战斗外,登岸野战、攻城守险等无所不能,战于水上则相当于车、骑,战于陆上则相当于步兵。

这时,一个斥候打扮的将士飞马过来,向无疆禀告道:“大王,沂水河畔发现大股齐人舟师,楼船无数,现在他们正在陆续登岸!”

闻言,越王无疆道:“还真让令尹大人说对了。齐人不是插着翅膀飞过来的,而是凭借舟师顺流直下,来跟我们联军决一死战的!”

“既然齐军如此明目张胆,竟然敢抢渡沂水,那我们可不能效仿当年的宋襄公,半渡不击啊。”说着,无疆用异样的眼光瞥了身边的子偃一眼。

当年的宋襄公,在当时是“仁义”的举动,本来他可以下令攻击在渡河的楚军的,但是宋襄公认为这不是君子所为,传出去会被天下人耻笑的,所以他任由楚军渡河,然后又给楚军喘息之机,排兵布阵,没成想楚人一点都不讲道义,直接发动了攻势,打败了猝不及防的联军。

无疆的话并没有刺激到宋君偃,他作为宋襄公的后人,尽管祖上沦为了世人的笑柄,被笑话了几百年,可是子偃偏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走自己的路,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桓魑!”

“末将在!”听到无疆的召唤,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将军站了出来,他的腰间悬着一口青铜剑,昂藏九尺,相貌粗狂,藤绿色的衣甲穿在身上,整个人看上去是孔武有力的。

无疆道:“寡人命你率领步卒五万,弓箭手三千,立刻前往沂水河畔阻击登陆的齐军!不得有误!”

“诺!”桓魑遵命,当即点起一路兵马,从另一边的营寨门口而去。

齐军方阵,中军大纛处。

一骑绝尘而来。

“将军,敌军有一路兵马,正火速往我军登陆地点而去!”斥候禀告道。

匡章闻言,浅笑道:“再探!”

匡章何故发笑?只因为三国联军中计了,真正的齐军主力早在昨夜便已经抢渡沂水,现在在楼船上的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偏师,打着主力的旗号和声势,其实是为了引联军上钩而已。

也怪无疆等人疏忽大意了,没有观察三十里之外沂水河的情况,斥候都没有几个,所以齐军的主力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上岸的!

而桓魑此时领军赶去登陆地点,不过是撞到了枪口上,相信敌军溃不成军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了。

此时,三国联军鱼贯而出,在营寨前的一片空地上排开阵势,分成十个方阵,每个方阵的兵力都有一万人。

在他们的对面,是齐人的紫色战旗在迎风猎猎,放眼望去,幽幽的一大片,看不清兵力有多少,只能凭借战旗的数量和其声势来判断齐军的具体兵马了。

“万胜!万胜!万胜!……”齐军的方阵里,数以万计的士卒开始放开肺活量,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给自己加油打气。

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的锐士拿着手里的青铜剑敲击着圆盾,发出了阵阵闷响,手持长戈或者大戟的步卒也高举着武器,放下,又高举着武器,放下。抓着战旗的齐国士兵更是一脸肃穆,高举着战旗,更有不少的旗手摇晃着手里的旗帜,形成了一道恢宏而又波澜壮阔的风景线。

士气可用,哀兵必胜啊!

宋君偃神色有些凝重地道:“齐人的士气很旺盛啊。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样子,等一会儿的激战,恐怕会异常的惨烈!”

闻言,无疆颇为不屑地道:“宋君,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齐军的士气不过是一时之士气罢了。宋君,你我有冲阵之武力,冠绝天下,只要我们统军在冲锋陷阵的时候一鼓作气,彻底打垮齐国人的最后一丝血气,又何惧他们的垂死挣扎呢?!”

越王无疆和宋君偃都是兵形势家,最擅长战术,简单粗暴的战术。他们可以逆转战局,又可以在转瞬间打垮敌军的防线,摧毁对方的士气!就像后世赫赫有名的彭城之战,项羽以三万铁骑以少胜多,击溃了刘邦的六十八万各国联军,这是很经典的战例。

旁边的令尹昭阳似乎在观察动静,皱着眉头,他忽而道:“情况有些不对啊。越王、宋君,在这里的可能不是齐军的主力啊!”

“令尹大人何出此言呐?这声势,这规模,至少有十万的齐军在此吧?”越王无疆半信半疑地回道。

昭阳摇摇头道:“老夫征战沙场多年,经历的战阵不少,也不是很确信。不过,难道越王和宋君不觉得很奇怪吗?古今兵马,令旗为号!对面的齐军从旗帜上来看,的确有十万大军的声势,不过不知道你们察觉到没有,齐军中后方的士卒站位太不合理了,隐约之间亦有缝隙。”

“所以老夫怀疑,齐军故意搞出这么大的声势,多半是在虚张声势,故弄玄虚!其实这里的齐军压根儿就没有十万,最多不超过六万。”

无疆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不管对面的齐军兵力是六万还是十万,这有何干!哈哈哈哈,令尹大人,你信不信寡人的一个冲锋,就能让他们溃不成军了!”

越王无疆也太狂傲,太自信了。不,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而是自负!

昭阳道:“越王啊,我们必须要弄清楚齐军的意图何在。仅凭这数万兵马,虽然有不下十万大军的声势,齐军却胆敢来跟我们三国联军决一死战,难道齐国的上将军田忌已经犯浑了吗?不,他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昭阳也是沙场宿将了,在楚威王的时候便伐秦、抗越、征魏,也曾征讨过国内的叛乱,经历的战阵不下百余场,可谓是经验丰富。昭阳的眼光很老辣,也看出了齐军故意营造的声势,目的何在呢?

而且,齐军已经在联军大营外面排兵布阵这么久,却没有一部兵马赶到,那些登陆的齐军都到哪儿去了?这一切都让昭阳感到很疑惑。

这俗话说得好,兵者,诡道也。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能用奇兵敢于冒险的都是军事上的天才。但是,就令尹昭阳对田忌的了解,这个人应该跟自己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宿将,这样的人很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行军打仗那是非常稳健的。

求稳而已,何以这次如此冒险地深入联军腹地?难道齐军有必胜的把握了吗?

第0046章 匡章

就在昭阳生疑的时候,对面的齐军军阵当中陡然冲出来一个挂着令旗的甲士。这个甲士喝道:“我齐军主将匡章,有请贵军宋君偃、令尹昭阳大人阵前一会!”

听到这话,越王无疆是一脸的狐疑。当此大战的时刻,两军主将碰面的事情在这个战国时代并不少见,毕竟大家还是讲究一点礼仪的,敌我厮杀,不管多么惨烈,都很难危及到双方的统兵大将。

不过,要知道三国联军的盟主可是他无疆啊!对方的主将邀约,那也是应该邀请他,而不是邀请作为盟军主将的宋君偃和令尹昭阳啊!

昭阳暗道一声不妙,这时候齐人的离间计已经奏效了,而且显而易见的,无疆对于他们与齐人的关系产生了怀疑。宋楚两军会不会战前倒戈,似乎成了一桩悬念!

“齐军的主将不是田忌吗?为何又成了匡章!?”子偃诧异地道。

昭阳捋了捋一把山羊胡子,目光远眺,说道:“事情有变啊。这不是齐人的疑兵之计,就是原来的齐国上将军田忌已经被撤换了,现在跟我们对垒的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将!这也就解释得通,为什么齐人会冒险深入我联军腹地,想要险胜的事情了!”

战场邀约,出于一种礼仪,子偃和昭阳都不得不去。当然了,他们也可以不去的,不过,不管他们去与不去,无疆此刻心里的怀疑都不会打消的!

子偃也不知道齐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跟昭阳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乘着战车齐头并进,来到了两军阵前不足五百步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敌我双方的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了。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过邀约的时候刺杀对方主将的事情。这个太卑鄙了,连兵不厌诈都算不上,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把来使给斩了还可恶!

联军那边出动了三百人的战车队,以便更快地逃生。齐军这边同样是出动了三百人的战车队,不多不少。

在子偃和昭阳的注视下,一个身材修长,一脸儒雅风范的男子走出了战车队,在已经铺好的席间,跟他们两个对坐下来。

这个人子偃认识,还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获水之战,齐军大败的时候,匡章便被宋国俘虏了,没成想几经辗转,这个副将匡章又平步青云了,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又成了十余万齐军的主将。

三人见礼,俱是微微躬身致意,然后坐下。

昭阳笑眯眯地道:“足下便是匡章?老夫观阁下不过三十,却已经统军打仗,你们齐国当此国家危难之时,已经无将可用了吗?不知道成侯(田忌)现在何处?”

匡章点头道:“无须令尹大人担忧了。我齐国人才济济,能人辈出,我匡章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不瞒令尹和宋君,成侯因为作战不力,已经被群臣弹劾回到临淄了。”

子偃闻言,颇为诧异地道:“成侯田忌,乃是天下名将,是你们齐国的守护神呐!齐王在这种万分危急的关头将这种沙场宿将换下,乃是兵家之大忌啊,难不成齐王真的是昏了头了吗?”

田忌这个人戴偃还是知道的,毕竟后世有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田忌赛马”。这个故事连教科书上都有,以下驷对上驷,以中驷对下驷,以上驷对中驷,三局两胜,不可谓不精彩。

田忌为齐将,在孙膑的出谋划策之下,经过桂陵、马陵之战大破当时声威天下的魏国大军,大败了让列国闻风丧胆的魏武卒,同时了擒获魏太子申,逼得天下名将庞涓不得不拔剑自刎。

孙膑有运筹帷幄之才,田忌有统兵作战之能,两者在一起,相辅相成,放眼天下也很难有哪个国家的军队可以与之抗衡!不过,庞涓死后,孙膑就一直没有了消息,似乎隐居去了,也有消息说他已经过世了。

田忌熟读兵法,有大将风范,又是沙场宿将,有他治军,齐军的士气应该不会低落到哪里去的。

匡章摇了摇头道:“章也不知道。不过为人臣者,不可妄加揣摩上意!今楚宋越三国联军大兵压境,来势汹汹,而我齐国接连丢城失地,连战连败,我匡章当此危难之际,临危受命,实在是不胜惶恐。”

“老夫就说嘛!以田忌这种沙场宿将的性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不顾一切,破釜沉舟(还没这个成语,同意)的架势。”

昭阳心下也恍然了,匡章还很年轻,又是第一次统兵作战,可能是急于做出一番大事,在军事上有所建树,让齐国的君臣刮目相看,所以才这么冲动的统率齐军主力顺流而下,跟三国联军决一死战的。

哀兵固然必胜,但是己方有多于齐军的兵力,又有越王无疆和宋君偃这两个破军的大杀器,只要第一时间打垮了齐军将士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齐军很快就会一败涂地的。

匡章到底是第一次领兵打仗,缺乏经验,又跟这个宋君偃一样,年轻,血气方刚!所以难免脑子一热会做出一些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来。譬如,宋君偃在获水之战的时候,就是太冒险了,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还将自己置于死地,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则保家卫国成功,赌输了,不外乎身死国灭耳!

昭阳又道:“匡章将军既然领着齐军主力南下,与我联军决战,可有一战成功的把握?”

“古语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战胜的把握在下还是有的,但是似乎几率不是很大啊,不过这两军交战,鹿死谁手还不一定的,毕竟谁都没有绝对战胜的把握!”匡章斯斯文文地笑道。

这个匡章很有意思。子偃和昭阳的心里都有这一种感觉,子偃有着现代人的灵魂,对于战国时代的历史也有一些了解,匡章,匡章,对了,好像在齐宣王的时候是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统兵大将,叫做匡章。

这个匡章可了不得,天下名将,齐国的战神,屡战屡胜,曾经在观泽之战,击破了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的虎狼之师的不败战绩。使得关东六国都知道,秦人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也是这个匡章,带着齐、韩、魏、赵、宋五国联军堵在函谷关,迫使秦军不敢东出,求和。

垂沙之战亦是大破不可一世的楚军,使得齐国的声望又一次如日中天!与秦国并称“东帝”、“西帝”,东西两极对立!

“哈哈哈哈!章子说的没错,自古以来的战事都是变幻莫测的。如秦魏阴晋之战,吴起五万魏武卒对战五十万秦军,秦军十倍于魏武卒,却被打得大败,几乎灭国!如齐魏桂陵之战,庞涓是天下名将,魏武卒亦是天下强军,未尝一败,可是谁又能想到会被你们齐军打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呢?”

子偃大笑道:“又如去年的宋齐获水之战,七万齐军兵临我国都商丘城下,我们宋国几乎被逼得了亡国的边缘。可是谁又能想到,我们宋军可以背水一战,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最后大破你们齐军呢?是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变幻莫测也!”

“只是,寡人不知道此番章子统率大军深入险地,不知道有什么奇兵?或者是跟寡人在获水之时一般,想要哀兵必胜?寡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呀,按理说,你们齐军真正的精锐已经无多了,绝大多数都是从各地征召而来的县兵、守军,或者是新兵,战斗力都不是很强,这样的兵马一对一,章子认为面对我十数万的三国联军有多少的胜算?!”

宋君偃称呼匡章为“章子”,这是一种尊崇。如孔子、老子,与先生差不多,不过也说明这个人在某一个领域是佼佼者,譬如张仪,可以称之为张子,李敖,可以称之为敖子。

匡章道:“宋君,奇兵说出来就不是奇兵了,既然在乎‘奇’之一字,而你我又互为敌手,所以恕匡章不能告诉你了。”

第0047章 贼子卑鄙

匡章与宋君偃、令尹昭阳在两军阵前畅所欲言,几乎无话不谈,不过每每触及军国大事,匡章就会到此打住。这个敏锐的直觉倒是让昭阳这个老狐狸刮目相看,这个匡章看上去很年轻,却十分老成,为人处世都有一种原则,敢于冒险而不缺乏耐心!

这正是让子偃和昭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过,这也让他们知道多说无益了,匡章一点口风都不漏,就像一般的朋友一样在跟他们谈话。

匡章的为人,再加上齐军有些出格的举动,更让子偃确信了齐军的确是有着一支奇兵的,有了这个奇兵,至少有五五开的胜率。至于奇在何处,倒是想不到。

宋君偃二人随即起身,作揖一礼,拜别匡章,上了战车回到了己方的军阵当中。

见到他们跟敌方的匡章交谈甚欢,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越王无疆有些莫名其妙,也倍感狐疑地道:“宋君、令尹大人,匡章这贼子都跟你们聊什么呢?是否从他的嘴里套出了一些什么有用的讯息?”

“这个匡章的口风很紧呐。老夫和宋君虽然没少旁敲侧击,但是多番试探,却都是闲话,不过老夫已经确信在这里的齐军绝对不超过六万了。”昭阳说道。

闻言,无疆“哦”了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心里的狐疑之情跃然脸上。子偃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昭阳走到一侧,此时三国联军内部的情形,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历史上,曹操西征凉州,离间马超和韩遂这一事件。

而匡章回到齐军的方阵当中,竟然下达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全军撤退!

数万齐军的方阵再度起了变化,后军从左翼绕到前方,一字排开,盾牌阵伫立在那里,六米长的铜戈架着直指天穹。

戈林如雨,盾牌似墙,排列整齐的弓弩手已经拉好弓弦,准备发射箭矢。就在无疆以为齐军要步步推进,盾牌阵往前行进,而后稳扎稳打的时候,却忽然发现齐军的后方是人头攒动,数以万计的齐国士卒举着兵器,整齐有序地向着背后撤退。

“齐军撤退了?”越王无疆瞪着眼睛,倍感不解。

昭阳问道:“越王,这齐人已经后撤,咱们要不要趁机掩杀过去?”

听到这话,无疆皱了皱眉头,忽而道:“这恐怕是齐军的疑兵之计!不可,切不可莽撞。”

不可莽撞?在这里最莽撞的人分明是你好不好?!子偃和昭阳心里都腹诽着,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并没有把心事浮现脸上。

无疆分明是怀疑楚宋两国的军队已经跟齐国的匡章达成了某一种协议,或许要出卖他们越军了。这是无可厚非的,想想看,刚刚还在交涉,不知道说的什么,接着数万齐军就不战自退了!

刚刚的齐人还来势汹汹的呢,你昭阳说刚刚在跟匡章说闲话,谁信呐!

虽然齐军撤退得很严整有序,后方的防御也做的不错,但是联军若是想要突破的话也不难,最后的结果还是能击溃齐军的。毕竟联军的人数还有士气要优于齐军,再加上是进击之师,对于齐军不一击即溃也说不过去。

既然决定不追击,那么三国联军也撤军回营。

只是在他们刚刚回到主帐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越国的传令兵便飞奔过来,跪下道:“大王!出大事了!我桓魑将军所部五万余人,在前往齐军登陆口岸的一个山岭之下,遭到了好多齐军的伏击!我军死伤惨重,在小人回营的途中亦有大股齐军正在赶往那里!小人这一帮传令兵也是拼死杀出重围才回来报信的!”

“什么?!齐人有埋伏?”无疆震惊了。

怎么个事?原来,在联军大营的寨门之外叫阵的齐军,却是疑兵,真正的齐军主力早就在联军的桓魑部去打击登陆齐军的路上,埋伏下来了,就为了一口吃掉这五万联军,以及三千的弓箭手。

齐军的主力,再加上往回赶的匡章部的齐军,兵力数倍于桓魑的五万联军,又是伏击的。这一下五万联军肯定是被击溃了,溃兵漫山遍野,说不定现在都要被围歼了!

无疆赶紧点起大军十万,这一来一回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时间,等到十万联军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激战地点的时候,一路收拢溃兵,却是跟对面的齐军主力对峙起来。

“匡章!汝真是好算计!寡人都着了你的道!”越王无疆怒视着对面的匡章,如狂狮一般咆哮道。

匡章亦是横眉冷对地笑道:“呵呵,兵不厌诈啊越王!本将军用的是险兵,若是你在我大军后撤之时发起进攻,那么你的这五万兵马也不会被击溃了!”

“贼子卑鄙!”无疆恼羞成怒了,下令全军进攻。

十余万联军声势浩大,墨绿色的战衣的越军,土黄色战衣的楚军,灰白色战衣的宋军,俱是黑色的盔甲,混杂在一起,犹如一股巨大的黑色的钢铁洪流,在越王无疆的统御之下,乱石穿空一般冲向了对面的阵型还不是很整齐的齐国大军那里。

匡章也不是好惹的,熟读兵书,久经沙场,对于排兵布阵自然有一套章法。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眼下两家的军队兵力相当,士气更是势均力敌,谁都不怂的好不好!匡章是一名儒将,但是武力也不是盖的,当即统率大军迎头痛击上去。

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跟一股巨大的紫色海浪撞击在一起,从天穹之上,放眼望去,好似成堆的蝼蚁在疯狂地撕扯着。

越国士兵的性情桀骜,常年在山林之间行走攀爬,身体素质极强,精壮得很。所以一个越兵正面厮杀的话,就跟疯子一样,似乎谁都阻挡不住。不过齐军的兵卒也不是盖的,几乎个个昂藏八尺,雄壮无比,抡着长戈就是一阵猛刺。

“杀啊!”

“跟我冲——”战场之上,尽是歇斯底里的喊杀声。

齐军的前方阵型还是很严整的,六米长的铜戈向前屈伸,好似一根根尖刺,直戳得冲击过来的战车兵刹住了锐气。越兵的打法是杂乱无章的,虽然是冲锋陷阵,但是没有脑子一样,凭着一腔热血往上面一窝蜂地冲过去,楚军和宋军则是不一样,他们以五人为一个单位,互相掩护,有着一定的秩序向前冲击。

冲在最前面的越国士兵倒霉了,被直戳过来的长戈捅成了马蜂窝,高高地被挑飞起来,流血不止。骑着战马冲击的骑卒更是惨烈,连人带马都被掀翻了。

战车队倒是没什么大碍的,毕竟除了御手,其余的三四个都是手持长戈或者大戟的壮士,可以以一当十的人物,他们都能打开齐人的长戈攻击,突进战场的中心。

不过,齐国人还真是卑鄙,在战车的必经之路有几个人,三五成群地拉起一条绳索,在众多齐军步卒避开,战车冲进去之后,拌马索的用处就出现了。

随着两三匹战马被绊倒了,整个战车也随之被掀翻,战车上的士卒也落到了地上,被几个持盾的武士活生生地乱刀砍死。

齐军的防御的口子越拉越大,在联军损兵折将之后,迅速突击进去。

“去死吧你!”面目狰狞的越国士兵挥起一把阔身的短剑,就要往下面的齐卒的面部刺去。这个齐卒也是硬汉,硬是抓住了这把短剑的剑刃,死死地抓住不敢松开,这个时候只要他稍微松开一点气力,这短剑就要刺了下来,到时候他只有等死的份了。

不过,越国打造武器,尤其是铸剑方面,是在天下列国之间都赫赫有名的。而越军的将士虽然兵甲简陋,但是武器却极为优良的。

所以这把短剑十分的锋利,齐卒抓着青铜短剑的双手都开始溢出了血液,手臂颤抖着,以下抗上的气力实在不是很足够。这个齐卒的手掌的肉都开始见到了骨头了,血流如注,他一脸的污黑的血渍,从眼神里已经折射出了绝望的神色。

不料,就在他的手臂乏力的时候,一杆长矛就这样刺在那个越兵的背上,背后偷袭,使得这个越国士兵受了伤,然后疼得松开了攥住短剑的手。

“嘿!”越兵踢飞了刺了自己一矛的齐卒,哇呀呀地大嚷着,没成想底下的那个倒地的齐卒抓住了短剑,一下子刺在他的小腹上。

越兵疼得脸都变形了,但是他很硬气,齐卒又接连刺了几下,每一下都带出了许多的血液,肠子的残渣,断裂的肠子青幽幽的一片!

“杀!”疯狂的越国士兵怒吼了一声,一脚踹开了这个齐卒,但是为时已晚了,腹部还在淌着血的他,终于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第0048章 假打

齐军以及联军后续加起来激战的兵力多达三十万,在沂水河一带的这片无名的山岭上展开厮杀。

战场之上,尸体横陈,残戈断戟,一片狼藉。

“虎贲军,随寡人冲锋!”戴偃也不甘于袖手旁观,直接下了战车,骑上自己黑风驹,招呼所部不多的五千虎贲军。

原本是八千人编制的虎贲军,在经过几轮激烈的战斗之后,也不到五千兵力了。这一战,更是不知道能剩余多少,不过宋君偃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战场上的形势千变万化,匡章这个家伙又是诡计多端的,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杀手锏!

令尹昭阳坐镇中军,在中军大纛协调各方,倒是井井有条的。

齐军和三国联军都是十余万的兵力,又是在排兵布阵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全部拿去冲锋陷阵了。没人敢这么干,因为一旦后方出了什么状况,各部都被打乱了,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时候就闹大发了!

两军厮杀,最忌讳的就是各自为战。

匡章也不是什么热血男儿,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在这种形势下,自然不可能真的上战场跟敌人厮杀的。那是莽夫的行为,就好比这个宋君偃和越王无疆,他们都是兵形势家,而匡章则不同,他是兵权谋家,谋而后动,这是他的行军打仗的基本准则。

“大将军,联军中冲出一股身穿白衣黑甲的锐士,人数当在五千,打着宋军的旗号!”

听到瞭望坡上的骑卒的禀告,匡章点了点头道:“这必定是宋国的劲旅‘虎贲军’!”

闻言,将军公孙假诧异地道:“末将听闻虎贲军是按照魏国的魏武卒的方法打造的。身披重甲,持长戈,操大戟,配带短剑,所有武器一应俱全,是最标准的步卒精锐!偌大个宋国,也只有八千人的虎贲军,没想到宋君偃竟然把虎贲军带到了这片战场上。八千的兵力,纵然是劲旅,恐怕不能在这片混战兵力多大数十万的战场上翻起多大的浪花,更何况虎贲军成军不久,战斗力也远不及魏武卒!”

公孙假这是在疑惑,按道理来说,真正的精锐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规模如此之大,又是势均力敌的情况之下的。因为打仗也是很拼消耗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现在真正出战的只是一般的甲士和辅兵,精锐的将士还在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找一个合适的良机一举出动,扭转战场的形势!

当年的阴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和五十万秦军看上去似乎力量悬殊,但是吴起有着绝对的把握,这五万魏武卒可以跟脱缰的骏马一般,肆意地碾压一切敌人。

事实也证明了,魏武卒的确厉害,有着五万的魏武卒,魏国也得以横行天下,所向披靡。

宋君偃真的是莽夫吗?这战端刚刚开启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带着精锐的虎贲军冲阵,不怕伤亡太大了,日后连虎贲军的架子都难以搭建起来了吗?

现在联军和齐军展开的不过是试探性的进攻,无疆无所顾忌,只是一味地带着自己麾下的越军冲击,但是昭阳可不傻,坐镇中军,指挥各方。

而且,虎贲军刚刚成立没半年,战斗力还没有形成。虽然虎贲军也是拾人牙慧地按照魏武卒的方法打造的强军,但是造就强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虎贲军的战斗力也应该是不容乐观的,至少不能比拟横行天下的魏武卒。

这八千人的兵力,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能在波澜壮阔的大海里翻起多大的浪花?

匡章皱眉道:“公孙,宋君偃这个人我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勇武过人,有着天下第一勇士之名,冠绝天下,却绝不是那一种有勇无谋的匹夫!获水之战,便是他指挥的一场经典的战役。这样的人,不可能在敌我双方都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还依然派出自己的精锐来的,他这是想要打破我们齐军和联军的平衡态势!”

“可是,为什么呢?虎贲军有这个能力吗?”公孙假半信半疑地道。

匡章则是一脸凝重地道:“虎贲军自然没那个能力。若是你我统率这五千人的虎贲军,可能很快就在这片战场上消耗殆尽了,但是宋君偃不会,宋君偃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在战场上,在所有冲锋陷阵的宋军眼里,他子偃,就是他们的神,可以指引前行的方向,让他们视死如归,一往无前的战神!”

一头雄狮统率一群羔羊,可以战胜一群凶残的恶狼。但是一头羔羊统率一群狮子,却不一定能战胜这群凶残的恶狼。

同样的道理,即使战斗力跟真正的天下强军还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在宋君偃的统率之下,在正面战场上,虎贲军跟天下强军已经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这一刻,即便是五千魏武卒,也不敢说能战胜子偃统率的虎贲军!

“大将军,既然子偃统率的虎贲军如此可怕,那要不要末将带领一支精锐的技击之士前去阻击?”公孙假虽然没亲眼目睹,但是他对于宋君偃以及宋军的一些战法还是略有耳闻的。

子偃懂得扬长避短,有陷阵营、虎贲军这两个劲旅,在获水之战的时候,便依靠着虎贲军杀出重围,又凭借陷阵营突破齐军的一道道防线,最后斩杀齐将国书,又是逼得齐国中军大纛的统兵大将高唐后退,甚为忌惮。

擒贼先擒王,这是宋君偃惯用的战术,乃至于不惜以身犯险。

公孙假也是害怕戴偃打着这个主意,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大将军匡章被击杀了,齐国十余万大军顿时群龙无首,将令不通,不被三国联军击败,然后全军覆没才奇了怪了!

匡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站在山坡上瞭望不远处的的战场形势,以及混战的兵马,匡章说道:“不必了。公孙,难道你没有发现,子偃统率虎贲军在哪个方向厮杀吗?”

“左军?”公孙假也看到了。

左军,是他们齐军最薄弱的地方,在那里的兵马都是老弱,不是县兵就是刚刚征召的青壮,战斗力太弱了,比一般的辅兵还要差劲。在左军的最多不到三千的甲士,可堪一战!

“子偃和虎贲军怎么会跑到左军去了?”公孙假震惊地道,“在左翼游走的我军部队,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勇,战斗力太差劲了。虎贲军去围歼左军,有什么意义吗?”

公孙假很是不解,作为统筹全局的大将军,匡章一语道破此中玄机,说道:“宋君偃这是在练兵,而且是想要出工不出力!公孙你看看现在战场上的形势,那个无疆身边有多少的楚宋两国的兵士?几乎全都是越国人啊!”

听到这话,公孙假恍然大悟了。

假打,绝对是假打!

第0049章 天下皆鄙越也

此时,越王无疆正在战场上厮杀,一杆破城大戟拿在手里,冲锋陷阵之处,手下无一合之敌。端的是勇猛无匹,只怕当年的商纣王在此也不遑多让了!

无疆长相雄奇,身材魁梧,足有一丈二尺,他身穿镶银亮光的乌云锁子甲,护肩、护膝、护腿、护腕的用具,一应俱全,藤青色的战衣穿在身上,亮眼却不显庸俗,背后的斗篷是绣着上古凶兽饕鬄的。

无疆头上的是束发的银色王冠,一束长发荡涤四方,随着他的动作飞舞。

无疆好似战神一般,发狂地抡动着手里足有一百多斤的破城大戟,额角青筋直跳,面色发红,发丝飞舞,风中凌乱,他就好似一台不知疲倦的绞肉机,手里的破城大戟无时无刻不在收割着敌军将士的性命。

“怪物啊!”这是齐军士卒发自内心的呐喊。

此时越王无疆的脸上还有战甲上,已经不可避免地沾染了鲜血,已经干涸的血液也一样,破城大戟的刃口还有戟身,都是血淋淋的。

“哈!”无疆又挥动了破城大戟,一下子打飞了两个头颅,血流如注的尸身还在不知情地动着,就像蜥蜴断了尾巴,尾巴却还在不停地跳动一般,那场景,别提多渗人了。至少刚刚上战场不久的人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啊!

在无疆旁边的是他的卫队,他的卫队全都是以一当十的锐士,亦是悍勇无匹,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清一色的大戟,从四面八方将冲击过来的齐军将士挡住,不给无疆那么大的压力,他只要一往无前地冲击就好了!

“无疆就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这是匡章给予越王无疆的评语。

无疆的确是悍勇,天下也只有宋君偃一人可与之匹敌,他麾下的卫队亦是精锐,但是他们都不是杀戮机器,不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他们是人类,是人类就会感到疲倦的。

你瞧瞧,那些持戟的卫兵都换了大戟了!连戟的刃口都不堪重负地钝了或者折断了!

无疆愈加地深入齐军方阵,就倍感无力,四肢好似被束缚了一般,这个样子让性格暴虐的无疆很是不爽,他暴喝了一声,一下子抡着破城大戟打断了向着自己倒勾过去的长戈,这长戈的长度可是足足六七米呢,又是木杆打造的,自然抵抗不了。

但是无疆这一下就倒霉了,几个卑鄙的齐卒蹲在了地上,架着长戈拦在他的战马之下。无疆这一把注意力放到了杀敌之上,马腿就被绊倒了,连他身边的卫士也接连杀了几个齐卒,却根本阻挡不了啊!

不过,越王无疆的感官可不是盖的,敏锐得很,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一个旋身,站到了地上,几个齐兵顿时红着眼睛挥动长矛蜂拥而至。

无疆又暴喝了一声,步战他的战斗力有所减弱,却也不是一般的精锐可以近身的。于是他无所畏惧地一把抓住刺过来的四把长矛,夹在腋间,然后挥起破城大戟,唰唰的两声,就拍飞了这四个不知死活的齐卒。

无疆悍勇,不可匹敌也!

无疆又看着扑面而来的十几个齐军的锐士,看样子,应该是齐国的技击之士,这么不要命地战法才能从越王卫队的圆阵里撕开一个这么大的口子。

这十几个敌人,越王无疆亦是冷哼了一声,然后放开夹在腋间的四把长矛,就这样跟投掷树桩一般,四把长矛直刺出去,顿时刺死了四五个技击之士,剩余的齐卒都不敢惊呆了,但是无疆丝毫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抡着破城大戟就这样两个挥砍,杀死了剩余的齐卒!

“大王神勇!大王神勇!”越军的将士激动人心地高声道。

无疆亦是志得意满,这时他骑上了自己的坐骑“踏雪”,踏雪马可是难得的千里马,堪称神驹。日行两千里,夜行一千二百里,脚力很强,极通灵性,堪称马中之王的存在。

人中无疆,马中踏雪!

随即,无疆也开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势了。顿时大怒,这附近死伤的绝大多数都是他们越国的勇士,而宋楚两国的士卒却是寥寥无几,跟在他的背后冲锋陷阵的全都是越军悍卒!

宋君偃在干嘛?啊,在齐军的左翼杀伤的那些老弱病残吗?!虎贲军可是劲旅,竟然杀鸡焉用牛刀,去歼灭那些不堪一击的弱卒?

荒谬!

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在虎贲军的攻杀之下,齐军的左军兵败如山倒,纷纷溃逃,但是对于战场上的形势一点作用都没有,这样看起来反倒是齐国人占便宜了,毕竟能用这些残兵败将牵制住联军的劲旅!

还有楚军呢?

卧槽,令尹昭阳这货坐镇中军大纛,偏偏楚军主力只是收缩防线,击退来犯的齐军,和收割一些齐国的散兵游勇,压根儿一点进击的态势都没有。

这一下就尴尬了,真正在前方拼死拼活的,只有越军一家,而且无疆到现在才发现的。他麾下的将军或许想要提醒他,但是他冲阵太猛烈了,这些将军根本就跟不上他的速度,想要禀告也很难呐!

“哇呀呀!楚人宋人欺我!气煞我也!”无疆红着眼睛暴喝道,“撤退!全军撤退!”

这时候被宋君偃和昭阳这两个卖队友的家伙卖了,越王无疆这才反应过来,越军的伤亡太惨重了!恐怕已经上当了!

无疆也不是蠢货,他知道己方的越军死伤太惨重,意味着什么。这或许是楚人宋人的圈套了,故意诱使他跟齐军正面抗衡,硬碰硬,消耗他们越军的有生力量,最后把越国逼出三国盟军,然后宋楚两国独占鳌头。

毕竟,一块肥肉就这么大,三个人分还不如两个人分,这样也能分得更多一点。

无疆能感觉到,自从他下令屠戮郯城之后,宋人和楚人对于他的态度很不对劲,对于匡章的齐军反倒是态度暧昧了。

这是为何?越王无疆也能猜想到一些,那就是宋人和楚人,子偃和昭阳从头到尾,压根儿就没把越国人和他无疆当成真正的盟友!

他们只是想要利用越国打头阵,消耗齐国人的军力而已!

毕竟,越人常年闭关锁国,不与中原交流,又居于蛮夷之地,遍地瘴气。

中原人都把越国当成了蛮夷的国家。虽然,无疆的祖上,乃是赫赫有名的大禹,帝王之后,人皇之后,可是除了当年勾践称霸天下的时候,天下列国谁都没把越国真正当做一回事。

越国,还是那个蛮夷小国。虽然疆土很辽阔,但是人烟稀少,瘴气遍地,很多地方送给中原人他们都不屑一顾!

郯城屠城一事,更是让天下列国对于越国“刮目相看”,另眼相待!

天下皆鄙越也!

第0050章 老狐狸

回到联军大营,无疆点清了越军的伤亡人数,顿时一阵肉疼。

在未开启战端之前,越军的兵力多达十万,尽是悍勇的锐士。但是几经战阵,越军便死伤过半了,越国的士兵太悍勇了,太勇敢了,悍不畏死,冲锋陷阵的时候往往效仿他们的大王,争先恐后地冲在最前线,连攻城战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典型的有勇无谋啊!

越军死伤过半,十万兵马,如今可战之兵不超过五万,其余的都已经伤残或者战死在了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了。

尤其是在今日的沂水一役,越军直接的死伤超过两万五千,这都怪宋人和楚人,作为盟军却畏缩不前,让越军在前面拼死拼活地厮杀,自己却躲在背后补刀,真是可恨!可恼!

这时,越王无疆正在自己的寝帐里喝着闷酒,虞妙弋在他的边上斟酒,却是愁眉不展。

“大王何以如此闷闷不乐的?今日一战,我越军虽然死伤不少,却也重伤了齐人的军队,不胜亦不败的。”虞妙弋朱唇轻启,不得不靠着无疆的肩膀柔声道。

无疆叹气道:“妙弋,你不懂的。我越国的勇士死一个少一个,士兵,就是我们的本钱!寡人凭什么能在越楚宋三国联军里面当盟主?靠的就是我们大越国的勇士!寡人不是很在乎胜败,古语云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以前伐楚和征讨国内的反叛部族的时候,寡人也经历过战败,也碰上过一些挫折。”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今日一战,我们大越国的可战的勇士,已经不过五万了,何以在三国联军里面自称盟主?而且妙弋你不知道啊,今日那楚宋两军的是什么样子的!让寡人的越国勇士在前面厮杀,冲锋陷阵,一个昭阳坐镇中军,楚军只是收紧防线收割进击的齐军,宋君偃更过分了!竟然带着虎贲军只是去冲击左翼的齐军的散兵游勇!是练兵去的吧?哈,真是可笑!”

“大王是说楚人和宋人包藏祸心?”虞妙弋也皱了黛眉。

无疆又喝了一口闷酒,一樽酒爵的酒水都进了肚子里,他颇有醉意地道:“妙弋,难道你还没发现吗?自打寡人命令屠戮郯城黔首以来,那些宋兵和楚兵是什么样子的?畏我越人如虎呀!嗝……天下皆鄙越也!”

“大王,你醉了……”

“不!寡人没醉!”

虞妙弋神色温柔地握住了无疆有些颤抖的手掌,摇了摇头道:“大王,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臣妾给你跳一支舞吧。”

“嗯。”对于虞妙弋,这个美丽的女子总是能融化自己心里那些暴躁的情绪,无疆也是很感动的。

过了一会儿,无疆也是醉眼朦胧了,眼前的女子多么诱人呐,烛光之下,熠熠生辉。朦胧的烛光映着白皙的肌肤,似乎柔焰一般,昏黄的样子映照在丽人的身上,别具一番风味。

虞妙弋就这样舞动着,曼妙的腰肢轻轻的摇曳,丝带飞舞,一颦一笑,秀色可餐。

但是,就在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一幕。

“什么事?!”无疆酒意已经去了不少,皱着眉头喝道。

“大王,末将有要事禀告!”是桓魑的声音。

无疆随即宣召桓魑进来。桓魑是他的心腹爱将,忠心耿耿,这个时候没有别的重要事情,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搅他的。

果然,听到了桓魑禀报的消息,无疆不由得攥着拳头,青筋凸起,贼子可恨!

刚刚宋君偃悄悄地去了昭阳的寝帐,两人似乎在密谋一些什么事情,原本安排在两人寝帐的人都不得进前一步。不过越王无疆用屁股都能想象得到,这两个王八蛋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说不定正在密谋怎么坑害他们越国呢!

好吧,其实无疆猜的没错。

一肚子坏水的子偃是跟令尹昭阳商议,下一步怎么对付已经元气大伤了的越军的。

眼下的形势是这样的,三国联军已经人人自危,内部一团乱。今日宋军和楚军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无疆起疑了,所以,为了不让越王无疆有什么反应的机会,宋君偃和昭阳必须要尽快做出决策,早点歼灭伤亡惨重的越军!

三国联军,越军包括残兵在内只有五万多,楚军兵力最多,也不超过七万,而宋军又是兵马最少的,包括伤残的兵员在内也只有一万两千多的人马。

整个联军,兵力也不超过十四万了。也就是说,伐齐的战事不到三个月,整个三国联军已经阵亡了超过八万的将士,不可谓不惨重。

宋君偃道:“为伐越,寡人有两个方案。其一,与齐人密谋,使齐军主力退避三舍,没有趁机袭击我们楚宋两军的速度和能力,也给我们腾出时间和空间突袭越军,击杀越王无疆。其二……”

子偃一脸古怪地道:“不知道令尹大人察觉到没有,这几日,在你我的寝帐之外,一直都鬼鬼祟祟的徘徊着几个越兵,或者是作卫兵打扮的家伙,寡人也一直没有点破而已。”

闻言,昭阳有些哭笑不得的点头道:“行迹太可疑了。老夫也没有点破,无疆这是对你我起疑了呀,所以这突袭越军一事刻不容缓了!”

宋君偃道:“这其二,便是我楚宋两军自行离开联军,不玩了,让越军自己跟齐军打吧!”

“宋君啊,你的想法跟老夫可是不谋而合呀!”昭阳感慨了一下,说道,“你进入了我的寝帐,想必已经被越王那边的人看到了,无疆必有反应,到时候我们可以趁机提出撤军的意思,自行退兵即可。届时,凭着越王无疆那五六万的兵马,是打不过齐军的,无论他是硬着头皮跟齐人继续作战,还是也跟着退兵了,我们宋楚两军都可以半道伏击越军了!”

“大善!”

果然是一个老狐狸啊!宋君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万千。

果然,在翌日清晨,越王无疆便迫不及待地派人把子偃和昭阳叫到主帐,询问昨天的大战中,宋楚两军都出工不出力,原因何在?

令尹昭阳相楚多年,已经是官场老油条了,应付过不少国家的使者说客,也练就了一张巧言令色的嘴巴。在昭阳的言语挑逗之下,无疆勃然大怒,质问他们,是不是跟齐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靠,这还了得啊!

宋君偃也是“暴脾气”,随即大怒,若是越王不肯信任宋军,那么这联军便没有继续联合下去的必要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提出了撤兵的想法。

昭阳也是如出一辙,铁了心的要撤军。

无疆劝阻不得,便任由宋楚两军离去了,自己一个人坐在主帐里喝着闷酒,忧愁不已。

而得知了三国联军内讧,楚宋两国出走的消息,匡章大喜过望,随即在半夜点起十余万的齐军,捣破原本的联军大营,大败越军,斩首四万,俘虏一个都不要,降卒也是统统虐杀。

郯城的老百姓被屠杀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这些越人太可恨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原本五六万的越军瞬间崩溃了,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这其中除了齐军士气高涨之外,更多的还是越军自身的问题,他们在夜里的岗哨并不多,又疏于警惕,所以被齐军很快就捣破了营寨,溃不成军了。

越王无疆屈辱地带着美人虞妙弋,还有三千残兵狼狈逃出了联军大营,一路往南方而去。

第0051章 英雄末路

伏虎山,这是一处靠近淮水的山岭,山峦如聚,波涛如怒,起伏不定的山峰鳞次栉比。

此时已经是初夏了,鸣蝉开始在树上叫个不停,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出炽热的光,烧得人的心都在发堵、发慌。

在一条较为宽阔的山道上,一支七零八落的队伍在缓缓地行进着。他们身穿着墨绿色的战衣,披着黑甲,身材魁梧,手里拿着青铜剑或者是长矛和大戟,装备有些简陋了,但是精神更为萎靡,走路的时候都在低着脑袋,似乎很羞愧的样子。

哦不,就好似霜打的茄子,面如死灰,连嘴唇都因为缺水在泛白、龟裂。

这正是由越王无疆统率的精锐,拼死突围,不过最后杀出来的只有这三千残兵了。他们已经狂奔了一天一夜,又饥又渴,已经没有多少余力可以行军了。

看这附近鸟不拉屎的,连个有人烟的模样都没有,腹中饥饿实在没办法填饱,所以只能这样一步一顿地行军了。

无疆的神色更是惨白,他骑在“踏雪”宝马的背上,怀里抱着已经睡了过去的虞妙弋,心里久久不能释怀。

败了,怎么会败了!?无疆想不通,为什么齐人半夜袭营,原本在白天里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越军士卒,就跟病猫一般,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溃不成军,而且这溃败的速度实在是超乎想象啊!

无疆正在一脸麻木地行进,忽而,从山道两侧窜出了不计其数的弓箭手,冒出了脑袋,然后锋利的箭矢对准了山道之下的越军残兵!

“有埋伏!”放声高喝的一个越兵就被乱箭射死了。

“杀!”

“冲啊!”

“生擒无疆者,连升三级!赏千金,赐良田一百顷!”

从山道的两侧,陡然杀出了无数的楚军和宋军,漫山遍野都是土黄色和灰白色的身影,他们手持长戈,一脸炽热地冲了下来,犹如猛虎下山一般,背后还有着弓箭手的掩护,乱箭齐发!

山道里尽是哀嚎,原本没有什么士气和斗志的越军将士,在这一刻终于经历了绝望,在抛射的乱箭之下,他们就像活生生的靶子,而且能移动的空间并不大,就算是反应过来用武器打飞箭矢,下一刻更多的箭矢就蜂拥而至了。

“生擒无疆者,连升三级!赏千金,赐良田一百顷!”山谷里回响着这句话,经久不绝。

呵,原来寡人的项上人头只值这个价位吗?无疆心里腹诽着,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可是十分迅疾的,挥舞着手里的破城大戟,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弧度,打飞了抛射过来的箭矢。

“大王……”虞妙弋也被惊醒了。

虞妙弋是蓦然惊醒的,还搞不清状况,这脑袋就抬了起来,越王无疆旋即手掌按下了她的头,“噗嗤”的一声,一支箭矢就这样插入了他的手臂,“嘀嗒嘀嗒”,一点一点的血液滴落在虞妙弋的白皙的面颊上。

大王,受伤了。

无疆久经沙场,冲锋陷阵却没有负伤过,因为他的武力太强悍了,敌人根本不能近他的身,不管是多少的敌军,他似乎浑然不惧一般,敢打敢拼,莫不如是!

一连串晶莹的泪珠划落虞妙弋的眼角,是悲戚,更是心酸,她的大王就犹如一位盖世英雄,不,应该是英雄末路,虽然已经穷途末路了,却依然不屈地反抗着,反抗着命运的不公!

无疆暴喝了一声,一下子拔掉了手臂上的箭矢,任凭一道血箭飙出也视若未见,眉头都不皱一下。

“杀啊!”

“生擒无疆者,连升三级!赏千金,赐良田一百顷!”

宋楚两军的将士喊着口号,从山道上狂奔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大餐,仿佛只要张开饕鬄一般的大嘴巴,就能一口吃下去了。

经过几轮的抛射,越国的三千残兵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们还在激烈地抵抗着,围在越王无疆的身边,一个又一个地倒下了,他们战斗到了气绝身亡的那一刻,也没有跪地求饶。

哟,还挺有骨气的。

可是越军的敌人可不管这些,但凡是挡在他们身前的,都必须要死去。往往是三四个敌人面对一个越兵,然后,几把长戈或者长矛猛地戳在他们的身上,顿时血流如注,脑袋都被挑飞了。

“大王快走!末将殿后!”忠心耿耿的桓魑暴喝道。

无疆没有动,他胯下的“踏雪”宝马躁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撒开脚蹄子冲击。

一个越国士兵在饥渴难耐的情况下,红着眼睛,用以命换命的打法,砍了一个宋国的士卒一剑,不过随后,他的后背就插上了一杆长矛,又被那个宋兵捅了一柄短剑,顿时喷血了,很快就倒在了地上死去了。

望着越国的悍卒一个又一个地倒在血泊里,无疆的神色很冷漠,眼神也格外的犀利,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大战当前,已经容不得他想那么多了!

无疆猛地挺起了自己的破城大戟,高高地举了起来,直通云霄,他满脸怒意,从眼光里折射出两道犀利的寒芒,无疆喝道:“诸君,随寡人冲阵!”

“杀!”

“杀——”剩余的越国悍卒,亦是亡命之徒了。他们抱着视死如归,有死无生的心态,攥着手里的武器在他们的君王的四周开始结阵,格挡了附近犹如波涛一般的宋楚两军的将士。

山道,似乎太狭窄了。

不过对于数万楚宋军队而言,这些不过几百人的越国残兵,不过是强弩之末了。楚宋两军犹如浩瀚无垠的大海,波涛汹涌,而这几百人的越军,则是一片微不足道的浪花,还在顽强地冲击着,没有被这片大海融为一体!

无疆依旧勇猛,在他的破城大戟之下,许多楚宋两国的将士也成为亡魂,血如泉涌,飙到了无疆的眼角、鼻尖、发丝上,一身银亮的盔甲更是变成了殷红的颜色。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昭阳皱着眉头道:“这个无疆真是异常勇武,都到了这步境地了,可谓是穷途末路了,竟然还能放手一搏,垂死挣扎。无疆,鸩虎也!今日决不能放过此人,不然犹如放虎归山,恐祸患无穷!”

闻言,宋君偃举起了手里的丈八蛇矛,胯下也夹了一下,显然坐骑黑风驹也躁动起来了。

“令尹大人,不如寡人去会一会无疆吧!他的破阵能力太强了,今日我们能留住他麾下的残兵,却不一定能留住他啊!”子偃一脸凝重地道。

昭阳感慨道:“无疆勇武,天下能与之匹敌者,唯宋君一人而已!只是宋君为一国之君,战阵厮杀,恐有危险。”

“哈哈哈哈!寡人经历的战阵还少吗?”子偃豪迈地大笑了几声,终于驱使黑风驹一跃而起,墨黑的鬃毛肆意地飘荡,如画中的战神,一人一马,望着战场中心的无疆而去!

正在厮杀的无疆也注意到了宋君偃那边的情况,许多包围他的敌人也让开一条道,而戴偃则犹入无人之境一般,黑风驹的四蹄撒开,卷起了一片灰尘。

“无疆!看招!”

一道银色的弧光划过。

“呛啷!”

子偃的速度太快了,黑风驹转瞬间便来到了无疆的跟前,然后劈死了两个不知死活的越兵,长身而立,借着黑风驹的一个跳跃,如魔神降世一般,长矛挥砍的速度更是前所未有的迅速,电光火石之间,隐隐只能看到一片弧光。

无疆的反应也是很快的。

手臂屈伸,抡着破城大戟迎击过去,“呛啷”的一声脆响,两马分开,无疆的踏雪神驹受了这一波冲击,马蹄也瞬间往左边倾斜,好在它的脚力还扎实,若是换作了一般的良马,早就被宋君偃这巨大的冲击力压倒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莫不如是!

当然了,子偃也不是很好受,虽然居高临下地给了无疆一记重击,但是虎口都发麻了,手臂震颤了一下,胯下的黑风驹也往旁边移位了。

第0052章 巅峰对决

战场之上,无论是垂死挣扎的越国残卒,还是数以万计的楚宋两军的兵马,都无一不放下手里的武器,在神色严峻地对峙着,而他们的注意力,则放到了战场中心的两个长相雄奇的男人的身上。

其中一个男人不过二十几岁,昂藏九尺,相貌英武,霸气凛然。

他身穿墨黑颜色的战甲,兽铠吞天,不带护腕,袖子宽大随风摇曳。子偃穿的还是帝鳄铠甲,由帝鳄的皮甲打造,坚固而充满柔韧性,可谓是刀枪不入,一般的兵器根本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另一个男人则是越王无疆,身高一丈二尺有余,相貌雄奇,发丝飞舞,怀里还抱着一个绝世美人儿。

子偃横着手里熠熠生辉的丈八蛇矛,昂着头,说道,“越王,两日未见,汝可安好?”

无疆嗤笑了一声,并无什么落魄的样子,说道:“不劳宋君担忧。寡人好得很!今日虎落平阳被犬欺,寡人深以为耻!总有一天,等寡人回到了会稽,等寡人东山再起了,一定要取你与昭阳的项上人头,灭掉你的宋国!不报此仇,寡人誓不为人!”

好,很霸气。不过在这个形势之下再霸气也是然并卵!

子偃微笑道:“越王啊,你还真是当局者迷,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越国,继续当你的越王吗?”

闻言,无疆环顾四周,见到的无不是颓废却还在拼命的越国残卒,还有恶狼一般的敌人。无疆叹了口气,说道:“天要亡我,非战之罪也!”

历史上的楚霸王,在乌江自刎的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而无疆的性格跟际遇与项羽的大同小异,难道越王无疆这是要自刎,以谢天下?!哦,这样倒省事不少。

无疆又瞪眼道:“子偃!寡人以衷心待你宋楚,为何坑害寡人,坑害越国至此?!啊,为什么?!”

子偃闻言,摇了摇头,心里暗道这个无疆真是执迷不悟,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如下马束手就擒,也倒省了自己出手厮杀。

宋君偃冷笑道:“越王竟然这么想知道的话,不如到阴曹地府去问一下阎王爷吧。或许他老人家大发慈悲,会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无疆气急,但是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他不是蠢货,在这种情况下,等着他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就是拼死抵抗,最后被杀或者生擒,另一条路则是放弃虞妙弋和越国的残兵,自己一个人杀出重围。

他想走,没有人拦得住他,他有这个自信!

但是,越王无疆是英雄气短了,他舍不得虞妙弋,更放不下这几百个忠心耿耿的残兵。无疆虽然残暴,在性格上也一直是为人诟病的,但是他也不是天性凉薄之人,他也有自己的原则,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事物!

无疆张望四周,又看了怀里的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的虞妙弋,心乱如麻,他沉默了一阵子,忽而道:“宋君,今日寡人知道,寡人败了。一败涂地!但是,寡人即便是战死,也能拉上成百上千的楚宋两军的士卒,你们也不愿死伤更多的将士吧?”

子偃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如这样。宋君你有天下第一勇士之名,冠绝天下,寡人跟你单挑,若寡人败了,则寡人与这几百越兵,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寡人胜了,则寡人束手就擒,你放走寡人的爱姬和几百越兵,宋君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子偃也知道无疆打的什么主意了。

不过,无论胜败,对于子偃和楚宋两军来说都没有坏处。毕竟无疆是跑不了的,只要留下了越王无疆这个人,越国便群龙无首,很快就混乱起来,到时候伐越,绝对是可以事半功倍的!

想到这里,子偃笑道:“越王有情有义,真英雄也!寡人佩服!也罢,今日你我便厮杀一场,胜败不论,寡人也好让越王你心服口服!”

老实说,宋君偃觉得自己跟小人得志一样,衬托着无疆这个英雄气短的家伙。不过嘛,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成王败寇,胜利的彼岸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自己倒也不必拘泥那么多了!

闻言,无疆默不作声,慢慢的将怀里的虞妙弋放到了地上。

“大王……”虞妙弋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有些揪心地望着她深爱着的君王。

越王无疆又瞥了妙弋一眼,最后,唇角也不自觉地勾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表达什么。不过无疆还是举起里手里一百多斤的破城大戟,神情严峻地看着对面的宋君偃,怒目圆睁,好似一头即将出笼的猛虎,谁都不敢小觑于他!

子偃亦是一脸的凝重,他虽然勇武超群,放眼天下能匹敌的寥寥无几,但是眼前的这个无疆,也是少数的几个可以跟他一决高下的男人。孰是孰非,接下来就可以高下立判了!

“哈——”

“昂——”

虎啸龙吟一般,子偃和无疆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又想从中找出破绽,又仿佛惺惺相惜一般。他们同时暴喝了一声,一人持矛,一人握戟,皆驱使胯下的良驹飞奔而去。

“呛啷”的一声,戟刃与矛刃相互碰撞,使用者那巨大的气力挥发其间,顿时震颤了一下,火花四射,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为之震裂!

战场上的将士的心都揪起来了。目光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场罕见的,这个时代的顶级武将之间的决斗!

子偃和无疆都是那一种勇武传魂的人,武力异常强大,可以手撕虎豹的力量,所以他们都不会依靠什么技巧,因为再强的技巧,也比不上简单粗暴的力气!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子偃一个回马枪,手里的丈八蛇矛就旋转出去,在空气里荡起了一阵仿佛实质化的气浪,无疆也不甘示弱,倒拽着手里那粗重的破城大戟,猛地还击回去!

“轰呛啷”似乎是两块巨石的冲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不能稳得住了,嘶叫着双蹄都开始往下沉了。

子偃不仅力气极大,可谓是天赋神力,而且他的速度还非常地快,攥着手里的丈八蛇矛就是一阵猛戳。而无疆亦是飞快地双手攥着破城大戟,在双腿夹紧胯下的“踏雪”神驹之后,在身前结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阵法,以大戟那强横的摇摆之法,挡住了子偃的长矛滂沱大雨一般的直刺。

他们的心里一个念头都没有,有的只是酣畅淋漓的快感,还有想要战胜对方的欲念!

“嘿!”无疆不愧是勇猛的绝世武将,一味地抵抗显然不是他想要的,旋即反手抓住了破城大戟,然后抓住一个空隙,猛地打飞了直刺过来的丈八蛇矛。

两马交错之间,矛与戟再一次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黑风驹不停的打着响鼻,四蹄也禁不住地乱颤,连子偃的手臂都开始麻痹了,虎口震的生疼,似乎已经溢出了血丝。他相信对方也是一样的,毕竟这种以力抗力的战法,大家都不好过。

“杀!”无疆的脸孔都开始扭曲了,犹如老虎狂啸一般,又驱使着踏雪飞奔过来。

“昂!”子偃当然不能退让了,这时候认怂他只能是被击败的下场,而子偃,不要失败!

“叮叮当当!”一阵疯狂的碰撞,无论是长矛还是大戟,都在这里消耗着,火花四溅,他们的动作都极为迅速,翩若惊鸿,却不似一般的武将对战的花哨,而是简单粗暴,只是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气力太猛了,所以极具观赏性!

子偃的每一矛的刺出,都能穿透一把普通的青铜剑;同样,无疆的每一戟挥出,都可以砍断一块巨石。

子偃与无疆都堪称这个时代的顶级武将了!

不管是哪个乱世,都不缺乏顶尖的猛将。秦末时期的楚霸王、樊哙,三国时代更是英雄辈出,吕布、关羽、赵云,五代时的李存孝,这些时代都有着最顶级的武将,堪称绝世武将!

其实春秋战国时期的猛将也是不在少数的,远的不说,就是吴国也有夫差和庆忌,现在的秦国也有嬴华这么一个绝世猛将。只不过这个时代的战争更倾向于排兵布阵,擅于用计,而不是简单粗暴的阵前对决,所以更多的绝代武将被埋没了,不过冲锋陷阵绝对少不了他们的。

子偃和无疆大战了六十几个会合,不分胜负,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虽然他们都是以力取胜,但是武力实在是相差不大的,从那天举鼎的事情看来,子偃的气力要略大于无疆。只不过拼死战斗,阵前厮杀,不只是比勇力,还有心理、武艺,在最开始的厮杀里他们都想要一击必杀,偏偏又不行,所以这才僵持这么久的。

到了第八十回合的时候,两人已经过了几百招了,毕竟是很吃力的事情啊。

无疆的体力渐渐有些吃不消了,他本来就已经一天一夜没进食没合眼过了,手臂又中了一箭,所以现在的他并不是全盛时期的他。气力也流失得非常的快!

无疆随即把破城大戟放到了地上,驱使着踏雪马又一次发起了冲击,他的破城大戟的戟刃搁在地上,发出了淅淅沥沥的声响,也溅出了十分耀眼的火花,就这样拖拽着偌大的破城大戟冲击而去。

子偃也看到了无疆的动作,知道他是强弩之末了,想要做最后一搏。于是子偃也是暴喝了一声,横着手里的丈八蛇矛突击过去。

“嗡!~”

堪堪架住了无疆的破城大戟,宋君偃瞪着眼睛,眼珠子好似要凸出来一般,显然的受力极了。不过他的脸色涨红,手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想要抓住无疆的破城大戟,但是无疆硬是双手死死地攥着破城大戟,子偃没办法,只好卸掉了手上气力,然后戟刃便向着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该死的!

子偃气急之下,又是一个旋身,蛟龙出海一般踏在破城大戟的戟身之上,一个横扫,丈八蛇矛便划过了越王无疆的胸前,穿透铠甲,鲜血淋漓!

“大王!”虞妙弋揪心地大叫起来了。

子偃又坐到了自己的黑风驹上。

无疆颓废地道:“多谢宋君饶命。”

子偃本来可以跳到他的背后,刺出丈八蛇矛,照着他的心脏或者咽喉刺下去的,但是他没有,只是纯粹的划伤了他的胸腔。无疆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见状也认命了,拱手给宋君偃致意了。

宋君偃微微一笑,不发一言,旋即回过身,举起了手里那已经被摧残得坑坑洼洼,已经不够锋利的丈八蛇矛。

“君上万胜!万胜!”

“万胜!万胜!”

望着宋君偃高高在上的背影,恍若战神一般,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此时此刻,无论是宋国的将士,还是楚国的将士,都眼神炽热,一脸崇拜地看着这个勇武过人,天下无敌的绝世武将,能追随这个人征战沙场,将是他们这一生最荣耀的事情!

楚宋两国的将士高喊着万胜的时候,无疆也信守诺言,一脸落寞地下马被捆绑起来了。一众越军的残兵也被赶到一边去,随即被押上了囚车。

伐齐的战事进行到这里,已经是告一段落了。

第0053章 万胜

伏虎山一役,越王无疆以及一干残卒被俘。

令尹昭阳大人本来是想处死无疆的,但是历史上没有这个先例,杀死战败的君王的事情似乎从没有过,最多是俘虏过去,然后让其作为奴隶,或者是让对方的国家出钱赎买回去。

当然了,这样的例子是很多的。

譬如当年秦穆公生擒了晋国的国君,却没有杀掉,反而被赎买了回去。宋襄公做得更过分,直接把人家放回去了,一点好处都不要!

杀王不祥啊。

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是很迷信的。君王都是天生的贵族,似乎都是受上天庇护的,有大气运加身,杀了一个君王,可能遭到上天的惩罚!

在更久远的夏商周时代,即便是灭国也不会绝人家的祭祀。这一点大家都做的很好,周天子分封天下的时候,也找来了每个人皇的后裔,分封他们,纣王的儿子武庚也被分封了,还有大禹的后人,舜的后人,夏朝的直系后裔都得到了分封,他们都是天生的贵族呀!

无疆是属于大禹一系的,也算是天生的贵族,所以要不要处死无疆,昭阳大人还是有些疑虑的。

好在宋君偃也没有让他太为难了,当即劝说昭阳道:“令尹大人,寡人以为无疆不可杀,杀之不祥。今越国的十万精锐已经葬送在齐地,越国虽然没有多少可战之兵,然则,越地民风凶悍,可全民皆兵,无疆为越王,既生擒而杀之,恐怕越国人人自危,会拼死抵抗伐越的楚军!为了减少士卒的伤亡,还请令尹大人三思呐。”

“可是,不杀无疆。怎么处置他呢?总不能把他放了吧?放虎归山,祸患无穷啊!”昭阳皱着眉头道。

子偃闻言,笑道:“寡人那里还缺少一个养马的奴隶。所以想要跟令尹大人讨要!”

“这个好!只是……”昭阳有些疑惑地道,“宋君难道忘了当年勾践侍奉吴王夫差之事乎?留着这么一头鸩虎,还是对宋楚两国心怀恨意的鸩虎,老夫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令尹,你多虑了!勾践狡诈,心有猛虎,城府极深,可是这个无疆又怎么能够跟他的先祖相提并论呢?而且,寡人也不是吴王夫差,今时亦不同往日,当年的越国向吴国称臣,可以苟延残喘。难道今日的越国能在你们大楚的兵锋之下苟延残喘吗?没有了越国,他无疆何以东山再起?”

“寡人只需要一个养马的奴隶,不似越王勾践侍奉夫差只有三年之期,是以无疆是没有机会逃离寡人的宋国的!”

昭阳仔细地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当年的吴王夫差骄傲自大,狂悖无比,与这个无疆的性格大同小异,在消灭了越国的主力大军之后,竟然没有听信伍子胥的谏言,一举灭掉越国。

夫差使得越国得以苟延残喘,在勾践的卑颜奴膝之下,在西施、郑旦两个绝世美人儿的迷惑之下,夫差愈发的骄傲了,也愈发的目中无人了。

最终越国通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励精图治,终于打败了强大的霸主国吴国。虽然手段很卑劣,为世人所不耻,哦,就跟当年的武王伐纣一般,趁着别人的主力外出作战了,自己带兵突袭了人家的老巢。

昭阳想到,宋君偃这是一个有头脑的家伙,虽然武力值很强,但绝不是那一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而且这个人很谦虚,也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所以他想不到这个越王无疆拿什么跑回越国,又拿什么跟自己楚国对抗,又拿什么去东山再起。

所以,昭阳便同意了宋君偃的建议,把无疆以及他的宠姬虞妙弋拘到商丘,给子偃当一个马奴。

昭阳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给楚国埋下了多大的祸患。如果他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的话,肯定肠子都悔青了,也恨不得把无疆当即处死,把子偃这货给大卸八块,然后扔去喂狗!

西元前327年,历时三个多月的楚越宋三国联军合纵伐齐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战事的结果出人意料。

先是郯城之败,齐国上将军、成侯田忌被撤换,换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匡章作为统兵大将,接着沂水之战,越军损失惨重,然后就是震动天下的事情了。

原本的三国联军,竟然内讧了,宋楚两军先后出走,接着越军被齐军袭营,大败。越王无疆在败走伏虎山的时候,被宋楚两军伏击了,越王及其宠姬还有一干残兵都被俘虏,将要被羁押宋国都城商丘,作为马奴,侍奉宋君偃。

而三国联军原本攻占的齐地,也全部拱手相让,让匡章的齐军收复失地,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那一种,所以天下列国都很怀疑,齐楚宋三国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要坑害越国。

与此同时,攻占齐国西南部六百多里的宋军,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备战,修筑工事,意欲将来犯的齐军阻挡在阳关以北。

“万胜!万胜!”

“万胜!”

身穿白衣黑甲的宋军将士,整齐有序地进入商丘的城门口,接受民众的夹道欢迎。在伐齐之战中获利最大的莫过于宋国,不管是从战略层面还是国家邦交方面,宋国的利益都最大化了。

在齐地大败齐军的宋军,自然是名声大噪,国与民从来都是休戚与共的,现在宋国的威望,宋军的威势都如日中天,达到了一个新的层次,作为宋国的黎庶,他们也是具有荣焉,脸面都有光彩!

“小三!小三!我在这儿呢!”一个衣着朴素的青年男子在人群里招手道。现在的街道实在是太拥挤了,因为宋军回朝的缘故,不管是本地的人,还是外来的商贾,都想要看一看热闹。

曾几何时,宋军也曾出征过别的国家,只是近一百多年来,宋国国力衰退了,尤其是在宋襄公之后,宋国便就此一蹶不振了。

自从了戴氏代宋之后,宋国这才有了新的面貌,新的生产力取代了旧的生产力,剔成君在位期间虽然依附于齐人,苟延残喘,但是不得不说,他在位的时候也是进行了一番改革的。到了宋君偃篡位,更是对内严肃吏治,击退了齐国大军的来犯,对外更是节节胜利,开疆拓土,又盟好楚国,奠定了宋国一地较为安全的环境。

此时的商丘街道,已经是人山人海,拥挤难行。

听到那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的呼唤,原本整齐有序的宋军队列里面,一个相貌清秀的宋卒也看到了,随之招了招手。那男子然后就挤进了人群里,在街道上跟着宋卒一边走一边说话。

“兄长,我活着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男子一脸激动地抓着这个宋卒的手道,“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这战场凶险,若不是阿娘患病了,急需汤药钱,父亲和为兄也不舍得让你上战场的呀!”

“兄长,以后咱家的花销都不用发愁了!”这个宋卒拿出了一块写着小篆的令牌,眯着眼睛笑道,“兄长你看,这是君上授予的,‘上造’。我听说上造是我大宋二十级军功爵位里面第二级的,按照我在战场上杀死敌军三个甲士的战绩,我可以获得宅一处,仆人两个,田四顷,在军中也能吃上肉了!”

“不过,我还想要更多的敌人甲士的人头!这样我就可以随便吃了!还不用为家里的生活发愁!”这个宋卒咧嘴笑道,“我听说簪袅可以有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干草半石。伙食好着咧!”

“你这小子!就知道吃!”宋卒的兄长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不过还好,小三,你能活着回来最好了。阿娘已经给你张罗了一门婚事了,你可不能没留下子嗣就去了!”

“我晓得,晓得!”

在这个街道上,尽是一些欢迎亲友的宋人。

古来征战几人回?

有荣归故里的,自然也有血洒疆场的,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忧。这不,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就蹲在地上,抱着孩子的骨灰坛在那里放声大哭,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家最悲惨的事情,这还算好的,有的士兵战死了,也找不回尸骨,生死未卜,想要祭奠都没地方去,只能是找一些衣物做一个衣冠冢了。

伐齐一战,宋军的损失也十分惨重,东路的三国联军先不说,光是攻略齐国西南部的疆土,宋军就至少死伤了两万多的战士。不过,按照宋君偃心里的想法,就是在战场上能活下来的,就是精锐!

即便是溃兵,能撒开脚丫子逃跑的,也说明这个溃兵有其过人之处了。当然了,倒霉的将士被流矢或者碰上了硬茬子被干掉的就不算里面了。

第0054章 天下贤才

大朝会,自从李敖变法以来,宋国的大朝会几乎是每五日一次,十分的频繁。

“诸卿,自变法以来,我大宋的官制和军制改善颇多,已经在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善。然则,招贤令已经颁发半年有余了,何以入宋的士子寥寥无几?子干大人的招贤馆现在可是门可罗雀啊。大家都商议一下,看看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子偃坐在君位上,俯瞰群臣,但是却一直愁眉不展的。变法的效果已经初显,但是这是宋国自身体制上发生的变化,宋君偃想要招贤纳士,所以早在变法之初便开出了很优渥的待遇,只要你有一技之长,能治理地方也好,能领兵打仗也罢,能言善辩也好,擅于谏言也罢,哪怕是会制造器械或者改良农具的,这样有着一技之长的人,宋国都会统统重用!

但是,让宋君偃倍感不解的是,这个招贤令好像没什么用处啊,颁布下去反却是应平平的。

这是宋君偃回朝之后开的第一次大朝会,问题也是颇为严峻的,毕竟人才,乃是国之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才,宋国何以强国,何以变法,何以在未来的数十年之内与更加强大的秦齐楚三大强国争霸?

哦,对了,还有一个尚未胡服骑射的赵国,那也是一个军事强国。

李敖是相国,在宋君偃说出要商议的事情之后,脑子一转,顿时站出来道:“君上,天下贤才不是这么好拉拢的。列国皆有招贤令,皆有招贤馆,而天下贤才却不一定为之所动,何以也?夫大国,人才济济,昔日齐王求贤,应者云集也!”

“而我大宋,在天下人的眼中依然是嬴弱之国,是故,天下贤才虽然张望,看到了君上以及宋国上下想要变法强国之心,看到了君上想要招贤纳士,以固国本之心,看到了君上求贤若渴之心,但是依然心有顾虑,所以驻足不前耳。”

宋君偃闻言,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何以让天下贤才了解寡人欲强国变法,重用贤才的诚意?”

李敖道:“君上,光是张贴招贤令是没多大用处的。今天下贤才皆在诸子百家之中,他们学富五车,好高骛远,凡天下强国的朝堂之上,皆是不缺乏诸子百家的身影!然则,不能得到君王的重用,譬如齐国的稷下学宫,便有着诸子百家的一大批贤才,学术鼎盛,却无一不才华横溢的,有一技之长者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如秦齐楚,大国也,列国士子皆是趋之若鹜地投奔,却无一席之地。何以也?秦楚排外也!秦国虽然经过商君变法,但是在天下人的眼里,依旧是那个虎狼之国,秦国依旧是化外之地,秦国地处西北,边陲之地,加上魏人肆意抹黑,所以不知情的关东士子也多不胜数的,所以在秦国的天下贤才并不多,投奔秦国的也多半是犀首(公孙衍)、张仪、魏章这些魏人!”

“至于楚国,一向排斥外来的臣子。楚国的公卿大夫的势力依旧强大,历代楚王虽然有意提拔入楚的贤才,却大多被奉为客卿,并不能得到重用。”

“如此一来,天下贤才的出路,只能是三晋和齐国!天下列国,不必多说。燕国固步自封,没有强盛国家的;越国乃是蛮夷之地,偏居一隅,基本上没有什么贤才会去那种穷乡僻壤;中山国乃是赵国的国中之国,入中山国何不入赵国?更何况中山国本来就是鲜虞人建立的,并不被天下士子认可。”

“而三晋之中,魏国是昔日的霸主国,聚集了大量的能臣名将,可惜魏王不能珍惜,或许是人才济济,挑花了眼,所以许多贤才也是在得不到重用的情况下,出走魏国的。”

说到这里,李敖有些痛心地摇了摇头,他本来是魏人,也希望回到母国去一展宏图,但是当今的魏王实在是有些昏庸了,老眼昏花了。当然了,或许是被下面的人蒙蔽的,也或许是魏王一点都不在乎,还在整日地做着霸主的美梦,不可自拔。

去过魏国,入仕魏国的人都知道,去了魏国你也不一定得到什么重用的。最多是做一个客卿,或者是做一个舍人,反正在朝堂上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基本上跟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差不多。

可以说,在整个天下列国之中,魏国是最怠慢贤士的地方了。每个国家的君王都是礼贤下士的,恨不得天下贤才都在自己的手底下做事,但是魏国偏偏不珍惜,在魏国出生的能人也不少啊,一个商鞅,一个张仪,一个公孙衍,还有一个战功赫赫的魏章,但是魏国偏偏留不住这些大才!

这些魏国人,去到了秦国,便是坑害了魏国!

商鞅就不必多说了,通过变法让秦国强大起来,有了进击魏国的能力,几次三番攻略河东,大破魏军,多年来斩杀的魏军士卒也不下二十万。

张仪更厉害了,后面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倒是让魏国损兵折将,还丢城失地,把一个魏国坑害得不要不要的。

公孙衍也指挥过河西之战,大破魏军,斩首八万,还生擒了魏国大将龙贾,战功赫赫,对于魏国人来说却是凶名赫赫的。

商鞅、张仪、公孙衍这三个是让魏人最痛恨的,后来的公孙衍还好说,还挂过魏国的相印(好吧,其实张仪也挂过,不过是作为间谍坑害魏国的),合纵伐秦。

总而言之呢,魏人留不住贤才,尤其是那些心怀抱负,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他们是不论国界的,在这里混不下去,可以去别的国家混嘛!

这就跟后世的公司一般,君王是老板,臣子是员工,员工得不到重用,不能升职加薪了,待遇不够好了,也可以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去的嘛,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李敖又道:“韩国经过申不害变法,‘法术势’用于吏治,削弱贵族势力,大大的加强了韩国公族的权力,韩国重于吏治,所以对于臣子的要求极为苛刻,是以天下贤才稍有入韩出仕的。而赵国,内乱不断,又处偏远之地,民风剽悍,多能征善战者,赵侯亦重用武将,所以赵国不会怠慢贤才,却也不可能重用贤才!至于卫、鲁、薛这些小国,则只能生出贤才,不能留住贤才,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舞台给贤才一展身手!”

在这个时候,天下列国称王的只有魏、楚、齐、越四国,楚国和越国不必多说了,本来是蛮夷国家,早就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了,很早的时候就称王了。

但齐国和魏国不一样啊,这不,前几年的时候,齐魏彭城相王,互相称王。本来秦君赢驷也要来到彭城相王的,却不料路途遥远,又被有心人耽搁了,所以误了时辰没有相王成功。

彭城相王,彭城可是宋国的地盘呐。

在这个时候,赵国在位的还是赵肃侯,也就是赵武灵王的老爹,不过快死掉了。

韩国是诸侯之一,是韩侯。

宋国是公的爵位,可以称之为宋君。

所以天下人都承认了齐王、魏王称王的事实了,没办法,齐魏两国太强大了,没有人敢联合起来征讨齐魏。而秦国也有这个实力称王的,但是秦国一向被天下人看做戎秦,西北边陲之国,因为秦国是与西北的戎狄混居的,身上自然而然地也流淌着戎狄的血脉了!

但是,现在的人还不知道,在几年后,将会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西元前323年,公孙衍为了合纵大计,发起“五国相王”。参与相王的有魏、韩、赵、燕、中山,从这年起,赵、燕、中山三国也开始称王了。

宋君偃道:“如此说来,天下贤才岂不是大多数都聚集到了齐国?”

“正是!”李敖深以为然地道,“齐国历代君王都礼贤下士,故成稷下学宫,诸子百家的学术也在稷下学宫里面发扬光大。今天下争霸,百家也在争鸣!而我大宋距离齐国很近,百家之贤才又何以不入宋?”

“臣以为有几个原因。一则宋国嬴弱,去年的时候还有灭国的危险;二则宋国处四战之地,又多年来毫无进取之心;三则,亦是最主要的,便是天下贤才没有看到我宋国君臣的诚意!”

第0055章 风水轮流转

李敖的分析很有道理,天下贤才皆汇聚齐国,尤其是稷下学宫最为厉害,人才济济,诸子百家里面的许多贤能也在稷下学宫。因而,李敖谏言宋君偃,颁布招贤令的同时,也可以发出邀请函,或者派人专门去临淄邀请贤才。

身怀大才者,多半恃才傲物,很少有不请自到的,就算不请自到的,也会先到该国查探一番。毕竟有能力的人都有周游列国的习惯,譬如李敖,这是一个不安分的主,早年便离家出走,靠着一身的本领也活得很滋润!

周游列国的士子,都会被各国的公卿大夫奉为上宾。列国设立的招贤馆就不必多说了,在一些公卿大夫的家里,还有门客、幕僚,这些门客是任凭去留的,商鞅、张仪还有日后的范睢都给人当过门客,而一旦被相中,那么这个门客也能飞黄腾达了,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宋君偃也是没法子,他也听说过燕昭王筑黄金台以招贤纳士的典故,但是他一国之君,在没有得到臣下的谏言,便建筑黄金台,名为招纳天下贤才,恐怕收效甚微。

因为燕昭王是“千金买骨”的,拜郭隗为师,许以封赏,高官厚禄,这才有了天下贤才皆入燕地的盛况。

宋国朝堂上的贤才真的是寥寥无几,都是老臣啦,李敖、苏贺这些已经被重用了,用千金买骨的套路显然是行不通的,而前来投奔宋国的那些家伙又大多是本事平庸的,让子偃捏着鼻子给予高官厚禄,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时,看见子偃和李敖果真有意要招纳天下贤才,廷尉边让坐不住了。自从唐鞅被杀,宋国的公卿大夫都已经风声鹤唳了,害怕成为宋君偃的下一个打杀的目标。

而宋君偃也乐得自在,将边让、来叔齐、鱼宵一干人等统统贬斥,三公九卿之中,只有边让做一个廷尉,来叔齐做一个太仆,都是没什么兵权的,甚至于实际的权力都不是很大,在一定的程度上都被架空了!

想想看,一个类似于后世公安部部长,一个类似于后世水利部长,这两个职位的油水很高,但是实权真的是小的可怜,至少手握大权的宋君偃可以随时杀死他们。

自从唐鞅被车裂,宋国的贵族势力消停了一阵子,不过李敖提出的招贤令,似乎还是认真的,只是收效甚微而已。本来宋国的公卿大夫们是不怎么想管的,但是李敖又提出了亲自邀请的方式,还有高官厚禄以待的诱惑,难保不会有人动心,毕竟这个年头不利欲熏心的贤才还真是寥寥无几的。

公卿大夫们急了,频频给边让和来叔齐使眼色,边让也是一个急性子,当即站出来道:“君上,为什么要招揽这么多的贤才?我宋国便是人才济济,朝堂之上,诸公亦是文武并列,各有所长。若是到时候招纳的贤士太多了如何是好?”

“我宋国的官位就这么多,前些日子虽然削减了几个官衙,但是又增添了几个新的官衙,官制已经定型了,缺人的官位也不多了,届时我宋国何以厚待入宋的贤士?总不能跟齐国这种大国一般,当做舍人养起来吧?我们宋国可没有齐国那般财大气粗啊!”

边让的这些话说的没毛病,现在宋国的一些官职还是虚位以待的,但是一旦有大批的贤才涌入宋国就不一样了。宋国虽然没有排外的习惯,但是对于外来的臣子一向是不怎么喜欢的,毕竟可能抢了他们的饭碗,或者他们的一些亲戚朋友的饭碗。

这话怎么说呢?

原本在宋国的官位,就一直是被各家的公卿大夫包揽的,有油水有实权的都被占据了,但是自从李敖变法,革新吏治之后,整个宋国的面貌就焕然一新了,好多原本的大臣都被降职了,俸禄和爵位都没变,只是官职被贬了。

好家伙,这一下还要招纳更多的贤才进入宋国,来跟他们争一争饭碗,还要不要人活了?!

公卿大夫是群情激愤啊,宋国的官位是有限的,僧多粥少,多一个人就要少喝一点了。这让人如何容忍,更严重的是,一旦宋君偃铁了心地要进行更深度地变法,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官位肯定不保了,说不定哪天就要打包东西回家养老去了。

毕竟宋君偃曾经说过,宋国是不养闲人的,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做那个位置,在其位,要谋其政,不可尸位素餐!

给那些所谓的贤才腾出位置,这叫公卿大夫们如何甘心?不甘心啊!

哼,你们也知道焦急了。看着公卿大夫们一片心急火燎的神色,子偃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舒爽,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刚刚穿越的时候,在朝堂上没少给这些家伙“吃瘪”,一呼不应,一问三不知,爱理不理的,这特么的哪里是一个一国之君,分明就是傀儡好不好?!

但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是你们求着寡人了,而不是寡人稀罕你们了!

等到天下贤才都进了宋国,在宋国的朝堂或者各地方任职了,子偃也不必捏着鼻子仰仗这些公卿大夫处理政务,治理地方了。到时候,这些大臣虽然不是自己想杀多少就杀多少,却也可以任由自己揉圆搓扁,该干嘛干嘛去,省得留在这里碍眼!

宋君偃还没发话,相国李敖就站出来,肃容道:“廷尉大人此言大谬!天下列国哪有嫌弃人才济济的道理?贤才,乃是国之根本,无贤才则国家不立也。齐国之所以强盛,便是有鱼盐之利,坐拥富庶之地,且靠近鲁国,文化学术之鼎盛驰名天下,所以才能吸引天下贤才,为己所用!”

“对外来贤才的抵触,便是对强国变法的抵触,便是对君上的意志的抵触!有了贤才,君上方可事无巨细,查纳雅言,兼听则明,知晓军国大事,通俗政务,政令通达。

“有了贤才,方可治理国家,治理地方,治理黎庶。有了贤才,方可统兵作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了贤才,方可整顿政务,严肃吏治,使政令统一,落实贯彻。有了贤才,方可安稳邦交,盟好伐交,以三寸不烂之舌纵横天下。”

最后,李敖睥睨了廷尉边让一眼,说道:“廷尉大人如此抵触君上的招贤令,还有邀请天下贤才的方法,不知道是何居心呐?”

“李敖!你……”被李敖的一通话给怼了回去,边让实在是无话可说啊。

宋君偃摇了摇头,这个边让真是不自量力,论起嘴皮子,在宋国朝堂上还真没人能说得过李敖的。苏贺与子干能言善辩,却没有李敖的学术之杂,可以引经据典,可以无所不用其极,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李敖学习了百家之长,在辩论上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哦,春秋战国时代的能臣,似乎都是一些巧言令色的家伙!

商鞅在没变法的时候,也曾舌辩秦国群臣,辩得他们哑口无言,张仪就更牛掰了,直接来忽悠的,忽悠秦王,忽悠楚王,忽悠魏王,忽悠齐王……呃,似乎是一个战国大忽悠。他的师弟苏秦就更炸天了,配带六国相印,全靠一张死的都能说成活的利嘴,就此平步青云,基本上在当时的战国时代是横着走的!

子偃最佩服的就是苏秦了,这家伙老牛逼了,听说还在齐国搞了一个无间道,最终坑害了齐国,导致齐国的覆灭,最后被五国联军打趴了,只剩下两个城池还在坚守的。

宋君偃道:“就这样吧。相国,你即刻拟定一份名单,然后书写邀请函,广邀天下贤才襄助宋国,一定要言辞恳切,表达寡人礼贤下士的诚意!最后,可以将先到宋国做官的士子提拔一下,有能力而无资历的也可以提拔,让天下人都看看,寡人用人,是不问出身的,是不问品格的,是不拘一格的!”

有才能而无德行,没关系呀,宋君偃不在乎这些。贪污就贪污吧,收受贿赂就收受贿赂吧,宋君偃也不介意,只要问题不是很严重,他都可以视若未见的,这不,他马上就提拔了几个刚刚入宋的士子作为榜样!

第0056章 拂月楼

拂月楼。

拂月楼坐落在宋国国都商丘的西南一隅,占地极广,楼阁林立,装饰华丽。

青楼文化兴起于齐国,昔日管仲相齐,为了整顿朝纲,革新吏治,以及编练新军,募集财物,除了鱼盐之利外,出台的艺妓、暗娼这种青楼文化也占据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管子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

春秋时期礼崩乐坏,为夏商周三代以来未有之大变局,在这种时局动荡的年代,思想上的争鸣必然带动第三产业的发展,虽然娼妓业还没有出现,但是各国诸侯为了网罗人才,什么招数都使得出来,醇酒妇人便是吸引人才最常用的一种手段。

像燕太子丹延揽荆轲,没少在这方面下工夫。

管仲相齐,开布衣而为卿相之局。他是一位大改革家,他的所有改革思想在《管子》中写得非常清楚,《权修篇》上说:“凡牧民者,使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士无邪行,教也;女无淫事,训也。教训成俗,而刑罚省数也。”

这算是比较稳健平和的主张,没有什么新奇之处,然而“士无邪行,女无淫事”当然是一种理想社会的状态,所以才需要教训。

教训无效呢?那还不如自己设立国营妓院。明人谢肇浙的《五杂俎》云:“管子之治齐,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

时至今日,各国皆效仿齐国,设立女闾,既可以给国家财政增加收入,又可以减少作奸犯科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宋国很早的时候便有女闾,当然了,这也成了宋国富庶文化当中的一种,虽然挺另类的,可是也从侧面看出了青楼文化及其赋税已经与国家财政收入密不可分了。

拂月楼,便是女闾之一,不过这个拂月楼可不是一般的女闾啊,嗯,应该叫做青楼才对的。

当今列国,有五大名楼鼎立于世,一则秦国的墨砚楼,一则楚国的翠雪阁,一则齐国的烟雨楼,一则赵国的妃雪阁,一则魏国的伊兰轩。

这五大名楼可了不得,名楼的背后都是君王,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

为什么呢?

因为列国往来的士子、商贾都是需要消遣的,有需要的人也会去打探消息。而三教九流之人聚集的地方,消息才最为灵通,所以久而久之,青楼就成了周游列国的士子和往来的商贾的驻足之地,当然了,青楼是很雅致的,能进去的绝大多数都是家财万贯的商贾,或者是被邀请而来的名流士子。

青楼有丝竹管弦之音,也有曼妙的舞姿可以欣赏,有抱负的士子还会在那里展开辩论,对于天下大势滔滔不绝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往往会被叫好喝彩!

宋君偃也知道拂月楼的作用,所以大力扶持,这一日他没什么政事要处理,所以便带着阿丑进入了这个拂月楼。

而子偃也碰上了一场他很感兴趣的辩论会,主题则是“宋国伐齐是对是错”。

一大群各国的士子聚集在一起,围成一个圆形席地坐下,有辩论观点的人则站到中间,说出自己的观点。

“在下认为,宋国伐齐乃是一场祸事,实为不智!”一个身穿青衣,相貌堂堂的年轻士子站了出来,侃侃而谈地道,“齐国,大国也!东方霸主之国也!疆土四倍(三倍有余)于宋,人口三倍于宋,兵力三倍于宋,年年征伐,岁岁有战,故其军多精锐耳!齐国且有鱼盐之利,其地富庶不下于宋!齐宋相比,整体国力更是相形见绌!如猛虎于麋鹿,宋尚且无自保之余力,何以伐齐?”

“前不久宋君促使宋楚越三国联军伐齐,声势浩大,然则匡章掌军,不出一个月便使得三国联军内讧,自乱阵脚,联军遂土崩瓦解。从现在来看,宋国似乎占到了很大的便宜,其实危险无比,如履薄冰!”

“何以也?”青衣士子反问道,“二十余万联军伐齐,却没有占到任何的便宜,反而损兵折将。齐国南部的城池已经接连被收复,然则阳关以南六百多里,却还是被宋军占据着。霸主齐国能坐视弱宋侵占自己的疆土吗?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在下以为,伐齐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并没有结束,接下来宋国将会面临齐国大军的讨伐!”

“到时候偌大一个宋国拿什么去抵挡来势汹汹的齐军?是向楚国求援,还是宋君再度征发精壮,去阳关前线作战?如今楚越两国已经反目,楚国正在整军备战,为伐越,何以抽调兵力帮助宋国抵御来犯的齐军?宋国连连征战,各地又能征召多少精壮入伍?”

这个青衣士子的一番辩论没毛病。他是认为宋国伐齐是错误的,不管是从军事角度上,还是从政治层面,最后宋国都会栽一个大跟头,说不定又会重演十万齐军兵临城下的戏码,宋国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丢城失地!

“彩!~”在场的绝大多数的士子显然都很赞同这个青衣士子的观点。

“不错!齐国乃是霸主国,雄霸东方,自从齐桓公称霸诸侯以来,国势不衰,在今齐王手中更是国势日隆,通过桂陵、马陵大战,致使西面的强魏连连丢城失地,而有彭城相王之事!齐国的国力可见一斑!”

“然也!今秦齐楚三强并立于世,互不相让。而齐国兵革坚利,国家富庶,此番虽然经历了获水、郯城之败,损兵折将近二十万,但是齐国的底蕴还在,仍有霸主余威!绝不是一个嬴弱的宋国可以比拟的!”

“若是宋国不归还侵占的齐国疆土,只怕齐国兴兵来犯,以当前宋国的军力,堪忧啊!”

战国时代的士子还是很有节操的,跟风的很少,不过他们的观点都大同小异,所以也能说出自己的一番见解来。也有一些摇摆不定的士子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

宋君偃旁边站着的阿丑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是很不平这些士子们这般言论的,不过子偃按住了他。子偃知道阿丑并不是一般的粗鄙莽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长得魁梧还有些丑陋的阿丑,谁知道他又是一个“儒将”呢?

好吧,不能这么说我们的阿丑。

其实阿丑也不算太丑,仔细梳理的话,还算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伟男子。原本子偃以为他的一个典韦一般的人物的,想把阿丑作为贴身保镖的,但是戴偃在一次巡视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

原来阿丑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家世,他的祖上都不是普通的黔首。

阿丑原来叫做熊子丹,阿丑只是他的小名,拥有“熊”的姓氏,可见子丹的出身何其之尊贵,至少祖上也是显赫的。

没错,熊子丹的祖上曾经是楚国王族,但是家道中落了,按道理说熊子丹应该不姓熊的。因为楚国王室也是有分支的,芈、屈、昭都是楚国熊氏的分支,不知道为什么熊子丹还有熊这个姓氏。

而且宋君偃也相信熊子丹并不是信口雌黄的给自己拟了一个显赫的出身,他做不到。熊子丹的言谈举止之间透着一股草莽的气息,但是机灵无比,他的父亲让他卖身葬父,而且三日之内必定碰到贵人,果然很快就被子偃一眼相中了!

子偃信命,也看出了熊子丹的不平凡的地方。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戴偃也知道熊子丹的能力了,祖上虽然是没落的贵族,但是基本的六艺还是教授的,即便家徒四壁也不落下,而且熊子丹常年熟读兵书,演练军阵,军事理论知识也不是一般的强。

子偃相信,只要他给熊子丹一个舞台,一个可以一展身上的文韬武略的舞台,他就能如鲲鹏展翅,高飞九万里!

第0057章 狂生

拂月楼的辩论席上,青衣士子的观点得到在场绝大多数士子的赞叹,纷纷喝彩叫好。当然了,也有一些宋国的士子很不服气,毕竟是自己的国家,哪有汝等说的这么不堪?

当即,一个宋国的士子站了出来,瞪着眼睛道:“我认为宋国伐齐是对的!夫大国,集千百城邑,兵甲数十万,庶民好战而君臣同心。齐国何以成为强齐?何以有了如此广袤而富庶的疆域?无他,灭人国家耳!莒国、郯国皆为齐国所灭!而后齐人又侵占宋、鲁、卫、徐等国之疆土,故成如今之齐国方圆千余里的广袤疆域!”

“当今齐国,更有霸主之威势。君臣贤明,上下一心,对于周边的小国更是虎视眈眈,去年的获水之战便是明证!齐人兵临城下,几乎要捣破国都商丘,灭了我们宋国!当此时,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齐人亡宋国之心不死,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宋国总有一天会被齐国灭亡的!诸位,想想看,周天子分封的一百多个诸侯国,如今还剩下几个?被灭掉的诸侯国又何曾有争霸之心?或者无争霸之力?当此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齐人好战,有一匡天下之志,若是我宋国还是固步自封,那么家国早晚都会沦丧在齐军的铁蹄之下,成为齐国疆土的一部分的!”

这个士子的观点,也得到了在场的不少人的认同。

齐国强大,凭借一个宋国根本不能抵抗,然而不能抵抗不代表一定不去抵抗。就好比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跟一个身子嬴弱的男子,两人的气力天差地别,但是不试着去反抗,放手一搏,又怎么知道不能战胜对方呢?

“好!”

“彩!~”

宋国士子也得到了一片叫好声。

闻言,那个认为宋国伐齐是不理智的,是错的青衣士子昂着头道:“你的观点不无道理。然则,宋乃嬴弱之国,不堪久战,其民不尚武,兵甲不也不坚利,何以胜齐?”

“不争,则坐以待毙,的确有亡国的风险。但是宋国此番是联和楚越伐齐,侵占齐地六百多里,有狐假虎威的嫌疑!若非贪心不足蛇吞象耳?我认为宋国要争,也不是这么争的!宋国正在变法,由相国李敖主持大局,已经见了成效,这个时候宋国不应该再去招惹北方的强齐了,而是应该一心一意地发展国力,励精图治才对!今宋君连连征战,难免有穷兵黩武的嫌疑啊!”

这年头吹牛不但不用交税,一旦你吹的牛皮得到众人的追捧,你还会成为一个名士,得到天下诸侯的礼遇。

所以在列国都是不以言获罪的,即便你对一个国家的君王评头论足,甚至破口大骂,指责军国大事,一般来说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如果被逮捕入狱了,那么这个国家的君王就会被天下人耻笑,看不起。

宋国士子瞪眼道:“不伐齐,难道齐人还能坐视我们宋国变法强国吗?齐人能坐视一个邻居崛起,威胁到他的霸主地位吗?”

“即便如此,也不能出兵伐齐!”青衣士子反唇相讥道,“出师,需有名耳!宋国一心一意地变法,齐人以什么旗号讨伐?当今的宋国也不是齐国一口气可以吃得下的!”

“但是三国伐齐,实属不智!宋君的昏招有三,其一,联军伐齐,激怒了齐人,楚国不与齐国的疆土接壤,越国又是偏远之地,不宜远征,是故齐军征伐的国家首当其冲的一定是宋国!其二,羁押越王,众所周知,越王无疆性情暴虐,屠戮郯城,视人命于无物,眼下正是被齐人恨得咬牙切齿。宋君这个时候还羁押越王,不是正好给了齐国人一个口实,出兵逼迫宋国交出越王无疆吗?”

“其三,宋国不应该侵占齐地亢父、无盐六百多里疆土,拒不归还,若是齐军兴兵来犯,宋国又拿什么来抵抗?故而,宋君大错也!宋国的国策也出现了巨大的错误!”

宋国士子有点辩不过了,把头一昂,很光棍地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认为宋国做错了,我也不认为君上有什么昏招。我乃宋人,体内流淌着殷商,天命玄鸟的血脉,只要君上有命,吾自当舍弃残躯,共赴国难!”

“好!”

“彩!~”在场的宋国士子都被激励了。

这段时间李敖可没放松思想教育工作,在城门口张贴着鼓吹殷商血脉,天命玄鸟的故事,激励宋人尚武,不应沉迷于商贾的铜锈味儿里,而是应该重新拾起先人的勇武,以参军报国为荣,以行商买卖为耻!

呃,宋国的商贾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李敖变法里面若有若无地重农抑商,其实是没有错的,毕竟商贾太过奢靡的生活,实在是很影响一个国家的整体国力。

古代华夏本来就是一个农耕社会,若是人人都跑去经商了,谁来给国家耕地?谁来给国家当兵打仗?这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们担心的问题,所以他们一直施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宋君偃也有这个担心,所以也下达了重农抑商的诏命,加重了商税,减轻了农税,就是最为致命的一个行为。

而青衣士子则是笑道:“足下辩不过了吧?弃笔从戎,固然勇气可嘉。但是你一新卒,固然有杀敌立功之心,固然有着一身不俗的武艺,但是战阵之上的惨烈厮杀岂是寻常武艺可以弥补的?战阵讲求配合,讲求娴熟,这么说吧,没上过战场的人在面对敌军的时候,心里会很紧张,有些害怕,这个无可厚非。”

“杀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战场上,到处都是断掉的胳膊,血淋淋的面容,头颅乱飞,肠子血液遍地都是,你还能视若无睹吗?呵呵。”

青衣士子的言辞果然犀利,一下子就辩驳得众人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一个飘飘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在下以为,阁下的观点大谬!”好吧,带上大谬这两个字的,都是这个战国时代的纵横家们在装逼之前的语气助词。

看看要装逼的这位是谁?

一袭灰衣,身材修长,眉清目秀,不过二十许的年纪,却表现出了一种不同凡响的魅力,哦不,应该是成熟的感觉,在他的身边,似乎都能感觉得到一个“骚气”,对,就是骚气。

这是一个优秀的人。宋君偃心里莫名地有这种感觉。

这个骚气的男子此时正坐在外围的席子上,手肘压着桌案,一手抓着一碗酒水,就是一饮而尽,很是豪爽。

“阁下是何人,竟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青衣士子皱了皱眉头,显然很不爽这男子的作派,你大爷的,一点礼貌都没有,一出场就“大谬”,还跟个酒鬼似的一身酒气,这不是不识好歹的傻叉,就是恃才傲物的狂悖儒生啊!

这个男子起身,拭去了嘴角残留的酒液,规规矩矩向着青衣士子那边作揖道:“吾乃赵人张烈。适才听见你二人辩论,宋国伐齐是对是错,固错耳,所以我想要来跟你辩论一下,我以为宋国伐齐是一个明智之举,是对的!”

第0058章 雪姬

自称张烈的狂傲男子经过人群,走到辩论席,跟那个青衣士子一对一地对视着。

青衣士子道:“我乃魏人曹豹,适才足下说宋国伐齐是一个明智之举,在下殊为不解,还请赐教!”

张烈面色微红,显然是有点醉意了,不过他打了个酒嗝儿,口齿还算清晰,说道:“你们所看到的形势只在于表面,哦不,只是眼光放得短浅而已!”

好吧,这厮还真是狂悖,直接骂人家目光短浅了。他这话刚刚说出,就使得在场的士子对他怒目而视,非常的不满,这不是说大家鼠目寸光吗?刚刚咱们还很赞同的来着,这是啪啪啪的打脸啊,还是把在座的各位的脸都打了!

子偃也憋住了笑意,他见到此情此景,忽而想起了后世的一个经典的电影,在星爷的《破坏之王》里面,也有一个很有本事却狂悖无比的跆拳道大师兄,说了一段很经典的话。

——不要…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这个张烈却很有意思,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士子的目光,自顾自地又饮了手里的一爵酒液,浅尝辄止,又道:“宋国伐齐,固然有不少弊端,不过只是眼前的弊端,对于将来的宋国却是大有裨益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认为有以下几个原因,一则楚宋越三国联军伐齐,可以极大地削弱齐国的实力,君不见二十余万联军伐齐,仅仅三个月,齐国便折损十余万兵马,郯地、沂水一带数百里的齐国疆土几乎元气大伤,齐国想要修复当地的元气不知道要耗费多长的时间。”

“如此一来,齐国想要伐宋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一战不下,最多半年,齐军就不得不退兵,休养生息也。接下来的十几年,宋齐两国之间的国力将无限拉近,直到势均力敌!若是宋国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的话,十几年内国力跟齐国持平绝不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一则,宋君高明,拉上楚越两国共同伐齐,何以也?一方面是因为宋国一国之力不足以伐齐,一方面也是因为宋君想要转移国内的公卿大夫们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联军伐齐,不仅是为了削弱齐国,亦是为了坑害越国!”

曹豹闻言,有些不解地问道:“坑害越国?足下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虽然我不是宋国人,但是也要给宋君说一些话!越军在郯城屠杀了整整四万多的齐国黔首,弄得天怒人怨,但凡有礼义廉耻的人,都不屑与之为伍,所以宋楚两军伏虎山伏击越王无疆一事有何不对?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宋君真的私通齐楚,也是越国人罪有应得!这是上天给越国的惩罚!”

张烈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呀!我就这么说吧,齐国被削弱了,便宜了谁?越国主力军队被歼灭,全军覆没,被搞得一蹶不振了又便宜了谁?这个不言而喻吧?”

齐国被削弱,便宜的自然是临近的弱小国家,他们还在苟延残喘着,强齐元气大伤了,再好不过了,不过思来想去,最后便宜的应该是立志变法强国的宋国!

至于越国全军覆没了,国内无可战之兵了,便宜的应该是旁边的楚国!

张烈笑眯眯地道:“齐弱则暂时失去了进犯的能力。但是越国的国内已经没多少可以作战的兵马了,便宜的还不是楚人吗?我听说楚军已经在广陵厉兵秣马了,似乎早有准备,这一下十余万楚军伐越,岂不是手到擒来?!”

言至于此,再想不明白的人就是傻瓜了。

曹豹郑重其事地向着张烈躬身一礼道:“张子大才!在下不及也!”

张烈闻言,只是微笑不语。

拂月楼不仅是往来士子和上古的落脚之地,更是一些达官贵人的风月场,当然了,作为雅致的青楼,拂月楼不会跟一般的女闾一般,直接有皮肉生意的存在,绕是如此,拂月楼也尽是一些姿色上佳的舞姬,还有一些陪酒的侍妾。

譬如现在,偌大的拂月楼的中央舞台四周,已经是座无虚席了。

子偃作为服饰华丽的贵公子,自然也召了一名陪酒的侍妾,他环顾四周,见到在场的无不是衣着不凡的商贾或者士子,甚至还能见到一些朝臣的面孔。

子偃不由得诧异地向那个侍妾询问道:“你们拂月楼总是这么热闹的吗?往来之商贾士子如此之多,光是入场费,只怕拂月楼也能赚一个盆满钵满吧?”

颇有姿色的侍妾闻言,巧笑嫣然地道:“公子这话不假。只是可能公子不知道吧,拂月楼往常是无这般热闹的,不过因为雪姬姑娘的到来,这才聚集了偌大的人气,不然若是寻常歌舞,根本不能吸引这么多的来客,现在还有好多来晚了的士子不能进来一观雪姬姑娘的绝世舞姿呢!”

“这雪姬姑娘是何人?有何魅力竟然能让这么多的达官贵人,士子商贾趋之若鹜地追捧?”宋君偃更好奇了。

“公子以前必然是两耳不闻风月之事的吧。难怪。这雪姬姑娘可了不得,自古天下舞蹈,以赵舞为最,赵舞姿态优美,盈盈一水间,独步天下!而这位雪姬姑娘更是赵舞当中的佼佼者,堪称绝世舞姬,而且雪姬姑娘不仅舞技超群,人还长得国色天香,美貌无比。据说曾经有幸见过雪姬姑娘的舞姿的男人,都会忍不住沉醉于她的石榴裙下呢!”

“哦,竟然如此神奇!?那寡……我倒是要好好的看一看了!”

就在子偃跟那侍妾推杯换盏,谈话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舞厅的人声鼎沸的气氛。嗯,本来大家都是上流社会的人,达官贵人,都是不会如市集一般喧嚣的,更没有人跟一般的黔首那样大声喧哗的,所以那个叫嚷的声音自然格外响亮了。

“别跑!”

“站住!”

“给我抓住他!”

一阵咬牙切齿的呼喊声,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嗯,应该是这拂月楼的打手,似乎正在追逐着一个轻狂的儒生,脸面狰狞,手里还提着木棒。

这个狂生倒是很有意思,一路不疾不徐,似乎是酒酣胸胆正开张的样子,脸色微红,跌跌撞撞地跟打醉拳一样,东倒西歪地在每个酒席的边上,促使四个打手投鼠忌器,不敢上去触达官贵人们的霉头。

哦,我去,这货不是刚刚的狂生张烈吗?他是士子,应该坐在大众席位的,嗯,怎么会跑到酒席上来了?要知道这里做的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的人,不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便是身份显赫的贵族。

当然了,这里的有不少的朝臣已经认出了子偃这个国君,他虽然挺低调的,但是身上的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是掩盖不住的,而且大家都那么熟悉了,认出宋君偃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第0059章 国士无双

宋君偃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打手追逐的狂生,这里算是贵宾席了,打手们不敢放肆,是以这个狂生倒是没挨打,反倒是跌跌撞撞地提着一樽酒,一边浅尝着,一般飘飘然地在酒席上晃悠。

对于这出好戏,酒席上的达官贵人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主角雪姬姑娘还没上场,那些胭脂水粉的歌舞还有丝竹之音已经听腻了,倒不如看着追逐的戏码,反倒有趣。

“哎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张烈忽然一个碎步,就这样摔了一跤,正好倒在了宋君偃旁边的席子上,那下巴就“撞”在了桌案上。

不过子偃可以清楚地看到,这货一点痛楚都没有,反倒是下巴垫着桌案,眼巴巴地看着桌案上的鹿肉、酱菜、烤乳猪之类的可口的美食,尤其是那飘着香醇的味道的一樽酒,更是让张烈嘴馋不已,嘴角竟然都溢出了哈喇子。

宋君偃对此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真是个活宝。

这时,一个打手将张烈给抓了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凶神恶煞地道:“好小子!在我拂月楼都敢如此撒野?!昂,冲撞了贵客们你可担待得起?”

“嗝~!”张烈自顾自的打了个酒嗝,未加理睬。

另一个打手则是向着宋君偃赔礼道歉,子偃倒是摆了摆手,没有计较什么,不过那个狂生就不一般了。

张烈似乎醉眼朦胧地指着那四个打手,哼唧了两声,喝道:“你们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我可是贵客!看到没,是这位公子邀请我过来的!贵人尚且礼遇于我,尔等不过一青楼家奴,何以欺侮于我?莫不是不要脑袋了吗?!”

听到张烈如此严厉的措辞,似乎搞不好脑袋都要搬家了,这几个打手有点半信半疑。其中一人问子偃道:“公子,你可邀请了这厮过来一坐?”

闻言,宋君偃饶有兴趣地看了张烈这个狂生一眼,见他面不改色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此人确实是我邀请过来的,敬若上宾。你们怠慢了他,便是怠慢了我,还不赔罪道歉?”

见状,四个打手也感到害怕了,纷纷给张烈赔礼道歉,都恨不得跪下来叩头了!张烈也没有不依不饶下去,很是大度地摆了摆手,让他们滚开,然后自己问都不问地让拂月楼的人加了个席位,靠近宋君偃坐下了。

子偃微笑道:“足下是士子。在舞池的一侧有给士子准备的席位,足下何故以这种方式进入贵宾席呢?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的张烈一点都不客气地拿起桌案上的酒樽,自顾自地斟了一爵酒,然后嗅了一口,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身心舒泰地道:“啊!~好酒。不瞒公子,烈生平最喜欢三种东西,一则美酒,一则美人,一则书籍,美酒能让我忘情于世间,众人皆醉我独醒。美人能让我陶醉,令我流连忘返。书籍可以使我变得聪慧,也可以成为我的武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武器!”

子偃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阁下倒是好雅兴。”

“呵呵,雅兴谈不上,我这个人吧最不喜欢那些清高之人了,自命清高,不过伪君子而已。”

“你很特别。”

“公子过奖了。其实我张烈就是一个俗人,凡夫俗子一个!”张烈将手里的一爵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哈”的舒展了腹中的气息,无所顾忌地道,“我本来可以坐在士子的席位上饮酒作乐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乐从何来啊。”

“士子席位上的酒肉太一般了,没甚味道。而且旁边都是夸夸其谈的家伙,聒噪得很!我还是喜欢在这个贵宾席上吃酒肉,美食、佳酿,一应俱全,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前排的位置,等一会儿雪姬姑娘出来了,我能更清楚地看到她长什么样子,还有她的绝世舞姿。这下子公子知道我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到这贵宾席来了吧?”

子偃道:“阁下很自信啊。若是适才我没有说是我邀请你过来的话,你可能会被打断腿,然后从这里扔出去的!”

张烈了然于胸地道:“我这个人看人一向是很准的。而且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可不想跟孙膑一样一辈子坐在轮椅上,那样子整个人都废了!”

子偃表现出了足够的好奇之情,问道:“先生可比孙子乎?”

“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去,你丫的就不能谦虚一下吗?子偃有点古怪地看着眼前的张烈,这厮的确有够狂悖的,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是以君子为荣的,至少表面上要做一个正人君子,做事不能为人诟病,可是这个张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行为举止都十分的“另类”啊!

子偃又道:“我之前在辩论席上,听先生高谈阔论,认为宋国伐齐乃是明智之举。我愚钝,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先生,若是先生为君上,下一步宋国应当何去何从?”

闻言,这张烈睥睨地看了子偃一眼,又喝了一爵酒水,慢条斯理地道:“若我为宋君,当拒齐,联楚伐越也!齐国已经不足为惧,虽然底蕴还在,但是经历获水、郯城之战的大败,损兵折将二十万,军力上已经元气大伤,精锐也所剩无几了。只要派遣三到五万的军队牢牢地扼守住阳关,齐人也没办法南下,连收复失地都不可能了。”

“至于联楚伐越,则是大有文章。越人失德,国内又群龙无首,依照越国过去的情况一定会发生叛乱,不管是诸公子夺位,还是各地的蛮夷叛乱,反正越国一定会发生内乱!当此时,越国无大王,精锐也折戟于齐地,全军覆没,宋国大可以去分一杯羹!”

“大善!”张烈的想法跟子偃不谋而合,宋国一直都在招兵买马,征召各地的精壮入伍。

楚国也是厉兵秣马,已经随时准备入侵越地,对于军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齐国,宋国也是不怕的,有阳关的险阻,齐军无法叩关而入,这样一来,齐人的军队在攻不下阳关的情况下,势必撤军,承认宋国据有亢父、无盐等十七座城池的事实。

至于伐越,嗯,虽然越国是偏远之地,没什么富庶的地方,但是接近宋国的都是原来的吴国的地盘,接近中原,只要宋国大规模移民,相信很快就能发展起来的。

对于这个张烈,子偃倒是特别的欣赏,他相信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的身份了,只是没有点破。宋君偃笑道:“先生,你既然身怀大才,为何不去投奔一国,谋求一个高官厚禄呢?”

从之前的“足下”,再到“阁下”,接着是“先生”,最后应该是“张子”了,这是宋君偃对于张烈的称呼的变化,每一次的变化都是对于张烈的推崇,和张烈在他心里的位置。

张烈闻言,醉意上来了一阵子,面色微红地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这天下列国的君王都在积极地招贤纳士,君择臣,臣亦择君,我虽然周游过楚、齐、鲁、宋、魏等国,却不曾遇见过心仪的君王,呵呵,压根儿就见不到他们呀!”

“不是我自吹自擂,其实很多国家都是把贤士供养起来的,很多人有能力却没有相应的舞台的,所以才被埋没了。列国虽然有过变法,却并不彻底,强大如楚国,封君的数量还是多不胜数,每到打仗的时候封君才会出动私兵,所以楚国正规军的数量实在是少得可怜,战斗力也是参差不齐的!”

“先生可是无双国士?”

第0060章 一舞倾城

国士,国中杰出的人物。无双,独一无二,同时代风云人物出类拔萃仅此一人。国士无双指一国独一无二的人才。

《史记·淮阴侯列传》:诸将易得耳,至如信(指韩信)者,国士无双。

张烈本来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人,不知道谦虚为何物,即使得到了宋君偃如此吹捧,亦是摆了摆手道:“无双国士不敢当。不是我张烈吹嘘,只要给我一个机会,便是孙子、吴起在世,我也可以与之一决高下!”

此人自比孙武和吴起,看样子统兵作战的能力很强,而且孙子和吴子都是赫赫有名的兵权谋家,他们不仅懂得如何打仗,还知道怎么练兵,怎么变法强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子偃按耐住了心里的那躁动的情绪,向着张烈作揖道:“张子大才,可擅长统兵作战乎?可擅长严法治军乎?可擅长署理内政乎?可擅长邦交大事乎?可擅长操练兵马乎?可擅长治国安邦乎?”

“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张烈摆了摆手,志得意满地道。

呃,宋君偃有些无语了,张烈这样的人天生自带狂傲属性。这种人不是狂悖无礼的家伙,就是恃才傲物的贤能!

张烈显然是下一种,因为从刚刚的交谈当中,子偃看到了他的眼光,绝对是战略家所具备的!张烈可以嘲讽士子们鼠目寸光,可以嘲讽天下君王鼠目寸光,但他自己显然是孑然一身的,就像他说的“众人皆醉我独醒”一般。

张烈这样的人是很难得到君王的重用的,因为他太狂傲了,即便是贤明的君主也不敢重用他。在这个讲求礼义廉耻的时代,狂悖没有错,但是太狂了就不好了!

好在宋君偃不在乎这种,就算你私德有亏也没关系,只要你有真才实学就好了。好比大名鼎鼎的吴起,曾经杀妻求将,这也是一个狠人,不是一般的君王能够驾驭得了的!

子偃又问道:“张子你既然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不知道师从何门?”

好吧,这是宋君偃有意招揽了。这个时代的人贤才大多是出身诸子百家的,更有甚者,也是在名师座下,邹忌、淳于邛、干梁、公孙衍都算是当世的名士,他们门下的弟子也有几个,所以名师出高徒,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是很讲究出身的。

闻言,张烈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师从鬼谷,家师正是鬼谷子王诩。庞涓、孙膑都是我的师兄!”

子偃不由得眼前一亮地道:“原来是鬼谷高徒!偃这厢有礼,有礼了!”

鬼谷高徒啊,战国时代贴上“鬼谷”标签的都是名声大噪的牛掰人物啊!

鬼谷诡秘,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证得弟子门人无数,翻云覆雨,惊世骇俗,后皆大有作为。

鬼谷堪称万圣先师,万圣之祖,绝不为过。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这句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鬼谷学派的厉害,诸如庞涓、孙膑、张仪、苏秦都是鬼谷高徒,一身所学厉害无比,不过他们主要修习的都大不一样。

庞涓主要学得应该是统兵作战,孙膑主要学的应该是兵权谋,张仪和苏秦的大同小异,都是以一张嘴挑动天下风云的。

绕是如此,宋君偃心里还是有些诧异的,按道理说,出身鬼谷门派的人,应该不会如此放荡不羁才对,不知为何,偏偏张烈就是这么一个另类。子偃心里甚至恶意地在揣测,这厮大概是受不了鬼谷里面的生活了,或者是鬼谷子受不了这货的狂悖,所以让他提前下山了也说不定啊。

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从帘后传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舞池中央的歌舞已经换下了。紧接着,两队舞姬三十人从舞池的走道鱼贯而入,纷纷摇曳着腰肢,水袖摇摆。

“雪姬姑娘要上台了!”

那些早就候在那儿的乐仆缓缓的拉着绳子,吊起了蝉纱帐。而那些饮酒的也停下了送往口中的佳酿,谈天的停下了要脱口而出的词句,众人的目光汇集到飞雪玉花台上,自上而来洒下的明月清辉伴着悦耳的琴声渐渐明朗起来。

“燕赵之地易水两岸,只有她才有资格踏上这座飞雪玉花台呀。”旁边的陪酒的侍妾感慨的说。

宋君偃和张烈听见这般光景,都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舞池的中央,那个古典迷幻的飞雪玉花台。一个曼妙的美人儿忽而抓过悬在房梁上的白练,施展轻功一般,晃动着腰身飞舞而起,一下子就落到了一群舞姬的正中心。

“当――”编钟敲响,乐师的手在琴弦上舞动,三重烛台自下而上的被一一点亮。

“当――”编钟敲响,琴声跳跃着。清泉自龙头雕像口流出,落入池中,池底泛起淡淡光芒,引得贵客们纷纷探头下去张望。

“当――”编钟敲响,月光正好悉数洒在玉台之上,点点银光落在水面,有些人惊讶的起身来看,水面上浮起了一个个由金盆拖着的金莲蕊。伴随着编钟的旋律,许多金色莲叶摇曳着从莲花旁边脱水而出,还来不及抖落一身玉珠。

她身姿婀娜,体态纤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她肩窄如削,腰细如束,亭亭玉立,肤白胜雪。她明眸皓齿,五官精致,钟天地之灵秀,夺日月之华光。她长发如瀑,银丝披散,柔光水润,轻舞飞扬。

她身披水色罗衣,缀以珠玉银饰,飘逸空灵,明澈动人,恍若生于天山之巅的白莲,芳华绝代,清美出尘,又似古老传说中的神女,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真乃绝世美人儿啊!”张烈如此感慨地道。

子偃也是一脸痴迷地道:“北国有佳人,绝世而孤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莫不如是!”

一曲白雪骤然响起,而玉萧在佳人的玉指下发出动听悠扬的旋律。雪花飘落,洋洋洒洒的仿佛是宋国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三千银丝随风扬起。古琴渐渐跟上萧,那样契合,其声犹如天籁一般。几习红绸被徐徐放下,暂时遮掩住了台中的佳人。

一干男子将目光投过来,不住的张望着,起身又坐下。

随着琴师最后一个和弦的结束,红稠“刷――”的一下被旋转着提起。

红稠散后,只见一名身穿蓝衫,身配琳琅环佩。肌肤胜雪,眉目似画的女子一手扶着纤细的腰,一手挽着三尺水袖,侧身立在台上。而那些围座顿时皆是一怔。

静谧,绝对的静谧。

周围的庸脂俗粉们霎时被隐没了光彩。

看到此时的雪姬,尤其是在这清幽的暗夜。雪姬的朦胧迷离之美,却显得越发的幽雅纯洁。仿佛是一株最为娇艳的莲花。

而此时在这池清泉中,金莲也刹那盛开。宋君偃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是被眼前的场景所迷住了,还是被自己眼前看到的娇人所醉了。

空余一壶美酒,不知何时打翻在地,漏出零散的水珠敲打着拍子

只见雪姬的水蓝色及地长裙绣上了灵动的雪花勾勒出线条。香艳的脂粉透露出令人窒息的魅惑,迷离的眼神就像光滑的丝缎,温柔地拂遍全身。她微微回眸,扫视过落座之人。看得众人皆是一愣。

编钟敲响,满池莲花霎时盛开,放出万丈光芒

春光旖旎,沁人心脾,却突然不及这舞女鲜艳璀璨的一记笑若雪莲。

“啪!”一位公子竟看得痴呆,手中的酒杯砸落在地,洒出美酒芬芳。而此时无数花瓣纷飞起来,在雪姬周围环绕。

第0061章 君上之下第一人

琴声飘起。百乐齐奏。细草兰烟。幽花怯露。

雪姬探手,轻轻摇动着水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女子柔荑翩跹,温柔灵巧,那音乐也沾染了她的五官的清艳,深深地荡入每一个人的心底去。

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舞蝶弄清雪之美丽。几度旋转,几度跳跃,几度舞弄水袖。眸若星辰,笑靥如花。在这几尺见方的飞雪玉花台上飞身如燕。月光夹杂着雪花在她周围飞舞闪烁。看到这思焱不禁又一次痴了。

可就在这时,“啪!啪!啪!啪!啪!”拍掌之声响起,但在此时却显得是那样的无比刺耳。琴音急转直下。雪姬收合水袖,缓缓起身。

“啪!啪!啪!啪!啪!”拍掌声不曾有要停下的意思。宋君偃不禁皱了皱眉,往拍掌声的方向放眼望去。

众而人见舞蹈被打断,不由的三三两两开始抱怨起来。

“什么人这么放肆!”

“是来搅局的吧!”

“哼!”一名身穿华贵服饰的将军拍案而起,“哪个混蛋打扰本将军的雅兴?!给老子滚进来!”而周围人本来想试图劝他,可见他这一说也不好开口了。

“是谁在辱骂本官啊?嗯!?”就在这时,在一侧的轻纱遮挡的雅间之内,蓦地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呃,很熟悉啊,等到那个说话的人掀开了轻纱走出来,子偃这才古怪地看了那个人一眼。

此人正是宋国的廷尉大人,边让。

那个将军见到是边让,原本喝得醉醺醺的样子顿时醒了几分,几乎吓尿了,连忙起来躬身道:“末将不知道廷尉大人在此,还请恕罪,恕罪啊!”

廷尉可是九卿之一,又掌管刑狱之事,权力不可谓不大,至少治一个中级将领的罪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这个将军也不敢怠慢,赶紧认怂了。

边让哼了一声,然后大踏步地路过了这个将军的身旁,径直往舞池的中央走过去,手里还拿着一爵酒水。

来者不善啊,在场的人都有这么一种感觉。

边让可是三公九卿之一的廷尉,位高权重,显赫无比,别看宋君偃致力于削弱公卿大夫的权力,但是宋国的贵族在国内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毕竟几百年的势力盘根错节,在黎庶们的心里,其实贵族还是在统治着他们的。

在场的宋国士子或者他国的商贾都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想要帮助雪姬姑娘,但是边让在宋国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庞大了,自从原相邦唐鞅倒台之后,边让便取代了唐鞅成为了宋国贵族的新的领袖人物,影响力可想而知了,在宋国你可以得罪宋君,却万万不可得罪了边让。

因为宋君偃可能宽宏大度一点,不治罪于你,但是边让这个人睚眦必报,凡是有一点不爽利的,就会让你全家都不舒坦。边让干下的坏事可是不计其数的,而且为人一向是嚣张跋扈惯了,之前还能收敛一点,可是取代了唐鞅在宋国的公卿大夫们那里的位置之后,便更加的目中无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自认为有了一众贵族的支持,连宋君偃都不放在眼里了,固然不能改变君上的决策,却可以妄自尊大,自认君上之下第一人!当然了,这个“君上之下第一人”大家也是承认的,毕竟相国李敖实在是太低调了,让边让这个劣迹斑斑的家伙到处蹦哒。

边让到了飞雪玉花台上,看着面前的绝色舞姬,不由得又把手里的酒爵嗅了一口,顿时神清气爽地道:“我听闻赵舞独步天下,雪姬姑娘更是赵舞集大成者,不仅姿容月貌,银丝三千,更是舞技惊人,一舞倾城,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呐!雪姬姑娘,今夜,整个商丘城都为你倾倒了,本廷尉也为你而倾倒了!”

闻言,雪姬的脸上不咸不淡的样子,微微一礼,说道:“廷尉大人过誉了。小女子蒲柳之姿,不堪大人如此吹捧,我赵国舞姬善舞者甚多,雪姬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哈哈哈哈,誉而不骄,雪姬姑娘太谦虚了。本廷尉真的是很欣赏你啊,来,饮一爵美酒如何?”边让把手里的酒爵递到了雪姬的手里,一脸玩味地看着这个似乎处变不惊的美人儿。

这时候,宋君偃旁边的陪酒侍妾又道:“酒是美酒,却是饮不得的。在宋国,凡是饮了边让大人递给的酒的美女,无一不进了他的府邸,唉,可怜这么一个绝色的舞姬,就要被恶贼糟蹋了。”

宋君偃闻言,目光森冷地看着舞台上趾高气昂的边让,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此时的边让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雪姬似乎也知道廷尉边让的“隐秘之事”,旋即点了点头道:“多谢廷尉大人的盛情了,不过……”

她又转过身,将精致的脸蛋儿朝着舞台之下的一众看客,说道:“今日雪姬到商丘第一次演出,承蒙各位照拂了。所以这第一樽酒,雪姬要敬给在座的各位贵人士子。”

然后,把就直接倒在了舞池里。

众人心里在叫好,但是边让大人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扭曲了一下,随即又干笑了一声道:“雪姬姑娘,你这可是有点不给面子了。我敬给你的美酒,你又怎可敬给这些人呢?在这宋国得罪我边让可不好,往往得罪我的人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雪姬姑娘,你刚刚的行为已经得罪本廷尉了。你何以赔罪啊?”

赔罪?赔你马勒戈壁啊!若是宋君偃在舞台上的话,肯定甩给边让一个大嘴巴子,然后破口大骂了。

不过,那个雪姬姑娘倒是淡定得很,她道:“不知道廷尉大人打算怎么让雪姬赔罪呢?”

“哈……哈哈哈,我这个人嗜好不多,平生喜欢两种东西,一个是美酒,一个是美人儿,美酒我的府邸上多不胜数,但是美人儿嘛,如雪姬姑娘你这般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本廷尉虽然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啊。所以,我想邀请雪姬姑娘过我府上一叙,哦不,给本廷尉跳一支舞蹈,不知道雪姬姑娘意下如何呀?”边让已经有了一些醉意,所以一点形象都不顾了,色咪咪地伸头道。

雪姬眼神嫌恶的扫了边让一眼,又道:“请雪姬跳舞的演出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小女子也从未给一个人跳过舞,廷尉大人若是执意让小女子为你而舞的话,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哦。”

“哈哈哈哈,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边让很是骄纵地道,“演出费是小意思,本廷尉家里的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了,还差这点钱?哼哼,至于雪姬姑娘,你也不必推辞了,为我而舞乃是你的荣幸,我绝不会亏待于你的。”

听见边让这么咄咄逼人,雪姬不由得脸色不好看,也出现了一阵慌乱的神情,说道:“廷尉大人,请你自重!小女子是赵国妃雪阁的舞姬,有赵国相邦肥义之背景,若大人执意扣留雪姬的话,只怕会引起赵宋两国的外交纠纷。到时候宋君问罪于大人,怕大人担待不起啊。”

“哼,笑话!”边让又肆无忌惮地道,“本官乃是堂堂的宋国廷尉!我可是君上之下第一人!要你这一舞姬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供人玩乐的尤物罢了,赵国又怎肯为了你诘问我大宋?雪姬,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

闻言,雪姬姑娘沉默了。

“啪啪啪啪!”就在这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掌声突然又响起来了。

“好一个君上之下第一人!边让,谁给你的胆子这般自称的?”

第0062章 军师祭酒

“君……君上?!”原本趾高气昂的边让,在见到前方的贵宾席上,站起来的一个昂藏九尺的英武男子的时候,顿时萎了。

宋君偃这段时间正愁没理由惩办他们这些公卿大夫,就跟唐鞅的一样,殊不知他手中的那个“黑衣卫”厉害无比,如天罗地网,覆盖着整个宋国,而那些贵族则是被重点“照顾”的对象,宋君偃想要搜集他们的罪证还不容易吗?只是他不想做得太狠了而已,不然把人都杀了,一定会闹得人心惶惶的,到时候谁给他办事?

熊子丹和张烈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紧紧的跟在子偃的背后,对于边让还有他的狗腿子们怒目而视。

边让真的是被吓到了,前段时间唐鞅被车裂的惨状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要步唐鞅的后尘啊!

“臣不知道君上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君上恕罪!”边让见到宋君偃朝着自己这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不由得心里一阵慌乱,忙不迭地一礼,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子偃对于边让冷眼相待地道:“边让,廷尉大人!你好大的口气啊!三公九卿,九卿之前尚有三公,相国为百官之首尚且不敢如此自称,你一个廷尉怎敢自称君上之下第一人?这不是乱了礼法,乱了规矩了吗?传扬出去,还会让天下人耻笑我们宋国官制紊乱,连在其位的大臣都搞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地位呢!”

“臣有罪!”边让赶紧认罪了。

“呵呵。”子偃冷笑道,“你是有罪,而且是罪无可恕!作为廷尉,连礼法都不懂何以掌管国家的刑狱之事?作为廷尉,却知法犯法,强抢民女,收受贿赂,该当何罪?”

“边让,这天下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你的所作所为寡人都一清二楚,只是不怎么想治你的罪而已。也罢,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尸位素餐,作为廷尉知法犯法,更是罪无可恕,你回去便写一份认罪书吧。这廷尉的位置你不能做了,不若回家闲赋,或者去丰邑做一个狱吏吧。”

“君上,臣……”

“嗯?还不走!”

“唯。”边让真是害怕极了,宋君偃这是将他给撤职查办了,去彭城做一个狱吏是不可能的,他丢不起这个人。闲赋在家更是找死,子偃手底下的黑衣卫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收集他的罪证了。

想到这里,边让的大脑是一片空白,自顾自地带着一班狗腿子走出了拂月楼。

子偃又把目光放到了雪姬姑娘的身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个绝色舞姬,没有说话。

雪姬一脸平静地一礼道:“多谢君上解围,小女子不胜感激。”

美女虽好,却不一定都属于我的。子偃的心里有着这么一种无奈的感觉,他能感觉得到眼前的女子对于他的那一种抗拒的心情,所以很是忧郁,点点头道:“我宋国也不缺乏那些有辱国体的人,倒是让姑娘笑话了。”

……

出了拂月楼,在一辆豪华的马车上。

张烈饶有兴致地打趣道:“君上似乎对雪姬姑娘有意,何不召之侍寝,以解相思之苦?”

闻言,宋君偃苦着脸笑道:“这天下不如意的事情十之。雪姬姑娘是绝色美人,但是未必寡人就一定要得到,你没看到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吗?张子,寡人敢肯定你对她也是有一些想法的。”

张烈“啧”的一声,似乎有些遗憾地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这普天之下,是个男子都会对这样的绝色女子垂涎三尺的!”

对于张烈的这个垂涎三尺,子偃也不知道是什么是好,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么到这货的嘴里就变成了垂涎三尺,欲罢不能了?

“这强扭的瓜不甜啊。”

“不甜但是可以解渴啊。”

“……”

“寡人有那么饥渴吗?”

说到这里,两人都相视地大笑了起来。看上去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戴偃和张烈彼此却在心里升起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宋君偃的灵魂来自后世,也不喜欢这么多繁文缛节的,但是拘泥于现实,张烈倒是很洒脱,大大咧咧的,与这个世道似乎格格不入,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知己。

子偃作揖道:“寡人欲拜张子为廷尉,位列九卿,掌管我宋国的刑狱之事,不知道张子意下如何?”

张烈的神色也很严肃了,毕竟关系到自身的前途,他说道:“廷尉掌管国家刑狱之事,过于严厉,恰好烈不是严厉之人,只怕不能胜任廷尉之职。”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了宋君偃的盛情了。

宋君偃倒是没什么责怪的样子,而是一脸诚恳地道:“那张子以为能胜任什么职务呢?”

“我想要做孙子那样的人物。”

“军师祭酒?”

“然也!”

《礼记·檀弓上》曰:“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谋人之邦邑,危则亡之。”军师祭酒便是后世的参谋长,有出谋划策的职能,不掌管兵马,但是在军中的地位普遍是极高的,仅次于统兵大将,甚至还高于副将。

如春秋时的孙子(孙武),战国时的孙膑还有三国时的郭嘉,这些足智多谋的人都出任过军师祭酒的职务,与秦末的张良一般,“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闻言,宋君偃倒是很诧异,这放着高官厚禄不要,干嘛非要去干出谋划策的事情,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嘛。

“君上可是疑惑臣为什么要当一个军师祭酒,也不去做九卿之一的廷尉吗?”张烈会心地一笑。

“正是。”

张烈道:“君上,臣的性格便不适合为官。不瞒你说,我很讨厌朝堂上的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尤其是贵族出身的,我更讨厌,不屑与之为伍!”

子偃顿了一下,不知所言。

张烈又道:“当一个军师祭酒也没什么不好的。如孙子、孙膑,他们都能很好地操练军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张烈自问不比孙子差多少,只要君上派遣的统兵大将能对我言听计从,相信没什么仗是打不赢的,当然了,也会有那么一点意外的。”

呃,张烈倒是很自负。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臣的性子太散漫了,没有一点铁血军人该有的模样,只怕掌军的话难以服众,所以还是待在幕后出谋划策吧。哈哈哈哈,只要君上不要忘记了臣的功劳就好了。”

嗯,还有这么一点自知之明。

宋君偃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地道:“寡人得卿,如文王得之太公,吴王阖闾得之孙武也!不胜荣幸!”

“嗨,君上你还是少来这一套虚的吧。说再多吹捧的话,许再高的官职,还不如直接给我多一点封赏呢!这金银财帛对臣来说那可是多多益善呐!”张烈毫不客气地摆手道。

“这个自然。”子偃一点都不恼怒,风轻云淡地笑道,“张卿,寡人如今正为一件事情在发愁呢,不知道卿可以为寡人分忧否?”

张烈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君上可是在为求贤之事发愁?”

“然。”

“其实这个并不难。宋国已经向天下人展现了自身的军力,获水之战大破齐军,战绩彪炳,世人无不称颂!之所以天下贤才没有入宋,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君上的诚意,或者是君上表现出的诚意还不足够。”

“哦?那么张卿以为,寡人应当如何表表达出自己的诚意呢?”

第0063章 黄金台上意

张烈似乎早就猜想到子偃会这么问一般,了然于胸地笑了笑,说道:“想要成就王霸之业,就不能少了贤才的辅佐。天下贤才何以入宋?君上,我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说是古代的一个国君,想要买一匹千里马。于是以千金差遣一个内侍去买千里马,过了半个月,内侍买回来一匹死马,是千里马的尸骨。”

“这个国君就愤怒了,诘问内侍,内侍却说道:‘千里马不常有。可遇而不可求也,现在君上要买千里马,也不必派我去找。我以君上给的这千金买了马骨,世人皆知了,若是君上连千里马的尸骨都舍得以千金来买,还怕有千里马的人不自己找上门来吗?’果不其然,之后,几个有千里马的人都找来了,国君由是挑选得千里马。”

张烈又道:“善待贤才,礼遇贤才,使得贤才各安其位,各得其所的国家是没有贤才不想要投奔的。如今君上想要求取贤才,想要让天下贤才出仕宋国,需要的是诚意,何为诚意,就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不错。君上求贤,还需要一个榜样!就像我刚刚讲的那个故事一样,千金买骨,若是君上以我为马的尸骨,千金买之,则天下贤才争相入宋矣!”

这张烈讲的方法,还有引用的“千金买骨”的故事都跟历史上的郭隗如出一辙,由不得子偃狐疑了。

“张卿可知道飞机?法拉利?”

“飞鸡?伐啦利?这个,请君上恕臣愚钝,会飞的鸡未曾见过,伐啦利又是何物?嗨,看来我真的是孤陋寡闻了。”张烈的神色并没有撒谎的样子,这厮也不应该隐瞒的啊,而且子偃从他的眼神里也捕捉不到什么相关的信息。

看来是虚惊一场。子偃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而已,所谓智者,是能在不同的场合说不同的话的,机灵得很,张烈能如此劝谏他,还会引用“千金买骨”这个经典的成语故事,显然是自己想出来的。

老实说,子偃是很忌惮,除了自己以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穿越者存在的。因为每一个穿越者都是不稳定的因素,本来他宋君偃这个穿越者就已经打破了历史,开始改变整个战国时代的格局了,这时候再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穿越者,不知道原本的历史走向还会不会继续又“出轨”。

防患于未然嘛。如果这个张烈真的是穿越者的话,子偃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杀死他的,穿越者的可怕,他很清楚,尤其是这种很有头脑的穿越者!

“哦不,没什么。”宋君偃摇了摇头,心里寻思着,正好张烈提出了这个谏言,不如顺水推舟吧,自己也做一回求贤若渴的燕昭王。

子偃一礼道:“张卿,寡人欲成王业。除了军师祭酒一职,寡人还想拜你为国师,俸禄等同三公,有随便入朝参政、议政之权,请你万勿推辞了。”

张烈欣慰地看了宋君偃一眼,暗道一声孺子可教也。呃,好吧,张烈的年纪跟子偃差不多,可以做一对良师益友,刚好有俸禄可以拿,平时还可以当个闲人,何乐而不为呢?

“既如此,那臣就却之不恭了。”张烈应允下来了,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

宋君偃想要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以招揽天下贤才,是以又效仿燕昭王,说道:“国师,今宋国立贤,寡人唯恐声名不显,所以想要请你在商丘的郊外,择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建造一座华美的四方台,镀以黄金,是为‘黄金台’。昭告天下,凡天下贤才,入宋而有大功者,皆可留名黄金台,万古流芳!”

闻言,张烈震撼了一下,也不得不为宋君偃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旋即又是一阵大喜。

贤才,图的不过功名利禄。这利禄好求,名声却非同一般,现在子偃在宋国建造黄金台,为求天下贤才这一创举,只怕会让不少还在徘徊的人心动啊!

“君上英明!”

在历史上,燕昭王求贤,千金买骨的故事流传千古,燕昭王给郭隗建造黄金台的事情,在后世更是家喻户晓,不是有这么一句诗句吗?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宋君偃还有一事不解,又问道:“张卿认为,以后我宋国的战略走向应当如何规划?”

张烈早就有了腹稿,听到这话,略加思索了一下,说道:“宋国的军力,乃至于综合国力在天下列国当中属于中下游,强于鲁、卫、薛,弱于秦齐楚,乃至于比较赵国、韩国之流都有所不如。而且宋国处四战之地,附近都是强国,也有弱国。”

“臣以为,宋国当前应该徐徐图之,变法之事不可一蹴而就!而宋国的战略,应当是极力削弱、讨好、制衡周边各国,对于楚国可以讨好,对于齐国可以削弱,对于魏国可以制衡,对于鲁、卫、薛、滕这些嬴弱之国则可以蚕食兼并。”

这个张烈的想法跟自己的差不多啊,子偃心里感慨了一下,又道:“具体的应该怎么做呢?”

张烈闻言,侃侃而谈地道:“君上已经做的很好了。联楚伐越,南方的楚国可以将更多军力消耗在越地,无力北顾;三国伐齐,获水、郯城之败已经让齐国伤筋动骨了,其必须要休养生息十余载方能恢复国力;至于魏国,君上可以讨好魏国,结以姻亲,有西面的强秦牵制,魏国也不能抽身过来进犯宋国。”

“其余小国呢?”

“呵呵,君上心中想必早就有了主意了吧。薛、鲁、卫这些弱国,地不过数百里,城池十余座,兵甲数万而已,宋国有灭国之力,却缺乏出师的名头。眼下君上有一个好机会,可以师出有名!”

“什么机会?”

张烈微微一笑道:“齐师伐我,定当来势汹汹。君上可派出使者前往薛、鲁、卫、滕四国,请求他们出兵援救,四国惧怕于齐国的威势,必然不敢出兵援救。在战后君上可以兴师问罪,寻衅滋事。”

“国师,这样……不太好吧。”嗯,国君大人似乎有些矜持啊。

张烈道:“若是君上顾忌名声,怕吃相太难看的话,在战后也可以会盟薛、鲁、卫、滕四国的国君,五国会盟,同进同退。五国的实力加起来都不惧强齐和霸楚,君上,宋国在五国当中实力最为强大,可称霸于五国之中,为盟主。”

“霸主?”

“然也!”张烈说道,“现在天下的弱国、小国都被各个强国瓜分得差不多了,这是最后一杯羹了!宋国处四战之地,有好有坏,坏的地方就是强敌环伺,很难发展起来,好的是宋国可以左右逢源,制衡列国。恰好上天赐给了宋国这几块肥肉。古语云,天予不取,必受其咎!难道君上想要被上天惩罚吗?”

“哈哈哈哈,好!好!大善!大善呐!”

第0064章 虎落平阳

虽然三国联军都已经退出了齐国的疆土,齐军也逐步收复失地,安抚百姓,但是齐地的战事仅仅是告一段落而已。

在齐国的西南部,整整方圆六百多里的疆土还被宋军占据着,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在阳关一带修筑的工事更是坚固无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齐宋之间必有一战了!

但是这个时代的战争,绝大多数都是先礼后兵的,宋国攻占齐国的城邑土地在先,可是齐国却不能立即兴师动众地攻打宋地。一来调兵遣将需要时间,二来齐国君臣也希望通过和平的手段解决自身被攻占的疆土问题。

于是,齐王又派出了舍人王亥作为使者,出使宋国。

大朝会上。

子偃故作懒散地眯眼道:“今齐地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不知道齐王派遣贵使入宋,所为何事啊?”

宋君偃坐在君位上,身上的上位者气息更加的浓郁了,坐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的,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王亥一礼道:“君上,今我齐地的战事只是告一段落,却并没有结束啊!我王派遣外臣出使宋国,为的,便是解决齐宋两国的争端。”

“何以解决?”

“这个不难!君上,我王有意与宋国弥兵,息了兵戈。只要君上交出正在宋国的越王无疆,或者凌迟处死无疆,以及退出占领的齐国疆土,我王便可既往不咎,与宋国盟好,从此以后对宋国的城邑便秋毫无犯!”有着强大的齐国撑腰,王亥的底气还是很足的,一点委婉的样子都没有,直接就说出了让宋国君臣听了就很不爽的话。

宋君偃闻言,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这时候李敖便站了出来,笑吟吟地道:“贵使这话好生没有道理!你让我君上交出越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空口白话的,就让君上把自己的马奴转交给齐国,之前这马奴还是赫赫有名的一国君王。若此事传扬出去的话,只怕世人会耻笑我宋国胆怯,畏惧你齐人!”

“至于你们齐国,想要我们的宋军撤出阳亢之地,对那方圆六百多里的疆土拱手相让,这更是荒谬了!城邑,自古以来有能者居之!我们数万宋军将士浴血奋战,死伤了多少人马,耗费了多少钱粮,这才攻占的城邑土地,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让给你们齐国呢?这样被手底下的将士们知道了,他们会心寒的!”

你蛮横,我就比你更加的蛮横!

王亥闻言,也有些嗔怒了,说道:“李相此言大谬!越王无疆不配为人子也!屠戮郯城黔首之事,在整个齐地烧杀抢掠之事,已经弄得天怒人怨,不杀不足以敬鬼神!”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而且这阳亢之地六百多里,十七座城池,本来就是我们齐国的疆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那里世世代代生活着的都是齐人,至于你们宋国的损失,难道还让我们齐人来赔偿吗?真是岂有此理!”

李敖听到这话,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说道:“王亥大人,你又错了!越王无疆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宋国的马奴无疆。而且现在在阳亢之地生活的已经不是齐人了,而是我们宋国的黔首!按照你的说法,阳亢之地生活着的是宋人,那么这阳亢之地应该是我们宋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贼子无耻!无耻之尤!王亥在心里破口大骂着,在阳亢之地生活着的原来的齐国黔首,都已经不知道被迁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生活在阳亢之地的,绝大多数都是宋国的刑徒、徭役和没有土地的“黑人”。

对于李敖的话,王亥是避无可避,只能是硬着头皮道:“荒唐!宋君,李相,不瞒你们说,我王对于宋国出兵侵占我国疆土的事情非常的生气,在沂水一线,匡章将军的十万兵马已经整装待发了!只要我王一声令下,随时可以开赴阳亢之地,收复失地。”

“我王是本着以和为贵的想法的,近来我齐宋两国连连征战,死伤不少,为避免更多的流血,还请君上三思,将兵马撤出齐地,切莫自误!”

李敖冷笑了一声道:“若齐军果真伐宋,我大宋有何惧也?王亥大夫,齐国已经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齐国了,宋国也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宋国了,只要我宋军牢牢地扼守住阳关一线,你齐军如何突破?不知道齐国的大军还能不能支持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王亥沉默了。

最后,宋君偃还是站了起来,大手一挥,霸气侧漏地道:“王亥,你这便回去告诉齐王吧!宋国不惧战也!若是他果真想要回失地,想逼迫我宋国交出越王无疆,就派千军万马来吧!你若战,我便战!”

……

宋齐之间必有一战,而且很快就会到来了。这个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这一回战争的天平却是倾向了宋国这边的,因为宋国只需要扼守住阳关,十万齐军便没了办法,久攻不下的话,已经支撑不了这么大的消耗的齐国,肯定会撤兵的,而到时候再想要出兵伐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夜已经深了。

在沙丘宫的外围一角,马厩边上的茅草屋里。

一个蓬头垢面的身影在那里拿着酒樽,把陶碗倒满酒水,然后“咕噜咕噜”地全喝了进去。这个身影是一个看上去已经三十岁的魁梧的男人,身穿破旧的麻布,扎着布带,却是好久未曾打理过了,所以乱蓬蓬的,在纷乱的发丝下,一道剑眉萎靡不振,混浊的眼睛更现出了他的落寞。

如果有知情的人在这里的话,看到他的样子肯定会大吃一惊的。谁也想不到,曾经不可一世的越王,竟然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知道一个月前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越王无疆啊!

“大王,不要喝那么多了。醉酒的话被那些管事的人看到,肯定又少不了一顿毒打了。”在无疆的身旁,依稀坐着一个绝色的美女,她的穿着还是十分亮丽的,精致的脸蛋,柔弱的气质,正是越王的宠姬虞妙弋。

自从无疆被逮到了宋国,做了宋君偃的马奴,身份落差就是一落千丈,让人很难适应。无疆也有想过死,但是虞妙弋一直在身旁抚慰着他,此情此景,不是跟当年的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很相像吗?

虞妙弋始终相信,只要无疆回到了越国,一定会东山再起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份信念,无疆也才苟且偷生地活了下来。

无疆好歹也是一个大王,虽然坐下了人神共愤的事情,屠戮郯城,但是戴偃也不好太欺负他了。吃穿用度都是极差的,跟一般的马夫差不多,只不过他对虞妙弋还是很好,把虞妙弋安排到宫中舞姬的行列,有了些钱财,对于虞妙弋不时地给无疆送酒肉的事情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无疆自嘲地笑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被犬欺啊!若不是顾忌到这里是宋国,寡人又是马奴的身份,真想把那些管事的家伙一个个撕碎了!”

“大王,慎言啊。”虞妙弋苦涩的笑了笑,说道,“在宋国,我们反倒是最安全的。今天妙弋听几个舞姬说,齐国的使者在朝堂上要求宋君交出大王,好在宋君没有答应,不然大王真的被送去了齐国那就惨了。”

“哼!”无疆愤愤不平地道,“寡人死也不回去齐国的。齐人恨寡人入骨,去了临淄还不是一个千刀万剐的下场?宋君偃如此羞辱于寡人,总有一天一定会要他好看!”

虞妙弋闻言,摇了摇头道:“大王,若不是哪天宋君在伏虎山,在楚令尹昭阳面前力保我们,可能我们现在都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活命之恩,不能恩将仇报。”

“你还给他说话?!”无疆很是不满地又喝了一碗闷酒,说道,“子偃卑鄙,将寡人作为他的奴隶,也不怕遭了天谴。王者岂可为国君之奴?”

“大王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当年先祖勾践可以入吴三年,卧薪尝胆,最后以三千越甲灭掉了声名赫赫的吴国,定鼎中原,大王未尝不可。你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良机啊,大王,只要你能回到越国,就能收拾旧山河,东山再起了。”

看着虞妙弋一脸担忧和宽慰的样子,无疆的心里也是一阵的凄苦,这个道理他何尝又不知道,只是从一国大王沦落到给别人当奴隶,天天在马厩边上厮混的日子,实在是太憋屈了,无疆感到了很大的羞辱。

这时,茅草屋的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响,隐隐约约之间,还可以听到高呼“君上万年”的声音。

宋君偃驾临了!

第0065章 寡人有疾

“贱妾虞妙弋,拜见君上。”宋君偃驾到,虞妙弋便乖巧地跑到茅草屋的门口,躬身一礼,将精致的脸蛋儿都埋到了胸前,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尊敬,美妙,美妙得很呐。

子偃很享受这种感觉,但是让他很不舒服的是,无疆这家伙一点都不懂事,他一国之君都到这里来了,这个茅草屋……嗯,应该是无疆的住处才对,他无疆的住处应该蓬荜生辉了,怎么也要起身迎接一下吧?好歹他们现在是主仆的身份吧。

子偃虚扶了一下,见到无疆一个人在喝着闷酒,丝毫不顾旁边的虞妙弋在打眼色,在残破的桌案上还摆着干肉、酱菜这些食物,吃起来应该还是有些食欲的,只是不怎么合胃口而已。

跟在宋君偃背后的马厩管事见状,抽出了鞭子怒斥道:“大胆!君上驾临竟然还敢在此酗酒?不要命了吗?!”说着就要一鞭子抽上去了。

子偃伸手拦住了这个管事,又让众人退下。

“越王真是好雅兴啊,美酒在手,美食在案,美人在怀,这小日子过的真是让寡人都艳羡不已。”宋君偃故意讥讽地道。

无疆停住了倒酒的手,愣了一下,忽而道:“宋君既然艳羡,不如我们互换一下如何?这整日喂马,清理马的粪便,在马厩里面厮混,跟阶下囚都差不多。这样的日子若是宋君你还艳羡,还想去过这种日子的话,那么寡人也便无话可说了!”

还自称“寡人”,看来无疆的架子还没有放下,子偃摇了摇头,说道:“区区马奴,便是如此了。越王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毕竟,这普天之下的奴婢,还没有谁跟越王你一样过得那么滋润的!”

这时候子偃还称呼无疆为越王,其实是在讥讽,这个无可厚非嘛。毕竟无疆本来就是那一种妄自尊大的人,这一下身在异国他乡,为人奴仆,这巨大的反差实在是让他接受不了。他又不是勾践那一种擅于隐忍的人!

无疆冷着脸道:“宋君怎么有空到我这茅草屋里来,寒舍简陋,恐怕没有君上的坐的地方,怕脏了你的衣服,这样无疆就罪过大了!”

忍了?宋君偃诧异地看了无疆一眼,旋即点了点头道:“寡人也不想到这里来,只是有一件事情非告诉你不可而已。”

“何事值得君上你大驾光临呢?”

子偃的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此事关乎越国,关乎越王。寡人已经得到消息,广陵的十二万楚军已经开拔,在将军景驹的统率下,浩浩荡荡地向着越国的城池进发,相信很快就能传来捷报了!据此,寡人也将出兵三万,攻略旧无地,伐越的军队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多!越王啊越王,你可知道你即将国破家亡了!”

“哼!可笑!”无疆有些不屑一顾地道,“虽然我大越国的可战之兵已经大多葬送在了齐地,全军覆没了。但是我越国的勇士数不胜数,越地多山岭、瘴气,地形诡异,别说十五万之师了,即便三十万的大军都不一定能灭掉我大越国!”

“哈哈哈哈!”子偃大笑了一阵,说道,“山林袭杀,的确是防不胜防,昔日的周昭王就是这样折戟于楚地的。不过越王可知道,这自古亡国多源于内部,因为国家动乱,被人灭掉的国家不计其数!”

“实不相瞒。自从越王你兵败被俘的消息传回了会稽,你的那些叔叔、兄弟都已经叛乱了,有几个人都已经称王,称孤道寡了!想想看,如此人心不齐的越国,焉能抵挡我来势汹汹的十五万楚宋军队?不,不存在的!”

“……”无疆沉默了。

他的那些叔叔和手足兄弟是什么尿性,他一清二楚,平时有着无疆这个越王压着,倒是没敢动乱,尽心竭力地在他的手底下效力。但是忠于无疆的十万越国精锐已经全军覆没了,全部葬送在了齐国,国内已经没有了压制他们的势力,这时候叛乱也无可厚非。

过了半晌,无疆又道:“君上想说的只有这些吗?若是如此,君上请回吧。劳烦您的大驾了,无疆现在只是君上手下的一个马奴,位卑人轻,对于故国的事情只怕是有心无力了。”

子偃闻言,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如此,还请越王好自为之吧。”

接着宋君偃就出了门,虞妙弋唯恐他生气,便跟无疆告别了,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上子偃。

在一个宫殿的长廊里。

“虞姑娘不在杂役房里陪着越王了吗?他的心里现在很不愉快哦。”子偃打趣了一下道。

虞妙弋摇摇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家大王还在为战败为奴一事耿耿于怀,贱妾有心勉励,却是没有多大的作用的,现在君上又告诉了宋楚两国的军队对大越国大兵压境,大王就更忧愁了,这时候还是他一个人静静好一点。”

“看样子虞姑娘很了解越王啊。有这么一位红颜知己,寡人真的是很羡慕越王。”

“君上只怕并不缺少红颜知己吧?贱妾看君上的后宫里可是和睦得很呢,虽然姬妾众多,但是没什么争斗,就连君后也是和蔼可亲的。君后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呢。”

闻言,宋君偃忽而站住了脚步,回过身,说道:“你也很温柔。”

“……”呃,虞妙弋愣了一下,然后,子偃就恬不知耻地向着她那边靠拢过去。在子偃背后跟着的宿卫,还有几个宫婢都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这些事情。

虞妙弋见状,脚丫子也不自觉地往后面退了退,一直碰到了宫室的墙壁,整个人都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瑟瑟发抖着。而子偃则一只左手按在了墙壁上,眼神轻佻,嘴角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说道:“妙弋,你很害怕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真的很迷人呢?”

虞妙弋低着头,又惊又羞,她现在与子偃的距离太近了,几乎都能嗅到他身上散发的阳刚的男子气息了。

她有些害怕了,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说道:“君上,请……请自重。”

听到这话的宋君偃,反而猖狂地大笑了起来,说道:“寡人何以自重?妙弋,你敬爱寡人吗?”

“这……君上是一国之君,现在贱妾又是宫中的舞姬,一仆奴耳,自然是敬爱君上的。”虞妙弋羞得耳根子都发红了。

戴偃邪笑了一下,又挑起了美人儿白皙诱人的下巴,使她的眼眸跟自己对视,看到她眼里惊慌不定的神色,戴偃心里没来由一阵怜惜,又是很想蹂躏啊。

宋君偃道:“既然如此。那寡人临幸妙弋应该可以吧,你是寡人后宫中的一员,寡人有疾,你应该有责任给寡人去疾才是。”

“君上……”

还不待虞妙弋辩驳,子偃就猛地拦腰抱起了她的娇躯,扛着她就踢开宫室的门。

“君上!君上!不要……不要这样!不要啊……”虞妙弋慌乱地挣扎着,心里小鹿乱撞一般,在子偃的肩膀上扭动着腰肢,小粉拳还不自觉地打着子偃的后背。

殊不知,她这样是火上浇油了。小粉拳的力道就跟挠痒痒一样,不但没有让子偃住手,反而让他心中的邪火更加的旺盛了……

第0066章 士气可用

宋君偃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扛着虞妙弋那柔若无骨的娇躯,进了宫室里面。呃,应该不能说是肆无忌惮,因为这整座沙丘宫都是他的,是他的私人领地。

在他进入宫室后,跟随的宿卫和宫婢还把门关上了,两个宿卫跟门神一样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

“不要!君上……不要这样!”虞妙弋随即被丢到了宫室一侧的席子上,子偃欺身而上,按住了她的香肩,然后就开始不顾她的抵抗肆意地把脑袋也拱了上去。

虞妙弋根本就反抗不了,挣扎是没有用的,她一脸的凄惶无助,眼角的泪花籁籁地溢出来了。子偃却一点怜香惜玉的样子都没有,自顾自地撕扯着她身上的衣物。

翻来覆去,肉浪翻滚,又是一卷香艳的古画,庸俗者谓之“污秽”,高雅者谓之“艺术”。

……

西元前327年,即宋君偃二年五月,宋君偃以干骜为大将,熊子丹为副将,统兵三万,征调民船、渔船,以舟师沿着淮水入邗沟,顺流而下攻略越地。

子偃此番出兵,以及任用的将领都是被群臣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干氏一门太受荣宠了,父亲干梁为大都督,在前线统兵近四万,儿子干骜也当仁不让,统兵三万伐越,这样一来宋国的兵权不都落入干氏之手了吗?

所以群臣非常的不满,难道君上就没有一丁点的顾虑吗?

更让那些公卿大夫不满意的是,此番伐越的副将,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听说以前还没上过战场呢。这个熊子丹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得到宋君偃的如此青睐?

子偃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正是因为相信干梁、干骜父子所以才把几乎整个宋国的可战之兵交给他们,而熊子丹有这个才能,只是缺少实战经验,作为副将征战可以让他迅速地积累经验,更重要的是,熊子丹对于他子偃足够的忠诚!

在一些必要的时候,忠诚往往比能力更为重要!

此外,群臣还不满宋国出兵伐越,他们认为宋国连年征战,穷兵黩武,耗费了巨大的财力,接连损兵折将,可能会得不偿失。毕竟越国的城邑都不是很富庶!

从去年开始,几乎一整年宋国都在打仗,前前后后死伤的兵马超过八万!这已经是一个中下流的战国国家所能够承受的底线了,偏偏宋君偃还大肆招兵买马,各地精壮的情绪也格外的高涨,宋国将士的战斗力得以在短短一年之内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子偃也是一个“任性”的君主,他不喜欢乾纲独断,但是在这种必要的时刻他还是力排众议了。此番出兵,他并没有让军师祭酒大人张烈跟着去,自己也没有亲自领兵(废话,一国之君总不能时时刻刻地统兵作战的,不然要那些将军干嘛)。

与此同时,在阳关以东的一个草木茂盛的森林里。

一股巨大的淡紫色洪流,从一个刚刚披荆斩棘不久的道路上涌动着。战车队摆开架势,滚动的车轮碾压过碧绿的荆棘,雨后湿润的土壤也被压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在这支长长的队伍的前端,是一面绣着“匡”字的中军大纛,其余皆为内紫外白的“齐”字大旗,附近也都是身穿黑色战甲,紫色战衣的持戈将士。

大军出行,自然是铺天盖地的巨大声势,这周围的飞鸟都扑棱扑棱地飞走了。

这时,副将公孙假驱马飞驰而来,跟将军匡章汇报前方的讯息。

“将军,前方还有不到四十里的距离便是阳关了。”

匡章道:“见到宋军的斥候了吗?”

“见到了。宋军的斥候见到我们的先锋大军打马就跑了,想必阳关的守军已经得到消息,在我们抵达阳关之下的时候做好防御的准备了!”

闻言,匡章思虑了一会儿,忽而喝道:“全军停止前进!”

旁边的将士顿时停住了脚步,驻了战场,勒住了战马的缰绳。

“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将军有令,全军停止前进!”

齐军的快马开始在队伍前后传达匡章的将令。

“将军,何以命大军止步不前?”公孙假颇为不解地问道。

匡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意,就像是奸计得逞的狐狸一般,说道:“此番,宋军的主将是老将军干梁,此人擅长防守,比较稳健,此时在阳关等着我们的肯定是城高池深的关隘,整装待发的宋军将士,只要有三万兵马,宋军就能牢牢地守住阳关,使我军无计可施了!”

“既如此,将军打算怎么攻占阳关呢?”

匡章道:“强攻肯定是不行的。公孙,你去传我将令,一万先锋大军稍事歇息,然后发动攻城战!各部兵马亦是休整下来,养精蓄锐,轮番对阳关展开猛攻。”

“呃……”公孙假有些哑然了,说道,“将军,我们的好多攻城器械还没赶到前线,现在就攻打阳关,是不是太操之过急了呢?”

“不急。我大军十万,士气可用,正好可以分成十批人马,每隔半个时辰攻打阳关一次!不需要士卒用命,每每造出声势即可!”

“诺!”公孙假还是不怎么理解匡章的想法,不过这是军令,军令如山啊,不得不服从了。

大都督干梁正在阳关的行辕里品读兵书,津津有味的呢。齐国大军来犯的消息他已经得到了,只不过他并不焦急,有三万兵马扼守阳关(其余兵马都驻守各地,维持秩序),凭借阳关之险,即便是十余万的敌军也休想踏破关隘,从这里收复失地!

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外面依稀响起了号角的声音,还有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干梁旋即站了起来,问旁人是怎么回事,很快就有一名传令兵来报道:“大都督,齐人发动攻势了!”

“什么?不是刚刚发现齐军的先锋大军吗?齐人的主力应该还在路上才对!齐军又怎么敢发动攻势?”干梁有些疑惑了,如果这个传令兵不是一个熟面孔,不是外面的喊杀声太大的话,他可能都要怀疑这厮是不是齐军的奸细了。

心里在纳闷,但是干梁也是一个沙场宿将了,当即上了战车,赶到了关隘的垛口边上。

只看见齐军的士卒架着云梯,在己方弓箭手的掩护之下,不顾蝗虫过境一般的箭雨,悍不畏死地爬上了关隘,呃,爬上去的十个都没有两三个,都被密密麻麻的乱箭给射死了。

没有护盾?没有攻城器械?

“齐军这是要干嘛?”在这种没有什么有力的攻城器械的掩护的情况下,想要攻破阳关这种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无异于是痴人说梦,齐军是来送死的吗?

干梁心里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因为刚刚还声势浩大的齐军,在遭到阻击之后,丢下几百具尸体就鸣金收兵,仓惶逃跑了。连旗帜都扔在了地上。

干梁老将军还是很不解,摇了摇头,不知道齐军抽的什么风,他认为齐军不会展开攻城了。本来嘛,这自古以来,哪有立足未稳就发动攻城的军队?

哦,就算兵不厌诈,也没有那么诈的吧?齐军远道而来,应该在阳关之下安营扎寨才是,哪有这么多的精力攻城!

这样一想,干梁就将齐军的攻城行为归究到抽风了,于是不在意地回到了自己的行辕,继续品读兵书。

第0067章 扰兵之法

阳关之下。

炽热的太阳高悬空中,在一片起伏不定的群山之间,群山环抱,沟壑遍地的险地,建筑着一段漫长而坚固的城墙,又砖石打造的城墙,既巍峨而坚固,即使被雨水侵蚀了几百年也依旧伫立在这里。

“杀!”

“冲啊——”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响彻了云霄。

放眼望去,一片紫色的浪潮涌向了阳关的城墙,在没有投石机、冲车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齐军将士依然靠着一腔热血和云梯,在密集的箭矢的掩护下,步履维艰地冲向了高大坚固的阳关城墙。

“放箭!放箭!”阳关的垛口上,一名低级将领,似乎是屯长的人挥舞着剑,命令弓箭手们快点抛射手里的利箭。这个时候就不必在乎抛射还是直射了,反正就是把箭瞄准敌人射出去就好了。

中箭的齐军悍卒纷纷倒地了,有的很强悍,硬是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箭头也不拔掉,就这样抡着武器继续冲击对面的关隘。

攻打了这么久,自然有冲上女墙的士卒,但是他们很快就被附近的宋军士兵给绞杀了。

战况的异常的惨烈,齐军的这种打法跟不要命的一样,又抛下了几百具尸体惊惶地逃跑了。

老将军干梁一巴掌拍在关隘的垛口边上,望着一干齐军将士落荒而逃的背影,连旗帜都丢在了地上践踏了,似乎是很仓促一般。

干梁不由得疑惑地蹙眉道:“这是齐军的第几轮攻势了?”

“已经是第三轮了,大都督。”旁边的副将简雍回答道。

这些齐军就跟吃错药一样,发狂地攻打阳关,干梁很是不解,于是道:“老夫已经观察过了。齐军的每一次进攻的声势都很大,进攻性也很强,但是雍,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齐军在攻关的时候是轮番来的,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齐军敢这样蛮干,意义何在?”

“这个,末将不知。”

干梁叹了口气道:“对方的主将是用兵的高手啊。此乃扰兵之计也!阳关固然不大,可是群山连绵,沟壑遍地,需要派兵把守的地方也不少,而且我军当中的新兵太多了,可能经不起齐军这么骚扰,心态都会崩了!齐将匡章就是看中了这一点,不停地骚扰关隘,却是一打就跑,几乎没个半个时辰就结束了攻城战。”

闻言,简雍有些不解地道:“齐军真是太狡猾了!既然这样,大都督,我们也可以分兵守关啊!齐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未必就防不住齐人啊。”

干梁点了点头道:“齐人的这三番五次的假意进攻,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关里的将士们了。不可不防!立即把三万将士分成三个部分,让他们提高警惕,轮流守关,一旦齐军攻关就开始替换下来!”

“诺!”

到了齐军的第四轮攻关战打响的时候,匡章也已经到了距离阳关不远的一个小山坡上,接着坡度,遥遥地望着厮杀正酣的阳关上上下下。

旁边跟着的公孙假说道:“将军,宋人那边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扰兵之法。在关隘上的守军明显地减少了,他们已经看出了虽然我们进攻的势头很猛,却都是虚张声势的,眼下我军该怎么办?”

闻言,匡章微微的一笑,说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公孙,下一轮攻势在一个时辰之后展开,而且只要摇旗呐喊,佯装攻关就好了!”

“将军,不是……这样有用吗?”

“你照做就是了。”匡章骑在骏马的背上,大手遥指对面的关隘,在已经开始泛红的阳光下,他的身影被无限放大,看上去极为伟岸,不可逾越!

“不出一日,这阳关就要重回我们齐人的手里了!”匡章的面容坚毅,却显得格外的自信。

齐军的第四轮攻关战已经结束,按照齐军原来的规律性的进击,半个时辰后他们应该再度发起那一种不痛不痒的攻势,然后狼狈地丢下几百具尸体逃走的。

但是,让关隘上的宋军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回齐军没有发动攻势了,似乎偃旗息鼓了一般。宋军的将士们纷纷坐在关隘的女墙边上,喘息了一下,精神也开始松懈了。

就在这个时候,齐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关战。

宋军又仓促起来张弓搭箭,抛射了几轮箭雨,却没射死几个齐军的士卒。呃,对方太狡猾了,只是在那边摇旗呐喊,架着云梯的士卒刚刚冲过来,刚刚到了射程之内就开始往回跑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是齐军的进攻还是没有消停下来,一轮又一轮的攻关战,使得守关的宋军将士不胜其烦,叫苦不迭。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之前还是虚张声势了一番,然后又冲上了城墙,厮杀一番,这骚扰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到了夜晚,干梁老将军开始巡视关隘的防务,眉头蹙着,不时地宽慰了将士们几句。

“这齐军还有完没完了!都整整一天了,还在不依不饶地攻关,今天我都上来三次了!真是累死人了!”守关的士卒抱怨地道。

“谁说不是呢!要战就战个痛快嘛!打了一阵就跑了,这算什么情况啊。”

“这刚刚送走了一波齐军,应该能歇息一会儿了。”

这个士卒的话语刚落,便听见了一股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周围的宋军将士又是一阵激灵,不得不又拿起了武器,站在关隘上准备抵御齐军的一轮进击。

“杀!冲啊!”

“放箭!给我放箭!”干梁对于齐军的行为也是深恶痛绝,隔着黑夜依稀能看见不计其数的齐军步卒冲击过来,他当即大喝了一声,下令放箭。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抛射而出,逮着齐军士卒那若隐若现的黑影就是不停的抛射,“咻咻咻”的破空声炸响,让人感到古怪的是,关隘下面的那些黑影中箭之后,好似还能动作,不过,齐军士兵的黑影却是来回地奔走,只是时不时地向着关隘这边靠拢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干梁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齐军虽然喊杀声冲天而起,浑然天成,但是没有一个齐国的将士是贴近关隘这边的。

不好!上当了!干梁懊恼地想着。

“停止放箭!”干梁下令了。

这时,匡章也打马出来,火把映着他那刚毅的脸颊,神采奕奕。

周围举着稻草人的齐军士卒也开始退下,把箭矢拔了下来,留给己方的弓箭手使用。

匡章仰望着头上的关隘,讥讽地笑道:“干梁老将军,谢谢你的箭矢!哈哈哈哈……”

“贼子可恨!”干梁真是气炸了,灰白的胡子颤巍巍的,真想下去一刀把这个匡章给砍死。

齐军又一次鸣金收兵了。

第0068章 义不食齐粟

这一日,宋君偃正在校场上练习骑战,穿好了护具,手中一杆没有头的棍子,面对着二十个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卒,他一点都不怂,硬是抡着棍子如使丈八蛇矛,两个冲锋,就将二十个身手不凡的骑卒打落马下。

这是子偃的日常了,他从未荒废过自身的武艺。这年头,光有蛮力可不行,没有一定的武艺再大的蛮力也会大打折扣的。

摔跤、骑战、射术……这些都是宋君偃日常的训练课程,在这个战国时代,每个君王都会一些武艺的,即便是楚王熊槐这种腰圆十围,看上去很胖的家伙,一个人击败四五个精锐的士卒也不在话下的。

在这个时代,是贵族都必须要学会礼、乐、御、数、书、射六艺,作为一国之君要学的自然就更多了。

大概完成了一天的锻炼,宋君偃下了黑风驹的马背,接过一个宫婢的手绢擦了额头上的汗液,就舒展了一下筋骨。

这时,一个传令兵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叉手道:“君上,阳关急报!”

子偃神色颇为诧异,昨日刚刚接到齐军大举进攻阳关的消息,怎么第二天的战报也来了。子偃旋即接过了战报,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顿时大惊失色。

“快!传相国李敖,子干、苏贺、张烈入宫!”

子偃真的是心急火燎了,好端端的这阳关怎么会失守了呢?妈了个巴子的,昨天刚刚跟齐军交战,这还不到两天的工夫吧,看上去固若金汤的阳关怎么可能失守了呢?!

宋君偃对此大为不解,于是召集了心腹的大臣进来议事。

御书房里。

子偃神情严峻地道:“寡人刚刚接到前线的战报。齐军已于昨夜攻克了阳关,大都督干梁被俘,眼下齐国数万兵马正来势汹汹地向着我们宋国这边杀来,收复失地之后,下一步齐人的目标应该是伐宋,一雪前耻了。你们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苏贺惊诧莫名,说道:“阳关被齐人拿下了?怎么可能,这才过去不到两天的时间吧!齐军又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凭什么能这么快的拿下了阳关!”

苏贺的这话还算含蓄的,言外之意,就是齐国人怎么能这么快的攻占了阳关这一险峻的关隘呢?还有,阳关的守军至少有三万吧,这就是三万头猪,齐军两日之内抓也抓不完啊!

子偃闻言,有些苦恼地闭上了眼睛,说道:“干梁老将军这一回算是栽了!敌人很狡猾,齐将匡章已经声名鹊起了,此番伐越,携十万之众,声势浩大。齐人两日之内即下阳关,匡章用的是扰兵之法,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我们的老将军也防不胜防啊。”

军师祭酒张烈也看过了战报,大概能揣测出一些战况,于是道:“兵不厌诈!匡章此人倒是天下名将,还是不拘一格,能把兵法和自身的经验融会贯通的名将,这样的人很可怕。干梁老将军用的还是过去的守城之法,但是这个匡章却已经另辟蹊径了,在以前的攻城战中,没有谁跟他一般用这种扰兵之法的!名将,名将也!”

听到这话的宋君偃,真想翻一个白眼。匡章这个人他早就知道了,有统兵作战的能力,奇思妙想很多,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齐国战神。若不是田忌被撤换下去的话,匡章到现在还是给人当副将的命呢!

子偃自恃身份,沉声道:“国师,你还是先不要长他人志气了。匡章确实是很厉害,现在阳关已经被齐军攻克了,老将军干梁被俘,寡人已经命子烈沿途收拢溃兵,为应对来犯的齐国大军,我们应该怎么做?”

相国李敖最了解宋国的情况了,心里暗自盘算了几下,说道:“君上,国内已经没多少可战之兵了。现在仓促征召,加上收拢的溃兵,能集结的兵力不超过五万,如之奈何?”

临时编练的军队战斗力可想而知,更要命的是虎贲军和陷阵营都被干骜带去伐越了,现在的宋国防务极度空虚,这时候召干骜部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宋君偃真的是感到很棘手,面对来势汹汹的齐军,孱弱的宋国根本无力抵抗,如果十万齐军长驱直入的话,很快就能攻下宋国的国都了。

子偃把目光放到了张烈的身上。

张烈道:“君上,为今之计,臣请君上收缩防线,放弃原本齐国的城邑,将所有兵力集结在山阳一带!臣自有办法击退来犯的敌军!”

……

老将军干梁已经被关押在阳关的监狱里面了,但是他还是想不通,匡章凭什么能以十万齐军,在两日之内攻克了三万宋军将士把守的阳关。这可是险峻的关隘啊,易守难攻。

干梁又暗自推演了一番,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白天被齐军不断骚扰的宋军将士都是身心俱疲了,干梁也看到了这一点,于是亲自督战,夜里匡章还突袭了一次。

宋军的士兵已经精神紧绷了,但是又隔了几个时辰,齐军似乎偃旗息鼓了,没有发起了攻关战。于是大家的心弦都放松下来了,这一松懈不要紧,干梁还是比较体恤士卒的,安排了足够的兵力负责警戒之后,未曾想,齐军竟然在凌晨的时候,大举进攻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极为疲倦了,不少的士卒还在打瞌睡,或者睁着眼睛撑着。

齐国的技击之士里面,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也不乏偷鸡摸狗的江洋大盗,轻功很是了得。于是飞檐走壁,偷偷的爬上了关隘,竟然就这样一举得手了!

似乎固若金汤的阳关就这样被攻克了!

干梁气得半死,在乱军之中他还想要指挥军队反击,但是哪有这么容易?最后反倒被匡章看到了中军大纛的位置,然后把他给生擒了。

干梁很憋屈,也很不服气,被活捉了之后匡章就屡次让人劝降他,要他归降齐国,威逼利诱,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干梁的性情很是刚烈,软硬不吃,齐人当然不敢对他用刑了,不过干梁老将军觉得战败很屈辱,还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战败,还是这样迅速的战败,所以硬是不吃齐国人给的东西,这三天,他是滴水未进,一粒粟米都没吃过了。

忽然,从外面响起了沉闷有力的号角声,“呜呜”似狼嚎一般的声响,嘹亮了整个天穹,在监牢里面的干梁自然也能听见了,于是他站起了身子,眼光深邃地望着号角声的方向。

齐军,这是又要出征了啊。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全身披挂的将军大踏步走了进来,相貌儒雅,昂藏八尺,正是齐军的统兵大将匡章。

“你们,这是要出征了吗?”干梁多日未曾进食过水和食物,所以嘴唇很干裂,嗓音都极为嘶哑。

匡章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军已经在阳关休整了两三日了,兵贵神速,我志在收复失地,所以不敢耽搁什么。”

“呵呵,那老夫就在这里祝将军旗开得胜,收复失地了。”干梁语带讥讽地道。

齐军只是纯粹地想要收复失地,说出去谁信呐?现在齐军势如破竹,士气正旺盛呢,而宋国的国内已经没有多少的可战之兵了,齐军大可以长驱直入,趁机灭了宋国都不是不可能的。

匡章道:“老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归降我齐国,我匡章以身家性命跟你保证,我王一定会册封你为君,封地博阳或者无盐都可以。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呵!”干梁嗤笑了一声,摇头道,“匡章,你不懂。吾生为宋人,死为宋鬼!今时今日不食你齐粟,不饮你齐水,乃以明志。”

匡章闻言,不由得佩服地作揖道:“老将军高义!堪比殷商前人之伯夷叔齐!义不食周粟也。”

第0069章 八门金锁阵

伯夷、叔齐这两个人是商朝的人,两人都是孤竹国国王的儿子。国王喜欢小儿子叔齐并立下遗嘱,立叔齐为以后的国君。可是叔齐不愿意违背立长子为王的规矩,请哥哥伯夷做国王,可是伯夷执意不愿意继承王位。

为了让弟弟安心做国君,伯夷偷偷走了,弟弟知道后也随他离开王宫,四处寻找哥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伯夷,两个决定不再回到孤竹国,而决定投奔周国,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可是周武王正率军讨伐商纣王,他两人上前阻止说“这种讨伐不道德,周国属于商朝的属国,以下犯上,讨伐君是不仁”。激怒周武王险些被杀,后来周朝建立后,伯夷、叔齐认为周朝不仁不义,拒绝和周人来往,不吃周朝地里长出来的食物,最后饿死。

匡章饱读圣贤书,自然对伯夷、叔齐的这种做法很敬佩了,虽然,他是做不到的。

“匡章,老夫心意已决了。卖国求荣的事情我干梁做不来,我干氏一族的名声,决不能毁在老夫的身上!”干梁的脾气很犟。

“既然如此,章,这便告辞了。”匡章幽幽地长叹了一声,作揖道。

看着匡章渐行渐远的背影,干梁老将军忽而道:“等等!章子,如果可以的话,此番南下,能带上老夫这一具残躯吗?我想在死去之后,葬在商丘城外的景山。故土难离啊……”

匡章沉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劝降干梁,意义重大。

因为干梁是沙场宿将了,现在的宋军更是他一手操练的,德高望重,宋君偃也非常地器重干梁。宋国的大都督,相当于齐国的上将军,是一个国家的最高军事长官,若是连干梁都投诚了,那么这对于宋军的士气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只是,匡章没有想到干梁的性情竟然如此刚烈,义不食齐粟,要自己活活地饿死!何苦来哉?匡章不明白,却不得不敬佩干梁。

……

这一日,宋君偃被张烈邀请到军营里,登上高台,高台之下是排列得整齐有序的方阵。前几天张烈要了一万精于阵仗的士卒,子偃也批了,这是要看成果的。

古代的军队没有一个不识战阵的。作为一个士卒,最基本的就是令行禁止,听到鼓声,看见令旗的方向而动。

“寡人听闻国师乃是鬼谷高徒,这阵法不知为何阵?”子偃疑惑地道。

“君上,此乃家师所传授的。古来阵法未曾有之,且看臣如何摆阵!”张烈向着宋君偃一礼,然后驾着战车去到方阵中间的旗号台上。

张烈今天一身的戎装,精神抖擞,于是他拿起了一杆旌旗,丢给旗号台下的一个将军。旗号台之下一共有八个将军,他把八杆旌旗全都扔给了他们。

随着张烈在旗号台上双臂摇动旌旗,宋军的方阵开始了变化,一万人马的宋军士卒,开始有序地在那八个将军的带领之下,步步跟进,人叫马嘶。

子偃看到了这蔚为壮观的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的妈呀,这个场面可真是让人感到心潮澎湃。能见到这种庞大而变幻莫测的阵法,真是不负此生了!

宋军的阵列开始变化,将士们手上的武器有大戟、长矛、长戈、阔剑……战车队排列有序,盾牌阵步步紧逼,进退有据,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个声势浩大的阵型就出来了!

宋君偃收回了震撼的神情,问子干道:“子干,你可知道国师摆的是什么阵法?如何破之?”

闻言,子干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回君上,臣看不出来国师摆的是什么阵法。不过,臣可以看得出来,此阵有八门,合乎八门遁甲,顺势而变,凡有敌军进入此阵当中,恐怕很快就会被围追堵截,最后被绞杀干净!”

“真有这么厉害?”子偃也诧异了。

子干可是文武全才的人物,兵书没少读过,虽然没有行军打仗的经历,却对于上古的各种阵法了如指掌,可谓是一代兵法大家了。连子干都看不出来,也没办法破解,齐人如之奈何?

宋君偃又将张烈召到了跟前,问道:“国师,此为何阵?如何破之?”

“回君上,此为八门金锁阵!是由家师鬼谷子先生发明的,是根据八卦推算出来的一种玄门阵法。其中八门是为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八门金锁阵原来是为了使占星术更方便而用的方位术‘奇门遁甲’。”

“如何破之?”

“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人则亡。”

“当真是厉害无比!”子偃拍手叫好道。

三日后,匡章统率着不到九万的齐军南下来到山阳,一路是畅通无阻,宋人似乎放弃了齐地,不过匡章得到的王命是伐宋,最好是攻占了商丘,灭掉宋国。

匡章为了不重蹈上次高唐伐宋的覆辙,只留下了少量的兵力驻守收复的城池,然后举兵南下,抵达了山阳的时候,接到斥候的来报说,宋国的大军已经在山阳城外不到一里的地方,排兵布阵,人数不少,至少有数万之多!

宋君偃这是脑子秀逗了吗?这时候不据城死守,等待楚军或者干骜部的宋军回援,还出城野战?

匡章又一次邀请了子偃出两军阵前谈话。

宋君偃在战车上作揖道:“章子,数月未见,章子的神采更加的光彩照人了!”

“宋君的神采倒是没往日那般意气风发了。”匡章回了一礼,微笑道,“今日你我还是互为敌手,不过形势已经逆转了!上一回宋君携三国联军之威势,肆虐齐地,倒是让章也颇为胆战心惊的。不过这一回,章也一战而下阳关,算是扳回了一局,不知道宋君此时作何感想啊?”

子偃摇了摇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兵家之事,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的!难道章子邀寡人阵前一叙,就是想说这些的吗?”

“哈哈哈哈,这倒不是。不过宋君,章倒是好奇得很,如今我十万齐军携大胜之势伐宋,宋君不据城而战,何以凭着这几万的兵马就敢出城来跟我军决战?难道你还想凭着这几万良莠不齐的兵将,击败我十万齐军吗?”

“若是可以的话,寡人倒是很想这么做。可惜了,寡人这么做的话,反倒是成就了章子的功名了!一战而灭宋,这种显赫的功绩足以让章子封侯拜将了!”

匡章点头道:“章也不多问。来人!”

就在这时,一辆战车缓缓地驶出了队列里,往着宋军的队列那边去。宋君偃一脸狐疑地看着这辆战车,这战车上只有一个御手,连个持戟的将士都没有。更为显眼的是,在战车上竟然横陈着一具尸体,被白布遮盖着,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差不多是一个人体的轮廓。

匡章拜道:“宋君,这是你们宋国的大都督,干梁老将军的遗体!章,这便奉还了!”

“老将军?”子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跳下了战车,当他手臂颤巍巍地掀开白布,看到那一张熟悉而刚毅的脸的时候,顿时感到一阵的晴天霹雳!

真的是干梁的尸体!没有受刑的痕迹,干梁走的时候应该是很平静的,只不过脸色煞白,嘴唇干裂,脸上也是皱巴巴的,看上去也不像是服用了毒药什么的。

干梁,不仅是宋国的大都督,宋国的最高军事长官,更是他宋君偃的老丈人啊!这一死,让他如何有面目见自己的妻子!

“啊,老将军!……”戴偃不由得一头伏在干梁的尸体上,有些泣不成声了,双肩耸动着,不知道有没有落泪。

匡章道:“宋君请节哀。老将军高义,义不食齐粟也。他在临终之前曾嘱咐过我,要我把他的尸体带回故土埋葬,章也成全了,请宋君好生安葬好老将军吧!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英雄。”

第0070章 奇门遁甲

宋君偃很快就跟匡章结束了对话。将干梁老将军的尸体带回城里安置好的同时,张烈也开始在旗号台上指挥各方,八门金锁阵开始演变,绕着中间的旗号台不停地运转。

天命玄鸟的旌旗高高地飘扬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各对应北、东北、东、东南、南、西南、西、西北八方。

八门连环如金锁,环环相扣,是奇门遁甲于阵法的演变与运用。八门金锁阵以守为攻,攻守兼备,攻其一门,受三方或以上之力量夹击。阵法随天地人神的变化而发动。

“章子!汝可识得此阵?破得此阵?”宋君偃高声道。

齐军方阵的前端,匡章望着对面的八门金锁阵,眉头皱了皱,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一个什么端倪来。

“公孙,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阵法?”匡章也不耻下问道。

“将军,末将也不曾识得。末将知道的是凡阵有十:有方阵,有圆阵,有疏阵,有数阵,有椎形阵,有雁形阵,有钩形阵,有玄疑阵,有火阵,有水阵。此阵却不曾识得,这阵法有八门,门门皆可入,但是从宋军刚刚的摆阵形势来看,却是环环相扣,十分的凶险!”公孙假道。

阵法亦称阵形,通常用来描术古代军队的排兵布阵,在冷兵器时代阵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事实上的中国古代阵法并没有如此复杂,真正的对战很难采取破阵的方式,简而言之就是进攻和防守两种阵形。战国时期的《孙膑兵法》集古代兵法之大成,总结先人经验,系统完整地总结出十大阵法。这十大阵法,便是公孙假刚刚说出的。

匡章也是一脸凝重地道:“看样子,对面的宋军当中是有高人在指点啊。那个高人很有可能是在中军指挥阵法运转的人!”

“将军,那我们该如何是好?破不得此阵,便很难攻伐宋地了!”

“破阵,破阵……”匡章嘴里呢喃了几句,忽而道,“这阵法之玄妙,其实大多都是相通的。我观这宋军的阵法似乎有奇门遁甲的影子!”

“奇门遁甲相传黄帝得之于风后,演1080局,后武丁、太公等逐渐演化为阴阳二遁共18局。一年,四时八节,二十四节气,每一节气有三十天,十天为一旬,每旬为一甲,两月六十天,六旬,从甲子旬首至甲寅共六甲。就推算是阴遁或阳遁几局。这个要熟悉洛书数。熟读烟波钓叟赋,排盘比较复杂!”

“然后顺布六仪,逆布三奇,遁甲者即甲子大帅藏戊仪下,依次甲戍己、甲申庚、甲午辛、甲辰壬、甲寅癸,六甲藏六仪下,另有乙丙丁三奇,顺布六仪、逆布三奇于九宫中。”

“奇门有天地人神四盘,地九宫如魔方的一面,人八门与九宫对应除中宫,天九星即北斗加辅弼,神盘是八诈门盘、九天九地等。大概意思是天人神在地盘上互相作功产生的吉凶。每宫都有天人神三个加入。”

“用一句话来概括,一个点上起云风,阴阳天地逞英雄,但凭神机顺造化,主客拼命争雌雄。其他八宫也一样,并且可以互相制衡借力。”

匡章道:“这是本将军对古代阵法的一些见解,尤以奇门遁甲为最。此阵太过玄妙了,不过应该与奇门遁甲相契合!国夏!”

“末将在!”

“我命你令精兵五千,入此阵中,不得恋战!”

“诺!”

入阵的就是试毒的,没办法,连匡章这种兵法大家都搞不清楚对方摆的这是什么阵法,只能让一只部队进去当炮灰了,也好看看此阵的玄妙之处!

古人打仗基本靠勇力、兵法,高级的靠奇门遁甲阵法。

国夏当即点起五千悍卒,绕着宋军摆的阵型开始游走,过惊门不入,过死门不入,过生门不入,到了杜门的时候,国夏终于忍不住了,这特么每一门都差不多的,还是别太麻烦了,于是国夏祭出了手中的一口阔剑,挥师杀入。

既然齐军已经入阵,那么张烈自然不会太客气了,当即摇动了手中的旌旗,这偌大的八门金锁阵终于在五千齐军进入之后,彻底地关闭起来,然后士卒开始有序地迈着步子,手里的武器也对准了来犯的齐军将士。

“噗嗤!”从长方形的盾牌里面,冷不丁地冒出来几柄长矛,瞬间刺死了几个猝不及防的齐军悍卒。

又是一轮晃动,宋军的将士有序地游走着,几乎是贴在一起一般,动作不是很整齐划一,却十分的干净利落。

这不,趁着敌人还在提心吊胆的时候,又几柄长戈突然蹿出来,用长戈的倒钩划伤了战马的腿部,顿时撂倒了几个齐军士兵,然后几个宋军又过去补刀了,同时还有盾牌手的掩护。

匡章在战车上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幕,哦不,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嘛!五千悍卒入阵,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很快就被宋军将士之间的配合给杀死了,死伤比例几乎是十比一的!

匡章揪心地道:“此阵,端的是玄妙!可怕!宋军有此高人指点,真是大幸啊!”

旁边的副将公孙假问道:“将军,要不要我带大军掩杀过去?看国夏这情形,很不利啊,再这样下去,很快就被这阵里面的宋军给吃得干干净净的啊!”

匡章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此阵可不是一个摆设,进可攻,退可守,在还没有了解此阵的玄妙之处的时候,便贸然闯进去,只怕是有死无生了!”

又是一个齐军的士卒在战车上被倒拽了下来,摔得半死,却还是被拖到里面去插了几个长矛,身躯多了几个流血不止的窟窿。

这个八门金锁阵就跟一张深渊巨口一般,凡是到了嘴里的东西,就没有活着跑出去的!

进入八门金锁阵的齐军悍卒下场都很惨,虽然单兵作战能力很强,在单打独斗的时候,他们可以干掉宋军的士兵,但是阵法讲求的是配合,讲求的是千变万化,个人的武力在这种阵法里面根本就行不通的。

当然了,如果你有宋君偃这般的盖世武艺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凭着一腔热血,从这个八门金锁阵里面撕开一个口子!

完了,彻底完了。匡章的心里是哀怨不已,怎么碰上了这种高人了,这种诡异的阵法他的闻所未闻,从没见过的,就算是一些古代的兵书上也没出现过,显然是刚刚被推演出来没多少个年头的,这还是第一次使用呢!

“撤!全军后退三十里!鸣金收兵!”见到入阵的齐军死伤得差不多了,连国夏都身中两箭一矛,半死不活地被落下了战马绑着,被活捉了。匡章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撤退了。

这对于齐军的士气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不过匡章也无计可施了,这个阵法如此的变态,在没有琢磨清楚如何破阵之前,最好是不要轻举妄动了啊。

“哈哈哈哈!此番击退了齐军的进攻,挫败了齐军的锐气,国师当记首功啊!”宋君偃不由得大笑道。

第0071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老实说,对付匡章这种在战国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的名将,宋君偃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如今小胜了一阵,匡章百思不得其解破阵的法门,于是高挂免战牌,也给了长途奔袭,准备袭击齐军的粮道的子干部一千骑兵一些充分的时间。

“将军,我们都已经在这一带逗留了四五天了。真的有齐军的运粮队从这附近经过吗?”一个都尉不解地问子干道。

子干此时嘴里咀嚼着生硬的干饼,听到这话,又咽了下去,灌了一口水说道:“十有是这个地方了!这里是直道,咱们已经深入敌后了,我跟军师都猜想过了,齐人匆匆南下,携带的粮草并不多,其后必有运粮队押送粮草而来。我们只需要在这里伏击他们的运粮队就好了!”

那个都尉点头道:“嘿嘿,这齐人也太自大了,太麻痹大意了。我猜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敢长途奔袭,劫了他们齐军的粮道!”

子干微笑道:“不错。齐军自攻克阳关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的,押送粮草自然不避直道!这是他们的运粮队的必经之路啊!没有了粮草的齐军,就跟没了牙的老虎一样,山阳可是距离齐国的本土很远的,这一来一回的,十万齐军每日的花销,人吃马嚼的,连粮草都告罄了,不知道还能顶几日呢?”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飞马来报,前方三里处发现敌军运粮队,人数很少,只有五百多人。

是时,子干统率一千骑卒,携猛虎下山之势,迅速歼灭了这五百多人的运粮队,只留下了两三个残兵回去报信。

子干部歼灭运粮队,截获了大批粮草的消息传回了匡章那边,顿时让他感到一阵的晴天霹雳!好好的,这背后怎么又冒出来一股宋军的骑卒?有没有搞错!

公孙假在旁边焦急地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粮草被宋人截获了,如今我军剩余的粮草都无多了,只能支撑五日的消耗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匡章对此也很烦躁、焦灼,但是他作为统兵大将,在这个时候绝不能乱了心神,不然一切就都玩完了。

匡章背着手开始在营帐里面踱步,作沉思状,忽而,他抬起了眼帘,眼神里闪过了一片疯狂又带着坚毅的神色!

“击鼓!聚兵!”

还有八万多的齐军迅速集结到大营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旌旗招展。

匡章站在高台上,放眼眺望着底下的齐军士卒,目光十分的锐利。在高台之下,摆着成袋的粟米、谷物,还有一些战马食用的干草,高高地堆在一起,两侧还有举着火把的士兵。

匡章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开喉咙大声地喊道:“大齐的将士们!自伐宋以来,我军一战克复阳关,尽收失地,声威大涨!古语云,骄兵必败也!实不相瞒,就在刚刚,我收到了粮草淄重被宋人截获的消息!”

听到这话,高台下的齐军士卒顿时有些不安分地骚乱起来了。他们是长驱直入下的山阳,并没有携带多少的粮草,这一旦断粮,仗就没办法打下去了!说不定还会出现人吃人的惨剧啊!

“大家都知道,临淄距离山阳路途遥远,国内想要再押送一批粮草军需过来已经没办法了。现在我军只有供养大军五日的粮草了!也就是说,五日之内,若不能攻克山阳,若不能击败宋国的军队,咱们都有可能被活活饿死在这里!客死他乡!乃至于无条件做宋人的俘虏!”

匡章声情并茂地展开双臂,高呼道:“将士们,告诉我,你们愿意做宋人的俘虏,或者是活活饿死在宋国的土地上吗?”

“不愿意!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齐军的士卒是群情激愤,纷纷高举着手里的武器,发自肺腑地呐喊着。

“好!”匡章肃容道,“我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没有退路了,不战则已,战则必胜!现在,我只给大家留下三日的口粮,三日之内,若不能攻克山阳,若不能击败敌军,我们就只能投降或者活活饿死了!告诉我,你们要怎么做!?”

“杀!杀!杀——”

随着堆积如山的粮草被焚烧殆尽,火光冲天的时候,数万齐军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攻城战。不给宋军排兵布阵的机会。

看着齐军的士卒疯狂的攻势,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端的是凶残无比。宋君偃瞪眼道:“齐人这是疯了吗?源源不断地攻城,死伤如此惨重都不知进退?!”

张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把羽扇,鹅毛的羽扇在一侧晃着,似乎气定神闲地道:“齐军这是在作困兽之斗了。君上不必担心,不过这匡章真是厉害,本来以为是一个儒将,没想到疯狂起来竟然这么不要命。”

子偃也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匡章,不负名将之名也!齐军的粮道已经被截断了,但是匡章没有屈服,反而是趁着这个时机激励士气,置之死地而后生。寡人真佩服他的勇气和魄力。”

“那,君上做得到吗?”张烈忽而问了这么一句。

宋君偃闻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问道:“国师这话是什么意思?齐人已经穷途末路了,在垂死挣扎罢了,只要我军牢牢地守住山阳城,不须几日,就能击败城下的十万齐军了!寡人何必要那么做,去兵行险招呢?”

听到这话,张烈摇了摇头,拿羽扇的手臂指向了厮杀正酣的城头,望着那已经堆积起来的尸首,血腥的场面让人不寒而栗。

张烈道:“君上以为,凭借山阳城这低矮的城墙,能挡住这些不要命的齐军多久呢?坐守山阳,无异于坐以待毙也!”

子偃沉默了,低着头思虑了一下,说道:“那国师以为,下一步我军应当如何行事?”

“一个穿着铠甲的人,面对另一个不要命的人,不管铠甲多么坚固,防御力多么强,都是无济于事的。山阳是守不住的了,为今之计,请君上也焚烧城里的粮食,全军只留下六七日的口粮,全城黔首的口粮只留下两三日的消耗,让他们逃到别的地方去,其余能吃的牲畜也都杀掉,销毁掉,不给入城的齐军留下一粒米粟!”张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宋君偃震惊地道:“国师,你疯了?就算把全城的军民逼到绝境,想要借此抵御攻城的齐军,这也是不可能的吧?齐军可是近三倍于我军啊!”

张烈微微一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君上,我军目前处于守方,守即劣势,故不可为之。当前我们要做的是避其锋芒。”

“避其锋芒?国师的意思是要突围出去?”

“正是。对付这些已经疯了一样,如狼似虎的齐军,我们不能固守城池,也不能硬碰硬地死磕,只能是想方设法地消耗他们,等到他们的粮食消耗完了,就是我军反败为胜的时候了!”

好一条毒计!

子偃不由得感叹地道:“国师真乃鬼才也!寡人得国师,何愁行军打仗,运筹帷幄之事。”

“嘿嘿,君上也不必太多夸赞了,只要战后给我赏赐一些财物,请我喝上几樽美酒就好了。臣可是听说宫里有着不少的陈年佳酿啊!”

“哈哈哈哈,放心,必少不了你的!”子偃就跟好朋友一般,手搭在张烈的肩膀上拍了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厮是个基佬,有断袖之癖呢。

绕是如此,也惹来了张烈的一阵白眼,顿时感到菊花一紧!

宋君偃又道:“不过国师,这要往哪个方向突围呢?又该突围到哪里去?”

闻言,张烈志得意满地笑了笑,说道:“君上勿忧。臣早有谋划了!齐军摒弃了围三阙一的攻城之法,围着四面的城墙猛攻,看样子,从哪里突围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军可以从东门突围,直奔四十里外的焉然山。君上可还记得我向你要的五千士卒和民夫吗?过了这么久,焉然山上的工事已经构建完毕了。”

“嗨!张烈,你啊你!”子偃就跟寻常对待友人一般,指着张烈有些啼笑皆非地道,“寡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就喜欢卖关子!”

“嘿嘿。我已经习惯了,君上也要习惯才好。”

敢叫君王习惯臣子的做法的,张烈应该还是第一人,不过宋君偃并没有责怪什么,只要能稳赢,能战胜敌人就好了,习惯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换作威严一点的君王,譬如齐王田因齐这样表面礼贤下士,不怒自威的君王,张烈敢这样放肆的话,齐王虽然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惩办他,但是心里难免会不舒服的,这也会为张烈的日后的不幸埋下了祸根。

张烈这个人,生性洒脱、不羁,跟这个重视礼仪,看重行为举止的战国时代,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了。

而宋君偃则不拘泥于这些,世人求才求贤,他则是求才求能,有能力德行不好也没关系。所以子偃才能这么纵容张烈,这对君臣在一起,反倒没有了那么多的世俗规矩、礼节的束缚。

第0072章 壮士断腕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啊?哎,作孽啊你们这是!”

“把我家的耕牛!还来!”

“连小老儿的口粮都抢走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你们到底是我们宋国的将士还是盗匪啊?我们可是交了赋税的!”

“我要告你们!”

在齐军疯狂地进攻山阳城的时候,城里也乱成了一锅粥。许多宋军将士在子偃的命令下,纷纷牵走黔首家的牲口、干粮,凡是一切能吃的东西,在留下两三日的口粮之后,宋军士卒统统带走了。

山阳城的老百姓是怨声载道的,不过听说是国君的命令,而且宋君偃已经在四门张贴了告示,还在县衙门口聚集山阳的黔首,诉以衷情。

宋君偃看着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还是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于是道:“诸位,寡人知道你们心里对于我军抢走你们家里的余粮、牲畜的事情耿耿于怀,我军是宋国的军队,你们又是宋国的黔首,给国家交了赋税的!于情于理,我们宋军都应当保护你们。”

“然,家无国而不立!今齐人再一次大兵压境,来势汹汹,欲有倾覆我宋国之军力!寡人为国君,深以不能护我子民为耻辱!”子偃振臂一呼,喊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宋国承袭大商国,是殷商遗民,是在这片华夏的土地上,唯一一个还树立着天命玄鸟的旌旗的国家!”

“作为天命玄鸟的子孙,作为殷商王国的后裔,寡人引以为荣,寡人也希望你们引以为荣!我们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有着无限辉煌的先祖,成汤、盘庚、武丁、妇好……”宋君偃声情并茂地嚷道,“我们的使命,就是将殷商的荣耀延续下去!就好比传宗接代一般,无子嗣是为不孝,无君长是为不忠,无友人是为不仁,无兄弟是为不义,无国家是为野人!”

“子民们,告诉寡人,难道你们要做那不孝不忠不仁不义之人吗?难道你们要做那亡国灭种之人吗?看看从过去流亡到我们宋国的亡国黔首的境遇你们就知道了,一个亡国的黔首,是为野人,没有土地耕种,没有国家庇护,公卿大夫可以随便压榨,国家有战第一个征召,服劳役也是首当其冲的!”

“野人与奴隶有何区别?没有!野人就是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人宰割,就像奴隶一样!你们亡国了,你们会是奴隶,你们是奴隶,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会是奴隶!寡人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换一个国家而已,一样要交赋税,一样要服劳役,但是寡人今天告诉你们,齐国人绝对不会把你们当做国人看待!”

宋君偃肃容道:“今日,寡人征发士卒夺取了你们的口粮,牲畜,凡是一切能吃的东西都要集中销毁,不给齐军留下一粒多余的粮食!你们可以先带着那两三日的口粮,去别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寡人向你们保证!只要宋齐战事结束了,一定给你们补贴回去的!米粟、耕牛、牲口这些寡人都会一一补偿给你们的!所以,拜托了!”

话音刚落,子偃就郑重其事地向着县衙门口的老百姓们,猛地一礼,作揖到底,高傲的头颅也低了下来。

话说到这种地步,宋君偃还是言重了。山阳的黔首们也不敢受此大礼,古往今来,都没有一个跟子偃这般对待子民如此礼遇的。百姓们深受感动,心里也接受了被征收口粮和牲畜的事实了。

是夜,山阳城中燃起了冲天的大火。所有的口粮付之一炬,所有的牲畜也在被刺杀之后,抛弃在一个地方,将粪便丢在上面,沾染了病毒的粪便,这种肉食可是谁都不敢吃的,吃了必死无疑。

宋君偃也不缺乏壮士断腕的勇气,当即点起三万多的兵马,人人背负很少的干粮,趁着齐军还在连夜猛攻城墙的时候,他一骑当先地杀了出去。

“将军,不好了!宋军要突围了!”

公孙假匆匆跑进了主帐里,匡章正在品读兵书,不过眉头紧紧的蹙着,显然是有些心神不宁了。

匡章闻言,放下了竹简,疑惑道:“突围了?往哪个方向突围?”

“是山阳城东门的方向!”

匡章当机立断,拍着桌案高声道:“公孙假,我命你统率三万步骑为先锋,追击宋军!”

“诺!”

当是时,公孙假点起兵马三万,往宋军突围的方向赶过去。宋军准备充分,仓促之下还打了主攻东门的齐军一个措手不及,不过随后宋君偃便突围出去了,背后的三万士卒也不离不弃,用鲜血和生命,开出了一条尸骨皑皑的血路!

匡章带大军入主山阳城,将一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杂鱼清理掉,然后派出士卒去搜集粮草,没成想得到的消息却是宋军焚烧了余粮,连带着整个山阳的口粮都所剩无几了。

山阳城里的黔首不过两万多,两三日的口粮,抢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匡章索性又在第二日往焉然山的方向赶过去。

唯恐久攻不下被饿死,匡章也多次派出齐军的队伍去各地搜集粮草。宋地虽然富庶,人口密度也挺大的,但是也就这么个情况,附近的城池囤积的粮草根本就不多,绝大多数还藏在老百姓的家里,所以齐军的将士们少不得在山阳一带烧杀抢掠一番了。

靠近焉然山的一处峡谷里。

齐军三万步骑正在追击狼狈而逃的宋国士兵,这时候骑兵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他们一个个手持长矛或者大戟,跟屠杀牲畜一般,肆意地砍死落荒而逃的宋卒。

追击了好一阵子,直到宋国的殿后的军队似乎被杀光了,公孙假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怎么跑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公孙假观望了一番,这是一个险峻的峡谷,颇为狭窄,能一次性通过五辆战车,但是对于人多势众的齐军士卒而言,还是太过狭窄了,而且这个峡谷草木丛生的,隐隐有飞鸟惊走,端的是一处好伏击的地方!

“不好!快撤!”公孙假赶紧高呼道。

“全军撤退!撤退!”

公孙假刚刚呼喝着,在峡谷两侧的草木之间顿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宋军的天命玄鸟的旌旗正在上方高高地飘扬着。

“放箭!”

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对于峡谷里的齐军而言是致命的。嗖嗖嗖的声响,乱石穿空,不少猝不及防的齐军士兵纷纷中箭倒下了,哀嚎着,然后两侧的宋军士卒又抛下了石块、巨石、滚木,数丈的高度可想而知了,从上面砸下来的东西顿时能将一个全副武装的齐军将士活活砸死,脑浆迸溅!

更让人感到悲剧的是,这个峡谷太狭窄了,长度也足够,近三万的齐军想要从这里抽身出去太不容易了,所以仓促撤退之下,被活活踩踏而死的士卒也不在少数!

第0073章 瞒天过海

公孙假统率的齐军是兵败如山倒,纷纷溃逃,宋军伏击的兵力过少,所以没有乘胜追击,不过齐军折损的兵马也不少。

当公孙假带着残兵败将来跟山阳城里的匡章军会合的时候,匡章若不是顾忌自己的儒雅形象,真的想训斥公孙假一番,破口大骂,这些年的兵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难道不知道“穷寇莫追,饵兵勿食”的道理吗?

看来,宋军当中的确是有高人指点啊。

“此为何山?”翌日,匡章就带着不到七万的齐军赶到焉然山,遥遥地指着这一处地势险峻,一望无际的山脉。

公孙假回道:“将军,这应该是焉然山。宋地多平原、盆地,多为易攻难守之地,这个焉然山却是个天然的山脉,纵横一百余里,易守难攻!刚刚斥候来报,此山中险峻之处已经修筑了工事,此时宋军应该在山上驻扎下来了。”

“宋人这是想要负隅顽抗啊!”匡章如是感慨道。

“将军,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否要强攻?”

“不可强攻!”匡章斩钉截铁地道,“我们的余粮已经无多了,就算再怎么省,最多也只能支持个三四天的。为今之计,也只能另走别处了!”

“……”公孙假有些疑惑了。

匡章道:“若是寻常的时候,或许我会下令强攻,但现在是非常之时了。不可为之!公孙,我命你带一万步卒留下,给你部留下三日的粮草,佯攻即可,记得多派出眼线监视宋军的动向!我这便带着主力大军度过睢水,可一战而下商丘!”

“诺!”

“还有,若是宋军出兵来攻,你可派快骑来报,不可决战,务必拖住来犯的宋军!届时有需要的话,我会派兵来援的!”

“诺!”

经过屡次死战,剩下的宋军兵力不过两万七千,齐军的兵马也是只有六万多了。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焉然山上,刚刚构建的营寨里。

宋军的士卒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弓箭手蹲在垛口,手持长戈的士卒像石像一般伫立着,手持阔剑的士卒则是在一侧蹲下,休憩一番。更多的士卒则是在将官们的驱使下,搬运着石块、滚木一切能对敌人造成致命性的伤害的东西。

宋君偃自然也没有闲着了,大战在即,谁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所以他作为君主也配着剑,在众多将军的簇拥之下,开始在营寨的上头巡视着,看着诸位将士都有条不紊地做着手头的事情,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

忽然,在另一边巡查的子烈飞快地策马跑了过来,跟在寨楼上,跟子偃说道:“君上,齐军那边有异动!”

“有何异动?”

“据探马来报,齐人已经开始分兵了。留下了一部分的军队还在往焉然山这边行进,快到了,但是齐军的主力却忽而向着西南的方向而去了!”

“不好!商丘!”宋君偃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西南方向,不正是宋国的都城所在的商丘城吗?

张烈见状,倒是显得很淡定的样子,摇了摇羽扇,说道:“这个匡章倒是很会用兵,大局观很强。”

子偃也故作镇定的样子,语气里却透着一股焦灼地道:“国师,眼下齐人的主力大军弃焉然山而不攻,南下进犯我宋国都城。现在商丘城里不过三五千的老弱,实在没有什么可战之力了,我们应该怎么做?是否回援商丘?”

“君上勿忧。”张烈宽慰了一句,说道,“此时回援商丘已经赶不及了。匡章倒真是好算计,弃焉然山不攻,转而西进商丘,他留给我们的路只有两条,一则坚守不出,齐军攻下商丘;一则回援商丘,但是一旦被山下的齐军咬住,那么齐军的主力便会赶到,到时候敌众我寡,齐军两倍有于我军,势必被击败。”

“那么依国师之见,我军应当如何行事?”

“商丘不容有失。”商丘是宋国的都城,意义重大,一旦商丘被齐军攻占了,对于宋军的士气而言将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张烈道:“为今之计,我军当主动出击,击溃齐人在山下的这一路兵马,以吸引齐军的主力回援。”

闻言,子烈有些不解地问道:“国师大人,齐军的主力若是回援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抵挡啊。”

“所以,我们就必须要速战速决了!我有一计,可以迅速击溃齐军在焉然山下的偏师。”

“今夜丑时,待齐人佯攻罢了,齐人必派斥候打探情况,我军可故作森严之态势,在悬崖边上亦可扎草木人,战旗招展,这样一来齐军一定会以为我军还在山上,有坚守不出的意思。”

“然后我大军可以先一步经过焉然山的后山小道,我已经命人在那里披荆斩棘,开了一条羊肠小道,从小道直下,可以趁其不备,突袭齐军大营!”

“大善!”

宋君偃感慨地道:“此瞒天过海之计也!”

在宋军跟齐军死战的时候,宋国的使者也开始造访滕国、薛国、鲁国、卫国这些周边的嬴弱之国,唇亡齿寒嘛。

当然了,宋国君臣也没真的奢望各小国出兵援救。春秋战国打了几百年,强大起来的国家就这么几个,剩下的都还在苟延残喘着,宋国周边的弱小国家倒是不少。

张烈这个人一肚子坏水,李敖这厮又是一个阴谋家,搭配子偃这位野心勃勃的君王,当真是相得益彰了。他们的目光放得很长远,都已经不把眼下的齐军视作心头之患了。

宋国君臣想到的是,在战事结束之后,齐国已经无力阻挡宋国崛起了,如此蚕食鲸吞附近的弱国,当可相安无事。

经过数百年的兼并战争,现在是群雄鼎立的局面,还好宋国也算一雄,旁边也有可以吞并的国家,不然以目前宋国的国力,想要开疆拓土的话,攻伐齐楚魏显然是不现实的,只有吃掉薛、滕、鲁这些小国才能让宋国迅速强大起来。

可是这个年头,出师总要有名才好。所以宋国君臣商议之下,决定分别向薛、滕、鲁、卫四国派出使者,晓以利害,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请求他们出兵援救。

可是谁都不看好宋国,在他们看来,上次的获水之战,宋军大败齐军乃是侥幸。而此时宋国的可战之兵也没有多少了,所以各国料想奇迹不可能再度发生了,宋国必败,所以他们都不会出兵援救的,以免惹祸上身,被齐国记恨上了,到时候就是亡国灭种的下场啊!

第0074章 商丘之围

公孙假统率一万步卒在焉然山之下佯攻,真的是佯攻。他根据匡章的指示,虚张声势地攻打了几次就偃旗息鼓了,故意让山上的宋军知道他们这是佯攻的,为此,宋国君臣必须要二选一,是出兵援救商丘,还是坚守不出。

当夜丑时,宋军留下一部分人马在外围戒备,同时扎了许多个草木人,使得齐人的斥候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保持戒备的宋军士卒。

公孙假得到宋军坚守不出的讯息,精神也松懈下来了,让士卒们轮流歇息,待明日再战。

齐人却不知道,在天色刚刚黯淡下来的时候,宋军的主力,两万多人已经源源不断地从焉然山上的羊肠小道,直下隐蔽之处。

“杀!”

“给我冲!”

齐军的营寨很简陋,鹿角、木桩还有一些篱笆,连营寨都算不得,所以宋军的步卒轻易地就攻入了他们的营寨里面,开始大杀四方。

“什么情况?!”公孙假的军事素养很高,夜不卸甲,一听到这个喊杀声顿时惊醒了过来。

一个慌乱失措的小兵跑过来,跪倒在地道:“将军,不好了,宋人杀进来了!”

“什么!宋人不都全在山上吗?什么时候杀到山下的?难道他们都插上了翅膀,还能避开我军的眼线?”公孙假也很焦灼了。

这个时候,又一个士卒飞跑过来道:“报——将军,宋军快杀到这里来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了!”

闻言,公孙假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跑路。再逃之夭夭的话,匡章这个统兵大将肯定会对他撤职查办的。

想到这里,公孙假拿起了架子上的阔剑,一脸坚毅地道:“传我军令,各将尉不得擅离职守,迅速找回失散的士兵,与宋人死战!敢有后退一步者,斩!”

“诺!”

宋君偃这个时候骑着黑风驹也是一个冲锋,犹入无人之境,挥着手里的丈八蛇矛,将前方的敌人给一一挑飞、刺死了。

火光四起,有的齐军士卒还在睡梦中就被杀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的齐军士卒则是甲胄还没穿戴,就这样抡着武器上去蛮干,自然也被戳了好几个窟窿了。

齐军兵败如山倒,就算那些将尉们杀死了几个逃跑的士兵也没用。宋军里面绝大多数都是新兵,或者是从各地征召而来的守军,贵族们的私兵也不在少数。

齐军自然也缺乏百战余生的老兵了,经过获水、郯城之战的惨败,其实齐国也没有多少的可战之兵了,还要派兵防备西面的魏国,被牵制了一部分的精锐,所以这回齐军伐宋,十之六七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这些士卒,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淬炼,让他们打一打顺风仗还可以,但是一旦形势逆转了,轮到齐军被突袭了,他们就会第一时间逃跑,溃不成军。

公孙假又一剑砍死了一个逃跑的士卒,但是更多的士卒却跑了过去,身后也跟着如狼似虎的宋军将士。公孙假真的绝望了,骑上了战马狼狈而逃。

好死不如赖活着。

过了没多久,齐军驻扎的睢水大营,主帐当中。

一个面带狼狈之色的士卒跑了进了,跪道:“将军,大事不妙了!宋人突袭我公孙假部大营,一战即击溃我部,公孙假将军请您回援!”

“什么?!”匡章刚刚是被叫醒的,还有些犯困的神色,听到这个话,顿时淡定不了了,整个人嚯地站了起来,手掌按着桌案,怒气冲冲地道,“你们的将军公孙假是干什么吃的?!好端端怎么会让宋军袭营了呢?宋军不全都在焉然山上吗?怎么会跑到山下去了?你们的眼线呢?”

“将军,宋人是借着焉然山的小道直下的,所以我们的眼线并没有看到。”

闻言,匡章愣了一下,忽然又走出了主位,手里提着一把青铜剑,说道:“你怎么知道宋军是从焉然山的小道下来突袭的?”

“将军……”

“唰!”匡章猛地抽出了青铜剑,挥了一下,就将那个报信的士卒割掉了咽喉,鲜血淋漓地死掉了。

一群闯进来的将尉不知所措地道:“将军,你这是……”

“此人乃是宋军细作!是狡猾的宋人假扮的,为的,就是给我军传达错误的讯息!动摇军心!”匡章面不改色地道。

谁都想象不出来,匡章这么一个相貌儒雅的人,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呃,当然了,撒谎什么的,那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匡章当即修书一封,命令公孙假收拢溃兵,往山阳城驻守,不得跟主力大军会合。在这个时代,打仗除了阴谋诡计,士卒的士气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被将士们知道公孙假部一万大军被击溃的消息,必然动摇军心。这个时候宋军再掩杀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别人不知道宋君偃冲阵的威力,他匡章却是很清楚的。有这么一位绝世武将,哦不,应该是勇猛善战的君主,他手底下的士兵肯定是悍不畏死的,这样死战太冒险了。

要知道齐军现在的新兵太多了,粮草也告罄了,这个时候再被宋军冲击的话,很有可能溃不成军。

匡章不能冒险,所以他驱逐了过来的齐军溃兵,把他们当做宋人假扮的。现在的齐军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那就是继续挥师南下,渡过睢水,把宋人的都城商丘打下来,这样既可以解决粮草告罄的燃眉之急,又能扳回一局,挫败宋人的锐气。

不得不说,匡章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至少宋君偃得到消息后,还是几经思虑,决定一个人,靠着黑风驹的脚力,先一步回到了都城商丘。

两万有余的宋军在背后跟进,也往着商丘城那边进发。

兵贵神速,齐军第二天就渡过睢水,兵临商丘城下了。

这是齐人第二次兵临城下的。

淡紫色的服饰,黑色的战甲,旌旗凛然,鼓声阵阵。

商丘城门禁闭着,宋君偃一人一马,出得城池,径直在齐军阵前叫喊匡章出来一叙。这是子偃与匡章第三次阵前相会了,交手那么多次,也算是老对手了,匡章也无所畏惧地一个人骑着战马跟宋君偃会面,大家都在敌我双方的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当然了,这样看上去还是匡章吃亏了,有性命之危,因为子偃的武力值太强悍了,有“天下第一勇士”之名的他,冠绝天下,想要杀死一个匡章,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子偃是不会做这种缺德事的。

“章子!寡人想要问问你,现在你们齐军对于灭我宋国,有多少的胜算?”宋君偃赶了一夜的路,连人带马都十分的疲乏了,但是他的神色依旧是霸气的,说起话来还是那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匡章闻言,便是不假思索地道:“十成!”

“哈哈哈哈!”子偃的脸上尽是讥讽的笑意,说道,“寡人听闻章子习的是儒家之学,拜的是儒家名师,读的亦是儒家之经典。按理说你们儒生不都是向上古君子看齐的吗?君子者,谦逊有礼为之最,章子何以如此大言不惭,灭我宋国你真有十成的胜算?哼,难道章子你不觉得太自负了吗?”

匡章摇摇头道:“君上此言大谬也!我齐军五万有余,士气高涨,攻下一座没有多少兵力把守的城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破国都未必就灭国了啊。”子偃冷声道,“我宋国子民百万,寡人尚在,宋国尚有数万可战之兵,何以灭国?反倒是章子你,你们的齐军,现在的粮草已经告急了吧,呵呵,看你们的士卒那样面黄肌瘦的样子,都开始挖野菜吃树根了吧?章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哦?不知道宋君想要跟我做什么交易呢?”

“寡人给你们齐军返回齐国的粮草,你退了商丘之围。”

“那阳关以南的阳亢之地呢?”

“自然属于我宋国的了。”

闻言,匡章也大笑出声了:“哈哈哈哈,宋君,你当真是痴人说梦了!只要我捣破了商丘,何愁没有足够的粮草军需?抱歉了,宋君,匡章是将军,不是我大齐的王,做不了割让城池土地的主!”

“章子要战乎?”

“宋君!章奉劝你一句,不要垂死挣扎了!快快下马受擒,我定当在大王面前保你不死!”

第0075章 谋事在人

五万多的齐军已经将偌大的商丘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宋君偃之所以单枪匹马地出城跟匡章交涉,是为了拖延时间,匡章自然也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没关系,齐军刚刚赶到商丘城下不久,也需要歇息一下的,大家就这样暂缓一下吧。

交涉破裂,子偃回到了商丘城,匡章也开始命人擂鼓进军。这个时候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若是宋军的主力赶到的话,数万齐军肯定不能攻下商丘了,到时候多半得投降。

面对着排列有序的齐军将士,匡章在战车之上,御手驱使着战车缓慢地在阵前走动着,匡章则是拔出了腰间的青铜剑,举在面前,神色坚毅地道:“将士们!敌人的国度商丘就在我们的面前了!城里面,有着美酒,有着美人,有着美食,我在这里向你们承诺,攻下商丘,击败宋军的主力大军之后,给你们在商丘城里狂欢三日!将士们啊,你们还在等什么,敌人的酒肉正在向着你们招手!进攻——”

随着匡章最后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齐军的将士们疯了一般,架着云梯这种简陋的攻城器械,就这样如潮水一般涌向了商丘的城墙。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从齐军的方阵后面忽而响起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匡章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从背后冲杀过来的军队,“熊”字的大纛在高高地飘扬着,不是,宋军当中怎么有熊姓的将军?!难道是楚国人?

在城头上的宋君偃看到了这个情形,原本为了保持君王的形象,不怒自威的他,这一回却是酣畅淋漓地笑道:“哈哈哈哈!子丹!是子丹!子丹真乃寡人之福将也!”

从齐军方阵背后冲杀而来的大军,不是别人,正是熊子丹统率的宋军。这些宋军都是一脸凶悍的神色,白衣黑甲,旌旗缟素,额头上还扎着一条白巾(干梁死,全军缟素)。

“杀!为老将军报仇!”

从越地赶回来的宋军,绝大多数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战斗力是很强的,至少不是现在半数以上都是新兵的齐军所能比拟的。

熊子丹挥舞着一杆方天画戟,左右冲杀,好似狂神降世一般,凡是在他方圆两丈之内的敌人无一不被横扫杀死,肢体横飞,血肉淋漓的。熊子丹十分的神勇,他是不带战盔的,额头上绑着头巾,挥着方天画戟砍杀之间,发丝飞舞,状若癫狂。

当然了,熊子丹将军也不是什么粗鄙莽夫,别看他长得孔武有力的样子,似乎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但是小看他的敌人却要遭殃了。这厮粗中有细,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到伐越的战场上,协助干骜攻打越国的城池了。

冲杀了一阵子,直到齐军开始在匡章的指挥之下,开始层层拦截,往他这个方向赶过来,熊子丹这才抡着方天画戟挑起了一个齐军士卒的尸体。

呃,那一具尸体还没咽气,嘴角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小腹处溅出的血液更是顺着方天画戟的戟刃就流泄出来了。

熊子丹猛地瞪着眼睛,喝道:“不要恋战!全军入城!”

这些宋军开始有秩序地冲出了齐军的方阵,留下了一部分的士卒断后,然后全军在商丘城门大开的情况下,进入了城里。

匡章真是气得差点吐血,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就他刚刚所见的,宋人来援的兵力至少有一万,而且战斗力都不弱,显然是从伐越战场回援商丘的。这下子可怎么办?

有这上万兵马把守的商丘,即便齐军有着精良的攻城器械,一时半会也是攻占不下了的,更何况现在的齐军已经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了呢?卧槽,连攻城器械都只有云梯这种东西,弓箭都用得差不多了。

匡章也没了办法,这个时候返回齐国已经行不通了,粮草不足,士兵们迟早被活活饿死,或者是全跑了。可是在商丘城下对峙着也不是一个办法,数万大军啊,粮草已经没有多少了,就跟宋君偃说的一样,他们已经开始挖野菜、吃树根充饥了。

齐军现在是骑虎难下了,跑也不是,坐以待毙,背后还有宋军的主力呢?在这种士气低迷,又被前后夹击的情况下,等待齐军的也只有战败了。

又过了一日。

“将军,不好了!宋军的主力已经在距离我们大营不到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了!”斥候来报。

匡章已经麻木了,嘴唇有些干裂,双眼呆滞、无神,头上没戴着战盔,扎着发鬓也垂落下来了,显然是好久没打理过来,有些乱糟糟的。

他挥了挥手,让斥候退下。

旁边的国夏躬身拿起了一碗稀粥,碗里里面还伴着一点莴笋和野菜,说道:“将军,吃点吧,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匡章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吃不下。伐宋失利,罪责在我,在粮草被宋军截获的时候我本可以回军阳关,则日再战的。可是我一意孤行,非要焚烧余粮激励士气,没想到今天沦落到这个地步,现在撤军也不是,不撤军也不是,宋人两面包抄之下,看样子我们只有投降了!”

国夏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宋人太狡猾了。你做的本来没有错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宋人竟然还有一支军队回援商丘了,致使将军你的谋划功亏一篑。”

“唉,是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匡章苦笑着道:“这回上天是站在宋国这一边的,我们败了,齐国也败了,在日后的十几年内,宋国的崛起将不可阻挡了。”

匡章的谋划其实是很厉害的,审时度势之下,如果他在粮草被突袭的宋军截获之后,就立刻撤军,退守阳关的话,固然可以保存齐军的元气,但是下一次征伐宋国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匡章有着一颗果敢的心,他当机立断,焚烧了粮草,只留下支撑大军两三日的粮秣,齐军将士倒是发狂似的攻击山阳城,都快要攻破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宋君偃这厮更狠,直接焚烧了城里的粮食,凡是一切能吃的东西,诸如鸡、牛、羊这些牲畜统统被杀掉,浇上粪便焚烧,吃都不能吃了。

那个时候的匡章已经没有退路了,追着宋军打到焉然山,公孙假部被伏击。匡章还是没有放弃,因为他已经没有放弃的权力了,那时的他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了,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他让公孙假领一万士卒佯攻焉然山,自己则带着主力大军马不停蹄地赶往商丘城,此一石二鸟。他匡章逼得宋国君臣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出兵回援商丘,一个是坚守不出,不管是哪个选择,吃亏的还是宋人,这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

宋军坚守不出,则国都商丘被捣破,齐军获得粮草军需,还打击了宋军的士气。宋军出了焉然山,齐军主力则可以回去围歼宋军。匡章的这个谋划看上去天衣无缝的,但是偏偏出了个岔子,就是公孙假的一万步卒溃败得太快了!

根本不给匡章任何思考的机会啊,这一万步卒溃不成军,给齐军带来的影响也是致命的。这个时候匡章若是再带着齐军主力回援的话,肯定又被晾在焉然山下,白白耗费粮草。

所以匡章当机立断,杀死了报信的斥候,又驱逐了靠拢过来的溃兵,自己带着已经饿得两眼发昏的齐军前往商丘,希望在商丘一战而下,获得足够的粮草,这样就能扳回一局了,而且是很关键的一局!

但是匡章万万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了一个熊子丹!

第0076章 受降

匡章还在主帐里面发愣的时候,宋国的信使也来到了他的面前,递交了子偃写给他的竹简。

这个时候给的书信,无非是劝降的,匡章也的确有着降宋的想法,于是想要看看宋人开出了什么价码。出乎匡章意料的是,宋君偃写的这个竹简上,只有请他无条件投降,稍后的事情宋国将会与齐国交涉,至于齐国将要出让什么利益,匡章就不得而知了,他现在只想保存齐国的元气,带着这些齐国的儿郎们回家!

“走,我们出去看看。”匡章叹了口气,配着剑就这样出去了主帐。

一路上,匡章看到的是,靠在火盆架子上昏昏欲睡的士兵,他们脸色惨白,肚子还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整个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蹶不振了。

这个时候,就连站岗的士卒都是拄着长戈在那里打瞌睡,不是他们犯困,而是没气力站着了。

匡章一路走路,士兵们也只是向着他点头致意,都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跟躺在病床上快要死去的人。这样的将士如何打仗?打不下去了!

忽然,一个士卒癫狂地笑着,手里握着短剑插着一块血液已经干涸了的肉,手舞足蹈着,后面还有两三个士卒在追逐着,似乎想要抢夺那块肉!

那个士卒被绊倒了,然后两个人抢走了他手上的肉,在火堆旁边直接烤了起来,但是那个原先的士卒不甘示弱,抢过了刚刚烤了一会儿的肉,直接往嘴里塞了!

几个士卒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都眼神呆滞地看着他们。

匡章看到了这一幕,怒目圆睁,忽而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哇呀呀”的大叫着,气急败坏地上去踹开了几个扭打在一起的士卒!

“你们在干什么!?还是不是人啊!啊啊啊!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连禽兽都不如啊你们!”

匡章的眼里噙着热泪,疯癫地在空气里抡着青铜剑,一脚又一脚地踹着几个士卒。

野兽尚且不吃同类的肉,更何况是人呢?难道他们连畜牲都不如吗?!

“降!降了!我们投降!!”

匡章把青铜剑掷在了地上,悲愤欲绝地仰天咆哮着!

西元前327年,即宋君偃二年七月,匡章率军十万讨伐宋国,大败,因军中无粮而投降,降卒近六万。

在商丘城外,宋国举行了隆重的受降仪式,人山人海,前来观看的有当地的黔首,各国的商贾,当然也不缺乏细作,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汇报给自己的君王。

投降的齐军士卒一脸麻木、茫然、解脱,五味杂陈,他们排列有序地将武器放到一侧的空地上,旌旗也扔了,然后被手持长戈的宋卒像牛羊一样驱赶着,到一侧的空地上蹲了下来。

匡章则是在地上跪着,两旁是耸拉着脑袋的齐军将领,前来受降的宋军维持现场的秩序,留下一条比较宽敞的道路。

宋君偃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亦步亦趋地走在这条道路上,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他来到了跪在地上的匡章面前,接过了匡章双手递过的佩剑,冲着烈日当空的天穹,高高的举了起来。

“万胜!万胜!万胜!……”

“君上万年!大宋万年!”

接二连三的大胜,极大地鼓舞了宋国的老百姓,加上他们的国君勇武善战,更是使得宋国人心里得到了很强的荣誉感。宋国又推行军功制,奖励耕战,所以现在宋国是家家户户都有出兵的,参军的激情很高涨。

宋君偃这个国君的位置是篡剔成君子罕的,不过大家都已经认同他了。只有子偃,才是上天派下来,强盛宋国,复兴殷商祖业的男人!

子偃装了一个逼,便把佩剑递给了一侧的嫪信,然后亲自扶起了神色复杂的匡章,说道:“章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寡人一向是非常欣赏你的!”

“……”匡章沉默不语。

宋君偃为了表示自己的礼贤下士,也不忘厚待匡章,于是挽着手,将他带上了战车,在接受万民欢呼拥戴的同时,也开始规劝匡章归顺自己。

“章子,此番吃了这么一个大败仗,精锐尽丧。齐国将在这十数年之间没有了进取的能力了,你这一回国,只怕齐王会拿你治罪啊。”子偃在战车上跟街道两侧的老百姓挥了挥手,又回过头来跟匡章说话。

匡章闻言,摇了摇头道:“被治罪章也没什么怨气的。败军之将,大王拿我治罪也理所应当。”

宋君偃浅笑了一声,说道:“章子啊,难道你还看不清楚这形势吗?楚国的军力被牵制于越地,无法自拔;你齐国连连征战败北,也元气大伤了,需要时间恢复元气;魏国受制于西秦,也无力向东方扩张。我宋国的崛起之势已经不可阻挡了!章子!寡人诚心邀你辅佐寡人,强大宋国。”

闻言,匡章脸色有些惨白地笑道:“多谢君上的美意了。匡章愧不敢当。”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不要说这种话!章子,寡人是知道你的能力的,此番胜你,乃是侥幸,若熊子丹不能及时带兵赶回商丘的话,可能寡人今天都已经是你的阶下之囚了!章子,若你愿意在我宋国出仕的话,寡人定不负卿也!”

匡章摇了摇头道:“君上倒是盛情难却,不过章身为齐人,身为齐大将,吃了败仗还在敌国出仕的话,我匡章有何面目面对那死去的伐宋将士?如何有面目面对我王?所以还请君上原谅。”

子偃还是不依不饶地道:“寡人欲拜章子为我宋国的大都督,署理军务,执掌全国兵马!”

“君上……”宋君偃的这个话就严重了,他匡章一个败军之将,还是败于宋军之手的,怎么在宋国担任最高的军事长官呢?

不过宋君偃有自己的想法。首先,原来的大都督干梁已经死了,后继无人,干骜和熊子丹资历不够,没办法震慑住军中的骄兵悍将,子烈的能力只能冲锋陷阵,掌管全军是不可能的。

这三个人选都被剔除了,而张烈这厮能力是够了,也给大家显示出来了,宋军上上下下也佩服他的智谋,但是佩服不代表附从啊。而且张烈这个人吊儿郎当的,想来也是不愿意接受这个苦差事,他也不适合统兵作战。

还有一个子干呢,呃,他已经身兼数职了。再按上一个大都督的帽子,可能真的要累死他这个堂弟了。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匡章来担任这个大都督的位置比较好。匡章此人,多谋而好断,有统兵作战的能力,常常有那么一些奇思妙想,差点让子偃跟张烈都栽了跟头!

而且这年头,叛国什么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你情我愿嘛,不愿意在这个国家干了,跳到别的国家还是可以的。若是齐王因此恼羞成怒,杀了匡章的全家,会被天下人笑话的!

匡章是败军之将没错,但是他败得不冤!而他还几次把宋军逼上了绝路,这一回归降宋国,又给齐国保存了一些元气,理应不受到惩处的。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章子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你可以好好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告诉寡人,寡人有的是时间等你的答复。”

第0077章 粮食告罄

齐军投降,降卒多达六万,这一下可让宋国的君臣犯愁了。什么情况?粮食告罄了!

子干领兵突袭了齐军的大后方,截获的粮草带不走,被统统焚烧了。然后匡章又当机立断,烧了余粮;宋君偃更狠,直接把山阳城里囤积的军粮,还有老百姓的口粮,凡是能吃的东西都烧毁了。

加上宋齐两国又连连征战,消耗极大,齐国鞭长莫及,运不来粮秣,宋国也根本没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么多张嘴啊!

为了想办法应对缺粮的事情,宋君偃召集李敖、张烈、子干、子烈四人入沙丘宫议事。

“国库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无法养活这么多的人,本来供给三四万军队的口粮已经够呛的了,这一下又多了六万张嘴!臣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李敖是相国,不过他表示也无计可施啊。

当然了,李敖也是足智多谋的人,他谏言道:“君上可以向宋国各地的粮商购买米粟,也可以借支各豪族家里,公卿大夫们的家里应该囤积着不少的粮食。”

闻言,张烈反驳地道:“此举不妥。在战前国家已经向各地的粮商购买过米粟了,想必他们粮库里的米粟也不多了,即便购买回来,也只是杯水车薪,解一下燃眉之急而已,于事无补。”

“至于公卿大夫们的家里。哼,他们就算米粟堆积如山,烂在粮库里,只怕都不愿意借给国家的!若他们以此为要挟,阻挠变法,又当如何?难道君上还能将他们全部抄家了吗?”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啊。宋君偃心里如此感慨着,没办法,宋国刚刚进行变法,奖励耕战,重农抑商,但是宋国的商贾众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所以宋国的耕地极多,却是许多没有被开发的,所以宋国每年囤积的米粟也只是足够大家生活而已。

至于对那些公卿大夫们抄家,呃,这个事情太极端了。子偃干不出来,因为他一旦做出了这种事情,宋国上上下下的官吏就会离心离德,他本人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人唾弃的。

杀鸡取卵,不可为之!

李敖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国师有何见解?”

“君上,臣以为……”张烈向着宋君偃一礼,旋即顿了一下,低着头道,“可以择出齐军当中的四万精壮,于一隐秘之处坑杀。”

“啪嗒”的一声,子偃的神色一阵的恍惚,连手掌都不自觉地拍到了桌案上都不自知。在场的李敖、子干和子烈都一脸呆滞地看着低着头的张烈,后背发凉,看着张烈的眼神好似吃人的魔鬼,让人不寒而栗!

子干的反应最为激烈,他当即指着张烈喝问道:“张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蛊惑君上犯此人神共愤之事!君上!请你赐死张烈,以儆效尤!”

张烈的这个谏言太离经叛道了,子干饱读诗书,也有上古先贤的风范,自然见不得这种事情了。李敖保留意见,没有说话。

“你们都退下吧。此事……改日再议。”宋君偃也颤巍巍地起身了。老实说,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坑杀这么多降卒的事情,他还干不出来。

敌我将士的性命,在他们这种上位者看来,只是一个数字,一个似乎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是子偃的灵魂来自后世,他还做不到如此藐视生命的事情,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君王,能干的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的,大概也只有越王无疆这厮了吧。

有良知的人,都无法漠视生命,草菅人命,纵然是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君王,高高在上的君王,他们都很难有这个魄力,去做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张烈的谏言是没错的。杀死四万齐军降卒,还是其精壮的,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张嘴,凭着各地粮商的余粮,应该能暂缓一阵子,然后再跟楚国借粮就好了。

此时向别的国家借粮显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正因如此,宋国养不活六万的齐军降卒,所以必须要坑杀四万降卒,还给齐国两万老弱,这样还能进一步削弱齐国的国力呢。

四位大臣都离去了,不过张烈却上了子烈的马车。

“子烈,你真的是忠心于君上,忠心于宋国的吗?”

闻言,子烈拍着胸脯道:“那是当然了。国师,君上是我的堂兄,但是情同手足,我打小就很佩服君上!他力大无穷,勇武过人,而且还很照顾我,在很小的时候,我因为是庶出,没少挨主母的打骂,如果不是他护着的话,可能我们母子二人都活不到现在了!”

“很好。”张烈点了点头道,“那么,你想要帮助君上吗?”

“当然想了。君上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只要是有益于君上的事情,就是豁出这条命我都不在乎了!”

张烈道:“子烈将军,你们兄弟感情甚笃,君上又有恩于你。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不瞒你说了!现在,君上正面临着两个抉择,一个是养活六万齐军降卒,一个是坑杀四万精壮降卒。君上很纠结,前者以宋国国库当前的粮食是万万养不起的,到时候,依着君上的性子,极有可能向公卿大夫们借粮,若是借不到米粟,君上必然大开杀戒,抄家灭族。”

“此举宋国必乱!虽然贵族们叛乱,可能颠覆不了君上的政权,但是必将动摇宋国的根基,内乱不断,届时,不仅变法的成果毁于一旦,官吏们离心离德去,而且君上还会因此遗臭万年!子烈将军,难道你想要看到君上遗臭万年,被列国鄙夷的样子吗?”

“唉!”子烈叹了口气道,“君上素有争霸之心,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是做出如此残暴的事情,恐怕天下贤才也不会入宋了,何谈霸业?可是我知道君上的性子,他虽然为人有些刚愎自用,但绝不是那一种残暴无道的君主!让君上下令坑杀降卒,这太不现实了。”

“所以啊。”张烈说道,“我想请将军晚上,带着人马秘密处决那四万齐军降卒!你掌管着宿卫,在军中的威望也足够高,可以瞒住君上一时,也能将报信的人阻挡在沙丘宫之外!等到坑杀了齐军降卒,我张烈,自当向君上谢罪!以死谢罪于天下都无怨无悔。”

“国师言重了。”子烈扶着了张烈作揖的双臂,颇为感动,说道,“我是一个大老粗,只懂得冲锋陷阵,但是对于能帮到君上的事情,我就算是死也要办到的。那四万降卒我带人去坑杀,所有的罪责我也一力承担!”

“子烈将军……”

子烈咧嘴笑道:“我们宋国不缺少骁勇善战的猛将,却缺乏如国师这般足智多谋的王佐之才。死一个子烈不要紧,还有千千万万个子烈可以替代,但是国师你的这个位置却是不可替代的,君上需要你,我们宋国的崛起也离不开你!”

第0078章 坑杀

当天夜里,全副武装的宋军将士就在子烈的统率之下,闯进了关押着数万齐军降卒的营地。子烈拿出了一份诏书,传达了宋君偃让他转移降卒的口谕,营地的将军不疑有他,于是子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四万降卒带出了营地,前往商丘城外的一个偏僻的山谷里。

手无寸铁的齐军降卒们开始慌乱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下场。可是四周的宋军将士却拿着长戈指着他们,就跟驱赶牛羊一般,凡是骚动起来的降卒,都会被警告,不听的话直接刺死了。

子烈骑在战马上,神色严峻,他的眼神此时有些闪烁不定,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事情。

这可是活生生的四万条人命啊!若是在战场之上杀死这四万齐军士卒,子烈不会有什么负罪感,既然拿了武器,要跟自己死战,杀人的同时,就应该做好被杀的准备!可是,这四万的齐军降卒,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啊,就像是待宰的鸡鸭,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这是要遭天谴的!

子烈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坑杀四万降卒,非心志坚韧,不仁不义的人干不出来。

在这个地方已经挖好了几十个大坑,一万多的宋军将士把降卒分批赶到坑里,凡是反抗的,都被就地格杀了!

“不要!我还不想死啊!”

“阿爹!阿娘!我要回家!呜呜呜……”

“你们会遭报应的!”

……

齐军降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了,他们根本就反抗不了,被杀死的降卒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降卒们纷纷哀嚎着,哭喊着,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了这片无名的山谷。

子烈见状,似乎铁石心肠了一般,挥了挥手,宋军的士卒顿时举起了长矛或者铜戈,直直地刺了出去,凡是上前一步的身上都被捅出了一个血窟窿,而不敢触霉头的,就只能是乖乖的跳到大坑里面去了。

宋军倒是想把他们活埋了,但是空间不够啊,所以士卒们纷纷刺出了长戈,把坑里面的降卒刺死了,或者刺伤了,鲜血淋漓。然后又把一批降卒推到了坑里面。

“愿你们下辈子投个好胎……”子烈发愣了,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

这时,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快速赶了过来。

是闻讯而至的子干和相国李敖。见到这惨无人道的一幕幕,子干瞪大眼睛,鼻孔里似乎还呼出了腾腾的怒气,他指着子烈喝道:“子烈!你还有没有人性!?快住手!住手!你这样不但会给自己带来劫难,更会让我们宋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

子烈冷淡地道:“我已经无法住手了。如果上天要惩罚,请惩罚我一个人就好了!”

“愚蠢!”子干气极了。

“你这是自作主张,还是君上的命令?”

“君上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你!……”子干的手臂颤巍巍地指着子烈,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子干劝不过子烈,于是驾着快马,朝着沙丘宫的方向赶了过去。一旁的李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跟子烈一起注视着被刺死或者刺伤的降卒哀嚎着,鲜血淋漓地倒在了坑里面,然后更多的尸体又堆积下来了。

子烈叹了口气,道:“相国,我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已经做了,还在乎对错吗?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坑杀四万降卒,此事有对也有错。我们宋国养不起这么多的降卒,坑杀了他们,齐国就元气大伤了,连最后一丝元气都失去了,至少十数年之内,休想回到霸主国的行列。这是一个对的地方。”

“那错的地方呢?”

“错吗?错的地方,就是给我们宋国抹黑了,君上将为此承担暴君的骂名,我们宋国也会被天下列国视之为虎狼之国,遗臭万年也。”李敖说道,“这个骂名,你是背负不了的,子烈将军。”

……

子干一路来到了沙丘宫,想要觐见宋君偃,但是被守卫宫门的宿卫阻拦下来了,借口很简单,君上不见任何人!

“你们这是假传口谕!”子干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此时子偃在干嘛呢?在一处比较僻静的宫室里,两个人影在烛光下交相辉映。

虞妙弋因为过度的挣扎而香汗淋漓,气喘着,脸色涨的通红、滋润,她就这样仰躺在床榻上,衣衫半解着,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剑,架在自己的脖颈上,只要在往下一划,这个世界上将少了一朵娇艳的花儿。

宋君偃举起了双手,还想要伸过去。

“别动!”

“美人儿,你这是要干什么?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子偃也怕虞妙弋想不开自杀了,他可不想趁着热乎再做一次,那样太没意思了。

“君上,请你自重!”两行清泪划落下来,虞妙弋一脸绝望地看着戴偃,哭泣着,手里抓住短剑更紧了。

宋君偃也有点不爽了,黑着脸道:“寡人还给你脸了!?昂,寡人命令你,把短剑放下!立刻马上!”

“君上,我们真的不能这样……”虞妙弋委屈地哭道。

趁着虞妙弋一个不注意,子偃猛地夺下了她手上的短剑,丢到一边去,然后“啪”的打了虞妙弋一个耳光,怒骂道:“贱人!你还矫情了!”

子偃又扑了过去,就跟饿虎扑食一般,三两下就把虞妙弋扒个精光,剥得跟白羊一般,羊脂白玉一般的肌肤都透露出来了。子偃一点怜香惜玉的样子都没有,上去就是一顿……

到了第二天,在大朝会的时候,来得最早的子烈就跪倒在了大殿的陛台上,沿着一望无际的陛阶,从上到下地看,他一个人的身影,显得多么的渺小、卑微,连四周的蟠龙柱都比他的身影伟岸得不知道多少倍。

子偃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张烈真是好算计!

没有他的一半的虎符还有印信,谁都不能调动军营里的一兵一卒,但是在张烈的怂恿之下,君后干婉愣是盗窃了他的虎符印信,交给了子烈这厮。

子烈这才可以调动五千将士去坑杀四万齐军降卒,子烈也真的是大胆,把想要入宫禀告宋君偃的大臣都阻拦下来了。把持宫禁,这是要干嘛?蓄意谋反吗?

不仅如此,张烈还和干婉秘密劝说了黑衣卫的指挥使嫪信。黑衣卫本来就是他宋君偃的耳目、鹰犬,这宋国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黑衣卫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的。

这坑杀降卒的动静这么大,黑衣卫能不知道?还不是有人故意隐瞒不报的吗?!

是时候整顿一番了!

对于子烈,子偃是恨铁不成钢,对于张烈,子偃却是气得不行。这货可是主谋啊,幕后主使什么的最可恨了。

宋君偃在群臣的簇拥之下,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宫殿的大门口,望着跪在陛台上的子烈,眼神很冷漠。

“子烈,你可知罪?”

“臣知罪。”子烈低着头,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宋君偃,说道,“我罪在矫诏,罪在伪造虎符印信调动军中兵马,罪在擅自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罪在所作所为给君上蒙羞,给大宋国抹黑。臣,但求一死!”

”哈!死?”宋君偃走下了宫殿的大门口,沿着陛阶而下,快步来到了子烈的身前,一脚就直接把子烈整个人踹到了地上。

“想死?哈哈哈哈,死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子偃又一连踹了三四脚,似乎还没解恨一般,又往地上吐了口痰,冷笑道:“你这样的罪过,就是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哪怕是碎尸万段都不能解寡人的心头之恨!都不能谢罪于天下!”

“臣,该死!”子烈叩首道。

“你!”宋君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猛地一甩冕服的大袖,哼了一声转过身,说道,“子干,你说,子烈这样的罪过,要如何惩处?”

廷尉子干有些不忍,却还是说道:“古往今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不过,子烈罪大恶极,若是按照我们宋国的苛法,臣以为,子烈应该凌迟处死,或者是下油锅!三族之内判处车裂(五马分尸),九族之内统统斩首!”

闻言,相国李敖不由得站出来道:“君上,廷尉大人,这样的惩处是不是太严重了呢?子烈有功于社稷,战功显赫,车裂已经够严重的了,而且子烈贵为公族,其家族也不应该被株连,请君上三思!”

子偃闻言,回过头道:“相国认为,这样的惩处太严重了吗?子烈犯下的可是十恶不赦的滔天罪行!不凌迟不株连,何以正国法,何以谢罪天下?”

听到这话的李敖,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暗道,这三族之内也包括宋君偃的,毕竟是子烈的堂兄,如果子烈的三族之内要被车裂的话,宋君偃岂能幸免于难?

戴偃明摆着要放子烈一马啊。

第0079章 刑不上大夫

四万齐军降卒被坑杀这一事件,牵连甚广,有头脑的大臣都不敢掺和进去。

君上的一半虎符和印信哪儿来的?肯定是被人盗窃的,或者是宋君偃自己授意的,现在可能只是演一出戏而已。

谁都不敢触这个霉头啊。

子烈的罪过太深重了,矫诏、私铸虎符,还有勾结宿卫阻拦大臣入宫禀告,更严重的是坑杀四万降卒,直接抹黑了宋国的形象。罪孽如此之深重,换作一般的人,九族都要车裂,以儆效尤,可是这个时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宋君偃是有意偏袒子烈的。

李敖道:“君上,臣以为子烈将军罪不至死。子烈有功于社稷,且事事为君上,为宋国着想,此次坑杀降卒一事虽然有欠妥当,却不得已而为之!君上,请你看在子烈将军忠心耿耿,一心为社稷着想的份上,从轻发落,免去他的死罪吧!”

“请君上免去子烈将军的死罪!从轻发落!”群臣山呼道。

子偃黑着脸道:“功劳和罪行是两码事,不可等同视之。若是人人都如同子烈这般,视国法、军法于无物,肆意妄为的话,国将不国也!”

李敖又道:“君上,我宋国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子烈将军乃是不可多得的猛将,屡战屡胜,这时候杀了子烈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吗?所以,请君上让子烈戴罪立功,为惩处,可以将子烈贬为庶人,抄没其家产!”

闻言,宋君偃沉吟了半晌,忽而道:“真的要法外开恩?”

“请君上法外开恩!”群臣跪地道。

这个时候,不是傻瓜的人都看得出来了,宋君偃的确不想杀了子烈,刚刚那么做,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若是别人犯了这样的罪过,功过相抵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光是假传诏命这种事情,一个凌迟绝对逃不掉的。更何况,子烈坑杀四万降卒影响太恶劣了。

在宋君偃的心里,显然也偏向于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只是心存顾虑,是子烈帮他下了这个决心!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这年头,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屁话!

刑不上大夫才是王道!

宋君偃也不想国法成为一纸空文,但是他又做不到把子烈杀死了。子烈就是一条忠犬,此次犯下的滔天罪行,已经无法弥补了,天下人也会将宋国看成是虎狼之国,他戴偃也成为了不折不扣的暴君。

木已成舟,若是为了维护国法,把心腹爱将都给杀掉了,子偃也觉得这样很不值得啊。

所以,对于子烈最后的判决,还是重打五十军棍,贬为庶人,剥夺“子”的姓氏,称之为戴烈,并且抄没家产,以儆效尤。

匡章的十万大军战败的消息传回齐国,举国震动。齐国自立国以来,一直都是天下诸侯当中数一数二的强国、大国,即便是最孱弱的时候也能威胁当时的超级大国晋国。

春秋时代,老牌的大国是齐国,齐桓公首霸,一匡天下。晋齐秦楚四强并立,基本上主导了这片古老的大陆,春秋五霸,齐桓公、晋文公、吴王阖闾、越王勾践、宋襄公(一说是秦穆公,霸西戎),吴越宋三国基本上是暴发户,底蕴不是很强,可以兴盛一时,却不能国运长久。

战国时代,弱小的国家基本上被兼并了,魏国在三家分晋之后称霸天下,四方国家都纷纷臣服,不服的都跟秦国一样被魏武卒打趴下了。

前期是魏国一家独大,中期则是秦齐楚三强并立,然后经过杀神白起大小数十战的打击,楚国没落了,齐国也被五国伐齐打趴下了,自此雄风不振。后期的长平之战,连胡服骑射的军事强国赵国也被彻底打残了,秦国一家独大。

长话短说,反正自齐国立国以来,就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还是在同一个国家,一个自己视之为弱国的宋国的地盘上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

奇耻大辱啊!

不过,齐国想要洗刷耻辱,报仇雪恨似乎还要很久,经过连番的大战,获水、郯城、商丘之败,三次败仗,齐国损兵折将近三十万,实在没有能力再攻打宋国了。

这不,经过一番探讨,齐王派出了王亥作为使者,开始跟宋国和谈,务必争取六万降卒回国。

在路上的时候王亥就得到了四万降卒被坑杀的消息了,他能想象到,这时的田因齐肯定是暴跳如雷了。四万降卒啊,宋人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绕是如此,王亥在边境的时候驻足了两日,就得到了齐王的消息,让他入宋和谈,同时带上了一份羊皮卷,这是国书,一旦谈拢了,就能马上签订和谈国书了。

宋国商丘,大都督府。

齐使王亥秘密来到了这里,在仆人的引见之下,亦步亦趋地走到会客厅坐下,看着眼前的这个身材消瘦,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男人,他心里感叹了一下,脸上却是讥讽的神色,笑道:“嘿,大都督?这宋国的大都督可是统管全事的,与我齐国的上将军一般无二。章子真是好本事啊,这一年平步青云了,从副将到统兵大将,从一个统兵大将又成为了一国之军魁,万千荣耀加于身,真是让鄙人羡慕不已啊。”

匡章的身上早已没了儒雅的样子,听见王亥这般嘲讽,他原本苍白无色的脸,顿时又惨白了几分,嗫嚅着道:“拜将非我意。我匡章做事但求问心无愧,若不是宋君赏识,现在你我都不能坐在这个大都督府里说话了。”

王亥不依不饶地道:“匡章,难道你真的是问心无愧吗?你将十万大军都葬送在了宋国!这都是因为你的自负,难道你对于齐国,对于大王,对于那些死去的齐军将士,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就这样坐在敌国的大都督府里,豪宅美女,美酒财帛地享受着,醉生梦死,难道这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闻言,匡章抿了一口酒水,胡须上尽是酒液,他甩了甩脑袋,指着自己的胸口处说道:“我匡章,还有心吗?”

闻言,王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声色俱厉地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匡章吗?!啊,章子,你那时候的意气风发都到哪儿去了!”

匡章摇了摇头道:“少年意气而已。”

“章,你这样对得起对你寄予厚望的成侯(田忌)吗?对得起我们的老师吗?老师在稷下学宫,听到了你战败的消息,就开始为你游说了,好说歹说,大王也宽恕了你的罪过了。罪不在你。”

匡章嗤笑了一声,然后两行混浊的泪水就不自觉的划落眼角,他说道:“亥啊,你可知道我内心的自责?我心痛啊,心如刀绞啊!当我听到四万降卒被戴烈那厮杀害的时候,晴天霹雳啊,我还能怎么样?宋君偃赐我大都督宅邸一座,美女数十名,财帛田产无数,可是那又如何?这是我想要的吗?”

“不,我没办法了,我已经六神无主了啊!所以我只能每日醉酒,醉生梦死,来逃避这世间的纷扰了。”说着,匡章又喝了一口酒水,继而一饮而尽,又要斟上一樽酒。

“别喝了!”王亥把酒壶抢了过来。

王亥道:“你还是你吗?章,求你醒醒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哪还还有当年指点江山,雄姿英发的模样。”

“不要你管!”匡章又要抢过酒水了。

王亥挣扎不过,直接“唰”的一声把酒水全泼到匡章的脸颊上,匡章的眼神迷离了,有些愤怒地抽出了巴掌。

“你还想给那四万降卒报仇吗?!”王亥忽而大喝道。

“报仇,怎么报?”匡章愣住了。

“对啊,怎么报仇?以你现在的这个鬼样子,怎么报的了这个血海深仇?”王亥诘问道。

“请赐教!”匡章一礼道。

以前的那个匡章似乎又回来了,王亥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就跟当年坐而论道一般,说道:“四万降卒惨死,举国悲哉。今我大齐已无力伐宋,而长此以往,经过李敖变法的宋国必将更加的强大,国势日隆,等到齐国恢复了国力的时候,宋国也必然迎头赶上,到时候又是一场生死大战!”

“章!宋国不仁,坑杀我四万降卒,齐宋之间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世仇!若是宋国如秦国这般崛起了,齐宋之间必有一战,而那一战,必将有一个国家倒下,到时候会死伤更多的人。”

王亥道:“所以,我们必须要阻止宋国的崛起。大王和邹相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而这个计划,核心人物就是你,匡章。”

“我该怎么做?”

……

王亥和匡章谈了一宿,谁都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匡章就按部就班地去上朝了,似乎认命了一般,开始着手处理军务,给宋君偃汇报工作,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的。

第0080章 扎心了

在一间宫室里,宋君偃正在跟干婉同床共枕地睡着,忽然,一阵阴风猛地冲开了窗户,阵阵寒流投射进来,让人脊梁发寒。

等等,现在还是秋天吧,怎么会这样?

子偃顿时就醒了,看着这从四面八方突袭过来的寒风,刺骨的寒风,子偃身上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直起了腰杆,左顾右盼了一下,似乎想要看一些什么,但是这附近什么都没有。

“婉儿,婉儿。”子偃又推搡了枕边的干婉几下,想要叫醒她。干婉在张烈的教唆之下,盗窃虎符和印信,给子烈假传诏命,按理说应该被打入冷宫的,但是宋君偃爱怜干婉,所以没计较这么多。

伉俪情深啊,毕竟是一起患难与共的夫妻了,干婉的出发点是好的,又合乎了子偃的心,所以也不问罪了,只是稍加警告而已。

叫不醒沉睡的干婉,子偃有些害怕了,耳边响起了呼呼的风声,鬼哭狼嚎一般,他的手臂也颤巍巍地向着风声那边举了起来。身子在瑟瑟发抖着,忽然!

四周的烛光,牛油制作的烛光一瞬间全熄灭了!

这股诡异的阴风就这样冲击在子偃的面门上。

“谁?是谁在装神弄鬼!?”宋君偃嚯地站起来,在床榻上神经兮兮地喝道。

他又仰着头张望了一下,见到四下无人,只有阵阵阴风,旁边的干婉似乎被弄晕了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若不是呼吸的缘故胸脯起伏着,子偃都要以为干婉已经死掉了。

耳边的风声愈加的清晰了。

听!

好似鬼门关的孤魂野鬼在凄厉地嚎叫着,他们被鬼差勾住了脑袋,无助、悲哀之情溢于言表,还有好多魂魄都散了,只有惨叫的声音还在鬼门关里回荡着!

听!

宛如一匹又一匹被虎豹咬伤的饿狼,在悬崖峭壁上冲着远方的月亮嚎叫着,有的饿狼凄惨地舔舐着伤口,有的饿狼则是把自己已经死掉的幼崽丢下了万丈深渊,群狼呼号的声响在悬崖绝壁里经久不绝!

子偃真的是惊悚了,他忙不迭地跑下了床榻,连滚带爬地跑下了床榻,他双手颤抖地拿起了武器架上的青铜剑,向着空气挥舞了一下,恶狠狠地道:“别过来!都别过来!”

那风声化作了清晰的人声,隐约之间,子偃都能看到从面前的一个虚无的空间里,在一团漩涡状的空间里,猛然钻出了成群的鬼魂,他们有着人的脸,却是科幻的幽蓝色,没有脚,依稀可见人的脸面,却不见手臂!

“宋君偃!你这个暴君!还我命来!”

“你这个冷血动物,没有人性的家伙!是你!你是一个刽子手!你杀害了我们!你会遭天谴的!”

“嘿哈哈哈哈!”一阵似哭似笑的惨叫,“我们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挖你的心肝!”

然后,一大堆的鬼魂从那个漩涡状的地方钻了出去,如狼似虎地向着宋君偃扑去,密密麻麻的样子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啊啊啊啊!……”子偃也惊悚啊!

子偃疯狂地挥砍着手里的青铜剑,他似乎连武艺都不会了,胡乱的挥砍着……

“君上!君上!君上醒醒!”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柔和又透着焦灼的女声。

“呃,是婉儿……”子偃的双手做握剑状,还停留在半空中,似乎在挥着青铜剑一般,此时的戴偃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后背也湿透了,汗流浃背。

“你又做噩梦了,君上。”干婉开始给宋君偃抚摸着后背,使他松松气息,顺顺口气。

“唉,你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睡过好觉了,自从坑杀了那四万的齐军降卒……君上,这样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干婉幽幽地叹气道。

子偃的脸色有些惨白,不过口齿还算清晰,虽然还是颤抖着,但是他说道:“这是报应啊。婉儿,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那四万降卒有什么怨气的话,尽管冲着我来吧。”

干婉一把将宋君偃的脑袋抱到了怀里,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子偃实在是睡不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让干婉先去睡觉了,然后自己跑到一边去批阅奏章。直到第二天凌晨,天微微亮的时候,宋君偃接到了嫪信的汇报,黑衣卫传递回来一个颇为重要的讯息。

齐使王亥于昨夜入大都督府里,跟匡章秘密交谈了一宿,黑衣卫的人因为级别太低,不能进前知道具体谈了一些什么。这也怪宋君偃,是他觉得不能在匡章的身边安排太多的细作,若是被知道连自己的都不能得到保障的话,匡章肯定会翻脸不认人的!

子偃自诩礼贤下士,自然不能这样怠慢匡章了。

在大朝会的时候,宋君偃更是看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那就是匡章竟然上朝了!妈了个巴子的,这今天太阳还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因为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匡章跟子偃翻脸了。

子偃也觉得有愧于匡章,于是封他做大都督,给上等美女几十个,赐豪宅一座(占地之大,仅次于沙丘宫),予财帛田产不计其数,这个高官厚禄的待遇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就连现在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国师张烈都没这个待遇呢。

但匡章还是太矫情了,推辞了两次诏书,第三次的时候接受了,对于宋君偃的赏赐更是照收不误。不过你要是把匡章当做这么没有节操的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匡章自从当了宋国的大都督,这个名义上的宋国最高的军事长官,他是没上过一天的朝会,对于宋君偃的传召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军营更是一天都没有巡视过。

匡章这么做是有点过分了,可是宋君偃也没有苛责他,反倒是太纵容,该给不该给的封赏一点都不少,着实让人眼红!

“宣,齐国使者王亥觐见!”嫪信在一身冕服的宋君偃身边高呼道。

王亥也衣冠楚楚地上殿了,他不是第一次出使宋国了,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规规矩矩地向着宋君偃行了作揖之礼,微微顿首。

“齐使王亥,拜见君上!君上万年!宋国万年!”

子偃见状,微微颔首道:“贵使有礼了。贵使,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宋齐之间多有战事,都多亏了你们这些做使者的跑来跑去了。不如寡人就称呼贵使亥子,如何?”

“君上自便。”王亥很客气。

“亥子,距离上次一别不过两个月,在你来质问我宋国的时候,你们的齐军已经大兵压境,直逼阳关了。不知道那时候亥子可曾想过,自己会以这种姿态进入沙丘宫的?”宋君偃开玩笑似的说道。

子偃的这句话可谓是扎心了。王亥的确没想过齐军会败,而败得这么惨,一败涂地,连降卒人家都不要了!

第0081章 汝若不予 吾自取之

老实说,其实王亥乃至于整个齐国在此前,从始至终都没有将宋国放在眼里。宋国的国力也不算太弱,在剔成君在位的时候,宋国也进行过一些改革的,效果不是很显著,不过也使得宋国愈加地富庶了。

在王亥看来,齐宋之间便犹如猛虎和麋鹿,上一回获水之败,是宋人侥幸获胜的,齐军败得有点冤枉了。怎么说呢,齐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若不是宋君偃带着兵马背水一战,大破齐军,可能现在的宋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宋国了。

即便是经过郯城之败的齐国,伤筋动骨了,但是国力上也不是一个宋国可以比拟的,齐国依然有实力问鼎天下。

这不,和平外交的手段不行,齐王田因齐旋即发兵十万,在匡章的带领之下攻伐宋国。齐军中的精锐已经大多凋零了,这十万大军里面,水分很多,绝大多数都是征召而来的新卒,还没上过战场的。

不过宋国也不行,还派出三万兵马去伐越,只要齐军击败阳关以南的干梁部四万宋军,便可一战而克复失地了。

战事也进行得很顺利,匡章两日攻破阳关,俘虏了干梁,声威大振,然后又一路收复失地,逼得宋军两度走投无路,最终包围了宋国的都城商丘!

这是典型的站得越高摔得越疼啊!

后来的齐军大败,都因为半路杀出了一个熊子丹,致使匡章的一切谋划功亏一篑!

王亥的外交手段都比较强硬的,听见宋君偃这么明里暗里地嘲讽,他顿时瞪着眼睛,说道:“君上,不瞒你说,如果非要换一种方式进到这沙丘宫的话,我希望是用齐国的矛来打开沙丘宫的门,而不是我持着旌节,凭着一张空口白话进出沙丘宫。”

听到这话,宋君偃讪讪地笑道:“亥子倒真是有趣。好端端的路不走,干嘛非要拿着矛把沙丘宫的门给戳破了呢。”

子偃的这句话就显得底气不足了,齐国毕竟还是齐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齐国这条大虫还没死,只是受了重伤行动不便而已,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齐国的底蕴还在,只要休养生息个十几年,秉承现在的国策,其国力就能恢复过来。别人不知道,宋君偃可是清清楚楚的,齐威王之后,齐国的下一代大王,齐宣王也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在齐宣王的手里,承上启下,灭掉了内乱的燕国,击败南方的霸主国楚国,也曾合纵伐秦,一度跟秦昭襄王号称“东帝”、“西帝”。

有人说,齐国的鼎盛时期是在齐宣王田辟疆统治时期的,也有人说是他的儿子田地,即齐闵王在位期间齐国的国力更加强盛,也兼并过宋国,不过最后盛极而衰,被乐毅带着五国联军给灭了国,只剩下即墨和莒这两座城池了。

子偃知道,齐国三代而治,齐威王田因齐、齐宣王田辟疆、齐闵王田地都是雄才大略的君王,他们是齐国的王,都曾经把齐国带到巅峰的位置上,若不是后来的五国伐齐,把齐国彻底地打垮了,秦国能不能一统天下还不一定呢。

当然了,复国之后的齐国也是雄风不振了。齐国在闭关锁国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跟秦国交好,远交近攻,最后还坐视列国被秦国吞并都不出兵,秦军兵临临淄城下的时候,齐国的末代君王田建还做着五百里封君的美梦呢。

王亥作揖道:”君上,我虽然的外臣,不是你的臣子,但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宋之若齐,如麋鹿之于伤虎,受伤的猛虎,身上的伤迟早有好的一天,不知道猛虎康复之时,麋鹿可有一战之力?”

宋君偃打了个哈哈道:“咱们还是来说说正事吧。齐宋两国交恶已久,这两年来更是大小战事十余起,从未间断,齐王体恤臣民,悉以停战,寡人也很是欣慰啊!在获水、郯城、商丘这三场大战中,齐宋两国损失的兵力有四十万之多,无论是强盛的齐国,还是我们的宋国都吃不消。是故,齐王遣使而来,所为议和,罢兵止戈,握手言和,寡人也深以为然耳!”

上首的相国李敖站了出来,说道:“亥子,你们齐国两度伐我,攻城掠地,使我宋国生灵涂炭,消耗巨大。在历次的大战当中,惨死的宋民亦有二十万之多,我宋国嬴弱啊,不比你们齐国强盛,你是知道的,我们宋军的抚恤是极高的,现在国家财政已经入不敷出了。”

“兵者,国之大事也,利器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好处,传扬出去对于君上的名声不太好,也有辱国体。没有多余的土地财帛,只怕也不能封赏士卒,而不能使士卒用命,唯恐军中离心离德啊。”

这是索要战争赔款了,必须割地啊!

宋君偃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不方便开这个口,所以相国李敖就必须站出来向王亥索取疆土了。

王亥也是早有准备的,不过,作为一个霸主国的使者,吃了败仗,没有余力再作战了就跟一个不同等级的国家割地求和,这种事情,真是想想都觉得万分的屈辱、憋屈。

王亥也没有装傻充愣,向着陛台上的宋君偃道:“君上,外臣此来是为了赎买降卒,以及在停战一事上跟你们宋国达成共识的,我王并没有给我出让国家利益的权力。”

“哦。”宋君偃有些失望了。

李敖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说道:“可能亥子要失望了。我们宋国有停战的心思,但是你们齐国却毫无停战的诚意!不瞒你说,我们伐越的军队即将回朝了,届时五万宋军伐齐,不知道齐国可有抵抗之力?”

闻言,王亥冷声回道:“李相这是要威胁我,威胁我齐国吗?哼,你们朝堂诸公还有宋君莫要以为我们齐国已经没有可战之力了!在安阳、平邑一线我们还有三万精锐,各地的守军亦可云集,可以说,只要我王愿意,只要国家需要,我们齐国随时可以出动十万人的兵力!或许进攻你们宋国已经不现实了,但是想要守住城池还不容易吗?”

听到这话,李敖一点都不惧,冷笑着道:“齐国还要再战?亥子啊,你要知道我们宋国输的起,但是你们齐国已经输不起了!我们宋国嬴弱,不怕国破家亡,但是你们齐国呢?齐国原本可是国力强盛的,数代齐王励精图治这才有了今日之齐国,难道你想让齐国百年来的心血化为乌有吗?哼哼,只怕你愿意,齐王也不会答应的!”

宋国欺人太甚了!

王亥很着恼,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使者,王亥深谙邦交之道,若是因为愤怒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这将是致命的,自己也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王亥已经带来了齐王的国书,但是国书上的协议,显然不会让宋国人满意的。也就是说,谈判到这里已经可以打住了。

“不知道君上打算怎么样才能放走我国的数万降卒?”王亥闭口不谈停战割地的事情,也不说宋国坑杀了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可是忌讳,难保宋国君臣恼怒之下,会不会把他拉下去大卸八块了。

子偃微笑道:“这个简单。只要齐国跟我国签订停战盟好的国书,以及答应我们宋国开出的条件就可以了。别的,免谈!”

连宋君偃的口吻都如此强硬,王亥真是倍感棘手了。

“不知道宋国的条件是?”

“包括阳关在内的阳亢之地六百多里划归宋国治理,齐国不得留一兵一卒于阳亢之地。并且,齐国出让米粟五十万石于宋国,如此,寡人方可放回降卒,与齐国停战盟好!”

欺人太甚!

王亥早就想到了宋国开出的条件,但是看到他们这么盛气凌人的样子,还是很气愤,脸上不表露出来,王亥镇定自若地作揖道:“宋君以为齐国的兵革不坚利乎?”

闻言,子偃一巴掌拍在桌案上,霸气侧漏地道:“汝若不予,吾自取之!”

“外臣,告退!”王亥微微一礼,心里冷意更重了。

第0082章 论功行赏

西元前327年,即宋君偃二年秋末,伐越的宋军回归国都,受到商丘黔首的夹道欢迎。

自从子偃上位之后,便是穷兵黩武,战事不断,虽然捷报频传,大快人心,但是对于宋国的国力也是一种极大的消耗。

齐国需要休养生息,宋国在加紧变法的步伐的同时,更需要稳定的休养生息,虽然说光脚不怕穿鞋的,但是子偃想要的不是跟历史上的宋国一般,昙花一现,只留下一个“五千乘之劲宋”、“战国第八雄”的称号。

宋君偃想要逐鹿天下,宋国想要拥有晋身霸主国的资本,就必须要进行变法,改革军事政治,强化中央集权。

打仗,消耗的是什么?

兵力、财帛、粮草……这些东西从哪里来?都是来自黔首的。无耕不战,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业社会,耕地极为重要,宋国也不缺乏耕地,缺少的是耕种土地的农民。

人口首当其冲,所以宋君偃在李敖变法的时候,特地点明了一条。就是鼓励生育人口,多多益善,奖励耕战的同时,也奖励多子的家庭。

宋国的人口也有一百多万,根据上一回的人口普查,不包括还被世家大族藏匿的人口,宋国现有的人口应该有一百六十四万多,其中还包括了刚刚并入的阳亢之地的老百姓,和越地的老百姓。

这个人口数量已经不少了,按照这个时代的战争规模,上至五十岁,下到十四岁皆可在必要的时候充军打仗。

也就是说,宋国在紧急时刻,最多可以动员三十万的兵力。呃,当然了,这种事情是在快亡国的时候才能干的出来的,在这个战国乱世,也没有谁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别的不说,在人口数量上,宋国已经不算少了,仅次于战国七雄最末的韩国。这个时代韩国的人口至少有两百四十万!

但是宋君偃还不满足,继续让李敖出台新的安民政策,发放耕地,解放更多的劳动人口(野人),以吸引其他国家的老百姓前往宋国。宋国的这个地理位置也算不错的,沃野千里,四面都是征战不休的大国,所以想要逃避战火的老百姓也会把宋国当做首选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宋军伐越极为顺利,因为越军的主力在东线跟楚军作战的缘故,越国北部防务空虚,形同虚设,所以宋军才能长驱直入,一举攻占了旧吴地。

宋国设立吴郡,加上原来的陶郡、睢阳郡、淮北郡,宋国已经有了四个郡,一百六十四万多的人口,多达六万的常备军。战时能动员不下二十万的兵力,这说明宋国已经具备了一方豪雄的实力了。

“君上!”干骜叩见宋君偃。

子偃见状,虚扶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就挽起了干骜的手,一起上了战车,在战车上谈话。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是礼贤下士的,君臣之间还没有后世的那么陌生,不近人情,君王跟臣子之间有时候就像朋友一样,知心知己。

能跟国君乘坐同一辆战车,对于任何一个臣子来说,这都是无上的殊荣。

宋君偃亲切地拍着干骜的手臂道:“干骜啊,你们干氏一族满门忠烈,世代效忠于我宋国公室,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的父亲干梁老将军已经故去了,他是一个刚烈的人,宁死也不屈服于齐人的淫威之下,义不食齐粟,感天动地,悲悯世人。”

“干梁老将军是我们宋国的英雄啊!寡人很欣慰,若没有你们父子的鼎力相助,寡人可能也坐不到国君这个位置上的,寡人能上位,你们干氏功不可没。这些寡人都会牢牢地记在心里的!”

听见子偃说的这么声情并茂,感人肺腑,干骜不由得虎目含泪,悲戚地道:“有君上的这些话,相信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很欣慰的!”

宋君偃说的这番话透露的信息很多,最关键的是,他并没有忘记干氏的功劳,铭记在心,也说明了他以后还会重用干骜,对于干骜寄予了厚望,并不会因为干梁的死而人走茶凉。

宋君偃叹了口气道:“老将军于寡人有大恩,于国家社稷有大功,所以寡人前些日子跟相国他们商量过了,决定将老将军的灵位立于宗庙,享受我宋国国君的祭祀。老将军的谥号为‘忠’,曰干忠子。”

“谢主隆恩!”干骜真的是感动得无以复加了。

古往今来,有多少的名臣能有此殊荣?即便是名满天下的商君、管仲都没有啊!

子偃心里很满意干骜表现出来的态度,于是道:“干骜,伐越的战事可还顺利?”

“回君上,我宋军拓土七百余里,越人若土鸡瓦狗耳,不堪一击。之所以在旧吴地耽搁了这么久,也是因为越军残部的骚扰,不过臣已经带兵歼灭了几股比较猖獗的反动势力,现在旧吴地已经基本上平定了,所以我才来向君上的复命的。”干骜老老实实地回道。

“嗯,越人生性桀骜,越国灭了吴国一百多年了,同化了不少,所以旧吴地的人还是心向越国的,这个无可厚非。寡人已经跟大臣们商议过了,决定在攻占的旧吴地设立我宋国的第四个郡,吴郡,也把刑徒和一些原来阳亢之地的齐国黔首迁到吴郡去。”

宋君偃道:“镇压吴郡的叛乱,不在一时。方圆七百多里的吴郡啊,也不是我们宋国可以轻而易举地消化掉的!寡人即将向吴郡派遣郡守和各地的县令,干骜,你比较熟悉吴郡的情况,寡人想问问你,不知道以何人为吴郡郡尉好?不知道要多少兵力驻守吴郡可好?”

干骜作揖道:“熊子丹将军胆大心细,晓畅军事,颇有大将之风。臣以为熊子丹可以作为郡尉驻守吴郡!而吴郡骚乱不断,好在越国的军队被楚军牵制住了,连连败北,已经无暇顾及北面的吴郡了,君上只需要派遣一万兵马驻守吴郡就可以了。”

“另外,臣以为,吴郡民风剽悍,有尚武之风,可为兵源,可以另外招募数万兵卒。进可继续攻略越地,退可坐守吴郡,无后患之遗!且吴郡盛产稻米,只要有足够的民力,开发耕地,吴郡便可自给自足,不必朝廷供应粮草。”

这必须要派一个心腹大将驻守啊。宋君偃明白了,干骜举荐熊子丹,一方面是因为熊子丹的能力的确可以,能独当一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吴郡这个地方太重要了,盛产稻米,土地肥沃,人口也有四五十万,只要有野心的人随时都可以割据吴郡,立为一国!

没办法,吴郡这个地方虽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也没有多少易守难攻的地方,但是胜在不缺粮食,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啊!

军队若是不依赖于中央的粮草,那很容易出问题的。没有了粮草的钳制,那些骄兵悍将还能听从君王的号令吗?

所以,驻守吴郡的大将,必须是宋君偃信得过的人。而熊子丹,因为在子偃身边待过一段时间了,又有过大恩,所以是不大可能背叛宋君偃的,所以让熊子丹驻守吴郡,无疑是最好的,这比干骜自己驻守吴郡要好得多了。

看来干骜也是有一定的政治头脑的。

李敖变法,又根据宋君偃的要求,改革了一项军事。在中央,大都督又称之为上将军,统管全事;上将军之后,设立骠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其后是四镇将军,四征将军。

当然了,这些都是荣誉称号,也是激励统兵大将的一种奖励手段。

宋君偃力排众议,册封干骜为镇南将军,军功升一级,为右庶长,赐良田千顷,食邑姑苏两千户。

册封熊子丹为镇东将军,军功升两级,为左庶长,赐宅邸一处,食邑陶邑八百户。

册封简雍为护军中郎将,军功升一级,为左庶长,赐良田八百顷,食邑蒙城一千户。

陷阵营大统领任嚣,屡立战功,军功升两级,为五大夫,赏财帛十车,食邑彭城五百户。

……

论功行赏,子偃自然不会亏待手底下的将士了。对于这些将军们而言,一场战争的人头数绝不能少于敌方,若是死伤比敌方还多,即使战胜看,不仅不能封赏,还要被罚!

军功制,就是这么赏罚分明的。

值得一提的是,宋国已经废除了封地奖赏制度。立功的将军或者大臣,不能得到封地了,只能得到食邑(采邑),以一户人家计算。

本来,如果奖励的是封地的话,那么封君太多了,也会造成极大的麻烦,祸患无穷。就跟已经灭亡的晋国,还有现在的楚国一般,成也封地,败也封地。

三家分晋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楚国的封君势力也是尾大不掉。

封地可不同于食邑。食邑的话其所有者可以享受食邑的供奉,只有财政权,而没有管理权,但是封地的话就很麻烦了,就跟私人领地一般,封君拥有兵力、土地、人口,除了向国君缴纳一定的赋税,还有在战时响应征召之外,别的国君一概不能过问。

这也就是,封君的子民不是我的子民一样。国君也管不到公卿大夫封地里的子民!

当然了,现在宋国拥有封地的公卿大夫也有不少,不过都已经风声鹤唳了,有的家伙害怕被宋君偃秋后算账,抄家灭族了,都寻思着把封地让给国家呢。

除了这些将军,宋君偃也没有亏待在朝堂上兢兢业业地给自己办事的大臣。李敖、苏贺、子干、张烈等人都被赏赐了不少的财帛,食邑都在千户以上。

至于封侯和封君,子偃暂时还没有想那么多。来日方长啊,现在就把大家封赏的道路给堵死了,就跟日后的白起、郭子仪一般,封无可封了,难道把他们赐死了,或者把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让给他们吗?

第0083章 楚国的儿子

宋齐之间的战事似乎还没有结束,在伐越的宋军回归之后,宋国似乎又要北上伐取阳亢之地,这不,五万宋军已经整装待发了,就在山阳一带集结,整日操练兵马,使得阳亢之地的数千齐军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怕的要死。

正如李敖所说的那样,齐国已经没多少可战之兵了,唯一有一战之力的,就是驻守齐魏边关的三万精锐,但是这股兵马是不能轻易动得了的。

齐魏有世仇,强大的中原霸主国魏国之所以衰落,大都是因为桂陵、马陵之败,损兵折将,魏国自此之后是一天不如一天,山河日下了。

现在齐国因为连番的大战元气大伤了,若是连防备魏国的兵马都调走了,谁知道卑鄙的宋国人会不会媾和魏国,一起伐齐?

田因齐已经失去耐心了,他初登大位的时候也是踌躇满志,一心想要强大齐国,礼贤下士,招揽了包括邹忌、田忌、孙膑在内的一大批贤才,最终击溃了魏国的强军魏武卒,使齐国成为了东方的霸主国。

二十多年的时间,很长很长,田因齐也经历了很多,他跟魏惠王的彭城相王,使齐国从一个诸侯国,成为了跟周天子比肩的王国。

能做到这一点,田因齐已经很满足了,但是,他实在不能看着自己的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啊!他已经是迟暮之年的老人了,不知道还能有多少的光阴让齐国继续强盛下去。

宋国崛起得太突然了,让齐王是多么的措手不及,他很后悔当初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伐宋。齐国在自己的手里真正的富强起来了,难道还要看着她在自己的手里衰落下去吗?

田因齐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诸位,刚刚王亥过来觐见寡人,说割地赔粮的事情他做不了主。齐王诚邀寡人于阳关一会,各带五千人马,在十月十四那一日会于阳关!你们都说说,这齐王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这个战国乱世,大朝会是很少的,除非是接见一些重要的使者,或者是有大事要召集群臣共同商议。这些都是特殊的时候,各国的朝会时间都各不相同,有的五日一朝,有的十日一朝,有的半个月才一次大朝会。

每个君王都有着心腹的大臣,即国家重臣,有事的时候就会召集这几个国家重臣商议事情。李敖、张烈、子干、苏贺,就是宋国的四巨头之一,原本的巨头还有子烈(戴烈)的,只不过戴烈犯了大错,被贬为庶人,目前还在军中当一个大头兵呢。

不过宋国五巨头的位置还是没有空缺的,这不,子偃商议关于齐国的事情,也把新任的大都督匡章给召集到沙丘宫来了。这说明了他对于匡章的信任,无以复加的信任。

李敖作揖道:“君上,臣以为,不出意外的话,齐王邀你阳关一会,除了想见见君上你的英姿之外,应该还是要磋商割地停战的事情,不过,在会盟上,齐王只怕会做出一些让我们宋国难堪的事情!”

“哦,这话怎么说?”

“我们宋国让齐国连番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一个偌大的霸主国都被我们逼到了不得不割地求和的地步了,齐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闻言,宋君偃点了点头,又问旁边的匡章道:“匡章,你对于这件事情是怎么看待的?”

匡章本是齐人,原来还是伐宋齐军的统兵大将,子偃这个时候出言询问他的意见,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匡章一礼道:“臣同意相国大人的说法。齐国不能再战了,但是宋国一个二流国家想要逼迫原来是霸主国的齐国,使齐王低头的话,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以为,齐王会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齐国的君臣都不傻,反而聪明绝顶,一味地跟我们宋国死磕是很不明智的!齐王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定会答应我们开出的条件的。”

“齐国真的会割让包括阳关在内的阳亢之地,还有赔偿五十万石的米粟吗?”宋君偃有些懵懂地道。

匡章摇了摇头道:“赔偿五十万石米粟对于齐国而言,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割让六百多里的阳亢之地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以现在阳亢之地的齐军是不能阻挡我们宋军之兵锋的。”

“但是,想要让齐国把阳关都拱手相让,显然是不可能的!阳关的地理位置很重要,易守难攻,俯瞰东南。齐宋两国无论谁据有了阳关,都进可伐其攻城掠地,退可固守待援。”

宋君偃皱着眉头道:“阳关是战略要地,怎可让给齐国?阳关进可攻,退可守,对于我们宋国来说是防御齐国的一道极为重要的屏障,少了这条屏障,不知道要死伤多少我宋国将士的性命才能弥补回来啊。”

李敖这时说道:“君上,大都督说得对。我们必须让步,阳关齐国是不会放手的,阳亢之地多平原、丘陵,无多少险要之地,无论齐宋两国的军队都可以纵横捭阖。简而言之,就是谁据有了阳关,就据有了阳亢六百多里之地!齐国和我们宋国现在都需要时间,齐国要休养生息,宋国要变法改革,不如各退一步,把阳关让给齐国,我们宋国坐拥阳亢之地也能迅速发展起来的。”

“至于齐国的威胁,我想,在齐国没有恢复国力,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是不会轻易自阳关而下侵犯我们宋国的。”

宋君偃闻言点了点头,又向着对面的张烈问道:“国师,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张烈颔首道:“相国言之有理。阳关可以让给齐国,但是齐国必须要拿出马陵或者卢城来换,还有,必须要规定驻守阳关的齐军不得超过两万。”

“善!”

张烈又道:“齐王是有意和谈的。可是他拉不下脸,到时候阳关的弥兵之盟,齐人可能会刁难君上。所以臣建议君上在去会盟的时候,把陷阵营带上,连同四千虎贲军,这样也不怕齐人耍什么花招了!”

“善!”

子偃跟宋国朝廷的五大重臣商量过了,和谈的底线大概是这样的。

其一,齐国必须割让阳亢之地六百多里,包括亢父、平陆、阳晋在内的十七座城池尽归宋国所有,合约一经签订,阳亢之地的齐军就必须要立即撤回齐国。

其二,齐国以米粟五十万石换回两万降卒。

其三,宋国可以放弃阳关,但是齐国必须拿马陵或者卢城交换,齐国在阳关的驻军不得超过两万。

就在宋君偃跟李敖、张烈他们商议关于变法的一些事情的时候,一个宫婢快步走了进来,在他们的席间跪道:“君上,大喜啊。贞姬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哦,生了?!”子偃也颇为惊喜,问道,“是公子还是姬女?”

“是一个小公子!”

“好!好!”

宋君偃笑眯眯地起身,准备去贞姬所在的宫殿那里去,今天是贞姬生孩子的日子,可是子偃挺忙的,又不能在屋外待着了,所以听到生子的消息那是一个高兴啊。

李敖等人也赶紧起身作揖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喜得贵子!”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子偃不加掩饰地欢愉之色在脸上,他的子嗣可不少,七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大的都已经十岁了。

在宋君偃的记忆深处,其实他还有一个庶长子的,只是出身卑贱,是他跟一个戎狄女子的孩子。那一年子偃才十四岁。

跟戎狄女子所生的孩子自然为贵族所不容,更何况这个戎狄女子还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所以在他的儿子刚刚生出来的时候,这个戎狄女子就被驱逐了出去,连带着还没满月的孩子都不能被容忍,也被带走了。

这在自诩礼仪之邦的宋国来说,混血的孩子,尤其是混血的贵族孩子是不能被大家接受的。

宋国跟秦国不一样,据说现在的秦君赢驷身上也有戎狄女子的血统。本来当时的戴氏也想留着这个孩子的,可是那个戎狄女子趁侍女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孩子抱走了。

子偃现在还依稀记得那个孩子的名字,戴昂,现在应该十二岁了,叫做子昂了吧。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戴偃的血脉子嗣。而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则是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而已。

这个孩子是戴偃的灵魂跟原本的宋君偃的灵魂融合之后,这才有的,理论上来说,这还是现代的戴偃的第一个孩子。

而且,现在宋国的形势一片大好,这孩子这个时候出生,无疑能更得到宋国上下的青睐。

李敖忽而道:“君上,不知道你打算给小公子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哈哈哈哈,这个……寡人倒还没想过。不过,这孩子刚刚有的那一会儿,我宋国的对外战争是捷报频传,可谓是连战连捷啊,不如寡人就赋予他‘胜’之名吧,子胜!”

“胜确实是一个好的名字。不过君上,你可想要在小公子的这个名字上做一做文章呢?”

“做文章?做什么文章?”宋君偃迟疑地道。

李敖闻言,有些羞愧地低着头道:“君上!眼下我宋国的形势虽然看似一片大好,但是也有很危险的地方,如履薄冰!小公子这个时候诞生乃是正当其时啊,贞姬夫人是楚王的妹妹,小公子便是楚王的外甥,这关系可不一般!”

“相国,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讨好楚国?”

“是的。君上,楚国在天下列国中的影响力可不一般!虽然现在楚国的军力已经深陷越地,难以自拔了,但是楚国的名号对于天下列国,尤其是附近的淮泗列国的震慑力是非常大的!根据我们先前的谋划,想要攻略鲁、滕、薛这些周边的小国,讨好楚王是关键的一步。至少要保证在我们出兵,开疆拓土的时候,楚国不会出来当搅屎棍。”李敖道。

宋君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讨好楚王呢?”

“楚王对君上和宋国都是有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亲妹妹嫁到宋国来。我们也不必刻意地去讨好楚国,在攻略东北三国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君上可以派恒公子或者启公子作为质子,入楚为质,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连同楚国灭越,继续分越地的一杯羹。”

“嗯,那么相国,你说在寡人的这个刚刚出世的孩儿名字上做文章,这是为何?”

“小公子福泽深厚,身上有楚宋两国王公的血脉,尊贵异常。而臣听说,楚王也是十分偏爱贞姬夫人这个妹妹的,爱屋及乌,为宋楚贺,我认为君上不如将小公子的名讳取为‘楚’,子楚。然后遣使楚国,告知楚王,相信楚王一定能体会到君上以及我们宋国的诚意的。”

说到这里,宋君偃就明白李敖的意思了。他的孩儿,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就连这个婴儿的名字都成为了一个国家政治的牺牲品。不过子偃也没觉得有什么,一个名字而已,子楚也挺好听的,有“楚国的儿子”的意思!

不过这还是让宋君偃很不爽!

第0084章 阳关之会

在宋君偃二年的十月十四那一日,子偃便带着一千陷阵营的将士,加上四千的虎贲军一共是五千精锐赶到了宋齐会盟之地,阳关。

会盟的地点是在阳关附近的一处风景如画的山林之间,在一条自然形成的池塘中央,两个木板打造的走道之上,拄着两个简陋的凉亭,挂上了齐国和宋国的旌旗,其间还有一个错落有致的四方台。

虽然说,春秋战国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但是最基本的礼仪大家还是恪守了,至少在平时的时候都会像个谦谦君子一样,不失风度。

齐王虽然痛恨宋国,作为东道主却不能失了礼数,于是早一步来到了这个池塘的四方台里,坐等宋君偃的到来。

“齐王!寡人对齐王你可是慕名已久了啊!齐国能有今日之威势,雄据东方,全都是齐王你的功劳。夫大国,励精图治,招揽天下贤才为己用,带甲数十万,辟地千里!在寡人看来,齐王你还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啊!”一见面,宋君偃就少不了一阵吹捧,不过他没有跟上次面对楚王那样自称“寡君”了,没这个必要。

田因齐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寡人对于宋君亦是神交已久了。宋君你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实至名归,今日一见,寡人也觉得名不虚传,只有宋君你这般英武不凡,霸气凛然的男子才担负得起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

这么说,是在暗讽我是个粗鄙的武夫,只会逞匹夫之勇吗?

子偃不以为意,径直一礼,坐到了四方台上。

“齐王,今日你我阳关之会的目的不用多说了吧?齐宋两国交战日久,两国的军民深受其害也。寡人亦有意止戈罢战,前些日子,你们齐国的使者亥子说他没有主事的权力,所以才拖延到现在的。”

宋君偃开门见山地说出来了。

“齐王,不管是你们齐国,还是我们宋国都不能再打下去了。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谁呢?不如我们就各退一步吧。寡人愿意释放羁押在我宋国的两万齐军降卒,不过齐国必须拿五十万石的米粟来交换。”

“可。”

“齐王果然痛快!齐王,我们宋国已经不想要再起兵戈了,阳亢之地的许多地方,寡人都已经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寡人唯恐军心不稳,士卒不服啊!所以寡人想要阳亢之地划归我宋国,不过阳关可以给你们齐国,只是必须拿马陵或者卢城来交换,而且齐国在阳关的兵力不可以超过两万。”

“可。”

这一下宋君偃有些诧异了,本来,他以为此番会盟,齐王会多加刁难的,至少也要讨价还价一下吧?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呢!

要知道,这些条件宋君偃可是跟王亥说过的,后者也应该代为传达了。齐王这么爽利,特不是来消遣他的吧?

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吧。

子偃又道:“齐王,你就没什么要反驳的地方吗?”

田因齐摇了摇头,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说道:“没什么好反驳的。败军之国,割地求和在所难免,就用马陵换阳关吧,有了马陵这个地方,将来魏国若是侵犯你们宋国的话也有一道屏障来阻挡了。”

“呃……”这一下,子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会谈进行得很顺利,齐王答应了宋国开出的几个条件,不加辩驳,那一种从容淡定的样子,让宋君偃都头皮发麻了。这还是一个战败国的君王,在割地求和的时候的神情吗?好歹也愤怒或者屈辱一下吧?

这样搞得我心惊胆战的,好害怕。子偃在心里腹诽着。

在酒席上,田因齐喝得微醉,眯着眼睛看向了在旁边的宋君偃,笑道:“这饮酒无歌舞可不行。唉,这阳关可真是无趣得很呐,寡人只是带了酒肉来款待宋君,却不记得把乐师和舞姬带上了!”

“呵呵,寡人听说宋君在闲暇之余,亦会听听丝竹管弦之音,正好啊,寡人也好乐舞!君子六艺中的‘乐’想必宋君亦是深谙此道的,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知音难觅。”齐王举着一樽美酒哈气道,“寡人喜欢乐师吹奏竽这种乐器,不若宋君给寡人吹奏一曲如何?”

齐王的确是喜欢听竽声,那个滥竽充数的故事,就是出自田因齐的儿子好竽而来的。历代齐王都喜欢听竽,也难怪南郭先生可以滥竽充数了。

可是,现在要子偃一个一国之君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给齐王吹竽,这个太难为情了。

田因齐这是要让宋君偃难堪,要让宋国难堪啊!

既然不能在战场上找场子,就从脸面上找场子吧!

子偃心里大为不悦,刚刚要起来拒绝,却被一旁的苏贺给拉住了衣袖。

苏贺起身一礼道:“大王想要听别人吹竽多简单。在场的大臣都多多少少的会吹竽,若是齐王你果真想听的话,不如外臣为我君上代劳如何?”

闻言,齐王摆了摆手说道:“苏大夫,你跟宋君不一样,一个是君,一个是臣,所吹竽奏出来的意境不一样啊。就像一个主人接待来客跟一个奴仆接待来客一样,这能一样吗?”

“齐王果真想要寡人吹竽?”宋君偃的脸色一阵的晦涩难堪。

历史上的渑池之会,跟现在的阳关之会大同小异。秦昭襄王为了专心伐楚,特邀赵王渑池一会,当时就要求赵王鼓瑟了的,还让史官记载了某年某月某日,赵王为我王鼓瑟的事情,这实在是太让人难堪了。

还好,当时的赵王身边跟了一个机智勇敢的蔺相如,不然赵王的脸都要丢光了!

“怎么,难道宋君要这么扫兴吗?”齐王瞪着眼睛,不悦地喝道。

齐国毕竟是霸主国,余威犹在,这个要求看上去的确不过分,但是戴偃也是很不爽的。

没办法,田因齐今天都这么痛快地答应宋国的条件了,子偃也不好拒绝,但是也好反驳一下。

“齐王,寡人不擅长吹竽,擅长鼓瑟!”

“哈哈哈哈,宋君你放心,寡人不知道怎么了,今日把所有的乐器都带上了,就是缺少了专门吹奏乐器的人。”田因齐举着宽大的衣袖道,“宋君,请!”

瑟已经摆好在桌案上了,子偃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去到桌案边上,开始抚动手指,在古色古香的瑟上鼓奏出了动听的一曲。嗯,不是很好听,却也不差的。

罢了,齐王还向着在一旁的臣子说:“回去让史官记载一下,齐王三十年,十月十四日晚,宋君偃为我王鼓瑟!”

这就过分了,子偃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紫一阵的,难看极了。

俗话说得好,主辱臣死。

宋君偃遭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作为臣子的苏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苏贺当即站了出来,拿起了一把竽跪在了地上,向着田因齐拱手道:“齐王,我君上已经为你鼓瑟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素闻大王善听乐舞,无乐不欢,所以外臣想请大王吹竽一曲,也好聆听一下大王吹奏的雅音。”

齐王摆了摆手道:“寡人就算了吧。好听不代表会演奏啊,粗陋之音,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呀!”

“大王果真不肯为我君上吹竽一曲?”苏贺忽而站了起来。

“不可不可!”田因齐还是摇了摇头,这是要耍无赖了。

听到这话,苏贺向着齐王那一边走了过去,直到五六步的距离,使得齐王左右的宿卫都脸露凶光,纷纷把手按到了腰间的青铜剑的剑柄上,若是这个时候苏贺暴动,他们就能把苏贺扑倒,或者就地格杀,再不济也能给齐王挡下致命的一击。

苏贺躬身道:“如果大王不肯吹竽,在这五步的距离之内,臣颈项里的血液溅出来的话,是一定能飞溅到大王你的身上的!”

如此决绝?!齐王愣住了,不知道是被震撼了还是怎么样,这样忠心耿耿的臣子,真的是太少见了。

附近的几个齐国的宿卫见状,提着阔剑就要上来将出言恐吓的苏贺拿下,没成想苏贺瞪着眼睛,凶光毕露,一副视死如归,跟吃人的猛虎差不多的表情,顿时把宿卫们吓退了。

田因齐无奈,于是很不高兴地给宋君偃吹奏了一曲竽,苏贺也不甘示弱地叫人记下今天的事情和时间,某年某月某日,齐王田因齐给我君上子偃演奏一曲竽,善莫大焉。

齐国君臣在酒席上如此百般刁难宋君偃,却始终不能得逞,都被有备而来的宋国君臣给一一化解看。

第0085章 士为知己者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田因齐有些不甘心,还想要寻衅滋事,于是冲着子偃说道:“宋君,这无乐舞助兴,这般饮酒何以作乐?好生无趣耶!”

宋君偃不知道齐王又想干嘛,只能被动地接招了,说道:“齐王,你我都没带乐师和舞姬来,的确寂寞无趣。难不成齐王你还有什么别的作乐的法子没有?”

这时,田因齐还没说什么,在席间的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黑脸壮汉蓦地站了起来,扭了扭脖颈,松松筋骨“啪啪”作响。

“这样确实很没意思。”黑脸壮汉向着上首的齐王叉手道,“大王,不如某家跟一位将军演武一番,以为助兴?!正好,今日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宋君也在此,点评武艺,指教一番,岂不妙哉?”

齐王指着黑脸壮汉道:“宋君,这是寡人的宿卫当中的一员虎将,名唤耿鄙,使一双鎏金铁锤,双臂有千斤之力,生撕虎豹当不在话下也!”

说到这个耿鄙,田因齐倒是一脸的骄傲。

齐地也是多能人异士的。正所谓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古往今来,人杰地灵的地方都不少,出的人才都不尽相同。

在后世,秦汉之后基本上是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唐宋之后则是北方出将,南方出相。

而在这战火纷飞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原(卫国)多出君子,魏国多出治世之能臣,秦赵多出勇猛之将军,齐国呢,齐地则是多出治国安邦的贤臣。

当然了,这些文臣武将可以自由走动,出仕别的国家的。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嘛,做间谍的也不是没有,张仪和苏秦这两个鬼谷高徒都做过间谍,还是身居高位的间谍。

“果真壮士也!”宋君偃由衷地感慨道。

齐王捋着自己的胡须道:“宋君勇武,这天下第一勇士之名不虚传也。寡人的这耿鄙将军有意请战宋国的勇士,不知道宋君敢应战否?”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宋君偃不应战的话,就是胆怯了,当然了,在霸主齐国面前认怂也没什么,天下列国也不会嘲笑他戴偃的。但是戴偃不服气啊,意气之争,也要争!

“子丹!”子偃高呼了一声。

原本在宋君偃的下首不远,跟别人饮酒作乐的熊子丹听到喊声,顿时放下了酒爵,站了起来,向着子偃遥遥地躬着身子。

“齐王啊,你有壮士耿鄙,寡人亦有猛士熊子丹!”宋君偃昂首道。

田因齐闻言,拍了拍巴掌笑道:“寡人早就听说熊子丹将军是宋君手下的一员虎将、福将,这商丘之围,就是被熊将军给解的吧?”

“哈哈哈哈。正是!”子偃大笑道,“若无子丹带兵及时赶到,可能寡人现在都成了齐王的阶下之囚了。”

齐王摆了摆手道:“宋君麾下果真是猛将如云,寡人艳羡不已。既然耿鄙跟熊子丹将军演武一场,没有彩头何以取乐?这样吧,寡人便以黄金万两,加上千里神驹‘乌骓’一匹,作为赌注,若是子丹将军胜了,这万金还有乌骓神驹便赐予子丹将军,若是输了,宋君?”

见状,子偃颔首道:“齐王果真是财大气粗,寡人不及也。这样吧,寡人便以阳亢之地为彩头,若是耿鄙将军胜了,阳亢之地宋国就不要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宋国大臣都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色,只言片语之间,就把刚刚签到国书上的六百多里疆土弃之不要了?这太儿戏了吧!

田因齐也被宋君偃的大手笔给震撼住了,瞪眼道:“宋君可否再考虑一下呢?这阳亢之地十七座城池,六百多里疆土呢,可不是这区区的万金,还有一匹千里马可以换来的!”

“不思量,不思量!”宋君偃豪爽地笑了一声道,“寡人相信子丹的勇武,若他真的战败了,寡人对于阳亢之地寸土不要!”

“好!”齐王也有些激动了,涨红了脸。

君上这样做也太莽撞了,熊子丹顾不得众目睽睽,径直走到子偃的桌案前跪道:“君上,请你收回成命,万勿以阳亢之地为赌注。君上请推辞齐王的彩头,如果可以的话,某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为赌注,若是战败了,这头颅就让齐人取去了吧!”

子偃也不顾众人的眼光,起身走到熊子丹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高声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今日演武,只为切磋武艺助助酒兴,不可如战场一般生死搏杀!如果可以的话,寡人希望能以这阳亢之地,换得将军不伤一根寒毛!”

听到这话,在场的齐宋文武大臣,都不约而同地拿着惊艳的眼光看着子偃和熊子丹这对君臣,心里是感慨万分的。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宋君偃能如此体恤臣下,甘愿以十七座城池换得一个将军的安全,这要是传扬出去,天下勇士还不争相入宋?天下贤才还不慕名而来?

子偃真是一番好算计!齐王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很是不爽。这倒还成全的宋君偃的爱才惜才之名了!

“君上!……”熊子丹不由得泣不成声地紧握着子偃的双手。

齐王早有准备了,吩咐下人把万两黄金的箱子抬上来,然后迁来一匹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看上去神骏无比的神驹。这就是乌骓宝马了,听说是田因齐的坐骑,只不过他是齐王,没上过战场,平日里也只是打猎的时候带上乌骓马而已,在他的手里乌骓马都没什么用处的。

绕是如此,乌骓马的神骏还是让在场的将军们眼馋,看着都流口水了。

连熊子丹都紧紧的看着这匹乌骓马不放眼,没办法,他的坐骑只是普通的良马,可想而知了,宋国是不产马的,就连宋君偃的坐骑都还是一匹上好的良驹“黑风”,跟千里马都还差着一个档次的呢,更别说这种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了。

齐王很满意这种效果。耿鄙旋即道:“取某兵器来!”

两个身材高大的齐军悍卒便一人扛着一只两百多斤重的鎏金铁锤,步履蹒跚地走到了耿鄙的面前,耿鄙却是哼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拿起了这两只鎏金铁锤,还现眼似的晃了晃。

在一个空地之上,篝火四起,映照着两个昂藏九尺,身材魁梧的黑脸大汉的面容。

一个手持方天画戟,一个手持一双鎏金铁锤,站在那里,就跟小山一般给大家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耿鄙求胜心切,率先发起了进攻,他抡着两百多斤重的一双铁锤,扎着马步开道,猛龙过江一般杀向了对面还在长身而立的熊子丹。

“铛”的一声闷响,方天画戟跟鎏金铁锤撞击在了一起,沉闷的声响震颤着四方的空气,似乎要将这片空间给撕裂了一般。

耿鄙跟熊子丹的力量都是极强的,又不缺乏技巧,在一锤子被挡住之后,耿鄙又抡过去一击重锤。熊子丹抽身离开,一手提着一杆沉重的方天画戟,枪出如龙,旋转着戟身突刺而出。

耿鄙仓促收回了一双鎏金铁锤架住了,熊子丹眉头一皱,一个旋身挑开了铁锤,方天画戟在手里耍了一个花招,连续十下都拍在了耿鄙的鎏金铁锤上,“铛铛铛”的声响震撼四周。

耿鄙被这巨大的力道给逼得步步后退,他急得满头大汗,眼珠子还在乱转着,就在台上的齐王看的心急火燎的时候,耿鄙抓住了熊子丹的一个破绽,放弃了拿鎏金铁锤继续格挡的空隙,飞起一脚,踢开了熊子丹的方天画戟的冲击。

耿鄙一个空翻,又是一锤子敲击在了方天画戟上,欺身而上,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对于场中激烈的对战,当事人宋君偃却一点觉悟都没有,毫无紧张之色,扔在自顾自地喝着小酒。

旁边的苏贺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君上,难道你就担心子丹将军打不过这个耿鄙吗?看场中的战斗很激烈啊,他们两个看上去都旗鼓相当的样子,悬得很。唉,君上,你真是糊涂啊,怎么能轻易将还没到手的阳亢之地作为赌注呢?这要是输了可怎么办?”

闻言,宋君偃又喝了一口美酒,酣畅淋漓地笑道:“哈!不必担忧!子丹的实力寡人是知道的,跟寡人都能过上五十回合,他可不是什么粗鄙的武夫啊,这个耿鄙,是绝对打不过熊子丹的。”

“可是君上,你看现在这个战况……”苏贺有些迟疑了,以为自家君上是喝醉了,在说的什么胡话。没成想,子偃对他附耳道:“给齐王一个面子,让子丹放一点水而已。不然这个耿鄙,在子丹的手下不过二十个回合就要被打败了!”

“呃……”

在刚好第一百个回合的时候,熊子丹买了一个破绽,使得耿鄙的鎏金铁锤袭来,他却忽然一个回马枪,震飞了耿鄙手上的鎏金铁锤,顺便踩了耿鄙的胸脯一脚,把他踹到了地上,手上的方天画戟的戟刃顺势就指到了他的脖颈上。

“你败了。”熊子丹微笑着道。

“好!好!哈哈哈哈!”发出这一阵大笑声的不是宋君偃,而是台上的齐王田因齐。只见他鼓掌着,笑容满面,好似赢了的人是他一般,也不看在熊子丹的方天画戟之下,犹如丧家之犬的耿鄙。

齐王笑道:“将军真乃神勇无比!好!这万两黄金,还有这乌骓神驹就归你了!子丹将军!快来,寡人与你共进一爵!”

熊子丹没有动,而是向着宋君偃那边望了过去,后者点了点头,他这才拿起一樽盛满酒水的酒爵,在田因齐的呼喝之下,满饮一爵。

第0086章 子昂

阳关之会以后,宋齐两国之间的战事已经基本上终止了。十年之内,宋齐之间都不可能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齐国需要休养生息,等到新的青壮成长起来,宋国也需要时间变法改革,通过蚕食鲸吞的办法,一步一步壮大自身的国力。

在跟齐王会晤之后,宋君偃也派出使者,前往薛、鲁、卫、滕四个周边的小国,邀请他们的国君会盟于睢阳。宋君偃相信这四个国君都会在指定的日期之内赶到睢阳的,没办法,上一次齐军伐宋,宋国请求各国出兵援救,却是一个没来。

这一回宋国证明了自身的实力,大败齐军,彻底扬眉吐气了一把,这次召集各国会盟,如果敢不给这个面子的,在别人的印象里,一向是穷兵黩武的宋君偃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二流强国跟三流国家之间的差距也不是一般的大,譬如宋国可以动辄十数万的兵力,而滕国仓促之间只能征召最多四万的兵马,还是老弱病残都有的那一种,这已经是滕国的极限了。

子偃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有不从者,灭之!

子偃也想过一把当霸主的瘾呐。春秋时代是争霸的,战国时代则是兼并的,愈演愈烈,不过宋君偃能合宋、滕、薛、卫、鲁五国之力的话,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都可以跟强大的霸主国秦齐楚相抗衡了!

商丘东门,城门口。

戴烈正百无聊赖地在招兵处的旗子那里,拿着狼毫(笔),在竹简上记下一些来应征的人。就是问一些姓名、年龄、籍贯之类的,很是无聊。

“姓名。”

“昂,子昂!”

哦,子姓的,难道是流落在外的公族子弟?戴烈有些诧异地瞟了一眼面前的这个昂藏七尺的少年人一眼,可是这个不应该啊,在宋国的子姓的贵族很多,但是看这个少年人猎户的打扮,还有风尘仆仆的样子,稚气未脱,也无贵气,一点都不像是贵族家庭出身的。

难道是被公族遗弃在外的后裔?嗯,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几率很小,毕竟这年头哪个贵族养不起孩子?

“籍贯。”

“陶郡陶邑下岭村人氏!”

“年龄。”

“十六!”

“嗯?十六!”戴烈眼神有些古怪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一身朴素的灰衣,头上扎着泛白的旧头巾,面色是古铜色的,神采飞扬,鼻子上还渗出了一丝丝的细汗,在他的腰间还围着一条虎裙,背负长弓,腰间还挎着一把匕首,藏在剑鞘里,腰带上还悬着一个箭壶。

“你真的有十六吗?”戴烈问了这么一句。

“是……是的!我已经十六岁了!”少年人也许是没说过谎话,回答起来支支吾吾的,神色还有些窘迫。

戴烈闻言,又打量了这个少年人一眼,忽而摇了摇头,说道:“把你的户籍证明拿过来。”

“这个……小人没有。”少年人低着头。

见状,戴烈就知道是个怎么情况了,这个少年人长得很壮实,比一般的同龄人还要高大很多,都跟一个成年人差不多了。但是脸上稚气未脱的,喉结还没长完全呢,这个瞒不过戴烈的眼睛的!

“没有户籍证明,你是野人吗?”似乎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了,戴烈想要让这个少年人知难而退,看少年人也不过十四岁的样子,而宋国乃至于天下列国都在征兵的时候,有一个规定的,就是入伍的兵员必须要满十六岁,不超过四十岁。

当然了,这是平常的时候,若是国家危难或者有战事急需兵力的时候,十四岁的少年人都要上战场服兵役的!做一个国人就有其应尽的义务!

少年人听到这话急了,大声地道:“我不是野人!我是土生土长的宋人!”

“那你的户籍证明呢?”

“丢……丢了。”

闻言,戴烈摆了摆手道:“你不要多说了。多说无益,没有户籍证明,我们宋军是不会收你的。”

“为什么啊!大人,我看城门口张贴的告示,告示上不是写着,无论野人还是国人,只要身体健康,体力达标就能入伍的吗?大人你看,我这身子骨够壮实了吧?”少年人拿着拳头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昂着头道,“还有啊,我的力气是很大的,可以搬起几百斤的重物。大人,求求你就收了我吧。”

听到这些话,戴烈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小孩,真有意思。现在又不是天灾年,地里的庄稼应该还有盈余吧,你怎么非要参军不可呢?这打仗可是要死人的,要不,你多打几年的猎,或者是多耕几年的土地,过几年我就让你入伍了。但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子昂急眼了。

戴烈道:“你这小子应该还没十六吧,看你的样子也就十四五岁。现在国家暂时没有战事了,也不是急需兵马,我这招的可是常备军,若是找了你这么一个孩子兵,上面发现了怪罪下来,我一个小小的大头兵可担待不起啊。”

“兵大哥,军爷,求求你了!”子昂快要哭了,说道,“我这要是当不成兵,一回去我娘还不打断我的腿呀?我娘都说了,当不成兵,我就不要回去了,难道兵大哥你希望看着我成为一个无家可归,连娘都不要的孩子吗?”

戴烈无奈了,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个男子汉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那你要给我入伍。军爷,求你了。你是个好人,我以后会把你当祖先一样,供奉起来的,你会长命百岁的。”小孩子已经语无伦次。

“我可去你的吧!”戴烈有些啼笑皆非地道,“你他娘的这些诅咒我早点死了是吧?还供奉呢,供奉个屁!说不定你小子嗝屁的时候,老子还活得好好的呢!”

“嘿嘿嘿嘿!”子昂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你多大了子昂。”

“十二。”

“才十二啊,这身板,跟普通的士卒都差不多了。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这么壮实的。”戴烈有些惊异了,他又打量了这个名叫子昂的少年人一阵子,忽然愣住了。

咦,他长得……好像年少时候的君上啊!戴烈有些震撼了,宋君偃跟他是堂兄弟,感情甚笃,从小就混在一起形影不离了,子偃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他自然还依稀记得的。

这不,眼前的这个小子跟小时候的宋君偃长得这么相似,就是魁梧的样子都有八分像了,这是遗传的吗?

戴烈的神色有些古怪了,这小子叫做子昂,子姓,难不成是宋君偃在外面的私生子?不应该啊,没听说过啊,而且这小鬼头都十二了,君上今年也才二十六岁,咋有这么大的孩子。

戴烈问道:“子昂啊,你的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子昂眨巴眨巴眼睛道:“我跟娘亲相依为命。除了街坊四邻,我从小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之类的。”

“那你的爹呢?”

“爹?没听说过,娘亲也没告诉过我,父亲是谁,在哪里,也没告诉过我父亲为什么不要我们娘俩的。”

听到这话,戴烈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好吧,子昂,我给你一个机会,看到那边的石头了吗?”

戴烈指着旁边的空地上的一块巨石,说道:“这个石头有一百二十斤那么重,把石头举起来,举在头顶,然后绕着画的线走上一圈你就算合格了,我就让你入伍!”

“这个简单!”听到这个要求,子昂顿时磨拳擦掌起来,连身上的匕首、弓箭都不卸下,直接去到那里把石头一下子聚在了头顶,“嘿哈”的一声,开始在画圆圈的白线边上走了起来。

子昂举着一百二十斤的石头,就像手里没有东西一样,犹如无物,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走上了一圈,然后在戴烈以后背后排队的人的异样和惊艳的眼光之下,缓缓的把石头放到了一侧的地上。

这小子,可真猛!戴烈瞪着眼睛暗道。

“好家伙,这哪里是一百二十斤的石头啊。看上去跟顶着个棉花一样!”

“这小哥确实厉害!把这么重的石头举在头顶,走上偌大的一圈都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跟平时走路一般,端的是厉害!”

“那是,看看前面的几位,举着这一百二十斤的石头走上一圈,那是累的半死啊。还有两个被刷了下来,人家不合格!”

背后的来应征的人也是评头论足起来,叽叽喳喳的一片,对于这个少年的出众的表现,给予了极高的赞赏。

“好!下一位!”戴烈冲着子昂点了点头,然后在竹简上写上了子昂的名字,把入营的腰牌也给了他。

第0087章 殷纣

“姓名。”

“殷纣!”

戴烈瞟了一眼这个名字颇为古怪的年轻人,姓殷的,可能跟殷商王族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可能还是商王朝的后裔呢。不过大商国都灭亡这么久了,复国无望了,所以大家也不忌讳这种事情,更何况招兵的还是宋国,这个跟大商一脉相承的国家呢。

不过叫做殷纣,戴烈倒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纣啊,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名字。连大商国的末代大王子受,谥号都是“纣王”,可想而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字眼了,至少残暴无道是跑不掉的了。

“籍贯。”

“淮北郡彭城野王村人氏!”

“年龄。”

“十七!”

戴烈点了点头,手里还拿着狼毫指了一下旁边的石头,说道:“举在头顶,绕着圆圈走上一圈。”

“诺!”这个名为殷纣的年轻人倒是很有军人的风气,旋即向着戴烈一抱拳,转身,一口气将偌大的石头举在了头顶,然后微微喘息着,走完了这一圈,也只是面色涨红,额头上渗出了一些细汗罢了。

倒是一个可塑之材。戴烈表示了认可,他在这里招了几天的兵,殷纣的气质和精神面貌是最出众的,如果时运不差的话,这个人应该能成为宋国未来的栋梁,在军中也有一席之地了。

“好!下一位!”

……

宋国现在的两支精锐便是陷阵营和虎贲军,陷阵营只有一千人,还是通过层层筛选出来的锐士,经过足够的训练之后,弓马娴熟,冲锋陷阵,无一不精。

宋君偃对于陷阵营寄予了厚望,他很看重勇武的人,所以这些陷阵营的将士都是百里挑一的锐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加上操练得当,能在冲击敌阵的时候发挥出极大的作用,不负陷阵营之名。

当然了,虎贲军的战斗力也不俗的,比名动天下的魏武卒还差一点,不算天下强军,但是绝对是劲旅中的劲旅!

几经战火洗礼的陷阵营和虎贲军已经迅速成长了,大浪淘沙,能在几场大战之下,活到现在的将士都算是精兵了。

子偃有些遗憾,宋国地处中原,又不适合养马,不然他都想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军了,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宋国也只能模仿当年吴起的魏武卒,训练虎贲军了!只是陷阵营与虎贲军的死亡率很高,这不,刚刚经历了大战的宋国,又开始在军中选拔锐士进入这两支强军当中了。

“阿烈,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宋君偃这天来到了商丘城外的获水大营,在那里召见了正在训练的戴烈。

戴烈,原来叫做子烈,是根正苗红的公族子弟,宋君偃的堂弟,原来还是宿卫统领,郎中令大人呢。只不过戴烈前些日子做了替罪羊,坑杀四万齐军降卒,被宋君偃不得不严惩,做做样子地被贬为庶人了。

所以呢,戴烈大人现在还是大头兵一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宋君偃对戴烈的宠幸,戴烈很快就能官复原职,飞黄腾达的。这不,大营里的高级将领们还跟在他俩的屁股后面,听着他们的讲话呢。

老实说,子偃对于戴烈是心有愧疚的,给戴烈背上了这么一口黑锅,这厮还无怨无悔的给自己办事,真是让人汗颜啊,连抱怨的话都不说一句。

“君上严重了。”戴烈作揖道,“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我是贵族出身,一开始就当了君上你的宿卫统领,掌管宫禁守备,也不怎么了解军中的一些情况。正所谓,以己度人。若是做将军的都不能体察手下士卒的需求,则无法令行禁止,不爱兵如子,则不能使士卒信服。”

“君上,我们宋国已经在全面实行军功制了,效果很好。士卒用命,悍不畏死!将军用心,胆大心细!现在成了一个大头兵,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请君上不必介怀了。”

戴烈这么说,宋君偃反而更加地内疚了。

戴烈又道:“君上,我想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做起,累积军功,一步一步走到原先的高度。所以,请君上不要破格提拔于我,这是我的愿望!”

“唉。”子偃叹了口气,有些发怔地看着戴烈道,“阿烈,你这些日子真的是变了。变化挺大的,不过变得更加的沉稳了,很好,寡人等着你回来做寡人的郎中令!”

“嘿嘿,不瞒君上说,比起郎中令,我还是更喜欢统领千军万马的感觉!”

“你啊你!”子偃哭笑不得地指着讪讪地摸着脑袋的戴烈,暗道真是帅不过三秒,还以为戴烈真的是变性了呢,没想到还是以前那个吊样。

戴烈躬身道:“君上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我要赶快回到我的伍里了,我现在是一个伍长了,手底下还有四个小新兵呢。”

“哦,阿烈,你的那个伍是要参加这一回的虎贲军选拔的吗?”子偃发问道。

“是啊。都是那四个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硬是吵着我想要加入虎贲军,说是虎贲军是精锐,打仗的机会比较多,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呢!新兵蛋子,到时候上了战场不知道会怎么哭!”戴烈的嘴里骂骂咧咧似的,不过唇角还是挂着一丝自得的笑意,眼神里也尽是无奈,由此可见,他对于自己这一伍的战友还是非常认同的。

宋君偃倒是来了兴致,说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打仗,就意味着升官发财,在虎贲军里面打仗的机会确实比较多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君上,我先告辞了!”

“去吧。”

虎贲军的选拔方式跟魏武卒的一个模样,士兵身上必须能披上三重甲(内外三层防护服或者就是重甲的别称),手执一支长达两米重达二十五斤的铁枪,腰悬铜剑,后背一面重达十斤的铜盾,一筒五十支长箭和一张需铁胎硬弓,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连续急行军一百里后还能立即投入激战的士兵,才可以成为虎贲军中的一员!

当时的一百里相当于后世的四十一公里,差不多就是奥运会的马拉松项目,但是跑马拉松只穿短裤背心,而虎贲军的士卒浑身上下连甲带装备,总重至少六十余斤,跑完后还要立即投入战斗,如此“铁人赛”的超级选手,你不服都不行啊!

此外,在弓箭方面,每个人必须一气可以连发三箭,否则视为不合格。

铁胎硬弓弓弦之力极大,一箭射出,能破开数重铜甲,当然拉弓射箭需要多大的力量就不难想象了。

据说王翦就是因为可以拉开铁胎硬弓这样的强弓,在秦国一举少年成名。

魏武卒确实厉害,宋君偃了解到魏武卒的训练方法和筛选方式之后,都不由得连连赞叹。

尽管在当时的诸侯国,甚至是在军队中,也只有勇士才可以拉开炫耀一把,而在魏武卒中却是人人都可以拉开的基本功,这样的军队战斗力是何等惊人?

而且,武卒的选拔原则是能选出多少就是多少,绝不滥宇充数。

所以说,他们个个都是体能超群、身怀绝技的特种兵,是步军中的兵王,不负中国历史上“单兵战斗力第一”的称号,而由此组成的部队岂不类似特种部队!

不,应该说是当时所有步兵的典范,因为拥有这样的士兵,带兵的将领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的战术,需要的只是带头冲锋而已。

“嗖嗖嗖!”

“夺夺夺!”戴烈连射三箭,三箭全中,稳稳地插在靶心上。

“好!”

“彩!”

不仅旁观的将士们叫好喝彩,就连在四方台上观望的宋君偃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阿烈的射术果真是没有荒废啊,连发三箭,还能正中靶心,这射术比起寡人都不遑多让了!”

现在虎贲军的统领是熊子丹,闻言,熊子丹也点头道:“铁胎硬弓弓弦之力极大,能射到靶子上已经殊为不易了,子烈将军能连发三箭,箭箭都能命中靶心,我不如也。”

“哈哈哈哈,子丹你也莫要谦虚了。你本不是宋人,我们宋人精于射术!在寡人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跟阿烈比试射术了,这小子能有这么犀利的射术,全靠着一股巧劲儿,百步穿杨还勉强。若是射程再远一些的话,他便不如你了。”

第0088章 奖赏问题

在商丘城外的获水大营里。

两万多脱颖而出的宋军士卒在接受最后的试炼,射术。这个射术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拉开铁胎硬弓这种强弓,一连射出三箭,便被视为合格,哪怕射出去的箭矢没有命中靶子也算合格的。

在这最后一道试炼被淘汰的士卒可不在少数!

射箭并不难,宋国承袭殷商的礼仪风俗,国人擅射,如果是拿着普通的弓箭,百步穿杨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了。但这是铁胎硬弓啊,平常的人能拉开已经算不错的了,而这道试炼却要一口气拉三次铁胎硬弓!

难度可想而知了,能拉出硬弓的箭矢肯定能射到靶子上。

上古先秦的人身体素质都是极强的,体格健壮的不说,哪怕是一个身材瘦削的人放到现代,气力上也是能碾压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现代人。

这一点从历次的游牧民族与中原王朝之间的战争,还有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中国人的平均身高的变化(越来越矮了)和身体素质的变化中就能看得出来。

在秦汉之前,夏商周乃至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各队都能吊打塞外的匈奴、东胡、娄烦、戎狄这些异族,还是以少胜多的那一种,根据汉将陈汤说的,过去他们华夏人对战匈奴能一打五,现在只能一打三了!

陈汤是谁啊?那可是喊出了“犯我强汉天威者,虽远必诛之”的猛人!

中国人的身体素质是越来越差了。何以见得?在古代对决游牧民族的战争就可见一斑了,除了一定的武器比较精良,擅于列阵作战,古代华夏人的单兵作战能力还是非常强大的。

秦汉三国之时还能吊打异族,但是经过了五胡乱华这个惨剧之后,华夏人口锐减,加上与胡人杂居,原本的华夏血统已经不纯洁了。

化胡为汉,思想文化上的认同俱为汉人,五胡乱华之后已经没有纯种的汉人了。随后的南北朝,乃至于盛唐王朝的皇帝都有着鲜卑人的血统。

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儒家思想确实牛掰,屹立两千多年不倒,流传千古。但是儒家思想也阉割了汉人的血性了,五胡乱华之前的华夏儒生还是文武兼备的,就跟孔丘、荀子一般才华横溢的同时,不废君子六艺,在一些时候还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扯远了,反正经过胡汉混血的汉人身体素质已经大不如前了。在十五六世纪之前,汉人在体格上还是略胜于西方人的,现在都特么的矮一头了。

有人说这是扯淡,但是不知道他们想过没有,古代天生神力的猛人有多少?商纣王、庆忌、楚霸王、李存孝……这些都是力能举鼎的彪悍人物,但是五代十国之后还没听说过有什么绝世猛将呢!

就算是岳飞和兀术也不过如此。

现在的宋国对于军中的士卒待遇是前所未有的好呀,普通的士卒每五日就能吃一顿肉了,虎贲军和陷阵营的则是每日一餐是有肉食的。有肉就能进行负荷的训练,士卒的身体素质自然越来越强健了。

“好!”

“彩!”

获水大营的操场上,一万多人在这里一点都不显得拥挤,靶子早就摆好了,分作了几十个场地,轮番让人上去拉开铁胎硬弓,当然了,不射靶子也可以,只要你能一口气拉开铁胎硬弓三次,而且射出的距离能达到靶子那里就可以了,算过关了。

在四方台上看着将士们的精彩表现的宋君偃,又张望了一阵子,点了点头,向着旁边的熊子丹说道:“子丹,这一回通过体能选拔的士卒可真多啊。只是不知道能通过这最后一道试炼,可以一口气拉三次铁胎硬弓的有多少个。”

熊子丹道:“我们宋军的待遇在列国当中算是很好的了。士卒们也常有肉食,故而身体素质也跟着上来了,能有这么多人通过体能选拔一点都不奇怪,不过体能过关了,也不代表一定能拉三下这个铁胎硬弓。”

“铁胎硬弓的劲道可是很强的,就算是臣,一口气也只能连拉七下,都有心无力了!所以以我之见,此次这两万多的士卒里面,能通过试炼的应该不过半数。”

宋君偃颔首道:“能有半数,寡人已经很满意了。我们宋国的虎贲军跟魏国的魏武卒的选拔、操练的方式都是一样,咱只是拾人牙慧而已,现在虎贲军的战斗力已经形成了。子丹啊,你可知道魏国的魏武卒的战斗力为什么大不如前了吗?”

闻言,熊子丹思考了一下,说道:“可是因为魏国的国力已经在衰退了?”

子偃摇摇头道:“有这个原因。但是不是最主要的,魏武卒乃是天下强军,吴起组建之时魏武卒更是厉害无比,秦军十倍于魏武卒亦是被打得大败,战斗力之强悍可见一斑了!”

“当年吴起率领魏武卒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不分胜负)’的奇功伟绩。何以现在的魏武卒不能比拟,衰弱至此?原因是很多的,寡人认为,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

宋君偃道:“一个是因为魏武卒的选拔已经不似吴起的时候了,现在魏国选拔的魏武卒,因为其待遇好,所以走后门,滥竽充数的非常的多,魏武卒已经糜烂了。训练的方式还是一样的,但是体能跟不上,如之奈何?”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奖赏的问题,老一辈的魏武卒拥有了大量的田宅,妻妾成群,他们已经被羁糜了身心,有了一颗畏惧死亡的心了,这样怕死的魏武卒上了战场,你还能指望有多大的战斗力吗?这就好比一个武艺高强的剑客,在面对一个拿着刀具的屠夫一样,本来屠夫是一点功夫都不会,武力也逊色于剑客的,但是最后还是剑客被杀死了。”

“为什么呢?因为剑客没有勇气杀人了,拿剑的手都不稳了!魏国的国力也是一个方面,在魏国初立之时,可以大肆赏赐魏武卒良田、宅邸、财帛,但是时间长了,这不过百年的时间,魏武卒南征北战,东伐齐,西讨秦,北战赵,南征楚,把周围的国家都吊打了一个遍,当时是没有一个国家能阻挡魏武卒的兵锋的。”

“这样的魏武卒何以羁糜至此?因为魏国四处打仗,却没有多余的田宅财帛来奖励魏武卒了,魏国侵占的城池现在大多被别的国家给收复了,所以国家无力奖励勇猛的魏武卒,只能一再削减奖赏的东西。等到魏武卒厌战,不愿再战的时候,其战斗力还不大打折扣吗?”

“君上言之有理,臣受教了!”熊子丹作揖道。

宋君偃的这些话的确是很有见地的,魏武卒衰落的原因很多,自从吴起出走,魏武卒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还好有一个庞涓又把魏武卒给拉回了正轨,把魏武卒又变成了那一支让天下列国都闻风丧胆的精锐重甲步卒。

不过随之桂陵、马陵之败,大将军庞涓也自刎谢罪了,魏国就此衰落,原本的天下强军魏武卒也从此一蹶不振了。

子偃笑道:“所以说啊,有了足够的奖赏,还怕士卒不用命吗?寡人是不会吝惜财帛田宅的,虎贲军将会成为寡人手里的矛,来为我宋国开疆拓土,在开疆拓土的同时,也能牟取大量的财帛田宅来赏赐给有功的将士了!”

“我们虎贲军的选拔和操练,绝不能像现在的魏武卒一样含糊了事!子丹啊,你就是寡人的吴起,虎贲军寡人就交付在你的手里了。”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熊子丹抱拳说道。

“好!寡人估摸着这回选拔的虎贲军,加上原来的虎贲军锐士,应该有一万二千到两万,不可滥竽充数,也不能放过一个合格的士卒!兵甲军需的问题寡人会想办法的,就算是砸锅卖铁,寡人也要锻造出一支不逊色于当年魏武卒的天下强军!”

宋君偃的眼神很犀利,还一脸的坚毅,让所有的人都不敢小觑他的意志。

第0089章 遇刺

有宋君偃这位声威天下的国君在一旁观望,参与试炼的宋军士卒是俱有荣焉,热情十分的高涨。

拉不开铁胎硬弓的基本上没有,但是能拉够三次且此次射中靶子的都兴奋异常,这意味着他们能进入虎贲军了,从此跟普通的士卒不一样了,待遇、身价随之高涨,而只拉了一次或者两次,乃至于在第三次拉开铁胎硬弓的时候射不到靶子那里去的,则被视作了不合格,遗憾地回到自己的行伍中去了。

终于轮到了子昂上场了,这个个性张扬的少年人把手搭在弓弦上,搭上箭矢,手指粘着银色的弓弦,“喀啦啦”的缓缓拉开了这一把沉重的铁胎硬弓,沉住气,拉,拉弓如满月,对着前方一百五十步之外的靶子,“咻”的一声,松开捻住弓弦的手指头,那利箭就直射出去。

“夺!”这支利箭的劲道很强,径直插在靶子的正中心的位置,箭头都穿透了靶心。

“彩!”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的欢呼,把宋君偃和四方台上的诸位将领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子昂的神色有些兴奋,脸上都涨的发红了,他又在箭壶里抽出了一支利箭,搭在铁胎硬弓上,嗖的一声,利箭直飞出去,竟然又一次插在了靶心的位置,距离上一支利箭只有一毫之差了!

那箭羽在颤抖着嗡嗡作响,力道之大可见一斑!

“彩!~”这一下,就连陪在宋君偃旁边的文臣武将都拍手叫好了。

子偃也投过去了赞许的眼神,子昂少年意气,抓着铁胎硬弓的手不放,又射了两箭……呃,好吧,子昂是太过兴奋了,在射出第五支利箭的时候气力也有些不足了,所以准头不行,手臂似乎还晃了一下,不过那支利箭却打飞了靶心四周的箭矢,然后从靶心穿透过去,没了踪影!

“彩!~”子昂的精彩表现又换来在场的将士的一片欢呼!

“真是后生可畏啊!”熊子丹感慨地道。

宋君偃也点了点头,这个少年无论是气力还是射术都是超一流的,跟他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能拉开铁胎硬弓而且箭箭射中靶心,这个宋君偃也能做到,但是对方是一个少年人啊,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是个好苗子!

子昂又憋足了气力猛地拉开这铁胎硬弓如满月,却一下子收不回力气了,“嘣”的一声,那一张坚韧的铁胎硬弓竟然应声而断了!

“嘶~力气竟然这么大!”

“可怕!”

子昂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在四方台上的宋君偃倒是对这个天生神力的少年颇为中意,让人把他传唤到四方台上。

“君上!叩见君上!”子昂第一次见到国君这种级别的大人物,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啊,比村里的三老、亭长什么的根本就是天壤之别的,多少人梦寐以求都见不到的男人,我竟然就这样见到了!

子昂有些激动,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只能是抱了一个拳,似乎又觉得不妥,又叉了个手,还是觉得不适合,整个人就冲着宋君偃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就跟有时候犯错了给娘亲磕头一个套路。

宋君偃摆了摆手,说道:“你不必紧张……”

在子昂走上四方台的时候,子偃隐约之间也看清了这个少年郎的模样,顿时有些匪夷所思了。这个少年,长得跟自己小的时候颇为相似啊,那眉毛还有眼神,棱角分明的面颊都有几分像,有什么凑巧的事情吗?

“你抬起头来。”

子昂闻言,有些不明觉厉地把脑袋仰了起来,这回大家都看清楚了,剑眉星目,只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不然又是一个宋君偃了。

子偃打量了一阵,顿时在心里震撼不已,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他又瞥见了子昂悬在胸口的一条吊坠,琥珀的虎形吊坠,看上去很美,晶莹剔透,质地极好,非贵族不能拥有。

宋君偃收回了眼神,又恢复了原先的那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情,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昂,子昂!”

“你的娘,她……还好吗?”

子昂不知道宋君偃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个,怎么说呢。反正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好多了,娘亲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人,在家编织竹篾、草席,做针线活都能赚不少钱币,我两年前就出去打猎了,所以能补贴家用,平时我娘俩还会接济一些贫困的邻居呢。”

闻言,宋君偃松了口气,看着这个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君上,为什么我觉得,你……你给我的感觉这么亲切呢?”子昂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子偃似乎在沉思,并没有回答子昂的问题,一侧的熊子丹回道:“呵呵,国君是一国之君,你们都是君上的子民,君上爱民如子,亲和黔首,你见着君上自然会感到很亲切了。”

子昂也不懂这些,“哦”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飞快地跑上了四方台,在宋君偃耳边说了几句话,顿时让国君暴跳如雷,让子昂退下了,然后一挥大袖就带着一众宿卫赶上了车驾。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子偃如此愤怒呢?

原来,就在中午的时候,张烈这个每日都不务正业的家伙又一头扎进美人堆里了,但是这回他栽了一个大跟头。

张烈听说拂月楼来了一个小美人儿,就自己去到拂月楼了,正好成了小美人儿的入幕之宾,把几个护卫都推到了门外,然后自己一个人准备跟小美人儿快活了,没成想这个小美人儿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这下子张烈可遭殃了,心口中了一记短剑,血流不止,好在这厮在鬼谷的时候也习过武艺,勉强抵抗了一阵,然后几个护卫听到声响,赶紧冲进去把行凶的小美人儿给擒拿了。

宋君偃匆匆赶到了张烈的府上,在榻上看到了一脸憔悴,躺在床上跟病秧子似的张烈。此时的张烈胸口缠着绷带,胸腔起伏不定地喘息着,呼吸有些急促,但是眼睛还能睁着,说明没有生命危险了。

“张烈,你呀你!让寡人怎么说你是好!?”子偃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到床榻边上,嘴里还不饶人地道。

张烈眨了眨眼睛,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君上,可惜那小美人儿性子太火辣了,臣这衣服还没给她扒光呢,这一剑就刺在了我的胸口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呀!”

宋君偃哼了一声道:“你这是自作自受!嫪信!”

“老臣在。”嫪信听说出了事情,也跟着来到看张烈的国师府上,战战兢兢地面对着宋君偃。

子偃道:“寡人不是让你派几个高手时刻保护着国师的吗?他们是怎么保护的!昂,都把国师给刺伤了!”

“老奴回去就把他们几个治罪……”

“君上,不干他们的事情!”张烈抬了抬手道,“是我把他们出到屋外去的。也幸亏他们来的及时,擒住了刺客,不然我的这条小命就真的要死在那刺客小美人儿的手上了。”

第0090章 女刺客

贵为国师的张烈竟然遇刺了,还是在商丘城里,在他宋君偃的眼皮子底下,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自从坑杀了那四万齐军降卒之后,子偃也是每日提心吊胆的,待在深宫里面也没什么刺客进的去,所以没遇到刺杀,也算安然无恙了。

但是他很担心坑杀事件中的主使人张烈了,张烈授意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不胫而走,张烈也没有否认,反而是承认了,这个事情一捅出,就在整个宋国闹得沸沸扬扬的,满城风雨。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戴烈是被当做枪使了,拿枪的正是这个张烈。宋君偃听说之后,也很担心张烈遇刺身亡,于是让嫪信派出几个顶级的高手,轮流跟着张烈,寸步不离。

没想到还是出事了,不过这回真的是张烈这厮作死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敢出去逛青楼,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嫪信,这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子偃猜测前来刺杀张烈的,不是齐国人,就是国内的那一些眼红张烈的公卿大夫,当然了,也不排除那一些侠肝义胆的游侠,这些游侠最浪荡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嫪信闻言,站到一边去躬身道:“回君上,目前还在审讯当中,那个女刺客倒真是一个硬骨头,酷刑都给上了,愣是不吐出一个有用的讯息,一口咬定她的背后没有指使者,之所以刺杀国师大人,都是因为唾弃……唾弃国师大人其为人,还有其的所作所为。”

子偃愣了一下,说道:“这么说,这是一个游侠?”

嫪信摇摇头道:“这个奴婢不是很确定。此女擅长隐匿行踪,不过这商丘城里有许多我们黑衣卫的眼线,所以几经周折,我们的人也找到了此女的同伙,就在墨眉客栈里面。君上,是否要抓捕他们?”

“墨眉客栈?跟齐人有关系吗?”宋君偃问了这么一句。

嫪信回道:“奴婢已经查过了,这个墨眉客栈的掌柜的就是齐国人!墨眉,应该跟墨家有关系,墨家多游侠,所以我也不确定此女是不是跟齐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牵扯。”

子偃听到这话,皱眉道:“这还揪出了一个墨家?哼,不管跟齐国人有没有关系,寡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君……君上!”床榻上躺着的张烈咳嗽了两声,说道,“切勿为了我张烈一人,而妄开杀戒了。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都是我一人的主意,齐人想要刺杀我,对我恨之入骨,这些我都是可以理解的!不管怎么说,大错已经铸就了,无法弥补!”

“我张烈死不足惜,但是我还想要在有生之年,辅佐君上,见证我们大宋的崛起,还想亲眼见到我们宋国成为天下霸主的那一天呢。”

闻言,子偃深深地看了张烈一眼,没有说话。

张烈又道:“君上,臣请辞去国师这一头衔。臣杀孽缠身,咳咳…不配为一国之师长,君上只要保留我的军师祭酒的职务就好了,咳咳……”

戴偃上去握住了张烈的手掌,叹了口气,说道:“寡人知道了。不如此,你我都难以堵住臣民的悠悠之口!寡人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委屈你了。”

宋君偃告别了张烈,带着嫪信出了其府邸的大门。

在大门口,子偃忽而站住了脚步,问道:“嫪信,张烈咳嗽得这么厉害,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嫪信回道:“刺客的短剑刺得不偏不倚,若是再进一分,就会伤及祭酒大人的心脏了。真是惊险得很,绕是如此,这个没有淬毒的短剑已经伤到了内脏,等到医者赶到的时候,张祭酒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内脏无法补救。似乎是伤及了心肺,致使祭酒大人咳嗽不止,似……似乎得了肺痨!”

“肺痨?这么严重?!”宋君偃震惊了。

“是的。祭酒大人这肺痨是无药可救的,全靠一口气吊着了,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倒下,不过,看祭酒现在的这个样子,应该还能撑很久的。”

子偃沉默了一下,又道:“嫪信,你即刻命人去逮捕墨眉客栈的游侠。那个女刺客在哪里?寡人要亲自审讯!”

“诺!”

……

在一间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十字架上,绳索捆绑着一个一身破破烂烂的囚服,长发直垂,盖住了面容,恍若阴间的凄厉的女鬼一般的女子。

这个女子经过了好多种的酷刑,被鞭子抽打过,被铁烙烙印过,脚底还被铁钉扎过……各种酷刑,都是非人的折磨啊。这还算是好的,若是在后世,满清十大酷刑送上去,什么老虎凳、辣椒水,尤其是骑木驴这一个酷刑就能让这个女子痛不欲生!

宋君偃还是第一次进入牢房的,哦,真特么的脏乱差,还有一股霉馊味儿,混杂着臭水沟里的肮脏的水的气味,真是让人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你,就是那个行刺张烈的女刺客?”

牢房里光线阴暗,仅凭着旁边的火炬也看不清楚这个女子的脸蛋,不过看身材,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小美人儿,不然张烈这个情场浪子也不会瞧得上眼的。

女刺客微微抬起了眼帘,精神极度萎靡、憔悴,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配上她现在的这个鬼样子,还有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尼玛,这是阴曹地府吗?

“你是什么人?”女刺客的声音有些嘶哑了,不过说的话还是能勉强听得清楚的。

啧啧啧,真是惨啊。经过各种酷刑,女刺客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身上的囚服被打得成了布条,浸染着干涸的殷红的血液,鞭子和烙印的痕迹依旧在身上的囚服那里摆着,她的全身上下还是的一片,显然是昏迷了过去又被拿凉水给泼醒了,然后继续用刑。

擦,黑衣卫的这些家伙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都下得了手!

子偃摇了摇头道:“寡人是宋君偃。”

“呸!暴君!”小美人儿对于宋君偃很不屑一顾,竟然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在子偃的面颊上,子偃还没反应过来呢!

“嘿,寡人怎么就暴君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蛮不讲理!子偃表示很不服啊!

女刺客的精致的脸蛋儿上沾染了血汗和发丝,却毫不在意,反而冲着子偃冷笑连连,说道:“暴君,你心如虎狼,残暴不仁!你迟早会跟你的先祖商纣王一样,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下场的!暴君,有种你就杀了我,商丘郊外的死人坑里四万冤魂呢,也不差我一个小女子了!”

听到这话,子偃沉默了,都不敢跟这个女刺客变得犀利的眼神对视了。他有着绝世无双的武力,战绩彪炳,文治武功,似乎无人能及,还是一国的君上,在这个时候风头正劲的风云人物!

但是,他似乎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什么宋国的国君,什么天下第一勇士,他为了这些牺牲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

如果单纯地为了争霸,为了一统天下,子偃认为这是不值得的。他的心里很愧疚,坑杀那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不是他授意的,可是他的心里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不过他没那个魄力下命令,最后还是张烈给他办了。

子偃这么做,只是为了活着,为了活得更好。

子偃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你就这么想死?”

闻言,女刺客不屑地笑道:“来啊,有种就杀了我!是凌迟千刀万剐,还是下油锅生不如死,或者是跟你的先祖商纣王那样用炮烙的酷刑把我折磨至死?暴君,我孟嫣儿不怕死,我只是可惜,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你的国破家亡的那一刻!我相信那一天肯定不会太久的!”

子偃换上了一张冷酷的脸孔,喝道:“告诉寡人,是谁,指使你前来刺杀张烈的?说了,饶你不死。”

“呵,想要我告诉你吗?暴君,你痴心妄想!”孟嫣儿还是一脸讥讽地笑道,“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还有没有种?是个男人有种的话你就杀了我,暴君,既然我敢来商丘,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了!”

“哦,你是齐人!”子偃恍然大悟了。

“你!”

“哈哈哈哈,想要激怒寡人,想要这么简单便宜地去死。想得倒美!”宋君偃将一张脸靠近了孟嫣儿的面前,面对面的呼吸都能喷在一起了。

孟嫣儿张着嘴跟小狗一样想要咬过去,这回子偃反应过来了,一个闪躲,避开了孟嫣儿的“利嘴”。见咬不到人,孟嫣儿又挣扎了几下,只能是恶狠狠地瞪着宋君偃,愤恨不已。

“哈哈哈哈,你不告诉寡人不要紧,自然会有人告诉寡人的。”宋君偃一脸阴晦地道,“墨眉客栈对吧?在我们说话的这会儿,你的同党应该都被抓拿了,寡人就不信了,他们一个个都跟你一样这么硬骨头!”

第0091章 暗潮

孟嫣儿是齐国临淄人,还是墨家的人,墨家提倡“兼爱、非攻”,手持三尺剑,心怀天下,所以尊崇墨家的绝大多数都是一些浪迹天涯的侠客。

墨家思想在战国时代也据有一席之地的,有“非儒即墨”的说法,也就是说天下贤才不是儒家的,就是墨家的,不外如是,现在也差不多,儒、墨、道为三家之显学,在战国乱世占据了主流思想。

在得知孟嫣儿的身份的那一刻,这审讯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游侠嘛,无非是看不惯宋国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气不过这才行刺张烈的,如果可以的话,相信连子偃这个国君都不要放过。

过了不久,宋君偃又回到了那个牢房里,手里还拿着一份竹简,在孟嫣儿的面前晃了晃,浅笑道:“孟嫣儿,你们墨家的人也不过如此。”

闻言,孟嫣儿反而轻蔑地道:“人心隔肚皮。地里的庄稼尚且有大小好坏之分,兵器也有长短之别,心性如此,我又怎么会苛求别人跟我一样不畏酷刑,不畏生死呢?”

“哈哈哈哈!有意思,你可真是有意思!”子偃大笑了几声,说道,“老实说,寡人真的很佩服你们的勇气,凭着一腔热血,竟然能干的出行刺一国重臣的事情,墨者,不容小觑也!”

“暴君,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孟嫣儿昂着头很是倔强地道。

子偃的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说道:“你怎么知道寡人就一定要杀了你呢?你这么一朵娇艳的花儿,寡人可不忍心摧残呢,征服你这种小烈马,寡人觉得很有成就感!”

闻言,孟嫣儿蔑视地“呸”了一声,啐道:“好色之徒!暴君,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就算我嫁给一条狗一只鸡,也绝不会委身于你的!”

“喂喂喂,这样说就过了吧。”宋君偃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难道寡人堂堂的一国之君,连鸡跟狗都不如?没想到姑娘你的口味儿那么重!”

“哼,你连畜牲都不如!”孟嫣儿还是一脸的傲娇。

矫情的小女人!子偃哧笑了一声,说道:“小美人儿,你就这么想死?哈,寡人可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不瞒你说,寡人会的东西不多,但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还是信手拈来的!”

孟嫣儿闻言,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哈哈哈,小姑娘,你以为凌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这可不是车裂五马分尸那么简单!”宋君偃一脸恐怖的神色,说道,“凌迟,就是千刀万剐!凌迟刑的处刑方式很残忍哦,简而言之,就是将人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割下来。”

子偃蛊惑地道:“一、二刀切双眉,三、四刀切双肩,五、六刀切"shuang ru",七、八刀切双手和两肘间,九、十刀切去两肘和两肩之间部分,十一、十二刀切去两腿的肉,十三十四刀切两腿肚,十五刀刺心脏,十六刀切头,十七、十八刀切双手,十九、二十刀切两腕,二十一、二十二刀切双脚,二十三、二十四刀切两腿。”

“寡人听说,这凌迟也有好多种,行刑的刽子手多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在没活剐一千二百刀之前,犯人是不能咽气的!寡人听闻古时候在秦国就有一个犯了重罪的大臣,被活活剐了三千六百刀,到第二天吃了粥,还继续被活剐,直到剐了整整三千六百刀才被枭首的!那滋味儿,啧啧……”

听到宋君偃说的绘声绘色的,孟嫣儿也有些害怕了,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这个暴君说起了凌迟的刑罚,该不会是要对我用凌迟了吧?

子偃见到了孟嫣儿有些害怕,却强忍着不敢说话的样子,就跟鸵鸟一样,不由得觉得很好笑。这就是口是心非啊,凌迟谁不怕?或许能熬的过这些酷刑,但是碰上了凌迟之死刑,咳咳,就跟孟嫣儿现在这样,听听都感到毛骨悚然了!

“当然了,寡人是不会对你用凌迟之死刑的,在寡人看来,你也罪不至死。所以寡人要对你用的酷刑,乃是‘饿刑’!”子偃有些神神叨叨地道。

“饿刑?什么是饿刑?”孟嫣儿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是多么痛恨这个暴君的了。

宋君偃笑了笑道:“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来人,把这位姑娘给寡人抬回宫里!”

……

就在宋国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上上下下平缓地过渡到冬季的时候,一股暗潮也在魏国的都城大梁涌动起来了。

这一天,在魏王的御书房里,迎来了一位名动天下的贵客。

魏王瑩席地而坐,一袭冕服穿在身上也遮掩不住龙钟的老态,魏王是一个长寿的君王,今年已经七十三岁的他,经历的大风大浪不知道有多少。

魏螢的一生大起大落,当过诸侯霸主,魏国在他的手里盛极而衰,他这一辈子也是精彩无比。徐州相王,迁都大梁,兴修汴河,开通鸿沟,屡破强秦,破邯郸,威服赵韩!

临了临了,这个迟暮之年的老魏王还要见证着自己的国家渐渐地衰落下来,就像他的年纪一般,无可挽救了。

在老魏王旁边坐下的,是魏国的相国,惠施。

“邹相,你可真是稀客呀。”魏螢的精神还是很饱满的,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家,看着对面峨冠宽袖的邹忌,摆着君王的姿态说道,“自马陵之战以来,齐国已经很久没有跟我魏国打过交道了。不知道齐王此次派遣邹子前来,有何贵干呢?”

远道而来的邹忌向着魏王一礼,说道:“邹忌此来,乃是为了给大王送一份大礼的!”

“哦?大礼?”邹忌语出惊人,也勾起了魏王瑩的好奇心,后者不由得诧异地道,“齐王想要给寡人送什么大礼呢。呵呵,邹相莫不是特地来消遣寡人的吧?”

“大王,我王的这礼有多大,全在这张羊皮卷上!”邹忌随即拿出了一张古朴的羊皮卷,递给了魏螢。

以羊皮卷作为大礼?这倒是一件稀罕事儿,只怕里面大有玄机啊!魏螢瞟了邹忌一眼,在他打开羊皮卷跟一侧的惠施一起看的时候,邹忌道:“大王,这是阳亢之地的详细地图,在这张羊皮卷上,清清楚楚地画出了阳亢六百多里的山川地貌,乃至于宋军在阳亢之地的兵力布防!”

“阳亢之地,十七座城池六百多里的疆土,就是我王要献给大王的大礼!”邹忌抑扬顿挫地道。

闻言,魏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跟旁边的惠施对视了一眼。

惠施道:“邹相,你何出此言啊?这阳亢之地的兵力布防图你是怎么弄到的,果真不假乎?”

这是在疑惑了,邹忌早有准备。他这个没什么本事,就是嘴皮子厉害得很!

邹忌道:“这阳亢之地的地图我们早就有了,这宋军的兵力布防,则是被我们混进宋军当中的探子刺探得到的,殊为不易!请大王和惠相放心,这份布防图绝对是不假的。”

“驻守阳亢之地的宋军不超过两万,主将是为干骜。此时,若是魏国派出大军数万,依着布防图上面的宋军之薄弱地带,就可以一战而下阳亢,势如破竹,拔十七座城池想必不成问题。”

“现在宋军的常备军应该是六七万,然则宋国吴郡叛乱不断,去镇压的宋军必定不少,至少需要三万的兵力才能驻守吴郡。大王,宋国所能调动的常备军只有那么两三万了,而且好多都是新卒,战斗力堪忧的那一种。这是上天赐予大王和魏国的良机啊!”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老实说,魏王瑩被邹忌的这番话给说动了。宋国他还不放在眼里,虽然几度大败齐军,但是怎么看都是险胜,因为宋军也是几度被逼到绝境的,在魏王看来,是齐人急于求成了,不然不一定会战败得这么惨了。

而且经过连番大战的宋国,其军队还能有多少的战斗力?哦不,应该是随着大量的新鲜血液的输入,虽然是以老带新,但是宋军的整体战斗力应该还是有够的孱弱的。

魏王瑩还想说什么话,惠施就抢先一步说道:“邹相,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现在的宋国已经不是当年的宋国了!据我所知,在宋君偃的带领之下,宋国已经开始雄起了,他们可以征召十多万的兵力投入战场,这些都是新卒,但是守城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这要是,万一宋君偃疯了一样,把宋国的战争潜力调动起来的话,只怕不知道要多少的魏国将士投入阳亢战场了。”

魏王瑩点头道:“对啊。邹子,宋国不是卫、鲁、薛、滕这些小国,宋国是有一战之力的。现在我们魏国的大部分军力都受制于河东,跟秦人对峙,国内没有多少的常备兵力可以东征阳亢之地的了。若是过多地抽调国内的兵马,甚至把河东的一些兵马都抽调过去,寡人唯恐得不偿失啊。”

闻言,邹忌摇了摇头道:“大王有这个想法是不对的!外臣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了这份阳亢之地的宋军布防图,魏国只需要出兵五万,就能一战而下之!兵贵神速也,到时候魏军已经攻占了阳亢之地,固以工事,宋君偃想要调动兵力北上收复失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考虑到这一点,宋国甚至会吞下这枚苦果,认了你们魏国占据了阳亢之地的事实!当然了,如果宋人不自量力,还是派兵北上的话,有四五万的魏军驻守的阳亢之地,难道还不能抵抗住十数万的孱弱的宋军的攻打吗?魏王,你们魏武卒的战斗力还没孱弱到这种地步吧?”

“曾经的魏武卒,打遍天下无敌手。如今魏武卒虽然众多,但是待遇不再,战力不再,这便是你们魏武卒衰落的原因!大王、惠相!魏国这些年是连战连败,西败于秦,东败于齐,南败于楚,接连丢城失地,接连损兵折将,如今的魏国正是需要这样的一场大胜,来振奋国家的人心,来提升军队的锐气!大王可要三四啊。”

听到这话,魏王瑩黑着脸道:“邹相言之有理。只是军国大事,干系重大,寡人还需要跟大臣们商议商议。”

“诺。我这就回去,等候大王和魏国的好消息了。”邹忌微微一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着这对魏国君臣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魏国攻伐阳亢之地是肯定的了。

第0092章 二次变法

宋国在年末的时候又一次颁布了变法的条令,深入改革。

宋君偃为了保证政令通达,也为了改变公卿大夫把持地方,任人唯亲的一些情况,决定在整个宋国实行察举制。

察举制主要特征是由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及选取人才,推荐予上级或者中央,被试用及考核后,再任命为官职。被推荐的人在任期间一旦贪污受贿,或者玩忽职守,甚至于犯了大罪,推荐这个人的官吏应该被惩罚,甚至同罪株连也不为过。

宋国察举的科目是根据对专门人才的需要而设立。

这些科目,统一由国君确定。

按照举期分类,察举的科目可分为常科(岁科)与特科两大类。岁科有孝廉、秀才、察廉(廉吏)、光禄四行;特科又分为常见特科和一般特科。

在上述科目中,以岁科为先,其中又以“孝廉”一科为最重要。特科中则以“贤良方正”为最重要。

如果按照四科标准分类,以“德”为主的有孝廉、孝廉方正、至孝、敦厚等科;以“文法”为主的有明法科;以“才能”为主的有尤异、治剧、勇猛知兵法、明阴阳灾异、有道等科。但所有的科目,都以“德行”为先,在学问上则以“儒学”为主。

察举制的颁布,遭到了以来叔齐、鱼宵等众多旧贵族大臣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此举会颠覆宋国的祖宗之法,不利于宋国的长治久安。

若是中央和地方录取了大量的孝廉,以为官吏,那么公卿大夫们安插在各地的亲信官吏还怎么混?不都得闲赋在家,丢了饭碗给别人让位啊?

可是宋君偃不管这些旧贵族大臣怎么反驳,一席话就怼了回去:“察举制你们都可以举孝廉!为国家推荐人才,只要通过考核的科目的,寡人都会任用他们的!但是你们举荐的人才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这些举荐的官员都要被株连,一一治罪!”

好吧,这话算是把路给堵死了,看来宋君偃的铁了心地要在宋国实行察举制了。

不过公卿大夫们也不气馁,人才在自己家里有不少的嘛。贵族出身的子弟读书识字,满腹经纶,去考取一个孝廉和秀才还不简单吗?

至于举荐的人才会出现什么问题,呃,这个,叮嘱他们夹着尾巴做人好了。

就这样,实行了察举制的宋国,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别国士子的慕名而来。

孝、廉有“孝子廉吏”的意思。“孝”是指孝敬父母;“廉”是指清廉勤政。这是古时对官吏的普遍要求。传闻中的宋国是礼仪之邦,又因为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被抹黑成了虎狼之国,现在实行的察举制无疑是给宋国正名了。

除此之外,李敖的二次变法,还规定了官吏的等级,由一品到九品,秩比的不同也决定了俸禄的差异。

一品大臣,则是相国、大都督和御史大夫,即三公,三公就是一品大臣,秩两千石。

二品大臣,则是廷尉、少府、郎中令这些九卿,属于二品大臣,秩一千五百石。

三品大臣,则是各地的郡守,朝中大臣也有三品的,秩一千二百石。

四品大臣秩一千石,五品大臣秩八百石,六品大臣秩七百石,七品大臣秩六百石,八品官吏秩五百石,九品官吏秩四百石。

这些秩比,就是俸禄,在战国乱世,粮食财帛可是硬通货,可以跟别人兑换东西,以物易物的。

而宋国这个创造性地出台品级官吏的做法,更是极大地调动了官员们积极性。宋国足够的富庶,也给得起那么多的俸禄,看着这些俸禄,还在观望的天下贤才,乃至于一些只有一些才干,资质平庸的人都能触及六七品大臣的门槛了,这还不让人心动吗?

心动不如行动,于是临近宋国的各国也有大多的士子争相告走,入宋做官。

以至于宋君偃告别了官吏不够用,还受制于旧贵族的窘境,现在宋国的官场上,尸位素餐的基本上没有了,整个官场焕然一新,许多不合格的官吏被淘汰,被查出贪污犯法的官吏更是倒霉地被砍头了。

人才嘛,多多益善。现在入宋的士子太多了,宋国也没有那么多职位安排他们,只好设立招贤馆,或者让各个大臣招纳他们作为门客,暂时供养起来了。

李敖的二次变法,不仅涉及官场,连军队里都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为了能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征召,也为了征召的士卒战斗力不弱,宋国就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农闲务兵制”。

什么是农闲务兵制?就是在秋收过了之后,农民有时间不太需要忙活的时候,国家强制性征召各地的精壮入伍,进行一年一度,为期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操练。

这样,即使国家征召士卒征战的时候,各地的士卒虽然战斗力不如常备军,却也能迅速形成战斗力,用于战场了。

农闲务兵制,又被称之为义务兵制。

当然了,在这个战国乱世,只要国家有召,都是强制性要求黔首入伍的,不得抵触,不然就要流亡别的国家或者关入牢房里成为刑徒了。

除此之外,李敖变法还规定,一场战争的人头不得少于敌方,不论胜败,自统兵大将以下的各级将领都要被惩罚。士卒杀敌可以晋升爵位,将尉主要是看战绩的。

除了这些,宋君偃还让李敖在变法里面加上了一条,就是各地方的三老,嗯,就是每个村子里的三个长者可以在年关的时候一起入宫觐见国君,检举当地官吏的不法之事,也可以当面赞赏当地的官吏。

宋君偃还让人在宫门前树立一根粗壮的诽谤木,还有一面牛皮大鼓,称之为“上听鼓”,跟后世的报警是差不多的。

只要认为国家的政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臣民可以敲响上听鼓,通达国君。

诽谤木的作用也是一样的,哪怕是一个普通的黔首想要告状,都可以在诽谤木上刻下其官吏的名字。

诽谤木旁边有专门的宿卫看守,可以立即通知国君知道,当然了,告状的黔首若是不想被人知道是自己告状的话,可以不报,等到宋君偃走过去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了。

擅自刻画诽谤木,血口喷人的黔首在查实之后不属实的,该黔首也会被关进大牢里三年,或者发配,服劳役。而敲响上听鼓的也差不多,总不能让人特别消遣国君吧?

这一改革彻底地改变了宋国的整体面貌,官场形成了一股清流。

在臣民的互相监督之下,在国家的有力打击,还有各项举措(严厉的惩治和丰厚的奖赏)之下,原本一团死气的宋国官吏,由内而外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地方上,宋国经过人口普查,也建立了新的户籍制度。

将吴郡的一部分桀骜的越国黔首迁移到阳亢之地,然后又迁入阳亢之地的一些齐国的黔首,途中死亡的老百姓不知道有多少,大多因为水土不服的。

不过宋君偃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迁移黔首无疑是最好的消化的办法,不然要等到宋国同化这些原本是别的国家的老百姓,不知道要几代人的时间。

宋国建立的户籍制度,就是明确人口,在二次变法中规定,凡是生育一个孩子的奖励财帛若干,凡是男子十八,女子十六还没婚配的严惩不贷,或者发配边疆,或者罚财帛,服劳役。

三十岁之前没有子嗣的,也将受到严惩。

国家鼓励早生早育早婚,还有就是,男子到了二十岁弱冠之年,必须要分家,婚配之后也必须要分家,以便国家更好地征收赋税。

此为,没有官府出具的文书,黔首不得私自离开当地,就像是士子这些阶层的人也需要文书周游,不过国家也会开具给这些士子。

变法规定,农民阶层在没有国家命令之前,不得离开祖辈的土地,不得离开当地的郡县,若是私逃别的国家的,呃……那多半是活不成了,成了野人,漂泊一生,不知道死了多少。

第0093章 一盘大棋

在宋国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二次变法的时候,子偃也微服私访回来,年关已至。他这一回巡视了商丘、睢阳、彭城、陶邑一带的几个地方,发现的问题也不少。

宋国是富庶的,商贾云集,但是黔首过于追名逐利了,一股子铜臭味儿。经过一次变法的奖励耕战,这种情况有了好转,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宋国的水利太差了,众所周知,古代的耕地都是跟水利划上关系的!

秦国之所以能横扫,一统天下,郑国渠和都江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了水的灌溉,地里的庄稼怎么能长得更快长得更好?

子偃决心兴修水利,跟郑国渠一样修建一条负责灌溉田地的水渠,但是这个可不简单呐。修建一条水渠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绝不是现在的宋国能够负担得起的。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要一步步来。

就在宋君偃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的时候,子干在通传之下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躬身道:“君上,楚国的军队已经在五天前捣破越国都城会稽了。”

“哦?这么快,半个月前才传来越军主力被大破的消息,没想到他们的都城会稽这么快就被楚人捣破了。景驹倒真是一个名将!”子偃颇为诧异。

子干坐下道:“君上,臣听说楚军是以一支奇兵穿插会稽山,过险关而入的会稽城。当时的越王宫还没反应过来,会稽城就已经被一战而下了!”

“越国的那些残军是什么意思?”

“越国已经没有战心了。我听混在越军当中的细作回报,说越王无疆的叔叔无诸,还有无疆的四弟无强已经大打出手了,无诸败走姑蔑城,现在无强已经整合了越军的残部!不过越军内部已经离心离德了,好多部族的人都出走了,无强统领着两三万的越军根本无以为继,越国,要完了!”子干摇摇头道。

闻言,宋君偃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了。

“寡人还以为越蛮子能坚持好几年,最不济也能打游击削弱和骚扰楚军,没想到越国竟然这么不堪一击!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子偃哼了一声,说道:“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无强能力挽狂澜了。无强没有无疆那么崇高的威望,现在越国已经分裂成为了几个部分,各自为战,也互相不服气,这个时候若是楚王施以好处,分化拉拢越国人的话,那些利令智昏的越蛮子肯定会接受的!到时候我们想把楚国牵制于越地的想法就要泡汤了!”

宋君偃可是很清楚的,历史上的楚怀王,就是靠着分化拉拢的办法,一一收拾了负隅顽抗的越国各部。对于肯臣服的呢,封为封君,享受封地,不肯臣服的则是以雷霆手段,彻底歼灭,这样谁会不愿意在奢靡中慢慢地死去呢?

楚国,本来就是封君众多的国家,也不缺越国的这几个封君嘛!

但宋君偃不能接受啊,卧槽,这战事才进行了半年就要结束了?你妹的,有没有搞错,这个越蛮子太不给力了!

子干问道:“君上,那我们要怎么做?”

子偃将眼睛缓缓的闭上,有些头疼地道:“只能是把越王无疆给扶持起来了。还好,当初寡人在留无疆一命的时候,就想到了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

“君上,无疆可是跟你和我们宋国有着深仇大恨的。这一放无疆回去,不是放虎归山吗?”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我们宋国跟无疆的只是国仇,可以先放一边去。但是楚人都把越国的都城会稽捣破了,这是国仇家恨了,无疆在没有把楚军赶出越地之前,在没有越国恢复国力之前,是暂时不敢招惹我们宋国的!”

“这个时候把无疆放回去,虽然有养虎遗患的危险,但是也能让越国牵制住楚国的军力,使楚军无力北顾。说不定打了几年,越国还被楚军灭亡了也说不定。”

宋君偃很乐观,真的。

越王无疆在越国的威望无人能及,把无疆放回越国去,他必然如龙入大海,东山再起是肯定的了。凭借自身的威望,无疆可以整合散落各地,各自为战的越军,也可以号召越国的军民反抗楚军的侵略。

凭着越国那些山林,越地山川地貌诡异之极,也只有越国人才能了解这些地方有多么危险了,这是地利。

无疆整合了越军各部,这是人和,拥有了地利跟人和的越国,楚军根本防不胜防,因为越军可以游击楚军,袭扰楚军的粮道,到时候楚国人死的死,饿的饿,伤的伤,残的残,病的病,哪里还能继续伐越?

恰好在前几天,子偃也收到了虞妙弋有身孕的事情,顿时喜不自禁。嗯,看来计划很成功啊,不管虞妙弋生下的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宋君偃都要想方设法地让这个虞妙弋肚子里的孩子成为新的越王!

在一间宫室里。

子偃看着跪在地上的虞妙弋道:“妙弋,这些日子你可跟无疆有过接触、同房?”

闻言,虞妙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难道君上还不知道吗?你派的宫婢天天跟着贱妾,寸步不离地跟着,而越王又是你马房里的一马奴,住在风吹雨打的茅草屋里,他有这个机会跟贱妾同房吗?”

宋君偃听到这话,不由得讪讪地道:“寡人倒是忘了过问了。这么说,你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寡人的龙种对吧?”

虞妙弋似乎有些屈辱了,两行清泪不由得划落眼角,点头道:“自贱妾入宋宫以来,不知道跟君上同房过多少次了,侍寝过君上不知道多少次,难道君上你还以为贱妾跟别的男人有染吗?”

这么说,宋君偃就放心了。

子偃道:“妙弋,事到如今,寡人也不隐瞒你了。其实,早在伏虎山一役之前,寡人就有过一个计划了!寡人留着无疆的这一条命,就是为了今日。”

“寡人已经得到消息了,越国的都城会稽被楚军捣破了,楚人所向披靡,然则越国已经开始分裂,各自为战,相信照这个样子下去的话,楚国很快就能平定越地了。而寡人绝不允许楚国这么快就平定了越地,更不想楚国真的把越国给吞并、消化掉了!”

“所以,寡人想放越王无疆归国,让他整合越国各部,再战楚军,负隅顽抗!妙弋啊,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明白寡人的意思了没有?”

听见宋君偃的探询,虞妙弋的心里一片的悲凉,脸上更是凄楚的神情,说道:“贱妾明白了。请君上放心,若是无疆果真能复国,收复失地,击败楚军,贱妾为越国王后,也给越王生下一儿半女。这君上的孩子,贱妾必定扶养好,至于无疆,贱妾也一定夙夜规劝,使他不与君上和宋国为敌,使得宋越两国之间和睦相处的。”

“不不不,你明白得还不是很透彻。”子偃摆了摆手道,“这么跟你说吧。妙弋,你跟无疆有过患难之情,他必然更加地怜惜你的,复国之后,你便为越王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寡人在宋国也必然大力扶持他登上越王的大位的!”

好狠毒的阴谋!

虞妙弋的脸色一阵的惨白,她知道了自身作为棋子的命运,她本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没什么好抵触的,只能是默默地低着头,说道:“君上,那无疆……会死吗?”

“在必要的时候,会死。”宋君偃斩钉截铁地道。

……

当夜,在宋国都城商丘一片欢腾,载歌载舞地庆祝新春佳节(不知道有没有)的时候,虞妙弋带着宋人韩凭跟李蒙(干蒙)醉倒大牢的狱卒,释放桓魑等越军残部,然后带着破城大戟和踏雪千里马找到了越王无疆。

最后无疆等人杀死了看守的宋军,分作几路,逃出了商丘,不知所踪。

宋君偃闻讯大怒,派人到处追逐逃跑的越军残部,却只是抓回了零散的逃兵,越王无疆一行几个人却没了踪影。

宋国无奈,只好遣使向楚王告罪。

子偃的一盘大棋,由此拉开了帷幕。

第0094章 睢阳之会

宋君偃三年,即西元前326年初春,子偃召集鲁国、卫国、薛国、滕国四个周边嬴弱之国会盟于睢阳,在睢水河畔摆好祭台和四方台。

这是国君的盟会,自然格外的隆重了。宋君偃不必亲自出迎,有份嘛,于是派出了相国李敖在临时搭建的辕门之外迎接到来的各国国君。

第一个赶到的是卫君,卫国距离睢阳不是很远,所以第一个赶到睢阳会盟。现在的卫国跟魏国的附属国都差不多了,仅剩国都濮阳,刚阳、楚丘这三座城池方圆两百多里地是在卫国的统治之下的了,其余的白马、顿丘、酸枣等城池都被旁边的魏国蚕食鲸吞了。

卫国几乎被魏国的疆域给包围住了,再过几年,卫国就真的成了魏国的附属之国了。

怎么说呢?就是过个几年,魏国把卫侯的名字给改了,又到了魏襄王的时候更过分,直接把卫君原来的卫君的罢黜了,换一个人变成了魏国的封君,不再享有“侯”的爵位。

连立国君这种事情都要禀告魏国,可见卫国已经名存实亡了。卫君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国之君了。

不过卫国还是比较幸运的,古语云,卫地多出君子,其国无忧也!这话好像是吴王僚的老哥说的,这老哥叫做季札,一个有上古君子风范的男人,硬是推辞了不做吴国的大王,跑到卫国去修身齐家。

卫地地处中原,小国寡民,但是出的贤能还真的不少,几乎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动天下的大人物!

吴起、李悝、商鞅、吕不韦他们都是卫国人,享誉天下,名动九州。

最后秦始皇还因为卫国是商君、吕不韦的故国没有把卫国灭了,还是秦二世胡亥发现还有一个国家没灭掉呢,于是把卫君给罢黜了。

卫国堪称是小国寡民的典范了,比周王室混得还凄惨,好歹周王室还有一个周天子的名头顶着,别的国家都不敢随便拿捏,但是卫国就惨了,时不时地被旁边的魏国折腾!

现在的卫国国君叫做姬劲,子南氏,也可以称呼他为子南劲。卫国也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国家,祖上康叔正是周文王的儿子,自然是周王室一脉相承的。

姬劲认为宋国接连击败强大的齐国,已经崛起了,所以不敢得罪宋国,把姿态放得很低,还没近前,就已经下了战车,面对着辕门门口的宋相李敖躬身道:“李相!寡君这厢有礼了!”

李敖也规规矩矩地回了一个礼,说道:“卫君万福金安。”

看来风头正劲的宋国并没有欺负我卫国的意思。从李敖的这一举动看来,卫君姬劲就把害怕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只要不是来坑害我卫国的就好,一切好商量。

姬劲恭维地道:“寡君久闻李相大名,如雷贯耳,早就听说李相有管仲、商君的才能,可以变法强国,殷实黎庶,只是寡君居于卫地,贤相又身在商丘,恨不能早日一会。”

“今日得见相国真颜,寡君观之,贤相高额宽鼻,天庭饱满,眼神里都透着一股贤者应有的睿智之色,当为圣人!寡君如见孔子、老子也,果真是三生有幸啊!”

好吧,姬劲的这个奉承的话,真的是让人生不出什么不好的印象。

毕竟是一国之君的奉承,卫国再小,也还是一个国家,卫君的地位再低,也还是一个国君。李敖得到姬劲这般的阿谀奉承,也不由得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卫君姬劲把自己定位得非常好,看来君上只要拿捏得当,许之以利,就能让卫国死心塌地地跟着宋国混了。

李敖把姬劲给迎了进去,迎面又来了一股兵马。旌旗之上,绣着“滕”的字样。

是滕国的国君到了!

在历史上,滕国绝长补短方五十里,相传三十一世,历时达七百余年之久。在八百诸侯并立、七雄称霸之时被誉为“善国”、“卓然于泗上十二诸侯之上”创造了富民强国,自强自立的光辉范例。

滕国也是周王室的亲戚,是周武王的十四弟的封地。滕国很小,比卫国还小,卫国好歹还有三座城池,滕国却只有两座城邑了。国都滕城,还有一座古方城,不过滕国比较富有,人口也比卫国稍微多一点。

滕国虽然城池只有两座,但是村邑众多,这么多年过去了,公卿大夫的领地不知道被分割成了多少个村邑了,好在滕国是一个不喜欢打仗的国家,各国闻其善,不敢攻打,所以才保存到现在还没灭亡的。

滕国是一个小国,方圆三百里,两座城池,人口十九万,常备军五千。按照这个战国乱世的战时动员比例,在国家危难的时候,滕国应该能出动三四万的兵力,不过对于宋国来说,这还是不够看的!

现在的滕君是姬延,又叫滕延,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家伙,不过对于李敖还是毕恭毕敬的,毕竟宋国是一个强大的邻居,滕国是无论怎样都得罪不起的。

第三个抵达睢水辕门的,是薛国的国君。

薛国,夏商周三代东方的一个诸侯国。历经1500多年。薛为任姓国,黄帝的后裔,薛国曾经是夏商时期的诸侯国,战国时期被宋国灭掉,齐灭宋后成为孟尝君田文的领地。

薛国,始封祖为夏朝车正奚仲(侯爵)。薛国灭亡后,从薛国逃亡的公子登在楚国做官,楚怀王以沛地赐公子登为食邑,公子登遂率族人迁居于沛,以祖先原封地命姓,成为薛姓。

薛国历史悠久,文献记载颇多。

《国语·晋语四》记载:“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姞、儇、依是也。”

任姓,轩辕黄帝之后,掌握当时独一无二的先进造车技术,负责战车制造,诸侯仰望,备受夏商周三代先王尊重,历代受封,为轩辕皇族世家。

现在的薛国国君是任宏,是薛国的第六十四代国君。

薛国不算一个小国了,勉强算得上跟鲁国、宋国一样是一个二流国家。

薛国的疆域方圆五百多里,城池有上邳、下邳、阳城、任城、须句、有郅等十一座城邑,薛国的人口多达六十万,常备军两万,不修兵事。

薛国的国力还算是可以的了,如果有名将的话,或许宋国都不能轻易兼并薛国。

“李相!”

“见过薛侯!”李敖倒是很敬重这个任宏,微微一礼。

任宏是一个中年人,长得英武不凡,看上去倒是一个十分刚正不阿,很严厉的一个人。

“李相,不知道宋君何在?”

“请薛侯随我来。”

又引见了任宏,随即姗姗来迟的是鲁国的国君,姬仇(其实是叫姬偃的,这里避讳一下,取鲁国末代国君姬仇的名字)。

好吧,这些姓姬的名字都非常的任性,什么姬劲、姬仇、姬延……

在周代的众多邦国中,鲁国是姬姓“宗邦”,诸侯“望国”,故“周之最亲莫如鲁,而鲁所宜翼戴者莫如周”。鲁国成为典型周礼的保存者和实施者,世人称“周礼尽在鲁矣”。

鲁国也是一个二流国家,跟旁边的宋国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但是整体国力跟宋国一比就差太远了。鲁国的三桓,就跟当年的晋国六卿一样把持朝政,主掌军事、外交、政治大权,除了祭祀的权力,这个鲁国的国君似乎都没什么用处了。

不过鲁国也不容小觑,人口近一百万,方圆一千多里的疆域,土地肥沃,文化繁荣,常备军也有五万之多,只是被三桓给瓜分了。鲁国源远流长,城池也有三十多座,人口密度还是挺大的。

第0095章 天子胙

睢阳之会,宋、鲁、薛、卫、滕五国会盟的事情让天下侧目。

这五个国家里面,宋国和鲁国都算是二流国家,尤其是宋国的国力最为强大,其余薛国稍次之,卫国和滕国不堪一击,弹丸之地,小国寡民。

宋君偃的这回会盟闹的动静挺大的,这个家伙真是一个不安分的住,在位仅仅三年,东南半壁就被他搅动起来了,现在又纠结五个国家的国君会盟,意欲何为呢?

大家都很好奇,所以纷纷派出细作前往睢阳。

这一回睢阳之会,每个国家允许出动三千到五千的兵马护驾,参与会盟。卫国和滕国最次了,只有两千人马跟着。

在四方台上,宋君偃坐在主位上,左右两个上首是鲁国国君姬仇和薛国国君任宏,往下的是卫君姬劲和滕君姬延。

在这些国君的背后是一面国家的旌旗,还有他们带来的大臣或者是公子,在一侧旁听,或者商议,给予国君一些意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欣赏着乐师的丝竹之音,还有四方台中央的舞姬那曼妙的舞姿,终于到了办正事的时候了,子偃拍了拍手,让这些乐师和舞姬都退下了。

“诸位,五国会盟,实为盛事!自从魏王上一次会盟诸侯,天下已经好久没有了这么多的国君聚集一地的盛事了!”宋君偃看了席间的四个国君一眼,抑扬顿挫地高声道,“此番会盟,所为何事,想必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没错,寡人意欲连宋、鲁、薛、卫、滕五国同盟,同进同退,互利互惠,五国互保!此事是大有裨益的。当今大争之世,争者尚有存活之可能,不争即亡!然则弱国小国何以争?”

“自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以来,天下的战事愈演愈烈,更多的小国、弱国被大国、强国吞并了,社稷灭亡,祭祀被绝,如若不争,那些被灭掉的弱小的国家,诸如陈、郑、曹、蔡这些弱小之国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在座的各位君上,你们的国家都是源远流长的,我宋国承袭殷商,然得天子分封亦有七百多年;你鲁国亦是诸姬之长,周公大兴之地,立国亦有七百余年;你薛国为轩辕皇族,黄帝嫡系后裔,国运最长,受夏商周三朝君王的青睐,立国一千多年;你滕国、卫国都是天子的亲戚,早在分封之初,武王的时候就已经被分封了!所以,寡人说我宋、鲁、薛、卫、滕五国都是国祚长久的国家,这没错吧?”

“然也!”鲁公姬仇点头道。

有人回应了,这话就好说了,宋君偃当即道:“大家都知道,今秦齐楚三强并立于世,相互攻伐,动辄数十万大军!阴晋之战,马陵之战,桂陵之战,还有前不久的郯城之战,这些都是动辄几十万人马的大会战。”

“几十万的兵力啊,在场的国君哪一个国家能出动这么多的兵力?不说兵力了,薛、卫、滕你们三个国家的人口也不过几十万,以齐国、滕国为例,齐国疆域方圆两千多里,一百多座城池,你滕国呢,不过方圆三百余里的疆域,只有城池滕、古方两座。”

“以人口来比较,更是不必多说了,齐国之黎庶三百余万,你滕国的人口连二十万都不到吧?论富庶,齐国有鱼盐之利,你滕国的子民现在还有挨饿受冻的,国库都空虚了。论兵力,齐国可以动辄十数万的军队,你滕国可能连军费都出不起。论战力,齐国有技击之士,威震天下,你滕国多年不修兵事,兵将皆不知战也!”

“诸公,试问,这样的天差地别,齐国不吞并了你滕国,不把你的滕国纳入齐国的疆域里,作为两个县城,这还说得过去吗?”

宋君偃的语言非常的犀利,他拿齐国跟滕国作比较,深深地打击了滕国国君的自尊心,但是子偃也不怕这么打击人了。滕国是一个小国,小得不能再小了,所以子偃也满不在乎了。

绕是如此,滕国的姬延还是很不满地道:“宋君此言未免有失偏颇了吧?我滕国立国七百多年,传到寡君这里都三十一世了,也没见哪个国家敢进犯我们滕国的。齐国虽强,人口虽众,军力虽盛,国民虽富,疆域虽大,却也未曾进犯过我滕国啊,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了,宋君怎么知道齐王想要吞并寡人的滕国呢?”

“哈哈哈哈!寡人觉得真是可笑至极!”宋君偃一脸轻蔑的神色道,“那滕君为什么就断定齐国不会兼并你们滕国呢?要知道,前不久宋齐刚刚议和,齐国两度伐我,幸亏寡人和我宋国得到了上天的庇护,军士用命,大将用心,商贾出资,农夫出粮,这才能众志成城地击退了两度来犯的齐军!”

“滕君啊!还有各位,寡人请你们好好地想一想,若是哪一天齐国的大军打来了,你们可有一战之力?没有。凡事必须防患于未然,这不是杞人忧天!”

宋君偃一脸严肃、庄重地道:“为此,寡人召开了此次五国会盟。合宋、鲁、薛、滕、卫五国,人口三百多万,带甲十数万,方圆近两千里连成一片,五国如一国,可惧秦齐楚乎?不惧也!”

子偃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姬仇、姬延、姬劲和任宏这四位国君也开始跟背后的公子大臣们交头接耳地探讨了一下。其实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想好了,只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他们是想当面听一听宋君偃的意思,还有看看这位宋君大人的决心。

跟公子阳商量过了的薛侯第一个站起来,说道:“宋君,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薛国被齐国或者别的国家入侵了,你们宋国真的肯出兵援救吗?”

宋君偃闻言,郑重其事地点头道:“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不只是宋国的军队,凡是五国同盟里的国家都会出兵,寡人也会带着我宋国的虎贲前去援救!”

薛侯又问道:“这只是军事上的同盟吗?”

子偃摇了摇头道:“这不只是军事上的同盟,寡人还想跟会盟的国家签订协议,宋、鲁、薛、卫、滕五国一体,在军事、外交、商业等各个领域互惠互利,五国如一国,商贾出入不收过关赋税,五国也可派出大臣出仕别的国家。”

薛侯又沉默了一下,说道:“宋君,此同盟不干涉任何一个国家的内政吧?”

子偃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盟国之中的国家没有背盟,就没有一个国家有权力干涉其国之内政!但是,寡人先声明一下,若是此后,哪个国家敢于背盟,比如不听盟主的号令,有战事不出兵,或者是私自跟敌国媾和的,寡人必将带着几个国家的大军去讨伐他!”

“大善!”薛侯点头道。

加入一个互惠互利的同盟里面,对于卫、滕、薛这些弱小的国家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能不打仗是最好的,但是就跟宋君偃说的一样,时代已经在改变了,不知道有多少跟卫国、滕国一样贤名在外的国家都被灭掉了,大家也是提心吊胆的,现在听到宋君偃的担保,心里才多了一份保障。

当是时,诸侯拜宋君偃为盟主,为诸侯之长,为五国同盟的领袖(方伯)。子偃假意推辞了一番,在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接受了。

宋国早就将结盟的祭台建造好了,又将在洛邑的周天子的使者,昌平君姬平请到了睢阳主持结盟的时候,并且带来了周天子赐予的胙肉。

宋君偃当即携手姬延、姬劲、姬仇、任宏四位国君,冕服加身,焚香祷告,拜祭上苍。

他们先是宰杀了一头牛,牛头放在祭台上。

祭品也是极为丰富的,有胙肉、猪肉、瓜果一应俱全,插上几面旌旗,迎风招展着。宋君偃是盟主,所以第一个跪了下来,随后四个国君一起跪在祭台前,聆听着昌平君宣读着周天子的诏书。

随后,昌平君又将周天子赐予的胙肉一一递交到各个国君的手里。

看过《大秦帝国》的人都应该记得,秦王赢驷彭城相王受辱,周天子赐的一块咸肉掉地上,他却像对待周天子一样三拜九叩把咸肉捧起来,那这块咸肉什么来头?以至于每一次诸侯会盟周天子都赐一块咸肉以示庆贺。

原来周天子赐的咸肉叫做“天子胙”,是周祭祀太庙的贡品,那为什么区区一块胙就让各诸侯王当宝贝一样供着,比奇珍异宝还让他们疯狂?

这事儿还得从春秋时说起,当时齐桓公重用管仲使齐国日益强大,周王室逐渐衰落,甚至一度出现了王位继承危机。

齐桓公当时是春秋首霸,影响力可见一斑,于是他帮太子姬郑继承了王位,也就是周襄王。周襄王为了感谢他就把太庙里祭祀的胙肉赐给了齐桓公当做最高赏赐。

齐桓公借周天子特使赐胙的时机,在宋国的葵丘把当时天下的各个诸侯王都叫了过来。会盟友好,不擅自分封,天下共主。齐桓公一共举行了九次会盟,史称“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每一次诸侯会盟,周天子的特使就屁颠屁颠的拿着天子胙“赏”给诸侯。

第0096章 方伯

宋君偃等人接过了昌平君递过来的天子胙,高呼“善”,然后又跪在了蒲团上,向着洛邑的方向跪了三拜。

起身,一侧被杀的鸡,其脖颈溢出的血液被挤到五个酒爵里。宋君偃和姬劲、姬延、姬仇、任宏五人接过了带血的酒爵,又抹了一把鸡血,把鸡血抹在嘴唇上,然后宣誓。

“……吾为方伯,当尊王攘夷,使四海咸服,万民仰望,天下宗周!上以辅佐天子,下以讨伐不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宋君偃是盟主即方伯,所以第一个宣誓的,他肃容道:“吾戴氏子偃,在此盟誓!我宋、鲁、卫、滕、薛五国结盟,睢阳之盟,五国当同心同德,以为松柏,五国一体。吾为方伯,代天子牧守一方,携四国之诸侯,五国之臣民,叩首上苍,叩首天子,是为监督,无以背盟。”

“皇天后土在上,寡君顿首,凡背我盟约者,天人鬼神共弃之!”

“皇天后土在上,寡君顿首,凡背我盟约者,天人鬼神共弃之!”姬延、姬仇、姬劲和任宏起身跟着宋君偃盟誓,随之将有着鸡血的酒爵一饮而尽。

“见过方伯!”

“见过方伯!”

四国诸侯都跟宋君偃见礼了,宋君偃也一一回礼,脸上那得意的笑意真的是憋不住啊。这个时候,子偃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诸侯之长,天子方伯啊,子偃好似活在梦里一样。

不过他现在可不能太满足了,虽然被周天子册封为方伯,还赐予了天子胙,连诏书都有了,还有薛、鲁、滕、卫四个小弟的追随,但是子偃还是有一种入置云端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就跟他的先祖宋襄公一样,宋国其实是没有霸主的实力的,但是他的名望天下咸服,宋襄公也凭着自身的仁义之名,跻身春秋五霸的行列。

没有实力,就没有底气啊!

昌平君姬平也跟着上来恭贺道:“贺喜宋君。从今日起,你便是天子册封的又一位方伯了!”

闻言,子偃回礼道:“大人言重了。寡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寡君和宋国还有五国同盟都需要这样的一个名头而已,不过能得到‘方伯’的尊位,能得到天子的认同,寡君真的是不胜荣幸啊。”

“请大人放心,寡君进献给天子的朝贡已经在路上了。一共是十八车财帛,米粟二十万石,还有美女百名,派了一千军士押运。天子的供品,相信除了那些不长眼的蟊贼,是没有谁敢打劫的,寡君相信天子一定会笑纳的。”

这个时候周天子的威望已经没有了,可以说,除了宋君偃还有远在秦国的赢驷,以及墨守陈规的鲁公姬仇,他们还在名义上拥戴周天子之外,其余诸如齐国、楚国、魏国这些国家早就不把一个小小的周天子放在眼里了,若不是怕灭了周王室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诸侯围攻,大周国早就灭亡了。

子偃又在昌平君的耳边轻声道:“大人请放心,另外有美女十名,三千金就在你住的驿馆里,请大人一定要笑纳,日后在天子身边多多帮衬着点了。”

昌平君低着头道:“请君上放心,我晓得的。”

闻言,宋君偃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说道:“有你办事,寡人放心了。”

春秋时,天子失权,王纲解纽,周代的最高政治权力出现了真空,诸侯漫无统纪,起而互相兼并,进而发展为大国争霸,形成了取代王权的霸主政治,又称方伯政治。

《史记·周本纪》说:“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

方伯政治是周代奴隶社会在衰落过程中必然出现的一种历史局面。周初,“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即天子分封诸侯国,诸侯分封卿大夫之家。

天子在所分封的诸侯国中,委任王室功臣、懿亲为诸侯之长,代表王室镇抚一方,称为“方伯”。春秋时,王权陵替,霸业代兴,可以说正是这种方伯政治发展的必然结果。

到了第二天,盟约已经正式签订生效了。

宋君偃便邀请列国的国君、公子、大臣以及诸多的公卿大夫们一起去到睢阳附近的山里去打猎。宋国虽然很多都是平原和丘陵,但是也不缺乏能狩猎的地方,这睢阳就是一块打猎的好地方!

子偃很高兴,喝得酩酊大醉的,当然了,他还是很有神志的,只是被戴上了“方伯”的高帽子,一时之间也飘飘然了。

宋君偃忽而拿出了自己的佩剑,在四方台上冲着下面战车上的众人说道:“此乃龙泉剑,又称之为七星宝剑。传说是铸剑宗师欧冶子打造的传世名剑,这把龙泉剑,乃是寡人俘虏了无疆,从越王无疆的手里夺过来的!”

“今日春猎,凡在场之人,无论公卿大夫,无论普通将士,只要是在日落西山之前,狩猎最多的那个人,寡人就把这个龙泉宝剑当做彩头,赠送给他了!”

“彩!~”

“善!”

战车上的人真的是兴奋得很呐,本来狩猎就是一种消遣娱乐性的活动的。龙泉剑的犀利和名气大家都是略有耳闻的,这可是传说中的传世名剑啊,如今宋君偃将这个龙泉剑作为彩头,若是今日谁打的猎物最多,就能得到这把上古名剑了!

就连一侧的将士都开始跃跃欲试了,当然了,宋君偃说的都是废话来的。

狩猎活动本来就是贵族们玩的,他们这些大头兵可玩不起,只能是在一侧配合着他们这些贵族驱赶野兽,然后让贵族们把野兽射杀了。

子偃有意拉拢四国的诸侯,把大家的关系搞好,于是又道:“还有,我们宋人善射者甚多。为了公平起见,寡人决定我们宋人射的不算,能得到这个彩头龙泉剑的,只能是薛、鲁、滕、卫四国的人!”

这样就很照顾四国的诸侯贵族了。宋君偃也开始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没办法,他表现出了一个盟主,一个领导者应有的不偏不倚,公平裁决的心。

狩猎开始,子偃虽然心痒难耐,但是也不得不又坐到了四方台上,跟着四个国君说着闲话。

宋君偃问鲁公姬仇说道:“鲁公学富五车,你可知道这龙泉剑的来历。”

“这天下的读书人除了不是死脑筋的,应该都知道这龙泉剑的来历。”姬仇彬彬有礼地道,“龙泉剑又名‘七星剑’,传秦溪山旁有古井七口,排列形似北斗星座,故名七星剑。”

子偃点了点头道:“不错,相传欧冶子铸剑的湖边,有七口井,井的排列形状,就像天上的北斗星座。因此,欧冶子就在自己铸成的剑上刻上了七星图案。”

“寡人试过了。龙泉剑坚韧、锋利,刚柔并寓,能伸能曲,可舞可刺,造型美观。它可将六枚铜板,叠合一起,一劈为二而剑刃不卷。龙泉剑是一种软型剑,可卷曲束于腰间,一松仍挺直如故。”

下首的卫君姬劲笑着道:“宋君,寡君听说,鉴别七星的强度你要在晴朗的夜晚(最好是冬天),剑指北斗,纳天地之灵气,维持一个时辰左右,然后观察一下剑霜,剑霜越多,说明剑的等级越高。”

“七星剑与其它剑不同,不在其锋,而在其灵,中品以上的七星剑,传说能驱邪避鬼,斩妖除魔,当然,也要看持剑人的修为而定。”

子偃大笑道:“哈哈哈哈!卫君你的这席话太过玄乎了!若吾等凡人都能驱邪避鬼,斩妖除魔的话,这朗朗乾坤之下,还岂能有这么多的宵小作乱?方士的话不可信,不可信也。”

……

第0097章 大楚,杀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出去打猎的公卿大夫以及诸多的贵族子弟都回到四方台的旁边,由专门的宋国士卒清点打到的猎物。

这个猎物可不能作假的,因为有人看着的,做不得假。

见到士卒们已经清点完毕了,宋君偃也停止了跟四个诸侯的闲话,问道:“如何,谁打的猎物最多?”

“回君上,是薛国的任葵公子!”士卒回道。

“薛侯,恭喜了!恭喜了!”在场的姬劲、姬延、姬仇“三姬”跟薛侯任宏恭贺地道。

子偃笑了笑,拿出了桌案上的龙泉剑道:“看来这把龙泉剑已经找到了命运中的人。”

任宏却没有什么欢愉的神色,而是黑着脸站了起来,向着人山人海的战车那边喝道:“任葵!你这个逆女!还不站出来给宋君赔罪!”

呃,这是什么情况。宋君偃有些不明觉厉了,正好从四方台之下的战车上,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下来,蹬着一双蛮皮靴子走上了四方台,径直向着四个诸侯微微一礼,对着任宏的时候又不由得做了一个鬼脸。

女孩子?子偃也懵逼了。

任宏拉着小女儿任葵站在四方台的中央,向着主位的宋君偃告罪道:“请宋君恕罪。这是小女葵,她生性顽劣,自幼善射,这一回是无意中混在会盟的队伍里来到睢阳的。请宋君宽恕她的过失。”

见到了传说中的宋君偃,任葵反而有些拘谨了,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放,神色似乎还有些紧张、窘迫。

子偃却是酣畅淋漓地大笑道:“哈哈哈哈!无妨无妨!寡人有言在先,在场之人,只要在今日日落西山之前打的猎物最多,寡人就把这龙泉剑赠送给他!当时女公子也是在场的吧,那么,这把龙泉剑就是你的战利品了,葵!”

看着宋君偃一点都不迟疑地把龙泉剑给伸了出来,任宏看着他的脸色倒真是有些五味杂陈了。

没成想一侧的任葵忽然从父亲的旁边蹿了出去,一下子就把子偃手上的龙泉剑拿在了手里,然后跪在地上高呼道:“多谢君上赏赐!”

“你!逆女!”任宏真的是气极了,上去就要把任葵给揪了回去。

“哎,薛侯莫要如此了。”宋君偃有些嗔怪地道,“寡人可是有言在先的,难道薛侯想要让寡人失信于人?寡人一言九鼎,任葵她既然能在日落西山之前打到最多的猎物,那么这龙泉剑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多谢君上恩赐了。”家丑不可外扬,薛侯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向着子偃一礼了。

……

在睢阳会盟结束的时候。

越国,句无城附近的一处深山老林里,一场战斗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杀!”

“去死吧!”

身穿藤绿色战甲的越军士卒,跟身穿土黄色战甲的楚军士卒正在抓对厮杀着。越军几乎是衣衫褴褛的,身上的盔甲是残破不堪,甚至不少的士卒连兵甲都没有,只是拿着一把快要生锈有缺口的青铜剑,衣衫不整,只是头上绑着绿色的头巾来区分是越国人。

乞丐一样的越军将士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在山林之间厮杀对他们更为有利。

楚国虽然也有很多的山脉,他们的先祖也跟现在的越国这些野蛮人也差不多,但是楚国已经向中原列国看齐了。

装备比较精良的楚军将士,在一对一地跟这些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越军士兵厮杀的时候根本不是对手,往往要一死一伤才能干掉一个越军士卒。

“卑鄙!”一个嘴里咕噜噜地冒着血液的楚军士卒不甘地喊着。但是一把青铜剑已经从他的背后穿透而过了,随着他的身躯的倒下,露脸的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越军士卒。

“给我杀!”楚军的都尉也感到很憋屈,这些越人总是打了就跑,这回又是这样,他挥剑命令手下的士卒追赶过去。

然后,不知道从哪个旮瘩角里,突然刺出了一大片的削尖了的竹竿,碧绿的竹竿一个冲刺,就插死了一大片冲过来的土黄色战甲的楚人。

“啊!呃!”楚军士卒惨叫着,鲜血淋漓。

“不好!背后有大股的越军袭来了!”一个传令兵高呼道。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瞬间就射在了这个传令兵的后颈上。

楚军都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穿着一双草鞋,举着碧绿色的旌旗的“野人”。

“杀啊!”

在山林之间指挥着将士们攻杀来犯的楚军的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听到这个动静,也有些不明觉厉,他赶紧命人去查探一番。

是援军!虽然不知道是谁的援军,但是只要是援军就足够了。年轻人狼嚎了一声,下令道:“全军出击!”

楚军已经被包围了,他们跟越人交战了半年有余,知道这些越蛮子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于是楚军将士的抵抗愈加的激烈了,那个年轻人就是无强,越王无疆的四弟,他具备了越人特有的精悍、桀骜、狠辣,煞气腾腾地砍翻了几个敌人,就下令把这些该死的楚人斩尽杀绝了。

最后,楚军的都尉跟剩余的几十个楚军士卒被数千越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了。

这些楚军将士的身上无一是不带着伤痕,不带着淋漓的血液的,乃至于他们的脸颊都沾染了血渍,头发凌乱,连头盔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事已至此,越人却还是没有说什么投降不杀的话。

楚军都尉的头巾上已经浸染了敌人的血,他是一脸的凶狠、不甘的神色,他双手持着一口阔剑,警惕地看着即将袭来的越军士卒,都尉面对着浪潮一般的敌人,心里跟脸上都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

都尉高声道:“军人,马革裹尸,光荣也!将士们啊,我为长官,不能带着你们建功立业,这是我的罪过,也是你们的不幸!但是今日,我们虽死,却虽死犹荣,因为,我们都会成为楚国的英灵,捍卫着我们大楚这个伟大而万古流传的国家!大楚,杀——”

“大楚,杀!”

“杀啊!”

楚军猛地发出了一声来自心底的呐喊,撕心裂肺的呐喊。

看着这些悍不畏死的残兵败将,无强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举着手里的青铜剑,命令手下的士卒冲击过去。

“啊啊”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一个楚军士卒倒下了,又一个楚军士卒倒下了,他们踏着战友们的尸体,终于砍死了一个精悍的敌人,但是更多的越军士卒却一拥而上,他们好似一块腐朽的木头,在烈焰当中被焚烧,焚烧殆尽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一盏茶的工夫,那个楚军都尉的胸口中了一剑,鲜血浸染了战甲,在他的身边,也只剩下十六个楚军士卒了。他们一脸悲凉的神色。

楚军都尉虎目含泪,七尺高的汉子再度举起了手里的青铜剑,手臂颤巍巍的,却还是中气十足地喊出了那句话:“大楚,杀!”

“杀啊!”

无强挥了挥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楚人的垂死挣扎,觉得蛮有意思的。

两个铜戈勾住了那个楚军士卒的双臂,然后一剑飞了过去,直接让那个楚兵的头颅抛飞起来,鲜血淋漓。那个楚兵的四肢还在抽搐着,不甘地把手里的长矛丢了出去,当然了,就跟放下了长矛一般,想伤人是有心无力了。

往往是几个越军士卒欺负一个楚兵,他们合在一起,打飞了楚兵的武器,然后把这个楚国士兵按到在地上,撕开了他的衣物(呃,越人是缺衣少食的),然后几个越军士卒蜂拥而至,把他的耳朵、鼻子、手指头都给割了下来,面目狰狞地大笑着。

凶残,凶残啊!

在厮杀之中,那个楚军都尉的胳膊也被卸掉了,一把长戈勾住了他的膝盖,让他仰面摔在了地上。然后几根长矛刺来,都尉及时避开了,但是更多的长矛袭来,他顿时跳跃起来,借着长矛举起的力道,踩在一个越军士卒的后背上。

都尉一连砍杀了五六个敌人,但是猝不及防之下,握剑的右手就被一个狡猾的家伙给砍断了。

“啊”的一声,这个楚军都尉惨叫了一声,那条胳膊就被抛飞了出去,都尉来不及捂着断臂的右手,只能左手拿起一侧的长矛,又杀死了两个敌人。

都尉这个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一大帮的越军士卒又围了上来,就像是一群黑压压的恶魔,让人心生厌恶之感。

身边的将士全部战死了,死得很壮烈,都尉也不由得笑了笑,凄凉地笑了笑。

兄弟们,一路走好!老哥这就来陪你们了。

楚军都尉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左手握着长矛,断臂还在咕噜噜地冒着血液,他却是没多大的感觉了。

“大楚,杀!”

刚刚喊出了这么一句,四五杆长矛就直刺过来,楚军都尉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于是长矛就全刺在了他的腹部,血箭狂飙。

“杀——”都尉留下了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道呐喊。

握着长矛的越军士卒则是把他的身体给挑飞了,然后一群人一拥而上,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第0098章 谋将

会稽城里。

楚军的大将景驹已经得到句无城被越军攻占的消息,更让他感到头疼跟棘手的是,越王无疆已经与无强会面了,凭借自身的威望,还堂而皇之地掌控了兵权。

真是糟糕啊,这个可恶的宋君偃,怎么能让无疆这个蛮子就这样逃走了呢!?

现在越国的北部已经基本上被楚军攻占了,但是楚军立足未稳啊,还有不少的残部在山林里打游击,进山围剿的楚军很多都被歼灭了,山地作战,楚人并不是不在行,而是越人在这方面比他们更强啊!

越国人自幼生活在这个地方,一双草鞋甚至是光着脚丫子都能到处乱跑,但是楚人受不了啊。

句无城以南的地方还有很多的越军在各自为战呢,多则上万,少则几百,负隅顽抗着,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样让楚军也是无计可施的。

景驹召集了麾下的将军们,如景翠、景阳、唐昧、屈丐这些后来赫赫有名的楚国将军都在这里,齐聚一堂了,如此豪华的阵容,也难怪越国凭着地利也抵抗不了楚军的连番打击了。

景驹道:“各位,我刚刚得到的战报。越王无疆已经出现在句无城了!他们把句无城给攻占了。而且,越王无疆已经跟无强会晤过了,现在应该是无疆在领着越国的军队,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现在无疆已经整合两万多的越军,正在厉兵秣马,准备抗击我们楚国的大军。我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要商量一下,咱们是继续打击越地北部的游击的越人,还是南下攻伐句无城?”

闻言,一向以勇猛著称的唐昧站了出来,叉手道:“将军,末将建议南下攻伐句无城!越地北部的反抗太猖獗了,零零散散地藏在山林里,我们的军队进去了还能出来的没几个,越人极为擅长山地战,躲在山林里藏头露尾的,我们楚军根本就拿他们没办法。”

“所以我认为,擒贼先擒王!越军的主力在句无城,只要我们击败了越军主力,生擒或者杀死了越王无疆,就能回过头来剿灭这些烦人的越国游击队了。”

景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唐昧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他不能偏听,他还要听取别的将军的意见。

作为沙场宿将的屈丐持反对意见,他站出来说道:“将军,我认为应该先剿灭这些越地的游击队。这些越人藏匿于山林之间,神出鬼没的,不时地还会骚扰一下我们附近的楚军。”

“若是连后方都没有肃清就出征句无城的话,末将唯恐越人的游击队会趁着我楚军主力出征之后,在越国北部大搞破坏,到时候我们很容易深陷越国战场的。而且,国内的粮草军需还没押送过来,所以末将以为此时不应该急于攻灭越军的主力,反而应该先巩固大后方,等肃清境内的越人游击队,等国内的粮草淄重到位了,那个时候才是出征句无城的最佳时机。”

闻言,景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在一旁的唐昧就很不乐意了。

唐昧道:“屈丐将军,你要知道兵贵神速啊。境内的越人游击队不过癣肤之疾,不足为虑!在句无城的无疆和越军主力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要肃清境内的越人游击队谈何容易?末将听说大王和令尹大人他们准备招安各地的越人了,但是出了这档子事情,现在越王无疆都回国了,越国也不再是群龙无首的窘境了,想要这些桀骜不驯的越人接受我大楚的招安恐怕不容易!就算是接受了我们的招安,可是谁敢相信这些越国人?若是他们假意投诚可怎么办?”

唐昧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景驹点了点头,想要剿灭这些神出鬼没的越人游击队,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个一年半载的简直是妄想。

“景翠,你怎么想的?”景驹把眼神放到了自己的这个胞弟身上。

景翠回道:“唐昧将军和屈丐将军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末将还有第三种建议,那就是按兵不动,伺机而动!”

“哦?”景驹有些诧异了。

唐昧则有些不满地道:“还要按兵不动?景翠,难道你想要等到无疆整合了越国南部的各个乱军,羽翼丰满之后再发兵南下吗?若不赶快趁着越军主力的兵马尚少赶快扑灭的话,凭着越国的战略纵深,还有越国的战争潜力,说不定最后还能反败为胜,大败我们楚军呢!”

闻言,景翠还是作揖道:“唐将军此言有理。但是你怎么知道无疆一定能够整合南方的各部越军呢?要知道,越国的南方有着不少的蛮族,以前的山越、扬越、闽越无疆乃至于历代越王在位的时候都没有彻底征服呢!”

“越国的南部,根本就是一个是非之地,那里城池稀少,村落不多,好多地方连人烟都没有。可以说越国的南方就是一个尚未开化的地方。我们大楚国占领了那里也是没多大的用处的,与其损兵折将地去攻伐这个无用的地方,倒不如好好地消化越国的北部呢!”

“景翠,你认为伐越的战事可以结束了吗?”景驹有些不解地道。

景翠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我们已经深陷越国战场了。如果不能消化掉攻占的地盘,就把大军撤回国内的话,恐怕越人很快就会反扑回来的!所以,我建议大军按兵不动。”

“现在,无疆有着两条路可以走,一则坐镇句无城,收拢各地的游击的越军;一则南下越国南部,整合了无诸部的越军。不管无疆选择哪条路,他最后都不会北上来跟我们楚国的大军硬碰硬的。”

“为什么?”唐昧瞪着眼睛,有些困惑地道。

景翠回道:“因为无疆知道自身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击败我们楚军!所以我认为最后无疆多半会坐镇句无城,先收拢各地游击的越军,然后南下整合无诸部的越军。”

“而这个时候无疆若是率兵北上的话,显然不是一个好的战略。虽然无疆此人有勇无谋,但是身边应该不缺乏足智多谋的人,稍微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了!”

“北上收复失地则势必跟我们楚国的大军决战,这是一场拉锯战,也是一场消耗战。所以末将认为,无疆如果选择了南下整合越军诸部的话,则必定不敢北上,而是继续率兵南下征服那些只是名义上服从越国领导的蛮族,等到越军兵强马壮之后,他们才会展开全面的反扑!”

“景翠,你不去做一个谋臣真是太可惜了。”景驹不由得感慨地道。

能有这种长远的目光,还能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一点都不含糊的人。出将入相绝对不成问题啊。

“我是一个‘谋将’。”景翠笑着道。

景驹回过头,说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附议!”唐昧点头道。

“末将也附议。”

“附议!”

……

当是时,景驹决定先巩固已经攻占的越国的地盘,按兵不动,所有兵马都在城邑里面驻守着,也没去围剿各地的游击越军了。

此外,景驹还派出了快骑,快马加鞭地去到郢都,道明了这里的情况,请求楚王和大臣们的裁决。

很显然,楚国君臣的看法跟景翠是一致的。伐越一战,楚军的伤亡也颇为惨重,继续南下攻伐句无城的话,会接连损兵折将,而且越王无疆这厮说不定还会跟着越军主力继续潜伏下来,也可能跑了,这样一来,楚国的大军总不能追着他们跑吧?

战线拉的太长了也不好,本来越国的山川地貌就不适合押送粮草的,很容易就被越人的截获了。所以景翠的这个建议很有见地。

第0099章 绝代双姝

在睢阳会盟结束不久,宋君偃便回到了商丘,没个两日,便有齐国的使者王亥求见的事情。

咦,齐国人有什么事情吗?

自从阳关之会后,齐宋两国就没打过交道了。齐国对宋国可谓是恨之入骨的,总不能来送礼物的吧?大家可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这一回子偃还真是猜对了,王亥此来的确是来送礼物的,只不过这礼物既不是财帛,也不是米粟,更不是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宝,而是两个听说风华绝代的美女,也是齐国的绝代双姝。

“君上,外臣此来,乃是为了传达我王的善意。恭贺君上合宋、鲁、薛、滕、卫五国互为同盟,君上亦为五国诸侯之长,小霸中原,做方伯而代天下牧守一方!”

宋君偃一脸狐疑地看着笑容满面的王亥,感到很诡异,于是出声道:“不对啊。亥子,齐王遣你使宋,仅仅是为了恭贺寡人?”

王亥跟狐狸一般笑眯眯的,说道:“当然了。除了恭贺君上小霸中原五国,我王派我前来,乃是为了齐宋两国之间的和睦!”

呃,井水不犯河水,难道这还不算和睦吗?子偃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这一回他是单独接见王亥的,并没有传召李敖或者子干他们在身边,没有了重臣在一旁集思广益,子偃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也不是一个平庸的人,应付王亥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使者应该还是手到擒来的。

宋君偃好奇地道:“亥子此话何意啊?如今我们宋国已经跟你们齐国罢兵止戈了,了无战事,难道齐王还想跟我们宋国盟好吗?”

“然也!”没想到王亥还真的回答是了,子偃有些始料未及,不过他还没说话,王亥的一席话就将他的嘴巴给堵住了。

“今宋国之强盛,隐隐有当年宋襄公时候的声势。君上小霸中原,令鲁、薛、滕、卫四国咸服,尊为方伯,名动天下!我王有感于先前冒犯强宋之威仪,所以派我前来跟君上修订盟书,虽不入睢阳之盟,却是盟好的一种证明!”

王亥一礼道:“吾王育有两个小女儿,姐姐文姜,妹妹妹姜,她们都听闻了君上你的事迹。君上变法强国,两败齐国,北夺阳亢,置东郡,南取越地,置吴郡,小霸中原,咸服四国,开疆拓土千余里,实在是古代君王难有比肩者。”

“还有什么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手撕帝鳄,力能举鼎的事迹她们更是如雷贯耳!姊妹俩听闻君上有着托梁换柱的天生神力,勇武之名也,冠绝天下,不负天下第一勇士之名。姊妹俩都很仰慕君上你的赫赫威名,几次央求我王想嫁给君上!”

“当是女大当嫁也。我王亦曾深思熟虑过了,然,两姐妹共侍一夫终究有些难为情,但是宋国已经不似往昔了,宋国已然有了霸主的威仪,故为方伯!所以我王改变了主意,打算效仿当年大尧之于大舜,效仿娥皇女英之事,将文姜、妹姜两姐妹都嫁给宋君为御妻,以此缔结齐宋两国之和睦,姻亲盟好耶!”

宋君偃真的是被王亥的这一席话,给吹捧得飘飘然了。对自己阿谀奉承的话没有谁是不想听的,嗯,王亥的这些马屁拍的真好,如果可以的话,这厮都可以做一个佞臣了。

子偃假意咳嗽了两声,掩饰自己心里的窃喜,故作威严的姿态说道:“齐王之好意,寡人心领了。但是齐王意欲将两个女儿都许配给寡人,寡人真的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呃,好吧,老实说子偃也怕嫁过来的是两个丑八怪。

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子偃经过连番的大战,都把曾经的霸齐给打倒在了地上,磨擦磨擦,把齐国打得那是一个满地找牙啊。齐王还寻思着把两个小女儿嫁到宋国来,这不是稀罕事儿是什么?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请君上万勿推辞了。君上至于两位王姬,乃是百年之好合也!文姜和妹姜的画像外臣都带来了,请君上一观。”似乎是嫌弃宋君偃不给面子,王亥要强买强卖了。

王亥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了两张布帛,递给了子偃,让他自己一睹两姊妹的芳容。

在画像上,呃,好吧,这是古画,好歹也能看清这么一个轮廓。就当是鉴赏一个艺术品吧,宋君偃看了老半天,不懂装懂地把画卷给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

“咳咳,当为美人也!”

王亥闻言,几乎是一脸鄙夷地看着子偃,说道:“君上,你真的看得出来吗?不瞒你说,真人可是比这画像上的还要美上百倍、千倍的!不是我吹嘘啊,外臣也曾有幸在一次会猎大典上一睹文姜、妹姜两姊妹的芳容,那真是惊为天人呐!”

“古代的褒姒、妲己莫不如是。咳咳,不对啊,抱歉君上,我这是心急口快了,文姜跟妹姜都不是那一种祸国殃民的,反正姊妹俩都长得极美,一笑可倾国倾城!等到君上见到了,就应该对我王感激涕零了。”

王亥似乎有点嫉妒羡慕恨啊。

宋君偃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这美人嘛,多多益善,宋宫里面的佳丽不少。但是堪称绝色的佳丽,呃,子偃说的是那一种如雪姬、虞妙弋这样祸国殃民的绝代佳人啊,确实没有。

无论是君后干婉,还是夫人贞姬,乃至于刚刚驯服的小烈马孟嫣儿,她们都算不得绝色的美人儿。当然了,她们长得也是极美的,只不过比不上虞妙弋和雪姬这种看了就让人生出想要据为己有的邪恶的感觉而已。

子偃被王亥说的心痒难耐,但是这说不定也是骗人的。王亥是使者嘛,使者一个个都是大忽悠,张仪、苏秦嘴皮子牛掰,能说得天花乱坠的也是没谁了。

不过宋君偃也不是很在意,反正是要嫁过来的。如果文姜、妹姜真的长得这么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话,子偃就笑纳了。

反之,如果这姊妹俩是丑女的话,也可以放在冷宫里,让她们自生自灭嘛!

见到宋君偃还在狐疑,王亥就有点气不过,声色俱厉地道:“君上莫不是以为我是在诓骗你吗?哼,外臣愿意以性命担保,如若文姜、妹姜姊妹俩不是绝色美女的话,你便把我拿去车裂了,若不假的话,君上也当感念我的恩德!”

“君上如果还是不信的话,可以到齐国去打听打听嘛。在临淄城,尤其是在贵族圈子里,谁不知道文姜、妹姜这两个绝代双姝的名声啊?不是我吹嘘,君上你能娶到我们齐国的这绝代双姝,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

闻言,子偃有些无语地道:“亥子啊,不是寡人多疑,而是你的一言一行太古怪了,就跟……就跟搞推销的一样,强买强卖啊。”

“……”

“我听不懂。”王亥老老实实地道。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既然齐王有心,寡人便笑纳了!”

第0100章 联姻

“臣请大王收回成命!万勿将文姜、妹姜两位王姬嫁与宋君偃!”

“臣请大王收回成命!万勿将文姜、妹姜两位王姬嫁与宋君偃!”在齐王宫的御书房外面,浩渺的宫殿之间回荡着这一句话,经久不绝。

春雨绵绵,漫天飞舞的细雨如银针一般,淅淅沥沥地敲打在陛阶的上面。在齐王宫的走道上,陛台的中间跪着一个紫衣黑甲的男人。

这个男人显然已经跪在这里很久了,长跪不起,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浓眉大眼,俊逸不凡。他不同于一些武将的虎背熊腰,相反,这个穿着将军打扮的男子长得还很秀气,昂藏七尺,肤色白皙,跪在地上因为太久了,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呼着寒气。

冬天刚刚过去不久,齐国的春天依稀还带着寒意,若不是身子骨足够硬朗的人,在这里淋雨太久的话,极有可能患上风寒,然后不治身亡。

齐王田因齐还在御书房的宫殿里批阅着奏章,这里听不到那男子的叫喊,不过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又起身,走到了宫殿的窗口那里,在那里还能依稀地看到一个落寞的人影跪在陛台上。

“蒙挚跪了多久了?”齐王向着一旁的内侍问道。

“回大王,蒙将军已经在那里长跪了一夜了。他说,如果大王你不收回成命的话,他便跪死在御书房之外。”

闻言,田因齐不悦地蹙眉道:“笑话!寡人的宫殿岂能跪死一位将军?你再去叫蒙挚起来,一个将军,岂可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

内侍躬身道:“大王,小的已经出去叫过三次了,蒙将军还是不愿意起身。”

齐王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道:“蒙挚这是心有不甘啊。也罢,寡人这就让他死了这条心!快,去后宫把文姜传到御书房,让她好好的劝劝蒙挚。”

“诺!”

……

在齐王宫的一座装饰华美的宫室里。

梳妆台前,昏黄又略带灰暗的青铜镜面上,映着一个窈窕的女子颇为憔悴的容颜。

镜子里隐隐约约显出了女子的优美身材,长流之下的墨发,被银色的淡雅发簪随意挽起。嘴角淡雅一笑,脸上未有一丝胭脂,深暗的眸子宛如黑洞,深不见底,让人猜想不出任何心思。

一身轻盈的白色纱衣,白肩轻露,如雪般的肌肤与白纱衣搭衬。露出的白皙玉脖,干净,洁白,不需任何首饰。

这个清冷高贵的女子,正是齐王的第六个女儿,田文姜。

“阿姐,你看我的这身打扮漂亮吗?”在文姜的背后有一个妩媚动人的少女在原地转着圈,同时还撩起了裙子,似乎想要展现自己那诱人的身材一般。

少女巧笑倩兮地道:“我听说宋国是尚金的,服饰是白色的,想来那个宋君偃应该喜欢穿白色衣裳的女子,所以才挑选了这么一件素白的衣裳。果然,看上去还是不行啊,大概也只有阿姐你这样冷艳气质的美人儿,才能驾驭得了这种看似平淡无奇的白色衣裳了。”

文姜听到这话,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何必刻意去讨好别人呢?你原先的打扮就很好看了。”

少女的黛眉轻皱着,文姜的这话不假,可是作为君主的女人,不去讨好君主岂不是得不到宠幸?然后就跟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样,忍受着极致的孤独,然后孤独终老吗?

少女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女。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齐王的小女儿,田妹姜。

妹姜故意将话题拉到宋君子偃的身上,所以揪着手心道:“阿姐啊,你说我们这个还没见面的夫君,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的事迹在临淄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应该也算得上英明神武吧。不过,此人却是父王的心腹大患,父王可是无时无刻不想除之而后快呢。”

“这也证明了他的厉害,不是吗?”

文姜点了点头道:“应当是一个举世无双的伟男子。”

妹姜似乎有些娇羞的样子,说道:“既然是一个伟男子,那我们姐妹都即将嫁给他了,难道阿姐你不应该开心的吗?怎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闷闷不乐的样子呢?”

“妹姜,你有见过阿姐开心的样子吗?”

“呃……阿姐你就是个面瘫!”妹姜哼了一声道,“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俩,性格差距竟然这么大!阿姐啊,你看你就跟周幽王时候的褒姒一样,就是不知道这个宋君偃肯不肯为了你烽火戏诸侯了。”

闻言,文姜瞟了妹姜一眼,面无表情地道:“阿姐的确不知道笑是什么感觉。更何况,我们此去宋国,是有使命在身的。妹姜,别怪做阿姐的没提醒你,你,千万不能对子偃动情!感情的事情,认真你就输了。”

“那蒙挚呢?阿姐你对蒙挚将军动情了吗?”妹姜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蒙挚吗……”文姜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迷惘的神色,唇角翕动了几下,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妹姜笑眯眯地道:“蒙挚爱慕你的事情在临淄城里可是人尽皆知的了。蒙挚对阿姐你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而且啊,蒙挚这个人我也见过了,相貌堂堂,武艺高强,据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他本人呢,又很得我们父王的青睐,年纪轻轻地就已经当上了宫中宿卫的副统领了,可谓是前途无量了。”

“……”文姜无语了。

“阿姐,你老老实实地我说说,对这个蒙挚,你到底有没有感觉?”

文姜点了点头。

妹姜见状,又是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你即将跟我一起嫁到宋国去了。此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跟蒙挚这家伙再见一面了。”

文姜看着这个多嘴的妹妹,真是颇感头疼,她说道:“既然要嫁作人妇了,先前的情缘就不得不摒弃了。我跟蒙挚,只是有缘无份而已。”

“阿姐你可真是淡定。”妹姜一脸服了你的表情,摇头道,“唉,可怜的蒙挚将军。阿姐,我听宫人们说,蒙挚听到了派父王派你我去宋国联姻的消息,昨夜就冒着雨跪在了父王的御书房外面了,长跪不起,可能现在还跪着呢!”

文姜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波澜,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妹姜自讨没趣了,于是又道:“阿姐,你说男女的那事儿到底是什么样的呀?”

“……”

“小妮子,发骚了不是。”文姜娇嗔道。

“嘻嘻,那春宫图你也有看过的嘛。阿姐,我们这不都是为了更好地侍奉宋君偃吗?都是你啦,你不肯跟着宫外的妇人学习房中术,父王就非要逼着我去学,真的是羞死人了!人家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啦!”

“你呀你……”文姜真的是被搞得哭笑不得了。

这时,齐王派的内侍已经来到了此处,传了齐王的口谕。文姜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时候蒙挚肯定还在御书房外面跪着淋雨,她这心里也隐隐作痛。

唉,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文姜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随即跟着内侍打伞出去了。

第0101章 国运

宋君偃三年四月初,魏国不宣而战,以一支不到三千人的魏武卒精兵偷袭宋国的马陵城,不克,随后魏国以冯巩为大将,率大军八万进攻马陵城。

宋国镇南将军干骜带着数万军民在马陵城负隅顽抗,激战数日,魏军久攻不下,宋魏两军由此对峙了起来。

消息传到了商丘,宋君偃赶紧召集相国李敖、大都督匡章、军师祭酒张烈、大行人苏贺还有廷尉子干入宫商议要事。

“战报大家都看过了。魏人大兵压境,幸好有在大梁的黑衣卫的细作回报,说是魏军最近调兵遣将,把一部分的精锐都从河东调回来了,而且他们的粮草是往东边押运的,我们这才猜到了魏国可能要攻打阳亢之地!”

子偃略带赞叹地看了张烈一眼,多亏了张烈以己度人,能想到魏军这个时候的战略意图,不然宋国真的是要倒大霉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昨夜魏人的几千魏武卒精锐突袭了马陵城,好在干骜带兵将其歼灭了,目前马陵城的数万军民正在跟魏军对峙。寡人召集大家前来,就是想要商议一下,怎么抵御魏军的入侵?”

马陵城距离宋国都城商丘并不是太远,八百里加急的话,个时辰就能火速将战报传递回来了。

宋国的黑衣卫已经遍布天下了,经过这两年的发展,黑衣卫的情报网络已经不弱了。

在商丘城里黑衣卫几乎是无孔不入的,在别的国家,尤其是其国都也有不少的据点,当然了,黑衣卫除了一些便衣,更多的,还是潜伏在各个他国大臣的府邸上。

宋君偃的灵魂来自于后世,知道情报的重要性,所以不遗余力的打造宋国的情报网,不惜代价地给黑衣卫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人力、物力、财力统统都是最好的,这就受到了成效了。

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回魏国从河东调回了一部分防守秦人的魏武卒,又把粮草往东边押送,不是有意齐地,就是剑指阳亢之地。

当时的宋君偃在张烈的劝说之下,也让干骜未雨绸缪地将两万多的兵力进驻马陵城,巩固工事。

相国李敖说道:“君上,臣以为,这场战事绝不能打!我们宋国已经经不起消耗了,国家几经战事,连番大战,损兵折将,消耗了巨大的钱粮,此一战,不动辄七八万的军队恐怕很难将魏军击退。”

“但是出动这么多的军队国库不知道又要消耗多少的钱粮,国库已经入不敷出了。再度征兵,穷兵黩武,只怕各地的黔首亦是苦不堪言呐。所以臣建议,命干骜将军牢牢守住马陵城,同时立即向魏国大梁派出使者,晓以利害,还可以一面向秦国的咸阳派出使者,觐见秦君,这样也能给予魏王一些压力。”

子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也曾批阅过奏章,料理的国事不少,虽然不比李敖这个相国清楚当前宋国的状况,但是也了解,宋国不能再战了。

虽然说宋国奖励耕战,有着完善的军功制,但是频繁地征兵和打仗,地里的庄稼谁打理?荒废了耕地,导致颗粒无收的话,国家又怎么拿的出钱粮来奖赏立功的将士?

不能奖赏立功的将士,谁还会给这个国家这个君王卖命地打仗?

而且几次与齐军的大战,宋国也死伤了不少的青壮,虽然还没有元气大伤,却也伤筋动骨了,一时之间想要征召足够的兵力还真是很困难的。

大都督匡章摇头道:“臣不敢苟同相国的谏言。魏人主攻,我宋人主守,即便魏国可能迫于秦国的压力,再加上攻城不利,屡战不下的情况下魏军可能会撤兵,但是这要多久呢?半年?还是三个月?大梁距离马陵也不是太远的,只要魏王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给前线的军队支持大量的粮草军需。”

“君上,我们跟齐国人的战事刚刚结束还没半年,钱粮消耗巨大,乃至于去年秋天的守成仅仅能自给自足,若是再战,只怕人心涣散,黔首们可能都要被逼的把刚刚种到地里的种子给吃了!”李敖苦口婆心地劝道。

李敖跟匡章,一个是文臣之首,一个是武将之首,所站的位置相对来说是对立的,自古文武分家,所以李敖觉得不能打仗,而匡章却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打仗。

匡章反驳地道:“若是不战,魏军猛攻马陵城,战事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的话,也会耗费无数的钱粮!到时候我们宋国也会落到无粮的窘境,与其这样,倒不如放手一搏,争取一战而破魏军。”

“把国家放在刀尖浪口上,这如何使得?”李敖很是不满地道,“打这一仗,就跟豪赌一般,把我宋国的国运都赌上去了!大都督,我们宋国已经输不起了!就跟你奇袭商丘一般,太过冒险了。”

“……”被戳到痛处的匡章并没有反唇相讥,而是沉默下来了。

子偃见状,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匡章还是没有放下内心的芥蒂,没能真正地对他们宋国产生归属感。宋君偃向着一旁做沉思状的张烈问道:“张烈,你认为我们是战还是不战?”

张烈是军师祭酒,负责参谋军机大事,凡是打仗的事情他最有发言权了。

张烈说道:“君上,此战抗魏,我们不战则已,战则必胜,战则速战!”

“哦,难道你已经有办法击退来犯的魏军了吗?”宋君偃困惑地问道。

“君上,根据我们先前的谋划,是要给我们宋国创造相对安全,相对稳定的外部条件。现在齐国正在休养生息,无力开战,楚国的军力也深陷越地,不能插手别的地方,周边的大国,只有一个魏国还能腾出手来阻挡我们宋国的崛起。”

“所以,魏国必须得到制衡!”

李敖好奇地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

“联秦抗魏!”

“看来祭酒的意见跟相国的意见差不多啊。”宋君偃感慨了一声,说道,“可是如何联秦?虽然我们宋国如今风头正劲,看似已经晋身一流强国的行列了,但是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我们宋国只是外强中干而已。这新设立的吴郡和东郡(阳亢之地)还没消化,民心未附,加上连年征战,只怕无以为继啊。”

第0102章 战还是不战

“秦国,大国也,虎狼之国也。虽然秦国一直锐意东出,但是为魏国所阻,秦魏世仇,前几年的河西之战公孙衍统率的秦军还大破魏军,斩首八万。但是我们宋国凭什么在这种危急关头跟秦国盟好呢?秦人也凭什么出兵,在河东那边给我们宋国造势呢?”

李敖为了劝说子偃摒弃动辄大军抗魏的想法,作揖道:“君上,请听我一言。自秦国商鞅变法以来,秦人便锐意东出,孝公时收复河西之地,秦君赢驷在位期间,亦是屡次大破魏军,只是魏国的家底确实深厚,硬是把虎狼秦军挡在了河东地之外,不得寸进。”

“此番八万魏军伐我宋国,驻守河东的魏国主力大军却一动不动,可见魏国还是有着霸主的余威的。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君上,这说明了魏国是一块硬骨头啊,秦人啃不动,一个秦国啃不动,秦国的君臣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地打垮魏国,把魏国给啃掉!”

“魏国之于秦国,就像是秦人东出的绊脚石,秦人想要东出函谷关,就不得不面对强大的魏国。魏国虽然几经消耗,却也不是一个秦国可以随便欺负的,所以这个时候,只要我们派出一个能言善辩的使者前往秦国,让秦国的君臣相信我们宋国可以成为他们秦国可以信赖的盟友!”

“君上啊,秦国其实是很需要一个盟友在东方有力地牵制住魏国的。魏国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独霸天下,但是后来被秦齐楚三大强国群起而攻之,所以衰落下来了。齐国跟楚国各修内政,好久没跟魏人干仗了,现在齐楚更是无暇顾及魏国的死活。”

“秦人想要找盟友,我们宋国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韩国、赵国跟魏国同出晋国,是为三晋,时常同气连枝,沆瀣一气,秦人信不过,燕国又太远了,跟魏国八竿子打不着,更何况燕国也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进取之心。还有一个中山国呢,有自保之力,却不敢出兵进犯魏国,她早就被打怕了。”

李敖分析得很有道理,宋君偃点了点头,说道:“联秦是对的。不管能不能跟秦国结盟,我们宋国的使者此一去咸阳,魏国知道了也会忌惮的。”

闻言,匡章又诘问道:“就算忌惮,魏人也不会撤兵的。魏国驻守河东的兵力足够抵抗秦军的大举进犯了,若是魏王一意孤行,真的想要夺取我们宋国的东郡,该当如何?”

“这……”李敖有些迟疑了。

子偃扫视了自己的这五位心腹重臣一眼,李敖、张烈、匡章、子干、苏贺,此时宋君偃心里是比较倾向于抗魏一战的,不过为了尊重大家的意见,他还是问道:“现在,战与不战,寡人也是举棋不定。是以大家举手表决,要战的,举手!”

匡章第一个举起了手:“战!”

“我附议!”张烈笑着举手道。

李敖面沉如水地看着子干和苏贺这两个还在犹豫不决的人,子干跟苏贺都属于文臣,一个主刑狱之事,一个主邦交之事,子干跟打仗的事情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过他这个人学得东西比较杂,文韬武略什么都会,可以说是一个万金油了。

苏贺缓缓地举起了右手,说道:“我……附议。”

“好,那便战!”子偃点头道。

见状,李敖忍不住一脸颓废地道:“好吧,现在要战。这仗怎么打,大家总要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吧?”

匡章叉手道:“君上,臣请战!”

宋君偃点了点头,现在的宋国已经兵多将广了,不需要他这个国君亲自上战场了。在一般的情况下,没到灭国之战,或者是关乎国家大事的战争的时候,一般君王都会坐镇国都,而不会轻易上战场去打仗的。

制定作战计划的事情自然要由专业的人来了,所以子偃把目光放到了面色有些泛白的张烈的身上。

“君上请放心。”张烈成竹在胸地道:“此战,关乎我宋国的国运,不可马虎。但是我宋国确实不能再倾国之兵了,国库的钱粮都已经吃不消了,所以我建议,君上立即使用盟主的权力,要求鲁、薛、滕、卫四国各出兵五千,自负粮草,可多不可少,聚集到阳晋城一带,同时,不必征召各地的精壮,以免耽误了农事。”

“君上可以抽调获水大营的两万精兵,再加上虎贲军、陷阵营,还有一些各地的守军,共计四万人马,与各国联军会合于阳晋,一起进兵马陵。”

“呃……”宋君偃有些狐疑地道,“召集鲁、薛、滕、卫四国的联军?这行吗?”

不是子偃不相信这些国家的军队会不会赶来援救,而是他不相信这些国家的将士的战斗力啊。

没办法,获水之战前的宋军战斗力也不咋地,多年不修兵事了,即便是兵力上多于敌军,只怕也会迅速溃败的,人多不一定力量就大啊。

有的时候,没多大战斗力的军队一旦混杂其中,溃败的时候绝对是兵败如山倒啊,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说的就是这样的人马了。

不然,在后世楚汉争霸的时候,楚霸王也不可能以三万铁骑就大破刘邦的六十八万诸侯联军了。整整六十八万兵马啊,被一触即溃,丢盔卸甲的,那场面想想都让人难以置信。

张烈笑了笑,说道:“五国联军乃是为了壮大声势。人多亦有人多的好处,虽然鲁、薛、滕、卫四国多年不修兵事,其将士的战斗力堪忧,但是在一旁摇旗呐喊还是可以的,更何况君上小霸中原,天下皆知。”

“这一次便是试探四国的诸侯对于君上和我们宋国的友好程度的,出兵最慢、比例最少者,作战最不力者,便是对我们宋国的不友好。将来君上也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兵攻打,想必也能算是师出有名了,也能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之口了。”

“军师,妙啊!”子偃喜不自禁地拍手道。

翌日,宋君偃便下了一道诏命。

以大都督匡章为大将,张烈为军师祭酒,随军出征,而熊子丹为副将,兼任先锋大将,并获水大营两万精锐,虎贲军、陷阵营以及各地的守军共计大军三万直奔阳晋。

子偃亲自坐镇商丘,调度粮草军需,向各地的粮商,还有大户人家购买所需的一切粮草。

熊子丹为先锋官,统率一万虎贲军先行一步直扑马陵,支援那里的战事。

同时,从商丘出发的几个使者前往鲁、薛、滕、卫四国敦促四国尽快出兵援救。宋君偃又以大行人苏贺为使者,秘密经魏地,前往秦国咸阳,跟秦国君臣商谈结盟抗魏的事情。

东南半壁的硝烟刚刚散去,一场新的征战又在中原拉开了帷幕。

第0103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马陵道。

昔日孙膑用减灶计诱使庞涓退兵,而后伏击于马陵道,大破魏军,是为马陵之战。此战后霸主魏国一蹶不振,战国由此进入了秦齐楚三强并立的局面。

在这条依稀存在着大战的痕迹的马陵道上,一队人马正在缓慢的行进着。

这对人马放眼望去,绵延不绝,他们穿着厚重的青铜铠甲,戴着黑色的头盔,头盔上是白色的长缨,这些排列有序,步履稳健地行进着的将士,统一穿着崭新的白色服饰,背负箭壶,要悬阔剑,手持长矛或者铜戈,制式的步卒装备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在这支军队的正前方,一员骑马大将的背后,高高地飘扬着一面长条旌旗,旌旗上写着“大宋国镇东将军熊”的字样,其后的旌旗都是宋国的天命玄鸟,还有“宋”的字样。

从这个军队的装备还有精神面貌上来看,不难看得出,这就是宋国赫赫有名的劲旅虎贲军了。

为什么是劲旅而不是强军呢?因为虎贲军的战绩也仅仅是几次挫败齐军,攻略越地而已,并没有像秦国的铁鹰剑士,齐国的技击之士,还有魏国的魏武卒那般屡战屡胜,名动天下。

在虎贲军缓慢的进入马陵道的时候,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在马陵道的两侧草木掩盖的地方,一双又一双透着杀意、紧张的眼睛正在张望着虎贲军的将士们。

“停!”熊子丹忽而抬起了手臂,命令全军停止前进。

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以老带新,还有虎贲军那异常严苛的军法,整个虎贲军已经做到了令行禁止了。

这不,熊子丹刚刚发号施令,整个虎贲军的队伍就如同一个人一般,说停就停了。

熊子丹骑在“乌骓”马上,向着马陵道的两侧张望了一阵子,似乎没有异状,嗯,但是这里颇为安静啊,连鸟雀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熊子丹心里还是很狐疑的,毕竟这马陵道的地势太适合打伏击了,而宋国此番出兵,声势是很浩大的,只要魏人在商丘有眼线,或者是魏军派出了斥候打探情况的话,就不难知道虎贲军的进军方向了。

“把强弓拿来!”熊子丹接过了亲兵递过来的铁胎硬弓,然后从马背上悬着的箭壶里抽出了一支羽箭,向着右手旁的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射出了一箭。

“嗖”的一声,铁胎硬弓加上熊子丹的气力,这射程足足有两百步。

“啊!”一声惨叫突兀地从那个灌木丛里响起来了。

“有埋伏!”

“列阵!列阵!”

虎贲军的人群里也开始动作起来,在一些经验老道的军侯、都尉的调度呼喝之下,被操练了无数次的虎贲军士卒也同一时间做出了御敌的态势。

魏军的将军见到被发现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下令弓箭手放箭。

趴在马陵道两侧的魏军将士瞬间起身,弓箭手拉开弓弩,“嗖嗖嗖”地射出了利箭,这个时候不在乎抛射还是直射了,也没什么规律的,反正就是一通乱射,能射死敌人才是王道!

熊子丹就在队伍正前方的位置,所以承受的羽箭是最多的,不过他艺高人胆大,挥舞着手里的方天画戟打飞了不知道多少支利箭。不过他身后的宋军将士就倒霉了,有的猝不及防被射杀了,有的是反应过来了,只是技术没到家,挡了一两波的羽箭,就倒在了血泊里。

“列阵!不要慌!”

这个时候披着重甲的宋兵终于冒着箭雨,举着厚实的长方形盾牌冲了上来,给最前方的步卒挡了羽箭的冲击,即便是蝗虫一般的羽箭,在这牢固而毫无缝隙的盾牌阵里面,也是造不成什么伤害的。

虎贲军只是先头的一部分人马进入了马陵道,后面还有大批的兵力,而伏击的魏军亦是仓促之间发起了攻势的,好多弓箭手都还在马陵道里,射程都不到!

“杀!”

“跟我冲啊!”魏军的将军没法子了,只好下来全军出击,不然等着虎贲军完全退出了马陵道,再想重创虎贲军就没什么机会了。

马陵道两侧,红衣黑甲的魏军将士顿时举起了手里旌旗和武器,在烈日之下,几乎让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伏击虎贲军的魏军,比起虎贲军的兵力是只多不少的,更何况里面还有着为数不少的魏武卒精锐呢!

硬碰硬,咱不怂!

这是真正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看着对面的敌军身上散发出来的剽悍的气息,熊子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碰上的是怎样的一支军队了,魏武卒,天下强军也!

“弟兄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已经到了!随我杀——”熊子丹高高地举着手里的一杆方天画戟,遥指对面漫山遍野地冲过来的魏武卒,高声道。

“杀啊——”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魏武卒是精锐,虎贲军也是精锐,只不过虎贲军的名气没有魏武卒的大,而这一战,若是虎贲军胜了,将会彻底打响虎贲军的名气,虎贲军也将成为与魏武卒并列的天下强军!

魏武卒跟虎贲军的装备都是一样的精良,一样是精锐的步卒,就连操练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去死吧!”一个面目狰狞的魏武卒暴喝了一声,抡着长矛捅向了子昂。

子昂手中拿着一口阔剑,叮当的一声架住了这把长矛,他的目光毅然,“嘿”了一声,一脚踹飞了这个身材高大的敌人,然后扑了过去,就跟饿虎扑食一般,一屁股做到了这个魏武卒的肚子上,双手抓着利剑就要向着对方的胸口刺下去。

“砰!”敌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子昂碰上的这个魏武卒显然是一个久经战阵的老兵了,左脸上一条刀疤如蜈蚣盘在上面一般,一脸凶残、狰狞的神色,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子昂刚刚想把利剑刺下去,这个魏武卒就反应过来了,右脚甩飞起来了,踢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子昂的身躯不小心摇晃了一下,然后被魏武卒反制了。

子昂被踢到了一边,仰头吃了一嘴泥巴,但是背后的魏武卒已经提起了长矛冲了过来。

锋利的长矛在阳光下闪烁着冷酷的色泽,子昂的动作很快,反手就抓住了这个长矛的杆,然后在敌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挥起了一剑,猛地刺在了他的咽喉上。

“你……嗬嗬,呃!……”这个魏武卒的嘴里咕噜噜地冒着血泡,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娃娃”,可是喉咙被剑刃给割断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喉咙都在漏风,然后他眼睛都没能闭上,就匆匆的倒在了血泊里,死去了。

戴烈就在子昂的旁边,杀死了一个拿着阔剑的敌人,见到子昂这般勇武,第一次杀人溅血之后,还有些神色呆滞的模样。

戴烈不由得拍了拍子昂的后背道:“昂,干得漂亮。在战场上不要发呆了,还不适应的话,就在战场上适应!直到你喜欢这种杀人这种厮杀的感觉为止!”

“哦。”子昂醒悟过来了,暗道自己真不应该。

戴烈又看了自己的战友们一眼,嗯,不错,每个人手里都沾染了敌人的鲜血了。

“昂、纣、起{宋起}、义{宋义}!我们这一伍的人要五人为一体,不离不弃,大家千万不要被敌人冲散了!杀——”

“杀——”

第104章 这不是坑爹吗

马陵道里,魏国的强军魏武卒,以及宋国的强军虎贲军厮杀正酣。

这是步卒之间的死战,从远方放眼望去,战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红衣黑甲的魏军和黑甲白衣的宋军完全混战起来了,这在兵家之中乃是大忌,无论是上古时候的战争,还是这个时代的战争,大家都是讲究排兵布阵的,就算是流行战法的战国时代,正面作战的时候也不会全军出击的。

只不过,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马陵道的战役已经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了,能不能获胜,还要看谁的耐力更强,谁的勇武更甚了。

熊子丹心里也是火急火燎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这样的打法,就算虎贲军胜了,也是惨胜,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魏武卒兵力众多伤的起,但是他们虎贲军伤不起啊,好多将士都是刚刚选拔进来操练的。

“砰砰砰!”熊子丹烦躁之下抡着方天画戟一下子打飞了四五个的敌人,然后附近的亲兵又靠拢过来,给他留下了思考的时机。熊子丹也渐渐地镇静下来了。

忽然,他看到了远处有一个穿着精美的战甲的身影,他在厮杀之间,身边亦有不少的亲卫保护,嗯,应该是一条大鱼。

熊子丹这么想着,他想要擒贼先擒王,但是这个“王”躲在亲卫的队伍里,实在是不好冲过去。熊子丹虽然自恃武力也很强横,但是他没有宋君偃那样的冒险因子,不会那么冲动地去以身犯险,丢下全军只为了放手一搏,这万一失败了呢?

在熊子丹纠结不已的时候,那个将军竟然一骑当先,往着他这边厮杀过来了。

真是天赐良机啊!

熊子丹心里窃喜不已,看来对方已经发现他了,而且他敢肯定,对方绝对了一员猛将,不然也不会有着擒贼先擒王的想法了。

熊子丹故意装作没看见魏国将军冲杀过来,反而张弓搭箭,射杀了不远处的两个敌人。

“将军快撤!”附近的亲兵提醒道。

熊子丹却不予理睬,又放箭射杀了一个魏武卒,终于等到那个魏国将军进入了距离他差不多一百步的时候,熊子丹猛地将拉好弓弦,长了箭矢的铁胎硬弓划了一个方向,拉弓如满月。

而那个魏国将军又相继砍死了两个虎贲军的步卒的时候,熊子丹射出了这力大势沉又精准无比的一箭。

“咻!”

“呃!……”魏国将军猝不及防之下被射中了一箭,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他的咽喉之上,利箭的尾羽摇曳着,白色的尾羽染上了鲜艳的血的颜色。

魏国将军嘶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是一手抓着利箭,利箭穿透过半了。他悔恨交加地倒在了马下。

“将军!”

“不好了!将军死了!”

将军的亲卫们顿时骚动起来,惨无人色地哀嚎着,同时有的魏武卒已经开始逃窜了。

拿着旌旗的士卒开始崩溃了,把大红颜色的“魏”字旌旗扔在了地上,任由敌我双方的士卒践踏,自己则是逃之夭夭了。

魏武卒的体系还是可以的,单兵作战能力也很强,但是俗话说得好,将是兵的胆。

现在将都死掉了,士兵们的胆气都沦丧了。

这也是为什么阵前单挑的时候,一方将军被杀,另一方会士气大振,趁机掩杀过去,然后对方被打得溃不成军的缘故了。

“给我杀!”熊子丹厉喝了一声,驾着乌骓千里马,抡着方天画戟就开始在敌人那边大开杀戒了。

“杀!”

“冲啊!”对于溃败的魏武卒来说,这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但是对于虎贲军来说,这就是一场饕鬄盛宴!

魏武卒乃是天下精锐,个个都是甲士啊!

按照宋国的军功制,杀死一个敌方的甲士就能升一级爵位了,功名利禄随之而来!

所以虎贲军的将士们都杀红了眼,把腰间的黑布袋子拉了下来,装不下人头了,就割下他们的耳朵或者是鼻子,反正国家会承认的,而且有同一伍或者同一什的人作证!

“昂!快抢!抢人头!”

“纣,把他的鼻子或者耳朵割下来!快点!”

戴烈兴奋地指挥着,打了这么一场大胜仗,他们这一伍五个人除了身上挂了彩,没有阵亡一个,竟然还干掉了近二十个魏武卒!可想而知,这一战他们回去了,要升多少级爵位了!

此役,宋国虎贲军战死两千有余,却大破伏击的一万五千魏武卒{其实没那么多魏武卒,最多八千},斩首九千,一时之间轰动了天下,虎贲军的战斗力也得到了列国的认同,正式成为了天下强军!

马陵道之役结束后,熊子丹的虎贲军并没有入马陵城跟干骜的守军会合,而是选择一个易守难攻,又紧靠水源的高地安营扎寨,驻扎下来,修筑工事,跟城里的数万宋民呈掎角之势。

魏将冯巩没办法,本来有马陵城的数万军民死守,魏军连续数日猛攻,都对马陵城久攻不下了,如今还在对峙着呢。现在连宋国的虎贲军都驰援了,而且虎贲军的战斗力如此犀利,着实让人恐惧。

冯巩料想,宋国各地肯定还有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现在虎贲军都这么厉害了,他也倍感吃不消。

说不定还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魏国又在马陵摔一个大跟头呢!

所以冯巩赶紧修书一封去到魏国的都城大梁,请求魏王增派更多的军队来前线。

魏国,大梁。

魏王瑩一把将冯巩求援的竹简扔在了地上,怒气冲冲地道:“可恨!可气!可恼!冯巩无能!误我魏国!寡人都给了他两万魏武卒了,还有六万兵马,还要怎样?啊,难道还要寡人把河东一地的精兵全部拉到马陵前线去嘛?”

“请父王息怒!”

“大王息怒!息怒啊!”

在老魏王的身边的,是相国惠施,还有太子赫,公子横,公子嗣。

“息怒?你们叫寡人怎么息怒!”魏王瑩甩了甩冕服的大袖,稍微喘气了一下,气大伤身,他这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更不能太生气了,会折寿了。

魏螢缓了一下心里的怒气,说道:“你们谁能告诉寡人,这是什么情况?齐相邹忌不是说宋国东郡的宋军并不多吗?而且还给了我们一份阳亢之地的宋军兵力布防图,按理说驻扎在东郡的宋军,其主力应该在阳晋的,怎么会悄无声息地跑到马陵去了?”

这不是坑爹的吗?!如果邹忌此时在面前的话,魏王瑩真的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一顿。

“大王息怒。”惠施比较有主意,随即站出来说道,“齐人的话和那一张布防图未必可信。大王,可能我们都上了邹忌跟齐王的当了!齐国就是想拿我们魏国的军队当枪使,想用我们魏国去碰宋国这头刺猬呢!”

“当枪使?”老魏王睁着眼睛道,“这齐国的君臣真是一肚子的坏水!气煞我也!真是气煞我也!”

还不是您老利令智昏了嘛。惠施在心里腹诽着,不过脸上还是思索的神色,说道:“大王,后悔前事已经是无用的了。既然战事已经开启,就断不能轻易结束!为今之计,只怕我们只能遂了齐人的心愿,跟宋国一战到底了!”

“不是,惠施啊,你不是说这是齐人的当吗?这我们都上当了,咋还要按照他们齐国人的想法,还要往他们的套路里去钻呢?”魏王瑩老大的不乐意了。

碰上这么一位不计后果的任性的君王,惠施也是倍感无奈,只好说道:“大王,如今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我们魏国跟宋国之间的战端已经开启了,不得寸土,不得寸利而轻易退兵,损兵折将,大军归来何以有面目面对我魏国的父老乡亲呢?”

“而且据我所知,宋君偃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齐国伐宋,经过了获水之战的大败,又被宋国联手楚国、越国,郯城大败,损兵折将,而后又有商丘之败,齐国国力大衰,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子偃的睚眦必报之心有多强可想而知了。”

“魏国此番伐宋,我们魏国一定被宋君子偃给记恨上了,所以不战则已,战则必胜,胜则长驱直入,一战而打垮宋国!”

“惠施,你是什么想法,不妨说说看。”

惠施说道:“大王,臣认为,宋国连年征战,虽然捷报频传,但是自宋君偃上位以来,宋国是穷兵黩武,打仗太过频繁了。宋国的将士和士兵都有了一定的厌战情绪了,而且以宋国的国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但是我们魏国消耗得起啊!”

“宋国之所以反击这般迅猛,目的是为了速战速决,逼迫我们魏国撤军。这也证明了宋国经不起拉锯战的消耗,所以臣建议,大王再度征召三万青壮,再从河东调来一万魏武卒,总共四万兵马前往马陵前线。”

“大王啊,请您好好地想一想,只要我们打垮了宋国的主力大军,便可以长驱直入了。到时候别说是东郡{阳亢之地}了,就算是把商丘给攻占了,甚至就此灭了宋国都不在话下!当然了,宋国还不能就这样灭掉,不然会引起齐楚两国的反弹,只不过把宋君偃驱逐了,换上一位亲魏的宋君,然后把宋国纳为我们大魏国的附属国还是可以做到的。吞并宋地,就是我们大魏国复兴的重要一步!”

“复兴?”老魏王的眼神里闪烁着渴望、迟疑的色彩。

“是的。复兴!”惠施略带蛊惑的语气说道。

他知道,魏王瑩尝试过从天堂跌到地狱的感觉,魏国在他的手里曾经达到了鼎盛,独霸天下,魏武卒打遍天下无敌手,把周围的国家都吊打了一个遍,那个时候真的是万国来朝,比什么春秋五霸还要威风多了。

但是,老魏王也经历过魏国由盛转衰的岁月,东败于齐,太子申、庞涓战死,西丧于秦七百里河西之地,南辱于楚,丢城失地。

偌大一个魏国,沦为了跟韩、赵差不多的国家,比当年魏国吊打过的秦齐楚还要弱上一筹!

嗯,惠施说的没错,只要攻占了宋地,就能复兴我大魏国的霸业!

“好!赫儿,你为监军,代行王事。”老魏王把目光放到他寄予厚望的太子赫的身上,说道,“等兵马整顿完毕了,你即刻带兵前往马陵。若冯巩不可,你可取而代之!”

“诺!”

这时,在一侧沉默了好久的公子嗣忽而道:“父王,儿臣也想上战场,见一见我们大魏国的复兴的重要时刻!”

“好好好!”魏王瑩笑着道,“我儿忠厚。嗣儿,你也算有心了,你便为军中副将,跟随你的太子哥哥一起前往马陵前线吧。”

“诺!”

看到这个样子,惠施真的是倍感头疼了。魏王瑩的老毛病又犯了,任人唯亲啊,竟然如此不相信领兵在外的军中大将。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老魏王往大军里面安插监军,还是太子监军,这不是跟统兵大将碍手碍脚了吗?就好比当年的马陵之战吧,本来庞涓是不想从那里撤退的,偏偏太子申这个不懂军事的家伙,只知道抄近路,结果把魏国最后的十几万精锐都葬送在了马陵,自己被杀了不说,连上将军庞涓都因为无颜面对魏王而拔剑自刎了。

惠施琢磨着,这特么可能又是一场马陵之战的翻版,偏偏还发生在了马陵!

这不是坑爹吗?

第0105章 仁义之霸主

齐宋两军在马陵已经相持不下二十余日,大规模的战斗几乎没有,只是冲突不断,马陵城依旧大门紧闭着,而驻扎在马陵道附近的高地的虎贲军则是不时地骚扰着固守营寨的魏军,不时地也把魏人的斥候、游骑给灭掉了。

而阳晋那边,匡章带着三万的宋军将士早就赶到了阳晋驻扎,其余薛、鲁、卫、滕四国的军队也陆续赶到阳晋一地,偌大的一个阳晋城,已经聚集了五国七万的大军。

“第一路宋国匡章将军,领兵三万前来会师!”

“第二路鲁国季顿将军,领兵一万五千前来会师!”

“第三路薛国任阳公子,领兵一万前来会师!”

“第四路滕国姬无愁世子{太子},领兵五千前来会盟!”

“第五路卫国国君姬劲,领兵一万前来会盟!”

整整七万的军队,在会盟的四方台上,一个嗓门大的魁梧的军汉在那里高声大喊着。谁带的兵马,带的多少兵马都一一叫嚷了出来。

张烈点了点头,看来在出兵的人数上,四国的国君还是不敢含糊的。其中滕国的兵马最少,不过也怪不得滕国,他们本就是小国寡民,仓促之间能集结这么多的兵力已经是不容易的了,更何况带兵的还是姬无愁这个太子呢。

而卫国则更是不容易了,本来卫国的地理位置就深受魏国的包围,被魏国虎视眈眈着。

这一回抵抗魏国的入侵,竟然倾国之力,把全国的兵马都带到了阳晋来会师,共同抗魏,而且卫君姬劲还是御驾亲征,亲自上阵的,看来卫国是铁了心地要跟宋国混了。

薛国呢,也是很有诚意的,派出了薛侯最为器重的公子任阳统兵,整整一万的兵力啊,把国家一半的常备军都出动了,虽然比起卫国倾巢出动的兵力有些逊色,不过也足见薛侯任宏的诚意了。

还有一个鲁国,这是除了宋国之外出兵最多的国家,不过鲁国的人口颇多,城池不少,疆域还挺大的,仅次于小霸主宋国,所以出了这一万五千的兵马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张烈思来想去,还是在心里已经给鲁国打上了一个“必征”的标签。

阳晋城外的一大片空地上,旌旗招展,长戈如林,身穿各色战衣的联军将士们排列有序地站在那里,一方高高在上的祭台已经搭建好了。

祭台的四周,遍布着宋、薛、鲁、卫、滕五国的旌旗,五国的将士们也站立在祭台的附近,遥遥地望着已经登上了祭台的五位主将。

匡章、姬劲、姬无愁、任阳、季顿这五个人早就会晤过了,该商量的事情也商量过了,所以剩下的就是在祭台上告知上天,盟军伐魏。

匡章开始照着讨魏檄文的帛书上的字念道:“魏人无道,仗强军之威肆虐于天下。屡屡破诸侯之军,霸列国之政,侵君主之权,而犯上作乱,倒行逆施者,魏螢者也!魏国藐视天子,觊觎王器而倚国力之鼎盛,欺凌诸国,而视天子于无物,妄自称王,大霸天下!”

“今我大宋国之君,戴氏子偃,受天子隆恩,是为方伯,代天子牧守一方,专司征伐之事。魏国无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宋、鲁、薛、卫、滕五国联军于此,当感召上天的命令,休戚与共,同进同退,戮力同心,不破魏地终不还!”

“休戚与共,同进同退,戮力同心,不破魏地终不还!”

“休戚与共,同进同退,戮力同心,不破魏地终不还!”

……

檄文的最后一段话,先是五位统兵大将高声呼喝了一句,然后祭台四方的将士们也高举着手里的兵器,声嘶力竭地高声叫喊着。

没错,五国联军此行不仅仅是为了抗击魏国的入侵,更重要的还是反攻魏国,侵略魏地。

张烈事先都跟宋君偃商议过了,要想鲁、薛、滕、卫四国出兵出粮,可没那么容易,这四个诸侯国的人可能会阳奉阴违。

本来嘛,魏国的大军是在伐宋的,大家来帮忙还要出工出力,连粮草军需都不给,你让人家怎么尽心尽力地给你打仗?

考虑到这一点,张烈给了子偃一个建议,就是趁机攻伐魏地,跟各国的国君约定好,所攻占的城池,按照各国出动的兵力还有功劳瓜分。

但是除了宋、卫两国,鲁、薛、滕三国都在东南边,跟魏国不接壤,这没办法得到城池啊。张烈还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换地。

拿宋国东郡的地盘和城池交换攻占下来的魏国的土地,这一下可谓是皆大欢喜了。

不难想象,为什么这一回的伐魏一战,四国都这么积极了。

时间回到宋国君臣的小朝会结束之后。

在当时,张烈是这样劝说的,他说道:“君上,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列国的君上,都是一些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想要让他们既出兵,又出力,还出粮,就一定要有足够的利益使他们动心。”

“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们动心呢?无他,城池土地而已。现在天下的疆土被秦齐楚魏这些大国瓜分得差不多了,而像薛国、卫国、滕国这样的弱小的国家,则因为各种缘故得以夹缝求生,苟延残喘着,这几个国家都迫切地希望得到更多的土地和城池,只是生不逢时,天下已经被列国瓜分殆尽了,他们这些小国不被吞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君上,请你试想一下,魏国的北部现在兵力空虚,防务形同虚设。这就好比一大块的肥肉,谁都想上去咬上那么一口,但是霸齐现在被削弱了,没多少的兵力可以侵占魏地,就算侵占了也守不住。”

“这几个小国呢,没有实力也没有那个胆子侵占魏国的疆土,为什么?怕被魏国事后报复啊!魏国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着霸主的余威的,即便强大如齐国都害怕魏国的报复,更何况是薛国卫国这些孱弱的小国呢?被报复的话只怕连国家社稷都灭亡了。”

宋君偃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的话,薛、鲁、卫、滕四国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宋国一起伐取魏地呢?”

“因为各小国缺的是一个胆气,一个可以促使他们敢于攻打魏地,侵占魏国城池的胆气,而我们宋国正好可以给列国这样的一个胆气!”张烈抑扬顿挫地道,“君上,获水之战、郯城之战以及商丘之战,我们宋国接连挫败霸主齐国,声威天下。我们宋国是如日中天,但是魏国却早已经山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了。”

“就像君上那一日在睢阳之会上说的一样,合宋、鲁、薛、卫、滕五国之力,五国的疆域、城池、人口、兵力加起来都不逊色于秦齐楚魏任何一个大国,若是五国联军伐魏,列国君上心存侥幸,必定认为这又是一次宋楚越三国伐齐的战事一样。”

听到这席话,宋君偃对此深以为然,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

“可是,除了卫国跟我们宋国,其余三国的疆域都不跟魏国接壤,鲁国、薛国和滕国怎么可能一点利益都不要地跟我们联军伐魏?难道要异地?”

张烈点头道:“可以异地。现在东郡原来的齐国百姓已经迁走了,在东郡生活的都是一些刑徒、野人和吴郡的桀骜的越人,还有部分行商、贩夫走卒,也在东郡定居下来了,但是这些人人数只有不到三十万,相对于富庶的中原地区来说,东郡现在也算是地广人稀了。”

“君上可以跟四国的诸侯约定,攻占的魏国疆土,将按照其城池规模、大小方圆,还有富庶的程度以及人口的多少,宋国将以东郡的疆土如数‘异地’。打魏国,宋国本来就是主力,四国的军队不过是跟着喝汤的,所以我料想诸侯们肯定会答应的。”

“大善!”宋君偃赞同了。

“君上,我等此次伐魏,将借道卫国。联军的进兵路线臣已经规划好了,从阳晋出发,途经马陵的时候可以震慑魏军,迷惑魏军,让魏人误以为联军是去抗魏而不是伐魏的,如此可以隐蔽地借道卫国,然后长驱直入,从魏国的繁阳、安邑一带开始攻略,打魏人一个措手不及。”

闻言,子偃有些迟疑地道:“这是不是太冒险了呢?安邑、繁阳距离马陵太近了,急行军的话一日就能抵达了,若是魏国的主力大军攻来,我们五国联军岂不是要被动地应战?”

“君上此言差矣。”张烈神秘地笑了笑,说道,“之所以选择借道卫国,选择先行攻略安邑和繁阳,其实目的不在于在魏地攻城掠地,而是迫使魏国的主力大军急于奔命!”

“君上可以想一想,以魏王瑩的脾性,岂能让我们五国联军钻了空子,侵占他们魏国的疆土城邑?所以我断定,魏王一定会命令冯巩的主力大军前往魏国北部围剿联军的。到时候驻守马陵的干骜部还有熊子丹的虎贲军可以长驱直入,号称十万大军,兵锋直逼大梁,又一次上演围魏救赵的戏码,君上你猜魏王会不会让魏国的主力军队回援呢?”

“可是,如果魏王瑩打算死守大梁,或者是冯巩抗命,不回师大梁呢?老魏王吃了齐国‘围魏救赵’的亏以后,就加固了大梁城,偌大一个大梁城,可谓是城高池深,易守难攻,固若金汤耳。”

“若是如此,干骜、熊子丹部的军队也可以

“哈哈哈哈!妙,妙啊!”宋君偃笑着拍手叫好道。

张烈微笑道:“还有,君上。其实将东郡异地给鲁、薛、滕三国是有好处的。这促成五国联军的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攻占下来的魏国城池绝大部分都是我宋国的,我们宋国可以成为各小国的一道屏障,使他们免遭魏国的刀兵!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各国的诸侯不会不懂得。”

“君上,这是我的一个战略!也是我们宋国未来的战略走向!”张烈肃容道,“我想请问君上,对于周边的鲁、卫、滕、薛四国,你是想鲸吞,还是想要蚕食?”

“鲸吞又如何?蚕食又如何?”

“若是鲸吞的话,快则一年两年,慢则三年五载,可兼并四国。但是我宋国若使用鲸吞的办法,短时间内虽然可以扩大疆域,但是根本消化不了!就像一头野狼,肉吃多了可能会撑死的。毕竟在我宋国的周边,齐楚魏三国依旧强大。”

“那蚕食呢?”

“若是蚕食的话,君上就得装成先祖宋襄公那样的,仁义霸主的模样。”张烈躬身道,“何谓仁义,仁义就是扶助周边弱国、小国,声讨恃强凌弱的大国。这次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君上,我们宋国伐魏,而鲁、薛、卫、滕四国附从,五国联军声势浩大,天下侧目。”

“我们宋国已经有了霸主的威势,乃春秋之霸主,而不是战国之霸主。君上可以先王霸,霸诸侯,而后制霸,霸天下!”

第0106章 天生的贵族

宋、鲁、薛、滕、卫五国联军聚集在阳晋会盟之后,七万大军随即向着西面的马陵城方向开拔。

雄鹰展翅,在万里晴空之上“哔——”的发出了响亮的叫声,其鹰者,目光锐利,躯体庞大,有婴孩那么大,展翅高飞数千里而余力不减。

在雄鹰之下,现在是一片灰蒙蒙的大地。大地本来是苍劲的绿色,或者是干涸的土黄色,何以成了灰色?

“宋”、“鲁”、“卫”、“滕”、“薛”五个国家字样的旌旗高高地飘扬在队伍的前后,身穿各色战衣的将士们排列有序地行走着,声势浩大,绵延不绝。

匡章坐在战车之上,跟张烈同乘一车。

张烈是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幕后主使,按理说匡章应该很憎恨他的,不过匡章是一个理智的人,知道大敌当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的,而张烈是军师祭酒,负责给军队出谋划策的,匡章的大都督有事的话自然要跟他商量商量了。

匡章看着自己附近那些精神饱满,神采飞扬的宋军士卒,不由得点头道:“我们大宋国的军士还是可以的。得益于军功制的推行,国内的青壮参军的热情十分的高涨,即便是那些合格的青壮,不能作为常备军的,也可以作为预备役,随时投入战场作战啊!”

“大都督说的是。”张烈含笑着点了点头道,“当此战国乱世,列国皆战,无岁不战。一场大战打下来,各国所消耗的兵力都是巨大的,庶民都极度厌战,然战事不断。”

“这古往今来,便有阶级之分,王侯将相们似乎都是天生的贵种,因为他们那与生俱来的血统和传承,也便有了贵族的特权。”

“而黔首们呢,则恰恰相反,他们的祖辈是黔首,是一辈子在田间耕作的农夫;父辈是黔首,也是一辈子在田间耕作的农夫;到了黔首这一代,他们还是一辈子在田间耕作的农夫。”

“这一切似乎都是顺理成章的,只有那么一些奇人,或者是幸运的人,他们通过自身的努力和资质,得到了别的高贵的人的认可,才能改变这种困境。但是这样的幸运儿能有多少呢?普天之下,只怕也是凤毛麟角。”

闻言,匡章诧异地看了张烈一眼,很诧异张烈突然说这种话,他说道:“我听说祭酒大人师出鬼谷,是鬼谷高徒,难不成祭酒大人你也是庶民出身?”

张烈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我本是赵国的贵族,只是到了父亲的那一代没落了,家道中落,呵呵,真的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烈也是有幸,能得到恩师鬼谷子的青睐,拜之为师,学成文武艺。”

“哦。”匡章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张烈又道:“大都督,我想表达的是,得益于军功制的推行,我们宋国才可以在短时间内招募这么多的兵力,还能从中筛选勇猛的人。贵族是天生的贵族,庶民也是天生的庶民。”

“但是,贵族有朝一日也会没落,庶民有朝一日也会崛起。就好比已经灭国了的曹国、徐国吧,这些国家的公室的后代大多隐姓埋名起来了,定居各地,可是他们现在的生活怎么样呢?几代下来,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贵族身份,忘记了祖辈曾经是一国之君的荣耀!”

“三皇五帝的后裔都很尊崇吧?是的,他们的嫡系后裔的确是很尊崇,夏商周三朝都将上古贤君的后裔分封了。但是更多的三皇五帝的后裔却已经沦为了普通的黔首,连自己的祖上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每年战死的将士里面,原来是贵族的后裔的不计其数,数不胜数。但是他们沦为了庶民,沦为黔首,甚至是成为了无家可归的野人、奴隶,所以要我说,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天生的贵族!”

对于张烈的说辞,匡章倍感震撼,说道:“你接着说,章愿闻其详。”

张烈说道:“其实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贵族会因为谋逆之事或者是亡国了,沦为普通的庶民,庶民呢,也会因为一些际遇被君王赏识,就此一步登天,成为新的贵族!”

“在我看来,其实贵族跟庶民都差不多的,世间之所以需要高低贵贱之分,是因为天子需要统治诸侯,诸侯需要统治公卿大夫,公卿大夫们也要管理官吏,官吏们也要管理底层的黔首。没有这一道贵贱的鸿沟,何以树立国家的秩序?”

“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人分三六九等,这是没错的,可是贵贱是可以转换的!长话短说吧,正是因为有了军功制的存在,这才给了底层的黔首一个上进的机会!”

“没有上进心的人是可悲的。而军功制,可以让底层的黔首们通过斩杀敌方甲士的做法,获得爵位。士兵只要斩获敌人甲士一个首级,就可获得一级爵位{公士}、田一顷、宅一处和仆人一个。在军中,每顿吃的饭菜因爵位不同而不同。簪袅可以有精米一斗、酱半升、菜羹一盘、干草半石。”

“大都督,你试想一下,有了军功制的激励,我大宋国的将士们岂能有不奋勇杀敌的道理?而我们宋国的军功制,是可以泽被三世的,爵位累世递减,三世而斩,这样也可以给军队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正是。”匡章点了点头道。

张烈看着后面有些面黄肌瘦,纪律性也较差的别国的士卒,指着他们说道:“大都督你看,这就是差距。我们宋国的军队不同于别国的军队,经过君上的改革之后,大大地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君上对于将士们毫不吝啬。”

“我大宋国的士卒,每隔五日便有一顿肉糜,顿顿管饱。精锐的虎贲军、陷阵营更是差不多每天都能吃肉,所以我们宋国的士兵看上去都是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而这些滕国的军士呢?他们只怕没吃过几次饱饭吧?这就是差距啊。”

匡章听到这话,也看到了背后有些散漫的滕国的士兵,不由得摇摇头道:“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卒,真的是很难打胜仗的。”

张烈笑着道:“是很难打胜仗。不过这些都可以改变,因为在获水之战前,我们宋国的军队的状态跟这些国家的军队状态都差不多,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革,整个国家的军队就焕然一新了!”

“大都督啊,我们宋国的军队战斗力已经不弱的了。在同等的兵力之下,正面厮杀的话,即便是秦齐楚魏这些强国的雄兵,我们宋国的兵马也是不遑多让的!哪怕是单打独斗,我们宋国的锐士也是一点都不怂!为什么呢?”

“因为宋军经过了几次大战,剩余的老卒也有数万人,以老带新,加上军功制的激励,还有你们这一些归降过来的齐国将领的操练,我们宋军才能形成如今这般强大的战斗力的!大都督,你认为呢?”

“这是事实,不可否认。”匡章说道。

“说说正事吧。大都督,根据原先的计划,我们需要出阳晋,经马陵,然后借道卫国,最后伐魏。如今快要抵达马陵一带了,七万大军,其声势不可谓不浩大,所以我们必须要虚张声势一番,做出反击魏军的态势,迫使魏军龟缩在大营里不敢出来。”

“如此,我们伐魏的大军才能掩人耳目地借道卫国伐魏,事后即便魏人发现了也为时已晚了。”

“善。”张烈的想法显然是跟匡章不谋而合的,他们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军事人才,一个儒将,一个鬼才。

第0107章 王啻

七万诸侯联军从阳晋出发,不过一日的工夫便赶到了马陵。

魏将冯巩闻讯,急忙修筑工事,加高大营四面的寨楼,跟普通的城墙都差不多了。他还不放心,又召回了斥候跟游骑,高筑营寨,看来是打算高挂免战牌死守待援了。

“报——”一个传令兵飞奔过来,在主帐里面单膝跪地道,“将军,大营之外诸侯联军云集,观其兵力,隐约有十万之众!现在一个自称是宋国镇东将军的敌将正在外面叫阵!”

“镇东将军?熊子丹?”冯巩眼睛一瞪,有些不明觉厉了。

在下面的一个将军说道:“这个熊子丹末将也是略有耳闻。据说他是宋君偃的一员福将,本来在宋国的沙丘宫担任宿卫副统领一职,后来又做了干骜的副将伐越,战功赫赫,一杆方天画戟无人能及!”

“在齐国第二次伐宋,商丘之战的时候正是他带兵回来解了商丘之围,导致齐军功败垂成的。这个熊子丹据说武艺高强,还颇有韬略,对宋君子偃更是唯命是从,宋君偃也很器重他,封他做了镇东将军,他还是宋国的左庶长!在上一次的阳关之会的时候,他力败齐国勇士耿鄙,夺得万金和一匹乌骓千里马!武力之强可见一斑。”

闻言,冯巩捋须道:“熊子丹的确勇猛。本将还听说阳关之会上,宋君偃放言说,宁可拿阳亢之地十七座城池,换得此人不伤一根寒毛!熊子丹在宋君偃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了。这个熊子丹,堪称宋国第二勇士啊!”

这时,一个面相粗狂,昂藏九尺的魏国将军走出来叉手道:“将军,末将愿意出战!熊子丹,不过一匹夫耳。因缘际会之下,这才侥幸得了这么多的殊荣,末将自小打熬气力,苦练武艺,双臂有千斤之力,必可一战而斩了熊子丹这匹夫的狗头!”

冯巩定睛一看,原来是猛将王啻。

这个王啻的确是武艺超群,气力过人的。王啻不同于一般贵族出身的将军,他是一个没落的贵族。

王啻的父亲本来是打铁的铁匠,那一年正好魏武卒招募士卒,于是王啻进去了。经过大大小小的战斗,王啻凭着不错的功夫底子,还有与生俱来的气力,使一杆长矛屡屡斩将夺旗,还能一口气拉五次铁胎硬弓,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

但是在冯巩看来,这是没必要的。

逞一时之强有什么用?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战国时代,阵前斗将的不是没有,但是太少了。更多的战斗是攻城战、守城战、野战、伏击战和歼灭战,武将之间的单打独斗是没有太大的必要的。

于是冯巩摇了摇头道:“王将军勇气可嘉。但是此为大战、国战,阵前斗将之事对于敌我士气的打击和鼓舞实在是可有可无的。所以不必说了,不要理会宋人的叫阵!寨门紧闭!”

闻言,王啻很不乐意地道:“将军,你怎么就怕了外面的那一些诸侯联军呢?敌军号称十万,即便他们真的有十万人的军队,可是我军也有六万多的将士啊!在末将看来,外面的联军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土鸡瓦狗而已,只要将军给我三万精兵都可以轻易破之了!”

魏军经过连番的战斗,已经折损了不少的兵马,原来的八万将士,现在只有六万多了。

王啻是比较鲁莽的,做事冲动,易怒,不计后果,这要是碰上了一个小肚鸡肠的统兵大将,把惩罚他这样质疑军令,也要记在心里,给他小鞋穿了。

听到王啻这样说,在场的各位魏国的将军也开始大发牢骚了。

“是啊。将军,这几日你下令紧闭寨门,不出去迎战,就连斥候和游骑都撤回来了!难道外面的那一些诸侯联军就这么可怕吗?”

“就是就是!在末将看来,除了宋国的军队还稍微有点战斗力之外,其他的诸侯的军队都不过如此,只要给我一万的魏武卒,我就能以一当十地大破诸侯联军了!”

“将军,你这是堕了我们魏军的名头!我们魏国的军队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了?若是碰上了虎狼秦国的军队或许这样也无伤大雅,毕竟秦军凶悍,锐不可当,但是对方是仓促成军的诸侯联军啊,他们好多都是没经历过什么战事的新卒,能有什么战斗力?”

手底下的将领们这般七嘴八舌地说着,一味地请战,搞得冯巩是心烦意乱的。

冯巩是魏国的统兵大将里面,为数不多的保守派的将领,这一次出征宋国,是惠施在魏王面前力荐,冯巩才能独当一面地统兵出战的。不然以老魏王的尿性,肯定又要派那一些跟庞涓、龙贾一样进攻性强,不计后果,不惜代价的统兵大将攻伐宋地了。

魏国是大国,是强国,有着霸主的余威,魏国并不缺乏统兵作战的大将。远的不说,在庞涓之后,魏国还有一位进攻性特别强的大将,孙何。

只不过孙何太喜欢打歼灭战了,往往他打的仗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这样的战法不得相国惠施的心。惠施心里很清楚,魏国再也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马陵之战刚刚过去了十几年,魏国也才刚刚缓过劲儿来,难道又要跟庞涓统率的魏武卒一样去到处打仗吗?

打就打吧,你特么除了歼灭一些敌军,攻占了几座城池,还能做出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所以,孙何被惠施留在了河东地,继续防御着如狼似虎的秦军。他却把一向以“稳”著称的沙场宿将冯巩作为了此番伐宋的统兵大将。

冯巩其实不适合征伐,他擅长的的防守,所以不敢做出太大胆的动作。惠施这一回啊,是用错人了。

冯巩打过的仗也不少,从军二十多年,他跟过上将军庞涓打过马陵之战,跟过将军龙贾打过雕阴之战、河西之战,其间还经历不知道多少的战事,可谓是身经百战,作战的经验极为丰富,但是此前他都是作为副将的,直到这一回才担任了主将的位置。

而且,冯巩打的几乎是败仗啊!所以该怎么说呢,冯巩在军中是很不得人心的,因为你的战功没多少啊,就是在吃资历而已,大家都是骄兵悍将,谁服你?

“够了!肃静!”冯巩愤怒地咆哮道。

见状,这些将军们倒是安分下来了。毕竟冯巩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做得太过分的话,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冯巩瞪了王啻一眼,微微喘息道:“也罢。既然宋人挑衅,不应战的话未免也太堕了我们魏国的名头了!王啻,你此一出战,只许胜,不许败!”

“诺!”王啻叉手了一下,然后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冯巩真的是拿这些骄兵悍将没办法,颓然坐在了蒲团上,正好各位将领想要出去给王啻助助声势,他也便招呼大家去到了营寨的上头,观看熊子丹跟王啻两人之间的对决。顺便观察一下诸侯联军的声势和兵力。

第0108章 魏人无种乎

魏军大营之外,旌旗招展,戈矛戟盾之类的武器应有尽有。

站在最前沿的是宋国的将士,战车横陈,杀声震天,他们都最精锐的虎贲军的士卒,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熊子丹的每一次高举起手里的方天画戟,他们都会声嘶力竭地喊着“杀”,然后饱含战意地刺出手中的兵戈,直指苍穹!

而在虎贲军的背后,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诸侯联军的战士。他们身穿各色的服饰,战衣精良截然不同。

装备最精良的是宋国的将士,他们精神饱满,英气逼人,身上穿着的是制式的崭新的黑色战甲,白衣黑甲,手里拿着的是锐利的长戈或者长矛。

装备最简陋的当属滕国的将士,他们大多是面黄肌瘦的样子,叫喊起来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像无病"shen yin"一样,仔细看过去,哎哟我擦,还有不少的家伙在里面滥竽充数呢。

嘴巴只是翕动着或者大张着,其实并没有扯开嗓门去大喊大叫。

滕国的将士真的是混得很惨。滕国本来就是小国寡民了,平时又不打仗,财富都集中到了公卿大夫这些贵族们的手里,黔首们是怨声载道的,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别看滕国是一个有名的“善国”,但是她对于国内的老百姓确实不咋地。瞧瞧,庶民都被逼到了这种地步了,国力如何可想而知了。

在这个战国乱世,除了一些常备军,在战时的时候国君有着征召黔首从军打仗的权力的。

这就跟上古时候的老规矩一样,不过在那个时候,可以当兵打仗的都是一些贵族出身的人。

古时候作战,都是驾着战车,然后双方野战,正面厮杀。呃,说是厮杀应该不对,应该是互相切磋,很多时候就跟打架斗殴一样,死的人也比较的少。

大家都是贵族嘛,要注意君子风度,而且说不定对方的阵营里面还有跟你沾亲带故的亲戚呢?

所以,在古时候的战争,其实不能叫做战争,只能说是“贵族之间的玩耍”,玩着玩着你可能就死了。在厮杀的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对方还可以高抬贵手,饶你一命。

那个时候打仗,就跟贵族在踏春一般,好玩得很。

而且,当时的国君征召士卒打仗,那都是士卒们自带干粮和衣甲武器的,什么军需粮草国家都可以不发放,除非是打什么拉锯战(当然了,一般是不可能有什么拉锯战的,因为阵型都摆好了,冲锋陷阵一番战事就差不多结束了)!

直到周天子的地位一落千丈,诸侯争霸之后,随着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国家之间的碰撞也愈演愈烈,天下列国对于兵力的需求也更加大了。

这就导致了各国都鼓励黔首多多生育,早生早育,生了男孩国家还能发放补贴,奖励财帛。

天下的人口由此暴增。

但是国家的政策还是不变的,但是放松了征兵的要求。

到了现在,每个国家为了征召到更多的兵员,都开始无所不用其极了。

以前还要身家清白,祖上是贵族的,还要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学习过君子六艺,熟读诗歌经典。

现在倒好,只要有手有脚不残废,不管你是贵族、庶民、野人还是别的什么国家的黔首,哪怕是一些刑徒囚犯,在必要的时候国家都会接受你,成为军队里的一员。

当兵打仗,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吗?

但问题的关键是,国家没有那么多的闲钱打造战甲,制作战衣,打造武器,还给你提供足够的粮草军需啊!

这怎么办呢?

很好,除了常备军,还是每家每户自带的吧!

现在天下各国流行的都是这样的,常备军由国家统一操练,发放军饷、战甲、战衣、兵器和粮草军需,至于别的临时兵,则是自备干粮,自备武器和衣甲。

按照惯例,每家每户都必须出人出力的,如果您老五十岁了膝下无子,很好,你这个老家伙也必须上战场了!

现实很残酷,所以在列国之中,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自带衣甲粮食,每家皆有青壮,以准备随时入伍。

而滕国的士卒惨到什么程度呢?

惨到他们身上的盔甲都是祖父那一辈传下来了的,据说还是祖父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然后手里的长矛也生锈了,保养得不是很好,或者说是没时间去保养,一整天在田地里耕作都让你累得够呛的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保养这些看上去没用的东西?

还有更惨的士卒,他们连战甲都没有,只能跟己方的士卒穿一样的战衣来辨别,头上也拿着头巾包裹住了,不然混战的时候被自己的人杀死了就很尴尬了。

凡此种种,无不说明了一点,那就是随着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战国当中的所有国家都开始透支自身的人口,但凡青壮,皆要从军。

从前是贵族出身的人在打仗,打仗是很有荣誉感的事情,但是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大家当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升官发财什么的都是不敢想的。

古时候当兵的贵族锦衣玉食,受过良好的教育,都有一定的武艺。

但是现在的战国乱世,人命贱如狗,只要你是青壮,你是一个男人,只要你能挑能扛的,就可以从军了,不论出身,在一些时候,国家有征召,作为黔首的普通百姓也必须强制性地服兵役或者是服劳役。

庶民们常年不得温饱,还有自备衣甲干粮,这如何承受?

这就导致了兵员素质的急剧下降了。

此时,熊子丹骑在曾经是齐王的坐骑的“乌骓”神驹上,昂着头,拿着方天画戟指着挂在营寨门口的“魏”字旌旗上,高声喊道:“魏国的鼠辈们!某乃是大宋国的镇东将军熊子丹!某听闻你们魏地多勇士,能征善战者多如过江之鲫!可是今日一见,哈哈哈哈!”

“不过如此而已!你们这些缩头乌龟!胆小如鼠!某熊子丹的威名都把你们魏人的胆子给吓破了!若是某君上驾临,岂不是让尔等屁滚尿流?”

“哈哈哈哈!”背后的方阵里,联军的将士们发出了巨大的哄笑声,似乎是在肆无忌惮地嘲讽着龟缩在大营里,不敢迎战的魏国人。

在寨楼上把守的魏国将士,听到了熊子丹的叫骂,一时之间也是气愤不已的,他们恨不得冲下去把这个猖狂的家伙给大卸八块。

熊子丹的这一阵叫骂的确是犀利、伤人,在古代,尤其是先秦时代,华夏的文明刚刚萌芽成型,极度缺乏骂人的词汇。

因为大家都自诩谦谦君子,咳咳,就算是那一些能征善战的将军们,也大多出身贵族,学过礼仪诗书,懂得礼义廉耻,他们骂人的话不是不会,只不过注重自己的仪表,不屑于对对方破口大骂而已。

即便是一些粗鄙的将军,通过战功的积累升迁的将军们,他们也很少跟熊子丹这般大放厥词,不顾形象地叫阵的。

魏军虽然这些年来连连吃了败仗,但是败在强秦、霸齐、雄楚这些霸主国的军队的手里,他们没话说,毕竟秦齐楚的国力和战绩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魏国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

但是宋国和这些鲁、薛、滕、卫这些弱小的国家不一样啊,在以前魏国人是很看不起这些国家的!

在魏军的将士们看来,在大营之外的诸侯联军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对峙这样的军队,还要龟缩在大营里面,他们深以为耻!

憋屈啊!

虽然败仗连连,但是大魏国的将士们还是心高气傲的,我们可是曾经的霸主魏国啊!昔日的荣耀可不能任由这些乌合之众,“土鸡瓦狗”给践踏了啊!

熊子丹可不管这种,一个劲儿地在魏军的大营门口叫阵,他嘴里大嚷道:“哈哈!看看你们这些魏人的窝囊样!世人都说庞涓死后魏国后继无人了,某原先以为不是如此,看来传言不假啊!”

“你们这些没卵蛋的家伙!魏国也是英雄辈出的大国,文侯、武侯,还有今魏王瑩三代而治,威震天下!可惜了你们这些后辈不争气啊,尽是一些狗熊!魏国有种乎?无种也!”

熊子丹骂的非常的难听,几乎把看得见的魏国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他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魏军士卒的心。

在古代,骂人的词汇不多,也就“匹夫”、“贼子”、“竖子”、“卑鄙小人”这一类的词汇,在现代人看来这都是小儿科,可以一笑置之。

因为现在骂人的字眼、话语可多了,那些骂人的话甚至都成了口头禅了,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像什么“妈了个巴子的”、“草泥马”、“日尼玛”、“丢你老母”这一类的骂人的话语数不胜数。不过你骂人就骂人吧,还经常把对方的老妈给问候了,这就让人很愤怒了。

现代的喷子多,古代的喷子也不少,只不过古代的喷子更为儒雅一点,注意形象,向上古时代的君子贤人们看齐,但是现代人就满不在乎了,那些个网友,几乎个个都是键盘侠……

而在《三国演义》里,诸葛亮跟魏国的王朗骂阵,阵前叫骂,结果自诩能言善辩的说客王朗被诸葛亮骂得活生生地气死了。

诸葛亮除了一通呵斥的话语,最关键的字眼还是“老匹夫”,还有最后一句让王朗气得吐血的话,就是“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仅此一句,就把古稀之年的王朗给活活气死了。

古人心里所能承受的辱骂之词可想而知了。

而现在熊子丹骂的最犀利的一句话,就是“魏人无种”,男儿何不带吴勾?

这个时候,魏军大营的寨门终于被缓缓地拉开了。

从寨门里面缓缓冲出了一个骑着战马的敌将,须发皆张地暴喝道:“贼厮休得猖狂!你爷爷王啻来也!”

第0109章 国力

宋国都城,商丘,沙丘宫里。

宋君偃端坐在蒲团上,拿着狼毫(毛笔)在手里,眼睛仔细地阅览着竹简,竹简上的内容大多是一些内政的事务。

譬如说有御史弹劾某某官吏,列举其罪状;亦或是下臣的一些谏言,希望哪个城邑的赋税降低一点;还有的,就是反对国家施行的一些法令,指出不足之处,希望君上斟酌之类的奏章。

成堆的竹简就摆在子偃的桌案上。

据说,历史上的秦始皇每天要批阅一百二十斤的奏章。

奏章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果都写清楚,但帝王可以不需要细读。只知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干这个;或者说你遇到什么情况,请示应该怎么做。

所以宋君偃只需要速读,弄清楚上奏的人想要表达什么,然后“准奏”或者“不准”。

不过子偃还是很佩服秦始皇还有后世一些比较勤政的皇帝的,他们本来可以当个昏君享受生活的,但是他们没有,沉重的国家大事压在他们的身上,担子太重了。

据说雍正就是劳累过度死掉的。

当然了,宋君偃也没有那么勤快,非要事无巨细地都要过目、打理,不是他想要偷懒,而是他的得力干将太多了,太给力了。

历史上的各个朝代,其实皇帝身边的大臣是很有能力的,但是譬如始皇帝、明太祖这些皇帝都不是很相信手底下的大臣,不肯放权,所以政务无大小,事无巨细地都包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一个人处理这大大小小的政务,何苦来哉?

子偃桌案上的这些竹简,已经被相国李敖过目了一遍了,该怎么做,其实李敖都可以裁决的,只是有一些不容易裁决的奏章才送到子偃这里来的。

绕是如此,宋君偃也倍感劳累啊。

卧槽,与其处理这些让人头疼的政务,宋君偃更愿意在前线指挥大军作战,更愿意带着千军万马去冲锋陷阵!

但是他作为一个国君,身负大宋国的国运,孤即国家,可不能这么任性。

“君上,相国大人求见。”这时,嫪信从宫殿外面小跑过来说道。

“噢,李敖来了,快传!”

对于李敖,子偃是格外地敬重的。他时常在人前不止一次地说过,寡人得相国,如鱼得水也。

若成汤之于伊尹,若文王之于姜尚,若汉高之于萧何。如果可以的话,宋君偃真的想拜李敖为师,虽然这个人不过三十几岁,但是身负大才,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能。

这俗话说得好啊,达者为师。

不过,即便宋君偃想要拜李敖为师,李敖也是不敢收的。所以在子偃的心里,更倾向于李敖做他的那几个儿子的老师。

想到这些繁杂的政务,李敖一个人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宋君偃更是不由得百感交集了。

不多时,李敖便款步走进来,一礼道:“君上。”

“相国来了。坐。”对李敖子偃和气得很。

李敖随即坐到了宋君偃的对面。

“相国此来所为何事?”

“君上,鲁、薛、滕、卫四国的粮草军需已经抵达商丘了,君上知道这件事情了吧?”

宋君偃点了点头道:“已经有仓禀的官吏禀告寡人了。此番伐魏,粮草军需皆由寡人调度,不过各国亦自负所需的粮草,四国送到商丘来的这一批粮草,米粟约三十万石,战甲、武器也是一应俱全,就算送到前线去,也足够各诸侯国的四万大军消耗半个月的了。随后还会有更多的粮草军需抵达商丘的。”

李敖道:“君上,这各诸侯国的粮草军需是足够了。但是我们宋国的粮草却大为不足啊,臣已经到仓禀去统计过了,除去日常的开销,仓禀里剩余的米粟和草料,只能足够十万人的军队持续作战一年!”

“这还是保守估计的,现在大军远征在外,中途需要大量的民夫押运粮草军需,其间又将消耗掉多少的粮食呢?现在君上你又征召了数万的青壮征讨魏国,出征的兵力达到了十万人,以我们宋国仓禀里的粮草,估计只能维持三个月的伐魏战事了!”

呃,这个问题宋君偃倒是没有想过,对于国家大事他现在已经了如指掌了,但是粮草这一类的事情他还是一窍不通啊。

子偃试探地问道:“这个……相国,能不能向各地的粮商购买粮草?”

闻言,李敖苦笑着道:“君上啊,这个臣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我刚刚把国库里的财帛给清点了一下,远远不够啊,想要购买上百万石的粮草不知道需要多少财帛!也是君上你挥霍得太严重了,提高军饷,军功奖励,还要求普通的士卒都要每五日吃一顿肉糜,这样就是给君上你一座金山现在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听到李敖这般埋怨的话语,宋君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相国啊,寡人这也是没办法嘛。要想马儿跑,怎么能不给马儿吃草呢?寡人承认,自从寡人上位的这几年,战事太过频繁了,即便是经过相国的变法措施,也有点入不敷出了。”

“但是寡人保证!相国大人,只要此次伐魏的战事一结束了,只要别的国家不来进犯我们宋国,我们宋国的军队也不会主动去侵略别的国家的!”

李敖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君上,臣倒不是想要你的保证。现在我们宋国的变法已经初见成效了,国家奖励耕战,轻徭薄赋,对于商贾多有抑制,所以这地里产出的粮食是是一年更比一年多了。”

“但是还支撑不起这么多的大军出征啊,今年我们刚刚把欠楚国的粮食还回去了,这一伐魏,仓禀那里就开始被搬空了。”

本来宋国是一个商贾大国,富庶之名冠绝天下,但是在这个战国乱世,富庶,也是一种罪过,因为你没有保护这份富庶的能力!

所以宋国现在施行的是重农抑商的政策,打仗或者耕地都是有奖励的,弃农从商的话还会被惩罚,坐牢或者是服劳役。

李敖变法的这一举措,在后世看来可能是舍本逐末了,但是却十分适应当前的潮流。

打仗,消耗的是什么?是国力!综合的国力。

综合的国力又是什么呢?是人口、财富、人才、粮草、战略纵深……

财富固然重要,打仗也需要财帛去奖励士卒,促使他们去上战场浴血奋战。但是粮食更为重要啊,没有粮食,士兵们就吃不饱,吃不饱就没力气,连武器都拿不动,连跑都跑不动,这样的军队要怎么打仗嘛!

第0110章 斗将

熊子丹看到冲出营寨的数员魏将,心中欢喜,这是送人头来的。

除了王啻还有另外三名魏国的武将杀出了大营,本来他们是跟着主将冯巩一起来看个热闹的,但是熊子丹的这叫骂太厉害了,让在场的魏人听了都浑身气得发抖。

就连一向以“稳重”、温文尔雅著称的冯巩都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在魏国的大营之外,寨楼下面,两千名魏国的将士排列整齐地站在那里,挥舞着手里的武器,高声呐喊着,给己方的大将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魏国承袭原来的霸主晋国,五行中德行是火,所以举国尚红,服饰、旌旗都是显眼的大红色。

魏人富庶,精锐颇多,可不像诸侯联军的将士的打扮那样像个叫花子,衣衫褴褛的。魏军的将士全都是精神饱满,神采飞扬的样子,而且衣甲鲜明,兵戈锋利,对付那些刚刚拿起武器不久的敌军,他们可以以一敌三,甚至是以一当十!

“杀!杀!杀!……”魏军的将士们憋着气地叫嚷着。

他们在营寨里的时候真是受够了熊子丹在外面的叫骂,恨不得把这贼厮大卸八块了。现在终于有机会了,魏军的将士们还不一下子把内心的怨气发泄出来了才怪!

此时,大都督匡章和军师祭酒大人张烈都站在战车上面,观望着魏军的声势。

匡章赞叹地道:“魏武卒不愧是曾经横扫天下的精锐!即使比之吴起、庞涓之时的魏武卒强军,现在的魏武卒多有不如,但是魏武卒还是有着极为强悍的战力的。”

张烈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魏武卒能在魏文侯、魏武侯还有当今的魏王瑩前期的时候可以横行天下,所向披靡,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强军。但是随着魏国把魏武卒的选拔门槛给降低了,滥竽充数的人太多了,这样一看,似乎魏国的魏武卒更多了,可是比不得当年的魏武卒那样的强悍,我听说吴起时候的魏武卒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当年吴起率领魏武卒南征北战,创下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不分胜负}’的奇功伟绩。现在的魏武卒却做不到了,一个原因是周围的国家崛起了,也训练了强军劲旅,一个原因是魏武卒已经开始腐朽了,跟着魏国开始走下坡路了!”

张烈浅笑道:“不过魏武卒依旧是不容小觑的天下强军。之前的马陵道一役,在硬碰硬的情况下,我们宋国虎贲军依然大破魏武卒,正了这天下强军的名声,但是胜得也有些侥幸。魏武卒之于虎贲军,胜负不过五五开。”

“大都督啊,我想这出营魏武卒之所以有这般的士气,可能是被熊子丹将军的那些话给气坏了。魏人无种,哈哈哈,但凡是有血气的魏兵都会愤愤不平的,所以魏武卒的这些杀气都是因熊子丹将军一人而起的!”

“不错。”匡章也不由得含笑说道,“这普天之下,能在武力上战得过熊子丹将军的,依我看也只有我们的君上,还有越国的无疆可以了。魏人此番应战,阵前斗将,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显然,匡章对于熊子丹的武力值很有信心!

战场的中心。

熊子丹看到了敌方的战将冲出了营寨,直奔自己杀了过来,但是阵前斗将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所以敌将勒住了缰绳,把战马给驻足下来了。

熊子丹将高举着的方天画戟横在一侧,背后也在摇旗呐喊的虎贲军的将士们的喊杀声顿时戛然而止。

“来将通名!某熊子丹的方天画戟之下不杀无名之辈!”熊子丹一本正经地高声喝道。

好吧,这厮装得一手好逼。死在他手里的散兵游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到头来说他的方天画戟之下不杀无名小卒,这不扯淡吗?

这也就是壮壮声威而已,所以大家都不会点破的。

没成想,对方竟然更不要脸,抡起了手里的青铜长矛,恬不知耻地暴喝道:“说出吾名,吓汝一跳!”

呃,好吧,这也是一个爱装逼的大佬。

熊子丹眉角一跳,看来今天还遇到对手了。

说出吾名,吓汝一跳。嗯,熊子丹真的是被“惊吓”到了!

“我乃是大魏国上将王啻!贼子,可曾听过你家爷爷的大名?!”王啻瞪着眼睛喝道。

熊子丹闻言,一脸的不明觉厉,说道:“抱歉,某还真没听说过。”

“哇呀呀!真是气煞我也!”王啻的性情果真暴躁,一言不合之下就夹紧了马腹,挥起了长矛冲向了不远处的熊子丹,嘴里道,“贼子!受死!”

熊子丹则是微微地眯着眼睛,见到王啻挥矛袭来,不慌不忙地架起了手里的方天画戟格挡了一下,顿时“铛”的一声,两马错开,方天画戟跟青铜长矛之间只是一个交锋,便碰撞出了璀璨的火花。

王啻那握着长矛的手臂都微微颤抖了,虎口发麻,嘴里却匹自逞强地道:“你这贼厮倒是有两把刷子。”

“聒噪!”熊子丹冷哼了一声,然后驾着坐骑乌骓马飞驰而去,接着千里马的冲击力,手里的方天画戟的威力更是不可匹敌!

“呛啷”的一声脆响,王啻吃了一击,凭着手中的长矛堪堪架住了熊子丹这力大势沉的一击,但是熊子丹又拉开了戟刃,勾住了他的长矛。

王啻的脸色涨的通红、难受,显然是在忍受着某一种巨大的痛楚一般。

熊子丹放弃了这种角力的方式,转而左右刺出,滂沱大雨一般的犀利的进攻,让人不由得眼花缭乱,王啻接连挡了十几下,终于被熊子丹挥了一下方天画戟,反手就拍在了王啻的后背上。

王啻的身子一阵的摇晃,却还没有下马落地。

这时,敌我两军的第三通鼓声才刚刚响起。

趁着王啻又挥着长矛横扫过来的空当,熊子丹没有选择跟他纠缠,而是一跃而起,那青铜长矛堪堪从他的两脚之下掠过,端的是惊险无比。

熊子丹又一屁股做到了王啻的背后,两人共在一匹战马的马背上,王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熊子丹抓着他的领口,一下子整个人都被熊子丹单手举了起来!

王啻可是一百七十多斤的壮汉啊!

“哈——”熊子丹暴喝了一声!

“杀!杀!杀!”对面的诸侯联军的将士们顿时振奋起来了,喊杀声冲天而起,震彻云霄!

“绑了!”

熊子丹却没有就此杀死了这个王啻,而是把他整个身子给丢到了地上,然后早就有四五个军汉拿着绳索过来逮住了想要挣扎的王啻,绑住了他。

“放开我!放开我!”王啻很是不满地瞪着熊子丹道,“士可杀不可辱!熊子丹,有种的你就跟我步战!步战的话我一定打得你叫爷爷!”

擦,某还打得你叫爹爹呢!熊子丹不是鲁莽的武将,自然不可能傻到真的跟王啻再战了。浪费时间而已,一点意义都没有。

在城寨上,冯巩见状高呼道:“熊子丹竟然如此悍勇!就连王啻在他的手下都走不了十个回合。宋国,多猛将也!”

这时,跟着王啻出营的三名魏国的将军,见到王啻被生擒了,顿时大感不妙,随之一起冲出了阵前,三人三马齐头并进,杀向了还在叫阵的熊子丹。

都是来送人头的!熊子丹冷笑了一声,以一敌三他丝毫不惧,仅仅十几个回合,他就抡着方天画戟砍掉了一名敌将的脑袋,鲜血淋漓啊。

其余两个魏将见状,知道打不过熊子丹了,随即拍马就要往营寨里面跑。

想跑?门儿都没有!熊子丹从箭壶里抽出了两支羽箭,“嗖嗖”的两声,仗着铁胎硬弓的威力,一支羽翎箭射在了一名敌军的心口处,一支羽翎箭射在了另一名敌将的背后的喉咙那里,当场倒地,气绝身亡!

“好!”

“彩!~”

干得漂亮!

“给某杀啊!”趁着诸侯联军的将士们的士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熊子丹高举起来方天画戟,霸气外露地喝道。

“杀啊!”

“冲啊!”

架着云梯,推着冲车,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联军将士们就开始了潮水一般地攻势。

第0111章 车驾

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

就跟游牧民族离不开自己的牛羊一样,一直是农耕社会的古人也离不开祖祖辈辈的耕地。这就是游牧民族跟农耕民族之间差距了,简直是两种极端!

马背上出生的人,譬如北方的匈奴、东胡这些游牧民族,他们一辈子都随着部落在游走,逐水草而居,等到这片土地的水草不再肥美了,他们就会迁移,通过掠夺、占领的方式获得新的牧场,放养牛羊。

所以游牧,代表的就是杀戮和掠夺,弱小即原罪。

而古代的华夏人呢,他们都有着源远流长的传承,骨子里流的是自强不息的血液。像宋国、魏国、楚国这些华夏人的国家里,他们的平头百姓都会一辈子埋头田野之间,吃苦耐劳,可以说耕地就是他们的一切,没有了耕地,他们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

所以农耕,代表的就是付出和稳定,舍小家为大家。

李敖认为,奢靡的生活只会让人萎靡不振,失去了上进心,所以他极力推行重农抑商的政策,改变了宋国商贾云集的局面。

李敖并不反对商贾,但是他反对过多的商贾,想想看,若是人人都去从商了,能耕种的土地岂不是要荒废了?

所以他推行的这个重农抑商的政策是没错的。

变法两年多了,宋国的变法也初见成效了。

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耕种土地的黔首越来越多了,每年上交给国家的米粟也越来越多,至于税收,就更加地不必担心了。

虽然宋国施行了重农抑商的政策,但是仅仅针对于宋国人,对于其他国家的商贾没什么影响,就是管理更加严厉了,还有税收也加重了一些。针对商贾的税收也多了几个名目。

宋君偃沉默了半晌,忽而道:“相国,对于伐魏所要的粮草军需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填补吗?”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李敖说道:“君上,仓禀告急的事情是燃眉之急了,必须要尽快解决。而且问题还不仅如此,臣已经仔细地核实过了,国库里的财帛也不多了,若是此番伐魏,将士们得胜还朝了,只怕没有多余的财帛赏赐给他们了。”

“这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啊。”子偃觉得很扎心。

苍天啊!你把我送到这个战国乱世,怎么连个金手指都不给啊!好歹也给一个系统啊,让我可以拿什么功勋值去兑换什么名臣、名将,还有粮草军需,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什么的。

再不济,也要让我附体到一个强大国家的君王身上吧!

齐国、楚国、秦国,哪怕是魏国那里也好啊,至少不用为了这些粮草财帛的事情发愁。

子偃真的想画个圈圈诅咒把他送到这个乱世来的某个大神。

妈了个巴子的,宋国还那么孱弱,变法两年,好不容易爬到了二流国家最强的位置,跟历史上的“五千乘之劲宋”差不多的国力了,现在又因为伐魏要消耗一空了!

真特么的操蛋!

这都什么狗屁倒灶事情啊。

宋君偃问道:“相国,你有什么办法解决粮草和财帛的事情吗?”

李敖沉默了一阵子,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臣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只要君上有那个魄力,不怕背负骂名的话,一切的粮草财帛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了。”

“是什么法子?相国快快说来。”宋君偃有些急切地说道。

“臣,请君上到沙丘宫的正门奉天门去一观。到了那里,臣便可以仔细地跟君上说说了。”

嗯?搞得这么神秘。

子偃倒是没有嗔怪李敖,还要他动身前往沙丘宫的奉天门去。宋君偃旋即答应了一声,然后招呼嫪信准备好车驾。

沙丘宫可是很大的,方圆几里都是耸立的宫殿群,巍峨壮丽。

若是走路的话,从宋君的御书房走到奉天门,需要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君上大人懒得走这么远,所以有专门的车驾给宋君偃代步。

除了国君,公卿大夫都是不允许在沙丘宫里面驾车或者骑马的,因为这是对于公室的不敬,被逮到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车驾到了跟前,子偃却不上车,反而客气地伸出了手,说道:“相国请。”

“这个……君上,这是国君的车驾。而且此乃禁宫之内,除了君上一人之外,臣子都不得骑马或者驾车驰行,违者斩立决。所以臣不敢僭越!”相国李敖见到宋君偃这个样子,顿时吓得一身的冷汗。

这国君的车驾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坐的。

古代车驾是有严格等级制度的,比如逸礼《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李敖虽然的相国,但是不过一个上大夫的爵位,按这个等级制度,也只能驾着三匹马拉着的车。

虽然说这个战国乱世,已经是礼乐崩坏了,连诸侯都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明目张胆的称王不说。早在春秋的时候,各国的国君都已经僭越了,比如说出行驾的是六匹马的车驾,还有歌舞礼乐的时候,其规格也等同天子。

可是,那是因为周天子已经没落了,自身难保了,他也管不到这些诸侯的做法了啊。

可是别人就不能这样了。

譬如现在这种情况,宋国已经更加的富强了,而宋君偃又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岂能容忍别人在他的头顶撒野?

做这种僭越礼制的事情,可不就是逾越了君臣之间的等级制度,可不就是在他宋君偃的头上撒野吗?

见到李敖这般慌乱,子偃的心里倒真是有些抱歉了,他赶紧摆了摆手道:“寡人的相国大人啊。你要知道这规矩是死的,而我们人是活的,这规矩是用来约束底下的臣民的,而我们正好是制定规矩的人!要学会变通啊。”

“可是……君上!”李敖欲言又止了。

虽然子偃说的似乎没错,但是李敖偏偏又感觉哪里不对劲,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没错,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可是他们这些上位者,这些制定规矩的上位者,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破坏掉自己订立的规矩呢?

就像一个将领带领一支军队吧,手底下的士卒都不听从他的命令,为什么呢?因为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让我们去做?!

又看见李敖紧张了,宋君偃这才有些好笑地道:“好了。相国不必介怀,凡事都有一个例外,正所谓法不外乎人情,这是国君的车驾,这也是寡人的沙丘宫,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难道寡人作为这个沙丘宫的主人,邀请客人上马车在自己的家里走上那么一圈还不行吗?”

“君上……”子偃这么说,倒真是让李敖感动莫名了。

“相国,请!”

李敖也不矫情地上了国君的车驾,没想到宋君偃竟然把驾车的驭手给叫了下去,然后自己抓住了五匹上驷的缰绳,竟然要自己驾着车驾!

“君上!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李敖急声道。

让一国之君给自己驾着马车,牵马坠蹬一样,这是何等的殊荣,但是李敖自觉受不起啊!宋君偃的这个礼遇太大了!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子偃豪气干云地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说道,“你是寡人的相国,辅佐寡人,成就王业。相国这两年真的是辛苦你了,不过驾驭马车而已,寡人还是做的来的!”

“君上乃是万金之躯,怎可……”

“不必多说了。相国,你对于寡人,对于我们宋国的功绩,寡人铭记在心!且无以为报,这区区的小事而已,不瞒你说啊,相国,寡人有生以来只给三个人驾驭过车驾。”

“一个是寡人的父亲,是他手把手地教会了寡人如何驾驭战车的,还有一个就是剔成君子罕,他是寡人的兄长。在年幼的时候子罕跟寡人的关系也还不错,所以当时是倍感荣幸地给他驾的马车,这最后一个,就是你了。”

宋君偃一脸真诚地道:“相国,你对宋国劳苦功高,对寡人亦是忠心耿耿,这些寡人都是知道的,寡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在寡人的心中,你就是寡人的恩师,良师益友啊。今日,还是让寡人驾驭这车驾吧。”

“既如此,那臣就却之不恭了。”李敖把脸深深地埋到了胸前,似乎有些泣不成声了。

子偃如此之礼遇于他,可谓是恩重如山了。在这个战国乱世,虽然各国的君王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有的时候不重用贤才,却也从来不会亏待那些投奔过来的贤才。

但是真正做到如宋君偃这般礼贤下士,乃至于给重臣驾马车的地步的,却少之又少。

也不是说没有吧,却是在更古老的时代,譬如传说姜太公钓鱼的时候,周文王上钩了。结果姜子牙为了考验文王姬昌,让后者用车拉了他八百步。

《封神演义》中也有这么一个片段,那就是商朝西伯侯被商纣王释放后,回到西岐。传闻后来得到姜太公的辅佐,便让其西伯侯拉车,西伯侯以为是姜太公考验他,实则是预言了周朝的命数,“文王拉车八百步,周朝天下八百年”。

君上贤明至此,何愁宋国霸业不兴?何愁宋国外患不靖?李敖看着宋君偃驾着车驾的背影,心里是感慨万千啊。

第0112章 诽谤之木

宋君偃驾驭着国君的五匹马的车驾,有着华丽的伞盖的车驾,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可是由子偃这个一国之君亲自驱车的国君车驾,就更加地让人侧目了。

宋君偃竟然给相国李敖驾驭车驾!

这么一个消息不胫而走,也的确是很劲爆了。反正一国之君给臣下驱车的事情是这么传扬出去了,不过这不但没有让天下人嘲讽宋君偃,不顾尊卑,反而使得天下的贤才争相涌入了宋国!

子偃这个堂堂的国君,竟然给劳苦功高的大臣亲自驾车。如此的礼贤下士,即便是号称礼贤下士,屡屡发布招贤令的秦孝公、齐威王都有所不如,这古今中外,大概也只有周文王、成汤这样的盖世贤君可以比肩了吧!

世人皆道宋君贤明,莫不如是。

“相国啊,这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寡人当年都有所涉猎,这御之一道,便是驾车。寡人还记得弱冠之年的时候,寡人这驾车的可是一把好手,驱使车驾过河间小道,即便是弯弯曲曲的小道,寡人都能驾车而过!”

“现在,不行啰!自从寡人登上了这国君的大位,都好久没有接触过车驾的缰绳了,不过感觉还是有的。怎么样,相国,这一路不怎么颠簸吧?”宋君偃在车驾上还有闲情逸致地跟李敖说着闲话。

李敖闻言,笑了笑道:“还算平缓。君上的这御道不可谓不娴熟。”

“哈哈哈哈。老祖宗传下来的技艺了,寡人不敢忘,也不能忘了啊!”子偃悠然自得地笑道。

他们宋国承袭殷商,礼仪制度在吸纳了《周礼》的一些精髓之后,其实本质上传承的还是大商的思想文化。

所以宋人就跟前朝的商国庶民一般,迷信,敬天敬地敬鬼神,祭祀祖先,典礼都格外的隆重。即便是快要揭不开锅的家庭,在祖先的忌日的那一天,也会砸锅卖铁地去买供奉祖先的祭品,商文化的迷信程度之严重可想而知了。

宋君偃是宋国的国君,一国之君,理当为自己的臣民们做出表率。

而且,宋国的军队之所以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迅速强大起来,除了军功制的推行,还有接连不断的战争之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

就是李敖变法的时候,也派出许多游学的士子,给予重金,让他们各地去宣传殷商王朝灿烂的文化,宋人原来都是商人,骨子里流淌着的,是迷信武力的大商国人的血液!

难道现在宋人要摒弃先祖的文化遗产吗?

不,不会!也不可能!

宋人比其他国家的人更敬重自己的祖先,他们体内的尚武的因子正在缓缓的流失,逐渐被一种“铜臭味儿”所取代。

宋君偃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不惜花费重金去宣传大商国的璀璨的文化,重新拾起了祖辈的荣耀。

现在的宋国,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自己身上流淌着大商国的血,是成汤的后裔,是天命玄鸟的子孙!他们引以为荣,引以为傲。

而宋国也把一些遗失在民间的一些关于商朝的奇闻异事,古典书籍给集中起来了。就供奉在沙丘宫的藏书阁里,将来的国君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不能理解殷商文化,也可以引经据典了。

宋君偃又道:“相国,寡人一向很敬重你。恨不能拜你作为老师,日夜在身侧教导寡人,但是寡人也知道,你不肯教导寡人,也没时间收别人做弟子。”

“所以寡人想要设立一个新的官僚机构,叫做尚书台,设置左右两名尚书,还有四位辅政侍郎,直接对你这个相国负责。相国,这些日子你实在是太操劳了,寡人心有不忍啊。”

闻言,李敖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意思,他相信子偃此举的确是给他分担一些压力的。如今变法刚刚推行了两年,百废俱兴,要操劳的政务不知道有多少,即便是以李敖的办事效率,也是吃不消的,所以宋君偃设立这么一个尚书台,帮助他辅政,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果是那些气量狭小,容不得人的相国,可能会以为宋君偃这样做是在分他的权,但是李敖没有这样想过,因为这个尚书台是直接对他负责的,就像他直接对子偃负责一样,有些琐碎的政务他只要过目一遍,就可以裁决了。

“谢君上的体谅,臣不胜惶恐。”李敖躬身道。

两人说着闲话的工夫,就抵达了奉天门那里。

一根华表一般的诽谤之木就顶天立地地耸立在那里,在诽谤之木上,已经雕刻了不少人的名字了。

有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有的人还在审判,有的人还在查找证据,像那一些贪污受贿的家伙,被砍了脑袋不说,全家都被发配充军了。

李敖指着这一根诽谤之木说道:“君上可知道这诽谤之木的来历?”

宋君偃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贵族出身的他除了有着一身不俗的盖世武力,文韬武略,还有那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他都有所涉猎,不说无一不精,反正对于历史上的那一些经典的历史典故他还是可以信手拈来的。

子偃点头道:“据古史传说,在尧舜之时,两位圣君为了裨补缺失,广开言路,在桥梁边交通要冲之处,设立木牌供人书写谏言,或说设谤木于宫阙之外,供批评进谏者击打。后世沿习,遂以为常。”

“寡人听说当今的齐王接纳了邹忌的谏言,也曾在宫门前设立诽谤之木,好多犯了法的大臣都被流放或者诛杀了。”

“不错。”李敖赞许地道,“传闻尧置敢谏之鼓,舜立诽谤之木!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欲有进善言者,立于旌下而谈说,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招致谏者。”

“君上,在之前的变法中,我们已经在奉天门的左边设置了敢谏之鼓,宫门的右边设立了诽谤之木。现在诽谤之木上已经雕刻了许多犯法的官吏的名字,他们已经在被查实之后治罪了。可是敢谏之鼓却丝毫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

第0113章 魄力

“敢谏之鼓的设置,乃是为了让臣民都可以抨击时政,抨击并指出臣在变法中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臣不胜惶恐啊。”

宋君偃听到这话,摆了摆手笑道:“既然没有臣民敲响这敢谏之鼓,说明相国在变法施政之上并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啊,相国又何必耿耿于怀的呢?”

李敖却不以为然,他向着宋君偃作揖道:“君上,臣以为君上此言差矣。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完美的人,绝对完美的事物,更没有绝对完美的施政措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去完善它。”

“臣以为,臣这个相国的诚信还没到位,所以国人都不知道我的为人,还有不知道这敢谏之鼓的作用。臣民们都没有勇气第一个敲响敢谏之鼓。”

宋君偃闻言,点了点头,说道:“相国说的是。当年商鞅变法,商君还曾在咸阳的城门口立起了一根木杆,说是谁能把这木杆从南门搬到北门去,就赏赐谁五十金。有一个人把木杆搬到了北门,商鞅立即赏赐了他五十金,此为徒木立信耳。”

孝公已经任命了卫鞅,卫鞅想要实施变法图强政策,唯恐天下人对自己产生非议。

当年商鞅恐怕百姓不信任,于是在国都市场南门立下一根三丈长的木杆,招募百姓有能够搬到北门的就赏给十镒黄金。

百姓对此感到惊讶,没有人敢去搬木杆。

商鞅就又宣布命令说:“有能够搬过去的就赏给五十镒黄金。”有一个人搬木杆到北门,立即赏给他五十镒黄金,以表明没有欺诈。

这就是“徒木立信”的典故了。

现在的情况跟商鞅即将变法之前的差不多,李敖是宋国的相国,名气很大,但是很多宋人都不知道他的为人啊。

这敢谏之鼓是用来抨击时政的,或者直接说是用来抨击国家大事的。

宋国已经变法两年了,不当之处肯定会有的,就像你分一块蛋糕,不可能每个人分的蛋糕都一模一样,一丝不差的吧?

而李敖就是这个拿着切蛋糕的刀子的人,他已经下刀了,但是又不能厚此薄彼。李敖现在可是一个大忙人,他也会不时地去微服私访一下,可是这也不怎么管用,依旧会有他照顾不到的地方啊。

所以抨击时政的人,就是抨击变法之事的人,而抨击变法之事的人,就是在抨击李敖这个人。

李敖可是相国大人,他们一介庶民怎么得罪得起?

“相国打算怎么做呢?”子偃问道。

“君上,臣请你设立一个官衙,官衙的名字叫做公车府,公车府是主管宫庭警卫及臣民上书、官吏征召的官署。”

“在敢谏之鼓和肺石旁设函{类似今天的意见箱},凡吏民有议时政者,投于谏鼓函中;有举荐人才贤能者,投之于肺石函中{肺石,古时设于朝廷门外的石头。民有不平,可击石鸣冤,与后之堂鼓相类}。”

“大善!”宋君偃很赞同。

随即,子偃又很疑惑地道:“不对啊,相国。这样的事情你只要投一份奏章,或者是当面奏报寡人就好了,何必将寡人带到宫门前呢?”

不是说有办法解决宋国即将告罄的粮草和财帛的问题吗?怎么又扯到内政的事情来了。

没想到李敖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君上,这个肺石函跟敢谏函的作用非同一般。吏民皆胆小,不敢跟公卿大夫们做对,所以诽谤之木上雕刻的名字是没有贵族们的名字的,最多是他们的一些走狗而已。”

“君上,很多时候谏言是需要勇气的。既然黔首们没有这个勇气,我们就必须要给他们这个勇气!勇气何来?就在这谏函之中!”

闻言,宋君偃有些震惊了,说道:“相国是说,这谏函一旦设置了,会有大量的黔首检举作奸犯科的贵族?”

“是的,君上。”

子偃沉默了。他已经猜到了李敖要用什么办法去筹集这么多的财帛和粮草了,其实很简单,就是杀鸡取卵!

根据黔首的举报,派出人手查找那些公卿大夫的罪状,最后一一抄家灭族。这些个贵族,哪个屁股底下是干净的?没有。

他们经不起调查,国家偏偏要调查的话,几乎一个都跑不掉,而他们那几代人乃至于几十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还有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就会成为宋国的国库里面的东西了。

只不过,这么干的话,宋君偃将会为此背负“暴君”的骂名。很有可能遗臭万年啊。

“相国,寡人明白你的意思了。只不过,不能做得太过火了,寡人只要粮草军需能够明白支持这一次的伐魏大战,还能有足够的财帛奖励将士们就足够了。”

“搜集罪证的话,就交给嫪信的黑衣卫的人吧,他们办事的效率很快,可以第一时间掌握那些公卿大夫们的罪证。寡人并不想把所有的旧贵族一网打尽,毕竟他们的祖上也曾经给我们宋国做出了贡献,泽被后人,这是他们应得的。”子偃幽幽地叹气道。

得到了宋君偃的认同,还有黑衣卫的加入,李敖心下大定,拱手道:“君上,其实也没必要把所有的公卿大夫都抄家灭族的,有一部分的人还是可以改造的。就像君上说的,他们的祖先也曾有功于社稷,只是泽被太久了,他们太安逸了而已。”

“相国啊,具体跟寡人说说,你想干嘛?”

“君上,臣以为可以派黑衣卫去搜集各位贵族大臣的罪证,秘而不宣。然后君上再召集犯事的公卿大夫们,跟他们好好说说,若是肯捐赠一定的粮草和财帛的,可以特赦;若是死鸭子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的,抄家灭族是免不了的!”

“很好。”子偃点了点头,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他真的不想大开杀戒,毕竟一下子处理掉这么多的公卿大夫,不仅影响他这个国君的形象,而且还可能会动摇宋国的根基,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现在李敖已经成竹在胸了,宋君偃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他,有这个魄力!

第0114章 兵阴阳

马陵,诸侯联军的大营里。

又经过了一整天的攻城战,联军的将士对着魏军大营一阵猛攻,轮番上阵,却是久攻不下。终于在天黑的时候丢下了几千具尸体鸣金收兵了。

军营里面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地升了起来。

在一轮弯月上了树梢,若隐若现的时候,士卒们才能坐下来休憩一下,然后美美地吃上一碗饭。

将士们的伙食都不太好,自带的干粮,有军中的将士轮流掌勺,味道不必多说了,能吃就行了,更让人无奈的是,这特么的连一点肉腥都不见的。

他们的饭菜,最多是酱菜、豆子、扁豆这一类可以保质的蔬菜豆类,味道都不是很好,而且还很少,吃了一碗饭想要添饭,就必须要快点吃完然后去打过一碗。

吃的时候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吃完了一碗饭还不饱,于是一拥而上,去抢大锅饭里仅剩的米饭。

抢不到的只能唉声叹气了,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打啊!打啊!”

“往死里打!嘿嘿嘿嘿。”

当然了,也有暴脾气的士卒大打出手,不过都被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给逮住了一顿毒打,训斥了一番。

这些都是其他诸侯军队里的情况,在宋军那边就不是一样的了。

众所周知的,宋军越战越勇,他们能有这样的战斗力,除了军功制的推行之外,军中的伙食是非常不错的,至少在战时的时候能够保证他们都能吃饱饭,而且每天都能吃上肉糜。

匡章和张烈在一起巡视大营,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由得连声叹气。

“军纪如此散漫,伙食还这么差。这在打仗的时候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怎么有力气去打仗?各诸侯的军队实在是太差劲了。”匡章摇头道。

张烈闻言,微笑着道:“大都督不必担心。我已经命伙夫多做了一些饭食,尚有肉糜、肉汤,过一会儿就跟这些诸侯国的士卒送过来了。”

“嘶。”匡章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张烈一眼,说道,“祭酒大人,你怎么能这么做?我宋军的口粮本来就无多了,军中仅存的粮草也只能维持我数万军队一个月的花销而已。各军都是自带干粮的,自负草料的,你这样施舍给别的国家的士卒,只怕君上知道了会怪罪下来啊。”

“不会的。”张烈说道,“大都督啊,我们的君上可是一位雄才伟略的君主,不会吝惜这些口粮。我刚刚已经接到商丘城里的消息了,很快,君上那边就能有多余的粮草供应给我们大军了,所以即将告罄的粮草军需还请大都督不用忧虑了。”

匡章在清点伤亡人数的时候,张烈还在主帐里面,所以他能第一个收到这个消息,这个不足为奇。

“君上欲要收买人心乎?”

张烈笑眯眯地道:“我们君上想要五国一体,合宋、鲁、薛、滕、卫五国之力而雄霸天下,没有人心怎么能行?”

“善。”

匡章又道:“祭酒大人,我们的诸侯联军已经连续五日围攻魏军的大营,遭到了顽强的抗击,死伤很惨重了。我认为联军可以消停下来了,这个时候只要旌旗不减,炊烟不减,对面大营里的魏军肯定会以为我们正在酝酿着下一次的攻势,而不会想到我们会借道卫国,攻略他们魏国的河南地。”

“是时候攻伐魏地了!”

张烈说道:“大都督,伐魏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我前日没有夜观天象的话,或许现在也跟大都督你一样,觉得此时正是迷惑魏军主力,借道卫国,攻略河南地的最佳时机!”

“然,魏军主力龟缩在大营里,不敢出来一战。如之奈何?大都督啊,这打仗也是需要会天文地理,文韬武略的,你是儒将,可能也知道一些天文知识的吧?”

听到这话,匡章有些迟疑地道:“祭酒大人的意思是……天气有变?”

张烈点了点头道:“为将者,要会因地制宜,何时战,何时不战,何时进兵,何时退兵,主军的人都要会这一些东西。大都督,你们这些统兵大将熟读兵书,能征善战,不外乎兵家四势,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和兵技巧而已。”

“这兵家四势当中,以兵权谋和兵形势最为大众,大都督你是兵权谋家的典型,而君上和越王无疆则是兵形势家的典型。至于兵阴阳和兵技巧这两类,则是少之又少,恰好,我张烈学术颇杂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嘿嘿……”

闻言,匡章有些无奈地道:“我的祭酒大人啊,你可别卖关子,有什么想法快点说出来吧。”

于是张烈肃容道:“大都督,我前日夜观天象,已经推算过了。明天午时天上会出现一次日全食,到时候天地间将昏暗的一片,隐天蔽日,不见日光!”

“可想而知,到时候的魏军的大营里面肯定因为这个日全食而慌乱,看不清四面的情形,当然了,我们诸侯联军也是一样的。”

“不过大都督,既然我们已经事先知道了,这就好办了,我请你从军中挑选出两三百名身手敏捷的锐士,作为奇兵,事先换上魏人的衣甲,等日全食来了,入敌军大营跟魏国的将士混在一起。这样一来,在我们又一次发起进攻的时候,这些锐士就能打开敌方的营寨的大门,帮我们破关而入了!”

“大善!”匡章的眼中真的是异彩连连啊。

“祭酒大人不愧是鬼谷高徒!我匡章虽然有幸见过孙膑先生一面,却没有与他共事过,殊为遗憾。今日章能跟祭酒大人你共事,还能见你只言片语之间就有了解决敌方大军的问题,真是感到三生有幸啊!”

匡章一脸真诚地说道:“鬼谷高徒,果真是名不虚传!章服了,真的是服了。”

张烈闻言,却是微微笑着摇头道:“我在山上苦学十余载,学问颇多,在韬略上却比庞涓、孙膑两位师兄多有不如,若是今日在这里的是孙师兄,可能这个魏军的大营早就被我们攻破了。”

“哈哈哈,祭酒大人何必谦虚呢。有本事就是有本事!鬼谷子先生真是一位奇人啊,他教导出来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匡章此生不能见到鬼谷子先生一面,真的是太遗憾了。”匡章叹气地道。

“再好的计谋,也要有合适的人去执行才能成功啊。”张烈说道。

就像是孙膑,他跟张烈差不多,他们都是没有统率军队的能力的。而庞涓,却好似天生的统帅一般,文韬武略不输于孙膑,只是运气太差了,第一次桂陵之战被孙膑用“围魏救赵”的战法,被迫撤军,回去保卫大梁,结果半路被齐军给伏击了。

第二次马陵之战也差不多,庞涓跟太子申的意见相左,在撤军的路线上出现了很严重的分歧,结果还是在马陵道被齐军被伏击了。

倒霉啊倒霉!

第0115章 日全食

翌日,一大清早地冯巩就甲胄齐全地穿在身上,腰悬铜剑前往城寨上去巡视将士们防守的情况。

魏军还算是兵精粮足的,有着足够地士卒在营寨上抵御,水源也没被切断,仓禀里也有充足的粮草。照这样下去,只怕外面的诸侯联军统统死光了,大营里的魏军将士都还活得好好的。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冯巩心里的想法。

不过,今天让他感到很奇怪的是,对面的诸侯联军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早上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埋锅造饭,然后操练了一番,就没有继续跟前几天一样猛攻他们魏军的大营了。

难道诸侯联军是知难而退了?或者是想要把他们耗死在大营里?笑话!他们的粮草可是能够支撑数万大军耗费四五个月的,坚持到援军的到来还绰绰有余呢!

冯巩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回到了主帐里面,到了正午的时候,主帐的外面忽然出现了骚动,就连把守在外面的卫兵都惊呼了起来。

怎么回事?冯巩不由得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卫兵已经跑了进来,跪下道:“将军,大事不妙了!外面、外面……不不不,是天上,天上出现了日全食!天色骤然黑了!”

“什么?日全食!?”冯巩被震惊住了。

他赶紧提起了架子上的青铜剑悬在腰间,然后亦步亦趋地出了主帐,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他见到了十数年难得一见的奇异的天象!

日全食!果真是日全食!

冯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仰望天穹,只见之前还是烈日高悬的穹窿,转瞬间被一大堆的阴云给遮蔽了起来,阴沉沉的一片。

而没有了太阳的照耀,整个天下亦是昏暗的一片,不见光彩。

大营里一阵的骚动,士卒哗然、奔走,现在整个空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恍若黑夜一般,不,应该比黑夜更加的黑暗,至少在天黑的时候还有月光啊,现在这一会儿的工夫,直接整个太阳这个发光物被吃掉了!

伸手不见五指啊!

“镇定!镇定!”冯巩焦急地大喊着道,“快,去传令各部将尉,让他们约束手下的士卒不许乱跑,违者立斩无赦!”

“将军,现在眼前昏天地暗的,黑乎乎的一片,到处都看不见人啊!”传令兵伸出来手,无意中摸到了冯巩身上的盔甲,大声说道。

冯巩无奈了。

不过这个日全食太突兀了,让人措手不及。他冯巩是统兵大将,精通韬略,擅长的是治兵之道,行军打仗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对于星象的事情他一窍不通啊。

在这个时代,可以真正做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除了那些避世不出或者是有研究过的贤才,就是专门观察天象,掌管国家祭祀的巫祝知道了。

好在日全食并不是很致命,他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敌人也应该看不清才对。除非他们的阵营里面真的有那一种会夜观天象的大才。

冯巩这一回真的是始料未及了。

匡章根据张烈的指示,连夜从军中挑选出了两百名身手敏捷的将士。这些人里面不乏鸡鸣狗盗之辈,不过能飞檐走壁,可以接着钩子勾住对面的城寨,接着钩子拉住绳索而攀爬上去。

“祭酒大人真乃神人也!”匡章惊呼道。

在他的身旁,有着身穿魏军红色衣甲的将士,他们身上的衣服和盔甲都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不过大家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了,也不怕穿什么死人的衣服了。

不过作为标识,他们跟魏军还是有区别的,就是在左手的手臂上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带,在突袭魏军将士的时候,这条布带可以起到区分敌我的作用。

随着匡章一声令下,这两百名身手敏捷的将士,在天地间忽然黑暗下来的那一刻,全副武装,从隐蔽的矮坡上滑落下去,然后飞快地跑向了对面的敌军城寨。

这个时候魏军大营里的骚动还没有停止,所以没有人发现有敌军摸到了营寨的下面。

“唰唰唰”的一阵轻微的声响,两百条绳索抛飞,其钩子勾住了城寨的女墙。

身手敏捷的宋军将士们就这样借着绳索,一脚又一脚地踩在了厚木打造的寨壁上,飞檐走壁,慢慢的攀上了敌人的城寨,然后纷纷把绳索连同钩子给丢了下去。

日全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阴云渐渐散去了,原本热烈的阳光也开始普照大地了。

“敌军开始进攻了!”

这个时候,魏军大营外面的诸侯联军也开始集结起来,随着三通鼓声响起,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也震撼了这片天地。

冯巩赶紧踏上了战车,快速赶到了城寨上,在那里,他一手扶着女墙,遥望着不远处的敌军的声势。

诸侯联军的兵力将近十万,旌旗飞扬,戈戟如林,两匹战马拉着的战车被御手抓着缰绳稳住了,却还是有些躁动不安,战车上的旗帜也在随风飘扬着,战车里的锐士都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的营寨,眼神里折射出了一种炽热的光泽。

在横陈成一条直线的战车队的背后,是成群结队的骑兵,他们手里抓着杀伤力极强的大戟,一手勒着缰绳,夹紧了马腹,昂首挺胸着,可谓是雄赳赳,气昂昂,势不可挡!

而骑兵队伍的背后,则是被分成了十几个方阵的步卒。

这些步卒或者手持长戈,或者手持长矛,或者是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的武士。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宋军的盔甲,白衣黑甲,身材高大,斗志昂扬,在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气息。

清一色的宋国将士啊!

冯巩的心里感到很不妙,他有一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

敌军的阵容不对劲啊,这分明是两军野战的时候,冲锋陷阵才摆出的阵型啊!

而且,这几日的进攻,都是诸侯联军的将士轮番上阵的,怎么这一回冲在最前面的反而是堪称劲旅,战斗力都不俗的宋军将士了呢?

冯巩身经百战,可谓是沙场宿将了。

他也曾跟秦人的军队作战过,不会错的,他在这些宋国将士的身上,看到了秦军那一种虎狼之师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匡章“唰”地抽出了手里的青铜剑,举在眼前,面朝着声势浩大的宋军将士们高声道:“将士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现在,是时候让你们砍下敌人的首级去领赏了!”

“进攻——”匡章暴喝了一声,蓦地把手中的青铜剑指向了对面的魏国的营寨。

“杀——”

“冲啊!”

“攻啊——”数以万计的宋军将士跟打了鸡血一样,奋不顾身地向着对面的敌军营寨冲击过去,从上方往下面看过去,就像是一大股的黑色的钢铁洪流扑面而来一般,视觉效果真是震撼!

冯巩瞪着眼睛道:“宋人这是疯了吗?用战车和骑兵冲击城寨?”

这可真的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啊!

就在冯巩感到不可置信的时候,在下方的营寨门口那里,突然起了一阵的骚乱。

“唰!”一名魏军的士卒竟然拔出了手里的青铜剑,挥剑杀死了一个都尉。都尉不敢相信地倒在了血泊里,眼睛睁睁着,死不瞑目啊!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魏军似乎起了叛乱一般,同室操戈,不少的魏军将士在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惨遭毒手,迅速倒在了敌我不分的“战友”们的屠刀之下。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一个还还不清楚状况的校尉喝道。

突然,一柄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腔,这个校尉的嘴角还溢出了殷红的鲜血,他想要背过身,却只能转过了脑袋,侧着眼神颤抖着说道:“你……”

“噗嗤”的一声,又插了一个长矛,在校尉缓缓的倒了下去之后,出现了两个手臂绑着白色布带的魏军士卒。

看到这一幕,冯巩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于是大呼道:“有敌人混进来了!快!手臂绑着白色布条的是敌人!杀死他们!”

冯巩的军令下达得已经太迟了,为时已晚,混进来的宋军锐士迅速地杀死了城寨门口的魏军将士,然后分派人手去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迎接冲击而来的大军的进来。

冯巩真是气得吐血啊,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按照他的军令,魏军的将士们也是轮番上阵的,而现在还有一部分的魏军将士可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撤退或者抵抗的命令也不能有效地传达下去啊!

“杀!”

“去死吧!”

如狼似虎的虎贲军的将士们鱼贯而入,第一时间就朝着没绑着白色布带的魏军士卒杀过去,猝不及防的敌人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脑袋被割掉了,装在了黑色的袋子里。

宋军的将士们嘴角挂着狞笑,不顾脸上的血液尽情地砍杀了逃窜的魏兵,凡是抵抗的就地格杀了,而丢掉了武器抱头投降的,宋军将士也不会理睬他们,径直从他们的身旁路过,然后前去猎杀自己的下一只猎物。

按照宋国的军法,投降不杀,杀之充功的,不但所有军功会被吊销,沦为一个普通的兵卒,还要杖责三十军棍,有严重的还必须杀头!

冯巩一连杀死了两个扑过来的宋军将士,倍感无力,这个时候他的亲卫跑过来,火急火燎地道:“将军,大事不妙了!诸侯联军趁势大举进攻了,我军不能抵挡,现在士兵们已经到处在逃窜了!到处都是追杀的宋兵还有逃跑的我军将士,太混乱了!请你赶快上战场撤退吧!”

“撤?”冯巩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儿,这个时候他还想要拼死一搏,至少还能有力挽狂澜的机会。

可是宋军的进击速度太快了,神速无比,根本就没给他以及手底下的魏军将士们的反应的机会啊。

“往哪里撤?”

“不如我们退守百桓城吧!去济阳也可以,济阳城城高池深,依靠收拢的军队应该可以抵挡诸侯联军一阵子的!而且那里还有足够的粮草可以坚持到援军的到来!”亲兵显然也是一个被埋没的人才,颇有头脑。

冯巩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传令下去,各部分散突围!稍后会师于济阳!”

“诺!”

第0116章 雄主之象

马陵之战,诸侯联军大破魏军,先后斩首三万,俘虏一万有余大获全胜。

魏将冯巩率领残兵败将退守济阳城,在一面修筑工事,聚拢溃兵的同时,一面向大梁发出急报,请求老魏王赶紧派出援军。

“气煞寡人也!真是气煞寡人也!”在魏国大梁城,在大朝会上,魏王瑩骤然接到了前线的战报,本来以为是他们魏军大破诸侯联军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战败的消息,被斩首三万啊!

三万!整整三万的将士啊,大魏国什么时候能经得起这么折腾了!

即便是常年对国力“挥霍无度”的老魏王,这一刻也不由得揪心起来了。

你大爷的,这几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前几年的河西之战、雕阴之战,他们大魏国被犀首{公孙衍}这个二五仔统率的秦军,在河西一战就斩首八万了,折损了十几万的兵力。

当时的老魏王是那个心痛啊,心里是在滴血啊,现在倒好了,他瞧不起的诸侯联军都斩首三万了,这是什么情况?他们的魏国的军队什么时候都变得这么孱弱了?

魏王瑩猛地把手里的竹简掷到了陛台之下,在群臣的中间的地板上,黑着脸,跳脚大骂道:“蠢才!孬种!冯巩就是一个蠢才!孬种!诸侯联军不过十万的兵力他就怂了?寡人给他的可是整整八万的军队啊!以强军对弱旅,即便是八万对十万,我们魏军也应该大破而胜才对!”

“谁能告诉寡人!昂,还被斩首三万!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他还有脸请援兵?难道非要寡人把驻守河西的军队,还有驻防北地,防范赵国的军队全给他拿去败光了吗?!”老魏王暴怒不已,连说话都气喘吁吁的,汗如雨下。

“大王息怒!息怒!”陛台下的群臣山呼道。

闻言,老魏王更是气急败坏地道:“息怒?你们让寡人如何息怒!他冯巩以为我们大魏国的兵马都是地里的庄稼吗?庄稼被收割了,第二年还能长出来,但是我们大魏国这么多的勇士葬身马陵,他们还能在第二年长出来吗?不能了!他们不能了!可恨!贼子可恨!”

“大王请息怒。”这个时候相国惠施大人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了,冯巩毕竟是他保举的人,眼下出了问题,似乎还把天给捅了一个大窟窿了,但是惠施这个举荐人责无旁贷啊,冯巩被治罪了,他也不会好过的。

魏王瑩瞪眼道:“你还让寡人息怒?惠施,惠施啊!你保举的人!冯巩兵败了!还让我们魏国损兵折将数万!还是败在堪称乌合之众的诸侯联军的手上的,这我们大魏国在天下列国面前都大失了颜面,有辱国体!惠施你说说,该如何治他的罪!?”

老魏王的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惠施心里也怂,不过他比较能揣摩君王的心思,对于这个喜怒形于色的老魏王,他倒是乐意奉承,这样的君王在他的手底下办事最好不过了,因为你可以变着法地奉承他,恭维他,直到他满意为止。

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了,惠施对于魏王瑩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惠施高声道:“大王,眼下不是问谁的罪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想办法打退诸侯联军的进犯才是!”

老魏王不可思议地道:“怎么?寡人的大魏国不去攻打他们这些小国也就罢了,这些弱国小国还敢来侵犯我们大魏国?”

“若是一般的人可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惠施手持牙板,正襟危坐地道,“可是诸侯联军的盟主是谁啊?宋君偃!子偃这个人现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列国的君臣谁没有听说过他子偃的赫赫威名?”

“大王啊,宋君偃这个人野心勃勃,所图不小。自从他篡位以来,仅仅三年,宋国无岁不战,穷兵黩武,在他的带领下,宋国运筹帷幄,接连挫败强大的齐国,重伤越国,暗伤楚国,周边的大国,齐楚越三国都没有余力插手别的战事,只有我们魏国还有可战之力,还有可战之兵!”

“宋君偃这个人不简单啊!大王,请你好好的想一想,宋国变法已经有两个年头了,初见成效,国内形势一片大好,此番我们魏国大举伐宋,以子偃的脾性,岂能容忍?”

“这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当年齐国伐宋,就招致了获水之败,然后三国联军伐齐,齐国的衰落由此而始!此情此景何其之相似?难保我们魏国不会成为下一个齐国啊!”

闻言,老魏王倒是镇定了下来,事关国家安危,他作为一国的大王,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太任性了,魏王瑩也是有一定的大局观的。

仔细想想看,其实惠施说的一点不错。

宋君偃有雄主之象,而宋国这些年来实在是表现得太过强势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宋国效仿当年的李悝、商鞅变法,启用李敖进行宋国的变法,内政军事,经济土地无一不加以深入改革,这大大增强了宋国的国力,就跟当年的秦孝公时候的秦国一样,宋国现在也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东南大地如惊雷一般崛起了。

变法,需要的是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

秦国有函谷关之险,而且经过秦孝公的一系列的举措、让步,秦魏两国也暂时达成了停战协议,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事,所以秦国才能进行商鞅变法。

而魏国的李悝变法和申不害变法,都是在三晋同盟,在魏国的带领之下齐心协力,共抗周边的秦齐楚三国的情况下的,他们互不侵犯,所以也促成了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

而宋国的李敖变法就没那么幸运了。

宋国处四战之地,周围被齐、楚、魏、越四个大国包围着,不说夹缝求生,但是想要通过变法强大起来还真的是很不容易,因为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是不允许旁边莫名其妙地崛起一个可以跟自己抗衡,势均力敌的国家的。

所以,为了争取这个相对安全的外在环境,宋国也不得不屡屡征战,其军队也在战争中连战连捷,浴火重生了。

不过,老魏王还是有些狐疑地道:“惠施啊,你真的以为这诸侯联军会攻伐我大魏国?”

“必伐之!”惠施信誓旦旦地道,“宋君偃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大王啊,其实冯巩此番据营寨而守的做法是没错的。冯巩求稳,是因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第0117章 优柔寡断

“诸侯联军真的只有十万人马吗?宋、鲁、薛、滕、卫五国阳晋之会,会盟的兵力多达七万,其中宋国就出兵三万,其余四国都有四万的兵马,声势浩大,而且他们在祭天誓师的时候,打的是讨伐不臣,伐我魏国的旗号!”

惠施声情并茂地道:“大王千万不要以为诸侯联军这是在虚张声势!在战前冯巩送来的急报当中,也陈情了宋国陆续还有兵力增援的事情。在马陵的诸侯联军已经达到了近十万之多,但是宋君偃又从睢阳郡、陶郡、淮北郡三个宋国旧地征召了五万多的士卒,现在已经出了商丘城,直奔马陵了!”

“宋国如果真的只想想抵抗我们大魏军的攻伐的话,绝不可能调动这么多的兵力。宋国几乎是倾国之兵啊!大王,宋君偃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无论是获水之战还是商丘之战,他都把宋国的国运给押上去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的,因为连年大战的宋国,其青壮已经开始凋零了,宋国此番出动的总兵力达到了八万之多,除去驻防各地的守军,这已经是宋国的兵力极限了。”

“如果这样都不能说明诸侯联军真的要伐我魏国,那么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听到惠施的这一席话,魏王瑩不由得沉吟了半晌,当了这么多年的魏王,高居上位,还能把魏国带上巅峰,魏王瑩没有一定的能力是不可能的。

但是老谋深算的魏王也有一个缺点,一个比较致命的缺点,就是优柔寡断。

为君王者,最忌讳的也是优柔寡断。

尤其是在军国大事上,一个君王若是优柔寡断的话,一个迟疑,一个犹豫,耽误了时日,都会让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让无数的将士死于非命。

这个时候,刚刚从秦国回来不久的公子嗣站了出来,躬身道:“父王,儿臣以为相国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宋君偃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这是一个商纣王、夫差一般的强势人物,宋国在他的带领下,日渐强大,不可不防啊!”

“就如同今日的强秦,当年商鞅变法的时候,我们魏国没有加以阻止,这才导致了今日失地辱国的局面。难道父王想要见到另一个秦国在旁边崛起吗?儿臣认为宋国非不打压不可!”

闻言,老魏王的心里很不开心,一脸的郁闷。他熬死了秦献公、秦孝公,当时没能阻止秦国的崛起魏王瑩的确很懊恼,可是那也没办法啊!

魏国的精锐都在桂陵、马陵之战消耗殆尽了,秦齐楚三国合起来群殴偌大的一个霸主魏国,那时候连同出三晋的韩国、赵国都坐视不理,何其悲哀?何其悲愤?

公子嗣这是忠言逆耳,老魏王心里是知道的,但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魏嗣这些年都入质秦国,对于秦国的情况很了解,也对于故国的不争气很悲愤。他身为魏国的公子,魏王的儿子责无旁贷地出现在了朝堂上,其实魏嗣还是有一定的才能的。

在魏王瑩的诸子当中,除了当年的太子申,就一个魏嗣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了。

原来老魏王认为,现在的太子赫的才能很平庸,做一个守成之君还可以,还必须要有贤明的臣子在一旁辅佐才行。

可是如今看来,魏国已经山河日下了,即便是有贤臣辅佐,只怕也挽回不了这种国势日颓的局面!

老魏王很揪心,揪心在自己驾崩以后,以后魏国在太子赫的手里能不能保住魏国现有的家底。开疆拓土魏王瑩已经不期望了,只要保证他的魏国长治久安,千秋万代就可以了。

对于公子嗣,老魏王的感情很复杂,魏嗣是一个庶出的公子,但是才华出众,有明君之相,他相信如果把魏国交到魏嗣的手里,一定比交到太子赫的手里要好得多。

而且,随着公子嗣的回归,魏国的太子魏赫已经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感。

因为魏嗣在朝野拉帮结派,广纳门客的举动,使得魏国的朝堂分化成了两个党派,一个是太子党,一个是魏嗣党,对此,老魏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破不说破。

老魏王并没有回应公子嗣的谏言,而是头望向了在一侧站立着的太子赫,问道:“太子,你是怎么看的?”

太子赫颔首道:“父王,儿臣也认为宋国不可不防。正如惠相说的,宋国已经露出了爪牙了,马陵道一役,一万虎贲军对战一万多的魏武卒,竟然大破之,由此可见宋国兵马的战斗力了!”

“宋军的战力不容小觑啊。父王,宋国这些年来,经历过许多的战事,大战不少,与之交战的还都是霸主齐国,还有西南的蛮夷越国,齐人的兵锋我们大魏国是领教过的,其战力绝不逊色于我们魏军,而宋人已经能与之势均力敌了,可想而知现在的宋国早已不是之前的宋国,现在的宋军也早已不是之前的宋军了!宋国,可虑也!”

看来太子赫的看法跟惠施和公子嗣的看法是一致的,他们并没有因为党争的纠纷,而影响到国家大事,这一点还是让老魏王很满意的。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兄弟们尽管在家里相争,但遇到外人来欺侮时就要共同合作,一致对外。

“惠施,若是诸侯联军来犯,我魏国如何抵挡?”老魏王发问道。

惠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大王的听进去谏言了,于是道:“大王,现在冯巩军已经退守济阳一线,收拢溃兵,广集粮秣,修筑工事,在济阳的军队也有差不多三万人,依托济阳的城墙抵御十余万的诸侯联军的攻打,坚持几个月绰绰有余。”

“冯巩这个人擅守。眼下聚集在大梁的军队也有三四万,这些都是机动兵力,大王可以择一良将,北上支援济阳的战事。只要敌军的粮草耗尽,就会不战自退了。”

闻言,老魏王很不乐意地道:“惠施啊,这诸侯联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们的来侵占我们大魏国的城池的!怎么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呃,听魏王瑩的话语,这是想要把诸侯联军都留在魏国的土地上啊。最不济,也要让诸侯联军死伤惨重,一雪前耻!

看来老魏王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没错,魏王瑩打从心里是瞧不起诸侯联军的,对于宋军,他的心里或许还有些忌惮,毕竟是打得霸主齐国连战连败的国家,再以马陵道一役的情况来看,宋国的虎贲军是丝毫不逊色于魏国的魏武卒的,这样看来,宋国已经在军事上勉强挤进了一流强国的行列了。

第0118章 卫地多君子

惠施苦笑着道:“大王,我们魏国现在哪里还能抽调出多余的兵力围歼诸侯联军啊?除非派出使者跟赵侯达成共识,许以重利,让赵国的兵马不南下,这样我们魏国倒是可以抽调邺城、安阳一线的数万边军南下夹击诸侯联军。”

“好!那寡人这就派使者去邯郸。魏赵同出三晋,当年的晋阳被围攻的时候,还是我们魏韩两家密谋赵氏推翻了智氏,这才得以三分晋国,想来赵侯语肯定会念及这份恩情,不会对我们魏国雪上加霜的。”老魏王很任性地说道。

这就是自以为是了。惠施很无语,却不得不规劝道:“大王,这些年赵国在齐人的怂恿下,可没少南下攻伐我们魏国啊。虽然魏赵两国同出三晋,可是自赵侯语上位以来,魏赵多有交战,难保赵语不会先答应下来然后反悔,又联合诸侯联军侵犯我魏国北地啊。”

惠施说的没错,韩赵魏同出三晋,但毕竟不是一个国家。当家国利益有了抵触的时候,他们还是会互相征伐的,原本在魏文侯、魏武侯的时候,魏国经过变法愈加地强势起来,联合赵国、韩国作为小弟,成立三晋同盟到处讨伐附近的国家,秦齐楚当年可没少挨打。

可是到了老魏王上位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他发现附近的小国都被兼并了,秦齐楚也强大起来了,打不动了,这越打魏国的国力就越弱了。

这可不行,于是老魏王把歪脑筋放到了赵国和韩国两个小弟的身上,连连征战,使得两国丢城失地,最后庞涓更是带着魏武卒打到了赵国的都城邯郸去了。

这就是“围魏救赵”的桂陵之战了。

赵人真是顽强啊,这个赵侯赵语也是一个死脑筋,拼死守城,愣是守住了。逼得庞涓无功而返,不得不听从老魏王的命令回师大梁,结果在马陵就遭到了以逸待劳的齐军主力的伏击,被打得大败。

“寡人不管!想,给寡人想办法怎么说服赵语,让他放弃南下进犯我魏国的想法。让寡人可以调遣北部的边军去围歼诸侯联军。”

“……”群臣无语,都默不作声了。

“不说话?你们都哑巴了吗?!”老魏王又暴跳如雷了。

一旁的太子赫有些噤若寒蝉地道:“父王,要不……要不继续征召国内的青壮吧?我们魏国有尚武之风,黔首们都有一定的底子,以老带新的话相信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了。”

“太子不可!”惠施赶紧出声制止地道,“再度征召壮丁,只怕会竭泽而渔啊!不如这样,大王,我们可以邀赵国一道讨伐诸侯联军。等到把诸侯联军给反击回去了,赵国取鲁地、薛地,还有宋国的东郡,我们魏国取卫地,还有宋国的睢阳郡,魏赵相约出兵,诸侯联军必不能挡!”

“善!”老魏王点了点头。

惠施的这个战略还是可以的,只是实施起来确实有点难度,老魏王问道:“惠施,你有几成的把握可以说服赵侯语?”

“五成!”惠施毫不迟疑地道,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啊。

“好!”魏王瑩的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戾气,喝道,“宋国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待我魏军大破诸侯联军以后,必将马踏商丘,即便逮不到宋君偃这个狗贼,也要烧了他的沙丘宫,一把火焚毁了他宋国公室的宗庙祭祀!”

……

卫国都城,濮阳。

此时的濮阳的城门口,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整个濮阳从城门那里直到街道上,到处都是在观望的卫国人,还有一些外来的商贾。

马陵之战大破魏军之后,诸侯联军就按照原定计划借道卫国。卫君姬劲已经让人在城外安营扎寨了,所以联军的将士们一抵达濮阳就能入驻大营休憩。

在城门口,匡章、张烈、任阳、姬无愁等联军的将领都在姬劲的引路之下,站在战车上缓缓向着城门进来。

城门的两侧,旌旗猎猎,已经有士兵在维持秩序,拿着戈戟在那里拦住附近围观的老百姓。

笔直的道路上,迎面而来的是一名相貌儒雅的青年男子,头戴长冠,华服宽袖,好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而在男子的背后,则是朝服穿在身上的卫国的文武大臣。

“诸公,寡人来介绍一下。”姬劲带着众人下了战车,指着青年男子说道,“这是寡人的胞弟,姬玄。他的我们卫国的相邦,寡人不在的时候,正是因为有了姬玄操持国事,这才没有了后顾之忧。”

姬玄也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道:“卫国姬玄,见过诸公。我已经在宫中大摆宴席,歌舞美酒一应俱全,还望诸公赏脸。我们的君上已经吩咐过了,还有几十车的酒肉已经送往城外的军营里,犒劳远道而来的诸位联军的将士们,今日,当不论公卿大夫还是底层士卒,一醉方休!”

闻言,姬劲满意地看着自己的胞弟,心里很满意。

原本他只是嘱咐姬玄操持国事,在濮阳城外设立营寨,以安顿联军的将士们的,没想到姬玄竟然考虑得如此周到,连酒肉都准备好了。

匡章欣赏地看了姬玄一眼,笑着道:“世人都道‘卫地多君子,其国无患也’,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你们卫国的确是有很多谦谦君子,这姬玄相邦便是一位了!”

“好一个兄谦弟恭。”匡章又对姬劲说道,“卫君啊,以你们卫国的国力还拿着酒肉犒劳诸多将士,真是难为了!这份情我匡章记在心里了,回去一定跟我家君上好生说道说道。”

“多谢大都督。”

到了傍晚,众人已经是喝得醉醺醺的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而姬玄似乎还保持着君子风度,对于美酒佳肴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尽兴,不过他却陪着各国的将领喝着酒,偶尔说一些风闻趣事,倒也令席间其乐融融。

张烈盯着这个姬玄看了有一阵子了,眼神有些发怔了一般,忽而收回了心神,向着旁边的匡章说道:“大都督,你不觉得这个姬玄的行为太过古怪了吗?”

“呃,古怪?有什么古怪的?”匡章疑惑地道。

张烈低声道:“他的样子太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姬玄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你瞧,在他饮酒的时候,拿宽袖遮掩的那一霎那,眼神里还折射出了一种……一种戾气,此人的心性,不简单呐。”

闻言,匡章摆了摆手道:“嗨,祭酒大人你担心这个干嘛呢?姬玄是卫国人,是卫国的相邦,还是卫君姬劲的胞弟,即便他的心里有不臣之心,这又与我宋国何干呢?就算姬玄篡位了,我们宋国也可能会拉拢他,也可能会帮助姬劲复国,仅此而已。”

匡章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张烈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事情有点不简单。

虽然他跟宋君偃商议过了,合宋、鲁、薛、滕、卫五国一体,还想过分化其他国家的力量,弱化四国,使其潜移默化地附从宋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附属国。

按理说,即便姬玄篡位了也没关系,宋国也还可以拉拢,但张烈害怕的是,在这个诸侯联军伐魏的紧要关头,卫国这个重要的盟友突然间出什么岔子啊!

卫国毕竟比邻魏国,大半个疆土都被魏国偌大的地盘给半包围了,受到魏国的影响很大。难保这个姬玄不会被魏国收买了,或者是许诺做下什么不利于诸侯联军的事情,然后帮助他上位啊。

这其间的尔虞我诈,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大都督,话不能这么说。”张烈的脸色很沉重地道,“此番伐魏,诸侯联军的粮草军需都囤积在濮阳了。加上先前攻破魏军大营获取的粮秣,还有国内押送过来的粮草军需,现在濮阳的粮草已经足以供给十万大军作战半年的了!”

“俗话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濮阳现在已经成为了联军的重地,其重要性不可小觑!如果姬玄私通魏国,哪怕是卫国的大臣里面有人私通卫国,出卖我们诸侯联军,乃至于跟魏国的大军里应外合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啊!”

听到这话,匡章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说道:“这倒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大军出征,为了保证行进的速度,不能带太多的粮秣,而补给线太重要了,所以濮阳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个联军粮草军需的中转站。”

“既然有这样的风险,那么必须要想办法去杜绝掉。可是,濮阳是卫国的国都啊,虽然我们不放心自己的粮草军需在别人的地盘里,但是派兵驻扎濮阳的话,我怕卫君姬劲会起疑心啊。”

当年的假道灭虢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春秋时期,晋献公要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国,同时给虞国送去宝马和贵重礼物。虞国国君贪财,大夫宫之奇劝阻说:“虢国是虞国的近邻,它的灭亡必然会导致虞国灭亡。”

虞国君主不听劝谏,答应晋军过境,结果晋国灭掉虢国立即灭虞。

虽然卫国跟魏国也不是什么唇亡齿寒的关系,但是在自己的都城驻扎着别的国家的军队,怎么看都很不对劲,万一姬劲想歪了,认为宋国有灭掉他们卫国的野心,这就糟糕了。

五国联军很有可能就此土崩瓦解啊。

张烈沉思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吧。等联军攻占了白马,就让熊子丹将军带着三千骑兵和五千虎贲军驻守白马城,对外说是防止粮道被魏军截断,实则提防濮阳有什么异动。一旦出事了,凭着这八千的兵马我军随时可以驰援濮阳,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匡章点头道。

第0119章 惧秦

中原的战事已经暂时停歇下来了。

马陵之战,魏军溃败,驻防济阳;诸侯联军则是借道卫国,在濮阳休整,而宋国新征召的五万多的军队也随即抵达卫国的都城濮阳,偌大一个濮阳,已经聚集了整整十四万多的军队,比濮阳一地的老百姓还要多得多。

时间进入西元前326年,即宋君偃三年的七月,自魏军伐宋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秘密出使秦国的苏贺也回到了都城商丘。

子偃旋即召集苏贺、李敖和子干三大文臣巨头入宫商议大事。

“苏卿,你此番使秦,不知道秦君是否有和我宋国盟好,一致抗魏的意向?秦国会不会出兵在西面牵制魏国河东地的军队?”子偃很关心这个事情,所以一来就向着苏贺询问道。

闻言,苏贺的脸色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道:“秦君有意笼络我们宋国,也答应了我们出兵在河东地牵制魏国大军的要求。为此,在臣回来之前,秦君还特意邀请我到河西的雕阴去阅兵,秦国出兵十万在河西一带佯装进攻之势,实则操练大军,吓唬河岸对面的魏人!”

“秦君赢驷邀你去河西阅兵?”宋君偃的神色有些凝重起来了,他说道,“秦军的声威、战力如何?比之我宋国的锐士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把你在秦国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吧。”宋君偃叹了口气道。

秦国的厉害子偃是知道的,他的身上有着后世戴偃的灵魂,对于这个神秘而强韧的西方强国也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

秦始皇能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驱宇内,横扫,一统天下,除了他本人雄才伟略,古今罕有比肩者之外,更主要的还是秦国自身的国力太过雄厚了!

从秦孝公的时候商鞅变法开始,秦国经过孝公嬴渠梁、惠文王赢驷、武王嬴荡、昭襄王赢稷、孝文王嬴柱、庄襄王嬴异人六代秦国君王的励精图治,原本偏居一隅一直被晋国压制,被三晋制衡,被魏国吊打的秦国逐渐强大起来。

秦孝公嬴渠梁秉承先君的遗志,以极大的魄力,启用商鞅在秦国进行变法,重用贤才,奖励耕战,根除旧贵族的权力,大破魏军,彻底富强了秦国!

秦惠文王赢驷更是野心勃勃,在位期间,他杀商君却不废除商君之法,大大地加强了中央集权。

随后彭城相王的失败,更是让赢驷愤慨不已,于是立志东出,聚集犀首、张仪等六国贤能还有老秦人合纵连横,屡屡大破魏军,丹阳、蓝田之战大破楚军,攻克巴蜀之地而奠定了秦国一统天下的基础。

赢驷的儿子也很厉害。

秦武王嬴荡不必多说,一个猛人,但是在位仅仅三年,平定了巴蜀之乱,东出函谷,取宜阳{韩国的矿场,意义重大},驾临洛邑,威震天下。

不过嬴荡这厮穷兵黩武,按理说秦国经历了惠文王时期的连番大战应该休养生息的,如果秦国还在嬴荡手里的话,会不会衰落还两说。

嬴荡这厮最后是在周天子的宫里举鼎,砸到了脚被活生生的疼死的。

到了秦昭襄王赢稷上位,前几十年跟他干系不大,因为是宣太后垂帘听政,所以掌权的是宣太后和他的弟弟魏冉,不过在这个时期里,秦国愈加地强大起来了。

魏冉重用的白起,堪称秦国的战神,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白起这一生打的都是歼灭战,伊阙之战大破魏韩联军二十五万,郢都之战大破楚军,败韩赵魏三国,破楚国,淹了郢都,还挖了楚人的祖坟!

白起的战无不胜,大大地震慑了六国,楚齐燕赵魏韩关东六国都闻风丧胆。一听到是白起领军作战,都不敢打了,直接割地求和了。

如果不是秦国放出风声,白起生病了,领军的是王纥,只怕赵孝成王也不敢跟秦国打长平之战。

秦昭襄王时期又用范睢为相国,远交近攻,秦国在军事上和外交上都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彻底地把关东六国给打残了,秦国的疆域扩张到了极致,几乎比燕齐赵魏韩五国加起来的疆土还要辽阔!

六国,在那个时候,说灭也便灭了!

赢稷死后,他的儿子秦孝文王嬴柱上位,不过只当了三天的秦王就死掉了。赢稷把自己的儿子活生生地熬死了,不过嬴柱也是一个有作为的君王,只是没有发挥的时间而已。

到了嬴政的老爹,秦庄襄王嬴异人上位,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对外战争也是屡战屡胜,不过秦国更多的还是在休养生息,削弱敌国的同时,自身也在恢复国力。

自秦孝公以来的六位秦国君王在位的时候都很有成就{呃,嬴柱免了吧},至少都是比较有作为的君王,这是其余六国所不能比拟的。

直至秦王嬴政,才能秉承历代先王的遗志,灭掉了六国,使四海归一,一统天下。

老实说,宋君偃对秦国是极为忌惮的,老秦人的那一种恐怖的韧性,那一种自强不息的精神深深地让人感到惊惧!

秦国在立国的时候,只是拿了周天子的一张空头支票,却愣是凭着一股血气,驱逐了渭河附近的戎狄、羌族,最后还是接连作战、死战,战死了几位国君才把秦国的疆土稳固住了。

老秦人的这种韧性是值得学习的,不过宋君偃是宋国的国君,可以说在他的心里,除了利益是没有真正的朋友的。

除了宋国,其余秦齐楚这些大国,哪怕是盟国薛国和鲁国都是他的潜在敌人,为了利益,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地翻脸!

子偃惧秦也!

就目前来说,秦国还是能成为宋国的长期盟友的。毕竟秦宋两国并不接壤,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他们还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魏国。

而且,秦国在没有吞并巴蜀之地前,其国势也就跟齐国、楚国差不多,并没有发展到秦昭襄王以后那一超多强的国势。

不得不说,赢驷在位的时候碰到的都是强劲的对手,无论是魏惠王魏螢,还是齐威王田因齐{齐宣王田辟疆},或者是楚怀王熊槐,还有赵武灵王这些英明神武的君王,放在任何一个时代,作为领袖他们都是非常合格的。

俗话说得好,乱世出英雄,但是英雄出的太多了,就会有强弱之分。

而这个战国中期天下列国就是这么个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7

第0120章 伐交

听到宋君偃询问自己在秦国的所见所闻,苏贺也如实地回答道:“君上,臣使秦,观其黔首,除了吆喝的小贩,其余的人走在街道上都不作喧哗,各行其道。”

”致意亦是微微含笑点头,臣所见之人,没有漫无目的的,说明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或者行色匆匆,或者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整个秦国,几乎是没有游手好闲的懒汉。农夫扛着锄头,走卒背着包袱,仆役赶着马车,官吏也处理着公事,或者在田间地头走动!秦人都有事情去做,这在其他的国家是很少见的。”

”在我们国都里,乞丐、懒汉也有不少,游手好闲着,还有一些侠客在比试武艺,斗狠逞凶,甚至是杀了人的也有。而在秦国这些事情是根本不存在的!因为秦法严苛,商君之法已经在秦国推行了几十年了,已经深入人心了,秦国也不是之前大家心目中的那个乖戾的神秘的西方蛮国了,她已经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蜕变了!”

听到这些话,在座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作沉思状。

一个国家强盛与否,在于其国力,也体现在国家的庶民的素质上。

秦国的确是很强大,而且已经强大到了骨子里了。世人皆知秦人民风剽悍,好勇斗狠,无所不用其极,可是经过了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呢?老秦人的剽悍的民风还没改变,但是已经变得遵纪守法了,他们就像是一个个工蚁,无怨无悔地给自己的国家输送着钱粮。

秦国殷实,秦人殷实。

天下皆鄙秦,是因为关东各国的老百姓从来没听说过秦国的什么事情。在天下人看来,乃至于天下的士子看来,秦国依旧是西方的边陲国家,神秘而乖张暴戾,桀骜不驯。

这是因为魏国的宣传,导致天下人鄙视秦国,将秦国视为虎狼之国,将秦军视为虎狼之师,将秦人视为虎狼之人。

这在天下人的心里已经是根深蒂固的了。

秦君赢驷锐意东出函谷关,就是为了打破这种谣言。

虽然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天底下的智者实在是没多少的,大多数还是被蒙蔽而看不清情况的普通人。

直到秦昭襄王的时候,天下人才知道原来秦国是这样的一个国家,于是造成了大量的关东六国的士子纷纷入秦,秦国一家独大的局面自此形成了。

良久,宋君偃叹了口气道:“我们宋国虽然效仿秦国的商鞅变法,但毕竟国情不一样。秦人困守关中,闭关锁国,其黔首可以被驯服,可是我们宋人处四战之地,本就全民尚武,若是不许民间私斗,只怕适得其反!”

”法不可以不治,却不能过于严苛。秦国强调的是法治,而我们宋国乃至于天下大部分的国家都注重吏治,既然不适应我们宋国的国情,那么在法令上也不必全部照搬秦法!子干,你回去之后即刻重新拟定一部新的法典,对于秦法,取之精华,祛除糟粕。”

“诺。”子干作揖道。

随后,子偃又看了三个重臣一眼,缓缓地说道:“秦国既然有和我们宋国盟好的意向,又出兵在河东地佯攻魏国的驻军,无疑是牵制住了魏国的大部分的军力,使他们西面的兵马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寡人刚刚得到的消息,魏王瑩已经向赵国邯郸派出使者了。”

“魏人出使邯郸,只能是两个目的。一个是游说赵侯语不要出兵南下,也便使驻守邺城一带的魏国边军可以抽调出来,跟济阳一线的魏军会合,在军力上当可跟我们诸侯联军势均力敌!”

”另外的一个目的,应该是劝说赵国出兵攻打我宋国的东郡。赵国比邻东郡,可以直接从邯郸出兵,渡过大河{黄河},然后攻击我们宋国的东郡。赵语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在中原大战之际,绝不可能坐视各国混战,而不从中渔利的。”

“所以寡人很担心魏赵两国会结成战时同盟,讨伐我宋国,这样的话形势将会急转直下,对于我宋国极为不利!”

闻言,相国李敖也晓得一些军事上的事情,所以暗自思考了一阵子,说道:“君上,魏人的这两个阴谋一旦得逞了,不管是赵国答应不出兵南下,还是魏赵联军伐宋,这两种情况对于我们宋国来说都是极为恶劣的。”

“赵人不南下,则魏国可以肆无忌惮地把驻守北地邺城一线的四万边军调到济阳前线去,这四万边军常年跟赵军作战,战斗力极强,而且这是一支生力军,如果魏国的统兵大将运用得当的话,绝对可以大败我们诸侯联军的,最不济也能守住济阳,迫使我联军无功而返!”

“而魏赵联军则更可怕了!一个魏国诸侯联军都不可匹敌,何况是魏国、赵国这两个中原强国?臣敢断定,若是薛侯他们得知魏人、赵人同流合污的消息,肯定会撤兵回去的,这样我们所谓的五国联军就土崩瓦解了。我们宋国还会有亡国的灭顶之灾呀!”

闻言,宋君偃倒吸了一口凉气,瞪着眼睛问道:“既然形势如此凶险,相国可有什么办法能化险为夷吗?”

李敖倒是一点都不揪心,还笑了笑道:“君上,此为伐交!《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后伐兵。现在是到了伐交的时候了!”

“既然魏人可以出使邯郸?为什么我们宋国就不能出使邯郸呢?赵语也是一个利欲熏心之辈,放在眼前的利益,他不可能弃之不要的。自从襄公以后,我们宋人也很久没有跟别的国家交往了,跟赵国也没什么交情。”

“不过,宋赵两国的关系却比魏赵两国的关系要好一点。这取决于赵侯语的态度。今魏国无法向四周开疆拓土,便把目光放到了旁边的赵国、韩国的两个盟国的身上,多次派兵,夺取两国的疆土城池。赵语上位以后也多次抵抗魏军的入侵,也多次伐魏,只是没什么较大的战果。”

“昔日的桂陵之战,庞涓统率的魏国大军都打到邯郸了,幸亏赵侯是一个有血性的人,拼死抵抗,最后被孙膑用‘围魏救赵’的战法解了邯郸之围,不过魏赵两国的仇恨算是结下了。至少赵语极度痛恨魏人!”

宋君偃迟疑地道:“可是……相国,这又能怎么样呢?”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作为一国之君也不能掺杂太多的私人感情在国家大事上的。子偃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点。

“君上啊,这就是一个机会!”李敖信誓旦旦地道,“既然魏国可以邀请赵侯出兵,那为什么我们宋国不能邀请赵侯出兵呢?现在的形势对我们诸侯联军还是暂时有利的,以赵国君臣的眼光一定可以看得出来!”

“君上,此次伐魏的战事,其胜负已经不取决于敌我两军了,而是取决于第三方赵国的加入。可以说,赵军入魏赵联军,则魏人大胜,而赵军入我诸侯联军,则我诸侯联军大胜!这个赵国的第三方势力至关重要。我们必须要争取到赵国的加入,至少也要袖手旁观,迫使北地的魏国边军不敢轻举妄动!”

“相国,这个事情谈何容易啊?魏赵两国同出三晋,三家分晋以来就跟兄弟一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诸侯联军都打入了三晋的地盘上了,赵人岂能不共抗外敌?”

“你有所不知了啊,君上。天下列国征战不休,魏赵两国之间的战事更为严重,赵侯上位以来几次伐魏,隐隐有跟魏国争抢三晋盟主的位置的威势,削弱魏国,固然触犯了三晋的利益,但是如果我们出让了足够的利益,就能让赵国不顾‘手足之情’,加入我们诸侯联军了。”

“魏国的邺城、安阳、平邑等十五座城池,方圆五百多里的疆域可以出让给赵国!这个诱惑,想必赵侯不会拒绝的吧?只要赵人假意答应了魏国的请求,说不出兵南下,然后我们诸侯联军抵御一阵子,赵军再趁势南下,联军再度反扑,则大事可成也!”

“妙!妙啊!”子偃闻言,不由得笑着拍手叫好道。

宋君偃忽然想起来了,现在应该是西元前326年,在这一年,赵国是早就做好了南下伐魏的准备了的,即便没有诸侯联军的伐魏的军事行动,在今年的时候赵国也会大举进攻魏国。

当然了,除了占领两三个城池,赵国还是没有别的收获。而且年底的时候赵侯语突然薨了,他的儿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赵武灵王赵雍上位了!

你说子偃是怎么知道今年是西元前326年的?当然是彭城相王的事情了,以彭城相王为时间点就可以推算出来了。

苏贺拱手道:“君上,臣愿意出使邯郸。”

“君上,还是让臣弟去吧。苏大人刚刚回商丘,车马劳顿,我现在手里也没什么大事要处理了,修订法典的事情也可以交给手底下的人,请君上让臣弟出使邯郸吧。”

“善。苏卿你辛苦了。此去使赵,还是子干你去吧!”

“诺!臣弟一定不辱使命!”子干躬身道。

7

第0121章 妇好

在李敖等人离开御书房之后,宋君偃又开始在桌案上批阅奏牍。

真是大感伤脑筋啊,所以过了不到一会儿,子偃就把手里的狼毫给放下了,揉揉太阳穴,打算等一下出去运动运动,出出汗,解解乏。

这个时候贞姬忽然抱着小子楚走了进来,婴孩还不满周岁,长得粉雕玉琢的,不时地还留着哈喇子,很讨人喜欢。子偃也特别喜欢小子楚,因为这小鬼头会说话的时候,叫出来的第一声,就是口齿不清的“君……君父”。

这如何能让人不欢喜?

“君父,君父,抱抱……”小子楚从襁褓里探出了脑袋,一见到宋君偃就好似牛皮糖一般粘了上去,笑着就要抱抱小宝贝儿。

“哈哈哈!小子楚过来啦。来来来,让君父抱抱。”宋君偃也是满心欢喜地接过了子楚抱在怀里,轻轻的晃动着,这一刻他不是君临天下的宋君,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亲亲……”

宋君偃当即“啵啵啵”的一连亲了三口,胡子拉碴的都刺到了小子楚那细嫩的脸颊了。

“疼、疼!”小子楚委屈地哇哇哭道。

“君上,你的胡子扎到孩儿了!”贞姬不满地道。

子偃不由得哭笑不得地讨饶道:“是寡人的错。寡人错了。”

对着这么一个还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的小家伙,宋君偃真的是拿他没办法,哄了一阵子小子楚这才眉开眼笑地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贞儿,怎么有空过来啊?”宋君偃好奇地看着坐在一侧的蒲团上的贞姬问道。

听到这话,贞姬顿时正襟危坐地道:“君上,臣妾听说我们的诸侯联军已经打到魏国的地盘上去了,是也不是?”

宋君偃闻言,迟疑地看了贞姬一眼。

伐魏的战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可是这跟贞姬这个后宫里的君夫人有什么关系呢,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情报啊,你随便往大街上一打听,很多的平头百姓都在把诸侯联军伐魏的战事当做了饭后谈资,点评得头头是道的。

宋君偃本身就是一个开明的君主,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而且在这个先秦上古时代,女子的地位还没有后世那么低,虽然女子依旧不能跟男子相提并论,却也没有沦落到禁足,裹缠脚布的地步。

要不然历史上的宣太后执掌秦国的军政大权,垂帘听政几十年,你以为凭的是什么?没有那一帮子的老秦人的支持,还有宣太后自身的铁血手腕折服了秦国上上下下的文武大臣,她想要凭借一个赢稷当政秦国,绝不可能!

因为秦国,整个战国时代的风气都是极为开放的,所以宣太后才能成为秦国的无冕之王。

子偃征战在外的时候,也是君后干婉垂帘听政的,本来宋君偃就不是那一种擅长处理政务的人,若不是这段时间干婉即将分娩了,宋君偃体谅爱妻,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辛苦地忍着在御书房里处理军国大事了。

对于贞姬的问话,子偃点头道:“三天前前线刚刚发回来的战报,诸侯联军已经进驻卫国的濮阳了。现在大军应该已经进发了,按照既定的计划,第一个要攻克的地方,应该是白马。”

贞姬说道:“君上,你不是说过吗?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贞姬虽然不是男儿身,却有着一颗男儿之心,我们大宋倾国之兵伐魏,作为你的君夫人,作为大宋国的君夫人,你让臣妾怎么能安心待在宫里无事可做?”

“……”呃,好吧,宋君偃表示很无语。

他已经知道贞姬的来意了。

贞姬这个奇女子根本就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主儿,自从嫁到宋国来,无所事事,于是就跟宋君偃提出了要操练兵马的想法。

贞姬打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的,不爱红装爱武装,也读过一些兵书,略懂韬略。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她这是生错了女儿身了!

宋君偃被贞姬缠得没办法了,只好把沙丘宫里的几百个宿卫交给贞姬亲自操练,权当陪夫人玩耍了。贞姬整日里跟一堆宿卫厮混,不亦乐乎,好不容易生了小子楚,没想到这心还没沉寂下来,一点为人娘亲的样子都没有!

“贞儿,你想干嘛?”

“臣妾要上前线打仗,为国出力。”

“……”

听到贞姬这么大言不惭地说着,虽然宋君偃早就猜到了她想要表达什么,不过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的好吗?

子偃不由得有些头疼地捂着额头,好说歹说地劝道:“贞儿啊,这打仗冲锋陷阵的事情,自然有手底下的将士们来做,你是一国的君夫人,又是女子,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传出去天下人还以为我们宋国无人了,竟然连女子都要上战场打仗了。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寡人吗?天下人会耻笑寡人和我们大宋国的!”

“嗯?君上这是在小看我们女儿家吗?”贞姬柳眉倒竖地哼道。

“寡人可没这么说过。”宋君偃苦笑了一声道,“贞儿,这打仗的事情可不是过家家,平时玩耍也就罢了。征伐之事关乎国运,是不可儿戏的!你知道打仗的要死人的吗?贞儿,你杀过人吗?你知道敌人或者战友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如小山一般是什么景象吗?”

“尸山血海啊!贞儿,寡人不是吓唬你,胆子小的男儿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崩溃了的也有,吓尿了的也有,嚎啕大哭的也有,反正就是丑态百出!当你杀人的时候,敌人的血液是腥臭的,他的鲜血飞溅到了你的脸上,很恶心的,哦,还有肠子、肝脏,甚至是苦胆都会被拉出来,那个场景你完全可以自行脑补的!”

听到这些话,贞姬并没有被吓到,她反而瞪着眼睛,很倔强地道:“我不管!我就是要上战场!这两年来在深宫里我都待腻了!君上,臣妾求求你了,让我去为国效力吧,臣妾的武艺也是有目共睹的,你也知道,寻常的十多个军汉都打不过我,在冲锋陷阵的时候,臣妾也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不行!就是不行!”任由贞姬搀着自己的胳膊,宋君偃一点都不含糊地拒绝道。

做了两三年的夫妻,子偃可是很了解贞姬的为人的。擦,这妹纸就是喜欢得寸进尺,喜欢顺竿往上爬,一旦让她得逞了那还了得?

贞姬见到宋君偃如此决绝的模样,也不再摇晃着他的手臂了,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生气地说道:“你不答应我,我就自己女扮男装去参军!搞一张户籍证明还不简单吗?君上,我的化妆能力你是知道的,若是臣妾当了一个大头兵,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臣妾看你有什么面目去见我王兄,有什么面目给子楚当君父!”

“嘿,你还威胁起寡人来了?”子偃也是被气到了。

“君上!你就是一个坏人!”见撒娇的战术不成功,贞姬的鼻头一酸,带着哭腔道,“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一个王八蛋!乌龟王八蛋!坏人!说好的爱我,说好的不把我禁足在这深宫里,都是骗人的!”

“……不是,贞儿,咱们不能这么说啊!寡人哪里骗你了?”

“不让我到前线去就是禁我的足了,就是骗我了!”

“……”我还能怎样?我也很绝望啊!

宋君偃的心里此时是崩溃的,头顶一万个草泥马神兽奔腾而过。

贞姬又道:“君上,我们宋国不是承袭殷商的文化和国运的吗?你还自称是天命玄鸟的子孙呢!难道你不知道,在商王朝的时候,商王武丁他的王后妇好的事迹吗?天下列国没有女将,但是古时候有啊!臣妾想要做君上的妇好,想要做宋国的妇好,难道这样君上都不能成全吗?”

妇好是商王武丁三个法定的配偶之一,也是最有能力、最受宠爱的一位王后。

妇好经常参与战争和主持国家祭祀,其中在甲骨文里记载她运筹帷幄、巧设埋伏,率兵一万三千人,配合商王的大将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或许是连年征战,导致妇好积劳成疾,英年早逝。

老祖宗有句名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也就是说,国家大事,除了祭祀与占卜之外,就是保卫边防、开拓疆土和掳掠奴隶的征战了。

武丁是商朝历史上有名的一代雄主,他在位59年中,频繁出征作战,先后征服了西北、东南的周边部族,极大地扩充了王朝的版图,史称他统治的时期为“武丁中兴”。

在这个过程中,妇好当然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当时的文献里,对她参与的军事活动都有颇为详尽的记载。

对于贞姬把话题扯到妇好的身上,扯到了宋国推崇的商朝人物的身上,宋君偃倍感无奈,说道:“妇好是妇好,你是你,你们两个怎么能作比较呢?”

“哼,难道君上认为臣妾不如妇好吗?”贞姬气鼓鼓地道。

子偃也是被贞姬的这个表情给逗乐了,不由得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这倒不是。我的贞儿怎么可能不如别的女子呢?只是寡人觉得战场太凶险了,寡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爱妃去犯险呢?”

“君上,臣妾……臣妾错了。臣妾不会任性地让你为难了。”贞姬泪眼汪汪地道。

“嗯,知错就好。”

宋君偃这才松了口气,他是真的舍不得贞姬这娘们儿上前线去打仗,这不是胡闹吗?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贞姬是“任性”了,也不让他“为难”了,可是在几天后,军队押送着粮秣军需出发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件让宋君偃暴跳如雷的事情……

第0122章 倒八辈子血霉

“胡闹!胡闹!这不是胡闹吗?!”大殿里,宋君偃听到了一则对他来说十分糟糕的消息,不由得跳着脚,气急败坏地咆哮道。

他真的是被气昏了头,望着匍匐在脚下,刚刚提拔上来不久的宿卫大统领韩腾,子偃怒目而视,大声地喝道:“告诉寡人,贞姬夫人是怎么混到运粮的队伍中去的?昂,你们宿卫的人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直到现在才跟寡人禀告?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这个宿卫大统领的位置就不要坐了!”

“君上息怒!息怒。”韩腾也是又惊又惧,又向着宋君偃磕了三个响头,急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早的时候贞姬夫人忽然来了兴致,想要到大街上逛逛,于是带了两个侍婢,臣也派了几个宿卫混在人群里,随时便衣保护着。”

“然后夫人就进了一家酒肆,去如厕,也不让侍婢跟着。再然后,婢女们见贞姬夫人如厕的时间都有一柱香了,有些古怪,还以为夫人发生了什么意外,所以推开了茅房,这才发现夫人没了踪影。”

闻言,宋君偃还是怒不可遏,煞气凛然地道:“哼!这是你的失职!若是贞姬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寡人活剐了你!”

韩腾这个八尺高的汉子,在战场上也是杀人无数,满手鲜血的,但是听到宋君偃的这话,还是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国君一怒,血流飘撸!

他毫不怀疑,如果贞姬真的被人掳走或者死掉了的话,子偃肯定是说到做到,株连九族,把他也处以凌迟之刑!

韩腾只能把头磕在地上,不敢说话,只等着宋君偃消消气了。这个时候,从殿外跑进来一个内侍,在宋君偃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哦,原来是贞姬被遣送回来了。

对于贞姬的所作所为,宋君偃真是又气又急,哭笑不得。任性,真的是太任性了!

在偷偷跑出酒肆之后,贞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套衣甲,穿在身上跟个普通的宋军士卒都差不多了,就是略显瘦削了。然后贞姬又偷偷混到运粮的队伍里,想要跟随队伍出征。

幸好在半路上,出了商丘城不到十里的地方,运粮队开始清点人数和一车车的粮草军需,这才发现队伍里多了一个人,贞姬就这样气急败坏地被逮住了。

她原本是要被逮住送回去的,这被大家当做了敌军的细作,进了大牢不知道要受什么刑罚。贞姬也是个机灵鬼,当即说出了自己的国君夫人的身份,于是被半信半疑的将士送回了商丘,现在已经在殿外了。

贞姬气冲冲地跑了进来。

“君上!君上!我不活了!臣妾不活了!”人未到话先到,贞姬一边快步走进了宫殿里,一边眉目含煞地叫嚷道。

“这是谁又惹你的,寡人的爱妃。”看着贞姬径直坐到了旁边的蒲团上,宋君偃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道。

贞姬眼圈一红,很委屈的样子说道:“还不是你手底下的那些大头兵。他们太欺负人了,臣妾都那么央求他们了,竟然还狠心地把臣妾送回了宫里来了,我偷偷混到运粮的队伍里我容易吗我!臣妾不管,你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治罪!”

“……”他们能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回来,寡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贞儿,你真的想上前线去打仗吗?”子偃似乎犹豫了一阵子,忽而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贞姬认真地点头道:“臣妾想做你的妇好,给你分忧。”

唉,傻女人,等你意识到战争的残酷性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宋君偃在心里叹了口气,旋即说道:“寡人可以让你到前线去。”

“真的吗?君上,你真的让我去打仗了?”贞姬很惊喜啊。

“你都为此做到这个地步了,寡人留得住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啊。也罢,寡人便成全你!不过贞儿,你真的想好了吗?如果你战死在外头的话,寡人会心如刀绞,整日整夜寝食难安,吃不下饭,也不会为此而自责、惭愧一辈子!”

“还有小子楚,他才多大点啊,还不满周岁。你舍得就这样离开他吗?你忍心吗?孩子将来长大了,也可能会责怪我这个当君父的,没用,让自己的夫人到前线去打仗,小子楚可能会痛恨寡人一辈子的!你也不想他做没娘的孩子吧?”

好吧,子偃这是变着法儿地规劝贞姬,动之以情,希望她能放弃去前线打仗的想法。

贞姬闻言,则是不满地撅着小嘴道:“呸呸呸,君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臣妾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死掉了?能杀死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宋君偃顿了一下,义正词严地说道,“贞儿,你听寡人说,战场上刀箭无眼。这个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勇武如寡人也难保哪天不会在厮杀的战场上被杀死了。”

“贞儿,即便你坐镇中军,如匡章、张烈他们那样在大营里,也很危险的。这要是吃了败仗,或者敌军袭营,统兵的大将也有可能死在乱军当中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哼!君上,你好说歹说的,不就是想让臣妾放弃上战场的想法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现在留得住我,以后就不一定能留得住了!”

好吧,贞姬夫人非常的任性。

宋君偃无奈了,只好说道:“寡人答应你就是了。不过我们可要事先说好啊,你不能随便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跟敌人厮杀,凡事也要听从军令,服从命令,不得跟军中的将军们顶撞,也不能欺负将士。”

“臣妾晓得的嘛。”

“还有,你此去前线,也不能以寡人的君夫人的身份去。这样吧,寡人即刻等你做一个杂牌校尉,号车骑校尉,你便带着两千宿卫还有另外的三千名步卒护送着粮秣出征吧!”

“谢君上!”贞姬兴奋得脸色红润了。

这真的是意外之喜。宋君偃不仅答应了她上战场打仗的想法,还把她提到了车骑校尉的位置,麾下五千兵马,这么说贞姬也有了统兵作战的能力了!

其实子偃也是很无奈的,让贞姬跟一般的将士那样,直接抡着武器上去干,这不可能啊。贞姬是他的宝贝老婆,怎么能送死一样当炮灰呢?

“韩腾!”子偃忽而叫了一声。

“臣在。”跪在地上的韩腾赶紧应道。

宋君偃瞪了他一眼,喝道:“此番出征,你便跟随在贞姬夫人的身旁做一个都尉,一定要事事尽心尽力,不可忤逆。若是夫人少了一根寒毛,寡人唯你是问!”

“诺!”韩腾也不由得苦着脸遵命了。

真是苦逼啊,一夜回到解放前了。他韩腾累积战功才当上的宿卫大统领,就算下放到军队里,怎么说也能做一个统领上万兵马的渠帅,现在宋君偃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宠妃,竟然把他给贬到出征的军队里,给贞姬当副手,做一个小小的都尉。

都尉到校尉,再到渠帅,差了整整两个等级呢!而且寻常人有战功还不行,必须得有足够的资历才能当上校尉,当上渠帅的。

都尉跟校尉,别看只是一字之差,却差的很远。毕竟在宋军里面,都尉遍地走,军侯多如狗,何其苦逼啊。

摊上这档子事,韩腾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第0123章 杀鸡焉用牛刀

“吼吼吼吼!……”

“呛啷!”

“给我冲啊!”在白马城之外不到五里的阳平关,此时关隘里的魏国守军正在拼死抵抗,打退了一波又一波诸侯联军的攻击。

魏人有血性,往往在一个悍勇的宋军士卒杀死了一两个战友之后,立即砍伤了宋卒,然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抱着敌人大吼了一声,跳下了关隘的下面,直接同归于尽了!

“杀!”暴喝了一声的魏军士卒,脸色狰狞地拿着长矛,戳死了飞奔过来的敌人,但是很快他的身体就被一柄青铜剑穿透而过了。

关隘之上,尽是魏国和诸侯联军的将士们的死尸,大战三日,诸侯联军对着一座小小的阳平关猛攻不止,日夜猛攻,仗着压倒性的兵力优势,愣是在这个固若金汤的关隘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血流成河!

诸侯联军的攻城器械是充足的,云梯、冲车、楼车、投石机等等一应俱全,投石机抛射的石头都把关隘的那坚固的砖石夯土给砸了一个稀巴烂!

匡章跟联军的各个主将都聚集在了一起,每个人都是眉头紧皱着,心神不宁。

薛国的公子任阳一脸担忧地道:“大都督,阳平关里的魏军实在是太顽强了!我们十余万的联军将士围着阳平关猛攻了三个日夜,硬是没有攻破这个关隘!兵贵神速,如果战事在这里拖延下去的话,形势将对于我联军大为不利啊。”

匡章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说道:“魏军的抵抗这么强烈实在是超乎我们的想象。我听说魏国邺城一带的边军已经有了异动,随时可能南下切断我们联军的后路,与济阳的魏军夹击我诸侯联军!“

“战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兵临大梁城下,逼迫魏王屈服,割地求和,若是被一个小小的阳平关阻挡了进军的步伐,其他的都成了空谈了!”

熊子丹也知晓事态的严峻,不由得站出来说道:“大都督,末将请战!我即刻带领虎贲军出击,我们虎贲军士气旺盛,战斗力极强,若是上了关隘,必然可以一战而崩其士气,大破阳平关的!”

闻言,匡章很迟疑。虎贲军是宋国最精锐的步卒部队,待遇优渥,单兵作战能力极强,但是虎贲军的选拔方式极为严苛,几乎几十个青壮里面才能选拔出一个合格的虎贲军的锐士。

而且培养这样的精锐步卒很不容易啊,这特么的是一个少一个。对于虎贲军宋君偃宝贝得很,这样的一支强大的步军,用来攻打关隘,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呢?

杀鸡焉用牛刀!

在匡章犹豫不决的时候,张烈说道:“大都督,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这几日我们联军猛攻阳平关,死伤惨重,折损的将士多达一万人,这是拿人命去填啊!”

“现在关隘里的魏军的士气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让虎贲军上去攻打,无异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请大都督下令,攻城部队从侧翼掩护虎贲军的将士上去攻打阳平关!”

听到这话,匡章又扫视了周围的几个统兵大将的脸色,只好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虎贲军攻关,两翼攻城部队掩护,务必在天黑之前把阳平关给打下来!”

“诺!”众将同声喝道。

咚!咚!咚!

随着三通沉闷的战鼓声响起,关隘下面的诸侯联军的方阵起了变化,一部分白衣黑甲,颈间绑着白色丝巾的将士开始结阵,结成了一个锥形阵然后亦步亦趋,整齐有序地向着关隘的那一边行进。

虎贲军的将士们大踏步地行进着。

攻关战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两翼零散的攻城部队也振奋了士气,抡着武器,爬上了云梯跟敌人抓对厮杀。

“虎贲军!进攻——”熊子丹下了战车,亲自操剑,指挥着手底下的将士冲在最前面!

“杀啊——”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冲破云霄,如浪潮一般席卷了整个战场。

“跟我杀!”熊子丹酣畅淋漓地暴喝了一声,然后攥着手里的青铜剑,如狼似虎地跑着大步,整个虎贲军的锥形阵同一时刻散落开来,看似毫无章法,其实以五个人为一个单位,各自为战的,很有条理。

嗖嗖嗖!

一连串的箭矢扑面而来,熊子丹浑然不惧,挥着青铜剑拍飞了冲过来的利箭,挥剑如旋风,在身前似乎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护盾。

熊子丹的确很勇猛很厉害,但是他背后的将士就惨了,他们没有熊子丹这般的“变态”,虽然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精锐的步卒,可是这人一倒霉,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倒了八辈子霉了的士卒就这样被冷箭给射杀了。

戴烈、子昂、殷纣、宋起、宋义这五个人组成的一个伍,堪称虎贲军里面最强的一个伍,不仅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单兵作战能力超强,而且他们的配合很厉害,几乎无懈可击的。

这不,在戴烈的呼喝之下,四个人围着一个戴烈开始大踏步地冲向了对面的关隘。

“大家不要乱冲!跟着我!一起上!”戴烈冲在了最前面,拿着一个圆盾不知道挡了多少支羽箭。而子昂也抡着一口阔剑把射来的箭矢一一拍到了地上,其余三人都拿着青铜剑或者是长戈打飞了利箭。

子昂这四个人紧紧的跟在戴烈的背后,冒着密集的箭雨,无所畏惧地冲了上去!

“噗嗤”的一声,宋起的手臂上被射了一支利箭,殷红的鲜血开始溢出来了。宋起愣是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飞快地跟了上去。

“起,你还好吧?”戴烈回头瞥了一眼负伤的宋起,问了一句。

“没大碍的。我还能拿的住武器!”宋起还咧嘴笑着,挥了挥手里的长矛说道。

“好小子!”戴烈赞许地道。

匡章在中军大纛那里看着他们宋国的精锐步卒,就这样一个个地倒在了敌人的冷箭之下,不由得心里在滴血啊。

这些将士原本是应该拿来冲锋陷阵的,他们是可以媲美魏武卒的存在,现在用来攻打一座关隘,这就好比富有的人把肉糜给倒掉了,门外还有饿死的人,真是暴殄天物,他们这是在糟蹋一支难得的强军啊!

第0124章 攻

“可恶!为什么敌军还有这么多的箭矢?难道他们事先知道了我军会先攻打阳平关吗?!”匡章的脸色很难看。

即使虎贲军真的能一战而攻克阳平关,匡章也不会有什么胜利的喜悦的。

虎贲军可是宋国最精锐的步卒,现在竟然拿来攻打一座关隘,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吗?这就好比拿大炮打蚊子一样,太扯淡了!

旁边的张烈笑着说道:“这不是很正常吗?敌军的主将冯巩也是一个有韬略的人,他知道我联军伐魏,必攻大梁,而白马城,还有阳平关就是我们联军的必经之路。想必在上个月败退的时候,冯巩就让白马城和阳平关的守将大量储备箭矢了,说不定济阳的魏军都把箭矢给送到这里来了!”

匡章有心不让虎贲军上去攻打阳平关的,但是时势所迫啊,这战事一旦在阳平关这里僵持了,那么这个伐魏的战事就会急转直下,联军内部的人心也会开始不稳。

鲁、薛、滕、卫四国的军队之所以死心塌地的跟着宋军干,除了一部分到手的利益,还有长远的利益,更多的还因为宋军有着战无不胜的威名!

而宋军一旦在这里败北,或者是对阳平关久攻不下,连番损兵折将的话,那么匡章就可想而知了,这个脆弱的诸侯联军就可能就此土崩瓦解了。

匡章叹气道:“祭酒大人,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啊。虎贲军死伤太惨重的话,很难得到补充的!培养一个虎贲军的士卒,不知道要消耗我们宋国的多少心血,就这样让他们惨死在阳平关之下,君上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大都督放心好了。”张烈幽幽地看着虎贲军冲在最前面的地方,说道,“我们要相信熊子丹将军!他是一员福将、猛将,还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儒将,有勇有谋,连君上也时常赞扬他。他是一位能给宋国带来奇迹的将军,如果这一战,他能带着虎贲军一战而攻克阳平关的话,将能把这些锐士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愿如此吧。”匡章无奈地道。

阳平关下。

“杀啊!“呐喊的声音已经是撕心裂肺的了,此刻,不管是攻打的一方,还是防守的一方,都已经是伤亡惨重,他们各自的将士都身心俱疲的了。

终于冲到了关隘下面,熊子丹大喜过望,挥着已经出鞘的青铜剑,锋芒毕露地大声道:“攻!”

“攻啊!”随着虎贲军这部新的生力军的加入,联军将士锐不可当,纷纷跟打了鸡血一般爬上了云梯,凭着一腔热血,还有手里的兵戈跟敌人厮杀在了一起。

熊子丹很勇猛,作为一军主将的他并没有待在中军那里,而是亲自上阵,一嘴巴咬着青铜剑的剑身,然后第一个爬上了云梯。

“嗖嗖嗖!”耳边响起了羽箭呼啸的声音。

熊子丹如同摇着树藤的猴子一般,在避开乱箭的同时,又飞快地顺着云梯往上爬。

只要跟敌军正面厮杀的话,虎贲军绝对可以完败对方!他们有这个自信和战力!

熊子丹冲上了关隘,挥着青铜剑就三两下地砍死了冲过来的敌人,但是更多的敌人却冲了过来。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穿着红色衣甲的魏军士卒,还有他们手里那锋利无不的长戈,熊子丹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狞笑,避开了长戈的刺出,一闪而过,唰唰唰地把敌军全部杀敌了。

长剑饮血。

能爬上来的虎贲军的将士都至少杀死了敌军的一个甲士,然后被更多的敌人蜂拥而上,被乱刀砍死。

在一片红色的浪潮里,冲击而来的白色浪花只是在蠕动着,顽强地不被红色的浪潮所吞噬。然后更多的白色的浪花飞溅进来了,一条小溪流都激起了千层浪。

熊子丹一个不慎,被敌军的两杆长戈给拍到了,然后他倒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摔在了关隘的下面,不死也要半残的时候。

熊子丹厉喝了一声,抓住了云梯的一角,顺势落到了地上,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一支乱箭,嗖的一声,趁着熊子丹没法注意的时候,就射在了他的胸腔上了。

“噗嗤!”利箭穿过了青铜的战甲,嵌入了肉里。

熊子丹闷哼了一声,这个时候一个扛着“宋”字旌旗的虎贲军的锐士被两支羽翎箭给射杀了,嘴角流血地倒在了血泊里,眼看着那旌旗就要倒下了,熊子丹却一手把旌旗抓在了手里。

往肩上一扛。熊子丹把碍事的利箭“噗嗤”的一声给径直拔了出来,一道血柱喷洒而出,衣襟被染红了。

熊子丹不愧是硬汉,拔箭的时候忍着痛楚,把身上的战甲连同衣服都给撕成了两半,露出了一身肌肉暴涨,如小山丘一般盘桓在身上的结实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八块腹肌显而易见,看上去真是一个强壮的男人!

他连战盔都给抛飞了,一手抓着宋军的旌旗,一手持青铜剑,他怒气爆棚地喝道:“跟我杀啊!“

“杀啊!”虎贲军的将士们被熊子丹的这种英雄气概所振奋,纷纷抡着武器,争先恐后地爬上了关隘,他们看上去如狼似虎的,以绝对强大的气场,肆无忌惮地碾压着关隘上面的魏军将士。

熊子丹则是把战旗拴在了背后,然后又叼着青铜剑爬上去了。

狭窄的走道上,一大群还想要上去补充生力军的魏军士卒被拦截住了,大股的穿着白衣黑甲,绑着白色围巾的敌军冲击而来,硬是拿着步战的青铜剑还有长矛把他们杀死了。

“杀!“

“去死吧!”

魏军彻底地崩溃了!

随着“咖啦啦”的一阵声响,阳平关的大门被虎贲军的人敞开了,早就在外面“饥渴难耐”的联军将士在将军们的发号施令之下,风一般的往阳平关那里冲击过去。

魏军的将士失去了战意,于是纷纷丢掉了手里的武器,跪地求饶。联军将士们也不理睬这些投降的敌人,而是扑了过去,把还在垂死挣扎的死硬的魏军士卒给一一杀死了。

在阳平关的关隘上,夕阳西下,橘黄色的晚焰柔光似水,映照在熊子丹那坚毅而视死如归的脸上,此时他一手抓着宋国的旌旗,昂首挺胸着,手里的青铜剑也被丢到了地上。

他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关隘的最高点,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晚霞,真的好美!

熊子丹嘿嘿地傻笑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如此发笑,不过他还真的是不得不让人心生敬意的。

他的身上负伤的地方有三处,胸口中了一箭,刚刚止血过了,手臂被敌人劈了一剑,入骨三分,后背的地方也被长戈的倒刺勾了一下,留下了一道很长很大的伤疤!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此时不是被活生生地疼死了,就是失血过多而死掉了。

可是熊子丹竟然还能这样的发笑,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0125章 卖父求荣

白马城的守将是黄滚。

黄滚,年已六旬,花甲之年却是老当益壮,他是地地道道的魏国大梁人。黄滚乃是庶民出身,有两把子气力,能一口气拉开铁胎硬弓四下,年轻的时候也曾是魏武卒当中的翘楚!

黄滚从军四十多年,每遇战阵,必然冲锋在前,他经历的大大小小的阵仗一百多次,身上负伤的地方也很多,不过老将军却似乎不受什么影响,该吃的吃,该喝的喝,看上去跟普通的壮年男人没什么区别。

黄滚在死人堆里摸滚打爬了这么多年,累积战功和资历,也是一步步地升迁,从一个大头兵,伍长、什长、百人将、校尉等这些军职他都当过,最显赫的时候他做过庞涓的副将,封号扬威将军,秩一千二百石,位列上大夫,在魏国的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

不过是人也会有低落的时候,有"gao chao"也会有低谷。

黄滚为人耿直,不怎么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又是庶民出身,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背景,所以在魏国的对外战争连连败北之后,他的光辉也不再了,被一步步贬斥。

从朝堂被贬到了北地做边军的主将,然后又辗转到南边作为防御楚国的副将,最后又沦落到成为了白马城的守将。

人生的大起大落,黄滚可谓都经历过了,也看淡了。

在诸侯联军攻入魏地的时候,黄滚便被委以重任,带着一万多的将士驻守白马城,原本冯巩是打算白马城跟阳平关互为犄角,互相支援的。

没想到匡章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在猛攻阳平关的时候,也派出大军阻击支援的魏军,最后在三日之内攻克了阳平关。黄滚无奈地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了白马城。

阳平关里。

一个士卒小跑过来说道:“大都督,我们抓到了一个魏国的将军,他自称是白马城守将黄滚的儿子黄煌,还说有办法帮助我军夺取白马城!”

“哦?”这个倒是让匡章等联军的将领感到诧异了,他们正在探讨怎么攻克白马城呢。

而且据他们的了解,白马城里的兵马可不少,又是军事重镇,如果跟阳平关一样猛攻的话,联军必然死伤惨重,若是真的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夺取白马城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快传!”匡章也想见见这个打算“卖父求荣”的家伙。

不过一会儿,两个士卒便押着一个被捆绑了的中年大汉走了进来。

匡章等人看这个中年大汉,一身的盔甲,发丝凌乱不堪,战盔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身上还有一些瘀血,脸颊上更是还有一些干涸的斑驳的血迹。这个大汉长得倒是魁梧,不过面相却不是很好看,当然了,你也不能说这是一个丑汉。

这个魏国的将军相貌还算周正,天庭饱满,但是有着鹰钩鼻,一双眼睛还不时地四下张望着,眼神里折射出了一种桀骜的光。

这样长相的人丢在普通人里面或许没什么出众的,可是他的气质却不一样,至少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得出此人有着不俗的能力,而且好勇斗狠,绝对不甘心屈居于人下。

他只臣服有能力的人!

这就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啊!

“你就是黄煌?”匡章坐在主位上,两侧都是联军的各个将领,他正襟危坐着,语气里透着一股严厉的意味喝问道。

“小人正是黄煌!”不待别人的吩咐,黄煌就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冲着匡章叉手道,“小的不是有意冒犯贵军的。我接了父亲的军令领兵增援阳平关,不料刚刚杀入包围圈里,就听到了阳平关被攻克的消息,军心登时涣散了!然后小人也被贵军的将士给擒住了。”

自称小人?还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看样子这厮不是一个故作姿态的伪君子,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卑鄙小人了!

这时,鲁国的统兵大将季顿站了出来,咬牙切齿地道:“大都督,就是这厮!末将带着一万人马去北面的山岭上阻击,不料这狗贼倒是勇猛,愣是带着几千敌军冲垮了我们鲁国大军的阵型,长驱直入,他还接连斩杀了我鲁国的大将十余名,罪不可赦啊!”

季顿向着匡章恳求地道:“大都督,我请你下令斩了这个狗贼!传首三军,以告慰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匡章摆了摆手道:“将军暂且息怒。”

此时,听到季顿这一席话的黄煌,反而是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鼻尖耸动着,嗤笑地道:“这位鲁国的将军还有脸说?我黄煌带领的兵马不过两千人,你鲁军五倍于敌,竟然还被打得溃败!哼,若不是宋国的军队赶来支援了,你的首级现在都可能被我踩在脚底下了!”

呃,好吧。对于没本事的人黄煌倒是一反常态,变得趾高气昂起来了。

“你!”季顿气极了,恶狠狠地瞪了黄煌一眼,却说不出话来。毕竟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还被别人打得丢盔卸甲,丢人,丢人啊!

“好了!”匡章摇了摇头,向着黄煌问道,“黄煌,你既然说有办法帮助我们大军夺取白马城,不知道是何办法?所言属实否?”

“大都督,小人的话句句属实啊!”黄煌谄媚地躬身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有了弃暗投明,弃魏国而转投别国的想法了!”

“家父黄滚,为魏国戎马一生,胡子花白了却沦为一城守将,何其悲哉?小人深深地感到不平啊!凭什么似冯巩这般贵族出身的人,才能平庸却被委以重任,统领十多万的兵马,而我们父子屡立战功,才能突出的人却被排斥到这个小地方做一方守将?”

“都是因为贵族把持军中的高位的缘故啊!让我们这些起于微末的人不得出头。”

“其实小人早就仰慕宋国的军功制了!只要有战功,只要有能力,就能做到合适的位置上,多好的事情啊!我本来想投奔大宋国的,奈何家父阻拦,这才无疾而终。现在宋国的军队都打到白马来了,小人想弃暗投明,所以请大都督给小人一个机会,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是要交投名状啊!

匡章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有这个想法,本都督很欣慰。就是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帮助我军夺取白马城啊?”

“这个容易。”黄煌毫不犹豫地道,“小人是白马城守将黄滚的儿子。现在白马城里的兵马不到一万了,小人在城里也有不少的旧部,他们都愿意追随我!”

“所以只要大都督愿意放我回去,小人一定纠集旧部,晓之以理,许以重利。然后把家父捆绑了,开城投降就可以了!”

闻言,匡章还没说话,底下的季顿就叫嚷地道:“不可啊大都督!这是一个小人!卑鄙无耻之徒!他说的话怎么能信?这狗贼一定是想你放他回去然后重新抵抗我们联军的!”

匡章摆了摆手,说道:“据我所知,白马城里也有不少冯巩派来的援军,若是这些人反对的话,你也是无计可施的吧?”

黄煌笑道:“哈哈哈哈!大都督多虑了,这些人不过是一些酒囊饭袋之辈,只要明日大军围城的时候,佯装小败魏军一场,小人就有办法将他们请到行辕里饮酒作乐,然后不服者杀之,服者从之,这样大都督还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吗?”

“大善!”匡章拍手叫好地道。

慎重起见,匡章还是跟张烈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赞同放这个黄煌回去的。

黄煌这厮就跟当年的吴起杀妻求将一般,如今也要来一个卖父求荣。匡章也不再考虑这个人值得不值得相信了,他知道黄煌这个人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东西!

龌蹉啊!

不过匡章不介意,不介意用这种不光彩的办法夺取白马城。

毕竟攻打一座坚固的城池要死伤的将士太多了,联军的兵马虽然很多,但是在有减少伤亡的办法的情况下,也不好不使用一些阴谋诡计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只要能赢得战争的胜利,谁还会在意他使用的是什么办法?墨守成规的人都是迂腐的,将来夺取了白马城,世人只会知道这是他的功劳,而不会在乎是用什么办法夺取的。

更何况,放一个黄煌回去也没什么,白马城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或许他是真的想投靠他们宋国的呢?

不料,黄煌还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在两个士卒的松绑之后,又问道:“大都督,小人若是助大军兵不血刃地夺取了白马城,这么大的一桩的功劳,不知道我会得到什么封赏呢?”

闻言,匡章真的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了,还能有这种想法的人,果然是真的想投靠过来的了。

匡章微笑着道:“这是一件奇功、大功,事后本都督一定上奏我国君上。君上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国君,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到时候论功行赏肯定不会亏待你的。黄煌,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还是一个行军都尉。”说到这个军职,黄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都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中年人了,而立之年,才当上的一个都尉,手里不过两三千的人马,这还是临时拼凑出来的!

看看宋国的这些将军们,一个个不过三十岁,却都是独自统领一军,掌管着千军万马的人物了。想到这里,黄煌就艳羡不已,他自问才能和武艺都不输这些营帐里的将军的。

“好!”匡章道,“若你果真能助我夺取白马城,本都督一定上表君上。封你做一名杂号将军,位列校尉之上,四镇将军之下,爵位五大夫!”

“多谢大都督!”黄煌顿时喜不自禁了。

杂号将军啊,至少能统领五千以上的兵马,还是五大夫的爵位,仅次于右庶长,比四镇将军的左庶长只低了两个爵位而已!

黄煌有信心,以他的能力,肯定可以步步升迁,在宋军当中占有一席之地的!

第0126章 黄滚老矣,尚能饭否

到了翌日,诸侯联军就马不停蹄地赶到白马城下,如潮水一般涌来,把一个偌大的白马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三通战鼓声响起,从联军的方阵当中冲出了一员战将,手里拿着锐利的长矛,骑一匹上等的良马呼啸而出,在己方的旌旗招展之下,在将士们的呐喊声里,他如那日熊子丹叫阵一般,在白马城下破口大骂,对黄滚这个守城大将更是辱骂,老匹夫!

城楼上的士卒都气极了,恨不得下去把这厮大卸八块了。

黄滚是一个勇猛的人,又性情刚烈,自然招架不住别人的这般辱骂,于是带着上千名将士飞奔而出,在靠近城墙的地方跟敌军对峙起来。

“来将通名!某黄滚剑下不杀无名之辈!”黄滚吹胡子瞪眼地喝道。

“嘿嘿!老匹夫!你没资格知道老子的名字!”那个战将昂着脑袋,就像是一头斗胜的公鸡一般,冷笑道,“我有一个原则,就是不喜欢跟将死之人说话!老匹夫!受死吧!”

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战将这番话一说出来,顿时让黄滚恨得牙痒痒,然后操着一口阔剑,骑马就飞奔过去。那个战将也是自恃武力,抡着丈八的长矛就突刺而出。

“铛”的一声,黄滚架住了如长蛇一般突刺过来的长矛,然后一个翻转,青铜剑在手里划出了一个血腥的弧度,战将的心里也大呼不妙,堪堪收回了长矛但是青铜剑已经欺身而上,一下子就划过了他的咽喉。

“哧啦”的声响是血流如注了。浓郁的鲜血从战将的喉咙那里喷洒出来,飞溅到了黄滚的身上,连那有些灰白的胡须都沾了血腥了。

黄滚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反而割下了战将的脑袋,耀武扬威一般地拿着青铜剑挑起了这个头颅,新鲜出炉的首级威慑力可是极大的,至少对面的诸侯联军的将士的被惊吓到了。

“万胜!万胜!……”魏军的将士们一片欢呼雀跃,脸色都涨红了,高举着武器在那里摇旗呐喊着,好似一个回合便杀死敌将的黄滚就是他们一样。

联军的中军大纛那里。

匡章见到这一幕,也着实被震惊到了。他说道:“没想到这个黄滚竟然这么勇武!仅仅一个回合就把我军的一员战将给斩落马下了!”

鲁国的季顿将军很不服气,出来说道:“大都督,黄滚不过一老匹夫耳,何足道哉?依我看是这卫国的战将太不争气了!我有上将狐庸,可斩黄滚!”

“好!今日能取黄滚首级者,我必将上表君上,赏赐千金,布帛百匹!”匡章也是很怂恿的样子。

不是他看不起鲁国的战将,而是以匡章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黄滚的武力值之高呢?这个所谓的鲁国上将,能在黄滚的手里走上十个回合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老匹夫休得猖狂!你爷爷狐庸来也!”好吧,这年头的斗将的开场白都是很有装逼的嫌疑的。

黄滚看着从对面的联军方阵里面又奔出来一员五大三粗的战将,不由得冷笑出声,说道:“呵呵,又是一个插标卖首之徒。”

黄滚甩飞了利剑上那还没干涸的血液,然后拍马飞驰,跟狐庸战在了一起。狐庸仗着长兵器的优势,拿着一柄重达一百斤的青铜大戟,一开始就大张大阖地冲着黄滚横扫!

狐庸似乎占据了上风,可是在第六个回合的时候,黄滚只是卖了一个破绽,狐庸就挺起大戟,往着黄滚的心口那里刺了过去。

他快,黄滚更快,于是不过须臾之间,一颗偌大的头颅便抛飞了起来,无首的尸体还蠕动了一下,然后有气无力地倒在了战马之下。

“万胜!万胜!……”魏军那边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呐喊,兴奋得很。

匡章见状,揪心地道:“这可如何是好?连狐庸将军都被六个回合斩落马下了。黄滚这厮真的是老而弥坚啊,这勇武一点都不逊色壮年之人!”

闻言,在一旁的熊子丹出来道:“大都督勿忧。待某出战,取这老匹夫的首级!”

三员战将轮番出阵,这倒是给足了黄滚的面子,却有失联军的威风啊。

熊子丹给匡章一个安心的眼神,他知道此战不能胜,也不能败,最好是一个平局。因为在他们的计划里,这一回的诈败,将成为夺取白马城的至关重要的一环。

当然了,原先派出去的两员战将都是有着不俗的武力的,不过他们没想到黄滚这个老家伙竟然这么能打,一一把他们斩落马下了。

联军当然可以就这样灰溜溜地撤兵了,不过这太堕落联军的士气了。阵前斗将,打的就是一股气,一股将士们的斗气!

熊子丹出阵,但是他并不跟之前的两名战将那样,口无遮拦地大骂着杀出战阵,而是骑着乌骓马飞驰而去,径直冲到了黄滚的面前。

熊子丹的嘴皮子还算利索,望着黄滚打量了一阵子,忽而道:“你就是这白马城的守将,黄滚?”

“老夫正是黄滚!”黄滚也没有趾高气昂的模样,而是笑眯眯地道,“小娃娃,你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拍马回去吧。老夫在战场上跟敌人厮杀的时候,你爹可能还穿着开裆裤在玩泥巴呢!”

“而你也还没出世,若是比较气力,老夫可能比不上你们这些身强力壮的年轻后生了,但是老夫胜在经验丰富啊,也还有那么两把子力气,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快快下马受降,或者拍马回去吧!”

“哈哈哈哈!”听到黄滚的这席话,熊子丹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不无讥讽地道,“多谢老将军的好心了。不过,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拿着武器在战场上厮杀,难道你们大魏国无人了吗?”

“年轻力壮的战将个个都是怂包,都是酒囊饭袋,居然让你这么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家上来斗将。黄滚,不知道你一顿能吃多少碗饭?还咬的动肉吗?”

黄滚老矣,尚能饭否?

闻言,黄滚心里暗怒,哼了一声道:“不需要你关心这些!老夫好着呢!我吃过的肉,喝过的酒,吃过的饭,走过的路,至少也比你这个庶子要多得多!”

“大言不惭!”熊子丹冷笑道。

“废话少说!竖子!拿命来!”黄滚忍受不了了,径直挥起了手中的三尺剑,催动胯下的战马向着熊子丹飞奔而去。

“老匹夫受死!”

白马城之外,一场一对一的生死搏杀打响了。

黄滚老当益壮,挥着青铜剑以巧劲儿挑飞了熊子丹那些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的方天画戟,一个回合,两个回合,三个回合……

他们两个不知疲倦地来回攻杀着,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熊子丹力气极大,所以每一击都有千斤之力,而黄滚也不敢跟他硬碰硬地撞击,而是避开或者挑飞,然后欺身而上,如乱箭一般的剑势就纷飞起来,迫使熊子丹硬着头皮格挡。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一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两军将士都眼神热切地看着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斗将,好似视觉盛宴一般。

第0127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哈哈哈,没想到这个黄滚竟然如此了得!”在营帐里,熊子丹正在接受医者的敷药、包扎,他还一边酣畅淋漓地大笑着道,“若是他再年轻个二十岁,精力充沛的话,一定可以把某斩落马下的!”

在熊子丹的对面,干骜坐在桌案边上的蒲团上,听到他的这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好你个熊子丹!黄滚勇武过人是不假,但他年轻的时候也未必能将你斩杀的。”

“昨日斗将的时候我都听说了。你是带伤上阵的,这武力自然有所下降,而黄滚年轻的时候或许是一员猛将,你可真的是胡闹啊!子丹,不顾伤口裂开的危险,硬是跟黄滚斗了三百多个回合,听说他连身上的甲胄都脱掉了!”

“嘿,你们两个还真的是有点相似啊,一旦急眼了都喜欢把衣甲给脱了!你们两个还光着膀子在那里步战呢!如果不是大都督鸣金收兵了,真不知道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

干骜是负责后勤保障的,所以刚刚押送粮秣军需赶到的前线,当然了,他之前也是在马陵之战里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只是粮草的事情太过重要了,交给别的人匡章又不放心,所以就交到干骜的手上了。

这不,刚刚赶到前线,就听说了这么一出,迄今还被敌我两军的将士津津乐道的呢。

干骜跟熊子丹是知交好友了,自然关心着彼此,熊子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笑道:“嘿嘿,这不是碰上对手了吗?平日里斗将的对手太差劲了,不过十个回合某就能将其斩落马下,不过这个黄滚可不一般,猛将也!在厮杀的时候,某总觉得一股气力都被他活生生地给压制住了。”

“你啊你!”干骜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这个时候,匡章和张烈忽然走进了这个营帐里,医者也知道他们有什么大事要商议,于是起身告退了。

“子丹将军,你身上的伤势没大碍吧?”匡章颇为关切地问道。

“已无大碍了。大夫说只要好好休息个三五日,伤口便能愈合了,只是不许某再上去厮杀了,不快活,心里不快活啊。”熊子丹貌似憨厚地摇摇头道。

张烈则是打趣地道:“哈哈哈哈,子丹将军,你还怕没办法上战场厮杀了吗?这战事一时半会儿地可结束不了,之后,有的是你杀敌立功的机会!”

干骜不由得插嘴道:“大都督、祭酒大人,你们两个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嗯。”匡章的脸色有些凝重地道,“我刚刚得到黑衣卫的奏报,远在邯郸的赵侯似乎有意插手我们诸侯联军伐魏的战事,突然撤回了平阳到洹水一线的边军。”

“原本我听说赵国在今年是有意伐魏的,所以魏赵两国都在边境囤积粮秣,集结了重兵,赵国攻而魏国守。不仅如此,驻守邺城的魏国边军似乎有了异动,几万兵马忽然集结起来了!”

“魏国在北地的机动兵力不过四万,是无法攻打赵国的,那么现在魏赵两国的军力都有了异动,只有一个解释了,那就是魏国的边军即将南下来攻击我们诸侯联军了!”

听到这些话,作为智将的干骜不由得愣了一下,问道:“那济阳方面的魏军呢?如果魏国的边军南下,济阳的几万魏军会不会跟他们会合到一起,夹击我们诸侯联军?”

“不排除这种可能。”匡章说道,“眼下魏军已经开始转守为攻了!魏国的军队大多数都是精锐,就算五万人马野战我们诸侯联军也不会胆怯。我听说大梁方面也派出了三万多的兵力,由太子赫统率,太子赫名义上是监军来的,实则已经夺了冯巩的兵权。”

“届时魏军的兵力加起来将近十万人,又大多是久经战阵的老卒,何必畏惧我们这些堪称乌合之众的诸侯联军呢?一旦魏人三面夹击,则联军必败!”

没办法,除了宋国的军队,其他诸侯国的兵力都太孱弱了。他们在面对魏武卒的打击的时候,肯定是兵败如山倒的。

这个毋庸置疑,打仗,不一定人多势众就能赢的。天时地利人和,这那一样诸侯联军占据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熊子丹不解地道。

张烈则是笑眯眯地道:“其实,事情还没糟糕到这个地步。眼下的形势虽然看似是一个死局,只要魏国的主力大军反扑,我们诸侯联军无从抵抗,但是其实咱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昨日君上那里就送来了一则消息。说是子干大人秘密出使邯郸,已经劝说了赵侯语,赵国也答应假意应允魏国方面的要求,将边军撤回腹地邯郸一带,然后等到魏国的北地的边军南下之后,再大举进攻邺城一带的魏国城池,迫使魏人首尾不能相顾。”

“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寄希望于别人的身上,这太无能了。现在谁也搞不懂赵侯是怎么想的,若是他果真跟魏国沆瀣一气,那么就是把我们当猴子耍了,后果会很严重!”

“凡事靠自己。其他鲁、薛、滕、卫各国诸侯的军队太不靠谱了,一旦他们得知魏军即将三面合围,联军要面对的是魏国的精锐的时候,他们就会胆怯了,然后会不会就这样撤军我们不得而知。”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把他们的利用价值给利用了。我们宋军手里的兵力也有近八万,跟即将到来的魏国主力大军硬碰硬太不值得了,所以必须要把白马城拿下来,作为防御重镇,观望一下赵国方面的动向!”

“若赵国果真出兵南下,我们便夹击魏国的主力,若赵侯心有龌蹉,跟魏人同流合污了,我们也可以全身而退,而不必管其他诸侯将士的死活!”

呃,好吧,张烈的这一手真是绝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诸侯军的将领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心的,如果不是有着共同的利益,会不会跟宋国一起群殴魏国还两说呢。

明哲保身嘛,若是其他诸侯的军队弃宋军不管了,想要撒手跑路的话,那么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没有这些弱旅当炮灰宋军是会死伤更为惨重的,但是这些诸侯国的弱军在对战的时候也会成为累赘的啊!

一旦形势不对,第一个溃败的就是他们!

从那一日鲁军一万人马却被黄煌带着几千的魏军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就能看得出来了,这些军队的战斗力,真的是弱爆了,战五渣啊!

“大善!”大家都拍手叫好道。

为今之计,看来只能用这种保险的方法了。若是宋军全军覆没在魏地的话,那么宋国将无力抵抗别的国家的入侵了,到时候宋国的下场大多会被齐、魏、赵三国给瓜分了。

毕竟宋国连年征战,现在精锐都在白马城之外了,国内的兵力很空虚,如果这个时候有一支万人以上的兵力突然入侵的话,长驱直入,可能真的能捣破宋国的商丘都城。

第0128章 赵侯

赵国都城,邯郸。

赵语又一次送走了要求赵国出兵伐魏的子干,然后召集了其弟安平君赵成,还有相邦肥义,上将军赵刻三人入宫议事。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魏国四万边军南下攻击诸侯联军的事情了吧?现在我们赵国与魏宋两国都虚与委蛇了,助魏,则我们可以东征宋国的东郡,把卫国也吞并了;助宋,则我们可以直接从邯郸出兵,集结各地的大军南下攻略魏国的邺城、中牟、安阳等地。”

“现在的形势无论是助魏还是助宋,都对于我们赵国很有利。所以寡人也在困惑,是该东征东郡,还是南征魏地。”在三个大臣席地而坐的时候,已经是抱病在身的赵侯语向着他们征询道。

赵语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西元前354年,魏庞涓攻赵,兵围邯郸一年,赵成侯坚守,赵国才得以保住。

时秦孝公任卫鞅为大良造,实施变法。国势急剧膨胀。

魏国经文武两代,至魏惠王仍保持着魏强赵弱的局面。

齐国在齐威王领导下,政治清明,国力鼎盛,渐与魏成争霸之势。

楚宣王继父兄之基业,雄踞南方,是赵国远交的重要对象牵制魏秦齐的大国的重要力量。

赵肃侯赵语就在这样的恶劣的国际环境下继承了赵国的君位。

在赵肃侯在位的后期,齐秦等大国已经认识到魏国的一蹶不振与赵国的悄然崛起。赵国已经成为列强眼中钉,这已经不是赵肃侯今生所能左右的。

纵观其一生,还是值得肯定的,他果敢与武略为其子赵雍树立榜样,也为发起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以适应更大规模的兼并战争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与空间。

赵语发问,作为相邦的肥义不得不第一个站出来回答了。他思衬了一下,便说道:“君上,臣以为,应该助宋!宋、鲁、薛、滕、卫五诸侯联军伐魏,这是天赐良机!我们早就跟韩国约好的,秋末的时候一起进攻魏国,现在诸侯联军抢先一步伐魏了,我们何不与之联手彻底打垮魏国呢?”

“说说你的看法。”赵语沉吟道。

“君上,臣主张助宋伐魏,有三个原因。一则韩赵魏三国同出三晋,有着‘晋阳之战’的团结,故而在魏文侯的时候魏国才能整合三晋联盟,共同瓜分中原和攻击周围的秦齐楚三个大国!”

“可是,现在魏国已经山河日下了,魏国已经担当不起三晋同盟的霸主的威势了!况且这些年来我赵国与魏国交恶,连年征战,攻伐不休,是时候我们赵国取代魏国成为三晋同盟的霸主了。去年跟韩侯的会面,不正是想取魏国而代之吗?这是上天赐给我们赵国崛起的良机啊君上!”

“第二个原因呢?”

“二则,从利益关系来看,伐魏比伐宋好太多了。世人皆知,魏国地处中原,占据着原来晋国的膏腴之地,而宋国的东郡,是宋人从齐国的手里夺取的六百多里的阳亢之地设立的。经过宋国的迁移人口,还有战争的破坏,现在东郡的人口并不多,也就三四十万,富庶更是跟魏地没法比!”

赵语闻言,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好处其实他也有想到的。

助宋伐魏,无疑对赵国在战略上和国家利益上都大有裨益的,赵国想要取代魏国成为三晋的盟主,必须要赵强而魏弱,而一旦赵国大举进攻魏地,攻城掠地,就能壮大自身而削弱魏国,此消彼长之下,赵国势必能如愿以偿地取代魏国成为三晋的霸主。

这是国家的战略层面。

而利益层面呢,则很现实。

宋国的东郡不比魏地富庶,魏国虽然连年征战,而且屡战屡败,丢城失地,损兵折将,可是架不住魏国的家底深厚啊。

魏文侯、魏武侯还有当今的魏王三代而治,虽然在对外战争中连连挫败,可是家底着实殷实得很。魏国地处中原,人来人往,坐收的往来的商贾的赋税就为国家财政的收入不少了,经过李悝的变法,魏国更是有着不少的惠利政策,大大促进了魏国的经济发展。

而东郡呢,原来在齐国治下的时候还好,不算很富庶,却也人口众多,各地的黔首过得还算殷实。

可是宋国占据了阳亢之地,设立东郡以后,就迁移了大量的旧吴地的越人,还有一些刑徒、野人来到了东郡,这些人不好驯服,具有的素质跟魏人更是没法比的。

其实还有一点肥义没说出来,那就是魏赵两国同出三晋,文化习俗都颇为相似,并没有移风易俗。所以相对于东郡的那些桀骜不驯的老百姓来说,还是魏地的黔首更容易接受赵国的统治。

毕竟在哪个国家的统治下不是缴纳赋税?只要日子过得去就行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事情他们管不着。

对此,安平君赵成却竭力反对,他说道:“君上,臣弟认为相邦大人的做法不妥!我赵国与魏国同出三晋,在晋阳之战的时候韩赵魏三家便已经有了盟好,结为兄弟之盟!我们韩赵魏三国的关系可非同一般啊!”

“臣弟以为,在平常的时候我们赵国跟魏国大打出手没关系,毕竟你来我往的,也不会说有什么灭国之祸,但是对于宋国则不同啊!宋国还有诸侯联军他们都是外敌,现在我们韩赵魏三国面对的是别的国家的入侵,这个时候我们赵国跟魏国应该同气连枝,共御外敌才是啊。”

这个问题赵语显然也考虑过了,不过他也没有当即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微微颔首,又向着一旁的赵刻问道:“赵刻,你是怎么想的?”

赵刻叉手道:“君上,臣以为安平君说得对。虽然这些年我们赵国跟魏国打得死去活来的,今天你占我三城,明日我下你四城,但是这些都是我们三晋国家的‘家事’。”

“我们赵国可以攻打魏国的城池,可以大败魏国的军队,但是诸侯联军和宋国可不一样,他们是外人,是外敌!虽然自从邯郸之围,赵魏两国的盟好关系已经荡然无存了,但是也不是一个宋国可以比拟的。”

“君上,臣虽然是武将,却也有谋略。从长远来看,我们赵国攻略魏国的北地的确能削弱魏国,而壮大我们赵国,攻城掠地,可以再一次开疆拓土,扩大我们赵国的疆域,可是这对于我们赵国有多大的利益呢?”

“三晋当中,我们赵国的疆域比韩国、魏国两国的疆域加起来还要广阔。自从三家分晋之后,韩魏两国修于内政,攻于列国,激战之地多半是在中原,而中原的国家都差不多被我们三晋给荡平了,剩下的都是周边的秦齐楚这些强大的国家了,凭借我们三晋当中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已经不能与之抗衡了!”

“我们赵国自立国之后,便屡屡往北面扩张疆土,经过几代先君的扩张,也相继征服了北面的娄烦、匈奴、鲜虞、戎狄等各部游牧部落,拓土数千里,终于巩固了我们赵国现有的疆域。”

“君上,我们赵国的疆土已经足够广阔了。难道你还要为了一些魏国的城池,为了这些所谓的富庶之地而放弃我们三晋的多年来的兄弟之国的关系吗?唇亡齿寒啊,君上,若是让宋国的势力进入中原,我们赵国将来也必受其其害!”

“宋君偃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宋国的侵略性极强,跟强秦一般无二,如果宋国真的大破魏国,攻取了魏国的膏腴之地,其国力必将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宋国就又会是另一个秦国了!”

呃,好吧。赵国也还算是有着有眼光,有大局观的臣子的。

就在赵语也被削弱魏国,而夺取数百里魏地而壮大自身的诱惑给迷住了,几乎看不清其中利害关系的时候,还是作为上将军的赵刻站了出来,晓以利害。

赵语也是一个有能力的君主,赵刻这么一提醒,他就幡然醒悟了。

没错,真的是太危险了!

宋国就像是一头刚刚苏醒,却还没有长大的幼虎,若是宋国果真夺取了中原的膏腴之地,变得如强秦一般,那么韩赵魏三晋不然深受其害。一个秦国已经够他们受的了,现在又来一个宋国,这不是折腾人吗?

肥义听到了赵刻的这席话,也醒悟过来了,他赶紧向着赵侯躬身道:“是臣利欲熏心了。我助宋伐魏的谏言,险些让我们赵国乃至于三晋都陷入了险地,请君上责罚。”

“哎,这不干你的事。”赵语微笑着道,“不瞒你们说,其实寡人之前还是更偏向于相邦大人的意见的!毕竟伐取魏地可比伐取宋国的东郡的利益要多得多。”

“可是上将军的一席话真是让寡人和相邦醍醐灌顶啊。助宋伐魏,对于我赵国大有裨益,却不利于三晋!一旦宋国就此强势崛起了,这个苦果将来也会被我们赵国吃下去。”

第0129章 兄弟阋于墙

“不可啊不可!”赵侯语高声道,“《诗经·小雅·常棣》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今诸侯联军伐魏,是为外侮,赵魏互为兄弟,魏国有了被攻伐的危难,我们赵国不出兵援救也就罢了,怎么能火上浇油地帮助外侮,跟外侮去同流合污,去讨伐自己的兄弟呢?”

“君上英明!”安平君赵成等三人高呼道。

肥义有些困惑了,他说道:“君上,既然已决定不助宋伐魏了,我们赵国可是要趁机出兵宋国的东郡,去攻城略地?”

闻言,赵语淡淡的摇摇头道:“我们赵国只是此时不伐魏,可是寡人说过要助魏伐宋了吗?不,宋人可虑,魏人亦可恨也。”

赵语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赵国的都城邯郸,被庞涓统率的魏国大军包围了整整一年的屈辱的事情。

那个时候是他的父亲赵成侯在位,他的君父很勇猛,当时很多的大臣都规劝他答应魏国开出的条件,割让城池,从了魏王瑩做魏国的附属国。

可是赵成侯没有屈服,他硬是披甲上阵,带着邯郸的军民跟魏国的大军展开了拉锯战,哪怕全身负伤多处,他也没有说什么。

这种精神也影响到了赵语,那时候的他也参加了邯郸保卫战,他依稀还记得君父在临死之前的遗言,那就是壮大赵国,取代魏国成为三晋霸主。

赵语也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见到那一刻,所以他在去年的时候跟韩侯秘密会面了,商谈了来年韩赵联军伐魏的事情。

赵语已经等不及了,他身上的病情已经刻不容缓了,他迫切地想要看到赵国真的在自己的手里成为三晋的霸主,让韩国魏国屈服,就像当年的魏文侯时候一般,三晋吊打周边各国。

不过赵语也很仇恨魏国,赵成侯之死跟魏人脱不了干系!

不过魏国真的是太强大了,就跟一个庞然大物一样,凭借一个赵国是不能打垮魏国的,所以赵国自赵语上位以后也拉拢了楚国和齐国作为盟友,一起攻伐霸主魏国。

现在魏国真的是衰落了,山河日下,而赵国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也隐隐有了取代魏国崛起而成为三晋霸主的威势。

赵肃侯二年,赵肃侯与魏惠王会于阴晋{今陕西大荔东}。

赵肃侯七年,赵将赵刻攻取魏国首垣{今河南长垣东北}。

赵肃侯九年,秦赵合攻魏国。

赵肃侯十一年,秦赵再次合攻魏国,大败魏军于岸门{今山西河津南},俘虏魏将魏错。

赵肃侯十七年,赵再攻魏,围魏黄城{今河南内黄西}。

赵肃侯十八年,齐魏共攻赵国,赵肃侯下令决黄河之水以退敌。

赵肃侯二十二年,魏国公孙衍,齐国田汾败赵军于平邑{今山西灵邱西北},取平邑新城{今山西朔县南},并俘虏赵将韩举。同时秦军败赵疵于河西,杀赵疵,并取离石、蔺{今山西离石一带}。

赵肃侯二十四年,韩赵联军围魏国襄陵{今河南雎县}。

赵语有多么仇恨魏国,从他多次攻伐魏国的战争中就能看得出来了。这厮在位二十四年,攻打魏国的军事行动就有整整五次,而跟魏军交战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几乎跟世仇差不多了!

赵语不止一次地御驾亲征,带着赵国的大军一次次冲击魏国的地盘,攻城掠地,他的身上的暗伤就是在历次的大战里遗留下来的,赵语之所以染上重病,也是因为这些伤疤的缘故。

闻言,肥义诧异地道:“君上的意思是,我们赵国按兵不动,等到魏军跟诸侯联军两败俱伤地分出一个胜负的时候,再坐收渔翁之利吗?”

“然也!”赵语那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神采,似乎在庆幸一般,说道,“此番大战,寡人料定诸侯联军必败!野战的话,诸侯联军根本不是魏军的对手,光是北地的四万魏国边军正面对战的话,即便是十余万联军,这些乌合之众也会被魏军一战而崩其士气!”

“魏武卒的战力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这些年魏武卒的战力逐年下降了,却也不是一般的步卒所能比拟的,就算我们赵国的锐士抓对厮杀也不一定能杀死对方的魏武卒。”

“更何况魏国为了歼灭这诸侯联军,从大梁又征召了三万多的军队,又调兵遣将,从北地抽调四万边军,再加上济阳等地的魏军。魏国的兵力足足有十万之多!”

“十万人的大军啊,别说诸侯联军是一群乌合之众,只有十几万的兵力,就算他们有三十万的大军,也会跟吴起时候的阴晋之战那样,被魏军打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的!”

听到这话,赵成不解地道:“君上为什么这么高估魏军呢?联军里面也不乏能人,别的不说,臣弟听说宋国的军师祭酒,鬼谷高徒张烈可是智计百出,传闻他有孙膑的才能,运筹帷幄十分了得啊!”

“而且联军的主将还是名将匡章,此二人都讲求谋略,见到魏军的威势,必然不敢跟魏国的大军硬碰硬的!既然不能野战,君上又怎么知道诸侯联军必败呢?要知道宋军可是出了名的能打,获水之战、商丘之战天下列国都以为宋国必败无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每一次都被宋国给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了!难保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啊。”

赵语听到这话,摇了摇头道:“赵成你不知道。张烈、匡章他们的确是大智若妖,善用计谋,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

“若寡人是匡章,则不然攻下白马城和阳平关,互为犄角,借此抵御魏国来袭的各路大军,从而避免了与魏国主力大军的决战、野战。不过联军有能人,魏军里面也不缺乏善用谋略,能征善战的将军,名将公孙衍不正是边军的主将吗?”

“前年的时候,公孙衍还和齐国的田汾组成了魏齐联军,败我赵军于平邑,占五城,斩首三万,连我们的统兵大将韩举都被俘虏了!公孙衍,乃是世之名将,他的名气可比匡章要大得多啊。”

赵刻不无敬佩地颔首道:“犀首{公孙衍}的确是厉害,他曾经为秦国打过雕阴之战、河西之战,对魏国斩首十数万,战功赫赫。可惜,秦君重用口舌之徒张仪,而把犀首排挤出了秦国,公孙衍挂印而去,便入仕魏国。”

“犀首这一入魏国,本来魏王瑩是对犀首恨之入骨的,可是有了公子嗣和惠施的担保,又恰逢其会地碰上了魏齐联军伐我赵国的战事,于是魏无良将,就让犀首上去统兵作战了。平邑之战后,公孙衍也不得魏王的重用,所以一直坐镇魏国邺城,使我赵军不敢南下!犀首的厉害,可是举世皆知啊,匡章不过是宋国的名将,可是犀首却是真真正正的天下名将啊!”

听到赵刻都这么认同公孙衍,赵语有些好笑地道:“公孙衍乃是少有的战神,从古到今能比肩者也只有庞涓、吴起、孙武这些人了。他自领兵起未尝一败,不过此番对诸侯联军的战事却很难说,名义上冯巩还是统兵大将,但是公孙衍又是边军大将,不受冯巩的管制,而老魏王竟然派出了太子魏赫来监军,真的是老糊涂了!”

赵语说道:“不管此番是魏国大破诸侯联军,还是魏国再度失利。我们赵国的军事行动依旧不变,早在去年的时候,邯郸和武安便备足了征战所需的粮秣,各部的军士也征召而来,现在我们赵国和韩国都已经做好了联军伐魏的准备了,不战,何以让寡人失信于韩侯?”

“这么说,君上还是想要打这一场仗的?”安平君赵成有些疑惑地道。

赵侯语掷地有声地道:“非打不可!这是上天赐予我们赵国的千载难逢的良机。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

第0130章 脑后有反骨

此时,在魏国的白马城里。

黄滚得胜而归,战平宋国猛将熊子丹,斗将的时候面对轮番上阵的联军战将,更是挑杀了两人,魏军是大受鼓舞,士气大振。

诸侯联军,不过如此而已!

黄滚的儿子,行军都尉黄煌便在府中设宴,款待城中的将领。凡是卒长以上,掌兵过百的将尉都一一被他邀请到了府上,美酒佳肴,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场景,真是好不快活。

“哈哈哈哈!城外的诸侯联军不过乌合之众,土鸡瓦狗耳!待我魏国的主力大军杀来,必当是丢盔卸甲,化作碾粉啊!”

“不错不错,想那熊子丹自负宋国第二勇士的名号,传闻武力仅次于那宋君偃。而宋君偃有着天下第一勇士的名号,冠绝天下,想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欺世盗名之辈罢了!黄滚老将军勇武,老当益壮,在斗将之时连杀联军两员上将,又跟宋国虎将熊子丹战了一个旗鼓相当。嘿嘿,若不是老将军气力不比年轻的时候,只怕这熊子丹都要被斩落马下啊!”

厅堂之内,还穿着甲胄的将军们喝得醉醺醺的,大着舌头就咋咋呼呼地说起了今日的斗将之事,在庆幸有黄滚这么一个勇猛的主心骨的同时,也不由得挖苦敌方的战将自不量力,竟然妄想挑战他们大魏国的勇士。

瞧瞧,连黄滚这么一个老家伙你们都打不过,还怎么有脸挑战我们大魏国的战将们?

黄煌是黄滚的儿子,父亲这么给力他是具有荣焉的,不过他现在已经脑后长反骨了,自然心里不会太高兴的了。

一个将军向着黄煌举起了酒爵道:“少将军,我们敬佩你的父亲。他今日可长了我们魏人的志气了!想那日在马陵大营外面的时候,熊子丹这狗贼可好生了得,连斩我大魏国三员战将,连王啻将军都被俘虏了,这一下老将军可真是给我们魏军长脸了!扬眉吐气啊!”

“对,来!少将军我们敬你一爵!”两侧的将军们也叫嚷着举起了酒爵,满脸通红地道。

黄煌也有了一些醉意,不过他的头脑可是很清醒的,旋即举起了酒爵,面对着厅堂里的诸将,说道:“满饮此爵!为大魏国贺!”

“为大魏国贺!”众将亦是豪迈的人,举起了酒爵给予一饮而尽了,他们都没有看见黄煌在饮酒的时候,那宽大的袖子遮蔽起来的一闪而过的阴翳的眼神。

就在这时,诸将喝得正高兴,感到酣畅淋漓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歌舞升平的氛围。

“你们好大的胆子!”

人未到话先到,闻讯而至的黄滚老将军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吹胡子瞪眼地喝道:“大敌当前,敌军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你们身为一部将尉,不思巡查工事,体恤士卒,反而一个个都跑到这里来饮酒作乐了?现在是太平的时候了吗?”

一见到黄滚,在场的将军都吓得魂不附体了。

没办法,黄滚这个老将军很早的时候就以严厉、耿直著称了,严苛治军,所以他麾下的将军都是对他畏惧三分的。而其他来增援的将军们虽然不胆怯,可是也害怕黄滚上奏魏王,治他们一个玩忽职守的罪。

黄滚环视了四周的低着头的将领们一眼,恨铁不成钢啊,他瞪眼道:“还不快滚!”

“诺!”

“诺!”大家都不敢忤逆,于是个个都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离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黄滚这才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怒道:“黄煌!大敌当前,你不去城头上巡查,反而在这里设宴招待诸将,如果敌军这个时候攻城了,导致白马城失守了!你该当何罪?”

黄煌也很害怕自己的父亲,不敢硬怼回去,于是弯着腰,低着头,低眉顺眼地道:“父亲,城外的诸侯联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何足道哉?今日斗将,父亲你大发神威,阵斩两员敌将,挫败熊子丹,孩儿料定敌军是不敢在今夜攻城的,所以这才想着在府中设宴,款待诸位将军。”

“眼下虽然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却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前些日子大家的精神都紧绷着,也该是时候让他们放松放松了嘛。”

“你!”黄滚真的是被黄煌的这番说辞给气坏了,手指着黄煌颤巍巍地道,“混账!混账东西!我们大魏国之所以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魏军衰落至此,都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整日与酒肉厮混,与美色为伴的将军导致的!”

“别人都拿刀子架到你的脖子上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饮酒作乐。老夫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们是成竹在胸,还是真的愚蠢!”

黄煌无言以对,只能是点头道:“父亲请息怒,孩儿知错了。”

黄滚闻言,还是有点余怒未消,冷声说道:“黄煌,你这性子就不能改改吗?从小到大,你每一次犯错了,都说知错了,却从不改变!父亲我也知道你是真的知道错了,但是你的性子执拗,不肯改,也不愿意去改变。”

“煌儿啊,你都三十有七了,快要到而立之年了!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应该做,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知道的,只是你不肯服从我的管教罢了,父亲也不想对你管教得太严格了,但是你……你真的是让为父太失望了!”

黄煌听到这话,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难道孩儿在父亲的心目中,就是死不悔改的人吗?”

黄滚摆了摆手道:“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父已经是身子半截入土的人了,也不想理会太多了,孰是孰非,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你不适合在军中担任大将。”黄滚睥睨地看了黄煌一眼,淡淡的道,“你知道为什么为父当年向大王举荐了黄颌,让颌儿做到了谏议大夫的位置,却连一个小小的郡尉的都不给你当吗?”

这正是让黄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当年黄滚还在魏国朝堂上的时候,也受到过老魏王的青睐,那时候魏王瑩让黄滚推荐几个人才,分配到地方去做郡尉、郡守,乃至于一个地方的军事长官。

可是黄滚推荐了他的兄长黄颌,说他才思敏捷,温文尔雅,颇有上古君子之风,而且敢谏,以正视听,所以他举荐了黄颌做谏议侍郎。

老魏王当时就答应了,还盛赞黄滚举贤不避亲,于是让黄颌做了一个言官,每天随侍在魏王的身侧,饱受魏王瑩的宠信,现在都当上了谏议大夫的大官了。

而黄煌呢,那个时候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凭着自身累积的战功才当上一个小小的百人将。

黄滚却没有向老魏王举荐他,反而推荐的都是一些跟他们黄家不相干的人,反正是挺有能力的就对了。

“为何?”

“因为你脑后有反骨!”黄滚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黄煌的脸颊上了,他很激动的指着他的鼻子,几乎手指都要戳到黄煌的鼻子上了。

黄滚厉声道:“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在统兵作战方面的能力比我不知道出色多少,我知道你打小就要强!黄煌,我当年之所以不向大王举荐你,就是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你执掌了一国的兵权,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等到没有人能压制你的时候,你可能就会犯上作乱!”

“我更害怕,害怕你见利忘义,见利忘忠,贪图一时的便宜而祸害了自己和整个黄家!你一个人遭罪不要紧,可是也不能株连我们黄氏一族啊!”

“……”被父亲如此训斥,黄煌也不敢顶撞,只能是紧紧的把攥起来的拳头按耐在了宽大的袖子里,鼻子里呼出了不服的气息,不过他还是默默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第0131章 无毒不丈夫

“咚咚咚!”三通战鼓声响起。

“杀啊!”

“跟我冲啊!”

翌日,诸侯联军又开始围攻白马城。

大清早埋锅造饭,身穿各色衣甲的士卒便在各自的卒长、百人将的督促之下,拿着武器就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头,跟敌人展开了血腥的短兵相接。

除了前几轮的抛射,在城楼上的魏军将士,都拉开了弓弦开始了一下又一下的乱箭,都是瞄着冲过来的敌人射杀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如潮水一般冲击过来的敌人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可以移动的活靶子,随便一通乱箭,都能射死几个倒霉蛋。

“啊!”惨叫声在城楼之下此起彼伏着,几乎没有停歇过。

魏军的将士们把城里的土坯房都拆了,拿着石头就往底下砸了过去,狠狠地把顺着云梯要爬上来的敌军给砸得头破血流的。

攻城对于士卒们来说是一件倒霉的苦差事,能活着回去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不,瞧瞧那些个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拿着青铜剑的锐士,他们连城墙都没摸到呢,就被一两支的乱箭给射死了。

到了下午,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诸侯联军便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这个时候,黄煌又背着老将军黄滚向着城里的将军们发出了请柬,再一次请他们到府上做客。

有酒有肉还有歌舞,何其妙哉?诸将当中除了有军务在身,或者是看不起黄煌的不来赴宴的,剩下的人都一一赶来了。

不过黄煌也没急着接待各位将军,他先一步在入夜之后,端着一碗羹进入了父亲黄滚的寝室里。

“谁啊?”

“是我。”

黄滚有些诧异了,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平日里他们两父子不和,经常起争执,黄煌更是没有事情不会拜会黄滚这个做父亲的,今日这般,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进来吧。”

黄煌于是端着下了一些佐料的羹进入了父亲的住处。

“有什么事情吗?”

“父亲,你已经半日没有进食过了。想必已经肚中饥饿了吧?孩儿特意让膳房准备了一碗羹汤,你就吃一点吧。”黄煌有些真情流露地道。

你会有这么好心?黄滚的脸色有些古怪了,不过他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于是放下了手里的竹简,在黄煌的注视下,把一碗羹汤都吃光喝光了。

“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先退下吧。在城头协调各部守城作战,为父也乏了。”黄滚感到眼前有些眩晕了,头晕目眩的,于是他抚着额头向黄煌说道。

“诺。”黄煌心里有些窃喜,看来羹汤里掺杂的蒙汗药起作用了。

黄煌于是退了出去,等到房里没什么动静的时候,他这才重新进入了寝室里,看着躺在了床榻上,闭着眼睛,睡得跟一头死猪一般的黄滚,不由得冷笑出声了。

他从两个士卒那里接过了绳索,把黄滚整个人都捆绑起来了,不过也没当即让人把黄滚关押起来。

黄煌似乎有些丧心病狂了,指着父亲黄滚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哈哈哈哈!老东西,老子早就受够了你了!你这个偏心的老不死的,一样是你的儿子,一母同胞的弟兄,你为什么对黄颌这么好,对我黄煌却如此苛待?”

“嘿!你不是说我脑后有反骨吗?没错,我是脑后有反骨!今天我就反给你看!”黄煌肆无忌惮地大笑着道,“你爱惜自己的名声,可是老子却想让你身败名裂,痛不欲生,痛不欲生啊!哈哈哈哈,老家伙,说真的,我真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你说我打小骄纵、跋扈,有些小聪明却不会干光明正大的事情。你可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吗?父亲啊,我是多么想得到你的认同,在你的心里,或许我黄煌就是你那个一直都长不大,一直都很任性、桀骜不驯的孩子吧。”

黄煌瘫坐在了地上,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他莫名的悲伤地说道:“小的时候我犯错了,你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或者不管不顾,不理不睬。对兄长呢,却是百般教导,循循善诱,就像一个和蔼的慈父那样!你教给了他道理,让他成人,可是我呢?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动不动就是一顿毒打,一顿臭骂!”黄煌都已经三十七岁的中年人了,却还是跟个委屈的孩子一般,带着哭腔道,“父亲啊,我的心好痛,我的心真的好痛!心如刀绞啊!你这个厚此薄彼太过分了你知道吗你!?”

“黄颌得到了你的举荐,一路平步青云,当上了谏议大夫的位置,在朝堂上也有了一席之地。可是我呢?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都尉,这不是我的才能不足,也不是我的战功太少了,而是你一直在打压我啊父亲!你知道吗,有好多次我都想亲手杀死你!杀死你这个做父亲的!”

黄煌悲愤地道:“这世上还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父亲吗?你就是一个啊!黄滚,我恨你!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逼我的。”

“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你虽然没有吃了我,但是你生养了我,却从来都不教导我,这是你的罪过!我黄煌今日误入歧途了,都是让你给逼的!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黄煌擦干了眼眶的热泪,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他长身而起,攥着拳头发出了一声来自心底的呐喊,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黄煌就要做人上人!我要有出息,我要出人头地,既然魏国还有你给不了我,我就转投宋国,人上人,我黄煌就是要做人上人!”

“我黄煌就是要把你们这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刮目相看,有朝一日,我们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知道尊严被踩在脚下是什么滋味儿!”

无毒不丈夫,黄煌想要成为大丈夫!

若是有人胆敢阻挡在他前进的道路上,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方扫除掉,即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果自己的主子有需要的话,他也会亲手砍下黄滚的首级献给他,作为见面礼。

黄煌狼嚎了一声,然后背着身子让士卒把黄滚的身体给抬了出去,自己则是大步流星地向着厅堂那边走了过去。

厅堂里,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将军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曼妙的舞姬,悠扬的丝竹之音,还有美酒佳肴,在这样的场合下,真是无比的享受啊。

黄煌径直做到了上位,他看着还在醉生梦死的这些魏国的将军们,脸上也挂着桀骜的冷笑,犹如夜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拍了拍手,让舞姬们施礼退下,让乐师们也不再吹奏手里的乐器了,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列位,你们快活吗?”黄煌没头没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个已经是醉醺醺的将军站起来,举着酒樽摇摇晃晃地笑道:“快活!很快活!某观少将军府上的舞姬……她们的姿色都很不错,若是……哈哈哈哈……若是少将军愿意分给某一两个上等的舞姬就更快活了。”

“哈哈哈哈!”顿时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第0132章 不服者死

还觊觎老子的舞姬?黄煌冷笑了一声,说道:“英雄配佳人,若是诸君听我黄煌一句劝的话,日后美酒佳肴,美人美食,豪宅财帛,肯定是少不了你们的!”

听到这话,喝得大醉的将领还没反应过来,这些家伙都是五大三粗的直性子,黄煌这般拐弯抹角的话他们哪里还会去想这是什么意思?所以都以为黄煌是在开玩笑呢!

“嘿嘿嘿嘿!少将军爽快!”酩酊大醉的将军嘴里喷着酒气说道,“某别的不要,就要你府上的两个舞姬了!”

黄煌已经失去了耐心了,他猛地把早就抓在手里的酒爵摔在了地上,哐啷的一声,在这个沉闷的地方动静也是很大的。

摔杯为号,这个时候从厅堂的两侧,还有大门口那里突然冲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手持长戈或者青铜剑的将士,他们蜂拥而上,将这个不是很大的厅堂包围了起来,其中一部分人还冲到了里面,在那里把手里的武器都对准了已经差不多烂醉如泥的将军们。

“你!……”在场的魏国将军们顿时大惊失色,酒意一下子去了大半!

“黄煌!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个时候,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黄煌想干嘛了。

黄煌狞笑着道:“嘿嘿,我想干嘛?难道诸位还不知道吗?没错,不瞒你们说,我黄煌,已经投靠诸侯联军,投靠大宋国了!”

有些比较忠心的将领闻言,顿时瞪着眼睛大骂道:“贼子怎敢?黄老将军忠心耿耿,为人忠义,刚正不阿,没想到竟然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人面兽心,不仁不义的狗东西!你真是黄氏的败类!”

有些将军也是气急败坏地道:“好你个黄煌,你作战勇猛,深谙韬略,排兵布阵,无一不精,本来我等还以为你会跟黄滚老将军一样成为我大魏国的栋梁之材,只是欠缺了磨练,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大奸大恶!投敌叛国,罪不可赦!”

“黄煌!你这个见利忘义,见利忘忠的卑鄙小人!有种你就跑到敌军的阵营里面,跟你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在被蹭蹭包围之后,这些魏国的将军们绝大多数还保持着自己的“忠将”风度。他们对于黄煌无一不是谩骂、不屑、鄙夷的模样,不过黄煌不在乎了,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都说完了吗?”黄煌笑吟吟地问道。

诸将沉默不语。

黄煌扯着嗓子高声道:“列位!今日的情景你们都已经看到了!铜戈长矛都已经架到你们的脖子上了,不投降,不妥协者,死!”

闻言,厅堂里将军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当出头鸟的。

别看他们刚刚骂的厉害,但是黄煌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大家都知道黄煌这厮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说的出就做得到,不投降,跟着他打开城门归附城外的诸侯联军的话,他们真的是要葬身此地,死路一条了!

黄煌是没什么耐心的人,瞪着下面的诸将,厉声喝道:“我数三声,三声之内自动站到席间的,便是妥协的人,妥协的人能活着,而原地不动的就人头落地!”

这话一出来,将军们顿时一阵骚动,大家都着急了。

“一!”黄煌中气十足地喊了第一声,看了看,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的,没有敢第一个站到席间的。

“二!”第二声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将领在别人的咒骂声里站到了席间。更多的人却还在东张西望着,想要迈动步子,却是在犹豫着什么。

黄煌刚要喊出第三声,一个忠于魏国,常年在黄滚麾下办差的将军受不了了,他站出来恶狠狠地道:“狗贼!我张嵩与你势不两立!有种的你就杀了我!然后拿着我的人头去给你的新主子去请功邀赏!”

“唰”的一声,黄煌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烛光的映照之下,青铜剑在他的手里熠熠生辉。他亦步亦趋地走下了上位,来到这个名为张嵩的将军面前,挥出了利剑。

张嵩还不知道收敛,跟不怕死一样,伸出来脖子,指着自己的脖颈,不屑地冷笑道:“来啊!你往这儿砍!狗贼,有种的你就杀死我!”

“噗嗤!”随着黄煌的手起剑落,一颗巨大的头颅便抛飞了起来,鲜血淋漓地溅了一地,而那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则还是颤巍巍了一下,然后气绝而倒在了血泊里。

杀人了!黄煌真的杀人了!

厅堂里的诸将看着张嵩人头落地了,还有黄煌那拿着染血的利剑,还在四周打量的冷漠的神色,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惊惧不已。

黄煌一脸的煞气,举起了还在滴着血液的青铜剑,面无表情地道:“诸位,不管你们投降或者不投降,都已经改变不了白马城要失守的事情了!”

“我已经跟城外的联军主将匡章通过书信了,约定今夜子时,里应外合,先一步攻占白马城的东门。到时候联军的将士杀进了城里,你们还有活路吗?没有!我黄煌是铁了心的要向联军投诚了!我要做的是大宋国的将军,而不是大魏国的都尉!”

黄煌高声道:“凡是胆敢阻挡在我黄煌前进道路上的人,不管是谁,哪怕是我的父母妻儿,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死!黄滚已经被我捆绑了!你们还有什么倚仗?你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要么投降活着,要么被刀斧加身,乱刃砍死!”黄煌掷地有声地道,“张嵩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大都督想要兵不血刃地攻占白马城,这是一件奇功、大功,促成了我就是那个居功至伟的人!你们若是不投降,我会很难做,而你们也会很难受!”

“这……”

此时谁都不敢怀疑黄煌的决心了,能叛变到这一个地步,黄煌显然已经是丧心病狂的了。

这个时候再执拗下去,再坚持自己内心的忠义之道,只怕真的要被杀死,还是不得好死了。

这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能活一时是一时,更何况他们的投降都是被黄煌胁迫的,在战后若是魏军大获全胜了,他们这些做将军肯定要被问罪了,不过应该不会被株连,顶多就被撤职而已。

于是几乎所有的将领都依次走到了席间,向黄煌妥协了,投降城外的诸侯联军了。

而那些还站着不动的将军,黄煌也毫不手软,直接让刀斧手上去乱剑看似了他们,那个死的惨状,血肉模糊的,真是惨不忍睹啊。

在当夜,黄煌就让人敞开白马城的所有城门,跪在城门口迎接诸侯联军的入城。

宋君偃三年秋末,魏将黄煌以为内应,诈取白马城诸多守将,带着白马城数万军民投降诸侯联军。匡章于是张贴安民告示,同时表黄煌为扬威将军,爵位五大夫,将一部八千人马也交给黄煌统率。

当然了,这些兵马全都是原来的魏国的人。原来的魏国降卒已经大多被押到了宋国,作为苦力服劳役,不过白马城里也有近一万的兵马,所以匡章大手一挥,直接把这些人交给黄煌统领了。

呃,你说什么?

现在跟魏军作战,还用魏国的兵马,就不怕他们倒戈相向吗?这个问题匡章不是没想过,不过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安置这些投降过来的魏国将士了。

之前的马陵之战,激战的地方还算是宋国的地盘,所以可以有足够的粮草把他们送回国内服劳役,可是现在魏国的白马城呢,距离商丘都有差不多一千里,这沿途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的粮秣。

所以匡章想了想,又跟张烈等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改编这支魏国的军队。

慎重起见,他们将这八千魏军来了一次大换血。凡是伍长以上的军官统统由宋人担当,而遇到战事的时候,这些魏军只要在背后摇旗呐喊就可以了。

至于倒戈,哼哼,那些个伍长、什长手里的兵器可不是吃素的,会第一个弄死那些图谋不轨的魏国士卒。

第0133章 色迷心窍

白马城的失守,就意味着诸侯联军已经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在魏国彻底站稳脚跟了。

不过联军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魏国的大军分三路而来,想要夹击白马城的诸侯联军,坐以待毙显然不是宋人的风格。

因此匡章跟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以三万兵力死守白马城和阳平关,互为犄角,阻挡来犯的魏军当中最精锐,也是人数最多的四万的北地边军!

匡章亲自坐镇白马城,然后他又命令干骜统率五万宋军歼灭大梁方向的三万多的魏国大军。这股魏军应该是最弱的,不仅仅因为这一部分魏军里很多都是刚刚征召的青壮,还没形成足够的战斗力,而且他们的主将是太子赫!

太子赫是谁啊?呃,好吧,他们不知道,不过从来没听说过魏国有什么能征善战的太子。

当然了,魏国的公室也出过不少的名将,譬如在秦国做客卿的魏章,还有日后大名鼎鼎的信陵君魏无忌,他们都是魏国王室的子弟,若不是身上的王室光辉太重了,掩盖了他们身上的光辉,可能他们也可以称之为一代名将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别人称呼他们,一般都是叫公子章或者是信陵君,而不是上将军之类的。

以己方的精锐攻打敌方的弱旅,就像是田忌赛马中的以上驷对下驷一般,这股大梁方向来的魏军想要不全军覆没还真的很难,很难呐。

同时,匡章还命令熊子丹统率四万多的军队,去攻占桂陵、百桓、平丘等地,依靠济水还有附近的险峻的地形去阻击冯巩部的两万魏军。

本来济阳的魏军是有三四万的,但是冯巩为了阻击来犯的诸侯联军,分出了一部分驰援白马城和阳平关,结果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不过济阳的这两万魏军战斗力还是很强的,不容小觑,而匡章派给熊子丹的这四万兵马,绝大部分还是各小国的军队,战斗力太差劲了,为了保险起见,匡章甚至指派张烈随军给熊子丹参谋。

宋君偃看着前线传递回来的战报,久久不语着。看来宋国还是太嬴弱了,一次国战,最多也只能动员不到十万的大军征伐别的国家,而秦齐楚这些霸主国呢?哪一次不是动辄十余万的!

不说这些霸主国了,魏国还有着霸主的余威,就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可是魏国前几年还在河西被秦军吊打啊,一战就斩首八万了,那个凄惨啊!

但魏国愣是还能动员十几万的军队来阻击来犯的诸侯联军。

这就是差距啊,宋君偃不服不行,宋国跟魏国的差距太大了,魏国的家底太深厚了,不过这也激起了宋君偃心里的,他迫切地想要将膏腴肥沃的中原之地据为己有!

中原对于宋国的重要性,就好比巴蜀之地对于秦国的重要性啊!

子偃隐隐有那么一种感觉,若是宋国真的想要跟秦齐楚这些霸主国争霸天下的话,逐鹿中原将是关键的一步,做不到这一步,宋国始终会被周边的齐楚魏三国锁在东南半壁,如同龙困浅滩一般,很难翻身了。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不过眼下,他还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情需要解决。

沙丘宫里。

宋君偃召集了宋国的公卿大夫,那些个旧贵族,不论是在朝堂上做官的,还是在地方做官的,甚至是闲赋在家的,他都统统召集到一方偌大的宫殿里面。

子偃身前的桌案上摆放着成堆的竹简。

“诸位,你们知道寡人今日召你们入宫,所为何事吗?”宋君偃睁着眼睛,气定神闲地说道。

看到宋君偃这个样子,在场的一百多个贵族的家主们都不由得心里在打鼓。他们不知道宋君偃这厮想干嘛,不过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马勒戈壁的,自从子偃当上宋国的国君之后,就处处跟他们这些旧贵族做对,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抄家灭族了一般!

现在把他们这些当家主的召集到了一起,不会是四周埋伏了什么刀斧手,等着宋君偃摔东西为号令,将他们统统赶尽杀绝了吧?

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啊。

宋君偃的性格谁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多疑、猜忌、暴虐,这是他在诸多公卿大夫心里的印象了。他们很后悔,当初驱逐了剔成君,把宋君偃扶持上位了。

剔成君当年也进行过一些改革,虽然也触犯了公卿大夫们的利益,但是也没有现在的宋君偃剥削得这么狠啊,连爵位都要被剥夺了,他这是要将宋国的旧贵族连根拔起啊!

来叔齐算是所有公卿大夫里地位最高的人了,还是九卿之一,所以他第一个站了出来,躬身道:“臣等不知,还请君上明示。”

闻言,宋君偃的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拍了拍桌案上的竹简,云淡风轻地道:“寡人这里,放着不少关于大家还有一些你们族里的子弟干的不法之事的奏报。真的是触目惊心啊,就连寡人也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衣冠楚楚的人,自诩君子的人,学习过六艺的人,竟然还能干的出这么一些伤天害理,肮脏龌蹉的事情来!”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啊。

来叔齐还有在场的各个家主都颤巍巍地低着头,不敢说话了。这年头可没有哪个公卿大夫,哪个贵族的人敢说自己的屁股是干净的!

谁特么没做过一些缺德的事情啊,宋君偃若是动用那个号称“无孔不入”的黑衣卫去明察暗访,肯定能搜集出一些罪证,然后对各个贵族世家抄家灭族了!

宋君偃见到他们都不说话了,继续道:“鱼宵!”

“臣、臣在!”鱼宵吓得一头磕在了地板上,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子偃淡淡的道:“寡人听说你可是老当益壮啊。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没想到好色的本性不改,石鼓村有一民妇颜氏,寡人听闻生的貌美如花,可是在去年的时候据说被一个老贵族看上了,巧取豪夺,想要据为己有。”

“颜氏不从,她的公婆、丈夫,还有一对儿女就被活活烧死在了屋子里,哦,寡人还专门打听过了。那几个黔首是在被杀死之后才被大火烧死的!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啊,大火,竟然无缘无故地烧死了一家老小。”

“而且,更让寡人觉得有趣的是,第二日就有人在河边看到了颜氏的尸体了。是咬舌自尽的,倒是一个忠贞刚烈的女子!鱼宵,你要不要来告诉寡人,犯下这个罪行,导致六条人命就这样没了的那个老贵族,应该处以什么刑罚呢?”

听到这话,鱼宵几乎要吓尿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老臣也是一时糊涂,色迷心窍了啊!而且这个杀人放火的事情也不是老臣教唆人去干的!都是手底下的人私自做下的事情!臣御下不严,臣有罪!有罪!”

“呵呵!”宋君偃讥讽地笑了笑,说道,“御下不严?好重的罪过啊,鱼宵,鱼大夫!鱼家主!你可知道你这一个御下不严,就让一户人家家破人亡了!就让六个人丧生了!”

“砰”的一声,宋君偃这个暴脾气啊,再也按耐不住了,怒不可遏地把一个竹简丢到了鱼宵的脑袋上,砸了一个头破血流。

鱼宵不敢讨饶了,只能是一个劲儿地磕头,请求恕罪,从轻发落。

宋君偃看了在座的各位公卿大夫一眼,脸色冷酷地道:“寡人曾经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曾经在我们宋国的那个刑不上大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已经一去不复还了!鱼宵,你知道吗?其实在寡人这里其实刑罚是很简单的。”

“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子偃喘了口气,说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才是寡人心里最理想的刑罚。鱼宵,寡人今日宽恕了你,不知道来日会有多少人去效仿你,这样做事的人都多了,国家岂不是乱套了吗?”

“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无法而不立!鱼宵,你退下吧,寡人对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你真的为你们鱼氏一族着想,不想被株连的话,就拿着你的命去给人家偿命吧。”

“臣,遵命!”鱼宵应了一声,然后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连自己怎么走出沙丘宫的都不知道。

只是鱼宵刚刚回到家,就把门给锁上了,然后留下了一份遗嘱,在书房里自刎而死。鱼氏也响应宋君偃的号召,捐出了一半的家财,无数的金银财帛,还有大量的米粟谷物,几乎都把鱼氏多年积累下来的库房给搬空了!

鱼宵刚刚离开,宫殿里的众多公卿大夫更是噤若寒蝉的了。宋君偃这一言决定一个贵族的生死,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很害怕被子偃点到名字,若是真的被点到名字,他们也多半是要跟鱼宵一起上路的了!

第0134章 勒索

私德有亏啊!

在宋君偃的心里鱼宵是罪有应得的,他甚至以为不该给这个老家伙这么便宜地自杀,而是把他大卸八块,然后丢到油锅里炸了,这才能发泄他内心的愤恨!

当然了,其余的公卿大夫都不会这么认为的。毕竟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那些黔首,不过是贱民而已,他们的一条性命还不上贵族们的一根寒毛呢!

子偃又念道:“边让!”

“臣、臣在!”边让自从上一次在拂月楼,嚣张跋扈地当着宋君偃的面自称“国君之下第一人”,而被子偃逮到辫子,贬斥到了一个小地方做县宰,他就规矩很多了。

宋君偃浅笑道:“寡人知道你最近很安分守己的了。边让,但是你过去也有不少的罪行啊,譬如在剔成君在位的时候,你名下的良田就多达一万多亩,分布在商丘、彭城、桑丘等各地,而且你还时常奴役野人,豢养家奴,还在上一次人口普查的时候故意隐瞒不报!”

“边让啊,这道人口普查的诏命的寡人下的,故意藏匿人口,隐瞒不报,这不是欺君抗命吗?你也是做过廷尉的人,曾掌管过我宋国的刑狱之事,也应该知晓一些刑罚,你来说说,欺君抗命是怎样的罪行?要处以什么样的刑罚?”

看着宋君偃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边让真的是害怕极了,忙不迭地一头磕在地板上,欲哭无泪地哀嚎道:“君上!臣有罪,有罪啊!”

“你有罪?”子偃哼了一声,不屑地冷笑道,“你的确是有罪!而且是罪大恶极!你那一万多亩的良田是怎么来的别以为寡人不知道,寡人的心里跟明镜儿一样。”

“无非是巧取豪夺罢了,那些不屈服你的黔首都已经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为了获得这些良田,边氏两百多年下来不知道草菅人命多少条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

宋君偃看着四周还在俯首的公卿大夫们,把语气提高了,不怒自威地道:“寡人也知道,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这些陈年旧帐寡人今日翻出来了,你们这些贵族啊世家啊,屁股底下就没一个干净的,也经不起查访!”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了。

宋君偃又拍了拍桌案上的成堆的竹简说道:“这里,都是黑衣卫搜集来的,你们这些公卿贵族的罪证,罄竹难书啊!你们的祖先给我大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宋国的公室也投桃报李,让你们,也就是他们的后辈享受祖宗的遗泽,余荫后人,这个没错。”

“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触犯寡人的底线!寡人的底线是什么?昂,寡人的底线就是我大宋国的臣民!人人都说国君是黔首的父亲,现在寡人的孩子都被你们欺凌成这些个模样了,难道你们不是罪大恶极吗?”

“臣等有罪!”公卿大夫们山呼道。

这个时候绝不能跟子偃硬怼了,宋君偃是什么脾性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儿。

宋君偃沉声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寡人也不想翻你们过去的那些烂账!现在大军正在征伐魏国,粮草告罄了……凡我宋国的黔首,都或多或少地出兵出粮了,可是你们呢?!”

“昂,你们作为宋国的贵族,理应与国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国家若是不强大,又拿什么来保障你们这些贵族世家的利益?你们想过没有?看看你们干的这些好事!寡人知道,寡人取消了私兵征召制度,取消了你们这些公卿大夫继承下来的封地,改为食邑,还对你们的勋爵三世而斩,你们的心里很是愤愤不平!”

“但是你们的田产宅邸,财帛米粟,这些东西寡人有过问过吗?没有。寡人也不想做得太过分了,但是偏偏有些人不识好歹啊,难道你们以为寡人是好欺负的吗?难道你们以为寡人手里的剑不够锋利吗?”

宋君偃暴跳如雷地道:“你们宁愿把库房里的米粟谷物,兵戈铜剑堆积在那里,发霉了生锈了也不肯上交给国家,支援前线的粮草军需!难道非要让寡人拿着剑架到你们的脖子上,你们才肯乖乖就范吗?你们就是犯贱!”

子偃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说道:“过去的事情,寡人可以既往不咎。你们回去之后,自己好好的掂量掂量,是保住祖宗的祭祀和家业,香火不绝,还是打算家破人亡,所有财帛、田宅、粮秣都被国家收回去。”

“相国大人已经在府衙等候你们了,寡人只给你们两日的时间。所藏匿的人口、仆役、私兵都要统统上报,登户造籍,宋国不能有奴隶和野人了,你们这些贵族世家的私兵制度也应该被取消了,私兵成为了过去式,想要看家护院的话可以征召护院家丁,这个寡人也不会过问什么。”

“寡人对你们网开一面,你们也要有诚意!什么诚意?国家有需要,远征在外的大军有需要,希望大家都不要吝惜家里的米粟谷物,财帛衣甲了,你们只有两天的时间,若是两日之内,寡人见不到国库再度盈余,财帛粮秣堆积如山的样子,再见不到大家的诚意,那么鱼宵就是你们的下场!”

“臣遵命!”来叔齐等公卿大夫无奈的回应道。

宋君偃这是在胁迫他们啊!

不过这些贵族世家也没能力去反抗了,经过李敖变法,还有宋君偃的一些深化改革,极大地加强了公室国君的权力,进而削弱或者说剥削了公卿大夫们的一些特权。

自从子偃上位,就屡屡拿宋国的贵族世家们开刀,就拿这次伐魏的战事来说吧,大家也是出兵出粮的,只不过比较少而已。但是子偃还不满意啊,还拿出了过去他们这些贵族的旧帐,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贵族们的累世的家产看来是要被宋君偃这厮杀鸡取卵,要败个精光了。不过破财消灾,这还是值得的!

能这么威胁臣下的,也只有宋君偃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国君了。

毕竟谁都不跟子偃的脸皮一样的厚,这放在各国,若是君王想要做某一件耗费巨大的事情,而没有钱粮去做的话,多半会腆着脸去央求贵族大臣进贡一些财帛。

就像是当年已经没落的周王室,周天子也会厚着脸皮向大臣们,还有四方的诸侯给予一些财帛,然后天子都这么没脸没皮了。这俗话说得好啊,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当然要对人家礼让三分了!

可是宋君偃呢,整个就是一强盗嘛,大军伐魏欠缺粮秣器械不说,连赏赐有功将士的财帛他都欠缺。可是子偃是怎么干的?直接威胁富的流油的贵族世家出粮出钱,破财免灾啊。

不给?那好办,直接抄家灭族了吧!反正国家的收入会更多,何乐而不为呢?

土匪!强盗!在场的公卿大夫们都在心里把宋君偃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但是没奈何啊,自从李敖颁布了一些削弱贵族公卿的法令,他们这些贵族世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瞧瞧李敖的这些法令,哪一个不是往他们身上割肉放血的?

取消了私兵制度,国家统治的疆域之内,不允许出现任何持有制式的兵戈衣甲的私兵。

原来宋国跟春秋时候的每个国家都一样的,跟南方的楚国差不多的,有着较为完善的私兵制度,在国君有征召,国家有战的时候,各地的贵族公卿都必须要带着一定比例的私兵去和国君的军队,也就是常备军一起上前线作战。

可是现在宋国已经彻底推行了变法,固有的私兵制度已经被取消了,原来贵族世家里的那一些招摇过市的私兵已经不敢冒头了,纷纷被裁撤了,或者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取而代之的则是宋国完善的兵役制度!

宋国的兵役制度是常备军制和预备役两种,常备军就不必多说了,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国君的,没有国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调动常备军里的一兵一卒。

将军出征,还需要自身一半的虎符,再加上国君一半的虎符和诏命才能指挥得动这些兵马。

而预备役,就是那一些各地的青壮。国家不负责他们的兵戈衣甲和粮秣,他们在各地耕地或者谋营生,等到国家征召的时候会立即奔赴前线,响应国家的号召上战场厮杀。

所以宋国的私兵制度就这么没了。

原本贵族们是很不乐意,他们都愤愤不平地给宋君偃上书,说君上不需要各家出私兵跟常备军一起打仗,这也罢了,可是自家的封地总要有人镇守吧?

不说还好,一说李敖顿时就谏言,取消公卿大夫们旧有的封地,改为食邑。即旧贵族可以享受与原来封地等同的食邑,但是对于食邑,他们只有征收赋税的权力,却没有了直接管理和征召私兵等一些重要的特权。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相国李敖隔三差五地就被别人刺杀,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贵族们来说,这还不是最为致命的,最致命的还是宋君偃的那一道勋爵三世而斩的命令!

第0135章 犀首

所以宋国的私兵制度就这么没了。

原本贵族们是很不乐意,他们都愤愤不平地给宋君偃上书,说君上不需要各家出私兵跟常备军一起打仗,这也罢了,可是自家的封地总要有人镇守吧?

不说还好,一说李敖顿时就谏言,取消公卿大夫们旧有的封地,改为食邑。即旧贵族可以享受与原来封地等同的食邑,但是对于食邑,他们只有征收赋税的权力,却没有了直接管理和征召私兵等一些重要的特权。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相国李敖隔三差五地就被别人刺杀,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于贵族们来说,这还不是最为致命的,最致命的还是宋君偃的那一道勋爵三世而斩的命令!

宋国的爵位有功爵和勋爵。

其实很容易理解的,功爵是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还有统兵大将们可以获得的殊荣,即一些左庶长、大良造、左更之类的都是功爵。

功爵的话也是三世而斩,当然了,这个三世而斩可没有那么简单,并不是说一个人获得了左庶长的功爵,他的儿子、孙子和重孙子就能一直承袭左庶长的功爵,享受着左庶长这个功爵给自己带来的福利。

而是说,这一代人是左庶长,他的儿子若是没有在军中建立功勋的,则降一级,成为五大夫,享受着五大夫应有的功爵恩泽。

孙子还是没能建功立业呢?这好办,还是降一级,按照宋国的军功制,五大夫的下一级是公乘,成为了公乘,自然还有着公乘可以享受的一切利禄了。

若是到了这个人之后的第三代,即重孙子的那一辈,还是没能在军中立功的话,还是降一级,成为公乘之后的公大夫。

重孙子之后这个人的泽被也就没了,三世而斩,所以他的后人也重新成为了庶民,要从头做起了。

但若是他的儿子争气的话,在降一级之后得到晋升,这就保住了自身的功爵了,三世而斩的恩泽也可以从他的那一辈算起。

若是这个人的孙子更厉害的话,直接当上了左更,那就更好了,一代人比一代人争气,就能享受着国家累世的恩泽,不会被剥夺爵位的。

宋国的勋爵和功爵都差不多的,都是三世而斩。

根据李敖的一些改革,宋国决定设立一套完善的勋爵奖励制度。

宋国是周天子分封的公爵的国家嘛,这好办,直接按照分封的样式逐一设立勋爵制度。

从国君之下,从上到下依次设立封君、上卿、侯爵、上大夫、伯爵、中大夫、子爵、下大夫、男爵,共计九个勋爵爵位,所享受的食邑和封地也不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宋国并没有废除封地制度!

从侯爵开始,当上侯爷的人是享受封地的,而这些封地的主人是可以享受除了兵权之外的一切特权的,比如征收赋税的权力和管理地方的权力。

是人,都会有追名逐利的心。

宋国的官吏有品级,也有勋爵,这也是一种促使他们上进的动力。

男爵、下大夫、子爵、中大夫、伯爵、上大夫这六个勋爵只对于文臣,而侯爵、上卿和封君却是对于文臣武将。

对国家有大功的文臣或者武将,都有机会享受封地。

而现在宋君偃已经树立了一个榜样了。他把居功至伟的李敖册封了,封号吕侯,将睢阳郡的吕邑给李敖作为封地。

宋君偃在剥削旧贵族的同时,其实也在拉拢一大批新兴的贵族。这些个公卿大夫们若是再不上进一点,融入这股潮流当中去的,一定会被搞得粉身碎骨,身败名裂的。

……

“杀啊!”

“上!给我冲!”

阳平关下,旌旗蔽日,杀声震天。

从守将匡章的位置放眼望去,只见漫山遍野尽是黑压压的人头,似乎有一大片冲天而起的火焰在向着阳平关涌来一般。魏军,皆是红衣黑甲,头戴尖顶战盔,就连他们的旌旗都是血红的颜色,鲜艳异常!

“咚咚咚!”沉闷的牛皮大鼓的声响在整个战场回荡着,经久不绝。

看来魏国的大军是有备而来的,连云梯、冲车、楼车、投石机这些攻城器械都一一打造完毕,送到前线来攻击着偌大的阳平关的关隘了。

半个月前还饱受诸侯联军摧残的阳平关,在加固了工事之后,又迎来了他们原本的主人,魏国大军的冲击。

城头变幻大王旗,莫不如是!

魏国的边军战斗力很强,整整四万人马,在公孙衍的统率之下,分出一部分作为后军阻击从白马城而出战,来骚扰他们的宋军。

匡章能看得出克白马城,先破阳平关,作为当世名将的公孙衍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阳平关指挥将士们有序地攻打阳平关。

薛国的公子阳就在匡章的身旁,他看到魏国的士卒如此悍不畏死,在碰上了战斗力不俗的宋军之后,硬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地回击了回去。

任阳不由得感慨万千,魏宋两国的将士真的是太强悍了,在他们的身上都有那一种视死如归的气质,好似不要命了一般!

你瞧瞧,这个魏兵腹部都被捅了两剑了,却还拼着一口气,把眼前的一两个敌人给扑倒了,一起摔下了关隘,粉身碎骨都不怕!!

而宋国的士卒呢,即使作为防守的一方,也不失血性。

身上被敌人的冷箭射中了不要紧,拔掉箭矢继续作战,好似不怕疼一样,直到战斗到最后一刻,被敌人杀死的时候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气绝身亡。

若是换作薛国或者是其他诸侯国的将士,那么任阳真的不敢想象,真的给他们这些诸侯联军的将士来到这个阳平关死守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魏军的几个冲锋给攻破了关隘,不战自溃了!

“大都督,这些魏人好生悍勇!他们奋不顾身地冲上了关隘,死伤如此之大,从早上打到现在都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了,没想到他们的锐气依然还是这么旺盛!真是可怕!”任阳感叹地道。

匡章点了点头,说道:“魏人从来都不缺乏血性。也不缺乏敢战、能战的士卒,魏国缺乏的只是一个有头脑而有谋略,有勇有谋的将领罢了!”

任阳赞同地道:“不错。犀首的确不愧为天下名将,他的治兵和打仗的方法都很有一套,在秦,他为秦国屡次破魏;在魏,他也给魏国打败赵国,使赵人的战车不敢南下!现在我们据关而守,量他公孙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攻克我们的阳平关啊!”

“不可大意。”匡章摆了摆手道,“这天下没有攻克不了的城池关隘,也没有破旧不了的兵器甲胄!犀首乃名将,名动天下,现在又统率着数万悍勇的魏国大军,野战的话,只怕十多万的诸侯联军也会被他们一战而击溃。”

“关里还有多少的粮秣?”

“能供给我两万守军消耗三个月。”

“足够了!”匡章攥着拳头打在墙壁上,眼珠子在转动,思虑了一下,忽而道,“魏人有三路大军,其主力现在围攻我阳平关,久攻不下,这也给我军歼灭大梁方向的魏军创造了有利的时间。”

“不过犀首也不是吃素的,他能想到太子赫部的魏军被歼灭的话,将会给他们魏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所以不久之后,我断定这四万魏军必然南下或者分兵,到时候就是我们宋国的大军反攻的时候了。”

公孙衍战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外交家,合纵事业的创始人,与张仪齐名。

公孙衍虽然组织了多次对秦国的进攻,却几乎均以失败而告终。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策略是错误的,而说明各国离心离德,根本没有很好地贯彻他的合纵策略。

纵观战国局势,实力雄厚的,向来靠拳头说话;实力较弱的,只能靠外交手腕。公孙衍首创的合纵策略,是当时弱小国家对抗强秦以求得生存的最好策略,甚至是唯一办法。

如果各国能够按照他提出的策略团结起来,共同抗秦,那么天下局势就会发生改变,历史也会改写。合纵的失败并非公孙衍的失败,而是各国君主的失败。

当时,已经无人能把那些目光短浅、形形色色的君主们凝聚到一起,他们患得患失、左右排徊,即使公孙衍倾尽心血,也是无力回天。

然而,作为一代风云人物,公孙衍的历史功绩是永不磨灭的。

在战国中后期,正是因为他,东方各国对强秦才有了几次有较大影响的进攻,历史才变得更加波澜壮观。

当时就有人曾说他和张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声势都足以倾动天下。在他去世后,他所开创的合纵大业日益深入人心,精妙绝伦的外交大战仍在继续上演。

阳平关之外,魏军大营里。

犀首的副将翟章匆匆地跑了进来,跟公孙衍说道:“将军,大事不妙了。据前线的探马来报,他们在汲水到黄池一带发现了大股宋军出没,清一色的都是宋国的将士!约有数万兵马。”

闻言,公孙衍淡定地放下了手里的竹简,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是睥睨了翟章一眼,说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为将者,当临危不惧,临阵不乱,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让你独自统领一军呢?”

第0136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诺。”

犀首叹了口气说道:“章子不愧是宋国的名将,眼光确实有独到之处。这数万的宋国精锐是奔着大梁而去的,我们的大王真是老糊涂了,刚刚征召还没经历过战阵的洗礼的新卒怎么能上战场呢?他们打不了硬仗的,而且这支军队的主将还是魏赫这个既无勇也无谋,鼠目寸光的家伙。”

“太子赫军必败!匡章的目的应该是让这数万宋军破我魏军以后兵临大梁城下。若是让他的计谋得逞了,不知道大王会不会跟当年的桂陵之战一样几道急令把我们这四万边军也调回大梁勤王。”

翟章闻言,睁大了眼睛问道:“将军,若是宋军果真兵围大梁城,我们真的要弃阳平关而不攻,回师大梁吗?”

公孙衍摇了摇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过王命不能违抗啊,我王是最厌恶不遵诏命的臣子的,尤其是我们这种统兵大将,最为大王所忌惮!这场战事我魏国必败。”

听到这话,翟章不可思议地道:“将军何出此言啊?眼下宋军正被我们的大军围困在阳平关里,龟缩着不敢出战,这是我们魏军占据了上风啊!”

“呵,这只是表面现象罢了。”犀首幽幽地道,“翟章啊,何谓军国大事?军队其实就是国家手里的利剑,这利剑是足够锋利了,但是拿剑的人内心不够坚定,还在瞻前顾后,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杀人。这是很致命的事情!”

“再多的良将,再多的精兵,在没有一个正确的战略规划的时候,也无法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从我们边军接到诏命,南下夹击诸侯联军开始,我们大魏国便败了,败局已定,而且是败得一败涂地!”

“……”翟章还是有些困惑不解。

犀首道:“翟章,赵人狼子野心,这个时候把兵马都南下夹击来犯的诸侯联军了,若是赵军大举进攻,北地的那些老弱残兵拿什么去抵挡?”

“将军,不会吧?末将听闻赵国已经跟我们魏国达成共识了,赵人怎么会趁着我们攻伐诸侯联军的时候,趁机南下呢?难道他们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哈哈哈哈,唇亡齿寒?不不不,我们大魏国树大根深,家底深厚,一次诸侯联军伐魏最多只能攻占十几个城池,然后便偃旗息鼓了,这并不足以使我们魏国这个‘唇’亡,也不会令赵国这个‘齿’寒。”

公孙衍道:“赵侯答应我们魏国撤出边境的重兵,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赵国这是想要坐收渔利啊。与其便宜了赵人,我倒觉得不如便宜了宋人,宋国不属于三晋,所攻占的城池黔首不知道要用多长的时间才能消化掉,但是赵国不一样,他们跟我大魏国同出三晋,文化习俗都差不多,被统治的魏人很容易从心理上接受赵国的治理。”

“相信我,不出个十年,被赵国攻占的城池里的魏人,就会彻底地被赵人同化,成为赵国的一份子了。”公孙衍信誓旦旦地道。

“将军的眼光是不是放得太长远了?这赵人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呢,可是诸侯联军都已经打到我们大魏国的腹地了,这可是燃眉之急啊,也是不得不应对的一个棘手的问题啊。”

公孙衍笑道:“我只是眼高手低罢了。这些国家大事还轮不到我一个当将军的人操心!翟章,你即刻传令下去,全军停止进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只要按兵不动,跟阳平关还有白马城里的宋军对峙就好了,不必再拿人命去攻打敌方的高城深池。”

“诺!”翟章领命而去,只留下了一个还在若有所悟的公孙衍。

犀首的头枕在了主位上,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惘然地望着主帐的上方,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看,而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发呆。

这一刻,公孙衍终于体会到了当年桂陵之战前,魏国大将庞涓在邯郸城外的大营接到魏王瑩派人送来的几道诏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滋味儿了。

感同身受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不是一般的难!

因为你一旦抗拒王命,你就是佞臣,就是欺君罔上的佞臣,这样一来,即便你有着孙武、吴起那样的盖世奇功,有着无与伦比的统兵能力,那么老魏王宁愿用一个酒囊饭袋做大将军,也不会让你继续统兵作战了。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即使是英明神武的君主,在麾下的将军抗命的时候,他们表面上不会是什么,但是架不住心里的猜疑、忌惮啊,你一个领兵在外的大将军,连大王的话都不听了,这不是要起兵造反了吗?

犀首真的很心累啊,他空有大才,却不得其位,本来在秦国的时候他是倍受秦君赢驷的重用的,几乎都要当上秦国的相邦了,奈何张仪那个巧言令色的家伙来到了秦国。

揭穿了他公孙衍想要让秦国空耗国力,去攻击四面的义渠、戎狄、羌这些游牧民族,而不去继续进攻魏国的阴谋。这导致犀首功亏一篑的时候,也让他在秦国受到了排挤,没有了立足之地。

公孙衍很想一展所长,他其实并不想做一个统兵打仗的将军,而是想在朝堂之上,运用自身的韬略和战略眼光,去给魏国指点江山。他很喜欢那一种翻手为云,翻手为云的感觉!

犀首不想做上将军,他想做的是执掌国家大事,地位仅次于君王的相国!

想想看,现在的魏国是个什么形势?

连年征战,屡屡败北,空耗国力而不得寸土。

魏国还没有一个真正的战略规划,对于周围的各国,魏国还是跟过去一般,见到有利可占就出兵,无利可图就坐视不理,一点长远的目光都没有!

在犀首的心里,他是更倾向于魏国致力于打击秦国,收复河西之地的。秦国已经坐拥了崤山函谷之险,进可攻略各国,退可据守函谷,进退有据,王霸之势已成!

而魏国不偏不倚地正好挡在秦国东出的道路上,秦国不打魏国怎么可能?秦魏连年征战,烽烟尽处的缘故除了世仇,其实这还是秦国的战略规划的。

魏国有什么战略规划呢?没有。

今天抵抗秦军的进犯,明天又打击赵军的入侵,后天又来跟楚国大战,大后天呢齐人还趁虚而入了!

魏国处四战之地啊,魏国的土地大多是膏腴之地,富庶得很,每个国家都对于魏国的中原之地垂涎三尺的!

魏国已经经不起消耗了。

犀首想着,如果他真的能得到魏王的重用的话,肯定会致力于联合诸侯,共同打击强秦,合纵攻秦的。

这个是为什么呢?

不乏公孙衍对于秦国的怨恨,他迄今对于秦国君臣怠慢他、排挤他、冷落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呢!当然了,犀首也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合纵攻秦是有极大的好处,对于魏国来说好处更多,因为魏国可以趁机收复失地,而且是在不牺牲太多将士的情况下收复失地。

毕竟大家都是一起联军伐秦的,死伤的兵力也有各国摊分,利益均分。

但是公孙衍郁郁不得志啊,现在当相国的惠施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是一个谗臣,惠施有着不凡的才能,却只会对老魏王唯唯诺诺,为他着想,而没什么自己的主见。

如果魏王瑩是一个贤明的君王也罢了,听得进谏言,有着大局观和一定的战略眼光,可是魏王瑩没有啊!

第0137章 魏国无人矣

老魏王糊涂,越老越糊涂了!

他还以为魏国还是当年那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霸主魏国吗?

魏国已经山河日下了,穷则思变,但是老魏王太任性妄为了,屡屡跟周边的秦齐楚赵各国大战,别说是现在的魏国了,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大魏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现在的形势公孙衍已经看的很明白了,魏国又要吃败仗,损兵折将,丢城失地了。

赵侯图谋魏地的野心不死,一定会举兵来犯,而宋军兵围大梁城,且不说老魏王会不会召集勤王之师,固守待援,这个时候魏国都已经没有能力打胜仗了。

阳平关里的宋军有匡章这么一位名将坐镇,而且兵精粮足,依靠数万魏军想要打下阳平关谈何容易?对峙是没意义的,所以犀首也死心了,最后他只能是听从老魏王的诏命,回到大梁去勤王了。

魏国,黄池附近的一处平原上。

魏国的太子赫正统率着三万多的军队,声势浩大地走在偌大的田野之上。

魏赫初次领兵,自然心里很兴奋,他作为魏国的太子却没有太多建功立业的机会,借此来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次领兵,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平日里魏赫也没少带着一群狐朋狗友,还有许多将士去山里围猎,但是比不得这大军的声势啊。太子赫也是杀过人的,只是没有在战场上杀过人而已!

一个斥候飞骑而来,单膝跪地向着魏赫禀告道:“太子,前方二里的地方发现敌军的一支步卒,人数约有一千余!”

“哦?一千的兵马?还都是步卒?”魏赫倒是惊诧莫名了,这宋军的兵马怎么忽然出现在汲水一带了,不过听说只有一千多人,太子赫顿时笑着颔首道,“这是送死来的!韩猛!”

“末将在!”从背后骑马出来一个高大威猛的将军。

“我命你带三千骑兵,迅速去歼灭这股不知死活的宋军,扫平大军行进的道路。大军随后就到!”

“诺!”韩猛高高兴兴地点起三千骑卒,飞奔而去。

本来以为大破敌军,首战告捷的战报就会传到的,没想到等了好久,大军还在继续行进的时候,魏赫就见到了三五个衣甲上还有血汗,看上去狼狈不堪的骑卒飞马而来。

“太子!大事不好了!我部碰上的是宋国的精锐虎贲军!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强大的重甲步卒,厉害得很,末将带着三千骑兵去围攻,只一柱香的时间就被虎贲军打得溃不成军了!”韩猛跪下来委屈地道。

魏赫闻言,气极了,一鞭子甩在韩猛的脸颊上,啪的一声脆响,他怒道:“蠢才!整整三千骑卒啊,敌军只有一千多人而已,还全是步卒,即便是传说中的虎贲军也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这个时候,作为副将的公子嗣站出来说道:“太子息怒。虎贲军乃是天下强军,跟我们魏国的魏武卒并称于世,而且选拔和操练的方法也是大同小异!魏武卒的厉害你我都是有目共睹的,而韩猛将军的这三千骑卒大多数还是新兵,还没形成什么大的的战斗力,所以溃败在虎贲军的手里也不算冤了。”

“是啊!是啊!”韩猛捂着出现了一条血痕的脸颊,忍着痛楚说道,“这些虎贲军都太强了,他们披着重甲,拿着长戈大戟,结成了一个圆阵就瞬间把我们这三千骑卒绞杀了。端的是厉害无比!”

“你还有脸狡辩?”太子赫又怒不可遏了,他操着鞭子又打算上去给韩猛一鞭子,三千骑卒啊,现在的魏军里面根本就没有多少的战马了,毕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能有战马给当将军的骑着就算不错的了。

而且魏国地处中原,也没什么养马的好地方。

“末将有罪,有罪。”韩猛不敢说话了。

见到太子赫又要上去打骂韩猛,魏嗣赶紧阻止地道:“太子,现在大敌当前,实在不是责罚麾下将领的好时候啊。为今之计,还是想想该怎么消灭这股虎贲军吧。”

“嗯。”魏赫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虎贲军虽然精锐,悍不畏死,却也架不住他们魏国有整整三万的大军啊,所以太子赫决定全军攻上去,把这些不知死活的虎贲军围歼一个干干净净。

“杀!”

“给我冲啊!”

偌大的原野上,三万多的魏军很快就对在这个地方结成圆阵的一千虎贲军完成了包围之势。

在魏赫的拔剑之下,大呼“进攻”,随即三通战鼓声轰隆隆地响起,魏军的士卒们开始举着几米长的铜戈,居高临下在地在矮坡上冲锋了下去,同时在他们的背后弓箭手也在张弓搭箭,抛射着蝗虫过境一般的箭雨。

清一色的步卒的虎贲军也开始结成了一个圆阵,他们手持盾牌和青铜剑的士卒排在最前方,单膝跪地,成群的步卒也凛然不惧地在各自的伍长的号召之下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

“噗嗤!”

“唰!”利箭的杀伤力还是很强的,经过魏军的几轮抛射,挡不住的步卒就被射杀了。

很快,穿着红衣黑甲的魏军将士就一拥而上,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猛虎下山一般冲向了阵型还没有被打乱的虎贲军而去。

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是最为残酷和血腥的,虎贲军这里的将士全都是手上沾过鲜血,杀过人的锐士,而魏军那边却绝大多数都是没经历过阵仗的青壮。

跟一群刚刚拿起武器的农夫都差不多,毫无秩序可言,军令也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地步。

而且戴烈依稀可以看到,在敌军里面还有着不少或者苍老或者稚嫩的面孔,也就是说魏国已经没有多少的青壮了,他们连五十岁的老者和十四五岁的少年人都派到战场上来厮杀了!

魏国无人矣!

“去死吧!”一个虎贲军的士卒架不住四五个敌人的围攻,在抵抗了一阵子,杀死了三个魏军士卒之后,终于被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士兵给一剑捅在了腹部里,然后又是一阵长戈的勾刺,被活生生地杀死了!

“啊——”脸孔稚嫩的魏国士兵大喊大叫着,一脸的崩溃的神色,他的面颊上尽是敌人的鲜血,连发丝都在滴落着血液,状若癫狂!

戴烈亲眼所见,一个杀死了己方虎贲军将士的年轻的新兵,拿着青铜剑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眼光呆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这种麻木不仁的话语。

然后,一脸凶悍的虎贲军的士卒自然不会手软了,他们往往会一下子戳死那些发呆或者是身子嬴弱的新卒,把他们挑飞了亦或是扑倒地上,一点都不手软地把敌人杀死了!

既然拿了武器上战场,杀人的时候,就必须做好被别人杀死的准备!

第0138章 黄池之战

“杀!”

“受死吧!”黄池附近那偌大的原野上,汲水边上,一场惨烈的厮杀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着。

虎贲军不过一千人,以寡敌众,却是结阵而战,硬生生地抵抗着三万多的魏军的冲击。虎贲军的主将是精通战阵的人,虽然他没有跟军师祭酒张烈那样知道一些玄妙的阵法,但是他也知道怎么排兵布阵,保持阵型而不被魏军逐个击破。

战场上最忌讳的是各自为战,而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混战一团。

若是人多势众也就罢了,可是敌军三十倍于虎贲军,就像是被无穷无尽地浪花冲击的顽石一般,在摇摇欲坠,随时都有被倾覆的可能!

“报——南面忽然出现大股宋军!步骑万余!”

“报——北面忽然出现大股宋军!步骑万余!”

忽然有两个不利的讯息传递到了太子赫所在的中军大纛那里,眼看着虎贲军还在垂死挣扎,每死一个虎贲军的锐士,也将葬送四个乃至于十个己方的将士,魏赫心如刀绞,所以他听到这个要命的消息的时候,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什么?这么多的宋军出现在汲水附近,你们怎么都不早点探马回报?你们这些斥候是干什么吃的!”出了事情,魏赫第一时间不是去想如何去解决,如何去化险为夷,而是去责备麾下的将士,这是要不得的。

魏嗣赶紧出来道:“太子息怒。一定是这些宋军隐藏得太好了,鱼目混珠,导致我军的斥候无法探听其虚实!为今之计还是赶快撤军吧!南面跟北面都被敌军包抄过来了,现在我们还是往黄池的方向撤军吧!”

“好!”太子赫也没了主意了,听到魏嗣这个听上去还可以的办法,就当机立断,让大军停止对被包围的虎贲军的进攻,全军后撤,向着黄池方向前进。

见到魏军丢下一大堆的尸体狼狈而走,所有的虎贲军的将士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举着兵器摇晃着旌旗,高呼万胜!

散落在地上的尸首绝大多数都是穿着红衣黑甲的,而罕有身穿黑甲白衣,绑着白色丝带的虎贲军的锐士的。

每每死上好几个魏军,才能杀死一个精锐的宋卒,虎贲军的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了,而且他们更多的锐士是可以以一当十的。

因为魏军里面好多都是新兵,别说单兵作战能力,即便是每个行伍之间的磨合也还没到位,彼此之间的配合也一点默契都没有!

“全军列队!准备追击!”这个时候虎贲军的都尉站了出来,高声大喝道。

闻言,在队列里的子昂不解地问道:“伍长,干嘛还要去追击撤兵的魏军啊?魏军人多势众,能撤军已经是对我们虎贲军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是说兵法有云,穷寇莫追的吗?这要是追上去,被魏人杀了一个回马枪,或者是半道被伏击就大事不妙了。”

戴烈还是一个伍长,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的缘故,所有大家还是各自安好,该得的功爵和赏赐都要在战后才能一一获取。

戴烈笑道:“子昂,你能有这个看法已经不简单了。不过你还是想错了!我们的干骜将军可是一个善用谋略的智将啊,能用最快的办法,和以最小的代价去歼灭敌军,他是绝不会贻误战机或者是贪功冒进的。”

“我们的大军已经从北面和南面,堵住了魏军返回大梁和北上支援白马的战事的道路了,魏赫不会统兵作战,却也不是一个傻瓜,他知道野战的话这三万多的魏军根本不是我们宋国大军的对手。”

“西面是汲水,不好通行,所以干骜将军故意从东面留了一个口子,以便魏军从东面往黄池方向撤军。而黄池之地,乃是出了名的山高险阻,这个时候只要在那里埋伏一支大军,顺势杀出,则魏军必败!”

“哦。”子昂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而他旁边的殷纣之前还在陷入了沉思,现在什么都了解了,所以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至于宋起和宋义两兄弟,他们则还是有些不解。

……

魏赫统率着不到三万的魏军往黄池方向撤兵,沿途跑掉的兵马不少,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两翼包抄过来的宋军竟然一点穷寇莫追的道理都不懂,追击而来,一路上不知道打杀了多少的魏军将士。

太子赫气急了,他要让不知死活的宋人知道他的“韬略”!

“等等!停止进军!”魏赫忽然挥手,当正在逃窜的魏国大军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公子嗣拍马而来,一脸不解地向着魏赫问道:“太子,为何在这里驻足不前了?黄池距离此地还有十余里的路程,现在宋军又从背后掩杀过来,不撤军难道太子还想跟凶残的宋人硬碰硬不成吗?”

“不。”魏赫摆了摆手,说道,“现在跟宋人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阿嗣,你看看此地的地势,两山夹一河,形状似葫芦,而且草木茂盛,十分隐蔽,难道这不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吗?”

“太子的意思是……”魏嗣若有所悟地道,“是要在这里打宋军的一个伏击吗?”

“不错。”魏赫点头道,“我们魏军还没有败,却被敌军追得如同丧家之犬!何其耻辱,正好可以凭借此地的形胜,居高临下,伏击宋军。这样即便不能大破追击的宋军,也能挫了宋人的锐气,使其无功而返,败兵而回!”

“大善。”魏嗣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不由得拍手叫好了。

不过,他们还没有开始在这里布置兵马的时候,从山道的两侧忽然举起了“宋”字的旌旗,还有绘着宋国的天命玄鸟的图腾的旌旗在高高地飘扬着,旌旗树立了,同时两侧的弓箭手早就按耐不住了,纷纷在各自的将尉的命令之下,仰面抛射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

“是宋人!”

“不好!有伏击!”魏赫大惊失色,赶紧跟公子嗣一起调转了马头,往自己的大军那里跑去。

嗖嗖嗖!一阵利箭齐发,铺天盖地地冲击而来,犹如蝗虫过境一般,被射中的魏军将士纷纷倒下了,倒在了血泊里。

这些魏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孱弱了,陡然碰上了这么一次伏击,遭遇箭雨,顿时军心大乱,纷纷哭爹喊娘着,抱头鼠窜。

干骜站在高处举起了手里的青铜剑,高声道:“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杀啊!”

“冲!”

第0139章 秀才遇到兵

黄池一战,宋军以一千多的虎贲军为诱饵,吸引三万魏军来攻,随后从两翼包抄,各派一万兵卒切断魏军返回大梁和北上支援白马的道路。

魏军主将太子赫于是率军从东面的黄池方向突围,不料在葫芦口被宋国的主力大军伏击,大败,狼狈而逃,可是宋军五万多的将士蜂拥而至,想要突围却已经无路可走了。

魏赫此时的心里是崩溃的,他砍人砍得手臂都发麻了,只好硬着头皮,统率几百亲卫奋力厮杀,往大梁的方向逃窜。可是漫山遍野的都是敌军啊,想要杀出重围谈何容易?

“受死吧!”宋义把一个魏军的士卒扑倒在地后,双手攥着一杆长矛,恶狠狠地朝着对方的心口插了下去。

顿时噗嗤的一声,血液四溅,宋义的整个坚毅的面孔都被浸染了殷红的血。

“杀啊!”两个魏军不甘束手就擒,于是又抡着长戈倒勾过来,宋义也是胆子很大的,径直拍飞了两杆长戈。

然后踹到了一个敌人,把另一个魏军的甲士割了咽喉,杀死了,随后那个敌人也被他干净利落地干掉,气绝身亡了。

战场上尽是一面倒的屠杀,魏军太弱了,根本没有经过什么像样的训练,有的人甚至连武器都生锈了,连盔甲都不齐全。

这一回戴烈这个行伍里五个人倒是杀的酣畅淋漓,每一个人都斩获颇丰!

宋义忽然看到从旁边跑过去一个骑马的敌将。这个敌将身上穿着华丽的战甲,身边还跟着十几个拼死抵抗的魏军将士,显然是一条大鱼啊!

这个时候斩杀敌方的大将,也不算是贪功冒进了。毕竟正在混战呢,只要不是做的太出格的话,是不会受到什么责罚的!

宋义想要杀死敌方的这个大将,拿着他的首级去换取更大的功劳,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扑倒了一个在马背上的敌人,然后杀死了他,自己则是骑着战马向着那个敌将的方向飞驰而去。

宋义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包围圈的外围了,也就是说,让这个敌将这么溜走了,肯定追不上了。所以宋义当机立断,在其他四个战友还在浴血奋战的时候,他打了一声招呼,然后飞马向着那个敌将冲锋而去!

你大爷的!魏赫的心里真的想骂娘啊,身边的亲卫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可是背后还有一个紧追不舍的宋军的甲士啊。

这是一个人,但是对方的武力不俗啊,瞧瞧,刚刚上去的两个亲卫在马背上都被一一击杀了。

太子赫的身边只剩下一个亲卫了,这个亲卫倒真是勇气十足,他急于在魏赫面前表现,或者是仗着自身的武艺想要杀死宋义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于是他张弓搭箭,拉开了铁胎硬弓,嗖的一声就向着宋义射出了一支羽翎箭。

宋义微微偏过头,避开这支羽翎箭,然后拍马而上,挺起了长矛只是一个冲锋,就把那个亲卫给拍到了马下,然后唰的一声,青铜长矛的那锋利的矛头就猛地在对方的脖子上一划而过,顿时鲜血四溅,那个亲卫也当即气绝身亡了。

魏赫见到自己的亲卫的那个死状,还有敌人的凶残,他不由得被吓到了,赶紧驱使胯下的战马又往着前方飞驰而去。

宋义怎么可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呢?于是他二话不说,把手里的长矛给掷了出去。

“咻——”破空声响起,宋义掷出的长矛瞬间插到了魏赫骑着的良驹的屁股上,顿时溅出了泉涌一般的马血。

太子赫“哎哟”的一声惨叫,仰面倒在了地上,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宋义得意地大笑着,快速地下了战马,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绳索,就把一身是血液的太子赫给捆绑起来了。

“小贼!你有种就放开我!士可杀不可辱!我要跟你大战三百回合!”魏赫不屈地挣扎着,嘴里还在叫嚷道。

宋义抓着魏赫,把他往战场的那边去推搡,听到这话,宋义不由得咧嘴笑道:“还大战三百回合呢。嘿嘿,你这敌将,好生无脑,连你那些有些武艺的亲卫都被俺一一了解了,就你?哼,不是俺宋义吹牛,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应该以前没打过仗杀过人吧?你能有多厉害?”

魏赫闻言,鼻子都被气歪了,他说道:“我不与你这粗鄙的山野村夫说话!”

“哟,还生气了?”宋义不屑地嗤笑道,“看来你还不算是一个草包,至少跑路跑得挺快的,差点就让你这贼厮跑了!”

太子赫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别人骂作草包的,他真的是气急败坏了,把脑袋别到一侧去。

宋义却不依不饶地道:“哎,草包将军,你是魏军里面的什么大官?看你身上的衣甲这么光鲜亮丽的,是拿什么打造的?虽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样子,可是你的这套盔甲应该能值不少钱吧?”

“嘿,你还不理俺了?!”

魏赫仰着头道:“小贼,你是打算押着我去你们宋军的大营里去领赏吗?还是看上了我身上的这套盔甲了?如果你放了我,这套盔甲我可以送给你。”

闻言,宋义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俺可不傻。俺要你身上的盔甲做什么?俺穿的是军队里的制式战甲,还有啊,你的首级应该能让俺获得不少的赏赐,说不定还能连升三级呢。”

太子赫瞪着眼睛说道:“你这个无知的小贼!我的首级,我的性命岂是宋人的一点封赏可以草草了事的?我是一个尊贵的人!小贼,只要你放了我,等我回了大梁,肯定给你加官进爵,让你做一部校尉都不成问题啊!”

宋义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磊落!俺是宋军,又是宋人,你是魏军,又是魏人,俺抛弃了故土和战友,还有老母跟你去什么大梁能得什么好?”

“你这不是画饼充饥吗?万一你坑害了俺怎么办?就算你真的让俺做什么一部校尉,俺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让俺离开了虎贲军,离开了兄长、伍长还有子昂殷纣他们,让俺离开了家乡的老母,这比杀了俺还难受啊!”

走的路上比较无聊,而且魏赫是被推搡着走的,所以宋义百无聊赖的时候,废话就挺多的了。

太子赫听到宋义的这些说辞,不由得气极了,这小贼真是油盐不进,威逼利诱都不接受啊。

魏赫怒道:“小贼!我劝你赶快放了我!我可是大魏国的太子,现在的魏王是我的父王!将来我是要继承魏国的君王之位的。你信不信,等我回到了大梁,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头兵,就算是一军的主将,我也有千百种办法置你于死地!”

“啥?太子……你是魏国的太子?”宋义顿时懵逼了。

魏赫心里有些得意,脸上还是不悦的神情,哼道:“识相的赶快放了我!小贼,你即便把我押送回了宋军的大营,我也死不了,两国交战,哪怕是恶战,是世仇,也绝对没有杀死对方一国公子的说法!你若不放了我,我回到大梁之日,就是你的死期不远了!”

被威胁了?宋义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推搡着魏赫向前方赶路。

“等真的到了那一日再说吧。不是俺不信你的说辞,而是你果然是大官,把你生擒活捉了应该能得到不少的赏赐!嘿嘿,快走,天都快黑了,俺还要赶回去吃饭呢。”

“……”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魏赫欲哭无泪,心里头一万个草泥马神兽奔腾而过。

第0140章 兵临大梁

宋义推搡着太子赫经过了一段峭壁上,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刚刚战场的中心,不过宋军的营寨并不在这边。

魏赫已经很累了,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屈服于宋义的“淫威”之下,没有气力去反抗了。此时天色已经泛黑了,长河落日圆,厮杀了这么久的时间,逃跑了这么久的时间,铁打的人都扛不住啊,于是魏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走了!不走了!”魏赫喘息着道。

“你又咋地了?”宋义不满地道。

“这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你们宋军的大营?天都黑了,打了一天的仗了,我这肚里又饥又渴的,还是休息一下吧。对了,你身上有带吃的吗?”

宋义见状,哼了一声从腰间的布带里拿出了两块干饼,一块递给了坐下的魏赫,一块自己咬在嘴里蹲下来咀嚼着。

咬这种粗糙的饼,魏赫还是第一次,他平日里都是养尊处优的,吃的都是细粮,或者肉糜菜羹,哪里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吃到这种生硬还难以咀嚼的东西?

“呸。”咬了一口魏赫就把饼干给吐出来了。

“这什么东西啊?饼吗?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这东西真的能吃吗?”太子赫咋咋呼呼地道。

闻言,宋义只是睥睨了他一眼,说道:“爱吃不吃,不吃你就还给俺!”说着就要伸手去抢,魏赫没让他得逞,自己扭头到一边去咬着这难吃而一点味道都没有的大饼去了。

宋义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这大饼是不好吃,没什么滋味儿,不过也能充饥了。魏赫却是难以下咽啊,还被噎住了,他赶紧指着自己的喉咙,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了。

宋义嗤笑了一声,又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挂在身上的水囊,拍着魏赫的后背,同时给他喂水。这可是一条大鱼啊,可不是就这么被噎死了!

魏赫缓过劲来,把大饼丢给了宋义,说道:“真是快噎死我了!你们的宋军将士就吃这个?”

“普通的将士,平日里不打仗的话还能每五日有一顿肉食,碰上这种大战,尤其是远征他国的腹地的时候,能吃的上饭,有东西给你吃就算不错的了。”宋义一屁股坐在魏赫旁边说道。

这个太子赫倒是没想过,他以前都以为军队的伙食都不会太差的,至少每顿都能吃饱,过几天也能吃的上一顿肉糜。

魏赫点了点头,说道:“小贼,年轻人,那你想不想过上天天能吃饱饭,天天都能吃肉的日子?”

“想啊,怎么不想?”宋义瞪着眼睛道,“俺是做梦都在想啊。俺很羡慕你们这些当大官的,天天都能吃上大鱼大肉,还没美酒和歌舞,好不快活啊。”

“你既然艳羡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放了我呢?放了我,我就能天天让你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魏赫继续蛊惑道。

宋义却是严词拒绝了,他说道:“一个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俺不能为了你的这个利益,而罔顾自身的大义!太子,俺劝你还是省省吧。乖乖跟着俺回到大营里,等我得到了封赏,你就能回到大梁了不是?”

“真是软硬不吃的贱骨头!”魏赫低声咒骂道。宋义没有继续理睬太子赫,而是自己站了起来,望着远方的山丘说道:“翻过这座山,也差不多要到大营了。我们要快点,争取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回到大营里,不然军中实行宵禁,到时候被军中的执令兵逮到就不好了。”

宋义又推搡着魏赫上路了,可是魏赫不干啊,这一国的太子被敌军俘虏了,俘虏他的还是一个大头兵,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把他们魏国的脸都给丢光了!

于是,魏赫找了一个机会,故意往峭壁那边靠近,然后把宋义的身子排挤到了左边靠近峭壁的位置,他一个转身,就撞开了宋义。

宋义打了一个跟斗,若不是他的下盘够稳的话,可能现在已经坠下了峭壁,被活活摔死了!

“可恶!”宋义瞪着眼睛挥拳就要打魏赫。魏赫也不是吃素的,心底的血性被激发出来了,他猛地拿着身子硬抗了宋义几拳,然后飞身而上,想要硬着头皮把宋义给撞到峭壁下去。

没想到宋义避开了,然后魏赫就悲剧,“哎呀”的嚎叫了一声,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坠落到峭壁底下去了。

宋义见到此情此景是心里在打鼓啊,他忙不迭地跑到峭壁下去,跪在了地上。这个时候魏赫以死了,他仰面朝天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一大片干涸的血从他的后脑勺那里冒了出来,显然是撞在了石头上了,不死也奇了怪了。

宋义跪道:“你不能怪俺。是你有害人之心在先的,俺也不是有意的,是你自己没本事,到了九泉之下你可别向阎王老爷告俺的状,这都是你自作自受的。”

宋义嘴里念叨了几声,然后伸手抚摸了魏赫那死去的惊惧的面容,帮他把眼睛给合上了。

人已经死掉了,想要领赏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带着魏赫的首级回大营显然不怎么靠谱,说他是魏国的太子估计也没什么人会相信的,于是宋义自作聪明了一下,背着魏赫的尸体,缓缓地向着宋军大营的方向踏步而去。

……

黄池之战,宋军大破三万魏军,斩首近两万,主将太子赫却生死未卜。宋国的五万大军在干骜的统率之下,迅速分兵攻占了魏国的黄池、柏城、酸枣等城池,掠夺粮草,同时引兵向着防务形同虚设的大梁城而去。

公子嗣则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大梁,觐见老魏王,当面陈情。

三万多的魏军啊,怎么说败就败了呢?按理说老魏王应该是暴跳如雷,指责太子赫和魏嗣的过失,说他们误国误民的,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他只是沉默了,沉默得很可怕。

老魏王向着在一侧的惠施问道:“惠施,现在我们的大梁城里,还能动员多少的兵力守城?”

“不足两万。”惠施摇了摇头道,“这还是高估的,就算把大王宫里的宿卫,加上原来一部分的守军还有各个贵族世家里的私兵,总兵力也不到两万了。”

“还能再征召新卒入伍吗?”

“不能了。”惠施有些悲戚地道,“我大魏国连年征战,东败于齐,西败于秦,南败于楚,北败于赵,连年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兵源早就枯竭了!”

“大王啊,之前派给太子的兵马其实是有很多老弱的,里面也不乏年过五旬的老者,还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再度征召兵马,只怕也只能让我们这些公卿大夫,还有城里的老弱妇孺也上去死战了!”

大魏国终于沦落到这步田地了,既无良将,也无精兵,现在连可以守城的士卒都捉襟见肘。

曾几何时,魏国带甲数十万,对周边的秦齐楚这些列国征伐,也能动辄十数万的精兵。可是现在呢,连几万人的军队都拼凑不起来了!

何等的悲哀!

老魏王很羞愧,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依靠这两万将士守住大梁城,是否能坚守到勤王之师的到来?”

惠施还是摇摇头道:“城中的兵马已经多年没有经历战事了,或者是太安逸了,早就没什么战斗力了。宋国来犯的皆是虎狼之师,他们久经战阵,悍不畏死,只怕我们很难守得住大梁城。”

“大王啊,这是我们大梁城第三次被敌国的大军围困了。前两次是齐人的军队,那个时候我们还有足够的兵力守城,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等待勤王之师的增援,可是现在呢?大梁城是城高池深,工事坚固,但是现有的兵力根本不能守得住这偌大的大梁城,光是分兵把守各个城门方向,兵力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宋军悍勇,又携大胜之势,即便我们拼死守城,最后也不过玉石俱焚。大王,我们大魏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了!”

老魏王不甘心,也不愿去相信,他瞪着眼睛道:“惠施!寡人不信!寡人这泱泱的大魏国,怎么可能无兵可战?河东地还有十万的魏国锐士,白马、济阳那里也有六七万的大军,他们不是都可以增援大梁城的吗?”

闻言,惠施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大王,你觉得依靠我们大梁城现在城里的这些老弱残兵,还有办法去抵御数万宋国精锐的进攻吗?不是没有勤王之师可以增援,而是我们没有时间等得到增援的勤王之师了!”

“趁着宋军没有破城而入,捣破我们大梁城,请大王还是赶快派出使者去宋军的大营里,商议停战的事情吧。”

“什么?停战!”老魏王很不乐意地道,“为什么要停战?寡人就不信了,这些宋军还能翻天了?啊,这个时候停战,岂不是要跟宋国签订城下之盟?以宋君偃的贪婪,不割掉数百里的疆土他能撤去兵马?”

“……”

这时,见到惠施劝不住老魏王了,公子嗣不由得上前拱手道:“父王,惠相说的没错。我们大魏国已经不能再打下去了!那些宋军的战斗力儿臣是亲眼所见的,绝不逊色于强秦的军队!虎狼之师也!”

第0141章 割地、求和

“父王请你好好地想一想,若是大梁城被捣破了,即使父王能带着公卿大夫们临时行猎{国君逃跑的一种委婉的说法},但是跑得了人,城里的宫殿太庙,祖宗的祭祀灵位跑得掉吗?难保宋人恼羞成怒之下,不会焚烧了我们大魏国的宫殿,捣破了我们大魏国的宗庙祭祀啊!”

魏嗣几乎泪流满面地道:“不能打了!不能打下去了!父王,请你体恤一下我们的大魏国的军民吧。割地求和,这个是耻辱,损兵折将,这个是耻辱,但是这些都是能找回来的!”

“若是连大梁城,连我们大魏国的国都都被敌国的军队捣破了,我们大魏国何以面对国中的臣民?若是连我们的宗庙祭祀都保不住了,我大魏国的历代先君将在九泉之下做何感想?”

听到魏嗣的这些话,老魏王沉默了,他的手紧紧的攥着旁边的靠椅,良久,他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

“割地求和的事情,寡人不想去过问。这个城下之盟,还是惠施和嗣儿你们两个商量着去做吧,但是有一点,那就是靠近大梁的城邑疆土绝不能割让给宋国!”

魏王瑩撂下了这席话,然后慢腾腾地起身,失魂落魄地挽着袖子离去了。

……

阳平关里。

匡章拿着大梁前线传递回来的战报,脸上喜不自禁地道:“哈哈哈哈,大局已定,大局已定啊!”

坐在一侧的公子阳有些不解地道:“是什么事情让大都督你这么高兴?难道是干骜将军已经带着军队兵临大梁城下了吗?”

“哈哈哈,岂止啊。”匡章把帛书递到了任阳的手上,同时负着手说道,“干骜黄池一战,大破魏军,斩首两万。分兵攻占了黄池、柏城、酸枣等城池打算阻击勤王大梁的魏军,没想到大军还没兵临大梁,老魏王就派出了惠施作为使者前往大营商谈停战的事情了!”

公子阳也看过了战报,不由得喜笑颜开地道:“真是万幸啊。不过末将还是不解,这魏国尚有可战之兵,魏王怎么会这么快的就要割地求和了呢?”

匡章闻言,摇了摇头道:“魏国是还有可战之兵,不过大梁城里已经没有可战之兵了。魏国连年征战,烽烟四起,国力早就被掏空了!为了保住魏国的尊严和宗庙祭祀,老魏王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无可厚非的啊。”

任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魏国原来是实力雄厚,但是也架不住这么多年的消耗战争啊。

这个时候大梁城里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想要守住宋国的虎狼之师的进攻显然是不可能的,大梁城高池深,但是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把守有什么用?

想要等到勤王之师的到来就更加不可能了。

在济阳,冯巩的两万多的魏军精锐已经被熊子丹部的大军给牵制住了,不得寸进。

而白马城和阳平关这里呢,公孙衍的四万魏国边军正在和宋军对峙着,即使这个时候南下也会遭到宋军的阻击,在酸枣到黄池一线还有许多宋军都会阻击,所以公孙衍的魏军一时半会也是抽不开身勤王大梁的。

而远在河东地的魏军主力更是不必多说了,鞭长莫及。

河东距离大梁太远了,大军出征,哪怕是急行军也要差不多半个月才能抵达大梁,到那个时候大梁城早就被宋军攻破了!

所以大梁城是等不到什么勤王之师的。

不想国都被捣破,不想在诸侯面前丢尽脸面,不想祖宗的祭祀被破坏,不想在九泉之下没有面目见到魏国的历代先君,老魏王就不得不含恨答应割地求和的事情了!

“那么大都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是继续跟魏军对峙吗?”

匡章说道:“魏国已经战败了。即使是孙武在世也回天乏术了!既然我们宋国即将跟魏国签订城下之盟了,那么战事就没有必要打下去了。我即刻拟定一份战报上交给君上,请他裁决,看看要开出什么条件才好结束这场战事。”

……

赵国邯郸。

当赵侯语接到大梁来的情报的时候,不由得心口一阵窒息,气得喷了血,喘息不止,他觉得一阵的头晕目眩,感到天昏地暗啊!

好在赵语还是及时抑制住了自己内心激动的情绪,没有昏迷过去,他赶紧让人去传召安平君赵成、相邦肥义和上将军赵刻入宫觐见。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魏王倔强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低头了。”赵成不由得感慨万千地道,“不过宋军也当真是厉害,长驱直入,直捣大梁!逼得魏军没有了还手之力,不得不签订城下之盟。”

赵语摆了摆手道:“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商议一下,是否立即渡过济水,进兵邺城?我们赵国又该打着什么样的旗号攻略魏地?”

肥义躬身道:“君上,现在魏国已经撑不住了。这是我们万万没想到的事情!现在我赵国大军攻伐魏地,能举的旗号有两个,一个是跟站在宋国的阵营,光明正大地联合韩军攻取魏国的城池。一个是打着援救大梁的旗号,派兵南下,跟宋军和诸侯联军作战!”

赵侯摇摇头道:“现在加入诸侯联军攻伐魏国,这个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虽然能光明正大地攻伐魏地,但是太龌蹉了,寡人不屑为之!更何况我们赵国和魏国同出三晋,这个时候理应同气连枝,共御外敌!”

安平君赵成闻言,赞同地道:“君上说的没错。凡出师,必有名!出师无名是为不义之师。君上,臣弟以为我们可以打着援救魏国的旗号,借道邺城,去驰援大梁。”

肥义说道:“安平君,可是救援魏国,对于我们赵国有什么好处呢?加入诸侯联军的阵营里,现在还可以趁势攻打魏国的城池,扩大我们赵国的疆域,开疆拓土。”

“可是援救魏国的话,我们还要面对宋国的虎狼之师,至少要出兵十万以上,才能解了大梁之围啊!而且,大梁已经等不及我们赵国的援救了。老魏王也决定跟宋人签订城下之盟了,这个时候想要插手诸侯联军伐魏的战事,谈何容易?若是宋国罢兵了,魏军也偃旗息鼓了,宋军的兵锋将直指我们赵国啊!”

肥义的这个忧虑是有道理,赵语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一旁的赵刻,问道:“上将军,你有什么看法吗?”

赵刻是一个有头脑,文韬武略一应俱全的上将军,而且眼光独到,很有大局观。赵刻听到国君的询问,不由得出声道:“君上,臣以为这个时候伐魏的确不应该。安平君和相邦大人说的都有道理,不管是趁势攻打魏国的城池,还是援救魏国,其实对于我们赵国来说都是非常有利的。”

“趁势攻打魏国的城池,我们可以开疆拓土,饮马汲水,随时威胁魏国的都城大梁。而救援魏国的话,我们赵军也可以联合韩国的军队,驰援大梁,借此大涨我赵国的声望,则三晋霸主的名望将于我赵国实至名归,我们赵国可自此而取魏国而代之,成为中原的霸主国。”

“不过。”赵刻又道,“君上,臣以为此时我们不应当马上驰援大梁!且不说调兵遣将,联合韩国出兵需要不少的时间,而且时间上已经赶不及了。我们不应该攻伐魏地了。”

赵侯诧异地问道:“上将军何出此言呐?难道对于这么一件发生在家门口的战事,我们赵国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赵刻摇头道:“非也。君上你细想一下,魏宋两国已经在谈判,准备签订城下之盟了!恐怕我们的大军还没集结起来,魏国已经迫不及待地割让城池疆土,罢兵止戈了。”

“而魏国将会割让那些城邑呢?宋国和诸侯联军已经攻占了白马、酸枣、黄池、平邑还有柏、栢等十多座魏国的城池了,但是这些地方都是靠近魏国的腹地,靠近魏国的都城大梁的城池,难道魏国的君臣会把这些城池土地都割让给宋国吗?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赵刻掷地有声地道:“所以魏国能割让给宋国的城池疆土,必然是北部的邺城、繁阳、顿丘、朝歌等十多座城池方圆近七百多里的疆域!”

“君上,臣以为,与其打着驰援大梁或者是趁火打劫的旗号,太牵强了。不如等到宋国接受了魏国的这些城池,咱们赵国再出兵,联合韩国、魏国一起攻伐宋国占领的这些城池,可以打着‘收复失地,恢复三晋故土’的旗号,此为师出有名也!”

“大善!”赵侯不由得拍手叫好道。

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啊。

魏国在东部没有多余的城邑土地割让给宋国了,因为靠近国都大梁的都是腹地,都是富庶之地,老魏王怎么舍得拱手让人呢?所以魏国只能是出让北部的十几座城池去满足宋君偃的胃口了。

而且把这些城池割让给宋国,也说不上什么吃亏的,至少老魏王心里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让宋国的虎狼之师去跟赵人硬怼吧,正好给了我们大魏国一道屏障!

赵刻的确是一个很有战略眼光的人啊,瞧瞧,此时攻伐魏地是趁火打劫,只怕这出师的名头也有些牵强,做出来也会被列国耻笑的。

第0142章 迁都朝歌

毕竟赵国和魏国同出三晋,现在魏国这个昔日的老大落难了,赵国这个兄弟也不过去帮忙,反而还雪上加霜地往魏国的屁股上再踢了一脚,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至于驰援大梁呢,除了增加赵国的一些声望,也确实没多大的好处,关键是没什么实质的利益啊。

现在赵刻的这个建议就很不错啊,魏国必然割让北地的十多座城池,而等到宋国接受的时候,赵国再联合韩国、魏国出兵攻打,这就不存在坑害魏国的骂名了吧?

而且这其中的利益还不小,韩国和赵国出兵帮你魏国收复失地了,这总要给大家一点甜头吧?嗯,瓜分那十多座城池是肯定的了。

最重要的还是声望,魏国显然已经不行了,国势日颓,现在的综合国力加起来估计也没有赵国那么雄厚了。

而赵国到时候又一手促成了三晋同盟,联军伐宋,帮助你魏国收复了失地,你魏王不感恩戴德的,至少也不好意思再跟我赵国争抢三晋老大的位置了吧?

很好,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嘛!

……

“哈哈哈哈!好!好啊!”沙丘宫里,宋君偃连夜接到了匡章从前线传递回来的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不由得抱着一旁刚刚换上了睡衣的干婉亲了一口,然后抱着她的娇躯在原地转了两圈,显然是喜不自禁啊,这脸上的笑意是愈发的浓郁啊!

很久没见到子偃这么高兴的模样了,被放下来的干婉有些娇羞,却还是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宋君偃一个粉拳,又禁不住好奇地道:“君上怎么这么欢愉的啊?难道是大军在前线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了吗?”

“哈哈,何止是大胜仗啊!”宋君偃把干婉抱在了怀里,搂紧了她的身子,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喜意地道,“匡章的用兵之法真是犀利,用兵如神啊。现在啊,我们宋国的大军已经兵临大梁城下了,而且大梁城里也没有可战之兵,各地的魏军也无法驰援大梁,老魏王这是没法子了,终于派人跟我们宋军商议停战谈判的事情了!”

“真的?”干婉闻言也是一脸的喜色。

她知道宋君偃这半年来在操劳国事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关注伐魏前线的事情。这是宋国赌上了国运的一场战争,只许胜,不许败,为了这场战争,宋君偃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精力,使用了多少的手腕,才从各大贵族世家那里巧取豪夺了足够供给前线的宋军作战的粮秣军需。

宋君偃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这不,但凡是有前线的急报,他都吩咐过嫪信了,不得阻挡下来。有关于前线的战报,不论好坏,不论时间,不论地点,都要第一时间呈报给他阅览。

子偃又抱着干婉亲了一下,眉开眼笑地道:“难道匡章还能谎报军情不成?胜了,这场国战我们宋国胜了!”

老实说,这场战事打了快半年了,别看诸侯联军已经攻入魏国腹地了,可是子偃还是有些害怕的。

魏国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调遣的兵马很多,而且连魏国北地的边军都已经南下了,领兵的还是赫赫有名的公孙衍,这更让宋君偃倍感不安了。

若是宋军深陷魏国战场的话,最多一年,僵持不下的话,宋国也无法支持起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了。

次日凌晨,宋君偃便召集了相国李敖和大行人苏贺入宫议事。

他们要考虑的是战后魏国会割让那些城池的问题。跟赵国的君臣一样,他们也认为魏国不会将桂陵、白马、平邑这些已经被宋军攻占的腹地,这些靠近都城大梁的城池割让给宋国。

所以魏国会割让给宋国的,绝对是魏国北部的邺城、朝歌、繁阳这些城池。

不过宋君偃也不在乎这些了,魏国的北部也是中原的膏腴之地,富庶的程度并不比大梁附近的几座城池差多少,所以能得到这些城邑子偃还是很满意的。

不过宋君偃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宋国的势力渗透进了中原,已经与魏国、赵国的腹地接壤了,而且这些新得的城邑距离赵魏两国的的都城并不远,他们都可以趁机大举进攻朝歌、邺城等地。

考虑到这一点,李敖认为想要彻底地占有魏国北地,就必须要往这个地方驻扎五万以上的常备军。

因为赵国和魏国都是动辄十几万兵马的大国,没有足够的兵力驻守的话,只怕很容易就被魏国收复了失地,或者是被赵国大举进攻,夺取了这个刚刚到手的疆土。

对此,宋君偃沉吟了半晌,说出了一个已经在他的心里酝酿了很久的想法。

“寡人想,我们宋国是不是可以迁都朝歌,恢复商朝故都?“

闻言,李敖和苏贺都被宋君偃这个大胆而危险的想法给震撼了。两位重臣显然是不愿意宋国迁都朝歌的,所以都一脸的激动之色。

李敖反对地道:“不可,万万不可啊君上!我们宋国虽然是前朝殷商的后裔,现在宋人也大多感念大商国,引以为荣,而且迁都朝歌的话,的确能让我们宋国在中原的三晋之地站稳脚跟,但是这太危险了!”

“朝歌虽有屏障,山道险阻,可是朝歌夹在魏国的大梁和赵国的邯郸两大都城的中间,犹如过独木桥,一个不慎,赵国和魏国的兵马随时都有可能包围我们的朝歌国都的!”

“况且,朝歌已经跟一座普通的城邑差不多了。前朝的宫室数百年没有人打理过了,已经是一片荒芜了,修筑宫殿,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我们宋国根本就吃不消!且不说迁都要耗费巨大了,光是君上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也会遭到众多臣民的反对!”

听到这些话,宋君偃沉默了一阵子。

旁边的苏贺也跟着道:“君上,相国大人说的没错。迁都朝歌的做法太大胆也太危险了,等于是把我们宋国的国运葬送在了朝歌,这是不能被我们大宋国的臣民所接受的!”

“商丘被我们宋国作为国都已经有七百多年了,源远流长。而且在我们宋国的东部,陶邑、彭城和商丘都是天下重镇,都是富庶膏腴之地,且具有一定的悠久的文化意义。宋人故土难离,若是君上执意舍弃宋国旧地,而去朝歌建立都城的话,先不说朝歌的地理位置有多么危险,光是我们大宋国的臣民也不会愿意背井离乡地跟着君上你跑到朝歌去的。”

宋君偃有些不甘心地道:“相国、苏卿,你们两个都是这样的想法吗?”

“请君上万勿迁都朝歌。”李敖和苏贺异口同声地道。

第0143章 河内郡

宋君偃道:“寡人希望你们能明白寡人的良苦用心啊。迁都朝歌,有好有坏,有利有弊。寡人跟你们看到的不一样,你们看到的更多的是坏的弊的一方面,而寡人所看到的,更多的却是好的利的一方面。”

子偃幽幽地道:“迁都朝歌,固然置身于赵国、魏国两大强国的攻伐的危险之中,随时都可能被敌军兵临城下。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商丘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供给我们宋国腾飞了!”

“朝歌不一样,朝歌位于中原,北临邯郸,南邻大梁,是我们宋国进军中原的一块重要的踏板。若是迁都朝歌的话,我们也不必揪心派遣太多的兵力驻守魏地了,因为有国都的常备军就足够了!迁都朝歌,也能让天下人看到我们大宋国的决心啊!”

李敖闻言,沉默了一下,忽而道:“君上,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宋国的绝大部分疆土都是在东南半壁的,而中原之地只不过十几座城池,现在宋国的疆域成了一个瓢子状,若是被敌国拦腰砍断,我们宋国将首尾不能兼顾。”

“寡人要的就是这种决心!这种意志!”宋君偃沉声道,“恢复旧都,这个想法已经在寡人的心里酝酿了很久了。我们宋国想要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想要跟秦齐楚这些大国一决高下,就不能龟缩在商丘城里。”

“商丘城太弱了,已经承载不起我们大宋国的国运了。若是困守一隅的话,继续以商丘为国都没问题,但是寡人想要的是争霸天下,想要的是蚕食三晋,而壮我大宋国啊!”

李敖听到这些话,有些无奈了,却还是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君上,迁都朝歌的确可行。但是现在万万不能迁都啊,连这个提议都不能有,迁都的想法必须要在恰当的时机提出来。”

“什么才是恰当的时机?”

“君上,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可以派出一位心腹大臣前往朝歌查探,看看建都于此,需要什么,随后等我们大宋国缓过劲来了,有了足够跟赵国魏国抗衡的国力,再行迁都之事。你看可好?”

李敖的这个建议是不错的,宋君偃这个时候也认为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于是他诚恳地道:“善。去朝歌查探的事情就由苏卿你代劳吧,可以先一步将朝歌作为军事重镇,以此抵御来自大梁和邯郸的威胁。”

“诺!”

宋君偃又道:“既然战事即将结束了,那我们宋国答应给出兵联军的鲁、薛、滕、卫四国的城邑,该如何划分?”

闻言,李敖心里早有了主意,随即道:“此番伐魏的战事,各国的军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真正的大仗、硬仗还是我们宋军打的,所以我们宋国完全可以独占鳌头!至于划分城邑的事情,臣以为可以根据各国出兵的比例,划分所得城邑。”

“鲁国出兵一万五千人,可以得到东郡的平陆、亢父两座大的上等城邑。薛国出兵一万人,可以得到我们宋国淮北郡的方与、小沛一个大的上等城邑,一个小的下等城邑。”

“滕国出兵五千,就把淮北郡的中等城邑寿城划给滕国。至于卫国,出兵一万,又抽调了许多民夫,消耗颇多,而且卫侯姬劲对于君上可谓是信服,君上可以将魏国北地的繁阳,还有我们宋国东郡的安邑,将这两座大的上等城池划归给卫国。”

闻言,宋君偃也觉得李敖处理得很妥当,没有异议。

在他们的谋划当中,宋国是要以思想、文化、人口等“软实力”去蚕食各小国的,所以现在将这些宋国的城邑划给各国,以地异地,宋君偃并不心疼,这只是寄居在别人手里的东西而已,迟早是要拿回来的!

……

西元前326年,即宋君偃三年秋末,宋魏两国在大梁签订城下之盟。

盟约规定,宋魏罢战,宋国归还被俘虏的数万魏军,并且撤出攻占的魏国腹地的桂陵、黄池、白马、平丘这些城池,撤出大梁附近以及魏国境内的所有军队。

而魏国则将北部的邺城、朝歌、繁阳、中牟等整整二十座城池,方圆将近七百里的疆域统统割让给宋国。

这个盟约一出,魏国和诸侯联军的战事也基本上宣告结束了。

宋国撤回了在汲水、桂陵和平丘一线阻击魏国冯巩部的魏军的四万军队,魏国也解了阳平关之围,宋国的大军也撤出大梁附近的几座城池。宋军向着刚刚得到的邺城、朝歌等地进军,第一时间就跟魏人交割了城池。

商丘这边也开始选派官吏,前往新获取的魏国城池担任县令、县丞或者是县尉、主簿这些重要的官职。

由于魏国割让的疆土足够大,足足有二十座城池,方圆七百里的疆域,所以宋君偃跟大臣们商议过后,决定在新获得的魏国的城池设立一个郡,因其夹于大河{黄河}之间,河流众多,故名为河内郡。

迄今为止,宋国已经有了睢阳郡、淮北郡、陶郡、吴郡、东郡和河内郡,整整六个郡,其疆域广阔,纵横东南,地跨中原,泱泱数千里,不论方圆的话,以后世的平方公里来计算,宋国现在的疆域面积多达二十万平方公里。

这还是宋君偃自己估算的。

天下列国,除了秦国、齐国、楚国、赵国和燕国比宋国的疆域更为辽阔之外,其余魏国、韩国的疆域面积已经略小于宋国了。

此番获得的河内郡,宋国并没有跟获得东郡的时候那样,迁走那里的魏人。

华夏人自古以来就是有那么一种乡土情节,故土难离啊。更何况上一次宋国迁走东郡的黔首乃是权宜之计,是宋国君臣以为他们得不到东郡的城池土地,只是想得到更多的人口而已。

而且,河内郡的魏人很多,他们已经习惯了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日子。毕竟在哪个国家的统治下不需要缴纳赋税?不需要服劳役和服兵役的?

更何况,说不定哪天魏国的大军就打回来收复失地了。所以河内郡的黔首根本就不担心他们被故国抛弃了!

而宋君偃也开始命人登户造籍,根据人口普查,还有历年来的各城邑的户籍,大概统计了一下河内郡的人口。

魏国不愧是地处中原,膏腴之地众多,而且气候跟环境适合人们居住,所以在河内郡的人口也很多。

虽然魏国这些年来征战不休,青壮资源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是经过这一次简单的人口普查,宋国也发现,整个河内郡竟然还有将近五十万的人口!很好,加上宋国原有的一百六十多万的人口,宋国目前在户籍的人口已经多达两百一十万!

可以说,现在的宋国,已经具备了韩赵魏这些一流强国的疆域、人口、军力、资源等综合国力。宋国已经成为了公认的一流强国了!

第0144章 狼烟又起

时间进入西元前326年,即宋君偃三年十月末,伐魏的战事随着魏国割让了河内郡,诸侯联军也从各地撤兵,已经完全落下了帷幕。

又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子偃一如既往地出手很阔绰。

毕竟上一次胁迫那些公卿大夫,加上一些抄家灭族的行为,宋国的国库再一次盈余了,粮草、财帛是堆积如山,至于什么良田、宅邸、食邑那就不必多说了,宋国连年征战,开疆拓土,夺取的城邑那么多,别说是七八万的将士,即便是二十万的兵马现在财大气粗的宋君偃都能一一封赏。

到了入冬时节,匡章、张烈这些人就统率着一部分宋军回到商丘的获水大营,接受宋君偃的封赏。

匡章作为大都督,作为此次伐魏军队的统帅,居功至伟,所以宋君偃将他封侯。

匡章被封为阳侯,封地是陶郡的阳邑,这是一块非常富庶的地方。不仅如此,宋君偃还赏赐了匡章三千顷的良田,赐五千金,布帛两千匹,这个封赏在宋国可是前所未有的丰厚了!

张烈作为军师祭酒,随军作战,给匡章出谋划策,一样是立下大功的,所以宋君偃也打算给张烈封侯,但是被众多的大臣的阻拦。

他们认为张烈是有功于社稷,但是不足以封侯。好吧,看来他们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张烈,主使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情,将成为张烈一生的污点。

于是子偃退而求其次,将张烈封为上大夫,食邑彭城两千户,并赏赐三千金,良田千顷,田宅布帛不计其数。

干骜、熊子丹在此次大战中也是屡立战功,战绩斐然,于是宋君偃就将干骜和熊子丹都升为左更的功爵,并各自增加食邑一千户,赏赐的财帛良田亦是不计其数。

其余诸将士也一一得到了封赏,稍后在大典上,宋君偃会召集伐魏大军当中卒长、百人将以上的低级将领聚集到宫外的校场,然后一一论功行赏。

随即会颁布封赏名单,根据各个将士的功绩,该奖赏的奖赏,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不过,宋君偃刚刚宣布了封赏的名单,就有人来搅局了。

“报——”一个全身盔甲的武士快步进入了大殿,一般是紧急军情的话,门外的宿卫都是不敢阻拦的,所以这个武士可以径直闯入大殿里。

“君上!邺城急报!赵国大军数日前兵围邺城,号称大军十万,他们打着保卫三晋,驱逐宋国的旗号,似乎联合了韩国、魏国的军队攻打我河内郡!现在简雍将军据城而守,派我等请求增援!”武士半跪在地上,同时手里呈上的战报也被嫪信拿上了陛台,交到了宋君偃的手里。

子偃打开了战报看了看,触目惊心啊,你大爷的,这不是耍我吗?刚刚把军队撤回了国内,你赵国这就来犯了?

宋君偃环视了下方的大臣们一眼,站起来,举着手里的竹简高声道:“列位,赵人来犯!我们现在河内郡的兵马不过五万,简雍守邺城,干骜守朝歌。简雍已经在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了,此番敌军入侵,不仅是赵人,韩国还有魏国都会带兵进犯!”

“哈哈哈哈!”宋君偃故作镇定地大笑了一阵子,摇着手里的竹简,在陛台上踱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寡人就说嘛,前段时间赵国的邯郸,韩国的新郑怎么会屡屡调兵遣将,把粮草军需都送到了接近魏国边境的地方去了!”

“这不是防范我们宋国,也不是他们想要趁火打劫的进攻魏国!而是,他们想要趁机攻伐我们大宋的河内郡的!这不出寡人的所料,不出寡人是所料啊!”

好吧,宋君偃是在故作淡定的,其实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有踱步时候的那紊乱的步子,就可以看得出他内心的不平静,或者说是害怕的情绪了。

见状,相国李敖赶紧站出来,拿着牙板说道:“君上,三晋联军,其兵力必然有二十余万!现在我宋国能动员的兵马已经不足十万了!君上啊,不能再战了。”

听到这话,宋君偃恶狠狠地瞪了李敖一眼,好似一头饿虎要吃人一般,在陛台上风度尽无地咆哮道:“不战?为何不战!?你让寡人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刚刚吃到嘴里的肉还给别人吐出来?昂,难道那些在伐魏一战里死去的将士,就这么白白地流血牺牲了吗?你让寡人如何甘心?”

不甘心也要忍了啊。李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跪在地上,不敢跟宋君偃的目光对视,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反驳地道:“君上,我们宋国何以战?连年征战,将士疲弊,百废待兴。今三晋携复仇之势,不可阻挡,难道君上非要将我们宋国的战争潜力给耗个干净,跟魏国一样,非要把上到五旬,下到十三四岁的孩子给派到战场上去吗?就是这样,我们宋国能胜吗?不能啊!”

子偃也很任性地摆手道:“不管了,寡人不管了。”

宋君偃一屁股瘫坐在自己的君位上,有些失魂落魄地道:“此战,寡人非战不可!任何人都别妄想阻止寡人。”

“君上!”李敖悲愤欲绝,他带着哭腔道,“君上啊,求你出去看一看吧。我们宋国真的不能再打仗了!那些在前线的将士,他们的父母妻儿在大后方等着他们的儿子、父亲、丈夫回来啊!你怎么忍心……”

“这仗已经没办法打下去了!”李敖哭天抢地地道,“臣亲眼目睹啊!远征在外的将士能回来的有多少?死难者甚多,为了伐魏一战,我们大宋国已经葬送了三四万的青壮了啊!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人家披麻戴孝?”

“自君上你上位以来,死伤的宋国将士超过了十万!我们宋国还有多少的青壮可以拉到战场上去消耗啊?我们的大军,那些将士们已经是兵无斗志,将无战心的了!将士们思乡心切,正盼着回家和家人团聚,满心的希望都落空了,他们不是兵器,不是工具,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君上!”

群臣也跪下来山呼道:“请君上不要再战了!”

看到这悲哀的一幕,宋君偃怒了,气上心头,他站起来抓着自己的冕服的衣袖狂吼道:“假的!全都是假的!你们都是在欺骗寡人!死罪!你们统统都是死罪!”

“君上息怒!”群臣山呼道

子偃不甘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匡章问道:“阳侯,我们宋军可能再战乎?”

匡章闻言,淡淡的摇摇头道:“此番伐魏,我们宋国前后投入的兵力将近十二万,已经是倾国之兵了。君上,臣也认为相国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宋国,已经不能再战了。”

“啊啊啊!连你都这么说!”宋君偃抓狂地道,“寡人还有精兵十万,皆可以一当十,何以不能再战?你们都在欺骗寡人对不对?张烈,你说!该不该战!”

没成想,张烈这厮也是俯首道:“臣附议相国大人的谏言。君上,我们大宋国的兵马虽然都是精兵强将,但是已经没有多少战意了!将士们都渴望着回家跟家里人团聚,思乡心切,这个时候再让他们拿武器跟敌人作战,只怕事倍功半,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闻言,宋君偃冷着脸道:“难道你们都想要跟三晋乞和?或者干脆放弃河内郡,把军队撤回国内固守?”

李敖跪道:“在敌军强大的兵力碾压之下,我们宋国是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了。君上,请你体恤一下你的臣民,体恤一下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吧!宋国,真的不能再战了!”

第0145章 死谏

“庸臣!佞臣!你们都是一群庸臣佞臣!”宋君偃在陛台上暴走地道,“国难当头,你们不思为寡人出谋划策,退去敌军,反而在这里鼓动寡人割地求和,把刚刚吃到嘴里的东西给吐出去!”

“诸公以为寡人手里的剑不利乎?”子偃又威胁地道,眼神里闪过了一道危险而血腥的光,他是说到做到的主儿。

没成想,相国李敖也是一头倔驴,昂着头不屈地道:“若是君上执意要战,就请你先砍掉我李敖的这颗头颅!”

李敖手指着自己的脖颈,说道:“臣不愿意见到因为君上的一时之过,导致我大宋国的变法大业,导致臣与君上呕心沥血,这才奠定的我们宋国的百年大计毁于一旦!臣,不想看到我们宋国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惨状!”

“君上,三思啊!”

闻言,宋君偃沉默了半晌,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好似覆上了一层冰霜。宋君偃说道:“来人!相国李敖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剥夺其爵位、封地、官职,抄家,即刻打入死牢!”

听到了子偃如此决绝的话,李敖真的是万念俱灰。他恨,恨当初怎么会不拼命阻拦宋君偃征伐魏国,他恨,恨三晋联军这个时候进犯河内郡,他恨,恨自己对于眼下这个让人感到棘手的问题,他和众位大臣都无计可施。

他更恨,自己不能劝阻宋君偃放弃继续打仗的想法!

两个殿外的宿卫已经快步跑进来,就站在李敖的两侧想要把他扶起来然后押走。

然而,李敖却一下子把这两个宿卫抓住他手臂的手给甩开了。宿卫以为他是想保持自己的风度自己走,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一个举动,却让人大跌眼镜!

李敖向着陛台上的宋君偃规规矩矩地一礼道:“君上,这可能是臣最后一次劝诫你了。自古文死谏,武死战,臣死不足惜,但是如果能用我李敖的血,来劝阻君上,来挽回我宋国的危局,臣甘愿肝脑涂地!”

话音刚落,李敖就瞅着旁边的一根蟠龙柱,眼睛一睁,大口地喘息着然后奔了过去,脑袋径直朝着蟠龙柱撞了过去!

“拦住他!给寡人拦住他!”宋君偃大惊失色!一点风度都不要地就向着陛台下面疯了一般地跑了过去。

两个宿卫也心急火燎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敖的腰身,还有一个抓住了他的后脚跟,宿卫的动作很敏捷,又是奋不顾身地一个饿虎扑食,速度自然是很快的了。

但是李敖的脑袋还是磕在了蟠龙柱上,撞了一个头破血流,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板上,看上去奄奄一息了。

宋君偃大为悲伤,冲过去抱住了李敖已经倒在了地板上的身体,群臣也赶紧过来观望。子偃紧紧地抱着李敖,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胸口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子偃带着哭腔吼道。

“不用麻烦了。”额头的血液已经流到了眼角、嘴唇,李敖看起来一副既虚弱又无力的模样,脸色惨白地笑道,“君上啊,你现在能否听臣好好地说一些体己话了?”

“能!能!”宋君偃忙不迭地点着头,热泪盈眶地道,“相国,你怎么那么傻啊!寡人只是一时气糊涂了而已,寡人只是想让你还有朝堂诸公放弃劝阻寡人再战的想法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糊涂啊!寡人……寡人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相国!”

李敖微微摇摇头道:“君上,臣知道你是什么脾气。但是君王的诏命,岂可朝令夕改?你这道再战的诏命一旦下了,就无可挽回了,臣不能陷你于不信,故用我李敖的死,能换得我大宋国的社稷安康,能换得君上一展雄心抱负的国力,臣,死而无憾矣!”

“寡人有憾!寡人有憾啊!”宋君偃就像一个孩子一般,无助地哭诉道,“相国啊,你待寡人如良师益友,你怎么舍得离寡人而去啊?寡人不杀你,你却因寡人而死,你这样会让寡人内疚一辈子的啊!”

“臣……臣这一生……能侍…侍奉君上你这么一位明君雄主,已经是……是感到很荣幸的了。”李敖说话磕磕绊绊地道,“君上啊,你……是一个……雄才伟略的人。你…不应该被这种一时……一时的危局搅乱了心智。为君者,最忌讳的,就……就是莽撞、冲…冲动。”

“该得到的,你会…得到,不该得……到的,你也得不到。”

“寡人记住了,记住了!”此时的宋君偃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李敖惬意地笑着道:“这样,臣…臣就放心了。君上,臣的在天之灵!会……会庇护你和我们……我们大宋国的。”

“不许说傻话!”子偃着急地道,“寡人不许你死!不许你把眼睛闭上!求求你了,相国,寡人需要你,寡人的宋国需要你!你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啊!”

然而,李敖只是静静的睁着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惬意的微笑,却是嘴巴没有翕动了,连呼吸……都气若游丝,没有了生气。

宋君偃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望着这朝堂上的大臣们,挽着冕服,一步一顿地踏上了属于他的陛阶,属于他的君位。

怅然若失!

子偃傻笑着道:“死了,都死了。”

群臣默然。

……

宋君偃三年的初冬,天气显得格外的寒冷、阴寒,宋国的相国、吕侯李敖在殿中死谏子偃,撞死在蟠龙柱上,其刚烈感天动地,也被天下人所敬仰。

李敖的事迹被广为传颂,成为了后来言官死谏的典范。

宋君偃感念其功绩,决定追封李敖为平原君,谥号“昭”,并举行国葬,全国上上下下缟素一日,不许吃荤。同时,子偃也将李敖的灵位拱在太庙里,享受着宋国香火的祭祀。

呜呼!举国悲哉!

哀哉!举国缟素!

对于抗击三晋联军的战事,宋君偃已经是漠不关心了。

李敖的死,让他意识到了一些问题,他自己身上的确有很多缺点,可惜,子偃明白得太迟了,为时已晚,为此他葬送了一名不可多得的贤臣!

子偃对于李敖之死,悲痛欲绝,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孤家寡人的感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宋君偃又一次体会到了。

难道这就是作为君主的宿命吗?

第0146章 懦夫

对于李敖的死谏,宋君偃深深地感到内疚、悔恨,痛不欲生,他在那日下令厚葬李敖,宣布罢朝三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寝殿里面,关起门来,谁都不见!

君后干婉闻讯而来,不见。

贞姬夫人闻讯而来,不见。

众多宋国的夫人、御妻闻讯而来,亦是不见。

干婉没了办法,旋即跟子偃的姬妾们商议,带上自己的儿女一起跪到宋君偃的寝殿之外,请求子偃以国事为重,以龙体为重,出来吃点东西吧!

没想到宋君偃真够狠心的,对于自己的这些妻妾儿女的呼唤、跪拜,置若罔闻,连门都不开,就是一连三日滴水未进。

其余的姬妾、公子和姬女们还好,但是干婉和贞姬夫人与子偃感情甚笃,死生契阔,于是她们也不听从手下的人规劝,也陪着宋君偃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就这样陪着子偃在寝殿外面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中间干婉还晕厥过去了好几次,都是被手下的宫婢扶走的。

然后又回来继续跪着。

“君父!求求你出来吃点东西吧!”嫡长子子恒最具忠孝,跪在了地上,高声呐喊道,“你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进食过了!人不是铁打的。你不吃,母后也不吃!难道你忍心让母后活活饿死在你的寝殿外面吗?”

子启也哭着道:“君父啊!儿臣求求你了!儿臣离不开你,母后他们离不开你!我们大宋国也离不开你啊!求求你就出来吃点东西吧!”

子恒悲戚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君父,相国大人已经去了,他的在天之灵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自暴自弃的啊!”

“君后!君后!……”这个时候跪倒在地的人群里又出现了一阵的骚动,原来是君后干婉受不住了,昏迷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见状,子恒又撕心裂肺地道:“苍天啊!我们大宋国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寒风凛冽,入冬的冷意格外的浓郁了。商丘处淮河以北,这个时候已经是阴沉沉的一片,不见日光,不时地还会从天穹上凋零几朵雪花。

“下雪了……”

似乎是子恒的举动感动了上苍。原本很多年没有下过雪的商丘,又一次雪花纷飞起来了。

这个时候,原本寝殿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一点一点地敞开了。从那个门里,伸出了一只颤巍巍的手臂,然后,露出一个身材高大,此时却显得无比虚弱、飘渺的身影。

宋君偃眼神呆滞,中气不足地喝道:“哭什么哭!寡人还活得好好的呢。你们都退下吧,贞儿,把婉儿扶到寡人的寝殿里来。”

宋君偃终于肯出关了,在场的姬妾夫人,公子姬女们纷纷跪拜了他一下,然后贞姬夫人也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扶着干婉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子偃的寝殿里。不过她这三天三夜也没吃什么东西啊,所以没啥气力,还是两个宫婢搀扶着她们才进的去的。

寝殿里,还是冷风嗖嗖的,不过寒意没有那么严重了。

“贞儿,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寡人很软弱?很无能?”把干婉扶到了床榻上躺下了,宋君偃就回过头,望着坐在席子上的贞姬落寞地问道。

“是,现在的你很软弱,很无能。”贞姬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你,这样的子偃,还是臣妾当年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敢做敢为的子偃吗?”

“君上,你当年的雄心壮志,你当年的那种天下无双的气势都到哪儿去了?我们每个人生来都不会万事如意的,每个人都会经历坎坷,不管是高贵的天子诸侯,公卿大夫,还是低贱的奴隶黔首,贩夫走卒,他们都有着不同的烦恼,会经历不同的坎坷。”

“有的人受不了这种烦恼,这种坎坷,最后自杀了。这是懦夫的行为!君上,现在你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一个懦夫,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闻言,宋君偃沉默了一下,说道:“懦夫……懦夫吗?呵,寡人从前最鄙夷的就是懦夫,没想到今日还会被你指着鼻子骂寡人是懦夫。”

“你就是一个懦夫,我看不起你。”贞姬认真地道。

“……”宋君偃默然。

贞姬带着哭腔道:“你是一个懦夫,一个遇事退缩,不敢直面挫折的懦夫!作为国君,在外敌入侵的时候你意气用事,致使自己的相国惨死大殿,罢朝不议事,更让大臣官吏离心离德!你的魄力都到哪儿去了?你的雄心壮志都到哪儿去了?”

“啊!李敖不就是一个相国吗?你已经够对得起他的了!我们楚国有一句古话,就是‘没有做错事的大王,只有做错事的臣子’。君主,是不会犯错的,所以错的都只能是臣子!君上,臣妾还记得楚国先王,也就是臣妾的父王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遇事冲动,优柔寡断,妇人之仁,这些都是作为一国之君的缺点!有的时候这些缺点会给你和整个国家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就好比现在,三晋联军已经在攻略河内郡了,干骜和简雍还在朝歌、邺城死守待援,你的将士还在前方浴血奋战,你的大臣还在外面等着你开朝议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子偃,作为君王你不够格。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你也不够格!看看你的那些儿女们、夫人御妻们,他们在寒风中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了!我跟君后陪着你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了三个昼夜了,你这个样子,这个鬼样子你对得起谁?”

“你对得起为相以来,一直都给你呕心沥血,最后还死谏朝堂的李敖李相国吗?你对得起那些在前线给你抛头颅洒热血的万千将士们吗?你对得起我们这些一直在心里牵挂着你,深爱着你的家人妻儿吗?不,你都对不起!”

宋君偃被贞姬的这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没想到贞姬竟然这么巧言善辩,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子偃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捶了捶,一脸苦涩地道:“寡人还能怎么做?”

贞姬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君上,这个问题你不需要去问别人,别人也解答不了你的这个问题。你就是你,你是子偃,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做好……自己吗?”宋君偃的神色一阵的惘然,但是很快,他的眼神里就折射出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没错,不屈服于任何人的意志,这不就是寡人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战国乱世的宿命吗?

第147章 无归

“寡人决定,择锐士三千,亲征河内!国不可一日无君,寡人不在国中,公子恒监国,君后干婉垂帘听政,凡军事、政事皆由御书房出。大行人苏贺,暂代相国之事,苏贺、子干、匡章、张烈为辅政大臣,摄政国事。”

第二日,一道诏命就突如其来地从沙丘宫颁布出来。

此时,已经没有人胆敢忤逆宋君偃的意志了。往日的那个天下无双,勇武传魂的子偃似乎又回来了!

河内的战事已经告急,危如累卵,宋国必须要尽快决定是战是和。

战的话就必须要再度从各地抽调兵马,征召青壮进入河内郡跟二十多万的三晋联军作战;和的话就是命令河内郡的宋军全部撤出旧魏地,然后派出使者,分别去赵国邯郸、魏国大梁和韩国新郑去跟三国的君王告罪讨饶。

宋君偃做出这个再战的决定,其实也不出人意料。但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只带着三千锐士,就直接去支援河内郡的战事了,这才是最令人动容的地方!

看来宋君偃是打算破釜沉舟了。

此战,如若不胜,他就以身殉国,然后让人收拢残兵跟三晋议和。

而宋国将会直接立子恒为国君,现在的辅政大臣,自然而然地就成了顾命大臣了。

子偃又打算豪赌了,他这一回是把自身的性命都赌上去了。他想凭借着自身的人格魅力,战无不胜的气息,去感染前线的将士们,一如当年高唐的齐军伐宋,兵临商丘城下的时候那样,不成功便成仁!

兵形势家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他可以无视敌我两军的兵力多少,哪怕是以寡敌众,他也能将全军将士的士气提拔到一个新的高度!乃至于巅峰!

当日,商丘城之外,群臣送别,一股悲戚的氛围油然而生。

宋君偃向着苏贺、匡章、子干、张烈他们一礼道:“寡人不在的这些日子,宋国就暂时交到你们的手上了。”

“请君上放心,臣等一定不负君上的重托。”苏贺回道。

子偃闻言,云淡风轻地笑道:“寡人此番出征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吧?若胜,则得胜还朝;若败,则死无葬身之地!寡人之死,死不足惜,但是寡人可不希望身死国灭。所以宋国的军国大事就交托到诸位手中了!”

“君上……”苏贺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宋君偃道:“恒儿性情温和,能识大体,聪慧过人。若此战寡人不幸阵亡了,你们便立他做国君,河内郡咱们也不要了,但是有一点,固有的宋国郡县不可被敌军侵占!否则寡人即便是战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君上,都是臣等无能,请君上责罚!”苏贺等四人异口同声地道。

“哈哈哈,你们若被责罚了,谁去替寡人看管好这大宋国的万里江山?子恒是一个守成之君,跟寡人不一样,寡人有时候会听不进你们的谏言,但是子恒会听得进去的。他是一个兼听则明的人。宋国,拜托列位了!”

子偃向着群臣一礼。

群臣回礼。

子偃又来到了干婉那些姬妾那里。

“君上……”似乎是沙子吹进眼睛里了,干婉的眼眶是红润的,似乎还哭过一回了。

子偃心疼地看着这个让人怜惜的女子,拿着大手抚摸了她的脸蛋儿,柔声道:“婉儿,寡人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女子,便是你了。让你一直这么担惊受怕,是寡人的错,这些过错是寡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去弥补的。”

“有的时候,寡人真的很想生在普通百姓家,跟你做一对普通的夫妻,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的日子,那样会有多美好啊。”

干婉带着哭腔道:“君上,臣妾会等你,等着你回来的。”

宋君偃握着干婉有些湿润的手,轻轻的摇头道:“婉儿,这是寡人的宿命,寡人必须要去面对。此一去,不知归期,或有归,或无归,若无归,还请婉儿你不要为寡人伤心难过,寡人即使死了,寡人的魂灵也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的。”

“君上!……”干婉终于扑到了宋君偃的怀里,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大哭起来了。

过了好一阵子,子偃向着在人群里的子恒招了招手,子恒过来。

“恒儿,你是寡人的嫡长子,我们宋国的公子,日后还会是世子、国君。此番如若寡人无归,你要好好地照顾你的这些弟弟妹妹,还有母后她们。”

“是,孩儿知道了。”子恒强忍着没有落泪,一个劲儿地点头道。

宋君偃幽幽地叹了口气,旋即最后跟众人告了别,登上战车,义无反顾地下令全军出发。

子偃承认自己的确是一个刚愎自用,唯利是图的人,他知道这种脾气可能会害了自己,害了宋国,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一个人的性格能这么容易就改变的话,就不能说是人性了。

子偃不甘心吃到嘴里的河内郡再吐出去,拱手相让给韩赵魏三晋,他知道为了这场战事,宋国死伤了多少的将士,耗费了多少的粮草军需,财帛田宅。

本来,按照群臣的想法,可以把军队从河内郡撤出来,然后驻守阳晋、马陵一线,依靠那里的山川险阻去抵抗三晋联军的进攻。

守的话应该是守得住的,毕竟收缩了防线,时日一久,三晋联军自然不战自退了。

可是宋君偃不服气啊,他知道宋国不能再战了,但是他还是由着性子,御驾亲征。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宋君偃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所以他决定再战!不胜则死,绝不苟活!

“贞儿,你怕吗?”子偃回过头,问了身后的贞姬一句话。

贞姬是执意要跟着宋君偃上战场的,之前伐魏的战事,她的部队刚刚赶到濮阳,战事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了,所以这一回贞姬是非要上战场打仗不可的了!

贞姬没有直接回答宋君偃的话,而是笑吟吟地道:“君上,你冷吗?”

“呃……有点。”

“君上听说过葬沙的故事吗?”

“葬沙?”

“是的。塞外传说,凡是痴心的女子,若是穿上最美丽的衣衫将自己与于这滚滚尘沙当中,上天便会给她一个承诺,将她一生的思念,化作大漠里的一粒轻沙。”贞姬柔情似水地望着宋君偃说道。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不,其实这是一个很凄美的故事。”贞姬的眼神有些迷离,说道,“传说,古代晋国有一位叫做夫余的大将军,在一次远征犬戎的途中,邂逅了一个美丽的犬戎女子。这个女子是犬戎的女将,万夫莫敌,勇武异常,她爱上了这个名为夫余的晋国将军,于是俘虏了他。”

“这女子还是犬戎一个部落的首领,她带着自己的部落投奔了晋国,可惜为晋人所不容。君上,你知道这对痴男怨女最后是什么结果吗?”

宋君偃摇摇头道:“愿闻其详。”

“女子和将军日久生情,互相爱慕,在一次犬戎大军南下的时候,晋国的边军已经无力抵抗了。将军和女子领兵守城,当天夜里,女子就跟夫余将军讲了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葬沙。”

“翌日,将军出战,那是一个风沙纷飞的天气,将军大败而回,但是当他回到城池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满地的死尸,在城门口,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还在那里看着他,迷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只留下了一句遗言,‘为你守一座孤城’。”

好凄美的故事!宋君偃的心里也不由得感慨万千了,深深地被这个故事所打动了。

贞姬又道:“故事还没有结束。随后犬戎大军杀来,夫余将军力战到底,终于在所有将士全部阵亡,自己也没有气力的时候,抱着犬戎女子的尸体自刎而死了。”

“……”

子偃若有所悟地问道:“贞儿,你说的这个‘葬沙’的故事,是想表达什么呢?”

“君上,若臣妾是那个犬戎女子,你愿意做臣妾的夫余将军吗?”

宋君偃笑了笑,旋即把贞姬的娇躯抱在了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愿意。寡人愿意。”

只是,寡人舍得吗?不舍得!

“贞儿,寡人来为你唱首歌吧。”子偃忽而道。

“哦,君上还会唱歌?”贞姬诧异地道。

“哈哈哈哈,寡人的这歌儿听上去可能会很古怪,很朴素,却很真实。”

“臣妾要听!”贞姬就这样依偎在宋君偃的怀里。

子偃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横无涯际的商丘城,还有他眷恋的姬妾儿女们,轻轻的哼唱道:“血花飘青山遇绝壁

星火燎离人依依

经年不知情

往事随风去

树影乱半世流离

采桑归夕露沾我衣

不知他可经风雨

捣衣长河堤

年华随水去

惜别一展鲲鹏意

醉梦天下

动乱金戈铁马

这天下可是你家

乱世辉煌

生死两茫茫

这辉煌可叫人断肠

乱世殇折了几人腰

争天命战火滔滔

剑动情飘渺

罪血比天高

曲在弹谁的寂寥

天涯路此去复迢迢

望不断映乱眉梢

岁月又涟漪

相思无人提

灯影残空留叹息

……

弹指间流年不过刹那

浮生乱他征战天下

风云虽动英雄不白发

轮回间又是一年春夏

挥手中度多年牵挂

若邵华逝怎能等到他

……

春归秋去

火桑已漫天际

不知何时是归期

灵心如玉

守一生无惧

待君归携手红尘去

待火桑落后我亦归去!”

哈哈,桀宋挺好,纣宋和桀宋差不多。

叶里的《无归》,辰东大神的《完美世界》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我觉得很贴切。

推荐几首好歌,《红颜》、《月光》、《一世长安》、《半城烟沙》。看小说的时候听这种歌曲好有感觉,尤其是打仗的时候。

[本章完]

第148章 攻心为上

“杀啊!”

“给我上!”沉闷的战鼓声经久不绝,身穿浅红色战衣的披甲赵卒,在各自的长官的督战之下,悍不畏死地拿着长戈铜剑,冒着敌人密集的箭雨爬上了邺城的城头,跟垂死挣扎的宋军将士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赵人的勇武是有目共睹的,他们虽然是跟韩国、魏国一样同出三晋,但是却跟秦国是一个老祖宗,一样是嬴姓赵氏,所以赵国民风剽悍,尚武之风不逊于强秦。

三晋当中,赵国的侵略性最强,疆域面积也最为辽阔,屡屡征战。而且赵国位于北方,经常跟匈奴、娄烦、北狄这些塞外的部族作战,擅于骑射,战斗力也不是一般的强悍。

不过宋人的将士也不是好惹的!

宋国自从推行了军功制,杀了一个甲士拿着人头就能去领赏,积攒军功。所以宋国的将士们在大战的时候往往是奋勇杀敌,视死如归。

更何况守城的宋军全都是经历过大仗的将士,他们很多都是自宋君偃上位以后,开疆拓土的尖刀。他们跟霸齐、强魏还有越国的兵马作战过,身经百战,其勇武和血性一点都不比攻城的赵人差!

“将军!将军!北门那里已经被攻破了!大股赵军正在向那边涌进来了!”一个衣甲上粘稠的血液,灰头土脸的披甲校尉飞奔过来,向着正在东门调度各方,并亲自上阵的简雍跪着高声喊道。

简雍一听到这话,顿时急眼了,他喝道:“毕万呢?我不是命他死守北门的吗?赵人怎么会破门而入了?”

这个校尉哭道:“将军啊,毕万将军已经以身殉国了!北门真的是守不住了!现在好多赵军都从北门杀了进来,我们的士卒还在巷子里跟赵人搏杀,危如累卵啊!”

简雍跺脚道:“点起三千人马,跟我一起去把北面的敌军打出去!”

“诺!”

……

赵韩联军围攻邺城已经有二十七日了,宋军的守军是简雍,城里兵马两万,但是他们面对的却是足智多谋的赵国上将军赵刻,还有整整十五万的赵韩联军!

现在的三晋联军当中,赵国独占鳌头,出兵最多,足足有十万!魏国次之,也有八万的兵马正在围攻干骜部的两万将士,围攻朝歌。韩国最少,也有五万将士跟随赵国的大军攻击邺城。

面对着大军围城,面对着数以七倍的敌军,简雍并没有认怂,他硬是凭着邺城这一座魏国耗费多年国力,打造的坚城抵挡了十五万敌军近一个月的进攻!

在守城的这些日子里,简雍跟将士们同甘共苦,经常上了城头去指挥作战,去跟冲上城头的赵国将士厮杀。所以简雍也被射中了两个暗箭,身上也有了不大不小的四五道的伤口!

惨烈啊!

守城的兵马,在依托邺城,负隅顽抗的时候,死伤的将士也是数不胜数!现在还能在城头上坚守的宋军士卒已经不超过一万二千的了,但是他们斩杀的敌军却超过了两万人。

宋军的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真的是让人感到畏惧。

他们那顽强的战斗意志也让人肃然起敬!

在冷兵器时代,好多从军入伍的将士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的,所以他们真的很少给君王卖命,很少有着较强的国家意识。可是这些宋军的将士已经不一样了,他们已经脱胎换骨了!

在大战中,不管是野战还是守城战,按理说兵力折损超过三分之一,即便是军纪严明的兵马也要崩溃了。

有的精兵譬如魏武卒这样的也要出现溃兵,出现临阵脱逃的现象。

甚至像去年的平邑之战,赵军在死伤超过五分之一的时候,就被齐魏联军一战而击溃了。

“宋人的战斗意志还真是让人感到恐惧。”赵刻拿着青铜剑在战车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邺城的城楼,看着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宋军锐士,他的心里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停止进攻!”赵刻下令了。

“停止进攻!”上将军的命令由上而下,通过战鼓的声音去号召那些已经冲上了城头浴血奋战,或者是还没爬上云梯的联军士卒赶快撤走。

令行禁止,联军的将士们还是能做到的,于是他们如潮水一般向着联军的城下的方阵那里退去。

韩军的主将王陵有些不解地道:“上将军,为何停止进攻?现在才午时啊,敌军的士气也快要瓦解了,正好可以一鼓作气拿下这座邺城啊!”

赵刻闻言,摇了摇头道:“想拿下邺城,谈何容易?我们十五万联军围着一个邺城已经进攻了二十多天了,几次攻入城里,却还是被打了出来,死伤颇为惨重。”

“王将军,我观宋军的士气已经低落得差不多了,若是一再的猛攻,只会适得其反,让敌军产生垂死挣扎的想法。上兵伐谋,然兵法当中最精妙的,无过于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我认为咱们要攻心为上!”

“攻心?如何攻心?”

赵刻笑着指着对面的城池说道:“劝降!”

这个时候,看见城下的赵韩联军的将士已经偃旗息鼓了,暂时停了攻城战,稍事休息。在城楼上坚守的宋军士卒也不由得蹲下来喘口气,拿出水和干粮吃了。

“城外的敌军足足有十几万之多,数倍于我,这仗可怎么打啊。”

“谁说不是呢!老子这一个月来在城头上不知道砍死了多少的敌人,手都软了!可是敌军怎么杀都杀不完!”

“唉,我们现在困守这一座孤城,也不知道君上会不会派遣大军来增援。敌军的攻势如此猛烈,真不知道我们还能守着邺城守多久!”

“是啊。这场战事已经进行了整整半年了,俺们远征在外,死也死在了外面,不能魂归故里,实在是遗憾的事情。俺想家了。”

“俺也想俺爹了!呜呜呜,他就俺一个儿子,俺死了他可怎么过活呀!”

“这……征兵的时候,不是说家中独子的不能从军的吗?怎么你会跑到军中来?”

“你懂什么!俺是后来被征召的!我们宋国现在是家家户户都出兵了,俺听说隔壁家一个十四岁的小哥儿也被征召了。”

……

此时,从城下的联军方阵当中,忽然冲出来两千多名赵国的甲士,他们在各自的盾牌手的掩护之下,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城池之前,在宋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外。

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些敌军似乎不是想要再度发起猛攻,而是统统放下了武器,把手里的盾牌、青铜剑、长戈、铜戟之类的兵器统统丢到了一边去。

在城楼上的诸多宋军将士们警惕的目光当中,赵国的这些将士仰望着城头,引吭高歌,在整个死尸横陈的战场上响起了一曲悲凉、粗狂的充满宋风的诗歌。

[本章完]

第149章 商颂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当城下的赵军将士唱诵这一诗歌的时候,简雍就感到大事不妙了。这一首诗歌是宋国的国风、国粹,或许放眼天下,只有饱读诗书,或者是读过《诗经》的人才知道这是一首什么诗歌。

但是,这首诗歌在宋国可谓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啊!

这诗歌正是《诗经商颂玄鸟》,此篇为祭祀颂诗,整诗写商的“受天命”治国,写得渊源古老,神性庄严,气势雄壮。由此来设想这一祭祀场面的话,当是何等的声势浩大,音调宏亮。

这些还不是最致命的!

如果在平常的时候,简雍听到有谁在唱诵玄鸟歌,他或许会拍手叫好,点一个大大的赞。但是这是在前线啊,而且唱诵这首诗歌的还是他们的敌人啊!

果然不出所料,城下的赵军将士极具渲染力地唱诵着玄鸟歌,城上却忽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哭声,或者是抽噎之声,好多的将士都哭天抢地,开始往着东边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他们的故土,是他们的故国啊!

“别听了!不许听了!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简雍气急败坏地命令诸位都尉、军侯去约束自己的部卒,有大哭大喊的将士直接被杀掉了,所以将士们只敢发出了阵阵的抽噎的声音,却还是被动摇军心了。

城下的王陵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拍手叫好道:“哈哈哈哈!妙哉!妙哉!上将军此举当为绝妙的攻心之计!此时城里的宋军还能有多少的战斗力呢?战意全无了!”

闻言,赵刻也是捋须微微颔首,显然是很满意这种效果的。

宋军的将士上上下下思乡心切,这是有目共睹的,也是想都能想得到的事情。

不管是哪一支远征在外的军队,征战超过半年的,其士卒都会想家,思念家乡的亲朋好友,怀念故土的一草一木。这个是无可厚非的。

若是大军连战连捷的话,或许将士们就不会暴露出这种低落而消极的情绪,但是现在宋军可是龟缩在这邺城里面,四下无援的处境啊。

他们的将士甚至都怀疑他们被国家抛弃了!

历史上的四面楚歌,莫不如是。

有的人走投无路之下,可能会选择死战,但是有的人走投无路之下,也会选择投降,苟且偷生。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宋军的将士们思乡心切,睹物也会思人的,现在突然听到了关于家乡,关于故国的诗歌,朗朗上口。

他们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没有人不会为之动容的!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于是,城头上的士卒们开始不顾长官的阻拦,不害怕被杀头的危险,他们开始置军法军规于不理,自顾自地哼唱起了这首故国的诗歌。

一边唱着,他们还一边落泪,有的将士还蹲在那里嘴里念叨着远方的家人。

“你还唱?老子活劈了你!”一个都尉举起了青铜剑,想要把一个倔强的士卒杀死,但是他却被简雍伸出手阻止住了。

简雍幽幽地叹道:“将士们思乡心切,我很理解。也罢,既然我简雍不能带着你们建功立业,也要带着你们回归故国!”

他也准备投降了!

在赵刻的授意下,一个嗓门大的校尉骑马跑到城门口,举着白旗,所以没有人射杀他。

校尉高声道:“宋国的将士们啊!你们已经被围困了近一个月了!你们的国君已经抛弃你们了!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汉子!外无援军,你们还能在这邺城里面坚持多久?”

“你们在家乡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你们回家!故乡的屋舍,故乡的耕地,故乡的水土,故乡的人们,难道这些你们都不想念吗?放下武器投降吧!我们可以送你们回家!”

听到这些话,城楼上的宋军将士更是泪流满面,泪如泉涌,一个个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阵的哭嚎的声音。

兵无战心了!

就在简雍准备举白旗,命令麾下的将士放下武器,跟城外的韩赵联军投降的时候,忽然从联军方阵的大后方起了阵阵的骚动,大股的烟尘从东面飞扬起来。

“杀啊!”轰隆隆的一片巨响当中,旌旗蔽日,那绘着天命玄鸟的图腾的旌旗却格外的显眼。

简雍和瞭望塔上的士卒一眺望,顿时喜不自禁地高声喊道:“是援军!是我们宋国的军队!援军来了!”

蹲在城头的宋军士卒闻言,原本死寂的眼神里又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宋君偃统率着从商丘带来的三千精锐,其中有八百是陷阵营的锐士,他们虎入羊群一般,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进入韩赵联军的方阵里面,一往无前地呈现一条突围的直线,径直往着邺城的城门口那里冲过去。

附近的成群的敌军想要阻挡他们,却都是步卒,猝不及防之下根本不能在第一时间调整阵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宋军飞骑厮杀,手里挥舞着长矛大戟,挑飞己方的一个又一个士卒。

“这些宋军的战斗力竟然恐怖如斯!”赵刻有些头皮发麻地惊叹道。

旁边的韩将王陵忽然看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宋军,其大纛竟然写着“宋国君偃”的名号!

王陵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地道:“那、那个……上将军,好像是宋君偃御驾亲征了!这股宋军的主将正是宋君偃!”

“什么?!”赵刻也被震撼住了。

赵刻回头一望,果不其然,那个昂藏九尺,身穿华丽的银白战甲的英武男人,不正是宋国的君上子偃吗?好吧,赵刻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宋君偃的本尊,但是架不住宋君偃的那天下无敌的武力啊!

妈了个巴子的,手下无一合之敌,冲阵能力如此强悍,还能让身边的将士死而无怨地给他挡刀子的男人,不是宋君偃还能是谁?这个形象也很符合啊!

赵刻此时也有点怂了,他听说子偃最喜欢擒贼先擒王了,最喜欢斩将夺旗了,若是他执意冲到他这个中军大纛的这里,自己是狼狈而逃呢,还是跟高唐一样赌一把,擒杀宋君偃呢?

[本章完]

第150章 赵侯,甍

“跟我杀啊!”

在宋君偃的丈八蛇矛之下,韩赵联军的将士就犹如土鸡瓦狗一般,被轻易地敲碎了。

子偃身先士卒,冲在宋军一字长蛇阵的最前沿,背后有骑卒举着一面“宋国君偃”的大纛,还有一面绘着天命玄鸟图腾的旌旗,和一面“宋”字的旌旗也被骑卒举着,他们高声呐喊着,犹如饿虎冲入了羊群里一般,肆无忌惮地屠戮着附近的敌人。

在宋君偃的身边,跟着一个身材颇为娇小的女将。

贞姬在别人的掩护下,也杀死了一个敌军的悍卒。敌人的血液飞溅到她的如玉的脸颊上,殷红阵阵,宛如梅花斑点,贞姬有些心神震颤了,不过她随即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宋君偃投过来的关怀的目光。

贞姬笑了笑,俏皮地笑了笑,又挥剑杀死了一名赵卒,她在心里暗道:为了你,为了我的君上,杀尽天下又何妨?

看到子偃即将带着兵马入城了,赵刻也不由得心急火燎地调兵遣将,战鼓声阵阵,联军的方阵开始变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赵刻迫切地想要留住宋君偃,这样战争就没办法打下去了!

子偃也故意给了他一个机会,让更多的将士入城,自己则是殿后,每一次挥动丈八蛇矛,都能带走一个乃至于好几个敌人的性命。

见状,赵刻气极了,这不是挑衅他,挑衅他们赵韩联军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取下宋君偃首级者!赏五千金!拜上大夫!”赵刻气急败坏地叫嚷道。

他不是一个遇事冲动的人,不过是人都有脾气啊,宋君偃如此挑衅他们赵韩联军,不还以颜色的话是要振奋敌军的士气的!

“杀!”这时候,从韩赵联军的方阵里面冲出了数十员战将,都尉、校尉以上的将领纷纷出战,想要挑战一下宋君偃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男人。

当然了,他们也不傻,单枪匹马地跟子偃一对一的斗将,肯定会死得很惨。但是群殴就不一样了,宋君偃毕竟是一个人,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战将蜂拥而上,子偃还能一一击杀吗?

宋君偃未免贞姬被殃及,于是一骑绝尘,抡着丈八蛇矛就直接挑死了一员敌将。

“噗嗤!”一道血箭喷洒而出,子偃“昂”的大喝了一声,又排开了横扫过来的几把长戟,随后欺身而上,跟几十员战将战作一团。

我们宋国的战神啊!城楼上的宋军将士们看着宋君偃那勇猛无敌的身影,顿时精神振奋,在那里高喊万胜!

贞姬被陷阵营的统领任嚣给拦住了。他们上去只会碍手碍脚的,反而影响了宋君偃的个人武力的发挥。

一个敌将想要趁着宋君偃架住几把长矛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大戟已经刺了出去,可是冷不丁的子偃一个回眸,然后伸开了臂膀,避开了几员敌将的攻击,一个回马枪就将那个偷袭的家伙给挑飞了!

子偃一人独斗敌军数十员战将,即使他因此而死,天下第一勇士之名也不会被玷污的。

虽死犹荣啊!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里,宋君偃竟然一个人就杀死了敌方整整五十多名战将!

卧槽,不是韩赵联军的战将们太弱了。而是宋君偃的武力值的确是太变态了啊!

瞧瞧,在众将的围攻之下,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云淡风轻地横着丈八蛇矛立马在那里!

“撤!撤……收兵!”赵刻被吓破胆了,惊慌失措地下来鸣金收兵。

这个时候真的是不能再战了,看看那些联军将士害怕的眼神,真是吓死人了。这特么还是人吗?分明就是怪物啊!

“万胜!万胜!万胜!……”城楼上的宋军将士们看到自家国君那勇猛无敌的声音,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

有这么一位战无不胜的战神,他们心下大定!

……

此时,在赵国都城,邯郸。

“相国!安……安平君和世子来……了吗?”一方床榻上,赵语一脸病色地躺着,向着边上的内侍问道。

“正在殿外侯着。”

“快传!”

“诺。”

过了一会儿,相国肥义,安平君赵成和世子赵雍匆匆进入这个宫殿里,跪在床榻边上,给赵侯行礼。

赵语睁着无神的眼睛,气若游丝地问道:“河内……河内的战事如何?有进展了吗?”

肥义痛心疾首地道:“君上,前线的战事很顺利,只是宋人顽强,邺城和朝歌被十数万的兵马围攻近一个月,却不得而下。”

“也……也就是说,战事……事还在僵持着吗?”

“是的。”肥义沉重地点头道,“不过上将军已经传回了战报,说是最多五日,他便能攻克邺城了。”

“五日?”赵语有些沉痛地摆了摆手,说道,“不行了,寡人的……这身子,撑不住几日了。”

“君父!”赵雍悲戚地道,“君父不要说胡话了,你身体安康,仙福永享,一时的小恙怎么会……怎么会让君父你就这样撒手人寰了呢。”

赵语惨笑着道:“吾儿不必伤心难过。人生……人生在世,难免一死…死。寡人……寡人这一辈子,已经足够了。相国。”

“臣在。”

“下诏命让赵刻撤军吧。寡人的这身子,撑……撑不了多久了。”赵语说话断断续续的,显然很是吃力,说道,“列国奔丧,必……必举兵而来。寡人甍的那一个月里,可……可秘不发丧。河内还有魏地,咱们……咱们赵国都不要染指了……”

“诺。”这是正事,所以肥义也不得不遵从。

赵语又道:“还有,还有就是……寡人甍逝后,赵雍继位。然……然赵雍年幼,主……主少国疑。寡人即…即命你与上将军赵刻,安……安平君赵成为顾命大臣,辅佐新君。不得有误。”

“臣,遵命!”肥义有些悲伤地点头道。

赵语又交代了一句,说道:“让……让赵刻立即撤军。寡人甍后,秦国,还有魏国、中山国、韩国、齐国这些国家闻讯,都会派人……人奔丧,不可不防。我们赵国,需要盟友,可……可交好宋国,制衡魏国,可交好韩国,制衡秦国。宋……宋国当为至交,制衡齐魏。”

“诺。”

“雍儿你过来。”赵语又向着世子赵雍,即后世大名鼎鼎的赵武灵王招了招手。

赵雍过来跪在君父的面前。

赵侯说道:“雍儿啊,寡人……寡人能为你做的,都……都已经做了,能不能守住我们赵国的江山社稷,能不能继续开疆拓土……发…发展国力,制霸天下,就……就看你的了。”

“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不让君父失望!”赵雍泪流满面地道。

赵语闻言,轻轻的点头道:“你们都……都下去吧。寡人……寡人要好好地歇歇了。”

“诺!”

[本章完]

第151章 窃国者侯

西元前326年,即宋君偃三年十一月末,赵侯语甍于章台,秘不发丧。

赵国旋即命令前线的上将军赵刻从邺城撤军,韩将王陵不敢轻举妄动,于是率军退守济水驻扎。宋君偃趁势反击韩军,大破之,俘虏王陵,斩首两万!

子偃已经意识到赵国发生了巨变,若是他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赵语已经甍了。赵侯因为多年的征战,身上有不少的暗疾,早在今年秋天的时候便听说不能临朝议事了,显然,赵国的大军不会无缘无故地撤走的。

既然已经击败了联军的主力,韩赵联军,那么宋国剩下的对手就只剩下正在围攻朝歌的八万魏军了。

不过宋君偃并不想再战魏军了,经过三年的穷兵黩武,宋国早已经不堪重负了,他相信魏国也是一样的,虽然魏国的家底很深厚,却也架不住这般的折腾啊。

现在作为主力的赵韩联军一个撤走,一个被击败了,魏军将直面宋国的数万虎狼之师!

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无论是公孙衍统率的八万魏军,还是宋君偃现有的三万多的宋军精锐,他们都没有把握击败对方,而且一场生死大战的话,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的英勇的将士。

子偃舍不得,他相信魏国的君臣也舍不得的。

于是宋君偃带兵南下,一万将士据守朝歌城外的景山,跟朝歌城成为了犄角之势,与魏国的大军对峙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想要打破僵局,子偃就必须向魏国的大梁派出使者,晓以利害,让魏国退兵。但是宋君偃现在身边没有别的文臣啊,都是一群大老粗的武将,并不是那一种巧言令色的说客!

魏国,都城大梁。

“宣,宋国使臣戴言觐见!”在老魏王的陛台边上,一个老内侍尖着公鸭嗓在那里叫嚷着,随即声音传出了殿外,一道一道地传递下去,声音洪亮,响彻了整个魏国宫廷的天穹。

随着内侍的传召,跟着引路的宫婢进来的,是一个长相英武,昂藏九尺,看上去极为孔武有力的男人穿着崭新的衣服进入殿中。

看上去这是宋国的战衣啊,不过这个英武的男子并没有穿戴盔甲,而是一身比较朴素的白衣,脚蹬蛮皮靴,做一个武士的打扮。看上去这厮不是来做使臣,而是来当武士给老魏王表演武艺的。

宫殿里,文臣武将一百多个都分坐两侧,坐而论道,在宫殿的中央的位置,华丽而庄重的陛台上,魏王瑩正端坐在那里,睥睨地看着这个步入殿中的宋国使臣,真的是诧异极了。

“这宋国无人了吗?”老魏王一眼就看出了出使的这个宋臣是一名武将,他讥讽地笑道,“哈哈哈,竟然派一个粗鄙的武夫作为使臣!寡人听闻宋国乃是礼仪之邦啊,这派一个将军做使者是什么意思?”

“将军是拿来统兵打仗的,不是用来治国理政的,是宋国无人乎?还是宋君偃昏庸,没有知人善任的能力?或者是说你们宋人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向我们大魏国耀武扬威来的?”

老魏王的这些话都是诛心之言啊,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不爽的。而且在陛台下面的魏国群臣也是哄堂大笑,纷纷指责宋国的过失,给这个宋国的使者一个难堪的处境!

“哈哈哈,大王说的没错。宋君偃本是一个窃国篡位的贼子,连自己的兄长都杀死了,哪里懂得礼义廉耻?臣听说宋国的将士如狼似虎,以杀人抢功为荣,真的是有辱斯文啊!”

“宋国乃是武夫当国,重武轻文,有悖逆于王道啊。宋君以武将出使,何以怪哉?不足为奇也!”

宋君偃听着这些人的话语,想要充耳不闻,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吧,这不是辱骂他一个人,而是辱骂他的国家了,所以他不得不反唇相讥。

这个时候不反击的话,那就是懦夫的行为,反而会被这些魏国的臣子得寸进尺的!

子偃回过头,向着刚刚说他是弑兄篡位的贼子的那个大臣说道:“诸公,我想请问一下你们,你们的大魏国是何以立国的?大周天子分封诸侯的时候,你们魏国的先祖毕万乃封于魏地,为晋国的卿大夫。”

“而后晋阳之战,是赵鞅子联合韩氏与你们魏氏围攻智氏,这才确立了三家分晋的格局!若说窃国,若说得位不正,你们魏国尤甚!至少我们国君子偃还是剔成君之弟,一样是子姓戴氏,但你们魏国可是真正的窃国篡位!”

“至于尔等说我国君弑兄,实为荒谬!你们可有证据?剔成君是死在回国的路上的,是被路上的盗贼杀害的。”

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就是八个字的真理: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听到子偃说他们魏国得国不正,是窃国者,老魏王和其余的大臣都对宋君偃怒目而视。

这是在揭疮疤啊!

咳咳,魏国和韩国、赵国原本都是晋国的卿大夫,但是随着晋国公室的衰落,大权旁落,分封的卿大夫太多了,导致一个偌大的霸主晋国变得臃肿不堪。

晋国的六卿由此登上了历史舞台。

周代各诸侯国通常都将公室子孙分封为大夫,各家大夫都有封地,以血缘关系作为公室的屏卫。

而晋国骊姬之乱时,晋献公却逐杀诸公子,从此晋国不再立公子、公孙为贵族,史称“晋无公族”。

到晋成公时以“宦卿之适子而为之田,以为公族”,赵盾又将各家异姓大夫代为公族,晋公室的力量由此衰微,对于作乱的异姓卿大夫没有可靠的制约力量。

前453年,晋被赵、韩、魏三家所分,形成三家分晋的局面,晋君成为附庸。

奴隶制的晋国也转化为封建制的赵、韩、魏三国。

前403年,周天子正式承认三家为诸候。因此韩、赵、魏三国又被合称为“三晋”。

宋君偃又道:“至于列位说我宋国是武夫当国,重武轻文,则更是大谬!路人皆知,我们宋国自从李敖变法以来,招贤纳士,入仕宋国的贤才不计其数,如过江之鲫,若宋国当是重武轻文,何以能吸引这么多的贤才纷纷入宋?”

闻言,老魏王讪讪地笑道:“哈哈,贵使真是巧言令色啊,不似武人,不似武人。”

其实,在这个时代,那些统兵作战的将军们并不是粗鄙的人。将军们绝大多数出身贵族世家,受过良好的教养,文武兼备,略知韬略。

宋君偃这个样子虽然内敛了自身的上位者的霸气,但是身上的那一种英武的气概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所以很多人对于子偃的第一印象,绝对是一员虎将。

魏王瑩说道:“不知道宋君派你前来,所为何事?在朝歌我们魏国大军正在和你们宋军作战,如火如荼,难道你们宋国已经有了乞和的意思,子偃是派你前来商谈割地求和的事情的吗?”

好吧,老魏王还是对于上一次的宋魏城下之盟,宋国割据魏国河内郡的事情耿耿于怀。

[本章完]

第152章 老而不死是为贼

子偃听到老魏王的话,不由得肃容道:“大王,难道你们魏国还看不清眼下的形势吗?赵人撤军,邺城之围已经被解,我宋国的大军又在汲水河畔大破数万韩军,俘虏了韩将王陵。”

“现如今我君上已经统率军队驻扎景山,与朝歌城里的军队形成了犄角之势,难道大王还以为凭借着你们魏军现在的兵力,还有可能攻破朝歌,夺取我大宋国的河内郡吗?”

闻言,老魏王被气坏了,什么叫做你们大宋国的河内郡?真是大言不惭,这块疆土两个月前还在他们大魏国的统治之下的呢,他们魏军现在是在收复失地而已。

魏王瑩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沉声道:“怎么,难道宋军派汝前来,是来挑衅寡人和我大魏国的吗?”

宋君偃一礼道:“大王明鉴。我君上派外臣前来大梁,觐见大王,实在是为了我宋魏两国罢兵休战的事情!这是和谈,不是乞和。”

和谈跟乞和,似乎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其含义却是天差地别的。

和谈是双方建立在同等的实力之下,无优劣之势的;而乞和,则是一方处于下风,不堪重负这才派出使者请求谈判止戈的。

老魏王瞪着眼睛道:“和谈?不,绝不!寡人绝不跟你们宋国和谈!”

“……”

好吧,魏王瑩又任性了。

“我们在朝歌前线的大军尚有七万之多,你们宋国的守军还有景山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万。我们魏军两倍于你们宋军呢!宋国何以战?”

老魏王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心眼儿啊。子偃在心里暗自感叹了一下,旋即道:“大王,看来你还不是很了解我们宋军的战力,和你们魏国的军队的一些情况。自我君上上位以来,励精图治,奖励耕战,士卒用命,使我宋国北破霸齐,东掠闽越,西破大魏,战绩彪炳。”

“我们宋军的战斗力是有目共睹的,大王可以随便询问一个你们魏国跟我们宋军交战过的将军都知道,现在在天下人的心目中,我们宋军与秦军并称之为虎狼之师。何为虎狼之师?即将士如狼似虎也!”

“不是外臣吹嘘啊大王。在朝歌的我宋国大军更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强军,个个都是锐士,可以一当十!反观你们魏军呢,除了仅存的三万的边军,其余四万之众不过是各地征召而来的守军、溃兵、青壮,里面甚至还有一些比较稚嫩的少年人。”

“这样的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大王说我宋国何以战,那么我也要反问大王一句,魏国何以战?原本声势浩大的三晋联军已经随着赵国的退出而土崩瓦解了。魏军将直面我宋军的兵锋!”

“当此时,宋无以战,魏亦无以战。宋有强军,可以少胜多,可以寡敌众,魏有良将千军,亦可以众击寡,恃强凌弱!宋魏两国若是朝歌一战,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宋国与魏国两败俱伤了,最后便宜的会是谁呢?是齐国,是赵国,是韩国,是秦国,是楚国!”

“宋魏本是同病相怜,都处四战之地,求同存异不容易啊大王。大王想一想,魏国这些年征战不休,西辱于秦,东败于齐,南破于楚,北丧于赵,屡屡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可有占过什么便宜?没有啊!”

子偃似乎苦口婆心地道:“一个再强大的国家也招架不住几个国家的联军。对于这一点,大王应该深有体会才对!魏国树敌众多,秦齐楚赵皆为魏国之敌,纵观天下,魏国可有盟友?没有。但是我宋国愿意成为大魏国的盟友,休戚与共,同进同退!外臣此来,是抱着绝对的诚意而来的!”

“哦,是何诚意?”听到诚意,老魏王便想到了城池土地。

“只要大王愿意撤出攻打朝歌的大军,我宋国愿意归还你们魏国的安墟、汲两座城池,并且归还在上一次的战事中俘虏的魏国将士!”子偃慷慨激昂地道。

嗯,这个条件确实不错。老魏王也不傻,他也看出来了,三晋联军已经被瓦解掉了,凭借魏军一家的兵马对战强悍的宋军,实在是很难取胜,最后可能还平白搭上了数万将士的性命。

现在宋国能深明大义,退让一步,归还魏国安墟、汲两座城池,还有两万多的降卒,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绕是如此,魏王瑩还是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贵使啊,我魏国的太子在上一次的黄池之战里失踪了,生死未卜,他是不是被你们宋国俘虏了?”

“呃……”子偃有些痛心疾首地道,“回大王,太子赫已经死难了。请你节哀!”

这个事情老魏王想调查的话,其实是可以查证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宋君偃想要毁尸灭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坦白了。

“什……什么?吾儿,寡人的赫儿,死了?”听到这话的老魏王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了一般,捂着脑袋很难受。

他忽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是谁?是何人有这个胆子杀寡人的爱子?凶手何在?”

宋君偃叹了口气道:“大王还是节哀顺变吧。太子赫是自己失足坠入峭壁摔死的!”

闻言,魏王瑩喘着粗气,瞪着眼睛喝道:“撒谎!你撒谎!寡人已经询问过了,当时明明有人看到你们宋军里面的一个甲士,应该是虎贲军的士卒飞骑追赶魏赫,他就是凶手!”

子偃听到老魏王的这些话,顿时感到很无奈,很头疼。

魏赫和当年的太子申都是老魏王嫡出的子嗣,极得魏王瑩的宠爱。不过这哥俩的下场都是差不多的,太子申在马陵之战的时候也是生死未卜,有人说是被乱箭射杀了,尸体都找不到,也有人说是被齐人俘虏了,然后被秘密杀死了。

反正是众说纷纭的。

太子赫也是一个倒霉催的,熬了几十年,老魏王就是不死。老魏王不死,他就一直只能待在太子的位置上了,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在这个战国乱世已经是知天命的人了,说不定哪天就嗝屁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历史上的魏王瑩和秦昭襄王都是一样的,熬死了好几个儿子呢。

宋君偃有意给宋义开解,于是向着魏王瑩作揖道:“大王,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虎贲军的一个名为宋义的锐士,本来已经俘虏了太子赫,但是在半道上,太子赫试图逃跑,最后是自己失足坠入峭壁死难的,跟宋义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是什么凶手,他的无辜的啊!”

老魏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出气筒,怎么能就这样作罢了呢!

“寡人不管!不管!反正跟此人脱不了干系!杀了吾儿,就要为吾儿偿命!”魏王瑩犹如愤怒的老狮子一般,咆哮地道,“你即刻回去禀告宋君偃,只要他将宋义还有魏赫的尸首交给我大魏国,过去的一切寡人都可以既往不咎!”

“安墟和汲城寡人也不要了,魏宋也可以盟好,但是寡人绝不允许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寡人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死去的太子赫!来告慰我大魏国的列祖列宗!”

这一刻,老魏王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老年人,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一般滋味儿他又一次尝受到了。两行浊泪从老魏王的眼角溢出来了。

心如刀绞,心如刀绞啊!

魏赫死得那么惨,作为他的父王,老魏王不能不给他报仇雪恨啊!

「本章完」

第153章 主少国疑

对于宋魏两国议和止戈的事情,其实公子嗣和以惠施为首的魏国群臣是极力赞成的。

正如子偃说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了。现在在朝歌前线的魏军不足以击破宋军,敌我双方几乎是势均力敌的。

谁都知道,兵贵精,不贵多。虽然宋军只有那么三四万,但是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悍卒,在野战的时候,几乎每个宋军士卒都能以一敌三,乃至于以一当十!

其实有一点宋君偃还是没说出来,那就是宋军经常以少胜多,以寡敌众的战例数不胜数。

获水之战,商丘之战,这两场战事宋国兵力和兵员的整体素质都处于下风,但是子偃硬是凭着自身的人格魅力,和手下谋臣的运筹帷幄,屡屡大破敌军,这就是势不可挡的兵形势!

魏国的大臣们也怂啊,魏国不能再死战,再跟宋人死磕了!同样的道理,宋君偃也不希望宋国的精锐全都葬送在了河内郡啊。

所以宋国退让了一步,归还汲、安墟两座城池给魏国,而且之前的战事里俘虏的魏军将士,也如数奉还。

这才是魏国的群臣最看重的事情,毕竟这可是他们大魏国的有生力量啊,这不是几百的战俘,而是整整两万的魏军降卒啊!

看到老魏王这么任性的样子,子偃很同情他,却也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随即告辞。

死一个甲士,一个精锐的步卒,一个未来大宋国的将星,就能换取魏国的两座城池,换取魏国撤军,换取魏国的盟好的诚意。

这笔买卖很划算,子偃虽然心存顾虑,却也不得不从长远考虑,从自身的利益作为出发点去看待这一个事情了。

过了两日,老魏王便收到了宋君偃的亲笔信,同意归还魏赫的尸首,并且同意将“杀人凶手”宋义绑着送到大梁。只不过宋义已经远在商丘,老魏王想要他的项上人头的话,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

限期三个月,必将宋义的整个人送到大梁,交给魏王瑩亲自处置!

老魏王认可了子偃的这种做法,所谓君无戏言,在这种国家大事上,作为一国之君的人是不会撒谎或者是诓骗对方的。即使是历史上张仪诓骗楚怀王,那也是张仪自己的事情,与秦王赢驷无关。

于是,老魏王下来解朝歌之围,魏军全部撤出河内郡,不留一兵一卒。而当太子赫的棺椁回到大梁的时候,魏王瑩亲自出迎,当着群臣的面不由得嚎啕大哭,哭得伤心欲绝的,最后还晕厥了过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生最悲哀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其实魏赫已经被匡章草草下葬了的,听闻老魏王想要回太子赫的尸首,这还是宋君偃从地里刨出来的快要腐烂的尸体……

老魏王在魏赫死后,又立公子魏嗣为太子,料理政事,由惠施从旁辅佐。看上去魏王瑩已经没有多少精力可以继续把持军国大事了,他好似已经看淡了一切,也开始把权力移交到魏嗣的手里。

河内郡的战事已经彻底结束了。宋国又一次化险为夷,子偃安然无恙地回到了都城商丘,同时又向河内郡增加守军,兵力达到五万之多,主将则是赫赫有名的宋国名将熊子丹。

商丘,沙丘宫。

“君上,赵侯语已经甍了!现在赵国已经发丧,诸如秦、韩、魏、齐、楚各国已经向邯郸派出了奔丧的使者,听说韩侯,还有老魏王都带着新立的太子嗣前往邯郸奔丧了。不同的是,秦国、魏国和齐国都不约而同地在边境调集重兵,似乎有趁火打劫,进攻赵国的态势。”

苏贺向着宋君偃禀告道:“君上,现在赵国的国君是赵雍。赵雍不过一个黄口小儿,主少国疑,肥义、赵刻、赵成从旁辅佐,但是列国似乎都有趁着赵侯语发丧之际,大举进攻的态势。不知道君上是打算和秦齐魏一般,陈兵边境,还是只向邯郸派出奔丧的使者?”

这个消息子偃早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收到了。

他考虑的地方很多,从春秋时代以来,诸侯国之间就有着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每当有君主甍逝的时候,总会有周边的国家觊觎,想要趁火打劫地攻占其疆土城池。

因为每一位君主甍逝,新君上位,权力交替之际就是这个国家最为孱弱的时候。也是最考验一个国家内部是否足够团结的时候。

赵国现在面临的正是这种窘境。

若是赵雍再大一点,在赵国建立了足够的声望的话,或许秦魏齐这些大国不会在边境调集重兵,想要趁火打劫,占占赵国的便宜。

但是赵雍才十四五岁啊,半大的孩子,连战场都没上过,国事也从来都没有料理过,在赵国更是没有什么声望。主少国疑,这样的情况列国不对赵国那偌大的疆域垂涎三尺才怪!

宋君偃说道:“河内的战事刚刚结束,人心思定,现在我们宋国断不可妄动兵戈了。”

子偃的这一句话倒是让在场的几个重臣感到匪夷所思了,毕竟在大家的心目中,他还是那个穷兵黩武,唯利是图的宋君偃。

现在这么一个开疆拓土的好机会就摆在他们大宋国的面前,子偃竟然舍得让这个良机从手中溜走,这不得不说是一桩奇事了。

“而且赵国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赵雍的君父,赵肃侯给他留下了一份足够雄厚的基业,兵强马壮,又有忠心的臣子从旁辅佐,只要赵雍不是一个蠢人的话,不至于在赵肃侯发丧之际,丢城失地。”

“各国向邯郸发丧的时候,陈兵边境,虽然有进攻赵国的态势,却也不过是在试探赵国,试探赵国这位刚刚继位的新君赵雍而已!若是赵雍的手腕足够强硬,肯听从臣下的谏言,笼络我韩国、宋国,然后向各个边境重镇调兵遣将,挡住各国虎视眈眈的军队的话,则列国的军队不敢轻举妄动,赵国的危难也能迎刃而解了!”

宋君偃的话深得大家的认同,匡章微微颔首道:“君上说的没错。自古主少国疑,赵雍刚刚继位,列国便携大军来犯,由此可见秦魏齐的军队并不是真的要攻打赵国,而是想要试探一下赵侯雍,若赵雍有乃父之风范,做出强硬的姿态的话,则各国的军队不敢入侵赵地。”

“君上,臣以为,我们宋国应该向邯郸派出发丧的使者,同时也接受赵雍的拉拢,跟赵国盟好。这几年来,我们宋国屡战屡胜,破齐、伐越、败魏,名动天下,声望太高了,难免会树大招风,上一次的三晋联军就是这样。”

“我们宋国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中原腹地,而三晋窥视,我们宋国可以抵抗三晋当中韩赵魏任何一国的进攻,却绝不可能抵挡得住魏赵或者韩魏,或者韩赵任何两国的进攻。所以我们宋国需要赵国这么一位盟友。”

“好。子干你就去邯郸走一趟吧!对于赵雍的拉拢,我们宋国可以接受。”

“诺。”

又被骂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羔羊怎么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看一部小说呢?还是埋头苦干吧。

《大秦帝国之纵横》好看,里面的人物富有激情而有血有肉,堪称经典,推荐大家去看看。

「本章完」

第154章 宁教我负天下人

沙丘宫。

今日的沙丘宫很特别,因为它迎来了一个地位很低的锐士。

自宋国立国以来,沙丘宫就坐落在商丘的正中央已有七百多年,这座宫殿,沉浸着大宋国的刀光剑影,国势兴衰,也承载着几十个宋国君主的登基和甍逝,见证着发生在宋国小小的事情。

沙丘宫古朴、庄重,华丽而不失巍峨,几千间宫室,占地极广,绵延不绝。

宋义在内侍的引路之下,顺着沙丘宫的走道低着头,恭敬而虔诚地走上了中央大殿的陛阶上。

他作为宋人,作为宋国的将士,自然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通过这条走到,平步青云。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在宋义的心里,在千千万万的宋国将士们的心里,也渴望着建功立业,给子孙后代留下足够殷实的家业,几代人用之不尽。他们出身低微,却也同样渴望着封侯拜将,宋国推行的军功制,就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是宋义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进入沙丘宫,登堂入室,去觐见自己的君主。

经过连番的大战,宋义杀敌无数,立下的战功不少,再加上俘虏太子赫的事情,他更是加官进爵。现在他已经是五大夫的功爵,在军中担任一名百人将。

不过小小的一个百人将,实在是很难获得觐见宋君偃的机会。

进入了中央大殿,面对着分坐两侧的文臣武将,宋义不敢昂首阔步,他还穿着一身的盔甲,来到了大殿的中心,径直向着陛台上方的那个全身冕服的男人跪倒在地,高呼道:“小人宋义,拜见君上!君上万年!万寿无疆!”

此时的宋义是既紧张,又心潮澎湃的,他就这样跪在了地上,只听到一个阳刚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说道:“平身吧。”

“诺。”宋义小心而恭敬地站了起来。

子偃撩起了头上的通天冠垂下的玉串,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年轻的锐士的模样,嗯,身材修长,面容粗糙却不失英气,没有一般的武夫那样的气概,也没有士子那样面若冠玉的相貌,长相很普通,放在人群里也是很不出彩的一个。

子偃不怒自威地问道:“宋义,你可知道寡人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小人不知。”宋义躬身道。

闻言,宋君偃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大宋国的锐士,勇敢、刚毅、果决、强健,你身上所具备的品质正是我们宋人应该具备的优秀品质。宋义啊,寡人实不相瞒。朝歌之围的时候,寡人就派人出使大梁,觐见魏王,商谈宋魏两国罢兵止戈的事情。”

“为了换取魏国撤除朝歌之围,避免我更多的宋国锐士的牺牲,寡人不惜以安墟和汲两座城池,加上两万多的魏军降卒为代价。然,魏王瑩不甚满意,问及太子赫的事情。”

“宋义,魏赫之死跟你是没有任何干系的啊!是他自己失足坠崖而亡的,可是魏国把我们宋国赖上了,硬是要求寡人,要求我们宋国交出杀人凶手。他们魏军里有人看见你当日追逐太子赫而去,不明所以,他们魏人要求寡人把你交给魏国,然后归还两万魏军降卒和魏赫的尸首才肯撤去朝歌之围,与我宋国盟好啊!”

“寡人事急从权地答应了,但是,现在寡人又后悔了!”宋君偃幽幽地叹气道,“在寡人的心目中,我们每一个宋国的锐士都是无比的重要的。寡人恨不得当时就拒绝魏王瑩的提议!”

“两万魏军降卒可以归还魏国,太子赫的尸首也可以归还魏国,安墟和汲两座城池也可以归还给魏国,但是独独你宋义!我大宋国的忠勇之锐士,寡人舍不得,舍不得把你交给魏国!”

听到这话,宋义不由得一头磕在地上,大声道:“君上,请你把小人交给魏国吧!小人烂命一条,死不足惜,若是能以小人的性命换得宋魏盟好,换得我大宋国一时的太平,这是小人的荣幸。”

听到这席话,子偃当着宋国一百多个朝臣的面,不由得愁眉不展,悲戚中带着哭腔说道:“是寡人无能啊!我堂堂的大宋,我们宋国的和平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卒承担呢?寡人有愧于你,有愧于我大宋国的臣民啊!”

宋君偃一脸悲怆地道:“宋义,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提了!寡人虽说已经在信中答应了魏王瑩,在归还魏军降卒和太子赫的尸首之后,限期三个月把你押到魏国大梁去,任凭魏王处置。但是,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

“寡人身为国君,身为我大宋臣民的君上,现在竟然连你这样的一个锐士都保护不了!寡人何其的无能啊!”

“君上!”主辱臣死,看见宋君偃这么悲戚的模样,群臣不由得哗啦啦地跪倒在地上。

“君上!”宋义也在心中悲怆的时候,也涌起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他俯首在地上,哭道:“太子赫之死与小人脱不了干系!一人做事一人当,小人愿意前往魏国大梁,魏人要杀要剐,俺悉听尊便!”

看见这么一个七尺高的汉子跪在自己的陛阶之下,泪流满面,但求一死。宋君偃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在子偃的心里,是想将宋义送去魏国大梁,交给老魏王处置的。

没办法,这个时代信义还是很重要的。或许对于普通人乃至于朝堂上公卿大夫来说,信义这种东西不值一提,但是对于子偃这样的一国之君来说,信义不能没有。

俗话说得好,人无信不立!

在国家大事上,一个君主若是出尔反尔,这在天下人看来就是一个卑鄙的小人,不配作为一国之君。君主应该极重信义,至少表面上要这样,不能失信于人。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君王都是一言九鼎的,不然失了信誉,只怕手底下的臣子都不会信服自己的君王。

子偃毕竟是答应了老魏王了,这才换取魏国的大军撤了朝歌之围。这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在这个时候宋君偃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的话,那么就会被天下人鄙视!

老实说,像宋义这么一个小卒,在宋君偃的心目中还真是没多大的地位的。即便宋义是可造之材,将来可以成为宋国的大将,可以跟干骜、熊子丹他们那样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子偃也觉得宋义是可以舍弃的!

君王,绝大多数都是薄情寡恩的!

子偃经历了这么多的大风大浪,心志也格外的坚韧,知道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君主,也成为了一个可以不择手段的枭雄。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嗯,羊羔还是觉得这一章写的不错的。

作为一国之君,最主要的还是手腕,没有铁血的手腕和过硬的心理素质,真的很难肩负起一统天下的重任。

虚伪就虚伪吧,至少这样还比较真实一点……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大秦帝国之纵横》,超好看的,伐交十分的精彩,富大龙饰演的赢驷真的是活灵活现,在作者君看来,雄主,就应该是秦惠文王这样的!

「本章完」

第155章 心不够黑

政治都是虚伪的。

宋君偃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我行我素,重情重义的一国之君了。刚刚篡位的时候,子偃还不是很成熟,他知道权谋,知道韬略,勇武过人,但是他不知道什么是帝王心术和御下之道。

现在就不一样了,子偃已经完全蜕变了,李敖的死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不能任性、冲动,要保持着一颗冷静的头脑,随机应变,还要懂得如何去取舍一些事情。

为此,子偃不得不披上了一层伪善、丑恶的面具。

政治是肮脏的,想要玩政治,你就要成为一个肮脏的人。

宋君偃并不想因为一时的意气,保住宋义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卒,进而得罪魏国,失信于人。

战国乱世,把信誉不当回事的君王也不是没有。秦昭襄王赢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比较冲动的人,他把楚怀王诓骗到武关会面,然后扣留了楚怀王,想要让后者割让楚国的城池疆土。

熊槐是一个硬骨头,宁死不屈,最后楚国立了新的楚王,楚怀王在秦国被羁押几年之后,出走魏国、赵国,最后还是客死秦国。

后来楚怀王的棺椁回到郢都,楚人怜之。

后世的人取笑楚怀王,岂不知楚怀王是宋襄公一般的人物,他们重信义,有着上古贤君的风范,可惜这个世道已经礼乐崩坏了。

不过在当时天下人还是耻笑秦王赢稷的,秦国无信义,以前有相国张仪,现在有秦王赢稷,是以天下皆鄙秦也!

“不可啊不可!”宋君偃不由得落泪了,说话的时候一阵阵的抽噎。他认为他现在的演技放到后世的话,已经不逊于任何一个影帝的了。毕竟这种“哭戏”,说哭就哭的还真是很难!

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个时代,哭鼻子并不是一个很羞耻的事情,反而能得到大家的敬重。

子偃说道:“你何罪之有呢?宋义,你是我大宋国的勇士!我大宋国有你这样的好男儿,何愁国家不强盛,何愁四境不太平,何愁我大宋国不制霸天下!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

“魏人欺我。若是寡人连你这样的勇士都保不住,若是我堂堂的大宋国连你这样的勇士都保不住的话,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寡人失信于魏王又如何?一个脸面能换回我一个宋国锐士安然无恙,寡人甘愿自己的颜面扫地!”

哦,好吧,宋君偃说这话的时候也是声情并茂的,极具渲染力。

瞧瞧,连朝堂上的公卿大夫都不由得感激涕零,能够效忠这样的一位君主,真是他们毕生的荣幸!

听说宋君偃在阳关之会的时候,说宁愿用东郡十七座城池,方圆六百多里的疆域去换来熊子丹将军不伤一根寒毛。现在看来,传言不假啊!

连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宋君偃都肯丢了颜面,不惜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不惜被魏国敌视,也要换得这个叫做宋义的小卒安然无恙。

换位思考,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哪个大臣落难了,子偃也能这么不惜代价地换取他们的安全,那是多么荣幸,多么让人感激涕零的事情啊!

宋君偃的这个作秀真是可以的,收买了一波好人心。

至少宋义现在就打算为子偃肝脑涂地了。

宋义哭道:“君上!君上啊,小人死不足惜,却不能连累到君上失了自己的颜面啊!君上的颜面,即我大宋国的颜面,不可颜面扫地!请君上将小人绑到魏国大梁,凌迟、下油锅,小人无所畏惧,却万万不可折辱君上!难道君上想要看见小人的灵魂永世不得安生吗?”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绕是如此,宋君偃表面上还是不由得推辞道:“不为一颜面,失我一宋卒。宋义,你是好样的,寡人为我宋国有你这样的勇士而感到骄傲!押你去大梁的事情万万不可,断不可再提了!”

“这是陷寡人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

宋义又高声道:“君上,太子赫之死,乃是小人一时失察,这是小人的罪过。若是得君上庇护,进而辱没了君上的威名,实为不忠,倘若君上不同意羁押小人去大梁给魏赫恕罪的话,小人终生难安。”

“人固有一死,但小人死得其所,死得有价值,为国而死。这是小人的荣幸,请君上成全!”宋义悲怆地哭道,“若是君上不答应,小人愿意长跪沙丘宫,直到君上成全为止。”

“……”

子偃迟疑了一阵子,终于在群臣的目光当中,亦步亦趋地走下了陛台,亲自将宋义给扶了起来。宋君偃握着宋义的手臂,高高地举起来说道:“我大宋有这样的锐士,幸甚至哉!宋义,你是英雄,你是我大宋国的英雄!你用自己性命避免了一场大战,避免了万千将士的伤亡,你也促成了宋魏两国的盟好,功不可没!”

“宋义。”子偃神情庄重而悲哀,看着宋义那泪痕未消,刚毅不屈的面容,他一时之间不能自已地道,“寡人听说你家中还有一六旬老母,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就义无反顾地上了伐魏的前线,是这样吗?”

“是的。”宋义点头道,“国家有召,不敢不从!君上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小人可以舍小家而为大家,为国为民,愿为君上和大宋国再战!”

宋君偃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宋义,拿你去换取我大宋国一时的太平,寡人于心不忍,于心有愧,于心难安,寡人实不相瞒。你此去大梁,必定被魏王瑩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你害怕吗?”

“不怕!”宋义目光坚定地道,“能为君上和大宋国出生入死,这是小人的荣幸,何来害怕的说法?”

“好!”子偃中气十足的高喊了一句,又道,“宋义,你对我大宋国是立有大功的,如今为国而死,何其壮哉!你放心,你身死魏国,寡人绝不亏待你的家人妻儿,寡人封你为左庶长的功爵,三代之内世袭罔替,赏赐你家金八百,宅邸一座,良田千顷,金银财帛无数,你的家人寡人都会替你照顾好的!”

“谢君上!谢君上隆恩!”宋义有感于宋君偃的恩泽,又哭着跪了下来。

子偃心里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很对不起宋义这个弃子。没办法,他的手腕是可以的,但是手够狠,心不够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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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秋分,明天是中秋节了,这两天都爆更,五更!

「本章完」

第156章 五国图赵

子偃给宋义三日假期,让他好好地陪一陪自己的老母妻儿,享受着这最后的天伦之乐。

宋义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沙丘宫,跟军中的战友告别,戴烈、子昂、殷纣和他的兄长宋起都知道这是什么事情,想要搭救宋义,却是有心而无力。

这是国家的伐交大事,宋君偃对待宋义已经恩重无比的了,不能再得寸进尺地去苛责宋君偃收回成命了。

这三日里,宋义跟没事人一样,在家里待了足足三日,早晚侍奉老母亲,善待妻子,逗弄儿子,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终于到了要告别的时候,宋义给老母亲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念着,恕孩儿不孝,以后不能早晚侍奉你老人家了。

对待妻儿,宋义也是愧疚无比,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去了,而他的妻子则抱着在襁褓中的孩儿,在家门口默默的凝视着他的背影,两行清泪簌簌地划落下来,好不悲伤。

宋义的四个战友也相继赶来,等候在宋义前往沙丘宫的必经之路上。

“大家……俺宋义能有你们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是俺这辈子的荣幸!俺这辈子,值了!”宋义强忍着泪水说道。

戴烈闻言,一脸的悲怆,说道:“义,你是好样的,不给咱们宋国的男儿丢脸!你此去魏国,有去无回,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娘亲和妻儿的,只要咱兄弟几个有一个活着的,都不会忘记照顾你的家人的。”

“老伍长,有你这么一句话,俺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宋义带着哭腔笑道,“俺多么希望还能跟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奋勇杀敌!俺死了,也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俺的在天之灵会跟你们一起,为我大宋的繁荣昌盛,用我大宋的兵戈,去为我大宋的犁牟取土地!”

四个战友,戴烈、子昂、殷纣和宋起都一一跟宋义抱在了一起,氛围很是悲伤。

次日一大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宋君偃就在商丘的十里亭给宋义壮行。

看着宋义一身盔甲地待在囚车里,宋君偃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有国士如此,何愁国家不兴旺发达呢?

……

与此同时,因为赵肃侯赵语甍逝,魏、楚、秦、燕、齐各派锐师万人来参加会葬。

赵肃侯生前英雄一世,与魏、楚、秦、燕、齐等国连年恶战而不处下风,赵国俨然是北方的新霸主。

魏惠王后期,赵肃侯听从苏秦之言,连续发动合纵攻势,打击魏国,使魏国的百年霸业再次受到严重削弱,不足以阻挡赵国的南进,为赵国向中原发展扫除了最强大的一个敌人。

赵肃侯死后,魏惠王魏螢立即联合楚、秦、燕、齐四国以会葬为名,各派精兵,趁赵国新君年幼之际,俟机图赵。

赵国,邯郸。

已经是一国之君的赵雍坐在席位上,给到来的上将军赵刻,安平君赵成和相国肥义一一行礼。

这个时候赵雍随着赵侯语的甍逝,已经是实至名归的赵侯了,但是继位大典还没有举行,而且他年纪尚幼,所以他仰仗这三位托孤重臣的地方还有很多。

赵雍说道:“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吧。魏、楚、秦、燕、齐五国都派了精锐万人意欲参与我君父的葬礼,会葬邯郸。这是由魏王瑩发起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趁君父新丧,趁寡人年纪尚幼,主少国疑之际图谋我赵国。寡人想请问一下,我们赵国应该如何去应对魏楚秦等国这来势汹汹的五国会葬呢?”

相国肥义痛心疾首地道:“君上,五国图赵,先君早在弥留之际就已经担忧过了。先君的葬礼实在是凶险,搞不好赵国就会被五国联军灭掉!”

“五国诸侯狼子野心,我们赵国绝不可掉以轻心,示之以弱。臣以为,君上应当采取针锋相对的强硬应对措施、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摆开决战的架势来迎接这些居心叵测的吊唁使者。”

“具体该怎么做?”赵雍垂询道。

肥义已经有了腹稿,于是道:“君上可命令赵国全境处于戒严状态,代郡、太原郡、上党郡和邯郸的赵军一级戒备,准备随时战斗。同时联合韩国和宋国这两个位于秦、魏、楚、齐之间的国家,使赵、韩、宋三国形成品字型结构,将秦、魏、楚、齐四个国家置于两面受敌或者三面受敌的被动局面。”

“大善。”赵雍点头称是,又觉得这还不够完善,又问道,“那么北面的燕国,和中山国呢?楚国也只受制于韩国、宋国,却不惧也,寡人听闻现在越国正在无疆的带领之下,已经平定了南部的百越,实力大增,不知道是否可以重金贿赂越王无疆,使之攻楚,让楚国无暇图谋我赵国?”

“君上英明。”肥义赞同地道,“越国现在亦是带甲十余万,且多为精兵强将。越国北部近一半的疆域现在还在楚人的统治之下,越王无疆有报复之心,又为人贪婪,君上可以给予粮秣,劝说无疆攻楚。”

“君上可重赂楼烦王击燕和中山。燕国是五国中比较弱的一个,在楼烦的强力攻击下,燕国上下必忌惮,担心我们赵国与楼烦夹击燕国。”

“中山虽然不是一流的强国,但由于楔入赵国的版图内,经常受齐国的指使从背后攻击我们赵国的都城邯郸,对赵国的威胁比外部的强敌更大。中山在楼烦的攻击下,也无暇顾及对我们赵国的趁火打劫了。”

“在去掉了燕、楚两个强敌后,魏、秦、齐联盟对我们赵、韩、宋联盟就没有什么优势了。”

“大善!”对于肥义的谏言,赵雍思考了一下,深以为然。

肥义又补充道:“君上,你可以命令来会葬的五国的军队不得进入赵国边境,只许五国使者携带各国国君的吊唁之物入境,由赵国负责接待的大臣将他们直接送往邯郸。魏、秦、齐见我赵国重兵待客,戒备森严,而且赵、韩、宋联盟已成,就不得不打消了要占赵国便宜的念头了!”

对于肥义的建议,赵雍一一照办了。

五国使者入赵后,见赵国精锐云集邯郸,战争一触即发,不敢有任何的差错,在与赵侯雍厚葬赵肃侯后,便匆匆离去。

老魏王发起的五国图赵的阴谋被赵雍挫败了。年少的赵武灵王初涉君位就经受住了如此严峻的考验。

晚上还有两更!

「本章完」4

第0157章 锄禾日当午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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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8章 何为一国之君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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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9章 表率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手机站:

第0160章 奢靡之风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手机站:

第0161章 倒霉透了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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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2章 大孤山

文姜、妹姜被贼人掳走,使得宋君偃火冒三丈,决心剿灭大孤山的贼人,同时在宋国的范围之内进行大扫dàng)。

以常备军为主,各地的守军、衙役为辅助,务必将该地的匪患全部肃清

凡是负隅顽抗的,就地格杀勿论。贼人之中,有弃暗投明或者不是大大恶之辈的,可以网开一面,流放吴郡服劳役三年,再发放耕地。至于其他的老弱妇孺,则全部释放,划归庶民。

为了避免滥竽充数,将士还有衙役杀良冒功的况,子偃在下达这个诏命的时候,也派出专门的黑衣卫的人去监视。

不是子过不下去了,黔首们是不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落草为寇的。说到底,还是繁重的赋税、徭役压在他们的头上,使得他们这些黔首承受不住了。

大孤山,在一间装饰比较华丽的屋子里。

“蒙挚真的是太过分了”妹姜幽怨地嘟着小嘴,一股坐到了姐姐文姜的旁边,余怒未消地道,“我上个茅厕而已,他竟然还派着婢女跟着。虽然把我们姊妹掳到这个山寨,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但是一点人自由都没有”

“”旁边的文姜神色还是很冷清的样子,手里拿着竹简,只是抬了一下头,看了妹姜一眼就不再理睬了。

妹姜气急败坏地道“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呀人家蒙挚为了你可是抛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不惜与盗贼为伍,舍生忘死地从迎亲队伍里把你掳到这个山寨上。这倒罢了,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可真是倒霉透了,竟然被你俩给殃及池鱼了。”

文姜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小妹,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蒙挚已经铸成大错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昏了头把我俩掳到这里来的。”

闻言,妹姜深以为然地道“蒙挚是在为你犯傻啊。姐姐,我看得出他是真心慕你的,如果我也有这么一个英雄了得的人物肯为我做出这种牺牲就好了”

“话说姐姐你还真是绝呢,蒙挚他都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了,你对他还是不假颜色,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啊。”

文姜还是淡淡的摇着头道“小妹,我们姊妹是背负着国家和君父的使命而来的,我们注定会成为宋君偃的女人。既然要嫁作人妇了,名义上我们已经是宋君偃的御妻了,那边不能朝秦暮楚,跟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了。”

妹姜歪着脑袋,还是没明白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文姜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她不跟妹姜那样不谙世事,她很清楚,蒙挚私通大孤山的贼人掳走了她们姐妹,将会招致什么样的灾祸

大孤山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是宋国和齐国的交界之处,而蒙挚联手大孤山的贼人掳走她们的行为将会触犯齐宋两国。

到时候无论是田因齐还是宋君偃,他们都会调兵遣将,来讨伐大孤山。而蒙挚除了带着文姜远走高飞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他破坏了齐宋两国的联姻,罪无可恕。

但是文姜会跟着蒙挚私奔吗显然是不会的,别说她并没有跟蒙挚相,郎妾意,就算是一对苦命鸳鸯又如何呢文姜为齐国的姬女,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为了齐国的利益,联姻其他国家,她是不可能舍大家而为小家的,她做不到。

这一切都只是蒙挚的一厢愿而已。

在山寨的议事厅。

几个大孤山的头领聚集到一起,在主位上,俨然坐着一个蓄着胡络腮,孔武有力的男人。这个男人名为姜阳,是现在大孤山的盗贼的大头领,原来是齐国的一方豪绅,家财万贯,人脉甚广,不知道怎么纠集了大孤山的诸多贼人,可能是自己蓄养的吧。

而蒙挚,此时就坐在大头领姜阳的下首。

“阿挚,你说服文姜了没有”姜阳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道,“我听说齐宋两国知道了文姜和妹姜两位姬女被我们掳走的消息,都派兵来征讨我们大孤山了。”

“齐国方面是你的父亲蒙阔统率五千兵马而来,宋国方面是宿卫大统领韩腾统率三千兵马而来,齐宋联军八千人马,几乎三倍于我大孤山依靠我们大孤山的这不到三千的弟兄,是无力抵抗的。你还是赶快带着文姜远走高飞吧”

蒙挚闻言,低着头一脸惭愧之色地道“对不起姜大哥,是我连累了你。你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在盖城做你的豪绅的,现在为了我蒙挚的一己之私,让你遭此横祸,真是愧煞我也。”

姜阳摆了摆手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说两家话当务之急你还是赶快带着文姜远走高飞吧我也好遣散山寨的弟兄们,免得齐宋联军赶到了这里,到时候大家都插翅难飞了”

蒙挚还想要说什么,这个时候一个绑着头巾的小厮忽然飞奔过来,提着剑跪道“主上大事不妙了山脚下来了一支军队,打着宋国的旗号,兵马不计其数,应该有好几千人他们被阻击了一波,不敢接近我们山寨,现在正在山脚下叫阵呢”

姜阳闻言,愣了一下,忽然站起来,豪气干云地道“来的正好”

“韩朋、吕子义”姜阳叫了一声。

“属下在”两个忠心耿耿的头领站出来叉手道。

“下去点起一千人马随我出战杀杀敌军的锐气”

“诺”

看到这么个况,蒙挚也着急了,心急火燎地对着姜阳说道“大哥,敌军势大,不可出战啊若是他们趁势冲杀过来,如何抵挡”

“贤弟放心。”姜阳笑着说道“我们这大孤山的地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站在高处,就是占据了制高点,易守难攻即便是天下有名的坚城邯郸、大梁也比不得我们这大孤山的地势即便是数万兵马,我也能让敌军战而退之”

好吧,姜阳说的这话的确不假。

大孤山横陈在济水边上,绵延数百里,树木丛生,山势陡峭,其道路只有那么一条,还是大孤山的贼人开道而来的。

这个羊肠小道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其间还有一条栈道连接着山寨与半山腰。

这还不算,更可怕的是在半山腰还有一片没有道路,荆棘丛生,参天大树遍布的地方,那里可是跟原始森林差不多的。若不是大孤山的贼人做了标记,都会迷路,而这个远道而来的敌军就不必多说了,肯定会在那里迷失了方向,不知所踪的

走过了羊肠小道,走过了栈道,走过了那边迷宫一般的原始森林,到了山寨的门口,还有一面背靠悬崖峭壁,三面都是陡峭的矮坡的地方,看上去就跟高大巍峨的城池差不多了

大孤山这错综复杂的地形,别说是齐宋联军的八千人马了,即便是数万大军只怕也很难攻打这个大孤山的山寨,说不定连寨门都摸不到呢

本章完

第0163章 艺高人胆大

这大孤山的地形真是错综复杂,易守难攻啊宋君偃站在战车上心里如此感慨着。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个大孤山的地势似乎也差不多,如果让这些道路不明的将士攻打大孤山的话,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兵马才能攻克。

而且这些死伤的将士绝大多数都会是坠崖而死的

在韩腾准备带兵征伐大孤山的时候,子偃临时起意,扮作士卒的样子,混在军队里面。现在他就跟宿卫大统领韩腾站在同一辆战车上。

宋军刚刚抵达大孤山,就下令进击了,可是在羊肠小道被一小波的贼人伏击了,好不容易打退了这些贼人,在栈道那里又被杀了不少将士,损失惨重,韩腾不得不退兵,回到了山脚下。

忽然,一队千人的贼人从山上杀出,就在山脚下跟严阵以待的三千宋军对峙着。

随着韩腾将手里的大戟高高地举了起来,宋军的将士们纷纷拿着青铜剑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里的盾牌,或者是高举着手里的武器,撕心裂肺的喊杀声扑面而来,气势雄浑

蒙挚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姜阳环视了背后已经为之震颤的盗贼们,则是颇为忌惮地道“宋军不愧是能破齐、败魏、取越,屡战屡胜的天下强兵这肃杀之气确实犀利,宋君偃真是看得起我,对面的宋军绝对都是百战余生的将士啊”

蒙挚也感到匪夷所思,大孤山的敌人不过是一群草寇,乌合之众,子偃竟然还派出了精锐的将士前来讨伐,由此可见宋国对于文姜和妹姜被掳走的事有多么忌惮了。

“大哥,敌军强势,士气如虹,不可贸然战之啊”蒙挚禀告道。

姜阳也感到很棘手,但是他已经出战到这里了,难道还要打退堂鼓吗不,他姜阳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血男儿,即便敌人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悍卒又如何

要让姜阳就此退缩了,他绝不甘心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这对面的宋军声势浩大,神色肃穆,金戈铁马之声不绝于耳。显然这些都是骁勇善战的悍卒,他们装备精良,白衣黑甲,穿着制式的宋军战甲,昂首,目光之中折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光芒

而跟这些精锐的宋军将士一比,堪称乌合之众的大孤山的贼人们就显得相形见绌了

贼人们最多穿着皮甲,好多人还是一布衣,绑着头巾,若不是手里的武器,还有上散发出来的煞气,只怕看上去他们跟一般的乡野村夫都差不多了。

而且,这些贼人们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军事化训练,不懂得列阵,毫无秩序跟配合。你让他们去打家劫舍,单打独斗的话,或许还可以,但是跟正规军作战,尤其是跟眼前的这些堪称精锐的正规军作战,绝对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别的不说,就连他们的武器装备就逊色宋军不止一筹

大孤山的贼人手里拿着的兵器,好多都是自己打造或者是缴获得来的,不少的青铜剑和矛头都生锈了,劣迹斑斑,说不定在跟对面的宋军将士短兵相接的时候,武器的碰撞,他们手里的青铜剑会断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姜阳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他说道“贤弟莫怕。我此番出战,并不是来跟宋人拼命的,吕子义和韩朋都有万夫莫敌之勇,骁勇善战,我料定对面的宋军应该没有别的战将了,是以想阵前斗将,挫一挫宋军的士气”

“这”蒙挚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了。

“韩朋”

“属下在”

“你即刻出战,务必倾尽全力,将敌将斩落马下不得有误”

“诺”韩朋领命,随即一骑绝尘,拿着一杆长柄的鎏金铁锤拍马而出,在两军阵前叫阵。

贼人猖狂,宋军的方阵里面,卒长、百人将、军侯、都尉一级的低级将领纷纷向韩腾请战,纷纷打包票,立下军令状,一定将这个大放厥词的贼人斩杀于马下

这个时候,作韩腾亲卫打扮的宋君偃忽然站出来,向着韩腾叉手道“将军,属下愿意出战对方不过一员贼将,草寇而已,若是我宋军出得战将,岂不是太看得起他们了吗即使赢了,也不增添我们大军的士气,反而脸上也不会太光彩的”

呃,好吧,子偃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

大孤山的贼人在他们的眼里,跟一群拿着武器的黔首差不多,太弱了,即使是赢了想必也不会算作什么战功,若是败了反而会有命之忧,想到这里,诸位将领都打了退堂鼓。

姜阳的用意子偃已经猜到了,无非是想挫败他们宋军的士气而已。这个叫做韩朋的贼人应该勇武过人,不然姜阳是不可能放心地让他出战的

宋军的百人将以上的低级将领们虽然久经沙场,武力都很强,但是单打独斗的话,却未必能战胜对方的这个韩朋。

这个一个练家子,而且手里应该有不少的人命的

见到从宋军的方阵里面缓缓走出来一个材高大的悍卒,从战车上跳了下来,除了一的盔甲,竟然连武器都不带,韩朋不由得在心里头恼怒的时候,脸上也是讥讽地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们宋军无人了吗竟然派一个小卒上来跟某一战不知死活,真是不知死活啊”

听到韩朋这样的嚷嚷,宋军方阵里面卒长以上的将尉们都不由得愤慨出声,想替代宋君偃,让自己上去会一会这个口无遮拦的贼厮

宋君偃就这样赤手空拳地站在那里,昂着头道“匹夫休得猖狂我宋军战将如云,猛士如雨,岂是你一介草寇可以编排得了的今对阵你这么一个贼厮,战将们不屑于出阵,只能派我一个小卒来跟你一决高下了”

“哇呀呀贼子狂妄”听见子偃的这般说辞,韩朋真是气得眼睛都发红了,他狂吼了一声,抡着长柄的铁锤拍马而出,猛地就往宋君偃的头颅砸了下去。

在宋军的方阵那边,韩腾见宋君偃把武器都丢到了一边去,非要托大地赤手空拳的跟别人斗将,不由得捏了一把汗,神色紧张地看着这电光火石一般的一幕。

子偃是艺高人胆大,趁着韩朋的长柄的鎏金铁锤砸下来的时候,一个闪,看看避开了铁锤的一记重击你妹的,这要是被砸到了,脑袋肯定就跟西瓜一样开花了

韩朋瞪了一眼,想要收回长柄的铁锤,但是子偃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迅捷如豹子,猛地一脚踩住了铁锤,然后一脚猛踏下去

“轰”的一声,宋君偃的脚力可是极大的,这一脚下去,就跟大象的蹄子一般,踏得韩朋的铁锤凹陷了下去,烟尘四起。

韩朋被震撼住了,想要硬收回自己的长柄铁锤,不料宋君偃稳稳地压着铁锤,不得收回。更让他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子偃忽而飞起了左脚,一脚踏下,径直踩断了韩朋的长柄的鎏金铁锤

长杆的兵器本来就是良木打造的,这木杆可经不起天生神力的宋君偃这么一踩,于是“啪”的一声,应声而断。

韩朋顾不得惊诧的了,他还在用力地把没了铁锤的木杆往回拽,子偃就更牛掰了,径直飞而上,踩着木杆走两步一跃而起,就坐到了韩朋背后的马背上。

“昂”子偃大喝了一声,抓起了韩朋的衣襟,就这样将这个一百多斤的汉子给单手举了起来,毫不吃力啊

韩朋还在不安分地挣扎着,子偃就把他丢到了地上,早有几个士卒一起过来擒住了摔得四脚朝天,七荤八素的韩朋,拿绳索把他捆绑住了。

五更

本章完

第0164章 姜齐后裔

“万胜万胜万胜”

子偃做一个悍卒的打扮,不过一个照面,两三招就把韩朋生擒的战绩顿时鼓舞了宋军将士们的士气,纷纷举起了手里的长戈,高呼万胜,士气一时之间达到了高涨

反观贼军那边,就跟死了爹娘一般,哭丧着脸,别提多难受的了。

这特么连一个小卒都这么能打,一个回合,就把他们山寨里的头号战将给生擒了,这仗还怎么打没法打了

姜阳看得也是心惊跳,韩朋的武艺他是知道的,即便是跟一员猛将厮杀他都不怂,战力堪比一名杂号将军可是现在敌方的一个悍卒就把韩朋给生擒了,这是什么概念难道对面的三千宋军都是传说中的虎贲军吗

可是虎贲军也没那么变态吧

蒙挚思衬了一下,说道“大哥,这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悍卒。我怀疑他是宋军里面的某个大将,故意来消遣咱们,激励宋军的士气的”

姜阳也深以为然,事到如今,斗将是打不过的了。蒙挚可能比韩朋要勇武一些,可是对方的这个悍卒竟然能在一个回合之内就生擒了韩朋,蒙挚上去,显然也撑不了几个回合的,于是姜阳就打退堂鼓了

“撤撤退”

一听到姜阳决定撤退了,手底下的贼人们如蒙大赦,纷纷往后面跑路,争先恐后的,连后的部队都没有,好在蒙挚提醒了一句,自己带着两百多人在背后掩护。

见状,韩腾也不假思索地拔出了手里的青铜剑,下令全军进攻。这一路冲杀过去,经过羊肠小道的追击,也仅仅杀伤贼人不足百名,在栈道的时候,又被贼人们在蒙挚的指挥下,一阵又一阵地抛,死伤了不少的士卒。

韩腾不甘心,于是亲自上阵想在宋君偃面前表现一下,带着精锐的步卒,冒着箭雨,视死如归地冲了过去。

宋军的几个冲锋都被打退了,就连韩腾的前也被了两支羽翎箭,血流不止。这个时候对面的贼寇也是死伤不少,毕竟在对面还有宋军的弓箭手在抛

宋国以什么闻名呢善啊

平常的黔首都会一手犀利的箭术,别说这些经过特别训练的弓箭手了,那绝对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

栈道一边的贼人死伤惨重,好在姜阳没有抛弃蒙挚他们,而是带着人马又赶过来支援,于是双方围着一座较为狭窄的栈道,展开了十分激烈的抢夺战。

韩腾不甘心,于是抽出了长剑,抽调一百个悍不畏死的锐士,径直带着这些锐士沿着栈道就冲击过去。这一回,在折损过半之后,宋军的锐士终于杀到了栈道的另一边,开始跟贼寇厮杀起来。

虽然敌众我寡,但是这些宋军锐士的战斗力可是很强的,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虎入羊群一般奋勇当先,以自己的躯体筑起了一道血城墙,背后的宋军将士纷纷马不停蹄地冲击过去。

喊杀声冲天,响彻了整个栈道的峭壁深渊,回响不绝。

贼军被杀的人仰马翻,溃不成军,于是姜阳在抵挡了一阵之后,无可奈何地继续撤退了。

这绝对是压倒的胜利啊

进入了迷宫一般的原始森林里,宋军的将士们都找不着北了,让姜阳万万没想到的是,韩腾提问了一个被生擒的贼人,知道了大孤山的一些标记,于是得以进军至大孤山的贼人山寨之下。

这一路可真不容易啊

韩腾下令全军就在此地安营扎寨,跟山寨里的贼寇对峙,围而不攻。

这个时候齐国的五千兵马也在蒙阔的统率之下赶到了,两军合兵一处,声势更为浩大了。

这大孤山的确是一个好去处啊堪称天然的要塞。

一路厮杀的艰辛,让宋君偃不由得望而兴叹若不是他们宋军太勇猛,而贼人势穷,又无战意,只怕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将士,耗费多少时才能攻到这个大孤山的山寨之下

韩腾跟齐国的统兵大将蒙阔相互寒暄之后,便坐下来商议攻打的事。

“蒙将军,我认为想要攻克大孤山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韩腾愁眉不展地道,“这个山寨背靠悬崖,峭壁耸立,三面又居高临下,碎石遍布,士卒们走上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现在还要冒着敌人的箭雨、滚木、擂石,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的将士,耗费多少的时间才攻而克之啊。”

“噢,那么韩统领的意思是,围而不攻,bi)着山寨里的贼人粮绝水尽之后,自己跑出来决一死战,或者是向我们投降吗”

韩腾闻言,摇摇头道“想要让山寨里的贼寇粮绝水尽谈何容易啊我听说大孤山里不少的草寇都是拖家带口的,在寨子里面耕作、养殖,足以自给自足,至于切断他们的水源,却是太难了。大孤山地势险峻,几条溪流经过寨子,却难以截流,所以跟贼军展开消耗战,最后撑不住的肯定是我们。”

闻言,蒙阔沉吟了半晌,说道“我有一计,可不攻而自破大孤寨。”

说完,蒙阔的眼神又扫了扫主帐里的十几个部将,他的部将会意,起就往外面走去。而韩腾也知道蒙阔是什么意思,于是也让自己的部将退下,却唯独留下了一个亲卫打扮的子偃。

“这位是”从看到宋君偃的影的那一刻起,蒙阔就颇为好奇,此时又见到部将离开,而只留下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就更不由得困惑起来了。

蒙阔从一开始就看出这个亲卫打扮的人不简单了。

子偃长得跟一般的卫兵截然不同,虽然好多将军的亲卫都是材魁梧,一的彪悍的气息和肃杀之气。可是子偃上散发出来的可不止这些,从他的面容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贵族出的人,肤色并不跟常年风吹雨打的卫兵那样黝黑,而是古铜色的皮肤,透着白皙却健康的色泽。

子偃虽然穿着一普通的盔甲,但是也掩盖不住那英俊的容貌,还有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霸气,即上位者应有的气息。

蒙阔虽然不是那一种擅于察言观色的人,但是他宦海沉浮二十多年,带兵出征的机会不多,还给田因齐做过郎将,他自然能识别君王上散发的那一种独特的不怒自威的模样。

当然了,宋君偃并不是故意装出严肃的样子,而是他的材和样貌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仪表堂堂,面有神光,这可是史书记载的

你见过哪一个亲卫上有这种贵气和霸气的分明就是一个贵族嘛能让贵族做亲卫的,只有那一些公室子弟,偏偏韩腾只是宋国的宿卫大统领,让贵族做亲卫,实在是有违礼制

因此蒙阔断定,这个“仪表堂堂,面有神光”的男人绝不寻常。现在见到韩腾将部将和其余的亲卫都打发出去了,偏偏留下了这个没什么地位的亲卫在边,显然更证实了蒙阔心里的猜测。

这个时候宋君偃的伪装已经基本被戳穿了,总不能跟人家解释自己是得到韩腾青睐,最信任的心腹吧太荒谬了

看到子偃点了点头,韩腾于是说道“蒙将军,这是我们大宋国的君上”

“噢”对此蒙阔倒是惊诧莫名,子偃堂堂一个一国之君,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地跑到大孤山来了

蒙阔也不能失了礼,赶紧起作揖道“宋君,蒙阔有礼了”

子偃微微颔首道“倒是唐突将军了。寡人不愿大费周章地出征大孤山,所以扮作韩腾的亲卫,随军讨伐贼人对于此番我宋齐之联姻,寡人尤为重视,寡人此来,没有别的目的,只想将文姜和妹姜两姊妹平安迎回商丘,也好给齐王一个交代。”

“宋君有心了。”蒙阔又是一礼道,“我一定当面禀告我王,宋君的诚意足以慰籍我王之心。”

宋君偃疑惑的道“适才听将军说有一计可破大孤寨,不知道是什么计策”

蒙阔叹了口气道“孙子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王道。此番若是强攻大孤寨,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的将士,耗费多长的时,所以强攻是不可取的”

“大孤寨现在的大头领我认识,是故交,故人之后。此人名叫姜阳,原来是旧齐公室的子弟,齐景公七世孙,是姜齐末代君主齐康公吕贷的直系后裔”

“姜阳在盖城是有名的一方豪绅,义薄云天,名气很大。姜齐失国,不过六十多年,旧齐国贵族怜之,所以盖城姜氏虽然为我齐国历代先君所不容,却还是延续几代下来了,在盖城积攒了不少的财富。”

“原以为姜阳只是经商致富,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的狼子野心,竟然养贼自重图谋不轨我蒙氏亦为姜齐旧贵,所以多有接济,为故交,姜阳见了我,还要称呼一声叔父。”

闻言,宋君偃若有所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难道将军想要用这种关系,将姜阳诓骗出来,然后擒之”

“唉”蒙阔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姜阳此人城府很深,恐怕对于我的邀约也不会慨然接受。不过,大孤寨里有我的儿子,蒙挚蒙挚已经铸成大错,此番是我向大王请命出征大孤山的,君上,在这里我要向你道歉。”

“蒙挚慕文姜,一时昏了头,这才请姜阳带人半道劫亲的。我作为他的父亲,有管教不严之罪,还请你见谅。”

“无妨,无妨。”

恢复正常更新,一天两更。

本章完

第0165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寨子里的贼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彻底包围了插翅难逃了”

“若想免遭屠戮,快快打开寨门迎接王师不然大军破寨之,就是尔等授首之时”

翌一大早,宋齐联军的将士摆开阵势,由于地形不够开阔,只能摆成若干个方阵,旌旗招展,长戈如雨,直指穹苍,看上去倒真的是气势磅礴,黑压压的一大片,吓人得很。

一个小将奉命在山寨之下,弓箭的程之外大声地叫喊着,威bi)寨子里的草寇归降。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寨楼上半点声响都没有,反而是林林总总地出来几支羽箭,把小将给打退回去了。

蒙阔见状,跟子偃和韩腾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拍马而出,径直到了山寨的缓坡下面,弓弩的程之内,他也不畏惧敌人的冷箭。

“蒙挚老夫知道你在里面”蒙阔一手勒住了缰绳,站住马蹄,高声喝道,“你这个不孝子你辱没了我蒙氏历代先祖的名声我饶你不得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好吧,蒙阔这是在激将自家儿子。

可是蒙挚不吃这啊,他隔着寨楼,中气十足地喊道“父亲,孩儿知道错了但我不后悔现在你们大军兵临城下,我们各为其主,但孩儿不忍心伤了父亲你,所以你还是速速退去吧”

见到蒙挚不为所动,蒙阔有些垂头丧气的打马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联军那边似乎按耐不住了,在蒙阔的拔剑号令之下,三通战鼓声蓦地响起,联军的方阵开始变换,盾牌手整齐划一地踏着步伐,亦步亦趋地挡在最前线,然后步卒压上,就这样踏上了低矮的缓坡。

嗖嗖嗖,无数的箭矢飞而出,密密麻麻的箭雨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每每抛一阵子,就死伤几十上百个士卒,有的连盾牌都穿透而过了。

战鼓声轰隆隆地响着,闷响的声音伴着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一下子震撼了这片天地

大孤山的贼人不习战阵,平里不是打群架就是单打独斗,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多人虽然有着满腔血,但是刚刚碰上这种惨烈的战况还是很怂的。

好在蒙挚熟读兵书,深有韬略,在城寨上指挥若定,就连大头领姜阳也提着剑在那里奋勇杀敌,顺带着想要逃跑的贼人都杀掉了。

这一下可激励了贼人们的士气。

宋齐联军此番出征大孤山,并没有带什么先进的攻城器械,只有云梯和弓箭,就连冲车都没有,所以很悲剧地,好不容易死了一大片将士,成堆的尸体躺在缓坡那里,但是踩着他们的尸体过去的将士也不能幸免于难,很快就被城寨上的贼人绞杀了。

看着将士们死伤这么惨重,蒙阔也急眼了,提着青铜剑就直接冲了上去

我去,有这么打仗的吗看着蒙阔这个统兵大将直接全军压上,自己也奋不顾地杀过来,蒙挚不由得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让蒙挚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过了没多久,蒙阔在亲卫的掩护之下,好不容易冲到了城寨下面,还没爬上云梯呢,就被一支冷箭给中了心口的位置。

“将军将军”

“不好了将军受伤了”附近的将士们高声大叫着,惊慌失措地把蒙阔围在中间,用体组成一堵墙,挡住了过来的箭矢,然后匆匆鸣金收兵了。

在战后,一天夜里,便有齐军的小将向城寨上出了一支夹着布帛的信件。

蒙挚亲启,这是蒙阔的亲卫来的书信,信上的原意是蒙阔中箭,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他的嘴里还念叨着蒙挚的名字,显然是想在弥留之际,再见这个独生子的最后一面。

姜阳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其实很有头脑,不然也不可能在众多的旧姜齐公室子弟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家主,还带着盖城姜氏成为了一方豪绅,蒸蒸上。

他见到这封信,又看着蒙挚摇摆不定的神色,不由得出声说道“阿挚,这定当是敌人的谋或许是蒙阔老将军想将你诓骗到他们的大营里,把你生擒了呢”

蒙挚闻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姜大哥,不论事是否属实,我都不能留在这里了。为了我蒙挚的一己私,我已经抛弃了齐国宿卫副统领的官职,是为不忠;辱没先祖,连累家人被齐王盯上,是为不孝;现在又要抛弃你这个对我有大恩的义兄,是为不义”

“我蒙挚现在已经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义的小人了啊”蒙挚痛心疾首地道,“我不能一错再错了。大哥,请你原谅我的不义,父亲对我有生养教化之恩,我不能一错再错了,我要去大营里看望他,要杀要剐,我蒙挚何惧之有”

听到蒙挚的这些话,姜阳有些无可奈何了。

既然挽留不住,便随他去吧。

姜阳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自命不凡,他的上留着姜太公的纯正的血脉,是根正苗红的齐国公室

呃,虽然这个齐国早在六十几年前就覆灭了。

不过姜阳还是没有死心。

他对于田氏窃国的行为一直都是耿耿于怀的,自从齐康公被流放,周天子承认田氏的地位之后,姜阳的祖父那一辈的人就定居盖城,经商致富,广交四方英雄豪杰,还有不少被田氏齐国冷落的旧齐勋贵。

当然了,一开始盖城姜氏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的了。后来姜氏变得跟一般的豪绅差不多了,齐国也在齐威王的励精图治之下愈发地强盛了,也不在乎这个微不足道的威胁了,于是盖城姜氏这一支得以延续下来,没被齐王赶尽杀绝

到了姜阳这代,姜氏的力量也颇为雄厚了,不过那是在财力上的,可没有姜氏的人敢出仕齐国。虽然齐王已经不忌惮了,但是也会提防啊毕竟当年田氏代齐也是几代人谋划、经营,成了卿大夫犯上作乱,这才得国的。

姜阳知道自己势力薄弱,别看那些旧齐勋贵跟他们姜氏走得近的,但是一旦出了什么事,都避得远远的。

贵族不可靠,所以姜阳大力扶持齐国境内的盗贼,当然了,是悄无声息地积蓄着自己的势力。他的野心也没那么大,现在的齐国就跟一个庞然大物一般,姜阳兴兵造反的话,拉起几万人的队伍,只怕也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了

他这样做只是想自保而已。

当然了,若是谁能大发慈悲扶持他复国就好了。不过姜阳已经没这种奢望了,你特么见过亡国几十年的国家,还有复国的吗

人心不再了,经过田氏齐国几代君王的经营,除了那一些倍受冷落的贵族支持他复国,只怕没有谁肯跟他举兵了。

蒙挚去到联军的营寨里,果不其然,蒙阔是欺诈的,伤势并不严重。不过蒙挚也没多大的气,他早就猜到了,来见父亲一面,不过是为了求得心安而已。

到了第二天的夜里,从大孤寨的下面又上来一封羊皮书信,不过这一回不是齐国人送的,而是宋国的小将上来的。

姜阳亲启,我去,竟然是宋君偃的亲笔信

姜阳有些不可思议了,然后他接着浏览下去,真是越看越心惊,最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哈哈大笑起来。

除了他和宋君偃,谁都不知道书信里写的是什么。

只是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是,翌,姜阳就下令打开寨门,归降。同时自己负荆请罪,跪在地上,请求蒙阔,请求齐国的宽恕。

本章完

第0166章 许诺

险峻的山谷里。

蒙阔带着七千多的齐军将士在缓慢地行进着,淡紫色的战甲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旌旗飘飘,两辆囚车上,姜阳和蒙挚都坐在那里,附近还有不计其数的贼寇耸拉着脑袋,被成群的齐卒押送着。

跟韩腾的宋军一告别,子偃带走了文姜和妹姜两姊妹,蒙阔则是带走了姜阳和蒙挚这两个罪魁祸首,和归降的两千多的大孤山贼人,至于那些老弱妇孺都被他就地遣散了。

打了一回胜仗,又是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所以齐军将士们的警惕自然有所下降了,路过这个适合伏击的山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注意什么。

毕竟这里可是他们齐国的疆土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里伏击他们

“放箭”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在这个峡谷里打了他们一个伏击。

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一声清喝,从山谷的两侧,草丛隐蔽的地方,陡然探出无数个穿着粗衣麻布的影,他们张弓搭箭,抡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兵器,不一会儿如雨的利箭就倒了一大片的齐卒。

“啊啊”猝不及防的齐卒倒在了血泊之中,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盾牌手列阵武士在前步卒居中”蒙阔也是大惊失色,不过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着长剑在那里发号施令。

听到蒙阔的军令,齐军的将士们顿时按照他的吩咐镇定了下来,在各种长官的喝令之下,纷纷拥挤着列阵以待,但是在他们的阵型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呃,这个山谷的狭窄的空间实在不适合列阵啊。

贼人瞅准这个机会,放弃了拿弓箭抛的办法,随即在一个蒙面人的号令之下,发起了总攻。

“杀啊”

“冲啊”这些穿着粗布麻衣的贼人,手里的武器可不是盖的,这一冲锋陷阵,就如同猛虎下山一般,迅速突入刚刚列阵好的齐军阵营里。

那个蒙面人十分厉害,先士卒,两脚就踹翻了盾牌的阻击,连带着盾牌手都被活生生地踹出了内伤,吐血不止。

“杀”这些贼人的战斗力似乎很强啊,而且互相的配合一点都不逊色于齐国的这些正规军。

蒙阔脸色沉地杀掉了几个冲过来的贼人,心愈发地沉重,你妹的,这天底下有这么厉害的贼寇吗这都跟他们正规军都差不多了

而且很明显,这股贼人的数量要少于他们齐军,不过贼人是有目的,他们虎入羊群一般,把那些被看管起来的大孤山贼人给释放了,然后那个蒙面人还带着一帮子材魁梧的贼人,爬上了囚车,将囚车里面的姜阳与蒙挚给释放出来了。

看着蒙面人的眼神,姜阳心里松了口气,旋即点了点头,捡起了旁边一个已经死掉了的齐卒的利剑,然后招呼大家杀出去。

直到贼人撤退之后,韩腾的几千宋军这才姗姗来迟。这个时候蒙挚和姜阳已经被救走了,军心大乱之下,即便蒙阔能镇定自若地指挥大军阻击,却也只能逮住几个漏网之鱼,拿这些人回去交差了。

一处山林中。

姜阳向着那个蒙面人跪道“君上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请受姜阳一拜”然后他一头磕在地上,心悦诚服的模样。

蒙面人扯下了黑色的面巾,然后露出了一张让蒙挚匪夷所思的脸,竟然是宋君偃他他就我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本来姜阳突然带人归降,这个事就让蒙挚感到困惑了,现在子偃的出现,也多多少少地让他猜到了一些内幕。

看来姜阳降的是宋君偃,而不是齐国,不过宋国如此大费周章地攻杀齐军,难道就不怕齐王事后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秋后算账吗

“汝不必多礼。”宋君偃把姜阳给扶起来了,嘴角含笑,说道,“姜阳,让你受惊了。寡人带人扮作草寇袭杀齐国的军队,实属无奈,你知道的,齐国势大,虽然我宋人不惧之,却无心大战”

“事后即便齐王发现了什么,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姜阳啊,寡人为何搭救你,想必你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闻言,姜阳一脸亢奋、犹疑,闪烁不定地道“君上果真愿意支持鄙人复国”

宋君偃郑重其事地点头道“然也。此番征讨大孤山,寡人之所以随军出战,一方面是为了迎回文姜和妹姜两姊妹,一方面也是为了拥立你这个旧齐后人复国”

“寡人是谋划已久了啊姜阳,寡人听闻你跟原姜齐的贵族还有联系,而且你盖城姜氏家大业大,结交群寇,不知道是也不是”

姜阳有些激动地点头道“是的。君上,若是能得到君上和宋国的支持的话,鄙人就能打着复国的旗号,随时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若鄙人能成功复国,必附从宋国,以为兄长,唯君上马首是瞻”

子偃摆了摆手道“你先别急着许诺。我宋国的大军是不可能为了支持你复国,而大举进攻齐国的不瞒你说,姜阳,寡人之所以支持你们姜氏复国,是因为不想让齐国安心发展国力,齐国本来就是根基深厚,底蕴雄厚,宋国不能比之。”

“齐王有心灭宋,却力不从心。宋齐是世仇啊齐国的国力蒸蒸上,我们宋国是拍马也赶不及的,所以寡人想要扶持你们姜氏复立齐国,跟田氏齐国分庭抗礼”

听到这话,姜阳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脸色凝重地道“君上,若是没有你们宋国的兵力支持,我姜氏复国,只怕不过一场黄粱美梦,如何实现”

子偃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宋国会出兵齐地的。姜阳啊,当务之急,你应该马上返回盖城,变卖家产,聚拢私兵,依靠你在齐地的名望招纳各地的贼寇寡人听闻齐国的贼寇多如牛毛,你可以招抚、讨伐、吞并他们,成为自己的势力,这样应该能聚拢几万人的军队”

“田氏立国不过六七十年,现在虽然称霸天下了,但是也有很多人不耻于田氏窃国的行径。原来效忠于你姜齐的贵族,还有那些不受齐王重用,倍受冷落的贵族你都可以拉拢他们,得到他们的支持,以壮声势”

“寡人向你保证,年之内,姜氏齐国必定复立,你,就能成为齐国的国君,复立先祖的江山社稷”

听到这些话,姜阳深以为然,宋君偃给他指出了一条大道。他相信只要按照宋君偃给出的这个战略走下去的话,一定可以复立姜氏齐国的社稷的

子偃又拍了拍姜阳的肩膀,说道“现在寡人还不能给予你兵力上的支持。我宋国去年刚刚跟魏国罢战,不宜再大动干戈,不过寡人向你保证,等你聚拢人马的时候,一定派遣一大批将尉帮你cāo)练兵马,将他们打造成我宋军一般的新军”

“你们盖城姜氏几世积累,又有各个旧贵族的支持,应该不缺乏粮草军需,寡人也不能在财力物力上过多地支持你。不过你可以打着我们宋国帮助你们姜氏复国的旗号,相信,这样的话一定可以得到不少齐国旧贵族的支持的”

“诺”姜阳向着宋君偃作揖道,“君上大恩,无以为报若我姜氏果真复国,必定背靠大宋,牵制田齐,谨遵君上号令”

谅你也不敢背叛对于姜阳这誓言一般的许诺,子偃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看来这回是找对人了

本章完

第0167章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沙丘宫里。

宋君偃回宫之后便立即传召了军师祭酒张烈。他此番随军出征大孤山,收获不少,不仅相中了蒙挚这个可塑之材,委以重任,让他做了宿卫副统领,还成功迎回了文姜和妹姜两姊妹。

最重要的是,子偃拉拢了姜氏齐国的嫡系后裔姜阳,若是后者果真成功复国的话,且不说宋国又多了一个可靠的小弟,还能牵制齐国,消耗齐国的国力,使其无力伐宋,更没有什么精力去一门心思地发展国力。

一举三得,一举三得啊

“君上,可是盖城姜氏愿意附从我们宋国的号召,复立齐国之社稷乎”一觐见宋君偃,就看到了他脸上的那一种掩盖不住的喜色,张烈也成竹在,笑着发问道。

“然也”对于张烈,宋君偃是十分的器重和仰仗的,在独处的时候他也不必假以颜色,保持着君主应有的不怒自威的架势。

子偃笑着道“姜阳这是没得选了已经有人告发他们盖城姜氏意造反,谋反的罪过可是株连九族的,即使是姜齐原来的旧贵族们想要保住姜氏的传承都有心无力了。”

“不过张烈,你认为姜阳真的能成功复国吗”

张烈闻言,颔首道“姜氏没有成功复国的能力,但是有着成功复国的基础。田氏代齐已经有六十多年了,齐国民心思定,臣民拥戴当今齐王,但是姜氏还在齐国有着一定的名望”

“姜氏齐国传承自太公,太公功莫大焉,泽被子孙,若不是田氏几代人的谋划、经营,韬光养晦,以大斗出,小斗进的办法赢得齐国黔首的心,得民心,又专权于平公、宣公、康公三代齐国国君,大权在握,只怕田氏很难代齐”

“然则,田氏齐国虽然得民心,却不得旧齐的公卿大夫们的拥戴。就跟韩赵魏三家一般,田氏也是窃国的,得国不正,这些年来又冷落如孙氏、国氏、蒙氏等原来旧齐国的贵族,这些贵族对现在的田氏齐国多有怨言,大为不满,若是我们给盖城姜氏以名义上的支持的话,相信姜阳一定能在短时间之内得到这些齐国的世家大族的支持的。”

宋君偃也深以为然地道“不错。盖城姜氏原本就是一方豪绅,资产无数,加上姜阳本人又是义薄云天,结交了不少的江湖豪杰,侠客、贼寇、贵族他都结交,相识遍齐国南部。”

“姜阳在齐国南部的草寇之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只要他变卖家产,换了物资,又得到了齐国诸多怜悯姜齐贵族的支持,征讨、招纳各地的草寇,就能在短时间内聚集一支上万人的队伍”

“齐地多私斗,草寇众多,姜阳也是一方豪杰,识时务,他的一个聪明人,肯定能想到这样做对他的好处的。不反坐以待毙是死,反也是九死一生,倒不如放手一搏反了”

张烈沉吟地道“君上,你看姜阳这个人,愿意做我们宋国的傀儡吗”

“姜阳这厮,有勇有谋,粗中有细,只怕不甘屈居于人下。”宋君偃顿了一下,说道,“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了姜阳手里有足够的粮草军需,也有上万的兵马,但是这些兵马都是三教九流的贼寇,乌合之众,战斗力堪忧。”

“姜阳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绝不会拒绝我们派遣将尉前往大孤山训练他们的兵马的。考虑到姜军里的教官都是宋人,姜阳不可能不提防的,姜阳不同于薛、鲁、滕、卫这些国家,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往各国的军队里安插自己的亲信,但是他们也能收买人心。”

“张烈,你明白寡人的意思吗”

“我明白。凡是派遣往大孤山的将尉,都跟派往各国的将尉一般,他们的家属都会留在商丘,由国家发放补贴,照顾他们的家人的衣食住行。”

“大善。”子偃点头道。

“君上,若姜阳果真是一个枭雄呢枭雄者,狼子野心,到时候姜阳如果成功复国的话,难免不会想方设法地摆脱我们宋国的控制啊”张烈有些担忧地道。

子偃闻言,摆了摆手道“哈哈哈,张烈你多虑了。姜阳的确是一代枭雄,野心勃勃,但是他的对手可是寡人,为了得到我们宋国的庇护,抗拒田氏齐国,姜阳必须要做出一定的牺牲,不说对于寡人的诏命千依百顺,可是我们想要在他的朝堂上,军队里安插我们宋国的人,易如反掌。”

“张烈,你忘记了我们给各个盟国制定的方针了吗培养心腹臣子和将领的事要提上程了。无论是在各国的朝堂上,还是军队里,都必须要安插忠于我们宋国的人,乃至于拉拢他们的大臣和将领,为我所用。”

“等到把他们这些国君的权力彻底架空了,不过一个傀儡而已,名副其实的傀儡。到时候寡人只需要一道诏命,就能将他们的国家灭了,其城邑土地也顺利并入我们大宋国的疆域。”

“更何况,姜阳成功复国的话,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手下的臣工党派林立,势力错综复杂,很难拧成一股绳,不似薛国、卫国那样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不少的臣子还是终于他们的公室的。”

“寡人听闻,姜阳只有一个孩子,不过四五岁的孩童。姜阳若是暴毙的话,一个小孩子能控制得住局面吗”

听到这话,张烈不由得感慨万千,看来宋君偃果真是成长了不少,都可以驾驭这些厚黑权谋之术了。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以互帮互助为理由,宋国大肆向薛国、鲁国、滕国和卫国这四个盟国安插忠心而有能力的大臣,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各盟国的地方,都有亲近宋国的势力。

战国乱世,其实是不忌讳这种事的。秋战国时代各国都沿袭了上古遗风,不说对于臣子没有限制,可以随时随地的到别的国家做客卿,走的时候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若是被查出这个大臣是细作,来打探报的,所在的国家也不能立刻处死他,也不能虐待他,只能是把这个大臣遣送回国就算了。

这个时代对贤才都是宽容的。

如果说礼贤下士之风哪个时代最为盛行,莫过于秋战国了。

不说是安插这些臣子和将领去别的国家,就算是一国之相邦,也能交换的。

譬如历史上的张仪,张仪去到魏国做相国,原来的魏相公孙衍就去到新郑,做了韩国的相国。苏秦更牛掰,直接腰佩六国的相印,名义上是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的相国,虽然没有实权,但是这个名头还是很唬人的。

那些传承了千百年,与国一体的公卿大夫们,是真正的世家大族、贵族,所以他们对于像张仪、苏秦那样登堂入室,成为一国之相邦的人其实也不是很看得起的。

相国的权力是很大没错,但是受到的钳制也不少,若是没有国君的鼎力支持,那么相邦都不是

看看商鞅、吴起这些人的下场就知道了,没有了秦孝公的庇护,商鞅就被车裂了,吴起也差不多,楚悼王一死,在会葬的那天他就被杀在楚悼王的尸体上,可悲极了。

绕是如此,大家对于成为相国还是有很大的的,毕竟权力很大,地位也仅次于国君一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反正在秋战国时代,列国之间交换大臣、质子的事是很普遍的。

交换质子,就是为了国家的邦交大事,将君王的子嗣送到别的国家作为人质。做质子是非常危险的事,秦昭襄王曾经将太子入质魏国,结果抬棺回国,后来的秦庄襄王和嬴政都曾经作为质子,入质赵国。

就连现在的魏国太子魏嗣,也曾经在秦国做质子。

入质别的国家的公子,一般都是不受宠的公子。也有太子和一些受宠的公子,这些质子入质的都不是敌国,但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毕竟在这个朝秦暮楚的战国乱世,谁也不知道今的盟友,明天会不会成为死敌

至于交换相国的事就更多了,公孙衍入韩国为相,是想合纵三晋,抗衡强秦。张仪入魏国为相,也是想要增加秦国在魏国朝堂上的影响力。

当然了,这些顶级的纵横家们都做到了。

宋君偃采用张烈的谏言,先霸诸侯而后王天下,绝对是深谋远虑的。

以宋国目前的综合国力,虽然已经跻一流强国的行列,与韩、赵、魏、燕可以相提并论了,无论是人口、疆域、兵力和富庶程度基本上持平,但是宋国的根基远没有这四个一流强国深厚

宋国还是后起之秀,在一流强国当中,综合国力弱于赵国、魏国,却略强于韩国、燕国,可是宋国这才刚刚经过变法,军队的战斗力极强,可是在人口和富庶方面还是比不上其余国家的。

这就是所谓的底蕴了。

诸如齐楚秦燕赵魏韩这些国家,即战国七雄,他们都经过几代人,乃至于几十代人的励精图治,不断的积累和经营,这才奠定了现在的疆域和国力。

但是宋国呢

宋国也立国七百多年了,是周天子分封之初分封的国家,历史悠久,但是宋国的地理位置很不好,加上周王室若有若无地提防,忠于周天子亦或是诸姬的国家都位于宋国的周边,钳制着宋国。

其缘故嘛,无非是宋国承袭前朝殷商,而大周又是篡夺了大商国的江山的,所以心怀忌惮。

当年的武庚之乱就是如此。商纣王的儿子武庚举兵,得到了许多诸侯国的支持,若不是周公的话,或许武庚在当时就灭掉了周朝,复辟殷商的基业了。

本章完

第0168章 先霸诸侯而后王天下

宋国处四战之地,能守住祖宗的基业不被强大的国家吞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历代的宋国国君也是这样,大多是守成之君,当然了,也不乏宋襄公这样怀大志的君主,所以宋国才能历经残酷的秋时代,以大吃小,纵横捭阖,奠定了宋国现在的疆域。

其实在历史上,剔成君和宋康王子偃都是很有作为的君主。

剔成君不必多说了,做一个权臣,他犯上作乱,联合了对原来的国君宋桓侯不满的宋国的公卿大夫,在他们的鼎力支持之下,驱逐了宋桓侯,篡位。

不过剔成君也算是一个有作为的国君,在位期间虽然示弱于齐国,但是大兴商贾之业,制作业十分发达,使宋国变得富强起来,但是他的一些改革也触犯了旧贵族的权益,于是又被大家如法炮制地打倒了,拥立了他的弟弟子偃,也就是后来的宋康王。

宋康王是宋国历史上继宋襄公之后的一个有作为的君主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山东省滕州市,有其地。”

宋国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宋国在宋康王的手里达到了鼎盛,威服四方,但是也在他的手中衰落、灭亡。宋康王太刚愎自用了,四面树敌,连连得罪周边的齐楚魏各大国,他能打败各国的军队,攻占其城池,其实是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捡漏的。

偏偏宋康王妄自尊大了,宋国还没在他的手里变成可以跟赵魏这般的一流强国,就开始残暴无道,使臣民离心离德,最后才被齐国灭掉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所以说宋康王这是在作死啊

毕竟战国中期,战国七雄是没有办法以一国之力灭掉对方的,但是中山国和宋国、越国,这三个逊色于一流强国的国家就不一样了,她们分别被赵国、齐国和楚国灭掉了,而时间上都相差无几,是因为大家相约好了的。

这就是弱国的悲哀

子偃可不想跟历史上的宋康王那样,四面树敌,然后自也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他奉行的国策是,结好楚国和赵国,打击齐国和魏国,这样一来既能开疆拓土,壮大国力,又可以避免被群殴的危险了。

宋君偃问道“张烈,我们宋国果真要扶持泗上十二诸侯国中的其余诸侯国复辟吗”

张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君上,现在我们宋国已经是泗上诸侯的霸主了。然,睢阳会盟的时候到来的只有鲁国、薛国、滕国和卫国这四个国家,其余的诸侯国都到哪儿去了呢”

“泗上十二诸侯国分别是宋、鲁、卫、邹、滕、薛、莒、费、邳、郯、任、郳。睢阳会盟的五国先不说,费国和邳国、邹国都已经成为鲁国的附属国,说是封君都不为过,任国和郳国只有一两座城池,而且年年向鲁国朝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莒国和郯国倒是被楚国和齐国先后灭掉了。两国灭亡的时间不过一百年,其后裔尚在,君上,我认为可以支持莒国和郯国复辟。郯国就不必多说了,曾经是我们宋国的附属国,一样是天命玄鸟的子孙,先祖都是商王武丁,所以我们宋国可以不遗余力地支持郯国复辟,正好可以拿来牵制齐国。”

“莒国的话,我听说楚国灭掉莒国之后,对于莒地无法治理,因为当地的黔首迷信武力,不服从楚人的治理,所以楚王也不得不将莒子封为了莒君。所以莒国想要复辟并不难,只要君上许诺庇护莒国就可以了”

“而且啊君上。”张烈又道,“莒国人十分骁勇善战,其淮泗精兵曾经一度打得四面的齐、鲁、楚三国不敢觊觎,莒国的疆域在当时也很广阔,若不是发生了内乱的话,只怕楚国很难灭了莒国。莒国复辟,君上可以收为己用。”

“大善”子偃拍手叫好道。

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皱着眉头道“不过,莒国的旧地现在是楚国的疆土了,我们帮助莒国复辟,不会因此得罪楚王吧”

复辟郯国的话,宋君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是一脉相承的国家,而且郯君只是一个傀儡罢了。郯地在齐国的疆域里面,即郯城,呃,现在的郯城似乎十室九空了,毕竟当时那个活该遭天谴的越王无疆下令,屠杀郯城的黔首的。

绕是如此,郯国的遗民还是很多的,就在郯城附近的地方啊。

而且得罪齐国宋君偃觉得没什么,虱子多了不怕痒啊,可是楚国,这楚国可是他们宋国的盟友啊,而且根据原先的邦交国策,是不能得罪楚国过甚的

张烈闻言,狡黠地笑着道“君上不必忧虑,对于莒国复辟,我们宋国只要给予名义上的支持就可以了。而且,我们只能私底下给予莒君一个名分,等到莒国复辟了,再申请成为我们大宋国的附属国,这样一来,复辟的莒国就是宋国的附属国。”

“想来,楚王也不想因为一两座城池的得失,在这个时候得罪我们宋国的”

“大善”子偃点头道。

但是宋君偃还是有困惑不解的地方,随即出声道“张烈,寡人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帮助这些已经亡国了的小国复辟呢对于滕国和薛国、卫国,寡人很想要吞并,以扩张我们宋国的疆域。现在不仅要大费周章地去帮助别人复辟社稷,还要冒着被齐楚两国围攻的危险,这是为何”

张烈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这位君上眼光还放得不够长远。不过他作为宋国的军师祭酒,这个战国乱世的顶级的战略家,给宋君偃分析形势,是责无旁贷的事。

张烈说道“君上你有所不知,扶持泗上十二诸侯国,对于我们宋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我们宋国现在的根基还不够深厚,自从君上你上位之后,北伐齐,取阳亢之地,置东郡;南征越,取旧吴之地,置吴郡;西破魏,取河内之地,置河内郡。”

“这两年我们宋国的疆域极度扩张,君上你开疆拓土,所得的东郡、吴郡和河内郡其疆域几乎跟原来的我们宋国的故土相差无几,这是很危险的事,因为我们宋国在这三个郡里的根基不够深厚,当地的黔首也还没有打从心底地认同我们宋国的统治。”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宋国虽然在军力、人口、城池、疆域和富庶程度方面跟一般的强国没什么两样了,齐国单打独斗的话也不能灭亡我们宋国了。但是刚刚获得的郡县,我们宋国还没有彻底的消化,根基不稳,随时都有被倾覆的危险”

宋君偃听到这话,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正因如此,寡人这才改变了一些政策,轻徭薄役,减轻黔首的负担,与民生养。”

张烈颔首道“这是对的。君上,民心至关重要,因为无论是赋税还是兵员都取自于民,但是民就像是池塘里的水,而君上,就是池塘里的一叶扁舟,池塘里的水可以蓄着,却绝不可以抽干不然就跟竭泽而渔是一个道理。”

“我们宋国现在是勤于内政民事,无力于大战。超过十万人的大战我们宋国已经是负担不起的了这几年的连番的大战,我们宋国也伤了元气,需要休养生息,但是附近的齐国和魏国底蕴雄厚,如树大根深,发展起来我们宋国远不及也”

“这个时候就要给这些敌对的国家找麻烦了。君上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建议你扶持泗上十二诸侯国了吧”

宋君偃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张烈又道“好处还不止如此。根据我们原先的先霸诸侯而后王天下的战略方针,这个扶立附近小国,成为附属国就是关键的一步”

“君上可以想一想,我们宋国若是帮助这些小国复辟了,能得到什么好处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天下人会称赞君上是贤明的君主,有仁者之风,继而天下贤才会继续出仕宋国,争相告走此外君上还能得到被扶持的国家的善意和效忠,唯我宋国马首是瞻。”

“这最影响深远的一个好处,就是我们可以派遣官吏和将尉,占领一些实权衙门,架空各国的国君,使之成为傀儡,到时候想要将这些国家并入我们大宋国的疆域里,不过是君上的一道诏命而已”

子偃拍手道“善张烈,这里面只怕还有一个益处。那就是这些小国原来的城邑都被吞并了,他们可以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扰或者攻略齐楚两国,而且他们在故地的名望还没有完全消失,他们可以事半功倍地占领原来的旧地,小打小闹而已,不似我们宋国这般引人注目,还会招致列国的围攻。”

张烈赞许地道“不错。这些小国的名望还是不容小觑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攻伐齐国或者是楚国。若是敌军来犯,君上也可以趁势号召各国组成联军,这样也避免了我们宋国独木难支的尴尬处境了。”

张烈又看着宋君偃说道“君上,被灭掉的莒国和郯国可以复辟,曾经的徐国和蔡国也能复辟,这些国家都是可以拉拢的。不过眼下,我们宋国要对付的是鲁国,君上还记得在伐魏之前,给鲁国三桓许下的承诺吗”

子偃点了点头道“记得。鲁国三桓季孙氏、叔孙氏和孟孙氏野心勃勃,一直想要效仿三家分晋,独立于鲁国公室而立国,只是害怕鲁国在天下的声望,自势力又过小,所以不敢僭越。怎么,难道张烈你真的想让鲁国分裂,帮助三桓立国吗”

“是的。”张烈说道,“鲁国与我们宋国原来的国力差不多,城池、疆域、人口都相差无几,但这已经是过去式了,鲁国还是在原地踏步。鲁国不能轻易灭之,我们宋国一口气也吃不掉鲁国,所以鲁国必须要分裂”

“愿闻其详。”

“君上,鲁国有在泗上十二诸侯国里面的附属国就有费国和邳国、邹国,如任国和郳国都朝拜鲁国,鲁国的影响力可见一斑。为了保住我们宋国霸主地位,鲁国不能不分裂。为此,我还特地拟定了一个计划,请君上过目。”

根据张烈提出来的“先霸诸侯而后王天下”的战略方针,宋君偃表示很满意。

附属的国家越小越好,越小就越容易控制。像鲁国,太大了,底蕴还这么深厚,声望极高,实在不应该这样存在下去了。

老实说,宋君偃还是很想直接吞并薛国和滕国的,不过那是历史上的宋康王的老路子了,他不敢这么做,怕的是重蹈覆辙啊

现在张烈提出的这个战略方针就很符合他的要求。

闷声发大财,厚积薄发。

宋国现在太引人注目了,一举一动都牵动了天下人的眼光。这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的道理宋君偃还是懂得的。

宋国若是直接出兵灭掉了滕国和薛国,只怕会招致齐国大军不遗余力地讨伐。宋国到时候也会沦落成为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的形象,出师无名,将士们的士气都会大打折扣。

所以蚕食附近的小国,厚积薄发,对于现在的宋国来说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抉择了。

本章完

第0169章 月神

自从坑杀四万齐军降卒之后,宋君偃每念及此,都彻夜难眠,头疼不已。

失眠的毛病倒是没有了,不过宋君偃却因而患上了头风病,不时地会头痛裂,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今的沙丘宫,迎来了一个自称能医治子偃的头风病的人,女人。

宋君偃看着向着自己款款走来的曼妙的女子,不由得半依靠在主位的扶手上,眼睛微眯着,透出一种若有若无的欣赏的光彩。当然了,只是纯粹的欣赏,而无一丝一毫想要据为己有的**。

不是宋君偃那方面不行了,而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确实是有那么一种仙气飘渺,圣洁而不可亵渎的气质。

“君上。”女子微微一礼,姿态优雅而赏心悦目。

但是子偃很难得地失神了,或者是说失魂落魄了。他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似乎绝色的女子,一言不发。

眼前这个女子有多美呢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此女子轻纱遮面,看不清具体的容颜,但是依稀可见那精致柔美的五官,浅紫色长发,盘发,两侧各垂下一缕发束。

天蓝色水晶发簪,有银色枝叶雕花及银珠点缀。耳环是浅蓝珠水晶的。

外罩浅蓝色短袍,背后以月状纹路装饰。深蓝领口有浅蓝色暗纹,腰间有海蓝底紫蓝与深蓝相间腰封,内穿海蓝色广袖长裙及月白色交领中衣,长裙曳地,裙下摆有紫罗兰色条纹袖口及裙摆有深绿色花纹,裙摆呈花状。

无论外在还是内在,都看上去无可挑剔,十全十美的美啊

“君上。”那女子又叫了一声,平平淡淡的一声,让人听不出来这是在叫唤着什么。

“噢”宋君偃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摆出了一副不怒自威的架子。

“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啊”对方似乎是成熟的少妇,不过子偃不在乎这些,一开口就询问了一下。

那女子用清如雅灵的声音回道“小女子叫做月神。”

“月神”子偃愣了一下,诧异地道,“天底下还有月氏吗寡人倒真是孤陋寡闻了,这神之名可没多少人敢乱用啊,不知道姑娘何以担负得起神之名”

名为月神的女子淡淡的摇了摇头道“小女子的这个月神,不是名字,而是代号。”

“代号那么不知道月神姑娘你的名字叫什么呢”宋君偃颇为好奇地道。

月神并没有说什么无可奉告之类的话,而是很干脆地道“小女子是阳家的左护法,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呃”宋君偃有些无语了。

忽而,他想起了在前世他看过的一部叫做秦时明月的国产动漫。在这部动漫里面,不是有那么一个被秦皇嬴政器重的国师月神吗

瞧瞧,这个自称月神的女子,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都跟动漫里的那个月神如出一辙呢

真是有意思。

子偃颔首道“你们阳家的人都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吗竟然连名字都不能有。”

月神再次优雅地摇头道“这倒不是。小女子只是想忘记过去,所以把原来的名字舍弃掉了。我们阳家,自首领以下,分内门和外门,内门出世,外门入世,内门弟子一般都只有代号,而没有名字。”

“所以你是阳家的内门弟子吗”

“是的。”

“可是,你不是说内门出世吗既然出世,那么应该在世外桃源修养才是,何以入世,如外门弟子一般来到这世俗之中呢”子偃觉得月神的这话有些自相矛盾了,不由得出声问道。

月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地道“我们阳家所谓的出世,并不是君上所想的那样的。外门追求名利,既为入世,便随波逐流,学术颇杂;内门追求修养,既为出世,乃天人合一,自行其道。”

宋君偃沉吟道“寡人听闻你们阳家萌芽于上古,分于道家,擅长占卜、算命、星象、祭祀,如巫师一般,怀**术,不知道是否属实”

月神说道“君上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小女子便是阳家的大巫,对于占卜、算命、星象、祭祀这一类的事无一不精,然则法术,确是没有。”

好吧,子偃松了口气,他刚刚还觉得自己活在梦里呢。想想看,如果这是一个如秦时明月一般的世界,侠客满天飞,法术人人会的话,那他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男人还混个毛啊

实力等级没崩,没崩。

“不知道你们的首领派你来商丘所为何事仅仅是为了医治寡人的头风病吗”宋君偃狐疑地道。

月神轻声说道“是也不是。我们阳家的首领,太一阁下,命小女子前来商丘,的确是想救治一下君上的头风之疾,不过未尝没有效忠君上的意思。”

“哦效忠”这个倒是让宋君偃诧异莫名了。

诸子百家效力于列国,这个从每个国家奉行的国策就能管中窥豹,略见一斑。

齐国,有道家、墨家、儒家的追随,齐地现在施行的是黄老之术,即无为而治,在乎民生,所以很得民心。

魏国,处中原之地,早在魏文侯的时候便有大批的儒生入魏,所以儒家的效忠对象是魏国。

秦国呢,也有法家、墨家的追随,大兴法制,全民尚武,民风剽悍。

宋国目前来说的话,并没有成为诸子百家的什么效忠对象。因为宋国颁布的招贤令,一匡天下,几乎笼络了诸子百家各式各样的人才。道家、法家、儒家这些诸子百家的大臣宋国都有,但是子偃可没听说过具体哪个诸子百家效忠于其国家的。

当然了,现在天下列国里面,都不乏诸子百家的人,但是每个国家器重哪个家就截然不同了。

“是的。”月神轻轻的点头道,“太一阁下听闻,宋国乃行变法,自君上上位以来,北败霸齐,南掠越地,西破强魏,而鲁、薛、滕、卫四国附从,以为方伯,声威天下。太一阁下出世久矣,不谙世事,故命小女子到商丘来,若君上可以辅佐,阳家当全力效忠于君上,若君上不能辅佐,小女子此来也是结一段善缘。”

宋君偃瞪着眼睛说道“不知道月神你看,寡人可辅佐否”

君择臣,臣亦择君。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各国的君王更像是大公司里的老板,而臣子则是里面打工的上班族,臣子如果不爽了,可以换一家公司继续干。

跳槽嘛,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月神道“小女子观之,君上仪表堂堂,面有神光,的确有雄主之姿。然,这并不能使我阳家效忠于君上。小女子想留下来观察一段时,不知道君上准否”

乐意之至,乐意之至啊子偃微微颔首,说道“善。能得到你们阳家的效忠,寡人不胜荣幸也不过寡人心里还是很疑惑,这普天之下的强国那么多,秦齐楚皆一霸,太一阁下怎么偏偏相中了寡人的宋国呢若是说我宋国正在变法,新兴吏治,极度缺乏有才干的人,阳家想要来分一杯羹,这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君上,小女子知道现在宋国人才济济,无论是运筹帷幄的谋臣,还是治理地方的官吏,或者是统兵作战的将领,宋国都不缺。然,我阳家并不在乎这种俗世的高官厚禄。”

“噢”宋君偃闻言,又好奇了,他问道,“那么不知道你们阳家想得到什么,又能帮助寡人什么”

“君上可知,我们阳家追求的是什么”

“愿闻其详。”

“长生之道,我们阳家追求的乃是长生之道。”月神的语气还是古波不惊地道,“自阳家的内门出世以来,追求的便是长生之道。何为长生之道顾名思义,就是长生不老之道”

“生,是世人所喜欢的,死,是世人所畏惧的。无论是高贵的天子诸侯,还是低jiàn)的黎民百姓,他们都向往于生而厌恶于死,无可厚非。我们阳家的内门其实跟道家天宗差不多,只不过道家一味地追求修养,孑然一,断绝了七六,而我阳家的内门则是炼丹制药,追求青常驻,长生不老。”

闻言,宋君偃在心里腹诽着,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药

尼玛的,历史上的秦始皇就是追求长生不老药,派徐福带着三千童男童女和百工前往东瀛本,最后不见踪影,导致始皇帝龙颜大怒,坑杀了一大批欺瞒他的方士,又焚烧了其巫蛊之典籍,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焚书坑儒”了

长生不老不可能,子偃是打从心底不相信的。若你是世外高人,如同张三丰一样修养的话,或许还能青永驻,活个一百多岁是没问题的,但是嗑药呃,是药三分毒,宋君偃还是不敢相信。

子偃皱着眉头道“长生不老这世间有能长生不老的人吗倒是寡人孤陋寡闻了,若是如道家一般,升华心,修养,能勉强做到长生不老,这个寡人倒是相信。可是丹药嘛,丹药有何效果”

“这个,君上迟早都会知道的。”月神幽幽地道,“难道君上不想长生不老吗”

宋君偃笑着道“谁不想多活几年但是你的话寡人不是很相信,若是简简单单的吃丹药就能长生不老的,那些世外高人还去修养干嘛”

虽然成绩还是这么扑街,不过还是更万字捂脸。习惯爆发

本章完

第0170章 长生不老药

纵观古代历史,希望长生不老的皇帝比比皆是,例如秦始皇和汉武帝,都希望自己万年万万年。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来的皇帝没有借鉴前车之鉴,在历史上有很多皇帝都死于丹药中毒,譬如李世民、李晟、朱常洛、雍正等。

天可汗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最杰出的皇帝之一,后来乾隆皇帝最佩服的就是这位皇帝。李世民确实英明神武,在前期,他率领唐军平定天下,甚至解决了北方的突厥。

在内政方面,他开创了贞观之治的局面。

但是到了晚年,李世民也和之前的皇帝一样渴望长生不老。最后由于服用丹药,李世民因为铅中毒而去世。

李世民去世时,只有50岁,本来应该大有作为的年龄,却选择了服用丹药。其实质还是对权力的渴望,希望自己永远掌握权力。

在中国历史上,明朝嘉靖皇帝是吃丹药最成功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吃了将近40年的丹药。硬是没有一点事,直到公元1566年,嘉靖皇帝才因为服用丹药而死亡。

公元1735年,做了13年皇帝的雍正去世。关于雍正皇帝的死因多种多样,有自杀和他杀等等不同的说法。

但是经过历史学家的分析,这些说法都不靠谱,雍正皇帝最有可能是服用丹药中毒而死的。在雍正在位的后期,命令道士为其制作丹药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后来乾隆皇帝极力为父亲洗白,说雍正是炼着玩的,从来没有吃过。

这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在雍正去世前的一个月,宫里还大量采办了炼丹的原料。

丹药害人啊,反正宋君偃是不怎么敢服用丹药的,虽然他也很想长生不老。

听到宋君偃的问话,月神不疾不徐地道“君上此言不假,然,丹药乃是长生的最佳的捷径。我们阳家追求长生之道,避世驱利,辅佐君主,为的,乃是获得更多的资源,得到君上的支持,我们阳家就能有足够的力量,倾天下之力去搜集炼制长生不老药所需的东西了。”

听到这话,子偃不由得摇摇头道“我宋国不大,何以说倾天下之力现在疆域最为辽阔的应当是楚国,楚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无所不有,想要搜集炼制长生不老药所需的东西,你应该去找楚王才对。”

“君上此言差矣。”月神淡淡的道,“楚国只是偏居南方一隅,并不是君上说的那样物产丰富,无所不有。不瞒你说,我们阳家这几百年来,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雄主气吞山河,一统天下的时机。”

“这个乱世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了,难道君上不想亲手结束这个纷乱的世道,使天下归宋吗”

闻言,宋君偃大为诧异地道“月神何出此言呢寡人所图者,不过为的是强大国家,称霸天下,这使四海一家,天下咸服的事,寡人还真的是没想过的。”

月神摇了摇头道“君上,你瞒不过小女子。小女子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渴望,你只是现在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而已,当宋国的国力上升到了一定的程度,如秦齐楚一般,君上到时候就不会说志在称霸天下了。”

子偃不由得哑然失笑,说道“你们阳家何以断定寡人能结束这纷乱的世道,使四海归一”

月神轻声道“自周平王东迁洛邑,紫微星便黯淡下来。然,在四年前的一天,即传闻君上被一道白光摄入体内,昏迷不醒的那一,忽然天生异象,紫微星闪耀,垂落东南,正对着商丘城的方向。”

“这这能说明什么”宋君偃暗自攥着拳头,藏在大袖里面,心颇为复杂。

“紫微星号称斗数之主、帝星。昔成汤伐夏,紫微星落于商地;周武王伐纣,紫微星落于西岐。今紫微星一改先前暗弱的征兆,大发神光,垂落商丘,这岂不是说君上有成汤、武王那样的人皇的命格吗”

“哈哈哈哈,一派胡言”子偃大笑了一阵,旋即挥了挥衣袖说道,“不是寡人不相信你们这些占卜师的命格星象之说,而是此事太过玄妙了,若你们只认为紫微星垂落商丘,就认为寡人能有成汤、武王那般的人皇命格,认为寡人的宋国能使四海归一,天下咸服,就太荒谬了”

月神淡淡的摇头道“君上不信也罢。的确,紫微星移位,这并不算什么。昔魏王称霸之时也曾有紫微星垂落安邑当时魏国的都城,可惜那个时候魏王有人皇的命格,有一统天下的能力,却没有得到上天的垂青。”

“但是君上则不同。君上你是天命所归,有天命玄鸟的庇护,加上人皇命格,大气运加,不是你这一代一统天下,就是你的子孙一统天下,这是宿命,不可更改。”

宋君偃沉思了一下,旋即说道“寡人信命。但是月神啊,寡人能给予你们炼制长生不老药所需的材料,乃至于帮你们阳家排忧解难,可是你们能帮助寡人什么呢占卜还是祭祀”

月神柔声细语地道“有付出,就有回报。君上若是能帮我们阳家搜集炼制长生不老药所需的材料,在关键时刻也施以援手的话,那么你将得到阳家的全力帮助。”

“阳家的前乃是大巫,执掌祭祀、占卜,在中原和楚地的信徒众多,有教化的能力。君上不是在忧愁如何收服新得的东郡、吴郡和河内郡这三个郡的民心吗我阳家可以为君上分忧。”

宗教宋君偃的心里头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宗教的威力宋君偃是知道的,在西方,基督教几乎主宰了一切,其为国王加冕的权力,凌驾于西方国家的君权之上,千百年来,教皇的地位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当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其结果不言而喻了。

但是宗教在古代中国却不可能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统治者更多的是利用宗教,譬如佛教,使人向善、忍耐,所以宗教对于中国古代的统治者而言,只是一件工具而已。

子偃也不害怕阳家控制人民的思想,将宗教的权力凌驾于自的君权之上。他的一道诏命,能使阳家蓬勃发展,也可以让阳家彻底覆灭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以后的时代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在这个等级森严,极重血脉的战国乱世了。

“阳家何以为寡人分忧”

“君上,我们阳家能言善辩者甚多,而且教义发人深省,只要君上给予我阳家一个言不犯的权力,不限制我们阳家的发展,阳家就能成为一个新兴的巫教,鼓吹君上乃是天命所归,是受上苍庇护的君主。”

“人云亦云,我们阳家神秘莫测,世人皆知。阳家的思想追求的是心灵的洗涤,而非物质上的追求,宋国尚且无法满足各地黔首的物质需求。”

“平王东迁以来,列国争霸,狼烟四起,世人的心灵已经七零八落,急需要一个心灵的寄托之所。我们阳家的教义,便是使人忍耐、向善,陶冶cāo),以追求长生之道。”

宋君偃闻言,点了点头道”长达几百年的征战,黎民百姓的心灵的确是已经支离破碎了。世人造下的杀孽甚深,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你们想要教化我宋国黔首的事寡人答应了,各地不是正在兴建私塾和乡学吗”

“这样吧,寡人下命令安排你们阳家的人进入各地的私塾和乡学之中,你们的人也可以自行在我宋国的疆域里游走,可畅通无阻。教化之功,非同一般,但是寡人不得不提醒你一下,教人向善可以,教人忍耐可以,信你们巫教也可以,但是绝不能使我们宋地的男儿没有了血气”

月神微微一礼道“这个小女子晓得。请君上放心,我们阳家只不过是想在诸子百家当中脱颖而出,让天下人都认同我们阳家的学术而已,那些黎庶,不过是基础,向善和忍耐只是心灵的寄托,其实我们阳家更多的还是给君上你造势,让各地的黔首都认同并信服大宋国的统治。”

“大善。”宋君偃含笑道,“月神啊,这才是你们阳家来找寡人的主要目的吧”

月神躬道“我们阳家想要自己的学术风靡于天下,得到更多的人的认同,君上也想收服各地的黎民百姓的心,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哈你成功说服了寡人。”子偃说道,“这说辞只怕你们阳家的人对列国的君王都鼓吹过吧他们不信,寡人信了月神,你不是说要留在商丘观察一下寡人是否是可以辅佐的雄主吗”

“这样吧,寡人设立一个占卜司,你为占卜官,正五品,秩比五百石,赐中等宅邸一座。这个占卜司独立于宗正府之外,主管占卜、星象之事,直接对寡人负责。”

“谢君上。”

本章完

都0171章 飞凰军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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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2章 择相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手机站:

第0173章 季氏之乱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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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4章 争议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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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5章 龙门相王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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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6章 合纵、连横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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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7章 贤君

“啊快来人”

“救命救命啊”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在宋国的彭城,大地突然塌陷下去,地动山摇,接着是飞沙走石,风尘滚滚,随着大地的震颤,伫立在彭城里里外外的屋舍、土坯房都摇摇坠,开始不堪重负地垮掉了

地震前所未有的地震

灰头土脸的黔首哀嚎着,不管是男女老幼,都争相奔走,犹如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大地的余震不止,房屋的坍塌,一切都是这么的突如其来。

这个时代的建筑物虽然大部分都是土坯房,亦或是茅草屋,但是一个地震也是很致命的,尤其是老百姓们一点预防措施都没有,天灾来了,就不知所措地往外奔走。

“上苍啊太一上帝啊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一个浑血痕的男子怀里抱着死去的妻子,哭天抢地地道。

在整个彭城,都出现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幕。天灾是无的,不是人力所能够抗衡的

在一片残垣断壁上,许多黎民百姓都自发地跑到那里去抢救他们的家人、亲戚、好友,抢救不到的哭嚎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云霄。

还有一些黔首,人是抢救出来了,但是伤痕累累的,没什么医治的措施,人也就这么死掉了,走的还很痛苦。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尤其是在这种罕见的天灾面前,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宋君偃很快就得知了彭城发生特大地震的事,大惊失色,他赶紧吩咐下去,道“传寡人诏命,即刻征召国中的医者,动往彭城医治伤员,自太医院以下举国黔首,凡是会医术的在彭城救治一名伤员赏钱五十”

“命,获水大营即刻派遣一万兵马火速赶往彭城,抢救遇难者”

“命,治粟内史府衙抽调所有能用的牛车马车小推车,押运粮秣前往彭城赈灾”

“命,获水大营即刻派出御手,捎上医者前往彭城救治伤员”

“命,不惜代价征集救治所需的草药,送往彭城”

宋君偃一口气下了好几道诏命,都是即刻奉行的,可见他对于此事的重视非同一般。

彭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宋国曾经的都城、政治中心,而后又是仅次于陶邑的商业重镇,人流极多。

彭城是宋国前三的大城邑,仅次于商丘和陶邑,其人口多达七万,是一座上等的城邑。现在地震来袭,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的人,宋君偃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只能是硬着头皮下达诏命了,都是以口头的形式传达下去的。

宋君偃下达口谕之后,还是心急火燎地在御书房里踱步,他还是放心不下。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地震呢这特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而且子偃的心里没底啊,这彭城不知道多少年没发生过地震了,似乎自宋国以来除了一些旱灾或者是水涝还真没有别的天灾,纵观整个宋国,发生地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毕竟不是沿海或者是川蜀这些内陆地区,还有板块运动,所以地震并不频繁。

上天不保佑啊

老实说,子偃真的很揪心,除了地震造成的不可估量的损失之外,他更担心这次的地震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时代的人都还是迷信鬼神的,你别管他是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他们都是相信冥冥之中有着上帝和鬼神存在的。

一个国、一个家、一个人是有气运的,而天灾的降临能说明什么

哦,如果宋国经常发生地震什么的这些自然灾害的话,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宋国的自然灾害很少啊。

更严重的是,宋君偃这些年来穷兵黩武,杀戮过甚,尤其是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更是惹得天怒人怨,连自己这宋国的臣民当中的一部分人都有了非议。

现在上天突然降下地震,岂不是在预示着他宋君偃是一个残暴的君王,是不受上天所庇护,被上帝所唾弃的吗一国之君的罪孽,应该让所有的臣民遭殃的

宋君偃越想心就越乱,他坐不住了,于是他招呼韩腾,带着几十个宿卫便拍马前往灾区彭城。

彭城。

“让开让开”

“君上驾到”在一个刚刚搭建起来的粥棚那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攒动,落魄而衣衫褴褛的黔首们正在排着队,拿着破碗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粥,突然一队穿着华丽盔甲的宿卫冲了进来。

黔首们一听到是国君驾临,不由得跪在了地上,山呼道“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

子偃这个时候还穿着玄色的服饰,头戴紫金冠,宽大的冕服穿在上,龙行虎步之间还有些不适应。子偃穿过了人流,站在施粥棚的最显眼的地方。

他虚扶了一下,高声道“子民们,天灾无,不是我等人力所能抗衡的除了抢救的将士,还有一大批医者和大量的草药正在来彭城的路上,寡人向你们保证,一定拯救大难不死的生还者,遇难的黔首寡人也会妥善安置的。”

“你们暂且安顿在这里,寡人已经征用了军队的帐篷温饱你们也不必担忧了一大批的赈灾物资正在源源不断地向着彭城这边运来,子民们,天灾降临,吾等应当戮力同心,同心协力,再建我们的家园寡人向你们保证,一定还你们一个一模一样的彭城一模一样的家园”

宋君偃如此绘声绘色的演讲,着实打动了这些底层的黔首的心。

乱世之中,人命jiàn)如狗,更别说是在这个贵族横行霸道的先秦时代了,在广大的老百姓的心目中,还没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概念,逆来顺受的思想已经根植于他们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了。

现在看见宋君偃这么关心自己的子民,在场的黔首都不由得潸然泪下,纷纷又跪在了地上,跪拜着,就像供奉神明那样向着子偃叩首。

“君上你是我们宋国的好国君啊”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呜呜呜,民如子民如子啊君上”

好吧,这个时候老百姓的思想还真不是一般的纯朴。也是宋君偃的所作所为太让人感动,太让这些黔首们感到发自肺腑的感动了

想想看,一个一国之君,在治下的城邑发生天灾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采取了迅速的应对措施,又不顾万金之躯,硬是跑到了灾区来慰问他们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平头百姓。

这在秋战国时代,是不可想象的,除了个别的君主的确是民如子,想要博得国中臣民的打从心眼里的戴之外,是不可能亲赴险地的。

毕竟地震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有余震呢。

不过宋君偃都不在乎这些了,他又下令组织人手抢救还在瓦砾之下无助地呻吟着的黔首,无论男女老幼,都务必救出来,妥善安置。

最后还是子偃觉得速度不够快,自己把碍事的国君平常穿的冕服给脱了丢到一边去,然后在臣民们惊异的目光当中,他跑到还没有进行搜救的地方,用双手搬开破碎的砖头、瓦砾和柱子,他就这样埋头苦干着。

边的人也大受感染,自宋君偃以下,无论是赈灾的官吏,还是宋君偃从沙丘宫里带出来的宿卫,或者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卒,他们在发放完粥之后,都跟随着宋君偃的影,开始在各个角落里搜救着还有可能生还的人。

这个时候,大家还能说什么呢



接受国家施舍的粥的黔首们,也感动于宋君偃的所作所为,纷纷撸起袖子,也冲到了还没搜救过的角落里,把还压在底下的人给救出来。

这就是表率的作用

若是宋君偃这个时候让彭城的黔首去给他赴汤蹈火的话,只怕没几个是皱眉头的。毕竟子偃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第一时间赶到了彭城灾区,还妥善地安置了他们,最后竟然还不辞劳苦,纡尊降贵地去搜救失踪的人员,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他们真的是碰上了一个百年难遇的贤君了啊

本章完

第0178章 嫔妃

“相国,彭城的灾如何”在彭城发生了特大地震的第五,奉命去统筹赈灾事务的相国黄庸回到了商丘,还没得喘上几口气,便匆匆入宫觐见宋君偃了。

听到宋君偃的垂询,黄庸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竹简递给他,说道“灾不容乐观啊。除了彭城,彭城附近的寿阳、干邑等几个城池都发生了一些较小的地震,波及的人口多达五万户,损失的财产不计其数。”

“此次地震,纵观天下,也是罕见的特大地震受灾的黔首多达十八万,根据君上你的指示,现在一些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光是彭城一地,便有三千四百七十二人遇难,五百零二人失踪,估计已经遇难了。天灾无,我宋国此次的特大地震,遇难者不下于六千人啊”

“这么严重”听到这话,宋君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幸亏这个时代的民居建筑绝大多数都是土坯房和茅屋、木楼,若是跟后世一般都是高楼大厦,还有不少不合格的建筑的话,地震一来,全部坍塌,那么这遇难的人数肯定要翻倍的了。

也幸亏彭城距离商丘不是很远,信息传递很快,而且在宋君偃的推行之下,政令通达,很快就派出了人手前往灾区展开救援了。不然遇难的人可能会更多,因为人是搜救出来了,但是没有饭吃,没有草药和医者治疗,还不是一个活活饿死或者是疼死的下场

随即,宋君偃又想起来一个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皱眉道“最近商丘城里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吧”

看样子子偃已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黄庸也不敢隐瞒,知不报,所以纠结了一下便说道“君上请你见谅。黔首们都是蒙昧的,尤其是我们宋国的黔首,承袭了前朝殷商的思想文化,迷信鬼神,他们认为天灾都是上苍的警示,现在朝野上下都在议论纷纷,说宋国连年征战,君上穷兵黩武,不得民心,忤逆了上天的意志,所以上天才降下地震以警示我们宋国和君上”

这个消息宋君偃早就从黑衣卫那里得知了,只不过从相国黄庸的口中说出来,这味道自然不一样了。

子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他自上位以来,败齐、破越、伐魏,战事不断,搞得整个宋国穷兵黩武,民不聊生。但是也有积极的一方面啊,子偃这么做是在开疆拓土,也是为了给他们宋国创造一个相对安全外在环境,不让其他强国插手宋国的变法大计,阻止宋国的崛起。

而且李敖变法的时候,改善民生,重农抑商,兴修水利,一概宋国之前盛行商贾之风的境况,现在国库充裕了,老百姓的家里也有了不少的存粮,这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了。

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看来用阳家作为巫教,鼓吹宋君偃的天命所归,指导黔首的思想是正确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宜疏不宜堵。

宋君偃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脑后,又向着黄庸问道“现在各地的灾民有多少你打算如何安置灾民”

相国黄庸回答道“各地的灾民臣已经大概统计了一下人数,差不多有十八万,已经是流离失所的了。这十八万的灾民里,老弱妇孺不在少数,青壮也多,现在多亏了君上仁慈,征用了军中的帐篷给他们居住,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君上”

“我们宋国虽然目前国库充裕,粮草堆积如山,但是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养不了这么多的闲人。而且现在乃是夏天,耕种刚刚过去了,但是还在农忙的时候,臣的意思是,君上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给这些灾民找点事做啊”

对于黄庸的这个谏言,宋君偃微微颔首,黄庸考虑得没错,各地的灾民太多了,就算国家国库充裕,仓禀里的米粟堆积如山,但是就这样养着这帮灾民、闲人,让他们游手好闲的,也不是一个办法。

这时一久了,难保这些灾民不闹腾起来啊。

不过宋君偃还是很迟疑地道“可是相国,现在还有什么事给这些灾民做呢地震刚刚过去,种到地里的庄稼还没收成就已经被毁坏了一大半,难道要遣散这些灾民去别的地方开垦荒地可是让这整整十几万的灾民背井离乡地去开垦荒地,他们愿意吗”

“君上,臣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黄庸摇着头道,“君上不是答应了彭城的黔首尽快恢复他们的家园吗这灾后重建的工作可不简单,这十几万的灾民正好无所事事,请君上你给我调度灾民的权力,我也好敦促太仆寺的人尽快征集所需的材料,然后指挥灾民重建家园。”

“大善”这个办法确实是绝妙的,眼下受灾的黔首子都不好过,整靠着国家赈灾的粥米过活,勉强度。

现在国家只需要靠着赈灾的粮草,就能支使各地的灾民在官吏的指挥之下,破而后立,重新搭建自己的土坯房,至于所需的材料也不必担心。

木材的话直接从山上砍伐,砖石的话自己可以烧制,相信过不了几年,彭城又会恢复原来那么繁华富庶的模样了。

当然了,宋君偃最怕的还是各地的灾民游手好闲,寻衅滋事。他之前也打算迁移一部分的灾民去吴郡开垦荒地,但是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听到了黄庸有一个这么好的办法,顿时拍手叫好。

宋君偃的心很不错,这几彭城各地发生地震的事搞得他焦头烂额的,好在相国黄庸有了应对之策,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这才安抚了受灾的黔首。

这也让子偃确信了任命黄庸作为他们宋国的相国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毕竟黄庸当过治粟内史,知道如何去改善民生,而且他不时地微服私访,听取各地黔首的一些意见,对症下药,这才安定的所有灾民的心。

御书房里,宋君偃的怀里抱着正在处理政务的君后干婉,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的二人世界的时光,当然了,若是没有这些繁杂的政务就好了。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竹简,子偃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明君不好做,如果可以的话,宋君偃真的想做一个安逸的昏君。可是做昏君的话,更害怕敌国的大军兵临城下,让他国破家亡了

“婉儿,你真的是太cāo)劳了,这些政务还是让寡人自己来处理吧。”子偃口是心非地说道,同时手里还鬼鬼祟祟地摸上了干婉的部,感受着温香软玉的快感,心里美滋滋的。

干婉嗔怪地看了宋君偃一眼,说道“你啊,天生就不是批阅这些奏牍的料净添乱了。”

闻言,宋君偃有些无奈地道“寡人也是没办法的嘛。一看到这些成堆的竹简,寡人的头都大了不过婉儿,什么叫做添乱啊,你分娩坐月子的时候这些政务可都是寡人亲力亲为的,也没见出什么差错呀。”

“还算你有点良心。”干婉白了子偃一眼,又阅览了竹简上的内容,说道,“不过这传扬出去了可不好,你说如果天下人或者是我们宋国的臣民,知道御书房的政令都出自臣妾这一个妇人之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非议呢。”

“嘿嘿。”宋君偃讪讪地笑了笑,又搂着干婉的脖颈,呵气道,“这不是寡人的婉儿聪慧过人,有治国理政之才吗管他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呢,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不瞒你说婉儿,其实有的时候寡人真的觉得自己好幸运。幸运娶了你这么一个贤惠又才华出众的女子,若是没有你,寡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每天去面对这么多的奏牍了。”

“你还嘚瑟了”

“嘿嘿,贤妻”宋君偃油嘴滑舌地道,“你是寡人的理政小能手啊。若是没有你这么能干,寡人都想放权给底下的那些大臣了,可是又免不了怀疑他们徇私枉法,知不报,还是寡人的婉儿最让寡人信任了。”

“贫嘴。”

子偃又抓着干婉的纤纤玉手说道“婉儿,寡人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啊有话就说,咱俩又不是什么外人。”

“嗯。是这样的,寡人最近寻思着想改革一下咱们宋国的宫制,你是六宫之主,这个事吧,寡人必须要先跟你商议一下。”

“好端端的改革什么宫制”听到这话,干婉蹙着黛眉,把手里的竹简和狼毫都放下了。

“咳咳。”事到如今,宋君偃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他说道,“是这样的,现在文姜和妹姜都入了我们的后宫,为御妻,但是寡人听闻齐王甚为不满,现在寡人想要修补和齐国的关系,今年年底便与赵侯、齐王会盟于邺城,所以想要改革宫制,提高一下文姜和妹姜两姊妹在宫中的地位,以便到时候向齐王示好。”

本来邺城会盟只有赵国和宋国的,但是子偃觉得齐王太给面子了,也有意修补宋齐两国之间的关系,所以决定邀请齐王参与邺城会盟,齐王也应了,很痛快。

“你想怎么个改革法”干婉一脸古怪地看着宋君偃。

“我们宋国的宫制原来是沿袭周礼的,天子的后宫当中是正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国君的后宫当中,是一后三夫人二十七御妻。但是现在寡人的后宫里,三夫人的尊位已经没有了,文姜和妹姜只能屈居御妻。”

“所以君上说到底,是为了文姜两姐妹而起了改革宫制的念头了吧”干婉冷哼道。

后宫的嫔妃制度,是中国古代帝王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广繁后嗣,使王位有足够的继承人,同时为了显示帝王的尊荣而建立起来的。

中国古代社会以男子血统为中心,以对女占有的多少来显示其在经济和政治上的特权的大小。

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威也表现在对女的大量占有上。

自夏朝开始,中国历史上“家天下”的局面形成。随着王位传子的继承制,尤其是形成和确立嫡子继承制,等级分明,份有别的后妃嫡庶制度也随之建立起来。

历代的妃嫔名号先后出现过千余种。根据名号的不同,妃嫔被区分成若干等级。

不同等级享有不同的政治、经济、礼仪等方面的待遇,在后宫的居处地也有区别。

区分后妃尊卑贵jiàn)等级,是“正嫡庶,广继嗣,息妬忌,防匿,塞祸乱”白虎通义嫁娶的必要措施。

本章完

第0179章 龟甲占卜

传说,周代开始制定正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共121人的后妃制度。

此制是否实行,尚难有定论。

但从西周至战国所出现的后、妃、夫人、嫔、世妇、女御、姬、七子、八子、女史等后宫名号看,后宫嫡庶制度是十分严格的。

“嘿嘿,也有讨好齐王的意思,讨好齐王。”宋君偃讪讪地摸着后脑勺说道。

干婉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既然君上心里都有主意了,不妨说出来,你想怎么改革宫制”

“婉儿,寡人觉得这个御妻的名分太过低微了,配不上文姜和妹姜的姬女份。所以寡人想要改革我们宋国的宫制,具体的已经想好了,自上而下,正后一名,贤良淑德四大贵妃,然后是妃子,其次是嫔、夫人、贵人、才人、秀女、宫婢,自上而下,一共是八个等级,正后乃是后宫之主,管理后宫大大小小的事物。”

“还有就是,寡人还觉得确立这个后宫制度。但凡妃子及以上的正后贵妃,在百年之后都可以跟诸侯公卿一般,享受谥号,而有妃子封号的,封号其后可以坠一个娘娘,像什么君后娘娘,贵妃娘娘,某妃娘娘这些听上去是不是比那些什么夫人好多了”

干婉闻言,微微颔首道“是没错,听上去舒服多了。”

“嘿嘿,这个世上的夫人多如牛毛。天子的夫人、御妻、世妇是夫人,诸侯的姬妾是夫人,大夫家的姬妾是夫人,就连一些商贾之家的大妇都号称夫人了,夫人之名太滥了”

“你啊你。”干婉拿着纤纤玉指头点了一下宋君偃的额头,嗔怪地道,“你就作吧为了两个女子而改革宫制,传扬出去不怕天下人耻笑,也会成为后世的一则轶事。”

“不是臣妾说你啊君上。这后宫当中是是非非可不少,你作为君上,作为她们的丈夫,应该雨露均沾才是,你说说,这些天你除了去我那儿和贞姬那儿,是不是都跑文姜和妹姜两姊妹那里去了”

“呃哈哈,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君后娘娘你啊。”宋君偃不好意思地道。

干婉哼唧道“你还真敢说啊你。君上,作为一国之君,你应该赏罚分明,张弛有度才是,你的恩泽不应该施于一人。这些天可有不少的御妻往臣妾这边跑,都是来抱怨文姜和妹姜两姊妹是怎么魅惑你的,嚼舌根子地说,妹姜怕是要得到君上一人的宠幸,使后宫粉黛无颜色了。”

“谁,谁说的”子偃有些心虚了,却是壮着胆气喝道。

干婉睥睨了他一眼,说道“君上,你是什么心思臣妾还不明白吗咱们都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了。你若是独宠我一人,后宫里或许还没那么多是非,毕竟姐妹们都知道我俩感甚笃,不是她们可以比拟的。”

“但是文姜与妹姜不过是刚刚入宫的御妻,你如此偏,这后宫里都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了。君上你信不信,你改革宫制的政令刚刚颁布下去,那些个御妻们又该到臣妾这里诉苦来了。”

宋君偃有些垂头丧气地道“寡人知道了。还是翻牌子吧,翻到谁的牌子晚上就去谁的寝。还有这个宫制的事,寡人会让人制定一个章程出来的,婉儿你是君后,这个毋庸置疑的,至于贤良淑德四贵妃暂时不设立,文姜、妹姜、贞姬和孟嫣儿她们就都先做妃子吧,起跑线是一样的,想必她们应该是没什么异议的了。”

干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到了下午,已经被任命为占卜官的月神莲步轻移,在屏退左右之后,又给宋君偃跳了一支舞蹈,美轮美奂的,奇怪的是,月神的舞步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却透着一股玄妙之感。

舞毕,月神向着宋君偃施礼。

宋君偃微微颔首道“月神,这些子多亏你时常入宫献舞,寡人的头风病已经好了大半,晚上也能睡个好觉了。寡人赏赐你五百金,俸禄再加三百石,希望你不要推辞。”

“谢君上。”月神躬一礼道。

不过,让宋君偃感到诧异的是,以往月神都是隔三差五地献舞之后,都会一言不发地退去的,现在反而就这样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宋君偃的问话。

子偃也不由得疑惑地道“月神,你还有别的事吗”

“君上,小女子听闻彭城、干邑、寿阳等地都发生了地震,似乎有着上天的警示,故而小女子奉太一阁下之命,想要给君上就此天灾占卜一下主吉还是主凶。”月神语气淡淡的道。

子偃微微颔首,看来阳家还是很识趣的,这个占卜司只是宋君偃给阳家在商丘的一个据点,其实不是很重视。想要占卜的话,直接去问宫中的巫祝不是很方便吗

难道在占卜之事上,阳家,或者说是月神这个女子比那些巫祝还要更胜一筹

宋君偃心下狐疑,不过也抱着玩玩的态度,说道“月神你不妨一试。就地震的事寡人已经让宫里的巫祝祭司们占卜过了,主吉,这不是什么上天的警示,只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地震而已,相信很快就过去了。”

“君上以为事真的那么简单吗”月神似乎是抱着不敢苟同的观点而来的,宋君偃微微眯着眼睛,便让月神去试一试占卜,主吉还是主凶,权当玩耍了。

宋君偃虽然信命,但是也不是很迷信,尽管古人和一些道家的秘术在他的心里神秘的,但是他还真看不起那些跳大神,整装神弄鬼的家伙。

不过没办法,殷商迷信鬼神,宋人也继承下来了,对于那些个巫祝和祭司都推崇备至。

子偃心里其实想的是,占卜的事若是真的能知道是吉是凶的话,那么天底下就没有让人后悔的事了。而你们这些巫祝啊祭司啊,真的那么牛掰的话,先知先觉,干嘛还要屈居人下,给他宋君偃打工

月神没有多说什么废话,而是取出了袖里的龟壳,用古甲古文在龟壳中间刻下所要占卜的事,随即让人拿一个火盆进来,点火,将龟壳放在火盆里燃烧。

这个宋君偃倒是略懂一二,占卜龟壳,龟壳作为占卜测吉凶工具,因为古人认为天圆地方,乌龟的背甲隆起像天,腹甲平坦,好似大地,乌龟彷佛背负着天地一般。

因此,乌龟被认为是可以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灵物,龟壳乃被用来预知存亡兴衰,当做卜凶问吉的吉祥物。

占卜是中国古老的巫术之一,已经有极为悠久的历史了。

在远古,人们对于与自然界很不了解,又由于当时的生产力极为低下,人们被自然的力量所桎梏。

由此,产生了对于自然的恐惧。更由于人们有了农业生产,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自然灾害。

谁也无法对此作出科学的解释,于是在祈祷上天赐予人间平安的同时,占卜术诞生了。在殷商时期,帝王的卜官用碳火烧烤龟甲,根据龟壳的裂纹,来为帝王卜卦,预知国事、战事、天气、灾难等。

“卜”字的由来,就是因为火烧龟壳后,很容易出现“卜”字般的裂纹,用这些裂纹来预知天命。

相传八卦的图纹灵感,也是来自於乌龟的龟甲纹路。

许多命理占卜算命师仍以龟壳和铜钱为人算命。算命的忌讳杀生,特别是被中国人认为能通灵的乌龟。

于是,也有许多人以铜龟及木龟来取代真的龟壳。

随后,被烈火烧得通红的龟壳裂开,一条条地崩裂,逐渐形成一个纵横交错的“卜”字,但是十分的模糊。

根据巫师的占卜之法,等龟壳裂开后取出,如果裂痕没有经过那些字,说明是吉兆,如果裂痕在字上停止,说明是一般,如果裂痕穿过那些字,说明是凶兆。

现在裂痕穿过了那些古甲骨文的字,龟壳裂痕交错,月神随之取来凉水“滋啦”的一声,降低了占卜龟壳的温度。然后等到龟壳不再滚烫了,再双手奉上,通过嫪信递给了宋君偃。

“大凶”宋君偃不可置信地疾呼道。

果真天不保佑我宋国

月神幽幽地道“小女子知道君上可能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卦象之大凶,不是祥兆。今年的宋国恐怕多灾多难,还请君上好自为之,若是有需要我们阳家的地方,君上可以派人来找我,小女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君上和宋国渡过难关的。告辞。”

随着月神悄无声息地漫步出去,宋君偃还在主位上发怔,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样。

占卜之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就像中国人在清明节这个传统节拜祭祖先一般,他们拜祭祖先,也不是什么封建迷信,而是求得一个祖宗保佑之类的心安理得。咳咳,毕竟将来自己逝世了,后代们也会效仿自己祭拜的嘛。

今天国庆节,必须爆更啊四更或者是五更

本章完

第0180章 养虎为患

就在宋君偃正在为龟壳占卜之事显示“大凶”的卦象耿耿于怀的时候,远在越国南部的楚、越两军三十余万人马正在如火如荼地激战。

话说越王无疆是一个既倒霉又走运的人,倒霉的是他听信了楚国和宋国的使者的谗言,自以为三国联军伐齐,开疆拓土乃是手到擒来的事。

没成想最后被宋人和楚人给坑了,独木难支,被齐军大破之,溃不成军,随即还被楚宋联军伏击于伏虎山,自己被生擒了,耻辱地到宋国商丘给宋君偃当马奴,苟且偷生。

走运的是,越王无疆还有着一个深着他的女子,虞妙弋,即虞姬。

后来无疆回到越国,召集旧部,收拢残兵败将,还制服了试图自立为君长,向楚人投诚的无诸和无强,接收他们的部众。最后,越军据句无城而守之,厉兵秣马,以此抗拒楚国的大军

更让无疆感到庆幸的是,楚国大军的战线拉得太长了,距离郢都山高路远的,越地又难以行走,不利于押送粮秣,故而楚军没有继续南下进犯句无城。

越王无疆又听信了宋人韩凭的谏言,决心收服无诸和无强二人的兵马,整顿军队,统一号令,然后他又统率着大军向南方征讨表面上臣服于越国,却听调不听宣的瓯越、扬越、山越、百越等南方各部落,经过近一年的征伐,无疆终于统一了越国的南部,有兵马十余万,开始进攻被楚国占据的北方。

“杀”

“跟我杀啊”经过许多挫折的越王无疆已经不似当年那么莽撞了,不过勇武依旧,他挥舞着手中的破城大戟,在亲卫的保驾护航之下,破城大戟砍西瓜一般,砸、挑、刺、撩一招一式都击杀了眼前的一个又一个楚军士卒。

在这个战场上的越军将士看到大王如此勇武,不由得深受感染,虽然手里的武器劣于敌人,就连甲胄都不齐全,但是他们的剽悍是有目共睹的,至少那些穿着盔甲,装备精良的楚国的士兵在一对一的况下,他们都能战而杀之。

越兵是如何勇猛的呢

他们材并不高大,却胜在精悍,往往动作很快,虽然穿着简陋的草鞋,跑起来却跟野兽一般迅捷。

一脚把敌人踹到了地上,那个越兵嘴里发出一声怪叫,胡络腮张扬着,就这样拿着血迹斑斑的青铜剑砍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噗嗤的一声,血流如注,但是那个楚军士卒的头颅并没有就此被砍断,而是撕裂着,就好似一把钝刀砸到头上一样。也难怪,这个越兵的青铜剑都快生锈了,跟烧火棍都差不多了,有什么锋利的

楚军士卒挣扎着,口中咕噜噜地冒着鲜血,但是越兵哪里容得他奋起反抗于是抓着他的脑袋,照着面门就是一顿猛捶,将他整个人的脸砸的面目全非,脑浆子都崩溅出来了

“哈哈哈”越兵残忍地大笑了两声,抄起了那个死掉了的楚军士卒的长矛,开始去虐杀更多的敌人。

“杀啊”

“受死吧”楚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憎恨于这些茹毛饮血的野蛮的越人。

虽然楚国曾经跟他们越人也差不多,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跟中原文化的交融,楚国已经自成体系,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自然是很鄙夷这些大山里的野蛮人。

“越狗去死”一个红着眼睛的楚军悍卒咆哮着,抡着长戈一勾,就把飞过来,想要把自己扑倒在地上的越兵打翻了。

这个越国士兵的小腿被这么一勾,也是鲜血淋漓,他惨嚎着,但是注意力还放在自己的敌人上。楚国悍卒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敌人,提着长戈快步而去。

那个越兵也不是什么善茬,见到敌人冲了过来,就猛地扑了过去,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楚军悍卒压倒在了地上,但是被对方踹飞了。

“啊”

“喝”

两人的嘴里都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抱着必死之心,长戈与青铜剑交击了十几下,最后楚国悍卒更胜一筹,一记铜戈穿过了越兵的膛,越兵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口上的长戈,噗的一声喷出了浓郁的血液,然后倒地不起,气绝亡了,到死也没有把眼睛闭上。

不过很快,更多的越军士卒冲击过来,那个杀死了他们的战友的楚国悍卒很快就被淹没了,乱剑砍死,死状惨不忍睹

在大河的彼岸,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之地,楚国的土黄色的旌旗已经残破地倒在了一边,漫山遍野迎风翻飞的都是象征着越国的绿色旌旗。

“万胜万胜万胜”

越军的将士们欢呼雀跃着,庆贺着这一场胜仗。

越王无疆驻马河边,凝视着对面的还在飘飞的楚国的战旗,握紧了手里的破城大戟,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过去,将那些可恨楚人统统赶尽杀绝

他却无视了河里还在漂浮着的尸首,断掉的手臂、头颅、耳朵、肠子、心脏这些异物都将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染成了血红的颜色,无疆此时上的盔甲也是这种颜色的,不过他的世界里似乎都在一片迷雾一般的猩红之中,看不到别人的死活。

在越王无疆的边,除了簇拥在他四周的将领,还有一个作文士打扮,看上去弱不风的青年男子。

“韩凭,现在我们越国的大部分失地已经被寡人收复了。楚军的主力还在歡水一线跟我们对峙,是时候收复旧都会稽了寡人意一鼓作气,突破楚军的歡水防线,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无疆还是当年那个无疆,但是他已经成熟了不少,不再那么目中无人,刚愎自用了。

譬如现在,他就很信任这个跟随虞姬,将自己救出苦海的韩凭。

韩凭的确有两把刷子,在他的指导下,越军才是放弃立即收复失地的想法,转而收拢溃兵,厉兵秣马,然后南下征服了瓯越、闽越、东越、扬越等等这些越人部落,彻底整合了越国的力量,足以与楚军的主力决战。

越国的谋臣并不是很多,本土的谋臣更是少之又少,越国并不缺少能征善战的将领,倒是像韩凭这样的智计超群的贤才极度匮乏。

其原因不必多说了,越国本来就是一个穷乡僻壤的。这俗话说得好,穷山恶水出刁民,所以越国的民风十分的剽悍,能出猛将,可是教导出来的人才几乎没有,因为越国本也不能吸引人才济济的中原国家的贤才入仕。

所以能得到韩凭的辅佐,越王无疆分外的庆幸,委以重任,现在韩凭是越军的军师祭酒,后收复了会稽,他就能成为当之无愧的越国相邦了

对于无疆想要即刻收复会稽的想法,韩凭沉吟了半晌,继而说道“大王,眼下我越军的士气正旺盛,士气可用,当可一鼓作气收复全部的失地。但是强渡歡水则万万不可”

“歡水彼岸至少有着十万的楚军,还有许多楚国的军队正在源源不断地向着这边赶过来。臣的计策已经奏效了,歡水北岸的楚军不会过来进攻我们越军,却会提防我军强渡歡水。所以臣建议大王先安营扎寨下来,做出对峙的态势,吸引更多的楚军赶到这里来。”

闻言,越王无疆很是不解地皱眉道“韩凭,寡人搞不懂,这士气,乃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你让寡人在此安营扎寨,吸引楚军的主力到此是何道理”

韩凭耐着子解释道“大王,眼下乃是我军大胜。楚人把我们越国旧地的大部分都吐出来了,楚军现在的主将是屈丐,他是一名沙场宿将,一心求稳,必然不敢冒进,所以一定会集中兵力跟我军在歡水一线对峙的而我军因为没有足够的舟师,又不能强渡歡水,所以此战不能与楚人决一死战,而是要巧胜以巧取胜”

“噢,巧胜如何巧胜”

越军自从征服了南方各部落,整顿兵马之后便开始征伐北部的楚军,试图收复失地。这不,战事进行了半年,楚军节节败退,不是楚国的军队太弱了,而是他们的将士在越地有些水土不服,时常上吐下泻的,哪有什么气力去打仗

而且越地到处都是瘴气,稍微不慎,就会死无葬之地

于是无疆听从韩凭布置的战术,决定将楚军分而歼之。往往越国大军也分成好几个部分,统一号令,在当地黔首的配合下,很容易地就夺取了城邑,然后十几万越军才能一鼓作气,将楚军赶到歡水的另一边去。

韩凭作揖道“大王,趁着楚军的兵马集中到一个地方的时候,你可以统率着三千人的鬼面军偷渡歡水,我们在这边连夜佯攻,大王自然可以趁机偷渡过去。然后大王可以带着鬼面军突袭姑蔑城”

“据我所知,此番楚军将大部分的粮秣都囤积于姑蔑城,有两万兵马看守,但是姑蔑城并不坚固,臣也在城里埋伏了人手,相信凭着大王和三千鬼面军的威力一定可以一战而克之。将楚人的粮秣付之一炬的”

“善”无疆闻言,也觉得这是一个绝妙的计策,不由得拍手叫好道。

因为知道无疆是什么尿,所以韩凭不得不提醒一句说道“大王,切记不可恋战,大王可以带兵遁入深山之中。若是深陷重围,只怕很难从十几万的楚国大军的包围圈里杀出来”

“寡人知道了。”

韩凭颔首道“等楚军的粮草无以为继,我越国的大军当可一鼓作气,强渡歡水,然后大王也带着鬼面军从楚军的背后杀出,到时候楚国大军必败大王啊,如此一来,收复旧都会稽的事,岂不是易如反掌了吗”

“哈哈哈哈好好”越王无疆满脸含笑地道,“军师不愧是寡人之智囊,韩凭啊,你真的是寡人的姜尚、伊尹啊”

“大王谬赞了。”韩凭还是很谦逊的。

越王无疆比较喜欢痛快人,不过他也不厌恶韩凭这样有能力的臣子,经过了在商丘做马奴,苟且偷生的子,无疆也是心大变,他终于体会到先祖勾践在吴国的那三年,给吴王夫差做奴做婢,卧薪尝胆是什么滋味儿了。

现在无疆东山再起了,他想要证明给那个趾高气昂的宋君偃看一看,瞧一瞧,什么叫做放虎归山,祸患无穷

本章完

第0181章 鲁国三桓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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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2章 鬼面军

在夜宴结束之后,翌日宋君偃便召集重臣黄庸、张烈、子干、匡章和苏贺入宫,在御书房议事。

经过探讨后,宋君偃决定出兵讨伐不忠的鲁国三桓,以熊子丹为统兵大将,出动骑卒三千,步卒两万,其中新兵居多,但是胜在训练有素,高举大义的名分,对手又是多年不修兵事的鲁国,所以宋国上下倒是对此十分的乐观。

其实吧,不是宋君偃不想派遣更多的兵马讨伐鲁国三桓,而是动辄五万以上的军队的话,消耗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以宋国的仓禀里囤积的粮秣足够供给十余万大军远征作战一年,但是子偃还是有些揪心,他因为月神那日占卜的卦象“大凶”还耿耿于怀的呢!

万一宋国哪个地方又发生了什么天灾,到时候他哭都来不及了啊。

“不是……贞儿,你怎么今天这么给寡人献殷勤呐?这又是送参汤又是捶腿的,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乖巧懂事了?”现在宋君偃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给自己捶着小腿的贞姬,呃,事出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贞姬娇蛮地哼了一声,颇为不满地说道:“君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嘛!说的贞儿我好像一点都不乖巧懂事一样。你是我的夫君,按道理我给你送参汤、捶腿,这有什么不对的?这又不是什么下人该干的事情!”

“呃……”似乎有一点道理,不过子偃还是有些狐疑,看着贞姬说道,“贞儿,你老实给寡人交代,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哼!”贞姬甩手做到一边去,俏脸含霜地道,“我能犯什么错啊!君上你尽胡思乱想,我是你的妃子,偶尔关心关心你,这没毛病吧?”

“没毛病。”子偃点头道。

“君上,那你这个做丈夫的,是不是也要偶尔关心关心我这个妻子?是不是有时候要顾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那当然啊。”宋君偃不假思索地回道,同时把贞姬的娇躯搂在怀里这个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贞姬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笑着说道:“那么君上,现在臣妾的感受就非常的不好,你是不是要顾虑一下?”

“谁又招惹你了?”

“你啊。”贞姬柳眉倒竖地道,“除了你,这世上还有谁敢招惹我的?君上,此番出征鲁国,你就让臣妾带着飞凰军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啊,在这儿等着寡人呢。”宋君偃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贞姬的琼鼻一下,说道,“你是怎么知道寡人要出征鲁国的?这诏命还没下达呢。”

“哼,这个事情都在军营里头传开了。鲁公迫于季氏的压力,出逃到我们宋国,无非是为了求得援军铲除鲁国三桓,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季氏犯上作乱,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现在众将都向阳侯请战,臣妾也想统率飞凰军出征,讨伐不忠的鲁国三桓。但是匡章大人要我来询问你的意见,君上,这回你可不能推脱。”

看着贞姬撒娇的样子,宋君偃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不过子偃也知道,贞姬只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撒娇,女人嘛,撒娇有时候也是挺可爱的,毕竟贞姬也不是一个什么花瓶。

宋君偃是考教过的,贞姬在军事上的确有一些真材实料。

“那个……贞儿,寡人已经拟好诏书了,以熊子丹为统兵大将,出动骑卒三千,步卒两万讨伐鲁国三桓。朝令夕改,你这不是让寡人为难吗?”宋君偃故作为难地道。

“哼!”贞姬很不乐意地道,“这诏书不是还没下发吗?君上你就是懒,你若是不想再写一份诏书的话,臣妾帮你写,可好?”

“……”

……

越国,姑蔑城。

“杀啊!”撕心裂肺的喊杀声冲天而起,随着城门被敞开,无数的鬼面军跟随越王无疆冲入城中。

无疆还是大张大阖地挥着破城大戟,横贯八方,淋漓的鲜血从他的四周飞溅出来,守城的楚军士卒见到城门忽然大开,都纷纷手持武器向着这边涌来。

人数虽然很多,但是无疆统率的鬼面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都奋勇杀敌,使敌人的鲜血都溅到自己的古铜色的藤甲上。

“去死吧!”一个楚军士卒带着满腔的愤恨,手里的长矛冲刺出去,可是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锋利的矛头竟然只是撞击在对方的藤甲上,竟然不得寸进!

也看不清那个带着鬼面具,身穿藤甲的越兵是什么表情,不过此时已经是狞笑着,然后抓住了楚兵的长矛,直接挥着青铜剑把他砍翻在地上。

“噗嗤”的一声,青铜剑就这样插在了楚兵的咽喉里,血流如注。

闻讯而至的楚国将士纷纷严阵以待,长戈如林,盾牌手也挡在那里,同时无数的箭矢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疾射而出。

但是,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那些利箭竟然对身穿藤甲的越国士兵没什么用处!

鬼面军身上的藤甲,乃是以西南荒蛮之地所生野藤为原料,经能工巧匠加工制作藤甲,又以桐油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后才制成。

此甲又轻又坚,善能防箭,刀砍枪刺不入,遇水不沉,战场之上所向无敌。

楚军真的是害怕这些带着狰狞的鬼面具的越兵了,随即在无疆的统率之下,结实的楚军盾牌阵就好似土鸡瓦狗一般,转瞬间就被鬼面军打得七零八落。

刀枪不入啊!

“鬼!鬼啊!”楚军士卒也开始崩溃了,吓死人了有没有!?

趁着敌军溃败的时候,三千鬼面军一鼓作气,以少胜多,最终大破姑蔑城的两万守军!

仓禀里,堆积如山的粮秣被付之一炬,漫天的大火在姑蔑城的上空纷飞,形成了一道让人震撼的景象。

……

西元前325年,即宋君偃四年夏末,歡水南岸的越军佯攻彼岸的楚军,随即越王无疆统率着三千鬼面军,乘上竹筏偷渡歡水,直至兵临姑蔑城下,楚军还不知情。

这是越人迄今为止最辉煌的一战,在城中的越人里应外合的情况下,无疆领着三千鬼面军长驱直入,将守军打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最终鬼面军大破两万楚军,斩首八千,而众所周知越人凶悍,是不留俘虏的,投降的也一律杀掉!

楚人在姑蔑城的粮草被付之一炬。

三千鬼面军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悍,大破两万楚军,斩首八千不说,自身被杀死的将士竟然只有不到五十人!

这是骇人听闻的战绩啊!

屈丐又统率数万楚军试图围歼藏匿于群山之中的三千鬼面军,不料歡水南岸的十几万越军忽然发动猛攻,强渡歡水,最后大破楚军防线,斩首五万有余!

在其后的五日里,越军长驱直入,收复许多失地。屈丐自知不敌,回楚的道路也被截断了,回楚无望,所以他当机立断,收拢溃兵,放弃了死守会稽城的想法,继而带着还有不到七万的楚军北上,进入被宋人统治的旧吴地,即现在宋国的吴郡。

现在吴郡的守将陈到不敢擅专,于是收缴了楚人的武器,发给粮食,同时调集重兵在边境一带驻守,防止越军的主力的突然来袭。

这些消息都一一成为了战报,传递到宋君偃的桌案上。

是战是和,要不要收留这些楚军,还要请君上裁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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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

第0183章 诸夏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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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4章 卑鄙啊卑鄙

宋君偃礼贤下士之名是冠绝天下的,宋国附近的齐、魏、赵、楚等国的贤才闻其贤明,都赶到宋国来一睹究竟。乃至于远在韩国、燕国的贤能都纷纷入宋,入朝为官。

当然了,宋国是无法安置这么多贤才的,若是只将他们安排一个闲职,供养起来的话,只怕贤才们会极为不满,然后打道回府,或者转投他国,就好比现在齐国的稷下学宫,人才济济,却都不得重用。

宋国安置不了,于是又分发给鲁、薛、滕、卫四国,让他们在四国出任大臣官吏,同时这些人也是铁杆亲宋派

子偃听说苏秦入宋,便带上重金亲自拜访。最后经过一席对话,苏秦的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的形象深得宋君偃的心,回宫之后,立即册封苏秦为宋国的大行人,掌管宋国的邦交大事,同时赏赐苏秦豪宅一座,奴仆五十,金一千,整整五车的金银财帛,这种待遇不可谓不厚待

子偃如此厚待苏秦,又引发了天下贤才争相入宋的浪潮

就在苏秦紧锣密鼓地准备出使越国的时候,讨伐鲁国三桓的宋军也已经兵临城下,就跟季氏的三万军队在南武城对峙下来。

“将军,你为什么对南武城围而不攻呢现在攻城器械十分充足,我们宋军又占据了大义的名分,出师有名,士气高涨,这个时候一鼓作气攻下南武城不是最佳时机吗”在营帐里,贞姬有些不解地向着熊子丹问道。

熊子丹也算是沙场宿将了,久经战阵,而且他知道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他是不想这么做的。

但是贞姬是君上的妃子,地位超然,既然发问了,熊子丹就不得不回答道“我们宋军只有两万八千的兵马飞凰军加入,多了五千将士,而守城的鲁军足足有三万之多,不宜强攻。”

“可是不强攻的话我们怎么拿下南武城呢南武城不攻克,我军在鲁地便寸步难行了。”

贞姬如此不耻下问,倒是让熊子丹很感慨,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熊子丹说道“熊将军,我们宋军的兵马本来就少于敌军,我们固然可以强攻攻克南武城,但是只怕军队还没进攻到曲阜,兵力已经锐减了,可能要无功而返的。”

贞姬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末将知道了。不过总是在这里跟鲁军对峙也不是一个办法,南武城的粮秣充足,一旦打消耗战,只怕我们宋军未必能消耗得过三桓的军队啊。”

熊子丹颔首道“不错。我们绝不能跟鲁军打拉锯战,熊将军,我在出征的时候,祭酒大人给了我三个锦囊,有锦囊妙计在我的上。所以你不必担忧了。”

“噢,锦囊妙计”这个倒是让贞姬很诧异了。

见到贞姬好奇的模样,熊子丹不由得笑着道“告诉你也无妨。这讨伐鲁国三桓的战事其实是很好打的,祭酒大人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早就料到三桓会在南武城布置重兵,而且城里的兵马有不少鲁国卿大夫的私兵。”

这么一说,贞姬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悠着,寻思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祭酒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跟城里的卿大夫通信,联合他们里应外合,夺取南武城对不对”

“不错。”

好吧,张烈的确是神机妙算的军师,不负“鬼狐”之名。

宋军此番出征,是打着讨伐不忠的鲁国三桓的旗号,同时将鲁公姬仇一行人护送回到曲阜的。师出有名,又有着大义的名分,所以根本就不怕南武城的守军会负隅顽抗

城里有着不少忠于鲁国公室的卿大夫。

鲁国的兵役制度还没改革,跟秋时代的国家差不多,都是征召各地的卿大夫家里的私兵,然后卿大夫再从自己的封地里抽出青壮,上战场打仗的,这样的兵马战斗力可想而知了。又没有什么协同作战的经验,军队也尚未磨合。

熊子丹相信,如果此时他下令强攻的话,很快就能攻克南武城了,但是他不愿意折损太多的兵马,所以按兵不动,对偌大的一个南武城围而不攻。

他根据张烈在锦囊里的指示,向城中发传递书信的箭矢,真真假假,反正是所有的卿大夫都收到了。如此一来,城里头本来就不是很团结,本来就不是同仇敌忾的卿大夫们还会乖乖给鲁国三桓卖命吗

不可能,不存在的

城里的卿大夫人人自危的时候,熊子丹又听从张烈的妙计,抽调出几千人的精锐,在城下cāo)练,震慑城里的将士和各个卿大夫,更进一步使得南武城里人心惶惶的。

“哈哈哈哈好,好啊”宋君偃接过前线传来的捷报,发出了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声。

一侧正在吃粥的干婉,拿过锦帕擦了擦嘴角,见到宋君偃这么高兴,不由得巧笑嫣然地道“君上,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啊瞧你,都合不拢嘴了。说说,是越军已经撤退了,还是南武城方面已经取得大捷了”

“南武城大捷”子偃抱着干婉亲了一下,把手里的捷报递给她,同时笑着道,“熊子丹不愧是寡人的心腹将,常胜将军。不到三便攻克了南武城,婉儿啊,我们的这位子丹将军可了不得,都会使用心理战了。”

“他先是对南武城围而不攻,然后又向着城里的鲁国卿大夫发出里应外合的书信,弄得鲁国人人人自危的。这还不算什么,最厉害的就是熊子丹抽调了几千人的精兵在城下演练、阅兵,震慑住了城里的卿大夫和守军,不过几,鲁国的卿大夫们果真带着私兵夺门而出,让我们宋国的军队入城了”

干婉看过了这份捷报,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确是一次大捷。斩首八百余,自死伤的士卒不过两百,这也多亏了张烈的锦囊妙计啊。这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后伐战”

“熊子丹这回乃是伐谋,我们宋军高举拨乱反正的正义旗号,能得到鲁国卿大夫的里应外合也不足为奇。君上,这一回鲁国三桓就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不仅是首战告捷,南武城易主,而且他们原来的鲁国卿大夫的军队也倒戈了,现在我们的军队已经足足有五万之多,相信不就能克复曲阜,送鲁公姬仇还朝了。”

宋君偃微微颔首道“讨伐鲁国三桓的战事,不过是牛刀小试,不足挂齿。接下来寡人要跟张烈他们好好的商议一下,究竟跟鲁国索要什么好处比较恰当了。”

干婉闻言,捂着小嘴笑道“君上你也不能太欺负人家了。毕竟你表面上还要维持仁义霸主的形象的,这狗急跳墙,根据你的计划,不是让鲁国三桓去向齐国求援了吗你说齐王会答应出兵鲁国吗”

宋君偃讪讪地道“一切都在寡人的掌握之中。田因齐想插手鲁国的内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鲁国三桓的军队就跟土鸡瓦狗一样,不堪一击,没有齐人的援军这后续的事就无法善了了寡人想要将鲁国一分为四的计划也要泡汤了。”

咳咳,的确是卑鄙的。

子偃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但是这是为了宋国的崛起大业着想,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嘛

宋君偃已经打算好了,若是齐人果真不出兵援救鲁国三桓的话,他就让姜阳在大孤山的兵马南下,假扮齐军,使宋鲁联军不得寸进,同时bi)迫鲁公姬仇跟鲁国三桓握手言和。

这样子,宋君偃才能站出来,以霸主的姿态主持公道,堂而皇之地将鲁国化为四个国家。

卑鄙啊卑鄙

本章完

第0185章 苏秦使越

“宣宋国使臣苏秦觐见”

会稽,禹王宫。

从漫长而庄重的陛阶之上,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喝之声,第一道是越王无疆旁边的宦官的,第二道是门口的宿卫的,第三道则是陛台上的宿卫的,第五道,是把守着正宫门的宿卫的。

苏秦甩了甩两只大袖子,拂去尘埃,同时正一正衣冠,上穿着宽大的朝臣的服饰,雍容华贵。他被一名宦官在前面带路,在他的的背后,十几个宋国的宿卫抬着八个箱子,里面装着沉甸甸的财帛。

进入议事大,苏秦见着了越王无疆那雄奇的模样,越国的朝堂上武将居多,几乎有五分之四的朝臣都是武将出的,可想而知越国是一个怎样的国家了。

“外臣苏贺,拜见大王”苏秦作揖,向着高高在上的无疆一揖到底,口中山呼道。

按照越王无疆原本的脾,宋国之前那么折辱他,让他去给宋君偃当一个马奴,整在马厩里厮混,他恨不得将苏秦拖出去大卸八块了

可是无疆也知道不能这么做。

毕竟苏秦是出使他们越国的,越国在天下人的心目中虽然说蛮横无理、暴戾恣睢的国家,可是也没有蛮横到无缘无故,擅自斩杀他国的使者的地步

宋国和越国还没有交战,也不存在敌对的关系,而苏秦此番出使,不是来割地求和的,而是打着朝贺越王的旗号的。

“苏卿请起吧。”越王无疆微微眯着眼睛说道。他的眼神闪着一种危险的光芒,他已经在寻思着怎么找一个由头,一言不合,将苏秦拖下去下油锅了。

“谢大王”苏秦没有大礼参拜,而是作揖到底,已经表示了足够的诚意。

无疆坐在古朴而华丽的王位上,一手扶着桌案,说道“不知道宋君派汝出使我会稽,是何缘故莫不是畏惧于我越国大军的威势,无力阻挡,而派出苏卿前来求和谈判的吗”

“大王说笑了。”形势比人强,看到无疆这副找茬的样子,苏秦微微躬,却还是不失人臣的礼节,说道,“苏秦此行,乃是得到了我国君上的诏命的不为求和,只为朝贺。”

“越国于两年前倾覆,都城会稽也落于楚人之手。没想到不到两年的时间,越王就统率大军打回来了,故而值得庆幸,我君上派外臣出使,是觉得越国可以成为我们宋国的友好的盟国,同时也请大王不要怀疑我们宋国的诚意,朝贺的礼品已经陈列在了外”

“玉圭一对,珍珠玛瑙两百斤,其余金银财帛以及珠宝不计其数,足足有六箱那么多。我国君上还觉得彼国缺粮少食,所以在临行前,特地准备了整整三十车的米粟、稻米,还有一些我们宋国本地的土特产,以表诚意还请大王不要推辞”

苏秦随之将礼单呈上,越王无疆看到了礼单上的那些金银细软,米粟粮秣的清单,不由得两眼放光,心里很是满意。

现在越国的确是缺粮少食,好多将士连肚子都没填饱过,没办法啊,处于大反攻的阶段,而且越地又大多贫瘠,瘴气遍布,地里的庄稼都很难存活的,更不必说盛产粮食了。

在往无战事的年景,越国的黔首许多还是忍饥挨饿的,越国缺粮,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宋国的这个收买人心的办法的确不错。

你越国缺粮,好办啊,我宋国物产丰富,仓禀里的粮草都堆积如山了,好多陈芝麻烂谷子,不如都作为贺礼,进献给你越国吧。

这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得到了这么一份厚礼的越王无疆也觉得宋国很有诚意,他本来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看过礼单之后,他便又看着宋使苏秦,越看越顺眼了。

无疆虽然仇恨宋国,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大敌是楚国,宋国没有侵吞越国的实力,但是楚国有

“嗯,苏秦,你这便回去告诉宋君偃吧。他的贺礼寡人很满意”

“外臣,告退”

咦,苏秦的使命不是来说服无疆,使越军撤去吴郡和越地接壤的边境的重兵吗怎么刚刚送上贺礼就跑路了呢

这就是纵横家的高明之处了,审时度势,不能逞强。碰上越王无疆这种蛮不讲理,只会为所为的君王,绝不能面对面地晓以利害,因为他根本就不管这些,他若是不爽了,可以倾国之力跟你死战

所以苏秦走的是曲线救国的道路。

正好,现在越国的相国韩凭和上将军李蒙,都是倍受越王无疆宠信的大红人,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份

等到苏秦退去,越王无疆这才声气洪亮地道“诸位,宋国的确是有盟好的诚意的现在形势对我们越国颇为不利,稍微不慎,就有可能面对宋楚两国的联合打击你们都说说,寡人要不要接受宋国的诚意,跟宋国盟好”

已经是相国的韩凭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大王,臣以为可以接受宋国盟好的诚意。现在我们大越国的军队已经相继收复失地了,声威大振,但是不足以攻伐旧吴地”

“当此大争之世,天下列国皆有盟友。宋国盟好秦楚,魏国盟好韩赵,齐国也远交秦国,而今邦交大事比伐战大事更为重要天下列国,没有固定的盟国的,除了我们越国,还有燕国和中山国,燕国长期奉行孤立的国策,中山国乃是鲜虞人建立的,天下鄙之。但是我们大越国呢”

“大越国常年与楚军征战,烽火连天,已经是死敌。难道大王还想要独立独行,不与别的国家交往吗伐交已经是大势所趋了,请大王明鉴”

“宋国虽然跟我们大越国也有着深仇大恨,却不比与楚人的血海深仇,我们越国现在的形势极差,往中原发展,有宋国这个拦路虎,往西面开疆,也有一个庞然大物的楚国挡着,东面是大海,南面是错综复杂的越人部族,可谓是四面无开疆拓土之余地。”

“我们大越国想要继续发展国力,便必须要获得更多的疆土,获得更多的富庶的城邑土地。现在无论是伐宋还是伐楚,我们越国都不能敌之,之所以我们能够将楚人驱逐出境,恢复故国,是因为楚人水土不服,不善于山地作战,我们又有着老越人的支持。”

“可是旧吴地的地形跟中原都差不多,多为丘陵、平原,不比我们越地的山岭、沟壑遍布的地形。而且旧吴地的越人早就被宋人迁移到东郡去了,现在旧吴地有着许多的旧齐人,他们的心不向着宋国,民心未附,但是当我们越国的大军去攻伐的时候,旧吴地的黔首的心一定会向着宋国的”

“何以也因为在旧齐人的心目中,我们越国的形象还是野蛮的,粗鄙的,凶悍的,在宋国治下比在我们越国治下不知道要好多少”

“攻伐广陵也差不多,广陵本来就是楚国为了防御我们越人而建造的一座军事重镇,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连广陵我们越国的军队都攻克不了,又何谈伐楚呢”

听到相国韩凭的这些话,越王无疆仔细地琢磨了半晌,觉得他说的没错。无疆不是傻瓜,他也有着一定的眼光的,只是他不想太多的动脑筋而已。

形势已经很明朗了,若是他一意孤行地攻伐吴郡的话,肯定会遭到大败的,且不说在吴郡的十万楚宋联军就能让吴郡变得固若金汤,单凭在广陵的楚军就让越王无疆忌惮不已。

越国刚刚复国,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越国现在的地理位置十分的差。北面是宋国,西面是楚国,南面是复杂的越人部落,东面是横无涯际的大海。

越国想要强盛,不是伐宋就是伐楚,看上去宋国比楚国更好打一点。但是越国现在还是招惹不起宋国的,宋国已经不是当年的宋国了,已经变得更加的强势了,而越国已经不是当年的越国了,旧吴地乃是盛产水稻的地方,膏腴之地,现在都不在越国的手里了,可想而知越国落魄到什么地步了。

越国如今跟蛮夷国家都差不多了。

无疆心里也清楚,他能一鼓作气,收复原来的越国的旧地,除了兵多将广,士气旺盛之外,更大的一部分缘故还是在越地的楚军水土不服,时常上吐下泻的,连武器都拿不稳,怎么上战场去厮杀

还有就是,越地的地形十分的诡异,瘴气遍布,楚人本就不善于在山地作战,而在越地,越国的军队又有当地老越人的支持,可以里应外合,自然能够少了许多阻力收复失地了。

可是吴郡呢那里的老越人都被迁移到宋国的东郡去了,在吴郡的多半是旧齐人,还有宋人,以及旧吴人,至于老越人是寥寥无几了。

而且吴郡已经开化了,跟中原之地都差不多,实在不是越地可以比拟的。这么一想,越国已经失去了先天的“地利、人和”的优势了。

本章完

第0186章 越国的兴衰史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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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7章 旱灾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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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8章 起事

齐宋边境,大孤山。

姜阳穿着一深红色的战衣,墨黑的盔甲,腰间挂着一把装饰华丽的佩剑,脖颈上围着一条红领巾,昂首阔步,亦步亦趋地顺着祭台的台阶向上踏去。

姜阳接过士卒递过来的三炷香,毕恭毕敬地向着一方鼎炉叩首,三叩九拜之后,把三炷香插到了鼎炉上。然后,他一撩战裙,一手扶着剑柄,又拔剑而出,将一只鸡的头削掉,鸡血就这样染在了泛着古铜色色泽的青铜剑上

此时祭台之下,三万多名衣衫褴褛,衣不蔽体的姜军将士站在那里,他们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群贼寇,乌合之众。

这些姜军的士卒大多是良莠不齐,他们有的人连最普通的青铜盔甲都没有,只是简单地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额头上绑着深红色的头巾,以示区别。

三万多的将士分成十几个方阵,错落有致地站立在那里,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的,最好的有长戈、铜矛、青铜剑和大戟,最差的却还是生锈的镰刀,劣迹斑斑的锄头。

方阵之内,战旗招展,深红色的旌旗上绘着大大“姜”字。

望着这么多的将士,姜阳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随即,姜阳的右手高举着长剑,面色庄重、肃穆地道“将士们田齐失道,齐王无德,故而有此旱魃之祸为君长者,不能使食人得其位,不能使黔首安其家,不能使国家繁荣昌盛,何以为人君”

“今田齐昏庸无道,导致上苍降下如此旱魃之祸呜呼东皇太一上帝不忍我齐国黎庶食不果腹,流离失所,死于非命,故而托梦于吾吾乃姜阳,吾乃天命之子吾是姜太公的子孙后代,姜氏齐国的嫡系子嗣今得先祖之后荫,复我齐国,拨乱而反正者也”

好吧,姜阳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的话语,其实祭台底下的黔首将士们绝大部分还是一头雾水的,半句没听懂。

不过姜阳也不在乎这些了,他猛地挥剑喝道“今我吕阳亦可称姜阳在此盟誓,谨遵太一上帝之号召,讨伐不仁不义不忠不信的伪齐国,复我吕氏基业杀”

“杀杀杀”一阵煞气冲天而起,随着姜阳的话音刚落,在祭台之下的将士也举起了手里的武器,澎湃地高声呐喊着。

宋国遭逢大旱,接壤的齐国南部也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旱灾,田因齐虽然极力赈灾,但是于事无补,流离失所的黔首终于在姜阳的蛊惑之下,奋起反抗,掀起了一场反对田氏齐国的波澜壮阔的战争

西元前325年十月二十五,姜氏后人姜阳在大孤山起兵三万,自称“奉天大将军”,任命吕子义为前将军,韩朋为后将军,宋人盖陧为中将军,陡然起事,发布檄文,讨伐有失德行的田氏齐国。

起义军先里应外合攻破了军事重镇汾阳,斩首几千,得降兵两万。

而后姜军又分兵攻占了齐国的盖城、博陵、成邑、圂阳等十几座城池,沿途收拢灾民青壮,得圂阳仓之粮秣,声势浩大,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便拉起了整整十万人的军队。

得知姜阳骤然起兵的消息,本来就为了赈灾粮的事焦头烂额的宋君偃,顿时觉得手足无措,急忙召集张烈、匡章等人入宫议事。

“谁能告诉寡人,为什么姜阳仓促起兵了而且寡人事先怎么一点讯息都没收到”子偃脸色沉地道。

黄庸赶紧拿出了一份竹简送到子偃的手里,说道“这是刚刚收到的奏报。也是姜阳够谨慎,起事的当连一点风声都没透露,我们安插在姜军里面的将尉还没得到什么消息,就被派遣到了战场上,姜阳事后才给我们送来的战报。”

“哼,他这是翅膀硬了”宋君偃的眼神里透出了一股危险的光泽,鹰眼一般,他说道,“这个消息还是他成了气候,接连攻占齐国的城、博陵、成邑、圂阳等十几座城池,收拢青壮、降卒,拥兵十万才奏报过来的。寡人还真是小觑他了,这都还没立国呢,就已经如此乖张忤逆了,若是真成了气候,那还了得岂不是要学着现在的田氏齐国跟我们宋国作对吗”

“君上息怒。”苏贺皱着眉头说道,“姜阳这回是仓促起事,趁着天灾**拉拢民心,而且齐国上上下下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起兵的齐王若是回过神来,现在看似声势浩大的姜阳军恐怕就如土鸡瓦狗一般,中看不中用了。”

宋君偃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不错。寡人并不看好姜阳军。姜阳早就在两个月前就给寡人上了几份奏牍,说是齐地遭逢大旱,正是起兵讨伐田齐,复兴他们姜齐的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寡人当时还没寻过味儿呢,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给了寡人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可惜,有惊无喜。”

“寡人不止一次地劝诫过姜阳,让他继续蛰伏。原本在大孤山的旧部不过一万,被我们宋国派过去的将尉cāo)练了几个月而已,战斗力还没形成,再加上姜阳仓促起兵,聚拢的不过是食不果腹的灾民,还有降卒,现在姜军的战斗力堪忧啊。”

姜阳还是太心急了,cāo)之过急。

原本按照宋君偃的计划,姜阳应该在大孤山蛰伏至少两年的,这还不到半年呢,就趁着齐国南部发生大旱的时机起兵了,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但是这个时机还没有成熟啊

你妹的,心急吃不了豆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猪脑袋宋君偃在心里对姜阳破口大骂道。

他万万没想到,姜阳的胆子这么大,志大才疏的,一点战略眼光都没有。

是,现在姜军的确是势如破竹,一口气攻下了齐国的盖城、博陵、成邑、圂阳等十几座城池,还出其不意地击败了驻防边境的齐军,收其降卒,聚拢青壮,已经有了十万人的兵马。

但是这算成什么气候

冷兵器时代,虽然人多势众是一大优势,但也是劣势啊。

这俗话说得好,兵贵精,不贵多。

君不见在历史上有那么多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吗晋之战,五万魏武卒大破五十万秦军;巨鹿之战,几万楚军大破二十多万秦军;赤壁之战,孙刘联军五万击败曹军二十三万;官渡、夷陵之战亦然,还有赫赫有名的淝水之战,八万北府军大破八十万前秦大军

军力太庞大了,这没什么,但是兵力太多了,又没有足够的完善的调度系统,难以令行止,这就是一个致命的缺陷了

而且你看看姜阳的军队里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兵马

流民、降卒、贼寇良莠不齐,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很难形成统一的号令。更何况姜军刚刚成军,连一个最基本的指挥系统都还没有形成,就这样一口吃成了胖子,丫的也不怕撑死

齐国的军队虽然在前几年遭遇了几次大败,损兵折将,无力图谋别的国家,但是自的底蕴还在,子偃相信,这个时候齐国只需要遣一名良将,然后出动三万的正规军就能击溃看似强大的姜军了。

“姜阳还是太心急了。”张烈叹了口气,说道,“君上,现在的姜阳军中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若是君上你非要扶持姜阳复辟齐国的话,就必须做好动辄五万以上的军队援救姜阳军的准备姜阳军现阶段是不可能对付得了强大的齐军的。”

出兵谈何容易

宋君偃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认为出兵援救姜阳军很不值得,现在宋国仓禀里的粮秣因为接济灾民都快告罄了,这个时候再出动军队去援救不自量力的姜阳军,这个买卖不划算啊

宋君偃于是黑着脸道“没办法了。寡人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姜阳这厮太作死了先观望一下吧,若是姜阳请求庇护,可以接受,但是绝不能出兵援救。”

张烈等人微微颔首。

“鲁国那边的战事如何了”宋君偃又问道。

“鲁国三桓在南武城之败后,果真向齐国求援,齐王也派出田汾为大将,领兵两万驰援曲阜,目前我们宋鲁联军正在跟齐军在曲阜之外的芒山对峙。看来齐人是不想太招惹我们宋国的,不然绝不会出动这么少的兵马。”

子偃点头道“将鲁国一分为四的事要尽快落实下来。寡人等一下就让苏秦出使临淄,许诺齐王,割让鲁国的三座城邑予齐,齐国退兵,我宋国也退兵,如此一来,当可皆大欢喜。”

呃,这是政治敲诈。不过宋君偃是拿着鲁国的利益作为谈判的资本的,这就是弱国的悲哀了,只能任由强大的国家摆布、剥削。

黄庸忽而道“君上,你看是否可以放弃鲁公姬仇许诺的平陆、亢父、南武、横邑四座城池,换取鲁国用几十万石的米粟据我了解,鲁国多年不修兵事,无为而治,今年的旱灾也没波及到鲁地,鲁国历年来倒是囤积了不少的粮秣,在仓禀里都快发霉了。”

“若是能换得鲁国的粮秣,我们宋国的灾民就能平安度过这灾荒的一年了。即使有所不足,我们也可以释放出一个不缺粮的信号,使得各国各地的粮商被迫压低粮价,开仓放粮,满足我们宋国这偌多的灾民的需求”

“大善”宋君偃拍手叫好道。

对于城邑、土地、人口,宋君偃很是看重,但是他还没有昏了头,利令智昏。有了足够的人口,还怕没有足够的耕地和城邑吗

城邑是人力打造的,耕地也是人力开垦的。

平陆、亢父、南武、横邑这四座城池就先暂时寄存在鲁国那里,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抢夺过来吧。

本章完

第0189章 哀民生之多艰

为了应对前所未有的大旱灾,宋国上上下下齐心协力,自宋君偃以下,所有臣民都有粮出粮,有力出力。

睢阳郡、淮北郡的灾民多达五十万,宋君偃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鉴于粮秣的不足,他向赵国、楚国借了六十万石的米粟谷物,又颁布征粮令,举国上下,凡出粮的人家都能获得不菲的补贴。

宋国又不惜代价地向国内外的粮商大量收购口粮。同时派出使者向鲁国、滕国、卫国和薛国索要米粟谷物,呃,至少名义上还是借的。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商丘的仓禀又一次盈余了。

为了更好地赈济灾民,宋君偃又诏命各地官吏、衙役集中灾民至睢水河畔,以开凿运河,修筑水渠,继而灌溉农田的名义,大量使用灾民,开设粥棚,给了灾民的活命的条件的同时,也开始引睢水、获水的水流,修建了通济渠。

通济渠,原本就是在宋国的民生计划当中的关键一环。

现在有着整整几十万人的劳动力,开凿一条水渠,灌溉睢水下游的大片农田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正是因为有了通济渠的灌溉,大量的荒地被开垦,宋国的粮食收入也年复一年地盈余,在后来,宋国直接在商丘建立通济仓,在彭城建立彭邑仓,在陶邑建立陶仓,宋国三大仓的仓禀里囤积的米粟谷物堆积如山,米粟之多,闻名于天下

但是现在,宋君偃还在为睢阳郡和淮北郡几个月没下雨,遭逢大旱的事发愁呢。

现在宋国朝野都有非议了,说是他这个君主不得人心,自他上位以来,宋国连年征战,穷兵黩武,导致现在天怒人怨,所以上苍这才降下这一场大旱灾来警示

姜阳在齐地起事的事更是在天下一片哗然,临近齐国的宋国自然也受到了一些流言蜚语的影响。

这个世道还是贵族至上的,没有谁敢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来。就算是已经起事的姜阳,他本就是姜氏齐国的后裔,起兵作乱在天下人看来这没什么,都是贵族之间的争权夺利而已。

宋君偃这个时候也害怕宋国之中有人效仿姜阳,来一个起兵反宋,这样事就闹大发了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宋君偃也是害怕自己的种种行为,还有宋国今年的地震、大旱等自然灾害被迷信鬼神的宋国黔首们误会,误以为是他子偃失了德行,这才招致天降横祸的。

子偃忽然想到了那一月神在他面前占卜龟壳的事,主大凶,没错,当时月神是说过有什么需要他们阳家帮助的话,尽管开口,去她的府邸找她。

是时候了,于是宋君偃换上了一便服,在十几个宿卫的开路之下,轻车简从地赶到了城西的一座不大却装饰典雅的府邸里。

“月神大人呢”宋君偃的宿卫自报家门,就被几个仆人引路进去了,子偃这个时候也来到了一处类似后花园的地方。

但是他前面的仆役忽然停下了脚步,就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高楼之下的门口驻足着。

“就在里面。小人不便入内,还请君上自己进去。”仆役毕恭毕敬地道。

子偃仰着头,打量了这座足足有十层楼,几十丈高的高楼一阵子。这座高楼直插云霄一般,屋檐乃至于四角的栏杆缀着彩带,迎风翻飞,暗红色的木料坚固无比,支撑着这座高楼的木料显然也是从原始深山里砍伐的上等的巨木,作为支柱,支撑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大楼。

这座楼的装饰颇为华丽,却不奢靡,处处透着一股古朴典雅的风气,里面隔着门窗,依稀可见燃烧着的牛油蜡烛,在架子上挥发着余烬。

门匾上书“摘星楼”。

几个宿卫想要进去一探究竟,却被宋君偃挥了挥手阻止了。他不认为月神或者是阳家想对他不利,于是一甩衣袖,昂首阔步地走进去了。

在最顶层的位置,宋君偃终于见到了那个永远是轻纱遮面,看不清具体的脸蛋儿的绝色女子,月神。

“君上。”刚刚还在打坐的月神,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就起来微微给子偃行了一礼。

“月神大人好雅兴。这摘星楼气度不凡,应该是有登临其上,可以摘星揽月,喻楼之高的意思吧莫不是修道之人,都有此等夺天地之造化的能力吗”宋君偃兴致盎然地道。

月神微微摇摇头道“我等修道之人,却是只为了修养。登高而望远,俯瞰芸芸众生,难道君上没有这种能力和心志吗这摘星楼只不过是为了给小女子打坐而建造的而已,若是君上看不惯,可以拆了。”

“哈哈哈哈,寡人还没这么心狭隘。”子偃摆了摆手道,“若是月神大人喜欢站在高处俯瞰芸芸众生,寡人倒是可以在宫中建造这么一座高楼,以供奉月神大人你打坐悟道。”

好吧,这已经是调戏之语了。在你的沙丘宫里建造这么一座摘星楼,还要月神去里面参禅打坐,这不是有纳月神做妃子的意思吗

月神故意没听懂,轻轻的道“君上此来,只是为了跟小女子说一些闲话的吗”

“自然不是,寡人理万机,可没什么空闲到处沾花惹草的。”子偃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戏谑的微笑,稍纵即逝,旋即又叹了口气道,“寡人这次来,是想请教月神大人,今年我宋国多灾多难,相继发生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地震,旱灾等自然灾害,旱魃之祸,天灾**,现在我宋国的朝野上下都对此有了一些非议。”

“一个君主,若是失了德行,天怒人怨,他的臣民也不会效忠于他。譬如古代的夏桀、商纣,现在天下人所谓我宋国为桀宋,寡人为桀纣之君,这些寡人都不甚在意,毕竟谣言止于智者。但是现在各种天灾不断,民生多艰,臣民当中也不乏好事者造谣生事。”

“在他们的谣言当中,我宋国今年的天灾都是上苍的警示,是上苍抛弃了我殷商遗民,抛弃了寡人这个无道而不得民心的国君的征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寡人也无法控制住臣民的舆论,你们巫教刚刚在我宋国兴起,还没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也无法主导臣民的舆。”

“月神,寡人这次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下,如何避免谣言的扩散”

闻言,月神淡淡的说道“小女子不知。这种事君上你应该去求教相国大人,而不是求教我一个不知国事的小女子。”

宋君偃一副果然如此的表,说道“寡人也不愿月神你过于为难了。寡人想知道这天什么时候会降雨,所以想请你卜一卦,不知可否”

月神微微颔首。

本章完

第0190章 祭天

商丘郊外。

此时已经建造了一座庄严肃穆的祭台,祭台四方,天命玄鸟的旌旗迎风猎猎,附近的高大威猛的甲士持戟而立。

在祭台的八方,还有一队又一队的白衣黑甲的宋军将士拿着武器,将人头攒动的黔首挡住,神色肃穆、冷冽,活像一尊尊陶俑。在祭台的坐北朝南的位置前方,有着一条漫长的红地毯,在红地毯的两侧,还有着手持长戈的甲士驻足那里,两侧也插着殷商标志的天命玄鸟的旌旗,和大大的“宋”字旌旗。

天气微寒,朔风凌冽。

宋君偃穿着一古朴而神秘的冕服,自己背后的宽大的袍子被两个宫婢捧着,亦步亦趋地在万众瞩目之中,顺着红地毯,心怀虔诚地沿着祭台的阶梯,走上了祭台。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申锡无疆,及尔斯所。

既载清酤,赉我思成。

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鬷假无言,时靡有争。

绥我眉寿,黄耇无疆。

约軧错衡,八鸾鸧鸧。

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

自天降康,丰年穰穰。

来假来飨,降福无疆。

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在祭台的下方,穿玄色朝服的大臣整齐有序地站着,低眉顺眼。在大祭司的起头之下,他们引吭高歌,唱诵着从古老的殷商时代流传下来的诗歌商颂烈祖

此诗为殷商后裔的宋国祭祀始祖成汤的诗。

按周制,大祭先祖有九献,那和烈祖都属于九献中的一个章节,那以歌舞献先祖,烈祖以酒和汤献先祖。这首诗通过祭祀烈祖,祈求“绥我眉寿”、“降福无疆”,表明了很强的功利目的。

史记宋世家曰“襄公之时,修行仁义,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由此可见,商颂是正考父根据商代诗篇改作,故有商颂烈祖。

宋君偃将祭祀的胙双手奉上供奉的桌案,然后一拜,一磕头,又接过三炷香,插到鼎炉上,一拜一磕头,又接过国君的玉圭,一拜一磕头。

跪在蒲团上三叩九拜之礼一过,宋君偃就起,抚了抚上的冕服。

冕服,是古代的一种礼服名称。

主要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等构成。是古代帝王举行重大仪式所穿戴的礼服。

玄衣肩部织、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纁裳织藻、粉米、黼、黻纹各二。

即所谓的“十二纹章”纹样。

另外,还有中单、蔽膝。均织织藻、粉米、黼、黻纹。此外还有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玉钩、玉佩,金钩、玉环及赤色袜、舄。

宋君偃怀抱虔诚之心,礼敬上帝,看着帛书上的祭文念道“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

“宋国敝君子偃,奉告太一玄皇东方穹苍高上帝敝国有旱,黎庶若失,赤地千里,百无生计。今敝君告慰太一上帝,哀我民生之多艰,不忍敝国黔首伤及一人”

“宋有战,伐一齐,征一越,破一魏,彼失我失,累及苍生。敝君之过也,熟不知触怒上帝,故而虔诚祭祀,告慰四方,凡四方冤魂不散者,皆勿祸我吏民,而敝君愿以一己之,代国受罚上帝不行云施雨,则敝君长跪不起,至死而方休矣”

宋君偃念完祭文,再拜上帝,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这里解释一下,两宋之前的朝代祭祀的都不是玉皇大帝,而是泰皇,即东皇太一。

吉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ěr,璆锵qiu,qing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hé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fu兮拊fu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此诗歌取自屈原的九歌东皇太一,东皇太一是九歌体系中所祭祀的天帝、至高神。

“东皇太一”与汉武帝祭祀的至高神“太一神”、汉代之后的文献里记载的“泰一”、“泰皇”、“泰壹氏”等,均有关。

由于道家认为太一无形,楚人难以赋予其形象。

神仙既然可称仙人,当为人形。

九歌东皇太一是屈原对“东皇太一”的颂歌,是“屈赋”中,最为隆重、庄肃的一篇。其诗自始至终只是对祭礼仪式和祭神场面的描述,其妃黄龙。

起初东皇太一是楚地最高神,之后在汉武帝时期成为主祭最高神,唐代再次成为主要祭祀对象,北宋后兴起以玉皇大帝为天帝的传说。

宋君偃就这样跪在祭台上,在他的臣民的目光当中,神色庄重,一丝不苟地跪在祭台上,看这个意思,是老天爷不开眼不下雨的话,他就这样长跪不起,就是跪死也不能下来了。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宋君偃跪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整两,子骨也经受不住了,但是他不能倒下,只能硬着头皮在祭台上跪着。四方的黔首也跟着跪拜下来,当然了,他们也没那么傻,跪了一阵子,又回去了,第二天再来,祈求上天降下甘霖,拯救黎庶。

你大爷的,不是耍我吧这两天会下雨,有暴雨,这月神的占卜到底准不准的宋君偃在心里腹诽着,十分的幽怨,这都两天过去了,还不下雨,这特么不是坑爹的吗

子偃逢场作戏,但是他不想作死啊

一国之君的话那是言出必行的,既然他都夸下海口要长跪不起,直到上天降下甘霖才作罢了,怎能失信于人,失信于自己宋国的臣民

更何况,这特么还是白纸黑字写在祭文上的了。是对着太一上帝发誓的,这要是反悔了,或者是不践行,那么他宋君偃就彻底名声扫地,整个人都败坏了。

“苍天呐可怜可怜我们宋国的黎庶你的子民,芸芸众生吧”宋君偃暴躁之下,振臂一呼喊道。

没想到,老天爷似乎还显灵了。

天色骤然转变,刚刚还是冷风嗖嗖的空气,骤然随着一片云滚滚而来,遮掩住了天上还在放着阳光的一轮红。

“喀嚓嚓”一声紫色的雷光划破天穹

嘀嗒、嘀嗒,两颗雨珠打在宋君偃的坚毅的脸庞上,他不由得怔怔地抬起了头,仰望着无穷无尽的天穹,眼神里折出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光彩。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随着一阵哗啦啦,淅淅沥沥的雨声,漫天的大雨纷飞,如利箭天降一般,巨大的雨飘落了天下。

“苍天有眼啊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俺说什么来着君上我们宋国的君上君上啊,你是天命之子我们宋国是受太一上帝庇护的”

“哈哈哈终于下雨了”

“呜呜呜呜去接水啊”

祭台四方,已经近乎癫狂的黔首们在争相奔走着,沐浴着这来之不易的甘霖。他们哭天抢地地跪在地上,向着老天叩首,向着宋君偃叩首,黔首们手舞足蹈,沐浴着上天的恩泽。

“终于终于下雨了。”宋君偃的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然后眼前一阵头晕目眩,一脑袋栽到了祭台上,不省人事了。

“君上君上”附近的臣民们顿时手忙脚乱地冲上去。

咳咳,最后当然是不能随便上祭台的了,是大祭司把他扶下来的。

回复书友牛气冲天建个书友群怕没人气啊,这样就尴尬了。等人气上去了,字数过一百万的时候再说吧,一些节也需要大家构思的,集思广益嘛。

这一章过后,便是伐楚之战

本章完

第0191章 大争之世

宋国天降甘霖,举国同庆。

与此同时,在宋相黄庸的主导下,齐相邹忌、鲁公姬仇和鲁国三桓的季孙光、叔孙通、孟孙朗会盟于曲阜,在齐宋两国的私通之下,鲁国三桓的求荣之下,姬仇不得不答应鲁国四分之事。

由此,宋君偃代天子分封,鲁国还是鲁国,只不过疆域大幅度缩水了。季氏原来有一个费国,但是还要分封,便封一个伯爵,宿国,都宿城。

叔孙氏被鲁国分封于臧地,也是伯爵,便以臧城为都,立臧国。孟孙氏也差不多,伯爵,建都郈城,立郈国。

鲁地的战事就此结束了

至于在齐地起事的姜阳,迅速被齐军击败,于次年,也就是宋君偃五年的时候,姜阳带着几千人的残兵败将逃到东郡的博阳,请求宋国的庇护。

宋国接受了姜阳的请求,以博阳作为姜阳的居住之地,让他在那里继续招兵买马,收拢溃兵。而齐国则摄于宋国的威势,不远大动干戈,所以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笔带过了。

于是姜阳在宋君偃的授意下,立吕国,都博阳。与此同时,已经灭国多年的莒国和郯国也纷纷复辟,反攻齐国。

在西元前324年夏末的时候,吕国、莒国和郯国请求宋国的庇护。于是宋国出兵十三万,由吕、莒、郯、鲁、卫等十几个小国组成的诸侯联军,以干骜为大将,败齐军于博阳,斩首五万,俘虏齐将田汾。

齐国无法阻挡,故而放弃南部的盖城、博陵、汾阳等十多座城邑,被诸侯联军瓜分。

同年秋末,蔡国、徐国复辟,楚人伐之,蔡吴两国请求宋国庇护,宋君偃于是以熊子丹为大将,贞姬为副将,出动十万诸侯联军,败楚军于泗水,斩首四万。

宋国的势力延伸到长江下游,遍及了东南半壁

同年,魏惠王与韩宣惠王携太子入朝于赵。

次年,魏惠王、韩宣惠王在平阳会见齐威王,卑躬屈节,以求齐的支援。秦国也积极展开外交活动。秦相张仪和齐、楚之相会见,目的是拉拢齐、楚。

天下列国在这两年都在伐交,宋国也不例外,在基本上解决了对外的战事之后,宋国也开始休养生息,国力愈发强盛。

终于在宋君偃五年的时候,宋国召集鲁、卫、邹、滕、薛、莒、费、邳、郯、任、郳、吕、郈、宿、臧、蔡、徐,再加上宋,十八国会盟于平陆,而后在宋君偃的带领之下,去洛邑朝拜周天子。

时间进入西元前323年宋君偃六年,戊戌年,即周显王四十六年的时候,魏国上将军公孙衍为了对付趋强盛的秦、齐、楚三大霸主国,还有联诸侯为一家的强大的宋国,决定拉拢赵、韩、燕、中山,再加上魏国五国相王。

大朝会上。

子偃居高临下地看着从大梁远道而来的魏国使者甘宁,不由得摸着自己颔首的胡须,声音洪亮地说道“甘宁,寡人听闻你们魏国现在正在被楚国和秦国的军队围攻,秦已经取曲沃、陕、盐氏三城,楚人也在昭阳的统率之下也夺了襄陵附近的华阳、岸门等几个城邑,你们魏国被秦楚两大国围攻,不去新郑和邯郸搬救兵,怎么跑到我们商丘来了”

“君上明察秋毫”甘宁毕恭毕敬地作揖道,“秦楚势大,现在其任何一国我魏国都不能独自抗衡,何况两国同时进犯乎当此时,我大魏国已然没了还手之力,而赵韩两国摄于秦楚之威势,不敢轻举妄动,普天之下,能不惧秦楚任何一国的,除了齐国,便是君上的宋国了”

闻言,宋君偃微笑着道“贵使言重了。秦齐楚霸业已成,宋国堪堪崛起,不能比之。这个寡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而且寡人凭什么出兵帮助你们魏国呢”

被人家拍马,尤其是被他国的使者拍马的感觉就是好。

子偃也有些飘飘然了,不过他还是没有妄自尊大,宋国自的国力并不比秦齐楚三大霸主国,若不是宋国现在趋强盛,又能召集泗上十八诸侯联军的话,只怕连赵国、魏国都比不上

“实不相瞒。君上,秦楚来犯,而使我魏国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现在我大魏国的朝堂上俨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主战派,一个是主和派,主和派是以相国惠施为首的王公大臣,他们力主亲楚,跟楚人求和,结束襄陵方面的战事,专心对付在进犯河东地的秦国。”

“主战派是太子魏嗣为首的武将,他们力主盟宋抗秦,请求宋国出兵攻击楚国的上蔡、新野等地,或者是援救襄陵,解襄陵之围。我王现在犹豫不定,不知是和是战,故而在太子嗣的主导下之下,决心一试,派外臣出使商丘,请求宋君出兵援救”

“君上啊,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而今魏国为唇,宋国为齿,若是失去了魏国的这道屏障,宋国将直面强秦的兵锋,宋虽强盛,兵精粮足,然则可无视秦之锐士乎可不惧楚人材士乎”

甘宁的这些话一说出来,就让朝堂上的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了。

别看现在的宋国声势很大,统率着泗上十八诸侯国的军队无往不利,所向披靡。但是宋国终究还是宋国,泗上诸侯毕竟还是泗上诸侯,两者不可同一而语

在泗上诸侯国里,宋国安插里不少的朝臣和将领,也拉拢了不少的公卿大夫,使其亲宋,凡是抗拒的也一律打压了。乃至于蔡、郯这些诸侯小国的国君都是扯线木偶一般的傀儡,其国家朝野上下,都是宋君偃的一言堂

可是泗上诸侯毕竟不是宋国啊,现在的泗上诸侯就跟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某个红色的庞然大物都差不多,诸国臣服,以为霸主、领袖,但是其间难免会生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异数。

现在宋国强势,又有子偃这么一位不世出的雄主,这才能使宋国在泗上诸侯中占据主导地位。可是一旦宋国开始弱势了,山河下了,绝对会被这些泗上诸侯国毫不犹豫地抛弃的

泗上诸侯国看似是一个整体,列国的君主就跟宋国的封君一般,差不多沦为了附属国,但是随着形势也会变化的。就跟卫国一样,卫国曾经是魏国的附属国,在魏国的庇护之下苟延残喘着。

可是随着魏国落西山,渐渐的失去了霸主的地位,卫国是怎么样的呢转投宋国的怀抱了。

现在的形势还是对宋国颇为有利的,至少泗上诸侯对于宋君偃的命令还是唯命是从的。

而宋国加上泗上诸侯的势力,其势力不可谓不强大。无论是人口、疆域、城邑、耕地、富庶程度等综合国力都毫不逊色于秦国、齐国、楚国这三个超级大国。

如果宋国可以一口气吃掉泗上诸侯国的话,那么一瞬间就能成为媲美秦齐楚三大霸主国的大国了。只是子偃也不敢贸然这么干,因为这相当于把宋国放在火架上烤,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有灭国的祸患。

绕是如此,能够召集诸侯联军的宋国也是不敢轻易招惹秦国或者楚国这样的霸主国的,小打小闹没关系,但是真的出兵讨伐的话就麻烦大了,不动辄十余万的军队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宋君偃沉默不语,作为大行人的苏贺随之站出来,向着宋君偃一礼道“君上,甘子的话颇有道理。然则,言过其实了,我宋国又何必远虑于唇亡齿寒之事乎”

“楚国暂且不说,但是秦国离我宋国远矣,其地并不接壤,我宋国当可无面对强秦兵锋之忧也而且魏国只怕没有甘子说的那么不堪吧魏国虽然山河下,在列国的打击之下,一不如一了,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人想要东出,想要彻底击垮你们大魏国显然是不可能的”

闻言,宋君偃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但是甘宁可不乐意了,故作勃然大怒的样子喝道“季子汝之言大谬今人为刀俎,我为鱼,秦楚就好似两柄钝剑,而我魏国就好比一块鹿,长久打击之下,钝剑也能将鹿打成粉碎”

“现在宋国乃至于泗上诸侯国已经跟齐国、楚国接壤,有面对两大霸主国夹击的危险,若是没有了我大魏国的这一道屏障,不知道宋国能以一敌三,不惧强秦之兵锋乎”

“人尽皆知,秦人侵略成,锐意霸强诸侯,一匡天下,偌大一个霸主魏国都被秦军打垮了,请问君上,此时之宋国能比彼时之魏国否”

“不能宋国有战,博陵之战再败齐国,泗水之战又败楚国,已经招惹了齐楚。当此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不争,即亡我魏国的上将军犀首,已经制定了抗衡秦齐楚三大霸主国的战略,即合纵何谓合纵合纵的目的在于联合许多弱国抵抗一个强国,以防止强国的兼并。”

“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合纵缔交,相与为一我们魏国谋求的三晋联盟,还有今年由上将军公孙衍牵头的五国相王,正是此理。秦齐楚三国趋强盛,以一国之力势不可挡,正是合纵的大好时机,合纵,即吾等韩、赵、魏、宋国家抗衡强国的必须也是唯一的途径”

本章完

第0192章 欲合纵乎

“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就是许多弱国联合起来抵抗一个强国,以防止强国的兼并。

“连横”,即“事一强以攻众弱”,就是由强国拉拢一些弱国来进攻另外一些弱国,以达到兼并和扩张土地的目的。

合纵连横的实质是战国时期的各大国为拉拢与国而进行的外交、军事斗争。

秦在西方,六国土地南北相连,故称合纵。与合纵政策针锋相对的是连横。张仪曾经游说六国,让六国共同事奉秦国。

秦在西方,六国在东方,东西相连,故称连横。

南北为纵,东西为横。

这时各大国之间,围绕着怎样争取盟国和对外扩展的策略问题,有纵和横两种不同的主张。所谓纵横家,就是适应这种政治斗争的需要而产生的。

他们鼓吹依靠合纵、连横的活动来称霸,或者建成“王业”。他们宣传“外事,大可以王,小可以安。”“从纵成必霸,横成必王。”

纵横家的缺点是,他们重视依靠外力,不是像法家那样从改革政治、经济和谋求富国强兵入手;还过分夸大计谋策略的作用,把它看作国家强盛的关键。

张仪在秦国推行连横策略是获得成功的,达到了对外兼并土地的目的,使得秦惠王能够东“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散六国之从纵,使之西面事秦”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李斯语。

这是因为他用“外连衡而斗诸侯”的策略,配合了当时秦国耕战政策的推行。

所谓合纵连横,从地域上看,当时那些弱国是以三晋为主,北连燕,南连楚为纵;东连齐或西连秦为横。

合纵可以对秦,也可以对齐。

从策略上说,是“合众弱以攻一强”,是阻止强国兼并的策略。

连横是“事从属一强以攻众弱”,是强国迫使弱国帮助它进行兼并的策略。

随着兼并战争形势的变化,合纵连横的具体内容也跟着有了一些变化和发展。到长平之战后,变成了合纵是六国并力抵抗强秦,连横是六国分别投降秦国的意思。

“魏国合纵乎”宋君偃摸着颔首的胡须问道。

“然也”终于引起了子偃的兴趣,甘宁能察言观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时机,于是声并茂地道,“当今之天下,强国愈强,而弱国愈弱,强者如秦齐楚,弱者如韩赵魏,皆不可同而语”

“我魏国首倡合纵,正是因为看清楚了这一点,这才想合众弱以攻一强,合纵韩、赵、魏、宋、燕、中山六国以破强秦,霸楚,雄齐六国当中,任何一国都无力抵抗秦齐楚任何一国的兵锋,然则六国合纵,亦无惧于秦齐楚任何一国,亦可图谋秦齐楚三国中的任何一国”

“君上啊,秦齐楚三国现今是没有灭一国之能力,但是长此以往,秦国蚕食之,此消彼长,若有朝一我魏国如现在的鲁、薛、卫这些小国一般,秦人岂无灭国之力乎魏亡,则三晋危矣,宋国危矣宋亡,则三晋危矣,魏国危矣”

“外臣话已至此,援魏之事还请君上细细斟酌一二”

宋君偃微微颔首,说道“寡人知道了。甘子请下去静待,伐战之事事关重大,寡人还需与大臣商议之后方可定夺”

闻言,甘宁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子偃是听进去了。宋国是否出兵援救魏国,他不知道,不过希望还是极大的。

随着甘宁的影渐渐远去,宋君偃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望着陛台之下的群臣,高声道“诸位,魏人求援,谋求合纵,不知道我宋国是该当如何是好呢”

宋君偃这么一说话,朝臣们基本上是知道自家君上是更倾向于援魏合纵的了。

相国黄庸居于相位两年之久,虽然主管民生大事,但是俗话说得好,股做什么位置,脑袋决定什么事,他对于军国大事也有了自己的一定的见解,眼光独到。

黄庸于是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君上,臣以为可以援救魏国。诚如甘宁方才所说的,魏国就好似一道屏障,替我们宋国挡住了强秦的兵锋,也吸引了楚人的觊觎秦国锐意东出,东出之势不可阻挡,自今秦王上位以来,屡屡进犯韩赵魏三晋,足见其野心”

“宋国当此时决不能跟强秦比邻。君上,还有楚国,前年的泗水之战,我们宋国联合泗上诸侯的联军在泗水大破楚军,斩首四万,迫使楚国退一步承认了蔡国、徐国的复辟,失了蔡阳、当涂、徐州、岷城等六座城池。”

“楚人也跟我们宋国撕破脸皮了。不可不防,现在秦楚两强伐魏,志在弱魏,连横之势已成而邯郸和新郑却迟迟不发兵援救,显然是想袖手旁观,为合纵,我宋国应当出兵援救被秦国和楚国围攻的魏国”

宋君偃闻言,微微颔首,不过作为相国的黄庸这么深明大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子偃不由得浅笑道“相国,伐战,劳民伤财,寡人还以为你会极力反对寡人援魏呢。”

黄庸讪讪地道“君上,臣不擅于伐战、伐交之事,执掌民生大事,这没错。但是我作为咱们大宋的相国,理应处处为国家社稷着想,这没什么不对的。”

“哈哈哈哈。好”子偃环顾四周,向着朝堂上的列位朝臣说道,“大家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臣等附议”群臣山呼道。

见到群臣都异口同声地同意援魏之事,子偃点了点头,心里还极为高兴的。援救魏国,看似没什么利益,魏王也没有说给宋国割让什么城池,但是从长远的利益来看,援救魏国,就是在保卫宋国的自。

变法还在继续,宋国的国力也在蒸蒸上,这个时候子偃决不许任何人,任何国家破坏宋国的变法强国之大事。这是百年大计,容不得丝毫的马虎

而变法,是需要相对安全的外部环境的,现在宋国的虎狼之师已经给自己的国家创造了这种安全的环境,致使齐国、楚国和魏国都不敢给予宋地。

但是对方是一样有虎狼之国称号的秦国就不一样了

秦国侵略成,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以前宋国为了对抗魏国还跟西方的强秦签订了盟好的国书,秦军还曾经在河西帮助宋国牵制魏国的军队。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这个战国乱世,本来就是朝秦暮楚的,尤其是合纵连横之势已成的当下,各国为了自的利益是不在乎什么信义的。有了足够的利益,那么这个什么盟好的国书就是一纸空文了

今天你还是我的好朋友,明天我就能跟新的好朋友打你这个朋友了。

魏国不能不救,就像甘宁刚刚说的那样,魏国若是彻底衰落了,使得宋国与秦国接壤的话,两大虎狼之国的碰撞,就好比后来的长平之战的秦赵两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三种的下场了

就在这时,张烈忽而站出来说道“君上,不知道你将要如何援魏是直接出兵解了襄陵之围,还是攻略楚国的淮南地或者九江郡,迫使楚军主力回援淮南和九江两郡”

呃,这倒是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了。宋君偃沉吟了半晌,说道“不若直接出兵解了襄陵之围吧。想要攻略楚国的城池,不知道要出动多少的兵马,而且耗时费力,最后也可能无功而返,一无所得。”

“君上,臣以为应当分兵两路,一路去解襄陵之围,一路去南下伐楚。”张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群臣哗然,连陛台上的宋君偃都是一脸异色,这个时候亚相苏贺不满地道“张烈,你这是狂妄自大之言我宋国的军力本就无多,动辄十万已经捉襟见肘了,即便可以召集泗上诸侯国的军队,联军伐楚,却也不能分兵解了襄陵之围。”

“到时候襄陵之围没解,我伐楚大军又失利,损兵折将,军心受挫,若是遭到楚国大军的反扑,又当如何张烈,你这么谏言君上,是何居心”

张烈淡淡的道“亚相,你为国家社稷着想,这没错,但是须知楚军的战斗力也是极为强悍的,而且楚国大军的主将是令尹昭阳,沙场宿将,狡猾如狐若是贸然出兵去解襄陵之围,只怕会将我们宋国彻底卷入这场战事当中,如深陷泥沼一般,难以自拔。”

“这可不是我无的放矢楚军兵多将广,在大江长江以南布置了差不多八万的军队,伐魏的楚军也有十几万,加上九江郡和淮南郡各地的封君的私兵,及其守军、衙役、青壮,若是在必要的时候,楚人随时可以征集二三十万的兵马夹击我宋魏两国的军队”

“那么到时候我们宋国将要为此投入多少的兵力呢是十万二十万还是三十万拼军力,拼底蕴,拼国力,我们刚刚崛起的宋国能拼得过强盛了五百多年的楚国吗不能”

“我们宋国这些年来屡屡得罪齐国、楚国、魏国这些邻国,楚人将我们宋国视作心腹大患,恨不得灭而后快。君上,所以我认为,无论是出兵去解襄陵之围,还是联军伐楚,都行不通。只有同时出兵解襄陵之围和联军伐楚,方能扭转形势,予我宋国牟取更大的利益”

闻言,苏贺不服气地道“祭酒大人,你说得倒轻巧,兵分两路,一路去解襄陵之围,一路去伐取楚国的淮南地和九江地,这个谈何容易不知道你要出动多少的兵力才能同时援魏和伐楚胜算几何你要如何去调兵遣将”

本章完

第0193章 伐楚之议

张烈面对着亚相苏贺咄咄bi)人的态势,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着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胜算这种事谁都说不准,毕竟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数不胜数,人算不如天算”

“但是亚相大人既然执意要问,为伐楚和解襄陵之围要出动多少军力,如何调兵遣将,这个就能好好说道说道了。”

随即,张烈向着陛台上的宋君偃作揖道“君上,不知道我宋国最大限度可以在一个月内调集多少的军力又能在一个月内召集泗上诸侯国的多少兵马”

听到这话,宋君偃暗自盘算了一番。

他不是那一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昏君,对于军旅之事,他或许没有匡章这个大都督,宋国的最高军事长官熟悉,但是大致上他还是知道一些兵力分布,和青壮多少的,这一点子偃甚至比匡章更为熟悉。

子偃颔首道“一个月之内,我宋国可以调集各地的兵马,包括常备军、宿卫、守军、衙役以及青壮,除掉不可调动的守备部队,所有兵马聚于商丘的话,应该可以征召到差不多二十万的军队”

“至于泗上诸侯国的军队,在一个月之内征召的话,颇为仓促,不过也能召集十五万的的军队这是最大限度的征召了。”

听到这话,张烈昂着头说道“亚相大人,你都听见了吧我宋国可以在一个月之内征调整整二十万的军队,泗上诸侯国也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召集十五万的大军,这是多少的兵力了整整三十五万啊有了这三十五万的大军,还怕不能兵分两路,伐楚和解襄陵之围吗”

见到张烈这么趾高气昂的样子,就跟斗气一般,苏贺气极了,他甩着袖子怒道“怎可倾国之力而战君上,还有祭酒大人,这不是我宋国被楚军大举进攻,而是我们宋国的军队去解魏国的襄陵之围的”

“君上,打仗本来就是劳民伤财的事,一仗下来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的将士,令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请恕臣不能同意这样冒险的举动”

看到苏贺气急败坏的样子,子偃有些好笑,不过他还是很尊重这位亚相大人的意见的。毕竟这个纷乱的世道,兼听则明比较好一点,虽然群臣都同意出兵援魏的事,但是在如何调兵遣将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其实这个没什么,宋君偃也不在乎这些。

若是连这种军国大事都能一下子解决掉,而群臣都没有一点别的建议的话,这才是奇了怪了

“那么,依亚相之见,我们宋国该如何调兵遣将呢”宋君偃问道。

苏贺闻言,摇摇头道“调兵遣将的事臣不是很在行。只是体恤于民力,不忍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而使我将士死伤惨重,劳民伤财。”

苏贺不是那一种悲天悯人的圣人君子,不过他的确是处处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他的出发点,或者是说眼光看到的地方跟张烈这种战略家看到的地方截然不同。

张烈认为宋国一味地埋头发展国力是不行的,因为宋国本来的底子就比其他国家逊色不少,不说秦齐楚三大霸主国了,就连稍微弱一点的韩赵魏三晋宋国都是稍逊一筹的

在这个大争之世,战争愈演愈烈,各国的雄主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闹个不停。

宋君偃生在这个乱世,这个极具变革的乱世,想要无为而治,通过时间和民力来发展国力根本就是行不通的因为天下的强国是不会给宋国这个发展国力的时间和空间的,宋国如今想要发展国力,就必须要继续开疆拓土,削弱列国,壮大自。

如宋君偃一般的雄主不在少数,秦王赢驷算一个,楚王熊槐算一个,齐威王田因齐算一个,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赵侯赵雍算一个,其余诸如魏王瑩、韩王康之辈都算是中上之姿,虽然不算得是雄主,却也都是有作为的君主。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

战国中后期的战争和形势才是最残酷的,群雄并起,前期霸主魏国有着一统天下的实力和时机,只是错失了良机,现在沦落到到处挨打的境况。

战国中后期就不必多说了,秦齐楚三强并立,三大霸主国都有着问鼎天下的国力和雄心,只是齐楚两个无以为继,后继者不能跟先王一般励精图治,没有了最开始的野心。

齐国是在齐闵王的时候听信了苏秦的谗言,吞并宋国,这才导致了燕、秦、韩、赵、魏五国伐齐,最后偌大的一个霸主齐国就这样衰落了,一蹶不振,而且此后齐国基本上是被秦国的远交近攻的邦交国策牢了,和燕国一样,一直在扯赵国的后腿。

楚国呢,楚国是一个悲剧

早在西周时期,楚国就已经崛起了,不然在朝贺周天子的时候也不会因为不满子爵的爵位,愤而披荆斩棘,最终擅自称王,导致周天子的数次征伐。

不过楚人的韧还是很强的,凭着山高路远,草木丛生的荆南之地,硬是挡住了周天子和齐桓公、晋文公等强大势力的讨伐。在秋时代,吴国在孙武和伍子胥的带领之下伐楚,捣破郢都,还险些灭了楚国

楚国也是很悲催的,跟后娘养的一样,每一个秋霸主都要尊王攘夷,都要照着他的股上踢一脚。

不过历数秋战国时代,不管是秋时代的齐、晋、秦楚,还是战国时代的齐、楚、秦、燕、赵、魏、韩战国七雄鼎立的时候,楚国的综合国力都是排在前几名的,哦不,应该是说数一数二的。

即便是在秦国已经可以以一敌六的秦昭襄王后期到秦王嬴政时代,秦国想要灭掉楚国,都要出动整整六十万的大军,耗费一年多才灭亡楚国的。

这么来看,齐国和楚国都是悲剧,本来跟秦国差不多的,却因为军政制度的差异,导致后来者无以为继,最终衰落。

现在宋国面临的形势就是,天下纷争,而地盘已经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宋国想要从根本上发展国力,就必须要获得足够的空间和时间,空间可以通过获取,时间也能随着空间延续下去,就像秦国一般,奋六世之余烈,使天下归一。

苏贺又道“臣所虑者,乃是民事,和祭酒大人所虑的伐战之事截然不同。我宋国这才刚刚缓过气,便要发动规模这么大的战争,而且对手还是巨无霸一般的大楚国,我唯恐宋国后继无力,最后被楚人一举反扑,到时候吕侯李敖留下来的变法的成果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亚相之所虑,寡人未尝没有考虑过。只是比邻列国,齐国已经被削弱,近年来畏惧于我宋军虎贲的威势,忽而征赵而伐中山国,魏国也苦于秦人之东出大势,无力西顾,唯独一个楚国,始终保持着军力鼎盛的状态即便是前年的歡水一战,折损了数万兵马,也并没有伤筋动骨。”

宋君偃幽幽地道“楚国强势,已经在窥视我宋国之疆土,救魏即救己。楚国若是不加以削弱,寡人睡觉都睡不安稳”

苏贺闻言,一脸惭愧的神色说道“君上,弱楚之事切不可cāo)之过急。楚国强大,不是一时能弱之的,天下列国之中,楚国的疆域就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可见其大依我看,不如以阳侯匡章为大将,统率步卒八万或者十万去解襄陵之围吧。”

张烈不以为意地道“不可楚人兵多将广,十万八万的军队就这样去解襄陵之围的话,很容易被楚军夹击的。我建议此次出动三十万大军,此战旨不在于救魏,而在于弱楚”

“大军可以分作两路,一路伐楚,一路去解襄陵之围。救魏的大军必须由大都督匡章统率,步卒十万,五万宋军,五万泗上诸侯国的军队。大都督是我们宋国的战神,挂帅出征合合理,楚人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等到救魏的军队进抵襄陵,襄陵的楚军和九江地的楚军夹击的时候,我们秘密调集的主力大军方可南下伐楚整整二十万大军,不知道可攻占九江郡和淮南郡否”

听到张烈的这席话,苏贺顿时瞪着眼睛,对张烈怒目而视,暴喝道“张烈当今我宋国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民生方面,而不是伐战,穷兵黩武动辄三十万大军,每要消耗多少粮秣死伤多少士卒我们宋国好不容易囤积了三大仓的粮食,都让你拿去打仗消耗了,若是再有天灾降临,又当如何”

张烈也有些吊儿郎当地道“亚相大人,不必动怒,你这几年囤积在仓禀里的米粟好多都受潮发霉了。粮食本来就是拿来给人吃的,不然你想拿去喂老鼠或者是任其发霉发芽吗”

“你哼”苏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向着陛台上的宋君偃说道,“君上,张烈兵分两路的军事行动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我宋国如今也是家底殷实,家大业大,绝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轻易犯险呐”

“嘿,亚相大人,你这话我就不听了。什么叫做蝇头小利啊”张烈颇为不满地道,“九江郡和淮南郡三十九座城池,方圆整整一千五百多里的疆土呢这怎么能说是蝇头小利呢只要得到九江郡和淮南郡,我们宋国的国势将更上一层楼,可与秦齐楚争锋也这不是君上和朝堂诸公的夙愿吗”

“哼,民生乃是国本,国本尚未完全巩固,就想着去谋求更大的利益这不是舍本逐末吗九江郡与淮南郡对于楚国亦是至关重要,若伐楚,则少不了一场生死大战,我们宋国能跟楚国打生死大战吗打得起吗”

“亚相大人,这不过是一场豪赌罢了。胜了,则我宋国有了跻霸主国的基业,成为准霸主国,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反正楚国一时半会儿是灭不了我们宋国的。”

听到张烈说的这么轻巧,苏贺大怒,说道“竖子不足与谋老夫羞与你同朝为臣”

张烈则是不管不顾地向着宋君偃拱手道“还请君上定夺”

子偃也有些傻眼了,一时之间也不能做出决断,于是摆了摆手道“此事关乎国运,至关重要,还是改再议吧。退朝”

“退朝”随着嫪信的一声尖锐的嗓子一喊,群臣顿时低眉顺眼地双手一甩衣袖,怀抱玉圭,毕恭毕敬地跪在蒲团上,齐声高呼“恭送君上”

本章完

第0194章 食人鱼吃肉糜

下朝之后,宋君偃并没有一如往常地去到君后干婉的寝宫,而是乘着步撵,在一大群宿卫和宫婢的前呼后拥之下,来到了沙丘宫的御花园。

御花园建筑布局对称而不呆板,舒展而不零散。

以钦安为中心,两边均衡地布置各式建筑近二十座,无论是依墙而建还是亭**立,均玲珑别致,疏密合度。

其中以浮碧亭和澄瑞亭、万亭和千秋亭最具特色。

两对亭子东西对称排列,浮碧和澄瑞为横跨于水池之上的方亭,朝南一侧伸出抱厦;万亭和千秋亭为上圆下方、四面出抱厦、组成十字形平面的多角亭,体现了“天圆地方”的传统观念。两座对亭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

子偃之所以到这个御花园来,当然是dàng)涤一下心里的尘埃,想要静下心来的。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是最能胡思乱想的咳,应该是心无杂念,所以想得更多,想得更为周到才对。

出兵去解魏国的襄陵之围是肯定的,但是随着张烈的一个谏言,又挑起了宋君偃心中的野望。

攻取楚国的九江郡和淮南郡其所带来的利益不言而喻,基本上就奠定了宋国的准霸主地位,可以说有了这两个郡的人口、赋税和战略纵深,宋国就可以一跃成为仅次于秦齐楚三大霸主国,而略强于韩赵魏三晋的准霸主国了。

子偃的目光放得很远,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着很大的顾虑。没办法,楚国这个庞然大物可不是好惹的

楚国可谓是现在最强大的国家了,连秦国和齐国都稍有不如。

论疆域,楚国幅员辽阔,国土方圆纵横五千多里;论人口,楚国也有五百多万,其中还有不少封君和公卿大夫藏匿的人口,不计其数;论军力,楚国乃是万乘之国,带甲百万,随随便便都能出动三四十万的军队作战;论底蕴,楚国历史悠久,民风剽悍,楚人对于楚王室的认同感极高;论综合国力,只怕宋国拍马都不及

楚国就是这样强大得让人窒息,让人战栗

宋君偃独自一人走进了千秋亭坐下,凉风习习,他凝视着花圃里多彩斑斓的花卉,心一下子好了不少。

忽然,一个穿着内侍服饰的少年人进入了他的视野当中。

嗯,他这是在干嘛子偃好奇地看着在假山那边的水池边上,手里往水池撒着什么东西的少年内侍,他定睛一看,这不是泔水吗泔水里掺着糜,吃剩的糜已经发臭了。

这个小内侍就这样从手里的竹篮子里,在满是泔水的竹篮中挑出了糜,然后缓缓地往水池撒去。

这个水池如果子偃没记错的话,这一方毫不起眼的池塘里,养着的应该是食人鱼才对。难道这个小内侍是拿着泔水里的糜去喂食食人鱼吗

这一下可吸引了宋君偃的注意力,他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有趣的事了。子偃寻思着什么,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个还在撒着细碎的糜的小内侍的背后,静静的看着他哼着小曲儿,从竹篮里检出糜,撒到了池塘里。

“你在干嘛”子偃不由得惊讶地发问道。

小内侍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见到是宋君偃,不由得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叩首道“君上”

“平吧。你这是在干嘛呢把泔水里的糜检出来扔到水池里喂给食人鱼吃,有什么缘由吗”

闻言,小内侍战战兢兢地道“请君上恕罪,小人也不是故意往着池塘里倒泔水的。小人在宫中苦闷,没有玩伴,只好以这群食人鱼为知心知己的朋友,有时间就拿宫里剩下的泔水,把里面那些糜挑出来逗弄逗弄它们了。”

宋君偃闻言,微微颔首,说道“没有消遣时间的方式,就自己找一些乐子,这个是人之常。寡人恕你无罪了。”

随即,子偃又探出了脑袋,指着另一方池塘里的浮游的食人鱼,惊疑不定地说道“寡人这御花园里,蓄养着两个池子的食人鱼,为什么你喂食糜的这一方池塘里的食人鱼,大而牙尖嘴利,活蹦乱跳的,另一方池塘里的食人鱼却是如普通的鱼儿一般,静静游弋,古波不惊的呢是何道理”

小内侍听到宋君偃发问了,不敢不回答,于是卑颜奴膝地道“回君上,无他,只是因为所吃的食物不一样而已。两方池塘里的食人鱼原来都是差不多的,外形看上去跟一般的小鱼没什么两样。”

“但是,自从小人入宫之后,闲暇之余就拿着泔水里的糜喂食这一方池塘里的食人鱼,故而这个池塘里的食人鱼大而凶悍,牙尖嘴利,具有竟然的爆发力,活蹦乱跳的。”

“而另一个池塘里的食人鱼,小人没有多余的糜喂食了,故而置之不理。君上,这两个池塘里的食人鱼,一个吃水草,一个吃糜,这吃水草的食人鱼自然不比吃糜的食人鱼了”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就跟一个人一样,若是常年不吃而不沾荤腥的人,得不到营养的补充,那么这个人就会很矮小,长不高也长不大,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的,也没有什么气力。所以这吃糜的食人鱼自然比吃水草的食人鱼,子更为肥硕、健康,而具有攻击了。”

“善。”宋君偃拍手叫好道。

“你一个小小的内侍,竟然知道这个道理,真是难能可贵了。你叫什么名字”子偃多嘴问了一句。

“小人叫做侯研。”小内侍侯研低眉顺眼地道。

“侯研。好,寡人记住你了。侯研,你是在哪个里当差的不如到御书房随侍寡人左右如何”

啊,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啊侯研顿时心潮澎湃了,喜形于色地跪倒在地上,叩首道“小人是在妹姜娘娘的里当差的。谢主隆恩”

这是一个机灵的家伙。宋君偃点了点头,没想到他竟然在御花园里都能物色到一个不错的人才,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吃水草的食人鱼和吃糜的食人鱼,可以引用到人的上,也可以引用到一个国家的上。

原本还在为是否伐楚的事而愁眉不展的子偃悟了,大彻大悟了。

没错,现在的宋国就跟吃水草的食人鱼差不多,埋头发展国力,却是太过于缓慢了。食人鱼本来就是吃的,改了子去吃水草,这样固然能生存下去,却绝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子偃现在更倾向于宋国这一只食人鱼吃糜了。对于宋国来说,楚国的九江郡和淮南郡就是一块肥,吞下这块肥,宋国这只食人鱼就能迅速成长起来,变得肥大而健硕,牙尖嘴利,具有强大的攻击

伐楚,定了

本章完

第0195章 虚虚实实

西元前323年,即宋君偃六年五月末,子偃登台拜将,以阳侯匡章为统兵大将,出动步骑十万,战车千乘,从商丘出发,渡过睢水,经马陵而直插魏国华阳、岸门等已经被楚军攻占的城邑,声势浩大,一下子引得天下瞩目。

楚国,章华宫。

楚王熊槐接到宋国发兵十万解襄陵之围的战报,气得一下子把竹简摔到了地上,瞪着眼睛,怒不可遏地道“白眼狼宋君偃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白瞎了寡人把王妹都嫁给他了混账东西,去年的泗水之战的事寡人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竟然还敢阻挡我们大楚国的军队伐魏之事,寡人这一次一定要他好看要他吃不了兜着走,自担责任”

看到熊槐咬牙切齿的样子,在御书房里的楚国大司马昭鱼,左司徒屈原和上将军景驹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大司马昭鱼第一个站出来,作揖道“大王息怒。根据我们在商丘的细作打探到的消息,宋人这一回发兵十万,去解襄陵之围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难道大王不觉得很奇怪吗列国的军事行动,大多是在显山不露水的况下,调兵遣将的,但是宋国这一回出兵实在是太招摇了,大张旗鼓地召集各地的军队,还有泗上诸侯国的军队。”

“这一切都显得太诡异了。据说在那魏国使臣甘宁觐见宋君偃的大朝会上,甘宁提出了合纵的想法,子偃也颇为动心经过我们在商丘的细作多方打探,其实宋国的军师祭酒张烈已经向宋君偃提议兵分两路,一路解魏国襄陵之围,一路南下伐我楚国现在援魏的宋军如此大张旗鼓,而且臣还听闻,商丘方面也在调兵遣将,兵力颇多,实在是令人不得不防啊”

“大王,你试想一下,若是匡章统率的军队走到半路,或者进军华阳的时候突然南下,与商丘方向的宋军攻伐我楚国的九江地和淮南地,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楚王熊槐气得浑发抖地道“他敢寡人借他子偃三个熊心豹子胆他都不敢。哼,没想到看上去仪表堂堂,面有神光的宋君偃竟然也这般心思龌蹉,唯利是图,小人心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呃,熊槐这般“幽怨”地吐槽倒是不知道让几位楚国重臣们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左司徒屈原这个人比较耿直,不畏强权,敢于谏言,在这个时候他不由得站出来向着楚王行礼道“大王,现在不是说宋君偃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了。令尹大人正在围攻襄陵,而宋国的大军也正在驰援襄陵的路上,对于援魏的宋军,不可不防,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驻守九江地的景翠将军北上夹击宋军”

熊槐撑着滚圆的肚皮,冕服一甩,眯着眼睛仔细地斟酌了片刻,说道“诚如昭鱼方才所说的,不知道宋军是否真的有意解襄陵之围。或者说,他们宋国是想直接解了襄陵之围,还是想出兵九江地亦或是淮南地,插入我楚国的地盘上,使我伐魏的大军不得不回援九江、淮南两郡。”

屈原闻言,跟旁边的昭鱼对视了一眼,旋即说道“大王,臣以为宋军想要攻伐我楚国的九江地与淮南地的可能不大,毕竟早在伐魏的战事开始之前,我们楚国已经在九江、淮南两郡部署了八万的兵力,加上各地的封君的私兵,还有守军、衙役以及可以随时征召的青壮,在短时间内,我们在两郡的楚军可以随时拉起一支十余万人的军队。”

“宋国想要一口气吃下淮南郡和九江郡,即便其联合泗上诸侯国,只怕也没有这么好的牙口除非宋君偃是一个蠢才,或者是已经丧心病狂了,不然绝对不敢轻易进犯我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的”

熊槐听到这话,微微颔首道“可是宋国此番援魏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只有一个原因。”屈原信心满满地道,“那就是宋国本来就不想救援魏国,替魏国解襄陵之围的,但是宋君偃惜名声,恐遭非议,所以不得不做出全力援魏的姿态,可能最后会出工不出力啊。”

“那么宋国的商丘还在调兵遣将,每粮秣有进无出是什么缘由”熊槐又问道。

屈原思考了一下,说道“宋国可能在释放一个信号,一个威胁我们楚国的信号”

“威胁宋国凭什么威胁我们大楚国”

“凭着宋国战无不胜的兵锋”屈原掷地有声地道,“在伐魏之前,我们楚国先一步在泗水一线部署了八万的兵力,宋国必然深感威胁。以张烈的头脑和眼光不可能想不到景翠部的八万大军是我们楚国留的一手,防的就是宋军趁机南下伐楚,或者是出兵解襄陵之围。”

“所以宋国未必不敢整合兵马,与我们楚军隔着泗水一线对峙。”

熊槐闻言,觉得屈原说的有点道理,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他于是问道“若是宋军真的敢冒险,进犯我楚国的淮南地或者九江地呢之所以让景翠的八万军队驻扎泗水一线,除了迫使宋军不敢轻举妄动之外,也有夹击去解襄陵之围的军队的意思啊。”

“如果宋军直扑襄陵,凭着昭阳部的兵力恐怕抵挡不住宋魏两军的兵锋。到时候景翠部的八万大军是按兵不动,还是北上夹击宋军”

“这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张烈这个不世出的战略家倒是给楚国君臣出了一个左右为难的棘手的问题。

部署在泗水一线的八万楚军若是按兵不动,很有可能坐失良机,最后导致正在围攻襄陵的昭阳的十几万楚军功败垂成,楚国伐魏的战事也将功亏一篑。

可是,若是宋人真的伐楚呢

这个时候若是命令景翠统率着军队北上夹击宋军的话,极有可能被宋军趁虚而入,到时候宋国的大军占据了九江郡和淮南郡的险要关隘和主要的城池,那么楚军想要收复失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为了魏国的几座城池,进而丢掉整整两个郡,几十座城邑这个值得吗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大司马昭鱼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宋人太狡猾了。不如这样吧,请大王再度从各地封君的封地里征召青壮,及其戍卒,可以再次征调十万人的军队进驻泗水一线。而景翠将军的八万大军也可以北上襄陵,夹击匡章的宋军”

“若是宋人果真打着兵分两路的主意,一路解襄陵之围,一路伐我楚国的淮南地和九江地,我楚国亦无惧也。这样一来,无论伐楚之宋军,还是援魏之宋军,我们楚国的大军都可以让他们有来无回”

“善”楚王熊槐深以为然地拍手道。

本章完

第0196章 饕鬄盛宴

静谧的夜晚,明月悬空,繁星寂寥。

在华阳不远的一处山谷里,耀眼的火光点缀着这一片漆黑的天地。

走动之间盔甲撞击在一起的轻微的响声,连带着人的呼喝之声,还有抱怨的声音,窃窃的私语。在漫长的峡谷过道里,一队看不到边际,看不清规模的兵马正在缓慢地行进着。

“弟兄们再加把劲儿啊子时之前咱们就能赶到华阳城里了那里有酒有,饭菜管饱快点”一个穿土黄色盔甲的都尉,按着腰间的青铜剑,站在一方巨石上大声地叫嚷道。

在旗手举着的旌旗上,依稀能看见一个隶书写的“楚”字,大大的楚字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里并不显眼,却成为了指引楚军将士们前行的标志。

“弟兄呃”那个楚军都尉还要再叫嚷几声,以此激励已经颇为疲劳的将士,不料冷不丁的背后飞过来两支羽翎箭,噗嗤的一声径直插到了他的上,穿甲而过,血液顿时迸溅出来了。

楚军都尉猛地回过头,只见眼前的隐蔽的草木之间陡然出现了一个个张弓搭箭的影,白衣黑甲,面色剽悍,其上招展的旌旗是天命玄鸟

“敌敌袭”

都尉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了,在峡谷两侧的山道边上,宋军的将士们纷纷在长官的呼喝之下,张弓搭箭,密集的箭雨转瞬间向着山谷里的楚军士卒过去。

“嗖嗖嗖”激烈的破空声飞流直下,在最前沿和两边的楚军将士倒霉透了,全差了好多箭矢,跟刺猬一般,万箭穿心,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

“放箭”

经过几轮箭雨的抛,收割走了一大片楚国士卒的命,哀鸿遍野。

在楚军中军大纛的位置,楚将陈光见到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己方士卒,不由得心里一怒,拔出剑就杀死了两个溃兵。

“不要乱不要乱”陈光扯着嗓子高喊着,但是没什么卵用,喊杀的声音此起彼伏。

硝烟弥漫,宋军的火箭飞一般的长驱直入,一下子就死了不少乱跑的楚军士卒。要说陈光麾下的将士,好多都是各个封君的私兵,还有一些征召的戍卒、青壮,战斗力还是有的,只不过碰上了这种大规模的会战,又被伏击了,一时之间是很难反应过来的。

趁着这个时候,熊子丹高举着手里的方天画戟,虎目圆睁地道“弟兄们跟我杀啊”

“杀啊”

“冲”山谷两侧的宋军将士抡着手里的长戈、长矛,青铜剑和大戟之类的武器,带着猛虎下山之势,怒吼着飞奔了下去

火光映照着他们那兴奋若狂的脸颊,格外的显眼。

对于这些如狼似虎的宋卒来说,在峡谷里乱窜的楚军士卒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是一颗又一颗首级,是一个又一个军功

军令尚未统一的楚军乱成了一锅粥,他们找不到各自的长官,只能是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杀”宋卒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虎入羊群似的冲入人堆里面,他们面色狰狞地挥着长戈勾断了敌人的小腿、膝盖,然后手持盾牌和青铜剑的锐士扑了过去,盾牌按住还想要挣扎的楚军士兵,然后青铜剑唰地割断了他的咽喉,血流如注。

当然了,楚军士卒的战斗力也是参差不齐的,也有勇猛的将士在宋军扑过来的时候,反手就是一根长矛捅了出去。

不过更多的楚军士卒却还是哀嚎着被刺死在地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认战甲服色不认人

在最前沿的楚军士卒很快就被绞杀干净了。

从远方的山峰上放眼望去,只见斑斑火光之下,火把垂落在枯草丛生的山谷里,转瞬间便燃烧起来了。

漫天的大火熊熊燃烧,好似一场篝火晚会,又仿佛一场饕餮盛宴,无数的楚军士卒惨叫着被打倒在地上,瞪着眼睛,被强悍的宋卒拿着长矛扎入了腔,补刀,眼前已经分不出是血液的颜色还是火光的颜色了,反正是猩红的一大片。

星火燎原,横无涯际。

“铛”的一声,两面盾牌撞击在一起,敌我两个人不断地挥砍着手里的青铜剑,“叮叮当当”的铜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他们并没有什么武艺,靠的只是满腔的血和杀意,怒吼着,似龙吟虎啸,连犀利的青铜剑都被打击出了几个缺口了。

最后还是宋卒略胜一筹,卖了一个破绽,促使对方的青铜剑横扫而出,然后他就势拿着圆盾格挡了一下,暴喝了一声,青铜剑刺出,顿时穿甲而过,肠子,青幽幽的肠子哗啦啦地流了一地,伴着殷红的鲜血喷洒而出。

“啊”惨叫的楚军悍卒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欺而上,任凭对方的宋卒的青铜剑全部穿过自己的小腹,然后抱着敌人在矮坡上滚落下去了。

“啊啊啊”两个人的嚎叫的声音凄凄惨惨,如来自地狱的呐喊一般,他们抱着对方顺着矮坡滚落下去,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了他们的残躯

焦黑的一片,烤的味道也在这一片峡谷里弥漫开来。

“啊啊”一个“火人”高举着双手,分不清是哪方的士卒了,他的口中发出了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声,“火人”被烧灼得厉害,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在地上打滚,然后被烧成了灰烬

一个楚军的部将连滚带爬地跑到陈光的面前,哭天抢地地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妙了。湘君、鄂君还有城阳君他们都带着各自的兵马往南边逃窜了现在战场的形势一片混乱,不知道有多少的宋军,这这这漫山遍野全都是宋军啊,看这声势,应该足足有几万人啊”

闻言,陈光骇然变色,说道“这些该死的封君,竟然敢临阵脱逃,扰乱军心,待我回到了郢都一定要好好地请大王治他们的罪”

部将心急火燎地道“将军,眼下我军被宋军打了这么一个伏击,兵马四散而逃,兵败如山倒了请你下令撤军吧”

“荒谬”陈光不信邪地道,“宋军才多少兵马有几万人的声势除了你们心里慌张脑子里跳出来的念头,就是宋军在故意虚张声势的前几天才刚刚接到宋军渡过睢水的消息,怎么今晚就能赶到华阳的地界了难道宋军是插上了翅膀飞到这里来的吗”

“将军”部将大声地道,“前沿的将士们已经抵挡不住了。这股宋军的进攻之势太猛烈了我军将士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啊”

这必然是宋军的精锐,可能是宋国的强军虎贲军陈光的心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但是他并没有就这样认怂,他知道想要在短短数,从睢水急行军赶到华阳的地界,兵力绝对不超过一万

对于几千人的精锐,拥有三万军队的陈光还是不怂的。

“给我传令下去立刻组织督战队,凡是有敢后退一步者,斩无赦”

“前军变后军,务必阻击敌军的势头”

没成想陈光的军令还没下达,在他那个山坡的下面就响起一阵喊杀声,铺天盖地的烈火再次焚烧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熊子丹已经骑上了千里马“乌骓”,在无数的楚军士卒当中,挥舞着沉重的方天画戟,左右冲杀,手下无一合之敌。刚刚接近熊子丹的旁,就被方天画戟一个横扫拍飞了,吐血亡

“杀啊”让人感到地动山摇的喊杀声骤然响起,恐惧的心在每一个楚军士卒的心底弥散。

他们好不容易拼着一股血气,想要冲上去跟敌人厮杀,但是宋军的冲阵的气势就跟利剑一般,直插他们的心口

凡是熊子丹冲杀过的地方都是人仰马翻,楚军士卒哀嚎着倒在了血泊了,没死的还被补刀了,乱刃杀死,可谓凄惨。

陈光也看到了这一幕,以他的眼光怎么会看不到大势已去了呢这个时候再不跑就要沦为宋人的阶下囚了。

这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光是一个识时务的人,自然不会跟那些只会拼杀的莽夫一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还有着大把的光和辉煌的前途,没必要在这里殉国了,这样太不值得了

至于成为宋人的阶下囚,陈光想都没想过。

“撤,快撤撤退”陈光决心保存实力,于是挥着青铜剑招呼各个部将迅速聚拢溃兵和将士,向着华阳城所在的位置赶了过去。

宋军一路追杀了几里地,终于偃旗息鼓了。

一个宋军部将向着熊子丹汇报道“将军,按照你的吩咐,我们已经在溃逃的楚军当中安插了三四百名锐士。你看咱们是就地安营扎寨,还是直接到华阳城下,等待阳侯带着大军赶来”

熊子丹微微颔首道“现在楚军已经是风声鹤唳的了。我料定华阳城内的楚军守将未必相信这些溃兵,未必会收拢逃散的楚军溃兵如果我是华阳城守将的话,为了安全起见,严防我军派人混在溃兵当中,一定是等第二天才开城迎接这些溃兵。”

“曹豹心沉稳,能够审时度势,随机应变,有他带着那混在楚军溃兵当中的锐士,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大都督到哪里了”

“已经渡过睢水,抵达白狼山了。白狼山距离华阳城不过两路程,急行军的话我大军应该很快就能兵临华阳城下了。”

“好。传令下去,就地安营扎寨”

本章完

第0197章 泯灭的仁义

“开城门快开城门开城门啊”

青砖夯土堆砌而成的高大的华阳城之下,隔着黑夜的火光,依稀能看见城楼底下,还有一片旷野的地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不少的穿着楚军将士战衣的溃兵。

由于是黑灯瞎火的,又有大批溃兵逃散到这里,不得不防。

所以在守将的呼喝之下,城楼上的弓箭手纷纷张弓搭箭,将箭头对准了在城门口和城下不断徘徊,成群地叫嚷着己方将士。

“你们在干什么快开城门啊我们在一个山谷里被宋军伏击了,逃散到这里的”

“我们都是楚人都是楚军啊”

“大家都是同胞快开城门开城门啊我们都被宋军追杀了一夜了”

城楼之下的楚军溃兵们哭天抢地地喊道。遭逢敌军的伏击,这已经够悲催的了,现在逃散到己方军队的城池外面,居然还拒不接纳,这是要把他们晾在外边吗万一宋军趁势绞杀过来怎么办

其实也无怪城里的守军如此谨慎了。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特别讲求“忠孝礼义信”的上古时代了。在三皇五帝,乃至于夏商两个朝代,及至平王东迁之前的西周时期的时候,那个时代的人还很讲究“仁义”的。

仁义,就是鉴别一个人乃至于一个国家的善、恶、强、弱。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孟子的这段名言正是适用于那个贤人君子辈出的时代一个讲究仁义的人可以得到别人的敬重、戴和信赖,同样的道理,一个讲究仁义的国家也可以得到他国的敬重、戴和信赖,然后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制高点。

所谓的仁义,就是东周之前的最犀利的武器,比任何的强军都要厉害。

但是进入秋时代之后,诸侯争霸,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周天子的权威已经一落千丈了。秋无义战,礼崩乐坏,说的就是华夏旧有的社会道德规范已经被打破了。

譬如泓水之战的时候,随着秋时代最后一个恪守“仁义”的霸主宋襄公的败名裂,天下也进入了毫无仁义道德的乱世争霸。

此后,敌我两军排兵布阵,相互冲杀的战争方式彻底改变,取而代之的兵法,即各种谋诡计层出不穷,为了达到战胜的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像现在的这种况,楚军是不敢随意收拢溃兵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溃兵里面有没有敌人,攻城的战例之中,效率最快而死伤最少的就是里应外合的攻城,几乎是一战而下之的

如果有宋军的锐士混杂在溃兵里,很难察觉出来,而且万一让这些溃兵进城了,外面的宋军又趁势杀来,里应外合的话,华阳城必然不保了

所以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现在华阳城的守将是景阳,景阳是一个年轻的将军,是楚国上将军景驹的嫡长子,楚将当中的后起之秀,年仅二十二便执掌一都兵马了。

景阳能做到如今这个将军都统的位置,除了显赫的出,自己也有一些韬略,果敢而有勇力,闻达于楚国郢都。

在景阳边的部将,见到城楼下那些溃兵的惨样,还有景阳那依旧冷肃无动于衷的神色,心里不忍,部将不由得出声道“将军,不如先把这些溃兵放进来吧。仓促之下,哪有这么多的宋人混到溃兵里去而且他们的嘴里cāo)着我们楚国当地的一些方言,大家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乡音难改啊”

闻言,景阳还是面不改色地摇头道“这黑灯瞎火的,只能依稀看见旌旗和战衣的样子。而且聚集到城下的溃兵这么多,谁敢保证里面没有宋军的锐士混杂其中华阳城乃是泗上重镇,不容有失,丢了华阳的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可是”

部将还想再说什么,景阳却是横着手里的青铜剑喝道“传令下去,城外溃兵,有靠近城墙过一百步者,乱箭杀”

“诺”

随着景阳的军令下达,城头上张弓搭箭的楚军士卒顿时把箭头又对准了最靠近城墙的溃兵,城楼上的嗓门大的将士在高声叫嚷着道“景阳将军有令城外溃兵,凡是有接近城墙过一百步者,乱箭杀”

“景阳将军有令城外溃兵,凡是有接近城墙过一百步者,乱箭杀”

景阳的军令被如实地贯彻下去了,但凡是有不信邪的楚军溃兵还没有撤离城墙的,随着景阳的一声令下,一波箭雨抛出去了。

“啊啊啊”城楼下响起了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

楚军的溃兵也害怕了,开始窃窃私语着,成群地离开,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恨不得问候景阳的祖宗十八代,这个杀千刀的

这个时候楚军陈光也带着一路溃兵匆匆赶到了华阳城下,见到在城郊滞留,还有几个来告状的都尉,他也有怒气了,驾着战马跑到城门口不远的地方。

在刚好距离城墙一百步的时候,一支羽翎箭“嗖”的一声疾下来,插在了马蹄之下。

抬头望去,正是景阳这个面瘫的家伙出来的,而他现在手指还捻着铁胎硬弓的银弦呢

陈光见状,肺都气炸了,如果不是他及时拉住了缰绳,下一刻这羽翎箭是落到他的上,还是中了战马都不一定呢

“景阳你他娘的这是在干嘛你是魔怔了还是叛国投敌了啊,快开城门”陈光咋咋呼呼地叫嚷着道,那拔剑而出的气势,看样子景阳若是不开城门的话,他会立刻下令全军攻城闯关的了

真的是陈光,看来从襄陵方向来支援华阳城的楚军被伏击的事是真的了。

景阳见状,皱着眉头,朗声道“陈将军,恕难从命城下的这些溃兵当中,可能混杂着宋人的锐士,若是开了城门,给了敌军里应外合的机会。华阳城有一个闪失,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啊”

陈光闻言,也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他可不想待在城郊露营啊。

陈光于是说道“景将军,你若是怕华阳城有一个闪失,这没什么。请你打开城门,放我和一干亲卫进城就可以了”

听到陈光这么说,景阳心里不由得对这个人鄙夷起来了。

为将者,想要更好的治兵,更好的统兵作战,除了严谨治军,严肃军法,使军令畅通无阻,使麾下的将士敬畏自己之余,还要兵如子才是

当年那个杀妻求将的吴起就是一个不错的榜样。

先不说吴起的为人和德行是如何的不堪,但是他作为一名统帅无疑是合格的、杰出的。

他在组建和cāo)练魏武卒的时候,三申五令,严苛治军,绝不徇私舞弊,对待麾下的将士也是公平的,没有说区别对待什么的。

魏武卒之所以能在吴起的带领之下,晋之战,以五万魏武卒大破五十万秦军,绝不是一个偶然据说魏武卒的将士都很敬畏吴起这位主将,在一次巡夜的过程中,他看到了一个小腿生脓包的士卒,竟然纡尊降贵地给这个士卒破了脓包,给他吸出了脓血

而在战场上,不遵从军令的士卒吴起一样是毫不手软的。有一个悍勇的魏武卒因为没有听从号令,虽然斩获颇丰,吴起也奖赏了他,但是最后这个魏武卒也被处决了

吴起兵如子的同时,也是严格治军的,所以麾下的魏武卒打从心眼里认可了这位统帅,对他心服口服。

景阳很敬佩吴起,以之为榜样,所以他很反感陈光提出来要带着亲卫入城休憩的意见。有这么一位自私自利的将军,他麾下的将士能信服他,全军上下能令行止才是奇了怪了

所以景阳当即冷着脸说道“陈将军,你还是在城外歇息一个晚上吧。明一早等风头过去,我这就打开城门放你部的兵马进来,如何”

陈光听到这话,顿时心头的那一把无名业火蹭蹭地直往上冒

你大爷的,老子被宋军追击了好几里地,都已经是人困马乏,手底下的亲卫也差不多是惊弓之鸟的模样了。这个时候不进城养精蓄锐,万一宋军突然从哪里杀出来可怎么办

陈光对于宋军的神出鬼没的战术,是心有余悸的了

“混账”陈光那个暴脾气啊,也不管景阳是上将军景驹的儿子,家世显赫什么的,他就怒目圆睁地道,“我们可是受令尹大人的命令前来支援你守的华阳城的现在遭到伏击了,连溃兵你都不接纳我们是何道理我要在大王面前奏你一本”

弹劾哼,景阳是一点都不怂的。

景阳也不想在这里跟陈光扯皮了,他挥着手说道“陈将军,就委屈你一宿了”

陈光心里那个气啊,看着景阳要回头往城里走去了,他不由得急声道“景将军且慢咱们有话好好说嘛不若你把我和一干亲卫放进城里去,我后必有厚报啊”

景阳已经失去了跟陈光这厮交谈的耐心了,索不假辞色地道“陈光,我现在怀疑你被宋人的锐士给挟持了你边的亲卫,是不是都是宋卒假扮的”

“”陈光的头顶现在是一万头草泥马神兽奔腾而过

本章完

第0198章 小人得志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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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9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哈哈哈哈好好啊”子偃拿着从华阳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合不拢嘴地笑着,喜形于色。

现在宋君偃正在妹姜的寝里,所以妹姜看到他这么高兴,不由得歪着小脑袋问道“君上,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呀是又打胜仗了吗”

好吧,在妹姜的印象里,只有打胜仗才能让宋君偃这么兴高采烈的。这模样,简直比娶媳妇还要高兴啊

子偃笑眯眯地道“是啊。匡章不愧是我们宋国的战神本来寡人还以为华阳城一时之间难以攻克,可能要跟楚军对峙那么个月,然后我们宋军也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匡章给了寡人这么一个大大的惊喜”

“妹姜你看看。哈哈,这匡章统率的军队刚刚渡过睢水,就已经派出了熊子丹带着七千精锐轻装简行,急行军半就先于增援华阳城的楚军在一个不知名的山谷里,伏击了经过的楚军”

“首战告捷,我们宋军的锐士又扮作楚人的溃兵,混进了华阳城里,最后在匡章带领着大军抵达的当,就一鼓作气,里应外合地拿下了堪称坚城的华阳城妙啊,章子的用兵之法,世上能有几人可以相媲美的呢”

宋君偃最后感慨了这么一句,是对匡章打从心眼里,发自肺腑的敬佩五体投地的敬佩啊

匡章在历史上本来就是一代名将,齐国的战神。

只不过在他的那个时代,出了白起这么一个妖孽级别的名将,百战百胜,无往不利。

如果要论中国历史上哪个统帅杀人最多,很多人都会想到的是战国时秦国的杀人狂魔白起,其一生对外作战大小七十几战,斩敌一百多万,也就是说在战国时期阵亡的四百多万军人中,有三分之一左右是白起干掉的,而且从无败绩,牛掰吧

跟白起处于同一时期的名将都为之黯然失色,匡章很不幸地也在其中,尽管他并没有跟白起交手过,可是匡章却是在桑丘之战中,击败了自商鞅变法以来所向披靡,无往不利的秦国的虎狼之师

白起所处的时代,是秦国的国力最为鼎盛的时代,也是战国乱世战争碰撞最激烈、最频繁的时代,秦以一国而弱六国,而白起则为秦军之统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在那个将星璀璨的时代,白起这颗将星的光芒实在是太耀眼了,一下子遮挡住了同一时期的天下名将。

在宋君偃看来,战国四大名将,白起为四大名将之首是当之无愧的。

但是匡章呢,其实以匡章的战绩也是可以进入战国四大名将的行列的

在历史上,匡章侍奉过齐威王、齐宣王和齐闵王三代齐王。

桑丘之战,击破了秦军的不败神话;灭燕之战,五十就捣破蓟城,灭了燕国;垂沙之战,联军败楚,使楚人多年不敢窥视齐地;五国合纵伐秦之战,直接捣破了崤函天险,差点灭了秦国,bi)得秦昭襄王割地求和,好多年都不敢东出

这些都是历史上的匡章的辉煌的战绩

与匡章同时代的名将不少,白起、乐毅、公孙衍、唐昧、昭阳、景翠等等,其后的廉颇、李牧在宋君偃看来应该还是稍逊一筹的,李牧或许还厉害的,但是廉颇就不咋地了,擅于防守,伐战中规中矩的,虽然战绩很多,但也是吃过败仗的。

宋君偃真的很庆幸自己在商丘之战后没有放匡章回国,而是让他做了宋国的大都督,统兵作战。在白起还没有崭露头角的这个时候,匡章应该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吧

哦不,或许公孙衍和昭阳,还有秦国的死马错可以跟匡章一决高下。

“咯咯咯咯,君上,这援魏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呢,魏国的襄陵之围也还没被解,君上你现在这么高兴是不是为时过早了呢”妹姜捂着小嘴,花枝乱颤地媚笑道。

“迟早的事,迟早的事儿”宋君偃把妹姜搂在了怀里,坏笑着道。

妹姜顺势就躺在了子偃的怀抱当中,枕着他的小腹,温驯如猫一般的说道“君上,臣妾听说我们商丘城里里外外,正在调兵遣将,将仓禀里的粮秣军需都押送到淮泗之地了,君上你是打算对楚国用兵了吗”

闻言,子偃原本还在笑着的面容一僵,脸上的表顿时松弛下来了,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是听谁说的”

妹姜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出去采购的宫婢说的了。说嘛君上,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伐楚啊”

“妹姜,你一个妇道人家关心这些伐战大事干什么这种事让寡人自己cāo)心就好了。”

见状,妹姜不依地摇着宋君偃的胳膊,呵气若兰,撒地道“臣妾不依,不依。凭什么臣妾就不能关心军国大事了君后在为君上你cāo)持政务,署理国事,就连贞姬娘娘都每天在军营里忙活,当了一个女将军,好不威风哦”

“臣妾有什么比不上她俩的吗臣妾也想给君上你分忧啊。其实君上有什么犹疑不定的事都可以来跟臣妾说说的嘛,臣妾可以给你参谋参谋的,毕竟你一个大男人,肯定没有我们女儿家这么心细如发,若是有什么事考虑得不够周到,还有臣妾可以给你指出来呀。好不好嘛君上”

看着妹姜如此媚,秀色可餐的样子,宋君偃的下面又蠢蠢动了。可是他还是不由得摇摇头道“你不一样。妹姜,这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特长的君后知书达礼,识大体,把政务交给她处理寡人很放心。贞姬呢,贞姬是生错了女儿,不然如果是一个男子的话,早就成了大将军了”

“臣妾呢君上,臣妾有什么特长”妹姜揪着子偃的袖子问道。

“嘿嘿嘿,寡人的妹姜上功夫很好,又长得如花似玉,乖巧懂事,乖乖在宫中侍奉寡人就好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子偃坏笑着摸了妹姜的脯一把,说道。

“咦惹君上你坏死了。”妹姜拍掉了子偃在自己上作怪的手,白了他一眼,旋即哼道,“臣妾才不要做金丝雀呢好无聊的,君上你又不能每天都陪着臣妾,都不知道怎么去打发时间了。”

宋君偃猛地将妹姜横抱了起来,后者觉呼了一声,不依不饶地往他的膛上捶着粉拳。还穿着睡衣的两人瞬间就躺倒了榻上,剥了一个干净。

“别,别,君上这,这还是大白天的呢”

“嘿嘿,咱们晨练晨练去。你这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可是你等一会儿还要上早朝呢”

“不管了不管了。让他们先等等吧妃,你就从了寡人吧”

不多时,芙蓉帐下,响起了一声满足的吟,然后翻云覆雨,被浪翻滚,好不快活。

妹姜有些招架不住了,急忙向着帐外呼唤,两个贴的美貌宫婢旋即对视了一眼,不由得羞红了脸,旋即褪下了上的衣物,也跑到了子偃和妹姜的那一张大大的榻上,承受着国君的恩泽。

当真是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苦短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本章完

第0200章 种马

在朝堂上,群臣都在成群地聚集着,窃窃私语。

此时天色已经大白,旭初升,已经过了上早朝的时间,若是在以往,现在都已经退朝了。但是不知道是何缘故,作为国君的子偃都还没来上朝呢

本来宋君偃还没到位的时候,大家还是不能进入大的,可是就这样被晾在外也不是办法啊。于是就有人去通报君后干婉,干婉也让朝臣进入奉天坐下,可是大家哪有什么心思静坐啊

宗正子擎入朝为臣多年,还是头一遭碰上这样的事,不由得心生忧虑之感。

子偃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子偃勇武过人,也喜欢统领千军万马的感觉,但是这些年来,他还是能按耐住自己躁动的心,坐镇商丘,本本分分地干着君主该干的事,一点差错都没出啊。

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相国、亚相大人,这都上三竿了,君上怎么还没来上朝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子擎不由得跑到正在交谈的黄庸和苏贺面前,疑惑地问道。

闻言,黄庸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劳烦嫪信大人去后宫通传了,以往君上虽然有些怠慢大朝会,但是也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啊,竟然巳时都过了还没来上早朝,这事真是透着一股古怪。”

苏贺是知道一些况,皱着眉头思衬了一下,说道“两位大人,不知道你们发觉没有自从齐国的两个姬女文姜、妹姜入我宋宫之内,君上便有些懈怠于朝政了,而且气色也没有以往那么好了。你们说,是不是君上被这两个狐媚子魅惑了,致使”

“亚相大人,此话不可乱说”子擎连忙打住。

苏贺是一个比较耿直的人,公忠体国的诤臣,他最见不惯的就是这些于国家有祸患的事。

“宗正大人,你可知道这现在朝野上下都有传言了。市井之中多有传闻,说文姜、妹姜是齐王派来魅惑的君上,祸害我们大宋国的此事虽然说是市井流言,却也不得不防啊妲己、西施祸国殃民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我们宋国绝不能重蹈殷商、吴国之覆辙啊”苏贺有些痛心疾首地道。

“唉,谁说不是呢”子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幸亏咱们的君后娘娘贤淑,识得大体,与君上的感甚笃,不然君上听不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谏言,一意孤行地宠文姜和妹姜两姊妹的话,迟早是一件祸事啊”

“嗯,这两年来幸亏有君后娘娘的敦促,不然这两个妖妃就要祸乱后宫,祸乱社稷了。可是君上沉溺于酒色之中,连早朝都不上了也不是个法子啊,我们不便入宫,还是请君后娘娘出面,去找君上来上早朝吧。”

“善”

承欢。

芙蓉帐里,枕着“”的宋君偃有些昏昏睡了,大清早的连御三女,果然还是有些吃不消的,纵然他的子骨再怎么强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妹姜趁机螓首在子偃的耳畔,在他越来越不明显的腹肌上画着小圈圈,神色慵懒而媚,呵气如兰地道“君上,君上醒醒。快起来了该上早朝了。”

“不上了,不上了。这早朝还是推迟一再上吧。”子偃好任地道。

“君上你还是快走吧”妹姜一脸幽怨的样子,说道,“不然宫内宫外又有什么流言蜚语了。现在好多人都在诽谤臣妾呀,若是因为这种闺房里的事而耽搁了早朝,那么臣妾岂不是成了我们宋国的罪人了吗”

“胡说”子偃眯着眼睛,捧着妹姜那白嫩得要滴出水的脸蛋儿,信誓旦旦地道,“寡人是国君,是他们的君上,谁敢在背后随便议论寡人和寡人的妃这是要割舌头的”

“嘻嘻,臣妾就知道君上是最疼我的。”

子偃轻轻的拍了拍妹姜的脸蛋,说道“乖,今天寡人哪儿都不去了,就在承欢里陪着你好吗”

“君上”妹姜一脸感动地靠在宋君偃的膛上,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说道,“你真好。”

这个时候,承欢外面忽而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呵斥的声音。

子偃被搞得心烦意乱的,不由得皱着眉头喝道“谁啊”

随即,侍奉于宋君偃左右的小宦官侯研连滚带爬地进来了,头都不敢抬,径直叩首道“君上,是君后娘娘和贞妃娘娘。两位娘娘是来请君上你去上早朝的”

“呃”子偃被吓坏了,一个激灵就从上爬了起来,让妹姜和其她两个宫婢手忙脚乱地给他更衣。

不过妹姜还是很不服气的,这都两年了,怎么宋君偃还是这么一副德碰上了干婉撞破他们的“好事”,就跟偷腥的猫一样,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干婉和贞姬给宋君偃留一个颜面,没有贸然地闯入寝里。

她们都在寝外边侯着,冷着脸一言不发,等到那两个衣衫不整的美貌宫婢从她们的边路过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冷哼了一声,暗骂一声浪蹄子

这时已经穿戴整齐的宋君偃在妹姜的搀扶之下,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见到两女,不由得讪讪地道“婉儿、贞儿,这么一大清早的你俩来找寡人,是有什么事吗”

干婉还没说什么呢,贞姬的格有些大大咧咧的,于是瞪着眼睛,埋怨地道“能有什么事呀还不是上早朝的事这都上三竿了,巳时都要过去了,你这个做国君的就这样把朝臣们晾在奉天真的好吗大臣们正在奉天等你这个君上去议政呢,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还窝在这个温柔乡里,你”

贞姬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宋君偃了。

干婉则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上前给子偃整理了一下还有些褶皱的衣领,温柔地笑了笑道“快些去上朝吧。别让你的大臣们等急了。”

干婉的这种态度宋君偃还能说什么没话说啊于是他不由得把胳膊从妹姜那温香软玉的怀抱里抽了出来,招呼侯研和一干宿卫、宫婢和宦官,摆开步撵就这样去上朝了。

见到这个事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过去了,贞姬不由得抱怨地对干婉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放纵君上呢你应该训斥他一顿才对的你的话君上是能听得进去的啊。”

干婉闻言,淡淡的摇头道“君上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我很了解他,他的自尊心太强了。有的时候君上就跟小孩子一样,在这种时候教训他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贞姬闻言,哼了一声说道“这也太便宜他了人人都说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色是刮骨刀,我看这些话都是没错的。你看看现在君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姐姐,第之事应该节制才是,现在君上整在后宫厮混,无所事事的,跟种马一样到处播种,这还不过两三年的工夫,儿女都生出来十几个了这还了得”

听到贞姬说宋君偃是种马,干婉“噗嗤”地一笑,捂着小嘴说道“贞儿,君上给我们宋国公室开枝散叶,增加子嗣这有什么不好的吗他呀,就是好色,除非给他找点什么事做,不然不论我们怎么规劝,君上都只是能消停一会儿,然后又恢复常态了。”

贞姬跺着脚道“他就是一个色胚哼,不过姐姐,你可要注意着点,我瞧这个妹姜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她那妖媚的样子,把君上迷的神魂颠倒的,现在都搞到他不想上早朝了这样子成何体统”

“古代的妲己、褒姒的祸国殃民的事不可不防啊。姐姐,我可都听说了,现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是齐王把文姜和妹姜两姊妹嫁给君上,是打算效仿当年西施、郑旦之事,她们是要来祸乱咱们大宋国的”

干婉淡淡的说道“这些都是市井传言,不能全信。君上现在毕竟宠妹姜,咱们不能对她做什么,只是现在君上一点都不知道克制了,果然还是太闲的缘故了。”

“嗯,姐姐,君上现在就是闲的蛋疼。他把政务都交给你处理了,统兵作战的事他也不能轻易去干,毕竟是一国之君,所以偶尔亵玩一些美女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如我们去狩猎怎么样这都好久没狩猎过了,我的手都痒痒了。”

“好呀。”

宋君偃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干婉和贞姬在那里说什么闲话,他现在是睡眼惺忪地走上陛台坐下的。

飘啊,他现在真的是飘了。肾虚得厉害

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子偃当了一个甩手掌柜,把政务都交给干婉去处理了,军国大事也有人去cāo)持,不必他担忧,只要心里有数就好了。

但是这也太闲的蛋疼了吧于是宋君偃在政事上毫无建树,又不能跟一般的统兵大将一般上战场打仗,只能窝在后宫里造人玩了

后宫之事乃是国君的家事,虽然说君主的家事即为国事,但是内外有分,大臣们作为外人不好说什么,只要子偃不要做得太出格就可以了。

所以当宋君偃无精打采地来上朝的时候,已经等得饥肠辘辘,两眼发白,昏昏睡的朝臣们还是毕恭毕敬地给他行了一个跪拜之礼,然后坐到了蒲团上,参议国事。

本章完

第0201章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退朝后,因为伐楚的事,宋君偃又召集了子干、张烈、黄庸、苏贺四位重臣在御书房里商议前线的战事。

“华阳大捷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宋军虽然夺取了华阳,抢占了先机,但是襄陵一线的楚军主力并未受损楚军的主将是昭阳,老谋深算,而且在襄陵附近的敌军就有将近十七万,匡章也不敢贸然进兵襄陵。”

“所以他已经在战报上向寡人陈了。下一步应该先固守华阳,然后伺机攻占楚魏边境的重镇岸门,以截断楚军的粮道,与楚军展开拉锯战,将十几万的楚军牢牢地锁在岸门至襄陵一线不知道你们对于阳侯的这个战法有什么意见吗”宋君偃的精神已经恢复了一些,坐在上首,向着四个重臣垂询道。

伐战上的事,张烈是除了匡章之外最有发言权的,所以他第一个说道“君上,阳侯这么谨慎是对的。在襄陵附近的楚军有差不多十七万人马,兵多将广,在军力上,几乎与我宋军、魏军持平,而且昭阳是楚国的名将,战功赫赫,在楚军当中的威望极高,在他的统率之下,襄陵的十几万楚军并不会因为华阳城的失守而士气萎靡。”

“所以阳侯这么谨慎的做法还是可行的。毕竟解襄陵之围只是佯攻,我们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吸引淮南、九江两地的楚军北上增援襄陵,也好伐楚。而这个时候岸门的得失便至关重要了当此时,岸门已经成了楚军的门户,拿下岸门,就能截断楚军的粮道,切断襄陵一线的楚军的退路,同时也能吸引楚国大军围攻襄陵,将十几万的楚军牢牢地拖在岸门”

“大善”对于匡章和张烈那犀利的战略眼光,宋君偃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原本他还在为了匡章这么谨慎的用兵之法感到困惑,现在经过张烈这么一分析,顿时恍然大悟了。

“既然已经能跟襄陵的楚军对峙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伐楚的战事了。寡人听闻楚王又征召了十万的兵力进驻淮南、九江两地,这么做,显然是想派遣景翠的军队北上夹击匡章军的而一旦景翠领兵北上,就是伐楚的最好时机。”子偃一股雄心也被激发起来了,看着张烈问道,“张烈,你有什么具体的进军计划吗”

张烈对此早就有成竹了,所以在子偃发问的时候,他便说道“君上,此番伐取楚国淮南、九江两郡的兵马共计是二十万,其中包括十五万宋军,和五万泗上诸侯国的军队,精锐颇多。”

“臣以为,兵贵神速,可先遣一支三万人的机动部队急行军,攻占城父,然后大军南下,分兵收复我宋国原先割让给楚国的相城、丰邑等地,如此可以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

闻言,子干疑惑地道“祭酒大人,这不是太耗时费力了吗现在我们商丘城到处都在调兵遣将,各国都有探子在商丘,想必楚王早就得到消息了,不然也不可能再度从国内征召军队进驻淮南、九江两地的。现在楚军的主力应该驻扎在新野至巨阳一线,分兵攻占各个城池的话,兵力太分散了,反而容易被楚军逐个击破啊。”

子干的这个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你分兵攻占城池的话,肯定要留下一部分的兵力驻守的,可是兵力太分散了的话,很容易被敌军找到突破点,聚而歼之。

但是不分兵攻占各个城邑,亦或是不派兵驻守城池的话,也是不行的。因为大军只顾着向前进兵的话,背后的粮道就很容易被敌军偷袭,而且也不利于粮秣的运输,还有着被敌军切断后路的危险。

张烈摇了摇头道“此战不同于以往,我们宋国的目的是为了开疆拓土,牟取幅员辽阔的淮南郡和九江郡,顺便把之前割让给楚国的相丰之地收复了。所以此战,必须要稳扎稳打”

宋君偃听到这话,不由得皱着眉头道“匡章的军队能拖住昭阳的十几万楚军已经很不容易了。而景翠的八万大军是增援部队,可以增援襄陵,也可以回援新野、巨阳,若是景翠接到我们攻伐淮南、九江两地的消息,很有可能回援新野与巨阳,到时候凭我们这二十万的军队只怕很难继续攻城掠地了伐楚之战,绝不能打一场拉锯战,因为我们宋国根本和楚国耗不起”

“君上所言极是。”张烈还是成竹在地道,“伐楚之战,犹如火中取栗,虎口夺食一旦战事僵持下来,不到半年,我们可能将要面对的,是楚国近五十万的大军源源不断的反击。”

“为此,此战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速战速决。君上,臣认为可以将城父、丰邑、相城等地先攻占下来,大军渡过泗水,可以留下一部分兵马驻守各地,接下来就是跟新野和巨阳一线的楚军的决战了。”

“若是景翠突然率兵包抄回来呢”

“可以择一员良将,在派遣五万精锐伏击于景翠军回援的路上。如若不成,也可以让兵马死守陈县或者上蔡,让景翠的楚军无力回援”

善,景翠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名将,当然了,现在还没有成长到历史上那么厉害,成为了和昭阳都可以相提并论的楚国名将。

不过景翠是深谙韬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被夹击的危险。若是他一意孤行,绕过陈县和上蔡,直接回援新野、巨阳的话,那么就更好了,那五万的宋军精锐可以联合主力大军直接翻过手来把景翠的大军给歼灭了。

“然后呢”

“然后,臣已经盘算过了,分兵驻守各个新攻占的城邑的兵马,不超过三万。除去这三万弱卒,再加上死伤的将士,能用于伐战的兵力应该还有十一万之多”

“而楚王派遣驻守淮南、九江两地的十万大军,还有各地封君的私兵,临时征召的戍卒、青壮、厮徒、衙役,这些军队加起来应该不超过十五万,而且战斗力太差劲了。楚军的战力良莠不齐是天下皆知的,到时候只要伐楚的统帅可以抓住有利的战机,十余万楚军当可一战而下之”

“大善。”宋君偃拍手叫好道。

可是,听到张烈说的这么容易,子偃不由得有些迟疑了。毕竟伐楚之战,他可是将宋国的家底全押上去了,战败的话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连自己的淮北地和睢阳郡都被楚人攻占了。

子偃害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若是楚人不出战,只是死守呢”子偃疑惑地问道。

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了。楚国的良将可不少,他们都很清楚自的军队是存在战力良莠不齐,兵员素质偏低的况的。

而面对势如破竹,又是虎狼之师的宋国大军,楚军真的敢出战吗别的不说,如果让子偃做楚军的统兵大将的话,他肯定选择据坚城而守之,反正能支援的军队这么多,楚国的国力这么雄厚,一旦展开拉锯战,不说能不能击败宋军,耗都能把宋军耗死在泗水一线

对此,张烈也是耸了耸肩膀说道“只能随机应变了。毕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若是楚军死守新野、巨阳的话,我们只能是从中找破绽,寻找有利的战机发动攻势了。”

宋君偃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再完美的作战计划,也不可能真的实施到位的。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八个字言简意赅地道出了伐战之事的精髓。

作战计划,说到底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很多时候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有张烈这么一位战略家从旁计划,可以制定相应的战略规划,但是实施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在冷兵器时代,其实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战略规划的。国家伐战,就是派出一名统帅,调兵遣将,具体怎么去打仗还是统帅说了算

这也是为什么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缘故。

战事是在不断地变化的,很多战事都取决于统兵大将的判断。在历史上,打拉锯战的将领往往是倍受质疑的,看看乐毅伐齐就知道了,乐毅在攻占齐地之后,就开始治理齐国原来的疆土,讨伐还在抵抗的齐军,但是这个时候就有人举报他蓄意谋反了

若不是燕昭王足够贤明,也足够信任乐毅,把那些弹劾他的奏牍都压下来了,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

还有历史上桑丘之战的时候,匡章迟迟没有出动,就有人向齐威王弹劾,说匡章想带着兵马投靠秦军。

在当时,由于秦军是孤军深入,又必须顾及到后方,惟恐韩、魏二国在后图谋。所以秦军只是虚张声势威胁向齐出兵,实际上却犹疑不定不敢进攻。

匡章充分利用了秦军进不得、退不能的矛盾心理,在开战前夕,让双方使者多次互相来往。匡章借机变更了部分齐军的旗帜标记,混杂到秦军当中,等待配合齐国的主攻部队破敌。齐威王派往前线的探子不明白匡章的用意,便悄悄向齐威王汇报。

尽管前线三次送来报说匡章可能降秦,但齐威王都没有相信,一如既往信任匡章,坚持让匡章指挥作战,终于保住了这次抗秦战争的胜利。

所以这个时代的战争,伐战之事无论巨细都是交给统兵大将自己处置的。而国君和大臣们只负责规划一个战略,譬如这一次征战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之类的。

战略家和战术家的区别就在这里,优秀的战术家未必是合格的战略家,因为目光短浅,而优秀的战略家却绝大多数都是杰出的战术家,因为他们足智多谋。

最鲜明的例子就是张良和楚霸王项羽、韩信。

张良给汉高祖制定了几乎完美的战略规划,伐取关中,连诸侯而反楚,划鸿沟而分楚河汉界等等都是十分正确的战略,说明了张良的眼光独到之处。

而韩信和项羽都是百战不殆的人物,战术上是长处,战略上是短板,所以他们能不停地打胜仗,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打仗,一味地征伐,鼠目寸光,最后都不得善终啊。

“张烈,你打算以何人为将干骜还是简雍”宋君偃疑惑地道。

这个时候在商丘能征善战的良将就只有两人,一个是干骜,一个是简雍,而匡章和熊子丹作为宋国比较出名的将军都已经出征在外吸引楚军的火力了。所以在子偃的印象里,能担当这个伐楚大战的统兵大将,只有干骜和简雍两个人了。

“非也。”不料张烈却是一口否决了。

他虽然知道宋君偃更倾向于干骜领兵,但是张烈还是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张烈说道“此战,绝不可以打拉锯战干骜和简雍两位将军的能力是足够了,堪当大任,可是此次伐楚的话,臣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谁”能得到张烈保举的都是不简单的人物,所以宋君偃也起了兴致。

“贞姬娘娘。”

好色是每个男人的通病嘛。一国之君,你还希望他一生只有一个女子,那是不存在的。风流是专利,生孩子的话宋君偃或许还能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捂脸。

要学会享受。

本章完

第0202章 围猎

商丘城郊,有一座常有猛兽出没的原始山脉,名为商山。

这座山并不是很大,却纵横也有几十里,草木茂盛,参天大树如伞盖一般,隐天蔽。这里的木材都是上等的,用作支柱极佳,只是没有敢随便进入商山狩猎和伐木,因为这里可是宋国公室每年围猎的地方

和别的国家一般,宋国公室也有尚武的传统,不说是高贵的天子和诸侯了,即便是一般的公卿大夫这些贵族们,及其家族子弟每每都会跟随公室一起围猎,弓马娴熟,由此而来。

在秋战国时代,还不同于秦汉之后的世家大族。先秦时代,是靠着血脉传承的,称之为贵族,而秦汉之后则是诗书传家,每每都能依靠祖上出过几个名臣名将,封妻荫子,而代代相传,这些都是以后的世家。

其实世家从根本上是比不上贵族的

原因很多,其中比较鲜明的一个原因就是先秦时代的贵族都有着尚武之风。他们并不只是依靠着祖辈的余荫,他们学习的是君子六艺,包括“礼、乐、、御、书、数”等六种技艺。

而后来的世家子弟,他们只是熟读诗书子集,能引经据典,很少有人可以活学活用的

贵族跟世家本质上的区别极大,因为贵族子弟一般都是文武兼备,而且真正重视忠孝礼义信,至于后来的世家子弟就不必多说了,就算饱读诗书的,也跟书呆子差不多了,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先秦时代,百家争鸣

秋战国时代更是华夏文明的萌芽时期,中国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成语故事是出自这个时代的。

秋战国时期,中国哲学家惯于用名言隽语和比喻例证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思想。

如“拨苗助长”、“守株待兔”、“刻舟求剑”、“画蛇添足”等等成语故事。

如“完壁归赵”、“负荆请罪”、“卧薪尝胆”、“纸上谈兵”、“如火如荼”、“退避三舍”等历史事件的概括。

“桃之夭夭”、“浩然之气”、“得鱼忘筌”、“鸡犬相闻”、“尽善尽美”等古书中词句的摘引或改写。诗经、吕氏秋、老子、庄子、论语等著作里比比皆是。

孔子作为第一个私塾老师出现后引发知识大爆炸,孔子、孟子、荀子、庄子、韩非子等大家的寓言和秋战国人和后人总结的作品正是寓言和名句的集中地,这方面的成语真的太多太多了,讲成语故事话一晚上也说不完。

这一,宋君偃带着宋国的公卿大夫们,及其贵族子弟还有一干围猎的队伍来到这商山围猎。

围猎活动在列国可不罕见,这是经常的事。毕竟在这个连电视、手机、电脑都没有的时代,古人能消遣时间的娱乐活动并不多,如果是一般的黔首,或许在一整天的忙碌里,早就出而作,落而息了。

但是贵族是有着自己的娱乐活动的。除了歌舞升平之外,就是这围猎的活动比较好玩一点了。

猎冬狩,既能秉承先祖的尚武传统,磨砺国家的栋梁之材,即那些贵族子弟,还可以陶冶cāo),盛行尚武之风,又能当做一种娱乐活动,增加彼此的谊,可谓是一举数得。

“君父孩儿今天要给你打一头麋鹿当做晚上的下酒菜。”在四方台的下面,子启一脸亢奋地站出来向着子偃拱手道。

今的围猎活动,也颇为盛大,宋君偃难得将自己的几个儿子带出来见见世面了。长子子恒、次子子启、三子子契和五子子斐,子偃的四个已经长得人模人样的孩子都被带到商山跟随他围猎了。

其中,最大的是子恒,已经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都可以当爹的人了。而宋君偃正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有的子恒,宋君偃今年的岁数也不小了,三十有一,少年的时候也干过不少欺男霸女的荒唐事,风流的种子就是那个时候种下的。

最小的呢,是子斐,不过也有十三岁了,这孩子乖巧懂事,为人谦逊,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的,颇有上古君子之风。

这长、次、三、五,四个儿子,中间的四子已经夭折了,所以忽略不计。在这个时代医疗水平可是极度落后的,宋君偃的孩子能活这么多个,还都是上天庇护的缘故

“好啊。启儿有心了寡人便等着你狩猎一只麋鹿下酒了”子偃在主位上含笑说道。

可是在下边的公子契表示很不服气,他自认为勇武不输于子启,有心在宋君偃面前卖弄,所以在席间站出来高声道“这麋鹿算得了什么君父,你看孩儿今天就给你狩猎一头大虫老虎”

“哼,吹牛”子启瞪着眼睛喝道,“别没逮到老虎,就被老虎给咬死了”

“你等着瞧吧”

见到两个公子如此针锋相对,在席间的群臣隐隐都猜到了一些什么,他们不由得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了。

宋君偃上位有六七年之久,却迟迟没有立世子。看来是打着立君立贤的主意了,不过作为保守的公卿大夫,他们并不赞同废长立幼这种事,世子乃是国本,是储君,不可以轻言废立,所以宋君偃一直没有提出立谁为世子,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子偃还年富力强,秋鼎盛,谁知道他会不会忌讳立储君的事

难道子偃是对现在的嫡长子子恒有什么不满了吗嗯,有可能,毕竟子恒的格比较谦和,子骨比较孱弱,不似宋君偃那样的霸道,勇武过人。

一般来说,国君立贤的话都会选择跟自己的格和长相还有行事作风比较相似的公子。在这一点上,子恒就弱了一等。

“好了好了。”看见两个孩子在那里争吵,喋喋不休的争吵,宋君偃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说道,“你俩有这个争强好斗之心还是好的。往往好强之人,都有不同于常人的上进心这样吧,子启、子契,你俩去围猎,就不要管什么麋鹿老虎的了,今围猎,你们谁所狩的猎物最多,或者是谁猎杀的猛兽最多、最凶悍者,寡人便把手上的这个匕首,还有一百金作为彩头奖励给他,如何”

“诺”子启和子契相互瞪了一眼,然后一起向着宋君偃叩首道。

一百金的奖赏他们是不怎么在乎的,反正衣食住行他们都不必发愁,要那么多金钱干嘛他们真正在乎的还是子偃的态度。

而宋君偃此时手里的匕首,不过是一把割的餐刀,但是象征意义不一样啊,毕竟是国君赏赐的,就跟金字招牌一样,拿出去还能跟别人炫耀呢这可是万两黄金都换不来的

本章完

第0203章 弥子瑕

“咻”

“噗嗤夺”随着一支羽翎箭飞而出,还在视野较为开阔的林子里疾奔的梅花鹿顿时一个哀鸣,失了前蹄。

羽翎箭如光束一般穿透而过,一下子便洞穿了这头成年梅花鹿的咽喉。昏黄的皮毛上顿时溢出了浓郁的鲜血,而那余劲未消的羽翎箭竟然插到了旁边的伞盖的古树上,羽尾还在震颤着,入木三分,嗡嗡作响

“好”

“彩”跟着宋君偃围猎的公卿大夫,还有一干的贵族子弟都不由得叫好喝彩起来了。就连四周负责驱赶猎物的兵士都一脸崇拜地看着武力如此强横的宋君偃。

这时,在战车上的子偃并没有说什么,把手里的八宝穿云弓横着一侧,姿势蛮酷的。

虽然这两年宋君偃都窝在深宫里造孩子,沉溺于酒色之中,但是弓马依旧娴熟,只不过被消磨了不少的精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练练手。

围猎的队伍又进入了一个草木茂盛的林子里,子偃这个时候瞧见了一只灰色的兔子从洞里钻出来,他不屑一顾。

战车又路过了一条小溪边上,这个时候道路狭窄,战车不好通行,于是宋君偃干脆下了战车,带上一群卿大夫和围猎的将士步行狩猎。

嗯子偃看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杂草耸动,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声响。根据他多年的狩猎经验,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又是一头倒霉催的鹿或者是野猪。

距离不过一百步,宋君偃已经拉开了八宝穿云弓的银弦,搭上羽翎箭,可是那猎物迟迟不出来。子偃也逐渐失去了耐心,所以松开捻着银弦的手指头,那犀利的羽翎箭顿时飞而出,带着一股强劲的气势划破长空。

“啊”从灌木丛里响起了一阵人的惊呼。

“谁”

“什么人”子偃和附近的将士都大惊失色,这是误了什么人了还是野兽成精了,还能叫唤出人声来了

不等宋君偃下命令,附近的宿卫顿时提着长戈,撩开了那个颇为隐蔽的灌木丛,然后出现的一幕让在场的人都终难忘,记忆犹新

只见一个仓惶无助的影瘫软在那里,两股战战,离他不过三四寸的地方,还插着深深没入土壤里的羽翎箭,差一点就死人了

宿卫们不由分说地把长矛和铜戈架到了这个人的脖子上,使他不能轻举妄动。

宋君偃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绝色女子”。

一头乌黑的头发挽在鬓角,做男子打扮,以布带束着一条辫子,刘海微微卷缩着,唇若涂丹。女子的神色很惊慌,但是掩盖不住俏的脸蛋上,那绝代风华的韵味儿。

白皙的肌肤,如洋葱白玉,细腻而不失弹,富含光泽,摸起来想必十分的舒服,就跟手里捏着一块玉如意一般。最让人眼前一亮的,还是女子的那一双丹凤眼,五官精致,稍微带了一点婴儿肥,一双眼眸沉淀着忧郁而极具魅惑的神,不是故作出来的,而是她与生俱来的一样。

材窈窕,清丽脱俗,就跟古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个绝色女子居然做了男子的打扮,上穿的还是粗陋的麻衣,一双草鞋,衣衫褴褛,要多落魄有落魄,背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看上去跟一个要饭的乞丐都差不多了。

“别杀我别杀我”绝色女子一脸惊吓地抱着自己的后脑勺,不敢动弹,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硬汉,这个时候也要被感化得温柔似水了。

不过,这个绝色女子的音色有些古怪,不似一般的女子那般媚,或者是清冷,反而带着一些男子特有的磁。却也不像是纯粹的男声,反正听上去就跟差不多的,让人感到很享受。

宋君偃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绝色女子,暗自庆幸,还好刚刚没有失手误杀了这个难得一见的美女,不然似子偃这般怜香惜玉,好女色的家伙,如果手里沾染了美女的鲜血,使其香消玉殒的话,子偃肯定会内疚几天的。

“你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出现在商山”子偃轻声问道。

这个绝色美女的容貌和气质,实在是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老实说,这般的美女宋君偃还真没见过,不是没有比她更美的,文姜、妹姜还有贞姬、芈月、孟嫣儿这些女子都跟眼前的绝色女子在姿色上不相上下,但是胜在气质不一样啊。

子偃有着猎奇的心理,所以第一时间就想要把这个绝色女子据为己有了

那“女子”颤巍巍地道“我叫弥子瑕,是楚国彭泽人。彭泽水涝,我们一个村子的人都无家可归了,所以我跟着村里的人打算来宋国谋生,可是我迷路了,在这山里徘徊了一天一夜了。”

哦,彭泽宋君偃是知道的,的确是发生了颇为严重的水灾,据说那里的黔首连屋舍都被冲垮了,而彭泽的楚国封君却对此置之不理,所以现在彭泽的老百姓好多都已经迁徙到了宋国的地界上生存了。

“你一个女子能做什么营生”宋君偃微笑着道。

可是这个“女子”的回答却是让子偃恶寒不已。

这个时候宿卫们已经识趣地撤回了长戈,不过弥子瑕还有些惊魂未定,害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脯,听到宋君偃发问,不由得皱着秀眉说道“我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子来的。”

“嘎”子偃和四周的贵族子弟,还有一干的宿卫家丁听到这话,都瞪大眼睛了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长得如此貌美如花的男子

子偃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刚刚,刚刚他竟然对一个男人垂涎三尺了呃,这是有多饥渴啊寡人可不是基佬啊

不过这个叫做弥子瑕的,可真是一个美男子,看上去跟绝色女子都差不多。啧啧啧,难怪秋战国时代的贵族都有一部分好男色的,原来还真的有这种“美貌”的男子。

不过子偃可没有什么断袖之癖,在弥子瑕说出自己是男子的话的时候,他还是半信半疑地盯着人家的脸蛋儿、部、部在那里看。

没人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美女的男人宋君偃的心里是崩溃的。

好吧,能看不能用,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宋君偃又盯着弥子瑕打量了一阵子,直把弥子瑕看得心里发毛,他又不甘心地问道“你真的是男子没骗寡人”

听到宋君偃自称寡人,弥子瑕就知道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宋国的国君了,他又吓得瘫软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我真的是男子,如假包换。如果君上不相信的话,可以验明正的。”

这个时候,跟在宋君偃边的张烈站了出来,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戏谑而玩世不恭的笑意,说道“君上,这可是不可多得的男宠啊。即便君上你没有那种癖好,可是收回宫里每看看也是一种享受呀。”

闻言,子偃恶寒地看了张烈一眼,挑眉道“张烈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把他带走吧,寡人好女色,不好男色”

张烈连忙举起双手告饶道“饶了我吧。我这子骨享用女色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再搞那种事,还不要了命啊。”

这个时候,不知道弥子瑕是怎么想的,径直跪到张烈的面前,叩首道“请大人收留我吧。我可以给你放牛,养马,做奴婢也是可以的,我只求混一口饭吃。”

张烈连忙把弥子瑕给扶了起来,说道“今你能跟君上邂逅是一种缘分。弥子瑕,你这样的姿色,若是出到市集里是很容易被人贩子拐卖,做别人的男宠的。不如这样吧,你先到我的府上,做一个门客怎么样”

“门客门客是干什么的”

“呵呵,门客是卿大夫豢养的一些有用之人,即便没有文韬武略,也会一技之长。简单地来说,你做了我的门客,我负责养你,衣食无忧,怎么样”

“好好呀。”弥子瑕没有想太多,听到可以吃饱饭,衣食无忧就已经很满足了。

很傻很天真

张烈的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悠着,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不过宋君偃此时心头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同时恶趣味地寻思着,张烈该不会真的有断袖之癖吧不知道是攻还是受

本章完

第0204章 博虎

“吼”猛虎的一声长啸从山林里传来。

“公子危险”

“快避开”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子契带着一干宿卫在山里围猎,收获颇多,不过狩猎到的多半是野猪、麋鹿、野兔这样的猎物,都很一般。在即将回营的时候,他们碰上了一头斑斓大虎

“别过来”子契人小鬼大地横着手,示意背后手持长戈、铜矛的宿卫不要轻举妄动。

那老虎又饥又渴,两只前爪在地下略略一按,全往上一扑,从半空里蹿将下来。

只见它昂着头,张着血盆似的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吐出一条血红的舌头,tiǎn)了tiǎn)尖刀般的牙齿,翘了翘钢针似的白胡须,全抖了两抖,便在子契的前迈开了碎步。

子契背后的宿卫们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这头斑斓猛虎。在地上也有两个宿卫被咬死了,鲜血淋漓,子都支离破碎了,散落一地,看上去死状真的是惨不忍睹啊

宿卫们可不敢让子契以犯险,不过子契刚刚已经向他们展现了自己的勇武了,至少一时半会儿地还能跟这个老虎僵持下来。

“哈”子契微微喘息了一下,又攥着手里的青铜长矛飞而上,那猛虎猛地一跳,子契堪堪避开,随之老虎大大的脑袋往这边撞击而来。

子契瞪着眼睛,架起了长矛格挡了老虎那一张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血盆大口。老虎的咬合力是可想而知的,子契虽然气力极大,但是也经不住这样的力大势沉的咬合,所以他飞起了一脚,一脚又一脚地踹在老虎那白花花的肚皮上。

老虎怒吼了一声,直接叼着子契手里的长矛把他整个人都甩飞了。

砰的一声,子契摔到了地上,七荤八素的,五脏六腑都难受极了。几个宿卫连忙把子契给架起来,准备撤退了。

可是老虎还是不能饶恕这些敢于侵犯自己领地的人类,于是咆哮了一声,张着猩红的血盆大口,一嘴就咬断了一个宿卫的头颅,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呢,整个人就已经尸首分离了,那失去了头颅的尸体还在不自觉地抽搐着,这一幕带给子契的视觉冲击可谓是极度震撼的。

宋君偃这个时候也闻讯而至,已经来不及冲到他们面前搭救了,只好拉开八宝穿云弓的银弦,飞出一箭,直接把老虎的眼睛给瞎了。

老虎吃痛之下,睁着还在溅血的眼睛,长啸了一声,猛地甩开四肢向着宋君偃冲击过去。

“来的好”子偃也是浑然不惧的,特么的连传说中的帝鳄都干不过他,何况是一头病猫老虎呢手到擒来

子偃在那一瞬间就拿着八宝穿云弓格挡了一下,只是没想到老虎的冲击力这么强大,或者是自己的精力有所下降了,竟然一下子就被这个猛虎给扑倒在了地上。

危险啊宋君偃旋即避开了老虎的血盆大口,连手里的穿云弓都被这头畜生给拽到了一边去。子偃闷哼了一声,随即后背被老虎的爪子拍了一下,内脏都在震dàng),五脏六腑翻滚不迭。

那大虫吼一声,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彻了整个山林,一扑,一剪、一咬,子偃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又跟老虎你来我往了十几个回合,终于抓住了一个空隙,怒目圆睁,一把拽住了老虎的尾巴,然后一口气就把几百斤的老虎给双手如抓着武器一般提了回来。

照着老虎的圆鼓鼓的肚皮子偃又踢了十几脚,直接让老虎没了气力,然后的事就简单多了,老虎在失去了反抗的气力之下,鼻口、眼睛、面门都被宋君偃一阵猛捶,铁锤一般大的拳头打得不亦乐乎,使得老虎是鲜血淋漓,鼻子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便气绝亡了。

“契儿,你没事吧”子偃的脸色此时有些苍白,却还是笑着向一侧的子契问道。

“君父”子契泪流满面地道,“你,你受伤了。”

哦,子偃转过头,看着已经浸染了血液的衣襟,钻心的痛楚从背后传来,他也不由得咬紧了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划落下来。

“哈哈,留一点血而已,何足挂齿”宋君偃故作豪气干云地道。在儿子的面前,他可不想示弱呀,这时候喊疼的话太丢人了。

就在侯研给子偃包扎伤口的时候,子偃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的。

看来房事过多,果然会伤害自己的精力呀。这要是放在以往,别说是一头大虫了,即便是在三头老虎的围攻之下,子偃不说是战而杀之,至少也能全而退啊。

可是现在唉,子骨真的是越来越差了。看来要节制一点了,不然能不能跟历史上的宋康王那样活到七八十岁还是两说。

这个时候,宋君偃的四个孩子听到他负伤的消息,都纷纷赶过来探望。

子契带着哭腔,一脸自责地道“君父,都怪我,若不是我逞强的话,君父也不会因为保护孩儿而受伤了。请你责罚我吧。”

旁边的子启也低着头道“君父,我也有错。我不该跟契弟怄气,使他非要去狩猎什么大虫,请你也责罚我吧。”

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弟俩,宋君偃欣慰地笑了笑,说道“你们有什么过错呢这要怪,就怪寡人的武力不济,荒废了武艺,这要是换作几年前的君父,连一头帝鳄都能徒手击杀,更何况是一条大虫呢你们也不必内疚了。”

“启儿、契儿,寡人都知道你们都是勇武的,你们都以君父为榜样。哈哈,可是君父也不是什么好的榜样,今君父自以为是,没有把这头老虎放在眼里,疏忽大意了这才受伤的所以你们要引以为戒,不管事大事小,不论是好是好,都绝不能掉以轻心,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了”子启、子契两人叩首道。

这个时候,子启忽然说道“君父,我听说大军即将伐楚。儿臣也不小了,也想为我们大宋国尽一份力,所以君父你能不能让儿臣到前线去杀敌”

“君父,我也要到前线去杀敌为国效力”子契大声地道。

闻言,宋君偃不由得皱着眉头道“你们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你们都是寡人的儿子,宋国的公子,万金之躯,岂可以犯险”

子启和子契旋即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请君父应”

宋君偃觉察出了其中有什么猫腻,还没说什么,在下面的子恒便笑着道“君父,你就答应他们两个吧。子启和子契的勇武君父你是知道的,现在我们宋国为了伐楚之战,几乎是倾国之力,若是可以的话,儿臣也想给君父分忧,给国家尽一份力。”

“胡闹”宋君偃绷着脸喝道,“战场厮杀,可不是在过家家,那是要死人的我们宋国的敢战之时多如过江之鲫,又何须你们这些公室的公子上战场厮杀呢”

“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不说你们的母后、母妃会找寡人算账,寡人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

不管怎么说,宋君偃都不会将自己的儿子派到战场上去的。虽然他知道子启和子契都很勇武,上有他的影子,但是战场厮杀的事,谁都说不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子启和子契还小,将来有大把的机会可以为国效力,何必急于一时呢

本章完

第0205章 春梦了无痕

到了晚上,盛大的篝火晚会在商山举行。

宋君偃跟前来的公卿大夫,贵族子弟,一起推杯换盏,好不闹。

宋人皆善,尚武,可能民风没有比较偏远秦人、楚人那般剽悍,但是沿袭了殷商尚武善的传统的宋人,在围猎之时可能一把好手,狩到的猎物很多。为了不浪费,连一些下面的兵士都能坐下来吃上几块,喝上几两酒水。

子偃是酒酣胆正开张,因为伤势在的缘故,没有敢喝太多,微醺的时候便在侯研的搀扶下回到了牙帐里。

侯研端了一碗绯红的羹汤过来。

子偃拿着陶碗,正准备把羹汤一饮而尽,却是鼻子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他不由得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汤为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是鹿血。君上,这鹿血是有滋补阳,活血化瘀的功效的,小的贸然做主,留了鹿血做了这一碗羹汤。”侯研低眉顺眼地道。

“你倒是有心了。”宋君偃微微颔首,也不觉得喝鹿血有什么,以前他围猎的时候,还直接从活生生的麋鹿上割开一个口子,直接喝了最浓郁的鹿血,膻味可是很大很刺鼻的。

把鹿血羹汤喝下了,子偃便感到子从脚到头顶都散发着一股暖意,心舒泰了不少。可是这鹿血毕竟后劲大的,他活动了一下子骨,又跑到牙帐外面逛逛。

他这是孤枕难眠呐,以前都是有女子侍寝的,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入睡呢。

经过一个牙帐的时候,一个女子从不远处款款而过,不由得将宋君偃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这是谁家的女眷其姿色竟然不逊于妹姜。”宋君偃向旁边的侯研垂询道。

“回君上,若是小的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熊子丹将军的夫人,卫文君。”

“噢,熊子丹什么时候成亲了,寡人怎么不知道。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生的如此的美丽,倒是好福气了。”子偃摇了摇头道。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长夜漫漫,如此无聊,就把宫里的妃子都带出来一起围猎了。

当时贞姬和妹姜都想要围猎的,可惜宋君偃只是想简单的围猎,作为余兴节目,而且根据干婉的意思,是要他在这段时间内节制一下,不好行房事了。

想到美丽的女子,宋君偃的子便是一阵的燥,燥难当,好似是鹿血的作用啊,呃,难道还有壮阳的功效

侯研没有说话,低着头,只是在宋君偃看不到的地方,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到了晚上,子偃更是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忽然怀抱里多了一个火的躯体,已经被剥个干净,如羊脂白玉一般。

经验丰富的宋君偃自然知道这是女孩子的躯了,也没有想什么,径直摸索了一番,然后,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梦了无痕

“狗奴才”宋君偃在一大清早的时候,怒不可遏地将跪着的侯研踹到了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然后他愤而拔出了架子上的青铜剑,就要一剑杀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子偃脸色涨的通红,红着眼睛道“是谁让你自作主张,将卫氏迷晕送到寡人的榻上的昂,你这不是陷寡人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吗熊子丹熊子丹还在前线给寡人买卖,给寡人指挥大军作战呢这样你叫寡人何以面对熊子丹有何颜面面对熊子丹”

侯研委屈地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儿地叩首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忍君上孤枕难眠,所以自作主张把卫氏请到君前侍奉的。事已经出了,请君上杀了奴婢,以谢子丹将军”

宋君偃闻言,愣了一下,是啊,事已经出了,无可挽回了。

他冷冷地看着侯研,说道“这个事不能有下次了。觊觎臣下的女眷的美色,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说寡人是桀纣之君,荒无度,连臣下的女眷都不放过,岂非禽兽乎不仅是大臣们,还有军中的将士知道这个事,都都会心寒的。”

“奴婢死罪,死罪”侯研一个劲儿地告饶道。

“你是罪该万死”宋君偃瞪了侯研一眼,然后把剑摔到了地上,一股坐到了榻边上,这个时候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卫氏呢”

“回君上,那卫氏已经回了自己的营帐。”

“神如何”

“恍惚,不知所措。”

闻言,子偃无奈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捶了捶,他现在恨不得把眼前的侯研给大卸八块了。但是没办法啊,事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了,而且这种丑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么对他宋君偃的名声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子偃做得更过分,夜笙歌不说,现在连臣下的女眷都吃到肚子里了。这岂不是让他的臣子们诚惶诚恐吗

好色到这个程度,色中饿鬼都有所不如了。

本来在天下人的眼里,在齐、魏这些国家里,都在宣扬宋君偃是一个残暴无道的君主,现在这种丑事一旦东窗事发了,那么他又成了商纣王一般,只知道沉溺于女色,酒池林的,荒无度的暴君了。

说到底,还是人言可畏啊

而且熊子丹是他子偃的心腹将,现在把他的夫人给睡了,给熊子丹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如果他知道的话,说不定会愤而反宋

宋君偃想到这里,睥睨了侯研一眼,说道“你干的好事如果这种丑闻传扬出去了,被熊子丹知道了,让寡人的心腹将与寡人反目成仇,寡人不把你千刀万剐,大卸八块,难泄心头之恨”

“君上息怒息怒啊”侯研诚惶诚恐地磕着头道,“小的也是一时糊涂啊。如果能平息君上的怒火,小人愿意被千刀万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一瞬间,宋君偃对侯研和卫文君都起了杀心。在他看来,熊子丹是自己的将,能征善战,又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侯研不过是一个太监,虽然机灵了点,但是这样的小太监他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而卫文君呢,比较倒霉,子偃昨晚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很漂亮,看上去温婉可人的,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但宋君偃可以发誓,他真的没有想要一亲芳泽的想法啊

谁知道侯研这个狗东西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把卫文君迷晕了给掳过来,送到了自己的上

如果可以的话,宋君偃真的想杀掉侯研和卫氏这一些知的人,以换取一个良将的忠心。不过这样做太极端了,影响不好,而且卫氏就这样死掉了,难保熊子丹不会一查到底啊。

好吧,子偃也是稀里糊涂地侵犯了卫文君,他本是无意的,这下子好了,等到熊子丹远征回来,他要怎么跟熊子丹交代或者是熊子丹在襄陵前线得知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带兵倒戈,投靠楚国

毕竟熊子丹可是楚人啊

想到这里,子偃不由得黑着脸道“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卫氏和寡人,还有谁”

侯研不敢隐瞒,说道“还有两个内侍。他们昨晚负责迷晕了卫文君把她带回来的,这毕竟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他们都是悄悄做的,除了君上、小人还有卫氏和那两个内侍五个人之外,没有别的知人了。”

宋君偃闻言,心里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说道“寡人不希望此事被宣扬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是,是。”侯研苦涩而又惶恐地道,“那两个内侍小人可以亲自处理掉,事后小人也将以死谢罪可是卫氏要不要也”

侯研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子偃又一脚把侯研踹到了地上,怒骂道“蠢货狗奴才谁让你他娘的做得这么极端那两个内侍不必死,割了舌头贬去辛者库,着终生不得出宫半步即可你的话也暂时留一条狗命。”

“还有卫氏,无论如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保证卫氏不乱说,把这件事告诉熊子丹就可以了。”

“诺诺”

本章完

第0206章 哪儿来的自信

西元前323年,即宋君偃六年七月初,宋国派出超过二十万的强大兵力,其中精锐尚多,八千骑卒,十九万步卒,包括各地征召而来的守军、衙役、厮徒、戍卒、青壮,常备军居多。

这伐楚的二十万军队当中,除了宋国的十五万兵力,还有泗上诸侯国出动的五万兵马。不过此时在天下人的眼中,泗上诸侯国已经合为了一体,唯宋君偃马首是瞻,所以都统称之为宋军,而不是诸侯联军

援魏的宋军整整十万,伐楚的宋军整整二十万有余也就是说,现在的宋国已经能发动一场规模超过三十万的战争了。

而且不仅如此,宋国看似倾国之力,却还保有余力。至少各地的守备依旧没有空虚,形同虚设,商丘的获水大营里还有几万的兵马枕戈待旦,宫中的宿卫也还没有出动,任何国家,包括齐国在内想要趁此机会讨伐宋国都是很难占到什么便宜的

更何况,齐国因为不服五国相王的时候,中山国也称王了呢

齐威王是一个有着远见卓识的君王,他看到了五国合纵对于齐国的危害,是以不遗余力地打击。正好中山国实力比较弱,千乘之国,而齐国乃是万乘之国,所以齐王瞧不上中山国,便以此为借口,在今年四月初的时候,就已经以田婴为大将,派出十二万大军讨伐中山国了。

所以齐国现在是无暇顾及宋国伐楚的战事的。

西元前323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子启、子契,你们两个小家伙竟然偷偷混到军中来了,也不怕你们的君父回来训斥你们吗”在行军的路上,贞姬无奈地揪出了子启和子契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倍感头疼。

子契摩拳擦掌地道“这有啥好怕的贞姬娘娘你就放心好了。现在大军已经开拔到了仪台一带,即将进入楚国的九江郡了,木已成舟,难道君父这个时候还会派人把我俩带回去吗”

“嘿嘿,就是啊。贞姬娘娘,我听说三年前伐魏的时候你可是也有混进运粮队伍里去的只不过君父看你看得太严了,所以还没出到魏国,你就被逮回去了。”子启在一边帮腔说道。

被揭了短的贞姬一脸的囧样,不过她还是哼了一声,说道“今时不同往不过你们两个也太不像话了,偷偷跑出来也不告诉你们的母后、母妃一声,她们要是以为你俩失踪了,指不定有多着急呢”

子契道“安啦安啦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次伐楚的战事我们宋国可是出动了超过二十万的大军,这种规模可是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而且我们两个也不会太麻烦娘娘你的。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没有爵位的步卒,娘娘你也不要太照顾我们了。”

“我们两兄弟都商量好了。从小卒做起,一步一步累积战功,升迁,就跟戴烈叔父一样,我俩也要成为大将之材,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国效力”

看着兄弟两个眉飞色舞的样子,贞姬倒是有些感同受,不忍拒绝了。

毕竟她很理解子启和子契两个人的想法的,跟贞姬当初偷偷混进前往濮阳的运粮队伍一般,他们都想要通过战场上的成就,来跟宋君偃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们都想要获得宋君偃的认同,还有更多的关注。

子偃现在重视培育下一代,不过他似乎已经将嫡长子子恒当做储君来培养了,虽然他没有直接立子恒为宋国的世子,但是明眼人在这个时候都能看得出来,对于子恒宋君偃还是颇为满意的。

“两个臭小子,人小鬼大的”贞姬笑着叹了口气道,“若是你们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君上指不定要怎么责罚我呢。你们想要跟随大军讨伐楚国,可以,不过得作为我的亲兵,不能随便离开我的视线”

“啊”子启和子契都惊呼出声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是子契脑子比较简单,直接问道“娘娘,做你的亲兵不是太安逸了吗就跟打杂的一样,每天就守着你这么一个人,敌人都碰不到不行我们要上战场要打仗要立功建功立业”

闻言,贞姬柳眉倒竖地道“嘿,你们两个半大的孩子还得寸进尺了是吧不想做我的亲兵可以,我这就让人把你们送回商丘去”

“别,别介呀”子启忙不迭地摆手道,“我们做,做你的亲兵还不行吗就这样灰溜溜地被逮回去了,多丢人啊,君父肯定要足我们俩了。”

看到子启和子契两兄弟终于服软了,贞姬满意地点了点头,小样,还治不了你们了

大军进入楚国的地界,在泗水河的支流边上,一队传令兵就飞马而来,径直跪到贞姬的战车之下,将战报双手递上。

干骜已经带着三万兵马攻占了城父,依托城父作为伐楚的桥头堡。

贞姬按照边的军师祭酒张烈的指示,派出三路大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开始攻城掠地,相继攻占了丰邑、蒙城、温县、靳城等二十几座城池,然后将兵力集中到颖水一线,开始修筑工事,将兵锋bi)近了楚国的重镇巨阳与新野。

而楚国方面,对于宋军的大举进攻也早有准备。早在匡章统率着大军援魏,去解襄陵之围之前,楚王就开始调兵遣将,征调了国内的十万军队,以屈丐为大将,唐昧为副将,分别把守于新野、巨阳,两个坚固的城池互为犄角之势。

不仅如此,屈丐和唐昧又得到楚王熊槐的号令,使各地的封君出动私兵,征调戍卒、厮徒、守军和衙役等青壮队伍,将北面的大部分疆土拱手让给宋军,然后退守新野、巨阳一线。

“楚军果然选择了固守待援的战术。”张烈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坐在主帐的上首,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宋国大军的大将贞姬,而张烈因为是军中首脑一般的人物,所以地位也仅次于贞姬,乃至于威望更高,所以坐在了她的下面。

张烈说道“屈丐这个人我略有耳闻。这是一个能打硬仗、苦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的沙场宿将现在楚军已经将兵力集中到了新野、巨阳,总兵力十五万,不过楚军当中的成分太复杂了,各地的戍卒、守兵、民夫、青壮都有,而且居多,反而是正规军比较少,所以还没有形成什么像样的战斗力,真正能拿来作战的兵力绝不超过八万,这还是保守估计的。”

听到这话,贞姬微微颔首道“现在楚军龟缩在新野和巨阳两座坚城里互为犄角,拒不出战。楚军虽然兵马不强,却胜在人多势众,有足够的兵力协同守城,强攻的话只怕很难攻下新野和巨阳。”

“不错。”张烈暗自思衬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时候我们宋军是在跟时间赛跑。在我们进兵到颖水的时候,想必景翠的八万楚军已经开始南下了。所以我建议将军立即派遣一名良将,领五万精兵攻占上蔡、陈县,然后在陉山一带伏击楚军”

“若不能破之,则守住上蔡、陈县一线,挡住景翠统率的八万楚军。”

“善。”

贞姬又扫视了中军大帐里的众将一眼,微微眯着眼睛,说道“你们谁愿意领兵去阻击景翠的八万楚军”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好吧,看来宋国这些年的确是军力鼎盛,百战不殆的辉煌让大家都极度自豪,对于景翠统率的八万楚军精锐是一点都不怂的

将领们踌躇满志,都很渴望在这一次的伐楚之战中建功立业。

“干骜”贞姬叫了一声。

“末将在”干骜在众将忌妒的眼光当中,昂首地站了出来。

“本将命你统率五万精兵,即刻开拔,务必将回援的楚军阻击在上蔡、陈县一线不得有误”

“得令”干骜转而去。

贞姬又向着张烈疑惑地问道“祭酒大人,现在我军在颖水一线尚有十二万的兵马,依你看新野和巨阳,我们先攻打那一座城池比较好”

“先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贞姬愣了一下,继而说道,“祭酒大人,你刚刚不是说我们宋军是在跟时间赛跑吗现在大军伐楚,士气正旺,若不趁此机会攻克新野和巨阳,尽快占领九江、淮南两地的各个重镇,只怕楚军一旦大举反攻,仅凭我们现有的兵力和工事,是很难抵抗兵多将广的楚国大军的到时候不要说占据淮南郡和九江郡了,能不能守住原本属于我们宋国的相丰之地都还两说。”

贞姬也是有一定的战略眼光的,楚国毕竟国土纵深极大,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兵马众多,一旦楚国缓过劲来,倒霉肯定是伐楚的宋军。

这就好比一条毒蛇趁着老虎不备,咬了老虎一口,如果不尽快出击弄死老虎,只怕这毒蛇最后也要被搞死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不料,张烈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迈着关子说道“请将军放心。等时机一到,新野和巨阳将唾手可得”

呃,张烈哪儿来的自信看上去有成竹的样子,让在场的将领都是半信半疑的。

本章完

第0207章 渡河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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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8章 造谣生事

魏国,岸门。

匡章接到魏军苦河之败,而襄陵城又相继失守的战报,不由得面沉如水,将熊子丹、黄煌、曹豹等一干部将召集到成为了中军大帐的岸门府衙议事。

“诸位,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吧。魏军被大败于苦河襄陵也失守了。现在的形势万分危急,我们不但失去了几万魏国的盟军,而且楚人已经攻占了襄陵城,随时都可能南下与景翠的八万楚军围攻我岸门、华阳。当此时,我军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死守岸门和华阳,一个是撤军”

众将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有的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开始窃窃私语了。

这魏军也太不经折腾了,几万人的军队,说覆没就覆没了,让人猝不及防。

苦河之役,又称之为苦之战,魏军被斩首四万,连魏将孙何都被俘虏了,可谓是一败涂地在场的将领们也不得不佩服昭阳,这个老家伙还真的是老谋深算,故意做出撤军南下,与景翠的八万楚军围攻岸门城的态势,致使孙何误判了局势,将五万魏军带出襄陵城,意和宋军一道夹击楚军

本来孙何的战术是没错,但是他碰上了一个老巨滑的对手。

趁着五万魏军南下之际,昭阳派出三万楚军前往襄陵,随之攻占。同时又在苦河彼岸埋伏大量的兵马,调遣几万楚军从背后包抄过去,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包围圈

趁着魏国大军渡河的时候,楚军陡然发难,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让许多魏国的士卒都惨死河中,进退两难。随即在背后的楚军又杀了出来,魏军这个时候已经士气大落,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的可想而知了。

苦河一役,整整四万魏军被斩首,魏军大将孙何被俘,就连襄陵城也被楚人攻占了。

这个昭阳真是了不得,作为楚国的令尹、上柱国,王佐之才,既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又有统兵作战,运筹帷幄的能力,而且惊才艳艳,让人不胜唏嘘

过了半晌,熊子丹第一个站出来叉手道“大都督,末将以为,应该死守岸门和华阳,不让北面的楚军可以南下支援淮南、九江两地的战事现在苦河之役,魏军全军覆没了,襄陵城也失守了,形势对于我宋军极为不利,但是不能再让形势继续恶化下去了”

“当此时,我军已经不是援魏,不是解襄陵之围了。而是配合在颖水一线的主力大军,将昭阳的十几万楚军拖住,牢牢地按在岸门以北的地方所以末将建议,死守岸门和华阳,给伐楚的大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匡章闻言,微微颔首道“不错。现在形势比人强,不为援魏,只为伐楚现在城外的景翠的八万楚军已经有所异动,想必是准备回援淮南、九江两地,景翠部的楚军我们可以置之不理,自有伐楚的军队对付他们。”

“但是昭阳部的十几万楚军绝不能南下这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为此,我们还应该加固城防工事,做好死守的一切准备。”

这个时候,已经是征西将军的黄煌站了出来,他低着头道“大都督,末将认为我们应当撤军。不,应该是趁此机会,集中兵力击溃景翠的八万楚军这样既能扳回一局,削弱楚军的兵力,还可以防止这八万楚军南下,回援九江、淮南两地。”

“不可”熊子丹站出来反驳道,“这样太冒险了。景翠的八万军队,都是楚国的正规军,战斗力不弱,而我军之中,也没有多少的精锐,兵力也只比楚军多了一两万。难道要放弃岸门、华阳这样的坚城,去攻击楚军吗”

“若是襄陵方面的楚军趁虚而入,一举攻克了岸门和华阳如何是好到时候即便是击溃了景翠部的八万楚军,但是昭阳一旦领兵跟楚军的溃军会合,兵力近二十万,是我们已经不足十万,又无坚城固守的宋军可以抵抗的吗只怕大军葬送在了魏地,你我都将成为楚人的阶下之囚啊”

听到这话,黄煌不满地道“兵行险招。若是一味地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如何能战而胜之为将者,瞻前顾后乃是大忌”

熊子丹也瞪着眼睛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乱用险兵而不顾大局,亦是为将者的大忌”

看着黄煌与熊子丹针尖对麦芒,针锋相对的样子,匡章摇了摇头,这两个人的作战风格截然不同。

熊子丹虽然进攻极强,但是不会随便犯险,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战而胜之的况下,是不会轻易犯险,兵行险招的。

而黄煌呢,黄煌的进攻特别的强,喜欢险胜,用险兵。这样在没有绝对的把握的况下,哪怕是战胜的希望很渺茫的况下,他也敢用兵,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不择手段,在危急关头,黄煌的用兵之法可能奏效。

但是现在,还不到危如累卵的时候,虽然形势很危急,可是也没有到不能不兵行险招的时候啊。

匡章暗自思衬了一下,说道“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这个时候,还不到兵行险招的时候,魏军已经成为了前车之鉴,而且景翠部的八万楚军自然有伐楚的军队对付他们,不必担忧。”

“现在,我军只能是死守岸门和华阳,将昭阳的十几万楚军挡在魏地,使之不能回援颖水一线的战事。”

楚国,郢都。

乌云密布,雨绵绵。

这个时候不好出去耕作或者买卖东西,而难得有空的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一般在地头耕作的黔首,闲暇之余,他们都会跑到一些小酒馆里面,美美地煮上一两樽黄酒,与朋友一道一边说一些趣事儿,一边喝酒吃菜。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娱乐节目并不多,没有电视机,没有手机和电脑,更没有什么劳什子的网络。

王公贵族们还可以有歌舞助兴,美酒佳肴作为食物消遣时光,一般的黔首的话,比较落魄,但是跑到酒馆里喝酒吃菜,聊天打还是可以的。

一间不大的酒馆里,黔首们成群地坐在桌子上,座无虚席,不必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进了这个酒馆,便没什么空余的位置了,几个人只好坐在了一张桌子上,聊着聊着就熟了,推杯换盏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这个时候就有人在说闲话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我们楚国的令尹大人,在苦河一役大破魏军五万,斩首四万,传闻现在连襄陵城都攻克了呀”一个衣着打扮十分朴素,像是个小贩的年轻男子说道。

“昭阳大人可是我们楚国的名将,在先王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天下了。能破魏军,占领魏国的城池这个不奇怪,但是宋国又派出了匡章统率十万人的军队援救魏国,这样就使得魏国的战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啧啧啧,令尹大人真是我们楚国的战神,即便是孙子、吴子在世也不过如此”

“想那孙何,还是魏国的名将呢,不过徒有虚名之辈而已。现在随着苦河一役,宋国失去了魏国的盟军,独木难支,一旦在魏地的楚军南下,在我楚国多达三十余万的大军夹击之下,只怕正在攻伐我楚国的宋军会全部葬送在淮南、九江两地呀”

那个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故作唏嘘的样子,叹气道“谁说不是呢现在的形势对我楚国是一片大好,不过新野方面的大将屈丐太谨小慎微了,现在明明兵力多于伐楚的宋军,却不敢出战,而宋军也只是在颖水一线空耗粮草,也没有说攻打新野、巨阳的意思,一兵一卒都没有渡过颖水,这真的是很奇怪啊”

这时,在年轻男子背后的一张桌子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屠户站了出来,瞪着眼睛道“要俺说,还是那屈丐太怂了或者是屈丐已经私底下变节叛国了,想要带着兵马和城池投靠宋人不然为什么按兵不动,而宋军方面也迟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攻打新野和巨阳呢这太没道理了,说不通,说不通啊”

“就是就是”隔壁桌子上的人,也在附和地道,“某听闻我楚军在新野、巨阳一线的兵力多达十五万,而在颖水一线的宋军不过十二万,比宋军还多出了三万的兵马,可是两军迟迟没有交战这样的对峙,不是屈丐太胆小了,就是他已经私通了宋人,想要得到封君的位置”

又一个长相憨厚的黔首拍着桌子说道“屈丐真的是胆小如鼠俺听闻前年的时候,他在越地带着不少于越军的兵马,守着会稽等歡水以北的城池,却愣是是越人大破之,最后还灰溜溜地带着溃兵躲到了宋国的吴郡此等败将,怎可在前线为大将恐怕歡水之战的事,要在颖水一线重演了屈丐和我们大楚国的军队要重蹈覆辙了”

那个年轻男子拍手道“不错。败军之将,怎敢言勇屈丐已经没有了胆气,怯于宋军的威势,我认为大王应该派出逢侯丑将军作为大将,或者是让前线的唐昧取代屈丐,成为统兵大将屈丐太胆小了,不应当作为大将”

“正是,正是懦弱胆小之辈,怎可统领一军”

郢都之中,好多酒肆、市集等公共场所都有人在对淮南、九江两地的战事议论纷纷,几乎所有的言论都是直指屈丐的谨小慎微的战法的。

秋战国时代,不以言获罪,在市井之中,你可以对任何的军国大事评头论足,也可以对什么名臣良将诽谤,反正这样子吹牛是不会犯罪也不必交税的。

作为饭后谈资,宋军伐楚之事已经成为了郢都最为门的事件。

本章完

第0209章 换将

楚王宫。

楚王熊槐在大位上正襟危坐着,一华贵的玄色冕服,头戴通天冠,体态肥胖,却不失体统,面色庄重而淡定,颇有作为君王的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王,熊槐养尊处优,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气场,这种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令他在天下诸侯,在臣民的面前都能淡然处之,不怒自威。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从左边的文臣一侧便站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大臣,宽额,短须,眼睛有神采。

“大王,臣有事启奏”

熊槐见到启奏的大臣是上大夫靳尚,不由得颇为诧异,在他和楚国各位大臣的心目中,靳尚就是一个侍臣,平里跟上官大夫一般,只知道溜须拍马,虽然有一些能力,却是不务正业,对于楚王交代的事很上心,也每每做的很好。

但是为臣者,不能造福于社稷,不能为黎民百姓着想,只知道对于君王一味地阿谀奉承,这样看,无论如何都像是一个佞臣、谗臣。

“说。”

靳尚作揖道“大王,臣要弹劾上柱国、将军屈丐屈丐作战不力,兵多将广而畏手畏脚,惧于宋师,非良将也当此时,颖水一线的宋军不过十一二万,其兵不精,其将甚少,何以我兵多将广的楚军不能攻而歼之”

闻言,左司徒屈原大人皱着眉头出列道“临阵换将,乃是兵家之大忌。但是大王,屈丐将军这个时候谨小慎微是没错的,敌军连战连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士气正旺盛着众所周知,宋人之兵不亚于秦人的虎狼之师。”

“宋卒多半是久经战阵的锐士,而我楚国在新野、巨阳一线的军队,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封君的私兵、戍卒、厮徒、衙役等等都充斥在军中,反而正规军不多。靳尚大夫,你不是武将,可能还不知道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纵观古今,难道以少胜多的战争还少吗”

熊槐微微颔首,表示了赞许。

靳尚并没有被屈原的这番说辞给bi)退,他进而向前一步,低眉顺眼地道“大王,左司徒的这些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臣听闻在市井之中,黔首们都在议论纷纷,说屈丐将军已经在私底下跟宋人达成了协议”

“只要屈丐带着楚军归降宋国,就能被封为巨阳君,享有巨阳、新野、下蔡等五个城邑的封地。如此之大的惑,试问这世间何人能够抗拒”

听到这话,楚王熊槐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人言可畏,有时候传闻也是可信的,毕竟无风不起浪啊。

看见靳尚这么污蔑屈丐,作为屈丐的族人,屈原站出了一步,冲着靳尚横眉竖眼地道“靳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市井传言,小道消息岂可相信谁知道这是不是有心人散播的这极有可能是宋人施行的离间之计”

“左司徒,是不是离间计我不知道。不过有些事并不是空来风的”靳尚微笑着道,“大王,昨臣已经接到举报,有人亲眼看见了屈丐派出的信使偷偷溜出了新野城,直奔宋军的颖水大营而去所以说屈丐跟宋人私底下绝对是有书信往来的,而且不止一次了”

“靳尚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哼,人证物证俱在”靳尚趾高气昂地道,“请大王传召宫门外等候的信使。这个信使正是屈丐的心腹,即去到颖水大营给宋人送信的人。”

“宣。”

当庭对质,很好。不多时,一个长相平淡无奇,还穿着盔甲的楚军士卒亦步亦趋地走了进来,向着陛台上的熊槐跪下,叩首。

熊槐接过这个士卒传上来的密信,看了一下,便瞪大了眼睛,一张脸都成了愤怒的猪肝色。若不是楚王在压抑着什么怒火,只怕现在他都要咆哮大,斥责屈丐了

楚王熊槐向着陛阶之下的群臣晃了晃手里的帛书,冷然说道“诸位,你们好好的看看这就是寡人引以为重的良将哈,是啊,屈丐原本的封地不过只有一座中等城邑,爵位还是上柱国,现在宋人开出了如此优渥的待遇,巨阳君,封地五座,官拜前将军,驷车庶长的功爵”

“这样的惑,不说是屈丐了,如果是寡人处在他的这个位置,只怕也抗拒不了这样的惑”

听到楚王的这种夹枪带棒的语气,屈原心中一颤,不过正直的他却不会就这样退缩的。

屈原作揖到底,声并茂地道“大王这些都是宋人的离间之计,切不可上了宋人的当呀”

“呵”靳尚不屑地哼了一声,满嘴讽刺地说道,“屈原大夫,你怎么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计呢若宋军以利箭传书到城楼上,屈丐不受,或者是将其送到郢都以证清白,这样或许没什么。但是这样的帛书总是在次便不翼而飞了是被撕毁了还是被屈丐藏匿起来了”

“屈丐跟宋人私通书信的事已经坐实这个信使便是负责给新野城和颖水大营传信的人,他已经供认不讳了。正是受屈丐的指派,给宋人传递了帛书,岂能有假”

靳尚又向着楚王熊槐高声道“大王请你明察屈丐已经变节叛国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带兵归降宋军,获取自己的爵位和封地,还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靳尚你含血喷人污蔑正在前线作战的将领,你该当何罪若是新野和巨阳的防线因而有一个什么闪失,使我楚国失去了淮南地与九江地,你可担待得起”屈原横眉冷对地道。

靳尚却是浑然未惧,昂着头说道“我没有污蔑有书信为证有信使为证更有前线的几个封君的联名上书为证还有宋军自从进兵到了颖水一线便按兵不动,迟迟没有出一兵一卒攻打新野、巨阳,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这个事实吗”

“种种迹象表明,屈丐,已经叛国投敌了”

听见靳尚这么掷地有声的话语,楚王熊槐也是眼神里一阵寒光闪过,忌惮不已。

还没等屈原继续反驳,熊槐便一拍旁边的扶手,淡淡的道“不管屈丐有没有叛国,不管他有没有打算带着兵马归附宋军的打算,临阵怯战,有此一条便不足以为我大楚国的统兵大将”

“传诏,即刻夺去屈丐的统兵大将之职,押回郢都待审,一切等待战事的结束再行发落。副将唐昧,堪当大任,即作为大将,率大军与景翠部的军队一道夹击颖水一线的敌军”

“大王圣明”群臣山呼道。

闻言,屈原也随之失魂落魄地跪了下来。但是他的心里很不平静,旋即升起了一股悲哀的绪

楚王的这道诏命一旦下发,新野至巨阳一线的十几万楚军多半要凉凉了。

虽然屈原明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计,但是他势孤力单,根本没办法说服楚王继续信任屈丐。屈原并不是将军,不擅长统兵作战的事,但是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他知道屈丐固守新野、巨阳的战法应该是没错的,这样的谨小慎微是没错的。

错就错在,屈丐的对手太卑鄙了。或者是说屈丐太倒霉了,一个不留神,就被敌人抓到了小辫子。

领兵在外的将领一旦被君主猜忌,后果可想而知了,这样的惨痛的教训不知凡几

屈原不敢想象,若是新野和巨阳的楚军贸然出击,会不会被强大的宋军击败

三更,过一会儿再更新一章

啊,周末果然没什么人看的,订阅有点惨,不过没关系,周末大家要玩的开心

周末愉快

趁着一天的闲暇时间,作者君要多多码字了。

本章完

第0210章 楚国公族

等到靳尚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一侧的厅堂里,便有一个做富商打扮的中年人向他作揖道“靳大夫,事办成了吗”

“唔。”靳尚微微颔首,说道,“屈丐被撤换下来,回郢都问罪了现在替代屈丐成为大将的是唐昧,过不了多久,新野和巨阳一线的楚国大军就会北上攻击你们宋国的颖水大营了。”

“善。”富商笑眯眯地把地上的七八个大箱子一一打开,不出所料,箱子里面全都是美玉、黄金、珍珠、玛瑙这一些比较珍贵的金银玉器,其光泽映照着靳尚那显得十分贪婪的脸庞,几乎都要流口水了这家伙。

“哈哈哈哈。好你们宋君果真是爽快人。”靳尚交口称赞道。

富商点了点头道“靳大夫,这后若是有什么还要劳烦你的事,请你不要推辞。我们宋国别的不多,便是这些金银玉器最多”

“嗯,好说好说”

魏国,陉山。

数万衣甲鲜亮的楚军正在这条崎岖不平的山道上缓慢地行进着,陉山地势陡峭,路不好走,战车和马匹也只能下来牵着慢慢走。

陉山的地势很适合打伏击,所以在景翠的指挥之下,楚军以五人为一个作战单位,亦步亦趋地向前推进着,同时派出不少的锐士沿着山道的隐蔽之处搜索,严防敌军的伏击。

“将军,现在宋将干骜已经带着五万精兵攻占了上蔡和陈县,堵住了我们驰援新野、巨阳方面的战事。宋军的意图应该是死守上蔡、陈县,不会贸然在陉山伏击我军的,可是将军你为什么要如此谨小慎微地行军呢这陉山其地纵横二百余里,崎岖不平,山道难行,照这样的行军速度,想要进兵到上蔡,只怕也要三四天的路程啊。”

跟景翠说话的,是他的副将昭仪。

昭仪是楚国三大氏族之一的昭氏一族的子弟,昭鱼的儿子,家世显赫。

楚国的王族都姓“芈”,昭、屈、景三家也都姓“芈”。屈原、景翠、昭阳都姓这个,屈、景、昭只是他们的氏,并不是他们的姓。

后世所见到的姓多是从先秦时期的氏发展而来,而先秦时期的姓则绝大多数消亡了。

先秦时期的姓与氏,他们有着不同的社会功能。姓的功能是“别婚姻”,因此每一个人都要有姓,否则无法进行婚丧嫁娶。而氏的功能则是“明贵jiàn)”,因此普通的平民就没有资格有氏了,只有贵族才会有氏。

先秦时期,男子称氏,女子称姓。

也就是说男子虽然有姓,但是在他的称谓中是不体现的。姓与名或字都不联称如秋时期的齐桓公,姓姜,吕氏,名小白。

称他姜小白是不对的,他属于贵族,应该称氏,因此应吕小白。他的姐妹则要称姓,如文姜、宣姜。因为她们要嫁人,而周代的礼制是“同姓不婚”的。

秋战国时期的楚国,公族的姓是“芈”,国君的氏的为“熊”,当然只能是现任的国君才能以“熊”为氏,不是国君,就不可以。

所谓公族就是与国君有共同祖先的所有人。楚国的公族主要有屈、景、昭、斗、成、班、孙,战国时期屈、景、昭三家在公族最大,成为楚国的代表。

景翠在尽是斩断的荆棘和石子的过道上行走着,听到这话,不由得摇摇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宋军是否会在陉山打伏击,这个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宋军会安分地在陈县和上蔡等着我们楚军去攻打,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要谨慎小心一点比较好,毕竟宋军的大将干骜也不是吃素的,手里头有着五万精兵,如果我是他的话,肯定也会铤而走险的”

“可是,将军我们军中的粮秣已经告罄了。自从宋军伐我楚国的淮南、九江两地,国内的粮草军需就没办法运到前线来了。现在军中的粮草只能供给我八万大军消耗半个月的了若是对于敌军的上蔡、陈县久攻不下的,这一旦无粮,只怕不被宋军击溃,都要闹得人心惶惶,士卒们四下逃散了。”昭仪担心地皱眉道。

景翠还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么长远的事,不要杞人忧天了。考虑得越多,就越是会瞻前顾后的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如何一鼓作气去攻破上蔡或者陈县,获取足够的粮秣,而不是想着怎么去节省粮草昭仪,你吩咐下去,军中的粮草消耗照旧,切不可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诺。”

这个时候,前方响起了一阵动,不多时一个甲士就飞跑着过来禀告道“将军,大事不妙了前面有不计其数的敌军正在拦截,试图依靠高地阻拦我大军的行进”

不在山道上伏击,却跑到对面严阵以待了

景翠闻言,当机立断地道“让开道的工兵撤下来。让弓箭手、盾牌手和精锐的步卒随我来”

“嗖嗖嗖”无数的利箭从高地上飞而出,宛如蝗虫一般穿过茂密的草木,瞬间倒了正在砍断荆棘的楚军士卒。

山林之间响起了他们杀猪般凄厉的惨嚎声。

景翠带着一大股的楚军步卒赶到了这里,盾牌手举着厚重的长方形盾牌,掩护着背后的步卒,亦步亦趋地向前推进着,同时在前面还有许多分散在不同的角落的弓箭手正在向着高地抛犀利的箭矢。

“杀啊”

“跟我冲”

到了差不多一百步的距离,随着景翠一声令下,他率先挥着利剑冲了上去,同时边的步卒也奋不顾地撒开脚丫子,冒着对面的宋军那密集的箭雨,带着猛虎下山之势飞也似的冲击过去。

勇猛的士卒倒霉的总会死得很惨,这不,刚刚还喊了两嗓子的楚军士卒举着长戈,还张大了嘴巴,腔就被了两三支羽箭,血流如注,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体往外喷血,不甘地倒在了血泊里,让更多的战友前赴后继地冲了上去。

一波又一波的箭雨飞而出,更多的楚军士卒哀嚎着倒下了。

惨叫声在这片山林里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卑鄙的宋人在高地上居高临下地张弓搭箭,虽然楚军将士也有己方的弓箭手的掩护,但是仰毕竟不比抛,所以他们也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宋军的弓箭手在上面耀武扬威,而只能依靠步卒的一腔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血泊里,尸体横陈,堆积如山。

悍勇的楚军锐士已经冲到了高地之下,虽说是高地,却还是可以爬上去,只不过在敌人密集的箭雨之下,乃至于在他们那些长长的铜戈的横扫之下,楚军想要爬上去,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血的代价。

一个楚军士卒挥着青铜剑,想要依靠双手攀爬上去,不过对方的一个士兵就抡着长戈照着他的面门来了一下,就让他凄厉地惨叫着,一条血蛇好似爬上了他的脸庞,眼珠子都被割出来了

不过楚人的血气还是可以的,很快就有不少的楚军将士爬上了那个高地,等待他们的还是宋军将士们的血腥的绞杀。

“将军,不好了楚人的步卒找到了小道,从背后突袭过来了”高地上的一个小卒向着宋起禀告道。

宋起累积战功,从一个大头兵,已经晋升到了五大夫的功爵,一军校尉,手底下有着**千的甲士。他跟子昂、殷纣、曹豹等人一般,属于宋君偃时代的第二代将星。

听到楚军开始反击了,而且是出其不意的反击,宋起并没有慌乱,而是镇定自若地道“撤留下一千步卒断后,其余的人都往后撤退”

高地上的宋军开始有条不紊地往后撤退,在险峻而颇为隐蔽的陉山上,已经摸清楚地形的宋军无疑从一开始就占据了地利。

很快楚军就将那留下了断后的一千敌军绞杀了一个干净,但是不多时,又出现了一股宋军在林间袭杀了他们前方开道的兵士。

景翠又不假思索地带着几万兵马冲杀过去,没成想这次宋军更卑鄙了,直接丢下了一地的尸体,在依靠一波又一波密集的箭雨杀了许多楚军士卒之后,便狼狈地撤退了。

又行进了不过一里地,前方又响起了一阵的动,果不其然,又是一股宋军在前面袭杀开道的楚军。

景翠这回学聪明了,他知道宋人是在效仿越人。在征伐越国的时候,楚军就是这么吃亏的,不时地被满山跑的越军游击,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搞得楚军是不胜其烦,却又没了法子,无可奈何,只能是分兵歼灭游击的越军。

“宋军是有意扰不要管他们了传令下去,全军分为八个部分,一万人为作战单位,配以开道的工兵,各自为战”

景翠的这个法子看似没错,是楚军在伐越的时候针对越人的游击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战法,但他还是小瞧了干骜的战术了。

为了使得各自为战的楚军首尾不能相顾,干骜将四万兵马分成两个部分,一前一后地夹击楚军,最终击溃两万楚军,等到景翠反应过来,还有剩下的楚军赶到支援的时候,宋军也逃之夭夭了。

四更完毕。

本章完

第0211章 明知山有虎

景翠统率着还有近七万的楚军终于兵临城下,赶到了上蔡。

这一回楚军南下,回援新野、巨阳,或者是想要夹击颖水一线的宋国大军。而陈县和上蔡便是楚军的必经之路,偏偏宋人又有大军驻守,必然是死守的,而楚军想要继续南下,跟新野至巨阳一线的楚军会合夹击颖水一线的宋军的话,陈县或者是上蔡他们必须要攻克其中一个的。

不然绕道,亦或是原地打转地跟宋军对峙着,这样都极为不利。

毕竟楚军的粮秣已经告罄了,支持不了多久,而且陈县与上蔡的宋军共计五万,还都是精兵,即便是野战恐怕都不怂这股楚军的,想要绕道,还怕宋军从背后突袭了呢

就跟苦河一役一样,被突袭的下场可真的是惨不忍睹的。

但是景翠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他们的楚军连最基本的攻城器械都没有。没办法,他只好砍伐树木,自己打造云梯和冲车,不过猛攻的话不仅仅是损兵折将那么简单,一旦死伤太惨重了,到时候宋军反击过来,可能又是一场大败了

“楚军危矣淮南、九江危矣”这是屈丐被羁押回郢都的时候,在新野的城门口疾呼出来的一句话。

唐昧已经接到任命,他将替代屈丐成为新野和巨阳一线十几万楚军的主将,位高权重,但是他的心里并不愉快,反而一肚子的牢,无处发泄。

唐昧也不是一个蠢货,不是一个鼠目寸光的蠢货,他跟屈丐差不多,都是楚国的名将。唐昧如何看不清这场战争的形势呢

楚军相对于攻伐的宋军,占着“天时”、“地利”的优势,天时是因为现在秋汛已至,雨绵绵,一连下了整整十天,道路阻塞,不利于行军,而且楚地多沼泽、水洼,宋人地处中原,不熟悉水的大有人在,这样的天气恐怕不利于宋军作战。

地利的话,那就是楚军还占据着新野、巨阳这两座坚城,粮草军需不计其数,跟颖水一线的宋国大军消耗半年都不成问题。

可是现在形势陡然一转,屈丐被羁押回郢都,等候发落了。唐昧也摇一变,成了新野、巨阳两地十余万楚军的主将,这对于唐昧来说,的确是值得庆幸的,不过他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啊

开什么玩笑竟然要求他即刻向颖水一线的宋军发动攻势,这不是在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吗

唐昧很清楚驻扎颖水的宋国大军战斗力有多强,同时他也知道,己方新野、巨阳的楚军别看兵多将广,军力多达十五万,但是战斗力真的是良莠不齐的,还是一盘散沙。

那些封君根本无心作战,唐昧算是看明白了,真正吃里爬外,私通宋人的不是屈丐,而是这帮一无是处,只知道吃着祖宗老本的封君

屈丐被抓到了私通宋人的把柄,其实还是一场谋。信使是被威bi)利的,书信也是造价的,那些屈丐的印信也是偷偷盖上去的,联名上书举报屈丐作战不力,私通宋人,还是那些封君自己的事。

他们这是bi)着楚军去跟颖水的十几万宋军去决一死战

楚军大败,这些封君能获得什么利益唐昧不知道,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考虑的是如何佯攻颖水的宋军,在不伤及自元气的况下,全而退了。

没办法,王命难违啊

这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根本原因了。

在朝中的君主不知道前线的战况,听信谗言,对于战事指手画脚的话,那么结果只有两个。

一个是将军听从王命,大败而归,一个是违抗王命,战胜了也要问罪,吃力不讨好。

唐昧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如何取舍,不就是战败嘛,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没有吃过败仗。虽然战败很耻辱,但是比起自己的家命来说,还是微不足道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后来的白起一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长平之战后他抗拒了秦昭襄王领兵攻打邯郸的命令。

白起知道邯郸之战必败无疑,他为了保住自己百战不殆的军事生涯,没有去领兵,最后导致邯郸之战十余万秦军葬送在了赵国,白起最后也被赐死了。

雨绵绵。

“杀啊”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响彻了这片旷野。

宛如黑云压境一般的宋军将士从颖水方向冲击过来,而在旷野上的楚军在雨之中,看到了如狼似虎的宋军都不由得胆怯了,毕竟从未遭遇过如此惨烈的大战。不过他们还是在唐昧的指挥之下,迅速列阵。

弓箭手出列,盾牌手在前,步卒在后,随着蝗虫一般的箭雨飞而出,一大片的宋军就好似被割走的韭菜一般,纷纷倒下了。

血液混杂着雨水在旷野上冲刷着,还没被冲走,就有了更多的淋漓的血液喷洒出来。

“楚”字的旌旗不在飘飞,而是被雨水浸透了,一蹶不振地下垂着。无数辆的宋军战车碾压过湿润的土地,践踏杂草,骨碌碌地在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冲击了过去。

楚军的盾牌手很厉害吗不不不,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防守,而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弟兄们跟我冲啊”一个高大威猛的宋军都尉站在战车之上,宛如饿虎一般怒吼道。

“冲啊”

“杀”

御手疯狂地抡着手里的鞭子,紧抓缰绳,抽打着两匹战马拉着战车飞快地向前冲击着。战车两侧的锐士也手持长戈,在短兵相接的时候,直接错开敌人的长方形盾牌,挑飞了还窝在盾牌后面的敌人。

一个缺口被撬开了。

“杀”

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充斥着这片原本人迹罕至的旷野。

兵力本就少于宋军的楚军,士气本就低落于宋军的楚军,在不计其数的宋卒这般不要命地厮杀之下,终于全线崩溃了

“撤跟我撤”唐昧在在战车上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他还是镇定自若地挥着青铜剑,指挥自己的军队开始往南面撤退。

大爷的,他早就知道此战必败

既然佯攻不行,那就真枪实弹地干一场吧但是唐昧可万万没想到,宋军的战斗力竟然真的如此强悍呀

一战而崩其士气,这仗从一开始就没法打了。

此战他带着十万人的老弱残兵去攻打宋军的颖水大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咳咳,其实只要死伤不是太惨重,没有全军覆没就好了。

至于会因此死掉多少的楚军将士,这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宋军的中军大纛处。

传令兵汇报道“将军,楚军已经开始撤退是否乘胜追击”

呃,这一战赢得太容易了。就连贞姬都有些不可思议,她眨巴眨巴眼睛说道“楚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会不会是唐昧的疑兵之计,想要掩人耳目,赚我们宋军进入他的伏击圈里”

“将军,你多虑了。”旁边的张烈是一**的,不过他还是云淡风轻地笑道,“这颖水到新野一地的地势开阔,全是原野,哪有什么适合伏击的地方而且将军你看,这些楚军除了其前沿部队溃不成军,正在四下逃散之外,中军和后军都在有条不紊地向南面撤退,显然是蓄意为之的。”

“这样的撤军太刻意了。这个唐昧显然不是真心想跟我们宋军正面交战的,他之所以出兵不过是为了敷衍楚王而已,现在的楚军,是兵无斗志,将无战心,犹如一盘散沙”

贞姬颔首道“那就是说,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追击吗”

“然也唐昧想要保存楚军的实力,我们便不能让他得逞”

张烈不愧是大智若妖的顶级谋士,眼光毒辣,第一时间就看出了楚军的可疑之处。在新野、巨阳一线的十几万楚军成分太复杂了,各地的封君畏惧于宋军的威势,都想要保存实力,使自己的私兵不全军覆没,葬送在新野前线,而唐昧偏偏想要让他们上去送死,这怎么行

从一开始,楚军如此不堪一击就能看得出端倪了。

楚军虽然人多势众,战斗力不是很强,却也有不少的精锐的,可战之兵至少也有七八万。但是看楚军的前沿部队,几乎都是各地的封君的私兵、戍卒、厮徒等这样的弱旅,所以第一时间就崩溃了,四下逃散着。

贞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旋即传令下去,全军发起总攻,自她以下,将近十二万宋军倾巢出动,带着气吞万里如虎的声势,席卷狼狈逃散的楚军士卒,大家到处都去抢人头。

当然了,这样还是会让楚军逃跑的,所以贞姬又派出一大波的骑卒和战车队阻击楚军的后军,绞杀在一起。

“杀”

“跑啊快跑”

楚军被杀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整整两个月宋军都缩在颖水大营里厉兵秣马,整天除了cāo)练便无所事事了,大家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所以砍起敌人来是毫不手软的,宋军的锐士都红着眼睛,把敌人的首级或者是耳朵放到了黑色的袋子兜着,撒开脚丫子争抢人头。

本章完

关于书中的一些人物形象(代入明星)

这是关于《桀宋》书中的一些人物的形象,当然了,可能不太符合大家的心里所想。

正如莎士比亚(shakespeare)名言:“一千个读者眼中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也就是说,每个立场不同的人可以在〈hamlets〉哈姆雷特-这本书里看出完全不同的意境。

把《桀宋》当做一部电视剧看吧。就跟某个书友说的一样,这样能更容易代入,更形象一些。因为虚构的人物往往代入感不是很强。

还有好多人物就不一一列举了,随后会改动的。

其实有些人物的形象作者君还是很纠结的,譬如干婉,可以是刘涛的形象,也可以是韩雪的形象;无疆可以是徐锦江的形象,也可以是何润东的形象;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子偃(马景涛饰演)

干婉(刘涛饰演)

张烈(陆毅饰演)

熊子丹(谭凯饰演)

贞姬(景甜饰演)

文姜(白冰饰演)

妹姜(甘婷婷饰演)

蒙挚(胡歌饰演)

殷纣(王学兵饰演)

赢驷(富大龙饰演)

陈轸(张丰毅饰演)

南后(李若彤饰演)

郑袖(范冰冰饰演)

嬴玉漱(杨紫饰演)

无疆(徐锦江饰演)

孟嫣儿(赵丽颖饰演)

侯研(鹿晗饰演)

黄庸(王超群饰演)

公孙衍(姚橹饰演)

匡章(于和伟饰演)

陈轸(周润发饰演)

熊槐(林子聪饰演)

惠文后(林志玲饰演)

子干(陈道明饰演)

苏贺(梁朝伟饰演)

李敖(姜文饰演)

子昂(王俊凯饰演)

戴烈(谢霆锋饰演)

宋起(陈坤饰演)

……

咳咳,暂时就这些,稍后有一些人物会出现的。

不会冒犯大家的偶像吧?

把《桀宋》当成一部电视剧,那么羊羔就是导演兼任编剧,我去,日理万机啊。还要选角色。

请大家尽情yy,感到不适的话……作者君也很无奈。有什么不对劲的形象可以纠正,提出来羊羔觉得可以就会换掉的。

第0212章 偏向虎山行

完了完了唐昧的心里头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楚军已经被击溃,十万人马在这片旷野上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到处都是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的楚兵,到处都是红着眼睛,如狼似虎的宋卒。兵败如山倒,溃败的形势已经无可挽回了

“撤快撤啊”唐昧声嘶力竭地喝道。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现在战场的形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多达二十万的人马在这片旷野上厮杀,哦不,应该是宋军针对楚军那一面倒的屠杀,有反抗之力的楚军实在是少之又少,武器在他们的手里就跟烧火棍一样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根据贞姬的指示,在冲垮了楚军的方阵,阻击了他们撤退的后军之后,追击的宋军便接二连三地喊起了“投降不杀”的话语。

宋人不是越人,宋军不是越军。

在越地的时候,伐越的楚军都是被越军赶尽杀绝的,越国人生凶残,桀骜不驯,对于投降的敌人往往是赶尽杀绝的,所以激起的反抗力度很大,所有的楚军将士都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向越人投降。

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与其屈辱地丢掉武器跪下来投降,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干他娘的,至少马革裹尸,还是一个军人的最好的归宿的。

可是宋人就不一般了,虽然他们也跟秦军一般号称虎狼之师,但毕竟不是越人那样生暴戾,他们之所以可以视死如归,悍不畏死地厮杀,是因为想要求得功名利禄,建功立业而已。

宋国的教化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跟越人那样残忍,杀人的时候会尽量给敌人一个痛快的。

既然投降不杀,好啊,那就投降吧。

所以许多楚军的士卒都把武器丢到了一边去,跪倒了地上,举起双手或者是抱着头向宋人投降。而对于这样作为的敌人,一般宋卒是直接把他们忽视掉了的,杀降可是极为严重的,过去有杀掉投降的敌人,想要冒功的士卒,直接被枭首了。

“杀杀啊”追击还在继续。

不过楚军想要直接往南面跑,回到新野和巨阳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因为有一大股的宋军战车和骑卒正在那里阻击着,已经被吓破胆的楚军将士实在是不敢冒着他们那森冷的长戈冲击过去了。

“我投降投降”一辆战车呼啸而过,战车一侧的两个宋卒横出了长矛准备杀敌,没成想那几个楚兵胆寒了,直接跪到了地上,把手里的铜戈举过了头顶,所以他们避免了被杀死的命运。

唐昧见到这种形势,气得吐血,但是他知道已经没办法去力挽狂澜了。这种形势下,大家只能是各自为战,他的将令都不能传达下去了,所以唐昧当机立断,带着一大队的残兵败将往东面撤退。

“将军楚军开始往东面,平舆方向撤退了”

听到传令兵的叫喊,贞姬攥着拳头挥了一下,喝道“简雍听令”

“末将在”简雍在战马上叉手道。

“我命你统率三万步卒,往左翼包抄撤退的楚军,不求击溃,务必将楚军往西面的上原泽一带驱逐”

“诺”简雍领命而去。

战场的形势瞬息万变,唐昧迅速集结还能作战的兵马,沿着辽阔的原野,还有坑坑洼洼的沟壑,开始往东面突围。不料半路杀出来一股强大的宋军,直接拦腰砍断了楚军突围的势头。

“杀给我上,上啊”

呃,不管唐昧如何呼喝着,但是他的将令都不能被传达下去了,刚刚集结起来的几万楚军又被打散了,不过这一回宋军并没有击溃他们的意思,而是组成了一道道阵列,使用长戈、长矛和箭矢,把他们又bi)回了战场的中心去了。

唐昧见状,心里浮现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已经多多少少猜测到宋军的意图何在了。虽然现在宋军和楚军的兵力是旗鼓相当的,但是宋军强而楚军弱,一个冲锋就把楚军击溃了,宋军的战斗力可见一斑。

而兵力差不多的宋军却能对楚军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也是因为楚军士气萎靡,投降的人太多了,宋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更多的楚兵给俘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军现在本来可以一鼓作气击溃楚军的,为什么偏偏要把他们往西面驱逐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么一想,唐昧的心就沉到谷底了。

宋军不是要击溃楚军,而是想要一战歼灭楚军

“班盖”唐昧叫了一声。

“末将在”班盖是唐昧麾下的一个校尉,平里唐昧对他颇为器重,视若心腹。而班盖也是一个比较勇猛的将领,有勇有谋,堪当大任。

唐昧暗自思衬了一下,喝道“我命你率领己部军马收拢溃兵向上原泽一带突围到时候我们在新野城会合,你一定要依靠优势的兵力突破敌军的围困,不得有误”

“诺”班盖领兵而去。

唉,多好的一个炮灰呀唐昧心里是感慨万千,只能暗自跟班盖说一声对不起了。

这肯定是宋人的陷阱,唐昧已经看明白了,在上原泽一带宋军肯定埋伏了重兵,或许就在那里等着他们入瓮呢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这个一军主将可不能有一个闪失,不然新野和巨阳一线的楚军群龙无首,淮南、九江两地肯定要落入宋人的手里了。

果不其然,在唐昧带着几千锐士突围出去后,咳咳,还没突围出去的时候,宋军的主力便向着上原泽而去。

刚刚赶到上原泽的楚军将士还没反应过来,在芦苇dàng)里便出了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许多猝不及防的楚兵都惨嚎着倒在了血泊了。

这个时候,四下逃散的楚军将士一部分已经不知道去向了,更多的却是被迫投降了。还在负隅顽抗,哦不,应该是垂死挣扎的就只有班盖带着的几万楚军了。

班盖看着处于高地的宋军将士,还有张弓搭箭的宋卒弓箭手,不由得心丧若死。这尼玛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赶尽杀绝这是要

楚军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敌军将士。

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在敌我两方的将士们的衣甲上,“哒哒”作响,楚军的将士们做出防守的姿态,但是双目已经渐渐的呆滞了,实在是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心思了。

而在上原泽的一面,堵过来的是成群结队的宋军士卒,三面都是高地,上面站满了宋军的步卒,只有楚军的将士现在还处于洼地,已经因为连来的雨快成了沼泽的洼地上。

这个沼泽一般的洼地可不容小觑,本来都已经是四面楚歌的楚军,根本没有了反抗的余力。踩在这片洼地上,只能是被动地接受着宋人的箭雨,然后被残忍地屠杀,死去。

“将军来了”从那个缺口响起了宋军的一阵动。

贞姬望着洼地上的楚军将士们的悲戚的神色,不由得一阵怜悯,振臂高呼道“大家投降吧我是宋君的妃子,是此番伐楚大军的主将,熊贞现在的楚王正是我的兄长,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弃抵抗,向我军投降,我将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在军中也不会有什么侮辱、虐待你们这些降卒的事因为我熊贞是宋君偃的妃子的同时,是此番伐楚大军的主将的同时,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楚人”

闻言,洼地里的楚军士卒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的确有投降的意思,不过迟迟没有放弃抵抗,就是害怕宋人过河拆桥。当然了,这并不是说宋军残忍到会杀降的地步,毕竟是宋人不同于越人,越人在蛮夷之地,生残忍,桀骜不驯,这是大家有目共睹,人尽皆知的。

可是宋人是中原人,承袭殷商,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崇尚忠孝礼义信的国度,这一点还是被世人认可的。所以杀降的这种事宋人是不会干的。

至于那一次轰动天下的坑杀四万齐军降卒的事,则是个例外,因为宋国养不起这么多的降卒了,没办法了,所以才狠心坑杀这么多降卒的。而且听闻宋君偃已经亲自祭奠过那些冤死的齐国降卒了,真心忏悔了,显然坑杀的事也不是他想做的

不过,大家不担心宋人会坑杀他们,怕的是在军中遭受侮辱和虐待啊

这种事不说在宋军当中了,放眼天下,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军队里,都会有虐待降卒的事。对此那些将军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不死就可以了,还能发泄一下士卒们心里的暴戾之气,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说,在战时,降卒在军中被虐待是时常发生的事。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你这个战俘肯定杀过我的战友,就算不能杀了你解恨,也能打你一顿出出气不是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楚军的将士们才迟迟不敢向宋军投降的。不是他们有骨气,而是不想遭受非人的虐待呀

本章完

第0213章 兵行险招

其实,此番伐楚,张烈向宋君偃推荐用贞姬为大将,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方面,是因为贞姬是楚国的姬女,楚王熊槐的亲妹妹,从根本上来说是楚人,可以得到楚军将士的更多的认同感。即便是昭阳、屈丐、景翠这些名将战败了,向贞姬投降也不算什么耻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如此一来,将大大地减少攻伐楚地的阻力,避免了更多无谓的伤亡。

另一方面,便是贞姬原来是楚人,比宋国其余的将领们更为了解楚地的地理和气候变化。而贞姬久经战阵,也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统帅,所以于于理,于公于私,贞姬都比匡章、熊子丹、干骜这些人更适合成为伐楚大军的主将

当然了,当时还有一点张烈没有跟宋君偃说明白,不过他相信宋君偃是心知肚明的。

那就是伐楚的大军多达二十万,几乎是宋国的全部家底了。这么多的军队,你让宋君偃交到一个外人的手里,你觉得他能放心吗能睡一个安心的觉吗

到时候把派几个监军,或者是往军中安插探子才奇了怪了。

就好比屈丐,就是因为被诽谤、弹劾才被剥夺了主将的份,被押回郢都问罪的。说到底,前线打仗的时候,领兵在外的将领被君主猜忌才是最为可怕的

楚军将士们得到了贞姬的保证,又几经思虑,最终还是放下武器,向宋军投降了。

就在楚军兵败于新野平原的时候,景翠的七万人的军队正在上蔡跟宋军对峙,对于上蔡城,却是围而不攻。而宋将干骜此次的任务是阻击这股楚军,所以也没有轻举妄动。

但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楚军的大营竟然距离上蔡的城墙不过三千步,骑卒几个冲锋就能抵达的地方。干骜虽然心生狐疑,却没有派兵出去攻击。

在一处硕大而隐蔽的帐篷里,十几个强壮的士卒正挑着一担泥土往外面走,将这一担泥土都倒到小推车上。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烟雾缭绕,哪怕是隔着高大的城楼往下面看,都看不到这些楚兵在干什么。

“将军,你挖掘地道是要干什么呢难道是要用来储备粮秣吗”在帐篷里,昭仪很不解地向着景翠问道。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地道战的战法,大家攻城的话,还是依靠人力和强大的攻城器械,去撼动高大而坚固的城池。

所以昭仪感到很疑惑,挖掘地道来储备粮秣呃,这也说不过去呀。毕竟现在天气这么潮湿,放在地道里,米粟谷物之类的口粮更容易发霉啊。

闻言,景翠笑着摇头道“非也。这地道可是妙用无穷的昨,我观连降雨,而土壤湿润,易挖掘。那蝼蚁把地洞挖的四通八达的,可以行走各处,我楚军将士为什么不能呢所以我想通过挖掘地道的方式,直通上蔡城地下,届时只需要遣一队精兵,出其不意地夺取城门,我军当可一战而下上蔡城”

昭仪听到这话,眼中异彩连连地感叹道“将军果真乃神人也竟然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到,末将不如也。”

景翠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

上古先秦时代,长达数百年的战乱,随着战争的规模不断扩大,战事愈演愈烈,人们从最开始的排兵布阵,光明正大地依靠阵仗一决高下,到后来的伏击、突袭、离间各种各样的战法,谋诡计层出不穷。

这就是战法,兵家作战的办法。常言道兵不厌诈,只要能取得战争的胜利,不管你用什么战法,不择手段,都能赢得无数的荣誉,得到后来人的称赞。

新野之战的消息传到了岸门。此时十万楚军正在紧锣密鼓地围攻岸门城,楚令尹昭阳听闻楚军惨败,被斩首三万,多达六万人向宋人归降的战报,不由得一时心乱如麻,让人鸣金收兵了,随后击鼓聚集众将议事。

牙帐里,昭阳坐在主位上,面沉入水地道“根据巨阳方向,唐昧传来的战报。他在大概半个月前率领十万军队进攻宋军的颖水大营,败于新野平原,被斩首三万,俘虏六万余人,全军覆没现在唐昧已经退守新野、巨阳一线,兵力不足五万,淮南、九江两郡的形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闻言,帐中众将不由得一脸惊色,面面相觑起来了。

后将军芈衡不由得站起来说道“将军,这形势怎么会恶化到这种地步呢新野和巨阳一线的主将不是屈丐吗屈丐呢他怎么会放弃固守的稳妥战术,去贸然进攻宋军的颖水大营呢屈丐可是老将了,他应该清楚以江淮之地的军队进攻宋军的虎狼之师,是没什么胜算的才对啊。”

昭阳沉声道“江淮之地的主将已经不是屈丐了。若是老夫所料不差的话,卑鄙的宋人已经用了离间计,在郢都散播谣言,又收买了朝中的谗臣,诽谤屈丐作战不力,怯战。大王被蛊惑了,起了猜忌之心,所以撤下了屈丐,换上唐昧,并敦促唐昧尽快出兵攻击颖水一线的宋军”

“唐昧以弱旅而击宋国之强军,战败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出半个月,不,距离新野之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可能现在新野和巨阳已经失守了也就是说,即便我们攻下了岸门城也于事无补了,因为大军南下的话,将面对更多的敌军的围追堵截”

这是昭阳最担心的事,本来以屈丐为将,凭借十五万的雄厚兵力驻守新野和巨阳一线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宋军想要撼动这两座城池,至少需要二三十万的军队,但是现在随着新野之战的落败,形势已经急转直下了

昭阳不敢想象,若是新野、巨阳都被宋军攻克了的话,宋国的大军将全部占据淮南郡和九江郡,到时候襄陵、岸门等地不过是楚国的一块飞地,楚军想要全而退,撤回楚国去,不知道要面对多少的围追堵截,实在是困难重重

芈衡叉手道“令尹大人,末将以为,我军应当立即攻下岸门城,跟还在上蔡与宋人对峙的景翠部的军队会合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了,两军会师的话,那么我们楚军至少有十六万的军队,而且都是精兵,何惧宋军乎”

昭阳闻言,皱着眉头思衬了一下,没有说话。

在芈衡下首的左史邓化起道“令尹大人,末将以为不妥。且不说能不能会师景翠的数万军队,击败敌军。单单一个岸门城就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我们大军现在面对的是名将匡章,还有岸门城里的至少五万以上的敌军。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这么一座兵多将广,城高池深的坚城谈何容易除非城中缺粮,不然岸门城没办法攻克的当此时,末将认为,应该弃岸门城而不攻,转攻华阳,或者是直扑宋国的灵丘、睢阳等地,兵锋直指宋都商丘”

邓化的这个建议一说出来,顿时引起了满座哗然。

芈衡瞪着眼睛道“邓化,你这是兵行险招啊现在我们楚军又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以如此犯险,剑走偏锋华阳城乃是重镇,也有三四万的宋军在那里驻守着。想要攻克华阳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你想要放弃华阳城,直扑宋国腹地的战法太过凶险了现在我们已经深陷魏宋两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了,本来就很凶险了,现在还要向着宋国的腹地进军,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邓化听见了芈衡的质疑,还是很冷静地道“兵者,当以出奇制胜我们面对的本就是匡章这样出色的敌将,在没有绝对的优势之下,稳扎稳打的话根本没有多少胜算,反而有可能被宋军反败为胜。”

“现在宋国倾国之兵援魏、伐楚,国内空虚,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令尹大人、诸位,你们试想一下,若是我们攻克了华阳,亦或是直扑宋国,占领了宋国的睢阳、灵丘,据而守之,然后派出主力大军直接进攻宋国的都城商丘,这能不能扭转败局呢”

听到这话,众将都议论纷纷。

芈衡疑惑地道“世人皆知,宋君偃是一个不肯服输的人,若是他死守商丘城,如之奈何”

“这可由不得他了”邓化有成竹地道,“商丘城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此时宋国的勤王之师想要赶到商丘已经来不及了,只要万的兵马,我楚军就可迅速攻克商丘到时候宋君偃不是死路一条,就只能狼狈出逃了而从宋地南下,我楚军已然扭转了颓势,可以从南北夹击淮南、九江两地的宋军,战而胜之”

“大善”众将连同刚刚还在质疑的芈衡在内,听到这个计谋,都不由得拍手叫好。

这的确是一个妙计,虽然很凶险,但是一旦成功的话,那么不但能击败宋军,收复失地,还能趁机攻略一大片的宋国的疆土。

昭阳思虑了半晌,终于在众将的目光当中微微颔首,肃容道“传我军令,全军即刻开拔直扑宋国灵丘芈衡”

“末将在”

“命你择两万兵马佯攻华阳,做出数万大军的声势,吸引敌军的援救,稍后会合灵丘的军队,死守灵丘,不得有误”

“诺”

“于劲”

“末将在”

“命你率兵两万,先一步攻克灵丘、睢阳,务必兵贵神速,七之内攻克两城不得有误”

“诺”

本章完

第0214章 血战上蔡

九月末,在宋将贞姬的发号施令之下,宋军集中优势兵力攻占了淮泗坚城巨阳,而后兵围新野城。

宋军对于新野城围而不攻,开始挖掘颖水河。由于连的雨,汛期绵绵,在这种时候本来颖水下游的地方已经开始洪水泛滥了,而经过宋军这么一挖掘,引颖水河的水淹没了新野的大片平原,就连新野城都已经能养鱼行船了

唐昧扶着女墙,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滔滔洪水,还有已经被淹没了的房屋,像那些土坯房和简陋的竹屋、木屋、茅草屋全都被冲垮了。

“水火无,水火无啊”唐昧有些绝望地感慨道。

就在这时,一只插着白旗的扁舟从城外划了过来,逐渐接近了新野的城墙。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扁舟上的一个校尉,正是戴烈,只见他将帛书绑在箭矢上,嗖的一声,到了城楼的柱子上。

“城内的楚军将士们巨阳城已经被我们攻占了漫山遍野都是洪水你们已经插翅难飞了我军主将贞姬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我军将优待俘虏,不会侮辱、虐待你们的”戴烈高声喊道,“反之,若你们负隅顽抗,新野城破之,就是尔等命丧黄泉之时”

戴烈就着这段话一连喊了三次,随即两个人划着船桨,行舟而去。

随着新野的城池被淹没,几乎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城里的楚军将士们的士气也垮掉了。

除了一些岗哨位置上的士卒还在昂首立之外,绝大多数的楚兵都是成群地聚集在一起,耸拉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对于是否投降,唐昧还有些犹豫,新野城中还有三万多的军队,但是士气萎靡,毫无战心,若是敌军趁着这个时候攻击新野城的话,说不定还真能一战而下之。

“城中还有多少存粮”唐昧向着旁边的部将问道。

“这洪水太突如其来了。来不及搬运粮秣,所以现在城中的余粮只有不到四万石这样子了而且,城里的黔首大多已经无粮了,如果我们不赈灾的话,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极有可能会铤而走险,跟城外的宋军里应外合夺取新野城的”

唐昧闻言,一拳砸在女墙上,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军已经是四下无援了。进又进不得,退又退不得,也罢,贞姬曾经是我们楚国的姬女,大王的亲妹妹,本就是楚人,相信她一定会履行承诺善待我们楚军将士的”

“开城献降”

最终,唐昧还是选择带兵向宋军投降。

这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因为楚军已经没有任何的胜算了,负隅顽抗的话,之后肯定是死无葬之地而战国乱世,投降的将士往往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即便被遣送回国的之后,也不会被任何人歧视的。

投降,并不算耻辱

同一时刻,上蔡城。

“杀”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楚军士卒,蜂拥而至,转瞬之间就杀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还有城楼上的宋军将士根本还没反应过来,有的被利箭杀了,腰溅血挂在垛口上,亦或是直接摔到了高高的城墙底下。有的则慌乱地张弓搭箭,乱箭齐发,死了不少的楚军士卒,但是依旧不能阻挡楚军进攻的势头。

当楚军士卒攻到城门口的时候,在各自的长官的指挥下,宋军的将士们这才列好阵,慌忙地赶到城门口这边,想要将这股突然冒出来的敌军绞杀。

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凶悍的楚军猛士一手持盾,一手持剑,直接打飞了横扫而来的长戈,然后一脚踢开了前方的长方形盾牌,虎入羊群一般冲杀进去了。

“跟我杀”一个楚军都尉满脸杀意地呐喊道。

“杀”在城外养精蓄锐了这么久,楚军将士们早就憋着一股气了,这个时候倾泻而下,便如同滚滚的洪流,根本不是猝不及防的宋军可以抵挡得住的

此时,在城东的一处民宅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秋汛已过,天干物燥,木材与火花的交融,顿时使得一座偌大的民宅燃起的大火冲天而起

滚滚地浓烟直冲云霄

早就在大营之中严阵以待的景翠见到大火燃起,心下大定,拔出了手中的青铜剑,在高台上慷慨激昂地道“弟兄们大楚国的儿郎们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刻到了敌军正在向着鬼门关迈进现在,拿起你们手里的武器,跟我杀杀啊”

“杀啊”

景翠的话语刚落,早就蓄势待发的楚军将士们顿时呐喊了一声,冲破云霄。随即大营的寨门被大敞开着,摆在前方的战车第一时间冲了出去,随后是如狼似虎的步卒,骑卒则是当先一步,飞也似地绝尘而去

这个时候,城门口有着更多的楚军锐士涌了出来,原本还在戒备城外的宋军一时之间不能调转枪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喀嚓嚓”随着城门口那厚重的大门被推了开,刚刚赶到这边来的干骜顿时心丧若死

“杀”一脸戾气的敌人挥着长戈横扫而来,他看得出干骜是一个高级将领,不过他也浑然不惧,干骜攥着锋利的长剑,甩了一个剑花,顿时粘住了那长长的铜戈,顺着把柄就劈了下去

“啊”楚军士卒惨嚎了一声,半边脸都被削掉了。

早有几个亲卫一起上去,将这个楚军悍卒给乱刃砍死了。

“怎么回事楚军是怎么混进城里来的”干骜倒是还沉的住气,向着跑过来的部将发问道。

“将军将军,你看那一座着火的民宅楚军是通过挖地道的方式,从地底下偷偷潜入进城里来的现在末将已经派人去那里绞杀民宅中的敌军了,只是只是楚军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战力强悍,一时之间无法剿灭干净啊”部将诚惶诚恐地道。

“不要管城里的敌军只需要抵挡就可以了传令下去,立即命令城西、城南、城北的守军火速赶来城东,只留下足够守备的人马即可快去”

“将将军,已经来不及了”部将望着城门口已经冲进来的楚军战车和骑卒,急声道。

“杀啊”

“跟我冲”楚军的战车和骑卒已经破城而入,接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楚军的悍卒们开始一面倒地屠杀还在拼命抵抗的宋军士卒。

看那个骑卒飞马而过,挥着斩马刀“唰”的一声,跟砍西瓜一般直接割断了敌人的咽喉。然后他一手抓着缰绳,踏着宋军将士的尸首宛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狞笑着排开几把长戈,斩马刀所过之处,都是宋军士卒的哀嚎之声与散落一地的尸首。

当然了,也有不少的倒霉蛋,或者是实力还没到家的家伙,直接被一两柄铜戈给撂倒下来了,杀死了。

更惨的就是还在战马上的骑卒了,杀得正兴起,手里的斩马刀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的鲜血,在太阳的余光之下都熠熠生辉的。

不过他的下场可不太好,一把长戈冷不丁地从旁边勾了过来,“噗嗤”的一声,顺着他的脸颊到咽喉都蹦出了一大股的鲜血,他惨嚎着,落了马,然后被马踏死了。

此时上蔡城中的宋军兵马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在干骜的号令之下,马不停蹄地赶到城东方向。

从街道上,从四面八方开始涌来穿白衣黑甲的宋军将士,他们开始以娴熟的战法,五人为一个单位混进了战局。

景翠已经杀到了城中,见到敌我双方的将士正在进行惨烈的巷战,短兵相接,死伤惨重。这个时候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过景翠也还没糊涂到想凭着一股血气就能一战攻下上蔡城的期望。

“传令下去,所有步卒杀上城楼,占据岗哨制高点盾牌手、弓箭手列阵防御,战车队和骑卒协助冲击,不可深入”

景翠下了一个最为稳妥也是极为高明的军令,他知道想要凭借一腔血,还有略占上风的势头,就能拿下上蔡城无疑是痴心妄想宋军的战斗力可不是吃素的,现在只是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旦反应过来,发起反击的话,楚军多半都要被打出城去。

干骜也看到了这一点,他看见已经渐渐退出巷子里,不进入街道的楚军步卒,知道了景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以己度人嘛

本来干骜是打算敌深入,凭着巷子里的狭窄空间,杀伤楚军更多的士卒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干骜又挥出了长剑,指着遥遥在望的城头喝道“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敌军攻下城楼跟我冲”

“杀”宋军的将士们也是杀红了眼,如虎狼一般嗷嗷叫着,拎着长戈大戟,长矛阔剑,奋不顾地向着城墙那一边冲击过去了。

可惜在开阔的城门口,还有着已经严阵以待的楚军将士。

“放箭”

随着都尉一声令下,无数的利箭便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抛而出。

一窝蜂冲上去的宋军步卒,就跟会移动的活靶子一般,还是不需要瞄准就能死的那一种

“啊啊啊”宋军将士们哀嚎着,捂着被利箭穿透的伤口,血流如注,一大片的步卒倒在了血泊了。

被箭矢到眼睛、鼻子、口、额头的不计其数,鲜血顺着雨水冲刷过的细小的沟壑,成了一片殷红的颜色

回复书友建忠靖国秦军伐楚是不可能的。二十万秦军正在河东地和韩赵魏三国联军激战,一些兵力也要防备义渠人,而且楚国在西部也有足够的兵力。其西部接壤秦国商於之地的地方地势险峻,很难打的。

本章完

第0215章 睢阳告急

“杀”宋楚两军的将士开始拥挤在一起,在显得较为狭窄的城楼的走道上,上上下下地都进行了殊死搏斗

这一场战斗有多么激烈呢

从一开始的成群的黄衣的楚军士卒扑了上去,在阶梯上,也有无数的白衣黑甲的宋军将士挥着长戈、青铜剑向着敌军或者是天际疯狂地横扫

即便没有敌人在眼前,他们也还是不管不顾地攥着武器在挥砍,似乎在给自己壮胆一般

“去死吧”

这一场激烈的城池攻防战,从天亮一直杀到了落西山,还未结束

战争是惨烈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只有剑才是自己最忠实的伙伴,想要获得生存的权利,那就只有拿起剑杀了对方。人们都想要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有更好的生活,那就只有一条路从军

一将成万骨枯,下一刻的生死,没有人知道。

干骜骑在马上不知疲倦的屠戮着向自己挥剑而来的敌人,锋利的长戟在干骜的手中快速的舞动,犹如金钟罩一般将自己的周护得滴水不漏

美丽的银色的圆弧暗藏杀机,杀红了眼睛的敌人不要命的朝着孙烈冲了过来,干骜见到,弓腰,屈膝,握戟三部动作一气呵成,在敌人来到自己前,右手忽然发力,干骜的整个子如一张拉满弦的弓,长戟风驰电速般向对方刺去,在敌方还没有落刀之前,把对方斩于马下

右手一抽,敌人的口飙出了一道血箭,长戟带着几缕殷红的鲜血被干骜拔了出来。

在杀死了对方之后,附近的穿白色战衣的将士顿时举着盾牌或者长戈,将干骜护在中心。

“将军,大事不妙了楚军已经将四面城墙都占据了现在我军的各部已经支持不住了,还是快撤吧”部将满脸惊慌地叉手道。

闻言,干骜坚毅的眉毛皱了起来,暗自思衬了半晌,终于叹气道“撤全军撤退向陈县撤退”

干骜也是没办法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再抵抗下去的话,被大力杀伤的几万宋军肯定支撑不了了,人不是铁打的,在绝对劣势的况下,想要反败为胜,除非你是神

或者,你有着宋君偃那样的盖世武力,以及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

“吼吼吼吼”在城楼上的楚军将士见到敌人如潮水一般退去,向着陈县的方向退去,不由得举着兵器在那里欢呼雀跃起来了

这一仗实在是打得太惨烈了,楚军也是死伤了两三万的士卒才从宋军的手里夺下了上蔡城。

看到没有,城楼的过道上,遍地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没有干涸的血液,殷红的一大片,流淌在夯土青砖打造的城墙上。到处都是断掉的手臂、脑袋、长矛、铜戈等武器,原本鲜亮的旌旗都被弄得灰头土脸的,被火花焚烧了,焦黑的一片。

“将军,我们是否追击”部将邓通向着景翠询问道。

“穷寇莫追。快点让人打扫战场吧”景翠摆了摆手道。

上蔡一战也是颇为凶险的,楚军若是一着不慎,都有可能被反应过来的宋军反败为胜。

打了这么久,敌我双方的将士都已经心俱疲了,这个时候追击实在不应该。因为宋军并不是溃败,也没有兵败如山倒,此时追击,很容易被宋军分割包围,聚而歼之

而且景翠的目的只是攻克上蔡城,从而南下支援被围困的新野。不过听说新野城已经被宋军攻占了,淮南郡和九江郡都已经沦丧了

景翠现在只是向着加固工事,死守上蔡城,给远在岸门的昭阳的十几万的楚军留一条退路,仅此而已

最近宋君偃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以宋国一己之力挑战霸主楚国,看上去似乎有些自不量力。更何况宋军这回是兵分两路,一路援魏,一路伐楚

援魏的话,其实是有着牵制住楚国的主力大军的目的的,至于伐楚,似乎也有点悬。毕竟在楚地作战,楚国幅员辽阔,兵多将广,动辄十数万大军不过是小意思,这不,光是驻守在新野、巨阳一线的楚军便有十五万之多

而随着战事的不断演化,子偃是时而欢喜时而忧虑。

伐楚之战,十几万宋军驻扎于颖水一线,迟迟没有发兵攻打新野或者是巨阳。子偃虽然信任自己的妃贞姬,又有一个国士无双的张烈从旁出谋划策,但是夜长梦多,难保不会出一个差错,让魏地的二十几万楚军南下回援新野和巨阳一线的战事。

援魏之战,匡章命熊子丹伏击支援华阳的楚军,而后一战而下华阳城,可喜可贺。不过宋军的危机还没有解除,随着宋军攻克了岸门,景翠部的八万楚军也赶到了岸门与之对峙。

苦河之战,本来可以作为支援的友军魏军,被昭阳的回援之计导,以为楚军已经南下攻打岸门,准备回援楚地,谁知道十余万的楚军在半道伏击。苦河一役,五万魏军全军覆没,最后连重镇襄陵都丢了

楚军又扳回了一局。

紧接着,张烈的离间计奏效了。

宋国重金收买了楚王熊槐边的谗臣靳尚,和一大批的楚地封君,并在郢都散播谣言,说大将屈丐作战不力,有意带兵归降宋军。

再加上书信传达,宋国的使者频繁进出新野城,而宋军又迟迟没有进兵新野,终于使得楚王生出了狐疑、忌惮的心思,最终罢免了屈丐的职务,押回郢都待审,改任唐昧为统兵大将,带兵出击颖水一线的宋军。

随后,景翠带兵南下,在陉山一带遭到了干骜的宋军的阻击,损失惨重。终于在上蔡城对峙下来。而这个时候昭阳也带着十万楚军围攻岸门,试图打通南下回援新野和巨阳的路途。

这又让宋君偃的心揪了起来。

新野之战,宋军大破十万楚军于上原泽,斩首三万,俘虏近六万,大获全胜。随即又攻克了巨阳,掘颖水河水淹没了新野,迫使唐昧带着残余的楚军向着宋军投降。

但是宋君偃还没来得及庆幸,上蔡城就被楚军攻克了,干骜带着残兵败将狼狈地退守陈县,而贞姬这个时候也准备带兵北上,夹击上蔡城的景翠的数万楚军。

大朝会上,宋君偃面沉如水地道“诸位,寡人刚刚得到的战报。楚军在昭阳的统率之下,已经突破了我军的包围圈,楚军先是佯攻华阳城,使我军驰援,继而分兵攻占了我宋国的灵丘,现在兵进睢阳,睢阳已经告急了”

子偃这话一说出去,顿时引起群臣的一片哗然。

这楚国果真是不好惹的,战事一再变化,让众人都是提心吊胆,七上八下的。

昭阳统率的十余万楚军的目的已经是不言而喻了,便是东进宋国,威胁都城商丘,迫使宋国的勤王之师驰援商丘

但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的勤王之师可以驰援商丘

先说匡章统率的几万宋军,原本十万人的军队现在经过几场大战,已经死伤了近三万,而且还要坚守华阳和岸门这两座坚城,就像两个堵住缺口的巨石,一旦撬开了,那么洪水猛兽一般的楚军就会倾泻而下,到时候宋军不能抵挡,南线的战事更是危如累卵

接着是干骜那不过两三万的军队,还在固守陈县,等着南线的宋军会合,夹击景翠部的四五万楚军。

最后则是贞姬统率的十三万主力大军,其实这个时候能抽调的兵马不过五万,在相继攻占九江郡和淮南郡的其余城池之后,还要重兵据守汝水到垂沙一线,严防楚军再度反击。

呃,这个时候真的已经没有多少的兵马可以抽调出来回援商丘了

宋君偃有些愤慨,妈了个巴子的,终打雁,没想到却被大雁啄瞎了眼

楚军兵行险招,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没想到昭阳这个老将军竟然垂垂老矣,还有这种魄力去铤而走险,想通过威胁商丘的军事行动,迫使宋军回援。

子干颇有一些文韬武略,万金油一般的人物,这个时候他不由得而出地道“君上,睢阳城固然易守难攻,但是兵力太少,不足五千,即便是征召青壮等一切能利用的力量,上万人守城也无济于事了。”

“所以臣建议,立即动员所有可以动员的力量,包括商丘以及商丘附近各个城邑的兵士、青壮、衙役、戍卒、厮徒等,包括大牢里的刑徒、死囚都可以让他们戴罪立功,集中一切力量,死守商丘”

黄庸比较了解民,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军事上的事,但是对于这些民生还有人力还是颇为了解的,所以他随之站了出来,向着宋君偃作揖道“君上,臣以为不妥现在留守获水大营的兵马不过一万,城防军只有七千,即便加上宫中宿卫,现在商丘城真正的可战之兵不过两万五千人。”

“即便再加上各方面的青壮、衙役、厮徒、戍卒乃至于那一些刑徒和囚犯,让这些人协同守城的话,固然可以抵挡楚国十几万大军一时的围攻,却绝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臣建议,在动员人马守城的同时,还要向赵国、魏国、韩国,向三晋求援此番我们bi)得楚国大军进攻商丘,除了大军伐楚之外,也有出兵去解襄陵之围的缘故,所以当此时请求三晋出兵援救,并无不可。”

本章完

第0216章 不破睢阳终不还

黄庸还是想得比较周到的,光凭两万多的可战之兵,还有一些青壮戍卒协同守城,显然难以抵御十几万楚军不遗余力地攻势。固然可以抵挡一时,却绝不是长久之计,至少等不到勤王之师的驰援了

宋君偃微微颔首。

子干也点头道“相国所言甚是。我们已经不能寄希望于勤王之师可以驰援商丘了现在匡章军被楚军抗拒于灵丘,干骜部亦是在陈县牵制上蔡一地的楚军,不能轻举妄动。”

“而唯一可以驰援商丘的军队,只有南线的伐楚大军,但是伐楚大军需要重兵固守垂沙至汝水一线,防止楚军的反击,所以能回援的兵马也不超过五万,一时之间也不能赶回商丘,也无法击退楚国大军的进攻为今之计,应当固守商丘,并且向大梁、邯郸和新郑派出使者,请求三晋出兵援救商丘。”

子干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站出来有异议了。

“子干大人,我以为此举还是有些不妥”

子偃和朝臣们定睛一看,原来是大行令大行人苏秦。苏秦跟张烈一样,师从鬼谷子,是鬼谷高徒,有着经天纬地之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似苏秦这般的纵横家学术很杂,王佐之才,对于军事方面的事虽然不比张烈,但是也有一定的见解。

苏秦出列道“若是三晋出兵,则为合纵。然秦楚已经连横,三晋的军队远道而来,只怕远水解不了近渴,这还不如南线的勤王之师呢。而且魏国与我宋国的关系并不是很友善,现在韩赵魏三晋的军队正在跟秦军交战,互有胜负,固然可以出兵援救商丘,却绝不会出动多少的军队的”

闻言,子干疑惑地道“苏秦大人何出此言呐魏国虽然先前与我宋国不和,但是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楚国,为败楚,为合纵,他都应该尽力出兵援救我商丘啊”

苏秦摇摇头道“现在秦军与三晋的军队激战于盐氏、石门山,互相牵制。魏国早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而韩国又鞭长莫及,跟我们宋国没有多少交,即便晓以利害,收买韩国的王公大臣,只怕能得到的援兵也是少之又少。至于赵国,赵国的赵雍一方面出兵与秦军激战于盐氏,一方面还要帮助中山国击退齐人的进攻,也没有多少兵马可以支援商丘的了。”

“所以,想要依靠三晋的军队驰援商丘,并且将来势汹汹的楚军击溃,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苏秦的这番话激起了群臣的议论,他们之前都没有看到这一点,如果不是苏秦指点出来的话,可以还要蒙在鼓里,以为可以凭着韩赵魏三国的援军打退楚军的进攻了。

是啊。现在魏国本没有了多少可战之兵,精锐全都在盐氏、石门山跟秦军作战,能支援宋国多少兵马只怕几千人都没有,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的。

至于韩国,韩国倒是能出动近十万的兵马支援商丘,但是依照韩王康那欺软怕硬的格,还有韩国与宋国并没有什么交,仅仅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有重金贿赂,只怕也于事无补。韩国也出不了多少兵马的。

赵国呢,赵国倒是和宋国是坚定的盟友关系,可是赵国也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

赵国受到大梁的求援,已经派出五万人的军队进兵石门山,正在与秦军激战,胜负未分。还有齐国的军队一直在攻打中山国,而中山国可是赵国嘴边的,自然不能让齐人抢了去,于是赵国也是倾国之力,帮助中山国抗击齐军的入侵,也无力南顾了

“那么,苏秦大人你有什么高见呢”子干问道。

“依我之见,商丘城还是要集中一切力量死守的,韩赵魏三国也还是要派出使者向他们求援的。但是这还远远不足,君上,还有各位大人,你们都忽略了一个当前最有力的势力这个势力一旦加入我们的阵营,便可以令战局顷刻间扭转,使楚国不败而败”

“越国”子偃出声道。

“正是”苏秦的话语抑扬顿挫的,极具渲染力地道,“越国经过这两年的改革,已经大不一样了。越人善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正是联合越国击楚的大好时机君上,臣愿意出使会稽,请求越人出兵攻打楚国的重镇广陵,同时驰援我商丘,如此必可击退楚国的大军,更使得楚国无力北伐而收复失地”

“大善”宋君偃觉得苏秦苏秦说的很有道理。

越国现在跟宋国的关系还可以,却与楚国势成水火。若是楚王再度征兵,必将从广陵抽调兵马,而这个时候就是越军攻克广陵,攻略楚地,同时北上驰援商丘的时候了

睢阳城。

夜如白昼。

高大的青石城墙在一堆堆篝火的映衬下,象极了一樽巨大的噬食怪兽。

白天金鼓交鸣的战场此时一片寂寥,经过数天的撕杀拉据,就连坚固结实的城墙都已残破不堪,更别说一个个有血有的人了。城外的断壁残瓦间,到处是折断了的弓弩箭矢,穿着褐布衣衫的十来个的老卒正在清扫战场,他们一边吃力的将战死的同伴集中到一处,一边点起堆堆篝火准备焚烧尸体。

片刻,呛人的浓烟弥散在空气中,其中夹杂着死尸焚烧后的一股股恶臭,让人闻之作呕。对于已经死了的士兵来说,战争的枷锁终于解开了;但对于还苟活于世的士兵,死亡的影却是无处不在。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楚将于劲奉命统率两万人的军队攻克灵丘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进攻睢阳城。若不是睢阳城的守将孙烈临危不惧,调度有方地征发守军和青壮戍卒死守城池,只怕睢阳城早就被一战而克之了

现在楚军与睢阳的守军已经激战了五个昼夜,宋军以微弱的兵力还在坚守着城池。

而此时,昭阳已经带着七八万的楚军兵临城下,睢阳城将面对整整十万楚军的进攻

伐魏之战,楚军总共出动了十七万的军队,除了还在灵丘抗拒宋军驰援的三万楚军,历次的大战,楚军已经折损了将近四万的兵马。

偃旗息鼓之后,昭阳在众将的簇拥之下,开始绕着睢阳城观察。他拿着马鞭指着遥遥在望的睢阳城,说道“这睢阳城的守将是何许人也竟然能挡住我们楚国大军连来的不遗余力地攻势,果真了得”

昭阳是不随便夸赞别人的,虽然睢阳城的守将是自己的敌人,但是昭阳也不得不出声表示赞叹了。

宋国倾国之力援魏、伐楚,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而且根据他得到的报,现在睢阳城里还能一战的只有五千人的守军、衙役,这些兵马比正规军还要弱上一筹,即便再加上近万的青壮、厮徒和戍卒守城,这些力量在兵多将广的楚军眼中,还是微不足道的

可是,睢阳城偏偏能坚守那么久,每次都快摇摇坠的时候,总是被一个敌将带着那些他昭阳看不上的兵马给打回去了。

于劲颇为惭愧地道“将军,末将无能。这睢阳城中真正训练有素的兵马不足五千,其余的衙役、戍卒等民夫近一万人却是临时征召,协同守城的。按理说末将拥两万精锐之师应该很快就能攻克睢阳城的,但是偏偏被阻挡了五六而不得寸进,实在是有罪”

“不过末将已经打探清楚了,这城中的守将乃是孙烈,睢阳县县尉,平里声名不显,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现出了大将之风将军,请你让我组织一支敢死队,我一定踏破这睢阳的城池,不破城池终不还”

闻言,昭阳又凝视了睢阳城片刻,说道“善。于劲,你即刻组织敢死队,从刚刚抵达的锐士营里抽调三千悍卒,从城西的缺口方向进击凡敢死者,每人给予钱五百铢,布帛五匹,抚恤从厚天黑之前,务必将睢阳城给我拿下来”

“诺”

于劲很快就从大军当中抽调出三千锐士,在吃了一个七成饱之后,他将敢死队集中到一起,站在高台上准备训话。

在场的每个楚军悍卒都能获得一张欠条,上面赫然写着五百铢铜钱以及布帛五匹的字样,这样的奖赏已经足够优渥的了。由于大军还在外作战,自然是不会带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奢饰品的。

但是军队里可以打欠条啊,即便战死了,也有军中的将尉搜集他们上的东西,根据这个士卒的户籍找到他们的家人,将抚恤和他们的遗物带回去。

“弟兄们我军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于劲捧着一只盛满了酒液的陶碗,望着高台下一样捧着酒碗的三千悍卒,慷慨激昂地道,“想要扭转战局,想要兵临商丘城下,威胁宋国,睢阳城是必须要攻克的现在,我们的上已经被赋予了一战定乾坤的神圣使命不破睢阳终不还”

“不破睢阳终不还”三千悍卒齐声高呼了一下,旋即跟着于劲将酒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把陶碗给摔到了地上,摔了一个四分五裂

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卒将手里的欠条撕了一个粉碎说道“这欠条俺不要了俺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宋狗垫背”

“对什么欠条俺们不要了有足够的抚恤金俺们已经心满意足了”又一个悍卒将手里的欠条撕了一个粉碎。

“杀宋狗杀宋狗”很快,在楚军的阵营里就发出了这么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

多少年了,楚国的大军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被bi)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宋人的紧bi)、强悍,也激发楚人心中的血,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本章完

第0217章 玄鸟

睢阳城下,尸体横陈,死气弥漫。

踏着战友们的尸骸,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排列有序的盾牌手组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墙”,拱卫着三千悍卒亦步亦趋地向前推进着。

“杀”“杀”“杀”煞气凛然的呐喊声冲破云霄,不是无惧,只为壮胆

睢阳城上下,死一般的沉寂。这种沉寂不是外在的声音的沉寂,而是来自心灵的内在的沉寂。

看着城下的敌军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声势,城楼上的宋军将士们不为之胆寒。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睢阳的城头上开始回dàng)着这一首历史悠久的诗歌商颂玄鸟。这首诗歌就跟秦人的有无衣歌一般,属于宋风的一种,广为流传,一直以来都被宋人传唱着,是为国粹

当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城内的守军在孙烈的激励之下,也已经舍生忘死。唱起这首玄鸟并不是抱着那一种悲戚的心的,而是满怀虔诚、庄重,一如朝圣的信徒,是那样的肃穆,心无杂念的肃穆。

每个民族的神话,都不可避免地要解决民族起源的问题。中原地区的女娲造人、苗族的伏羲兄妹结婚、藏族的猴子和魔女等,其文化含义,都是在解释一个民族的起源问题。

殷商民族认为自己的祖先名叫契,来历不凡,是上天借助玄鸟蛋使之降生人间的,因此殷人无比自豪,他们就用玄鸟作为自己民族的图腾。

玄鸟被称为商民族的“民族史诗”,里面记载了殷商民族的起源和发展,重点歌颂了商民族最伟大的三位先祖契、商汤以及武丁。

殷商民族对于自己民族的起源,也有美丽的神话传说。

怎么说的呢

这就是玄鸟第一段的内容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据史记的说法,商民族起源非常早,可以追溯到五帝之一的帝喾时期。帝喾有个妃子,叫作简狄。

那时候,澡盆澡桶还没有出现,河流湖泊也都没有被污染,所以人们就去河湖中洗澡正因为如此,牛郎等人才有机会娶到仙女。

有一次,简狄和伙伴去河边洗澡的时候,突然看见天上飞来一只鸟。那鸟浑乌黑,长得像燕子一说这里的玄鸟就是燕子,生下一个漂亮的鸟蛋,然后就飞走了。鸟蛋可是美味啊简狄就捡起那颗蛋吃了。估计是生吃,因为要是煮熟后再吃,蛋就不可能再产生生命,就肯定不会发生后来的故事了。

没过多久,简狄居然因为这鸟蛋而怀孕了。于是生下了一个男孩子,取名叫契。殷商民族就这样诞生了这个契,就是殷商民族的祖先。

契长大后,非常能干。当时,统治天下的是舜帝,洪水为害天下,大禹正急急忙忙治理水患。契就做了大禹的助手,帮助治水,并且还立了大功。

水患平息后,契就被舜封赏了一个大官。

史记殷本纪记载,舜让契做了司徒这个官职,负责教化百姓,并且被封在商之地今河南商丘,赐姓子氏。玄鸟中所谓的“宅殷土芒芒”,就是指的契受封土地,“芒芒”形容土地广阔无边的样子。

从此,开枝散叶,繁衍生息,伟大的契宽厚民,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殷商民族,就是这样起源的

殷人认为,自己的祖先契来历不凡,是上天借助玄鸟蛋使之降生人间的。因此殷人非常尊崇玄鸟,他们的图腾就是玄鸟。

“杀”随着楚军的悍卒冲到了城下,在孙烈的呼喝之下,麾下的将士们纷纷站立起来,紧紧的攥着手里的武器随时准备作战。

打了这么久的仗,城中本就不多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了,所以当楚军的步卒进入弓箭的程之内,进入一百步的时候,城头上根本没办法张弓搭箭。

终于等到城头上的宋军冒头了,在盾牌手的掩护之下,前排的弓箭手纷纷支起长弓,张弓搭箭地将利箭仰,“嗖嗖嗖”一阵破空声穿响天际,穿过了厚重的女墙、垛口,纷乱的箭矢就这样飞了进去,不时地还能到几个倒霉催的宋军士卒。

当然了,已经下蹲的人他们是不到的。之所以这样不计代价地仰,是因为想要火力压制,迫使城头上的宋军将士不敢随便冒头反击而已。

“冲啊”

“杀啊”等到了城墙底下,盾牌手的掩护还是十分有限的。这不,悍不畏死的敢死队已经在于劲的统率之下飞一般地抽出了云梯,开始往城头上垂了下去,架好云梯就开始攀爬了。

宋军也不笨啊,尤其是有孙烈这么一位出色的将领。他们集中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杀伤的武器,包括擂石、滚木、沸水、油锅水等一切可以阻挡敌人攻城的势头的东西,即便是砸锅卖铁,把屋子拆了也不在乎了

等到楚军的敢死队开始攀爬云梯了,孙烈第一个站了起来,呼喝着手底下的将士忙活起来,冒着敌人的箭雨开始泼洒油锅里滚烫的水。

“滋啦”的可怖的声响,这是油锅水撒到人的上发出的刻骨铭心的声响

“啊呜”杀猪一般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更为凄惨。

这油锅水可真是要命,平常被水溅到都会烫伤了,现在可是沸腾的油锅水啊杀伤力更为强大,这油锅水撒到上,即便是穿衣甲,被撒到的时候还是传来了钻心的痛楚,那皮肤都烧焦了一般,又青又紫的,是个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哀嚎,然后坠落云梯之下,不说活活摔死,至少也要伤筋动骨,有的家伙被烫伤,活活疼死的都不在少数

城下的楚军弓箭手见到这种况,在长官的授意之下,顿时整齐划一地张弓搭箭,向着城头上发一波又一波密集的箭雨。

孙烈也是早有准备,他举起了右手,在贴着城墙边缘的一群将士顿时站了起来,手里还举着一面又一面木牌

这个木牌可不简单,是由两块木牌夹着棉絮、布匹、沙袋等这样的杂物,混合着可以有效地抵御箭矢的穿透力。这不,偌大的木牌就这样转瞬之间插满了敌人的箭矢,然后他们又在孙烈的手令旗语之下,蹲了下来,又有另一群人举起了大大的木牌,又吸引了一大波箭矢的攻击。

让城下的楚军气急败坏的是,这些卑鄙的宋人竟然把那木牌上的,他们出去的箭矢马上拔了下来,让他们的弓箭手杀正在爬着云梯的己方将士

“啊”

“嗷呜”楚军的敢死队的悍卒纷纷倒地,后背或者是口都插着锋利的箭矢。

这样一来,城下的楚军弓箭手就不敢随便放箭了。

短兵相接,毕竟敢死队还是凭着满腔血冲上了城头。不过孙烈勇武,又胆识过人,在他的带领之下,城头上的宋军将士又展开了一轮绞杀。

于劲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在有惊无险地冲上了城头之后,立即挥舞着长矛挑飞了三四个想要杀死自己的敌人。他暴喝了一声,迎面而来的是五六柄冲击而来的长戈,于劲一劈长矛,就排开了几个敌人的长戈,欺而上,一下子凭着腋下夹住长长的铜戈。

长矛挥动之间,几个宋军的士卒顿时毙命,血液飞溅,宛若残花凋零,洋洋洒洒地倒在了血泊里。

这个时候孙烈也看出了于劲是敌军的大将,他一是胆,所以挥着青铜剑,就这样凌厉地如游龙一般劈了过去。

“呛啷”长矛的矛头与青铜剑的交击迸发出了一阵璀璨的火花。

孙烈跟于劲战作了一团,孙烈首先挑起了一个剑花,短兵相接,迅疾如雷一般劈了过去。于劲上下格挡了两下,仗着长兵器的优势又反击了回去。

在千军万马之间,他俩一个迅疾,一个势大,竟然斗了一个不相上下。

“杀”于劲暴喝了一声,一震手中的长矛,之而出,冲着孙烈整个人就是一阵疾风骤雨一般的进攻,挑、刺、扫、劈、点等各种各样的招式挥发而出,让人目不暇接,却一点都不华丽,处处透着一股凶险

若是孙烈一着不慎,就随时被戳出一个血窟窿

在大战了六十多个回合之后,孙烈买了一个破绽,使得于劲的长矛横扫而来,他随之攥着青铜剑拍开了长矛,然后双手攥着长剑,以力劈华山之势往于劲的头顶上砍了下去

孙烈求胜心切,这一下可是大张大阖了,这一招若是失利了,那么张烈立马就会被击败,然后被杀死。因为他现在全上下都是破绽

“咔嚓”的一声,不出意外,于劲手里的长矛应声而断。借着余劲于劲倒退了两步,却还是被孙烈一记长蛇出动,刺中了口,然后又飞起两脚,一连踹了四五下,直把于劲弄得口吐鲜血,眼前是天旋地转的

孙烈得势不饶人,又飞起了一剑,想要将于劲的脑袋砍下来。于劲也是久经战阵的人物,这个时候自然懈怠不得了,于是他又歪着脑袋,偏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可是肩膀还是被劈了一剑,血流如注

几个楚军悍卒纷纷围了过去,阻止了孙烈跑过去杀死于劲。

本章完

第0218章 天下纷乱

“报睢阳急报”

从前线赶来的传令兵是谁都不敢阻挡的。他们往往背着一面令旗,显示份,转换驿站,马不停蹄地赶到商丘,无论是黎民百姓,还是宫中守卫,凡是胆敢阻挡传令兵的,都必须处以极刑

这不,一个传令兵就这样风尘仆仆地闯进了宋君偃所在的御书房里。

“你先下去歇息吧。”接过战报,宋君偃挥了挥手让传令兵退下去了。

此时,在御书房里,相国黄庸、亚相苏贺、郎中令子干这三位上卿都汇聚一堂,共商国是。

将手里的战报看完了,子偃又递给了黄庸等人,他愁眉不展地道“睢阳城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这是孙烈向寡人发出的第三道求援战报了,他在战报上说,楚军势大,然并非不可阻挡。孙烈已经率部在睢阳城坚守了七个昼夜,凭着几千人的军队硬是打退了楚军无数次的进攻,好几次城池都险些易主了”

“孙烈善守,有大将之才现在以微弱的兵力,都能依托睢阳城在楚人的兵锋之下坚持了七个昼夜,可见一斑。寡人意发兵增援睢阳城,不知道兵马和粮草都准备得如何了”

听到子偃发问,一直在商丘城里统筹军队的子干不由得出声道“回禀君上,到目前为止,城中已经聚集了近两万的兵马,随时可以出征。其中包括了获水大营的一万兵马,城防军七千人,宿卫三千,这已经是现在都城能出动的最大限度的兵力了。”

“有这两万人的兵力足矣。”宋君偃点了点头道,“相国,可有足够的粮秣支持睢阳前线的战事吗睢阳城已无多少粮秣了。”

“粮草军需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供给大军所用。”

“善”

子偃昂着头说道“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寡人亦不能幸免于难,齐人先后两次兵临我商丘城下,难道还要让楚人也兵临我商丘城下吗所以寡人决定明发兵,御驾亲征,统率两万兵马增援睢阳”

宋君偃想要御驾亲征的想法倒是没有遭到群臣的反对。

在这个战国乱世,君主御驾亲征的很少,也不是没有。就说现在如中天的秦国吧,秦人刚刚立国的时候,前面的几代君主是父死子继,兄死弟承,好几个秦君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血,马革裹尸了

即便是中原国家,在敌国的军队入侵腹地,或者是兵临国都城下的时候,也是不得不御驾亲征的。乃至于碰上了赌上国运的大战,如长平之战这种规模的国战,君主御驾亲征那是肯定的

宋国尚武,自从宋君偃上位以来更是穷兵黩武,闻达于诸侯,声威天下。

子偃一直兢兢业业地在商丘坐镇着,虽然很想跟那些统兵大将一般,上战场厮杀,或者是指挥千军万马去作战,但是他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不能凭着子去做事的。

现在宋国的危机又来了,而且是迫在眉睫的危机,所以宋君偃想要上战场,大家都不会去阻止。谁都知道,宋君偃可是一个强大的兵形势家,凭着自的人格魅力,还有那所向无敌的超强的武力,相信在关键的时刻一定可以出现奇迹的。

宋君偃又道“泗上诸侯国的援军也要争取。各小国的朝堂上有着那么多的亲宋派,和我们宋国安插的心腹大臣,这个时候应该发挥他们的作用了寡人即刻拟诏,要求吕、蔡、薛、卫、郈等国马上出兵援救,即便是每一国出兵五千,也有**万的军队”

“君上圣明”

现在,整个中原,不,应该是整个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起因是韩、赵、魏、燕和中山五国相王,先是齐国以“中山不过千乘之国,不足以为王”作为借口,挥师讨伐中山国。赵国则不甘心到嘴的鸭子被别人吃掉了,所以帮助中山国抗击齐军的入侵。

随即,五国相王的始作俑者魏国也遭到秦国和楚国的征伐,魏国的河东地和南部襄陵附近的广大疆土都被入侵了。

魏国为了合纵大势也争相奔走,联络宋、韩、赵三国抗击秦楚两大霸主国的入侵

这其实是合纵与连横之间的抗衡

合纵集团是韩、赵、魏、宋和中山五国,连横集团则是秦、齐、楚三大霸主国。

天下列国,除了偏居一隅的燕国和越国置事外之外,都在混战哦,对了,西南的巴国和蜀国也没有参战,这两个国家太偏远了,比越国还不如,所以在天下人看来,这不算是华夏列国之一。

整个天下的混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宋国了。

宋国已经占据了楚国的淮南、九江两个郡,但是楚军的底蕴十分的雄厚,楚王已经开始召集更多的军队准备北上收复失地了。而宋国的危机还没有解除,甚至是愈演愈烈,因为楚将昭阳统率十几万伐魏大军现在正在攻打宋国的睢阳城,随时都可能兵临商丘城下

越国,禹王宫。

“苏大人此来,不知道所为何事啊”越王无疆高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大中央的苏秦,眯着眼睛,明知故问地道。

苏秦也不着恼,望着高坐陛台上的无疆,云淡风轻地笑道“回大王,外臣此番前来会稽,乃是代表我君上,给大王你献一份大礼的”

“噢,大礼”苏秦这样的说辞倒是引起了无疆心里的好奇。

越国虽然偏居一隅,但是对于天下大事还是略知一二的。譬如,现在的列国混战,狼烟四起的形势,只要不是隐居山林的闲人都知道了。

经过复国之后,越国也开始在韩凭的主持之下,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革。其中吸取中原的文化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中原发生了什么事,通过一些特殊的渠道,越王无疆还是可以得知的,更不要说现在列国混战的形势了。

就算是那些平里脚朝黄土背朝天的黔首都知道了天下混战,对此还能作为饭后谈资,高谈阔论。

而宋国现在所处的形势颇为不利,虽然宋军看似占尽了上风,不仅占据了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开疆拓土数千里,声威大振,而且还对于魏地的楚军处处围追堵截,把十几万楚军几乎都bi)到了绝境

可是,谁能想到楚令尹昭阳的胆子竟然那么大,有魄力挥师东进,有直取宋都商丘之势

用韩凭的话说,就是宋国现在把两个拳头都打出去了,露出了膛,而楚军现在做的就是往宋国的心窝子里插上一把剑

如果没有别的国家援救,商丘必然失陷,而宋国之前的一切征讨所获得的城池土地也将功亏一篑,化为泡影。

无疆对此是没什么感觉的,甚至还想要拍手叫好

没办法宋人和楚人都坑了他一次,差点把他和他的国家给坑死了。现在宋楚两国交战,还是不死不休的那一种,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无疆高兴还来不及呢

想要他派兵援救宋国妄想

“是的。大王啊,我君上是诚心想要交好大王和越国这个盟友的”苏秦不卑不亢地道,“就跟朋友一样,我们宋国怎么可以自己吃,而让大王的越国连一口汤都喝不上呢”

“现在正是天赐良机啊大王楚国的主力大军和精锐全部在中原地区与我们宋军激战,难分难解。而楚王又再度召集了各地的边军、戍卒和差役,组成军队意北上收复失地,现在就连广陵的楚国边军也不过两万,其中兵员良莠不齐,战力堪忧,对于你们大越国的雄师来说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难道大王不想要夺取广陵重镇,不想要西进攻略可恨的楚国的疆土城邑吗”

苏秦的这席话算是说到了越王无疆的心眼里了。无疆做梦都想要开疆拓土,都想要伐楚而取其地啊

不仅是无疆,这更是历代越王魂牵梦绕的想法

广陵城,是东南重镇,越国想要伐楚,必须要攻下广陵,不然攻占了附近再多的楚国城池都是白搭,因为迟早都会被楚军收复,然后越国的军队都无一例外地被灰溜溜地赶回去。

广陵城一开始建造的目的就是为了防范吴国的侵略,不断加固,后来越国灭掉了吴国,取而代之成为了东南的霸主,广陵城也成了越国伐楚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楚国一般在广陵都会驻扎重兵,防备越军的突袭,所以近百年来,越军的无数次进攻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在广陵城下折戟沉沙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绕是如此,无疆意动了,却不能表露出来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道“苏卿多虑了。楚越本为近邻,一衣带水,世代友好,虽然偶有冲突却也无伤大雅现在楚王已经遣使到会稽来了,还先苏卿你两呢。”

“苏卿啊,我越国已经不是当年的越国了,寡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越王了寡人不会为了些许蝇头小利,而罔顾国家大义,趁人之危去攻打与我越国盟好的楚国呢如今我楚越两国已经盟好,怎可今签订了盟书,明便成了一纸空文不可,万万不可”

本章完

第0218章 吹捧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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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0章 黑衣卫

苏秦出了禹王宫,回到驿馆,却并没有安分守己地在住处歇息下来。

他让人将黑衣卫在越国的负责人尹正传唤过来。尹正现在的官衔是千户,位高权重,相当于正五品大臣,权力更甚于一般的封疆大吏。

为什么呢因为黑衣卫有刑讯的权力,可以不通过任何的监察机构或者是刑讯机关的,就能将可疑之人逮捕

黑衣卫作为君主侍卫的军事机构,其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策反敌将的工作。其首领称为黑衣卫指挥使,一般由君主的亲信内侍担任,直接向君主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王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黑衣卫是宋君偃照搬后世的锦衣卫设立的,职能都差不多。

黑衣卫直接对宋君偃负责,黑衣卫可以在不经过任何司法机构的授权之下,逮捕包括相国在内的所有臣民,所以宋国的文臣武将听到黑衣卫都是战战兢兢的,感到很害怕。

毕竟黑衣卫可是传说无孔不入的,在都城之内的官吏,据说你每上几次厕所,晚上跟哪个小妾睡觉,黑衣卫都能一一掌握,这难道不是很恐怖吗

黑衣卫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黑衣卫指挥使是嫪信,正三品,其下设立左都指挥使,负责对外搜集报,策反敌国的文臣武将等工作,右都指挥使则是负责对内监察百官,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记录在案,防患于未然。

不过右都指挥使的权力似乎更大一些,因为他可以针对国中的臣民进行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两大都指挥使之下,从高到低依次是万户、千户、百户、郎中和小旗,最底层的则是普通的黑衣卫。

黑衣卫在世人的形象当中,是一袭黑衣,手持圆月弯刀,神秘莫测的,但是黑衣卫更多的则是蛰伏在天下的各个地方,或者是朝堂,或者是市井,或者是江湖

据不完全统计,黑衣卫的人数当前已经多达一万五千,其中各国的官吏有之,贩夫走卒有之,江湖侠客有之,军中将士有之,老弱妇孺有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黑衣卫做不到的,就是这么神秘

就连宋君偃自己都不知道黑衣卫已经如此庞大了。还好,渡过了一开始的困难期,黑衣卫的势力已经蓬勃发展,不再需要国家投入大量的资金去帮助黑衣卫这个机构的运转了。

报对于国家对于军队的重要是不言而喻,就跟一个人一样,没有耳朵、眼睛特么就是一个聋子瞎子

而黑衣卫就是宋国的眼睛和耳朵。

“大人。”尹正一进屋子里,就把门给带上了。然后他恭恭敬敬地向着苏秦行了一礼,很顺从的模样。

礼不可废,苏秦可是君上跟前的大红人,又是九卿之一,到会稽来是有大事在的,所以尹正也不敢怠慢,必须的礼节还是一样不能少的。

“尹大人请坐。”苏秦还是很尊重这个特务头子的,毕竟还有用的到他的地方。苏秦挥了挥手,示意尹正做到对面的榻榻米上。

“不知道大行令大人传唤下官到驿馆来所为何事下官一定是鞍马劳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尹正第一时间打了包票。

谅你也不敢忤逆。心里这么想着,苏秦微微颔首道“善。我此番使越,乃是有君命在,有国运在,为了楚国不能调集重兵伐取淮南、九江两地,继而攻我宋国,只能游说无疆出兵攻打楚国的广陵郡了”

“但,现在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就是决定权在越王无疆的手中。若是我们宋国占了上风还好,越人绝不敢谋求吴郡,但是如今中原的战事僵持不下,楚军的主力部队甚至打到了睢阳,即将进军商丘。”

“战事胶着,这还是次要的,让我倍感棘手的是,楚军已经打进了我宋国的腹地,都城商丘都岌岌可危了。现在宋楚两国互不相让,而在广陵郡和吴郡的取舍之间,越王无疆很有可能会选择攻打吴郡,趁火打劫地伐我宋国”

“无疆这个人刚愎自用,反复无常,但是他也重重义,很念旧。吴郡过去曾经是越国的疆土,属于旧吴地,在三年前被我宋国攻占了,这对于无疆和越国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所以他们迄今还对此耿耿于怀的,都想要收复失地,将吴郡从我们宋国的手里夺回去”

“而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楚国的重镇广陵现在的防务形同虚设,很难抵挡住越军的进攻,但是我们的吴郡又何尝不是呢两相比较之下,我认为无疆肯定会暂时抛去对楚国的仇恨,发兵伐取吴郡的。”

“这的确十分棘手。”尹正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苏大人,你将下官传召过来到底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说吧。邦交伐战之事下官耳熟能详,却并不知道如何去cāo)作,就跟大人你们这样的一张嘴能抵得上十万大军的人一般,下官很钦佩,很是仰慕,却是万万做不到一张利嘴巧言令色,纵横捭阖,在伐交之时,如刀尖之上行走,端的是凶险万分”

尹正这是不声不响地给苏秦拍了一记马,这种不着痕迹的马实在是太有技术含量了,就连苏秦的心里都乐开花了,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

“邦交之事的确是凶险。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固然是从老祖宗那里沿袭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了,但也不是没有例外的如我一般,出使他国的人都十分的危险,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国的君王都会人头落地,似越王无疆这般喜怒无常,鸩虎一般的人物,在他边更是凶险。”

“邦交之事,千难万难,却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苏秦顶着尹正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道,“尹正,现在我们宋国已经陷入了困境当中了,中原的战事僵持不下,楚国又开始调集重兵准备北上增援前线的战事。而一旦有了新的生力军的加入,那么我们宋国将会陷入战争的泥沼当中,难以自拔,或许会被无休止的战争拖垮,直至亡国”

亡国听到苏秦说的这么严重,尹正也不由得立正腰杆,肃容道“苏大人,事关重大,现在你即便是叫我去刺杀越王无疆,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看到尹正这么信誓旦旦地担保,苏秦倒是没放在心上,废话,无疆是那么好刺杀的吗且不说禹王宫的戒备如何森严,即便是让尹正近了越王无疆的,也没办法刺杀他。

无疆毕竟是勇武过人的伟男子,简简单单地就能刺杀他了,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痴心妄想啊

苏秦摆了摆手道“我此番传召你会面,的确是想让你刺杀一个人,不过不是越王无疆。尹正,你作为黑衣卫在越国会稽城的负责人,你知道楚国使者已经被无疆接见而事了吗”

“知道。”尹正点点头道,“楚使叫做杜智,是楚国的上大夫,前两抵达会稽就进入禹王宫觐见无疆了根据我们安插在越国朝堂上的大臣说,杜智是鼓动无疆出兵攻打我们宋国的吴郡的,只不过当时的越王摇摆不定,不置可否,难道他现在打算放弃广陵郡不顾,转而攻伐我宋国的吴郡吗”

“我就是有这种担忧啊。”苏秦皱着眉头道,“楚越两国是世仇没错,但是越国跟我们宋国也有嫌隙,吴郡本来就是越国的旧吴地,依着越人那一种目中无人的桀骜的格,不难猜出他们肯定想要收复自己的失地的。”

“那么苏大人你打算怎么做”

“杜智,这个人必须死”

闻言,尹正诧异万分地道“这苏大人,你是让下官安排人手刺杀杜智吗”

“怎么,很难做到吗”苏秦睥睨了尹正一眼道。

“很不容易啊。杜智是上大夫,份尊贵,又是楚国使越的使臣,王命在,边本来就有不少的侍卫保护着,更何况杜智住的就是隔壁的驿馆,驿馆可是戒备森严的,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闲杂人等根本不能入内,更别说近刺杀杜智了。”尹正苦笑着道。

听到这话,苏秦暗自盘算了一下,过了半晌,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为了我们大宋国的万世基业,杜智必须死不管他是怎么死的,反正一定会嫁祸到越人的上。使者在会稽被刺杀,死了,楚人必恶越,故而两国决裂,越国势必兴兵伐楚,伐取广陵郡。”

“尹正,若是杜智出了驿馆,你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杀死杜智”

“七成”尹正颇为自信地道。

杜智边的护卫虽然武艺不错,但是仓促之间,未必可以反应过来,而且尹正在会稽还是网罗了不少的江湖侠客的,这个时候即便是发布悬赏令,招募武艺高强的侠客都还来得及。

“可是,苏大人你凭什么让杜智乖乖走出驿馆呢”尹正疑惑地道。

“这个你不需要管了。”苏秦摆了摆手道,“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尽快找到好的人手,事成之后,你便是大功一件,我会在君上面前为你请功的”

“诺”

本章完

第0221章 援军

睢阳城下,楚军依旧进行着如火如荼地攻势,冲着已经摇摇坠的睢阳的城墙开始了猛烈的攻城战,前赴后继的攻城战。

援军,援军怎么还没到啊

城里的宋军将士们几乎绝望了,在十万楚军的强大的高压一般的攻势之下,宋军仅仅以微弱的兵力死守睢阳城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睢阳城里的宋军,包括守军、戍卒、衙役和一干青壮在内都犹如风雨中的浮萍,随时都可能凋落

“我们坚守了多少天了”孙烈翕动着已经干裂的嘴唇,向着旁边的一个部将发问道。

“已经整整十天了。将军,整整十个昼夜,楚军对我睢阳城不停地锲而不舍地发动攻城战,好几次城池都被打破了,被迫进行巷战若不是你平时对于城中的戍卒和衙役多次进行cāo)练,又有城中的黔首使绊子襄助我们,只怕睢阳城现在已经易主了。”部将一脸悲哀的神色说道。

闻言,孙烈站在巍峨而残破的城楼上,翘首望着北方的商丘所在的方向,那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援兵,援兵呢难道君上他们已经放弃了睢阳城,放弃了还在睢阳城死守待援的顽强的宋国锐士了吗

“守城的军民伤亡况如何”

“将军,原本的五千守军已经十不存一了还有不到一千的弟兄还活着,只是他们都伤亡过半了,就算是那些戍卒、衙役、厮徒这些人都至少死掉了一半以上,受伤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因为会有专门的刽子手帮助他们解脱的。”

听着部将汇报的况,孙烈的内心深处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哀怨的绪,惨,太惨了。

在十万楚军的猛烈攻势之下,睢阳城能风雨飘摇地坚持了那么久,本就是一种奇迹了。这个时候即便城破人亡了,孙烈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但是他还是很不甘心,不甘心啊,都城的援军为何迟迟没有到来没有增援的军队,难道他们都要葬送在睢阳城了吗君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越想,孙烈就越不甘心

“吼吼吼吼吼吼”一阵嘈杂的呐喊声冲天而起。

孙烈放眼望去,只见结成了一个偌大的方阵的敌军,在金戈铁马的带动之下,怀揣着冷漠而残酷的心,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跟着大踏步地走到了睢阳的城墙边上。

土黄色的旌旗在高高地飘飞着,秋高气爽,旌旗上那飘渺的腾蛇图案,显得十分的狰狞、可怖,栩栩如生。

“杀杀杀”

楚军的将士依旧放声大喊着,他们有着足够的预备役,可以轮番上阵,将城中本就不多的宋军消耗一个干净。

“哐哐哐吼吼吼”

在方阵最前列的,自然是那些宛如一条直线的盾牌手,他们举着长方形盾牌,半蹲着子,亦步亦趋地向着前方缓慢地行进着。

同时在他们的背后,还有着楚国的材士,他们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披重甲,步履稳健,虎虎生风,攥着青铜剑不停地撞击在手里的圆形盾牌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震彻四方。

在盾牌阵的背后,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楚国步卒,他们穿着破旧的铠甲,战衣尚黄泛黑,劣迹斑斑,不过这些步卒的手里都统一的举着青铜长戈,四五米长的铜戈举在天上,就好似一根根擎天柱直插云霄一般,戈矛如林,气势雄浑,让人望而生畏

这些步卒的衣着打扮差不多,但是战甲的款式就各不相同了。因为秋战国时代,职业军人还是很少的,即便是常备军也只是由国家负责其粮草军需,常cāo)练,而更多的当兵的人则是临时的军人。

这些堪称“临时工”的存在,却是往往不容忽视的

秦汉之后,打仗的一般都是职业的军人,有战兵、辅兵和民夫,相辅相成。而先秦时代则大不一样,因为那些临时的军人他们连兵器、战甲、衣裳、粮秣等东西都是自带的,国家不负责这些“临时工”的军需。

至于cāo)练,倒是有,不过一般都很少。更多的临时的军人都是仓促之间上的战场,然后活下来的几率往往会很低很低的。

孙烈的眉头彻底地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楚军的方阵有所不同了。之前的楚军方阵,其中都是一些武士、步卒,他们有着许多的攻城器械,包括冲车、云梯、楼车等完善的攻城器械一应俱全,但是现在呢,现在在那些楚军步卒的背后,跟着的是他们的战车兵和骑卒

这说明什么说明楚军已经有信心一战而下睢阳城了

“准备迎敌”孙烈的嗓音嘶哑着,站起来高声大喊道。

惨烈的攻城战随之爆发了

楚军的攻城队伍分作两路,一路直接在投石机和箭矢的掩护之下,冒着生命危险攀爬云梯。一路则是推着冲车撞击睢阳的城门,更多的楚军步卒则是往已经破开了缺口的城墙那里冲击过去,然后前赴后继的倒在了血泊里。

“杀杀啊”

楚军的将士们已经杀红了眼,他们仿佛跟城头上的敌军有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样的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在冲上城头的那一刻,就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开始大杀四方,气概在一时之间也震慑住了那些宋卒。

他们这些楚军都是生力军,可以轮番上阵,替换歇息,养精蓄锐,但是城头上的宋军将士可没那么好命了,一直在承受着楚军十个昼夜接连不断的攻城战,心俱疲,即便是打仗,他们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弱不风了。

瞧瞧,一个搬起了石头,准备往还在云梯上攀爬的敌人扔下去的宋卒,猝不及防之下,腔就被了两支羽翎箭,他嘴角咕噜噜地冒着血泡,然后子不由得向后倒了下去,最后连手里的石头都砸到了自己的上,死状真是惨不忍睹啊。

“啊嗷呜”城墙之下,也响起了一大片的哀嚎之声,鬼哭狼嚎一般,十分的凄厉。

城里的宋军已经没有了多少的军事物资了,箭矢这样的东西早就消耗一空了,能利用的石头、滚木也要告罄了,即使是挖人家的墙角跟,似乎也不够用啊

现在宋军用得最多的,还是滚烫的油锅水。矮油,那滚烫的油锅水撒在人的上,就像是猪放进沸水里蒸腾一般,一下子就能把人家给烫伤,乃至于活活疼死

楚军的弓箭手的箭矢依旧很多,所以他们纷纷蹲在盾牌阵的背后,悄悄地放着冷箭,杀一个又一个冒头出来的敌人。

“将军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妙了”一个部将急冲冲地往孙烈这边飞奔过来。

“怎么回事”

“城西已经失陷了还有南门也被楚军给攻破了楚军的攻势实在是太猛烈了,城西的守军在巷战,不过坚持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被全部绞杀了,现在城西被攻破了,楚军大股人马已经涌入睢阳城中了”部将苦着脸说道。

“什么”孙烈有些不可置信。

难怪楚军如此大张旗鼓地攻城,似乎有着一战而下睢阳城的模样,原来楚军这一回是真的能打下睢阳城了。

城西早已经失陷,不过城中的军民比较顽强,还依托着复杂的巷子和黔首的帮助,在负隅顽抗,被打败,被全部击杀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只是孙烈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来的这么快。

孙烈有些绝望了。

部将劝道“将军,快撤吧睢阳城已经守不住了再不撤退我们只能做楚人的战俘了”

孙烈张了张嘴巴,还想要说什么,这时,从北面忽然掀起了一大片的烟尘,如飓风一般,席卷北面的山岗

当先的,是一面“宋”字的旌旗,战旗凛然,俱是黑色的天命玄鸟

“援军是援军商丘的援军到了”

“君上没有忘记我们啊”

孙烈和一干军民都喜极而泣地呼喊着。在偌大的睢阳城死守了十个昼夜,面对着楚国大军发疯一般的进攻,谁能不崩溃

倒霉催的,整整十个昼夜啊在这十天十夜的时间里,睢阳城的军民们都目睹了战友们在自己的眼前一个又一个地倒下,面对着尸山血海,面对着流血牺牲,他们就算再坚强也会崩溃的。

幸好,还是支撑到了援军的到来,他们现在死而无憾了

“杀跟我冲啊”

这股突然出现的宋军打了楚军一个措手不及。宋军在韩腾的统率之下,虎入羊群一般地冲刺进去,三两下地就砍翻了那里的盾牌手和弓箭手。

孙烈也赶紧带着残兵败将奔走到这里,与韩腾打了一个照面。

“孙将军,我奉君上之命,让你带着所部的兵马撤到拒马河对岸去不得有误”韩腾高声道。

这是要放弃睢阳城的节奏啊。不过孙烈不敢质疑什么,韩腾他是见过的,是宋君偃的沙丘宫的宿卫大统领,传达一下君上的诏命一点都不为过

“诺”

楚军的中军大纛那里,景阳在高台上望着宋军开始后撤,越来越多的宋军,连带着守城的黔首都亦步亦趋地往着北面撤离睢阳城。

景阳不由得向边的令尹昭阳叉手道“将军,是否追击”

“不必追击了。”昭阳心里松了口气,摆了摆手道,“北面正是宋国都城商丘所在的方向,宋军极有可能在途中埋伏重兵,不宜追击。传令下去,全军进入睢阳城,张贴安民告示,全军上上下下不可扰民,违者,斩无赦”

“诺”

本章完

第0222章 一个声音

昭阳之所以下令进城之后不得扰民,不是他太仁慈了,菩萨心肠,而是形势比人强。

现在楚国大军的形势很不利,就好像一只脚踩着棉花一般,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如履薄冰

想想看,十几万的楚军将士已经断绝了回国的道路,北面是宋国的腹地,以至于其都城商丘,南面是泗水,接着是已经沦为宋国占领区的淮南郡。

西面则是魏国的华阳、岸门等城邑,楚军可是连刚刚到手的襄陵城都放弃了,孤注一掷地绕过华阳城,想要直取商丘城的

在睢阳的东面,则还是宋国的腹地,彭城、陶邑一带富庶的地方都在那里。这个时候睢阳的关键地位就显现出来了。

可以说,占据了睢阳,楚军可以北上攻占宋国都城商丘,也可以东进伐取彭城、陶邑,破坏宋国的这些商业重镇,破坏其经济、根基。

所以睢阳城对于楚军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昭阳很珍惜,他可不希望因为楚军的一些暴虐行径,弄得天怒人怨的,到时候激起了民变就很麻烦了,楚军想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啊

此时,在距离睢阳城不过一百里的拒马河的河畔上,一万多的宋军已经在此安营扎寨,修筑工事。

主帐中,宋君偃饶有兴致地看着在下面翩然起舞的月神,眼神欣赏而不带丝毫亵渎的意味。

现在的子偃已经是声名狼藉了,商丘城中,几乎是懂事的小孩子都知道,他们的君上好色,极度好色,就跟商纣王、夏桀一般荒,还好没有暴虐无道,不然这子真是没法过了。

对于这个叫做月神的美丽的女子,宋君偃倒是打从心底的没什么强烈的占有。并不是他了,不好女色了,而是月神的的确确上有着那么一股气质,如仙女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飘渺的气质。

不知道这世上有谁能配得上这个一尘不染的绝世神女。

对于月神,宋君偃很器重,就像现在一般,大军出征,月神还在给他占卜凶吉。

月神就跟在做某一种古老的仪式一般,四周都寂静无声,除了她和宋君偃,没有别的人在这个牙帐里了。月神是轻纱遮面的,看不清是什么表,不过从她那古波不惊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得出来,她很熟悉这个仪式,龟甲占卜之一的舞蹈仪式

过了好一会儿,龟甲烧开了。

“如何”见到仪式完毕,宋君偃也不由得恋恋不舍地从月神的腰肢、翘那里收回了眼光,正襟危坐起来,一副假正经的样子。

不过月神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微微颔首,看了看龟甲裂开的痕迹,轻声说道“似凶非凶,似吉非吉。吉是凶,凶是吉,大凶亦是大吉”

“何意”子偃听的是一头雾水,这特么是在绕口令吗

“从卦象上来看。君上,此战应该是可以逢凶化吉的,不过颇为坎坷、曲折。”

“哈哈哈哈。能逢凶化吉再好不过了”宋君偃拍了拍手道,“寡人信天、信命、信鬼神我宋军的将士们亦然。若是他们得知占卜之事,得知此战可以逢凶化吉之后,一定会士气大涨,这便是鬼神、天命这种玄乎之说的威力无他,心安而已”

“月神,寡人想让你入主巫祝司,成为我宋国的大祭司,地位等同九卿,如何”

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巫祝司跟后世的钦天监差不多。宋国原本是有大祭司的,不过上一任大祭司年事已高,虽然按照惯例,一般下一任的大祭司是由其弟子担任的,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宋君偃很器重月神,这是有目共睹的事。

此番子偃御驾亲征,让月神随军占卜吉凶,其实也没有什么期望。占卜之事太过玄乎了,就跟猜大小一样,你信可以,不信也可以,不过宋人比较迷信鬼神,所以对于有声望的巫祝的占卜一般都是信以为然的

宋君偃之所以在征战之前让月神占卜,不外乎求一个心安,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信天、信命、信鬼神。这个世上本来就有太多科学都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在先秦上古时代,由于年代久远,许多事更是不可考究的了。

而其中,便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子偃想要借助月神在宋国的名望,想要借助巫教在宋国的名望,借助占卜之事给宋军的将士们壮胆助威

毕竟心理暗示也是很重要的。

战国乱世,或者说是在整个冷兵器时代打仗,靠的是勇气,即士兵们的勇气。狂的信徒其士气是十分犀利的,想想后世的十字军东征,那些自备军需粮秣的骑士们为什么可以所向披靡靠的就是一股子信仰和胆气

宋君偃如此抬举月神,月神却是微微一礼,轻轻的道“多谢君上。”

还没等宋君偃说什么,月神便道“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小女子要告退了。”

“等等。”子偃并没有一如既往地让月神退下,他并不责怪这个女人太失礼了,在他看来这个如神女一般高贵清冷的女子,这种气质是与生俱来,没必要太过挑剔了。

在月神转的那一刻,宋君偃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便叫了一声。

月神顿足,子偃于是说道“说起来,月神,寡人跟你们阳家合作已经三年之久了,可是你们阳家的首领,东皇太一的面寡人都没见着寡人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啊,有的时候寡人都怀疑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君上是在怀疑我们阳家合作的诚意吗”

“是的。”宋君偃颔首道,“不瞒你说,寡人很不喜欢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寡人全力支持你们阳家的学说,甚至是推行巫教的发展,效果显著,现在你们巫教在宋国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小觑了。虽然说你们巫教是寡人一手扶持的,但是太庞大了,难免会店大欺客,反客为主”

“寡人听闻你们巫教的信徒遍及泗上十八诸侯国的朝臣、命妇、商贾等达官贵人,乃至于在黔首之中都有着很强的影响力,你们鼓吹寡人乃是天命所归,是天帝派下来拯救苦难之人的救世主这个观念似乎已经深入人心,但是还远远不够你们在为寡人造势的同时,是不是还存在别的私心呢月神啊,你可知道寡人的忌讳”

“现在我宋国的军中,有着不少的士卒都在信你们的巫教,迷信武力,都很崇拜寡人。但是你要知道,寡人的军队,是绝对不许任何人染指的即便他是寡人的儿子、同胞兄弟,也休想染指寡人的军队我们大宋国的军中,只能容许有一个声音,便是寡人的声音”

听见宋君偃如此霸气凛然的言辞,月神微微躬,说道“小女子知道了。回去之后,小女子会请太一阁下与你详谈,请君上放心。”

子偃点了点头,看来月神还是识时务的,是一个聪慧过人的女子。

乱世草头王,没有军队,一切都是空谈君不见后世的五代十国的时候,有一个军阀都喊出了“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种话吗

枪杆子里出政权。

宋君偃并不介意宋国盛行阳家的学说,因为宋国目前的局面是百家争鸣。除了阳家,还有儒家、法家和道家等诸子百家与之抗衡,阳家并不是一家独大的,这个从宋君偃如何任用诸子百家中的人便可见一斑。

唯才是举,唯才是用

至于巫教,只不过是宋君偃用来控制臣民的思想的一个产物,它是依附于君权的。华夏的国便是这样,宗教永远都是依附于皇权的,君权神授的说法适用于西方,却不适用于古老的华夏帝国

一旦宗教过于强势了,那么皇帝就会毫不犹豫地铲除它,或者是削弱它唐代的武宗大肆破坏寺庙便是这一缘故,和尚们每游手好闲的,偏偏还能得到那么多的香火钱,光是寺庙的良田和建筑面积就远远超过一般的富贵人家,穷奢极侈

在必要的时候,宋君偃会将自己一手扶持的巫教铲除掉,连根拔起的。

本章完

第0223章 好算计

杜智接到越国相邦韩凭的请柬,请他去府上赴宴。杜智正愁没有门路推波助澜,使越王无疆下定决心出兵伐宋呢,这真是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韩凭这个人杜智是略知一二的,据说是宋人,在无疆偷渡回国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

而越王无疆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南下整合越人各部,彻底征服了扬越、闽越、东越和山越等各个越人部族,又北上收复失地,在欢水之战大破楚军,复还旧都会稽,其实是韩凭在其中出谋划策的!

韩凭这个人是有着王佐之才的呀。从他在越国实行的改革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商鞅、李敖一般的改革家,不过他的方式没有那么激进。没有触犯太多越国的那些旧贵族的权益,更多的还是注重于民生方面的改革而已。

现在韩凭给他发出了请柬,于情于理,杜智都应该去赴宴的。韩凭可是越王无疆面前的大红人,亲信重臣,让他在无疆耳边说说,那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杜智正坐在马车上,微微眯着眼睛假寐。忽然,从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的声响!

有刺客!杜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

“唰”的一声清响。。马车前面的布帘子登时溅了一股浓郁的鲜血,一个睁着眼睛满脸血液的头颅栽了进来。正是驾车的马夫!

杜智瞪大眼睛,并没有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起来,他还是颇有胆色的。不过随着那个死不瞑目的马夫的头颅栽了进来,一柄青铜剑也穿透而入!

杜智赶紧避开了,然后掀开了布帘子跳了下去,那个刺客已经被乱剑砍死了。不过形势还是不容乐观,约莫有十几个刺客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他们有的站在高处,在屋檐上拿着手弩射杀了马车附近的侍卫。

杜智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之下,慌忙往旁边的民居跑过去。

“追!”蒙着面的尹正见到杜智要跑路了。。不由得心里一急,招呼身边的同伴拔步跑了过去。

杜智出行,带的护卫也有三十几个,见到刺客们追击过来,其中的十几个不由得攥着青铜剑迎击回去。

尹正又急又气,“唰唰”地砍死了两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举目四顾,这哪里还有杜智的身影?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打草惊蛇!打草惊蛇了呀!

……

“大人,下官无能,让杜智这厮跑了,请你责罚。”回到了驿馆,尹正一脸惭愧和无奈地对着苏秦道。

苏秦闻言,还是那一种老神自在的样子,似乎事情还在掌控之中一般,他说道:“杜智也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家伙。对楚人来说,入会稽如入龙潭虎穴,不可不防,所以杜智的身边跟着一群得力的侍卫,这还说得过去。”

“尹正,不瞒你说,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过你能这么简单地杀死杜智的。”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尹正不解地道。

“杜智必须死。呵,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命丧黄泉了吧!”苏秦讳莫如深地冷笑道。

为了牵制即将北上伐取淮南、九江两地的十几万楚军,杜智必须要死!杜智不死,无疆就不能下定决心攻伐广陵,就不能替他们宋国好好地跟楚军干一仗。

楚越两国是世仇,原来还有和好的机会,但是随着杜智这个使者死在了会稽,在越国的地头上,还是在越王无疆的眼皮子底下,越国上下这回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说楚王会不会暴跳如雷。直接发兵攻打越国。

以无疆的脾性,绝对会先发制人,出兵攻伐楚国的东南重镇广陵城的!

有的时候,矛盾就是这样形成的。

这不,第二天杜智被毒死在驿馆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会稽城,流言蜚语满天飞,根本就止不住!

相邦韩凭赶紧入宫,觐见越王无疆,哭丧着脸说道:“大王……”

“相邦你来的正好!”无疆愤愤不平地道,“寡人正要跟你说一件事情呢。寡人昨夜听闻楚国使臣在大街上遇刺了,当城卫军和衙役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堂堂会稽,我大越国的国都,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了这种明目张胆的刺杀的事情!朗朗乾坤啊!”

看着无疆气急败坏的样子,韩凭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想必这货是刚刚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的吧,他国的使臣被杀,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到现在日上三竿了还不知道!

而且,越王无疆愤慨的只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人明目张胆地刺杀,这只是让他感到脸上无光,颜面扫地,也仅此而已了。

“唉。”韩凭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大王啊,现在有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啊。昨夜,楚使杜智在大街上被人行刺未遂之后。。回到驿馆就突然暴毙了,据仵作的说法,应该是死于鸩酒毒杀的!”

“什么!?”无疆也被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震惊住了,瞪着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是好了。

“这这这,楚使死于会稽……这要寡人如何向楚王交代?”无疆也是有头脑的人,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楚国会借此发难的。楚使死于会稽,客死他乡,这个事情非同小可,若是按照楚国原本的脾气,早就发兵攻打了,正好师出有名。

不说楚国,即便是越国,越国的使臣死于郢都的话,无疆也会不顾一切地发兵伐楚的。这个事情关乎国家的尊严,被这样侮辱了还不还击,不是很耻辱吗?

韩凭闻言,沉吟了半晌,最后一脸阴霾地道:“大王,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如何去跟楚王交代的事情了。杜智一死,楚国势必会迁怒于我们越国,说不定会以此为借口,伐我越国!即便楚国现在与宋人交战于中原,已经分身乏术了,但是楚国还有一战之力!”

“原本大王已经决定攻伐宋国的吴郡,现在看来,可以改变主意了。宋人需要我们越国在南方牵制楚国的大军,同样的,我们也需要宋国的帮助!”

“请大王即刻发兵,攻打楚国的广陵郡!趁现在广陵郡的兵力衰微,防务形同虚设,当可一战而下广陵坚城。不然等楚人反应过来了,或者是郢都方面收到了杜智在会稽暴毙身亡的消息,肯定会马上在广陵驻防重兵的,到时候想要攻占广陵,占得伐楚先机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那样是很容易功败垂成的!”

听到韩凭这苦口婆心的话语,越王无疆也来不及思考什么了,杜智的死讯让他也慌了。

无疆固然不惧楚国,但是他也不想招惹楚国啊,毕竟现在越国的国力蒸蒸日上,被楚军入侵的话,多半是要将改革的成果毁于一旦的,而这是无疆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呀!

绕是如此。无疆还是不死心地道:“相邦,你看能否遣使去郢都向楚王当面解释清楚,然后即刻发兵攻打旧吴地?就这样便宜了宋人,寡人不甘心,不甘心呐!”

“不甘心也只能如此了。”韩凭苦笑着道,“杜智被毒杀的事情,多半是宋人干的!宋使苏秦这么处心积虑地杀死杜智,想必是早就预料到现在的这种局面了,他这是在逼着大王你下定决心伐楚啊!”

“什么!?”无疆瞪着眼睛,几乎暴跳如雷地道,“贼子怎敢?苏秦竟然敢在我会稽城里毒杀楚国的使臣,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寡人这就让人去驿馆将苏秦擒来。。将苏秦捆绑着去郢都谢罪,可否?”

“这是行不通的呀!”韩凭摇了摇头,没想到到现在这个境地,无疆竟然还在执迷不悟地想要得到楚国的原谅,然后一心一意地攻伐吴郡。

这是多大的执念呐!

韩凭作揖道:“大王,现在不管我们越国怎么做,都已经不能让楚王原谅杜智被毒杀在会稽城的事情了。且不说楚王有没有那么宽宏大度,就算大王你将苏秦擒拿到郢都去,当面请罪,但是大王觉得楚国君臣会相信吗?”

“杜智是被毒杀的,下毒的应该是驿馆的人,不过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了。说是苏秦指使人下的毒,咱们也没有什么证据,最后反而连宋国都得罪了,两头都讨不到好,难道这是大王想要看到的吗?”

听到这话。。越王无疆有些迟疑地道:“那么相邦你有什么看法?不妨直说。”

“大王,现在伐取宋国吴郡的事情已经是不可为之的了。现在我们不仅不能将苏秦擒拿起来,反而要和颜悦色地善待他,奉为上宾!”

“何意?”

“杜智一死,便是断绝了我们越国向楚国靠拢的道路,所以如今我们越国只能是跟着宋国一条道走到黑了!就像臣刚刚说的,必须马上发兵攻打广陵郡,防止楚国向广陵布置重兵,而由此失了先机。”

听到还要善待苏秦,越王无疆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铁青着脸,说道:“哼,这个苏秦真是好算计!死一个杜智,竟然就能换得我越国伐楚,帮他们宋国牵制楚国的大军了。”

“形势比人强啊。大王,当此时,无论是伐楚还是伐宋都对于我们越国是大有裨益的,所以请大王即刻下令,发兵伐楚吧!”

“好吧。寡人这便下令,举兵十万,进攻楚国的广陵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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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4章 风,大风

十月末,宋国,拒马河畔。

宋、楚两军终于到了最后的决战阶段,在漫长的河岸线上,全副武装的将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组成大小一致的方阵,在各自的旌旗的指引之下,在拒马河的宋军营寨的另一头对峙起来了。

“咚咚咚”厚重而悠远的战鼓声响彻了这片河畔的原野。

朔风凌冽,已经是入冬的时节,即便宋国的南部极少下雪,这个时候也是风霜满天,刺骨的寒意裹挟在每个人的上、心里。

出人意料的,又是意料之中的事。

或许在常人看来,楚军的兵力几乎五倍于宋军,宋军是不可能出战的,但是昭阳很清楚宋君偃的脾。对面的主军之人应该是宋君偃没错

昭阳已经可以断定了,在这个时候能有勇气,渡过拒马河与他们人多势众的楚国大军正面野战的,只有宋君偃

子偃毕竟不是一般的人,他有着与生俱来的超强的人格魅力,勇武过人,而他作为君主,他的勇武也能感染在这片战场上的每一个宋军的将士。

这就是兵形势家的可怕之处

宋军的战船和木筏、竹筏都陈列在拒马河的沿岸,战旗招展,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上去气势磅礴异常。

伴着呼呼的朔风,对面的楚军将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行走之间,铠甲的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从远方,从上往下地看下去,只见一大片的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宛如蚂蚁一般扎堆在一起,密密麻麻的。

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心惊胆战继而吓得晕倒过去

在广袤的原野上,杂草横飞,枯黄的草根随着朔风漫天飞舞,一个楚军的将军拔出了手里的青铜剑,向着对面的宋军方阵高高地遥指着,顿时,偌大的几个楚军方阵里面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杀杀杀”

“吼吼吼吼”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彻了这片原野。

天穹之下,万千楚军将士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在方阵前沿的盾牌手嚯地砸下了手里的长方形盾牌。

这种长方形盾牌是青铜夹着木料打造的,十分坚固,可以抵挡住穿透力极强的箭矢,以及一些剑戟矛戈的砍击。而在这种野战的时候,盾牌手的作用是最大的,因为盾牌阵可以挡住敌人的第一波伤害,还可以给己方的将士打掩护。

昭阳是沙场宿将了,自然很懂得排兵布阵,所以楚军的方阵是最完善,最严苛的。作为主将,他可以使己方的方阵攻守兼备,他可以利用战车队、骑卒、步卒、弓箭手和盾牌手等不同的兵种进行换阵。

秋战国时代,阵法的演变随着战争的愈演愈烈更加的完善了。而这个时代,恰好正面野战的时候还是占据了主流,所以硬碰硬之下,更加地讲究敌我双方的主将的谋略、眼光,以及兵员的军事素质、配合等因素。

面对着楚国那浩大的声势,相比之下颇为弱势的宋军却是一点都不怂,不遑多让

“风,大风风,大风风,大风”楚人喊杀,宋军却是高喊着“风,大风”

整齐划一的五米长的铜戈绑着银白色的丝带,随着朔风翻飞,持戈的甲士面容肃穆,步履稳健,宛若一团白色的烟云在向前推进。在长戈阵的前沿,是一排长长的宋国武士队。

他们同样高喊着“大风”,一手持剑,一手持盾,手中的青铜剑就这样抵在圆盾上,亦步亦趋地前行着。

渡河的都是步卒,所以宋军这边是没有战马的。

而对面的楚军,其方阵之前有着不少的骑卒正在四处游弋,仿佛是闻到了腥味儿的鲨鱼一般,手持大戟,马鞍上挎着弓箭和斩马刀,全副武装地在己方的阵前游弋着。

宋军这边都是衣甲鲜亮的,而楚军那边则是好多衣甲上沾满了斑斑的血迹和污点的,这个不足为奇,毕竟楚军经历了连番的大战,不知道多久没换过铠甲和战衣了。

虽然宋军将士的衣甲很鲜亮,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他们都是花架子。要知道在这里的两万多名宋军,一半以上都是沙丘宫的宿卫和城卫军,其精锐程度丝毫不亚于宋国最强的步卒“虎贲军”的

听到宋军这面高喊着“风,大风”那气势磅礴宛如十万大军的声势,连骑卒胯下的战马都被震惊住了,仰天嘶鸣着。

昭阳在中军大纛那里,在方阵的前沿地带也不由得惊疑地出声道“宋军那边喊着大风是何意这声威,可真是够震撼人心的”

连见多识广的昭阳都不清楚宋军喊的“大风”是什么意思,更不要说他附近的楚国的将军们了,都是一头雾水的,摸不着头脑。

还是于劲出声道“当此秋冬交替,朔风茫茫之际,应该是对方的主将心有所感,故而做出了“大风”之歌。这宋军喊的风,大风,咋一听上去没什么,可是抑扬顿挫,让人有别出心裁的感觉”

于劲还真是误打误撞地猜对了。这个“风,大风”呐喊,的确是宋君偃有感而发的。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曲大风歌霸气凛然,恰如其时,恰如其分,恰如宋君偃的格

子偃这不是原创,但是从二十一世纪重生到这个战国乱世的他,别的比一般人强不了多少,可是这眼光和阅历,就不是当代的名臣谋将们可以比拟的了。

至少他可以剽窃唐诗三百首,而别人不能。

想当年,张艺谋导演的电影英雄,宋君偃也是看过的,在这部电影里面,秦军出场的那一种浩大的声势真是震撼人心的。尤其是秦军上上下下高喊着“风,大风”的时候,那一种场面,其视觉和听觉都能被强烈地刺激,进而让人血沸腾

既然有秦风,为何不能有宋风

在后世,张艺谋导演英雄的时候,也是不知道秦军在出战的时候,会不会高喊着“大风”,这是他个人的奇思妙想。

打仗,就跟别人推车,推那些爬坡无力的车子一样,喊号子,摇旗呐喊才能感觉有干劲,血沸腾。

所以宋君偃吩咐下去,全军上下,出战之时必须高喊“风,大风”,借此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伐楚的最关键的一战,拒马河之战爆发了

感谢书友牛气冲天的打赏,正好星期天,加更

本章完

第0225章 马蹬和马蹄铁

拒马河畔,宋楚两军已经排兵布阵完毕,双方士卒井然有序地在这片原野上对峙着。一方宛如滚滚的沙尘暴,一方宛如黑压压的云,两军之间的碰撞,金戈铁马,必然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大战

一般打这种正面野战的话,敌我两军的将领,只要不是死敌,都会在开战之前碰面的。咳咳,就是撂狠话,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当然了,这也是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一种战争的礼仪了,直到现在还在风靡于列国之间的征战。

想当年黄帝跟蚩尤大战于逐鹿的时候,也曾会面过,所以说一方提出要见对方的主将,是不应该推辞的,不然就是无礼

无礼,就是在气势上弱了一等

是以当昭阳派出骁骑校尉跑到两军阵前,叫宋君偃出来碰面的时候,宋君偃也亦步亦趋地只走了上去。

而昭阳则是力排众议,不顾众人的劝阻,硬是一个人走到了两军阵前,跟子偃一对一地谈话。

子偃有多勇武,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毕竟是有着“天下第一勇士”之名的男人,勇武冠绝天下,这个时候跟宋君偃一对一地交涉,万一后者狗急跳墙,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昭阳擒拿了或者是杀掉了,那岂不是悲剧了吗

“哈哈哈哈令尹大人,伏虎山一别,数年未见,不知道你一向可好啊”看到昭阳竟然有勇气有魄力只出阵与自己碰面,宋君偃也不由得发自肺腑地敬佩他。

子偃向着令尹昭阳微微一礼,昭阳也作揖,回礼。

“不劳宋君挂心啦。”昭阳面带微笑地道,“老夫还是活得滋润的,吃好喝好睡好,只是不知道宋君你这些天心会不会太好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子偃也懒得跟昭阳寒暄几句了,于是眯着眼睛道“这烦心事太多,睡觉都不得安生啊。不过寡人听到令尹大人你来我宋国做客的消息,便坦然了,开心了,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一般,安生得很”

“哦,此话怎讲”

老实说,昭阳的确没想到事到如今,宋君偃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此时此刻,即便是再怎么镇定的人,都不能在面对敌军即将兵临城下,形势危如累卵的时候,还能保持如宋君偃这般不咸不淡的样子吧而且看上去也不似作假的呀

“呵呵,自然是心结解开了呀”宋君偃笑眯眯地道,“令尹可知道,寡人在跟别人对弈围棋的时候,过程是很艰辛,很漫长,很曲折的,寡人并不享受这种过程,但是往往在对弈的最后,要稳cāo)胜券的时候,才会如释重负,跟现在一样这么安生,开心。”

闻言,昭阳的眼皮子跳了跳,有些哑然失笑地道“对于此战,莫非宋君有必胜的把握了吗”

“必胜”宋君偃昂着头,信誓旦旦地道,“令尹大人啊,寡人刚刚说了,你是来我宋国做客的,只是寡人没想到你会带着这么多人来我宋国做客。唉,你若是早点告诉寡人的话,寡人必将出迎灵丘,迎你入我商丘。”

“不过现在还不算太迟。呵呵,令尹大人,寡人已经在商丘为你摆了一场接风宴,为你的到来接风洗尘,就连下榻之处寡人都为你准备好了哦,对了,还有你带来的这些兵丁们,他们也有了住处,到时候寡人会让人将他们送回楚国的。”

昭阳嗤笑道“宋君说笑了。我楚军近乎五倍于你,你宋军能胜否”

“哈,难道令尹大人还不清楚寡人的作战方式吗寡人所打的仗,从来都是不在乎兵力之多寡的”

“那咱们便手下见真章吧”

“请”

“请”

回到中军大纛的位置,昭阳的脸色十分的凝重,他不知道宋君偃的信心从何而来,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这种正面野战,就跟狭路相逢一般,勇者胜。

但是光有勇气还不行,因为你没有那个实力老虎再凶猛,也架不住群狼的围攻。现在楚军几乎五倍于宋军,在这片原野上的楚军也是四倍于宋军,那么宋君偃的底气从何而来呢

难道他还是打算依靠自的勇武,斩将夺旗吗

“进攻”昭阳也不愿意想太多了,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大喝了一声,发动了进攻的命令。

“杀”九万楚军宛如怒龙咆哮一般,楚军方阵前沿的战车队、骑卒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击了出去。

宋君偃还是那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站在战车上,这个时候大股的宋军骑卒忽然从背后的河岸扑了上来,清一色的铁骑,足足有五千人之多

见状,昭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登陆哦不,应该是早就埋伏在宋军方阵背后迟迟没有露头的骑兵部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宋国什么时候拥有这么庞大的铁骑部队了

子偃此时仿佛看到了昭阳和那些楚将脸上的精彩的表一般,嘴角勾起了一抹计得逞的微笑,暗道老小子,老狐狸,这五千铁骑的威力够你喝一壶的了

“杀杀杀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势如破竹的楚军将士飞一般地冲击过去。

而昭阳虽然脸上一阵变幻,晴不定,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住手了。于是昭阳又挥着青铜剑,大喝道“骑卒、战车队冲锋弓箭手掩护全军进攻”

“进攻”

令旗招展,战鼓声犹如雨点一般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短兵相接,是战争当中最为惨烈的战斗

原本楚军只是出动了步卒,作为试探的进攻,但是没想到宋军还留有后手,将五千骑卒藏在背后,隐而不发。昭阳已经无路可退了,只能孤注一掷地下令全军进攻。

至少,楚军还是占着人多势众的优势的呀

这个时代铁骑的战斗力还不是特别强,因为马蹬和马蹄铁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缘故,所以战场的主流兵种还是战车、步卒重装步卒。

没有马蹄铁,战马的生命力和续航能力将被大大降低;没有马蹬,骑卒的双手就无法得到释放,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

当然了,现在宋军的骑卒也还没有装备马蹬和马蹄铁,不是子偃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的用处,也不是他不知道如何打造马蹬和马蹄铁。这两个东西不难打造,他吩咐下去,给个大概的样板的话,手底下的人会打造出来的。

但是子偃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宋国现在还不够强大,还没有强大到如后来的强秦一般,可以以一国抗衡天下诸国的地步,更没有强横到可以无视掉北方的游牧民族的地步

而一旦宋军拥有庞大的骑兵部队,又装备了清一色的马蹬和马蹄铁,那么将被列国纷纷效仿,到时候这个优势反而会成为对于宋国不折不扣的劣势

毕竟宋国不是燕国、赵国,宋国的水土不适合养马,现有的战马都是从燕赵两国和一些游牧民族那里花费重金买过来的。

退一步说,即使宋国适合养马,可以随时装备大量的骑兵部队,宋君偃也不想打造马蹬和马蹄铁,因为这两样东西一旦流传到草原上,那么华夏国家对于北方游牧民族的优势将dàng)然无存,到时候装备了马蹬和马蹄铁的匈奴、东胡、戎狄等游牧民族就会南下,将马踏中原,将他们这些华夏人的国家撕成粉碎

五胡乱华的惨剧可能要提前几百年上演了

到那时,宋君偃将成为民族的罪人,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架上,比秦桧还要可耻、可恨

此番野战,宋君偃出动了两万五千人军队,两万步卒,五千骑卒。其中最精锐的宿卫和城卫军拱卫在中军,却貌合神离,隐隐有脱离成为左翼和右翼的趋势。

而那五千铁骑,则更是打从两翼包抄过去的态势,不过速度不是很快,隐隐有游弋之势。

楚军近了,近了,更近了

“杀杀啊”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宋军依旧不动如山。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终于在距离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宋军的方阵里面,冲出了一大片膀大腰圆的士卒,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三根标枪

“放”随着一个都尉的号令。

手里头攥着标枪的宋军士卒憋着一股气,站住脚跟,就这样把标枪投掷出去。“嗖嗖嗖”强烈的破空声响起,宛如绚丽的火花划破天际,又好似蟒蛇出洞一般,数之不尽的黑压压的标枪抛上了半空中,呈现一个漫天的半圆的弧度

“夺夺夺”面对着几千根一起抛的标枪,那极具杀伤力的标枪,正在冲刺状态的楚军士卒们根本无从抵挡。

许多人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标枪犹如雨点一般在队伍里横冲直撞,“噗嗤”“噗嗤”的声响不绝于耳,这是标枪的犀利的枪头插入腔,插入血里的声响

碰上厉害点的标枪,甚至整个人的子都会被穿透而过,歪着脑袋,死透了倒在了血泊里

本章完

第0226章 血战拒马河

“啊啊啊!嗷呜!……”拒马河畔,响起了鬼哭狼嚎一般凄厉的惨叫声,是刚刚还在势如破竹地冲锋的楚军将士们在敌军的标枪之下,猝不及防,哀鸿遍野。

就算宋人再怎么善射,可以百步穿杨,但是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宋军的弓箭手应该不会浪费箭矢地放箭吧?

想法是美好的,但是现实的残酷却狠狠地打脸了!

众所周知,自从宋君偃上位以来,大兴变法,推行军功制,也极为重视军中将士的待遇。其中普通士卒与虎贲军的之间的待遇差距更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每一个宋军将士都挤破头想进入虎贲军,那不仅仅是荣誉,还有极为优渥的待遇!

而想要进入虎贲军,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能一口气拉开铁胎硬弓三次!

这需要强大的臂力,而现在几乎每个宋卒的臂力都是十分的惊人的。

所以投掷标枪一百多步这根本不成问题。而楚军将士在冲锋之下,如倾泻的洪水猛兽,不说乱成一锅粥,却也密密麻麻地飞奔过来,等于成了标枪的活靶子!

“嗷呜!啊!……”冲在前方的楚军将士纷纷惨嚎着,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饱受摧残。

且看那一脸凶悍的步卒,标枪穿胸而过,溅出了一道妖娆的血花,整个人就像花儿一般凋零了,倒在了血泊里。

战车上的兵将下场也颇为凄惨,本来战车就在冲刺了,这一射过来一根穿透力这么强的标枪,冲击之下,一个人就这样被打飞了下去!

骑卒也是纷纷落马,缰绳都拉不住了,直接被射死在了马下。

战场上一片混乱。

“啾——”被标枪射中的高头大马也是嘶鸣了一声,四蹄乱踏了几下,就这样跪在了地上,肚皮都被穿透了。有的倒霉的将士,靠近战马的也来不及逃避了,没被标枪射死,直接被战马给砸伤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还有拉着战车的骏马,被标枪射中的话也会仰天哀鸣,发狂地奔跑着,踩踏死了不少的步卒,最后又轰然倒地,直接把旁边的己方将士给活生生地压死了!

见到己方战士的惨状,昭阳的眉毛一阵耸动,却还是没有下达撤退的命令。这个时候鸣金收兵,反而会失了锐气,继而被宋军反败为胜!

开弓没有回头箭!

“将军!大事不妙了!敌军的大股步骑军开始从我方阵的左翼右翼迂回了!”一个在楼车上张望的都尉,见到战场的动向,马不停蹄地跑到昭阳的面前禀告道。

迂回了?昭阳的心一跳,这个时候宋军哪里还有多余的兵力可以数倍于他们的楚军包抄了呢?根据寻常的正面野战,哦不,即便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宋军也应该严阵以待,依靠阵仗抵挡住楚军的前几轮进攻,然后再伺机发起反攻才对啊。

昭阳实在是想不出来,宋君偃打的是什么主意!

难道他已经狂妄自大到,想要依靠中军的一万人马就能扛住楚国大军的进攻不成?即便扛住了,已经分成两路,左翼五千步骑,右翼五千步骑的宋军,想要凭借不过万人的军队,就能击溃他们人多势众的楚军,这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吗?

昭阳不知道宋君偃想干什么,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

“于劲!”

“末将在!”

“命你领一千战车兵,五千步卒牵制左翼的敌军,不得有误!”

“诺!”

于劲领命而去。

“景阳!”

“末将在!”

“命你领一千战车兵,五千步卒牵制右翼的敌军,不得有误!”

“诺!”

景阳领命而去。

昭阳当机立断,不管宋君偃打的是什么主意,他都不能让其得逞!防微杜渐是必须的,现在楚军的兵力远远多于宋军,宋军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无兵可派,但是昭阳还是能派出一部分军马,去阻击想要迂回包抄他们的宋军。

战场的形势一再变化,令旗挥动之间,千军万马纷纷改变阵形,楚军方阵当中,从左右两翼分出了一大片战车队和步卒。

楚国地处南方,跟宋国一般没有多少养马的地方,所以战马不是很多,动辄数十万大军,也没有几万匹战马。

绕是如此,楚国毕竟是这个时代疆域最为辽阔的国家,幅员辽阔,地大物博,物产十分的丰富,所以其马匹要远远多于宋国。

经过历次的大战,楚军损耗了许多战马,已经伤筋动骨了,不过跟其他国家一般。战国乱世的战场主流兵种还是战车,所谓“千乘之国”、“万乘之国”就是衡量一个国家的军事是否强大的一个重要因素。

楚军这边是有着许多战车的,而一千人的战车兵,五人一乘,则有着整整两百辆的战车!其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尤其是在这种原野上作战的时候,战车兵更是会如虎添翼,战斗力倍增!

“冲啊!!”

“杀——”正在前方冲锋陷阵的楚军将士,在承受了对面的宋军的四五轮的标枪的投掷之后,终于快要冲到宋军的方阵那边去了。

满地的尸体,鲜血淋漓。

尸山血海,莫不如是!

宋君偃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的厮杀了,对此早已免疫了,但是他所在的中军,其一万五千士卒当中许多都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或者是戍卒、衙役,他们承受不住这种血淋淋的视觉效果,有的都吓得两股战战,甚至还有的人直接呕吐了。

这场战争实在是兵力过于悬殊了,楚军九万,宋军两万五千人马,相差几乎四倍。

若不是宋君偃亲自督战,若不是宋军有着百战百胜的战绩,若不是宋君偃那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和冠绝天下的勇武,又在战前誓师的时候占卜吉凶,说是可以逢凶化吉的话,只怕这片战场上已经胆寒的宋军士卒早就崩溃了!

“盾牌手出列!”随着宋君偃的大手一挥,旗牌官顿时在高台那边打了几下令旗,在方阵前沿的都尉们也开始变幻阵形。

投掷标枪的悍卒开始往后撤,随之而来的是手持盾牌的一大队的盾牌手和武士。

“铛铛铛!……”只是三两下的工夫,一个盾牌阵便结成了,组成一道“围墙”在方阵的最前端挡住敌人的第一波攻势。

“风!大风!风!大风!……”呐喊的声音更加的震撼,宛如怒龙长吟一般,似乎有一道巨大的气浪向着楚军那边席卷而去!

宋军的盾牌阵看上去十分的牢固,长方形的盾牌在下,手持长方形的步卒半蹲下来,然后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的武士蜂拥而至,将手里的圆盾搭在长方形的盾牌上!

这一面面的盾牌都是用青铜和木材打造的,不过正面的盾牌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上古凶兽饕鬄,使整个盾牌透着一股狰狞、可怕、神秘的气息。

从远方往下去,冲击过去的楚军将士就好似向着鬼门关跑过去一样!

步卒还在奔跑比较慢,但是楚军的骑卒和战车队已经冲刺到了盾牌阵的前沿地带。

“杀!”

楚军也不是吃素的,战车上有拿着铁锤或者是气力比较大的悍卒,直接抡着武器敲在盾牌上,“铛”的一声荡气回肠,随之就是一个个手持圆盾的武士不堪重负,被活生生地给打骨折了,或者是吐血倒地,死活不知。

宋军还在垂死挣扎着,倒下了盾牌手,又有别的盾牌手冲过去补位,寸步不让!

“噗嗤!”血液飞溅,是战车上的一个楚军士卒趁着盾牌有空隙之际,攥着长戈刺了过去,顿时勾到了一个敌人,把他的喉咙都割破了,筋脉伴着血液飞溅出来,死状惨不忍睹!

宋军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立刻反击起来,在各自的将尉的带领之下,一声令下,盾牌手随之微微挺起了手中的长方形盾牌,然后在盾牌底下,一大片的长戈猛地穿了出来!

“噗嗤噗嗤!……”

“啾——”马腿被那犀利的青铜长戈的勾刃勾中了,吃痛之下,顿时跪倒在了地上,在马上的楚军骑卒自然是人仰马翻的,很快就被践踏而死了。

有的倒霉的战车也是一样,战马转瞬间跪倒在地,哀鸣着掀翻了战车。至于在战车上的人也是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不死也要半残废啊!

盾牌阵能挡住一时,却挡不了多久的。

在楚军的重甲步卒冲击过来的时候,依靠强大的人力优势,前赴后继地挥砍、厮杀,原本跟一堵墙,哦不,应该是一面大坝一般的宋军的盾牌阵,便挡不住楚人的进攻了,很快就被楚军撕开了一个缺口。

大股身穿土黄色战衣的楚军将士好似倾泻而下的洪水、怒涛,疯狂地冲进了宋军的方阵当中。

“就是现在!”宋君偃大喝了一声,挥手道,“全军出击!”

“杀啊!”在场的宋军将士好似被宋君偃赋予了某种力量一般,明知必死,却还是能视死如归地冲上去厮杀!

史诗级的大战,请参照坎尼会战,但是有很大的不同。

第0227章 活捉昭阳

现在整个拒马河战场的形势波诡云谲,正面野战,讲求的是排兵布阵,和阵势、兵力的演化。

昭阳精于此道,但是他唯恐宋君偃抢占先机,所以第一时间就下令全军压上!其主力的兵马直接往宋军方阵的中军那里冲击过去,不给宋君偃任何斩将夺旗的机会,然后宋军的应对之法是兵分两路,每一路都是五千步骑,而中军大纛那里还有一万五千的将士——并不是精锐部队。

要问昭阳是怎么知道宋军中军的兵力不是精锐的?

这个显而易见,自从楚军突破了盾牌阵,便是长驱直入,左右冲杀,面对的宋军士卒大多根本不似之前的战斗中那么厉害!而且宋军应该没有那么不堪一击才对啊。

可是你瞧瞧,楚军的兵马攻入方阵当中,厮杀还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前面的宋军便开始后撤了,隐隐有溃败的趋势!但是昭阳看得分明,宋军这是战略性的迂回,殿后的部队已经悄悄的向着两面迂回包抄了!

由此昭阳可以断定,中军的宋军部队是弱旅,是宋君偃想要吸引楚军的主力进攻的!

“快,下令全军向左右两翼冲杀!将两翼的敌军歼灭掉!”昭阳吹胡子瞪眼地大喝道。

高台上的令旗又是一阵挥舞。

但是,这个时候昭阳才发现,似乎为时已晚了。

只见战场上的形势急转直下!

宋君偃迟迟没有出战,而是坐镇中军,指挥着各部进退有据。

在楚军左右两翼包抄的一万宋军步骑,这个时候也完成了迂回。

虽然说此前昭阳已经派出于劲和景阳各带一千战车兵与五千步卒,去阻击宋军的迂回,可是根本阻击不了。

只见宋军的左翼,韩腾统率的五千步骑,两千五百的步卒就地结阵,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背靠着背相对而战。

而骑兵的速度以楚军这里的战车和两条腿是追不上的,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冲着这两千五百名敌军发起了猛攻,准备围歼这股不知死活的宋军!

“杀!”

楚军一股脑儿地往上冲,就跟潮水冲刷着顽石一般,死了一茬又上一茬!

而这个时候,宋军的骑兵终于亮出了他们的血腥的獠牙。

“嗖嗖嗖!……”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破空声响起,乱箭穿空,还在围攻着结阵对战的宋卒的楚军顿时腹背受敌。

“啊啊啊啊!嗷呜!……”中箭的楚兵纷纷栽倒在地上,宋军骑兵的突然袭击让他们猝不及防。

只见这个时候,宋军的骑卒在马背上张弓搭箭,抽箭、张弓、放箭,三步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紧凑而杂乱无章地向着楚军这边放着冷箭!

宋人善射,不说每个土生土长的宋人都能百步穿杨,但是经过了特殊训练的宋卒绝对能做到弯弓射大雕。

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们可以无视在马背上的颠簸,放着冷箭,不说能弹无虚发,箭雨却足以覆盖范围之内的所有敌人!

“杀死他们!”楚军将士这边也是杀红了眼,宛如野兽一般张牙舞爪着,向着宋军骑卒那边扑了过去。

但是两条腿哪里比得上四条腿的快呢?

宋军的骑卒在各自的将尉的带领之下,在旌旗的指引之下,纷纷跟敌人绕着圈子,一边拍马走,一边向着背后放冷箭。

而这个时候原本被围攻的宋军步卒也猛地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向着四散而跑的楚军将士进行血腥的绞杀。

而在中军大纛那里的昭阳见到左右两翼的楚军反被绞杀了,顿时感到大事不妙,赶紧传令下去,全军向左右两翼策应,合力围歼宋军的精锐步骑。

然而,远在对面的宋君偃却逮住了这个战机,挥着手中的丈八蛇矛,高声喝道:“全军,随寡人冲杀!杀啊!”

“杀啊!”原本有溃逃之势的宋军步卒,这个时候陡然发难,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士气。

昭阳真是气得想吐血,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现在这场战役的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宋军这一边了。

随着左右两翼的宋军精锐的步骑对楚军完成了迂回,而楚军已经深入其中,很难再从敌人的合围当中突破出来。这个时候即便楚军突破出来,也只能是散兵游勇,而不是成建制的、可以令行禁止的军队了!

子偃骑在黑风驹上,裹挟着魔神降临的威势,丈八蛇矛在手里迅速地划出几个弧度,“唰唰”几下就挑飞、刺死了附近的几个不知死活的楚兵。

宋君偃的勇武是毋庸置疑的,在他的冲阵之下,宋军所向披靡,砍西瓜一般冲着已经乱作一团的楚军士卒一面倒的屠杀!

子偃的手下没有一合之敌,一个人都能单挑五十员敌将,杀之,而自身毫发无损!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武力吗?

“活捉昭阳!活捉昭阳!”宋君偃在黑风驹上呐喊着这么一句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活捉昭阳!活捉昭阳!……”宋军的将士们闻言,一时之间气势如虹,宛如巨龙一般迅速横扫逃窜的楚军兵马。

“将军……”中军大纛处,一个部将低着头,对着昭阳不知道是什么是好了。

昭阳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楚军已经处于劣势,在宋军的全面反击之下,楚军现在根本组织不起什么有效的抵御,而最好的战机已经错过了,当务之急,应该是立即鸣金收兵,保存实力,避免被宋军围歼的命运!

唉,果然是兵贵精,不贵多呀!

昭阳在心里暗自感慨着,没想到几年未见,宋君偃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宋军的战斗力也变得如此强悍了!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在勇武过人,而又冷静沉着的宋君偃的统率之下,遭逢反击、逆转,楚军根本没有一点半点的反抗的余地了。

何以也?

楚军没有如宋君偃这般的兵形势家!没有力挽狂澜的可能性啊!

“撤!撤退!全军撤退!”昭阳当机立断,下了撤军的命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楚军还有反败为胜的能力。

看着楚军的中军和后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其败兵还在溃逃着,被四面的宋军将士绞杀,宋君偃也没有下令去追击。

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楚军虽然伤亡惨重,但还有一战之力,在兵力上宋军依然处于劣势。而一旦展开消耗战,拉锯战,宋军后继乏力,形势将会更加地被动!

等到楚军全部撤退,剩下的残兵败将也是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投降的投降之后,宋军也开始打扫战场,挖了一个又一个大坑,将死掉的士卒的尸体推下去掩埋了。

让尸体裸露在野外的话,容易产生瘟疫,而且对于死者十分的不敬。死者安息,当入土为安!

“君上,此战的敌我两军的死伤情况已经统计出来了。”韩腾骑马跑到宋君偃的跟前,叉手道,“拒马河一战,我军阵亡将士有七千五百四十九人,重伤及残废者有将近五百,轻伤者不计。而楚军阵亡将士有两万一千四百二十七人,伤者不计,降卒有近八千人。”

宋君偃微微颔首,这个战损的代价还是可以接受的,这一战虽然没有彻底打残楚军,活捉昭阳,但是也让楚军伤筋动骨了,不敢对商丘有什么窥视之心了。

这个时候,好学的孙烈不由得站出来,向着子偃问道:“君上,末将很好奇,为什么兵力处于如此劣势的我军,能击溃兵多将广的楚军呢?是何道理?”

宋君偃微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寡人告诉你,孙烈,打仗,是靠勇气的!不管是伏击战、攻城战、守城战,还是现在的这种正面野战,凡此战事,凡此种种,都是需要士卒的勇气和军事素质作为基础的。”

“楚军的兵力将近十万,而我军只有不过三万人,何以战?寡人打的就是一个使敌人措手不及!在战前,寡人已经命人征集了商丘城以及附近各个村邑里的箭矢,共计超过十五万支,统一发放给每一个骑卒,我军五千骑卒,每一个骑卒最少能得到三十支箭矢。”

“我宋人善射,天下闻名,所以这支骑兵部队才是此战致胜的关键!而我军何以胜?胜在血气方刚!胜在拥有强大的机动能力!”

宋君偃昂着头,志得意满地道:“在战时,楚军全军直扑我中军,寡人分出两路精锐的步骑,故意坐镇中军吸引楚人的注意力。昭阳是很了解寡人的,他以为寡人还是当年的那个宋君偃,所以他心里断定了寡人还留有后手,宋军还有别的部队可以增援,或许就要从背后偷袭过去了!”

“正是这种迟疑害了他和楚军呀!呵呵,此战胜得也是惊险,如火中取栗。直到我中军佯装溃败,诱使楚军的主力部队发起猛攻,越陷越深之后,昭阳这才反应过来了,可是为时已晚了啊!”

闻言,孙烈若有所悟地道:“是左右两翼的我军精锐的步骑反过来绞杀楚军的阻击部队,这才挫败了楚军的锐气了吗?”

“是的。兵贵精,不贵多,一旦被分割包围,甚至于像此战当中的楚军那样,被远少于自身的我宋军合围起来,还被打得落花流水,这是很可怕的!楚人的胆气消耗殆尽了,而寡人则抓住了这个有利的时机,发起了反击,这才能一战而崩其士气,击溃楚军,迫使昭阳不得不带兵后撤。”

“君上,末将明白了。”孙烈低眉顺眼地道。

宋君偃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这拒马河之战实在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昭阳不上钩的话,等待宋军的也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此战,乃是子偃效仿西方战史上赫赫有名的战役——坎尼会战的!

在特拉比亚会战与特拉西梅诺湖会战的惨败中恢复过来后,罗马人打算在坎尼与汉尼拔决战,并且派出了约八万七千名罗马同盟军出战。

罗马军将右翼置于奥非都斯河附近,骑兵放于两翼,而重步兵则集中在中军。

为了对付罗马的布阵,汉尼拔使用了双重包抄的战略,将最不可靠的两万五千名高卢新兵置于中军,并混以八千名久经沙场的西班牙重装兵。而其中军并不是一条直线,乃是由中央突起的弓形阵,以诱敌击之。

而精锐骑兵则置于两翼,以作包抄之用。

在战事开始时,迦太基的中军不敌罗马中军的优势兵力而向后撤。但罗马人在不久后便堕入了一个巨大的凹字中心里,而迦太基的中央步兵与两翼的骑兵则由向间进逼,结果包围了罗马军。

罗马军无处可撤,结果被迦太基军分割,逐个击破。最终,大约六万至七万名罗马士兵战死或被俘,两名统帅之一,执政官鲍鲁斯,与八十名元老院成员一同阵亡。

当然了,拒马河一战,宋军斩获的战果并没有迦太基军的那么丰硕,不过相当可观的了。

因为宋楚两军的兵力实在是十分悬殊,能获胜击溃楚军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再苛求全歼楚军,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五更了!

第0228章 合围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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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9章 怒发冲冠

楚国郢都,章华宫。

楚王熊槐陆陆续续地接到前线的战报,形势是急剧恶化,接连不断的败仗让他每天都感到焦虑,愁眉不展的。

这不,这一天宋国还派了一个使者到郢都,觐见楚王。

宋楚两国交战之际,宋国还派出使者使楚,不是来求和就是要求楚国割地求和的。

求和应该是不可能的了,楚军拒马河之战被大败,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守睢阳,虽然说后来景翠带兵北上,出其不意地攻占岸门,又在灵丘大破宋军,歼敌三万,迫使匡章带着残部退守华阳城,但是楚国大军依旧处于劣势,还有着被宋国各路军队合围的危险

宋国的使者是舍人曾诚,巧舌如簧,牙尖嘴利的,不过是儒家出,所以格有些“委婉”,为人处事也十分圆滑。

这一回出使郢都明显是一个苦差事,不过曾诚还是接下来了。

宋楚两国正在中原大战,楚军败仗不断,这个时候曾诚出使郢都,难免会被楚王嫌恶,还有掉脑袋的风险

“曾诚,宋君偃派你到郢都,有何贵干”楚王熊槐现在果真是厌恶宋人,这不,曾诚刚刚向着他行礼,他便板着脸,居高临下地喝道。

曾诚不敢过于冒犯楚王,所以弓着子,低眉顺眼地道“楚王,我君上派外臣使楚,实在是为了楚国着想,为了我宋楚两国之间的美好友谊着想啊”

“哈”一听到这话,熊槐不由得嘴角一咧,旋即便哈哈大笑起来,似哭似笑指着曾诚说道“哈哈哈哈你是在糊弄寡人吗你是在拿寡人寻开心,还是以为寡人是傻瓜寡人傻瓜吗”

“你口口声声的说为我楚国着想,啊我们楚宋两国之间还有友谊吗没有了寡人扪心自问,从来没有亏欠过宋君偃,亏欠过你们宋国什么的,甚至还屡屡在背后给你们宋国撑腰。可是你们呢啊,竟然罔顾国家大义,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伐我楚国这是在为我楚国着想吗你是在愚弄寡人吗曾诚”

擦,可不就是为了自的利益吗曾诚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楚王这个时候已经气昏了头,一时之间听不进什么话了。

老实说,楚国并没有什么对不起宋国的地方,反而是屡屡帮助宋国,就跟宋国两次借粮,楚国都借了很多,还有在一些邦交大事上,楚国也是站在宋国的背后撑腰的。

只是楚王熊槐万万没想到,在他们楚国的大军伐魏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宋国这个小兄弟竟然跳出来咬了他一口,还生生地把淮南、九江这两块给咬了下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宋国这事儿的确是干得不地道,把老大哥楚国都坑害了。

“大王息怒,息怒啊。”曾诚微微躬,说道,“此番伐楚,本为援魏楚王派出大军征伐魏国,本来与我宋国毫不相干的,可是有谗臣在君上面前教唆,说是楚国不可靠,大王你也不可信,而宋魏两国唇亡齿寒,弱魏即弱宋,是故君上听信了这番谗言,才派出军队援魏和伐楚的。这件事我君上也是感到很后悔啊,所以派臣出使郢都,想跟大王你当面说清楚此事之原委。”

闻言,熊槐嗤笑道“一派胡言仅仅是教唆,宋君偃就能派出这么多的军队整整三十万的兵马啊这是你们宋国的倾国之力,倾国之兵啦分明是蓄谋已久的”

“哼,不过寡人还是想不明白,既然你们宋国想要援救魏国,为何不派兵直接去解襄陵之围,反而还分兵伐楚了呢而且伐楚的大军还是主力大军”

能做使者的人自然都很机智,可以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这不,曾诚听到楚王熊槐的诘问,镇定自若地说道“大王明鉴这其中的确是有臣作祟,夸下海口说趁此机会可一举夺得楚国的淮南、九江两郡,原本君上只是想援救魏国的,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利令智昏了”

“大王啊,是人总会有犯错误的时候。我君上非圣贤,孰能无过外臣此来,正是带着和谈的诚意而来的,我宋国无意冒犯楚国,原本我君上也只是想着派兵伐楚,使魏地的楚军回顾淮南、九江两地而已,却没想到真能攻下两郡之地,这是意料之外的事啊”

闻言,熊槐还是冷笑不止,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宋君偃利令智昏,这个可以有,换作熊槐做宋君的话,估计也寻思着牟取更大的利益。但是说有什么臣在子偃的边进谗言,这个楚王是万万不相信的

水至清则无鱼,没有哪个国家的朝堂是干干净净的,即便宋国有着黑衣卫这个强大的军事机构,直接听命于宋君偃也一样。

所以在宋国的朝堂上也有亲楚派的大臣,商丘城里楚国的细作不计其数,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回禀郢都。

曾诚口中的这个“臣”是谁张烈啊

张烈可是宋君偃跟前的大红人,宋君偃对张烈十分的器重,在军事部署上更是差不多言听计从的啊。张烈的话子偃是肯定能听得进去的,但若说是什么狗谗言,打死熊槐都不相信。

瞧瞧,若是宋国真的无意冒犯楚国的话,又怎么会派出超过二十万的大军,相继攻占楚地呢佯攻的话,虚张声势一番不就可以了吗干嘛要这样大张旗鼓的,真枪实弹地干呢

骗鬼去吧

于是熊槐一脸不屑地道“既然是意料之外的事,宋君偃又派你到我郢都来和谈,那么宋国是否有意将所侵占的淮南郡和九江郡如数归还我楚国呢寡人一定感激不尽。”

呃,吃到肚子里的东西还要给你吐出来,这不是异想天开吗曾诚有些蛋疼,不过看熊槐的揶揄的样子,根本就是在调侃他。

曾诚故作为难地道“大王啊,你应该知道我们宋国的军功制的。君上固然想跟大王和谈,修好关系,但是绝不能建立在牺牲这偌大的疆土上啊”

“现在我君上是左右为难,一方面想跟楚国修好,却不知道楚王你是什么意思。一方面又为此番出征楚地的死难的将士感到揪心,伐楚一战,所死伤的将士将近八万夸大其词,所需的抚恤金,还有所消耗的粮秣、军械等不知凡几这战后更是要奖励士卒,没有足够的田宅显然是不可行的呀”

“够了”楚王熊槐终于不耐烦地一挥手,冷着脸道,“你还是回去告诉宋君偃吧想要和谈,除非他奉还我楚国的淮南、九江两郡,并且亲自到郢都给寡人谢罪不然一切免谈”

这就把话头给堵死了,曾诚也不在意,反正现在是宋国占了绝对的上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一个月之内楚王就要被迫跟宋国停战议和了。

不过曾诚还是不敢太嚣张啊,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若是楚王一怒,把他拉出去咔嚓了,只怕宋君偃都没办法给他报仇的

曾诚微笑道“外臣告退。不过大王,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驿馆等待的,不出意外的话,相信大王很快就会派人召见外臣了。”

“滚给寡人滚”楚王熊槐怒发冲冠,气急败坏地道。

曾诚这不是为了求和,向他们楚国示好来的,而是为了挑衅,向他们楚国耀武扬威来的

这个时候熊槐还是能克制住自己的,毕竟他不是什么暴君,反而有上古贤君的风范,不想杀掉他国的使臣给自己的名声抹黑。但是听到这话,熊槐还是忍不住怒发冲冠了,他保证曾诚再多说一句不敬的话,就能马上让他下油锅,生不如死

曾诚笑吟吟地看了楚王一眼,低着头走出去了。

哈哈哈,狐假虎威的感觉真爽

尤其是在面对天下第一大国楚国的王的时候,还能做出这种趾高气昂的姿态,估计他曾诚还是第一个

本章完

第0230章 外援

就在曾诚离开后,楚王熊槐又接到了一个坏消息广陵陷落,随着广陵城被越国的军队攻占,附近的十几个城邑,整个广陵郡都将落入越人的手中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熊槐猛地一推桌案上成堆的竹简,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愤怒地咆哮道。

在柱子背后低着头的内侍不由得往里面看了一眼,又心惊胆战地缩了回去,这个时候可别被楚王给惦记上了,不然肯定要倒大霉啊

熊槐的膛急剧的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他让人传召昭鱼、屈原这个时候应该叫做芈原的、景驹和靳尚四人入章华宫觐见。

“大王”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昭鱼等四人都看了彼此一眼,面面相觑着,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脑袋,向着楚王行礼。

“气煞寡人也真是气煞寡人也”这个时候熊槐还是余怒未消地道,“宋人欺辱寡人也倒罢了,现在竟然连这该死的越蛮子都爬到寡人的头上拉屎了我楚国泱泱大国,何以沦落至此”

“大王息怒”昭鱼站出来说道,“越人不过是落井下石罢了。臣等已经听闻了,广陵重镇已失,广陵郡十几座城池也沦丧在即啦大王,现在生气是没用的,无济于事,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打退越人的进攻才是啊”

景驹闻言,昂着头说道“大王,臣愿意统率大军将越人消灭在广陵广陵是我们楚国的地盘,不比越地,在那里越军并没有什么地利。只要大王给我十万,不,八万的兵马,两个月之内臣一定将越军击败,收复广陵失地”

对此楚王熊槐倒是面有疑色。

靳尚则是出声嗤笑道“上将军,只怕没那么容易吧越人已经占据了广陵重镇,只要他们据而守之,如之奈何更何况上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况,现在集结在郢都的二十万军队看似声势浩大,兵多将广,但是其中有多少可战之兵别人不清楚,上将军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我楚国现在何以战越人的剽悍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又占据着固若金汤的广陵城,负隅顽抗的话,别说是依靠这些良莠不齐的兵马,即便是调集原本国内的精兵强将恐怕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击败越军上将军说出这般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见到靳尚眼中带着的轻蔑的神,景驹气不过,但是还保持着一个贵族应有的风度,于是拂袖道“竖子不足与谋”

景驹又向着楚王作揖道“大王,越人这是在趁火打劫。越国君臣就是认准了我楚国无兵可用,无将可派的窘境,嚣张气焰不可不打压而且越军一旦夺取了广陵郡,国力将进一步提升,若是越国依靠广陵作为西进的踏板的话,我们楚国将不得不一直被动地面对越人的兵锋,难道大王想要看到我们楚国如魏国一般衰落下去吗”

“秦魏之战事就是前车之鉴秦即越,魏即楚,广陵即河西,现在越国若是以广陵作为西进的踏板,屡屡向我楚国进攻的话,只怕到时候我们楚军不仅无力北上争霸,而且还要陷入无穷无尽的战事当中,最后被越国拖入深渊的啊大王”

看到景驹几哭泣的样子,熊槐也有些动容,其实他不是不清楚,广陵重镇对于楚越两国的重要。

当年楚国建造广陵城的目的,是为了防御越来越强大的吴国,最后吴国被越国灭掉了,广陵城的作用还在,依旧作为楚国在东部的最坚实的一道屏障,给楚国遮风挡雨着。

这么多年来,越国无数次西进伐楚,却都折戟沉沙,无功而返,其原因就是楚军死死地扼守广陵重镇。即便越军四下攻占了广陵附近的城邑,但是一直没能攻占广陵城。

依托坚城据守的楚军,则能坚持到增援军队的陆续赶来,所以到最后越军还是会战败,每一次都被打得满地找牙的

楚国占据广陵城,可以据守此城,抗拒越国大军的进攻。同样的,若是越军占据广陵城,也可以据而守之,俯瞰荆襄大地,能够随时从各个不同的地方征伐楚地。

现在这个形势,真的很像当年秦、魏两国之间的河西大战。

秦魏两国的军队在河西交战上百年,难分难解,今年你占我一城,明年我占你一城,打来打去,最后还是魏国四面开战,被活生生地耗死在了河西,河西七百里沦丧,而秦国也借此一跃成为了可以跟齐国、楚国比肩的霸主国

难道要重蹈魏国覆辙吗

熊槐沉声道“广陵郡绝不能丧于越国现在集结在郢都附近的军队有将近二十万,但是有一战之力的少之又少,这样,景驹你精简兵马,至少裁掉一半以上的兵马”

“兵贵精,不贵多,那些封君还有各地郡守、县令等带来的兵马好多都是吃空饷的,你要一一核实,平常的时候这些害群之马寡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但是此战关乎国运,绝不能擅专”

“诺”

听到这话,昭鱼又疑问道“可是大王,中原的战事该如何是好现在令尹大人的军队已经被宋军合围在了睢阳、岸门一线,四面无援,很难脱困,难道要命令尹大人他们向宋国投降吗”

投降就这样投降了楚王熊槐很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宋国据有淮南、九江两郡的事实已经无可挽回了,楚军若是伐越,想要收复广陵失地的话,就不得不舍弃淮南郡和九江郡,从表面上看,楚国复一郡而失两郡,是亏大了。

可是广陵的重要要远远大于淮南和九江两郡

而且宋军势大,不是那么好惹的,即使这个时候将郢都的二十万楚军北上,只怕也很难再收复淮南郡和九江郡啦。

权衡利弊之下,熊槐自然知道该怎么取舍了。

“已经没办法令昭阳的军队脱困了吗”熊槐皱着眉头道。

昭鱼摇摇头道“难如登天现在令尹大人带着军队远在中原,离我楚地足有千里之远,一路跋山涉水,且不说宋军的合围,即便是突围之后也必将经过宋国现有的防区,到时候又少不了接连不断的围追堵截,只怕最后能活着回到楚国的将士是少之又少啊请大王怜我楚人,怜我楚兵,以大局为重啊。”

闻言,熊槐咬牙切齿地道“这不是便宜宋人,便宜了宋君偃了吗二十几万的降卒啊,到时候不知道要花多少代价才能换回这么多降卒。”

楚王的心里在滴血啊。可是这些降卒几乎都是他们楚国的精锐,若是全部葬送在了中原,或者是被宋国用作杂役,终生不得回国的话,楚国也将元气大伤,十几年都不能缓过气来。

别看楚国是地大物博,人口也不少,四五百万那么多,但是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本来经过历次的征战,楚军死伤的兵力就已经很多了,现在连降卒都不要了,那还怎么玩的转

现在宋军掌握的楚国降卒不在少数,上原泽一战,直接投降的楚军将士便有四五万,之后宋军攻占巨阳,又水淹新野,得到的楚军降卒更是有六万之多。

这已经是十万有余的降卒了,据说现在还被送到宋国的商丘、陶邑、彭城等地去服劳役,做一些粗活了。现在又让昭阳带着军队投降,届时楚军的降卒多达二十二万,这还得了

宋国的胃口那么大,只怕还要从楚国的上撕下一块来啊

昭鱼也知道楚王是在担忧着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大王,宋军伐我楚国,已经跟我们楚国撕破脸皮了。但是宋君偃不一定敢往死里得罪我们楚国的,而且大王你跟宋君偃有着郎舅关系,可以通融贞姬,贿赂宋国的大臣。”

“能得到淮南郡和九江郡宋国获得的利益已经足够大了,宋君偃应该不会再贪心不足了。想要再牟取更大的利益,只怕宋国现在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他也不怕撑死”

“大王”这时,一直在背后没有发言的屈原忽然站了出来,向着楚王熊槐作揖道,“臣不能赞同昭鱼大人的谏言。就这么便宜了宋人了吗既然在中原的战事,我楚国已经无力再战,为何不请求外援呢”

“外援你是说齐国”熊槐一点就透。

屈原点头道“正是。臣听闻齐国伐中山国失利,在赵、中山两国联军之下,只是取得三城便撤军了,现在齐国完全有能力进攻宋国,迫使宋军的主力北上与齐军交战的呀”

“只要齐国答应出兵,不论胜负。战胜了,则使宋国丢城失地,我楚军也可夹击宋军,迫使宋君偃放我楚军降卒,割地求和战败了,也无关紧要,我们一样可以威bi)宋国签订和好之盟到时候甚至连淮南郡和九江郡都可以让宋人吐出来”

“此话怎讲”

屈原道“齐国出兵,宋君偃若是想保住东郡不失,必然调兵遣将,北上抗齐,但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多余的兵马可以抗齐只能是将睢阳、襄陵一线的军队拉到东郡去抵抗齐国大军的入侵了”

“但是我们楚国在睢阳、岸门一线的兵力还有十二万,不容小觑,且时刻威bi)宋国的都城商丘。宋君偃若想抗齐,则必然要与我楚国修好,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楚国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大王啊,宋军是不可能两线作战的,所以臣认为宋君偃必然妥协,到时候大王可以派出使者与宋国谈判,尽量拖延时间,且看宋齐两军之间的胜负”

“大善”楚王熊槐拍手叫好道。

可是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齐国怎么会出兵攻打宋国呢这几年齐宋之间的战事很少,齐人想必已经被宋国的劲旅给打怕了,这个时候凭什么出兵伐宋要知道被宋军反击的后果齐人可是深有感触的。”

毕竟惨败了好几次啦

屈原说道“大王,请你派我出使临淄。齐宋乃是世仇,自从宋国坑杀了那四万齐军降卒之后,齐人便与宋人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而且宋国的东郡此时没有多少的兵力,可一战而下,难道齐王不想要收复失地吗所以臣认为齐国答应出兵伐宋的几率是极高的”

熊槐还是皱着眉头道“这个可以一试。不过屈原,出使临淄路途遥远,而且现在宋军都把淮泗之地连成了一片,就连鲁、薛、郈、费等这些泗上诸侯国都对宋君偃马首是瞻的了,泗上诸侯国如同一家,出使临淄这个太过凶险了。”

“臣愿意以犯险。”屈原掷地有声地道,“大王,请你让我出使临淄,游说齐王出兵伐宋吧”

屈原的悲戚的神感染了熊槐,楚王不由得跑下来,一把抓住了屈原的衣袖,放在心口的位置,不停的点着头道“患难见真,患难见真啊今国有难,方知忠臣屈原,你便是寡人的申包胥”

本章完

第0231章 同行是冤家

宋军已经对睢阳、岸门一线的十二万楚军完成了合围之势。

根据张烈的锦囊妙计,宋君偃命戴烈领兵五万驻守仪台、泗水一线,遏制楚军南下的通道,自己则统率着八万大军据守拒马河一带,防止楚军东进,而在西南部,上蔡的干骜也得到军令,带兵北上与匡章军会合,守住襄陵、华阳一线,防止楚军继续流窜。

现在楚军唯一能撤退的方向只有北面的葵丘、平等地,但是这些地方无险可守,又都是低矮的城池,宋国完全可以放弃。

到时候楚军又只能向着赵国的方向继续流窜了

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啊

而无论楚军如何行动,宋国的军队都能收紧包围圈,一步一步,将楚军压榨在中原地区,最后进行围歼。昭阳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按兵不动,只不过粮草即将告罄,宋军都没有来攻,就这样跟楚军展开了拉锯战。

这一天,宋君偃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墙面上挂着的羊皮地图,这是一面地形图,上面的山川地貌十分详尽,是宋君偃在战前让人去考察,集合以往的地图绘制而成的新地图,华阳、岸门、睢阳、商丘等城池都在其中,乃至于已经被攻占的淮南、九江两郡都有,南部直到垂沙、汝水。

虽然说根据张烈的锦囊妙计,针对楚军的合围之势已成,只要楚军想突围,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将遭到宋军大股部队的合击,缩进包围圈,但是宋君偃还是不敢太过懈怠。

战场之事谁都说不准,万一真让楚军钻了什么空子了呢

“君上,从仪台那里抓到了一个楚国的大臣,应该是想要出使齐国的大臣。现在已经羁押到了营寨里,等候你的发落。”一个部将进来叉手道。

“噢,楚国的使者。看来楚王终于忍不住想向齐王求援了。”宋君偃微微颔首,说道,“把人带进来。”

楚王会向临淄派出使者,向齐国求援兵,这个无可厚非。是宋君偃意料之中的事啊,所以他早早地在沿途设置了关卡,凡是经过官道上的人都要一一核查,有任何疑点的人都要关押起来。

宁抓错,不放过。

齐军已经从中山国撤回,现在齐国带甲数十万,随时可以出兵伐宋,这个不由得宋君偃不担忧。现在东郡的兵马太少了,而挡在东郡前面的吕国、郯国又不堪一击,一旦大战爆发,两国将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等到楚使被带到营帐里的时候,宋君偃正想要呵斥一声,先声夺人,“你”没想到他刚刚转过头,便看到了一个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面的人。

“陈轸”宋君偃十分的诧异,没想到楚国的使者竟然是陈轸

此时陈轸的样子颇为狼狈,虽然一路上逮住他的宋军没有虐待他,但是子被绳索捆绑起来,又是一路车马劳顿,现在的他除了衣冠还在,是披散着下垂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宋君偃严厉地冲着背后的两个要退下去的士卒呵斥地道“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寡人的陈轸先生这是贵客,不是刑徒”

然后他又赶紧给陈轸松绑。

陈轸没有了绳索的束缚,活动了几下手脚,又向着宋君偃作揖道“多谢君上不杀之恩”

“陈轸先生何出此言啊这是折煞寡人了。”子偃抓着陈轸的手不放,一脸真诚而“宠溺”的神色,那模样真像是基佬。

不过这个时代礼贤下士就该是这个样子,所以宋君偃这不算什么唐突,他这种求贤若渴的模样,最是让陈轸这种自命不凡的贤才为之感动的。

宋君偃切地拉着陈轸的手,挽着胳膊,请他坐到了一侧的上首,毕竟主次有别,然后他又让了沏了一杯茶,自己则坐到主位上。

“陈轸先生,你不是在秦国做客卿了吗为什么又忽然做了楚国的使臣,出使临淄去呢”这是宋君偃最疑惑的地方,他对于历史上的陈轸也是略有耳闻。

这个陈轸堪称是朝秦暮楚的典范,“跳槽职业者”当中的佼佼者,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这一生换了三个国家出仕。

先是齐国,接着是秦国,然后是楚国

秦齐楚三大霸主国他都出仕过,可惜都不得重用。

陈轸是一个渴望建立大事业的人,他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做一些闲散的事。他心比天高,在齐国做舍人,虽然得到了邹忌的赏识,也曾被举荐过出使商丘,但是齐威王并没有重用他。

齐国似乎不太喜欢他们这类人,比起纵横家,齐王更喜欢儒家、道家,甚至于是提倡“兼非攻”的墨家,纵横家在齐地没有什么立足之地,即便是他们能在稷下学宫的辩论会上雄辩百家,也不能被齐王重视。

齐王不喜欢空谈之人。

所以陈轸又跑到秦国,秦王赢驷倒是愿意重用陈轸,但是秦国现在已经有一个纵横家了,而且此时还是相国,张仪。

张仪其实跟陈轸是同一类人,都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纵横家,他们的一张嘴能抵上千军万马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就跟当年的公孙衍和张仪一般,张仪也容不下陈轸这个“同行”。

同行是冤家啊

所以在宋君偃四年的时候,龙门相王的事,其实那个时候陈轸刚刚入秦,便面见赢驷,跟他说起了称王之事。

秦国已经是与齐楚并肩的霸主国,气吞山河,兵锋天下,齐楚魏三国早已称王,何以秦国不王于是秦君赢驷就被说动心了,早在彭城相王的时候,赢驷便想与齐魏相王,只是时机不对,还没有成熟,这才草草了事。

赢驷想称王,群臣当然是支持的啦,作为强大的秦国的国君,应该有着与之匹配的尊号才是

陈轸本来以为这一切都将水到渠成,自己将会被秦君重用的。没想到半路还是杀出来一个张仪

张仪主动出使魏国、韩国、赵国,并且向齐国、宋国、楚国等国发出邀请函,请韩赵魏三晋的国君到龙门相王,也请各国的使者到龙门观礼。是张仪一手促成了龙门相王的事,秦王赢驷龙颜大悦,原本提出称王之议的陈轸却被晾在了一边,被冷落了,到头来还是客卿这样的虚衔。

陈轸不甘心,又被张仪排挤出了秦国。

陈轸继而入楚,还是客卿,有上朝参议国事的权力,平常无事可做,还是一样的闲散。这不,等到楚王想要派出使者出使临淄的时候,陈轸便自告奋勇,由于他的出和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辞,终究还是打动了楚王熊槐。

陈轸得以出使临淄呃,这似乎是一个苦差事。

听到陈轸说起自己的这段经历,宋君偃真是唏嘘不已,想当年他几度挽留陈轸,却还是没能留住他的人。现在宋国已经富强起来了,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所以子偃还是想要再度招揽陈轸的。

子偃说道“陈轸先生,你这几年往来于齐秦楚之间,真乃劳苦。既然齐王、秦王和楚王不愿意重用先生,先生何不入我宋国当今天下,秦齐楚三强并立,稍次之的便是我宋国、赵国、魏国和韩国、燕国等国,以我宋国越来越强大的势头,相信十几年之内应该就能赶超齐楚这样的超级大国了”

“寡人仰慕先生久矣。求贤若渴之心难道先生还不明白吗”

陈轸还是摇了摇头道“请君上见谅。我相信宋国最终是可以赶超秦齐楚这样的霸主国,最后称霸天下的但是,现在宋国已经有了一个苏秦,已经不缺乏陈轸这样的巧舌如簧的空谈之臣了。”

“先生”宋君偃很激动地道,“寡人不是秦王,秦王有张仪,秦国容不得先生你。但是寡人有苏秦,宋国却可以容得下你呀我宋国的官职何其之多也,相国之下,先生可以任选一个官职,寡人无不从也。”

子偃的确是求贤若渴啊。瞧瞧,相国之下的官职都任凭陈轸选一个,这是多大的殊荣啊也就是说,陈轸这嘴皮子一动,马上就能成为宋国的九卿之一啦。

当然了,陈轸是不敢这么任妄为的。

他固然可以选择大行令、亚相这般的重要官职,一跃成为宋国的权臣之一。但是陈轸可没有那么无知,真要这么做的话,宋君偃固然会答应下来,许诺他的官职照给不误,可是这样一来他陈轸将会得罪在位的那个大臣

陈轸于是摇头道“君上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陈轸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我出仕过齐国、秦国、楚国,数年之间辗转三国,岂不为朝秦暮楚耶现在又要我入仕宋国,这便是四国啦,到时候我就是这天下最反复无常的小人了。”

“我虽然不是很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但是人言可畏,而且我在楚国做客卿,生活也颇为滋润,所以请君上不要为难陈轸了。”

闻言,宋君偃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寡人不得先生,真是抱憾终啊。不过先生,只要你有意出仕我宋国,只要寡人在位一,宋国的大门就永远为你敞开着寡人那个相国之下先生可以任选一个官职的承诺依旧有效”

陈轸是感激涕零,说道“君上”

“先生你去吧。寡人别的什么都帮不到你,可是你要出使临淄,完成楚王交给你的使命,这个寡人不能阻止”

见状,陈轸心里感动不已,垂手道“君上放我走,但是我不能接受。请你将我羁押在大营里吧,等战事结束后再将我放回郢都,这样楚王也不好责罚我了。”

陈轸这也算是投桃报李,打消了出使临淄的念头,不给楚军搬救兵了。宋君偃亦是龙颜大悦,下令准备好一顶上等的营帐,好吃好喝地将陈轸作为贵客招待起来。

本章完

第0232章 降宋

但是楚国真的只有陈轸这么一个出使临淄的使臣吗其实不然,就在陈轸被宋君偃当做贵客款待起来的时候,远在临淄的城门口就迎来了一队抬着棺木,上上下下一缟素的人。

屈原找到了邹忌的府上,对其门人说“我是楚国的上大夫屈原,又要事求见齐相,烦劳通报一声。”

这个时候屈原已经从棺木里取出了朝服和国书、印信,由不得门人不相信,于是在邹忌的带领下,屈原得以觐见齐王田因齐。

听说屈原扮作出丧的队伍,一路从郢都赶到临淄的事,齐王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暗自赞叹屈原的机智,现在北上的道路都被宋人封锁了,楚国的使者想要抵达临淄,除了走水路,也能走陆地。

水路不好走,有宋军的水师到处巡弋,天天在海上、大江里cāo)练舟师,经过水路的话肯定免不了查探,与其大费周章地出海走水路,还不如直接车马劳顿地走陆地呢。

不过屈原也是够谨慎的,请求楚王明面上派遣陈轸出使,自己则是假扮出丧的人,抬着棺木一路走走停停,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抵达临淄了。

“大夫的来意寡人知道了。”这一回田因齐倒是没有装傻充愣,而是摆了摆手道,“我大齐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在临淄枕戈待旦,不将进军吕国、郯国,然后伐取宋国的东郡。”

“屈大夫,请你回去告诉楚王,宋国,乃我齐楚两国的生死大敌,我齐军这一边伐宋,还请他敦促睢阳一线的楚军给予配合,尽量在那里帮助我们齐军牵制宋军的主力届时我齐楚两军会师于商丘,宋国不亡,也要被迫割地求和啦”

屈原没想到齐王这么好说话,而且大军早就准备完毕了。看来齐国是蓄谋已久啊,就等着宋国的主力大军不在国内,一时之间也无法返回的时候,趁此机会,一举捣破宋国的都城商丘,再不济也能从宋国的上割下一块来啊

齐王真是好算计

屈原心里在感慨着,看来宋楚两国还真是鹬蚌相争,让齐国这个渔翁得利了。

已经是深冬的时节,出征在外的楚军缺衣少食,冻死的士卒不在少数,昭阳看着在寒风中被吹得瑟瑟发抖的楚军士卒,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这个时候,昭阳将景翠、邓通、景阳等将领召集到营帐中,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商议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探讨应对之策。

“郢都那边有消息了吗”昭阳出声道。

景翠刚刚从岸门回来,带来了郢都方向最新的消息,他说道“信使说大王已经向临淄派出了使者,请求齐国援军。如果齐人出兵的话,肯定要先攻打吕国、郯国,最后才能进攻到宋国的东郡,到那个时候已经开,这不知道我们楚军还有多少将士熬不过这个冬天啊。”

昭阳心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楚国的将士都是南方人,不习惯这北地的气候。正值隆冬,天上都下起了雪,天大寒,而我楚军又没有什么棉絮之类的过冬的衣裳、被子,现在被冻死的士卒已经超过一千人了。”

“军中的粮秣也不多了。”景翠叹气道,“现在军中还在克扣口粮,一天两顿,一餐,每个将士只能吃上一两碗稀粥和野菜、咸菜和酱菜了,军中将士是缺衣少食,这样下去,不用宋军大举进攻,恐怕我们楚军就先扛不住了”

“景翠,你们岸门那边也出现逃兵现象了吗”

“是的。令尹大人,现在杀都杀不住士兵们的溃逃之势啦好多将士,甚至是那些守夜的士卒都偷偷跑掉了,现在军中还在谣言四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我楚军已无援兵,又插翅难逃,跑到宋军大营里面的话会有酒款待他们,饭菜管饱,还有棉衣棉被,也不至于在这寒冬腊月里被活活冻死。”

闻言,昭阳不由得沉默下来了。军中的形他当然是很清楚的,军中缺衣少食,将士们食不果腹,忍饥挨饿不说,这严峻的大寒就是难以克服的事

将士们怨声载道,甚至是出现了大量的逃兵,向宋军投降,这个是无可厚非的。

“我军从开的时候伐魏,就一直征战在外,这几乎一整年啦。将士们思乡心切,现在又吃了败仗,意志力也十分的脆弱,只怕我们楚军还没撑到齐国的援军到来,就要先熬不住这大寒的天气,彻底崩溃了”景翠叹气道。

景阳血气方刚,终于忍受不住了,起向着昭阳叉手道“将军,我们跟宋人拼了吧哀兵必胜凭着一股血气跟宋军决一死战,哪怕撕开宋军的包围圈也好呀”

景翠皱眉道“景阳,你说得倒轻巧。拼,我们楚军拿什么去跟宋人拼匹夫之勇绝不能运用到军事上,行军打仗切勿急躁叔父景驹教你的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堂哥我我受不了了”景阳咬牙切齿地道,“宋军欺人太甚。而且现在如果不赶快突围出去,在睢阳一线等着齐国的援救这什么时候是个头我都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

景阳向着昭阳叉手道“将军,请你下令吧我们可以从仪台方向进攻,打破宋军的包围圈,请你带着我们楚地子弟,带着我们楚国的儿郎们回家吧”

说到这里,景阳都有些泣不成声了。

现在楚军还有放手一搏的能力,困守睢阳、岸门一线,这是坐以待毙,白白消耗粮秣,将士们的斗志也渐被消磨了。

景阳很怀疑,这个时候对面的宋军若是抛出橄榄枝,大张旗鼓地接济楚军士卒的话,楚军会不会立即崩溃,全部转入宋军的怀抱里了

人,都是怕死的。

就这样被活活饿死、冻死太憋屈了,也不值得

景翠闻言,冷着脸呵斥道“景阳,不得无礼”

昭阳却是摆了摆手道“景阳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现在我们楚军是孤军深入,在中原腹地里被宋国的大军合围着,牵一发而动全,凶险万分”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向宋人投降,得到足够过冬的衣食,一条路是往南面杀出重围,这条路很危险,即便我们楚军突破了宋军的仪台、泗水一线,其后也会被宋人的军队围追堵截,最后能活着回到楚国的兵将不知道还有多少。”

闻言,在场的楚国将领们都低下了头,不知所措。

看样子,困守睢阳、岸门一线的想法可以摒弃了。天大寒,逃兵越来越多,看样子连老天爷都在帮宋人的忙,bi)着他们向宋人投降

睢阳距离楚地现在有遥遥七百多里,一路上还要遭受宋军的围追堵截,不知道想要逃回楚国要花费多少时,要死伤多少兵马。

但是要他们向宋人投降呃,这个可以,但是这个时候大家都不好意思提出这个主张。

虽然说宋楚两国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是两军交战,其中死伤的兵马不在少数,大家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芥蒂和侥幸心理的。

“景翠,你有什么看法”昭阳要知道景翠是他们楚国的名将,足智多谋,又不乏杀伐果断,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询问景翠,想听听他的看法。

景翠一时之间也不好决断,毕竟事关重大,无论是杀出重围,还是向宋人投降,这都不是什么好的主张。至于困守睢阳就更不必说了,现在楚军上下几乎没人愿意守着这么一座孤城了

现在的况是,无论是向宋人投降,还是杀出重围,对于提出这个主张的将领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事,至少会被众将嫌恶。

想想看吧,投降宋人的话不必多说,反正是要败坏名声的。而杀出重围呢,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这一路上被宋军围追堵截的,肯定是死伤惨重,最后能回到楚国的兵马绝对不超过一半,可能连三分之一都没有

“令尹大人,不如我们在坚守一两吧。静观其变,若是齐国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就在做打算,如何”景翠显然是下不了决心。

昭阳微微颔首,他一样也是一时之间无法裁断,毕竟事关重大,而不管他如何抉择,无论是带兵降宋,还是带兵杀出重围,最后他昭阳肯定晚节不保,留下一个战败的名声。

与此同时,在拒马河的营寨那里。

宋君偃召集众将,击鼓议事。

“诸位,寡人刚刚接到东郡的战报齐人已经出兵攻打吕国、郯国,其兵锋直指我宋国的东郡,我宋国的北部防务形同虚设,国内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可以调遣了。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马上解决睢阳一线的战事,北上抗齐了”子偃环顾四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抗齐,就必须先击败,收降睢阳、岸门一线的十二万楚军。若是对这些楚军不管不顾的话,迟早要酿成大祸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的,毕竟睢阳距离商丘太近了,若无重兵把守,楚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地攻克宋国的都城商丘。而这个时候,让宋君偃舍弃围歼楚军的这个机会,转而去抗击齐军的入侵,这个显然是行不通的

你要撤军,好啊,楚军必然反戈一击,到时候形势又将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而且睢阳距离商丘这么近,就跟定时炸弹放在宋君偃边一样,随时随地都会爆炸,太特么危险了

所以宋君偃这才想要迅速解决睢阳这里的战事,然后带着军队北上抗击齐军。

本章完

第0233章 不世出之雄主

孙烈有勇有谋,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君上,为今之计,我们应该封锁各地的消息,将敌人派出的斥候、信使、游骑一一打掉,先让楚军人心惶惶,自以为无援。”

“等到睢阳、岸门一线的楚军变得了聋子、瞎子,等不到任何增援的消息。我们宋军则每在城外散播谣言,造谣生事,到时候楚人四下孤立无援,又缺衣少食,必将不战自溃也”

闻言,宋君偃微微颔首道“这正是寡人想要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很好,能迫使楚军向我们投降,再好不过了,但是现在形势一再变化,齐军伐宋的事我们可以瞒得住楚军一时,却瞒不了太久的,毕竟纸包不住火,谎言也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而且瞒得住楚人,却瞒不过我们宋国自己啊。齐人大举进攻,志在伐宋,寡人早已将吕国、郯国视作我大宋国的固有疆土了,寡人绝不容许齐国染指”

宋君偃沉声道“睢阳的战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多一,我们在吕国、郯国等地的将士就不知道死伤多少,时间是宝贵的,现在我们宋军也耗不起了”

“难道君上你想要对楚军发动围攻吗”孙烈疑惑地道。

子偃闻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寡人倒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但是很难做到,或者说根本做不到楚军毕竟有着十万以上的军队,只是两倍于楚军的我们,是很难一口吃掉楚军的。”

这下子可难办了。大家都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又都低着头去思考,看看有没有什么计策可以尽快解决睢阳这边的战事。

过了半晌,还是孙烈说道“君上,你看这样行不行。现在楚军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天大寒,冻死的楚军士卒不在少数,连来不知道有多少的楚军逃兵跑到营寨跟我军投降的。”

“现在楚军吃了败仗,从年初的时候楚军伐魏,迄今为止,差不多已经一年了。楚军军中的士卒必然是思乡心切,而忍受着严寒和饥饿的侵袭,这个时候人的意志力是最薄弱的时候了我们可以从心理上瓦解他们的士气,迫使楚军彻底崩溃,向我们宋军投降”

“再不济,楚军当中也必将出现士兵大规模逃逸的现象。这士气一旦土崩瓦解,就无可挽回了,到时候就算楚军想要负隅顽抗,也力不从心,正好我们宋国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啊”

孙烈的这脑袋真是够灵光的,宋君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良将啊,假以时,培养起来的话,又是一个匡章这样的名将啊

如何瓦解楚军士卒的意志力

这个太容易了。宋君偃又跟几个将领商议了一下,又吩咐下去,全军开始包围睢阳城,将一个偌大的睢阳城围成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睢阳城外,骤然响起了巨大的声响,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好似一个巨人在大踏步的前行一般。

在城头半蹲着烤火,迎着寒风瑟瑟发抖的楚军士卒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其中一个腋下夹着长矛,搓着手在火堆边上取暖的楚兵听到了这股响声,顿时就站了起来,他隔着城墙的垛口往远方放眼望去。

顿时惊呆了吓怕了

“宋军是宋军进攻了”他以及边的伙伴们吆喝起来,惊慌不定地在城头上奔走。

一个个号兵飞快的取下锣鼓,在城头的过道上一边敲响铜锣,一边高喊着“宋军进攻了”。

好似世界末一般,城头的狼烟被点燃,滚滚的浓烟顺着天穹飘起,这个时候只要往天空一望,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代表着战斗、厮杀、死亡的狼烟了。

“风,大风风,大风”宋军的将士们分成八个方阵,从四面八方将睢阳城围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宋军步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高举铜戈、长矛、大戟等武器,推着云梯、冲车,还有巨大的楼车也在一步步推进着,杀伤力极强的投石机也在瞄准睢阳的城墙。

白雪皑皑,朔风刺骨。

宋军放声大喊着“大风”,在风雪当中站立着,走动之间,脚下的靴子三分之一都埋进了雪地里,冻的他们嘴唇发紫,子都不由得颤了颤。

冬季作战,殊为不易。

府衙里,昭阳也接到宋军将要进行攻城战的消息,他大惊失色,不过转瞬间便命令全军死守城池,自己则是带着部将和亲卫赶到城头,观看宋军进攻的势头。

天大寒,这个时候楚军的士卒是缺衣少食的,宋军仓促进攻之下,很容易大力杀伤城里的楚军。

天气真冷。出到这旷野之外,即便是穿着锦帽貂裘的宋君偃都不由得打了几个冷颤,更不必说四周只是穿着棉衣,还在寒风白雪当中立的诸位将士了。

宋君偃看了看将士们的模样,嗯,还是不错的,虽然他们都被冻的嘴唇发青、发紫,子都在打着冷颤,却还是能立正站好,咬着牙高喊着“大风”,似乎以此能抵御刺骨的寒风的侵袭一般。

穿着棉衣的宋卒如此,在城头上的楚军士卒想必更惨。他们连过冬的棉衣都没有

“宋军为什么会突然攻城了”景翠皱着眉头道。

昭阳心里疑惑,不过他又暗自思衬了一下,问道“这两可有游骑、斥候回城”

“没有。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和游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不测。”景翠回答道。

昭阳闻言,叹了口气道“看来宋君偃终于坐不住了。若是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齐国已经出兵了,而宋君偃显然不想跟我们楚人妥协,他想要孤注一掷,在歼灭我们睢阳一线的楚军之后,再北上抗齐。”

“这宋君偃也太冒险了。”

“呵呵,老夫与他相识多年,也算老朋友啦。我了解他,宋君偃不是越王无疆那样有勇无谋的君主,他武力值超强,却又懂得韬略,野心勃勃,是一个不世出的雄主”

昭阳感慨万千地道“老夫曾经跟大王说过,宋国有了宋君偃这么一位不世出的雄主,迟早会崛起,也迟早跟我们楚国发生相关的利益冲突可是大王当时没在意,就连老夫也万万没想到,宋国的崛起之势竟然这么快,已经不可阻挡了。”

景翠低着头道“宋君偃带领着宋国宛如彗星一般崛起。宋国穷兵黩武,依靠侵略战争的方式不断扩张疆土,削弱邻国,壮大自,宋国的侵略比秦国还要强不过宋国只是一时之强,穷兵黩武的国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或许吧。宋君偃如豺狼,宋国不断开拓疆土,但是不知道这个君主他察觉到没有,宋国的扩张速度太快了,根基不稳,又四面树敌,这样下去的话宋国迟早会被列国群起而攻之,衰落下去的。”

昭阳冷声道“宋国,终究只能是强盛一时,而宋君偃,也只能是一个昙花一现的雄主”

本章完

第0234章 胆气

宋军兵围睢阳城,却并没有马上进行攻城战。

“嘿,你瞧,城下的宋人这是在干嘛”一个手持长戈的楚兵疑惑的看着城下的宋军士卒的动作,耸了耸肩膀,询问一侧的战友说道。

“是在埋锅造饭吧连火都生好了。这可真是千古奇谈,俺还从没听说过有那个军队会在敌军的城下埋锅造饭的呢。”

“这些宋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啊。”

楚国的将士们在城头上议论纷纷,但是城下的宋卒却还在自顾自地埋锅造饭,冒着风雪,他们搬来食材和生火造饭所需的木料,就这样架起了大锅,把切好的片放进了烧开的水里面。

战场上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宋军不攻城,反而在城下埋锅造饭而且楚军也不敢派出兵马出去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军在距离城墙不过五百步的地方架起大锅,烧饭煮菜,不亦乐乎的样子。

“君上可以开饭了。”将军孙烈跑到宋君偃的跟前,将端好的米饭和荤素搭配的菜递给他。

“好。”宋君偃接过了盘子,举起了拳头高呼道,“开饭让将士们敞开了肚皮吃”

众军一片叫好,纷纷排着队,领取饭菜,就在睢阳城下,就在楚军将士的眼皮子底下大口大口地吃着腾腾的饭菜。

当然了,该有的戒备的将士还是应该有的,一部分的将士就在两翼。若是这个时候城里的楚军出来攻击,正好可以绞杀过去。

城头上,看着宋军开饭的盛况,一个稚气未脱的楚兵不由得拉了拉前方一个甲士的衣角,委屈地道“哥,我饿。”

“饿也得忍着。还没到饭点呢。”甲士无可奈何地摇着头道。

“这宋军的伙食可真好,现在军中的伙食真是越来越差了。不知道被克扣了多少,现在哥,我是每天都没吃饱过呀”

“有的吃已经算不错的了。”甲士叹气道,“傻小子,现在这种形势下,我们楚军能吃上一口饭不被饿死已经可以知足的了我听说岸门那边的人,现在都饿死了不少士卒,偷偷地把战马都杀掉吃了。”

“啊,那不是触犯军法了吗”

“唉,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没有吃的,吃不上一口饭就要被活活饿死,与其被活生生的饿死了,冻死了,还不如被一刀杀死还来得痛快一些呢。”

宋君偃吃了半碗米饭,忽然脑海里灵机一动,就拿着两个腾腾的面饼,一个鸡腿,还有一壶过的浊酒,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走到距离城墙不过一百五十步,正好在敌军的弓箭手的程之外的地方。

子偃坐下,坐在白雪皑皑的地上,放下酒壶,一口咬下了鸡腿,撕咬着吃了进去。

在这里的宋军将士不知道宋君偃想干嘛,不过见到自家君上都凑上去了,他们也忙不迭地拿着面饼、饭菜走到他的四周拱卫起来,当然是没带兵器的了。

宋君偃又喝了两口浊酒,顿时感到心舒泰了不少,全上下都暖洋洋的。

“宋君偃这是想干嘛”景阳十分的不解。

景翠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幽幽地叹气道“他这是在瓦解我们楚军的士气呀景阳,你看看附近的士卒的样子。”

景阳闻言,看了几眼城头上的己方的士卒,只见他们望梅止渴一般,看着城下在大吃大喝的宋君偃,还有其四周吃着腾腾的饭菜和面饼的将士,都是嘴馋的样子,还有好多人都留下了哈喇子,喉结耸动了几下。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真的很想放下手中的兵器,跑到下面去跟宋军一起吃着腾腾的饭菜和面饼啊

士气萎靡至此,何以作战

寒风已经不再那么凛冽,却还是冷风瑟瑟,天空中还飘散着点点冰晶。

宋君偃酒足饭饱之后,大踏步地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借着一的胆气,放开嗓子大声叫嚷道“楚国的将士们寡人是宋君偃你们都是好样的寡人很佩服你们但是人心都是长的你们在城里缺衣少食,忍冻挨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昂,你们已经没有援军了就算有援军你们之中有多少人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寡人可以保证,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出城池,你们就能得到足够的棉衣棉被,还有腾腾的饭菜正等着你们呢”

宋君偃这话说的很巧妙,一席话里没有一个关于“投降”的字眼,有的只是怜悯、施舍,不过他作为一国之君,说出这种话自然是没什么的,反而能得到宋君偃的怜悯和施舍的,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子偃的话就跟洪水猛兽一般,侵袭着所有听到这话的楚军士卒们,让他们心里纠结不已。很多心志不够坚定的士卒,都开始左顾右盼,若是入夜了,或者是没有了上司的管束,他们便要偷偷出城向宋军投降了。

为什么是投降扯淡,不要看宋君偃的话里没有这个字眼,就以为不用投降。

你不投降可以啊,但是你放弃武器,入了宋军的营寨,就已经是俘虏了。

昭阳看着城头上己方军心动摇的样子,真是气不过,抓过一个弓箭手手上的弓箭,就瞄着宋君偃疾出去。

“夺”利箭不偏不倚,正好插在距离宋君偃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箭头没入雪地里,羽箭还在嗡嗡作响,显然是余劲未消。

昭阳的这一箭,若是瞄准宋君偃这个人的话,百步穿杨,只怕子偃这个时候已经是他的箭下之亡魂了

宋君偃也是吓得胆战心惊,后背直冒冷汗,他虽然断定楚人,还有昭阳这个时候绝对不敢伤害他,却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子偃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其实只要是箭术好一点的人都能中他了

在背后看着的孙烈也为宋君偃暗自捏了一把汗。

这个君上,实在是太冒险了

背后的宋军将士纷纷放下饭碗,赤手空拳地跑到宋君偃的前想要挡着,却被宋君偃张开了双手,张开了怀抱阻止了

宋君偃面不改色,张开了自己的双臂,起了自己的脯,就这样无动于衷地大踏步走向了对面的城墙。

宋君偃一边走,一边大声喝道“昭阳令尹大人不要再挣扎了寡人很怕死但是寡人为了这千千万万的楚军将士的命,死而无惧也”

子偃口口声声地喊道“你现在将寡人死了寡人看不到,也眼不见心不烦但是你们必将承受我宋国几十万大军的怒火这是你的一个机会,寡人的一个机会,也是睢阳一线十二万楚军将士们的一个机会”

说完,子偃还右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站好,就站在距离城墙不过三十步的地方,昂着头,望着城头上的昭阳那青一阵白一阵的面庞,厉声喝道“现在,决定权就在令尹大人你的手中杀寡人,宋楚两国便是世仇,不死不休不杀寡人,你就带着军队,带着你们楚国的儿郎们放下武器走出来好吗”

闻言,昭阳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铁胎硬弓,搭上箭矢,瞄准了还在风雪当中昂然而立的宋君偃。

“将军”

“令尹大人,不可呀”

景翠等人顿时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去劝阻昭阳。

杀宋君偃,这个罪过谁都承担不起

宋国可不是好惹的,现在已经是带甲数十万的一流强国啦。若是今天真的将宋君偃杀在睢阳城下,楚国必将承受宋国大军那无以复加的怒火,而宋楚两国立马结下世仇,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不死不休的仇恨

远的不说,光是被围困在睢阳、岸门一线的十二万楚军就马上会被源源不断的宋军撕成粉碎

宋君偃在宋国的威望是有目共睹的,几乎当世,哦不,应该是纵观古今,还没有哪一个君主有宋君偃这般崇高的威望

宋君偃一死,各地的宋军必然被激怒,就连那些手无寸铁的黔首可能都要拿着木棒、石头来跟他们楚人拼命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且宋君偃的儿子们已经成长,最大的子恒已经有十五六岁这么大,宋君偃一死,他可以当即被立为国君,统领宋国跟楚国死磕着。

本来楚国已经跟东面的越国不死不休了,现在又拉上了一个更强的宋国,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国君,是不能这么死的

秦汉之前的时代,不要说是君主,就连那些统兵大将都不能被轻易杀死。大家做得最多的,还是在战后将他们释放回去,就跟宋君偃对待齐国的公孙假、国夏这些人一样,吃了败仗,事没有。

但是也有倒霉的在乱军当中被杀死,还有如庞涓一般自刎的。

国君被杀死,这是一个国家的耻辱,宋楚两国到时候势必不死不休

昭阳的双肩微微耸动,他埋着脑袋,忽然发出了一阵诡异的笑声“呵呵呵呵”

他又把手里的弓箭丢到一边去,仰望着远方雪花凋零的穹窿,叹了口气,说道“降降了我们楚军降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昭阳已经下命向宋军投降,这个时候,即便是主张杀出重围的景阳也不是争执什么。

楚军当即开启睢阳的城门,迎接以宋君偃为首的一干宋军将士进来。

城头变幻大王旗,很快,代表着楚国的土黄色的飞熊旌旗就被丢到了一边,宋卒则是兴高采烈地将手中的天命玄鸟的旌旗插满了整个睢阳城的城墙

胜利了我们宋军胜利了

本章完

第0235章 吕国覆灭

“杀”

“给我冲啊”在睢阳的战事彻底结束的时候,远在博阳的攻防战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无数穿紫色战衣的齐军将士陆续登上博阳的城头,跟守城的吕国将士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血战

沉闷的战鼓声经久不绝,在发动攻城战的时候,齐军的几个方阵的兵马还在城下摇旗呐喊着,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们发泄着自的气力,大声喊“杀”,酣畅淋漓地在气势上压倒敌军。

而这个时候,饱受投石机摧残的博阳城的城墙已经千疮百孔,摇摇坠了。

到处都是来不及掩埋的尸首,被积雪覆盖了半个子,面目全非。还有一大片的残垣断壁,残破的旌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若不是有旗杆在地上插着,早就随之倾倒下来了。

攻打博阳城的齐将是田婴,他见到守军已经现出了颓势,可以趁着这个势头攻破城池了,于是田婴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青铜剑,遥指对面的城头厉声喝道“擂鼓全军进攻”

“咚咚咚”

“杀啊”随着沉闷的战鼓声再度急促起来,在方阵里憋着一股气的齐军将士们顿时如开了闸的洪水,这么一泄,便带着气吞山河之势,猛烈地向着博阳的城墙那边冲击过去

姜阳穿着华丽的战甲,在人群里挥舞着青铜剑,砍杀一个又一个不知死活的敌人,他上的鳞甲已经沾满了鲜血。原本就是鲜艳的红色的战衣,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齐军将士的血液,颜色,似乎都黯淡下来了

“嘿”他又猛地抽出已经插进了一个齐军士卒的腹部的青铜剑,那个士卒嘴里喷出了浓郁的殷红的血液,瞪大眼睛,就这样带着悔恨倒在了血泊了,还压在了旁边的一个早已死去的战友的上。

姜阳又一挥剑,割破了附近的一个敌人的咽喉,那个齐军士卒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这样捂着自己的脖颈,嘴里咕噜噜地冒着鲜血,他似乎还想要挣扎着拿起手中的长戈放手一搏。

但是为时已晚,直接被姜阳一脚踹到在了地上,而附近的几个亲卫也蜂拥而上,直接乱刀砍死了这个胆大包天的敌人。

这个时候吕子义也是一猩红地跑了过来,手中的长矛还在滴着敌人的血液,他却混不在意,大步流星地砍杀了几个冲过来的齐军士卒,然后向着姜阳禀告道“君上,大事不妙了城西已经被齐军的投石机击破了现在大股的齐军正沿着残破的城墙爬了进来将士们已经顶不住了”

还有一个部将哭丧着脸道“是啊君上真的是顶不住了城东的城门已经被敌军的冲车撞开了,大股的齐军正蜂拥而至,若不是末将刚刚带着几千将士去抵抗着,可能现在已经彻底失陷了呀”

“没办法打退敌人的进攻了吗”姜阳不甘心地问道。

这个时候一大片的吕国的士卒包围过来,将几个正在议事的将领包围在其中,不让那些齐军的将士们靠近他们。

吕子义无奈地摇着头道“不行了,齐军的攻势太猛烈了而我们的博阳城也不算什么坚城,齐军有着完备的攻城器械,兵力雄厚,我们依靠这不到五万的将士能抵抗差不多一个月已经算是侥幸的了”

闻言,姜阳沉默了下来。

一个部将谏言道“君上,博阳城已经守不住了,咱们还是早做打算,撤军吧现在齐人的兵马已经攻打到城里来了”

姜阳皱着眉头道“撤我们往哪里撤”

“可以往宋国的东郡撤我们吕国奉宋国为宗主国,宋国是有义务给我们吕国庇护的。更何况此番齐军入侵,是志在伐宋,我们吕国只是连带着遭殃了而已啊”部将心急火燎地道。

“这个时候宋国还能出兵抗齐吗寡人听闻宋国主力大军都在睢阳一线跟楚军作战呢”

吕子义叉手道“还请君上当机立断不管怎么样,现在博阳城是守不住的了,危如累卵。末将听说现在郯国已经被灭掉了,郯君已经带着残兵败将逃亡宋地,在商丘定居下来了而且宋相黄庸也向郯君承诺帮助他们复国的”

“君上”

姜阳暗自思衬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了。

“撤不过不往宋国的东郡撤咱们往鲁国的地界撤退”

语不惊人死不休,吕子义等将领都很疑惑姜阳为什么会寻思着向邻近的鲁国撤退呢鲁国现在是没什么实力庇护他们的,不过转念一想,其实姜阳这么打算也无可厚非。

齐军志在伐宋,势必要进攻宋国的东郡的,这个时候他们往东郡撤退,过一阵子岂不是还要跟齐军交战

姜阳看来是有着保存实力的想法的,不过这个想法却不被众将所认同。

毕竟宋君偃是方伯,宋国近年来更是以大国姿态影响着泗上诸侯国,他们都很认同宋国的主导地位。

宋国也成为了实际上吕国的宗主国,吕国则是附庸国,为什么呢

靠,这个吕国还是宋君偃一力扶持的没有宋国那强大的兵锋之下,没有当年的博陵之战,吕国能在这个原本齐国的土地上复辟旧齐吕国才怪

现在姜阳为了保存实力,带着残兵败将往鲁国撤退,宋君偃肯定要秋后算账,诘问姜阳及其吕国的罪行的。

毕竟宋国给他们了庇护,不领不说,还连应尽的义务都没有尽到。宗主国可以庇护附属国,但是附属国也有遵从宗主国,维护宗主国的义务啊

决定撤军,又招架不住齐军接连不断的强大攻势,终于在午时三刻的时候,吕国的兵马杀出东门,直扑鲁国的方向而去。

这时,一个部将拍马过来跟田婴禀告道“将军,吕军从城东突围,正在往东南方向撤兵,是否追击”

田婴似乎早就预料到吕军会逃跑,所以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毫不迟疑地道“穷寇莫追。传令下去,全军入城,张贴安民告示,不得扰民”

“诺”

此番齐国为了伐宋,以田婴为将,出动十五万的军队,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这不,郯国被一战灭掉了,吕国倒是顽强的,兵马五万,有着旧齐勋贵的支持,疆域也不小,这才能在齐军强大的攻势之下坚守了二十多天。

老实说,类似吕国、郯国这种小鱼小虾,田婴还不放在眼里,他的目的是为了伐取宋国的东郡,哦不,应该是收复他们齐国的阳亢之地。

而灭掉吕国和郯国,只是为了打通进兵东郡的道路而已。

本章完

第0236章 想干嘛

等到宋君偃带着军队得胜还朝的时候,在商丘的城门口,干婉和黄庸等人早就领着一班文武大臣在那里等候已久。

已经是开,天气还没有那么寒冷,地上的积雪也在渐渐地消散,露出了顽强的草根和石头。

宋军百战百胜,不败的神话已经深入人心了。

即便对手是强大的楚国,宋国的臣民们在担忧的同时,也没有失去对于胜利的渴望所以在群臣出到城门口迎接大军凯旋归来的时候,商丘城里的老百姓也自发地跑到那里,还有街道上去迎接他们的君主,他们宋国的好儿郎们

宋君偃站在战车,还是穿着战衣战甲,将群臣虚扶了起来,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切地望着自己的臣民们,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骄傲的弧度,举起了攥着的拳头,大声道“我们大宋胜了”

“万胜万胜万胜”

“君上万胜大宋国万胜君上万胜大宋国万胜”

“君上万年大宋国万年君上万年大宋国万年”

商丘城内外,顿时响起了一大片铺天盖地的叫好喝彩之声。

宋人尚武,崇拜强者,此时此刻在宋国的万千臣民当中,宋君偃就是强者,就是他们宋国至高无上的最强者

随着宋君偃的这一声呐喊,顿时打破了一直在商丘城里流传的谣言。依靠宋国这一国之力想要打败强大的楚国,似乎是痴人说梦的事,但是宋君偃做到了,宋国做到了

激动的宋国黔首们争相奔走,酒肆当中,掌柜的大出血,所有浊酒一律半价于是整个商丘城都陷入了一片狂欢当中,大家载歌载舞,欢庆着宋国的这又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

当然,这是后话了。

宋君偃刚刚想带着大军进入商丘城的,可是相国黄庸找他有事,于是便让孙烈、戴烈等人各自带着军队依次进入城中,耀武扬威,让所有的宋人都感受到他们的强大的武力。

“相国啊,你是有什么事吗”宋君偃在战车上接受臣民的拥戴,不时地挥了挥手,他又往旁边跟着上了战车的黄庸问道。

这个时候没什么大事,黄庸这个做相国的,肯定是不会找他奏报的。不过能有什么大事难道是齐人大举进攻的事

齐军攻入吕国、郯国似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嗯,这个时候依靠这两个小国的微薄之力应该是扛不住的。

黄庸将手中的竹简递到宋君偃的手中,让他仔细地看了一遍。

“齐军已经攻破博阳了。君上,这个时候你带着大军还朝,正逢其时军需粮秣臣已经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君上你一声令下,出兵抗齐了”

听到这话,宋君偃诧异地看了黄庸一眼,说道“这么快十万兵马的粮秣,以及一干的军需物资,你不过一个月就准备妥当了相国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君偃真是赞叹不已,这个黄庸真是有萧何之才呀

过去,在宋君偃上位的那几年,宋国屡屡征战,穷兵黩武,就连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相国大人都无法弄出什么粮草军需供给大军。每每一到打仗的时候,粮草总是捉襟见肘

要不然当年宋国也不至于被迫坑杀那四万齐军降卒,跟齐国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世仇了。

而经过相国黄庸的一系列改革措施,重视民生,无为而治,宋国又修建了可以灌溉大量的田地的通济渠,又有着通济仓、彭邑仓和陶仓,早在战前的时候便是粮草米粟、谷物等堆积如山,没想到这么能经得起消耗,这倒是出乎宋君偃的意料啦。

“呵呵,其中缘由太多了,一时之间臣也无从说起,反正臣准备的粮草军需,是足以供给十万大军半年消耗的了”

嚯,这么猛宋君偃瞪大眼睛,又问道“那个,相国,你不会将楚军降卒的口粮给克扣了吧”

楚军降卒整整二十几万,不是什么国家都能养的起的,即便富强如齐国,在还要供给大军出征的前提下,还要养着这么多的降卒,只怕仓禀里的米粟都吃不消啊

黄庸摇摇头道“臣还不至于那么缺德。”

“那你是从哪里搜刮的这么多的粮秣”

“君上却是不知。通济渠几经开发,睢水下游和商丘附近的大片良田都得到灌溉,我们宋国已经是连续三年五谷丰登啦,所以国家能得到的米粟很多。”

“通济仓、陶仓和彭邑仓三大仓禀里的粮食早就堆积如山了”黄庸微笑道,“君上平里不怎么关心民生方面的政事,自然无从得知了。而且,在吴郡、东郡和河内郡,一些减免赋税的政策已经过期了,国库充盈,所以我们宋国现在也算是财大气粗了。大军作战,粮秣足够,还请君上不要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善”宋君偃不由得拍手叫好。

“对了君上,还有一件事。郯君已经逃到商丘来了,不过我们宋国立的那一位吕君,似乎有异心,在博阳城破之后,便带着自己的残部逃亡鲁国,现在得到了鲁公的庇护,入住曲阜。”

闻言,宋君偃摆了摆手道“姜阳就是一根搅屎棍跳梁小丑而已,不必理会太多。他这样寡人正好剥夺他的诸侯地位,名正言顺,别人也不好有什么非议。”

“诺。”

吕国、郯国、卫国这些小国宋君偃根本不放在心上,过去宋国还不算很强大,需要得到这些小国的支持,联合泗上诸侯国,便可以在疆域、经济、军力、人口等方面跟秦齐楚等国相提并论。

所以宋君偃在之前是非常仰仗各小国的支持的。但是现在,大可不必

宋国已经取得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实力大增,在军事、经济、疆域等各个领域已经赶超韩魏等国,成为了仅次于秦齐楚之下的大国,霸主国之下,现在也只有赵国的疆域面积能跟宋国相媲美的了。

宋君偃想干嘛

哼,当然了想方设法地将泗上诸侯国一一分化、吞并

原本这些年宋国就一直在泗上诸侯国里散发着自己的影响力,各小国朝野上下,拥戴宋国的臣子、贵族、将军什么的不计其数,就连军中的一些重要将领,还有一部分基层军官都是宋人

那些士兵就更不要说了,绝大多数都是宋人cāo)练的,一旦改旗易帜,心里都不会有什么抵触

当然了,在此之前,宋君偃要先解决掉齐国这个麻烦的对手。

齐国不是好惹的,不过这一回是齐国招惹宋国在先。宋君偃也不客气,早在楚军全面归降的时候,他便开始往东郡调集重兵,齐军不伐宋还好,一旦伐宋,必将遭受宋国大军的猛烈的反击

不过,宋君偃还是不舍得付出惨重的代价去换取胜利的。

譬如上一次招降楚军的时候,他子偃都愿意以犯险,就是不肯挥师猛攻睢阳城。因为他知道,这样子即便拿下睢阳城,宋军的死伤也会十分惨重,到时候有没有足够的兵力保卫东郡,抗击齐人的入侵还很难说呢

所以这一战,宋君偃打算跟齐国低头,威bi)即可,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黄庸又忽而道“还有一件事。君上,卫君姬劲昨也逃到商丘来了,卫国发生了叛乱作乱之人正是卫国的相邦,姬劲的胞弟公子玄。姬玄打的旗号是姬劲无道,助宋为虐,不顾国力,不恤臣民一意孤行地跟着我们宋国四处打仗,穷兵黩武。”

“这连檄文都已经颁发出来了。不过我们很怀疑姬玄的背后是魏人,魏人图谋卫国久矣,而姬玄一向是魏国当中的铁杆的亲魏派,所以濮阳之乱,应该是魏人在背后指使的”

闻言,宋君偃冷笑着道“不管姬玄的背后是不是魏人,我们宋国都不能坐视不理。”

对于卫国,宋君偃还是有好感的,毕竟卫国一向是宋国的铁杆小弟。

自从卫君姬劲改弦更张,弃了魏国奉宋国为宗主国之后,便一直不遗余力地帮助宋国南征北战,卫人士卒,也在多次战争当中给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姬劲是真够意思,很有做狗腿子的前途

这不,此番合围楚军,以卫国这一国之力,便出动了整整一万的兵马

要知道在上一次的伐楚之战当中,卫国也是出兵一万,以卫国的这个小国寡民的国力,能出动这么多的军队协助宋国出兵作战,真是难能可贵,也不怪卫国的卿大夫们怨声载道了

有时候宋君偃就在想,若是有朝一,宋国真的一统天下,使四海归一。要不要效仿秦始皇,将卫君封在濮阳,与自己的宋国荣辱与共呢

不管怎么说,卫国发生叛乱的事宋国都不能坐视不理。

卫国毕竟是跟着宋国混的,又那么拥戴宋君偃,这么给力的小弟你不庇护他,以后谁还敢跟你混

不管姬玄的背后站着的是不是魏人,没得说,捶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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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7章 韬光养晦

刚刚回到沙丘宫,宋君偃便接见了郯君和卫君姬劲,好言安抚了他们几句,并保证宋国在结束所有的对外战事之后,一定出兵帮助他们复国,讨回公道

等到郯君和姬劲退下,宋君偃又召集黄庸、苏贺、子干、张烈、匡章、苏秦六人入宫议事。张烈早已从南线赶回商丘,苏秦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使越军大举进攻楚国的广陵郡之后,也随之回到商丘。

“大致上的形势大家已经了解了。齐师伐我,现在齐国的军队在田婴的统率之下,已经相继灭掉郯国、吕国,只不过现在齐军在博阳稍事休整,又接到了楚军已经向我们宋国投降的消息,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宋君偃坐在主位上,两只手叉着宽大的衣袖,昂首说道,“现在在商丘一带的军队有十五万人,除掉一些必须看押楚军降卒,还有守备部队,我们宋国至少能出动十万人的兵马抗齐而且相国已经准备了足够的粮草军需,可以一战。战否如何战”

打不打这仗怎么打

对于抗齐一事,宋君偃还是心存顾虑的,伐楚一战,宋国也是伤筋动骨,这个时候再去招惹强大的齐国,显然不是太好。

宋国再强,军力再盛,也不能接连不断地用兵。

匡章张了张嘴巴,有意说不能打,但是他的出有些尴尬。匡章生为齐人,又当过齐国的将领,这个时候为齐国说话的话,很容易被宋君偃乃至于这几个宋国重臣的猜疑。

还是张烈出声道“君上,我认为不能战。我宋国固然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也不能不顾后果地去开战伐战之事,关乎国运,我们宋国若是出兵抗齐,与齐国开战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没有。难道要为了帮助郯国、吕国复辟,为了博取君上的仁义美名而去不惜代价地跟齐国开战吗事不可为啊,若是在年初的时候,在我们宋国还没有取得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的时候,或许跟齐国的这一战在所难免,但是现在大可不必”

张烈慢条斯理的分析道“无利不起早。现在与齐国开战对于我们宋国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没取得淮南郡和九江郡的的时候,我们宋国还不够强大,要依赖于泗上诸侯国的帮衬,似卫国一般不遗余力地支持。”

“但是现在不需要了。以前有着吕国、郯国的存在,还可以作为宋齐两国之间一个缓冲的地带,因为我们宋国不敢也不能直面齐人的兵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宋国强盛起来了可惧齐乎”

宋君偃疑惑地道“既然不惧齐国,何以不战难道任凭齐人占着郯、吕两国的城池土地,弃之不顾吗那可是十几座城邑,差不多一个郡的地盘啊。”

张烈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君上,我们不能只看着眼前的利益,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被张烈这么一“训斥”,宋君偃的脸上有点发烧,挂不住啊。不过他的心里也没什么芥蒂的,毕竟张烈是为了他好,而且子偃在城池土地上,的确也是比较小气的,割让城池,等于是割他的啊

没错,在宋君偃的心里,原本郯国和吕国的城池土地就是他们的宋国的

这些城池可是宋军带着泗上诸侯国的军队,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啊。将士们浴血奋战打下的疆土,怎么能就这样拱手让人了呢

“祭酒大人,寡人知错了。请你指教一下。”宋君偃还是乖乖地向着张烈作揖道。

张烈道“君上啊,我们换个说法吧。此番伐楚,我们宋国是彻底将楚国给得罪了这几年我们宋国接连与齐国、越国、魏国和楚国交战,甚至连赵国、韩国都有交战过,可以说现在我们宋国是四面树敌,举目无友了。”

“原本楚国还算是我们宋国的坚定的盟友,可是这一回我们宋国的虎狼之师,不仅打垮了楚国的主力大军,还攻占了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这已经是撕破脸皮了这是很危险的,这样下去,我们宋国就会被列国孤立的”

宋君偃有些不解地道“赵国不是已经跟我们宋国结盟了吗宋国若有战,赵人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张烈嗤笑道“赵国也算盟友姑且算一个吧,但是一点都不坚定。或许在一些邦交之事,还有通商互利方面,赵国会帮助一下我们宋国,但是伐战之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人是不会派兵来救援我们宋国的这一回楚军攻入我宋国腹地,君上已经向邯郸方面求援,可是赵雍是怎么回应的”

“赵国只是一味地推诿他只是寻思着让我们宋国跟楚军死磕到底,等到两败俱伤得差不多了,赵国这个渔翁才会站出来。赵国现在是没什么担当的,在不触犯赵国的利益的况下,赵侯是不会答应出兵的”

宋君偃微微颔首,暗自思衬了一下,觉得张烈说的很有道理。

赵国只知道一味地猥琐发育,齐国大举进攻中山国,好嘛,这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中山国就是赵国嘴边上的肥,自己还没吃掉,你齐国就想要过来抢走自己吃掉,这还了得

于是赵国举兵帮助中山国抗击齐人的入侵。

秦军在西面大举进攻魏国的河东地,魏王向邯郸的赵侯,新郑的韩王求援。韩国还是给力的,一下子出动了十万人的兵马,可是赵国只派出五万军队,三晋联军,算是勉强挡住了秦军的强大攻势。

等到宋君偃求援的时候,赵国却一兵不发,甚至连装腔作势都没有,显然是在唱衰宋国了这个就让宋君偃极为恼怒,老子把你当成好朋友,你却把老子当成了辣鸡,想扔就扔啊

为什么张烈会说现在的赵侯赵雍没什么担当呢

因为赵雍现在是胆小怕事,做起事来畏手畏脚的。不是赵雍这个人太懦弱了,而是赵国需要韬光养晦,他不愿意招惹楚国,之前赵国两线作战,一下子就招惹秦国、齐国这两个霸主国,现在又去招惹楚国,天下三大霸主国都招惹了,这还了得

虽然说赵国和楚国并不接壤,但是不代表楚国的军队不能借道魏地,把赵军一顿吊打啊

赵国最没担当的事,就是赵雍在五国相王的时候,放弃了王的尊号,继续做自己的赵侯

擦,你以为这是后世的军阀混战啊。

还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扯淡

其实宋君偃心里觉得赵雍在放弃王的尊号这件事上做的很不错的,赵国已经有称王的实力,万乘之国,但是赵雍并没有称赵王。

怕的就是树大招风。

他老子赵肃侯留给他的家底很丰厚,却也经不起如宋国这般的折腾宋君偃有勇气有魄力四面开战,跟邻近的大国都结仇了,但是赵雍不敢啊。

赵国的国力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所以赵雍一直兢兢业业,赵国一直在韬光养晦着,隐而不发。

宋君偃有理由相信,不出十年,等到赵国胡服骑,厉兵秣马,彻底地吞并中山国之后,一定能一跃而起,成为可以与强秦相抗衡的军事大国的

“既然不与齐人开战。那么寡人便派使者出使临淄吧,苏秦大人,还要劳烦你多走一趟了”宋君偃微笑着向苏秦拱手道。

“君上客气了。不知道我们宋国的底线是什么”

“想要齐国把吃下去城邑土地吐出来是不可能的。这样吧,你到临淄觐见齐王的时候,不必讨价还价了,让齐国让出虞城,改为郯城,作为郯君的都城,并且无条件归还所有的降卒。”

“诺。”

苏贺笑着道“些许琐事,怎么能总是劳烦苏秦大人呢不如差遣一个舍人或者是客卿去就可以了。”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是琐事。出使临淄,商讨和盟之事,这可不简单。齐王和邹忌都不是好相与的人,寡人相信当此时齐国也不敢招惹我们宋国的,毕竟十几万大军还在商丘的获水大营里枕戈待旦呢,随时可以北上抗齐”

“绕是如此,想要让齐王松口,无条件让出虞城,和释放所有降卒,还需要苏秦大人费一番唇舌了”

苏贺道“有苏秦大人出马,肯定是不辱使命,马到成功啊。”

苏秦连说不敢,宋君偃也是看着群臣一团和气,很是高兴,说道“苏秦,你不必过谦了。你是劳苦功高的人,在此番伐楚之战中,出使会稽给我们争取到了越国这么一个盟友,使之在广陵牵制楚国的军队,殊为不易。待来论功行赏,你便是我宋国的上大夫,就食于丰邑,食邑一千户”

“多谢君上”听到宋君偃对自己的封赏,苏秦是喜不自,弓着子给子偃行礼。

“这是你应得的呀”

张烈又提出异议道“这郯君是可以安置了,可是吕君姜阳呢据说他现在已经被鲁公安置在了平阳城,还在招兵买马呢。”

“姜阳不必理会。这是一个不甘心屈居人下的家伙,搅屎棍而已,寡人断定这个人不来我商丘,反而入鲁国,所图不小,不管他姜阳有什么异动,其一举一动都掌握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还有卫国的事,姬玄叛乱,以下犯上,现在都将卫君驱逐到了商丘。卫国是我们宋国的附属国,卫君心向宋国,臣以为应该出兵扶持卫君复位。”

宋君偃点了点头道“寡人已经得到消息。姬玄的背后的确是魏人在搞鬼眼下魏国的精锐尽丧于河东的战事,还有苦河之战,其国内已无多少可战之兵,卫国在军队里不是还有着一两万的将士吗”

“这样吧,让干骜统率一万兵马,还有卫国的将士两万人的军队,将卫君护送回濮阳。对付一个乱臣贼子,这已经是绰绰有余的啦至于魏国会不会趁此机会出兵帮助姬玄加以阻挠,不足为虑,魏国若是敢出兵,正好给了咱们一个伐魏的良机”

“君上英明”张烈等人都赞叹地道。

呃,这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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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8章 洗牌

时间进入西元前322年宋君偃七年,末,又经过上一年的一轮残酷的“洗牌”,神州大地上的烽火依旧在继续,较大规模的战争已经宣告终结了,只是一些局部战争还在进行着,冲突不断。

正如宋君偃说的一般,战国乱世的伐战、伐交是息息相关的,牵一发而动全。在这个纷乱的世道里,没有哪个国家,哪个人可以独善其

纵然是那一些隐居世外桃源的高人,也是被局势所迫,故而逃到山林里定居下来的。

秋战国时代的战争,哦不,应该是战争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

无论是国君、将军、贵族、大臣、主君等上流人士,还是士兵、农夫、国人、野人、刑徒等底层而黎民百姓,战争一旦爆发,那么他们就不可避免地会被波及到。

士兵和将军就不必多说了,是直接的受害者,或者是直接的受益者。王公贵族亦然,战争胜利,国家能得到更多的土地、城邑、人口和财帛,这些东西他们也可以得到分配。

而最底层的黔首就倒霉多了,打仗要出青壮,荒废了田地不说,就连赋税都要加征,可谓是苦不堪言。而且这战争不论胜负,对于他们的实际意义并不大。

胜了就胜了,还能对国家有一些自豪感,败了就败了,大不了换一个国家生活。一样是要交赋税,出兵丁,服劳役的

西元前323年,随着魏国发起的魏、赵、韩、燕、中山五国相王,合纵连横之势已成,为了应对这五国合纵,秦、齐、楚三大霸主国都不约而同地发动了大规模的战争

狼烟四起

首先是秦国举兵二十万,进攻魏国的河东地,魏王号召三晋联军,与秦军大战于汾阳、少梁、石门山等地,互有胜负,激战大半年,最终还是秦军撤退据守于皮氏、汾一线,河东地的战事宣告结束。

接着是在秦军攻击魏国河东地的时候,十七万楚军也在令尹昭阳的统率之下,攻占华阳、岸门和陉山等地,将襄陵附近的几个城邑都攻占了,围攻襄陵。

魏国向宋国求援。宋国于是派出十万大军在匡章的带领之下去解襄陵之围,拔华阳,克岸门,不料昭阳老谋深算,假意撤军攻打岸门城,结果魏将孙何想要合宋军夹击楚国大军,兵进苦河的时候,被楚军伏击,大败,全军覆没,孙何自己都被楚人俘虏了。

但是这场战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楚人似乎防备着宋国出兵援救魏国,所以在淮南地的八万楚军随之北上,意合围歼灭胆大包天的宋军。

不料宋人棋高一招,早就准备好的二十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地南下攻略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

楚国派出屈丐、唐昧为将,集结各路兵马,共计十五万良莠不齐的兵马驻防新野和巨阳一线,严防宋军大举进攻,并且等待中原的楚军赶到,想要将不自量力的宋国大军围歼在楚地。

战争的形势一再变化,楚王听信市井流言,和边的谗臣的谗言,一意孤行,撤掉作战不力的楚将屈丐,换上唐昧,并敦促他赶紧出兵攻打宋军的颖水大营。

于是楚军上原泽之战被大败,狼狈退回新野后,巨阳随之失陷。宋人挖掘上游的颖水,淹没了新野城,楚将唐昧无奈地带着军队投降了宋军。

楚地的战事且不说,远在中原的战事是愈演愈烈

首先是景翠破上蔡城,使宋将干骜带着残部狼狈地出逃陈县。接着是昭阳见攻不下岸门城,当机立断,挥师东进商丘,克灵丘,围攻睢阳城。

然后是宋君偃亲率大军,在楚军攻克睢阳城之后,沿着拒马河一线排兵布阵,与九万楚军野战。宋军仅凭两万多的兵马便大破楚军,迫使楚军困守睢阳。

紧接着,又是景翠放弃上蔡城,急行军赶到魏地,出其不意地攻克了岸门城,随之里应外合,连夜偷袭了灵丘城外的宋军大营,大破宋军,斩首三万,宋将匡章被迫带着残兵败将退守华阳城。

随着拒马河之败,楚军已经错失了战胜的良机。

宋国的勤王之师纷纷赶到,对中原地区的十二万楚军完成了合围之势

楚国求援于齐国,而在此之前,在年初的时候齐国便派出大军以“中山国乃千乘之国,齐国乃万乘之国,耻于与之并列为王,中山路不足以为王”的旗号,征伐中山国,可是赵国不愿意看到中山国被齐国吞并,于是派出大军与之抗齐。

齐国最终在攻占了中山国的几个城邑之后,仓促撤军。

得到楚王的求援,齐国随即派出田婴为将,统率兵马十五万灭掉了宋国的附属国吕国和郯国,兵锋直指宋国的东郡。

但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适逢隆冬,天大寒,在中原地区的楚军缺衣少食,食不果腹,再加上楚军远征在外大半年,又接连吃了败仗,士气大挫,彻底地一蹶不振了。

楚军被饿死、冻死的士兵不计其数,在宋军的合围之势下,更是出现了大规模的逃兵现象

楚军在等不到援兵的况下,只能选择杀出重围或者是向宋军投降,最后在宋君偃的“蛊惑”之下,昭阳终于为之动容,下令全军向宋军无条件投降了。

随着在中原作战的楚军的全面投降,远在博阳的齐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宋国已经在商丘集结了十多万的军队,随时可以北上东郡抗齐。

宋国还有余力一战,不过宋君偃等人鉴于宋国已经得罪了楚国,为了避免四面树敌,将来两线作战的困境,宋国君臣决定和齐国谈判。

苏秦出使临淄,经过一番唇枪舌战,齐宋两国最终决定从齐军所占的城邑当中,划出虞城改名郯城,作为郯君的国都,并且无条件归还所有降卒包括吕国和郯国的降卒。

小国的命运就这样被大国所主宰

韩、赵、魏、燕、中山五国相王所引发的战事是空前剧烈的,范围之广,波及到整个天下,几乎没有哪个国家能幸免于难。即便是想渔翁得利的越国最终也被宋人拖下水,在楚使杜智被刺杀之后,被迫挥师进攻楚国的广陵郡

至今为止,楚越两国还在围绕着广陵郡在如火如荼地作战。

越国死咬着广陵郡不放,楚国也不甘心放弃广陵这个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南方的战事还在胶着,不过等到楚国的二十二万降卒回到楚国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越国的军队必将被赶出广陵郡

在这一年的所有战事当中,获利最大的是宋国,取得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之后,其疆域面积迅速触及长江以南的襄樊之地,等同于赵国的面积,但是宋国在军力、人口和富庶的程度上远胜于赵国。

现在的宋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准霸主国,综合国力仅次于秦国、齐国和楚国这三大霸主国

齐国获利是其次的,齐军攻打中山国,取得四五座城池,又灭掉了吕国、郯国,收复了前几年失去的十几座城邑,疆域又一次开拓到了淮泗之地。

随后获利的是秦国。秦军进攻魏国的河东地,拔九城。

秦齐楚三大霸主国当中,最倒霉最亏本的还是楚国

楚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原本是伙同秦军一起进攻魏国的,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宋国,阻止了他们吞并魏国的襄陵附近的几个城池不说,宋国还大举伐楚,致使楚国失去了淮南郡和九江郡近四十座城池,方圆七百多里的疆域,真是让人哭无泪

损失最大的是楚国,其次则是魏国,然后是中山国。至于韩国、赵国,他们是帮助他国抵御敌人的入侵的,损兵折将而已,疆土基本上没什么损失。

哦,对了,还有一个北方的燕国,趁着齐国进攻中山国的时候,据说也派兵伐齐,结果还没打下几座城池,就被强大的齐军打得落花流水,最后被反击,自己还丢了两座城池

五国相王所引起的战争,不亚于神州大地上的一次“世界大战”,有人欢喜有人忧。

进入了西元前322年,宋国依旧没有消停。这不,听说卫国发生叛乱,原来的卫国相邦公子玄在魏人的煽动之下,悍然犯上作乱,驱逐了原来的卫君姬劲。

这让宋君偃大为恼怒,于是派出干骜领宋军一万,加上随军的卫军将士共计两万七千人马讨伐濮阳的卫国叛军。

战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宋国又在中原腹地引发了一场让天下人瞩目的战争

宋国商丘,沙丘宫的奉天之外。

天蒙蒙亮,这一天所有的要上朝的宋国文武却都早早地整理好朝服,然后神采飞扬地赶到沙丘宫去上朝。

无论是文质彬彬的朝臣,还是高大威猛的武将,此时都是一脸兴奋的神色。为什么呢因为今天是个好子,据说封赏的名单已经罗列出来了,今天宋君偃就要在大对有功之臣进行封赏了

这新卷的寄语是书友“太医1号”的书评,稳得一批。

在新的一卷里,宋国因为穷兵黩武,四面树敌,遭到几个国家的第一次合纵攻击,宋国蒙受大败,子偃几经生死,宋之虎贲的不败神话也将会被打破

杀出重围王者归来,雷霆万钧谁敢拦,傲视天下的时代,即将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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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9章 榜样的力量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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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0章 未来的将星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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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1章 封赏

封赏之初,宋君偃并没有第一个封赏战功赫赫的匡章,和劳苦功高的黄庸等人,而是选择自己口头上表扬新晋上,可以共商国是的戴烈、子昂、殷纣和宋起四人。

其实戴烈早就有资格入的,但是他作为镇东将军,职责是镇守吴郡,没有宋君偃的诏命,他是不能回到商丘的

戴烈在此番伐楚大战中战绩彪炳,先是率兵克丰邑、相城、钟吾等城池,而后上原泽之战也是充当先锋,大破楚军,当为首功,至于其后率兵北上合围楚军,更是大功一件

至于子昂、殷纣和宋起三人随军出战,斩获颇丰,也是劳苦功高的。

于是宋君偃诏命,册封戴烈为征北将军,直接跳过右庶长的爵位,连升两级,功爵为第十二级左更。人人都是升官发财,但是戴烈不是,不过宋君偃却给了他一个最好的赏赐

“阿烈啊,什么财帛田宅寡人就不赏赐你了,你都不缺。不如这样吧,寡人也吝啬一回,只封你官职和升你爵位,不予赏赐,如何”宋君偃微微笑道。

在大庭广众之下,能让宋君偃这么亲昵地称呼“阿烈”,而不是姓名,或者是官职的,估计就戴烈一人啦。

戴烈的心果真沉稳了很多,直接跪着道“臣,谢主隆恩”

“哈哈哈哈好”宋君偃大笑了几声,忽而昂着头说道,“你的赏赐暂时先寄存在寡人这里,等你再立下大功,再一并封赏于你阿烈,寡人今便做主了着你恢复子氏,入公室族谱”

这对戴烈,哦不,应该是子烈来说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自从被剥夺了“子”的姓氏,从公室的族谱当中出名,他就一直是耿耿于怀的。现在忽然可以恢复姓氏,还能复入族谱,子烈焉能不高兴

子烈喜极而泣地道“多谢君上”

见状,宋君偃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子烈这些年在外面打仗,出生入死都受了什么苦,好多次死里逃生啊

宋君偃又向着宗正子擎问道“宗正大人,可否”

这个时候他还询问宗正的意见,显然还是很尊重自己的这位堂叔的。

子擎拱手道“君上有命。不敢不从”

闻言,宋君偃暗自撇撇嘴,这个老狐狸嘴上说的好,其实该顶撞他的时候还是会顶撞的。说子擎迂腐、食古不化吧,偏偏人又特别的机灵,办事能力很强,明辨是非

可是在一些重大的问题上,哦不,应该是一些小节上经常跟宋君偃产生严重的分歧的。

譬如,屡屡劝诫他远离文姜和妹姜两姊妹,认为她俩是祸国殃民的妖女,要求他把二女打入冷宫呢

子擎其实是可怜子烈的,毕竟是做了替罪羊,给宋君偃背了这么大的一口黑锅。还好,现子烈在终于戴罪立功,有资格重新入公室的族谱,成为子氏一族的子弟啦。

随后,宋君偃又对子昂、殷纣、宋起三人进行了逐一的封赏。

三人的功劳不相上下,于是都得到良田五百顷,美婢十名,黄金五百两的赏赐,在爵位上他们三人都连升两级,从一开始的七级公大夫,一跃成为九级的五大夫

唯一不同的是,殷纣和宋起都回到军中,一个担任骁骑校尉,掌管五千骑卒;一个担任虎贲军的驷车校尉,掌管着五千重装步卒。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宋国这些年来的扩张,不断扩军,现在精锐的虎贲军已经有两万五千人之多,设有一个虎贲中郎将,五名驷车校尉

殷纣与宋起都得到宋君偃的重用,位高权重,已经在朝堂之上有了自己的席位,不过是位于武将的末席。因为他们的资历尚浅,爵位又比较低,所以就排到最后去了。

而子昂跟他们不一样,宋君偃对子昂青睐有加,一样是五大夫的爵位,宋君偃却直接提拔子昂,让他做了羽林中郎将的官职,麾下五千余人,属于宿卫,负责沙丘宫外围的警戒工作。

随后,宋君偃又大肆封赏。

“嫪信,宣诏吧。”

当然了,宋君偃是不可能一一封赏这么多的文臣武将的,浪费口水,所以他直接将封赏的名单写了出来,让嫪信照着诏书上的名单一一念出来。

匡章还是阳侯,不过封地阳邑的话,又增加方圆百里的封地,阳邑改为阳城。

封地之中,主君除了没有调动兵马,蓄养私兵的权力,诸如行政、征税、治理地方等事中央都不会过问,只要定期给国家缴纳足够的赋税即可。

当官当到匡章这种地步已经是位及人臣了,其实宋君偃还可以封君于匡章的。但是他怕之后封无可封,只好作罢。

匡章这样的人臣,已经不稀罕什么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了,实打实的封地才是他们最喜的。这不,宋君偃这一下给他的阳邑改为阳城,整整增加了方圆一百里的土地

这是什么概念

阳城已经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郡了阳城是包括其中的几个城邑的。

除了匡章,文臣之中也有被大大的封赏的,相国黄庸便功不可没。

黄庸做的事宋君偃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啊。黄庸这个人的确是有着萧何之才,有他在,宋国的后勤补给得到保障,远征在外的军队几乎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打仗,其实很多时候拼的就是后勤补给。

所以黄庸也是居功至伟的

宋君偃很大方,直接将黄庸封侯,封地在吴郡的淮,黄庸就是淮侯

同时赏宋君偃赐的两千金,财帛田宅不计其数,这些就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像匡章、黄庸这样位及人臣的家伙,是不太在乎这些外之物的

诸多将军之中,干骜和熊子丹一直是并驾齐驱,不相上下的。

这不,在这次封赏中也一样。熊子丹与干骜都被提升一级,功爵为十四级右更,从原本的前将军与后将军,升为卫将军,各增加食邑一千户,美女、财帛、田宅等赏赐之物不计其数。

相比之下,原本与二人同等的中将军简雍则稍逊一筹。

简雍在伐楚之战中的表现可圈可点,过于稳重,所以没什么出色的表现。于是他还是中将军的官职,功爵升一级,为十三级中更,赏赐之物略少,没有增加食邑。

诸如陈到、黄煌、任嚣、韩腾这些人的封赏也都大同小异,几乎都是十二级左更的爵位。

值得一提的是,韩腾改任陷阵营大统领,重新编练陷阵营,规模当在两千人。而原先的陷阵营大统领任嚣则出任执金吾,统领两万城卫军,负责都城商丘的保卫工作和常治安等问题。

宿卫大统领改由蒙挚担任,蒙挚现在也被破格提拔,是十一级左庶长的爵位。

对于爵位、封地、食邑和赏赐之物宋君偃不小气,但是对于封侯和封君他是很吝惜的。

毕竟这个重大了,遗害无穷,子偃也害怕将来的封君太多了,国家臃肿不堪,就跟现在的楚国一般,封君遍地都是,有的封君跟那些独立的小国家没什么不同的了。

除了武将,宋君偃还封赏了一些文臣,这些都是有功于社稷的人

子干、苏贺、苏秦、张烈四人同时被封为上卿。根据李敖的一些改革,宋国设立了一较为完善的勋爵奖励制度。

宋国是周天子分封的公爵的国家嘛,这好办,直接按照分封的样式逐一设立勋爵制度。

从国君之下,从上到下依次设立封君、上卿、侯爵、上大夫、伯爵、中大夫、子爵、下大夫、男爵,共计九个勋爵爵位,所享受的食邑和封地也不一样。

上卿只是享受一种虚名,只有食邑,而没有封地,这是宋君偃此前变更过的。而如匡章一般的武将是没办法获得上卿这个官衔的,只有文臣才能获得,上卿的地位高于侯爵。

所以宋君偃赐给子干等人大小不同的几千户的食邑,赏赐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

这一回是封赏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毕竟伐楚一战,宋国受益匪浅,宋君偃当然要赏罚分明了。一手萝卜,一手大棒,恩威并施,谁敢不服从他的意志

本章完<b>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第0242章 金角银边草皮肚

“干骜,这伐卫的战事如何魏人那边可有异动”

刚刚下了大朝会,宋君偃便到校场边上踢了一场蹴鞠,汗流浃背,正拿着侯研递过来的锦帕擦拭了额头的汗液。见到干骜早早地在四方台上等候,宋君偃不由得一股坐到蒲团上,开口便是这样问道。

开的时候,宋军伐卫,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派出军队护送原来的卫君姬劲回到濮阳。宋军如此强大,精兵强将,又是正义之师,师出有名,自然不是卫国的那一些弱旅可以比拟的,所以卫军仓促阻组织的兵马很快就败下阵来了

刚刚篡位不久姬玄随之出逃魏国,请求魏王瑩的庇护。

这可真的是马到成功啊

听到宋君偃询问,干骜低眉顺眼地道“回禀君上。卫人的可战之兵早就在我宋军当中,随军援魏、伐楚,留守卫国的都是一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再加上卫君在卫国也不是倒行逆施,不得人心的,在自己国内也有着一定的威望,所以我军师出有名,一路上势如破竹,沿途的城池都是望风披靡,军队一战而下濮阳,叛乱的姬玄已经逃到大梁去了。”

“至于魏人那边,酸枣、桂陵等地的魏军倒是紧闭城门,按兵不动,除了接纳姬玄之外,倒是没有为难我们宋军。”

闻言,宋君偃嗤笑道“呵呵,魏人倒真是识时务。寡人听闻老魏王得知我宋军伐卫在即,大动干戈的消息,连忙派出魏将翟章,带着三万兵马驻防桂陵、酸枣两城接纳姬玄入城的事翟章不敢擅专,必定是老魏王指使的。”

“嘿,他以为不给我们宋国添麻烦,寡人就会轻易放过他们魏国了吗姬玄之乱就是魏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的”宋君偃沉声道,“魏王瑩不想让寡人痛快寡人也不能让他痛快这几魏国的使者甘宁一直在商丘城逗留,想要求见寡人,商量着归还还在我们宋国手里的襄陵及其附近华阳、岸门等几个城池。”

“岂不知驱虎吞狼之事乎所以寡人让甘宁回去了,同时派出曾诚作为使者出使大梁魏国若是不肯交出姬玄,就是在公然打寡人的脸”

听到这些话,干骜有感于宋君偃的腹黑,不由得把脑袋深深地埋到口的地方。

我的老天爷呀

分明是不想归还魏国的襄陵、华阳和岸门等八个城池,想要据为己有,偏偏还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的,天下可能就宋君偃这儿独一份了

这是何等的厚黑呀

对此,干骜倒不是不满,反而他还是举双手赞成的啊若是宋君偃没有那么厚颜无耻,没有那么专横跋扈耍无赖,宋国的疆域也不能在这六七年的时间里扩张到现在这个面积。

能以这种速度蚕食鲸吞,壮大自的国力的,纵观古今,估计宋国是绝无仅有的了

就算到时候魏国迫于宋国的压力,交出姬玄又怎么样

宋国还是不肯让出襄陵附近的八个城池,你奈我何咬我啊

说不定宋君偃的心里正寻思着跟魏国干一架呢现在的魏国可是软柿子,原本就是被打得满头包还没恢复过来呢,去年又被秦人和楚人联手毒打了一顿,被打得满地找牙的

估计没有十几年的休养生息是恢复不过来了的。而趁此机会,说不定宋国还能借着这个名义,大举进攻魏国,真的将势力范围扩张到中原腹地了呢

弱者,只有被挨打的份儿了。

老实说,宋君偃还真的不可怜魏国。这个时代本来就是弱强食的,曾经霸主魏国最强大的时候还屡屡进攻周边的国家,堪称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把偌大一个秦国都打到被国破家亡的地步了

现在魏国却沦落成了软柿子一般,任人宰割,人人都想过去踩上一脚,这真是不得不让人唏嘘啊。

“君上,若是魏国执意包庇公子玄,又不依不饶地派人到商丘来索要襄陵、华阳等八个城池呢”干骜小心谨慎地问道。

宋君偃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残酷的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干骜,你见过我们宋国吃到肚子里的都自己吐出来的吗不管怎么说,襄陵、华阳、岸门等城池都是我大宋国的将士们抛头颅洒血,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下才攻克的”

“这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吗没有。魏国不付出一些代价,就想要回这么多的城池土地,可能吗还有公子玄,其实能不能迫使魏国把人交出来,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魏王的态度”

姬玄这个人宋君偃不是很在乎,跳梁小丑而已。

但是宋国却可以从这个跳梁小丑的上大做文章

姬玄的死活宋国可以不管,但是魏国若是不交出这个人,宋国可以借着这个借口,兴兵伐魏

是的,这就是宋君偃的目的。他为什么在宋国兵强马壮,而粮秣充足的时候,没有派兵抗齐呢难道他不想要被齐人侵占收复的那些郯国和吕国的城池土地了吗

不,他不是不想要,而是图谋得更大

宋君偃一直致力于开疆拓土,继而穷兵黩武,但是他的重心并不在东南,而是在于中原腹地。

韩赵魏三国的地盘够大,够富庶,人口够多,开发的程度可谓是整个战国时代最好的。

子偃一直想要迁都朝歌,只是时机还没有成熟。因为迁都朝歌的话,就不可避免地跟韩赵魏三国发生正面冲突,宋国若是强势入主中原,将开拓的方向西进的话,势必与三晋产生不可化解的矛盾

只有等宋国真正的强大了,强大到如现在的秦国一般,可以以一己之力抗衡三晋的地步,乃至于略胜一筹的时候,子偃才敢将迁都朝歌的想法付诸行动。

宋君偃为什么对迁都朝歌的事念念不忘呢

因为这是大势所趋,商丘这个地方,偏居东南一隅不说,交通不够中原便利,而且四面都是平原、河流,无险可守,这样很容易被敌军兵临城下的

齐军两度兵临城下的耻辱实在是让宋人历历在目。

地理位置和地形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宋国未来的走向。宋国没有秦国那般有着崤函之险,可以凭借着雄关阻挡六国联军的进攻;宋国没有楚国那般幅员辽阔,楚国有着广袤的战略纵深,可以四面出击,将来犯的敌军拖入战争的泥沼当中,而一旦展开拉锯战,敌国必败无疑

这也是为什么楚国屡屡遭到以周王室为首的中原国家,乃至于三晋、秦国和齐国的联手打击,却依旧能保持大国的姿态的根本原因。

甚至在秦国灭楚之战的时候,秦国还要出动六十万的大军才能一举灭掉这个南方的巨无霸。

宋国也没有齐国那样,坐拥鱼盐之利,文化鼎盛,学术繁荣,而齐国的国势蒸蒸上,直到齐闵王的时候这才因为灭了宋国,犯了众怒,这才盛极而衰,被乐毅带着五国联军灭掉的。

宋君偃迫切地想要迁都朝歌,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宋国处四战之地,外部环境便如同魏国一般,需要不断地开拓进取,才能保持着国力继续上升,不至于被列国群殴。

宋国一直穷兵黩武,其实是迫不得已的,不战,即弱,不战,即亡。

围棋里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术语。

回顾中国历史,最终能够统一天下的也往往是那些边角势力。具体来说,在中国古代,有可能、有资本统一天下的边角地区,也就是关中、河北、东南三个。

对照整个中国历史,最终能够统一天下的势力也确实出自这三个地区里的一个。因为关中、河北、东南如此特殊的地位,所以,这三个地区被称之为“龙兴之地”“王霸之基”。

这三个地区凭什么获得如此殊荣和赞誉呢

“山河四塞,百二秦关关中”。

首先,因为泾河、渭河、洛河及其支流的冲刷,关中形成大面积的冲积平原,号称“八百里秦川”。在以农为本的中国古代,关中如此肥沃、如此广阔的土地,使得关中在经济上先天领先于其他地区。

其次,关中东有函谷关,北有萧关,东南有武关,西南有散关,这使得关中相对独立,可以远离纷争、暗自积攒力量。

再者,关中对巴蜀和关东高屋建瓴,在乱世争霸中,这使得关中对其他地区具有天然优势。中国历史上,大秦帝国、西汉帝国、大唐帝国,都是先整合关中,然后攻取巴蜀,最终才东出统一天下的。

唐代中期,随着边防重心的北移,以及资源的消耗殆尽,关中开始没落,不复昔风采。

河北、东南便无须赘言。

最后的草肚皮是哪里呢

顾名思义,就是中原了。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说的就是河南这个人口大省。

不过在中原为帝是非常难,历史上的往往最后成功的绝非是在中原起事的,比如西楚霸王项羽就是这样,他是弃关中而归中原就是一大失策。

可是要最终要想争天下,可以不起于中原,但一定要归于中原,因为争天下就是问鼎中原嘛,你只有占据了中原,才可能四面出击,你才算众望所归。

所以说,回顾中国整个历史,最终能够统一天下的往往是那些边角势力。总的来说,中国古代历次统一天下的模式就是先角后边最后才是中原。

可是现在宋国就处这个“草皮肚”里,四战之地,不管宋国是伐楚还是伐齐,都摆脱不了处四战之地的窘境。

既然无法摆脱,宋君偃干脆一作到底了

正好,这个战国时代中原地区是开发得最早、最好,也是土地最肥沃的地方。据有中原,四面树敌的同时,还能四面出战,商丘毕竟偏居于东南一隅,虽然人口够多,土地够富庶,但是远远不能满足得了宋君偃的野望

迁都朝歌,宋国的发展重心将会彻底西移,奠定中原的王霸之基

就跟晋国一般,不过这个风险真的很大,毕竟韩赵魏三国才是中原地区的真正的霸主,现在宋国想要入主中原,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三晋的围攻

可是宋君偃不怕

宋国现在自的国力已经膨胀到一定的程度了,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牛,已经不能回头或者是停下来了。

宋君偃权衡利弊之下,还是觉得迁都朝歌的利大于弊。

本章完

第0243章 五子良将

“君上伐魏乎”干骜心里十分的震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

子偃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脖颈,说道“这就要看老魏王识趣不识趣了。不过,据寡人对这位魏王的了解,让他服软、低头,难如登天呵,魏王瑩啊,他就是站在高处太久了,想要让天下人都顺着他的心意。”

“寡人听闻当年老魏王自认为功大而令行于天下,召集逢泽之会逢泽在今河南开封南,由宋、卫、邹、鲁等国国君及秦公子少官来参加会盟。魏国广公宫,制丹衣,建旌九斿,从七星之旟,而老魏王乘夏车,称夏王,朝为天子,俨然摆出天子的场面来”

“逢泽之会魏国始称王,魏国称王,并不是楚、越的那一种不服王化之地的王时魏武卒横行天下,列国无不望风披靡,魏螢僭越天子之礼,称夏王,从那时候起,魏国膨胀到了极点,却也开始走下坡路啦。”

宋君偃笑着道“老魏王狂悖啊。年轻的时候很狂,甚至在逢泽之会的时候,当着天下诸侯的面,都敢说出寡人要做王,要做这天下九州的王寡人要这华夏大地皆在寡人的脚下这是何等的狂傲可惜,魏国不久之后便因为这句狂言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干骜疑惑地道“所以君上认为魏王不会服软吗”

“压根儿不可能”子偃大手一挥,信誓旦旦地道,“魏王多狂傲的一个人啊。老了老了,还那么倔强,跟一头犟驴一样,要他服个软,还不如杀了他呢”

干骜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半懂不懂的。

宋君偃看出了干骜心底的困惑,说道“你是不是在寻思着几年前的宋魏两国的城下之盟那不过是魏国的权宜之计罢了,他已经找回场子了,三晋联军,差一点就让我们宋国向中原地区开拓的战略规划化为泡影了”

“而且这一次不同。老魏王这个人很在乎脸面,这么老的一个人了,还那么在乎一张老脸。老魏王绝不可能交出姬玄的,迫于宋国的压力交出姬玄,这说明什么说明老魏王惧怕我们宋国他还丢不起这人”

宋君偃又话锋一转,正色道“干骜,你可知道寡人召你觐见所为何事吗”

“伐魏”

“不错。魏国现在的国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原本多么雄厚的一份基业呀,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现在经过秦国、楚国的连番打击,魏国的可战之兵绝不会超过十万,正是伐魏的大好时机啊错过了这次良机,再想要伐魏成功,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呀”

干骜叉手道“请君上放心臣已经听从你的命令,在卫地的一万兵马还没撤回来,扔在濮阳枕戈待旦。”

宋君偃颔首道“伐魏之事必须未雨绸缪。动静不能太大,你即刻动,秘密前往濮阳等待寡人的指令。若有适当的时机,寡人当令你先一步伐取要地,然后尽起大军,兴兵伐魏”

“诺”

雨绵绵,云遮蔽着远方的光,好似一张灰色的纱布在天空中铺盖一般。

细雨如银针一般淅淅沥沥地下着,这个时候,除了农夫还在田间地头辛勤地耕作,更多的黔首都躲到酒肆里小酌几杯,一边吃着下酒菜,一边高谈阔论着,好不快活。

“哎,要我说啊这五子良将里应该有贞姬娘娘才对贞姬娘娘巾帼不让须眉,为我宋国征战已有三四年之久,伐魏的朝歌之战,抗齐的博阳之战她都参与过,而且俱为副将,屡立战功。此番伐楚,贞姬娘娘更是作为统兵大将,挥师二十万而尽夺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

“这赫赫的战功,岂不为良将乎以贞姬娘娘的功劳,只怕还在干骜、熊子丹这两位将军之上啊毕竟干、熊两位将军还从未指挥过规模如此庞大的军队,还能战而胜之的即便是当今的大都督,阳侯匡章最多也只是带着十余万的诸侯联军伐魏而已”

一个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汉子,在酒桌上大着舌头激动地道。

在他的对席的位置,另一个穿着葛布的汉子嗤笑了一声,说道“桥老二,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听你这意思,难道贞姬娘娘的功劳还要比阳侯的大不成”

“论战功,贞姬娘娘的确比干骜和熊子丹将军的高,但是资历不足她的能力也不一定比得上他们呀此番伐楚,若是让干骜或者是熊子丹,在这些五子良将里的任何一位将军统率大军的话,肯定比贞姬娘娘打得更好,更为出色”

“你胡扯”在旁边的桌子上,一个酒客亦是不满地道,“伐楚之战岂是说的这么轻巧的楚军在新野和巨阳一线还有十五万的兵马呢若不是贞姬娘娘先行派兵横扫了楚国的北部各个城池,又引军驻扎颖水一线,示敌以弱,那龟缩在新野、巨阳一线的楚军岂会弃坚城而不守,出城野战呢”

“哈上原泽之战,我宋国大破楚军,斩首三万余,俘虏了整整六万降卒这是泼天大功啊”

“好”

“彩”酒肆之中的一些黔首纷纷拍手叫好,表示赞同。

那酒客得到了赞扬和声援,不由得昂着头,一樽酒水喝到了肚子里,大着舌头说道“还有,我宋军在上原泽之战后又克巨阳,水淹新野,迫使楚将唐昧带着军队出来投降兵不血刃攻占了新野城伐楚一战,以这么小的代价取得整整两个郡,方圆七百多里的疆土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

“何以贞姬娘娘不能上榜不能与干骜、熊子丹等将军位列五子良将之一这是蔑视女儿家,尔等岂不闻前朝殷商的妇好吗”

那汉子等他说完,已经斟酌好应对之词,不甘示弱地道“妇好是妇好,贞姬娘娘是贞姬娘娘你既然说到伐楚之战,那么我且问你,这伐楚之战的谋划者是谁”

“嗤,这个谁不知道当然是我们大宋国的无双国士,军师祭酒张烈张大人”酒客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这个汉子笑道。

见状,那汉子也不恼怒,说道“伐楚之战谁是头功贞姬娘娘只是明面上统兵大将,我承认,她的确有着过人的统率能力,但是伐楚之战,真正的谋划者乃是祭酒大人从大的战略到小的战术,无一不是祭酒大人谋划的贞姬娘娘只是很好的贯彻了祭酒大人的计谋而已,这不能说明她有什么良将应该具备的谋略”

“老子听你在扯淡”酒客瞪着眼睛道,“照你这么说,那五子良将熊子丹、干骜、简雍、子烈和任嚣,前面四个将军且不说,都有过好几次独自领军的经历,但是任嚣任将军呢他原先是我们宋国陷阵营的大统领,岂非猛将乎他的陷阵营只是冲阵破军之用,又有何种谋略”

“啪”的一声,那汉子拍着酒桌喝道“谁跟你说任嚣在五子良将的榜上的照我说,任嚣是没有资格上榜的我宋国之良将何其多也猛将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这五子良将,应该是熊子丹、干骜、简雍、戴烈和韩腾这五位将军才是”

这时,又有另一个桌子上的酒客斥道“嘿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连贞姬娘娘都不能上榜,任嚣和韩腾何以上榜这五子良将是从勇武、谋略、资历和战功等方面来评选的,任、韩二位将军或许有着足够的勇武、资历和战功,但是谋略方面却从未显现出来,到底有没有还不知道呢”

“就是就是这五子良将应该是熊子丹、干骜、子烈、简雍和贞姬才对按照战功的话贞姬娘娘还应该是五子良将之首呢”

“老子听你在放熊子丹和干骜两位将军能上榜为五子良将,我不服不行,但是任嚣何以为良将韩腾何以为良将要我说就连最近声名鹊起的孙烈将军都比他们厉害”

“还有黄煌将军黄煌久经战阵,乃是沙场宿将,又为我宋国屡立战功,为什么不能进入这五子良将的榜单当中呢”

整个酒肆,是跟炸锅一般地吵作了一团。

本章完

第0244章 世风日下

宋君偃此时就在这家酒肆中,他看着这偌大的酒肆人声鼎沸,为了一个五子良将的名单争论不休,不由得摇了摇头,有些好笑。

若不是这次到陶邑来微服私访,他还不知道原来民间已经流传出了一个“五子良将”的说法。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这么闲着蛋疼搞出了这么一种名单。

宋国多良将,受到宋君偃的感染,宋国尚武之风盛行,勇武之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此时,跟宋君偃一桌的人是子恒与侯研,侯研已经倍受子偃的信任,作为贴内侍,而子恒则是几乎每次宋君偃微服私访的时候都会带他和子启出来的。

只不过子启和子契因为上次偷偷跑到军中,在伐楚之战上战场厮杀的事被宋君偃得知了,大为惊怒,于是将二人足了,所以这次只有子恒一人陪着宋君偃到陶邑来微服私访,探查民。

子恒叫住了一个上酒的小厮说道“小二,他们这么闹是在议论什么呢听着,好似是在说什么五子良将的事。”

那小厮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挂,笑眯眯地道“几位客官可能不是宋人吧还是你们太孤陋寡闻了呢。自从伐楚之战结束后,这市井之中便开始流传五子良将的说法了”

“噢,五子良将不知道是哪五子”子偃颇为好奇地道。

在后世的历史上,三国之时,五子良将指的是曹cāo)手下的五位将军,即张辽、乐进、于、张郃、徐晃五人。

曹cāo)在行军作战时,进攻时常常用这五个人为先锋,撤军时常用这个五个人断后。

陈寿在撰写三国志时将这五个人列为一传,在进行总评时说“太祖建兹武功,而时之良将,五子为先”,近现代以来人们开始将其合称为五子良将,但子只是一个量词,“五子”意思就是说“这五个人”。

没想到现在宋国的民间也有五子良将的说法,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宋君偃有些哭笑不得,感古代人也那么八卦,还给人按上一些什么名号,怪不得明清时候的这么流行,原来都是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

像什么十八罗汉、四大天王、五虎上将之类的都层出不穷的。这些称号和榜单估计官方并没有认同,都是民间或者是后世的艺术手法加上去的

小厮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市井之中都流传着几个不同的版本,一说熊子丹、干骜、子烈、简雍、贞姬为五子良将;一说熊子丹、干骜、简雍、子烈、任嚣为五子良将;一说熊子丹、干骜、简雍、贞姬、黄煌为五子良将。还有的版本就是韩腾将军也位列五子良将之中,只是争议不断,尚未确定下来。”

宋君偃点了点头,等到小厮离去了,子恒不由得微笑着道“君父,看来熊子丹、干骜等几位将军在民间的人气很高啊,这都已经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了。”

闻言,宋君偃颔首道“这也是寡人希望看到的。我宋国尚武,凡黔首都迷信武力,崇拜能征善战之人,这个无可厚非。有这五子良将的榜单,似乎更能激励将军们的斗志呀”

“君父所言极是。别的不说,我宋国这么多将军,这么多能征善战的良将,可是能进入五子良将这个榜单里的只有五个,大家还要挤破脑袋才能上榜呢君父莫不是想要出台五子良将的榜单,以此激励将军们的斗志吗”

“哈哈哈哈,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天下良将何其之多也可是等到他们百年之后,除了青史留名,在史书典籍上还记载着他们的名字,和寥寥的几场战绩之外,又有谁来传颂他们的功名呢”

子偃笑着道“黎庶都是没事找事的,闲暇之余也要找一些饭后谈资。五子良将,这名头足够唬人了吧也罢,寡人也好成人之美,回宫之后便根据各将领的战功、能力、资历等方面整合出五个人来,作为我宋国的五子良将五子良将之名,必定名动华夏啊”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宋君偃带着子恒与侯研出了酒肆,这时天上的细雨已经散去,只是雾气蒙蒙,更远一些的景已经见不清楚。

三人不知不觉地避开闹市,进入了一条较为狭窄的巷子里。

刚刚沿着残破而颇为泥泞的小道走进了巷子里,便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哀求、呼号和呻吟之声。

宋君偃放眼望去,只见仅仅可以容纳两车并行小巷里,许多衣衫褴褛的人都或蹲在墙角下,或躺在地上,千姿百态,都是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样子。看样子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乞丐饥民

从小巷里不时地走过的老百姓都捂着鼻子匆匆而去,原来这些人里面已经有那么几个已经死掉了,却没人收尸,或者是连一张草席都没有,落魄如斯。

“君父亲,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乞丐呢陶邑可是我们宋国赫赫有名的商业之都啊,富庶之名闻达于天下,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乞丐”子恒十分疑惑地道。

这里人多嘴杂的,不似在酒肆里面的雅间,所以子恒没有称呼子偃“君父”。

“国家虽然富强,如旭一般,但是芸芸众生,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宋君偃叹了口气道。

闻言,子恒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宋君偃作为宋国的国君,自然不能对这种事置若罔闻。宋国的黎庶,都是他的子民,他在享受着国君的尊位带给他的至高无上的荣耀和权力的时候,也不能不履行自己应尽的义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说法,就算臣民们在这个国家生活不下去,照样能跑到别的国家谋生。但是子偃打从心底是希望自己的宋国的人口和疆域、财富和军力等综合国力多多益善的

没有哪个国君,是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富强的。

正如宋君偃刚刚说的那样,国家如太阳,或者温暖而微弱,或者酷而强烈,但是无论这个国家富强还是孱弱,总会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世风下,人心不古啊

这个战国乱世,礼崩乐坏,早已不负上古先贤时代那一般,贵族官吏人人严于律己,社会安定,百姓河蟹,人人遵守礼法而不必严刑峻法的约束。

法家为何而生

便是为了约束世人,富强国家而生

好在,现在还是有不少的谦谦君子的。他们是清官,但是相对的也有贪官污吏,这个是不可避免的,这种蛀虫不管是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都有。

秋战国时代还好一些,比较贵族们还是有上进心的,很多人都不愿意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而去触犯国法。

但是到了后世,尤其是明清时代,贪官污吏是屡杀不绝的,洪武帝厉害吧剥皮实草,照样杀不住贪污之风

这就是贵族和世家的真正区别

秦汉之后,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中国已经没有了真正的贵族了。那些朝代的勋贵,不过是世家罢了。

在一个墙角底下,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不满周岁的婴儿,让婴儿含着自己的,吸着那已经无多的nai水。

妇人的衣裳是残破的,衣衫褴褛,两颊干瘦、黝黑,抱着无知的婴儿,哼着小曲儿。这一刻的这个妇人,这个母亲旁若无人地在小巷子里给自己的孩子哺,自己的肚子却饿得咕咕叫,犹未可知。

子恒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悲怆的绪,叹息了一声,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吊五铢钱,想要拿去放到妇人的前,却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子恒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君父,皱着眉头,不明白宋君偃这是何意。

这妇人母子沦落至此,是个人都会生出慈悲之心,可怜她们的,难道子偃有那么铁石心肠,对此还会无动于衷吗

子偃没有说话,而是冷着脸,昂着头向一旁的成群的几个青壮的乞丐挑了挑下巴。

这些乞丐眼睛都一动不动地望着子恒手上的五铢钱,眼神中冒着绿光,那是饿急了的野狼看到肥的时候,才能冒出来的绿光

看到这些乞丐们的眼中的贪婪之色,子恒的心灵为之一窒。聪慧如他,已经明白了宋君偃阻止他给这对可怜的母子五铢钱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你能帮得了这对母子,但是你能帮得了这里,这条巷子里的所有的乞丐吗

显然是不能的

不仅不能,子恒心里也很清楚,他甚至连眼前的这对可怜的母子都帮不了现在给她们五铢钱,不是帮她们,反而是害了她俩呀

瞧瞧这些乞丐眼中冒着的绿光,子恒可以想到的是,在他们离开之后,这两吊五铢钱肯定会被这帮乞丐一拥而上,抢个干净的到时候这对母子会是什么下场

子恒不敢想象,不过抢夺的过程中,这些已经被饥饿冲垮了理智的人,肯定会不管不顾,拼一个头破血流的到时候不知道要死伤几个呀。

本章完

第0245章 赵主父

“父亲,孩儿明白了。”子恒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五铢钱收回了衣袖里,跟宋君偃认错道。

宋君偃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子恒有着一颗仁者之心,心怀慈悲,这本并没有什么错。可是宋君偃在心中已经偏向于子恒作为世子,成为他们宋国的世子,未来的宋君、宋王。

而作为一个君王,一国之君,一味的仁慈是不行的。或者是说,君王不应该有着仁者之心

一国之君,尤其是在这个纷乱的世道里,在这个战国乱世里,有着仁君的国家是不能兴盛发达的。这已经不是夏商周的时候,可以凭借着偌大的名望,就能号召诸侯,威服天下的时代了

子恒若是处盛世,或者是在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的王朝中,应该是一个有作为的帝王,或许还能像汉文帝和汉景帝那样开创一个盛世呢

可惜,子恒生不逢时,这是一个乱世,还是一个持续了数百年的乱世。战争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作为战国乱世的君王,必须具备杀伐果断的能力,最好能跟秦惠文王、秦昭襄王,或者是秦始皇嬴政那般具备心如虎狼,坚韧不拔的意志。

君主如狼似虎,狡诈、险、霸道、隐忍能屈能伸,过刚则易折,过柔则易弯。很简单的道理。

宋君偃对子恒青睐有加,一直都是循循善的,将他作为继承人来栽培,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

一方面,宋君偃向往立世子之事,立贤不立长,有能者居之;但是一方面,宋君偃又不希望立幼子为世子,即使他喜欢幼子。

这是为什么呢

自古以来,废立之事一向是国本。不知道多少的赫赫有名的君王都栽在了立太子的事上。

远的不说,齐桓公就是在立太子的事上犹豫不决,最后在他重病的时候,五公子公子无亏、公子昭、公子潘、公子元、公子商人各率党羽争位。

随后齐桓公病死,五公子互相攻打对方,齐国一片混乱。

桓公尸体在上放了六十七天,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新立的齐君无亏才把桓公收敛。

还有胡服骑的赵武灵王,赵雍。

赵雍堪称是一代雄主,可惜他晚年的时候也是昏招不断

历史上的赵雍宠孟姚,生次子赵何。赵何诞生后,赵雍做出了继推广胡服骑之后,人生的第二个重大决定废掉韩氏的王后之位和赵章的太子之位,改立孟姚为王后,赵何为太子。

和往的胡服骑一样,赵武灵王废长立幼的决定一样招来许多大臣的破坏和劝谏。但是。这依旧抵制不了态度坚硬的赵武灵王。

赵武灵王的任没有到此为止

公元前299年,四十多岁的赵武灵王作出了另一个令朝野恐惧的重大决定提前退位,让年少的赵何早早承担王位。他央求大臣们从此不要再称自己为国君,而要叫自己“主父”,即君主的父亲。

好好的国君不当,为什么要当“主父”

原因有两点,其一,赵武灵王不想让喜好的幼子输在起跑线上,要让他早早实习执掌权力,锻炼他的政治才气。

其二,赵武灵王不想再被内务上的各样琐事所困扰,他要腾出一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交际和军事上。

就如此,还未成年的赵何早早登上了王位。是为赵惠文王。而赵武灵王,退位之后真的不再干预赵国内政。为“主父”的他,做了两件名留青史的壮举

一是化装成广泛外交官的式样,陪伴赵国边疆交使团出访秦国。

他这么做,一来是要借出访之机,对秦国进行河山实验观察,对每处地方的战术意义进行了记载和评价。

尤其是他寻找的绕开秦国的崤函关隘,从北方的上郡、九原郡伐秦的道路,意义重大。这足以说明赵雍蓄意伐秦久矣

二是赵雍要亲眼看看秦国君臣的精神脸庞是怎么样的。

在秦国的王宫,赵武灵王面临谨慎威仪的秦昭襄王和庄重肃杀的宫廷氛围,毫无垂危神气,不卑不亢,伶牙俐齿,令秦昭襄王对他产生了怀疑。

等使团走后,秦王派人潜入赵国探听,才得知那个“状貌甚伟,非人臣之度”的使者就是赫赫驰名的“主父”。

二是赵雍亲挂帅出征,打响了沉没北方强邻中山国的战争。

赵武灵王在面对中山国最强的特种战士、超级大举士“吾丘鸠”时,毫无惧色,安定挑唆,让战争终以赵军大获全胜、中山国公布覆灭而结果,在赵武灵王的授意下,赵惠文王下令将中山国改设为代郡,设官坐镇,赵国的版图由此大为扩充。

另一方面,赵武灵王尽管已经不插手赵国的内政,但对赵惠文王的敦促和管教,却一点也没有中缀。

为了担保胡服骑在自己退位后依然能取得如实的贯彻实行,赵武灵王在退位前夕,委用推行“胡服骑”的大功臣肥义为相国,千叮万嘱他必定要辅助赵惠文王当好一个富国强兵的强势君王。

到了冬天,赵武灵王屡屡闲着没事就把赵惠文王从和善的寝宫里揪出来,让他在自己临时穿上胡服,骑上马遛两圈,再上两箭国君他不妨不当,但鹰爸这个角色,他可是无疑要当到死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赵惠文王从楚国开始里得到了著名的和氏璧。

秦昭襄王得知后,立即写信给赵惠文王,要求用秦国的十五座城来换和氏璧。赵惠文王收到信后,犹豫不决,和群臣谈论了半天也没个判断,直到蔺相如出使秦国,和氏璧之事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赵惠文王在此事变中畏首畏尾、患得患失的怯弱表示深深地刺痛了赵武灵王的心,此时,赵武灵王宠的孟姚已经逝世多年,他又想起了前妻所生的长子,那个当年曾经淘气地穿上胡服训练骑、却被他毫不包容地废掉太子之位的赵章。

离奇是在一次朝会典礼上,赵武灵王看着为老迈的赵章和别的大臣一起向赵惠文王这个软蛋跪拜行礼,心酸到了顶点。

于是,他作出了一生当中最后一次任的决定要求赵惠文王将代国分封给赵章,作为赵章的封地,世袭罔替。

这即是从郡县制后进回分封制,将赵国一分为二,这遭到了包含肥义在内的大臣们激烈反对,在这样的争辩中,赵武灵王一病不起,只可听命太医的倡导,去了沙丘的行宫调理。

赵武灵王分离首都邯郸后,赵章听从亲信田不礼的指使,竞假传赵武灵王旨意,叫赵惠文王去自己的住处当面进行商议,本来是想刺杀赵惠文王,没料到却误杀了替主前来谈判的肥义。

事败的赵章马上带领亲兵和佣人们策动武装兵变,此时,代替肥义执掌相国大权的是赵威和李兑,他们派出大将廉颇护卫赵章,结果可想而知,叛军一触即溃,叛乱被火速破坏。

赵章带着少数几个残兵败将,向着沙丘赵武灵王地方所在拚命奔逃,却被李兑亲自带领的追兵所杀。

为了贬低那个任的“主父”,秋后算账,李兑带领大军直接杀奔沙丘宫。

到了沙丘宫,李兑命人向宫里喊话“宫里的人,晚出来都得死”

沙丘宫里的妃子、宫女、侍卫们,都乖乖地听从下令走了出来。

很快,偌大的沙丘宫,就只剩下赵武灵王一限定,李兑围而不杀,让赵武灵王只能龟缩在无法补充粮食、饮水和药方的沙丘宫里,难以脱困。

三个月后,李兑究竟命令将士们敞开宫门,进宫观察,毫偶然外,他们看到了赵武灵王油尽灯枯的尸体。此时,就连树上的鸟蛋和幼鸟,都已被吃得干明朗净。

一代改革雄主、“黄帝以后第一伟人”的一生。就这样因为在立储题目上的任决断,画上了灾难的句号。

司马迁在史记中行文至此,也不由得失声慨气“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

想想历史上的赵武灵王的那惨不忍睹的下场,子偃都感到一阵阵的不寒而栗

其实他现在差不多是跟赵雍一般的,他们一样是勇武善战,一样是寄于疆场,一样是不喜欢枯燥乏味地处理政务,一样是乐衷于扮猪吃虎,当个闲散而有权势的“主父”太上皇,可以对国君颐指气使,唯我独尊的主父。

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为什么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死掉之后,才舍得放出手中的权力,移交到自己的儿子的手上除了对于权力的**,也不乏他们居高位已久,骤然退位,影响力不再,只怕到时候儿子都不认自己这个老子了

最是无帝王家

子恒的所作所为,不像是一个君王,更像是一名君子。

不过他的年纪还不大,心还没彻底定下来,是可塑之材,所以宋君偃一直将子恒留在边悉心教导着,他相信子恒以后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的。

废长立幼,就跟临阵换将一般,都是大忌。不到非常时刻绝不可为之

本章完

第0246章 灾祸

宋君偃等人不便打扰那妇人哺自己的孩子,于是走到一旁,找了路过巷子的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老汉询问事。

“老丈,他们都是哪里的人为何都这副模样据我所知,这陶邑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富庶之地,商业发达,仅次于魏国的大梁和齐国的临淄,怎么这陶邑城里会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乞食者乞丐呢”宋君偃一脸和善地询问道。

他这个人生的高大威猛,昂藏九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赳赳武夫,虽然一袭华贵的衣裳穿在上,但是也掩盖不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贵气和霸气,还有一股子若有若无的煞气。

普通的黔首,当然没有这种眼光了。

不过老汉却可以看得出眼前这个男人的不平凡的地方,能穿得起这种华衣,言行举止都如此彬彬有礼的,显然是贵族出。

老汉不知道子偃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还垂询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老汉也不介意如实地回答他。

老汉回礼道“回公子的话,他们都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灾民。去年的伐楚之战,我宋军挖掘颖水,水淹新野,可是汛期甚久,一时之间河道决口,将九江郡和新野和下游的曲阳、钟离等地都淹没了。洪水无,冲垮了屋舍,所以曲阳、新野等地的黔首都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了。”

闻言,宋君偃皱着眉头道“君上不是已经颁发诏书,派人去赈灾和疏通河道了吗这些灾民怎么会流落到陶邑来呢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对于赈灾粮都中饱私囊了吗”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老汉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听那些灾民说,官府的确是开设粥棚了,但是灾民太多了,根本不够分的所以好多灾民都开始流亡楚国,或者是向我宋国旧地靠拢了。”

“那陶邑为什么不接纳和安置这些灾民,反而任其在这里自生自灭呢”子恒诧异地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宋君偃所关心的,所以目光如炬地看着老汉。

老汉叹气道“谁说我们陶邑没接纳,没有安置这些南方的难民呢但是灾民实在是太多了,官府哪里管的过来而且又没有君上的命令,陶邑的郡守大人恐怕也不敢随便接纳这些灾民呀”

“事急从权,人命关天,陶邑郡守岂敢这么玩忽职守,置灾民于不顾”子恒瞪眼道。

老汉笑了笑,指着已经倒在对面的一颗桑树下,散发着恶臭的一个影,似乎已经死掉了。

老汉语带嘲讽之意地说道“官府能做的,大概就是替这些可怜的灾民收尸了。”

子恒语塞,心里十分的生气。他不是气眼前这个老汉,而是气陶邑郡守的不作为

宋君偃亦然,听到老汉的这些话,他心中大概能猜的出一个大概了。

无非是难民泛滥,太多的灾民向着陶邑这边靠拢了。没错,陶邑是很富庶,也有着一个陶仓,陶仓里面的粮秣可是堆积如山的,相信一旦开仓放粮,就能马上养活这些灾民了。

但是陶仓的米粟谷物已经作为赈灾粮,向着淮南郡的灾民开放了。陶仓的粮食源源不断地向着南方拉过去,他一个郡守怎敢擅专,开仓放粮呢而且他也没这个权力

陶邑的官府是没法安置这些灾民的,不过陶邑作为宋国最为富庶的城市,自的家底殷实,其粮库里的粮秣也不少,凭借这些粮秣依旧可以养活灾民,可是他们舍得吗舍不得啊

虽然说这些粮秣是公家的,不是他们的,可是这些粮食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啊他们在任几年,兢兢业业,不就是为了攒够粮食,好飞黄腾达,当上更大的官吗

南方的都是什么人,他们都知道。原来是楚人呢,这些外人的死活干他们何事

更何况君上此前已经开仓放粮,向新野、曲阳等地赈灾,派人去疏通河道了。这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赈灾不到位,好多灾民都跑到宋国的旧地来了

这可真的是太讽刺了

宋君偃此时心里是一片霾。去年的伐楚之战,他们宋国的军队接着秋汛,水淹新野,没想到汛期过久,而河道决口,水势根本就收不住,还连带着新野下游的曲阳、钟离等地都遭殃了。

本来嘛,也没死多少人,死上千的黔首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后宋君偃得到灾,就火速派人去陶邑开仓放粮,并且出动足够的人手去疏通河道,为此连附近的驻军和一些戍卒、衙役都派上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

赈灾不到位,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打死子偃都不相信

在离开小巷后,宋君偃的心很沉重,一直都是低着头,愁眉不展的。

子恒在他的旁边说道“君父,看来一定是你派往新野、曲阳等地赈灾的官员出了什么问题了。不是有人贪污赈灾粮,中饱私囊,就是他们之中有的官吏消极怠工,没有尽快将赈灾粮发放到灾民的手里。”

听到这话,宋君偃嗤笑了一声,说道“若是后者还好,可以原谅。若是前者,寡人绝不宽恕子恒,看来下一站,咱们要跑到新野、钟离这些灾区去看看了。”

“诺。”

子恒又道“君父,你看这大街上,还是熙熙攘攘的样子,无甚灾民,莫不是这陶邑的郡守不作为,将灾民都安置到角落之处,粉饰太平”

“然也。”子偃沉声道,“若是这一次没有出商丘,到其他地方去微服私访,寡人可能还不知道,原来我宋国的贪腐之风竟然已经这么严重了”

“不破不立,陶邑的郡守是李让,是我们宋国的贵族,原先寡人还看他是一个能臣,所以命他当了陶郡的郡守,原想着以他的才干,还可以造福一方。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这么多的灾民不安置,他是干什么吃的”

子恒道“君父,李郡守可能是有心无力吧。毕竟他是没有权力开仓放粮的。”

“呵,荒谬既然没办法开仓放粮,陶邑也无力接济灾民,那他为什么不向寡人禀告呢这若有重大的事,自然会有专人飞马来向寡人送来奏牍的”

忽然经过一个拐角处,宋君偃站住了脚跟。

子恒疑惑地看着他。

而在这个拐角的地方,四下无人,迎面而来的赫然就是刚刚在那对母子边上,看着子恒拿出两吊五铢钱准备施舍的那几个面黄肌瘦的男子。

这四个男子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脚步虚浮,走路都磕磕绊绊的,宛若丧尸。不过让宋君偃等人在意的不是他们衣不蔽体的模样,而是他们此时手里拿的棍棒,还有两把已经生锈了的,劣迹斑斑的铜剑

“你们想干什么”见到这四个男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宋君偃还冷着脸,子恒便不由得出声道。

其中一个似乎是头领的男子狞笑了一声,挥着手中的青铜剑说道“小子,乖乖交出你们上的财物,某可以饶你们不死。”

“你要杀人”子偃突兀地开口道。

闻言,那个男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子偃会这么问的。不过他还是趾高气昂地道“某只为求财,不想杀人,但是你们如果不识趣的话,某不介意让那你把命和上的财物都留在这里的”

“噢。”宋君偃微微颔首,转而又盯着他手里的还有一些殷红的颜色的青铜剑,说道,“看样子你的剑已经饮过人血了,就是不知道死在你手底下的有几个人了。”

“嘿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瞒你说,这几天被某砍死的倒霉蛋已经有三个了希望你不要成为第四个”

旁边的一个一脸麻子的男子喝道“大哥,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直接杀死他们”

“想杀我们,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宋君偃冷笑了一声道。

无知者无畏,他子偃本就有着与生俱来的强横武力,又久经战阵,手里头的血液不计其数,那个“天下第一勇士”之名更是冠绝天下

以他宋君偃的武力,足以横行天下

别说是眼前的这四个蟊贼了,就算是碰上敌人的数千大军的围攻,他一个人,虽然干不过却也可以全而退

宋君偃有这种自信和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此番出宫,出了都城商丘微服私访,边只带着子恒和侯研,而一个宿卫都没有的缘故了

“杀”那个领头的蟊贼暴喝了一声,用尽了浑的气力向宋君偃的头顶怒劈下来

子偃眯着眼睛,子一偏,避开了这凶残的一剑,而后他飞起一脚,直接踢在那个蟊贼的手腕上,使他吃痛之下,手里头的青铜剑都甩飞了出去。

同时其他三个蟊贼也一拥而上,开始拿着棍棒攻击子恒和侯研,另外一个拿剑的蟊贼是对付子恒的。因为子恒看上去材比较单薄,而且不过弱冠之年,想必是很好欺负的吧。

不过这个蟊贼却是想差了,子恒的武力值虽然不能跟宋君偃相提并论,跟他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子启比起来也是相去甚远,不过毕竟是学过六艺的人,子恒又秉承宋国的尚武之风,弓马娴熟,武艺自然是不差的,所以三两下就制服了这个蟊贼,一脚就将他踢到了地上

至于侯研,这厮就比较倒霉了,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被其余两个手持棍棒的蟊贼是一顿毒打,好不凄惨

“哎呦哎呦别打别打了”

侯研惨叫着,赶紧将子缩了起来,抱着脑袋如大虾一般,两个暴徒的棍棒就这样恶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上,砰砰作响。

太不像话了。宋君偃摇了摇头。

子恒赶紧过去,三两下就打倒了那两个手持棍棒的蟊贼,搀扶着伤痕累累的侯研回到了宋君偃的旁。

侯研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疼,他似哭似笑地冲着子偃点头哈腰道“君君上,奴婢无能”

子偃摆了摆手道“你是无能。不过这次寡人也不怪你,回去之后要勤加练习武功,打熬气力,这连两个食不果腹的歹徒都打不过算怎么回事”

“诺,诺”侯研一个劲儿地点着头道。

正说话间,子恒还刚刚翕动了嘴唇,想要开口说一些什么,宋君偃的眼睛却骤然睁大,怒火中烧,他猛地伸手过去。

仅以此章,悼念已故的金庸老爷子。

斯人已逝,唯后来者珍重

虽然羊羔写的是历史穿越,还是网文,但是这并不妨碍羊羔尊敬金庸老先生,从小就是看着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和电视剧长大的。

本章完

第0247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电光火石之间,一柄生锈了的青铜剑向着子恒的脖颈劈了下去

“贼子怎敢”宋君偃猛地暴喝了一声,嗡嗡作响,如惊雷一般,顿时让那个拿剑准备砍死子恒的蟊贼心惊胆战,握剑的手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而子偃逮住了这个时机,一把推开了子恒,然后蛟龙出海一般,一记飞踢就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蟊贼给踹到地上,然后他抢了地上的一把青铜剑。

宋君偃二话不说,直接一剑封喉,杀死了这个蟊贼,鲜血淋漓,顺着他残破的咽喉“嗬嗬”地往外漏风,然后流到了脖颈儿下,顺流到地板上。

子恒对此还有些惊魂未定,愣了好半晌,看到子偃在杀死了那个蟊贼之后,还冷着脸,不动声色地站起来,看向了剩下的三个蟊贼。

三个蟊贼大惊失色,知道踢到铁板了,所以相视了一眼,都害怕地站起来准备跑路。

但是子偃哪里会让这几个人这么逃之夭夭了

这几个杂碎,险些让寡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儿

“唰”一个蟊贼背后中剑,瞪大了眼睛,不甘地倒在了血泊里。

“唰”又一个蟊贼看到宋君偃忽然跑到自己的面前,肝胆俱裂之下,被一剑封喉,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来

最后一个蟊贼,就是那个蟊贼的头领,他无助地瘫软到了地上,举起手来跪倒在地,摇尾乞怜地道“大人大人不,公子,请你饶小人一命啊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应该冒犯公子你们的”

宋君偃没有说话,而是冷着脸,目光锐利,犹如雄鹰一般,他扭过头向着子恒说道“恒儿,你杀过人吗”

听到宋君偃这么问,子恒懵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道“没有。”

宋君偃随即递出了手里的青铜剑,说道“杀死他。这些杂碎的血虽然会玷污我们的手,但是不可不为之。”

“君君父。”

看着子恒又惊又怕的样子,宋君偃心里是怒其不争,沉声道“你如果不杀死他,你就不是寡人的儿子,你就不是天命玄鸟的子孙后裔”

这个话就严重了,子恒没敢迟疑,接过了宋君偃手里的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液,有着几条人命的青铜剑。子恒握着青铜剑的手还是有些颤巍巍的。

趁着这个时机,那个蟊贼见势不妙,对方真的要杀害自己,于是赶紧起往胡同的另一角跑去,这个时候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跑到人多的市集上,他们就不敢行凶杀人了

这蟊贼想得倒美,可惜宋君偃怎么会让这么好的一块磨刀石跑掉了呢

所以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个蟊贼就被宋君偃抓到了手里,打了两拳,控制好力道让他口吐鲜血,气力全无,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杀了他快”宋君偃催促子恒道。

“君父”子恒已经伸出了手里的青铜剑,快要抵到那个蟊贼的咽喉那里了,可惜没有再进一步。

宋君偃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厉声喝道“寡人现在命令你,杀了他”

这可不是在杀鸡,而是在杀人啊还是屠杀

子恒的心中涌现了一股悲哀的绪,他连鸡鸭都没杀死过,更何况是人呢若是在战场上杀敌,子恒可能心里不会有什么芥蒂,自卫杀人,他的心里还能过得去,可以做到心安理得。

但是,这是在屠杀啊这人就跟牲口一般等着自己杀掉,那自己不就成了那些负责砍人头颅飞刽子手了吗

“啊”子恒崩溃地大叫了一声,双手攥着青铜剑,就抡了下去。

“噗嗤”的一声,鲜血四溅,殷红的血液淋漓,喷薄而出,就这样溅到了子恒那白净的脸颊上。

“呃呃呃”咽喉被砍断了,那蟊贼不甘地看了子恒一眼,那眼神当中充满了怨毒、迷惘、痛恨等色彩,好似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不过他的生命力在不断地消逝着,犹如被火焚烧的纸片,转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子恒傻傻的看着已经死去了半晌的蟊贼的尸体,一动不动,整个人好似被霾笼罩住了一般。他原本还握着的青铜剑顿时“哐啷”的一声,跌落到了地上。

而子恒,则瘫软到了地上,仿佛做了什么极度费力气的事,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瞳孔还在收缩着,显然还是对杀人一事极为排斥,很不适应的。

子恒是惊魂未定啊

三人整理一下,又走到了市集上,这时子恒已经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落在后面自己一个人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研见到子恒这么失魂落魄,不由得有些担心,向宋君偃说道“君上,恒公子本就不是这种嗜杀之人。杀了暴徒,要了人命,恒公子第一次沾染鲜血,沾染人命这样他的心里难免会不适应的。这是人之常,君上你为何要bi)迫恒公子杀人呢让奴婢代劳岂不是更好吗这么一个蟊贼,杀了还脏了恒公子的手呢”

闻言,宋君偃的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又看了子恒一眼,说道“谁杀不是杀杀谁不是杀重要的还是意义。侯研,照你刚刚这话,难道寡人一连杀了三个暴徒,这不是更弄脏了寡人的手了吗有些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恒儿,你可知道寡人为何咄咄bi)你杀死那个蟊贼吗”宋君偃又向着子恒问道。

子恒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摇头道“孩儿不知。”

子偃说道“寡人想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你永远在竹简书籍里都明白不了的道理。儒家经典里面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者,人恒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这是孟子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你熟读儒家典籍,又有出儒家的师傅悉心教导于你,恒儿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子恒颔首道“孩儿知道。孟夫子的这段话的意思是,关心别人的人,也会得到他人的关;尊敬别人的人,也会得到他人的敬重。”

“不错。人者,人恒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但是恒儿,寡人今天还要给这段话添上一句,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孩儿愚钝。”子恒作揖道。

宋君偃见状,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哪里是愚钝啊。你在文学上的天资和造诣,连君父都多有不如,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浅显易懂的一句话呢恒儿,你呀,就是太仁慈了有的时候,妇人之仁会害了你自己,更会害了你边的人,甚至会害了我们大宋国的”

“恒儿,你且听着。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句话的意思是,想杀人的人,就必须要做好被杀的觉悟那四个暴徒想杀死我们,就没必要对他们宽宏大量,饶他们一命毕竟他们的手上也是有着几条人命的,放过他们,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会被杀死”

闻言,子恒拧紧了眉头,最终还是向宋君偃拱手道“孩儿受教了。”

宋君偃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不过他相信以子恒的悟,事后肯定能领悟到的。

那就是宋君偃有意让子恒做宋国的世子,将来继位。而作为宋国君主,显然是不能跟宋襄公一般有着一颗仁者之心的

杀伐果断,这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所必须具备的品质。

没有杀过人,手里头没沾过鲜血,何以经历大风大浪

这可不是什么无稽之谈啊。你看看战国乱世里的各国的君王,有几个是没上过战场,又几个是不弓马娴熟,能文能武的

一个都没有

秦国暂且不说了,本来就是靠着一股子血才能打下如此广袤的疆域,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的。秦国的君主从第一位开始,就没有没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魏国也有尚武的传统,哦不,应该是三晋,韩赵魏三国都是如此赵国悍勇,韩国善战,魏国武猛,他们的公室子弟,那些个太子公子们都有着充当监军的经历,他们都是杀过人,上过战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

或许楚国的王室子弟比较温和一点,不过没有一个善茬,历代楚王都锐意进取,没一个是没杀过人的。

当然了,宋君偃bi)着子恒杀人,不是让他变成嗜杀之人,而是纯粹地想要磨砺他的血和韧而已

子恒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宋君偃在子恒杀死那个蟊贼的那一刻,已经在暗自决定,回去之后就将子恒册立为世子,以便将来继承宋国的大统。

子恒还很年轻,他的路还很长,而宋君偃也不过而立之年,他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将子恒留在边,时时刻刻地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国君。

子恒有着一颗仁者之心,有着明君所应该具备的品质,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宋君偃是一个鹰爸,望子成龙,将来他会让子恒经历更多的磨砺,百炼成钢

他不奢望子恒能跟他一样穷兵黩武,带领宋国去开疆拓土,但是至少能做一个守成之君,不至于使宋国的国势盛极而衰

本章完

第0248章 卖菜的少妇

宋君偃等人要出来微服私访,体察民,自然不能简单地了解一些况就打道回府了。

新野、曲阳等地的灾让宋君偃愁眉不展,再加上刚刚又杀了几个不长眼的蟊贼,他们三人的兴致都不是很高,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市集上徘徊着。

最能反应一个地方的繁华的,无疑就是市集这种地方。陶邑的市集正是如此,有好几个,不过宋君偃他们来到的是城东的一个市集。

现在已经是傍晚,天空中暮色苍茫。

不过市集上买菜的人还是很多的,琳琅满目的商品还是摆在货架上,摊位上,小贩们的吆喝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农民一辈子依靠耕地谋生,而贩夫走卒也是有着自己的谋生之道。只有人人得其位,各司其职,这个国家才能安定下来,长治久安。

陶邑的富庶从中可见一斑

天色不早了,可是市集上的摊位依旧林林总总,人满为患,道路拥挤难行的。胭脂水粉,猪、羊、鸡之类的荤菜多不胜数,还有拿竹篾、扁担出来买的,小贩们吆喝着,向过往的人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要不然怎么说宋国的商业发达,陶邑又是著名的商业之都呢该有的东西是应有尽有啊

“君上”侯研见到宋君偃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发怔地看着对面,有些诧异地出声道。

“噢。”宋君偃这才回过神来,侯研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卖菜的摊位上,此时是客流不少,不过这些都不是宋君偃放在眼里的,刚刚让他发怔、出神的原因所在,还是卖菜的那个少妇

糟糕,君父的老毛病又犯了

子恒有些无语,不由得在心里腹诽不已。

那个少妇是怎样的绝色呢竟然让见多识广,已经算是阅女无数的宋君偃还要为之神魂颠倒

少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布带罩着三千青丝,穿一袭束腰的葛布衣裳,很旧了还有补丁,但是洗得干净、泛白,所以从中能看得出少妇是一个比较穷困,但是精神面貌都非常好的人。

老实说,这个少妇的姿色比不得文姜、妹姜这等美女,稍逊一筹,即便有少妇应有的迷人的风韵,材窈窕,也最多算得上是一个姿色上等的美人而已。

宋君偃怎么会看得上她呢

子恒见不得宋君偃花心,又喜欢到处沾花惹草的毛病,所以低着头,行礼道“父亲,孩儿今有些疲累了,想先回客栈歇息。”

子偃睥睨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去吧。”

子恒刚刚想要离开,没想到对面的那个少妇的菜摊就出现问题了。

三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泼皮拍开菜摊边上的人,径直走到菜摊最显眼的位置,恶狠狠地瞪着正在卖菜,正在把几样青菜递给别人的那个少妇。

“别买了别买了”

“滚都快散了”

三个泼皮冲着四周的老百姓横眉竖眼地喝道。

这个市集上的老百姓显然都是认识这三个家伙的,见状,都不由得往他们的边走开了一段距离,却心生好奇,就在旁边围观着。

卖菜的那个老板娘,就是那个风韵犹存的少妇,看到这个样子,或许是子柔弱,她都不敢呵斥这三个泼皮无赖,而是呐呐地出声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嘿我们想干嘛”那三个泼皮当中一个黑脸的汉子,似乎是头领,听到这话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就是张远家的媳妇儿,李氏李小娘吧”

少妇点了点头道“张远是奴的丈夫。”

黑脸的汉子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字据,趾高气昂地道“是这样的。你家张远在我们赌坊里输了钱,没钱偿还了,现在已经把你典当给我们赌坊了你看这个事该怎么办吧”

嚯,这个张远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嗜赌如命不说,赌输钱了还将老婆配给赌坊这种男人端不得为人子

听到这话的旁观者都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又一朵鲜花要凋零了。

李小娘闻言,小脸吓得煞白,她不由得颤巍巍地将手伸出来,想要接过黑脸汉子的手上的字据,可是黑脸汉子哪里肯啊

黑脸汉子一把将字据捏在手里,昂着头,指着字据上的红色指印说道“看清楚了你夫君在我们赌坊里借了整整三百枚刀币换算成五铢钱也有三万文你们家还得起吗”

李小娘傻眼了,她惊慌不定地道“这这不可能。奴奴家的夫君怎么可能会欠下这么多债务呢这可是三百枚刀币啊他人呢奴要见他。”

听到李小娘这么说,黑脸汉子铁石心肠一般,毫无怜香惜玉之地道“你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张远把这份字据画押了,算是把你抵买给我们赌坊了。而且这是他要求的,他已经不想见你了,要我们立刻把你带走”

此言一出,顿时又激起人群里的一片哗然

做男人做到张远这种地步,已经不是用窝囊废可以概括的了自己欠下了巨额的赌债,把老婆典当给赌坊不说,竟然连老婆都不想见了。

呃,想必是无颜面对李小娘了吧

可是这也太过分,太狠心了。

常言道一夫妻百恩,干出了这种典当妻子的事,张远不说是猪狗不如,可是在这一带的名声算是彻底地臭了,臭不可闻

李小娘也是无言以对,心慌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百枚刀币啊,李小娘干这卖菜的营生本来只能补贴家用,赚不了多少钱。三百枚刀币是什么概念呢

这就相当于后世的五万块钱,而李小娘家除去了开支,就只剩下不到几百块了,若是还钱,要还到什么时候所以张远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妻子典当给赌坊了。

看着宋君偃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似怒非怒的样子,善于察言观色的侯研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不过这并不妨碍侯研向宋君偃奴颜婢膝。

“君上,这张远也太不是个东西混账一个,竟然还有把自己的妻子典当出去的太不像话了”侯研在一旁打抱不平地道。

侯研已经看得出宋君偃似乎瞧上了那个叫做李小娘的少妇,所以趁机买好,故意愤愤不平地说着。

如果李小娘真的有那种运气,让宋君偃看上了,还被宠幸成了妃子,他侯研将来在后宫中也有了一个靠山。

宋君偃还是冷着脸,没有说什么,他处于上位久,一国之君,自然心里的想法不能给臣下随便揣测的。所以在平常的时候,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自威,只有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这样的雄主才会做出一些或喜或悲或怒的样子,其实都是假装的,都是有着目的的。

子恒也蹙眉道“这是那个叫做张远的人私德有亏,官府是管不到这种事的。”

子恒说的没错,这是张远的道德败坏,无关犯法,官府是想管都管不了的

先秦上古时代,虽然天下列国已经开始废除了奴隶制,进入封建君主**的时代,但是买卖人口的事依旧不少见。大家已经不敢在明面上交易奴隶了,可是私底下这种事是屡见不鲜的,官府对此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视不理的

至于妻妾,妻子的地位比较高,是不能转让或者买卖的。但是姬妾的话地位很低微,在各国公卿贵族之间,转让姬妾是很正常的事,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了,转让姬妾的贵族甚至还会以此为荣的啊

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还没有后世那么低,但是也不是很高,男女平等根本就是扯淡,这是绝无可能的。

各国都没有律法,来约束臣民不得交易妻妾,不过张远这事确实做得太不地道了,竟然连妻子都典当出去了,世人深以为耻也

看着李小娘还在发怔,双目呆滞的样子,黑脸汉子颇为不耐烦地道“李氏,你不要想太多了,乖乖的跟我们走就对了”

“嘿嘿,如若不然,我们仨就架着你走这种事就算告到衙门都没用衙门是不会受理的,所以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被典当到赌坊里,等待李小娘的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被赌坊的老板看上了,纳为小妾,一个是被卖到女闾里,整整夜伺候piáo)客。

若是前者的话,李小娘还算好命,逃过一劫了。若是后者,只怕李小娘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么一个清白的妇道人家,沦落风尘,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惜

“奴奴跟你们走。”子柔弱的李小娘最终还是屈服了,两行清泪从眼角划落,她强忍着没有嚎啕大哭,却还是不由得抽噎了两声,轻轻的拭去了泪痕。

唉,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看到这一幕的围观者都不由得感慨万千,这种事他们不敢管,也管不了,这大概就是李小娘的命了

本章完

第0249章 胯下之辱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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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0章 震怒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手机站:

第0251章 疑云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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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2章 说笑了

贞姬在后宫中听到新野、钟离等地因为颖水河道决口,而冲垮了房屋,灾民泛滥,居无定所的消息,贞姬大为震怒,更让她愤愤不平的是,灾已经爆发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能得到缓解,现在大量的新野以及新野下游的灾民都在到处流亡

贞姬很愤怒,也很自责,毕竟伐楚一战她是统兵大将,是她执行了张烈的计策,掘了颖水,水淹新野,这才导致颖水河道决口,新野下游的城邑都深受其害,水灾泛滥的

“君上,请你一定要秉公执法绝不能包庇那些个严重渎职,或者是在赈灾之事上从中牟利的官吏”贞姬的眼圈都是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的。

贞姬毕竟是楚人,虽然作为宋君偃的妃子,现在她是宋人了,可是楚国是她的母国,楚人是她的同胞。

现在九江郡已经是宋国的疆域,其灾民亦是宋人,贞姬自然很怜悯这些灾民,对于从中贪污,乃至于克扣赈灾粮的人当然是深恶痛绝的

宋君偃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道“在此番赈灾之事里面,贪污渎职之事寡人绝不徇私枉法一经查实,必当严肃处理该贬官的贬官,该抄家的抄家,该杀头的杀头,该诛九族的诛九族”

“贞儿,你就放心好了。新野、曲阳和钟离等地的灾,现在的都内令丞樊高解决不了,寡人已经命治粟内史邹衍亲自出马了邹衍这个人的能力寡人还是很认可的,有他去治理灾,寡人还是很放心的。”

宋君偃颔首道“再加上寡人已经追加了人手,相信九江郡的灾很快就能得到行之有效的控制了。”

贞姬把小脑袋扎进了宋君偃的怀抱里说道“君上,臣妾还是不放心。请你让我作为赈灾督抚,亲自监察赈灾之事吧”

宋君偃闻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上一次让贞姬作为统兵大将去攻伐楚国,攻击她自己的母国,子偃心里就很过意不去了。现在因为宋军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继而挖掘颖水,水淹新野,导致新野下游的地方水灾泛滥,河道决口。

这更是让宋君偃感到愧疚不已。他不能做到草菅人命,对于这种缺德事儿无动于衷

现在贞姬的这个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刚刚爆发灾,颖水河道决口堵不住的时候,贞姬没有任地要求去赈灾已经很好了。如今赈灾之事出现了如此之大的漏洞,灾民泛滥,九江郡各地的官吏,还有负责赈灾的大臣们绝对难辞其咎

贞姬信不过邹衍,信不过在各地赈灾,负责接济灾民的官吏也是有可原的。

宋君偃点头道“好吧。寡人命你为赈灾督抚,作为副手协助邹衍前往新野等地赈灾另外,寡人还要赐给你一柄尚方宝剑,凡渎职者,贪污者,一经查实,不必过问任何人,你可以先斩后奏”

“谢谢君上”贞姬这才破涕为笑,亲吻了宋君偃的脸颊,整个躯又腻在了他的膛上,意绵绵。

随后,原本的赈灾总督都内令丞樊高回到了商丘,入宫奏对宋君偃。

不知道宋君偃跟他都说了一些什么,反正樊高出来的时候,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随后,子偃又命令嫪信派出大量的黑衣卫,在九江郡和陶郡的范围内,还有各大灾区搜集官吏们的种种罪证,小到渎职,大到贪污受贿,为了使这一次的赈灾可以平缓过渡

这些往里肆无忌惮的黑衣卫们倒是没有直接把犯事的官员逮捕了,而是通过明察暗访,搞得陶郡、九江郡两郡的官场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商丘已经开始了大规模地筛选贤才的活动,宋君偃也开始命黄庸在全国范围内提出一个名单,将有才干有政绩的官吏罗列出来,这些人都是要提拔的。等到他惩治了那一些贪官污吏,这些人都将接替他们的位置

与此同时,在宋国进行了轰轰烈烈的革新吏治的时候,远在魏国的大梁,曾诚等候多,找了许多门路,在到处碰壁半个月后,终于在大朝会上见到了魏王瑩。

“臣,宋国使者曾诚,参见魏王”

曾诚一上,却并没有对老魏王大礼参拜。

且不说魏国已经沦落到比韩国还要孱弱的地步,实力远不如强大的宋国了,退一万步说,就算魏国还是之前的那个霸主魏国,魏武卒依旧横行天下,打遍天下无敌手,曾诚一个使者,也没必要对一个他国的君主大礼参拜。

不过嘛,这要是放在以前的时候,别的国家的使者出访大梁,觐见魏王瑩的时候,一般都是大礼参拜的,这是为了满足老魏王的虚荣心。

他们害怕自己的言行举止会触犯这个比较任的魏王瑩,所以都不敢放肆,还是跪拜一下买个好吧

而以宋国现在的国力,已经超过了落西山,越来越孱弱的魏国了,所以曾诚根本不惧魏国。就跟在伐楚之战的时候,曾诚冒着生命危险出使郢都一般,当着楚王熊槐的面他还敢讥讽一句呢,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如丧家之犬一般,被秦国、楚国打成狗的魏国呢

煌煌大魏,已经不复存在,一去不复还了

看着曾诚只是对着自己作揖了一下,没有大礼参拜,老魏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真是别提多难受了。

要是放在以前,他刚刚称王风光无限的时候,他国的时候胆敢不对他大礼参拜,就跟对周天子一般大礼参拜的话,魏王瑩肯定会勃然变色,然后将这个使者棒打出去这是很冒犯他国的事,不过当时的魏国极度强大,根本不惧之

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被犬欺啊

老魏王在心里感慨万千,曾经的无限风光已经一去不复还了,属于魏国的时代,属于他魏螢的时代已经宣告终结了。

这不,现在连宋国这个曾经的二流的国家,都欺负到魏国的头上了曾经摇尾乞怜的狗,现在都成了吃人的老虎,而现在魏国无疑是跟病猫或者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差不多了。

老实说,魏王瑩还是很愤慨的,毕竟在他看来宋国还是一个暴发户,只有强大的军事实力,综合国力却没有彻底消化,还无法比拟韩赵魏三国当中的任何一国。

老魏王冷着脸道“曾诚啊,你们君上宋君偃派你出使大梁,所为何事呀是要来交割襄陵、华阳等八个城邑予我们魏国的吗”

说来交割城池的,其实魏王瑩自己都不相信啊。宋国吃下去的自己舍得吐出来这不过是老魏王想要先声夺人而已。

曾诚微微一笑,说道“大王说笑了。外臣只是一个舍人,君上也没有赋予我这个权力外臣此来,乃是为了让魏王你将犯上作乱的姬玄引渡回国的。”

曾诚没有直言不讳地说让魏国赶紧交出姬玄,已经是很给老魏王的面子了。

老魏王闻言,眯着眼睛喝道“卫国是我大魏国的附属国,但是卫君姬玄现在已经被你们宋国灭国了,没了住所,所以来我大梁,请求我魏国的庇护”

“曾诚,设想一下,如果你们宋国的附属国,滕国或者是薛国被我们魏国灭掉了,滕君或者是薛侯跑到商丘去请求宋国的庇护。不知道你们的君上会不会庇护他们呢如果寡人遣使索要滕君或者薛侯,你们宋国会不会把人给交出来呢”

“呵呵,这个自然不会。”曾诚笑吟吟地道,“宋国作为宗主国,庇护滕、薛、卫这样的附属国是责无旁贷的事,我们宋国有义务这么做假设魏王或者是齐国灭了滕国或者是薛国,滕君或者是薛侯跑到商丘来请求君上的庇护的话,我相信君上也一定会庇护他们,甚至是为他们做出,给他们出头的。”

“毕竟宋国连自己的附属国都庇护不了,连他们的国君在被灭国之后还要被君上出卖的话,这天底下还有哪一个诸侯敢认我宋国为宗主国还有哪一个国家敢做我们宋国的附属国呢这是国家大义,若为之,则国家威信扫地,国将不国也”

既然你知道这种事,那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个锤子魏王瑩真的想这么怼回去,不过毕竟是一国之君,应有的姿态还是要稳住的,所以他还是不怒自威的样子。

老魏王闻言,嗤笑了一声道“曾诚,既然你清楚出卖附属国的君主是不义之事,那么宋君偃又为什么派你到大梁来向寡人索要卫君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是寡人果真将卫君交给你们宋国处置,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寡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大魏国”

“大王,你又说笑了”曾诚浑然不惧地垂着手道,“这种事一码归一码。外臣在这里要纠正一下,他姬玄是卫君吗不是此子犯上作乱,篡夺国器,不过是伪君耳,他这个卫君的名分只怕普天之下除了你们魏国承认,是不能得到天下列国的承认的”

本章完

第0253章 剑指中原

老魏王闻言,心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姬玄得位不正,这是事实,万万不能否认的

当然了,宋君偃也是靠着武力篡夺了宋国的君位,将原来的剔成君驱逐出境的。但是不同的是,宋君偃已经向世人证明了他的能力,绝对雄才大略

而且现在宋国的国力蒸蒸上,随着疆土的不断开拓,宋国的国力已经随之上涨,在军力上已经不逊色于任何的一流强国了,甚至于比韩国、魏国还要强上一筹呢。

可是姬玄是什么货色,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过是一个伪君子罢了。

卫国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小了,如果卫国有着原先宋国和鲁国那样广袤的疆域和人口的话,相信齐国和楚国这两个霸主国都会抢着给姬玄出头,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

所以魏王瑩不能用“你们君上也是篡权上位的”这样的理由去怼曾诚。

这俗话说得好,成王败寇,宋君偃赢了,自然没有人敢说什么闲话,但是现在姬玄输了,还是一败涂地的那一种,可以说除了一个牵强的名头可以使魏军出师有名,庇护姬玄对于魏国来说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

无奈之下,魏王瑩不失底气地道“不管怎么说,让寡人将姬玄交给你们宋国,就是失了寡人的颜面让我们大魏国也威信扫地寡人绝不可能将姬玄交出去的”

闻言,曾诚云淡风轻地道“大王此言大谬出师必有名,不义之师必败,而正义之师必胜大王若是一意孤行,可是魏国要战乎”

曾诚这话一出,四周的气氛顿时冷寂下来了。

老魏王亦是狠声道“我魏国不惧战汝要战,我便战”

听到魏王瑩这么坚决的话语,曾诚心中一凛,他终于知道魏国是怎么一步步走下坡路,落西山的,感还真有这么任妄为的魏王啊

曾诚扯开话题,不卑不亢地道“大王啊,姬玄,伪君子耳,谋逆犯上之人,无卫君之实,无卫君之名,你魏国罩着他有什么用处呢若是魏国执意包庇姬玄,只怕传扬出去,更加有失大王的公,和魏国在天下人心目中的道义”

“此话怎讲”

“姬玄如此龌蹉的人魏国都包庇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魏国压根儿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吗藏污纳垢的国家是不会有贤才来投奔的,来投奔的只会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还有小人和姬玄这般的伪君子”

老魏王说不出话来了,在陛台下的相国惠施见状,忙不迭地站出来说道“曾子此言差矣现在已经不关乎道义,而关乎国家之威信啦”

惠施也是一个辩论大师,才思敏捷,口才了得,他一针见血地道“国家的道义与威信,孰轻孰重此番,若是卫君姬劲遣使到大梁要引渡姬玄回国,或许我们可以将姬玄交出来,但是你们宋国已经替卫国出头了,你们君上派了曾子你出使大梁,向我们魏国索要姬玄”

“这是何道理照曾子的说法,不交出姬玄,我们魏国失了道义,交出姬玄,又使我们魏国失了威信,着实难办呐”

曾诚冷笑了一声道“魏国本就是重威信而轻道义的国家。诚知道了,大王你就养着姬玄吧,不过我想姬玄这个人只是暂时寄存在大梁的,有朝一不,应该是不久之后,我相信魏国一定会把姬玄交出来的,不过到时候就不是交出一个姬玄那么简单了”

“外臣告辞”增城向着魏王瑩作了一揖,然后昂着头,拂袖而去

魏王瑩见状,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下令让人将曾诚拖下去烹了

“气煞寡人也真是气煞寡人也”老魏王站起来,在陛台上抓着冕服的云纹大袖暴走地道,“宋国竟然敢如此威胁寡人难道他宋君偃真的以为我魏国是好欺负的吗”

“大王息怒”

看着魏王瑩暴跳如雷的模样,群臣都是战战兢兢的,不过相国惠施还是硬着头皮道“大王,看来宋国是有意伐我魏国的,不然绝不可能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我们魏国的”

闻言,老魏王吓了一跳,右手撩起了通天冠的珠串,颤声道“宋人还有能力伐我魏国”

“是的。”惠施本来就是一脸的苦相,现在更是哭丧着脸道,“去年宋国伐楚之战,其实并没有折损太多的兵力,上原泽之战和新野之战都是巧胜,迫使楚军投降的。”

“而诸如中原地区的宋楚两军的战事,虽然颇为激烈,但是宋国并没有伤了元气,还有一战之力,不然依着宋君偃的脾,是不可能那么大方地在战后直接将二十万的降卒交还给楚国的”

听到这话,魏王瑩也冷静下来了,他又皱着眉头道“这么说宋君偃是假意遣使索要姬玄,其实是想找一个借口,好名正言顺地伐我魏国”

“正是。”惠施叹气道,“宋人太狡猾了宋国伐魏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去年齐国大军南下灭了吕国和郯国,攻占了那么多的城池,为什么宋君偃还是无动于衷的呢至少他没有一如往常地派兵北上抗齐,而是罢兵止戈了。”

“现在经过几个月的养精蓄锐,宋国的军队随时可以集结起来为伐魏,宋国至少还能出动近二十万的兵力”

“二二十万”老魏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道。

惠施说道“当然了,这是宋国的战争潜力。不过现在宋国已经足够强大了,家底丰厚,所以宋君偃未必会跟之前一样孤注一掷,就跟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将整个宋国的国运都押上去了。但是为了伐我魏国,宋国不出动十万人以上的军队是不可能的”

“而在我魏国的东线,酸枣、桂陵等地只有翟章的三万可战之兵,仓促之间,从大梁发兵的话,最多也只能出动不到四万人的兵力。这样的兵力,还是良莠不齐的,很难抵挡住宋国的虎狼之师的进攻,为今之计,也只能从河东郡抽调重兵防御宋军的进攻了”

老魏王闻言,幽幽地道“公孙衍在河东地防守秦军,八万大军还在那里跟秦人对峙着呢这个时候怎么能再抽调兵马呢若是河东有失,秦人必当长驱直入,只怕到时候我们魏国的损失更大啊”

“什么时候,我们大魏国的兵力已经这么捉襟见肘了呢”

惠施道“大王,实在没办法,可以派出使者出使赵国、韩国,若是宋军大举进攻,则三晋联军可成矣”

“惠施啊,韩国和赵国真的会帮忙吗赵国与宋国是盟友,互通有无,而韩国又一向是对邯郸方面马首是瞻的,若是宋军伐我魏国,韩赵两国未必不会隔岸观火啊”老魏王不无担忧地道。

“大王不必担心”惠施颔首道,“宋君偃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大王可还记得前不久臣向你汇报的事宋国的发展重心已经渐渐西移,朝歌城里现在充斥着大量的宋人,城池被加固了,扩大了,人口增多了一倍不止,还有往来的客商不计其数,渐渐富庶。现在朝歌城是宋国河内郡的治所,但是一个治所岂有这么兴盛发达的道理”

“再加上现在宋国开始剑指我魏国,剑指中原。这一切的一切,无不说明了宋君偃的狼子野心宋国是有意将朝歌作为新的都城的呀”

“什么”

惠施此话一出,不仅老魏王愣住了,就连朝堂上的群臣都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

太可怕了宋国若是迁都朝歌,其目的不言而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宋国的扩张步伐已经向西,剑指中原,韩赵魏三国岂不人人自危

五更

本章完

第0254章 阔者,达也

“君上,曾诚快马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交涉破裂了。魏国方面拒不交出姬玄”

这一天,宋君偃正在御书房里过目一遍干婉批阅过的奏牍,正跟干婉说说笑笑的呢,相国黄庸便快步走了进来,说出了这么一席话。

宋君偃接过竹简,微笑着道“好好啊曾诚做事还真的是滴水不漏”

干婉闻言,颇为诧异地问道“君上,不是交涉破裂了吗现在魏国都不肯交出姬玄,拂了你的面子,怎么你还这么高兴呢”

“哈哈哈哈。婉儿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以为寡人真的想将姬玄索要回来吗以老魏王的脾,不见棺材不落泪,死心眼儿啊。寡人压根儿就没想过能要魏国将姬玄交出来”

闻言,干婉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一点就透,想了想便道“臣妾明白了。君上你这是想师出有名,光明正大地讨伐魏国吗”

“然也”宋君偃颔首道,“现在老魏王已经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寡人不要一个姬玄,寡人要的是魏国的整个河南地”

干婉不由得捂着小嘴道“君上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攻占魏国的整个河南地,岂不是连魏国的都城大梁都囊括其中了吗”

“大梁城便不必了。这么富庶的一个偌大的大梁城,被我宋人夺了,魏国岂会甘心不说魏国会因此跟我们宋国死磕到底,就连赵国、韩国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寡人这么做,只是为了给我们后的都城朝歌设多一道屏障,减少来自南面的压力而已”

“君上,这些年我们宋国的对外的战事是不是太频繁了虽然现在国家还是兵精粮足的,但是四面开战,很容易树敌的,万一齐、楚、韩、赵四国看不过眼,群起而攻之,我们宋国可不能以一敌四,又当如何”说到这里,干婉的黛眉不由得紧紧的皱了起来。

见状,宋君偃怜地拂去干婉皱着的黛眉,叹了口气道,“寡人又何尝想要四面树敌呢但是没办法,宋国想要改变眼下不得不战的形势,就必须要迁都朝歌,在朝歌我们宋国才能真正地安稳下来商丘太脆弱了,偏居一隅,又屡屡遭受齐楚两大霸主国的威胁,实在不是理想的王霸之基。”

“现在寡人若是贸然提出迁都的事,必然遭到朝野上下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因为迁都朝歌的话,我们宋国将直面韩赵魏三晋的威胁,但是寡人不怕,韩赵魏三国并不是铁桶一个,齐楚两国才可怕,相比之下,朝歌更能作为我们大宋国的国都”

“而只要我们拿下河南地,便有了一道屏障,可以解决掉来自南面的魏国的威胁,还能随时进攻大梁城。这样一来,反对寡人迁都的大臣就会大大减少了。现在正是伐魏的良机啊,婉儿,寡人不想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看着宋君偃硬的面容,干婉是一阵的心疼,脑袋枕在了他的怀里,说道“君上,真是为难你了。你迁都朝歌的一番苦心,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呢。”

子偃抓着干婉的玉手摩挲着,浅笑道“就算天下人都不理解寡人都不要紧,只要寡人在乎的人能够理解寡人,这就足够了。”

西元前322年,即宋君偃七年夏初,宋将干骜出兵突袭魏国的酸枣,一战而下,与桂陵的魏军对峙着。此前一,宋君偃以匡章为统兵大将,简雍为副将,率领大军十万,出获水,进濮阳,连干骜部两万锐士兵临桂陵城下。

宋军近十二万大军来势汹汹,兵马粮秣都秘密潜入卫国,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军事行动

桂陵的翟章部的魏军抵挡不住宋军的攻势,随即退守平丘,十万宋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分兵攻占了魏国河南地的大部分城邑。而过了不久,魏军主力陆续赶到,联军之下,有近七万的兵马,统兵大将也由翟章秘密换成了公孙衍。

公孙衍随之在高都大破宋军,斩首两万,随后带着军队与宋军在黄池、高都等地激战,互有胜负,只是魏军不敢与宋军主力决战,拉开了消耗战,而匡章对此也无计可施,只能是被动地消灭魏军的小股袭扰部队,然后不胜其烦地被扰着,不得寸进。

犀首和匡章都是当世名将,彼此都忌惮不已,所以用兵都十分地谨慎,不敢兵行险招。宋军虽然人多势众,而且兵马多是精锐,都是百战余生的强兵,但是魏军也不逊色多少,久经沙场的魏武卒占三分之一。

而且魏军是处于守势的,想要挡住比他们魏军只是多一倍有余的宋国大军的进攻,不是不可能的。

而此番大战,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宋国的名将,倍受宋君偃青睐和宠信的将军熊子丹竟然没有出征

这是为何呢

哦,原来是他的夫人卫氏分娩在即,所以熊子丹辞了出征的事,留在家中照顾怀胎十月的妻子。

要说熊子丹和卫文君伉俪深那是朝野上下都很有名的,简直是一对夫妻的典范。咳咳,当然了,熊子丹的这种做法是不合礼制,与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的观念是格格不入的

熊子丹自从飞黄腾达之后,娶了卫文君便没有纳妾过,人家送给他姬妾,拒不接受;送给他舞姬、歌姬,勉强接受,但是随后又转送给别人了。

这样的好男人在后世或许是男人的榜样的,但在这个先秦时代可是很另类的呀。

“将军将军夫人生了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原本还在屋外焦急地踱步的熊子丹,听到接生婆的这话,不由得喜出望外,拍着手道“好好好哈哈哈,没想到某熊子丹今也有了自己的儿子,有了自己的骨血赏,统统有赏”

熊子丹兴高采烈地正想带着一班部将和门客想要进屋里,却被接生婆给挡住了。

“将军,你们现在还不能进去。女人家刚刚分娩,子虚,见不得这么多的阳刚之气,而且屋子里还没收拾干净,将军若是冲撞了什么鬼邪可不好,请你还是稍等一下吧。”

“这”熊子丹有些迟疑了。

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熊子丹不是地地道道的宋人,没有那么迷信鬼神,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鬼神还是有着一定的敬畏之心的,所以他也不敢冒这个险,而且一听到可能会伤了卫文君的子,他更不敢进去了。

一个部将劝道“是啊。将军,还是等屋子收拾干净了再进去吧。接生婆,你还不快点叫人收拾。”

“对了,把孩子抱出来,咱们都看看。”

接生婆领命而去,留下欢天喜地的熊子丹和一干的部将门客。

过了半晌,接生婆就把在襁褓里的婴儿抱了出来。

熊子丹接过了婴儿,抱在怀里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呢,这个时候婴儿见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不由得哇哇大哭起来,是怎么哄都哄不了啊。

等婢女们收拾干净,熊子丹便自己抱着婴儿进了屋子,见到小脸惨白,如蒲柳一般躺在榻上的卫文君,熊子丹不由得一阵怜,上前坐在了榻边上。

“孩子夫君,我要看看孩子。”卫文君虚弱地呻吟了一声,向着熊子丹招了招手道。

“哎。”熊子丹应了一下,轻轻的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到了卫文君的边。卫文君伸出一个胳膊抱住了小婴儿,看着孩子皱巴巴的小脸,眉间隐隐能看到自己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小婴儿在母亲的边,轻轻的闭着眼睛,好似睡去了一般。

熊子丹笑道“刚刚还哭着呢,现在在你这里倒是睡下了。”

“小婴孩嘛,总是很嗜睡的。”卫文君轻轻的拍着襁褓,脸上尽是母的光辉。

“文君,真是难为你了。某在外面听着,真的是好焦灼,恨不得替你受了这份苦啊。”

闻言,卫文君噗嗤地笑了一声,说道“倒叫你知道这刀割一样的痛楚。这是个带把的,你熊子丹可有后了。夫君,你给取个名字没有”

听到这话,熊子丹摸了摸后脑勺道“这个某早就想过了。是女孩的话叫做熊妍,妍意思是,美丽如花儿一般的女孩。是男孩的话,就叫做熊阔,某希望他的心能如天穹、大海一般开阔,志向也如天穹、大海一般广阔”

“若是某能封侯拜将,希望他希望阔儿能继往开来,作为我们宋国的新一代将星,继续为我大宋国征战天下。阔者,达也,他是某熊子丹的儿子,子承父业是必须的。”

卫文君闻言,浅笑着道“孩子才刚刚出生,夫君你便想到这么多了。不知道是他的福气还是他的不行呀。若是阔儿将来不想跟你一样征战沙场呢”

“那就当个文官”熊子丹昂着头说道,“不是文官就是武将,阔儿将来肯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不过嘿嘿,某将来一定勤加教导阔儿,教他武艺、兵书,使他弓马娴熟,潜移默化之下,还怕阔儿将来不成为跟他老子一样的名将吗”

该交代熊子丹的事了,何去何从

本章完

第0255章 东窗事发

熊子丹又跟卫文君说了一些体己话,鬓角厮磨了一阵子,见到卫文君子骨虚弱,不便打扰,所以熊子丹很怜她,将刚刚出世的孩子留在她的枕边,就这样开门出去了。

让熊子丹没想到的是,他刚刚把门关上,转过就看到了一个作文士打扮的儒雅男子迎了上来。

这个男子不是外人,而是他府上的门客,吕泽。从熊子丹担任宋国的镇东将军一职开始,吕泽便入了他的府邸,做他熊子丹的幕僚,一直从旁给他出谋划策,指点迷津。

是以熊子丹是非常器重吕泽的。

“吕先生,你有什么事吗”见到吕泽迎了上来,熊子丹有些疑惑地问道。

熊阔出世,熊子丹大喜过望所以赏赐了众人不少财物,府上的门客、仆役、丫鬟等统统有赏。现在吕泽应该去领赏才对,怎么会跑到他跟前来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将军,请借一步说话。”吕泽往四周看了看,似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神神叨叨地向着熊子丹说道。

熊子丹颇为信任吕泽,所以心里很疑惑但没有拒绝,跟着吕泽走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偏房里,各自坐下。

还没等熊子丹发问,吕泽便一脸凝重地道“将军,虽然我吕泽是一个外人,在将军你的家务事上不好说话,但是你待我不薄,泽不能昧着良心不报答不瞒你说,将军,夫人刚刚诞下的麟儿,很有可能不是你的骨血”

“什么”

吕泽可真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这话一说出来,顿时让头脑一向十分冷静,处变不惊的熊子丹都骇然变色,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不敢想象,就这样带着质询的目光看着吕泽。

吕泽低着头,不敢直视熊子丹那犀利的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熊子丹渐渐冷静下来,他说道“不可能。文君是不可能背叛某的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谣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将军,这并不是什么谣言。”吕泽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合理了夫人怀上骨的时候应该是去年七月,但是将军你早在去年五月末的时候便出征楚地了。等将军你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是怀六甲了,难道婴儿还能在夫人的肚子里待上十二个月不成这太匪夷所思了,而且也不像啊。”

熊子丹瞪着眼睛道“你胡说婴儿未必不能在文君的肚子里待多两三个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可是将军,那时间上不对呀夫人可是在你出征后四五个月肚子才凸显出来的,难道胎儿还能形成得这么慢而且泽有一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吕泽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讲”

熊子丹现在是心乱如麻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还行苟且之事生下了这么一个孩子。他与卫文君伉俪深,是外人所不能想象的

但是现在事实好似就摆在面前了,熊子丹极力否认,却徒劳无益。

如果这个事是真的话,一旦传扬出去,将对熊子丹的名声造成一个不小的打击,虽然无伤大雅,但是难免会被有心人抓住这个话柄,借此来取笑他熊子丹。

要知道,熊子丹现在毕竟是宋国的卫将军,食邑几千的名将,还是大名鼎鼎的五子良将他熊子丹俨然是五子良将之首啊

如此炙手可的人物,人们捧得多高,摔下来的时候自然就有多疼

被戴绿帽子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很耻辱的事,却也是有够可耻的。若是别的公卿贵族被戴绿帽子了,对方是平民或者是等级低于自己的官吏的话,必死无疑,偷的妇人也乱棍打死或者是浸猪笼。

而一旦对方是同等级或者是高于自己的地位的贵族的话,那么事就很简单了。

为了拉拢对方,被戴绿帽子的贵族势必将这个妇人让给他咳咳,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由来吧,帮对方养孩子都不成问题。

甚至这样还能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

当然了,能如此“风雅”的估计只有那一些唯利是图的公卿大臣,似熊子丹这般刚烈的武将是万万做不来这种事的,更何况卫文君还是他最珍的女人呢

吕泽说道“将军,夫人一直是有两个贴侍婢的。现在府里都有一些风言风语在流传,说是大军伐楚之际,君上携诸卿大臣、子弟、家眷等贵族,行狩商山,到了半夜的时候,夫人边的丫鬟小绿、小茹就被人莫名其妙地迷晕了,倒在营寨的草丛里,夫人却不知所踪了将军你想想看,这难道是空来风的吗”

“而且根据下人们的传言,第二一早夫人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但是衣衫有些凌乱,脸色很差,这种种迹象表明,夫人,极有可能遭到人的毒手了”

吕泽倒是直言不讳。熊子丹倍感头疼,不过他听到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拍手道“不错文君是不可能背叛某的,她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遭受了人的侵犯”

可是这也不对啊说来说去,卫文君刚刚生下的这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熊子丹的骨血,而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呢

“人是谁”熊子丹不愿意想太多,于是皱着眉头问道。

吕泽摇了摇头道“估计除了人和夫人,没有别的知者了。毕竟当在狩猎大典上的人太多了,很难一一排查,夫人生的貌美,国色天香,是个男子见了都会心动,免不了有这等色胆包天之辈行此龌蹉之事呀”

“敢在君上的狩猎大典上搞鬼,谁有这种胆子”

听到熊子丹的诘问,吕泽答不出来,所以哭笑不得地道“将军啊,事的来龙去脉咱们已经大概摸清楚了,但是具体的肇事者为何人,你应该去询问夫人。夫人是当事人,她回来的时候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什么都不说,显然是知道对方是谁的。”

询问文君熊子丹不由得摇了摇头道“不可。且不说文君现在刚刚生了孩子,子骨虚弱,让她知道了某知道了她的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还了得文君是羞于启齿此事,不然早在某得胜还朝的时候便说出来了。”

吕泽闻言,心里对熊子丹的为人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熊子丹对自己的妻子还真是无比的宽容啊。

换作吕泽的话,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有了夫,或者是被人污了,他肯定暴跳如雷,不休妻也要冷落妻子,甚至把孩子都送出去,直接摔死都是有可能的

偏偏熊子丹还那么大度,显然是极了卫文君啊

“将军妻之,泽佩服。但是将军,这件事已经成了夫人的一个心事啊,自那一夜之后,夫人便一直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难道将军你舍得夫人就这样消瘦下去吗”

吕泽的这话算是戳到熊子丹的心窝子上了。熊子丹闻言,沉声道“此事切不可声张。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人也不知道是谁,某便不想管那么多了,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某相信时间可以消磨文君那不堪回首的记忆的。”

熊子丹并不想东窗事发,失了脸面还是其次的,他更在乎卫文君是否好过。卫文君的脾他是很了解的,若是东窗事发,她绝不会苟活于世的

熊子丹送走了吕泽,在回厅堂的路上便有一个仆役找到了他,说道“将军,君上听闻夫人诞下麟儿,故而差遣内侍送来了一对玉如意,赏赐予小公子。”

“嗯,某知道了。”熊子丹心下狐疑,却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熊子丹不是傻瓜,宋君偃这么出奇的举动说明了什么是格外地宠信他吗

可能吧。

但是卫文君将于今分娩的事可是他不曾公之于众的啊,连他的那一些亲朋好友都不知道,只有附近的一些部将闻讯而至,宋君偃是怎么知道的

即便是通过黑衣卫传讯,但是他一个国君,理万机,平里关心熊子丹也就罢了,怎么连他的孩子都照顾到了

熊子丹实在是想不透,最后只能归结为君上宠信自己,这是自己的殊荣。

沙丘宫中。

宋君偃正在批阅奏牍,见到侯研毕恭毕敬地走进来跪倒在地,他抬了一下眼帘,云淡风轻地道“礼物送到了”

“送到了。”

“熊子丹有说什么吗”宋君偃停下了手里的狼毫,舒展了一下懒腰问道。

侯研闻言,摇了摇头道“子丹将军没有说什么。只是谢恩了,还赏了小人一些刀币。”

子偃眯着眼睛道“寡人知道了。退下吧。”

侯研起了,但是暗自思衬了一下,还是没有退出去。侯研微微躬道“君上,小人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子丹将军的夫人分娩的当赠送一对玉如意呢这不是显得你很关心这个事吗要知道子丹将军可是还没公布这个事的呀”

宋君偃也没责怪侯研多嘴,说道“寡人的确很关心卫氏分娩的事。那又如何”

本章完

第0256章 一条狗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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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7章 以己度人

韩国,新郑。

魏国使者甘宁觐见韩王,韩国始称王,在位的是韩康,四旬有余的年纪,秋鼎盛。

韩康也算是一位颇有作为的君王,他在位期间极力推崇“术治”,重用贤能,进一步加强了韩国的中央集权。

不过韩国的国力并不是很强,在韩康的祖父韩昭侯在位时任用申不害变法,极大的增强了韩国的国力,但是韩国处四战之地,专修内政,不是很注重农商发展,兵戈不强,所以国力在韩昭侯的时候便达到了鼎盛,一直延续到韩王康这一代都没有寸进

绕是如此,韩国的影响力还是让人不容小觑的。

韩国有着宜阳铁山,有着足够丰富的矿产资源可以制作铠甲和兵器,工匠极多,尤其盛产强弩。韩国的强弩是天下闻名的,兵戈之利更是首屈一指,在列国当中,韩国有着“劲韩”的称号,武力之强可见一斑。

当然了,战国乱世,每个国家的武力都不弱,不过韩国的武器装备极为精良,又是万乘之国,所以没有一个国家敢忽视韩国的存在。

韩国的地位一向是比较尴尬的,处四战之地,历代韩国的君主却并没有锐意进取,而是选择依附于强者,除了灭掉了一个郑国,韩国就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辉煌战绩了。

就这样韩国一直苟延残喘到了秦王嬴政的时候,是战国七雄里被秦军第一个灭掉的国家。

韩国就是墙头草、搅屎棍的存在。

何以见得

魏国经过李悝变法,率先强大起来,仗着魏武卒的强横,雄霸天下,当时赵国和韩国都沦为了魏国的小弟,帮着魏国吊打周边的国家。

魏国经过魏文侯、魏武侯和魏惠王三代君王的统治,开始落西山,韩国接着与渐渐强大起来的赵国盟好,跟着赵国一同进攻欺人太甚的魏国。

然后呢然后韩国又因为秦国国势盛的缘故,转而投入了秦人的怀抱,跟着秦军进攻楚国。丹阳之战就有韩国大军的影。

紧接着,韩国又亲近楚国,开始跟关东六国合纵伐秦。亲秦,亲楚,韩国自韩王康以来便一直有这么两个派系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话语权

亲近秦国就是连横,亲近楚国就是合纵,不外如是。

其实韩国也是无奈的,这四面都是大国,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国家,然后博弈没法博弈啊

偏偏韩国的地理位置又那么差,西面是强横霸道的秦国,南面是气吞山河的大楚,北面是雄赳赳的赵国,东面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魏国

无论韩国从哪一个国家开刀,他都干不过所以只能跟着别的国家一起干,也好浑水摸鱼,从中渔利什么的。

合纵连横之势愈演愈烈,韩国的地理位置至关重要,不管是合纵集团,还是连横集团,军事交锋的首要的桥头堡就是韩国两大军事集团都绕不开韩国。

所以韩国就比较倒霉了,合纵伐秦什么便宜都没占到,战败了,或者是其余国家退兵了,他们韩国就一直被秦军攻城掠地,损兵折将,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样还不如跟着秦人干呢

所以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韩国一直充当着秦国的急先锋的角色,秦韩联军,使列国为之侧目

言归正传,现在韩国的国力还算是强盛的,比魏国、燕国和中山国强上一筹,越国是不入流的暂且不提,当然了,韩国现在的国力还是逊色宋国不少的。

所以韩王康有理由不跟以往一般,对于魏国的来使和颜悦色了

“甘宁啊,魏王派你出使新郑,所为何事啊”韩王康的开场白很简单,在甘宁向自己行礼之后,他便拿捏着姿态,明知故问地说了这么一句。

宋军伐魏亦有半个月之久,韩王康早就得到了消息,而这个甘宁在新郑城里被他晾了也有半个月了。其实在宋魏大战还没有爆发之前,甘宁早就临危受命,出使新郑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得到韩王康的接见罢了。

甘宁过去也曾出使过新郑,觐见过韩王康,不过那些个时候韩王康可不是这种态度的,不说是低眉顺眼的样子,至少看上去也很好说话,和颜悦色的,没想到现在魏国的国势一落,韩王康的脸色说变就变了

甘宁面色不变,彬彬有礼地道“大王,我的来意想必臣下已经告知于你了眼下宋军伐我魏国,高都、黄池一线岌岌可危,北面的屏障若失去了,都城大梁必将陷落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我大魏国已经没有了多少可战之兵,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宋人便是知道的,所以才出兵进犯我魏国,韩赵魏三国同出三晋,同气连枝,盟好的传统早在晋阳之战的时候便结下了,在韩国先君昭侯的时候更是发扬光大韩赵魏三国如同一家,是真正的手足兄弟。”

“现在宋人出兵进犯我魏国,辱没我魏国,就是在进犯三晋,辱没三晋难道作为三晋之一的韩国能置事外,坐视不理吗”

甘宁的这席话言之凿凿,容不得任何的辩驳,一下子就高大上地给韩国扣上了一顶“大义”的帽子。

韩赵魏三国毕竟是出自晋国,有时候内讧,相互攻伐,不过团结的时候更多,至少在不伤及自的利益又能获得足够的利益的况下,三晋还是会同气连枝,一致对外的。

其实甘宁说的这话也不无道理,现在魏国遭受益强大的宋国的入侵,若是韩国袖手旁观,将来韩国被秦国或者是楚国进犯了,魏人又岂能出兵援救

以己度人啊

换位思考一下总是没错的,就跟上一次宋国大举进攻魏国一般,三晋都已经组成联军讨伐宋军了,若不是赵肃侯病危,撤回了十万赵军,只怕宋国那个时候都已经功败垂成,不说已经到手河内郡,就连自己的东郡、睢阳郡都未必能保得住

三晋当中任何一个国家遭受到侵犯,其余两个国家多半都不会隔岸观火,坐视不管的。

因为中原是他们韩赵魏三国的天下,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中原这块蛋糕就这么大,韩赵魏三国都已经快挤不下去了,还有别的国家要来分一杯羹,这如何容忍

本章完

第0258章 唇亡齿寒

韩王康被甘宁的这一席话弄得无以辩驳,张了张嘴巴,却被相国公仲侈抢先一步说道“贵使此言差矣。宋魏相邻,宋国却不与我韩国的疆土接壤,如何能说宋军进犯魏地,便是进犯我韩地,辱没魏国便是在辱没三晋”

“相国大人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甘宁怼了回去。

“唇亡齿寒的道理可不是这样的。”公仲侈肃容道,“如今魏国可谓之为唇,我韩国可谓之为齿,然则宋军之害并没有危及于齿,宋国志在伐魏攻城掠地,却绝无灭魏之意,宋国也没有灭掉你们魏国的能力,所以甘宁大夫何以说到唇亡齿寒之理”

甘宁闻言,沉声道“侈相你可别忘了,宋国虽然没有灭魏的能力,但是宋国伐魏,十数万虎贲的力量绝对不是眼下的魏国可以抵挡的而宋国一旦占据了河南地,就会伺机图谋赵地、韩地,宋君偃的胃口绝不会满足于此。”

“宋人侵略成,宋国的势力一旦侵入中原腹地,到时候就不只是会危及一个魏国,韩国、赵国也必将深受其害”

甘宁向着王位上的韩康声并茂地道“韩王啊请你好好的想一想,这是细思极恐的事宋国是何以强大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战也争也宋君偃效仿秦国商鞅变法,任用魏人李敖进行变法,这才初见成效,宋国这些年来却是凭着这仅有的国力屡屡征战,侵略他国,齐国、魏国、越国、楚国等这些邻近宋国的国家都深受其害。”

“自宋君偃上位以来,宋国的疆域在他的手中扩大了一倍不止这还不过七八年的时间啊。韩王,我韩赵魏三国同出三晋,理应同气连枝,共御外侮”

“种种迹象表明,宋国扩张方向已经西进在原来的河内郡,朝歌原本不过是一个中等的城邑,民不过三万,城池面积也不是很大,可是在宋国占据了朝歌城后呢大量的商贾涌入朝歌,宋君偃下令朝歌免赋三年,减免农税,大力发展,支持农桑,还将许多肥沃的良田都赐予了有功的将士,大量的宋国老百姓争相进入朝歌。”

“现在的朝歌三分之二都是宋人,人口近十万,已经是不逊色于宋国的陶邑、彭城这样的顶级城邑了据说扩建的朝歌的城中心已经划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就在旧殷商的宫废墟上,说宋君偃没有迁都朝歌的心思,说出去只怕没人相信啊”

秋战国时代的城邑有四等,下等城邑,中等城邑,上等城邑和顶级城邑

下等城邑的标准是人口不过万,土地较为贫瘠,商业不发达的城邑。值得一提的是,一些较大的乡镇也是城邑,邑,就是以前的封地、采邑什么的。

中等城邑的标准是人口三万左右,良田甚多,城邑面积至少方圆三十里。朝歌、华阳、岸门就是中等的城邑,这些城邑人口不是特别多,但是面积不少,土地虽然不是很肥沃,却胜在地理位置比较重要。

上等城邑就是魏国的安邑,宋国的睢阳、丰邑、相城,楚国的新野、巨阳这样的城邑了。上等城邑的人口必须过五万,土地肥沃,农商发达,往来的商旅都会云集落脚的地方

一般来说,上等城邑都是每个郡的治地。

至于顶级城邑,那是绝对的大都市。

每一个顶级城邑几乎都是作为都城的存在。以宋国为例,宋国的商丘、陶邑、彭城这三个城邑才能称得上是顶级城邑,这些城邑无不是人口超过十万,地理位置优越,又商业发达,极为富庶的地方。

想要打造一座顶级城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首先需要国家大力投入资金,人力、物力、财力不可或缺,劳民伤财不说,最后还不一定能成为一座顶级城邑。

打造一座顶级城邑所花费的时间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十年八年,而是用几代人上百年的时间才能打造而成

以秦国的咸阳为例,秦国的都城原本是在偏于西北的雍城,后来秦孝公任用商鞅变法,这才将都城迁移到了坐拥关中平原和渭水平原,堪称是四塞之地的咸阳。

咸阳是秦国一砖一瓦打造而成的,但是一开始咸阳并没有那么繁华。

直到后来,秦国通过变法渐渐富强起来了,吸引了一大批的黎庶争相涌入咸阳,给这座都城锦上添花,咸阳经过了秦国两代国君的兴建,和秦国不遗余力地滋养之下,这才形成了如今的这个规模。

当然了,迁都,绝对是打造一座顶级城邑最快速最简单的办法。

但是迁都不是一件普通的事,迁都所牵涉到的事太多了,关乎着许许多多臣民的利益,不容有失。

一般来说,能成功迁都的君主都是极有作为的君主。譬如现在老魏王,将魏国的都城从安邑迁到现在的大梁城,有人说是魏王瑩惧怕秦军的兵锋所以这才迁都大梁的。

这是扯淡

当时的魏国还是强大的,至少能稳压秦国一头。当时的老魏王也是力排众议,用自己在国内极高的威望摄服了群臣,和一众反对迁都的公卿大夫,入主大梁。

魏王瑩执意迁都大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凡事没有绝对,有舍必有得,有利必有弊

大梁城居天下之中,人口众多,土地肥沃,综合条件远比原来的安邑要优渥不少。更重要的是,老魏王当时已经下命开掘了鸿沟,灌溉良田,大力开发大梁的耕地面积,所以当时的大梁无疑是全天下最富庶的地方。

地理位置那么好,条件又那么优越,魏王瑩为什么不迁都大梁呢所以他迁都了。

因为老魏王很嫌弃安邑的地理位置,毕竟当时他们魏国一直被秦人扰着,魏人已经不胜其烦了。

迁都大梁给魏国带来了许多好处,比如天下贤才争相入魏,大梁的富庶程度持续上升,往来商贾云集于此,车水马龙,生生不息。就这个,大梁的赋税便翻了一番,给魏国的财政收入增加了不知道多少。

但是迁都大梁的弊端也不少。

譬如国都东迁,秦人趁机猛攻河西之地,最后把河西七百余里全都收复了。不仅如此,赢驷在位期间,屡屡进攻魏国的河东地,占领了不少的城池土地,让魏国损兵折将,大伤了元气。

都城,一向是跟国家的重心,即政治、军事、邦交等方面挂钩的。

迁都大梁,表明魏国发展的重心已经东迁,不愿意跟秦国死磕到底了。

当然了,这也不能说是魏王瑩在决策上的失误,只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们的眼光是有着局限的。就像那些雄才大略的君王有时候会做出错误的决策一般,其实在当时的人看来他们的决策是没有的,是高瞻远瞩的,但是在后来人看来这是错误的,是愚蠢的。

功过是非,自有后人来评判,便是这个道理。

魏国迁都大梁其实没有错,他们的权衡利弊过的,认为利大于弊这才去迁都的,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是错的。是魏国的放纵,导致了秦国这头来自西方的苍龙失去了最后的枷锁,一飞冲天

迁都大梁,表示了魏国的重心东迁,大梁作为魏国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平里自然有许多军队在那里拱卫着。其实在战国乱世,每个国家的兵力的驻扎地方都大同小异。

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城邑布防重兵,就是边关守军和戍卒,其中最精锐最多的兵马绝对是驻扎在都城外的军营里,或者是距离都城不远的地方的。

譬如宋国的获水大营,秦国的蓝田大营,这些地方不外如是。

所以甘宁一说到宋国有意迁都朝歌的事,韩王康和在场的韩国大臣们都不由得神色为之一滞,有些忧心忡忡了。

宋国一旦将都城迁到朝歌,三晋将直面宋国的虎狼之师的兵锋,所以甘宁的这一番唇亡齿寒的说辞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

韩王康也有些犹豫不定,而公仲侈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上前一步,向着甘宁呵斥地道“甘宁,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们韩国的材士助你们魏国抗击宋军吗可是宋国的虎贲岂有那么好打的吗”

“去年秦人东进,伐你魏国,还是我们韩国出了整整十万人的兵马帮助你们击退了秦军的入侵,现在宋人又来犯,我们韩国再出兵,一番大战之下,不知道要折损多少材士我们韩国什么都没有得到”

公仲侈又向着韩王康作揖道“大王啊,魏人是居心叵测原本韩赵魏三国,三晋当中魏国最强,赵国次之,而我韩国偏弱,但是魏王四面树敌,接连不断地被邻近国家征伐,屡屡大战,已无多少可战之兵,而民生凋零,国力一蹶不振现在三晋当中乃是赵国最强,而我韩国次之,魏国最弱”

“巫沙相王,魏王尊大王你为韩王,后来又有五国相王,实在是居心叵测。魏国现在屡屡敦促三晋同盟,与秦国、楚国、宋国开战,不就是为了借此削弱我韩国和赵国,将韩赵两国都拉下水吗大王切不可上了魏人的当啊”

本章完

第0259章 术治

听到公仲侈反驳的说辞,韩王康微微颔首,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相国所言甚是”韩王康目光炯炯地看着甘宁,沉声道,“魏国连年征战,早已疲弊不堪,现在我们韩国已经得罪了邻近的秦国,难道还要结仇于益强大的宋国吗甘宁啊,我韩国的家底可没有你们魏国那么深厚,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一个秦国已经让韩国吃不消了,再得罪一个宋国,只怕我韩国将永无宁啊”

闻言,甘宁沉着脸,暂时没有作声。

其实韩人有这方面的担忧是不无道理的。毕竟魏国现在犹如丧家之犬,谁都想过去踩上一脚,这个时候韩国没有落井下石,趁机攻打魏国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曾经的霸主魏国,将周边的秦国、楚国、齐国、赵国、韩国、中山国等国一个个踩在脚下,那是多么的无限风光,多么的不可一世。可是现在报应来了,曾经多么风光,现在就有多么落魄

魏国曾经有着横扫列国,一统天下的机会,可惜魏惠王没有珍惜,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魏国连年征战,国力疲弊,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休养生息,发展国力。

最根本的一点还是魏国后力不足,国内的青壮几乎在战场上拼了个精光,所造成的连锁反应就是,耕地荒废没有人去耕种,妇人守寡,没办法生下子嗣,没有子嗣,便没有了青壮,没有了青壮就没有了兵源,而没有了兵源就无法轻易开战。

在这个战国乱世,人口,才是最好的资源

魏国就像是陷入了死循环一般,被连年的战事拖入了泥沼,还没等他缓口气,新一轮的战事又爆发了,还是没完没了的那一种

现在老魏王之所以听信了公孙衍的谏言,想要合纵韩、赵、燕、中山,五国合纵,攻守兼备,是因为想要给自己的魏国分担压力。

魏国处四战之地,还接连被秦齐楚三大霸主国欺凌,实在是凄惨得很,照这样下去,可能没个十年八年,魏国就要被列国瓜分干净了

韩王康的担忧不足为奇,毕竟宋国与韩国并不接壤,上一次韩赵魏三国组成联军共同抗秦,是因为三国都比邻秦国,直面秦人的兵锋的威胁,但是再一次对手是风头正劲的宋国啊,这样说什么韩国都不想被魏国拉下水了

无利不起早,一点利益都没有的事谁会干

援魏抗宋,这明显是赔本的买卖嘛

公仲侈听到韩王康的话,高声道“不错。宋军的兵锋强横,与秦人的虎狼之师一般无二,若是宋国对于你们魏国的河南地志在必得,铁了心地想要作战到底的话,不知道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宋人赶出魏国的地盘”

“甘大夫,还请你见谅。宋君偃此人睚眦必报,就连霸主齐国都差点被他们宋国打趴下了,我们韩国不比齐国,虽然与宋国鞭长莫及,但是一旦被宋君偃记恨上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呢”

甘宁没了法子,却是沉住气,冷冷地扫了公仲侈一眼喝道“相国大人,你刚刚说我魏国居心叵测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侈相你是否也是居心叵测呢宋人到底给了你多少布帛财物,让你这么为他们宋国说话”

闻言,公仲侈手臂颤抖地指着甘宁,几乎戳到他的鼻子上。公仲侈气急败坏地道“甘宁,你少在这里恶语中伤于我我对大王的忠心,对于大韩国的忠心天地可鉴本相所言所行,一举一动莫不是在为了韩国着想怎么到了你的嘴里还成了他国的帮凶、说客了”

甘宁冷笑道“是不是中伤你自己心里清楚。据我所知,宋国的子干大人昨已经到了新郑,还去过你的府上,待了半个时辰之久就是不知道子干和侈相你们都在交谈什么,或者是有什么利益纠葛呀。”

“我”公仲侈被甘宁的这一席话怼得无言以对。

韩王康颇为忌惮地看着公仲侈,说道“相国,可有此事”

“大王,大王”听到韩王康的发问,公仲侈吓得肝胆俱裂,后背上都是流个不止的冷汗。

法家推行的的“法术势”三种治国的理念,宋国和秦国用的都是其中的“法治”和“势治”,“术治”反倒是没怎么推崇,尽管秦宋两国也大大地加强了中央集权。

而韩国是以“术”治国,其余“法”“势”并用,但是效果一点都不显著,在韩昭侯的时候还很强,把中原的小霸主国郑国都灭掉了。但是后来的君主却没有很好的奉行这变法的成果,韩昭侯一死,变法的成果便灰飞烟灭了。

虽然那些公卿大夫的势力并没有死灰复燃,韩国的中央集权也达到了鼎盛,韩王的权力可谓是这个时代最高的。但是没卵用,因为这并不能促使韩国富强。

韩昭侯以后的韩国君主都没有很好地保留申不害变法的成果,只是延续了“术治”,寡人即国家,韩侯可以一言决定臣民的生死,在朝堂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偌大一个韩国,却没有出过多少的名臣良将,这便是一个主要因素。

因为韩侯的威势太强大了,说错话可能都要掉脑袋,株连九族什么的。但是在别的国家,说错话是可以得到君王的原谅的,有的时候不仅不会责怪你,还要奖赏于你,这在韩国是匪夷所思的事。

两相比较之下,韩国的“术治”自然是相形见绌的了。

所以天下贤才都不想入韩国,出仕韩国,本地的韩人贤能,他们也不想侍奉母国的君王。因为韩侯是宽宏大量的还好,若是太猜忌的那一种呃,自求多福吧。

不过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

韩国礼教森严,所以在几代韩侯的熏陶,和耳濡目染之下,韩王康自然也成了一个自私自利,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的国君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没有哪一个君王傻到愿意放弃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将权力分享给公卿大夫们。好不容易收回来的权力,抓在手里,怎么能说放就放

所以,尽管历代韩侯都知道“术治”的弊端,却都没有进行改革就是这个缘故他们舍不得放弃手中的权柄

韩王康积威盛,这一瞪眼之下,即便是相国公仲侈都感到浑发抖,不寒而栗。

“确有此事。”公仲侈颤声道,“不过臣真的没有收受子干的贿赂啊臣方才的言辞都是在为了我韩国着想啊归根结底,援魏抗宋之事还是弊大于利,所以臣是万万不敢昧着良心建议大王出兵援魏的。”

韩王康会相信公仲侈的这一番说辞吗

不会,当然不会了

寡人听你在这里扯淡公仲侈和那些韩国公卿大夫出的贵族大臣们是什么尿,韩王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现在韩国的朝堂上许多都是尸位素餐,迂腐无能之辈,对此韩王康还是看在眼里的。

申不害变法,主要的还是整顿吏治,轻徭薄役,可是韩昭侯一死,韩国曾经的辉煌便一去不复还了。韩国的官制也是越来越臃肿不堪,越来越多的人才外流,越来越多的平庸无能的贵族上位,成为了食者。

这些韩王康都知道,但是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触及韩国王室的根本利益就好。韩国不算很富强,却也不弱,足够养活这么一大帮庸才。

韩王康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君主,可惜时势所迫,他发现韩国处在这个一个糟糕的地理位置,四面都是强大的国家,根本就无从发展,无从吞并,只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便宜的时候就跟着别人去占便宜了。

本章完

第0260章 西河学派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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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1章 奇观

子夏在西河的象征意义极其重大,不仅对秦国、楚国、赵国这些外族文化占上风的国家的怀化作用十分显著,而且使魏国俨然成为中原各国中的文化宗主国。

儒本来是以教授礼、乐、、御、书、数六艺的教师。

而六艺是贵族和士人在治理国家中必须要掌握的基本技能。

儒由于各有侧重而产生不同的流派,相当于不同的学科。

鲁国的曾参之儒是以重礼,尤其是重孝为代表的流派,培养的是掌礼之儒,这些人不以经世济用为特长,在各国官僚系统中的地位不高。

子夏之儒培养的是经世济用之儒,大量地充斥到各国的官僚系统中,是当时最有影响力的儒学流派。

子夏到西河后,谋求进的士人纷纷转入西河学习。

这个时候,西河学派应魏文侯的要求已经不以贵jiàn)为收取学生的标准了。子夏由于不亲自教课,而且已经享有了魏文侯师的至高荣誉,也就不计较了。

这些士人在西河学派学习后,很自然地选择魏国为其效力的首选国家。这样,西河学派为魏国吸引、培养了大批官员。各国的士人对西河都很向往,魏国无形之中成了他们理想的效力国家。

西河学派教授的内容很丰富。

公羊高与谷梁赤本来不是最能代表子夏思想的学生,但由于他们教授的历史学科秋是以服务国君为对象的,所以魏文侯抬高了他们的地位。

公羊高口授的秋成为后来秋公羊传的蓝本,谷梁赤口授的秋成为后来秋谷梁传的蓝本。

子贡的学生田子方传授的不仅包括儒本的六艺,还包括子贡对儒学的发展,纵横术与经商的本领。

纵横术是士人成为官员后,从事外交所必须具备的才能,而经商致富则是一个官员富国富民所必须要掌握的知识。

子贡、田子方对传统六艺的发展是与当时的时代发展,各国对官员的要求相适应的。段干木是子夏看重的一个学生,他的教授中还可以看到子夏培养高级官员的精髓。

魏文侯担心段干木培养的高级官员不为魏国所用,反而与魏国为敌,便让段干木主要教习魏国的公室贵族,并请子夏能够对自己的子弟能够指点。

魏国本来对儒是不重视的,魏国的文化与韩国一样,起初受卫国的鬼谷文化影响最大。

魏文侯时,使用大臣不看出,重视能力,提拔了很多平民和有戎狄背景的人才,魏国的贵族很少得到重用。

魏文侯重用的最重要的两个人物吴起和李悝都是来自卫国的平民。

乐羊、西门豹是魏国的平民。翟璜是戎狄出。只有魏成是魏文侯的弟弟,出贵族。

而魏文侯以后,魏国的大臣结构由于魏文侯对鬼谷学派和西河学派的融合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段干木及得到其真传弟子的教授下,魏国的公室贵族出现了大批的人才,如公叔痤、公子昂,成为魏国高级官员的一个主要群体。

田子方的后学逐渐融入到段干木这一支。

魏国大臣的另一个集团则是受鬼谷文化影响出平民的人,其中以公孙衍和庞涓为代表的西河出的很多。

这两个集团在魏文侯以后的魏国政坛争夺很激烈。

后来,受西河学派影响很大的贵族集团占了上风,魏国逐渐衰落了。

而公羊高和谷梁赤这两支很少出现有政绩显著的高级官员。

西河学派与鬼谷学派的争斗在魏文侯在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鬼谷学派虽然不象西河学派这样大张旗鼓地收徒讲学,但也在不断地表达不同的学术见解。其中最突出的一个事件就是吴起与公羊高、谷梁赤对秋的争论。

历史是当时贵族和士人教育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学科,而秋是必讲的一门课程。

但由于秋只记结果,不记过程和背景,如何解释秋记载的历史事件的真相就成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魏文侯出于控制士人的目的,拔高在学术上并不是很深透、比较迂腐的公羊高和谷梁赤的地位,使公羊和谷梁学派的忠君思想深入士人之心。

而吴起由于早年投曾参被逐的经历,对腐儒产生了很大的敌视绪。

吴起根据自己的秋的理解,作了一本左氏秋传,与公羊秋传和谷梁秋传相抗。

吴起对秋的见解要更符合实际,更符合政治军事斗争的实际,但是魏文侯不想让更多的人了解政治、军事斗争的实际况,对左氏秋传很少宣扬。

由于魏文侯的扶植,公羊与谷梁两派占了上风。吴起对此很郁闷。

子夏在西河没有几年就去世了,但其在西河的象征意义却长期存在,魏国取代鲁国成为中原各国的文化中心。

魏文侯尊子夏为师的政治效果十分显著。

魏国之所以能够称霸百年,一方面是由于强大的军事实力,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魏文侯把魏国变成了中原各国的文化中心。

而现在魏国的朝堂上绝大多数都是河西学派的士人。

望着陛台之下跪倒在地上的群臣,老魏王沉声道“今宋师伐我,以我魏国一国之军力不可阻挡,而现在韩赵两国不出兵抗宋,包括大梁城在内的河南地这大片疆土沦丧在即。诸卿,如今已经是国家危难时刻,大家有什么主意不妨畅所言”

魏国从来都不是以言获罪的国家,历代魏国的君主,魏文侯、魏文侯和现在的魏惠王都是较为开明的君主,广开言路,所以朝野上下对于一些国家大事,以及君主的为人、作风都可以畅所言。

若是在韩国,这是不可想象的事。

魏国经过李悝变法,百家争鸣,不过主流思想依旧是儒学。儒生是空谈,但不会误国,至少老魏王还能辨别是非。

魏国现在盛行的儒家学术,治国却是用黄老之术,无为而治,这在天下列国当中是绝无仅有的。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奇观”。

本章完

第0262章 玉碎

惠施是魏国的相国,魏王问策,他必须责无旁贷地站出来奏对,不管他有没有应对之策。

惠施是宋人,出名家,还是诸子百家之一的名家的集大成者,名家的开山鼻祖和代表人物,学识渊博,口才一流,不管是头脑、眼光还是口才在这个时代所有的贤臣当中都是顶尖的。

对于自己的母国宋国的益强盛,惠施心里感到很欣慰,但是他现在是魏国的相国,又倍受老魏王的器重和信任,自然是要站在魏国这一边,与母国为敌的。

“大王,臣以为为今之计,是要向举国上下显示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志”惠施高声道,“眼下在黄池、高都等地魏宋两军正在激战,宋军有兵马十余万,攻势愈演愈烈。而根据我们在宋国的探子回报,宋君偃又从吴郡、淮南郡各地调集重兵,想要源源不断地增援伐魏的战事”

“宋人对于我大魏国的河南地看样子是志在必得的。当此时,危难之秋,我魏国上下绝不能低头,绝不能服软一低头,一服软,便是弱了气势,无气势便无胆魄,没有胆魄便是先败了”

惠施抑扬顿挫地道“大王啊,现在朝野上下对于是否抗宋之事众说纷纭。有人认为宋军百战百胜,乃是铁血劲旅,虎狼之师,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军队但是这天下哪有不败的军队我们大魏国曾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魏武卒不也是跌落神坛,现在被敌国的强军屡屡击败吗”

胜负未分,便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是不可取的

群臣对此都深以为然,那些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想要劝说老魏王割地求和的大臣们都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惠施又道“现在我大魏国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还有那些满腹经纶的士子们都在高谈阔论他们对于我魏国战与和相持不下,少部分人认为宋国之兵锋犀利,不可战胜,而我魏国已经大不如前,没有了多少可战之兵了,所以都想谏言大王交出姬玄,并且割掉黄池、高都以北的疆土予宋人,承认宋国据有华阳、岸门等八个城池的事实。”

“他们都想要借此息事宁人,割地求和”

惠施这话一出,顿时让早已心存侥幸的念头的大臣们羞愧难当,几乎都要无地自容了。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但是他们并没有做到,反而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想要割地以求和

当然了,魏国的大臣们有这种想法其实是无可厚非的,老魏王也选择原谅他们,不计前嫌。

在战国乱世,割地求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自认为打不过你,认输总行了吧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不说对不对,反正对于国家来说是一种耻辱,有辱国体。

过去的魏国,国力强盛,魏武卒纵横捭阖,打遍天下无敌手,诸如赵、韩、中山、楚、齐等国都曾经向魏国割地求和,大魏国全盛时期的疆域其实不比齐秦两大霸主国小多少。

但是现在风水轮流转啊,风光无限之后,轮到魏国倒大霉了。

桂陵之战结束后,魏国精锐尽丧,东败于齐,西丧河西七百余里于秦,南辱于楚,割地不计其数,韩国、赵国也趁势而起,以前魏国吃下去的城邑土地差不多一股脑儿地全吐出来了

老魏王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虽然人老了还是这么任,这么高傲,但是他并不愚蠢,反而越来越精明了。以己度人,他当然知道臣下心里在想什么,这并不能责怪他们,毕竟割地求和虽然很耻辱,但是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魏国的损失。

打仗,是要死人的,魏国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青壮可以为国而战了,在军中还有好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兵,和一些臭未干的少年人。

战胜了还好,若是战败了,被宋军兵临城下的屈辱且不说,战败之后的魏国没有了一战之力,连最基本的本钱都没有了,在谈判桌上自然没了底气,就好似砧板上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老魏王轻轻的闭上眼睛,吐了口气,说道“寡人要怎么表示我大魏国与宋国大军死战到底的决心呢”

其实魏王瑩压根儿就没想过跟宋军死磕到底,求和是最稳妥的做法,他相信那些和他一样老谋深算的公卿大夫们也是这么想的。

魏国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四面树敌,连年征战,早就把魏国原本雄厚的国力给掏空了

早在桂陵之战结束的时候,老魏王就寻思着休养生息,与列国停战了。可惜,那些年魏武卒将比邻的秦、楚、齐、赵等国打得太惨了,现在又被报复回来了,偌大的一个霸主魏国就这么垮掉了

魏国不想打仗,想要埋头发展国力,但是附近的渐渐强大起来的邻居们根本就不可能许魏国走向复兴之路。

现在秦国、齐国和楚国已经有了当年的霸主魏国那般的国势,却还是没有放过魏国,还是在忌惮魏国,可想而知,当年在强势的魏国脚底下瑟瑟发抖的列国有多么记恨魏国了。

魏武卒的武力迄今还历历在目的呢

魏国的底子还在,只要给予魏国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不过十年的时间,魏国就能从一个一流强国,一跃成为秦齐楚那样的霸主大国

可惜,天下列国,和三大霸主国是不可能给魏国这个机会的。

曾经的霸主魏国所带给他们的影实在是太恐怖了。

惠施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愿意这么冒险。

这样做简直是将整个魏国的国运都赌上去了

宋国不敢直接灭掉宋国,这是肯定的,就跟之前齐楚两个霸主国都只是觊觎宋国那肥沃的土地,却不敢一举灭掉宋国的缘故。

现在魏国几乎穷途末路了,韩赵两国不肯出兵援救,楚国的主力大军还在广陵郡跟越军激战,抽不开,根本不可能派兵支援魏国的。齐国倒是有出兵援救的能力,但是凭什么救援你魏国

中山国去年被齐军入侵,元气大伤,没有能力援救魏国。至于秦国,呃,就算老魏王拉的下脸来请求与魏国有着深仇大恨的秦国出兵援救,秦国也未必肯出兵,因为秦、宋两国并不接壤,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

秦国何必为了老冤家魏国得罪益强大的宋国呢这不划算,而且魏国被彻底打残才好,这样魏国就无法阻挡秦国东出的大势了

现在的魏国,就如同获水之战前的宋国,在战与和之间犹豫不决。

宋君偃敢于破釜沉舟,大战齐军,是因为他的格使然,他有这个魄力而且他已经没得选择了一旦齐军捣破商丘,或者是他下台了,剔成君上位的话他必死无疑

而老魏王还有选择的余地,屈辱地割地求和,只是权宜之计,还能给魏国的东面换取几年的和平。

“大王,为了显示出我魏国与进犯的敌军死战到底的决心,臣请大王移驾前线督军作战”

惠施语不惊人死不休,他这话一说出来,整个魏国的朝堂便炸开了锅,那些自诩公忠体国的大臣,或者是与国家休戚与共,利益相关的公卿大夫们纷纷跳着脚站出来,七嘴八舌地横加指责惠施这个谏言的过失。

“惠相,你教唆大王御驾亲征,以犯险到底是何居心”

“我们大魏国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为君王者,应当坐镇国都,统御四方,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事自然有犀首、翟章这样的良将去做,哪里需要大王冒险移驾前线”

“惠相,你虽然生为宋人,长于宋地,但是现在既然为我魏臣,食我王之俸禄,应该事事为大王,为国家考虑才是,你怎可教唆大王将自己置于险地呢”

“就是就是。大王,臣看惠施已经被宋人收买了,或者是已经心向宋国了”

看见整个朝堂如菜市场一般喧嚣,老魏王眉头一皱,厉喝道“够了”

老魏王的这一声厉喝,便让原本人声鼎沸的整个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老魏王的威望可见一斑。

毕竟已经当了四十几年的君主了,积威盛,虽然魏国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老魏王依旧是那么强势,有的时候他可以向臣子认错,听得进忠言,但是这种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不能反驳

魏王瑩扫了偌大的朝堂上每个大臣的脸庞一眼,又眯着眼睛放到了惠施的上,说道“惠施,说说你的想法。”

老魏王很器重惠施,他也相信惠施对于自己的耿耿忠心,就算是太子嗣背叛他,他相信惠施也绝不会背叛他的

老魏王与惠施的关系亦师亦友,就跟子偃与李敖的关系一般,魏王瑩时常向惠施请教学问和治国的理念,这关系自然是不一般的,若不是年龄相差太大,老魏王真的想尊惠施为帝王师。

他相信惠施不会无的放矢的。

本章完

第0263章 化干戈为玉帛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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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4章 稳坐钓鱼台

宋魏两军在黄池、高都一线如火如荼地激战,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的时候,这个时候宋君偃在干嘛呢

钓鱼,没错,就是在钓鱼

子偃现在一个决定就能搅动天下风云,令山河变色。他现在真的是稳坐钓鱼台啊,魏国频频出使邯郸、新郑的事他了如指掌,心里一点都不担忧。

韩王康这种鼠目寸光,唯利是图的家伙,是不可能为了一个被打得体无完肤,现在就跟丧家之犬差不多的魏国,而去得罪益强大的宋国的。韩国还得罪不起宋国。

赵国呢

赵国倒是有能力与宋国一决高下,争夺中原准霸主国的位置。但是赵国君臣现在是一心埋头发展国力,虽然知道宋君偃有意迁都朝歌,宋国的发展重心西移,但是就目前来看,宋赵两国还是盟友关系,赵国没必要为了魏国而打乱自己强国之路的步骤。

所以在宋君偃遣使邯郸、新郑,觐见赵侯、韩王之后,韩赵两国便选择作壁上观,不去出兵援魏了。

反正宋国的目的是伐取魏国的河南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痛打落水狗,让魏国长长记也好。

“君上,看来你今天心不错啊,竟然有空带着臣妾出来钓鱼了。”

看着宋君偃手拿着鱼竿,一脸悠闲地坐在蒲团上端坐着,边的干婉不由得巧笑倩兮地打趣了一声道。

子偃抖了抖头顶的竹笠,嬉笑着道“嘿嘿,那是当然了。婉儿啊,你猜猜,是什么事让寡人的心这么愉悦呢”

干婉捂着小嘴道“肯定是前线的战事有了新的进展了对吧”

宋君偃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公孙衍毕竟是天下名将,手里头又有魏国五六万的铁血劲旅,这是一块硬骨头,就连我们的阳侯都倍感棘手,那么是这么好咬掉的呢现在前线的战事还在僵持着,不过我们宋国的军队正在从各地源源不断地赶往前线,相信战事很快就能有新的进展了。”

干婉有些惊疑不定地道“既然不是前线的战事有了新的进展,那么君上你干嘛这么开心呢”

“你再猜猜。”

“噢,那臣妾再想想。”干婉歪着脑袋寻思着,过了半晌,又道,“那么是新野、曲阳等地的灾得到缓解了吗”

“还是不对哦。”宋君偃笑了笑说道,“灾已经得到了缓解,不过这并不能让寡人的心这么愉悦。”

“那臣妾想不出来了。还请君上你赐教。”干婉就跟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撅着小嘴道。

见状,子偃没忍住抱住了干婉的脖子,冲着她的小嘴亲了一口,笑道“怎么,还闹别扭了婉儿啊,这天底下能让寡人心这么愉悦的事已经不多了,不妨跟你分享一下吧。”

“魏国眼下四下无援,韩赵两国不愿意得罪我们宋国选择袖手旁观,齐国正在休养生息,没空搭理中原的战事,也不敢轻易与我宋国开战。至于楚国,楚军的主力至今还在广陵跟越国的军队死磕着,难分难解。除了一个秦国,这天下列国实在是没有能出兵援救魏国的了但是秦国会出兵吗可能微乎其微”

“就这,君上你就这么开心了”干婉有些不解。

“哈哈哈哈,婉儿啊,你还是没能理解,魏国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是与我宋国虎贲死磕到底,二是割地求和。前者的话魏国的损失会更大,战胜之后,整个河南地,除了他们魏国的都城大梁寡人统统都要了”

“若是后者,只要魏国承认我们宋国据有襄陵、华阳等八个城池,交出姬玄,并且以黄池、高都为边界,作为我们宋国未来的都城朝歌的一道南面的屏障的话,寡人也不想这仗再打下去了。”

闻言,干婉不由得白了宋君偃一眼,说道“切,说来说去,君上还不是为了迁都朝歌吗为了迁都朝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宋君偃摇摇头道“婉儿你不懂。迁都朝歌意义重大,事关社稷,寡人不好一意孤行。商丘城太脆弱了,作为一个小国的都城,商业重镇还可以,但是绝不能作为一个霸主大国的都城这个道理,现在朝中的大臣们都懂得,但是他们忧虑太多了,寡人所作的,不过是为了打消他们心中的忧虑罢了。”

其实有一句话宋君偃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的心中也有这种忧虑

朝歌太接近魏国的大梁和赵国的邯郸了,三大都城相隔不远,偏偏朝歌还是夹在大梁与邯郸之间的位置,敌国的大军数可至,实在是危险得很

干婉张着小嘴还想说一些什么,这个时候便有宫婢小跑过来说道“君上、娘娘,卫将军熊子丹求见。”

“噢,是子丹将军来了,快宣。”宋君偃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不过还是笑着吩咐道。

宫婢退下,宋君偃又和干婉说了一些体己话,钓鱼台上响起一阵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

过了半晌,熊子丹这才从宫门赶到钓鱼台这里。

“阿丑啊,坐。你求见寡人是有什么事吗”宋君偃指着旁边的一个蒲团让熊子丹坐下。

阿丑是熊子丹的小名,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只有特别亲近熊子丹的人才知道这个小名,而能称呼熊子丹的这个“阿丑”的小名的,除了熊子丹那已经过世的父亲,便是宋君偃了。

宋君偃与熊子丹的关系可见一斑,便如同亲人一样,说是同手足也没错的。

熊子丹低着头,不敢看着子偃的眼神,瓮声瓮气地道“君上,某有一件要事想单独跟你谈谈。”

唉,该来的还是来的。宋君偃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对着干婉说道“婉儿,寡人记得御书房里还有关于淮南郡和九江郡两郡的一些县令、主簿等官吏的人事调动与任命的事还没处理呢,你就帮寡人去处理一下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正好可以修改一下。”

这是支走干婉的一个借口,干婉自然知道宋君偃是什么意思。

心思细腻,蕙质兰心的她自然没有拒绝,干婉起拍了拍裙角的灰尘,笑着说道“那好吧。君上你这家伙真是会偷懒,连人事调动,官吏任命的事都交给臣妾处理,这要是传扬出去了,还指不定别人都以为臣妾这个君后已经把你这个宋君偃给架空了呢”

“哈哈哈哈,这天下也只有婉儿你敢这么打趣寡人了。快去吧。”

本章完

第0265章 女人如衣服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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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6章 奴才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宋君偃的这话可是违心之言,他敢对干婉、贞姬等妃子说吗熊子丹对这话也是嗤之以鼻的,先秦时代民风开放,女子的地位还没有明清时期的那么低下。

就算是在明清时期,达官贵人们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妻子转让给别人的,若是偷,那是要浸猪笼的

熊子丹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说道“君上,某对妻子的感坚贞不渝,纵是海枯石烂也不能改变初衷。”

“你倒是一个种。”宋君偃略带欣赏之地感慨道。

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现代社会渣男遍地走,无论男女,一夜什么的层出不穷,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可是在这个男儿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偏偏出了熊子丹这么一个另类的家伙,宋君偃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是好。

从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上,子偃应该放过熊子丹,让他与卫文君双宿双栖,云游四海也好,归隐山林也罢,毕竟都是一段美好的。

但是,从一个一国之君的角度上,子偃是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心腹将背弃自己,带着自己的妻子远走高飞的。

宋君偃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熊子丹叹了口气,看着宋君偃的脸庞,幽幽地说道“希望你能谅解,君上。天上的星星千千万万颗,可是某最钟的还是心目中最闪耀的那一颗,地上的女子千千万万个,可是某最钟的还是心目中最美丽的那一个某这一辈子都只钟于卫氏,倾尽所有,只愿她不会受到丝毫的伤害。请君上你恩准某带着夫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闻言,宋君偃心里一沉,脸上的神色亦是变幻不断。过了好久,他这才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挥了挥手道“事关重大,寡人暂时也无法决断。阿丑,你给寡人三的时间,三之内,是去是留,寡人必给你一个准信儿。”

熊子丹听到这话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宋君偃既然都这么说了,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他不能得寸进尺地继续反驳,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弓着子叉手道“诺某,告退。”

等到熊子丹渐行渐远,宋君偃又一股坐到了钓鱼台的蒲团上,背影有些落寞、萧瑟,让人看了都不发慌。

侯研从拐角的地方走了出来,就在宋君偃的背后低声道“君上,你真的要放子丹将军和卫氏离开都城,远走高飞吗”

“寡人有说过吗”宋君偃反问道。

他这么一说,侯研便会心地一笑,说道“还是君上的手段高明。君上你是想先稳住子丹将军,然后想方设法地挽留他吗”

“别用你的小心思揣摩寡人的心中所想”宋君偃冷冷地斥责了一句,说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侯研,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卫氏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商丘”

“卫氏若是死了,熊子丹心中必生猜忌,到时候就是寡人bi)着他反叛国家了寡人不仁,难道他还能不义吗”

“是是是。君上所言甚是。”侯研颇为惶恐地跪地俯首道。

宋君偃又睥睨了侯研一眼,满脸厌恶地道“侯研,此事因你而起,恐怕不能善了。明不,今晚你就背着荆条去熊子丹的将军府上负荆请罪吧不管熊子丹夫妇对你要杀要剐,你都要悉听尊便,不能反抗。忏悔之意要表达出来。”

“诺”侯研忙不迭地点着头。

“君上,若是没什么事的,小的这就告退了。”

“嗯,去吧。晚上多吃一点,那可能是你的最后一餐了。”

听到宋君偃这么吓唬人的话,侯研亦是肝胆俱裂,颤巍巍地站起,又向宋君偃拜了三拜,带着哭腔抹鼻子说道“君上,后小的不能侍奉在你的跟前了,请你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小人一去不回的话,还请君上派人收敛了我的尸首,不至于让小人曝尸荒野,被禽兽所食,这样小的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宋君偃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他这个时候已经是心烦意乱了,如果不是念在往的一些分上,侯研还算是一个知心知己的妙人,用得很顺手的话,宋君偃真的很想把这家伙拉下去砍了,尸体拿去喂野狗

“小的告退。”侯研泪盈眶地背过,刚刚走了不过四五步,还没离开这四方台,宋君偃便出声道“等等。”

“”

“你去熊子丹府上的时候,记得换一打扮,趁着人少的时候,天一黑你就过去。还要租一辆马车,记住了,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进出熊子丹的府邸,不然第二天又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流言在城中漫天飞舞了。”

“诺。”

到了晚上,天色刚刚黯淡下来,趁着街上人少的时候,侯研便自己租了一辆马车,换了一平民的装束,乔装改扮之后便来到熊子丹的将军府上。

侯研见到熊子丹将自己带到一间偏房里坐下,挥手退了下人,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

侯研咬了咬牙,猛地站了起来,扒开上的衣物露出了背上负着的几根荆条。荆条上满是荆棘,挂在后背上如一根根银针刺入血一般,疼痛难忍,所以侯研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粒在不断的渗了出来。

“侯大人,你这是干什么”熊子丹看到侯研背负荆条的模样,不由得嚯地站起来,大惊失色。

先秦时代,没有”太监”的称谓,宫中的阉人统一称作内侍、宦官。至于后缀的也不是什么公公,而是跟那些大臣一样叫做“大人”。

这个时代的礼仪森严,大体上还是比较尊重人的。虽然阉人在大家的印象当中都不是很好,但都是可怜人,宦官乱政的事也从未发生过,所以阉人的待遇还是可以的。

先秦时代十分的开明,不似后世的那个辫子朝,自称的话,张口闭口就是“奴才”,奴十足

为什么说辫子朝阉割了汉人的血,便是如此。

就连那一些一品的大臣,什么见到皇上都要跪下来口称“奴才”,这就更不必说在民间那些包衣奴才,丫鬟、杂役什么的了,几乎一个个都口称“奴才”,低声下气的

而先秦时代,是没有奴才这个称谓的,君王对于宦官的称谓是直呼其名,气急败坏的时候才会想宋君偃那样直接骂侯研是狗奴才

本章完

第0267章 伉俪情深

战国时代,盛行礼贤下士之风,虽然说礼乐崩坏,但是最基本的礼仪只要在不伤害自利益的况下,大家还是会选择去遵守的。

熊子丹明知道宋君偃在商山临幸了自己的妻卫文君的事,侯研就是始作俑者,但是他并没有很愤怒。

或者是说熊子丹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熊子丹看上去很粗鄙,是一个最传统的赳赳武夫,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厮绝对是粗中有细,有勇有谋的人。他不会轻易去得罪自己不该得罪的人,而眼前的这个侯研,明显就不是他应该得罪的

熊子丹的眼光很独到,有识人之明,眼前的这个侯研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虽然侯研只是宋君偃边的小宦官,没什么官位在,似乎毫无权势,但是他到底是宋君偃边的人,天子近臣的存在

尽管宋君偃指使侯研过来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是熊子丹夫妇二人真的敢这么做吗

或许他们可以这么干,但是后果很难预料,只怕熊子丹一辈子都会被软在这座将军府里,终不得踏出半步了

侯研自己送上门来,活着回去的话,说明子偃与熊子丹二人还有君臣之谊,没有做绝,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一旦侯研死掉了,宋君偃会怎么想

人心难测,君王之心更加难以臆测。

侯研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木棒,是宋君偃想要试试熊子丹的内心有多么深浅的工具而已。

侯研光着上半,带着哭腔道“子丹将军,杂家对不起你都是杂家犯jiàn),想要得到君上的垂青,这才昏了头将尊夫人迷晕了送到君上的榻上的。现在大错已经铸成了,杂家就是再怎么忏悔都于事无补了,所以今夜背着荆条上门,你如何处置都不要紧。”

“不管子丹将军你是杀了杂家,剐了杂家,杂家都认了这一切都是杂家的罪过请将军万勿责怪君上了,其实君上当时也是喝多了鹿血,血上头了,这才临幸了尊夫人的。”

看见侯研这副凄惶的模样,熊子丹的脸色一沉,侯研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已经铸成大错,杀了侯研都没办法弥补了。只是熊子丹的心中还是有芥蒂的,他无法原谅宋君偃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

熊子丹将跪在地上的侯研搀扶了起来,然后把他背上的荆条抽了下来丢到一边去。

“侯研大人,某不怪你,也不怪君上,这到底是一场意外。”熊子丹又坐到榻榻米上,沉声道,“你负荆请罪大可不必,夜深了,都城虽然没有实行宵,但是巡逻的兵士不少,还请大人趁早回去吧。”

“不行”侯研又捧着荆条,一脸真诚地道,“子丹将军,杂家问心有愧,你若是不惩治杂家的话,杂家心里都不会得到安生的就算你不杀杂家,也请你拿着这荆条鞭笞杂家。”

闻言,熊子丹会心一笑,说道“是君上派你来的吧你倒真是有心了,为了向君上交差,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子。”

被熊子丹戳破了心里的算计,侯研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子丹将军,大家都不容易。不过君上是真心想要挽留你的,不然也不会命杂家到你的府上负荆请罪了,你现在即便是杀了杂家,君上除了会替杂家收尸之外,恐怕不会对子丹将军你有什么不利的。”

熊子丹听到这话,淡淡的摇头道“杀了你,能挽回某夫人失去的名节吗能弥补她心里的创伤吗不能。既然不能,那么某为什么要杀了你鞭笞你某也不会做的,这样显得某太小肚鸡肠了,所以侯大人你还是请回吧,在某的府上太久了,被有心人知道的话,不知道又会怎么造谣生事了。”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侯研郑重其事地向着熊子丹跪拜下来,一个叩首,熊子丹面无表,坦然受之。

侯研随后离去,而熊子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熊子丹背后的屏风那里,走出来一个子颇为单薄的妇人,正是熊夫人,卫文君。

“夫君,你就这么放过这个小人了吗”卫文君皱着黛眉,十分不解地道。

“侯研固然可恨,但是不能轻易杀死他。小鬼难缠,侯研不过是君上用来投石问路的东西而已,杀之,则君上起疑,万万不能放我俩出去商丘。某不能为了一时之快而误了大事啊”熊子丹忧心忡忡地道。

听到这话,卫文君心里释然,她是一个贤惠的妻子,见到丈夫这么头疼,不由得上前给他揉了揉太阳,柔声道“那君上肯放我们走吗”

“很难。”熊子丹叹了口气道,“君上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不过以某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的不稳定因素的。但凡是对于君上自己,对于宋国的任何不利的因素,君上都会想方设法地扼杀在摇篮里”

“某出走的事影响太大了,就算君上相信某不会背叛他,不会背叛宋国,但是猜疑的因早就埋下了。君上是真正的雄主,某一旦出走,便是在背弃他,背弃宋国,雄主的猜忌之心实在是可怕极了。”

看着熊子丹愁眉不展的样子,卫文君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双手从背后抱住了熊子丹的脖颈,螓首伏在他的肩上,幽怨地说道“对不起夫君。是我让你为难了”

熊子丹叹了口气,伸出手抓住了卫文君的小手,轻轻的捏在手心里,轻声道“君儿,为了你,即便是赴汤蹈火又有何妨但是你知道吗,君上是某戴,是某认同的男人,某曾经发下誓言,一辈子追随他的。某啊,宁愿背弃天下人,都不肯背弃君上可是,同样的,某宁愿辜负天下人,也不愿意辜负君儿你一人啊。”

“夫君,要不你留下来继续为君上,为宋国而战吧。妾累了,去到彭泽等你也好,回到濮阳等你也罢,不管怎样,我都会等着你的。”

闻言,熊子丹嗔怪地道“君儿,你真是个傻瓜。某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呢三之后,若是宫中没有什么音讯,某便亲自求见君上,或者是上奏,再不济某会带着你和阔儿远走高飞的。”

“夫君”卫文君一脸的深款款。

熊子丹笑着道“君儿,某都已经想好了。等咱们带着阔儿回到彭泽,便要几亩地,隐姓埋名,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就跟某的父亲、母亲一样,最好就多生几个孩子,君上赏赐的财帛可不少,咱们不愁养不活孩子们”

“夫君你真坏”卫文君一时羞红了脸。

熊子丹打趣着道“坏吗”

“坏死了。”卫文君打掉了熊子丹作怪的手,又幽幽的说道,“可是夫君,现在彭泽是淮南郡下辖,是宋国的疆土,万一君上找上门来怎么办”

“大不了隐居起来”熊子丹摆了摆手道,“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

而侯研这个时候已经灰溜溜地带着荆条回到了沙丘宫,就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觐见宋君偃。

“他没杀你”子偃颇为惊疑。

侯研跪着回道“子丹将军说他不责怪小人,也不责怪君上,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故而没有杀了小的以泄心中之愤。”

宋君偃微微颔首道“那你就这么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闻言,侯研捧起了沾着斑斑血迹的荆条,让宋君偃看了几眼,倒吸了几口凉气,说道“这倒不是。子丹将军最后还鞭笞了小的一顿,让小的连滚带爬地回宫了。”

呃,侯研是在撒谎。这荆条上的血自然的他的,不过罪魁祸首却并不是熊子丹,而是他自己。

侯研有感于没法向宋君偃交差,所以自己拿着荆条鞭笞了自己,后背上都是血淋淋,隐隐作痛,隔着白色的衣袍看着都渗得慌。

子偃闻言,颇为好奇地道“熊子丹有说什么吗是否回心转意,不出走彭泽了”

侯研摇了摇头道“子丹将军没说什么,还是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对于出走之事只字未提。”

宋君偃沉吟了半晌,又道“侯研,你认为熊子丹还会执意要走吗”

听到宋君偃已经开始征询自己的意见,不耻下问了,侯研的心里很是激动,他按耐住了兴奋之,沉住气说道“君上,据我所知,子丹将军是一个脾气很倔的人,他决定好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所以小的认为子丹将军是不会改变初衷,留下来继续为君上效命,为我宋国效命的。”

“那你觉得寡人应该怎么做”

“这个小人不敢说。”侯研迟疑地道。

“不妨直说,寡人准你无罪。”宋君偃摆了摆手道。

“君上,不如你避避风头,拒而不见子丹将军。说是出去私访了,时间拖得越久越好,最好是成功将子丹将军的耐心消磨掉。”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子偃在心里表示赞同,脸上却不动声色,正好,他之前还想要去南方的灾区微服私访,看看况。

子偃淡淡的道“侯研啊,你现在还没有官吧”

“还没有。不过小的愿意一辈子在君上边办差。”侯研一脸谄媚地说道。

宋君偃点了点头道“嫪信年纪老了,一人兼数职,实在是太过cāo)劳了。这样,以后你便执掌御书房,为司礼监管事,寡人的玉玺你且管着,还有黑衣卫那一边,你也挂一个千户的差事吧。”

“多谢君上谢主隆恩”侯研顿时感激涕零啊,终于熬出头了。这幸福来的太快了,真让他有点不适应

宋君偃不想让侯研太过得意忘形了,于是横了他一眼,沉声道“熊子丹那边,要派几个机灵点的黑衣卫时刻跟踪着,有什么异常都要随时汇报。商丘的各个城门都要打好招呼,若是熊子丹想要出逃,就给寡人拦住他,要活得”

“诺”

“还有,寡人意南下微服私访,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宫中,把熊子丹给寡人死死地看住了。他若是跑掉了,寡人唯你是问”

“诺”

本章完

第0268章 声东击西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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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9章 易子而食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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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0章 泔水

战国乱世,人命jiàn)如狗,甚至就跟草芥一般一文不值

碰上太平的年月,五谷丰登那还好,家中既不用出兵丁有人耕地,收成好一些,自然交的起赋税。

若是碰上了兵荒马乱的时候,灾荒之年,黔首们只能苦苦在生死线上挣扎着,吃了上顿没下顿,饿得两眼昏花,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知道为什么秦国横扫天下,一统宇内之后,为什么会掀起陈胜吴广的大泽乡起义,为什么陈胜会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因为华夏的老百姓都是定居的,大一统之后的国家,一旦发生了灾祸,或者是犯罪了,大家没办法逃到别的地方去过活,走投无路了,只能奋起反抗

宋君偃的心很沉重,他又一路北上新野,在途中,在一个小村子里,他亲眼目睹了两户人家交换了几岁大,还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们的父母都是潸然泪下,见到此此景的子偃默然,他知道这两个小孩子会有什么下场,但是他阻止不了,阻止得了这两户人家,自然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家会这么干

生存,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生存

宋君偃来到新野的灾区,似乎还是那般的光景。

到了新野,宋君偃求见赈灾的总督邹衍。当然了,他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是门都不让进的,所以他换上了一华贵的装束,说是求见邹衍,这才有门客进去通传。

随后宋君偃又召集了在新野的一干官吏,上到总督邹衍,下到各个县令、主簿,一行五十几个人一同走进了总督衙门的后院,在那里,摆放着几十个大小不尽相同的泔水桶。

宋君偃指着这些泔水桶,冷着脸说道“诸位,现在你们都绕着这些泔水桶走上一圈,好好的看看吧。”

这些官吏们闻言,都面面相觑,然后不敢违背地一个个围着泔水桶兜了一圈,这些泔水毕竟是吃剩的食物,像什么鸡、羊、骨头、白菜这些的荤菜素菜数不胜数,还有没吃完的,或者是一口没动的糜就在泔水桶里。

泔水放久了,散发着阵阵的恶臭,比粪便还要难闻

官吏们不由得捂着鼻子,从成堆的泔水桶便是兜了一圈。

看着又排列起来的官吏们,宋君偃冷笑了一声,说道“诸位,怎么样,这味道不好闻吧你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一个看上去颇为老实忠厚的县令站了出来,举手道“君上,这是泔水”

“对,泔水,这是泔水这是从你们家里边搬过来的泔水”宋君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伸出手指着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官吏,语气之中掩饰不住的愤怒,喝道“瞧瞧看看什么叫做朱门酒臭,路有冻死骨都是我大宋国的好官吏啊能臣,却不是良臣”

听到宋君偃这么训斥,大家都惶恐不已,纷纷跪倒在地上,口称“君上息怒”。

“息怒你们让寡人怎么息怒”宋君偃一甩衣袖,杀气腾腾地沉声道,“寡人不要求你们一个个都是清官,都严于律己,都奉公守法,都兢兢业业,都家徒四壁但是,你们就是这么享受的吗”

“昂,你们不是一方的父母官,便是一方的属官,你们治下的子民正在哀嚎,正在经历生死,正在饿着肚子快死掉了这一些你们都看见过吗你们有理睬过吗”

宋君偃的这一声怒吼,更是让在场的官吏肝胆俱裂,吓破了胆,几个胆小的甚至都吓尿了。

子偃所委任的淮南郡和九江郡的官吏,绝大多数都是宋人,土生土长的宋人。原想着他们能凭借在别的地方的治理的经验,能很快收服民心,造福一方,使自己治下的城邑蒸蒸上。

没想到,贪官污吏竟然如此之多

当然了,他们不一定是贪官污吏,因为先秦时代好多贵族都是官吏。

贵族出的官吏自然是能吃好喝好,衣食无忧。但是现在他们治下的老百姓饿孚遍地,都十室九空了,他们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地在自己的家里大鱼大地吃着,泔水这么多,这么奢侈浪费,这样真的好吗

见到官吏们不敢搭话,宋君偃又冷哼了一声,说道“瞧瞧这些泔水,寡人都为你们感到羞辱寡人都不敢如此铺张浪费,山珍海味,珍馐美酒的吃着喝着,你们居于如此灾区,还能如此享受,寡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是好了”

“寡人也不想管这些琐事。你们不要bi)着寡人止你们的奢侈之风。这些泔水,好多平民百姓一辈子都吃不上的东西就这样被你们给糟蹋了,若是你们将泔水送给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他们一定会歌颂你们的。”

宋君偃道“樊高。”

“臣在。”樊高畏畏缩缩地站了出来。

子偃睥睨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是管着陶仓的赈灾粮秣进出的,这没错吧”

“是的。”

“那么寡人问你,这赈灾粮可有到位”

樊高愣了一下,本来还想思衬着怎么回答宋君偃的这个问题,宋君偃却是直接瞪了他一眼,樊高大惊失色,连忙低着头道“君上,这赈灾粮是发放到各城邑了,但是具体赈济灾民的事,是各地的县令、主簿管着的,臣管不着啊”

“你这是在推诿责任吗”

“臣不敢。”

“你不敢”宋君偃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又道,“新野、钟离、曲阳等地的县令、主簿都到齐了吧”

“都到齐了君上。”邹衍在底下回道。

宋君偃又扫了战战兢兢的官吏们一眼,在那里踱步了一阵,自顾自地摇着手指道“现在,寡人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现在自己治下的黔首有多少户还有多少人口”

“这个”大家一时之间都瞪大眼睛,答不上来。

“都没统计过对吧”宋君偃嗤笑了一声,又道,“那好,换一个问题。你们治下的城邑每天死多少灾民,乱葬岗那里的尸体有多少具,这个你们总应该清楚吧”

“呃”

对于宋君偃的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大家都答不上来。

子偃又道“那么每天你们治下流失的人口你们就更不知道了。好多灾民苦苦挣扎着,或者是饿死,被杀死了,逃走了,各种各样的死法层出不穷,寡人都很汗颜”

“那寡人再换一个问题。你们每个衙门每的支出的赈灾粮有多少石,这个你们作为一方官吏,总该清楚的吧”

闻言,一个官吏站出来回道“君上,每隔,各地的衙门都会将支出的赈灾粮上报给总督邹衍大人,账本还在邹衍大人的手上。君上若是有所怀疑,可以查看账本。”

“哈哈哈哈哈”宋君偃大笑了几声,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手指着排列在跟前的一群官吏,摇着头道,“账本账本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账本可以造假,但是人却不能造假诸位,你们说寡人是相信你们的账本呢,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一众官吏纷纷叩首,请罪。

“你们是有罪即便罪过不大,亦难辞其咎”宋君偃又看着邹衍说道,“邹衍,你实在是太让寡人失望了。监察不力,赈灾不力,先不说你为我大宋国的治粟内史,便是现在挂着一个赈灾总督的头衔,你都是首当其冲第一个要被治罪的人”

“君上”邹衍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羞愧得不敢抬头。

“贞姬不是回宫了吗她这个人嫉恶如仇,又自认为是她开掘颖水河道的做法导致的灾,倍感自责,若是贞姬知道你们这么将赈灾粮中饱私囊,饿死了许许多多的灾民的话,恐怕就不是扒了你们这虎皮那么简单了。”

宋君偃恶狠狠地道“赈灾粮迟迟没有发放到位,寡人不想过问了子昂”

“末将在”

“你回去传寡人的口谕,让贞姬亲自去查访陶仓,监管陶仓的赈灾粮的进出。一旦查实有官商勾结,将赈灾粮中饱私囊了,杀无赦”

“诺”

宋君偃又扫了在场的诸位官吏几眼,拂袖道“寡人这几天哪儿都不去了,就在新野待着若是被查出来有什么贪污的事,谁敢往赈灾粮,敢往陶仓伸手的话,那么他的九族都要株连统统给寡人下油锅,下地狱去好好忏悔”

本章完

第0271章 猫腻

商丘的城门口。

一辆马车缓缓地驶了过来,马车上赶车的马夫正是熊子丹。不过他此时穿着普通的平民服饰,头戴斗笠,见到城门口的守兵,不由得将斗笠拉了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

“等等”

熊子丹赶的马车刚刚进入盘查的鹿角那边,便有一个材魁梧的都尉跑过来,抬着手叫了一声。

这是商丘的北部尉司马粟,负责都城商丘的北部城门的治安工作。此时他左右跟着两对手持长戈的甲士,就挡在熊子丹的马车前行的道路之上。附近的行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况,纷纷过来围观。

北部尉司马粟上前叉手道“子丹将军。”

见到司马粟认出了自己,熊子丹颇为吃惊,按理说他这个打扮不是熟识的人的话应该认不出来的,怎么这个北部尉还见过自己

呃,应该是见过的,不过没那么熟悉,这么乔装改扮了,他还怎么认得出来

熊子丹见自己被认出来了,索把头上的斗笠放到一边去,说道“是司马粟吗”

“难得将军还认得末将。”司马粟一脸荣幸地道,“末将在将军你还是宿卫副统领的时候,在你的手下当差,一晃几年过去了,咱们见面的次数可不多,印象不深啊。末将位卑权轻,将军竟然还能认得我,真是不胜荣幸啊”

“不知道将军这般打扮,是要去做什么事呢”

熊子丹可没空跟司马粟嘘寒问暖的,见到后者发问,他微微颔首,说道“我接到君上的密诏,现在秘密前往南方办公事。”

“是什么公事”

“既然是密诏,那么就不能让外人知晓,还请北部尉大人不要见怪。”

“子丹将军,这末将就好奇了,你要去南方办差,为什么要往末将的北门而出呢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司马粟笑着道。

熊子丹还沉得住气,说道“请北部尉见谅,某的差事须秘密而行,行踪也不便暴露,不然耽误了君上交代的事,你我都担当不起。”

司马粟往四周扫了几眼,见到附近都是亲信,而没有外人,他不由得附耳在熊子丹旁边说道“子丹将军,你还是请回吧。君上临行前已经给我们下了口谕,他出行期间,所有将军、大臣和贵族没有他的手诏一律不得出城。这是君命,还请将军不要让末将难做。”

“”

听到这话,熊子丹的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他点了点头道“好吧。”

在回去的路上,熊子丹对马车里抱着孩子的卫文君叹气道“君儿,看来君上是不愿意放我们离开的。这几一直有人在某的附近跟踪,府上也有一两个下人、门客在监视某,看来君上是铁了心地想要将某软在这商丘城里了。”

“夫君,那该怎么办现在君上对你避而不见,又不让你出城,难道要潜逃吗”

熊子丹摇了摇头道“若是某孑然一,想走,他们拦不住。但是带着你和孩子,某根本脱不开唉,君上真是好算计,为今之计,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闻言,卫文君的柳眉微微皱了起来,暗自思衬了一下,又道“夫君,妾听闻当今的君后干婉娘娘贤惠大方,很有人缘,不如你去求求君后娘娘吧。”

“怎么求难道要将商山的事告诉君后娘娘吗这不是害了君上吗君后与君上的感甚笃,不会轻易忤逆他的意思,虽然这件事君上做得不对,不地道,但是以君后娘娘的雍容大度,未必不会包容君上。到时候只是了无用功啊。”

“总要试一试啊。”

“好吧。等一会某就去觐见君后娘娘。”

与此同时,贞姬已经接到宋君偃的口谕,怒不可遏,当时便策马赶到陶邑的陶仓去查探虚实。

贞姬带着子昂等一干羽林卫的兵士,衣甲鲜亮,长戈大戟,数百人马一时之间就将这偌大的陶仓的门口给控制起来。

守卫陶仓的宋卒也不敢轻举妄动,在陶仓监守苏疾与风尘仆仆地赶来陶仓的都内令丞樊高的迎接之下,贞姬大踏步地进入陶仓。

樊高、苏疾、子昂等十余人陪同贞姬巡视陶仓那堆积如山的粮秣。

陶邑附近产出的米粟都基本上堆积在陶仓里,那干草垛遮掩着米粟谷物,防止天干物燥,将粮秣置于凉通风的地方,成袋的米粟被囤积在那里,排列有序,看上去有很多袋粮食。

贞姬冷着脸,没有说话,她在整个陶仓堆积粮秣的地方兜了两圈,又伸出了手,陶仓监守苏疾识趣地将一根试粮棒递了上去。

贞姬接过试粮棒,轻轻的插进了封闭的袋子里。白花花的米粟便自上而下地从试粮棒的首端缓缓倾泻下来,贞姬也不理会什么,拔出试粮棒放在鼻尖嗅了几口。

她回过头扫了樊高和苏疾一眼,这两人满脸的媚笑,弓着子,真是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贞姬哼了一声,又走到另一个仓禀那边,又拿着试粮棒冲着满满的袋子戳了进去,米粟随着试粮棒又倾泻出来,试粮棒一拉出来,好多米粟都随之倾泻在了地上。

又嗅了几口,贞姬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米粟庄稼的一些知识,她之前在赈灾的时候便学习过的,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她不耻下问,询问过那一些一辈子都在田地里耕作的老农夫,好的米粟和坏的米粟都是什么味道的,那是经验之谈啊。

贞姬没察觉到什么异常,可是她没有就此住手,而是又朝着下一个仓禀走了过去,冲着一个装满米粟的袋子拿试粮棒又戳了进去。

看着米粟哗啦啦地倾泻出来,陶仓监守苏疾是一脸的疼,他忙不迭地上前跟贞姬说道“娘娘,这些绝对是上好的米粟啊。这都是去年收上来的米粟,哦,还有一些吴郡的香稻米,那都是上等的,不说用作赈灾之用,就算是太平时候,卖出去也能有个好价钱啊。”

贞姬瞪了他一眼,嘟囔着道“市侩”

贞姬旋即又走到另一个仓禀里,拿着试粮棒刚刚想戳进去,但是苏疾又站出来作揖道“娘娘,你这都试过三个仓禀的米粟谷物了。不能试了,这试粮棒戳开了袋子,洒得满地都是的,太浪费了。”

“呵呵。”贞姬嗤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苏大人你这是心虚了吗莫不是这个仓禀里的粮食其中有什么玄机”

“不敢。”苏疾连连摇头。

“不敢的话就给本宫让开”贞姬叱了一声,苏疾吃瘪了,不敢反驳,连忙退了下去。

贞姬又拿着试粮棒戳破了一个袋子,袋子里面撒出来的还是白花花的稻米。贞姬的心里别提多纳闷了,难道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是君上和自己多疑了

贞姬不死心,又跑到下一个仓禀里继续拿着试粮棒看看,果然,袋子里面装的还是白花花的米粟或者稻米。

贞姬又试了几次,几乎将陶仓里面所有的仓禀都试了一个遍,却没发现有搀沙子或者是别的什么。

贞姬有些气馁了,这个时候苏疾将账本呈了上来,说道“娘娘,这是这半年来陶仓的粮秣的进出的账本。账本里面记录着陶仓里,米粟谷物的所有支出和收入,每一笔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下官绝不敢造假弄虚”

本宫信你才有鬼贞姬又不是没看过这个账本,就跟宋君偃说的一样,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账本可以造假,但是人不能造假。

当权者最怕的事就是手底下的人弄虚作假,糊弄自己。失去了眼睛和耳朵,看不清听不见,这是非常可怕的事

“其他地方有什么异常吗”贞姬又向着子昂问道。

贞姬自己去查探仓禀,而子昂已经被他派去带人到处巡查,看看这个陶仓监守是不是将陶仓里的一些粮秣藏起来,中饱私囊了。

“没有。”子昂无奈地摇摇头道。

闻言,贞姬的心里一沉,她相信宋君偃是不会无的放矢的,南方的灾并没有得到改善,那些灾民还生活在水深火之中,每都跑在生死线上,垂死挣扎着。

想到这里,贞姬的心里就很愧疚,若是当时没有听从张烈的计谋,将颖水给掘了,导致颖水河道决口,淹没了新野下游的大片地区,也就不会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灾了。

樊高见到贞姬沉默不语,随即拿出了几本账簿,弯着子呈上去说道“娘娘,这是赈灾粮的支出况,你如果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可以拿着这几本账簿对一对。”

贞姬接过了账簿,走马观花地看了看,这哪里看得明白而且这些贪官若是做假帐的话,又怎么敢拿真正的账本给她看呢这不扯淡吗

贞姬冷哼了一声,将账本甩给了樊高,挥手道“撤”

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贞姬自然不好留在这里,她决定自己亲自押送一批赈灾粮,然后亲自发放到灾民的手中,虽然这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但是至少能暂时缓解一下灾,多拯救几条人命啊。

看着贞姬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樊高与苏疾这两个老巨滑的家伙低着头,相视而笑。

本章完

第272章 黑心的粮商

这一天,宋君偃穿上一袭常服,在两个仆役打扮的宿卫的陪同之下,走进曲阳的一家人头攒动的粮店里。

这一路上,原本繁华的街道萧条了许多,街上的行人都是面黄肌瘦,看上去营养不良的样子,走路都好似飘了一样,弱不禁风的样子,好似风一吹就能将他们吹倒了。

而粮店则是热闹了很多。

热闹非凡!

子偃缓步走进了粮店,进入粮店可真不容易,还是他与两个宿卫靠着自己魁梧而有力的身子挤进来的。像那些身材比较单薄,又饿得两眼昏花没什么力气的平民百姓,只能乖乖地在后面挤着,进都进不去!

“哎,排队!排队!一个个来!”

“不要着急!每个人都能买到粮食的!”

这是粮店的掌柜和他的杂役们在柜台那里往外叫嚷的声音。

这人可真够多的,偌大的粮店都快挤不下了。

粮店的柜台很大,呈现一个圆弧状,在柜台里面是十几个杂役在那里打米,将米粟一瓢又一瓢地装进了顾客自带的袋子里,称重之后,便递给已经交了钱的顾客。

这里的生意可真是火爆!

还有十几个杂役来来回回地从后门那里扛来一袋又一袋的米粟、稻米,直接倒进了大缸里面,将快要见底的大缸都盛满了米粟谷物。

交了钱,就能得到足够的口粮。

宋君偃眼尖,从人群里就看见了柜台里面那足足有七八个大缸的米粟!这些米粟很快就见底了,不过很快就有杂役扛着一袋米,将大缸盛满米粟。

宋君偃走到了排队交钱的柜台那里,询问那里的记账小厮。

“这米怎么买?”

小厮神色倨傲地竖起道:“十枚刀币一石!这可是上好的米粟!”

闻言,宋君偃脸色一沉,说道:“十枚刀币才一石?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我记得寻常的时候,一石米粟也不过五十文铜钱,你这可不止涨价二十倍了嘛?”

一枚刀币姑且算作后世的一百块钱,一文铜钱是一块钱,这么算的话,十枚刀币就是一千块钱,五十文铜钱是五十块钱,一千除以五十等于二十,也就是说,这家粮店的粮价已经上升整整二十倍了!

二十倍啊!这绝对是暴利!牟取暴利!

这家粮店真是有够黑心的。

而那个记账的小厮亦是嗤笑了一声,说道:“我们这也不算很贵的。公子,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新野和曲阳等地的粮价,哪一个不是飙升得厉害?我们这家粮店还卖一石十枚刀币,别家的都至少多了一枚刀币到几十文铜钱不等!”

“还是有价无市的那一种啊!公子,现在灾区这边到处都缺粮,饿孚遍地,你不买自然有人舍得买。这每天太阳还没下山呢,我们粮店里的米粟就都抢售一空了!公子我奉劝你今天还是多买一点吧,明儿个,这粮价可要继续飙升了!”

宋君偃听到这话,真是气得不行,黑心到这种程度他也是醉了。

常言道,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古人诚不欺我!

商贾们囤货居奇,这个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因为能牟取足够的利润。

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现在商贾们趁着这灾荒的时候,囤积粮食卖出高价,哄抬物价,实在是太可恨了!

整整百分之两千的利润啊!

宋君偃黑着脸离开了交钱的柜台,又往那七八个盛满米粟的大缸看过去。

他的心里很纳闷,这淮南郡的道路险阻,并不是那么好走的,就连他派遣无数的马车、驴车、牛车,押送的许多粮秣到了新野城,连十几万的灾民都养不活,饿孚遍地,那么这些商贾是用什么法子拉着这么多的粮食的呢?

商贾在乎利润,虽然宋国在之前的李敖变法当中,提出了一些重农抑商的政策,但是并没有打击宋国历来的重商的市侩之风,宋国有很多成功的大商人。

但是,他们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的粮食?这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这些商贾,尤其是粮商,他们是哪里打仗需要粮食就运往哪里,哪里发生灾祸需要赈灾的粮食就运往哪里,不在乎国界,他们也不差那一点过路费!

商贾的存在是有积极的作用的,商人的劳动是促进商品流通,满足市场供需平恒,促进经济发展的不可或缺的行业。

商人为国家,为人民其实也做了不少好事,例如:国民税收主要依靠的就是商业[合法商人],要不一个国家如何能正常运转,国民如何能安居乐业呀。

但是宋君偃厌恶那些贪婪的商人。譬如这种时候,他就特别厌恶这些哄抬物价,趁火打劫的商贾!

宋君偃心里纳闷,又往那些身强力壮的杂役,他们搬着一袋袋米粟从后门走进来,将袋子里的米粟拿bi shou划开一个口子,将米粟倾泻进大缸里去。

忽然,眼尖的子偃发现了这么一个细节,那就是被bi shou割开的袋子似乎有两层,哦不,应该是两个!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装米粟的袋子怎么会有两层,有两个?

宋君偃说干就干,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台里面,想要伸手抢过丢到一边去的空袋子。

“哎哎!你是谁?你在这里干嘛?!”看到宋君偃过来,掌柜的一愣神,地上的袋子就被他抢了过去,掌柜的不由得骇然变色,手臂颤巍巍地指着宋君偃厉声喝道。

听到这边的动静,那些粮店的伙计纷纷停下手头的工作,而那些乱作一团,等着买粮回家的黔首亦是诧异了,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往这边看了过来。

原本人声鼎沸的粮店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宋君偃看了被割开的袋子一眼,冷笑着,不管不顾地一下子将袋子撕裂!只见袋子里还套着一个袋子!

不过那里面的袋子比较显眼,上面赫然就是用隶书写的“赈灾粮”三个字!

粮店里的人们见到这一幕都目瞪口呆了。

而宋君偃则是甩着手里写着“赈灾粮”三个字的袋子,环视了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的掌柜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围观的黔首,笑了,他笑了,笑的很大声,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好啊,真好!”

宋君偃道:“哈哈哈哈,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是怎样?竟然敢以赈灾用的公粮用作自己的私粮出售?!昂,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到最后,宋君偃声嘶力竭地将袋子摔到了地上,昂着头,恍若一头暴怒的雄狮,让人看上去都不寒而栗。

谁都不敢保证,宋君偃下一刻会不会把反抗他的人都生撕活吞了!

掌柜的也反应过来了,他并没有因此失了气势,而是站出来上前一步,指着子偃暴喝道:“呸!你是哪儿来的匹夫?好生无礼!来人啊,将他给我乱棍打出去!”

那些粮店的伙计、杂役纷纷抄起身边趁手的家伙,抡着木棒就想冲过去毒打宋君偃。

宋君偃冷冷地看着他们,身子没有动,只不过那眼神好似是在看死人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两个宿卫赶紧上前,用血肉之躯挡在了宋君偃的跟前,厉声道:“住手!”

想一拥而上的杂役们顿了一下。

宿卫喝道:“尔等可知道在你们面前的这位是何许人也?他是我们大宋国的国君,宋君子偃!”

听到这话,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君…君上?”掌柜的也很震惊,不过他随即又放松了心神,暗示自己不要紧张。这个人未必就是宋君偃!

掌柜的瞪着眼睛喝道:“你胡说!君上不是在商丘的吗?怎么会跑到曲阳来?来人啊,给我将他们打出去!”

杂役们闻言,又抡着棍子想要冲上去暴打宋君偃他们,这会是一场血案,不过流血的人不可能是勇武冠绝天下的宋君偃!

“县令大人驾到!”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地传了进来。

十几个衙役手持青铜剑、杀威棒开道,两面旌旗招展,威风凛凛。附近的黔首见到这个排场都吓得让开道路,让这些衙役和他们簇拥着的县令大人进入这粮店当中。

只见被衙役们簇拥的县令大人是个相貌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一袭县官的服饰,华贵不凡,走起路来都一步一顿的,龙行虎步,装逼的意味很浓啊。

宋君偃认得这家伙,下放旧楚地的淮南郡和九江郡的县令都是他钦点的,子偃的记忆力很强,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脑海里都有一些印象。

更何况这个县令陈理,跟他见过几次面,印象还算不错。不过在他的印象当中,陈理应该是那一种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好官员才对!

[本章完]7

第273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妹夫,何事如此吵闹啊?”陈理眯着眼睛问道。

掌柜的早就先一步迎了上去,笑容带着谄媚之色,搓着手道:“大人,你终于来了!”

掌柜的指着背后的宋君偃,狐假虎威地喝道:“此rén dà逆不道,竟然敢冒充当今的君上!大人,似这等狂徒,你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抄家灭族!”

“要抄家灭族的是你!”

宋君偃蓦地回过身,昂首阔步地走到县令陈理与掌柜的两人面前,摆起了上位者的架势,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便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竟然一时之间将两人都震撼住了!

“君…君上!?”

陈理在见到宋君偃的真容的那一刻,便吓得肝胆俱裂,有感于大事不妙,陈理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跪道:“曲阳县县令陈理,拜见君上!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

听到这话,掌柜的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吓尿了,一股骚臭的气味儿从他的裤裆里直冒了出来。

附近的老百姓听说这个男人真的是君上,宋君偃,都不由得跪倒在地,俯首下来跪拜道:“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

“君上万年,万年,万万年!”

粮店内外,便回荡着“君上万年”的呐喊声,经久不绝。

宋君偃并没有叫大家平身,而是恶狠狠地瞪了陈理一眼,说道:“陈理啊陈理,你实在是太让寡人失望了!你原来是楚人,现在又是我大宋国的县令,作为一方的父母官你本应该造福一方,但是没想到……呵呵,也怪寡人没有知人善任啊!”

“老实交代吧。除了你,还有谁对此次赈灾粮的事情中饱私囊了?”

“君上,臣……”陈理有些欲言又止。

子偃直接暴喝道:“够了!你不说寡人自有办法查证!交代是死,不交代也是一个死,你不想死的时候黄泉路上多几个伴儿吗?”

呃,好吧,宋君偃的这话是有够直接的!

正如子偃所说的,陈理不说,依靠黑衣卫在淮南郡渐渐构建完善的情报网络,他一样可以查证出来,到底有谁从那些赈灾粮那里牟取暴利,中饱私囊了。

只不过,经过黑衣卫查实的话,可能会有不少的漏网之鱼,而且波及到的人特别的多,其中有多少人是无辜的,连宋君偃都不得而知。

不到必要的时刻,宋君偃并不想动用黑衣卫这个大杀器,毕竟杀伤力太强了,容易引起群臣和各地官吏的反感不说,举国上下都会引发一次“地震”,许多无辜的人都会被牵扯其中。

就连那一些为虎作伥的杂役,都要被发配到边境去修建城防工事,屯军,或者是服劳役,必须是一个死的下场!

陈理交代是死,不交代也是死,以他的罪孽,以宋君偃的暴君脾气,这样触怒他的人只怕会不得好死。

死有很多种,砍头、下油锅[烹了]、车裂[五马分尸]、凌迟[千刀万剐]等等,惨无人道的死法都有。但是这还不是最残酷,更为残酷的还是株连,株连三族,或者是株连九族!

华夏自古以来便极为重视血脉的传承,现代人还有着这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更何况是守旧的古人呢?更何况是在这个以血统传家的先秦时代呢?

没有人想要断子绝孙!

所以在古代,往往是在臣下zào fǎn失败之后,谋逆之罪,都要株连九族。明代的方孝儒因为触怒了朱棣,甚至被株连了十族!

子偃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但是他自诩雄主,必须要做到雄主应做的事情!这些贪污的官吏是在干嘛?对于赈灾不力便罢了,还将国家用作赈灾的赈灾粮给贪污了,中饱私囊了,这样宋君偃就无法接受了!

平时贪污受贿,赃款数额不是很大,子偃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反正罪证都在他的手里,但是在这种灾荒的年月里,竟然还guān shāng gou jié,趁机哄抬物价,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会有更多的黔首会因而妻离子散,活不下去了吗?

更可恨的是,他们guān shāng gou jié,贪墨的竟然是他宋君偃的陶仓的赈灾粮!把赈灾的公粮据为己有,当做自己的私粮然后出售!

宋君偃心里那个气啊,无以复加,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胸腔都在震颤,恨不得马上就杀一个人缓解一下!

“君上,臣……臣有负君上的恩情,有负君上的重托,罪该万死!臣死罪!”陈理看到宋君偃气急败坏的样子,亦是心丧若死,他跪到了地上,额头猛地磕在了地上,羞愧得都不敢抬头看着宋君偃的眼睛。

“你是该死。寡人现在恨不得活剐了你!”宋君偃恶狠狠地道。

子偃又哼了一声,看着那个战战兢兢,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掌柜的,说道:“陈理啊,他是你的妹夫没错吧?不错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陈理是不知道,刚刚你的妹夫还想指使自己的伙计将寡人乱棍打出去!昂,好大的胆子!数罪并罚,就算你在此事当中没什么干系,现在都逃脱不了干系了!”

闻言,掌柜的颤巍巍地跪倒了地上,举起手来伏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道:“饶命!饶命啊君上!小民知错了,知错了啊!”

“知错了就能得到原谅,那还用王法干什么?!”

宋君偃怼了一句,又一只手指指着天上,霸气凛然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你们既然敢做不仁不义的缺德事情,那就别怪寡人不客气了!”

“来人,将陈理带下去,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诺!”两个原本是陈理身边的衙役闻言,立即拽起了陈理,拿锁链将他拷上,直接拖了下去。

“饶命,饶命啊君上!”掌柜的一个劲儿地求饶。

宋君偃睥睨了他一眼,冷声道:“寡人平生最恨的,就是为富不仁之人!你们商贾的财富来源于大众,来源于这些老百姓,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坑害了他们,不是坑害了你们的父母了吗?”

“寡人已经很久没杀过人了。杀了你,会脏了寡人的手,但是寡人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话音刚落,宋君偃便抽出一旁一个衙役手里的青铜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突刺,青铜剑直接刺过了掌柜的咽喉,掌柜的吓傻了,还跪在地上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喉咙一痛,他的双手捂着脖颈,嘴里咕噜噜地冒着血泡,就这样惨叫还没发出就脑袋一歪,死掉了。

宋君偃将染血的青铜剑摔到了地上,冷酷地哼了一声。

杀了这人,是脏了他的手!

但是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让他就这么死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按照宋君偃的暴躁性子,这样的人应该下油锅烹了,或者是凌迟处死!

他害死了多少黎民百姓?让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见到掌柜的被宋君偃亲手杀死,大快人心,粮店里的围观的黔首顿时欢呼了一声,纷纷跪拜下来,高呼“君上万年”!

[本章完]7

第274章 大案

原本还寻思着自己从陶仓押送一批粮食去南方赈灾的贞姬,在接到宋君偃的手诏之后,便招呼子昂,带着数百名羽林卫出人意料地将整个陶仓的门口控制起来。

这一回陶仓的守卫也没敢阻挡他们,毕竟贞姬是君上的妃子,还是宠妃,而且这些守卫大多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自然认得这个贞姬娘娘。

“娘娘,你怎么来了?!也不跟下官招呼一声。”听说贞姬带兵赶到陶仓的消息,陶仓监守苏疾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就小跑过来,在贞姬面前谄媚地说道。

闻言,贞姬嗤笑了一声说道:“跟你打招呼,不是提醒你将亏空的米粟谷物补齐吗?”

然后贞姬拄着剑,大步流星地在子昂等一众羽林卫的簇拥之下,走进了陶仓。

贞姬这一回又是来试粮的。不同的是,她这一回是不请自到,连苏疾这个陶仓监守都没有得到什么音讯。

“等等!”苏疾忽而在背后叫了一声。

“嗯?”贞姬回过头,皱着眉头看着苏疾,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疾道:“娘娘,这陶仓乃是仓禀重地,没有君上的诏命臣不敢擅专,开放于外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臣可担待不起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贞姬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将腰间的帛书拿了出来,晃了晃,说道:“这是君上的手诏!本宫是奉命而来,怎么,苏大人还敢阻挠本宫巡查陶仓吗?!”

“不敢,不敢。”苏疾吓得汗流浃背,连忙低着头,拿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液。

贞姬带着一干人等走进了陶仓的仓禀里,仓禀里的米粟依旧堆积如山,成袋的粮食就摆在各个仓禀之中,放眼望去,就好似一座又一座的米山。

不管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米粟这样的粮食都是绝对的硬通货,比刀币、铜钱什么的都要值钱!

贞姬拿出了试粮棒,就着附近的仓禀一个一个试探,虽然白花花的米粒倾泻了一地,但是她依旧无动于衷。

试了四五次,贞姬又走到一个模样差不多的仓禀里,刚刚想把试粮棒chā jin去,忽而,背后跟着的苏疾惊叫了一声,好似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嚷道:“娘娘!娘娘且慢!……”

“怎么,你心虚了?”贞姬眯着眼睛,眯着的眼睛的缝隙里,依稀能看出从中折射出来的寒光。

苏疾也被贞姬这么夹枪带棒的语气给吓到了,他忙不迭的弓着身子,哆哆嗦嗦地道:“娘娘,你这样做太糟蹋粮食了。君上曾经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黔首们在天地里耕种不易,陶仓能征收这么多的米粟更是不易,如此浪费,传出去的话影响不太好……”

老娘听你在扯淡!贞姬心里是怒不可遏,不过她还能按耐得住那一把熊熊燃烧的无名业火。

贞姬沉住气,将手里的试粮棒递给苏疾,就在苏疾以为她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时候,贞姬“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挂着的青铜剑,然后在他那震惊、战栗的目光当中,贞姬猛地将青铜剑刺进了那装满了米粟的袋子里!

“哗哗哗……”清脆的颗粒物的落地声很清脆,就像是死神敲响的丧钟一般。

这一剑,可以使无数的大臣落马,被抄家灭族!

呃,那真的是米粟吗?贞姬与子昂等人看着那地上的颗粒物,那不是沙子混杂了泥土的东西吗?

贞姬将青铜剑收回了剑鞘里,回过头,望着已经吓得肝胆俱裂,瘫软在地上的苏疾。

“苏疾,你能给本宫一个解释吗?不,应该说是你能给君上一个解释,给宋国一个解释,给那些还在受苦受难的灾民们一个解释吗?!你们就是这么欺上瞒下,贪墨赈灾粮的吗?”

“啊!……”苏疾几乎被吓尿了,大脑是一片空白,就这样瘫软在了地上,对于贞姬的话也不知道如何辩驳。

贞姬又抽出了青铜剑架到苏疾的脖子上娇叱道:“本宫恨不得杀了你!”

看着贞姬眉目含煞的样子,苏疾真的是吓尿了,一股骚臭的气味从裤裆下面弥漫开来。苏疾连忙跪倒在地,向着贞姬不停地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杀了你,还便宜你了!本宫还怕脏了自己的手!”贞姬将青铜剑收回了剑鞘里,喝道,“来人,将苏疾带下去,押入死牢!严刑伺候!”

“诺!”

……

南方的赈灾粮贪污案终于尘埃落定了。

陶仓监守苏疾,监守自盗,guān shāng gou jié的事情终于东窗事发了。

此大案堪称是自三皇五帝以来最大的一宗贪腐案件!

在此前的远古时代,三皇治世,五帝修德,以德行约束世人,故而为官者皆严于律己,不敢贪腐。

而夏商周三朝,也有森严的礼法约束群臣,约束各地的官吏,有着极好的贵族修养的文臣和官吏们,家底殷实,不贪也能活得很滋润。故而夏商周三朝虽然贪污**的官吏不计其数,但是没那么严重。

而进入春秋战国时代以后,诸侯争霸,各国君主迫切地需要贤能辅佐,以便治理更多的城池土地,王霸天下。所以很多国家都是求贤不求德,有才无德亦能为重臣。

私德有亏但是能力很强的可以为重臣,不是贵族,出身贫寒的亦能为重臣!

列国对于人才的迫切需要,导致了连锁反应就是各地的官吏不修德政,一味地敛财,而置治下的黔首生死于不顾!

宋君偃回到了都城商丘,在大朝会上暴跳如雷地道:“诸卿!看看!瞧瞧!这些都是寡人提拔的好官吏,你们举荐的好官吏!我们宋国的察举制看来是很有问题了!官吏之间私相授受,官官相护,上有朝中重臣作为靠山,下有各地官吏作为羽翼,在我宋国的国内编织了一张贪腐的大网!这张大网现在已经让我们宋国的黔首们喘不过气来了!”

“国家是富强了!你们这些公卿大夫的家里也增添了无数的财帛、美眷、良田、豪宅!但是你们看看底下的黔首是怎么生活的?!水深火热,水深火热啊!你们长着眼睛啊,但是你们的眼睛是不是都钻钱眼儿里了?昂,你们看不见吗?不,你们都看得见,但是你们都视而不见!”

宋君偃气急败坏了,他将手中罗列的一些贪污的官吏和朝中重臣的名字的竹简,哗啦的一声扔到了陛台之下。

宋君偃如怒龙一般咆哮道:“寡人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吗?!”

“臣等死罪!”群臣跪下来山呼道。

“死罪?你们要是都死了还有谁给寡人办事?还有谁敢给寡人办事?还有谁会给寡人办事?”宋君偃微微喘息着,胸膛还是起伏不定的样子,可见他的气到了什么程度。

宋君偃又嗤笑道:“诸卿,你们是不是都这么想的?古语云,法不责众。一个人两个人犯法了,或许寡人会对其抄家灭族,严惩不贷,但是这么多人犯法,成百上千的人犯法,寡人总不能全杀了吧?”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不,寡人不会全杀了!寡人不在乎天下人怎么看待寡人,现在好多人都在骂寡人是个暴君,我宋国为桀宋,甚至连一些宋人私底下都是这么骂的!”

“各地的官吏的不作为,贪腐成风,黔首们会咒骂他们,也会咒骂寡人!戳脊梁骨的唾骂啊!”宋君偃揪着袖子,痛心疾首地道,“作为君主,御下不严,监察不力,寡人有罪,你们有罪,寡人也有罪!”

“君上息怒!”群臣又山呼道。

这个时候没有人敢上去触宋君偃的霉头。敢顶撞一句,不管在此案当中没有干系的大臣,可能都要锒铛入狱,甚至直接拉下去烹了!

子偃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下,又做到自己的君位上,跪坐着,他说道:“此案干系重大,若是寡人一个个都惩处的话,整个国家的运行机构便会陷入瘫痪!”

“诸卿啊,寡人看着这份罗列出来的名单,真是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且不说各地的贪腐案件,南方的贪腐案件,即便是在朝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大臣脱不了干系!察举制,有好有坏,寡人固然想要能臣,想要能吏,但是德行也是一个重要的标准!”

“天底下没有完美的人,君子也不是完美的人,圣人早就死绝了!没有了!所以寡人也不苛求国内的大臣和官吏们一个个都清正廉洁,德才兼备,但是你们必须要做到奉公守法。寡人的底线是什么,寡人不会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一旦有谁触犯到了寡人的底线,寡人就会让你们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绝望,让你们知道绝望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儿!”

“苏贺!”宋君偃叫了一声。

“臣在!”苏贺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举荐的官吏出事的有三个,倒霉催的,他这是要被株连了。

“若是寡人记得没错的话,曲阳县县令陈理是你的门客,是由你举荐的吧?”宋君偃沉吟道。

“是的。当时是臣瞎了眼,没有看清这个人贪婪的本性,导致这么多的黔首灾民流离失所,饿孚遍地,导致我宋国蒙受如此巨大的损失!臣,有罪!”

苏贺请罪,宋君偃也点了点头道:“苏贺,根据察举制的株连之法,你难逃干系。寡人还知道,陈理曾经在今年开春的时候给了你一车财帛,还有一些奇珍异宝,可是你都没有接受,对吗?”

“罪臣不敢一错再错!”苏贺跪道。

宋君偃挥了挥手道:“你有错,也无错。无错在于你没有接受陈理的贿赂,错就错在你包庇了陈理,没有向寡人禀告!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念在你有功于社稷,又为寡人操劳多年的份上,功过相抵,寡人也不愿杀了你,使国家失去一个贤臣。”

“自断臂膀,使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寡人是不会做的!这样吧,邹衍因为治灾不力,监察不力,御下不严,已经被寡人夺去了治粟内史的官职,现在为御史台的谏议大夫。苏贺,寡人便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罚俸禄半年,调任治粟内史,上卿的勋爵寡人也给你夺了。”

“你可服气?”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苏贺泣不成声地磕头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宋君偃还肯这么重用他。苏贺心里是感激不尽,士为知己者死,他自始至终都是宋君偃的心腹,死忠分子,宋君偃当然会念及旧情,不怨折断自己的臂膀了。

随后,宋君偃又对朝堂上的大臣一个个点名,或者贬官,或者调任,或者罚俸禄,或者贬为庶人,或者诛九族,或者夷灭三族,或者流放,小惩大诫,不一而足。

[本章完]7

第0275章 黄池之会

酒肆中。

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一个儒雅的文士拍手叫好道“我们君上果真是不世出的千古圣君反腐反贪的力度之重,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不错”旁边的一个侠客饮了一口浊酒,脸色涨红地道,“南方大案所牵扯到的官吏之多实在是骇人听闻,连朝中的重臣都纷纷落马亚相苏贺调任治粟内史,罚俸禄半年,上卿的勋爵都被剥夺了还有都内令丞樊高,直接被君上判了车裂的刑罚,抄家灭族,九族之内,上百口人全部斩首”

“还有那个陶仓监守苏疾。据说他是苏贺的堂弟,现在已经被关入了死牢苏疾监守自盗,官商勾结,把陶仓里作为赈灾的粮食都贪墨,将公粮入了自己的私库,还让商人到南方的灾区出售,这不找死呢吗”

“壮士所言甚是”那个儒雅的文士颔首道,“苏疾已经被判了车裂之刑,株连九族,除去苏贺的这一支,九族之内几十口人就要被杀头了。啧,这最妙的还是君上最后的诏命,竟然让人将樊高、苏疾、陈理等人,连同那些与之勾结的不仁商贾,整整四百多人,统统拉到新野的郊外行刑还是贞姬娘娘作为监斩官呢”

“嘿嘿,要不怎么说咱们君上圣明呢”旁边的一桌的壮汉大着舌头道,“南方大案,被诛杀的大臣、官吏、商贾不计其数,那些齐国、楚国、魏国等国的商人也在其中,再加上他们的被株连的族人,要被杀头的人应该超过三千了吧”

“要不怎么说我们宋国刑法严苛呢”

“唉,在我们宋国当个普通的黔首就是好。当官就危险了,贪墨的话被人查到,君上肯定也不会徇私枉法的。”

“古语云,法不责众。君上竟然有这种魄力一下子杀掉这么多的大臣和各地贪墨的官吏,这个,只怕天下列国的君王们都不敢这么干吧”

“嘿,那是当然了,天底下的官吏哪一个是不贪的就说各国的相邦,只怕在邦交的时候,也收了别的国家不少的财帛。要不怎么说财帛动人心呢”

南方大案的余波还没有完全消除。

此事一经传出,商丘轰动,宋国轰动,天下轰动

宋国的国内对于此事是拍手称快,一片叫好喝彩之声,纷纷称宋君偃为“千古圣君”,甚至在那些灾区,已经得到妥善安置的灾民在各自的家中给宋君偃设了一个神位,整拜祭着,十分的虔诚。

而诸如齐、魏、楚等国则是骂声一片,辩论不断。

在各国的君王的舆论导向之下,舆论开始一面倒得唾骂宋君偃,声称他是残暴不仁之君,荒无度之君,对于南方大案,和宋君偃这个人,那些文人墨客们更是口诛笔伐

而宋君偃对于这一切都不在乎,此时他已经接到了老魏王邀请他会盟于黄池的手诏。

子偃连忙召集黄庸、苏贺、张烈、苏秦和子干入宫议事。

“君上,臣弟以为可以去”子干出声道。

“说说你的看法。”

子干作揖道“现在天下的形势大抵是这样的。在我们宋国的大军的不断攻击之下,魏国已经独木难支了,根据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说,现在随着各地的增援部队源源不断地赶到,犀首统率的魏军已经落了下风,被迫据城而守。”

“以魏国这一国之力,是不能抵抗我们宋军的进攻的。而韩赵两国不想招惹我们宋国,也不会出兵救援魏国,韩、赵选择隔岸观火,看闹,齐国呢齐国倒是有可能趁机攻击我们宋国的东郡,但是在东郡我们亦是驻扎了重兵,无盐、当阳一线有陈到将军统率的三万悍卒,当可固守待援。齐军没有五倍以上的兵力,休想突破无盐、当阳防线”

“而我们在商丘的获水大营还有几万兵马可以随时支援东郡,如此一来,容不得齐王不忌惮。现在齐国的国势蒸蒸上,小打小闹还可以,但是规模超过十万的大军,还想着要吃掉东郡,齐国君臣还要寻思着自己的牙口有没有那么好”

“那么楚国呢”宋君偃问道。

“楚国大军已经击败了越军,在广陵斩首五万,越王无疆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回了会稽。不过广陵之战,楚军的伤亡十分的惨重,不经过一年半载的休养生息的话,楚军擅自开战,只怕很难有什么胜算。楚王也能看出这一点,而且楚魏有世仇,楚军去年刚刚败于我宋军之手,还有一些心理影,想必楚国是不敢趁着这个时候出兵攻我宋国,或者是出兵援救魏国的。”

“那么秦国呢”

“呃秦魏两国有着深仇大恨,秦国怎么可能在这种况下出兵援魏”子干诧异地道。

闻言,子偃摇了摇头道“寡人最害怕的还是秦国。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孝公、赢驷这两代雄主的励精图治,东出大势已成历代秦国君主都窥视中原,想要与天下列国一决高下,逐鹿中原。”

“秦王赢驷是有这个野心的。只要老魏王低头,恳求秦国出兵讨伐我们宋国,秦王不可能无动于衷现在的秦国,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西方的边陲之国,西戎之国了。曾经中原国家都鄙夷秦国,视之为蛮夷,可是现在秦国居于边角之地,完成了变法,在国势上已经将所有中原国家甩在后了”

“秦,虎狼之国也国富民强,军力鼎盛,臣民对于嬴氏一族的认同感极高,拥戴秦王,秦国有着极强的凝聚力,这一点从他们秦军的战歌有无衣歌中管中窥豹,便略见一斑了。”

曾经有人问过子偃,秦国算是西戎国家还是华夏国家

当时子偃就说过,秦国的主体民族算是华夏吧的,当然也融进了部分西戎血统。

秦国是周朝时华夏族在中国西北建立的一个诸侯国,受封伯爵。

秦人是华夏族西迁的一支,其先祖嬴姓部族早在殷商时期就是商朝镇守西戎的得力助手,颇受商朝重视,为商朝贵族。后因嬴姓部族卷入了武庚挑唆的叛乱而遭到西周统治者的惩罚,被迫西迁,嬴姓部族因此沦为奴隶。

周孝王时,秦先祖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王封为附庸,秦人此后世代为周王室养马并在戍边对抗西戎。

周夷王以后,周王室越来越衰败,不得不依靠秦人来稳定西部疆域的和平。

公元前821年,秦庄公击败西戎,被周宣王封为西陲大夫,赐以原大骆之族所居的犬丘甘肃天水市西南礼县一带之地。

公元前771年,周幽王被西戎所攻杀,秦襄公因率兵救周有功,而得到周平王的赏识。

公元前770年,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又被赐封歧山以西之地。自此,秦国正式成为周朝的诸侯国。

秦国最初由于地处偏僻,不被其他诸侯国重视。直到秦穆公时先后灭掉西方戎族所建立的十二个国家,开辟国土千余里并稳定大后方以后,才奠定了其作为秋四大强国的基础。

秦国多位君王死于讨伐西戎,秦人与戎人常年交战造就了秦人能征善战。战国初魏国连年进攻秦国,夺取了河西之地,秦国被迫退守洛水以西。

秦孝公时,任用商鞅进行变法,秦国因此与俱强,逐渐成为战国中后期最强大的国家。公元前325年秦惠文王称王。

前316年秦灭巴蜀,从此秦国正式成为战国七雄中版图最大的国家。

前246年,秦王嬴政即位,于前230年至前221年十年间灭掉六国,建立了大一统的秦朝。

纵观秦国的发家史,你都不得不感叹这个国家的韧有多么强大

子干沉声道“若是老魏王果真低头去求援于秦国,只怕秦军真的会出兵伐我宋国。自商鞅变法以来,数十年之间,秦军未尝一败,虎狼之师的威名声威天下如果魏国求援于秦国的话,那么老魏王邀君上你盟会于黄池的事,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

“表面上看,老魏王有意割地求和,但是磋商之间耗时之久谁都不敢保证。谈判、止戈,魏国可能是想拖延时间,使秦军东出,也好伐我宋国”

宋君偃微微颔首道“不错。但是现在魏国有公孙衍这个天下名将据守黄池、高都,又有雄兵数万,阳侯匡章一时之间也很难攻破魏军的防线。老魏王想要借用黄池之会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减少他们魏军的战损,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罢了”

“张烈,你怎么看”

听到宋君偃的问话,一直在旁边沉吟不语的张烈慢慢的抬起头,说道“君上,臣以为你应该接受魏王瑩的邀请,参加黄池之会。”

“说说你的看法。”

“君上,魏国现在是无心恋战,这场战争是我们宋国挑起来的。不如君上你与老魏王各退一步,在黄池之会上交割清楚两国的疆界,和出让姬玄的事吧。”

“若是魏王不肯呢”

“十余万大军枕戈待旦君上会盟魏王于黄池,也好稳住秦王与魏王的心。你与老魏王尽可以扯皮,反正我们还有不少的军队还没有进驻到前线,魏国想要减少战损,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我们宋国又何尝不想呢”

“善”宋君偃闻言,不由得拍手叫好起来。

副线交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是有名的桑丘之战。

大家可以去查一下,桑丘之战是秦国自商鞅变法几十年来吃的第一次败仗,虎狼秦军的不败的神话就此破灭了

本章完

第0276章 人言可畏

“君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臣妾交代一下呢”

寝里,芙蓉帐之内,宋君偃正匍匐在榻上,享受着干婉给他的按摩,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实在太舒服的时候宋君偃甚至还呻吟出声。

忽然干婉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让宋君偃全的汗毛都为之竖了起来。

子偃讪笑了两声,翻过抓住了干婉的柔软的小手,两只大手讨好似的搓着。

“那个婉儿啊,难道寡人还能有什么瞒着你不成事无巨细,寡人可都让你打理的呀。”

干婉哼了一声,掰开了宋君偃的大手,说道“别装糊涂了。君上,我说的不是政务上的事,而是你的私生活熊子丹都跟臣妾说了。”

“你都知道了”宋君偃心里直打突。

闻言,干婉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不否认就好。君上,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儿做得太不地道了临幸了将的妻子不说,现在人家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你都不给。我真怀疑你这心肠是不是铁石做的。”

“话不能这么说”宋君偃在干婉的**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语气颇为不满地道,“那件事就是个意外。卫氏想离开商丘,寡人不阻拦,但是熊子丹想带着卫氏和孩子出走,这个寡人绝不许”

“且不说熊子丹是寡人的心腹将,我们大宋国的五子良将之手,宋国名将,寡人舍不得熊子丹背弃寡人,背弃宋国而去,光是熊子丹的出走,就会给我们宋国带来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闻言,干婉黛眉一蹙,说道“这事儿还可能打击到君上你的名声。”

宋君偃黑着脸道“不错。现在寡人的名声不是太好,国内的臣民很拥戴寡人,但是诸如齐、楚、魏等国已经开始抹黑寡人的形象了什么荒无度,桀纣之君,虎狼之君,说的寡人比秦王还可怕一样”

“人言可畏啊婉儿,本来因为卫氏在熊子丹出征之后怀了孕就很让人起疑了,现在还有有心人煽风点火,透露出了商山那一夜的事造谣生事,矛头直指寡人,这实在是让寡人恼火而一旦熊子丹出走,此事便坐实了。婉儿,你说这样寡人能让熊子丹带着妻儿离开吗”

干婉叹了口气道“可是君上,你这样做也不是办法啊。熊子丹不思为国而战,为君上而战,这样谣言也会愈演愈烈,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若是熊子丹连都城都不得踏出半步的话,岂不是让这些谣言更猖狂吗”

“那你认为寡人该怎么做”

“放熊子丹一家子走吧他是你的心腹将,这些年好歹也为我们大宋国立下了无数的战功,能比肩者也只有干骜和简雍二人而已。君上,是人都会感恩戴德的,你软熊子丹,他原本死心踏地地效忠于你,恐怕这个时候也会心寒的。”

干婉又搓着宋君偃的膛柔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熊子丹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或许只是心累了,想带着妻儿出去散散心而已”

“够了”宋君偃忽而大嚷了一声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对待过干婉,只见子偃瞪着眼睛,脸色狰狞地道“你不要说了不管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为他求都没用不能为我所用,寡人宁愿杀了他,也不会放他走的”

“君上”干婉愣住了。

宋君偃还是第一次朝她发这么大的脾气,所以心里也有些委屈,把头扭向一边去,不想理睬他了。

子偃刚刚发了一通脾气便后悔了,他赶紧将干婉的躯揽到了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对不起婉儿,寡人不是故意向你发脾气的。是寡人昏了头了,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就不用管了”

“嗯”干婉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埋首在宋君偃的怀里躺下,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大朝会上,宋君偃没看到熊子丹的影,不由得皱着眉头道“熊子丹呢熊将军怎么没来上朝”

相国黄庸听到宋君偃的问话,他不由得站出来道“回禀君上,几前子丹将军旧疾复发,倒在了病榻上了。”

“严重吗”

“好几个名医都去诊断过了,说是子丹将军因为常年征战,心力衰竭,加上上的疮疤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现在是伤上加伤,故而卧病不起。”

“可治好吗”

“很难。那些医者都说需要慢慢调理,期间不可做剧烈的运动”

闻言,宋君偃沉声道“既然民间的医者不行,那就派寡人宫中的太医去不论如何,一定要治好熊子丹将军。”

下了大朝会,宋君偃便将宫中的几个医术精湛的太医派到熊子丹的府邸上,望闻问切,把脉诊断。到了傍晚之时,便有音讯传了回来,无一不是声称熊子丹的子旧疾复发,需要调养,不然会有命之忧,或者是落下病根,一生瘫痪

宋君偃听到熊子丹的病竟然这么严重,不由得愣住了,随即,他又让人备了步撵,摆驾熊子丹的卫将军府。

还没进到熊子丹卧着的屋子里,便闻到了一股子草药的味道,扑鼻而来。

宋君偃挥退了屋子里的医者和婢女,连卫氏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好在子偃并没有过多地注意她,所以她也趁机低眉顺眼地走下去了。

见到国君亲自驾临,熊子丹不由得挣扎着想要起,一只手撑在病榻上,有气无力地顶着自己的腰,咬着牙关想要站起来,却被宋君偃给搀扶住了。

子偃抓着熊子丹的手,叹了口气道“体不便就不要起来行礼了。”

“君上,某愧对君上”熊子丹低着头,似乎羞愧难当的道。

“你有什么好惭愧的该感到惭愧的应该是寡人”宋君偃一脸沧桑和内疚地拍着熊子丹的手背说道,“阿丑,你的子骨有多硬朗寡人是一清二楚,而立之年,又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会说倒下就倒下了呢你是装的对不对”

“阿丑啊,你这又是何苦呢还记得吗,在当年的阳关之会时,你与齐国勇士耿鄙比武,寡人曾经说过,宁用阳亢之地方圆六百余里的疆土,也不想你熊子丹伤一根寒毛此为天下唱也你现在这样自残自己的体,叫寡人于心何忍啊”

闻言,熊子丹声泪俱下地道“君上,某也不想出此下策。某受君上之恩,恩莫大焉,不愿背弃君上,也不愿君上落下什么骂名,但是某的确已经心俱疲了,还请君上怜惜,放某与妻儿返乡吧”

看着熊子丹这么一个赳赳武夫,昂藏一丈的伟男子在自己面前虎目含泪,泣不成声,宋君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好吧。”宋君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因抱病而辞官返乡,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了。这样也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本章完

第0277章 寡人即国家

熊子丹得到宋君偃的恩准,带着妻儿返乡,只有几个随从和一辆马车,给他送行的不是没有,但是他走的时候谁都没告诉,收拾行囊都是悄无声息的。

出了商丘城,熊子丹一行人便经过了送别的十里长亭。

长亭之外,绿柳河畔,一个身穿一袭白色云纹图案,昂藏九尺的英武男人站在那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子比较单薄,做仆役打扮,手中还端着案板,面白无须的少年人。

案板上盛放着酒樽和酒壶。

“君上?”

在见到那个男子的那一刻,熊子丹愣住了,随后他便跳下了自己的坐骑乌骓马,近前来想要给宋君偃行一个跪拜大礼,却被宋君偃阻止了。

子偃双手搀扶着熊子丹。脸上堆满了笑意,说道:“阿丑,你我现在已经不是君臣了。所以你不必对寡人行此大礼!咱们之间除了君臣之谊,其实自始至终,寡人都没把你当外人看过,在寡人的心里,你就是寡人的至交好友,手足兄弟!”

“君上,某当不得你如此抬举啊!”熊子丹向着子偃作揖道。

宋君偃摆了摆手道:“若是连你都当不得寡人的抬举,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当得起寡人的抬举呢?阿丑,寡人此来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要给你送行而已。。以一个朋友,以一个结拜兄长的身份,来给你送行!”

“君上!……”熊子丹被感动得无以复加,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子偃则是拿出案板上的两樽已经盛满酒液的酒爵,递给熊子丹一樽,自己又将一樽拿到了手中。

“阿丑,你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可能这辈子我们二人都见不到面了吧。请你满饮此爵,这里面承载着寡人对你的情意!”

“君上!”

“请!”

“请!”

宋君偃端着酒爵还没喝,便是愣愣地看着熊子丹将酒爵捧了起来,以一个古代人饮酒的含蓄的姿势。。两只大袖子掩住,然后还没将酒爵碰到嘴唇呢,宋君偃这边就伸出了手道:“且慢!”

熊子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宋君偃叹了口气道:“咱们好歹是君臣一场,又情比金坚。阿丑,来,与寡人喝一爵交杯酒吧!”

“善!”

熊子丹没想那么多,听到宋君偃这么说,就将手里盛满冷冽的酒水的酒爵递了出去,与宋君偃挽了一个手臂,刚刚想往自己这边收回来,却冷不丁地被宋君偃的手臂震颤了一下。

“咕噜噜”的一阵闷响,酒爵摔到了地上,甘醇而冷冽的酒水洒在了土壤里,湿淋淋的一片。

就在熊子丹发懵的时候,宋君偃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看来是上天不让咱俩喝这个交杯酒啊!也罢,侯研,把酒满上!”

侯研闻言,一脸阴晴不定地将一壶酒拿了过来,然后换了一个酒爵,给熊子丹满上,香醇的酒水香味四溢。

“干!”

“干!”

宋君偃与熊子丹二人都是豪气干云之人,说干就干,冲着这一爵酒一饮而尽。

然后各自将酒爵摔到了地上!

熊子丹擦拭着嘴角微微溢出的酒渍,笑着说道:“痛快痛快!君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君上回去吧,前方的路,无论是吉是凶,是福是祸,某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宋君偃心里五味杂陈地看着熊子丹,心里感伤莫名,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某会的!”熊子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退后一步,撩开衣裙,向着宋君偃大礼参拜了一下,最终还是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一行十个人的队伍离开了。

宋君偃的眼神一直在静静的凝视着熊子丹的队伍离去的方向,旁边的侯研很不解地出声道:“君上,你就这么放过熊子丹吗?”

“不放过他又能怎样?杀了他?还是继续软禁他?没用的。熊子丹从来都不是那一种会坐以待毙的人!”宋君偃摇摇头道。

“方才君上明明可以用一爵毒酒,毒杀熊子丹的,可是你为什么后来又反悔了呢?还失手将酒爵打翻了?”

子偃浅笑道:“你以为熊子丹是傻瓜吗?这个人的头脑灵活得很,鬼精鬼精的,他知道那是一爵毒酒,但他还是自顾自地想喝下去,难道熊子丹一心求死?”

“非也,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若是寡人想要了熊子丹的命,没那么麻烦,一道手令便足矣!说到底,还是寡人的心太软了……”

……

原本在黄池、高都激战的宋魏两国的军队,随着黄池之会即将召开的消息而偃旗息鼓。。纷纷将营垒夯实,将工事加固,同时占据所有有利的地形,寸土不让,所以现在宋魏两军大的战事没有,小规模的磨擦却是层出不穷的。

宋君偃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参与黄池之会的事情倒是出人意料!

老魏王很高兴,于是差遣了五千多的宿卫连同大梁的城卫军,作为仪仗队,旌旗开道,夏车为乘,浩大的声势宛如天子出巡!

当然了,这声势比较于韩赵魏这种一流国家的国势还是很小的。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魏国的军队差不多都派到战场上去了,剩下的也只有都城的宿卫和城卫军可以差遣了。

只能借此来壮壮声威!

宋君偃则兴趣不大,若不是跟魏国同样抱着减少战损,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的目的,他可能都不会跟老魏王会盟于黄池了。

没办法,王对王。。子偃随即令公子恒监国,干婉摄政,子干、黄庸、苏贺和苏秦辅政。

这就是这个战国乱世的传统,一般君王出行,不说是御驾亲征,即便是一般的巡游都要差遣无数的护卫,在事先还要料理好一切事情,而最主要的,就是选好监国摄政的公子,还有辅弼国政的各个大臣,简称“顾命大臣”,或者是“托孤大臣”!

谁都不敢担保出行的君主会出现什么意外,而这个意外显然不是一个国家能够承受得起的,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决定好储君的人选之后,才能放任君主离开的。

寡人即国家,国家之兴亡荣辱皆系于国君一人之身!

子偃为了尽快从商丘赶到黄池这个会盟地点,并不讲求多大的排场,而是带着八百铁骑便在臣民的欢送之中绝尘而去。

老魏王虽然是东道主,可以先一步比宋君偃抵达黄池,这个没毛病。

但是商丘距离黄池太远了!

而宋君偃近来又处理了这么多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自然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必须要快马加鞭地赶到黄池,才能不失宋国的礼节!

,。

第0278章 帝业

烈炎炎。

群山之中,长戈破空,直指云霄。

无数的穿红衣黑甲的魏国锐士大踏步地走在这条官道上,他们披坚执锐,高举着鲜艳的红色旌旗,或是别的旌旗,有着腾蛇的图案,这似乎是魏国的图腾了。

而在队伍的正中央,六匹通体雪白,毫无杂色皮毛的骏马正拉着一辆奢华的夏车。夏车之中,坐着的正是大魏国的王,魏螢

“到黄池了吗”魏王瑩撩开下车的帘布,询问旁边骑马的宿卫将军说道。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大王,还请你再等一个时辰,最多一个时辰,队伍就能赶到黄池与那里的军队会合了”

老魏王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寡人小憩一会儿,快到了黄池大营的时候你跟寡人说一声。”

“诺”

老魏王刚刚放下了帘布,从队伍的前端那里又骑马跑过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武士,直接跳下了马,向着老魏王乘坐的夏车跪道“大王,前面有两个人挡道,自称是隐士,有良策可以力挽狂澜,助大王应对当前我大魏国之危局”

听到这话,魏王瑩是一脸的狐疑、不信,他又不是傻子,眼下的魏国可以说是已经穷途末路了,这是哪儿来的狂徒,竟然声称有良策可以退敌

绕是如此,这个时代君主特有的礼贤下士之风还是让老魏王收敛了自己的蔑视之意,整理了一下衣冠,让武士将那二人带来。

那二人都在战车上,到了老魏王的面前便下来,但是只是冲着他微微作揖,并没有大礼参拜。

这其中一个昂藏九尺的男人看上去很猛,孔武有力,面白无须,一袭葛布穿在上却掩盖不住上那无时无刻不散发着的剽悍的气息。

这个男人有着一声秃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浓眉大眼,头上束着一条辫子,长发飘飘。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杆云纹偃月刀,外面还披着一件单薄的袍子,不过是斑斓大虎制作的,工艺很粗糙,可是看上去十分的唬人

而在这男人的旁边,则站着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全被云纹的黑袍所笼罩,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黑色的轻纱遮盖,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他的子有些佝偻,坐在手推车上,应该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没错了。

“不知道二位怎么称呼”

虽然老魏王平时拽的,魏国的贤能也经常出走他国,但是这并不能代表老魏王不才、惜才,不然他也不可能原谅给魏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的犀首,将犀首提拔到上将军的位置上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魏王还是慧眼如炬,可以知人善任的。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有那么一个缺点,那就是疑人不用,这本并没有什么错,可惜老魏王的这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做的。

能完全服从老魏王的命令的,可以留下,能讨好老魏王的,可以得到重用

但是真正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是中有沟壑的,他们好多都是自负的、狂悖的,你这个君主容忍不了他,他也可以跑到别的国家去

所以魏国的人才这才在衰落之后大量流失的。

“庞援”听到老魏王的发问,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闷声回答道。

而那个黑袍人却迟迟没有作声,这下子老魏王瞬间不乐意了,不过他还是有一点耐的,所以皱着眉头道“阁下呢”

“我跟大王可是老相识了,如果你没有贵人多忘事的话。听声音大王你应该能听得出来了。”

黑袍人的嗓音有点沙哑,不过老魏王依稀能听得出来,这个声音好熟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

“孙孙膑”

就在老魏王的车驾抵达黄池的时候,远在咸阳的秦王宫,迎来了来自东方大魏国的客人,魏相惠施。

惠施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使咸阳了,第一次使秦,是在秦王赢驷继位之初,之前秦魏两国还在河西之地打得不可开交,惠施本着和好的心思出使咸阳,终于促成了秦魏两国之间两三年的和平殊为不易

惠施第二次使秦大概是在秦军尽夺河西之地,又发兵攻魏国河东地的时候,那时魏国经历了雕之战的惨败,死伤无数,大伤了元气,故而那个时候惠施是十分屈辱地出使咸阳,然后当面跟还是秦君的赢驷和谈的。

魏国承认了秦国据有河西之地的事实,换来秦军的撤退。

现在则是第三次,惠施本着友好为盟之意,以相国之尊,亲自出使咸阳

咸阳宫还是之前的咸阳宫,不过自从赢驷称王之后便又称之为秦王宫,变得更加的壮丽、巍峨、肃穆。

惠施曾经出使过韩、赵、楚、齐等国,在这些国家里,他都可以看得出其中的奢华、瑰丽,还有磅礴大气,尽显大国威仪。

但是从秦王宫中,惠施看不出什么奢华,当然了,作为一个霸主大国的宫,秦王宫在格调上是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国家的。

每一个国家的宫,就仿佛此国所蕴含的品质一般,魏国的是壮丽、大气、奢靡,而秦国的则是庄重、肃穆而不失磅礴,相比之下,秦王宫或许并没有魏国的王宫那么好看,但是其宫就像是秦人所具备的品质那样,内敛、粗犷,秦王宫便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坐落在八百里秦川之上

“秦王”

惠施跟秦王赢驷算是老相识了,而他又是一国之相邦,所以并没有大礼参拜,只是在秦国文武大臣的中间的位置作了一揖。

秦王含笑道“惠相,数年未见,你的精神头还是这么好,寡人也甚是想念啊。”

“不劳秦王惦念。”惠施心里恶心得很,反正他作为魏国相国的时候,每每跟秦国打交道吃亏的都是他们魏国。

秦王说想念他,不正是惦记着他能给他们秦国带来什么好处吗

惠施直言不讳地道“秦王,不瞒你说,外臣此来是想与秦国修好,共御强敌的”

“噢,强敌惠相说的强敌,是正在进攻你们魏国的宋国大军吗”嬴驷倒是没有装傻充愣,惠施的来意他早就清楚了,也有了应对之策,所以并不避讳什么。

“然也”惠施拱手道,“今宋国恃强,四战于邻国。秦魏两国虽然有嫌隙,当此时,但无不可化干戈为玉帛,结盟互好我魏国久战,于秦,于楚,于赵,于韩,于宋,于齐,无岁不战,甚为疲弊。秦王,我魏国已经衰竭,无以为继,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而你们秦国锐意进取,蒸蒸上,东出大势已不可阻挡我魏国不愿意螳臂挡车,愿为马前卒,为大秦东出尽一份力”

“当真”秦王倒是有些意动了。

还没等惠施说话,在陛台下的相国张仪便站出来道“惠相,秦宋两国并不接壤,互不侵犯,为了一个山河下的魏国,继而得罪一个愈渐强盛的宋国,这对于我秦国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凡事都讲求一个利字,或利于名声,或利于疆土城邑,或利于粮秣财帛,不知道得罪宋国而帮助魏国,我们秦国可获利多少”

闻言,惠施嗤笑道“张子,你说的这话我就不听了。利之一字,岂能施于国事之上商贾逐利、争利,莫非秦国上下也如商贾一般追名逐利吗”

没成想张仪却**地道“夫大争之世,君不争利不追名,何以立于世换一句话说,我张仪若不是追名逐利,今有岂能站在这秦国的朝堂上,为秦国相邦与惠相你对辩”

市井小人,羞与之为伍

惠施哼了一声,又向着秦王嬴驷垂手道“秦王,今秦国坐拥崤函之固,内据关中、渭水之平原,八百里秦川皆沃土,有胡貉代马之用,而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行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以秦王之贤,士民之众,车骑之用,兵法之教,可以并诸侯,吞天下,称帝而治”

“固所愿耳眼下大秦之威势,能比肩者只有齐楚两国,然则齐楚两国变法不足,弊端甚多,终无以持久。只要秦王你有气吞山河之野心,只要秦国可以携手魏国,同进同退,震慑四方,连一强而攻众弱,当可连横天下,使列国俱于秦之兵锋则霸业可期,帝业可期”

听到这话,要说秦王不心动那是假的,不说是嬴驷了,换作这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君王,此时此刻听到惠施的这话,恐怕都不能淡定下来了。

张仪眼皮子一跳,他可不愿意自家大王就这样被说动了,于是张仪昂首道“惠相,话虽如此。但是我们秦国锐意东出,何以要连横你们魏国连横现在比你们魏国更为强大的宋国、赵国不好吗”

“张子此言大谬”惠施掷地有声地道,“秦王,试问,这天下除了我们魏国,还有哪个国家更能体会到秦国之强大的吗虽然楚、韩、赵三国都与秦国有战,但不是很激烈,他们并不能深有体会但是我们魏国深有体会恐惧,有的时候才能成为动力”

“就像是宋国之于薛、卫、滕等泗上诸侯国一般,宋国何以威加列国如霸主耳宋国能成就如今之强势,与各小国的帮助是密不可分的这天下又有哪一个国家能抵挡几个国家的联军进攻呢”

“远的不说,就说齐国,之前齐国就曾经被宋、楚、越三国联军打得大败几乎元气大伤难道秦国想要步我们魏国和齐国的后尘吗当此大争之世,争者,亦争盟友秦国能打击一个魏国,能打击一个魏国和一个韩国吗不能因为秦国远还没有强大到这种地步”

惠施声并茂地道“秦王啊,宋国伐魏,这是秦国的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啊宋有虎贲,秦亦有锐士,你们秦国想要东出逐鹿中原,魏国便不能忽视,但是以你们秦国现在的国力想要蚕食鲸吞,直到灭掉我们魏国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或者是百年也有可能灭不了我们魏国秦国就衰落下去了”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秦国想要称霸天下,建立帝业,首先就要兵进中原,征服韩赵魏三晋,而后将齐楚两大霸主国削弱,直到独尊天下秦国若不立威于中原,何以王霸天下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我王愿意借道于秦国,承担秦国出兵所消耗的一切粮秣,凡秦军所攻占之地,俱为秦国所有,魏国绝不干涉”

本章完

第0279章 蹴鞠

魏国黄池,济水河畔。

六月初,宋君偃与魏王瑩会盟于此,各带三万将士驻扎于济水两线,连寨十余里,声势浩大。

四方台上,宋君偃举起一樽酒,向着不远处的老魏王垂手道:“魏王,干!”

“干!”

随着宋君偃与老魏王同饮了一爵,这会盟算是正式召开了。四方台上下座无虚席,那些高级将领们也开始推杯换盏,但是不敢多喝,更多的时候还是欣赏了一下歌舞,以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正经事儿还是要在四方台上进行的。

“魏王,现在我们宋魏两国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襄陵附近的八个城邑的归属问题。还有姬玄的归属问题,都有待解决。现在魏王深明大义,有意和谈,寡人亦是很高兴啊!”

宋君偃笑眯眯地道:“宋魏两国互为邻居,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寡人也不想为了这些许的利益,而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寡人一向提倡的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你以和为贵个屁!

老魏王在心里都骂开了,不过脸上还是不怒自威的样子,老神自在地道:“宋君所言甚是。宋魏为友邦,当互好,不可为了一时的利益而伤了两国的和气!但是。。我魏国诚心实意友好,却不知道宋君是否有这份心呢?”

“和好之心自然是有的。”宋君偃道,“不过魏王啊,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轻易解决不得!现在我们坐在这个地方,不正是为了解决这些事情吗?”

老魏王沉声道:“宋君,做人是不能太贪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既想要我襄陵、华阳等八个城邑,又想着我们魏国交出姬玄,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话虽如此。不过魏王,姬玄是犯上作乱之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现在卫国是我宋国的附属国,作为宗主国的宋国理应为卫国主持公道。。让你们魏国交出姬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呢?”

老魏王冷笑了一声道:“宋君,想要我们魏国交出姬玄不是不可以的。寡人的这张老脸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值钱了。不过宋君啊,你们宋国的大军迄今为止,还在我们魏国的土地上,不知道你能否先撤去自己的军队呢?”

闻言,宋君偃摇了摇头道:“我宋剑出鞘,必定饮血!现在血是饮到了,但是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无功而返,寡人拿什么去跟出征的将士交代,拿什么去跟千千万万的宋国臣民交代呢?”

“怎么交代,那是宋君你的事情。与寡人和我们大魏国无关!宋君,寡人奉劝你一句,宋有虎贲,魏亦有武卒!若是我魏国寸土不让,死战到底的话,不知道宋国能否真的灭了我魏国?或者是说,攻占了大梁,灭了我魏国的宋国,还有多少可战之兵?齐、楚、越、赵、韩等国岂能善罢甘休乎?”

“你这是在威胁寡人吗?”宋君偃的眼中冷光一闪。

老魏王虎躯一震,说道:“若是宋君这么认为,那便是是了!”

听到这话,宋君偃讪然一笑,说道:“寡人怎么瞧魏王不是来和谈的,反倒是来下战书宣战的呢?”

“宋魏已有战,还是宋君你的宋国开战在先的,宋君又何须赘言说宣战不宣战的事情呢?”

老魏王那坚决的态度让宋君偃的心底一沉,真是万万没想到,给人的感觉一向是软弱可欺,昏庸无能的老魏王竟然也有这么“狠”的时候。

不过这也难怪,战国时代的君王,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魏王瑩好歹是有魄力迁都大梁,将魏国带到鼎盛的王者,还是战国时代的第一个王,其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老魏王的脾气犟。子偃的脾气也很硬,两人互不相让,所以四方台上的气氛一时之间不由得冷寂了下来。

忽而,宋君偃微微勾起了嘴角,向着老魏王作揖道:“魏王,寡人素闻三晋善蹴鞠,无论公卿大夫,还是军中兵士,都是蹴鞠的好手!一如我宋人善射一般,寡人不才,今欲从军中择选出十一人,想讨教一下你们魏国的蹴鞠之技术,不知道魏王敢战否?”

“宋君要战,寡人便战。不瞒你说啊宋君,别的我们魏国或许不敢比,但是这蹴鞠……嘿嘿,便是富甲天下的齐人也要逊色三分!”

老魏王歪着脑袋叫了一声道:“犀首!”

“臣在!”一身甲胄的公孙衍马上从四方台的边上站了起来。

“我军中善蹴鞠者甚多。。你就随便择十一人出来对阵宋国的蹴鞠队吧!”魏王瑩老神自在地道。

看着老魏王眯着眼睛的样子,公孙衍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能随便找人来蹴鞠吗?显然是不存在的!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

现在宋魏两国交战,然则不远以兵戈而战,以蹴鞠提高士气,乃至于一决胜负,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公孙衍在魏军的队伍里开始精挑细选,筛选出平日里在蹴鞠活动当中表现十分优异的将士,让他们脱了盔甲,换上了一身紧身的武士服,头扎红布条,腰带、蛮靴子、护膝、护腕等蹴鞠必备的护具都是一应俱全的。

在古代。。尤其是先秦时代,蹴鞠活动可不亚于战场厮杀!

很多时候,春秋战国时代的统帅们都喜欢用蹴鞠这种方式来练兵!

魏军这边的十一个蹴鞠的将士已经站成了一排,就在那个临时搭建的场地里,而宋国这边的蹴鞠好手们也在那里进行热身运动。

战国时代的蹴鞠一般设有鞠场,鞠场呈长方形,一般为东西向,设有坐南面北供观赏的大殿,四周有围墙,称为“鞠城”。

过了正午,宋君偃见到双方的“运动员”已经准备就绪了,又询问了魏王瑩一下,终于站出来出声道:“可以开始了!”

宋国一方,以孙烈、子昂、宋起等人为首的蹴鞠将士走到场地的中央的位置,与对方并立。

魏国一方,以翟章、公孙喜、孟凡等人为首的蹴鞠将士也随之而来,昂首阔步地面对着宋国的蹴鞠运动员对峙着。

大家微微一礼,表示友好。

战斗一触即发!

,。

第0280章 秦国出兵了

公孙衍与匡章作为裁判,前者手持皮球,后者负责喊开始。

“开始”

随着匡章的一声呼喝,公孙衍顿时抛起了手中的皮球,皮球被抛飞了起来,整整三丈的高度在太阳光的刺激之下,众人都凝神屏气,看着皮球坠落的方向和具体的位置

蹴鞠,是古老的中国流传深远的一项体育运动。

蹴鞠所用之“鞠”,可上溯到石球。

石球约十万年前的丁村文化遗址首先出土,四万年前的许家窑文化遗址大量出现。

石球最早是狩猎工具,原始社会后期出现了用脚踢的石球及镂空的陶球。

蹴鞠传说为黄帝所作“蹴鞠,传言黄帝所作刘向别录”。

明太平清话也记载“踏鞠始于轩后,军中练武之剧,以革为元囊,实以毛发”。是说蹴鞠始于黄帝,开始用于军事训练。鞠是用皮子做成圆形,里面装满毛发。

战国帛书有黄帝杀死蚩尤以后,“充其胃以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的记载。

汉以前的战国,称古代足球为“蹋鞠”。

战国策齐策中记载齐国首都临淄人的生活时说“临淄之中七万户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

这段话后来也在史记苏秦列传中出现过。是说富裕起来的临淄,市民有很多文体活动,包括吹奏、击打、弹拨乐器,斗鸡、赛狗、下棋和踢球。

这些史料表明,战国时期的齐国都城临淄,蹴鞠已发展成一种在民间广为盛行的娱乐方式。

蹴鞠开始用于军中练兵。刘向别录中说“蹋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才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

蹴鞠除象征“兵势”、有训练武士的作用外,也用于丰富军中生活,使战士保持良好的体力和绪。

“今军无事,就使蹴鞠”,就是后者的反映。汉代班固把古代足球列入兵家技巧类,并称“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唐朝颜师古注云“蹴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焉。”

子昂仗着自强大的弹跳力,一个跳跃,竟然如同惊鸿一般一跃而起,拿着额头将皮球往对方的球门那边一顶

众人哗然,紧张的氛围顿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个时候随着皮球的翻腾,在魏军球门的那一边,已经有四五个宋军的将士跑到了那里,正等着皮球坠落下来。宋起接到了皮球,开始在脚底下运球,闪过了一个魁梧的敌人的阻拦,又一个闪,将皮球踢给了旁边的队友。

魏军这边的运动员们迅速回防,绕着球场的半个方圆到处跑,大呼小叫着。

“好”

“彩”

围观的魏军和宋军的将士们都不由得拍手叫好起来,这一刻,无论是魏人还是宋人,都不得不为子昂这强大的弹跳力所感到赞叹,赞叹不已

在四方台上的宋君偃,见到了宋军一开始就抢占先机的局面,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魏王,看来是寡人的宋国这一方先下了你一城啊”

老魏王不屑地笑了笑道“宋君啊,这蹴鞠和打仗一般,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你们宋国不是也好几次反败为胜的吗”

“对对对,咱们接着看下去”

宋君偃果真没有高兴太久,在球场上翟章一个突击,趁着抢到球的子昂快冲刺到己方的球门的时候,他眼疾脚快地铲飞了子昂脚下正在运动的皮球。

“咻”的一声,皮球倒飞了出去。

魏国这边的公孙喜不仅武艺过人,蹴鞠也是一把好手,忙不迭地扑了过去,带过皮球就开始反击。

宋国这边的运动员全部回防,绕着一个皮球打转。

子昂与宋起等三四个人挤在一起,嚯,那架势,敌我双方的七八个运动健将挤在一起呢,下了暗手作为裁判的匡章和公孙衍也是视而不见的。

“啪”

宋起一个飞扑,挡在了皮球前行的地方,眼看着翟章已经绕不开了,翟章果断地将脚下的皮球踢给前沿的孟凡。

传球可是很危险滴

这不,皮球刚刚离开了翟章的脚下,孙烈就虎吼了一声,飞起一脚准备铲飞那个皮球,不料孟凡更狠,直接踹了一脚过去,而方向咳咳,就是朝着孙烈的膝盖力大势沉地踹了一脚

“啊”孙烈惨叫了一声,抱着膝盖在地上打滚。

孟凡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带着皮球越过了敌人的防线,运球的动作十分的娴熟,行云流水一般。

该死的家伙子昂愤愤不平地瞪了孟凡的背影一眼,伸手将孙烈扶了起来。

孙烈额角青筋凸起,咬着牙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又奔着己方的球门而去。

为什么说古代的蹴鞠就像是战场一般呢因为规则不严厉或者是没什么规则只要你不是打架或者是群殴,踢你,踢伤了你都是活该的

蹴鞠嘛,就是要不择手段

“干死这帮龟儿子”子昂气愤了,追着孟凡运着皮球的影就追了过去

哼,匹夫之勇。孟凡心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个子昂的体力很强,弹跳力也不是一般的变态,但是那有如何蹴鞠,还是需要技巧的

孟凡又带球过人,闪过了子昂的一记飞踢,嚯,看那架势根本不是来抢球,而是来打架的。

“嗒”皮球随着孟凡的脚下一踢,顿时向着宋国这边的球门了过去,宛如离弦之箭一般。

守门员拿着自己的躯体挡住了这颗皮球,抓着手,看准了方向又扔了出去。

“好”

“彩”

看着孟凡那过人的球技,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拍手叫好。

连宋君偃都忍不住频频点头道“魏国果真多擅于蹴鞠之士”

老魏王不无得意地点头道“宋君,看着吧,第一个进球的肯定是我们魏人”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宋魏两国的蹴鞠健将们你来我往地攻守了一阵,孟凡终于带球过人,“唰”的一声,将脚下的皮球踢进了对面的球门里

子昂等人表示很不服气,这不,马上就发起了反攻。

子昂仗着颇为高大的躯,脚下运球,硬是挤开了翟章、公孙喜等人的夹击,虽然这几个家伙很卑鄙,暗中拿着手肘,给了子昂一个肘击,不过子昂还是生生的受住了。

“加油加油”宋君偃激动之下,不由得站起来,鼓着双手呐喊道。

看着宋君偃宛如球迷一般给己方的蹴鞠健将加油打气,老魏王很老了,可是也不服输,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脸色通红地喊着加油。

全场轰动,纷纷跳着脚,拍着手里的东西给场中的蹴鞠将士们加油打气。更多的还是在远方的宋魏两军的将士们,纷纷扬起手中的武器,大喊道“加油加油加油”

子昂深受感召,便犹如怒龙一般长驱直入,穿过了几个魏国蹴鞠将士的防线,趁着翟章等人不注意,将脚下的皮球踢给了在球门角落的宋起。

宋起接过皮球,瞅准了机会,一脚就将皮球踢进了球门里

一比一平

精彩

宋魏两国的蹴鞠健将们纷纷围着一个皮球进行争夺。

这个时候,张烈那边忽然来了一个黑衣人,在他的边耳语了几句。

“君上,秦国出兵了。”

光是这么一句,就让宋君偃的心一紧。

“消息可靠吗”

“已经多方确认过了。绝对可靠,现在秦国的蓝田、咸阳等地的军队已经召集起来了,秦国此番出征,兵力应该不下于十五万”

本章完

第0281章 生不逢时

黄池之会,宋君偃与魏王瑩两个大国的君王碰面,表面上磋商停战议和的事,其实什么正事都没干,具体的事务还是手底下的人去磋商。

至于宋君偃和老魏王,两人则是心照不宣地吃喝玩乐着,好不快活

一连半个月,宋魏两国整整六万人的军队驻扎在黄池一线,济水两岸,啥都没干,就这样整cāo)练着。

至于两位国君,则是每观看两国的运动员轮番蹴鞠,各有胜负。时不时地还会结伴出去打猎、下棋,或者是指使各个武将演武,互相排兵布阵,演练一番,伤到的将士很多,死亡率极低

每每说到停战议和的事,老魏王都是闭口不谈,而宋君偃也是点到为止。

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宋君偃终于按耐不住了,在一天打猎的过程中,他感慨着说道“魏王啊,寡人听闻嬴疾统率着十余万的秦军已经出函谷,经曲沃,现在已经入了你们魏国的地界安邑了,那可是你们魏国曾经的都城啊秦人已经进犯你们魏地,为何你们魏军迟迟没有动弹呢莫不是魏王你能坐视秦人占据你们魏国的城池土地,而无动于衷吗”

“哈哈,宋君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这个消息寡人还是在上午刚刚得知的”老魏王讪笑了一声道。

看着魏王瑩还想要装傻充愣,宋君偃摇了摇头道“魏王,你这个人不实在秦魏两国百年世仇,互为邻居,却战火不断,现在魏王你为了保住自己的东方的疆土,使秦军进攻我宋军,进而失去自己的西方的疆土,不是丢了芝麻捡西瓜吗”

“你们魏国的根基是在西面,安邑、新城、渑池等河东地才是你们魏国的根本。魏国迁都大梁不过二三十年,虽然坐拥天下之富庶,毕竟国力不能持久,再富庶又有何用呢寡人要的不多,不过是襄陵附近的八个城邑而已,但是魏王你予秦军借道,无异于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以秦人的剽悍,秦王的贪婪,秦军能放着更为富庶的中原膏腴之地不要,非要去攻取我们不算很富庶的河内郡和东郡吗”

闻言,老魏王睥睨了宋君偃一眼,淡淡的道“宋君,若是你果真只是想要我魏国的襄陵一线华阳等八个城邑,寡人未尝不可以割让予你们宋国,但是宋君你此番大动干戈,只怕不仅仅是为了这八个城邑还有bi)着我们魏国交出姬玄这么简单吧寡人是老了,但是还没有老糊涂”

“宋国想要染指中原,我魏国首当其冲。这旁边卧着一头猛虎,寡人会辗转反侧,是怎么睡都睡不着啊”

终于要摊牌了。

宋君偃愣了一下,又道“魏王,寡人也不瞒你说,寡人的确是有意迁都朝歌商丘这个地方位置不太好,太脆弱了,就跟魏国当年的都城安邑一般,随时可能遭到虎狼秦人的兵临城下,眼下商丘也同样随时可能遭受齐人的兵临城下。所以迁都朝歌,寡人是志在必行的”

“寡人相信宋君你有这个魄力。”老魏王笑了笑。

“不过,既然宋君你有这个念头,有这个魄力,为何还这么瞻前顾后的呢你在害怕你害怕了”

“或许吧。”宋君偃耸了耸肩膀道,“魏王,难道你当年在迁都大梁的时候,就没有瞻前顾后过吗”

老魏王神秘地笑了笑,说道“老实说,没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当年的寡人已经成就了魏国的王霸之基了呢,没什么好顾虑的,是荆棘就斩掉,是妖魔鬼怪就消灭掉,这是豪气,王者的豪气哦,寡人差点忘了,宋君还没有称王呢。”

闻言,宋君偃哭笑不得地道“魏王是在蛊惑寡人称王吗”

“哈哈哈哈”老魏王酣畅淋漓地大笑了一阵,说道,“就算寡人想要蛊惑宋君称王,也得你有这个念头和魄力才行啊没有付诸实践,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宋君你在担忧什么,寡人都一清二楚。”魏王瑩摸了摸自己的灰白的胡子说道,“现在这天下,诸多的君王当中,寡人最佩服四个人”

“噢,不知道是那四个”宋君偃听到这话,亦是豪气顿生,跟老魏王颇有曹cāo)、刘备那样煮酒论英雄的感觉。

“一个是秦王嬴驷。一个是齐王田因齐。一个是赵侯赵雍。还有一个就是宋君你了。”

宋君偃闻言,大为诧异地道“魏王,这个寡人就不解了。秦王励精图治,锐意东出,杀商君而保留商君之法,富国强兵,这才早就了秦国现在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的天下雄国的盛况秦王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君王,这个寡人服气。”

“齐王亦是雄主,他用邹忌为相,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进行政治改革,修明法制,选贤任能,赏罚分明,国力强。经桂陵今河南长垣西北、马陵两役,大败魏军,齐国开始称雄于诸侯。”

“齐王又礼贤重士,在国都临淄今山东淄博市东北稷门外建稷下学宫,广招天下贤士议政讲学,成为了如今学术文化中心。现在齐国成为了天下诸侯国中最强盛的国家。齐王也很了不起,魏王你敬佩他,寡人服气。”

“但是赵侯和寡人这个宋君,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魏王你敬佩的地方呢”对此宋君偃很是不解。

老魏王叹了口气道“只一点,寡人便自愧弗如了。莫说是寡人,便是齐王都不如你等后来之君”

“愿闻其详。”

“想当年,寡人从先君武侯的手中接过魏国的权柄,并发扬光大,列国臣服,那是何等的风光当时寡人的确是想气吞山河,做这九州四海的王,唯一的王王,是一个尊号,寡人抗拒不了,有了逢泽之会齐王抗拒不了,有了彭城相王韩王康抗拒不了,有了巫沙相王”

“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抗拒得了王这个尊号的惑呢如今天下皆王,独你宋君、赵侯,国力有余而不王何以也”

宋君偃闻言,郑重其事地向着老魏王垂手道“时候不到,不敢僭越。”

“哈哈哈哈,也对。所以说,你与赵侯才是这后辈君主当中寡人最为佩服的能有这份心的,绝对是不世出的雄主”

老魏王笑了一阵子,然后一张老脸又蔫了下来,垂头丧气地道“可惜,寡人已经老朽了,生不逢时,生不逢时啊寡人真的很不甘心,我们大魏国就这样衰落下去了,还是无法挽回地衰落下去了”

“魏王何出此言啊虽然魏国饱受列国的打击,无岁不战,而国力疲弊,但是魏国的底子厚,寡人想,只要给予魏国足够的时间和空间,魏国一定能实现复兴强国之梦的”

“呵呵,宋君你不要安慰寡人了。”自家事自己清楚,所以老魏王幽然地叹了口气道,“就算上天能给我魏国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我魏国潜心发展国力,这老天爷也不能给寡人多一些时了。寡人好恨啊,宋君,寡人推心置腹地跟你直说了吧。”

“魏嗣是寡人的这些子孙里面最有能力的一个,算是一个有作为的君主。但是他生不逢时,若是他生在寡人的那个时代,在我们大魏国最强盛的时候或许可以保持国力不衰,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魏嗣是一个守成之君,但是诸如你、赵雍和赢驷、熊槐,你们都是开拓之君,都是不世出的雄主,如果我们魏国还是如昔的霸主魏国一般强大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魏国现在完全衰落了,一蹶不振了,而你们宋、秦、赵、楚这些国家都雄起了”

“宋君,你说魏嗣是不是生不逢时呢”

老魏王的这番话极具说服力,宋君偃实在挑剔不出这话有什么毛病。只不过子偃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老魏王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他推心置腹地说这些话呢

难道这些子玩着玩着,他们还真的成了忘年交

宋君偃对此,只能干笑着道“魏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强求呢”

“呵呵,也是。”老魏王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眯着眼睛说道,“寡人已经是脖子都要埋到土里的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为塚中枯骨,过多地着想后事确实为时已晚了。”

你倒是想得开。宋君偃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难怪这个老魏王能活这么久,延年益寿的,感除了经常锻炼体,有自己独特的养生之道之外,心态还能这么好。

绕是如此,老魏王又道“宋君,寡人和齐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了。寡人跟你说这些没什么用心,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本章完

第0282章 政治联姻

“宋君,你可知道当年寡人为何执意迁都大梁吗”老魏王又问道。

“这个,寡人不知。”

宋君偃对老魏王已经是心悦诚服了,这个老头子,说话还真的是有一的,平时看上去跟倔驴一般,任妄为,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也这般腹黑,连宋君偃都差点被兜进去了

“真的不知”老魏王瞪着眼睛道。

不知道你还迁都,迁都朝歌个啊

闻言,宋君偃就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一般,乖乖的站在老魏王面前回道“寡人倒是略有耳闻。”

当年在屡次的战争中,魏国的国都安邑多次遭受危险,怎样避免这些危险呢只有迁都了。

安邑地处河东,受秦、赵、韩三国包围,只有上党山区有一线地可以和河内交通,如果赵韩联合攻魏,切断上党的交通线,再加上秦的进攻,形势就岌岌可危。

老魏王当时就想到了一个地方蓄谋已久,就是他们魏国的第一大市大梁。

大梁有地利之便,北临黄河,南依逢泽大湖,水路陆路皆是四通八达,的确是建都的好地方。

不过,魏国的土地比较分散,安邑与大梁之间的土地联系很薄弱,只能向北绕道榆次、阳邑南下进入河内、大梁版块。这条交通线不仅绕道、麻烦,而且非常容易被切断。

大梁的西面是韩国国土,北面是韩国的平丘、户牖、首垣三地,三地连成一线,被魏国的大梁地区呈弯月型半包围着。

因此,魏国若想迁都大梁,首要的便是要将平丘、户牖、首垣三地拿在手中。这韩国同意吗

公子昂出使韩国,韩迫于魏国的压力,同意了魏王瑩的换地要求。

此后,魏王瑩又用列人、肥、榆次、阳邑换取了赵国的泫氏。泫氏是河东与河内之间的交通要道。从安邑向东,通过泫氏,越过太行山的孔道可以到达魏国的河内地区。

魏国得到泫氏后,原来联系薄弱的河西、河东与河内、大梁两大版块的联系加强了。老魏王得到泫氏后,用鹿从韩国换取了太行山的重要交通孔道轵道。

通过轵道,从安邑可以直接进入到魏国的河内地区,比泫氏更方便。魏国在得到这两个交通要道,魏国的河西、河东与河内、大梁两大版块就成了一个整体。

魏王瑩通过这一系列的换地,把对魏国来说不是很重要和不易控制的一些地区给了赵、韩,却得到了十分重要的交通要道和赵、韩插在魏国境内的军事据点,魏国的形势更有利了

公元前361年,魏国迁都大梁。这是开封历史上的第一次建都。

宋君偃陪着老魏王回顾往事,顿时恍然大悟,他拍手道“多谢魏王,寡人明白了”

孺子可教也。老魏王心里感叹了一下,说道“宋君,你既然明白了,之后打算怎么做呢”

“在秦军抵达黄池之前,寡人当将军队撤回国内。”

“善。”老魏王摆了摆手道,“宋君,你是一个雄主,寡人很看好你现在宋国大势已成,已经有了与秦齐楚三大霸主国一决高下的资本,但是还远远不够,寡人故去的太子申,有一个女儿还没出嫁,正好可以许配于你。宋君是当世英雄,英雄配美人,再合适不过了。”

政治联姻寡人喜欢宋君偃低着头道“唯。”

过了修鱼一带,在旭之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偌大的原野上缓慢地行进着。

这是秦国的军队

他们穿墨黑的衣甲,浑上下透着一股神秘、厚重、肃穆的气息,战车千乘,披坚执锐,灰白色的旌旗中间绣着一个大大的,小篆书写的“秦”字。

从远方看下去,这支军队就好似地狱里杀出来的不死军队一般,恐怖如斯

嬴华骑着高头大马从队伍的前端飞奔过来,在中军的一辆战车之下,跳了下去,向着战车上的嬴疾说道“禀告将军,前方并没有发现宋军的游骑和斥候,连岗哨都没有据我们的斥候说,黄池等地的宋军听闻我秦军来攻,已经撤回了安墟、汲等地,固守待援”

闻言,嬴疾颇为诧异,他说道“宋军怎么会望风而逃呢这不是宋军一向的作战风格啊,此事有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伐战之事绝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

嬴华皱着眉头道“将军,会不会是宋军在什么地方想埋伏我们秦军这不是不可能的。虽然宋军这些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威震了整个中原,但是想要硬憾在兵力上丝毫不少于他们的秦军,宋人可能还是觉得不可行,所以就退却了,或者是想要打我们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呢”

“不无可能。”嬴疾点了点头,又道,“大梁方面有消息了吗按照之前的盟约,这个时候魏国理应派出不少于五万人的兵力会合我军,一起攻伐宋地的”

“魏国那边,我频频派出信使催促魏王尽快发兵与我们秦军会合。但是大梁方面却屡屡推诿,态度很暧昧啊”

看着嬴华颇为苦恼的样子,嬴疾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事有变。魏国请援,借道我秦军伐宋果真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我十五万秦军自己携带的口粮只能维持不过十,若是魏军反戈一击,或者是切断我们秦军的粮草补给的话,我们就真的要坐困于中原腹地,进退维谷了”

嬴华的子比较急躁,他一听到这话就急眼了,喝道“将军何惧之有如果魏国胆敢切断我秦军的粮草补给,或者是联合宋军反攻我秦军的话,我们大可以直接兵进大梁修鱼到大梁,数万精锐急行军的话也不过半的路程。”

“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嬴疾和嬴华兄弟二人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忽然一个都尉来报,说是魏国上将军公孙衍带兵而来,自己带着十几个亲卫想要见嬴疾。

还有好多事要质问魏国呢,公孙衍求见,嬴疾自然不会派人拦着了,所以马上就让人将公孙衍请过来。

这一见面,嬴疾倒是沉住气了,向着公孙衍作揖道“犀首,咸阳一别,多年未见,不知犀首上将军一向可好”

公孙衍回礼道“多谢嬴将军挂念,衍自从离开了咸阳,回到魏国,整个人是轻松了不少啊。除了一些让人比较伤脑筋的事,吃好喝好睡好,基本上比在秦国的时候好多了”

“上将军感念故国,嬴疾佩服”

嬴华有点沉不住气了,于是瞪着眼睛道“犀首,今秦魏两国盟好,我秦军受魏王的邀请与你们魏军一并伐宋。可是宋军现在已经撤回了河内郡,你们魏军呢那数万魏军怎么在黄池都不见踪影了我记得不久前你们魏军还和宋国的大军在高都、黄池等地激战呢”

公孙衍闻言,淡淡的回答道“嬴华将军,我王与宋君偃黄池之会,本来是为了拖延战机,保存我魏国的有生力量。没想到宋魏两国竟然达成了一致现在盟书都已经出来了,宋军退回国内,宋魏两国休战,魏国交出姬玄,并且将华阳、岸门等南郡六城都割让给宋国襄陵依旧是我魏国的疆土。”

“你们议和了而且还签订了停战的国书”嬴疾对此瞠目结舌。

“是的。”公孙衍嘴角带着一丝如沐风的笑意,说道,“现在我们魏军还驻扎在大梁休整将军如果不信的话,可以问与衍一同赶到这里的信使。”

听到这话,嬴疾沉声道“犀首,这件事你们魏国做得可真不地道这不是在坑害我们秦国吗现在十五万大军出征,动辄无数钱粮,好不容易赶到了你们魏国的修鱼、黄池一带,现在你又说宋魏两国停战了这不是在耍我们秦国吗”

公孙衍耸了耸肩膀说道“将军请自便。在衍来时,我王已经交代过了,不管秦军是打道回府,撤回国内,还是趁机进攻宋国的河内郡,魏国都不会插手的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我们魏国还能出一些人力和物力,派民夫上去给你们秦军运输粮草军需什么的。”

嬴疾真的是怒不可遏,恨不得一个大嘴巴子抽在公孙衍的脸上特么的,就没见过这么卑鄙无耻的家伙。

这不是在坑害他们秦国吗

说好的秦军借道魏国,在黄池一带会合魏军一同进攻宋国大军的。可是现在公孙衍是怎么说的宋魏两国握手言和,连停战的国书都签订好了

那秦军可咋办是无功而返,就这样灰溜溜地跑回去,还是趁机进攻宋国的河内郡

秦王的本意就是命令嬴疾统率着大军开拓东方战场,在这个中原腹地扎下根来,以期建立秦国的东出根据地的。

就像后来的秦昭襄王时代秦国在中原打下的东郡一般,往西可以进取三晋,往东可以攻伐齐国,往南可以捣破楚国,往北还能攻击燕赵两国

在东方有一个根据地,对于秦国的重要不言而喻,这个根据地几乎是搅屎棍一般的存在。秦国打哪儿,东郡的秦军就往哪个方向出兵

可是,魏国现在这么搞,嬴疾就犯难了,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现在况不一样,秦军劳师远征,这敌人都没碰面就灰溜溜地撤回去了,跟游玩一样,这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秦国丢不起这个人

而进攻宋国的河内郡呢风险太高了,而且师出无名,打着声张正义的旗号太过牵强了。

嬴疾能怎么办只好兵进黄池,让十五万秦军在济水边上连营休整下来,同时派出信使,八百里加急将这个消息传递回咸阳,请秦王嬴驷定夺

本章完

第0283章 匡章可信否

“啪嗒”咸阳宫中,秦王嬴驷猛地将跟前桌案上的竹简推翻到地上,气急败坏地瘫坐在自己的蒲团上,睁着眼睛,前还起伏不定的,显然是气极了

“大王息怒,息怒啊”张仪忙不迭地躬道。

嬴驷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微微舒了口气,说道“相国,魏人实在是太欺侮寡人,欺侮我们秦国了。寡人伐魏,不知可行否”

“大王伐魏,自然可行。魏国现在河东地部署的兵马不过三万,今精锐尽在大梁和东线,若我秦国此时举兵,只需十万,就能将整个河东地攻下”

张仪侃侃而谈地道“但是大王想过没有,我秦国的兵锋横行三晋,颇为韩赵魏三国所忌惮,一旦秦军东出,势必遭到三晋的合纵联军的拼死抵抗而这样我们秦国也会跟魏国彻底撕破脸,现在还有整整十五万的秦军在修鱼、黄池一带休整,一旦秦魏交战,乃至于秦国以一敌三,远在中原腹地的秦军该怎么办”

嬴驷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过他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会审时度势,现在魏国这般坑害秦国,他真的是怒不可遏。

不过一想到发兵攻魏的后果,嬴驷又不得不慎重起来了。

如今十五万秦军劳师远征,距离秦国本地整整一千多里,想要回到秦国已经是不容易了,若是秦魏两国交战,魏国势必切断秦军的所有粮草补给,固守大梁,鏖战秦军。

现在在修鱼、黄池等地的秦军好比是风筝,而嬴驷就是牵着风筝的线的人,但是这个线太脆弱了,隔着千山万水,很容易被切断

一旦秦军与秦国本土彻底失去了联系,又久攻不下大梁的话,势必会遭到三晋联军的猛烈反击。而且,宋君偃似乎已经和魏王瑩达成了某种共识,秦魏两国交战,宋军会不会从背后突袭秦军都不得而知

“那寡人该怎么做还与魏人虚与委蛇吗”秦王眯着眼睛,有些不甘地沉声道。

“只能如此了。”张仪叹了口气道,“宋魏黄池之会,宋君偃与老魏王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如今在中原腹地的秦军是进退两难,进,攻击宋国的河内郡,但是难保魏国不会趁机出兵夹击我秦军退,借道魏国,我们也很难保证宋国的军队不会长驱直入,甚至魏军还会在半道上截击我们秦军”

“大王,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死局了啊”

闻言,嬴驷瞪着眼睛道“死局那么相国可有破解之法”

“这破解之法十分的凶险。”张仪有些迟疑了。

赢驷摆了摆手道“相国但说无妨。”

“大王,现如今我秦国的十五万大军已经入瓮,很难抽。不如将计就计,命令嬴疾将军率领大军进攻宋国的河内郡,再召集十万锐士进驻汾、皮氏一线,做出随时进攻河东地的态势,迫使魏国不敢轻举妄动”

张仪说道“臣愿意作为使者,出使大梁,去质问魏王。务必使魏国不敢背后偷袭我秦军,此外,还请大王给我一道国书,言明事成之后,河内郡的一半可以给予魏国如此,臣坐镇大梁,协调河内至咸阳的军令畅达,但可一试”

闻言,嬴驷皱着眉头思衬了良久,终于松了口气道“相国啊,此事万分凶险。若是魏国不改初心,执意要私通宋军夹击我秦军的话,嬴疾统率在中原腹地的十五万秦军可是岌岌可危啊”

“大王,做什么事都会有风险。风险越高的事越值得投资,所能得到的回报也是越多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赌徒输红了眼还不改初心的缘故了风险,往往蕴含着机遇”

“善”

西元前322年,即宋君偃七年八月初,秦将嬴疾统率十五万秦军出修鱼,进黄池,悍然对宋国的河内郡发起猛烈进攻。

匡章却避免与秦军的兵锋交战,领兵十余万往睢阳撤退。

秦军又佯攻大野泽左岸的阳晋今山东省曹县要道,突然从阳晋南下至宋国西南重镇亢父今山东省济宁市任城区南部,这里道路险恶,秦军想出其不意,从这里北上绕过右壤直插宋国的南阳腹地。

宋君偃按耐不住了,命令匡章统率十五万宋军与秦军决战。

此时秦军已经借道韩、魏、卫三国,战线拉的极长,子偃认为这是最好的战机。而匡章临危受命,所以兵出睢阳,与秦军在桑丘一带对垒扎营

嬴疾为了激励士气,还下令悬赏“有谁能得到宋君偃首级的,封万户侯,赏赐二万两黄金”。

由于秦军是孤军深入,又必须顾及到后方,惟恐韩、魏二国在后图谋。所以秦军只是虚张声势威胁向齐出兵,实际上却犹疑不定不敢进攻。

宋国,沙丘宫。

在大朝会上,宋君偃接到前线的战报,但无一不是自己的宋军不敢轻举妄动,迄今还躲在营寨里不敢出战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宋君偃的心里很不安生,毕竟匡章领兵在外,现在宋国所有的精锐都在桑丘一线,一旦匡章反叛,或者是怯战,在桑丘一线的宋军将面临灭顶之灾

更严重的还是,宋国为了将秦军吸引进来,可是放弃了睢阳以西的整个河内郡的大片疆土啊这万一秦军停战了,就此止步不前,打道回府了,那宋国不是亏大了吗

说到底,其实是子偃心里没底。

魏人可信否匡章可信否

宋君偃的心里出现了狐疑,自从熊子丹出走之后,他这疑心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一些政事已经商议完毕,宋君偃正打算退朝,不料作为谏议大夫的邹衍忽然站了出来,说道“君上,臣有事启奏”

“卿有何奏”

“启奏君上,臣要状告大都督、阳侯匡章匡章受君命,统十五万大军与秦军交战,然则匡章领兵出睢阳,进驻桑丘与秦军对峙之后,一连近一个月便毫无动静。而且臣听闻,大军到桑丘之后,匡章屡次派出使者入了秦营,现在桑丘的宋秦两军亦是互通使者,匡章和嬴疾的书信也互相来往”

邹衍痛心疾首地道“君上啊,匡章此等行径,不可不防啊”

这时,饱受宋君偃器重的治粟内史苏贺也站了出来,作揖道“君上,臣以为邹大人说的没错。臣听在军中的一些将领报告说,匡章还让一些自己的亲信将士加入了秦军这是什么征兆是匡章想要反叛我宋国的征兆啊”

宋君偃闻言,沉声道“寡人对此早有了解,诸卿不必过于忧虑。阳侯绝不会辜负寡人的重托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寡人既然能将我们大宋国整整十五万的精锐尽数交给匡章,就放心地交给他,不可横加干预前线之战事万一这是阳侯的战术呢”

邹衍又道“说阳侯失败降秦的探子,人不相同而言辞相同,君上为何还不发兵前去讨伐他呢”

宋君偃闻言,有成竹地回答道“这很明显的不是背叛寡人的行动,为何要讨伐他呢”

这段时间已经有许多大臣劝说宋君偃撤下匡章,换上贞姬或者是干骜统兵作战了。匡章的种种行径太可疑了,不可不防

但是他们越是这么说,宋君偃就越是感到抵触。匡章是不会辜负自己的,宋君偃坚信着这一点,故而没有听信这些大臣的谏言,反而将他们弹劾匡章的奏牍都积压下来,放到了一口箱子里,准备拿到前线去给匡章看一下。

当然了,宋君偃也不是那么无知的人,不可能一点怀疑的心思都没有。一个君主,若是连谨慎小心都做不到,就不配为人君,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多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个毛病,但对于一国之君,一个主君来说,却是一个好的习惯。多疑,疑惑才会多想,才会深思熟虑

宋君偃下了大朝会,忧心忡忡地来到干婉的寝里,干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宋君偃便说还是匡章久久不与秦军交战,还经常派出使者出入秦军的营寨,与嬴疾互相有私信往来的消息。

干婉闻言,巧笑嫣然地道“君上何必太担忧了呢阳侯投效宋国,为君上你效命也有四年之久了,你们结下了深厚的君臣谊,现在阳侯领兵在外,君上你应该更加信任他才是。阳侯要反叛,干嘛要这个时候反叛”

“而且反叛我宋国,对他匡章有什么好处呢现在阳侯已经位及人臣了,封侯拜将,许多武将梦寐以求的事他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宋君偃微微颔首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婉儿,匡章的这些行为都太可疑了,竟然与秦军互通使者,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这种事寡人觉得匡章应该向寡人请示或者是报告才对的。”

干婉摇了摇头道“君上,现在的宋国还是太乱了。各色各样的贤才涌入宋国,君上你提拔之,重用之,可是谁敢担保这其中没有他国的细作说不定这是阳侯的一种战术呢,君上若是还不放心的话,可以派一个人作为监军,去探探阳侯的口风,但是最好不要干涉伐战之事。”

“善”宋君偃拍手叫好道。

本章完

第0284章 监军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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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5章 桑丘之战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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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仁政

宫门口,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恭谨地站立在那里,背后还跟着几个形态各异的男人,似乎是他的弟子,都目带尊敬地看着这个中年男子。

宋君偃乍一看见孟轲,顿时感觉第一印象极好,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让人如沐春风,安详得很。

“君上。”孟轲带着几个弟子向宋君偃作揖。

宋君偃回礼道:“有劳夫子等候。这是寡人的罪过啊,若是夫子来商丘的消息有人禀告的话,寡人一定会找夫子,聆听夫子你的增益之言!”

孟轲垂首道:“君上日理万机,能有闲暇的工夫接见老朽,老朽已经感激不尽了。怎敢劳君上大驾呢?”

“哈哈,夫子,寡人对于夫子你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对于儒学亦是很感兴趣,寡人仰慕夫子久矣,虽然齐宋相邻,夫子久居临淄,但是寡人没敢去叨扰。现在夫子能来我宋国,真是幸甚至哉,寡人一定要趁此机会,好好地向夫子讨教一些治国和做人的道理,讨教一些儒学的经典才是啊!”宋君偃搀扶着孟轲的手,就这样上了自己的车驾。

孟轲有感于宋君偃礼遇自己,不由得感慨地说道:“世人皆道君上礼贤下士,能把贤士都当做自己的知己、朋友一般,现在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夫子谬赞了!”

二人一路走到偏殿,分主次坐下。

宋君偃似乎急不可耐地垂询道:“夫子,夫子乃是天下名士,已通晓儒学之精髓。夫子你还有自己的一套治国的方略,可以富强国家,不知道能与寡人好好说道说道吗?”

“这个自然。君上是想问老朽怎么治理好国家吗?”

“是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但是这火候寡人始终不得要领!”宋君偃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一开始,寡人任用李敖变法,施行的是法家之道,主张法治,提出重赏、重罚、重农、重战四个政策。现在我宋国已经基本上强兵了,赋税和粮食日益增多,但是国家富有了,黎庶之家依旧贫苦,这是为何?可有改善之法?”

孟轲微笑着道:“法家之道,能使国家强盛一时,却绝不是长久之计!君上现在醒悟了,还为时不晚。这以法家治国,便如同滚滚山洪,急促、猛烈,但只能逞强于一时,而用我儒家治国,则可如wāng yáng大海,徐徐,波澜不惊,却不会有太多的波折,所以能够细水长流,长治久安。”

“愿闻其详!”宋君偃道。

孟轲说的没错,宋君偃也知道用法家治国的弊端。

法家用刑太过苛刻,现在朝野上下抨击时政的人不少。宋国处于中原,乃是礼仪之邦,自身就有着一套比较温和的法律,但是受到李敖变法的冲击,原本的法律已经面目全非了。

当然了,这也不全是坏事!

就像当年宋君偃与李敖在草庐之中的谈话那样,李敖学术颇杂,他首先提出外法内儒的治国方略,全面效仿秦国的商鞅变法,然后施行儒家教育,加强中央集权,使人人知礼、守法。

一味地下猛药用法治显然是行不通的,宋国毕竟不是秦国,当年的秦国常年与西戎混居在一起,还比较野蛮、蒙昧,但是宋国的国情不一样,宋国公卿大夫的力量依旧很强,宋人也往往守礼,守法,不敢触犯法律法规。

宋君偃用李敖变法,没想到李敖却死掉了,宋国的变法大计还没有彻底完成呢。而子偃为了保留李敖变法的成果,任用了“无为而治”的黄庸,用道家治国,改善民生,虽然黄庸作为相国也颇有作为,但是他只是做到了“无为”,让宋国富强了,不过黔首之家并不富庶,还是跟以前一样。

诸子百家,百家争鸣。

宋君偃先后用了法家、道家的方法治国,却都很不理想,法家最主要的还是加强了他的中央集权,约束臣民,强大了军队,给宋国穷兵黩武,四处征伐提供了有力的兵源和物资。道家最主要的还是维持了宋国的基本国策不便,改善了民生,增加赋税,增加田产,给宋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

宋国现有的国力很强大,但是这并不是子偃最理想的,他还希望国富民强,国家富强了,老百姓也能富强,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国的老百姓还是过得跟以前一样呢?

宋君偃不理解,所以他想要听一听孟轲老夫子有什么高见。

如果可以的话,宋君偃不介意任用儒家的贤能治国,让自己的宋国再度腾飞。

孟轲闻言,淡淡的道:“君上,你可知道我儒家的治国主张?”

“是仁政吗?”

这个宋君偃自然是知道的,在上初中的时候他就看教科书上有的,孔子的《论语》,其思想核心是“仁”,“仁”即“爱人”。

他把“仁”作为行仁的规范和目的,使“仁”和“礼”相互为用。主张统治者对人民“道之以德,齐之以礼”,从而再现“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西周盛世,进而实现他一心向往的“大同”理想。

在宋君偃看来这样的仁政是不可能的!

天下大同这可能吗?不可能,除了在蒙昧的远古时代,人们还能做到财富平均之外,到了部落制的建立,这些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都到这个战国乱世了,国君们如果还要施行儒家的那个什么所谓的狗屁仁政的话,多半要灭亡了。即便国家再怎么富裕都要灭亡了,而且是越富裕灭亡得越快!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你就好比一间屋子里关着三个人,一个乞丐,一个强盗,还有一个穿金戴银的富豪,你说这个富豪能活着吗?

这是一个纷乱的世道,仁义已经不适用于这个礼乐崩坏的乱世了。

所以孔子的那一套说辞还是见鬼去吧!

不过儒家治国还是很有一套的,不然也不会历经两千多年的封建时代还能保存下来,源远流长了。

就像孟轲说的一样,儒家治国,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本章完]

第287章 王道

宋君偃认为,法家和儒家最大的区别在于,法家兴国却不可治国,儒家治国却不可兴国!

为什么这么说呢?

法家讲究的是依法行事、言出必行、公事公办、不留情面。

秦国当年就是靠法家的政令而兴盛,一举歼灭六国,商鞅给秦王提供的‘耕战‘策略把整个国家变成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

种田的交税,吃粮的打仗,没有第三种人。

而因为法令的极端严酷,国家使用了过度的杀伐来维hu fǎ律的尊严,逼的几个怕晚了日程被杀头的军汉zào fǎn:陈胜吴广。

搞得安逸惯了的六国贵囘族、士族到处串联。

连秦国人自己也被秦法折腾的极寒困苦,当年为了胜利受些苦也就罢了,可都统一了还这么严厉秦人自己都吃不消了,秦朝就这么极盛转败了。

同样的比如斯囘大林时代的苏联,为了国家的工业化,农民税务极重,全国人民都吃不饱。

二战以后赫鲁晓夫也改变了很多政策,可是和平了40年国家80%的力量还是生产武器,而不是提高人民生活,俄国人自己穷日子也过够了,不想再勒裤腰带射卫星了,所以苏联倒了。

儒家讲究的是中庸之道,靠人情、仁义、关系来办事,不走极端路线。这样的治国可以长期的和平稳定。

儒家的政治思想是仁政、王道和礼制,主要是阐述君臣关系,官民关系;讲究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讲究君权神授,君王都是奉上天所赐,注重温良恭俭让。

他们讲究乐善好施,君主与民同乐。

魏惠王执政期间,也在对人民施加恩惠,可效果依然不好,孟子认为是施舍的不够。法家则认为,儒家只是一种理念,但没有操作方法。所有的根结都在于君王的施舍,只知道施舍但有过不罪,无功受赏,因赏罚不分,引起民怨。

战国时期,孟子讲王道,法家讲霸道,那为何霸道能兴起,而王道就不适合呢?

有一年齐国伐鲁,鲁国派孔子的学生子贡去进行外交谈判,子贡滔滔不绝讲了半天,齐国说,先生话讲的那么漂亮,可是我们就是来抢地盘的,好话有什么用,结果,齐国就把国境线划到了鲁国度城门前十里。

在战国那个靠实力说话的年代,不要谈什么仁义道德,扯什么温良恭俭让,因为时代变了,大家都不按套路来。那个时代,所有的关系就建立在“利益”两字之上。

作为君王做大的利益,就是称王称霸,你不称霸就被人灭掉,因此他们不得不放弃儒家思想;可是利益导向,也有一个弊端,就是君王谁都可以做,谁实力强就是谁。

法家的应对措施是:奖惩和赏罚,同时配套势、术、法。势是权势,术是权术,法是法规。

用权势建立威望,用权术对付臣下,用法规zhi fu人民。同时强调权术有名有暗,软硬兼施。君主无术,就会受制于人,民众无法,就会犯上作乱。

权术要暗藏心底,法规要公之于众。

因此,才会有秦孝公为恢复秦国霸业,聘请商鞅进行变法,楚国任用吴起变法,齐国用孙膑。在当时的环境下,君王有成就霸业的实际需求,可是儒家满足不了,才会被认为是空谈误国,很少采用。

可以说战国时期的儒家只是一种价值观,没有方fǎ lun。告诉了君王应该与民同乐,可如何同乐,没说。

随着时代的发展,在汉武帝执政时期,才逐步确立以原来儒家的思想为基准,对百家之学加以融合的新儒家治国思想。

所以说儒家治国是万世之治,法家是一时之治。

宋君偃与孟轲促膝长谈,但是他对于儒家的那一套治国之法还是不怎么满意,认为其“迂远而阔于事情”,太偏离实际了。

不过宋君偃比较敬重这一位儒家亚圣,所以在孟轲告别的时候,宋君偃还是再三挽留。

“夫子,不知道你要留在商丘多久呢?寡人今日与夫子长谈,感触颇深,受益匪浅,所以恨不得时时在夫子身边聆听夫子的圣训啊!”宋君偃似乎真情流露地道。

孟轲倒是没看出来这是宋君偃矫揉造作的,政治上,孟子主张法先王、行仁政;学说上,他推崇孔子,反对杨朱、墨翟。

他主张仁政,提出“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游历于齐、宋、滕、魏、鲁等诸国,效法孔子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前后历时二十多年。但孟子的仁政学说被认为是“迂远而阔于事情”,而没有得到实行。

现在能得到宋君偃这么礼遇,孟子真的是感到很高兴。

“君上如此看着老朽,老朽不胜感激。这些日子老朽要会一会宋国的各个名士,所以应该会逗留很久的。”

宋君偃捧着孟子的衣袖说道:“夫子,寡人欲拜夫子你为太师,位列上卿,如子夏一般为帝王师。寡人愿执弟子之礼,夙夜请教夫子,还请夫子不要推辞!”

哦,这个倒是令孟轲感到诧异了。原本他以为宋君偃会跟之前的那些国君一般,虚情假意地挽留了一下,然后将他打发走的,没想到宋君偃还真的想用他们儒家治国?

“这个……”孟轲有些迟疑了。

宋君偃见状,加把火说道:“夫子,对于儒家思想和夫子所提倡的仁政,寡人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儒家之仁政,也并非是尽善尽美的,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寡人五日后欲在招贤馆开一个辩论会,广开言路,最好是能将这仁政改进到完善的地步!”

听到宋君偃果真有意用他们儒家的仁政治国,孟子大喜过望,不由得微笑着道:“善。”

“夫子啊,寡人欲成王业,治国非需要儒家之仁政不可!这一路走来,想必夫子已经游历我们宋国的不少城邑了吧?现在我宋国的黎庶虽然不算太贫苦,却也不富庶。寡人不只是想富国强兵,寡人还想要藏富于民,只有黎庶之家富裕了,国家才会真正的富裕,才会真正的兴旺发达!”

宋君偃一脸诚挚地道:“这就好比是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道理。宋国若无仁政,黔首若是贫苦,那么臣民们怎么会拥戴宋国,拥戴寡人呢?”

“善!”对于宋君偃的这套说辞,孟子是连连点头。

孟轲叹了口气道:“君上果真是悟性极高之人!爱民如子,老朽佩服。”

“那么夫子肯留在宋国,做寡人的太师吗?”

孟轲闻言,老神自在地道:“这个……要看五日之后招贤馆的辩论会上,我们儒家的治国之仁政改进的地方,能否让君上你满意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儒家的那一套仁政,不能被宋君偃用来作为治国之法的话,那么他孟子就会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这是在给宋君偃,在给他们儒家一个机会了!

宋君偃倒是没感觉孟轲这个老东西有什么不敬自己的地方,他也不在乎,而是毕恭毕敬地道:“夫子,请你移驾城西的朱雀街,在那里寡人有一座豪宅,请夫子入住那里,寡人也好不时地过去请教你一些道理。”

孟子摆了摆手道:“请教道理可以,住豪宅就不必了。君上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老朽便带着几个弟子回客栈了。”

“恭送夫子!”宋君偃作揖道。

等到孟轲的身影渐行渐远,上了马车彻底没影了之后,宋君偃又叫来侯研,吩咐他派人保护[监视]孟轲一行人,同时出重金,高官厚禄引诱孟轲的几个弟子,让他们劝说孟轲,反正是一定要把他留在宋国!

霸道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流行王道,故而说本书的主线是:先霸道,而王道,最后兵道!

今天四更!

[本章完]

第288章 变故

是夜,星火燎原。

嬴疾看着葬身于火海,在四面的山道上打滚的秦军将士,还有那不绝于耳的惨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秦军最终还是战败了,惨败!

干骜奉命统率五万精锐埋伏在虎头山,等撤离桑丘的秦军过来的时候,便一举发动攻势,火箭、擂石、滚木等杀伤力极强的东西一起放射,第一时间就击溃了秦军。

本来秦军遭遇桑丘之败,都已经士气萎靡了,现在又遭到了宋军这五万精锐的伏击,更是溃不成军,原本号称虎狼之师的秦军兵败如山倒,他们的锐士更是抱头鼠窜,被大股的宋军将士杀败,不是跪下来投降,就是死,是伤,或者是狼狈而逃!

已经负伤的嬴华骑着马跑到这边来,将头上的战盔摔到地上,热泪盈眶地道:“兄长!败了,我们败了!漫山遍野都是宋军,现在连桑丘方面的宋军都杀来了!”

自商鞅变法以来,数十年间,秦军未尝一败的神话终于破灭了!

嬴疾叹了口气道:“嬴华,你带着三万兵马断后吧!我们撤,往河内郡的繁阳城撤退!”

“诺!”

桑丘之战,宋军大败秦军于虎头山,歼敌七万,嬴疾带着不到三万万的残兵败将退守繁阳。

匡章下来全军乘胜追击,挟大胜之势,会合魏国的五万军队,将繁阳的秦军包围起来。同时,派出兵马攻占各个失地,数日之间,朝歌、邺城、安墟等河内郡的城邑望风披靡,嬴疾当机立断,收拢四面的秦军集中到繁阳固守。

魏国切断了秦军的粮草补给,断了秦军的后路,现在十余万宋魏联军又将繁阳如铁桶一般围了起来。秦军若是不想饿死在城中,只能选择突围或者是投降宋国了!

……

秦王嬴驷接到秦军桑丘之败的消息,气急攻心,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等到他幽然转醒,便急命将军魏章、司马错入宫议事。同时有宦官也将张仪从大梁偷偷递回来的帛书交给他看,嬴驷看了看,眉宇之间的凝重之色更甚了。

“咱们还是小瞧了阳侯[匡章]啊!”嬴驷将手中的战报递给司马错、魏章二人阅览,同时扶着旁边的扶手感叹地说道。

司马错是地地道道的秦人,秦国将军,公忠体国,更难能可贵的是,司马错不仅有着足够的韬略,足智多谋,在军事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了,而且司马错极具大局观,战略眼光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司马错能发表自己最主观的看法。

“大王,当务之急,请你命令嬴疾将军向宋国投降!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了,我秦国在中原腹地的粮秣本就不多,现在又吃了败仗,困守繁阳,四下无援。困守繁阳的话,恐怕不出一个月,城内的秦军不等宋魏联军攻击,就会不战自溃,被饿死了!”

司马错一脸凝重地道:“而突围呢?我们秦军能往哪里突围?四面都是宋国的疆土和宋国部署的重兵,繁阳距离我秦国本土千里之遥,跋山涉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行军之中还要面临宋魏联军的围追堵截呢?既然困守和突围都行不通,还请大王命令嬴疾将军向宋国投降,同时派出使者与宋君偃议和!”

秦王闻言,叹了口气,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

桑丘之战,秦军被歼敌七万,被斩首的将士多达六万,秦人的不屈和悍勇可见一斑。不到必死的时刻,一般来说秦人都不会屈服,不会降敌的!

可是现在看来,战胜的希望太渺茫了,不说战胜了,十五万大军当中,能有多少秦军将士可以平安回到秦国本土,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诚如司马错说的那样,现在秦军困守繁阳,四下无援,这样下去突围是一个死,困守也是一个死,虽然秦王知道嬴疾稳重的个性,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带兵归降的,但是这个不得不防,万一公子疾缺心眼儿,带兵突围了呢?

这不是要死伤更多的秦军锐士吗?

赢驷拿出了一封帛书,说道:“这是相国从大梁捎来的书信。他的看法跟你差不多,都谏言寡人命令嬴疾向宋人投降。相国已经被魏人扣留、软禁了,现在宋魏两国同流合污,欺我秦人,着实可恨!司马错,你认为现在我们出兵攻打魏国,能不能胁迫魏人反戈一击,大败宋军?”

闻言,司马错摇了摇头道:“这是行不通的。且不说老魏王会不会就这样屈服了,现在魏国上将军是公孙衍,公孙衍似乎记恨我秦国,一直与我秦国作对!所以说就算老魏王屈服了,让魏军倒戈,恐怕犀首也有办法不遵王命,等着繁阳的秦军城破人亡的!”

秦王微微闭上了眼睛,双手一按着桌案,说道:“宋人欺我,魏人欺我,寡人不甘心啊!”

嬴驷确实咽不下这口气。不过司马错还是冷静地道:“大王,请你切勿意气用事!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认输了。失去的,日后我们可以在魏国的身上报复回来!”

嬴驷眯着眼睛道:“可恨呐!若是宋国与我秦国接壤,寡人恨不得再发兵二十万伐宋。”

最终,秦王还是屈服了,他写了一道诏命,令嬴疾带着军队向宋军投降,同时以司马错为使者,去质问魏国言而无信的反叛行为。

……

东郡,无盐。

月黑风高夜,一队身手矫健的黑衣人借着厚重的夜色,沿着城墙将手中的飞天爪抛飞了上去,然后踩着夯土城墙一步一步爬了上去,如螳螂一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城头。

此时,许多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就连负责防务的各个岗哨的宋卒亦不例外,除了还一些到处巡弋的兵丁,剩下的将士们就是三五成群地坐在城头上,闭目养神,咳咳,是直接打瞌睡了。

还有一个倒霉催的宋卒,在敌人爬上来的时候,还倚仗着手中的长戈在打瞌睡,不料那个黑衣人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手持bi shou就这么一抹脖子,顿时“噗嗤”的一声,一道血箭便飞溅了出去。

宋卒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什么人?!”几个宋卒被杀,也惊动了那些还在犯困的士兵们,他们见到有黑衣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大惊失色,纷纷拿着武器冲了过去。

但是这些黑衣人可不简单,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刺客,军中好手,是被齐人雇佣来的赏金者!

只见黑衣人结成了一个圆阵,挡住了宋卒们的纷乱的进攻,然后蓄力而出,三两下就杀死了一个宋卒,很快在这片城楼上的宋卒就被全部杀了一个精光。

“喀嚓嚓!……”

无盐的城门被缓缓地拉开,在城门口,还有着几个被吓醒的宋军将士在垂死挣扎,最终被武艺gāo qiáng的黑衣人杀掉了,一个个都倒在了血泊里,死不瞑目!

“杀啊!”

“冲!”

在无盐城外,早就憋着一股气的齐军大股将士见到无盐城的门户大开,不由得大喜过望,提着武器就冲了进去!

黑夜之中,无数的宋军将士惨遭屠戮,他们一个个哀嚎着,倒在了血泊里,有的人吓得肝胆俱裂,还没睡醒呢,睡眼惺忪地就bèi gān掉了!

一个齐军士卒砍翻了城头上插着的宋军的旌旗,还有那殷商的标志性旗帜,天命玄鸟的旌旗都被丢到了城下践踏,然后他们得意洋洋地插上了属于自己齐国的旌旗。

淡紫色的旌旗一时之间插满了整个无盐城的城头!

[本章完]

第289章 偏漏屋逢连雨夜

“什么?齐军大举进攻东郡!?”

一大清早,宋君偃就仓促召集了子干、苏贺、黄庸与张烈、苏秦五人入宫议事。

如今形势迫在眉睫,刻不容缓,本来子偃以为打跑了秦军,估计邻近的齐国和楚国都不敢再轻易进犯他们宋国了,没成想,这秦人还没趴下了唱征服呢,齐国的大军就打上门来了!

一听是齐军大举进攻东郡的消息,连重镇无盐都被一战攻克了,在场的宋国五个巨头都不由得勃然变色,纷纷拧紧了眉头。

子干一脸困惑地道:“齐人怎么会突然伐我宋国呢?去年的时候齐国刚刚灭了吕国和郯国,占据了十多个城池,难道齐王的胃口真的这么大,竟然想一口气连东郡都吃下去?谁给他的勇气啊!”

现在驻守东郡的是陈到的五万宋军,五万兵马驻守无盐、亢父,不出意外的话,绝对能抵挡住齐军一个月的进攻。而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宋国调兵遣将,往东郡调集重兵了。

当然了,现在宋国的主力大军正在西面的繁阳,和魏军一道围困秦军,暂时是无法抽调出来的。

不过宋国的兵力虽然已经捉襟见肘,但是宋国是泗上诸侯国的霸主,在战时完全可以号召薛、滕、卫等国派出军队一起抵抗齐军的入侵!

现在已经不是找齐王为什么会这么大胆地进攻东郡了,张烈皱着眉头说道:“君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调兵遣将,抗击齐军的入侵吧!此番齐人伐宋,来势汹汹,我料想齐军的兵力应该不少于十五万,不然想要迅速攻下东郡是绝无可能的。”

宋君偃听到齐军的兵力不少于十五万,亦是吓了一跳,说道:“若齐军果真有十五万的兵力,只怕凭借亢父这样的城池,只有三五万的兵马陈到是很难挡住齐人的兵锋的!现在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军力可以调遣了,寡人意欲发布檄文,向薛、滕、卫等国发出伐齐的诏命,兵力会合于阳关。”

“君上是想放弃阳关以北的城邑土地,命令陈到率兵南撤,固守阳关吗?”

“是的。”宋君偃沉声道,“齐国已经不是当年的齐国了,霸主齐国经过当年的获水、郯城、商丘三次败北,暗暗积蓄了国力,军力鼎盛,技击之士悍勇无比,这一点从去年齐王敢于讨伐中山国,以及灭了吕国、郯国就能看得出来了!齐国已经今非昔比了,整整十五万的齐军锐士,已经具备了灭国的能力了。”

废话!若是齐国这次真的派了十五万的大军南下伐宋的话,宋国现有的兵力是难以阻挡的。当然了,齐国的胃口未必有那么多大,而且宋国现在的疆域幅员辽阔,有着极长的战略纵深,齐国再怎么强大都不可能灭掉宋国的!

但是一口气吞下一个东郡,齐人还是能做到的。

宋君偃又道:“还有繁阳的战事应该快结束了。秦人倒是硬气,几番突围都没能成功,现在繁阳城里的秦军已经弹尽粮绝了,没有足够的口粮,他们只剩下被饿死和向我们宋国投降这两条路可以选择了。再过不久,寡人相信秦王的使者会到商丘来磋商停战议和的事情的!”

“秦国与我宋国并不接壤,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秦军向我宋国投降之后,不知道君上打算怎么处置那数万的战俘呢?”黄庸比较关心这个问题,所以第一时间出声问道。

宋君偃冷笑了一声,说道:“正是因为秦人与我宋国无怨无仇,又不接壤,寡人更不能放这些秦军降卒回国了!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和秦孝公、秦王两代君王的励精图治,秦国已经变得很富强了,而且军力鼎盛,虎狼之名在列国盛传,让人闻风丧胆。”

“秦国太强大了,能削弱就必须尽力去削弱!虎狼秦国啊,还有齐国、楚国、赵国、燕国等等,凡此国家,皆为我大宋之敌国,盟好什么的不过是缓兵之计,我宋国想要继续强盛下去,甚至更上一层楼,就必须要竭尽全力地去削弱天下列国,等到我们大宋国成为了霸主国的时候,就是寡人横扫天下,使海内归一之时了!”

这是宋君偃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雄心壮志!

张烈、黄庸等人闻言,不由得连连叹服地道:“君上有此雄心,臣等自当效命!”

但是宋君偃还没高兴太久,踌躇满志了一下,就有侯研敲了敲门。

“进来。”

侯研第一次踏入这个颇为隐秘的偏殿,所以低眉顺眼地走进来,将手中的竹简递给了宋君偃,说是来自曲阳、新野的战报。

曲阳?这不是接壤楚国的那个城邑,难道楚军伐宋了?!

宋君偃看着战报上的文字,又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捂着额头直感到头疼。他将手里的竹简递给了黄庸,叹了口气道:“真是偏漏屋逢连雨夜啊!楚国上将军景驹受命,统率大军十万伐我九江郡,现在已经相继攻克了平舆、曲阳和钟离等五个城邑,兵临新野城下。卢懿正带着全城军民在那里死守,不过应该是撑不了多久的!”

“连楚人都掺和进来了?”子干愣了一下,说道,“君上这回齐楚两国伐我宋国,是不是密谋好的呢?”

“多半是这样了。”宋君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这都是报应啊,我们宋国这些年穷兵黩武,屡屡进犯周边的齐、越、楚、魏等国,拓地数千里,威震天下!但是与齐楚等国结下的血仇可不少,若不是越国刚刚被楚国打击,暂时没有了一战之力,又不得齐楚两国的待见的话,寡人相信越王无疆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说到这里,连宋君偃都不由得有些自暴自弃了。

以现在宋国那捉襟见肘的兵力,再加上薛、滕、卫等国的援军,能顶住一个齐国的进攻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又有一个楚国大举进攻九江郡,真是偏漏屋逢连夜雨,祸不单行啊!

即便是在宋国的军力最为鼎盛的时候,宋君偃都不敢保证单挑齐国或者是楚国任何一个霸主国能有什么胜算,更何况现在宋国是完全处于劣势,主力大军还在繁阳围困秦军的时候呢?

这个时候,其实楚国只需要派出一支百战劲旅,就能长驱直入,捣破商丘是不可能的,不过至少也能威胁宋君偃割地求和!

张烈的脸色有些惨白,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肺痨的缘故,心肌梗塞,还是听到这个消息才那么严重的。

张烈垂手道:“君上,为今之计,我们宋国绝对不能两线作战!且不说现在国内没有足够的兵力两线作战,就算是有,我们宋国也绝不能冒着被灭国的危险去同时迎击齐楚两大霸主国的侵略军。”

“张烈,你的意思是向楚国求和吗?”宋君偃情绪低沉地道。

“只能如此了。”张烈说道,“现在形势比人强!以我宋国这一国之力,很难抗击齐楚两国的入侵,现在主力大军又在西线作战,暂时无法回援。请君上派出使者,求和于楚王。”

“楚王能答应吗?万一他狮子大开口,想要我们宋国割让整个九江郡,乃至于把淮南郡都割让给他们楚国,寡人也要答应吗?”

苏秦的眼光独到,听到这话,不由得插嘴道:“君上,现在楚王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因为他们楚军现有的军力也还没有强悍到这种地步,所以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请君上派臣出使郢都,与楚国君臣探讨停战议和之事。”

闻言,宋君偃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他点了点头道:“割地之事可以。但是,绝不能将一整个九江郡都割让予楚国,苏秦,你这一回使楚,可以摆出委曲求全的样子,央求楚王,楚王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吃软不吃硬,这样还可以博得他的好感。”

“诺。”

张烈在一旁笑道:“楚王的妃子郑袖,还有权臣靳尚、上官大夫这些人都可以重金贿赂,有他们在楚王的耳边吹风,还有枕头风,相信议和之事必然能事半功倍的!”

宋君偃又道:“还有一件事。苏秦,寡人可以给你一个底线,曲阳、钟离、平舆等新野以南的六个城邑寡人可以割让给楚国,实在不行巨阳也能割让,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巨阳不能轻易割让给楚国!”

听到这话,苏秦又哭丧着脸道:“君上,这恐怕不行。这割地的条件是可以满足楚国了,但是楚王的心里恐怕很不服气,楚王这个人臣见过,自诩有上古贤君之风,不说睚眦必报,但也很小气、记仇,仅仅是六座城邑,这个恐怕不能满足楚王的胃口。”

“难道他还想要寡人将新野和巨阳都割让给他们楚国吗?”宋君偃不满地道。

苏秦作揖道:“君上,若是你不愿意割让更多的城池土地,又想要退去楚军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安抚楚王的心!”

“怎么安抚?”

“请君上从诸公子中挑出一个,作为质子,入质郢都。”

什么?!质子?这个可真是让宋君偃万万没想到了,不过在此的张烈、子干等人倒是没有大吃一惊,只是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

也对,春秋战国时代,最为盛行的就是交换质子。国君将自己的儿子,乃至于是最疼爱的儿子入质于他国,或者是盟国,或者是敌国。

不管怎样,交换质子的事情就好似一个抵押。将自己的儿子送到别人家里,这样不仅能增进彼此的感情,和双方的互信,还可以暂时与该国握手言和。

[本章完]

第290章 商君书

质子的作用是极大的,和联姻如出一辙!

不过作为一个质子风险极高,别的不说,举一个例子,魏国的太子嗣曾经入质咸阳,刚刚进去的时候还好,秦魏之间两三年相安无事,但是后来秦魏两国连年交战,太子嗣的生活也随之没落下来了。

本来一开始秦人还能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地招待魏嗣,可是后面河西之战后,太子嗣就惨遭折磨,金银财帛是越来越少,秦国每日补给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真惨。

同样做过质子的,还有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昭襄王赢稷,还有秦始皇嬴政。

这两个人都是苦命的孩子,一个入质燕国,倒霉催的正好碰上齐国灭燕的时候,燕国乱作一团,赢稷和他娘芈月,也就是后来的宣太后差点就死在燕国了。

还好,赢稷有着大气运傍身,最终回到了秦国,被魏冉、公子疾[嬴疾]等人迎为新的秦王。

哦,对了,秦国那奋六世之余烈当中,还有第五世的秦庄襄王嬴子楚[原名异人],嬴异人也曾入质邯郸,这倒霉蛋,据说刚好碰上了长平之战。

长平之战,赵国整整四十六万男丁葬身长平,马革裹尸,赵国举国上下极度愤恨秦人,把秦国的客商都赶跑了,抵制秦国,嬴异人这个在赵国的质子自然不好过了。

据闻嬴异人当时被赵人欺凌,真的很惨,赵王断绝了他的俸禄和物资,嬴异人一个王孙公子自然不会什么谋生手段,所以到处碰壁,还不敢乱跑,生怕被赵人敲了闷棍杀死了!

长平之战后的秦人在赵国那简直是人人喊打,就算嬴异人被杀死了都没人替他报仇啊!

不过嬴异人也很争气,气运也很强,他被逼的只能掏鸟蛋吃,抓老鼠吃的地步了,没想到还被商人吕不韦看上了,认为他是奇货可居,所以大力投资他,辅佐他,终于将嬴异人送回了秦国。

嬴异人还趁此机会得到了父亲嬴柱的青睐,又被华阳夫人看上了,收为儿子,改名子楚。

后来就不必多说了,嬴异人在其父亲嬴柱上位仅仅三天暴毙之后,成功上位!

不过嬴异人只做了三年的秦王,不知道是不是在邯郸的那一段悲惨的生活,让他折寿了,英年早逝。

对于苏秦提出的这个质子于楚的方案,宋君偃很反感,不过子干、黄庸等人却是格外地赞同。

子干垂手道:“君上,苏秦大人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应该想方设法地得到楚王的好感!去年的伐楚之战,实在是伤了宋楚两国的和气,不过君上你与楚王依旧是郎舅关系,这是一层情谊,可有可无,现在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情谊去修补宋楚两国的关系啊。”

“是啊。”黄庸也赞同地道,“当今天下列国伐交,莫不是联姻、交换质子,以求安稳!君上,臣等知道你心疼自己的孩子,但是为了我宋国的王业,也只能暂时委屈一下某个公子了。”

艹,一群死家伙站着说话不腰疼!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们想让谁入质郢都更为合适。

宋君偃黑着脸道:“那么你们认为派谁作为质子,入质郢都比较好呢?”

黄庸与子干、苏贺面面相觑了一眼,最终还是子干站出来,硬着头皮道:“君上,子楚公子是你与贞姬娘娘所生,自身的名字里便有一个‘楚’字,这是讨好楚国的意思,所以臣以为可以让子楚公子入质郢都。一来,子楚公子是楚王的外甥,想来楚王会好生对待子楚公子的。二来,君上你疼爱子楚公子的事情世人皆知,让子楚公子作为质子,入质郢都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闻言,宋君偃微微闭上了眼睛,暗道果然不出寡人所料,不过他还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寡人准了。”

……

一间书房里。

一个扎着华丽的束发锦带的孩童端坐在桌案边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双手还捧着一张竹简在那里看的津津有味的。

这个孩子不过四五岁的样子,两眼有神光,一袭华衣,明眸善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亲和力,看上去粉雕玉琢的,很讨人喜欢,看来这是一个比较聪慧的孩子。

宋君偃一进这书屋,就让门口守着的两个婢女噤声,挥了挥手,让侯研和她们都退下。然后宋君偃又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桌案的背后,看来这孩子是看书看得入迷了,竟然连一个昂藏九尺的大男人走进来都没有察觉到。

子偃在背后观看了一阵,见到子楚还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点头。

子楚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虽然古代人都比较早熟,心性沉稳,但是也没有像子楚这般开启了早慧,不过四五岁的孩童,便已经能读书识字,阅览百家之经典了。

似乎将竹简里面的内容都看完了,子楚有些倦意了,所以不由得松了松筋骨,舒展了一下臂膀。忽而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君父大人子偃!

“君父!”子楚一惊,不由得上去抱住了宋君偃的大腿,亲昵地依偎着。

宋君偃摸着他的脑袋,脸上露出了阳光一般和煦的笑意,说道:“小子楚,你这是看什么书呢?竟然看得如此入迷。连君父走进来你都没有察觉到。”

子楚将手里的竹简递给宋君偃,说道:“君父,孩儿正在阅读的,是《商君书君臣》。”

“噢,这可是法家的经典啊。子楚,你小小年纪看得懂吗?”宋君偃颇为好奇地道。

闻言,子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君父,孩儿还是半懂不懂的。虽然老师曾经讲解过,但是孩儿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

娘的,你四五岁能读书识字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想要融会贯通,这不是妖孽了吗?呃,现在子楚的这种样子,也算是神童了吧!?

宋君偃负手在背后,含笑道:“既然如此,那你能将这篇《商君书君臣》背诵出来吗?”

“可以的!”子楚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君父,你且听着。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时,民乱而不治。是以圣人别贵贱,制爵位,立名号,以别君臣上下之义。地广,民众,万物多,故分五官而守之。民众而奸邪生,故立法制为度量以禁之。是故有君臣之义,五官之分,法制之禁,不可不慎也……”

“故明主慎法制。言不中法者,不听也;行不中法者,不高也;事不中法者,不为也。言中法,则听之;行中法,则高之;事中法,则为之。故国治而地广,兵强而主尊。此治之至也,君人者不可不察也。”

宋君偃听着子楚的朗朗背诵法家经典之一《商君书君臣》的读书声,不由得连连点头。

“子楚,你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但是这样还不够,须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脑袋里装着再多的书籍知识,不会活灵活用亦是无用。寡人倒是想考教你一下!不过你不能借用你老师的理解的意思,寡人想听听你的看法,可以吗?”

“孩儿知道了。”

宋君偃颔首道:“那么寡人想要考教你其中的一段。明王之治天下也,缘法而治,按功而赏。凡民之所疾战不避死者,以求爵禄也。明君之治国也,士有斩首、捕虏之功,必其爵……必其爵……”

呃,忘词了。

子楚偷偷地捂嘴笑了笑,出声道:“足荣也。”

“噢,对。足荣也!”靠,差点被这小子鄙视了。

宋君偃不由得拿出了手里的竹简看了看,说道:“……禄足食也。农不离廛者,足以养二亲,治军事。故军士死节,而农民不偷也。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

子楚跟个小大人一般,作揖道:“回君父,这段话的意思是:明君治理天下,遵照法度来处理政事,按照功劳行赏。凡是人民奋勇作战,不畏死亡的,是为了求得爵禄,明君治理国家,战士有斩得敌首、捉得俘虏的功劳,一定让他的爵位足以荣耀,俸禄足够食用。农民不离开乡村,足够奉养双亲、供给军需。因此士兵才肯殊死战斗,农民才不惰怠。”

“唔。不错不错。”以子偃的理解,大致上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子偃连连点头。

看来难不倒这个小子!

宋君偃又肃容道:“仅仅是知道其意思还是不行的,先人之言,发人深省。子楚你能参悟出其中的道理吗?”

“这个……孩儿也不是很理解,请君父赐教。”

还好,这孩子还没有biàn tài到这种地步。宋君偃的心里松了口气,说道:“子楚,现在我们宋国用的法度和一些制度大致上的效仿秦国的商鞅变法的,二十级军功制的推行,激起了我宋国将士的奋勇杀敌之心,朝野上下,无论贵族子弟,还是出身贫苦的男丁,都可以凭借军功建功立业,我们宋军何以百战百胜,无往不利,就是因为这军功制的推行。”

子楚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宋君偃又道:“作为一个英明的君主,治理国家需要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有功的人你要奖赏他,有罪的人你要惩罚他,这样才能使得臣民对你这个君主心悦诚服,国家才会兴旺发达。”

子楚又懵懂地点了点头,宋君偃又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子楚啊,你现在还小,还不懂这些道理。你可能也不需要去弄懂这些,因为你的恒哥哥已经懂了,他懂了,你不必懂,知道吗?”

“可是,为什么呢?”子楚仰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宋君偃,表示很好奇。

宋君偃本来想说“没有为什么”的,可是看见子楚这个求知欲过剩的样子,不忍心打击他,于是轻轻的说道:“因为你的恒哥哥将来会做到寡人的这个位置上,而你……你可能不行,你要学的不是法家的这些权术,或许兵家的韬略,纵横家的学问更适合你。”

[本章完]

第291章 取祸之道

对于储君之位,子偃已经心有所属,正是嫡长子子恒。

自古以来,废长立幼,本来就是取祸之道,数不胜数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宋君偃的眼前,容不得他不慎重!

根据春秋战国时代的严格的宗法制,上到天子,下至公卿大夫,世子无一不是至关重要的,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立储之事更是国本,不能不深思熟虑。

一个国家的太子能继承王位,一个家族的世子能继承家业,各不相同,却从古到今都有着一套比较完善的宗法继承制度。

立储君的话,首先是考虑立嫡子,其次是嫡子,长子,庶出的公子一般都是没有继承权的。

当然了,嫡长子是最佳人选,这样的嫡长子即便得不到国君的宠爱,往往那些守旧的大臣们为了维护礼法的尊严,为了国家不生变乱,都会选择与国君抗衡,逼着国君立嫡长子。

嫡出,就是一个名分!

所以宋君偃立子恒为储君的话,肯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什么谁会反对的。毕竟嫡长子的身份摆在哪儿呢!

可是现在宋君偃宠爱子楚,若是宋君偃立子楚为储君的话,他敢保证,诸如子干、苏贺、黄庸等人肯定会跳出来阻止的,说不定如李敖一般死谏的大臣还不少。

废长立幼,终究是取祸之道。

而一国之君的位置是十分诱人的,为什么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呢?

因为生于帝王家,不可避免地就会争权夺利,兄弟之争,叔侄之争。

宋国在宋宣公时候,不传位给世子与夷,非要传位给弟弟子和,并说:“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天下通义也。我其立和。”

子和推辞再三,最后终于即位,就是宋穆公。宋穆公感激哥哥让位于他,临死前召大司马孔父嘉立了遗言:“先前我哥哥舍世子与夷而立我,我铭记于心。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立与夷为君。”

最后是怎么样的呢,宋宣公的世子与夷继位,是为宋殇公,最后逼得宋穆公的儿子公子冯出走郑国。

宋殇公在位时,以孔父嘉为司马,华督为太宰。宋殇公好战,虽在位十年时间,却发生十一次战役,使百姓苦不堪言。

前710年,华督因贪恋孔父嘉之妻的美色,于是杀孔父嘉而夺其妻。宋殇公得知后大怒,华督于是弑杀宋殇公,而从郑国迎回公子冯继位,是为宋庄公。

从宋宣公到宋庄公,整整四代宋公的恩恩怨怨。其实整个春秋战国时代的君位承袭都大同小异,不过废长立幼,兄终弟及的确是取祸之道,宋君偃是打从心底很反感这种事情。

所以宋君偃不喜欢子楚通晓这些法家的权术,弄权之道终究不是他一个庶出的公子可以玩的转的。

宋君偃将手里的竹简卷好,放到了一侧的桌案上,说道:“子楚,你以后还是不要看这种法家的经典著作比较好。儒学,还有兵家之术,《孙子兵法》什么的应该比较适合你。你现在年纪还小,不然寡人也同意让你学习六艺了。”

这一回子楚识趣地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拘谨地站在一边,讨好似的给宋君偃递上了一个苹果。

宋君偃又考教了子楚一些学术,循循善诱,这个时候贞姬走进来了。

“君上,你们父子俩说啥呢?这么严肃的吗?”贞姬看着仿佛一对师生的宋君偃和子楚,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宋君偃让贞姬到自己的身旁坐下,说道:“贞儿,寡人在考教子楚的一些学术上的东西呢。子楚早慧,如璞玉一般,将来啊必成大器,不过他现在需要细细的雕琢,正好,孟子带着几个徒弟在我商丘讲学,不如寡人从他的弟子里挑选出一个来作为子楚他们的老师,如何?”

贞姬笑着道:“儒家出身的人都是名师,臣妾一切都听从君上的。君上说好就好。”

“子楚啊,你先出去吧,寡人有一些体己话要跟你的母妃说说。”

“诺。”

等子楚离去后,宋君偃抓着贞姬的玉手摩挲着,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贞姬现在也颇为善解人意,君上不说话,她不便打搅。

过了半晌,宋君偃终于按耐不住了,他说道:“贞儿,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

“现在齐军伐我宋国东郡,楚国又出兵攻伐九江郡,连下曲阳、平舆数城,齐楚皆伐我宋国。现在我们宋国国内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就算加上薛、滕、卫等附属国的军队可能也不够用。所以寡人跟群臣商量着,打算与楚国议和。”

“呃……”贞姬有些困惑地道,“君上是想臣妾领兵抗齐吗?”

“不是。”宋君偃讪笑着道,“贞儿,去年的伐楚之战,我们宋国攻占了楚国的淮南郡和九江郡,寡人料想,以楚王的胃口不可能仅仅满足于九江郡的几座城池,可是将整个九江郡都割让给楚国,寡人又很不甘心。寡人接受了苏秦的谏言,已经决心与楚国修补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贞姬皱着黛眉道,“君上想与楚国修补关系,这是好事啊。这些年我宋国穷兵黩武,接连不断地侵占邻国的疆土,树敌太多了,是应该好好地拉拢一个可靠的盟友了!”

“咳咳。”宋君偃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地说道,“贞儿啊,寡人实话告诉你吧。楚王现在是很忌惮我们宋国了,简单地服软和一些利益,根本不能使楚王动心!所以……所以寡人想让子楚入质郢都,交换质子,以取得楚王的信任,平息南方的战事。”

“什……什么?”贞姬愣住了,好似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一般。

宋君偃有些怜惜地将贞姬抱在了怀里,温言细语地说道:“贞儿,是寡人对不起你啊。子楚还这么小,就让他入质郢都,寡人也同样于心不忍,不过……现在只有将子楚作为质子,入质郢都,楚王才可以信赖我们宋国,将伐宋的兵马撤离九江郡啊。”

贞姬倒是挺坚强的,没有哭泣,只不过神情还有些恍惚,颤巍巍地说道:“君上,为了你,为了大宋国,让子楚入质郢都,这个臣妾没有意见。毕竟子楚是你的孩儿,我们宋国的公子,有义务做出这样的牺牲。不过…君上,臣妾想求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子楚还年幼,什么都不懂,离了自己的父母,远在郢都臣妾也不放心。所以请君上你答应我,让我陪着子楚一同入质郢都,这样母子俩身在郢都,想必我王兄会更加放心的。”

宋君偃闻言,脸上的一股悲伤的神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住。他对不起怀里的这个女人,对不起年幼无知的子楚,愧对这母子俩,子偃真的打从心底鄙视自己。

寡人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

不过,这一切宋君偃都无从选择。为了自己的国家社稷,做出这样的牺牲是很值得的,可是为此送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宋君偃又觉得很不甘心!

这一去,可能就是生离死别啊!

等到子楚长大chéng rén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君父。

“寡人,准了……”宋君偃闭上了眼睛,一脸痛苦地道。

[本章完]

第292章 民贵君轻

话说宋君偃在商丘的招贤馆设立辩论会,以孟子为首的儒生都坐镇招贤馆,意欲完善儒家的仁政之道,辩论之下,出宋国之治国方略。是以天下轰动,宋、齐、楚、魏等国的士子们争相告走,往来商丘的贤才络绎不绝。

这当然是宋君偃想要看到的局面了,名人效应啊!

看到这么多诸子百家的贤才都不请自到地入商丘,宋君偃是一整天都合不拢嘴啊。

这一天,是辩论会召开的第十日,宋君偃便带着子楚来到了这个会场,坐看诸子百家的人辩论治国之道。

孟子首先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说道:“老朽认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老百姓要有一定的财产,才能操守道德,如果老百姓穷困不堪,就会走险犯罪。等老百姓犯了罪,再用刑罚惩罚,这是陷害百姓。英明的君主应该保护老百姓的利益,使他们有一定的财产侍奉父母,养活妻子儿女,只有如此,老百姓才能安定下来!”

“彩!~”

“好!”

会场上的学子们纷纷拍手叫好。尤其是儒家出身的学子,对于孟子的这个“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命题更是拜读久矣,现在听到了这个仁政爱民的道理,不由得顶礼膜拜,看着孟轲的眼神那是一个热枕!

观点不同,自然看法不一样。

百家争鸣便是如此,尤其是在治国之道上,诸子百家当中的学派更是众说纷纭,其方法大相径庭!

这不,一个布衣打扮的学子听到孟轲的观点,不由得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着孟子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夫子,你的这个‘民贵君轻’的观点,请恕在下不能认同。”

“你是何人?”孟轲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来砸场子的,不过孟轲并不介意,儒家之人亦是能说会道,口才了得,孟子一代宗师,他的辩才自然是不遑多让的!

而在场的无不是诸子百家中的人,所以孟轲这么说,是让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自报家门来的。

这学子作揖道:“法家,剧辛!”

哦,剧辛,是那个师从慎到,后来助燕昭王变法强国的剧辛吗?!听到剧辛大名,在场的学子们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见怪不怪,不过宋君偃却是在心里翻腾了起来。

这可是未来的法家宗师级别的代表人物啊!

剧辛是赵国人,在战国历史上,剧辛不是一般人物,当年在赵国也出仕过赵武灵王。

沙丘之乱后,剧辛听说燕昭王思贤若渴,连马骨头都买,便前往辅佐,一时间,剧辛和郭隗、乐毅、邹衍齐名。在燕国,剧辛实行了一定的变法图强,所以后来燕昭王的国力才会如此之强。

在五国联军破齐前夕,剧辛作为燕国的使节和邹衍一起游走各国,达成了对齐国的包围网。联军大败齐军于济西后,剧辛曾经和乐毅争论过是否要进一步攻入齐国腹地的问题。他主张逼迫齐国割地,获得实际利益,是一个比较谨慎小心的人。

没想到在这次辩论会上,能看见剧辛这么大名鼎鼎的法家代表人物,这倒是宋君偃没想到的。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这个剧辛说什么都不能放他离开了!

孟老夫子还是那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睁着眼睛说道:“不知道足下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不妨直说。”

“夫子,在下认为你的观点是错误的!”

剧辛垂手道:“家师慎子曾经说过,古者立天子而贵之者,非以利一人也。曰:天下无一贵,则理无由通,通理以为天下也。故立天子以为天下,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立国君以为国,非立国以为君也;立官长以为官,非立官以为长也。法虽不善,犹愈于无法,所以一人心也。”

“所以在下认为,贤人之所以屈服于不肖者,是因为贤人的权力太轻;而不肖者能服从于贤人,是因为贤人的地位尊贵。唐尧作为普通老百姓,不能指使他的邻家;等到他坐北朝南称王的时候,就能有令必行,有禁必止。由此看来,贤德并不能使不肖者服从,而权势地位却能使贤人屈服。”

剧辛昂首道:“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儒家仁者爱人,本是没错,然,当此大争之世,礼崩乐坏,人心不古。要求每个人都有良好的德行,这是奢望,便好似军中的小卒,杀一甲士,获首级而得赏赐,他会寻求再斩一首级,获得更多的赏赐!”

“朝中大臣不外如是。等级森严,明确礼法,古来有之,自天子以下,诸侯,卿大夫,士农工商,皆有等级,所以说想要用道德去约束世人太肤浅了!而夫子你刚刚所说的‘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说法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国君应当是首位,国君治理国家,卿大夫治理自己的封地、采邑,大臣们各司其职,官吏们治理地方,里长治理好自己的一里之地,亭长治理好自己的一亭之地,黔首治理好自己的几亩地,如此有着一套完整的礼法,自上而下的等级,国家方能实现大治!”

“好!”

“彩!~”

听到剧辛的反驳的话语,在场的学子们都拍手叫好,纷纷喝彩。

自周天子分封诸侯以来,等级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了,至于那一套《周礼》更是流传深远。虽然儒家一直鼓吹恢复西周时候的模样,要求诸侯尊王攘夷,实行仁政,但是没人鸟儒家。

孟轲在原来的儒家精髓上又改进了不少,提出“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主张,不过屡屡遭到别人的抨击,这个已经让孟子习以为常了。

民贵君轻,这在世人看来可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大家几乎都是贵族出身,民贵君轻似乎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啊!

孟子闻言,沉声道:“你这是谬论!人生来就具备仁、义、礼、智四种品德。人可以通过内省去保持和扩充它,否则将会丧失这些善的品质。人性本善,人人皆可为君子,怎能以权势来衡量人的高低贵贱?”

“那么在下倒是想请问夫子,你说人性本善,那么你又怎能以道德来衡量君民的高低贵贱呢?”剧辛反唇相讥道。

”这……”孟轲的话语一顿,又道,“尽管各个社会成员之间有分工的不同和阶级的差别,但是他们的人性却是同一的。”

“人人生而平等!无论权势品德,具为人也。君主如有大过,臣下则谏之,如谏而不听可以易其位。至于像桀、纣一样的暴君,臣民可以起来诛灭之。”

孟子认为,如果统治者实行仁政,可以得到人民的衷心拥护;反之,如果不顾人民死活,推行虐政,将会失去民心而变成du fu min zéi,被人民推翻。

这话可是诛心之言,尤其是宋君偃还在看台上看他们辩论呢。子偃倒是表现得很大度,没有当即暴怒,而是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不动声色。

剧辛上前一步,横眉冷对地道:“此大谬也!君主若有大过,臣下谏言不力亦有大错,怎可叛而易位?这是大逆不道的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这是儒家的王道与法家的霸道之间的一次剧烈的碰撞!

孟子黑着脸道:“君主失德,屡教不改,如之奈何?国家想要实行仁政,想要国富民强,就不能被一个残暴无道的君主弄权!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君主与臣民的关系,应当是一个家庭里父亲与子女的关系一般,君主应该像父母一样关心人民的疾苦,人民应该像对待父母一样去亲近、服侍君主。”

剧辛对于孟轲的这一套说辞已经不耐烦了,他嗤笑了一声说道:“这就是你们儒家的纲常伦理吗?实在是荒唐!天下没有一位尊贵的君主,那么国家的法令就行不通,让法令行得通是为了治理好天下。”

“所以拥立天子是为了治理好天下,并不是设置天下来为天子一个人服务;拥立国君是为了治理好国家,并不是建立国家来为国君一个人服务;设置官职是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并不是设置官职来为长官个人享乐。国家的法制虽然还不完善,但还是胜过没有法制,法制可以用来统一人心。”

“一味地用道德去约束世人,只会羁糜世人,而不会对于民间的风气有所增益。所谓仁政,不过如此耳!”

“好!”

“彩!~”

听到剧辛这么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在场的人又拍手叫好,掌声雷动。

孟轲又开始用自己又臭又长的观点去反驳剧辛,剧辛也不敢示弱,两人这一阵唇枪舌剑,不知道还要辩论多久,看着看着,宋君偃也有些疲乏了。

正好,侯研这个时候匆匆跑过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

“君上,繁阳的秦军已经出城向我军投降了!现在秦王的使者已经出了咸阳,正往我商丘这边赶来。”

哦,终于认输了!宋君偃心里大喜过望,抱着子楚扛到了肩膀上,上了步撵就回宫去了。

[本章完]7

第0293章 离别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手机站:

第0294章 反水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兵出去打仗,战斗力可想而知,而且对于他这个宋君一点都不感冒。

亲信太少了啊。戴偃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待在唐鞅背后的大臣忽然站出来了。

“君上,臣不敢苟同相邦大人议和的谏言。”这个长相敦厚的大臣高声道。

他的出现一下子让唐鞅还有他的追随者们黑脸了。

手机站:

第0295章 要死了吗

公元前328,即宋君偃元年,宋国都城,商丘。

烈日炎炎,晒得地上的泥土都干涸,车轮碾过,辘轳的声响却扬起了一片灰尘。偌大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半掩着的门户里往外面张望,焦躁不安的情绪弥漫在这个城池里每一个人的心底。

大宋国立国已经七百一十二年,定都商丘也有数百年的岁月,这座拥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的都城,却在此时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宋国处四战之地,北边是愈加强盛的齐国,南方是超级大国楚国,还接壤越国,西面则是还处于老牌强国魏国。除了周边诸如鲁、滕、卫之类的小国,宋国几乎是夹缝求生的弱国。

偏偏这个弱国还不得安生,自从剔成君废了宋桓公以来,宋国的动乱就没少发生过。国君手中的权力被世族分散,加剧了中央与地方的内斗,内斗正在消耗着宋国的国力。

终于在去年的时候,剔成君的弟弟,子偃发动政变,在唐鞅、苏贺等人的拥立下,把剔成君驱逐到了齐国,子偃则成了宋国第三十五代国君。

但是好景不长,趁着宋国发生内乱的时候,周围的国家都对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却没敢先下手。但是齐国人却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挟持废国君剔成君,想要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齐国大军十万在高唐的统领之下,迅速攻入宋国边关,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目前齐军已经抵达睢水一线驻扎,跟十余万宋军在那里对峙。

睢水,距离都城商丘不过二百里,齐军一旦打垮对岸的宋国守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商丘城下了。

对于宋国来说,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的君上戴偃,竟然在巡视都城守军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神光……呃,其实是白光,姑且说是神光吧,戴偃被神光冲入体内,好像被砸晕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呢。

对于此事,现在商丘城里还流传着两种说法。

一种是宋国大祸临头,今君上谋逆上位,得国不正,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神光惩罚他的。

另一种则是说戴偃有大气运加持,这是吉兆。

众所周知,宋国一脉相承于前朝,信巫祝之事,对于这种玄乎的事情是十分感兴趣的,所以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聊天。

沙丘宫。

一座装饰华丽而不失庄重的宫殿外面,一队黑甲士卒持着长戈路过,周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寻常人都是不敢随便靠近的。

“呃……水,水,我要喝水!”原本死一般沉寂的宫殿里面,陡然响起了一阵带着嘶哑的叫嚷声,一下子让把守着门口的士卒把眼神探了进去。

“君上!君上醒了!”

戴偃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嗯,挺苍老的,不过这口音怎么如此古怪,偏偏自己还能听得懂。

这时,戴偃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同时身子被半扶了起来,头部枕在了一个温香软玉的地方,嗯,挺舒服的姿势。

不必他吩咐,那个他枕着的妙人儿就把一碗水喂给了他。

戴偃的渴意得到了缓解,终于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看到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却见一个绑着头巾的老头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应该是药箱的箱子,四周则是古色古香的东西,这张低矮的床榻,四周的缟,幕帘微敞,古朴中又不失大气。

更要命的是,此时抱着他的还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美人儿!

我去,什么情况?!

“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君上,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一夜了。祖宗保佑,你现在终于醒过来了。”那个五官精致的古装美女心有余悸的说道。

“君上?”戴偃不解地指了指自己,问道,“你叫我君上?”

“是啊。君上你怎么糊涂了,你是子偃,我们宋国的国君啊。臣妾是你的小童干婉,你都不记得了吗?”干婉美人儿焦急地道。

“子偃?宋国?国君?”戴偃被彻底搞糊涂了。

经过与干婉的一番交谈,戴偃终于弄清楚了,原来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还穿越到了两千多年的战国乱世,呃,这种事情有点诡异,应该是重生才对。不过还好,貌似被自己占据的这副躯体的前主人,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家伙,还是一国之君呢。

不继续问还好,一继续问戴偃就愁容满面了。

原来自己穿越的这个人,不是谁,而是那个倒霉催的宋国末代国君——宋康王!

宋康王这货老牛掰了。

史载其堂堂一表,“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

剔成二十七年戴偃以武力取得宋国君主之位,宋剔成君逃至齐国。戴偃在第十一年时,自立为王。

史记称“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号称“五千乘之劲宋”。

到了前286年,宋国发生内乱,齐举兵灭宋。宋王偃出亡,死在魏国的温邑。

王偃的形象,在秦汉以后多有抹黑,如穷兵黩武,暴虐无道,人称“桀宋”。又如,夺封丘舍人韩凭之妻何氏,《搜神记》载韩凭自杀,何氏亦死,死前求合葬而不得。

两座坟墓上,忽然各长出一棵小树,相攀相附,结成连理。宋康王大怒,性情更加暴戾,“剖伛之背,锲朝涉之胫”。

好吧,至少宋康王也有一点光辉事迹不是。看样子这个戴偃性情暴虐,堪比商纣王,不过成王败寇,这么悠久的历史长河里,被摸黑的历史人物也不在少数了,说不定宋康王就是那个被摸黑的倒霉蛋呢。

不过,更让戴偃感到幽怨的是,自己才刚刚当上了宋国的国君,这屁股还没坐热呢,齐国的大军就来讨伐了,十万兵马啊,真是兴师动众了。

在次日的大朝会上,戴偃召集了群臣。

“列位臣工,想必大家都已经知晓。齐国人挟持废君子罕兴兵十万已经攻入我宋国腹地,干梁将军正在睢水一线跟齐军对峙。齐国人气势如虹啊,仅凭睢水一线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抗齐军,不知道诸位有什么别的主意,都说出来吧。咱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打退齐军的入侵。”戴偃有点不适应地跪坐在陛台上,大声地道。

春秋战国时期,凳子还没有出现,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是跪坐的。所以说后世东方的那个岛国,跪坐榻榻米的习惯,其实是从中国继承过去的。

过了半晌,群臣还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应对之法的。

戴偃怒了,怒不可遏:“这偌大的朝堂之上,一百多个臣工,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给寡人排忧解难的吗?既然如此,寡人还要你们有何用?!”

“君上息怒!”看到戴偃发怒的样子,宋国的臣子们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都不约而同地哗啦啦的跪在地上,以头致地,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国君。

“息怒?你们叫寡人如何息怒?!啊?你们一个个尸位素餐!寡人知道,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有着自己的封地、采邑,此次齐军是打着帮助子罕复位的名义而来的,是不是谁当这个宋国的君上你们都不在乎?昂?!”

戴偃很快地就代入了自己作为宋君的角色,经过一个晚上的磨合,他已经跟原先的子偃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自然也继承了他的一些暴虐的脾气。

“齐国人来势汹汹,你们以为子罕上位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尤其是拥立寡人为宋君的世族,子罕复位宋君,你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从记忆里搜寻出了一些人,戴偃把眼光放到了站在文臣一班最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冷声道:“唐鞅,你说。”

唐鞅现在是宋国的相邦,又是拥立他戴偃为宋君的得力干将,可以说没有唐鞅的鼎力支持,戴偃是无法这么轻松地赶走了子罕,自己坐了宋君的位置的。当然,戴偃也投桃报李,在继位之后封了唐鞅为相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君上点名了,唐鞅自然是不能够置身事外的了,于是手持玉板出列,说道:“君上,我宋国已经十余年没经过大战了,此番齐军入侵,我国兵马是万万阻挡不住的。”

“那么依你之见,寡人该当如何是好?”戴偃不傻,已经猜到了唐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但是还是阴沉着脸道。

“为今之计,只能跟齐国议和,定弥兵之盟。”唐鞅把脑袋深深地埋到了胸口。

“好!很好!”戴偃冷笑了一阵,又站起身来,扫视了下面不敢跟他对视的臣子们一眼,轻轻的说道:“不知道各位跟唐鞅一样,有议和的想法的有多少?都站出来吧。”

“臣同意相邦大人的见地。当此危急存亡之秋,万不能拼死抵抗齐军!请君上明鉴!”

“臣附议。”

“臣附议。”

……

整个朝堂之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臣子还没有站出来附议,这些人不是地位太低了,就是没什么话语权,或者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

戴偃气极了,不过倒是没有再继续动怒。因为他知道动怒发脾气也是没用的,这些大臣现在鸟都鸟他了。

对于这些尸位素餐的大臣来说,确实没必要将他这个即将倒台的君上服软。

宋国的制度还停留在春秋时期,采取封邑制度,把大量的人口和土地都分给了一些有功的臣子或者是宗亲,这样就极大地削弱了公族的权力,导致了国君没有了多大的权力,在战时才能征召那些封邑里面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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