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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柩冥师》


第二九四章 你死我活

“嗯?你回来了?”我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现在是冬天,一股清冷的风随着来人卷到我的床前。

不必睁眼,我也知道是叶开回来了。他已经走了大半个月,我知道这次的刺杀对象肯定很是棘手。不过我相信他,倒不是真的因为他的武功天下第一,只是因为他只在有万分把握的时候才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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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岭北叶家

(我认罪。&乐&文& {}.{l}{xs520}.{com}我来填坑了。)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出现,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来商陆城的目的。

“这是……”我呆住了。

那女人一袭白衣,长纱覆面,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如果想低调,大可不必如此打扮,如果想引人注目,白纱又未免太过多余。也许是我恨她,所以不管怎样都是错的。

那是叶开的母亲,那个用鞭子教自己的儿子去杀人的母亲。叶开一定就是在完成她给的命令时死去的。她是杀死叶开的凶手!

我攥起了我的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我喉咙里酝酿了无数的指责和辱骂,准备在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一股脑地丢给她。我恨惊讶当时为什么没首先想到杀死她,而是想用最低劣的方法来宣泄情绪。也许泼妇骂街是所有女人的本能。但这一切都只是我的设想。

那女人面对面向我走来,然后又同我擦肩而过,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还像我依然是个魂魄一样。我满腔的愤怒扑了个空。呆立了一会儿才忙转身去追那白衣女人。

那女人走起路来穿花度柳一般,但速度却颇快,我只征了那么一会儿再回身竟一直追不上她。

不知是走的太急还是有些紧张,我的心砰砰地跳个不住,我不敢跟的太近,那女人既然把叶开培养成了一个出色的杀手,那她一定也不会逊色。警觉,是杀手必备的素质。我不能错过这次从天而降的机会,可以给叶开报仇的机会。

白衣女人终于放缓了脚步,来到了一处别致的小院外。可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越墙而入,像一尾狡黠的银狐迅速消失在了院墙内。我跟着进去,双脚刚落地,就听到了兵刃交接的轻响以及女子的轻叱声。

“打起来了?难道她是要给叶开报仇?”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误会了她。

和他交手的男子年岁不大,但武功非凡。叶开算是世间高手,他的武功基本上全是来自他的娘亲,那她应该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此刻的局面却全然不是,叶开娘和这男子连平手都做不到。我在一旁看着倒像是师父给徒弟喂招一样。

难道叶开真的是死在这个人的手里?

“余微,你杀不了我的。”男子皱皱眉,擒住了叶开娘的手腕。原来她叫余微。

“我处心积虑二十年,没想到还是没能要了你的命。为什么?你明明已经很信任他,为什么他还是没能杀了你!”余微气急败坏。她说的是叶开。

“你也不算失败,他差一点就成功了。”男子掀开衣领,心窝处有一条狭长的剑伤,是新伤。一看就是叶开的剑留下的。

“为什么?”余微不明白,以叶开的功力,剑已送至心口,就不可能让目标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因为他心软了。”男子皱了皱眉,嘴角却放佛要笑。是啊,一个杀手对猎物心软,确实是件可笑的事。不仅可笑而且致命。但却是叶开会做的事。

“所以当时我没有选你。而是选了岭北叶家。”男子说。余微咬起了嘴唇。

男子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衣袖卷起,竟狠狠给了余微一个耳光。

“可惜你竟蠢的让叶开杀了岭北叶家满门老少!让我的计划付诸东流。”

“岭北叶家有什么好!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余微也喊了起来。

“杀手最关键的是能完成将刀插入目标的最后一击,而不管目标是谁。叶开……他是个有情人,所以不能成为一个顶尖的杀手。”男子摇头,似是有点惋惜,同时看向余微:“你也一样。不然十几年前我就是个死人了。”

余微颓然倒地,我惊讶不已,这个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心狠手辣的女人也算是有情人吗?

“姑娘,外面风高天寒,如不嫌弃进屋饮杯热茶如何?”男子突然朗声道。

我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我,以他的功力我刚落地他应该就察觉到了。

“你是……”余微看到惊呼起来。但她应该从未见过我。

“你是来给叶开报仇的吗?”男子竟笑了起来,“阑珊,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更惊讶了,脑海里的那团雾似乎正在散开。

“你认识我!”我冲上去抓住了他的领子,“我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你是叶阑珊啊。”男子笑笑。

“那是叶开给我起的名字。”

“不,那是你爹给你起的名字。”

“我爹?”

“是,岭北叶家。”这句话是余微说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我不过是偶然巧合之下认识了这个姑娘,我不知道她几岁,但总归比我小了不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院中荡秋千,我躲在一侧的树丛中。那天的太阳很大,我竟然有几分困乏。后来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春日雨水一样的香味……”

“你会和一个杀了你全家的人共同生活,谈情说爱吗?”

我脑子里盘旋出的都是与叶开初见时他跟我说的话。原来他故事的主角竟然是我。

是叶开杀了我全家,包括我在内。他为什么又用柩冥师的力量救我回来?我感觉心脏越跳越快,嘭嘭嘭像要爆炸开来一样。想大声喊,想冲出去,甚至想……杀人。

岭北叶家的血在我的血管里燃烧。

男子满意地笑笑,拍了拍手。几个兵士从后院出来,每人都手执利刃,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我。

“杀!”我只有这一个念头,也不知是谁向我手中递了一柄剑。等我回过神来时,脚下伏尸无数。要爆裂的心脏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愧是叶家的女儿。”男子鼓起了掌。

“她的武艺不及叶开的一半。”余微不屑一顾。

“但她的心比叶开狠上百倍不止。”男子看也不再看余微一眼,携着我的手进了正堂。

“啪”我回身,恰到时机地捏住了余微的脖子,她手里的剑离那男子不到两指。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余微狰狞着脸大吼。

“你要替叶开报仇吗?”男子问。

我心中一动,是,就是这个女人逼着叶开去杀人,所以才会丧命,那就血债血偿。余微的喉骨在我的指尖粉碎,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男子,却一眼也没看我这个凶手。

“你说得对,杀人,心狠比武功重要。”我说。

“你喜欢杀人。”男子问我。

我点头。

“你想让叶开活过来吗?”他继续问。

“人死不能复生。”我隐隐觉得前方似乎有个陷阱。

“那你呢?”他又说。

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叶开的身份。

“怎么样才能让他活过来?”我问。

“替我杀人,赚钱,向阴司买命。”男子踢了踢余微瘫软的尸体,“今天这个给你五万两。”

第二九六章 为我驱使

是叶开杀了我全家,包括我,但他却又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我的命。叶开,你为什么那么傻?反抗命运有很多种方法,他却选了最笨的。

……………………………………………………………………

叶阑珊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叶开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想起她临死时满脸的血迹。当然她也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她就是叶开说的那个荡秋千的姑娘,那个闻起来像春日雨水一样的姑娘。

一见卿面误终身,真不知到底是谁害了谁。

薛灵妩把掌心从叶阑珊的头顶移开,微微叹了口气,她没料到故事的结局竟是这般,也没料到竟能在叶阑珊的记忆里见到相识的人。叶阑珊早已伏身在地,哭得是肝肠寸断。

“我求你,救他回来,我拿我的命来换!”叶阑珊哽咽着,丝毫不顾口中的涎水流出,沾染上了薛灵妩的绣鞋。

“他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你的,不是让你杀人的。”薛灵妩轻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想,可我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回他!”叶阑珊抓住薛灵妩的衣摆,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薛灵妩摇摇头,她想救叶开,但却不想为了满足叶阑珊而去救叶开。

“不!求你!救他!我什么都愿意给你!真的!我可以替你去杀人,杀你想要杀的所有人!我还可以给你赚钱,赚许多许多的钱!你们要的不就是金子吗?给我时间,我一定给你!”叶阑珊几近疯狂,她猛地站起身,似乎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和薛灵妩来一个平等的金钱交易。

“你还是不明白。”薛灵妩无比怜悯地望着叶阑珊。叶开生活在那个满是恨意的家庭里,却因为她学会什么是爱,并为了爱而死去,可惜他所爱的人竟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爱,她所赖以活着的其实是恨意罢了。

“你不必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这无常不也是你的人?你们司阴间,却收受贿赂,令该死者复生,不该死者枉送性命,还不都是为了钱!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我给你钱!给你钱!”叶阑珊扯开自己身上的荷包,一把撕烂,无数的璀璨宝石珠玉滚落而出。她狂笑起来,“拿去!不要以为你高高在上,还不都是金钱的奴隶!不要再装了,不要再装了!为什么人都不肯承认心底的**呢?为什么要纠结,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多好,为什么非要有那么多的灰色地带?!”

叶阑珊借着心底的火又怨起了叶开。如果叶开只是个单纯的杀手,收钱,然后杀人,也许他们两个现在还能在一起。杀死他的不是别人,是他的良心和愧意。

薛灵妩没有说话,垂着头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呼一吸间让黑无常原本瞄向那珠宝的眼睛立刻收回,乖乖地垂手侍立在薛灵妩身后,同时也为叶阑珊即将到来的命运颇有些同情。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刚站起的叶阑珊已经被打倒在地,唇角鲜血淋漓,而薛灵妩的手则静静地垂在身侧,连抬也不曾抬起。她皱皱眉都可以弄死眼前这个张狂的女子。黑无常掩着嘴忍不住要吃吃笑起来了,她许久没看到少君发脾气了。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可以去陪他了!”叶阑珊改变了策略,转而又哀告起来。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不愿意活着,她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知道死了远比现在活着强。

薛灵妩一脸厌恶地后退一步,躲开了叶阑珊要抓住自己衣襟的手。如果她不是雪婆,也许她会帮这无助的女子一个忙,但她实在杀了太多人。而且并不都是她自己所说的“我杀的人都该死,他们手上都染了无辜人的鲜血。”况且,即便是该死之人,也轮不到她来决断,这是冥府的职责。越俎代庖一向都容易引人厌恶。

“少君,你也开始慈悲起来了吗?”黑无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等的有些不耐烦,她还有许多事要问少君,可少君却望着叶阑珊沉思起来。总不会真的要帮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吧?

薛灵妩没说话,她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叶阑珊。她不怕杀了她,只是杀了她又有什么用?不过给阴司多添一个亡魂,还要耗损人手。

“也许让你活着才是对的,让你痛苦不堪、夜夜难眠是比杀了你更好的惩罚。”薛灵妩喃喃道,唇角浮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不要!我求你!求你杀了我吧!”叶阑珊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少君很知道人们怕什么。

“你既然这么想死,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薛灵妩勾起手指,食指尖上悬着一根晶莹细亮的蛛丝。

“不!我还要救我的丈夫!”叶阑珊噙着泪道,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像一只捕到鼠的猫,不是为了果腹,只是想戏耍戏耍。

“这世间可不只有你丈夫值得救。叶开是个杀手,他已经用自己的死来弥补了他犯下的人命,两清了。而你欠下的还没有还。”薛灵妩抖抖衣袖,一团浓郁死气流淌而出,将叶阑珊裹了起来。这个计划是突然冒出来的,如果换做别人她可能还不忍心,但叶阑珊嘛……

“少君!您要做什么?!我……”叶阑珊真正地惊恐起来,身子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叶开死的时候她都不曾如此地绝望和恐惧。毕竟她还是爱自己多一些。

“我突然想起我有个小忙需要你帮。”薛灵妩眨眨眼睛,口中快速念出一串口诀,叶阑珊周身的黑气再散开时,她已经双目空洞,像一个木偶一般。

“少君,看来您也知道血族有人回来了。”黑无常立刻领会薛灵妩的意图,拍拍手掌,凭空变出一领兜帽斗篷笼在了叶阑珊的身上。这样一看她同方才在客栈攻击自己的那群人别无二致。

“你还是那么会察言观色。”薛灵妩淡淡道,“我跟你说过,有的时候太聪明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黑无常忙垂首恭顺起来,唉,少君的脾气还是那么怪。

“好了,你回去吧。知会其他人,不要再招惹慕云庭他们,上次日游神那个蠢货险些把我都害死。”薛灵妩皱起了眉,那时自己尚未苏醒,才着了日游神的道。

黑无常忙又点头,日游神冲撞少君的事她早有耳闻,也是那件事之后她才猜到了薛灵妩的身份。日游神那个傻子只怕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得罪了谁。

“少君,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黑无常小心翼翼地问。

“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薛灵妩说,“你送叶阑珊过去,别被他们发现了。还有,去找找叶开的魂魄。”

“是。”黑无常自然不敢再问,答应一声便遁走了。

“呼~~”薛灵妩点足,身形飘飘落在了一棵大树的顶端。她抬头望向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累。许多记忆一下涌进脑海,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该回去了。”薛灵妩甩甩衣袖,收起掌中的发簪,烟一般地消失在了空中。

第二九七章 东皇太一

“薛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儿吧!”薛灵妩刚迈进客栈,九缨便哭着迎了上来。;乐;文; +

薛灵妩想起来自己是被劫持走的,她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脱身。只能摸了摸九缨的头发算作安慰。

“馒头妹。”琉灵修跟着出来,看到薛灵妩一点也不惊讶,似乎知道她一定会平安回来。薛灵妩嗅到他身上浓重的死气,这个黑无常,下手未免太重了。

“喂,你们几个好没良心,我被人劫走了,怎么没去找?还在这里喝酒?”薛灵妩望了望琉灵修手里的酒杯,不满道。虽然她知道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能让大家看见,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冒出了女人的小脾气。

“你才没良心好吗?我们几个为了救你差点就挂了。”琉灵修喊。

“那你现在不也活蹦乱跳的?”薛灵妩撇撇嘴。看似不经意地在房间里慢悠悠走了一圈,黑无常释放出来的死气都跟着她的裙角席卷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死气留在这里只怕以后在这里住店的都活不长了。

“你……”琉灵修的双眼放出光来,一把抓住薛灵妩的手臂,看向她的双眼。

四目相对,薛灵妩浑身一震,琉灵修那双满是期待的黑眸竟让他觉得无比的熟悉。不,应该是让少君觉得无比的熟悉。

“我见过你。”薛灵妩忍不住道。

“是,你见过我。”琉灵修点头,一双手颤抖不止。“在哪里?你想起来吗?”

薛灵妩皱起眉,脑海中镣铐叮铛,然后就是漆黑一片。“冥府吗?”

她喃喃自语。

琉灵修听了这几个字一双眼睛亮了又灭,她还是没有完全醒来,怪不得那双倾城眼眸还没有跃出火一般的颜色。

九缨在一旁听的是一头雾水,想着薛灵妩该不是被折磨疯了吧?“薛姐姐,慕大哥还没回来。”九缨怯怯的说。

“慕云庭没回来?”薛灵妩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九缨简短的说了薛灵妩被雪婆掳走之后发生的事,“那群奇怪的人走了之后我们就去追你了,我武功低微,很快就跟慕大哥和孟大人走散了。结果现在你回来了,他们都没有回来。”

薛灵妩心里嘀咕,黑无常是鬼仙,对慕云庭的影响最大,孟旭又险些被吸了魂魄,别他和孟旭在路上出了事。

“你去哪里?”薛灵妩要转身去找人,被琉灵修拦住了。

“当然是去找人。”

“你一个被挟持的人去找两个神捕吗?而且你也不会轻功,是要腿儿着去吗?”琉灵修问。

“这……”薛灵妩想想竟无法反驳,她眼睛转转看向琉灵修,“九缨轻功不行,但你不应该和他们走散啊?”

“他有孟旭陪着,我可不能让九缨落单,万一那个鬼婆娘又来了呢?”

“那你也不着急找我去吗?”薛灵妩问。

“那鬼婆娘见了你只有磕头的份,有她在,雪婆还能伤着你?”琉灵修捏把着身上的骨节,跟薛灵妩认识之后,天天打架,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的了。

“你出来,我跟你说句话。”薛灵妩拉着琉灵修便出了门,“九儿我们很快回来。”

“馒头妹,有什么话还得避开旁人说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最……”琉灵修嬉笑着想去摸拉着自己的手,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股猛烈地力道从右侧攻来。转眼间自己就被薛灵妩用手肘死死地钉在了一旁的墙壁上,他的喉骨险些被这巨大的撞击折断。

“你知道些什么?说!”薛灵妩瞪着琉灵修吼道。

“你们冥府的人怎么都这么爱玩壁咚啊?”琉灵修乐了,笑眯眯地看着薛灵妩,似乎遇到了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

“你一直知道我的身份?”薛灵妩的手臂又加了道力,一双眼瞳燃起火来,变成了赤色。

“少君,你终于醒了。”琉灵修叹了口,这一刻他真是等了太久。现在心中五味杂陈,喜悦当然是有,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现在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了,薛灵妩的这个身份不知道对现在的局面是好是坏。

“琉灵修,你一定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们鬼仙与你们一向不来往,你一直在我身边到底有何目的?”薛灵妩拧着双眉喝问。

“看来很多事你还是没有想起来。”琉灵修拨开薛灵妩的手臂,他真的快气绝了。“你当年惹怒了东皇,险些被殴打致死,是我英勇无畏,救了你……”

“就凭你?”薛灵妩狠狠给了琉灵修一脚,“重新说。”

“是师尊,师尊救了你。行了吧?”琉灵修撇撇嘴,薛灵妩现在的战斗指数不容小觑,“东皇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定要让你也堕入轮回,感受这人间疾苦。”

“东皇?”薛灵妩的脑海里又浮出那副叮铛作响的镣铐,那不是黑无常的铁索,是东皇用来锁自己的镣铐。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高高在上,只一句话就决定一个天地的生死?东皇,看看你的治下,你睁眼看看这人间!这就是你造就的天地人间?”一身红衣的少君站在九天之上,眼前一人也无,她对着层层云幕怒吼。

“你出来!出来说清楚!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东皇太一,日月在上,可惜你却没有眼睛!你不羞愧吗?!”少君仍在大喊,声震四方。

“啪!”没有人出现,少君只觉得右脸颊一阵剧痛,竟被一股力量打翻在地。

“胆小鬼!”她猛啐一口,“胆小鬼!今日我就是来告诉你,以后冥府再不受你钳制,很快,我也要让那人间清明,再无冤魂!”

“狂妄!”终于有声音响起,像滚滚闷雷一般,直击少君的心魄。四条黑龙撕裂云层盘旋而至,少君抬手要挡,却被其中两条一口擒住了手腕,这黑龙是东皇豢养在天池中的宠物,日日吸食日耀光华,力量最是罡正,少君是冥府主宰,精魂靠幽冥之力,最怕的就是这黑龙的力量。

少君拔下发上的花簪执在手中,攒挺之上,鲜红的曼殊沙华腾起阵阵黑色烟雾,袅袅缠缠奔向黑龙。挨着龙身之后黑烟又幻化出一张张面庞,有男有女,有人有兽,所有的面庞都大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去啃咬黑龙。

黑龙被咬中,疼的闷哼起来,松开了空中咬着的少君。四条庞然大物在空中挣扎盘旋,甚至甩动尾巴想抽掉身上附着的黑气。那黑气一拍即散,但却又迅速聚拢,继续撕咬黑龙,简直是无孔不入。

少君双眼微微眯起,唇角跟着上扬。

“东皇,你就养了这么些废物吗?这些可都是在你治下的冤魂,看看吧,看看他们的仇恨!”

四条黑龙被少君簪中的亡魂咬的是伤痕累累,它们试着冲破黑雾去擒住少君,但却怎么也冲不开那越来越浓黑气。

云层后突然响起一声锐利的鸟鸣,一缕金光破空而出,那些亡魂见着这光都尖叫着四散逃窜。

少君的眼睛被这光刺的有些发疼,仿佛出现了幻觉一样,她看到一只巨大的金鸟从天而降,一双羽翼展开如曜日一般。

“凤凰。”少君喃喃道。

第二九八章 凤凰涅槃

“南海有鸟,其名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身如赤金,歌若碎玉,泪可愈伤,见则天下太平。”

这种传说中的灵鸟少君也只听过,这还是头一次见到。

“灵鸟啊。”少君歪歪头,竟好奇地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凤凰来。不知道是不是在地府见多了奇形怪状的东西,现在看这只凤凰真是无比的顺眼。

“可惜了。”少君叹口气。这么好看的鸟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凤凰的金羽抖动,围着少君逡巡起来,纤长的尾羽画出一道道金光,但却始终按兵不动。四条黑龙则远远躲了开去,四双眼睛却牢牢盯住少君。

“打完还要回家。”少君已经被凤凰转的有些头晕,虽然还摸不清对方的实力,只好先发制人。

花簪盘旋而起,转速明显比方才快了许多,簪头的死气滚滚而出,黑的浓稠如墨一般,伴着震人耳膜的尖叫毫不犹豫地冲向凤凰。

“嗡!”一声沉厚的嗡鸣声响起,死气突然撞到了什么一般炸裂开来,一股耀眼的金光射出,死气中的冤魂都痛苦地惨叫起来。

少君看时才发现方才凤凰围着自己飞了一圈时,竟在四周散下金羽,死气发动,撞上这金羽,立刻化作一道金色屏障。冤魂一碰上这屏障,立刻燃烧起来,方才还浓郁的死气立刻烧的稀薄起来。

少君大惊,没料到这凤凰之力竟如此厉害。“是了,凤凰眼泪可以疗伤祛毒,凤凰之气是天下间至纯之力,正是这死气的克星。是我大意了。”少君衣袖翻飞,收回花簪,竟在左手心狠狠划过,鲜血冒出,她用右手手指沾上鲜血,虚空点了几下,手又快速捏个诀,将手心的鲜血挥洒而出。

“嗤!嗤!嗤!”鲜血洒过之处,凤凰的金色屏障被蚀出一个个小洞,沁了血的冤魂得意起来,又大张着嘴撕咬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屏障就被咬的七零八落。几只黑龙又紧张起来,低吼着冲了过来。

“去!”少君将沁了血的花簪掷出,速度飞快,流星一般,直奔凤凰的心脏而去。正在啃咬着屏障的冤魂像收到了召唤一般纷纷回头,紧紧缠绕在花簪之上。

凤凰高亢一声,不仅没有躲闪反而扇动羽翼张开了胸膛。将那只花簪连带所有死气都卷入自己怀中。

少君惊讶极了,那花簪中的冤魂不下千万,是她执掌冥府千余年所练精华,方才放出的不过千分之一,都将凤凰屏障尽数吞噬,要全部散出,只怕是百只凤凰都无法抵挡。不过这么珍贵的力量可不能全数浪费在一只凤凰身上。

“哼,不自量力。”少君抱起双臂,悠哉游哉地等着。这架打的真没意思,东皇不是很多天将神仙吗?怎么都没见着?可惜了这么一只灵鸟,听说世间只此一只。不知道灵鸟的魂魄是什么样子?哥哥应该会喜欢。

那只凤凰突然唱起歌来,声音悠扬动听,如果这世间有天籁之音,只怕就是这凤凰的歌声。伴随歌声而起的是熊熊大火,火苗泛出金光,将凤凰紧紧裹入,那死气开始尖叫想四散逃窜,但火舌追随在后,把它们一个接一个的舔舐干净。

一股恶臭弥散开来,伴着凤凰的歌声,整个场面诡异万分。

“不好!”少君足尖一点,欲冲向凤凰夺回花簪,四条黑龙却瞅准时机摆着尾巴冲上,不待少君接近凤凰,其中两条已一左一右擒住了她的手臂。

少君瞬间被黑龙拖开数米,手臂被死死咬住,奋力挣扎之下竟未能动弹半分,另外两条黑龙又立即赶上,缠住了她的双足。四龙盘旋,化作镣铐,将少君牢牢绑住,钉入云壁之上。

凤凰的歌声终于停止,燃起的火焰渐渐势弱,看着自己费尽心思炼出的死气就这么划为飞灰,少君狠狠攥起双拳,心痛不已。

“罢了,拉着一只灵鸟垫背,也算值了。”少君只好如此安慰自己。可她话音未落,竟见到残存的火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慢慢爬了起来,像只烧焦的小鸡仔一样。啾啾啾叫着瞅着少君。

“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凤凰涅槃。”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少君看到一个白衣人走近,伸手将那小鸡仔拾了起来。

“你是谁?东皇太一吗?”少君想上前,却又被镣铐死死扣住。她这才注意到镣铐内竟有利齿,每动一下,就咬深一寸,鲜血涔涔而下。少君也只皱皱眉,并不是十分在意。

眼前人穿着简单的白袍,一头白发在头顶胡乱挽了个髻,簪发的簪子竟是一根树杈,树杈上还带着两片嫩绿的叶子。翘撅撅的白胡子看着滑稽的很。少君有透皮识骨的法力,但竟看不出他的年龄。

“我要是东皇太一,可不会看着这么两样好东西都被烧了。”老头又捡起烧黑的花簪,竟在鞋底磕了磕,又吹了吹,无比自然地揣进了自己怀里。他瞅瞅四周,又将凤凰雏鸟往衣襟里塞。

“喀嚓!”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凌厉闪电,老头吓得一哆嗦,立刻跳着脚吼起来,“你别那么小气,我又不是要拿走,我是想替你把这小鸡仔儿送到南海去。”

“你这人真有趣。”少君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本来今日已经豁出命来找东皇太一算账,结果现在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

“你这人比我还有趣。”老头瞅着少君笑眯眯地说,“竟然跑到东皇太一家门口臭骂他。胆子也太大了,只可惜太冲动。不过老头我倒是佩服你,爽快,爽快!看不顺眼就得骂”

“你既然这么佩服我,不如救我走啊?”少君说。

老头突然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许多事你不懂。人啊,比这鬼复杂多了。你和府君执掌冥府千年,一丝无错,但人间的帐可不像你们的生死帐能算的那般清楚。”

“你这是替东皇太一狡辩吗?那人间在他治下一塌糊涂,冥府的冤魂满的都住不下,要在酆都徘徊!”少君又激动起来。

“你到人间看过吗?”老头突然问。

“什么?我……”少君一愣,“人间并没有什么好,我不必去看。”

“那你怎么知道人都活的很痛苦呢?”

“凭他们的记忆。我可以读取所有人的记忆。”少君恼怒道。

“可记忆并不是全部。”

“那还有什么?”

“心。”老头将手放在左胸口,缓缓吐出一个字。

第二九九章 饮下忘川

“心?心有何用?我知他们苦就好。=乐=文= ”少君甩甩脸上的碎发,倔强道。

“有心,他们就不觉得苦了。”老头还是慢悠悠的语调。

“开脱。”少君闭起眼睛,不想理会这老头,看来他和东皇太一是一边的。

“这仙、人、鬼、妖四界最有意思的可就是人了。人最苦,但人也最快乐。你执掌冥府,管着魂魄轮回,但却从不去人间看看,只拿只笔勾勾画画,就想决定别人的下世投胎,岂不是太过草率?”老头说的喋喋不休。

少君动动嘴唇想反驳,自己执掌冥府是天道注定,人世轮回也是有道可循,一切按因果报应,自己并不是草草胡判。少君话没出口,转念又想道,东皇太一生天造地,这世间一切都是他来执掌,老头若说这就是道呢?

老头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少君,对方毫无反应,“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懂的,什么时候你自己去人间亲历一遭就知道了。人间是有疾苦不假,但万物均衡,这才是活生生的人间。你啊,也是顽石一块,我不跟你浪费口水,还是喝酒去吧。”

老头说完晃悠悠要走,少君突然说话了,“等等。”

“嗯?”他笑眯眯地回身,似乎早料到自己会被叫住。这小丫头一定是要问问东皇太一要怎么处置她,或者会让自己救她也不一定。

“方才那花簪中的死气被凤凰之火烧的四散逃窜,飞灰可能落入人间,那都是冥府幽魂怨气所炼,很是危险。请你想法收回。免得涂炭人间。”少君一双鲜红瞳仁望向老头,说话内容虽然是请人帮忙,但那副表情却是一丝不肯服软。

老头听了竟有些呆住,他没料到少君被扣之下竟还惦记此事。他只点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便踏云而去。

………………………………………………………………

“三百年。他绑了我三百年。”薛灵妩喃喃道。她摸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还能感觉到太阳的灼烧。天庭三百年丝雨未下,她就时时刻刻在受烈焰炙烤,黑龙将自己越咬越紧,手腕脚腕的伤口好了又破。宁静让身体的痛楚更加清晰。

她跳着脚的臭骂东皇,用了跟冥府冤魂学会的所有污言秽语,她希望把东皇骂到恼怒,给她来个干脆的了结,但无论她再如何辱骂东皇,都再无人回应。云巅之上,虚无的连风都没有。这才是最折磨她的痛苦。

薛灵妩看着手中抓着的人,那张脸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睫毛翘起来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她终于想起第一次见他是在何处。

三百年后终于有一个人出现在天际尽头。他也是一身白袍,头发用一根树枝挽起。

少君以为是那老头回来了,刚要开口嘲讽两句,却发现来的人要年轻的多。

来人见到自己就笑了起来,少君见过不少绝色男子,人间的妖界的,但都没有眼前这个风流潇洒。他昂然立于九霄之上,仿佛周身有光。不会是那老头修仙返老还童了吧?

“少君,师尊命我前来找你。”男子开口,声音与人倒十分相和,带着几分戏谑不羁。

“师尊?”少君动动眼皮,她太久没说话了,所以这男子一开口她就忍不住接了一句。

“就是一个穿白袍的糟老头子。那是我师尊天机道人。”说起自己师尊,那男子只是草率地拱拱手。

“在下琉灵修。”介绍自己的时候倒是一脸正经地拉展了衣服。

“你来做什么?”对这个三百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人,少君难得的好脾气。

“师尊说少君大人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我特意来见见。”琉灵修说。

“不敢当,你师尊才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老头子。”少君想起他把凤凰揣进怀里时的那个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之下倒把琉灵修看得呆了,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光着脚,一头黑发四散飞扬,手腕脚腕处鲜血淋漓,被锁了三百年,她竟然还懂得笑,还笑得那么好看。实在是令人佩服。

“他为何不来?我倒有点想和他说说话。”少君问,她这三百年也不是只发呆了,她想了很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他啊被东皇打趴下了,在山里养屁股呢。”琉灵修随随便便道。

“被东皇打趴下?”少君倒诧异起来,怎么他也和自己一样,要找东皇算账吗?

“挺好,他牺牲一个屁股,你终于可以不用锁在这里了。”琉灵修继续说。

“什么?我不用锁在这里?”少君依然是一头雾水。

“是啊,那老头子早说自己跳出三界外了,结果还是贪恋红尘无法自拔。为了说服东皇放你走,那可是打了惊心动魄的一场,这一动心,损失了个屁股不说,估计还要被嘲笑上几百年。”

“他为了让东皇放我去打了一架?可我才和他见过一面啊?”少君很是惊讶,她挑战东皇被镣铐锁了三百年,这还是都没见着面,言语辱骂的结果,那老头子跟东皇打了一架,肯定不止被揍了屁股那么简单。

“他你还不知道,年纪大了,太容易冲动。”琉灵修撇撇嘴,“他还说你可千万别觉得欠了他的人情,也不要去看他,不然他还得招呼你,多麻烦。”

少君咬了咬嘴唇,她以为那个老头子并不十分喜欢自己。

“不过也算不白挨打,东皇答应让你走了。”

“真的?”少君欣喜起来,玉足轻点,跃到琉灵修面前,在离他只有两指的距离后猛地顿住,双腕顿时又鲜血直流。不过这点伤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但东皇有一个要求。”

“什么?”

琉灵修拿出一只水晶瓶,摇了摇里面略有些胭脂色的液体。

少君闻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

“忘川水?”少君顿时猜到了东皇的要求。忘川水本无色无味,少君为了让离世的魂魄好过一些,就往水中兑了花露,告诉她们谁喝下的那口花味越浓,下辈子的容貌就越好看。

“是,东皇让你饮下忘川水,到人间历一场轮回。只这一次,轮回后你还是少君。”琉灵修拔下瓶盖,递到少君唇边。

“我为什么要喝?”少君蹙起眉。

“你若不喝,就要永远锁在这里。”

“我愿意。自己一个人烧了东皇一只灵鸟,又拖着他四条驾辇的黑龙,很值当。现在东皇去哪肯定得腿儿着去。”少君像个顽皮的孩童一样得意地笑了。

“东皇出门可以驾云好嘛。”琉灵修接口道,觉得这个少君很漂亮也很个性,就是脑子不太会转弯,不然也不会冲到九霄之上指着东皇的鼻子破口大骂。

“师尊让我告诉你,现在冥府男部、女部均由府君一人掌管,精力有限,难免有许多不到之处,可怜那些女子们,活着的时候受人凌辱,死了还要被鬼差欺压,没银子,连投胎都没机会。”琉灵修慢悠悠地说着,少君却一口咬住了他手中的水晶瓶,脖子一扬,咕嘟一口将瓶中的忘川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第三零零章 孟旭之死

琉灵修望着还死死抓着自己衣领的薛灵妩,突然觉得自己虽然喜欢的是少君,但好像还是馒头妹比较好相处。

薛灵妩大睁的眼瞳慢慢变成赤色,整个人周身腾起一股杀气。攥着琉灵修衣襟的手力量越来越大。

“喂!少君,你不是想要杀人灭口吧?”琉灵修使劲拍着薛灵妩的手背,想把自己的脖子掰出来。

“我不会杀了你,不过是要割了你的舌头,你和你的师尊一样,太啰嗦。”薛灵妩牵牵唇角,一只纤巧小手捏住了琉灵修的下颚。

琉灵修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和心上人第一次身体接触,对方竟要割掉自己的舌头。

“想要我的舌头不必这么暴力,”琉灵修又嬉皮笑脸起来,“你让我一亲芳泽,自然能得到……”

薛灵妩听出琉灵修语出调戏,右手稍一用力,琉灵修背后的墙壁顿时碎裂开来,他整个人被嵌入了墙中。

“薛姐姐,慕大哥回来了!”九缨突然大喊着冲了过来,看到眼前一幕惊得不知所措。

“哦,你灵修哥哥非说自己会穿墙术,还要表演给我看,结果被卡住了。”薛灵妩抖了抖衣服上的墙灰,面不改色说道。

“慕大哥回来了,但是……你快去看看吧。”九缨欲言又止。

“怎么了?”薛灵妩顿感不妙,立刻冲往前堂。

九缨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薛灵妩便没了踪影。

“薛姐姐,等……等等我。”九缨忙跟上。

“等一下啊……来个人把我从墙上扣出来啊。”琉灵修大吼。

“慕大哥。”薛灵妩进了前堂忙喊,但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愣住了。

慕云庭坐在椅子上,头发散落,遮住了脸庞。薛灵妩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双拳紧紧握起,浑身似乎在颤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毫无反应。

折腾的大半夜,这时的天已透青。

前堂的地上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衣,静静地躺着。

薛灵妩以前觉得孟旭是很高大的一个人,但此刻躺在这里看起来却又那么弱小、可怜。

孟旭死了。

薛灵妩走向前,单膝点地,手还没触到孟旭的身体,就被另外一只手拦住了。

“不必看了,他已经死了。”是慕云庭。

薛灵妩一进屋就知道孟旭已经死了,她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罢了。

“我和老孟去追你,可能是他之前受的伤太重,又拼了命的用仅存的内力使出轻功,结果……”慕云庭的手滑过孟旭的衣衫,帮他择去衣襟上的一片落叶。

薛灵妩没说话,想起第一次见孟旭的场景。那算是自己走上捕快这条路的开始吧。比起慕云庭,她倒是先对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先产生了亲切感。

“师父。”薛灵妩轻声道,虽然这个师父没跟自己呆几天。

“灵妩,你是怎么脱身的?”慕云庭终于想起来问薛灵妩最害怕听到的问题。

说实话?估计慕云庭都不会相信吧。但薛灵妩又不想骗他。

“是……”薛灵妩支吾道。

“是我把她带回来的。”碧胭突然出现,接口道。

薛灵妩望向碧胭,她既然如此说,肯定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薛灵妩一直对于碧胭是妖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没想到自己竟是比她还恐怖十分的……呃……薛灵妩一时之间没想到合适的词儿形容自己。东西?呸呸呸。鬼仙?自己还不知道法力到底恢复了没。

“那个女怪物你能打得赢?”慕云庭怀疑道,方才在屋中他们几个联手都险些被打死。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碧胭毫不脸红地继续编造。

慕云庭点点头,这话倒有几分可信。

“现在怎么办?”薛灵妩连忙转移话题。

“就近找一处地方安葬了孟旭,我们立刻去帝都。”慕云庭口气干脆,应该是早有打算。

“好。”薛灵妩点头,眼睛扫过孟旭的身体,目光被他手中还仅仅握住的亢龙锏吸引了。

“这东西可不是凡物啊。”薛灵妩嘀咕,“府君那里的……”她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溜了嘴,马上清清嗓子顿住话头。

“这就不要埋了,连无常的锁链都能打断,好东西啊。留着防身也是好的。”碧胭说。

“防什么身啊,现在还用防身?这玩意拿到黑市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薛灵妩的财迷属性太过根深蒂固,即便是少君醒来,这个本性一时间还是难以革除。

慕云庭狠狠瞪了眼前两个人一眼,被气了个倒噎。

薛灵妩一边畅想一边忍不住对那亢龙锏上下其手,“嗡~”亢龙锏在薛灵妩的指尖竟轻轻颤动起来。

“丫头。”孟旭的声音在薛灵妩耳畔响起,薛灵妩竟觉得自己仿佛又被孟旭拎着后衣领提溜起来了。

薛灵妩触到了孟旭的记忆,她在这段记忆里看到了慕云庭的眼睛。

“噬魂,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

“别怪我,我也不想的。”

………

“玄武,此事要做的干净利落。”

………

“灵儿,你怎么了?”

碧胭的声音突然响起,薛灵妩一惊,回过神来。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碧胭问。

“没……没什么。”薛灵妩支支吾吾道,方才虽然只看到了几个画面,但却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你今天受惊了。”慕云庭不动声色地将亢龙锏从薛灵妩手边拿开,解下身上的斗篷覆在了孟旭身上。起身将薛灵妩半抱起来,“我带你去休息。”

“慕云庭,你……”薛灵妩顿时红了耳朵,又有些恼怒,自己堂堂冥府主宰,竟让他拥在怀里,像什么话。挣挫了两下,慕云庭反而抱的更紧,薛灵妩也就放弃了。

俩人进了房间,慕云庭也没松手的打算,反而将薛灵妩紧紧拥入怀中,埋下头嘴唇立刻急切地在她脸上亲吻起来。

“灵妩。”慕云庭的声音竟颤抖起来。

“喂!你的老朋友刚死,你却在……”薛灵妩的话说了一半愣住了,她觉得脖颈间凉凉的。

慕云庭这块冰竟然哭了吗?

关于理想

关于理想

周围总是有许多人会时不时的问“你的理想是什么?”这个问题。以前我总是极牛逼地甩一句“别跟我提那个东西,爷很久以前就戒了。”此时恨不得给自己配上几个沧桑的袅袅烟圈才罢休。

其实,我不是戒了,我只是很怂,不敢提起罢了。我有理想,还一直怀揣着。我想成为一个作者,我不贪心,作家不敢妄想。只想成为一个小小的作者,写一些自己想写的故事,写给一群愿意看这些故事的人。

今年六月份的时候不知dào

怎么抽起了风,突然决定迈出通往理想道路的这一步。什么准bèi

也没有,我便稀里糊涂地开了第一本书。就是已经完本的《逆袭为妃》。

我是个很老土的人,喜欢的作者都是要么已经入土为安的要么是已经老掉牙了的。对于网文世界、女频根本一窍不通,也没想着去看看排行榜上的那些大神的作品,我就这样开始闷着头写第一本小说。

结果自然是血淋淋的。

后来才知dào

网文一开篇就要有爆点,什么服毒跳崖打小三,重生家仇玩虐恋,都应该在前两章华丽丽地展开。可我却还慢悠悠地铺垫着,别人的女主已经死过重生了,我的却还在海上看海豚!而且还用的是注定会扑死的第一人称。

那时也不知dào

给自己宣传宣传,有别的作者来这里打广告,捧场说两句“书写的真好”之类的话,我还实诚的认为人家是真心夸我,也不知dào

去回访。

虽然第一本的成绩很难看,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坚持完本了,四个月,每日两更,六十五万字。这是我追求理想迈出的第一步,虽然走的不好kàn

也很艰难,但毕竟迈出去了。

接着我自然不怕死的开了第二本。《柩冥师》的故事安排明显比第一本紧凑流畅了许多,人物性格也都更加鲜明。我不知dào

自己有没有达到读者们的要求,但我起码在进步着,而且还会继xù

认真坚持。

写这么啰嗦的一堆话呐,主要是想说明两点,第一,我已经迈上了理想的道路,那你呢?第二,请支持新书,支持我的理想,也许某一天,你的理想也会需yào

我来支持呢?地球是个圆,总会遇到的。

总结,大家都别懒着了,把我的书收藏了,然后奋力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吧!

万恶的考试周

(首先谢谢小迟编编给的推荐位,第一次有封面推呐。撒花~~~~~)

十二月来临了,跟着冷空气和雾霾一路暴起的当然还有考试周和无数的课业论文。“期末啦!”这三个大字真的是紧箍咒啊。为了能够顺利毕业,我也要多加点功夫念书了。

所以以后的双更暂时改为一更,不过这一更的字数每章都会在3000+,发挥好的话冲4000哦。其实跟双更比也少不了多少字,只不过省了一次发更新的时间。

请各位见谅,并继xù

支持哟!很快就会恢复双更的!

(成绩飙升的话人家也会考lǜ

暂时抛弃书本,熬夜加更的!所以,让数据翻滚起来吧!)

更新的相关说明

本书从十月底开始上传,到现在不过两个月,已经三十万字有余。因为更新速度过快,等上架时字数过多不好kàn

,推荐安排也是要循序渐进,所以从今天开始无奈调整更新字数。每章会控zhì

在两千字。我知dào

让各位读者从日更五千到三千五再到两千落差很大,但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是我之前心急了,实在对不住。

上架日期我依旧不得而知,如果还按现在的速度更新的话,只怕还未开始上架,我便已经写完本了。而且要真到上架的那一天,字数太多未免难看。许多晃进来看书的人会觉得这么多字数才上架肯定是渣书。到时候我就有冤无处诉了。虽然上架不是目的,但毕竟是对我辛勤劳动的肯定,请各位体谅我的难处。

多谢开书以来各位作者和读者的支持,还有编辑姜姜的推荐。以后还请各位继xù

支持,我保证后续的故事会更加精彩的。多谢,多谢。见谅,见谅。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看大家都有这个上架感言,我也来叽歪两句,主要是好多人不知dào

上架了,加V之后书架里就不显示更新了。顺便再无耻地求一下订阅。

首先自然是谢谢编辑姜大人和可乐。然后就是同我一起在这里摸爬滚打的各界同仁们。还有就是一直在看这本书给予支持的读者们。

这条路我走的很不易,几经曲折,到了今日,上架这件事已经不是关键和目标,在这条路上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善良执着的家伙们。

他们同我一样,为了自己的理想,每天努力着,坚持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码放着自己的梦之城堡。有的城堡华美漂亮,有的清新小巧,有的个性歪斜,有的稳定坚固。形状不同,但都诚意十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梦,以及自己的讲述方式。我们真诚地将这些隐秘拿出来同大家分享,打开城堡的大门,邀请你们进去,将城堡里发生的一切故事都展示给人看。

有的人喜欢,看到精彩处击节赞赏,动情处潸然泪下。有的人不喜欢,略逛逛便婉言告别。不管是走的还是留下的,你们的到来都让我们的城堡变得离天空更近了一步。

理想、梦想,不管他们有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但我觉得每个人都要拥有一个。

怀抱梦想,坚持上路,即便走不到尽头,你也可以领略沿途的风景,收获行走的感动。

但若心中茫然,怀中虚空,错过的就不止是纯蓝的天空。还有通往天空的草地、花香、云朵、清风和可爱的小伙伴们。

最近几日更新时间调整

今天要跟着粑粑麻麻出发去普陀山,白天会在路上,所以这几日的更新时间从中午调整到晚上六点或者八点钟。望见谅。恢复原时间时我会再通知的。

我会帮大家求观音大士保佑滴。么么哒。

已经到年尾了,抓紧最后的时间玩耍哟。

28号更新内容有误抱歉

我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考试,更新都是别人代发,今天看了一眼存稿箱发xiàn

明晚的那章复制的时候复制了两次,所以明天的那章看着是四千多字其实还是两千多字的内容。由于更新一提交就不能修改了,所以只能这样,各位就不要定了,等我回家了会发成公众章节。实在抱歉。

断更通知。

首先感谢一下jm910的两张粉红票,快来现身报一下家门,认识认识。

然后遗憾地通知各位,我要断更了。你知dào

一个姑娘家的要面对论文答辩和找工作的双重压力,崩溃,是分分钟的事。我已经在拼命努力不断更了,但熬夜不是长久之计,除了与日加黑的眼眶之外,复习考试也很容易分心。

所以,哎,无耻地断更了。

为了生命的健康和安全,以及未来的温饱,我只能先专心找工作了。十五号,十五号我就回来了~~~~

沈府这个拉拉杂杂的故事算是基本结束了,下面即将开幕的都是主线人物的故事了。下面的叙事手法会有些更改,感情戏份自然飙升,案件都会由主线人物引出,同最终的结局走向密不可分。

比如各路人物的真实身份,小慕的显赫出身,馒头妹的红瞳之谜,灵修哥哥的两世爱恋,楚风的因爱成痴因爱生恨。萧忆罗和清平侯的过往,还有无数看似路人甲匪兵乙,但其实是故事发展关键钥匙的人物揭秘。

我们的碧姨同咱们的灵修哥哥还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哟,她不止是蛇精,他也不止是道士。就像忘归不止是青龙、孟旭不止是烈焰金刚一般。

等着我回来哟!

短文推荐

前几天和朋友建了个公众的微啦啦啦啦啦信号,会每天发一篇自己写的短文和看到的好文章,内容题材话题都不固定,会有热门话题讨论,神经絮叨,精彩影评,个性书评甚至段子感言,总之什么都有。关注后还可以跟你互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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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骰子安红豆(完整万字故事一篇)

这个跟本书无关,是之前写的一个故事,关于鱼玄机的,完整的。发上来大家看着玩呗。

现在是咸通十二年,仲冬时节,正是树叶凋零,万物颓败之时。当然,秋冬肃杀,阴气迫人,也是杀人的好时节。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人约我登高饮酒,持蟹赏桂,可今日……

我略侧了侧脖子,身后绑缚的绳索勒得我手腕生疼,脊背上硬邦邦的亡命牌更是把我的背硌得几乎淤青,幸好有人送了块绣垫给我,不然膝盖岂不是要跪破了?

“鱼玄机,你倒真不愧你**子的佳名,临死了不食断头饭,竟只要块绣垫趁膝。你是要留着你这吹弹可破的冰雪肌,到了阎罗殿**得阎王吗?”一个无比嘲讽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不想抬头,不想在死前都要看到一张让我厌恶无比的脸。可有人抬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来。

虽然衣着锦裘官服,但此时的裴澄看起来依旧是那么让我讨厌。

“害pà

吗?我以为鱼玄机从不会害pà

。”裴澄捏着我的下巴,阴测测地笑了起来,那眼神犹如一只捕到雀鸟的猫,正得yì

地玩弄自己到手的猎物。

“裴大人拥着大氅,自然不知dào

有人会冷得发抖。”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唇角堆起浓浓笑意,即便冷冻成冰此刻也不会继xù

发抖,我只不愿让他再得yì

半分。

“你死到临头竟还是这般牙尖嘴利,只是风骨气节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呢?你若……”裴澄松了手,用手里的斩首令轻佻无比地拍了拍我的脸颊。

“我若如何?”

“你若答yīng

我的要求,我自然有本事把你从鬼门关口拉回来。”裴澄凑得更紧,手指滑上了我的衣领。他口里的腾腾白气涌到我的脸上,让眼前的世界起了几分虚幻。

“裴大人,午时三刻快到了,行刑吧。”我依旧是笑着,双眼却涌出泪来,不是因为死之将至,而是因为越过裴澄,我看到了他身后的人。从入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在等着这个人,现在,他终于出现了。

虽然他依旧瑟缩在人群之后,虽然他还是没有勇气走到我身边,但,只要他来了,我便知足。

“你哭了?”裴澄有些惊讶,“我从未见过你落泪,即便是我判你斩首之时。为何?”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我没有理会裴澄的问话,而是轻轻哼起了这首《杨柳枝》,许是最近没睡好的缘故,往日里甜润柔美的嗓子现在听来略有些沙哑,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简单的四句哼完,我的眼泪戛然而止,但却看到他的双瞳中淌下泪来。大雪纷扬而下,落在他的发上眉间,我这才发xiàn

当年誉满长安城的**才子温飞卿真的已经老了。老得已经丧失了送我上黄泉路的勇气。

我曾说过,过奈何桥时一定不会饮忘川之水,我想记着他,记得这个人,我在地狱底端受遍酷刑时才会更容易忍耐。

“行刑!”裴澄扭头,看到了人群中的温飞卿,立kè

翻脸,手里的斩首令甩在地上,厉喝道。

“好大的雪。”背后的亡命牌被刽子手拔掉后,我终于可以仰起头来看雪花落下。奇怪,明明下着鹅毛大雪,可为什么头顶的天看起来竟是如此的湛蓝?

“杀!”不知dào

是谁的声音从天边传来,这一刻我突然害pà

起来,脖子后暴起了一层层的颤栗。

我不怕死,但我怕死得不美,裴澄终究还是赢了,他让我跪在众人面前,也在我最爱的人面前,衣衫不整,青丝散落,然后人头落地。

凉,接着是蚀骨的疼痛,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我大睁着眼睛看到自己那已经头颅不在的身体颓然倒下。被刽子手斩断的发丝纷扬落地,很快又被大雪掩埋。

我感觉自己的头颅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终于停住,我缓缓地从口中吐出最后一口余气,眼前腾起一阵粉红的血雾,幸好,幸好此刻我的眼睛依旧可以望向人群中的那个人。

原来,青丝变白发,只在一瞬间。

或者,霜雪吹满头,亦算是白首。

我叫鱼玄机,其实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还是喜欢我最初的名字,幼薇,鱼幼薇。

咸通十一年,我杀死了我的婢仆绿翘。次年,我被依律处斩,那一年我二十六岁。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我叫鱼幼薇,咸通元年,我十四岁,不过是长安城一个普通布衣秀才家的女儿。父亲是个落魄文人,一生中最大的乐趣就是教我读诗念词。只可惜父亲死得早,丢下娘亲和我两个人相依为命,连生计都有了问题。

母亲为了养活自己和我,只能出去给人洗衣为计。但她从来不愿让我跟着去她做活的地方,尽管再累,也让我留在家中念书写字便好。其实我知dào

哪里才会有终日洗不完的衣裳,即便冬日也是,哪里才会有缭绕不散的香气,即便是后院水井旁。

我虽然只有十岁,但也大概懂得**是什么样的地方。虽然我知dào

母亲只是去洗衣,而且是为了我的温饱。但我却依旧羞耻地抬不起头来,甚至不愿再吃她做的饭菜,不让她的手再沾染我的衣裳。

邻里常同母亲说你女儿真是错投了人家,以她的文思,若生在大户,再托生个男子,定能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只可惜……

只可惜我是个女子吗?只可惜我才华横溢,最终也只能嫁做人妇,从此只与油盐酱醋为伍吗?

闺阁二字,多少文人骚客倾慕流连,女子一词,更是让帝王之尊都会缱绻钟爱,但奇怪的是,这些人为这四个字留下无数墨宝,甚至眼泪,却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们的。他们喜欢把女子写入诗篇,不过是把她们当做玩物,满足自己的**才子梦罢了。

但有一个人是不同的,我从未见过他,只因为偶然听别人读到了他的一阕词,从此便引他夜夜入梦,再也无法脱身。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我坚信能写出这样一阕词的男子一定不像寻常人那般,只是将女子玩弄于笔墨鼓掌之间,而是真的懂得女子心思。那时候我还不知dào

什么要做爱慕,心里只是想着什么时候能见见这位温飞卿。

从此以后我便常在午后溜到离家不远的小溪边,对着溪水在眉心贴上花钿,再拿出自己手抄的卷本,一首接一首地念下去。似乎觉得这样那位词人便会拈花而来,也可以将我写入他的词中。

做完这样的梦之后,我会亲手将写有自己拙劣诗作的纸船放入池水中,让它随水而下,希望有一天被人偶然拾获,从此我也可以声名鹊起。

十五岁初春的一个午后,我知dào

了什么叫做美梦成真。

往年四月的长安城都还百花羞涩,寒气袭人,而这一年的杏花却早早开了,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也都是暖烘烘的,困意一阵阵袭来,让从未喝过酒的我都知dào

了微醺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就是鱼家的幼薇姑娘吗?”

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随即覆在我面上的诗稿被人拿开。突然涌来的阳光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翻身坐起,视线平行的地方,先是看到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再是一领暗青色描墨竹的衣衫。

我喜欢手长得漂亮的人,看到这么一双手我便觉得这个人一定也是风度翩翩。可等我抬起头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却颇为失望。

这人大概四十上下,相貌普通,风度普通,除了发上束着的同衣衫同色的纶巾之外,再无其他修饰。他此刻正低头翻着我的诗稿,一页页看下去,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你是谁?”我有些恼怒,不止是因为这人扰了我的美梦,也是因为他未经同意竟翻看我的诗稿,万一弄脏了怎么办?

“幼薇姑娘的诗名在下久闻,今日特来拜会。”他开了口,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甚至有些谦卑。

“既是特来拜会,应该先下名帖才是,哪有这样直接闯入别人家中的?”我看他是个有趣的人,心中的怒气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也忍不住打趣起来。

“这里是溪边,怎么会是姑娘家?”他听我如此拿架子,依旧不生气,似乎对我更有兴趣。

“你没听过一首诗吗?两脚踏遍尘世路,以天为盖地为炉。我在此午睡,地便是床,天便是被,这里怎么不是我的家?”

“那是在下唐突了,是应该亲下名帖的。”他真的从袖中抽出一张两指阔的花笺来递到我手中。

“长安温岐”

短短的四个字,我却盯着读了又读,根本没办法把眼睛移开。直到他伸手拂去我发间的落花,我才醒过神来。我没有抵触他突然的亲昵举止,甚至在重新看到他的脸时觉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这就是你的束修?”温飞卿看着眼前桌几上那个孤零零的小小锦盒,笑着道。他的酒还没有彻底醒,眼皮略略垂着,倦意十足。

今天是正式的拜师礼,长安城有不少豪客都争相邀请温飞卿到自己家中,毕竟是声名远播的文人,收的又是关门弟子,还是个女弟子,自然有不少人觉得不可错过。只是温飞卿都婉拒了,竟在一个酒醒后的清晨,将我叫来了这里。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娘亲供人差役的地方,雕梁画栋,香风拂面。即便是早上,这里也有一股子让人昏昏欲睡的奇妙能力。

**,我印象中应该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但我惊讶地发xiàn

这里不仅精致漂亮,而且每一扇雕窗后似乎都隐着另一个世界一般诱人。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我很好奇。

“先生是嫌少吗?”我盯着他的眼睛,得yì

地笑。他还没有打开,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我哪里会嫌少,能有你这样聪敏的女子做学生,本就是我赚了。你还送我束脩,这可是个大便宜。”温飞卿依旧是那样的好脾气,一点也不嫌我这个学生太过大胆。倒是一旁陪坐的清芜有些不满,略皱皱眉,却也没有说话,只起身给温飞卿续了杯热茶,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我自然是不在乎她是如何看我的,不过是个识得几个字读过几首诗词,便也敢称自己是才女花魁。

清芜读出了我眼中的不屑,归坐时并没坐回自己的软榻,而是斜倚在了温飞卿身边,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在我身上随意一溜,软语道:“温卿,既然你觉得自己赚了,那回礼可要备得厚一些,幼薇现在是你的学生,以后出门可不能布衣银簪这般寒酸。她被人笑话不要紧,不能影响了你的名声不是?”

“幼薇没有清芜姐姐那么多恩客赏识,自然穿不起华服锦衣。是我福薄,没有姐姐那么好的命。只是姐姐说的这话我有些不懂,我穿布衣,饰银器就是给先生丢脸,那先生自己布衫素履岂不是给姐姐丢脸了?”我不疾不徐笑着道,清芜若不是脸蛋漂亮,身材出挑,只凭她的智商只怕也只配在后院洗衣服。

“这……”清芜这才想起身边的温飞卿也是一领简单布衣,顿时格外尴尬,红着脸不知dào

该如何挽救。

“我来看看我的女学生送了什么给我。”温飞卿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打开了手中的匣子。

“这是什么?骰子吗?”清芜先一步拿出了匣子里的东西,拎在手里好奇道,“可是同一般的似乎又不太一样。”

“是。这是我自己制的,自然同往常里见到的不一样。”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幼薇,你很喜欢这首《杨柳枝》吗?”温飞卿从清芜手中将那骰子接过,握在掌中摩挲着,唇角的笑容不知为何渐渐隐了去。

“是,先生这首词写得很好。”我小心翼翼答道,不知dào

他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沉默,温飞卿仍在看手中的骰子,一句话也不说。一旁的清芜自然是得了意,“幼薇的手像她娘亲一般巧,只可惜这东西精致是极精致的,就是太小家子气了些。”

我没理会清芜的幸灾乐祸,但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紧张,攥着衣角的双手几乎要透出汗来。

“你如何做的?”屋中的气氛快要凝固时,温飞卿终于开了口,但声音竟有些沙哑发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不难,不过是费些工夫。先用一块象牙打磨平滑,再对剖开,镂空。六面雕上点数,置一粒相思豆在其中,再将两边扣起复原。这样骰子掷下,六面皆红,很是好kàn

。也应了先生的诗句。我再束上杏黄缨络,先生可以佩在腰间,权做装饰。学生家中无长物,这么个小小东西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不……这个很好。多谢。”温飞卿将那骰子小心地揣入怀中,竟起身离去了。

“先生!先生我还没行拜礼!”我追着出去。

“不必了,你以后就算是我的弟子了。”温飞卿头也不回,逃一般地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这么急匆匆便走了。”清芜也跟出来,拉着脸不满道。“该不是反悔不想收你了吧?”

我转脸看了看清芜,她还未梳洗,昨晚的妆早已经残了,一把青丝随意地挽了个堕马髻,身上的酒气浓得还直扑鼻。我突然很是可怜起她来,虽然她身上的晨衣绣着精致的飞鸟纹,一尺的价钱只怕都抵得上我一套的襦裙,但她也不过是男人们摆弄解闷的木偶罢了。

等有朝一日,她的腰肢不再纤柔,眼眸黯淡无光,嗓子不再甜嫩之时,那些人便会将她弃如敝履,看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鱼姑娘这是我家老爷让送过来的,说算是回礼。”下午的时候温飞卿的书童送来了一个瘦长锦袋。

打开来,一柄普通素面折扇,只一面用隽逸的小楷题了首词。

“星斗稀,钟鼓歇,帘外晓莺残月。兰露重,柳风斜,满庭堆落花。虚阁上,倚栏望,还似去年惆怅。春欲暮,思无穷,旧欢如梦中。”

读完这首词,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幸好今日的拜师礼还没有行完,头没磕,我就不算是他的学生,既然不算学生,那钟情于他也不算越礼。

既然“旧欢如梦”,那遇到我,便是你梦醒的时候了。可怜了清芜,以为温飞卿日日去她那里是因为贪恋她的美色,也许她已经忘了原来住在那房间里的人善瑶琴,工词画,平生最是中意红豆,不足双十年华便艳冠长安城。

此女名唤相思。温飞卿那首脍炙人口的《杨柳枝》写的就是她。

“你一个女孩子家学别人拜什么词客做老师?又不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养家糊口。小心徒惹人闲话。你还没出阁啊。”娘亲见了我手里的扇子,担忧道。

“我过我的,何必在意别人。我可不想以后像你一样也要给别人洗衣度日,更不想嫁一个市井粗汉潦草一生,那还不如死了。”我脱口道,跟着我的残忍话锋出来的还有娘亲的眼泪。

这些我都已经顾不得,我只知dào

什么叫声名鹊起,凭着温飞卿关门女弟子的身份,我一夜之间誉满京都,成了无数达官显贵的坐上贵宾。所有人都钦羡温飞卿收了个才貌双绝的女弟子,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地觉得我不单纯是个女弟子那般简单,温飞卿每次也不否认,却也不承认,清醒时教我丹青填词,酒醉后也会执着我的手赏月抚琴。只可惜他酒醉的时候少,清醒的时候多。我当初送他的那条玲珑骰子也从未见他佩在身上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我在他身边长到了十八岁。

两年间,我的诗写得越来越好,人也出落得愈发动人,终于也穿起了寸尺寸金的锦绣衣衫,周围的倾慕男子多如蜂蝶一般。但我却对温飞卿愈发钟情。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我越是出入官家豪贵地方,越是明白这个道理。那些觥筹交错,耳鬓厮磨,身畔坐的哪一个是自己的妻子?色衰而爱弛,我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些狂蜂浪蝶喜欢的真的是我的诗作文采。十八岁,我已经等不起了。所以便决定主动出击。

要灌倒温飞卿很容易,不过两壶梨花白酒,我扶他到床榻上躺好,毫不犹豫地解去了他的衣衫。

我不知dào

自己正在做的事算什么,如果被人知dào

了会如何骂,但我不在乎,我甚至为自己准bèi

好了红烛,龙凤红烛,就当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烛。我不知dào

我想要什么,但我清楚地知dào

我不想要什么,如果不想,那就要做出改变,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点起红烛转身时,温飞卿已经坐了起来,朦胧着眼睛看向我,身上的衣衫已经重新束好。

“你……”

我不等他开口拒绝,便果决地脱掉了自己的襦裙。我知dào

,衣服解下,没有人会拒绝这年轻诱人的身体。

但我猜错了。

温飞卿盯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站起,走到我面前捡起地上的衣裙给我披上。

“你跪下。”他披衣的手在颤抖,声音也是。

“什么?”我心底不由重新燃起希望,觉得他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把持不住。

“你、跪、下。”他一字一顿地重复,语气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威严和冰冷,此时他的声音也不再颤抖,呼吸也恢复了稳定。

我突然有些害pà

,膝盖抖着竟真的想要顺从了。

“鱼幼薇,你现在向我叩三个头,完成当年的拜师礼。从此以后我们只是师徒,不能越礼一步!”

我惊讶地看向他,他却转过了脸去不看我。我知dào

他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因为他竟肯将自己最不喜欢的沧桑眼纹完全地暴露给我看。就是想让我知dào

为师之尊。

“学生见过老师。”我垂着头缓缓跪倒他的面前,重重叩了三个头。等我站起身时,他已走了。剩下我自己对着一对红烛,看它们一滴滴地淌下血泪来。我的眼眶干的发痒,嘴唇也咬出血来。

第二天我受到一封短信,我的老师说他已经离开长安,还是没有哭,因为我不伤心。我只是觉得今夜的事于我而言是一种侮辱。

咸通五年,我二十岁,这一年老师终于回到长安。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公子。老师跟我介shào

他,他的名字、家室、性情,我通通没有听到耳中。我只听到了开头的第一句。

“幼薇,我为你觅了位如意郎君。”

我一直不想成为男人的玩偶,不想被他们控zhì

摆布,可最后我竟为了同他赌气,便嫁给了一个我不爱,甚至完全不了解的人,也亲手把自己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幼薇,只要你肯嫁我,我必以生命待你。”

李忆同我说这句话时神情局促而紧张,两手死死抓着衣角揉搓,那浅青色的浮光锦最是柔脆,可经不得如此折腾。听着李忆的衷肠款诉,我满脑子里想得竟然是昨晚听说城西的栖风轩新近了几匹上好的霞影纱,用来裁外裙是再好不过的了。

“你怎么不说话?可是你厌我?”李忆见我有些怔怔的,终于止了自己的倾诉,问。

“哦,没有的事,我本就话少。”我敷衍道。

“我知dào

我配不上你,若不是温先生,我只怕连你的面都见不上。”

“不,李郎说哪里的话,你是少年新贵,这长安城多少女子中意,能遇见你,是我要感谢老师。”我双眸弯起,春风满面。

曲意逢迎,婉转承顺似乎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不必学都可以用的是恰到好处。

“真的吗?”李忆激动起来,双手终于丢开自己的衣角,握住了我的手。“如此说,你是愿意嫁给我了?”

我望着他,锦绣容貌,衣履**,同老师相比,他的确是更好的选择。只是……只是他才华城府上差了那么一些,喜怒哀愁全写在脸上,为了个女子竟妄自菲薄起来。以后也一定会被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上。

只是……只是我已等不起老师,双十年华已过还待字闺中,已经有些迟了。我也清楚长安城那些豪贵,嘴上说的似蜜甜,将你娶回家中不过是疼惜两日便丢之脑后。这偌大的一座城,最不缺的就是花般的新鲜面孔。而且,我也有些许的小小私心,这李忆是老师保的媒,若以后他待我不好,老师自然也会替我出头周全。

“让我嫁也容易,只是你拿什么给你的新嫁娘添妆呢?”我挣开李忆的手,用手里的团扇轻轻扑了一下他的肩,掩面笑道。

“这个小生早有准bèi

,来人,将我带来的礼物抬上来。”李忆似乎是胸有成竹,唇角的怯生终于隐退,添了几分得yì



“好香啊。”我嗅到一股隐约的香气,笑这李忆不过也是寻常俗物,只懂得送些胭脂香料的东西来哄女子高兴。及至东西进了门,我才真zhèng

惊讶起来。

那是二十二面小巧玲珑的双绣屏风,屏心用的是上好素绢,上面绣的既不是花鸟鱼虫,也不是仕女人物,而是一首首工整秀丽的楷书诗词。方才的香是从这屏风上而来,二十二面屏风的边框用的竟都是水沈木。

“你从哪里请来的绣娘,这手艺哪里是刺绣,倒像是书法大家似的。”我虽然很喜欢,但却依旧是一幅淡淡的模样,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哪里的绣娘不要紧,重yào

的是这上面的诗。你看着就不眼熟吗?”

眼熟,当然眼熟,这二十二面屏风上有我的二十二首诗,我突然有些惭愧,觉得只有老师的诗词才配得上这精致屏风。

“这一份聘礼不知dào

够不够将你娶回家呢?”李忆从怀中拿出一封大红洒金花笺来展开,“我请温先生亲手写的婚书。”

男方的一栏已经写好姓名,女方的一栏尚且空着。我想也没想,拿起笔来便将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

这世间本就是无价宝易求,有情郎难得。他既对我有情,我又何必拒绝。他既肯花财力和心思在这屏风上,起码也是惜才之人,我总不至于吃亏。

亲事办的很快,李忆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一切快到我都来不及后悔。

“幼薇,只要我李忆活着一日,定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要让你成为全长安城,不,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鸳鸯帐里,他执着我的手无比郑重地起誓。那一刻,我竟有几分感动,真的信了他的这句话,所以三个月后李忆的正妻裴氏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竟天真地以为李忆很快会写封休书,然后就把她打发走。从此以后,此身,此心都只属于我一个人,可谁知,被扫地出门的竟然是我。

“你快快与我写封休书,我好干干净净离了你李家的门,免得留在此地受人欺凌!”

“薇儿,你不要同她生气,她是个久病之人,脾气不好。再说,相士确实说了,你的命格同李家有冲,我送你出去只是暂且避一避,等……”

“啪!”我抬手狠狠甩了李忆一个耳光。“这个算你替你夫人还我的,她用荆条责打我一十八下,我都记着,你若再想见我,除非让她如数奉还!否则,你我就今日永诀,此生再不复见!”

李忆被我打得有些发怔,我以为这一耳光能激起他的勇气,要么与裴氏义绝,立我为正妻;要么同我斩断情丝,放我自由。水火既不相容,总要择一方处之。

可他竟又双手攥紧了衣角,像初遇我时那般,局促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自然不敢休妻,裴氏的兄长裴澄刚升了大理寺要职,是得罪不起的。而我,他才娶回家三月,更是舍不得放我归家。

“幼薇。”

我和李忆尴尬对峙之时,早已得到消息的温飞卿匆匆而来。一看到他我的眼泪便滚落一地,当初赌气嫁给李忆,我本想报复他,可谁知到头来自己却遭了报应。

“老师。”我喃喃道。

“你既然还叫我老师,那就跟我走吧。”温飞卿牵起我的衣袖,扶我上了身后的马车。

又是一个暮春时节,薄衫酥手,温热覆腕,我们相识六载,这却是他清醒时第一次牵起我。那时我觉得幸福极了,他一定是知dào

李忆如何对我,所以才赶来救我逃出牢笼的,这是否也表示他愿意为自己当初的错误决定作出补偿呢?

“到了,下车。”温飞卿掀起车帘,皱着眉看向我。

“温卿你为何这般不高兴?”我抑制不住心底的喜悦,这个亲昵又有些轻佻的称呼从唇间溜出。自从听到清芜第一次这样叫他,我已不知偷着学了多少遍。

“叫老师。”他的脸抽动了几下,伸出来扶我的手猛地撤回,转过脸去不再看我。

我悻悻地下了马车,才终于看清他送我来的不是什么温府,而是一个道观。

“李忆与你情深意重,是他夫人一时不能容你。这妒心过个一两年光景自然会好。到时他自然会接你回去。”

“为什么要送我来道观?”此时李忆如何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知dào

眼前之人是如何想的。

“他本是将你托付给我,可又怕我应酬繁多,对你照管不周,所以才将你送来此地。”

“是他怕你照管不周,还是你自己怕瓜田李下惹人非议?”我向前迈了一步,几乎贴上了温飞卿的身子。

“你从今天起,名字也改了吧,叫玄机,鱼玄机。希望你留在此地可以静心参道,有所顿悟。”温飞卿头退几步,草草丢下几句话便要夺路而逃。

我冲上去擒住了他的衣襟,想要一次问个明白。问他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问他为何要将我拱手让人,问他既然对我无情为何还要将我送他的玲珑骰子藏在怀中!

这些话我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狠狠推到在地,连滚落在地的骰子都不及捡起便匆匆跑了,他同李忆一样,都是懦夫!

为何我遇到的都是这样的男人?我其实早应该明白,温飞卿笔触艳丽旖旎,词赋瑰丽百转,不是因为他多懂女子心思,而是因为他的内心本就怯懦忧愁似女子一般。我这时才悔悟,原来一切的爱意竟都只是个误会。

我钟情于他的惊世之才,却又讨厌他的懦弱和犹疑,但却又是这懦弱和犹疑促成了他惊天的花间才华。矛盾的不是他,而是我自己。

我捡起地上的骰子,拂去缨络上的尘土,将它悬于咸宜观大门之上,并且用了最华丽艳美的绢布写下招贴挂于一旁。这天底下的男子,只要你自认才华过人,便可入咸宜观,赋诗也罢,对弈也罢,饮酒也罢。我都一一奉陪。

李忆、温岐,既然你们男子都如此胆小,那就让我这个女人狂妄一回!

我本以为这样能为自己做主,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可我又错了。

咸宜观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每日客似云来,敲坏的棋子都有了十数盒。这其中自然不乏有宋玉潘安之貌,状元济世之才的人,一个个揭了门上的帖子嚷嚷着要知音难觅,要诗文会友。但我若在晚间掌灯时分起身送客,他们第二日便都不会再来。

有时候我真得有些哭笑不得,温老师的长相算是中下品,因为他才高八斗,所以引得无数名门闺秀仰慕。而我最引以为豪的是自己的文采,男人们却总是视而不见,只中意我的样貌身材。

我没有越雷池一步,但却不明白为何长安城流言四起,那些甚至连观门都没有进过的人竟然信誓旦旦地同人说他如何在观内春风一度,如何让长安最有名的才女婉转承欢。明明是他们浮想联翩,却让我背上狂蜂浪蝶的骂名。

就像有人说我是因为嫉妒婢女绿翘比我年轻貌美,更得男人欢心,才妒火中烧,将她杀死一样。这一切我都懒得去解释什么。就像我一开始认为的一样,男人们那些看似写给女子的诗赋词曲都是为了满足他们求而不得的欲望罢了。他们才懒得去追问一个女子是如何生活的,心中是如何想的,他们只要坐在那里疯狂地想象,然后告sù

所有人这是真的就可以了。

翠翘是观主收养的,因为生得美,又很是聪明,观主便让她跟着我学认字,抄写佛经。那时她总不过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虚荣膨胀的年纪。

被我闭门不纳的人都知dào

绿翘在我身边服侍,自然一个个转而去奉承挑逗她,绿翘早就想离了道观,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托身之处,此时见如此多男子对她海誓山盟,自然是愈发得yì

。总希望在其中择一个好的以备终身之托。

挑来拣去,绿翘很是中意一个叫杨庭曦的年轻公子。这人我也见过,长得倒是清秀俊雅,只是举止轻佻,一看便是风月场里混惯的浪荡子。托付终身,根本就是无望的事。

我劝过绿翘,可她却不肯听,反而使尽一切手段笼络这位杨公子,只盼着他能将自己带出这清苦之地。其实现在想来,绿翘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

我不喜欢杨庭曦,但却没有阻止两人的来往,因为每次杨庭曦来都会带来老师的消息。他是当朝丞相杨收的侄子,官场上的事自然知dào

的一清二楚。

所以那天杨庭曦喝得大醉之后又来咸宜观找绿翘时,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并没有赶他走,却不料那晚竟出了事。

绿翘是吃了太多的五石散死去的,死的时候浑身**,口吐白沫,身上还有些含义不明的伤痕,真是难看极了。而让她不惜牺牲性命百般讨好杨庭曦却躲在门外,药劲儿已散,一脸厌恶地连看也不愿再看她一眼。

我踢了踢地上的纸包,突然觉得绿翘根本不值得可怜。她竟想用药石来留住一个男人的心,不知dào

是痴还是傻。

“练师,不是我让她吃的,是她说吃了这药就能飘飘欲仙,所以……”杨庭曦忙着推卸责任。

“这话你不必对我说,对大理寺说就是。”

“不!不能让官府知dào

!我可不想吃命案!”

我没理会他,拾起地上散乱了衣服给绿翘披上,顺手覆上了她大睁的眼睛。

“练师,求你救我!”杨庭曦竟扑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你若想跪便跪着罢。”我从他身边出门,却又被他拉住了衣角。

“练师,你不在乎我的死活,难道也不在乎你老师的死活吗?”

“你胡说什么?”我住了脚,厉声喝问。

“你没听说前几天的科场舞弊案吗?这次皇上震怒,说是一定要杀尽所有舞弊之人,以正朝廷声明。你不知dào

你老师温岐可是要犯之一啊!”杨庭曦已经不再慌张,竟反将了我一军。

这件事我自然知dào

,而且还是杨庭曦亲口告sù

我的,老师科场不得志,一时糊涂竟隐了姓名去替别人考试,他往日里恃才傲物又得罪了不少权贵,一时间竟有群起而攻之的架势。之前我求过杨庭曦,求他向自己的伯父美言几句,救老师出来。他现在不阴不阳地重提此事,意图自然很是明显。

“三日之内,你若能保我老师无虞,我自然也能让你安全脱身。”我拂开杨庭曦抓着我的手,下定决心道。

“当真?”杨庭曦欣喜若狂。

“若有违誓,天打雷劈!”我承诺道。

两日后,温飞卿便“洗脱”了罪名,重获自由。而我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替杨庭曦认下了杀人罪名。

“月缺花残莫怆然,花须终发月终圆。更能何事销芳念,亦有浓华委逝川。一曲艳歌留婉转,九原春草妒婵娟。王孙莫学多情客,自古多情损少年。”

我一直不知dào

自己的决定正确与否,我为什么要替一个不爱我,而我也不爱他的男人去死。但及至在法场上看到温飞卿,我却知dào

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替他死,是为了留住他的性命写出更多感人肺腑的词句。甚至想着若我死了,他一定会像怀念相思一样地怀念我。也许等埋入黄土中后,我也能有一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誓言刻在碑上了。

我爱的是他的才华。

而他却是爱我的一切,我的才华,我的容貌,我的骄纵,我的虚荣。他怕自己辜负了我,所以他才会将我嫁给李忆,将我送进咸宜观。只是我不懂。

第一章 济北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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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屋门外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接着便传来一个女人的叫骂声。

“知dào

你相公身体弱,出不得门,才顿顿让人做了给你们送到房里去,这还挑三拣四的!装这种样子给谁看?我嫁进来是伺候你们的吗?”

薛灵妩听这话实在说的难听,“啪”的一声丢下筷子便要出去理论,可还没站起来便被娘一把拉住,摁回了椅子上。

“坐下!不许去!”

“娘,你看她连爹爹都骂上了!你不能老让着她!”薛灵妩气得满脸通红,挣扎着又要站起来,“你和爹爹脾气好,我可不行!”

“灵儿,她毕竟是你大伯母,你要尊敬她。况且和她这种人没有吵架的必要。”爹爹面不改色地继xù

吃着饭,安慰灵妩道。

“尊敬?爹你也听到她刚才怎么骂你的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们回回都并不说话,任她踩在头顶!”

“她说的也对,我们不去饭厅和一家人吃饭也就算了,还日日让厨房单做,你大伯母管着家,自然会觉得麻烦些。你多体谅些吧。”

“爹爹你怎么总是这么软弱?”薛灵妩现在更气自己爹爹了,几个月来积攒的火气一次性爆fā

了出来,口不择言的大声吼道:“就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没办法出去谋份差事,全靠薛家养着。大伯母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给我们脸色看!你看看娘跟着你受了多少委屈?连我都要跟着姓薛,而不是跟你姓……对了,你姓什么来着?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忘了?”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

薛灵妩捂着自己登时红肿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刚给了自己一巴掌的娘亲。

“小孩子说话不能这么没礼貌!他是你爹!道歉!”

“我不!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薛灵妩梗着脖子顶嘴道。

“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灵妩娘抬手又要打,被自己的丫鬟碧胭给拦住了。

“小姐,这件事摆明是大夫人的不对,您怎么打起自家人来了?您平时多疼灵儿啊,别一会儿打完了后悔。”

“就是因为我平时太宠着她了,才让她养出这么骄纵的性子!今天我非教xùn

教xùn

她不可!”灵妩娘推开碧胭便去拿花瓶里的鸡毛掸子。

“灵儿,你娘真生气了,还不快走!”灵妩爹忙推了她一把,让她快跑。

薛灵妩是知dào

娘的脾气的,真的是说打便打,刚才那个耳光她已经领教到娘的怒气了,此时又有了鸡毛掸子在手,除非她是不想要自己这条小命儿了,不然还是听爹的话,早点溜了的好。

趁着娘亲还被碧胭拦着,薛灵妩打开门一道烟儿地便溜了出来。自己家是呆不下去了,可大伯母二伯母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房里也不能去,看来只好出府了。

薛灵妩出了薛府大门便直奔离家不远的那条小溪去,每次不管是心情好的时候还是挨骂的时候,她都会到那里去。小溪的水很清也很浅,还有不少小鱼小蟹,薛灵妩最喜欢脱了鞋子把光脚丫伸进河水里泡着,感受着清凉凉的溪水流过自己的脚趾缝,连烦恼也随着带走了。正好也敷一敷刚才被娘打肿的脸。

薛灵妩叹了口气,摸了摸依然滚烫的脸颊,真不知dào

娘为什么要打自己,她说的哪里不对了?爹爹确实是入赘到薛家来的,而且从薛灵妩记事的时候开始,爹就从来没有出去做过事,总是闷在房里,不是看书就是画画。难怪大伯母嫌弃他们,一文钱没给家里挣回来,吃饭还要挑挑拣拣的。

薛灵妩到了小溪边,见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正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便停住了脚听。

“我说的都是真的,诳你们的是小狗!”一个手里还捧着饭碗的小胖子红着脸大声说道。

“那人家家的事你是怎么知dào

的?”另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的丫头问。

“你想知dào

?想知dào

就把你碗里的肉给我吃!”小胖子垂涎地看着丫头碗里的几块红烧肉,伸出筷子就要去夹。

小辫子丫头忙把自己的碗护在胳膊下,“你先告sù

我,告sù

我了我就给你吃!”

这几个孩子衣衫虽然干净,但都是些寻常粗布衣服,一看便是周围农户家的孩子,不然爹娘也不会任由他们端着碗到河边来吃。

“小气鬼!好,我告sù

你,这都是他们家大老爷的公子跟我说的,我们在学堂可是好朋友!”那小胖子得yì

地扬了扬下巴,似乎认识个把的公子哥儿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那他说的肯定是真的!”一个细高个儿的孩子马上接口道:“我娘以前也跟我说过,他们家姑爷看起来总是病怏怏、鬼森森的,常年都没出过门。还有你看他的那个女儿,那皮肤白的都不像个正常人。”

“对,薛公子还跟我说他们房里还放着棺材呐!”

小胖子这句话说完,所有孩子都吓呆了,他趁机伸出筷子夹走了丫头碗里的肉。

薛灵妩听到这就明白了,这帮家伙说的绝对是自己家,济北城除了他们家,没有第二个薛家。

“你们胡说什么呐!”薛灵妩大吼道。

“就是她,就是她,你看她的脸比我们的都白!”小胖子看到薛灵妩吓了一跳,立kè

指着她说道。

其他的孩子听了这话又是害pà

又是好奇,纷纷盯着薛灵妩看着。

“你们怕什么!我娘就说她爹是个软骨头,当了入赘女婿,靠媳妇儿家里养活。就是个废物!”那小胖子见众孩童都退了一步,为了凸显自己的勇敢,便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说道。

薛灵妩气得浑身发抖,她虽然对爹也有很多不满的地方,但毕竟是自己爹爹,她可以说,别人不可以!

“我一定要教xùn

你!让你看看谁才是废物!”薛灵妩撸了两把袖子便扑了上去,同那小胖子厮打起来。

“哦!哦!打架喽!丫头打小子喽!”一旁的小孩子都不过总角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见两个人厮打起来,反而都拍着手掌起起哄来。

薛灵妩虽然一肚子的怒火,下手快且狠,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对手又是个小胖子,就算身手不好,但也胜在吨位上。所以打了没一会儿薛灵妩便落了下风,被那小胖子死死坐在了身下。

“你给我起来!起来!”

“你服不服气?你说你爹是软骨头,我就饶了你!”那小胖子坐在薛灵妩身上,还扭动了两下他肥胖的屁股,薛灵妩顿时觉得自己的背都快要断了。

“你爹才是软骨头,你全家都是!”薛灵妩一咬牙,大骂道。

“哟!嘴还挺硬!看来我……”小胖子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连脸上得yì

的笑都硬生生地冻住了。

“鬼……鬼!”其他的孩子看清楚身边突然冒出来的东西之后尖叫着四散逃去。

坐在薛灵妩身上的小胖子离那个“东西”最近,看得也最清楚,他吓得眼睛睁得滚圆,上下牙齿不住打架,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妈呀!鬼呀!”小胖子尖叫一声,转身便跑,却一不小心绊了自己一跤,摔在了小溪里,连额头都磕破了。可他竟一咕噜爬起来,也不顾自己的伤口,一道烟儿的跑走了。

薛灵妩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人。不,不能说这是一个人,这“人”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一张脸煞白煞白的,重yào

的是“他”的脸孔上竟然没有五官!本应长着嘴的位置上只有一个洞,从那里伸出一条尺把长的血淋淋的舌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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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美蛇碧胭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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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妩见众人散了,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睛又瞥了那吐着舌头的东西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东西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朝薛灵妩又逼近了几步,甚至伸出了双手像要抓住薛灵妩一般。

“碧姨,你别闹了。我现在没心情跟你玩。”薛灵妩不耐烦地喊道。转过身去掬了一捧溪水洗了洗脸。

那鬼一般的东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竟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哎呀,可闷坏我了!不过看到那帮小兔崽子吓成那样,也值了!”白色斗篷下伸出一双手臂,一把抹下了蒙在脸上的素色绢帕,又从嘴里扯下那条大红色的缎带,用它将一头乌黑的长发三两下束了起来。方才那个吓人的东西立kè

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就是灵妩娘亲的贴身丫鬟碧胭,深得娘亲的依仗,在家里地位很高,所以就连灵妩这位小姐都要称呼她一声“碧姨”。

“灵妩,你怎么知dào

是我?你就不害pà

?”碧胭咯咯笑着问。

“怕个毛线,我看到你的绣鞋了!”灵妩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个碧姨总是这么爱玩,她还四五岁时,她就经常扮鬼吓自己,灵妩记得第一次的时候她甚至尿湿了裤子,大哭了好多天。

“是吗?”碧胭低下头,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我就跟你娘说这条裙子做的有些短了,她还非说正好,不然我的脚也不会露出来。”

灵妩看了看碧胭刚及脚面的裙摆,赞同道:“是有一些短,大伯母跟我说女子的裙摆应该遮住绣鞋的。不是了,谁要跟你说裙摆!”薛灵妩顿时想起刚才的话题,“我现在都十三岁了,碧姨你就不要跟我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况且一点也不好玩!”

“哎呦,你还跟我装大人!”碧胭捏了捏薛灵妩的脸蛋,“刚才不知dào

是谁耍小孩子脾气,被自己娘揍,吓得跑了,还要我来哄回去。”

薛灵妩垂了眼睛,小声说道:“娘最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总是要骂我。大伯母那样说爹爹她都能忍。”

“你大伯母可以说,但你不能说,那是你爹爹。”碧胭揉了揉灵妩的脑袋,轻声劝慰道。

“我知dào

,我也知dào

爹爹很疼我。可是我也想要一个像祁叔叔那样的爹爹,可以把我架在肩膀上,带我去逛庙会、爬山,揍那些欺负我的孩子。碧姨,我喜欢爹爹,但我更想有一个能保护娘亲和我的爹爹。”薛灵妩低着头扣着手指,颀长的睫毛上已经闪出了泪珠。

祁叔叔是衙门的一个捕快,虽然捕快是贱役,但薛灵妩就是喜欢祁叔叔。每次他来找爹爹时,薛灵妩都会在一旁,看祁叔叔大笑着喝着酒跟爹爹讲他办差时遇到的趣事。

“祁叔叔还抓到过一个江洋大盗,可爹爹连跟大伯母讲理都不敢。”

“灵妩,你还小,有很多事并不是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简单,你知dào

吗?”

“碧姨,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薛灵妩扯着碧胭的衣袖追问,“我总觉得家里有太多的秘密了,不管是爹,娘还是你,你们都有自己的事,都不愿意告sù

我。”

碧胭拍了拍灵妩的肩膀,她不知dào

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变成一个敏感细腻的少女了。“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娘也许就告sù

你了。”

薛灵妩听了这话松开了抓着碧胭手,别过脸去,“哼!你们总是拿这句话来搪塞我,我已经不小了。碧姨,我知dào

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什么东西?你个没大没小的!怪不得你娘要打你。”碧胭对着灵妩的脑门就是一个暴栗。

“哎呦!碧姨你怎么也打起我来了?”灵妩摸着脑袋躲闪着,“你别不承认,我现在长大了,你别以为还可以像小的时候那样随便糊弄过去!我都看见好几次了,你变成一条蛇盘在你屋里的房梁上,我还见到你吃饭时舌头变成蛇信子!”灵妩指着碧胭那细若无骨的柳腰,连声控诉。

“哎呀,灵儿,碧姨不是跟你说了,这成年女人嘛,都是软的像蛇一样的,你没听人家都说美女蛇,美女蛇的吗?”碧胭心虚地凑到灵妩身边,谄媚地笑着说道。“等你到了碧姨的年纪,只怕腰身比我还软呐。”

“你别蒙我!你看大宝他娘,就是那个孙二婶,那胳膊,那腰,水桶一般,哪里像蛇了?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要突然凑过来!”

“她那是巨蟒。”碧胭狡辩道。

“你别打岔。而且……而且美女蛇哪里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是蛇蝎美人的意思!就是说女子美如天仙,心却像蛇蝎一样毒!”

“是吗?”碧胭歪了歪头,想了一下,“我一直以为美女蛇是个褒义词呐。果然应该听你娘的话多念些书。”

“你别转移话题!你告sù

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碧胭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双水灵温柔的眼睛突然变得细长凶狠起来,嘴角的微笑也变得狰狞,洁白整齐的皓齿间吐出了一条纤细柔软的蛇信。

“玖儿,你果然长大了。聪明了许多。”碧胭摇摆着尾巴缠在了灵妩身上。一股滑腻冰凉的触感贴上了灵妩裸露在外的皮肤,立kè

渗入到了她的骨髓。

“啊!蛇!”灵妩尖叫起来,抓住缠裹在自己身上的那条緑锦蛇,用力往下扯。

“哧啦!”灵妩突然听到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再睁开眼,发xiàn

自己正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怀里抱着的被子的被面儿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又做恶梦了?”突然有人贴着灵妩的耳朵轻声说道。灵妩浑身暴起一层鸡皮疙瘩,想也没想抄起脑后的瓷枕对着旁边就给了一下子。

碧胭吃痛,大叫一声滚下床来。

自从两年前碧姨用那种吓人的方式告sù

灵妩真相之后,她就日日做这样的恶梦,而且……碧姨在得知自己做恶梦之后便总是偷溜到自己房里,雪上加霜的吓唬她。

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的时候,灵妩终于“手刃”了这个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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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奇特身份

两年前,也就是薛灵妩十三岁时,她终于知dào

了爹娘隐藏着的那个巨大秘密是什么。

这一切都是因为娘的奇特身份。

“柩冥师?”薛灵妩听到这个陌生的字眼时,忍不住反问道。

“是,柩冥师。”娘的脸色郑重,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吉利?”薛灵妩的话音还没落,脑袋上便挨了娘一个大暴栗,正好还是碧姨打的那个位置。

“娘,你怎么动不动就打我?哪有你这样对自己孩子的?”

“你不许打岔,听我说完!”灵妩娘又举起手,吓唬女儿道。

“是,是,您继xù

说。”薛灵妩立kè

老老实实地垂下头,不敢再多话。

“云容,还是我来说吧。”灵妩爹爹轻咳两声,开口说道。

“对,对,让爹爹说。”薛灵妩生怕娘再打她,连声附和,“娘,您喝口茶歇会儿去。”

灵妩爹起身从房中的案几上拿起了一个卷轴递给薛灵妩,吩咐她打开。

“这是什么?”薛灵妩接过这卷轴,轴头触手温润,竟是上好的玉材,看样子应该是份珍贵的书画之类的东西。她小心的打开,确实是一幅画。娘从小便教她画画,薛灵妩还是会看的,手里的这副既不是名家山水,也不是妙笔花卉,而是一幅再简单不过的人物肖像。笔法虽然细腻流畅,但一看也知并不是什么名家名作。

画中是一个一身黑色寻常布衣的男子,大概二十上下年纪,身姿挺拔健硕,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漆黑深邃,似乎一眼便能将人看透一般锐利。

“咦?这落款……”薛灵妩瞪着画尾的落款和图章,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丙申年季夏,薛氏云容。”那小小的嫣红图章竟是娘亲的。丙申年?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娘,你偷偷画男人的肖像就算了,怎么还让爹知dào

了?”薛灵妩忙折起画卷,凑到娘耳边说道。

“臭丫头,胡说什么呐!看题字!”灵妩娘抬手又是一个暴栗,薛灵妩觉得头顶上的包都快变成个犄角了。

“题字?”薛灵妩重新打开那张画,这才发xiàn

画前还题着一行小字。

“肃宁府济北城楚松桥?”薛灵妩快速地念出这一行字,抬头看着爹爹。

楚松桥是爹爹的名字,这画中人竟然就是爹爹。可是薛灵妩看着觉得画像中的人和爹爹并不相像。画中的男子黑衣皂靴,腰佩宝刀,宽肩猿臂,看着就是常年习武之人。而爹爹苍白瘦削,眼神黯淡,已经入夏竟还穿着夹纱衣服,像要被风吹倒了似的,哪里会是同一个人?

“灵儿,这画中的人就是我。”楚松桥无比怀念地看着女儿手上的画,“不过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你再看看这个。”灵妩娘又打开一个细长的锦缎盒子。薛灵妩好奇的伸过头去,盒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一块牌位。

“济北楚松桥之位。”落款同样的也是“丙申年季夏”,这块牌位也是爹爹的。

“爹您已经死了吗?”薛灵妩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块牌位,问道。

楚松桥叹了口气,看着薛灵妩,郑重地点了点头。

“爹,您开什么玩笑?您怎么会已经死了十几年?”薛灵妩听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可您这有影有声,面色红润的,哪里像个死人?哎呦!”

薛灵妩又挨了一下,凭刚才那个暴栗的力度和真实感,灵妩知dào

自己不是在做梦,比起爹爹来,娘亲更像是一个恶鬼,一个专爱打人脑袋的恶鬼。

“这就是爹今天要告sù

你的。”楚松桥走到灵妩身边,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你下个月就满十三了,很多事该知dào

了。”

“你不是总问爹爹为什么不出门谋个差事,而总是靠薛家养活吗?就是因为爹爹是个死人的缘故。”

“不!这不可能!”薛灵妩拼命晃着脑袋,不愿相信爹爹跟她说的话,“我看你好的很,怎么会……”薛灵妩说了一半,便住了口。既然碧姨都可以是蛇妖,那爹爹是鬼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为什么?!”跟鬼相比,薛灵妩宁愿承认爹爹是个吃软饭的。

“娘刚才已经告sù

你了,薛家女子代代都是柩冥师。”

“那到底什么是柩冥师?”薛灵妩急切的问,她现在的好奇心都快爆棚了。

“自古阴阳两界界线分明,阳界凡人非死不得踏入阴界,而阴界之鬼更是不能染指人间。两界以蜀中酆都为线,互不侵扰。而柩冥师,就是联系两界的使者。”

“这不是鬼使?”薛灵妩好像听人说过,很多地方都有鬼使、鬼差、神婆,号称可以下通地府,招鬼回魂的。

“不,鬼使、鬼差凭冥府手信便可以在阴阳两界走动,但鬼使只是个影子,没有实体,而鬼差却是活死人,有身体却没有魂魄。但柩冥师却是活生生的人,我们主要是帮阴阳两界的人传递书信。”

薛灵妩看着一脸淡然的娘亲,还是觉得她在同自己开玩笑,又看看爹,他此刻正盯着手里自己的肖像仔细看着。薛灵妩突然信了,因为没有谁会给自己做个牌位只是为了开个玩笑。况且这一点都不好笑。

“阳界的人有什么话想带给死了的人,便可以请柩冥师代写书信,我们写好之后,鬼差便会来取。阴界有什么回复,鬼差也会送来。再普通的凡人身上也都会有极强的阳火,阴界的鬼魂都触碰不得,连鬼差也不能。所以书信只能由柩冥师书写。”

“娘,你的意思是你专门给死人写信?”

“可以这么说,”灵妩娘点点头,“阳界写给鬼魂的书信称做柩冥书。灵柩的柩,冥府的冥。柩冥书写起来可不像普通书信那般简单。”灵妩娘说着打开书架最顶端的一个抽屉,拿出里面的一只巨大匣子,打开来,里面却只有一叠纸。

薛灵妩拿了一张出来,这纸颜色雪白,薄如蝉翼,但提起时却又有一抹淡淡的青色,摸起来冰冷光滑,这纸自己见也没有见过。重yào

的是匣子一打开,她便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味。

“这是用酆都附近蜀南特产的玉罗竹制成的,玉罗竹生在酆都门户之外,吸阴界之气而长,极是寒凉。用它做成的纸才可直入冥府,而不被发觉。而柩冥书用的墨,”灵妩娘猛地抓住灵妩纤细的手腕,又拿起桌上的裁纸刀,果duàn

地划开了她的食指。

“娘,你做什么!”薛灵妩拼命挣扎,但娘抓的很牢,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的滴在了那些漂亮的竹纸上。那纸张仿佛有嘴一般,贪婪地将鲜血吸入,本来殷虹的血迹竟变成了墨一般的黑色。

“果然,薛家的血越来越纯正了。”灵妩娘松了她的手,不知dào

是高兴还是担忧地说道。

“云容你不要担心,血越纯正活的就越久,你看你不是比你娘多活了几年吗?”楚松桥伸出手臂,将灵妩娘环在自己怀中,轻声安慰道。

薛灵妩看着自己爹娘突然暴起的肉麻情绪,有些受不了。“爹,娘,你们有什么私房话回去再说,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灵妩娘看智障一般的看着女儿,她觉得自己方才说的很清楚了。

“比如这个。”薛灵妩弹了弹锦盒里自己爹爹的牌位,好学善问的说道。

第四章 家族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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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北城薛家在有族谱可追溯的第一代时,不过是个摆摊子的江湖郎中,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了一个富户人家小姐的顽疾。谁知dào

那小姐的顽疾好了之后,却又害上了相思病。恋上的正是这个俊俏老实的小郎中。

大家闺秀,江湖郎中,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两个人会有什么未来。果然,大户将小姐禁足,为了永绝后患匆匆把她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婚礼那日,小姐穿着凤冠霞帔逃到了郎中家里,生不能同寝,则死后同穴。两人毅然决定投湖殉情。

造化弄人,郎中被湖水淹死,而小姐却被人救起。爱侣已死,小姐本不愿独活,但却得知自己已经身怀六甲,为了孩子只好活下去。郎中头七还魂之夜归来,实在难舍小姐,便决意逗留阳间,日日与爱人厮守。两人便独居山林,结了冥婚,倒也怡然自乐。

郎中不忍看爱妻身怀有孕还要日日做针线洗衣糊口,想着自己孤魂野鬼可在两界行走,就想到了一个替阴阳两界的人鬼送信的主意。

人之寿命不过匆匆几十载,离世后自然还有许多事没有安排。死了的人倒是无所谓,活着的难免无法割舍。有儿女问老人家产分割的,有寡妇问丈夫可不可以另嫁的,还有被杀害的冤鬼主动找来要伸冤报仇的,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痴男怨女们阴阳相隔后想要再续旧情的。事后小姐都会收些银钱,家底自然是日渐丰厚起来。但小姐日日与鬼魂相处,阳气渐渐被对方所吸取,那郎中却从一个稀薄的影子渐渐有了实体有了温度,而小姐却早已是阴气侵体,身体一日差似一日。此时两个人才知dào

所有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用二三十年的阳寿换来与心爱之人十数年的朝夕相对,那小姐觉得也是值得了,终于安心撒手离去。而薛家先祖终于成了食之有味,伤痛有感的活人。他不想就此失去爱妻,但又不忍爱妻游荡阳间,便仿效自己为自己的女儿择了一位鬼丈夫,靠他穿梭阴阳两界,同爱妻继xù

联络。直到后者投胎转世。

从此薛家便将柩冥师当做了家族职业,由家中的女子承担,代代相传。当柩冥师必须缔结冥婚,取其阴气,两年后便可书写柩冥书,行走两界之间。十多年后丈夫的魂魄逐渐获得肉身,新的柩冥师也长大成人,便生命互换。柩冥师死去,鬼丈夫还阳。说白了就是用女子一人的性命,换整个薛家的富贵荣华。不知dào

第几辈时,朝廷的一位高官知dào

了薛氏的这个本事,便让刚死的爱子入赘薛家,随喜棺同时送来的还有富可敌国的酬金。

靠着这笔钱薛家买通了阴司判官和无数鬼差,自己不必再亲自送信。而且薛家也同判官达成许多交yì

,有钱人家只要出足够的银子,不仅可以见到死者,甚至还可以购买阳寿。当然此长彼消,想让自己活得长久便要用直系亲属的来换。

但这毕竟是死人交yì

,上不得台面,所以薛家成为柩冥师的女儿从不外嫁,都是入赘女婿。喜棺悄悄抬来,没人知dào

是冥婚。而求取柩冥书的人都是先找到算命先生,由他们代转。所以济北城并没有人知dào

薛家的真实身份。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城中还是有不少关于薛三小姐云容和她那位从不出门应酬的女婿的传言。这些消息当然假的居多,不过偶尔也有些真的。

“到娘这一代是第八代,而你则是薛家的第九代柩冥师。”灵妩娘拍了拍薛灵妩的肩膀郑重的说。

“爹你真的是鬼?”薛灵妩看了看爹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楚松桥点点头,“已经十五年了,我初到薛家时不过是个摸不着的影子,现在也已经有血有肉了,看起来与寻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拿过方才划破薛灵妩手指的裁纸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他的筋脉肌肉甚至是骨头灵妩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薛灵妩突然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但楚松桥丝毫不以为意,随手抹了一下手腕,伤口顿时愈合如初,“只是我还是没有血液,没有心,没有人的感觉。再过四年……”楚松桥看了灵妩娘一眼,没说下去。再过四年她是还阳了,可自己的爱妻便要魂飞魄散了。

“不!我不要!”薛灵妩一想到自己以后便要同鬼打交道,便怕得要死。

“这不是你要不要的问题,你是薛家的女儿,理应承担起这个责任。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便也要结一桩冥婚了。嫁了鬼丈夫,就是真zhèng

的柩冥师了。”

“不!”薛灵妩大喊道,想转身离开,却发xiàn

自己不争气的害pà

到抬不起脚来。

楚松桥走到薛灵妩面前,不顾后者的抗拒,轻轻将女儿揽在自己怀里。

“别怕。我是爹爹。”

薛灵妩紧紧闭起眼睛,身子不住的发抖,接着嗅到了自己熟悉的松柏香气,那是爹爹练字画画常用的松烟墨的味道。薛灵妩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天天闻到。她顿时安静下来,没有那么害pà

了,试探性的抬起手,摸了摸爹爹的脸颊,柔软的带着一丝温热的脸颊。

“不怕了,是吗?”楚松桥温柔地笑笑,看着薛灵妩胆怯的眼睛,他不由想起自己妻子薛三小姐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表情。

爹爹是自己最亲的人,虽然薛灵妩时常抱怨他软弱没用,但心里还是很爱他的。这样想着便渐渐地也不再害pà

,只是说到要自己嫁个一个鬼魂,当什么柩冥师,她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相公,你先出去,我来跟她谈谈。”灵妩娘开口道。她也是从女儿这种抵触情绪过来的,所以自己开口会更有说服力。楚松桥点点头,开门出去,让她们两母女谈。

“娘亲,你当初怎么会答yīng

当什么柩冥师?太扯了,为了其他人的荣华富贵,就要女儿如此牺牲自己吗?而且,薛家的富贵明明靠得是你,我们还要看大伯母她们的脸色度日?与其如此你又何必委曲求全?”

“灵儿,你要明白,以前是薛家选择了做柩冥师,可现在,却是阴司选择了薛家。如果你拒绝,切断了判官和鬼差的财路,不是丢了富贵那么简单,只怕整个薛氏家族便要万劫不复了。”薛云容颓然坐在椅子上,她的身体也是日日衰弱,虽然薛家柩冥师经过八代传世,血已经天生阴冷,结了冥婚之后活得年岁越来越久,但也没能超过二十年。今年已经是第十五年了,薛云容摸了摸自己的手,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温度了。

“可是……”

“灵儿,娘亲跟你说一说你爹的事吧。”薛云容拿起桌上楚松桥的肖像看着,目光温柔而深情。

“你不必说,我也已经猜到了。爹爹家里一定是什么高官富豪,肯定给了薛家不少银子让你用自己的命换他们儿子还阳吧?”薛灵妩冷冷说道,什么柩冥师,阴阳两界信使,还不都是为了钱。

“不,我认识你爹爹时,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像这画中一样,是一个年轻英武的男子。娘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爹时,他穿着衙门的玄色镶红边儿的号衣。腰间配着一柄虎头大刀,许多人都说衙门的捕快凶神恶煞,但我却觉得你爹爹气度不凡,眼睛里透着一股正气。”

“爹爹是个捕快?”薛灵妩的下巴险些掉在了地上。

薛云容没有理会女儿的疑问,继xù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那时我就觉得自己若是能嫁给这样一个男子,一定终身有靠。”

“娘你不是说柩冥师要结冥婚嫁一个鬼丈夫才可以吗?”

薛云容嘴角扬起一抹无奈苦涩的微笑,“是啊,可是娘当年也像你一样,不信命,不信什么柩冥师这种无稽之谈。而是执意要同你爹爹在一起。”

“那后来呢?后来爹怎么会死的?”

“娘嫁给你爹爹之后,便没有能力写柩冥书,也没有办法替人招魂问话,因此得罪了阴司判官。薛家的族人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先是远亲,接着便是近亲。直到有一天你的兄姐也跟着死去。灵儿,其实你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薛云容说到这,眼睛已经淌下泪来,想起自己当年的幼稚执念,害死了多少人。

“是不是后来爹也……”

“死了两个孩子之后,我和你爹才知dào

纵然生死簿上早有定数,但判官鬼差还是可以随时索人性命。你爹为了薛家不再遭祸,便……便自刎而死。这样既不破柩冥师的规矩,又可以作为鬼丈夫继xù

留在我身边。”薛云容说到伤心处,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是羞愧,自己当初太任性,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楚松桥也不会年纪轻轻便骤然殒命。

“爹是自杀的?”

“是,你爹为了保护身边的人,选择了死亡。他那个时候还正打算一展抱负,当一个惩恶除奸的神捕的,可惜……娘希望你明白,你长大了,虽然是个女子,但也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不管这个责任看起来有多么的荒谬。”

薛灵妩虽然还不能深刻理解娘亲的话,但却觉得自己的肩上似乎沉重了许多。她一直觉得爹爹软弱无能,反而敬佩爹爹的朋友祁叔叔,觉得他侠肝义胆,又本领高强,却没想到自己的爹爹才是一位真zhèng

的英雄。

“我本以为我们家才是在薛家吃闲饭的,却没想到薛家的富贵兴旺竟全维系在我们身上。”薛灵妩自言自语道,这种感觉怪怪的,光荣而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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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冥婚丈夫

房中的灯火忽明忽暗,一阵风吹入,卷起满屋的大红色幔。薛灵妩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虽然点了不少的灯,但屋中放着的那个沉香木棺让整个房间都阴冷恐怖起来。

棺材用的是上好的沉水香,隐隐地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棺身雕的是龙凤呈祥,红漆描金,看起来喜庆无比。薛灵妩看了一眼之后嘲讽的笑笑,哼,还是头一回见到棺材上雕喜字的。

薛灵妩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走到那棺材旁边站定,又握紧了双拳,鼓足勇气往棺材里看去。棺盖开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年轻男子。

这就是薛灵妩的新婚丈夫,肃宁府知府爱子——印雪卿。

薛灵妩听了自己爹娘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后,毅然决然担当起家族大任,在十五岁时嫁一个鬼丈夫,正式成为一名柩冥师。

棺中的男子是肃宁府印知府的独子,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虽然生的是朗俊不凡,文姿卓绝,但却是个病秧子,自会吃饭时便吃药,知府一家为了他遍请名医,可许是天妒英才,这印雪卿却还是早早西去。

知府大人和夫人是伤心欲绝,印老夫人痛失爱孙,更是几乎哭死过去。虽然这对知府家是噩耗,但对薛家却是个不错的消息。薛云容本就在为给薛灵妩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而头疼,这下便有了合适人选。

虽然起死回生这种神鬼妖术知府是不信的,但无奈老夫人和夫人爱子心切,只好答yīng

下来。知府公子生前性格温和,仪表不俗,又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当然最重yào

的是知府能出得起足够的银子。薛印两家自然是一拍即合。

沉香的香气让薛灵妩镇定了一些,她抬手拂开眼前的珠翳,盯着棺中的男子细细打量起来。

苍白。这是薛灵妩的第一感觉。那少年双目微合看起来似睡着了一般。他的睫毛颀长而黝黑,但脸颊和嘴唇都一丝血色也无。他的手指白皙瘦削,对握起静静地放在胸口的位置。身上精致华丽的大红色喜服似乎有些大和厚重,像保护壳一般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薛灵妩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有把握了,便走到一旁的桌案边,那里早已备好了笔墨。薛灵妩将手指刺破,把血滴进墨中。蘸笔,为自己的丈夫画下了第一幅肖像。

妻子的鲜血,夫君的容颜,这张肖像是印雪卿的魂魄返回世间的大门。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每七日便会散去一魄,一年散去一魂,三魂七魄散尽还未能投胎时,便要灰飞烟灭。今日是印雪卿的头七,他只有这一次返回阳间的机会,而且魂魄俱全。只有在今日结成冥婚,薛灵妩才能留下他的魂魄。

门外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已经三更天了。薛灵妩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两年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害pà

,却没想到这一刻真的到来时,还是如此令人恐惧。

风起,灯烛俱灭。娘亲告sù

过薛灵妩,这表示新郎要来了。薛灵妩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坐在房中,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方才画好的那一幅画。还好今晚的月色不错,微白的月光从窗棱透了进来,薛灵妩还能看清楚画像上的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画像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眼睛。薛灵妩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已经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了桌案旁边。

那个影子看起来高大欣长,背挺得笔直,但却好像有那么一些迷惑。

“印公子?”薛灵妩大着胆子叫了一声。不大的声音回荡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把她自己和那影子都吓了一跳。

月亮移了移位置,一束月光正好照在了桌案旁边。薛灵妩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那个黑色的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渐渐清晰起来,灵妩终于看清楚影子是一个纤瘦英俊的黑衣男子,此刻他正皱着眉头、抿着嘴唇打量着自己。

这就是……“鬼?”薛灵妩喃喃地念出这个字,似乎没有那么害pà

了。

“你是谁?”那男子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听起来中气十足,不像是他的身体,只是个看似虚无缥缈的影子。

“印公子,我叫薛灵妩,是个柩冥师。”薛灵妩磕磕巴巴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印公子?谁是印公子?还有柩冥师是什么东西?”

“你不是肃宁知府印大人的公子印雪卿吗?”

那男子有些纳闷地挠了挠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最后却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喝了忘川的水,活着时候的人和事已经全忘了。你认识我?”

薛灵妩顿时有些目瞪口呆,她哪里认识这位印公子,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对方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忘川水是投胎转世之前才喝的,你才死了不到七天,还未经冥王登册录名,怎么就饮了忘泉?”

那男子又皱起了眉,“我都说我喝了忘川水,什么都忘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喝?也许我只是渴了。你刚才说你是柩冥师?”

“不是说这印公子是个病秧子吗?怎么这鬼魂比我都还精神?”薛灵妩低声咕哝道。

“我在问你话呐!”

“哦,是,我是柩冥师。”

那男子四下打量了薛灵妩几眼,又看了看房中四处,“这里是肃宁府济北城?”

“你怎么知dào

?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

“肃宁府济北城出了名的产这种缠丝折枝花卉图案的白瓷,你这房里有不少,所以我猜到的。”

“你不是什么都忘了吗?怎么还记得这些小事?”

“我也不知dào

。可能我被抹去的只是主观记忆,这些客观性的便留下了。”

“什么主观客观的,我不懂。”

“你怎么穿着喜服?还有这屋中怎么会有一具棺材?”

薛灵妩只好将自己知dào

的印雪卿的身世同他本人说了一遍,顺便也说了自己已经同他结了冥婚的事。

“不是,你等会儿,你说我只要娶了你,就可以起死回生?”

“严格来说并不算起死回生。柩冥师的本事并没有大到可以修改冥府的生死簿,所以你还是死了。只不过不会转世,更不会灰飞烟灭,而是继xù

在阳间生存下来,一日一日的重新塑出血肉之身。”

“你胡说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什么柩冥师?”

“喏,你的棺椁就在这里,不信你自己看。”薛灵妩指了指房中的棺材说道。

印雪卿有些愣愣的,薛灵妩的话他没怎么听明白。前世的记忆一丝也无,他的脑袋里现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连忙转身,只略动了动身子,便到了棺椁前,俯下身细细看着棺中的自己。

“这就是我?”印雪卿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连你自己都不认识?忘川的水真的这么厉害?”

印雪卿没有理会薛灵妩的问题,低下头仔细看着棺中的人,还是觉得陌生。

“好了,别看了。娘亲吩咐了要在四更之前将你的棺木封上,再沉入八百里之外苍梧山玉津湖底。那里是天机道人的道场,阴司管不到那里去。幸好你还未过头七,现在还没在判官那里具名,你爹给了不少银子,足够买通阴司的掌簿,把你的死遮掩过去。到时候便没人会追究你这个新鬼的去向,你就可以安心留在这里了。”

印雪卿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你逗我呐吧,要是有银子能买通阴司的判官,那皇帝老子们不是都不用死了?长命百岁好了。”

“凡官居正三品以上,家财过百万金的人,生死簿都由冥王亲自握着,更别说皇帝,他们的生老病死都是天定,不能动一丝一毫。你不过是个小小庶民,你爹又找对了门路,所以才有了这个机会。”薛灵妩一边给印雪卿解释,一边将他的棺材封上,又贴上爹爹给的符纸。一切就绪后,轻轻叩了房中的一根木柱三下。

喀拉拉一阵机括声,房中的地板突然打开又快速合上,将上面的棺材吞了进去。

“你家里竟还装有如此机关!”印雪卿瞪大了眼睛看着瞬间空空如也的地板,赞叹道,但也觉得这里似乎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你现在元神很不稳定,如果有人进来,阳气太盛,会被冲散的,所以只好用这种办法。”若不是要给印雪卿画那张肖像,薛灵妩打死也不会同意抬具棺材进自己房里。

“你真的有办法让我活过来?”印雪卿看薛灵妩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实在不相信她竟有如此本事。

“这件事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以后你慢慢就知dào

了。你放心,你不过是小鬼儿一只,我没必要骗你。”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鬼?”印雪卿抿了抿嘴唇,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词。

“为什么?你本来就是鬼啊?”

印雪卿咳了两声,有些尴尬,“你没有去过阴司,那里的鬼实在是狰狞恐怖。所以不要用这个字来叫我。”

“你不会是害pà

了吧?”薛灵妩看他一本正经的脸,便开玩笑道。谁知印雪卿丝毫不领情,一言不发地在书桌前坐下独自愣神,不再理会薛灵妩。

此时月光依然笼罩在印雪卿的头顶,薛灵妩只能看到他的侧影。同棺中的大红喜服不同,印雪卿的魂魄通身都是黑色。黑色的束发带,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靴子,竟然连腰间的腰带也是黑色的。他此刻静静坐在那里,黑色的额发有一些散落下来,蓬松地搭在额前,发梢有些偏长,似乎随时会扫到眼睛一般。

薛灵妩看着这个线条流畅的侧影,竟有那么一瞬间忘了他只是个鬼魂,而觉得眼前坐着的是个翩翩美少年了。

不过,薛灵妩瞥了一眼自己画的那张画像,她的画画技术似乎有待提高,这画卷里的人和眼前的魂魄并不十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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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命案相邀

(各位亲不要嫌烦,新书不容易啊,所以只能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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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sù

你……我是……分割线……吗……

“啊!”

薛灵妩刚刚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到自己房中坐着一个男人便立kè

尖叫起来。

印雪卿皱皱眉,已经好几天了,这个姑娘怎么每次醒来一看到他还是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你能不能呆在你的画里?非要每天早上跑出来吓人!”薛灵妩拍着胸口,如果每日这么一吓,不知dào

自己还能活多久。

“是你起的太晚了。再说,我也不愿呆在画里,会无聊。”印雪卿理直气壮的答道。“还有,既然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了,那么……”印雪卿身子一动,便到了薛灵妩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薛灵妩抱着被子拼命往床角缩,“我不是说了,屏风那边归你,这边归我,你跑到我床上来做什么?”薛灵妩气急败坏的问。印雪卿一靠过来,她就觉得一阵寒意,忙又拥紧了被子。

“你乱想什么?”印雪卿不屑地看着薛灵妩,“我不过是太无聊,看你这里倒有不少书。我又翻不了,想让你帮我翻书而已。”

“翻书?”

印雪卿略一踮脚,纵身竟坐在了屏风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尴尬的薛灵妩。他的手抚过身下的屏风,那手竟直直穿了过去。薛灵妩倒忘了,他是个鬼,还没过七七之日,手是触不到东西的。

“可是我这里都是奇闻录,公案集还有一些衙门的文书之类的东西。没有你这些公子哥爱看的诗文戏词。”

“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印雪卿纳闷地问,“诗文戏词不才是你爱看的吗?怎么倒是我看的了?”

薛灵妩竖起食指摆了摆,“我可不是那些日日只知dào

对月吟诗,对风流泪的娇弱女子。我的理想可是当一个女神捕!”

“捕快?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是捕快,是神捕!神捕!这可是差好几个等级呐。”薛灵妩撇撇嘴,她可不指望印雪卿这种文弱公子能理解她的伟大理想,“你知dào

京城六扇门吧?那里可是高手如云!而且他们就有一个女神捕,绰号魔铃,都说她的兵器是一对系着白练的赤金铃铛。她的本名好像是叫邵云浓。她就是我的目标!”

这些事都是祁叔叔告sù

薛灵妩的,薛灵妩从小便听着他那些破案故事长大,对捕快这个职业向往的要命。而且她在知dào

爹爹为了挽救全家的性命,甘愿放qì

进六扇门的机会而选择自杀时,她更坚定了这个信念,就算是帮爹爹实现他的理想。

“魔铃?”印雪卿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耳中突然想起一声尖锐的嗡鸣声。

“你怎么了?”薛灵妩看印雪卿突然捂住了耳朵,忙问。

嗡鸣声一闪即逝,印雪卿回过神来见薛灵妩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便搪塞了一句“没什么。”

魔铃,邵云浓,印雪卿觉得这两个词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灵妩,醒了吗?”门外响起碧胭的声音。

“碧姨吗?醒了,醒了,你进来吧。”薛灵妩忙答道。

门开了,碧胭端着洗脸水进来。自从印雪卿住到薛灵妩房里,一切伺候的丫鬟小厮便没法用了,只好由碧胭照顾他们。

“灵妩快些洗漱去吃早饭。你娘在书房等着你呐。”

“娘找我?什么事你知dào

吗?”

“你祁叔叔来了,似乎衙门那里有什么人命案需yào

找你娘帮忙。”

印雪卿听到“人命案”三个字,目光一闪,心中突然燃起一股小小的兴奋。他从屏风上下来,站在薛灵妩身边,听碧胭继xù

往下说。

“祁叔叔不会是想让我娘问那些死人是谁杀了他们吧?”薛灵妩把毛巾捂在自己脸上,问道。

“是,不过他轻易不来的。我想这次的案子一定很棘手。你娘想让你跟着去看看,早点熟悉柩冥师的生活。”

“要去现场吗?我还以为娘只要写封信托鬼差带给那些人就好了。”

“你以为鬼差是给薛家打工跑腿的吗?”碧胭戳了薛灵妩的脑门一下,一双眼睛忍不住又溜到一旁站着的印雪卿身上,心说灵妩这个小丫头真是好命,嫁了个如此俊俏的鬼丈夫。

“真好!终于可以去命案现场看看了!以前祁叔叔总说那里闲人免进,又说我是孩子,不带我进去,哼!看他这次还拦不拦我,我可是柩冥师!”薛灵妩得yì

地一抹鼻子,觉得自己马上就成了神捕似的。

“你别得yì

,到时候看到死人可别吓哭了。”碧胭揶揄道,说完才反应过来身边就站着一个鬼,连忙道歉,“姑爷不要介yì

。”

印雪卿大方地摆摆手,淡淡说道:“没关系。不过在下也想一起去看看,不知dào

碧姑娘有什么办法让我出去?”

“不行!你去凑什么热闹?就算你是个鬼,说不定到时候也会怕死人的,别拖我后腿。”薛灵妩不满地抗议道。

“想出门倒是不难。”碧胭看着印雪卿那双深邃好kàn

的眼睛,彻底沦陷,别说帮他出门了,就算帮他把门拆了她也愿意。“你只要回到灵妩帮你画的那张画里,让灵妩带上画出去就好了。画轴是玉质的卷起后可以隔绝阳气,这样既不怕阳光又不怕人气。”

“不行,不行,我可不想带他出门。”

印雪卿一晃身子,坐到了薛灵妩的床上,依然是镇定自若的口吻,款款说道:“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以后便日日坐在你的床上。”

薛灵妩扑过去想推开他,却扑了个空,一双手穿过印雪卿的身体,顿时觉得双臂犹如伸进一桶冰水里一般刺骨冰凉。她忙缩回手投降。

“你愿意去就去吧。最好你一出门就碰上大太阳,照的你魂飞魄散!”薛灵妩咬牙切齿地诅咒道。

“呸!呸!呸!灵妩你胡说什么呐。他可是你的夫君,别总是这么没礼貌,像个野丫头似的。”碧胭拍了薛灵妩的脑袋一下,媚笑着看向印雪卿。后者随随便便地扯起一个笑,便一转身子,回到了桌案上的画卷中。

那张肖像画还自动卷了起来,摆出一副随时准bèi

出门的样子。

“算了,带他出去吧。你也许会需yào

他的帮zhù

呢?”碧胭上前将那卷画用布袋装好,给灵妩挎在了身上。

“他不给我添乱才好。”薛灵妩叹了口气,带着印雪卿的肖像出门。娘和祁叔叔早已在院中等候了。

祁捕头见到薛灵妩便竖起了大拇指,又看了看四周没人,说道:“灵妩现在长大了,要成柩冥师了。以后祁叔叔碰到什么悬案可要来找你了。”

薛灵妩不好意思地笑笑,“祁叔叔你开玩笑了,你那么厉害,怎么会用我帮忙?今天是哪里的命案?死的是什么人?怎么死的?仵作到了吗?”薛灵妩打了鸡血一样连珠炮地问。

“醉香楼,辛柳儿,中毒。没到。”祁捕头早就适应了薛灵妩这种一口气的问话方式,干脆利落地答道。

第七章 鬼夫验尸

醉香楼是济北城最大最有名的酒楼客栈,每日客似云来,很是热闹。老板娘姓辛,叫柳儿,长得是袅娜风流,为人又豪爽利索,许多吃酒住店的人都是冲着她去的。只是一个食肆怎么会有人命案呢?薛灵妩在路上对祁捕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早就跟你爹说你是个当捕快的好料子,看看,济北城的情况你摸得一清二楚。说起来还真是可惜,那么俊俏个小媳妇儿就这么死了。啧啧,剩下那么大的家业不知dào

该便宜谁了。”

“祁大哥,你方才说仵作还到,既然尚未验尸就说明你们还没有开始查案,怎么就请我们去呢?”薛云容疑惑地问。

“今儿一早醉香楼的人报的衙门。你想必知dào

咱们县太爷最爱那醉仙楼的贵妃鸡,十日倒有八日去一趟。这贵妃鸡只有辛老板做的,一来二去的,竟认了干兄妹。辛老板一死,县太爷可是动了怒,命我们三日内破案,你说,这不是难为人吗?”

“这辛老板好端端的,也没听说有什么仇家,怎么会突然被人毒死了?”

“她并不算是被人毒死的。”祁捕头挠了挠眉毛,这件事说起来真是头痛,“辛柳儿的梳妆台上有她的遗书,说是……说是……”祁捕头看了薛灵妩一眼,有些吞吞吐吐。

“说是什么?”薛灵妩忙凑过来追问。

“说是自己与人……与人有奸,被人撞破,所以便含羞服毒自尽。”

“自尽?那官府还查什么?”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楚,你们见了知县老爷便知dào

了。”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到了醉香楼,此时离午饭时间尚早,这里还没开始上客,可能是怕引人议论,县老爷也没有封了酒楼。只是挂上了今日休息的牌子。

“县老爷吩咐了,只让你和灵妩进去,我就不陪着了。”

薛云容和灵妩听了这话更是纳闷,人命案不让捕快进去,反而让柩冥师先进去,这县老爷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是可爱滴分割线………………………………………

沈志章是济北城的县令,今年四十五岁。诗书满腹却很不会官场交际,所以便得罪了朝中大员,从翰林贬为了济北县令。他在仕途上也算是灰了心,从此便当真俗务不理,当了个风花雪月的甩手县令。

这济北城虽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但山明水秀,风景宜人,最重yào

的是这醉香楼的贵妃鸡很对沈志章的胃口,更别说这醉香楼的主人辛柳儿,更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只可惜……

沈志章的目光又转向辛老板房中的绣床,辛柳儿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薄纱寝衣,外罩一件月白色绸缎外袍,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脸旁、枕上,更衬得那张本就白皙光滑的脸庞苍白无比。黑紫色的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和嘴角里沁出,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么美的女子为什么却落得如此丑陋的结局呢?”沈志章握着辛柳儿的遗书喃喃自语道。他从得知辛柳儿的死讯开始,便坚定地认为她是被人杀害的,他了解这个女子,美丽、骄傲、仗义,最重yào

的是洁身自好。她不会自杀,更不会与人通奸。

“沈大人。”

“薛夫人来了,有劳有劳。”沈志章见薛云容推门进来,忙拱着手迎上来,连连作揖,“辛苦薛夫人亲自走这一趟了。”

“大人不必如此,民女可不敢当。这是小女薛灵妩。”

“薛夫人来这里怎么还带着千金?”

“小女已满十五,再过两年便要接手柩冥师了,所以要提前教教她。对了,沈大人轻易不找民女的,怎么今日案子还没开始查便让我来呢?”

“这……本官也不怕直接说了。我同辛老板交情不菲,她又是女子,所以不想仵作验尸。只好请薛夫人来,希望你可以助本官一臂之力。”

沈志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自己和辛柳儿真的没有什么,但也免不了闲言碎语,此时又特意找了薛云容来,更是显得辛柳儿的与众不同。

“沈大人知dào

规矩,我要先画了像,明天才能见到辛老板。而且民女的润笔费可是不少。”

“本官知dào

。笔墨已经备好,画纸夫人一向是自带的。本官就没有准bèi

。”沈志章向一边的桌案做了个请的手势,“润笔费等辛老板的案子破了之后自当奉上。”

“多谢。那就请沈大人出去稍等片刻。”

“是,请自便。”沈志章请过柩冥师三次,但到最后都没能搞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同死者交流的,因为每次薛夫人都会以房中不宜阳气过重为由,将他请出去。

房门关上,薛云容不急画像,找了把椅子坐下,吩咐薛灵妩道:“这次你来。”

“我?”薛灵妩很是惊讶,“可我不会啊?”

“不过是画像,比给印公子画像还简单。只要一副小像便好。要赶在三日内交给鬼差。他们好比照小像找到辛柳儿的魂魄。不然七日之后她就回不来了。”

“阴间的魂魄头七不都是可以回家探望的吗?为什么辛柳儿不能回来?”

“阴司规矩,凡是被杀害身亡的,是不许头七回来的。就怕他们私自向仇人索命。阴阳两界都有法度,杀人者自有他们的命数。如果辛柳儿真是被杀的,三日后就会由阴司判官过堂,审明之后便会让他们喝下忘川水,忘却前世仇怨。”

“这么快?”

“阴司本就怨气颇重,若再让这些含冤的亡魂在那里日日哀哭,只怕会影响三界秩序了。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在过堂前让鬼差找到辛柳儿。”

“哎哟!”薛灵妩刚要答话,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挂着的布袋剧烈地抖动起来。

“怎么了?”薛云容问。

薛灵妩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印雪卿,他肯定是等的不耐烦了,提醒自己打开画卷,放他出来。薛灵妩告sù

娘亲原委,薛云容笑了,“放他出来吧。这房里刚死了人,又只有我们两个在,不碍的。再说我也想见见我这位好女婿了。”

“娘!你说什么呐。”薛灵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同印雪卿虽已经结了冥婚,但却是各不相干,娘猛然这么说,实在有些让她脸红。薛灵妩手忙脚乱地解开画卷,还未及展开,那画卷便挣脱了她的手,掉在地上。

“就是这里吗?”印雪卿劈头便问。

“哪里?”薛灵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反问道。

“命案现场啊。”

“是,就是这。喏,尸体在那边。”薛灵妩的话刚说完,印雪卿身形一动,便到了一旁辛柳儿的尸身边上。

“这就是那位印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配得上我的女儿。”薛云容赞赏地看着印雪卿的侧影,说道。

“是不是碧姨告sù

你的?她真是大嘴巴!”薛灵妩红着脸嘟哝道,“喂!就算你是鬼,也不能离人家那么近!看什么呐!”薛灵妩见印雪卿伏在辛柳儿的尸体上,脸都快蹭到人家的脸了了,忙制止道。

“你别靠太近,污染了尸体!”

“薛灵妩你过来。”印雪卿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干嘛?”

“帮我掀开她的衣袖和衣领,我要检查一下。”

“什么?掀……掀……”薛灵妩吓了一跳,“你要我摸尸体?”

“怎么?你怕了?你不是想当女捕快吗?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印雪卿揶揄道。

“谁……谁说我不敢了!”薛灵妩死鸭子嘴硬,吞了口口水上前,梗着脖子吼道:“喂!你让我掀人家衣服做什么?”

“自然是要验尸,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让你帮我调戏妇女吗?”印雪卿看薛灵妩磨磨蹭蹭的,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验尸?”薛灵妩和她娘同时问道,“你会验尸?”

第八章 神捕孟旭

薛灵妩抖着手掀起辛柳儿的衣袖,露出了她的手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嫁的这个鬼丈夫不是知府公子吗?怎么会验尸?

“果然如此,再掀开衣领。”印雪卿仔细看了辛柳儿的手腕又吩咐薛灵妩道。

“你到底懂不懂啊,别是在破坏证据吧?”薛灵妩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依言拨开了辛柳儿的衣领。

“孟大人!孟大人请留步!”门外突然响起沈志章焦急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男子粗大的嗓门儿。

“沈大人这是要阻挠本官办案吗?你身为朝廷命官竟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实在是可笑!”

薛灵妩还没来得及叫印雪卿回画上,房门便被人大力推开,一个铁塔一般壮硕的大汉迈步进来。布衣皂靴,浓眉环眼,腰间挂着一柄黑色大刀,哪里像什么大人,倒像是个刽子手。

“你们快出去,命案现场哪能有闲杂人等!还有你,怎么能乱碰尸体!”那大汉挥一挥大如蒲扇的巴掌,要赶薛云容和薛灵妩出去。

薛灵妩吓了一跳,忙松开抓着辛柳儿衣领的手。

“孟大人,您先别生气,本官请他们来也是想帮着破案……”沈志章忙跟着进来想解释,却被那位孟大人打断了。

“你还没开始查案,就请了个什么神棍来,真是丢官府的人!让他们出去,这案子本官接下了!”

那孟大人没有穿官服,看不出是什么品阶,但看他训孙子一般地教xùn

一个县令,应该也是个不小的官儿。说的又是直隶京话,想是个京官儿。怪不得那么大的气魄。

“孟大人能说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下官也是早闻直隶三法司神捕烈火金刚孟旭大人的威名,今日有缘一睹大人风采,实在是……”

“拍马屁的话不必说,我先勘场。”那位沈大人口中的神捕孟旭是个爽快人,最不喜欢客套,手一摆让沈大人闭了嘴,自己则几步迈到辛柳儿床前,开始检验她的尸首。

孟旭站的位置正好在印雪卿身边,薛灵妩觉得印雪卿的衣角已经碰到了孟旭的大刀了。还好他现在还未到四十九的末七之日,不然孟旭也能看到他了。薛灵妩连忙轻咳一声,示意印雪卿回来。印雪卿又看了辛柳儿的尸身两眼,才转身到了薛灵妩身边。

“这人身上好重的煞气。”印雪卿皱着眉道,“我在他身边都觉得一股凉意。”

薛灵妩没敢答话,孟旭和沈大人听不到印雪卿的声音但是能听到自己的。她只好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她也觉得那大汉看起来有些让人害pà



“沈大人,这女子肯定不是自杀。”孟旭俯身看了一会儿便头也不抬地说,又吩咐沈志章道:“还有你去叫酒楼里的所有伙计到门外侯着。”

“孟大人怎么这么肯定她是被人杀害的?这桌上可还有辛柳儿的遗书为证啊。您还没有看呐。”

孟旭有些不耐烦,但沈志章好歹是个县令,他也不能太不客气了。“遗书可以作假,但尸首不会。是辛柳儿自己告sù

我她不是自杀的。”

孟旭才到这个房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斩钉截铁地断定辛柳儿是被人杀害的,让沈志章很是惊讶。他虽然也坚信这一点,但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借着自己对辛柳儿的了解,但不知dào

孟旭凭什么这么说。

“还请孟大人赐教。”

“首先,你看这辛柳儿的衣饰,只是一件薄纱的寝衣,头发也是全部披散下来的。就表示她是准bèi

就寝的。你看她房中的装饰和梳妆台就知dào

她是个极爱美的女子。没有哪个女人准bèi

自杀时会任由自己穿着一件如此不庄重的旧寝衣,脂粉不施,头发也如此散乱着。”

“也许她是有些心烦意乱才会如此,这并不是十分充足的原因啊。”

“沈大人别急,我还要说第二点。”

“手腕和唇角。”印雪卿突然在薛灵妩耳边低声咕哝道。

“第二点就是她的手腕和唇角。”孟旭紧接着说出的疑点竟同印雪卿刚才说的一模一样。薛灵妩和薛云容惊讶地望向印雪卿,后者却面无表情地转向一旁辛柳儿的梳妆台,开始仔细检查上面放着的东西。

薛灵妩突然很是兴奋,无比崇拜地盯着孟旭,她想起这位是谁了。烈火金刚孟旭供职刑部,但却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的头号红人。三法司有什么疑难案件都会请他。由于他性子火爆,因此得了个烈火金刚的绰号。只是不知dào

他这么厉害,为何没进六扇门。

薛灵妩忙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纸笔,没想到第一次到命案现场来竟有幸能亲眼看到三法司级别的神捕破案,要好好记笔记才行,这都是以后学习的素材。

“她的手腕有一些三寸宽的浅浅瘀伤,是被布条一类的东西捆绑过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孟旭扫视了屋里一圈,走到床尾一个放着几双绣鞋的木架边,指了指那木架右侧的横栏上搭着的一条长长的白色布条。“应该是这条裹脚布。而她的嘴角两边也各有一个有些撕裂的弧形小伤口,是……”孟旭又走到屋中的桌子边,拿起上面的一只雕花金杯放到辛柳儿唇边,那金杯的边缘刚刚好同她唇角的伤口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弧。

“如果是自己服毒,嘴角是不可能有伤口的。一定是有人把毒药强行灌下去时用力太猛,才会有这样的伤口。接着便是最重yào

的一点,沈大人,你看辛柳儿的寝裤,看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其实是穿反了。这种如意云纹的衣裤可是京中瑞祥升的招牌,为显华贵里外用的都是上好的云纹锦,连一丝缝纫迹象都看不出来。里外虽然很难分辨,但还是有办法的。只要看这裤脚的滚边儿就是了,外面的阳面儿,用的是金丝线滚边儿,里面是阴面儿,用的则是银丝线。”孟旭手里不知dào

什么时候拿了把银镊子,此刻他用这镊子捏起辛柳儿寝裤的边角给沈志章看,果然如此。

“辛老板穿衣打扮很是讲究,不可能连自己的裤子都穿反了。”沈志章不由对孟旭佩服的五体投地,他只看了几眼,便看出这么多门道。不愧是神捕。

孟旭此时看着辛柳儿依然玲珑凹凸的身体,却突然皱起了眉,露出了有些怜惜又有些厌恶的表情。“沈大人,你可知dào

方才那个疑点意味着什么?”

“下官愚钝,还请……”沈志章话说了一半,眼睛瞥见辛柳儿裸露在外的纤细美丽的脚踝,突然明白了孟旭的意思。辛柳儿的裤子不是自己穿反的,而是凶手帮她穿的时候穿错了。这就表示……沈志章难受地扶住了额头,这就表示辛柳儿还被人玷污了清白!

“只是这辛柳儿是中了什么毒,我暂时还不敢肯定,单看症状跟许多毒药都很相似,这还要……”孟旭见沈志章的脸色由白转青,痛苦万分,便知dào

他猜到了,心里有些不忍,忙转了话题。

“是独白草。”印雪卿突然极肯定的接口说道。

“独白草?”薛灵妩脱口反问,却不想出声说了出来,被一旁的孟旭听到。他惊讶地看了薛灵妩一眼,又看了看辛柳儿,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是独白草?”

“这……这个……”薛灵妩深悔自己失言,这次丢人了。

第九章 擒获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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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妩尴尬地看了看孟旭,她哪里知dào

什么是独白草,方才不过是重复印雪卿的话罢了。

“让他看耳后。”印雪卿看薛灵妩一脸的窘迫,开口道。

薛灵妩看印雪卿一脸的肯定,便豁出去了,大着胆子上前,“孟大人,请看辛柳儿的耳后。”

孟旭闻言连忙检查了一下辛柳儿的脖子,连连点头,“是独白草,一定是。这独白草虽然跟许多毒草一样,服食的人会七窍流血,眼底有血斑,嘴唇乌紫,但却有一点与别的不同,就是耳后翳风穴会出现几块极淡的青紫瘢痕,这小姑娘说的对,确实是独白草!”孟旭说完赞赏地看着薛灵妩,“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懂这些。”

“不是我,是……”薛灵妩刚要分辩,却看到印雪卿冲她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才想起印雪卿不能暴露身份,只好硬着头皮说:“孟大人过奖了。”

“独白草毒性强烈,食用之人会五脏俱裂,疼痛无比。就算是自愿服食,也会有蜷缩、挣扎的迹象。辛柳儿仰卧在床上,手脚舒展,一定是有人在她死后动过她的尸首。”

“既然知dào

辛老板是被人毒杀的,那孟大人是不是也有了凶手的线索?”沈志章又问。

“这不好说。我刚才让你找店里的所有伙计,你找来了吗?”孟旭一边又细细检查屋里的每一样东西,一边问沈志章道。

“都找来了,在楼下大厅候着。”

“嗯,好,我这就去会会他们。等问了话,也许就真相大白了。”孟旭说着丢在房中众人,三两步到了门口准bèi

出去,但却又回身指着薛灵妩道:“丫头,你也跟着来!”

“我?”薛灵妩有些纳闷的反问。

“就是你,快点!”孟旭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大人,这……”薛灵妩看向一旁的沈志章,后者推了他一把,说道:“孟大人叫你去就快去。”薛灵妩这才答yīng

一声慌忙跟上。

醉香楼的伙计此时都等在一楼的大堂,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见到孟旭下来都忙收了声,一个个都有些紧张害pà

地看着这位铁塔一般的神捕。

“你们这里除了老板娘,平日里都是谁管事?”孟旭并没有走到大堂中央,而是站在末两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一个穿着青石色缎子长衣大约三十五岁上下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朝孟旭施了一礼后答道:“回大人话,草民名叫张成旭,是这里的账房。辛老板交代过,店里的事草民都可以做主。”

“我问你最近这几个月,你们中有谁去过京城?”

“京城?大人为何这样问?”

“啰嗦!本官这样问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必多嘴!”

“这神捕的脾气可是不太好。凶神恶煞的。”印雪卿突然在薛灵妩耳边嘀咕了一句,吓了薛灵妩一跳。

“你怎么也跟出来了?这里这么多人,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真被什么冲散了元神,我可不负责。”薛灵妩尽量压低声音警告印雪卿道。

“没关系,方才薛夫人送了我一张定元神的符纸,我带上便没事了。”印雪卿有了符纸傍身,顿觉心安,晃晃悠悠地站到了孟旭身边,仔细研究起他手里的佩刀来。

“回大人的话,”张成旭有些被孟旭的气魄吓到,忙躬身回答,“草民和店里的一个杂役两个月前去过京城,辛老板让我们随她去采买些东西。”张成旭在人堆儿里望了望,拉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就是他,他叫申艺。申艺,还不快给大人请安!”张成旭摁着那少年让他跪下。

“草民申艺叩见大人。”那少年规规矩矩地叩了个头起身,薛灵妩看他虽然是一身简单素净的白色布袍,但却是粉面朱唇,长身玉立,一点也不像个杂役,换了衣服定然是个俊俏的翩翩佳公子。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出去做事。”孟旭吩咐道。醉香楼众人当然是谁都不想卷进人命官司,听了这话纷纷散了。

“不知大人留下草民两个是有什么吩咐?”张成旭一拱手,上前问道。

“没什么,只是循例问些话。”孟旭突然和蔼起来,说话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甚至还请张成旭和申艺坐了下来,一副闲话家常的姿态。“两位是在外有家室还是都住在醉香楼?”

“张某是济北城下面褚安镇人,家眷都在镇上,我一个人住在醉香楼这里,申艺是个孤儿,这便是他的家,自然也是住在这。我俩的房间挨着,就在辛老板楼下。”张成旭说完叹了口气,“可惜我们老板那么好的人已经……”

“这么说来两位都是住在这的?”孟旭打断张成旭又问,他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个圆鼓鼓极精致的钱袋来,“本官今日一早刚到济北城,说起来连早饭都还没有吃便赶来这里,你们这里今日死了人,肯定也没甚东西吃了。那个小子,”他指了指申艺。“你去买些早点来。”

申艺听了一愣,但也不敢多问,忙问孟旭想吃什么。

“嘿!这什么破钱袋,弄这么复杂个环扣,害得本官总是打不开!你来试试。”孟旭气急败坏的把钱袋丢给申艺。他看了看又把钱袋还给了孟旭,“大人恕罪,这么精致的东西草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开?不过是顿早点,费不了几个钱,草民给您买了就是了。”

“胡说什么!本官清廉刚正,一顿饭也不能吃你的。”孟旭眼睛一瞪,骂道。

“能不能让小人看看?”一旁的张成旭讨好地笑着,拿过了那个钱袋,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鸳鸯扣,两只鸳鸯的尾巴都是活的,只要同时往下一勾……”

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钱袋上扣着的那一对鸳鸯便分开了。

“嗯,你的手倒是巧。”孟旭接过钱袋赞赏道,他拍了拍张成旭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看来一会儿本官得让沈大人多给你上几副镣铐才行,不然你偷偷打开了,跑了怎么办?沈大人,叫你的人进来,把这个杀人凶手带回衙门细审。”

一屋子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大笑的孟旭,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印雪卿抬起手赞赏地拍了两下巴掌。

第十章 死亡之谜

张成旭被衙役带走时,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挣扎着大喊,“小人冤枉!冤枉啊!大人,一定是申艺,一定是他!”就连申艺也是一脸的疑惑。打着磕巴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服毒自尽的吗?怎么张大哥成了凶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小子,不关你的事你还不乐意了?”孟旭把眼睛一瞪,教xùn

起申艺来,“其他的事是官府的事,轮不到你过问!好了,你可以走了。”

“大人,小人还有一句话要说。”

“你说。”

“辛老板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想……想去看看她。而且死因既然已经查明,还是让死者早日入土……安息的好。”申艺的声音越来越低,双拳紧紧握起,身体颤抖的厉害,两句话说完,眼泪竟淌了下来。

孟旭看他如此反倒有些不忍,放缓了语气说:“可以,你去吧。”

申艺感激地给孟旭叩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孟大人,说实话,下官也很好奇,您是怎么肯定张成旭是凶手的呢?”沈志章虽然也有些怕这位烈火金刚,但好奇心更甚,便跟着问道。

“对了,差点忘了你这个家伙。”孟旭冲薛灵妩招招手,示意她过去,“你看没看出来我为什么说那个姓张的是凶手呢?”

薛灵妩彻底懵了,她同沈志章一样,根本都还没弄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好求助地望向印雪卿。

“肯定是因为那个鸳鸯扣。”印雪卿见薛灵妩看他,不紧不慢地答道。

“鸳鸯扣?”薛灵妩听了印雪卿的话,试探着答道。

“哈哈哈!你这丫头眼睛倒是很毒!”孟旭大笑着站起身用力拍了拍薛灵妩的肩膀,薛灵妩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这神捕的力qì

大得吓人。

“那你说这鸳鸯扣有什么蹊跷呢?”孟旭又接着问。

薛灵妩立kè

看向印雪卿,却发xiàn

他正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装着看风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摆明了是要让薛灵妩出丑。薛灵妩急得没法,又不能出声叫他,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

“这个……呃……”薛灵妩结巴了半天突然想起辛柳儿穿在外面的罩衣上似乎扣着一对和孟旭手里钱袋上一样的环扣。对,就是这个。

“我方才看到辛老板衣服上也有这样的鸳鸯扣,同大人钱袋上的是一样的,只是略大些。”薛灵妩字斟句酌地说道,一边偷着看孟旭脸上的表情,后者赞叹的略点点头,才放下心来,然后得yì

地看了印雪卿一眼,后者有些惊讶对看着她,但随即又把脸转了过去。

孟旭接着薛灵妩的话继xù

说道:“我这钱袋是一个朋友两个月前送给我的,他说这鸳鸯扣是京城金饰店新造出的样式,既漂亮又精巧。他告sù

我诀窍我才会开的。沈大人,你还记得我说过辛柳儿的衣服是被人脱下又穿上的事吧?”

“记得,当然记得。”

“辛老板的衣服完好无损,就说明凶手懂得开这种鸳鸯扣。而这环扣两个月前京城才有,所以我先问这里谁最近去过京城,只有张成旭和申艺,方才你们也看到了,申艺不会开这种鸳鸯扣。”

“他如果是装的呢?”

“他不会。”孟旭又是一贯的果决口吻。

“为什么?”

“沈大人,你不回去审问犯人倒在这里审起我来了。”孟旭解释的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我不是说了,我刚到济北城,还没有吃早饭,我现在要去吃饭了。你自便,等我吃了饭会去你衙门同你说些公事。好了,走了。”孟旭说完竟不再理会沈志章,径直走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沈志章望着孟旭的背影,不知dào

这位京城来的神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来只好回去问犯人了。

“薛夫人,还有薛小姐,那本官就回去审问张志旭去了,今日实在是麻烦二位了。”

“那还需不需yào

民女去找辛柳儿的魂魄来?”

沈志章略一沉思,说道:“既然已经请了薛夫人来,还是有劳了。再说万一这神捕看走眼了呢?”

“是,民女知dào

了。这里还有一些收尾的事,那民女先送大人出去,不耽误您公干。”薛云容客气着送沈志章出去。

“这个暴脾气的捕快倒是有几分铁汉柔情呐。”印雪卿终于不再看风景,转过脸来笑着嘟哝。

“什么意思?”薛灵妩问。

“你方才不是挺聪明的吗?还能看出环扣的事,这件事不如你也来猜上一猜。你若猜对了倒有几分天赋能当个捕快了。”

“我觉得那个孟大人好像在维护那个申艺似的,但却又不知dào

为什么。而且我看申艺方才哭的那个样子,他同辛柳儿肯定有什么其他关系!”

印雪卿点点头,“你能看出这些,算你还有些可取之处。”

“喂!什么叫有些?我可是要成为神捕的人!不过你刚才也很厉害嘛,孟旭看出来的你都看出来了。连他不知dào

的毒草你都猜到了。说,你还看出了什么?”薛灵妩说着又摸出了自己的本子。

“你不会还要做笔记吧?”

“那是当然,哼!让本小姐记下你说的话可是你的荣幸,还不快说。”薛灵妩催促道。

“你有没有看到辛柳儿的遗书上压着一只红丝绦系着的翡翠玉环?我刚才看到申艺的腰间系着同样一只玉环。他这种穷小子是买不起翡翠的,肯定是辛柳儿送他的。你再看他那张俊俏的脸蛋儿,和刚才说起辛柳儿死时的表情,都能看出辛柳儿同他确实是有些亲密关系的,再说那红丝绦打得是同心结,极有可能是定情信物。也许张成旭也对辛柳儿有意,知dào

了这件事之后,因妒生恨,才杀了她。为了让外人觉得辛柳儿真是因奸情被人撞破才自杀,张成旭还故yì

把那玉环放在显眼处,让大家知dào

奸夫就是申艺。只是这样反而有问题,辛柳儿的遗书,当然是张成旭伪造的,遗书里只草草两句,说自己是羞愤自杀,并没有提申艺是奸夫,既然她不愿说,又何必把那玉环放在遗书上呢?张成旭这样做反而弄巧成拙。”

“刚才孟大人那么肯定申艺不是凶手,是不是就是因为那玉环?如果申艺杀了辛柳儿,他一定会拼命掩饰自己同辛柳儿的关系,怎么还会明目张胆地戴着那玉环呢?”薛灵妩一拍手,想通了孟旭的判断。

“答对了。”

“孟大人为什么不告sù

申艺这些事呢?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说孟大人铁汉柔情?对了我还有一点想不通,你说张成旭对辛柳儿有意,因妒生恨,那他不是应该杀了申艺吗?怎么会去杀了辛柳儿?”

印雪卿刚才是看在薛灵妩有可能帮他还阳的面子上才回答那么多问题的,没想到她竟得寸进尺,一下子又甩出这么多问题来。他的兴趣是查案,是享shòu

将所有线索串联成真相时的快感,而不是给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解释一堆显而易见的问题。

“喂!你告sù

我啊!”

“你想知dào

就自己去查,让我告sù

你算什么本事?”

“你!”薛灵妩气得满脸通红,想狠揍印雪卿一顿,却发xiàn

自己根本碰不到他。眼睛骨碌碌一转,突然笑了,“这样吧,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sù

你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你不是不认识我吗?你能知dào

什么秘密?”印雪卿才不上当。

“是关于你死亡的秘密。”

“你不是说我是病死的吗?你是不是发xiàn

了什么!?”印雪卿猛然扑倒薛灵妩身边,抓着她的肩膀问。他这几天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总觉得自己不像是那种一病呜呼的人。

“喂!你放开我先!你的手好凉!”薛灵妩顿时觉得双肩的血脉瞬间冻结了一般冰冷。

“你先告sù

我你知dào

了什么!”印雪卿焦急地吼道。

“好,好,我告sù

你。我觉得你是被人谋杀的!”

第十一章 核查身份

印雪卿的手冰冷,触着薛灵妩的肩,一股死亡的阴冷和恶心扑面而来,薛灵妩感觉自己甚至闻到了腐烂的气味。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吼着告sù

印雪卿自己觉得他是被人谋杀的想法。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被谋杀的?你不是说我是病死的吗?”印雪卿看到了薛灵妩双瞳里的恐惧,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死人,忙松了手,口气也和缓了一些。

薛灵妩搓了搓冰凉的肩膀,结巴着说道:“你没听我娘刚才说了吗,阴司规矩,凡是被人谋杀的,三日之后便会由阴司判官过堂,审明死因之后,喝下忘川水。防止他们怨气萌生,甚至私回阳间报仇。你才死了几天便喝了忘川水,那只有这一个原因。”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为什么会被人给害死?”

“这我也不知dào

,你是知府公子,按说是不会有仇家的,除非……”薛灵妩突然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如果这个可能是真的的话,这件事就大条了。

“除非什么?”

“没什么,这点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明白了再告sù

你。你还是先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好了。”

“灵妩,别聊天了,快去把辛柳儿的画像画了,沈大人还想知dào

辛柳儿死亡的真相。”薛云容送了沈志章出去,回来招呼薛灵妩道。

“对了,我不一定要求你的!我可以直接问辛柳儿!”薛灵妩高兴地一拍手便往楼上冲,说实话印雪卿刚才展现出的推理能力让薛灵妩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小羡慕,又有点不服气。再让她求着他给自己答疑,岂不是更跌范儿?

辛柳儿的房间关着门,里面传出一阵阵的饮泣声,薛灵妩推开门,申艺正抱着辛柳儿的尸体哭着,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听到。他脸上的那种痛,一看便是突失爱侣的痛苦。

印雪卿跟着薛灵妩进来,看了申艺和辛柳儿一眼,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肖像上。薛灵妩还记得辛柳儿的容貌,回家去画也无妨,当下便也蹑手蹑脚进去,收好自己的东西,又掩门出去。

“娘,那我们画好了画像之后要做什么?”薛灵妩问娘亲。

“只要把画像交给鬼差就可以了。因为横死的人在阴司是没有备录的,所以不能靠名字来找,要画像才可以。”

“我一直以为阴司的生死簿上记载了所有人的死亡,原来被人谋杀的是没有的。”

“阴司能决定的是你的自然寿命。这都是根据你上世还有今世所做的事来决定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被别人害死的人这辈子阳寿未尽,有的会折返给他们还在世的亲人,有的则等到他投胎转世时,成为下世的寿命或者运数。”

“那你怎么把画像交给鬼差呢?”

“说到这个,灵妩,你也该学一学了。今天晚上娘就带你见见鬼差好吗?”

薛灵妩想起印雪卿的话,他说阴司的鬼都是非常吓人的,便连连摇头。连印雪卿都觉得吓人,那恐怖程度可想而知。

“你摇头也没用,你是柩冥师,不跟鬼差打好交道怎么行呢。就这么决定了,你回去先完成辛柳儿的画像,然后娘再教你怎么召唤鬼差。”

“对了,娘,印知府的管家和下人送了印公子的灵柩来济北城之后,走了没有?我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没有,他们还住在城东的丰乐客栈。他们要等他们公子过了末七才会走。幸好没住在醉香楼,不然多晦气。你找他们干什么?”

“我有一些关于印公子的事想问问他们。”

“怎么?想多了解了解你相公?灵儿长大了,都会想着照顾人了。”薛云容笑着揉了揉灵妩的头发,不知不觉间女儿都快同自己一般高了。可惜不能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风风光光的大嫁,竟要嫁一个死了的人。虽然女儿同自己的命运一样,但毕竟她同灵妩爹爹好歹也是两情相悦。

“娘!你又开我玩笑。”薛灵妩立kè

红了脸,她是想找印家的人问问印雪卿的情况,但绝不是为了同他更好地相处,而是她总觉得这个印雪卿不太对劲。

“你帮我把印公子的画像拿回去,我去一趟丰乐客栈。”薛灵妩生怕娘再说出什么话来,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便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薛灵妩同印雪卿接触了几日,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今日,他的表现明显就是个娴熟的捕快,哪里像是一个世家公子?疑点实在是太多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找最熟悉他的家人问问。

丰乐客栈虽然不比醉香楼名气大,地段好,但价格却贵着一倍。全是因为丰乐客栈不管是吃、住、用都考究的很,接待的也全是过往的富贵商客或者官宦人家,一般人轻易进不去。所以这里并不像醉香楼那般热闹。

薛灵妩刚到客栈门口,便有店小二满脸堆笑地上来伺候。

“姑娘来找人?”

“你怎么知dào

?说不定我是来吃饭的,或者住店的。”

“姑娘说笑了,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您肯定不是来吃饭的。住店的话,您又没有带行李。所以小的便猜您是来找人的。”

“你一个店小二倒是挺有观察力的嘛。”薛灵妩赞叹道。

那小二打了个千儿,哈着腰说道:“姑娘抬举了,这是我们这些下人吃饭的本事。不知dào

姑娘来这里找谁?”

“肃宁府知府的管家是住在你们这里吗?”

“哟!姑娘原来是来找张老爷的啊,您要不进去坐,小的去给您请?”

“张老爷?不是知府的管家吗?怎么也叫老爷?”薛灵妩跟着那店小二进去,问道。

“能在我们这住店的自然都是老爷,这知府的管家可比得上个县太爷了。哟,张老爷来的正好,这位姑娘找您呐。”店小二冲着一个四十上下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人打了个千儿,指着薛灵妩道。

这人应该就是印知府的张管家了。

“姑娘看着面生,找在下什么事?”那人上下打量着薛灵妩,客气的问道。

“我叫薛灵妩。”

那管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美丽、苍白,满脸稚气却又有着几分倔强的少女。他以为愿意结冥婚的女子肯定是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疾,但看眼前这个女孩子,即便是公子还活着的时候,也是勉强配得上她。

第十二章 召唤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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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妩,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吃个饭一直在走神?”薛云容看着自己心不在焉的女儿,关切地问。

“云容,你是不是逼她逼得太紧了?她才刚满十五岁,你就让她见鬼差,可能是有些害pà

。”楚松桥低声对妻子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dào

我的身体,一日……”薛云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硬生生地顿住了,她惊讶地发xiàn

透过自己的手背她竟然可以看见下面的桌面了。她抬起手放在眼前,手背后摇曳不定的蜡烛也看的一清二楚。

“云容,你……”

薛云容瞪了楚松桥一眼,看向自己女儿,示意楚松桥不要说话。她又看回自己的手,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薛云容觉得自己要加快时间训liàn

灵妩了。

“娘,您刚才叫我吗?”薛灵妩猛然回过神儿来,问道。

“是啊,娘问你想什么呐?魂不守舍的,今天你不是去见了印知府家的管家,怎么样?问到什么没有?”

“哦,没什么,我不过是问些小事。”薛灵妩敷衍道,看娘疑惑地看着她,忙低头猛扒饭。张管家告sù

她的话还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我们家公子一向体弱,甚少出门,只是在家中读书、习字,或者画几幅丹青打发时间。”

“公子喜欢什么书?当然是韩文公,欧阳公,对了,还有东坡居士的词,是公子最爱的。”

“毒药?姑娘说笑了,我们公子可是名门世家,怎么会研究这么阴险的东西。还有,我已经说了我们公子很少出门,也没受过什么外伤,没有疤痕。”

薛灵妩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走出丰乐客栈的,外面的太阳一如既往地热辣,但她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冷。

同自己缔结冥婚的人是印雪卿没错,但头七还魂之夜留下的魂魄却不是印雪卿。那他到底是谁?

“灵妩,吃好了吗?”

“嗯?什么?哦,吃完了,吃完了。”薛灵妩发xiàn

自己还在扒拉着空空如也的饭碗,忙丢了筷子。

“好,你随我来。”薛云容起身,带着灵妩到了爹爹的书房。

书房中央的桌案已经被清空,上面只摆着一只小小的三足青铜炉,看着同普通的小手炉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但薛灵妩细看之下才发xiàn

,那铜炉的三只脚竟然是三只面目狰狞的小鬼。

“灵妩,去把那边屉子里的那只宝蓝色锦盒拿给我。”

“好。”薛灵妩答yīng

一声过去,那盒子看着不小,拿在手里却轻飘飘的,“娘,这里面是什么?”

薛云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金黄色干草似的东西。

“这是麒麟草。同玉罗竹一样都是长在酆都附近。这青铜三鬼炉是阴司铸造,鬼差也有一只。只要把麒麟草点燃,放在这个炉内,烧出来的烟便能直抵阴司。从鬼差的三鬼炉中冒出,他就知dào

柩冥师召唤了。”薛云容说着从锦盒里拿出一小撮麒麟草点着,放入书案上的青铜炉内。

“然后呢?”

“接着就等鬼差到来便是。”

“就这么简单?等着?”薛灵妩突然觉得这事有些不够隆重,给印雪卿召个魂都还要画个画像什么的,怎么召唤鬼差就只要点一把草就好了?这也太随便了。

“那要等多久?”薛灵妩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三声轻轻的叩门声。

“来了。”薛云容起身要去开门,被薛灵妩一把扯住。

“娘,等一下!鬼差是不是很吓人?你等我做好心理准bèi

行不行?”

薛云容笑了,女儿和自己当初的反应一模一样,但其实鬼差没有那么可怕。“没事的,他们……”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薛灵妩抓着娘的衣袖,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门口。

先看到一只黑色的绣花皂靴迈过门槛,嗯?绣花?怎么会是绣花的?薛灵妩顺着那只靴子抬头,竟是一个穿着樱草色织金绣海棠花衣衫的男人站在门口。

“孙不肖,你这打扮是一日赛一日的鲜艳啊。”薛云容指着那男人的艳丽衣衫大笑着说道。

“薛夫人,我早就说你穿的太素淡了,你一个女子怎么不知dào

好好打扮自己呢?”那男人一开口吓了薛灵妩一跳,他的声音竟像女子一样尖细,说起话来总感觉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哟!这里还有一个这么俊俏的小姑娘呐。”孙不肖那双不大的三角眼一溜,看到了薛云容背后的灵妩,忙一步跨过去到了薛灵妩身边。

“这是小女灵妩。已经满十五岁了,我今日带她来见见你。”

“薛夫人,虽然你们薛家女子因为当柩冥师都短命,但这上天还是公平的。你看你们这一个个生的,啧啧啧,玉脂玲珑的。尤其是你这女儿,比你年轻时还漂亮几分呐!”孙不肖说着一脸垂涎地看着薛灵妩。

他凑过来时,薛灵妩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脂粉香,这香味呛得她差点窒息,香味下,隐隐传来一股腐败的气味。这个味道薛灵妩现在已经很熟悉了,那是死人的味道。烛光下,孙不肖的脸泛着一股毫无生气的苍青色,身上的衣服偏又是很艳的樱草色,更衬得他的脸色诡异恐怖。薛灵妩注意到,他虽然像常人一样冲自己笑着,但他却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差吗?薛灵妩残存的一丝恐惧也在看清楚孙不肖发上簪着的那根鎏金嵌珠的发簪后消失殆尽。这分明是一个打扮成大婶儿的猥琐大爷嘛。

“薛夫人今日找我来又有什么事?”孙不肖同薛云容说着话,一双眼睛还是盯着灵妩的脸看着。

“想请你找个人。”

“哟,请我可不敢当。薛夫人是知dào

我孙不肖的,不是那种爱虚套的人。你只要给够了银子,随便使唤!”

薛云容虽然很不屑孙不肖这个嗜钱如命的做派,但也并不厌恶,若不是这些鬼差判官如此爱钱,也不会听柩冥师的使唤。“这个人叫辛柳儿,是被人毒死的,县令想知dào

是谁杀了她。”

“又是个冤死鬼啊,阳界的秩序实在是太乱了,现在每天意wài

死的人比生死簿上的要多太多了。她死了几天了?你知dào

的,三天后过了审可就晚了。”孙不肖嘴上不停地说着话,手也不闲着,竟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小锉刀,认真修剪起自己的指甲来!

“今早才死的。这是画像。”薛云容把辛柳儿的画像递给孙不肖。

“还是个美人儿啊,可惜了。咦?薛夫人,你的画风怎么改了?画的这么粗,赶时间吗?”孙不肖打开那卷画,瞥了一眼道。

薛灵妩听了这话红了脸,以前娘让她好好学画她还不乐意,总是推三阻四的,现在尝到苦头了。也许印雪卿那个家伙魂魄搞错就是因为自己画的画像不像的缘故。

“这是我画的。”薛灵妩小声答道。

“你?”孙不肖看了看那画又看了看薛灵妩红透了的脸颊,心生不忍,忙转了话锋,“这……这画的也不错了。风格很……很写实嘛。没关系,多练练,多练练就好了。”

“这是酬金。”薛云容又递给孙不肖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多谢了。”孙不肖接过,在手里掂了掂分量,顿时喜笑颜开,“我正愁着今晚的赌资呐,所以一收到薛夫人的消息就来了。”

“你别只顾着赌钱,先帮我找到人。”

“放心,放心,我孙不肖办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明日亥时人准时送到!”孙不肖拍拍胸脯保证到,他又转向薛灵妩,尖着声音说道:“灵妩妹妹,今日咱俩第一次认识,哥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样吧,明天,等哥哥今晚赢了钱,明天给你带好东西来!”

薛灵妩听着孙不肖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往娘身后躲。

那孙不肖大笑着摸了一把薛灵妩的头发,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人就已经不见了。

第十三章 冤魂诉情

“你还是不肯出来吗?”

薛灵妩叩了叩面前的那副画,画中的男子愣愣地看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印雪卿知dào

自己是被人谋害而死,而且他有可能也不是印雪卿之后,便回到画里独自郁闷去了,薛灵妩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

前几日看见印雪卿晃荡着坐在自己的书架顶端,她还有些不适应,这才一天多没见到,薛灵妩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当然最主要是因为自己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看他像是个查案高手,正好跟他请教请教。

“不要这么任性,出来一下。”薛灵妩又叩了叩卷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这幅画烧了,让你魂飞魄散!”

画像还是没有一丝反应。薛灵妩当然也不敢把那张画烧了,万一印雪卿魂飞魄散了,她还得再找个鬼丈夫。搞不好还要把知府家的银子退了,再得罪了他老人家,就不要想在肃宁府混了。

“灵妩妹妹,一个人在这玩什么呢?”

一个尖细的女声突然在薛灵妩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猛然回头,正好和孙不肖那张阴惨惨擦着厚实脂粉的脸瞪了个结实。薛灵妩惊叫一声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你……你来干什么?不会敲门吗!”

“灵妩妹妹怎么这么见外呀。”孙不肖捂着嘴吃吃笑着坐到薛灵妩身边,“我昨天不是说了,今晚亥时带那个辛柳儿来。我可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那你找我娘去啊,来我房里干什么?”

“灵妩妹妹不要这么凶嘛,你马上就是柩冥师了,我们多接触接触,联络联络感情是好事。”孙不肖说着话又想凑过来,薛灵妩忙站起身躲开了。

“那怎么就你一个人,辛柳儿呢?”

“我不是想先同灵妩妹妹说说话嘛,你还真是个急性子。亏我还带了好东西给你。”孙不肖见薛灵妩不甚买他的帐,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你看这是什么。”

薛灵妩好奇的看向孙不肖的手心,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雕花铜镜。那镜子看起来旧的很,镜边上已经有了些锈蚀,镜面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不就是面镜子嘛,这算什么好东西?”

“小姑娘不懂了吧,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昨天我赌钱赢回来的。这镜子名唤清颜。可是稀罕的很。”

“清颜?”薛灵妩接过那镜子细瞧着,这镜子不过巴掌大小,椭圆型,镜身是镂空的龙凤图案,背面刻有“见日之光,天下大明。”八个小字。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镜子可以照出鬼、妖、魔三界所有鬼怪的原形。也就是不管他们变化成何等模样,这镜子一样可以识破他们的伪装,所以叫做清颜。”

“有没有这么邪乎?”薛灵妩将信将疑的问,上次她已经见识了孙不肖的见钱眼开,他能舍得给自己这么好的东西?

“你看你还不信哥哥的话。”孙不肖拿过镜子放在自己脸前,招呼薛灵妩过去看。

薛灵妩探过头去,镜子里哪里是孙不肖的脸,分明就是一个没有血肉五官的白色骷髅!

“相信我了吧?你当了柩冥师以后难免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了这个,你就能分辩了。若不是我是鬼差,用不到这个东西,才不舍得送给你呐。快收好!”

薛灵妩接过那镜子爱不释手地看着,她现在就想冲出去找碧胭来试试这镜子的威力。

“哎呦!差点忘了正经事。”孙不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从怀中抽出一个卷轴,打开,是辛柳儿的画像。

薛灵妩这才想起自己是要找辛柳儿问话的。

“出来吧。”孙不肖敲敲画面,说道。

画卷上辛柳儿的眼睛略眨了两下,接着一个窈窕柔美的影子便站在了薛灵妩面前。

辛柳儿双目含泪,满脸的凄楚哀怨。见到本人,薛灵妩才明白自己的画功到底有多烂。也亏得孙不肖能找对人。

“孙大人已经同妾身说了原由,妾身是被人毒害而死的,还请姑娘还我清白!”辛柳儿说着竟俯身跪下,冲着薛灵妩重重叩了个头。

“你快起来,快起来,你放心,只要你告sù

我真相,我一定还你公道!”薛灵妩想扶辛柳儿起来,手才刚碰到她便缩了回来,还是那种透骨的阴冷。

“是张成旭这个小人!是他!是他强逼妾身不遂,所以毒杀了妾身!”辛柳儿痛哭失声,抽抽噎噎地叙述了她的故事。

一切正如印雪卿和孟旭推测的一样,张成旭对辛柳儿有不轨之心,他不仅垂涎老板娘的美貌,更是觊觎醉香楼的产业,因此一直纠缠辛柳儿。辛柳儿本不想再用他,可他苦苦哀求,说自己一家老小还等着他养活,不能丢了饭碗。辛柳儿一时心软便答yīng

他留下,但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张成旭一口答yīng

下来,此后也一直规规矩矩,辛柳儿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店里的伙计申艺,辛柳儿确实同他有情。柳儿见他老实本分,人又生得温柔体贴,便格外倚重他。申艺虽只是个伙计,但念过几年书,醉香楼的一应大小事务他都料理的过来。前两个月上京城,辛柳儿患了时疾,多亏申艺衣不解带地悉心照顾,她才能康复。辛柳儿一个寡妇独自支撑醉香楼实在是辛苦,早就想找一个不错的男子再嫁,申艺虽小着她几岁,但却忠诚可靠。从京城回来辛柳儿便下了这个决心。

那双翡翠玉环便是两人的定情信物。辛柳儿原本计划着尽快同申艺完婚,之后便将醉香楼全部交给他打理的,可谁知却被张成旭这个小人知dào

了,他心有不甘,嫉妒申艺财色兼收,便起了歹心,半夜闯入辛柳儿房中将她绑起,不仅污了她的清白,还逼她喝下毒酒。辛柳儿拼命挣扎,但无奈手脚被绑,挣脱不得,只得任他胡作非为。那封遗书是张成旭在辛柳儿临死前伪造的,他是醉香楼的账房,会临摹老板娘的字体没有什么稀奇。他不仅要置辛柳儿于死地,更是要让申艺身败名裂,自己也能出一口恶气。他临走时还拿走了辛柳儿房里的账本,杀了人还不够,还要银子。

薛灵妩听着辛柳儿的哭诉,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县衙大牢,把那个张成旭拖出来抽上个几百鞭子,然后也灌他喝下一杯,不,要一壶的独白草,让他尝尝被人毒死的滋味。

孟旭看出申艺对辛柳儿的感情,所以才不忍心当着他的面说出辛柳儿遭人玷污的事。薛灵妩这才明白印雪卿说孟旭“铁汉柔情”是什么意思。

“梆!梆!梆!”门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更天了。

“好了,我们该走了。”孙不肖拍拍手,要辛柳儿回到画卷上去。

“不!不要!我不要回去!孙大人,我阳寿未尽,我还不想死!薛姑娘,你救救我!救救我!”辛柳儿跪下,对着孙不肖和薛灵妩连连磕头,若不是她触不到东西,恐怕这几下早就把头给磕破了。

“让你走你还不走,若等到鸡啼,你可要魂飞魄散了!”孙不肖手一挥,嚎啕大哭着的辛柳儿便回了画内。

“喂!你不能帮帮她吗?她那么惨!”薛灵妩问一脸冷漠的孙不肖。

“可以啊,银子拿来!想还阳,九百万两。”孙不肖伸出手道,“现银、珠宝、古董我都收,银票不要!”

“九……九百万两?你怎么不去抢!”薛灵妩吼道。

“小姑娘,没钱就别学人家仗义。”孙不肖撇撇嘴,不留情面地说道。

“印雪卿,印雪卿你别装死了,快出来!”薛灵妩猛然想起孙不肖也许能查清楚印雪卿是谁,便又敲了敲画卷,叫道,“我想到查清你身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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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松原疑案

“什么嘛,又让我去。”薛灵妩嘀咕着踢踢踏踏往外走。她虽然也很仰慕孟旭的破案能力,但还是有些怕他这个人,想起他瞪起眼睛吼申艺的样子,薛灵妩就胆怯。

“你不是想当女捕快吗?要是能拜孟旭为师,进了三法司,那离神捕就不远了。”印雪卿淡淡地补充一句。

薛灵妩心中那理想的小火苗儿终于战胜了恐惧,等发觉自己果duàn

被印雪卿利用了之后,她已经站在孟旭住着的驿馆门前了。

昨天薛灵妩小小地牺牲了一下色相(其实就是发发嗲,眨几下眼睛)之后,孙不肖终于答yīng

帮忙。但可惜印雪卿已经喝了忘川水,什么也不记得了,连个名字都没有,阴司冤魂无数,一个个查起来根本不切实jì



唯一的线索就是孙不肖看出印雪卿是死在商陆城的,他的身上带有商陆城冥府入口的印记。商陆城属直隶府,靠近帝都,与济北城差着几百里,既然他是死在商陆城,那就表示薛灵妩确实搞错了相公。头七夜从印雪卿的画像里还魂出来的并不是真zhèng

的印雪卿。

可他到底是谁,谁也不知dào

。要想搞清楚,唯一的办法就是……

“孟大人早,吃早饭啊?”薛灵妩笑眯眯地坐在孟旭的对面,打了个招呼。

“丫头,是你啊。”孟旭抬头见是前天在醉香楼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忙招呼她坐下。这小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不止观察力敏锐,还懂不少毒药知识。若不是她提醒,自己也看不出辛柳儿是中独白草的毒死的。

“一起吃饭吧。”孟旭热情地把自己面前的一大盘馒头推给薛灵妩,招呼道。

薛灵妩看了看那些比自己脸还要大的馒头,顿时饱了。济北城虽然也设的有官驿,但来往的大小官员,稍微有些身份的,都要住在丰乐客栈,钱自然是济北县衙出。孟旭的官阶虽然不高,但毕竟是三法司的人,他肯屈尊住在驿站,看来也是个清廉之人。薛灵妩心中的敬佩之情又浓了一些。

“孟大人,今日我来是有事相求。”薛灵妩知dào

孟旭是个性格耿直的人,便看门见山地说道。

“你是想当捕快吧?要拜我为师?”孟旭咔吃吃嚼着咸菜疙瘩,问薛灵妩道。

“你怎么知dào

?”

“我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出现在命案现场的,你也是头一个带着纸笔记录的。这么用心不是想当捕快还能想干什么?”孟旭打量着薛灵妩,小丫头脑子是挺好使的,就是这身板儿看着差点意思,不适合捕快奔波劳苦的日子。

“你回去吧,我不收徒弟。这么多年想拜我为师的人多了去了,我一个徒弟都没收过。”孟旭挥了挥他的大巴掌,“我的事也办完了,吃了饭就走。”

“您以前没收过徒弟那是因为没碰到过好的,我不同啊。说不定您就想收了呢?”

“就你这资质在三法司这种地方连扫地都不要。”孟旭不客气地回绝道。

“你可别太小看人!我可是柩冥师,我会通灵的。到时候可以帮你破案!”

“哼!通灵?”孟旭看着薛灵妩急红的脸,不屑地冷笑一声,“我孟旭从来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破案,靠的是眼前的证据和脑子里的东西!”孟旭放下手里的筷子,要起身,却被薛灵妩给按住了。

“你敢说这天下就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你当捕快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冤枉过一个人?”薛灵妩盯着孟旭的眼睛连声问道。

“我孟旭当捕快三十二年,进刑部也有十九年,大大小小接办过无数案子,我敢说只要是经我手定罪的,绝对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

“你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就表示也有你破不了的悬案喽?”薛灵妩狡黠地笑笑,抓住了孟旭的错漏。

孟旭被噎住似的涨红了脸,他的性子虽然极粗鲁莽撞,但也是个好面子的人,被一个小姑娘戳中软肋,便有些恼怒。

“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你破过案子吗?破案可不是过家家,这可是一件复杂的多的事!”

“所以我才要请您收我为徒,好让我跟您好好学习学习啊。”薛灵妩见孟旭有些生气,忙眨巴着眼睛拍马屁道。

“嘴甜可不管什么用,我说了我不收徒弟就不收,你回家去吧。”

“孟大人我……”薛灵妩还想再说什么,孟旭却不再理会,丢下些银子在桌上,拿起包裹便往门外走。

薛灵妩慌忙跟着出去,可只一转眼的功夫,孟旭竟然不见了。他当捕快多年,四处行走,武功应该不弱,追,薛灵妩是追不上了。看来只有守株待兔了。

薛灵妩一个姑娘家家的路走的不快,但胜在是本地人,知dào

不少捷径小路,所以倒比孟旭先一步到了城外七十里的松原镇。虽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脚也酸疼的要死,但看到孟旭脸上惊讶无比的表情,还是很值得的。

“孟大人,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你怎么知dào

我要到这里来?”

“孟大人是神捕,自然是哪有命案奔哪里去了。松原镇两日前的五尸命案可是家喻户晓,您岂有不到这里来的道理?”

孟旭点点头,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丫头观察力惊人的敏锐,而且他本以为薛灵妩是个娇小姐,吃不了什么苦,现在看她满头大汗一身尘土地赶到这里来,就表示她当捕快的决心还是很大的,不是说说而已。

“丫头,算你有几分小聪明,跟着来吧。”孟旭大笑着招呼薛灵妩同他一起到镇里去。

“义庄从这里走。”薛灵妩叫住孟旭,指了指另一边的方向。

这次孟旭对她是彻底刮目相看了,“你不仅比我先到,这地方都打听清楚了。不错,不错,倒比许多老成的捕快都有效率。”

“那我现在有资格去三法司扫地了吗?对了,说不定能进六扇门呐!”薛灵妩玩笑道。其实她根本不知dào

孟旭要去哪里,不过是问了问驿馆的驿丞,孟旭临走前向驿丞打听过去松原镇的路,这样薛灵妩就知dào

他要来这里了。至于五尸命案,她也是到了这里才知dào

的。这些事情当然就不必告sù

孟旭知dào

了,就让他误会着好了。不过义庄的位置确实是她提前想到问好了的。

“六扇门那种腌臜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想当捕快多的是地方!”孟旭不知dào

为何突然翻了脸,似乎很看不上六扇门的样子。

“可是六扇门云字辈儿的几位神捕……”

“不过都是些花里胡哨糊弄人的东西,绰号是一个比一个响亮,其实没多大本事。”孟旭打断薛灵妩的话说到,“不过倒是有一个值得佩服的,可惜……”

“可惜什么?”

孟旭住了嘴,没有继xù

说下去。薛灵妩见他皱起了眉头,便也不敢再问,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义庄去。

因为怕晦气,所以每个地方的义庄都建的很偏僻,松原镇的义庄是一座已经衰败的旧庙改建的,庙前的柏树不知何年何月早已经枯死,参天的干枯枝干上挂着丝丝缕缕地破旧灵幡,张牙舞爪地指向天空。义庄前的地上还散落着不少纸钱,风吹过,这些纸钱打着旋儿地飘起,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即便是白天,整个义庄都看起来如阴司地狱一般恐怖。

孟旭上前敲了敲义庄的大门,没有人应,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孟大人,义庄这里都是放死人的,怎么会有人来应门呢?”薛灵妩笑着上前,伸手去推那木门,门吱吱呀呀地开了,薛灵妩进去,回过身招呼孟旭,“你看,门都是开着的。要真有人来应门岂不是要吓死人了?”

薛灵妩说完咯咯笑着转过脸去,却尖叫起来。在离她不到一掌宽的距离外,一张蜡黄歪斜的脸正死死地盯着她。随着薛灵妩的尖叫,那张脸竟扯出一个狰狞古怪的微笑来!

(刚才只想着吃饭了,把更新给忘了。果然周末让人意志消沉啊。亲们,请多多支持呀。求收藏!)

第十五章 再验焦尸

薛灵妩前一刻还在同孟旭开玩笑,下一刻看到如此奇怪的一张脸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那张脸的主人竟然还冲她笑了!笑了!薛灵妩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东西,实在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谁知那人倒先动作起来,伸出双臂竟想抱住薛灵妩!

孟旭出手如电,扯着薛灵妩的衣领就把她提到了自己身后。那家伙看到孟旭这铁塔一般的大汉,像薛灵妩刚才一样也大叫起来。他的声音嘶哑凄厉,无比瘆人。

“傻子,你又干什么?”薛灵妩身后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她回头,是刚才自己向他打听义庄位置的那个老汉。

“傻子?刚才那个吓人的家伙是个人吗?还是个傻子?”薛灵妩嘀咕着又看向门里。那家伙的脸还是很恐怖,正嘿嘿笑着冲那老汉挥手,嘴里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前襟上。

“这位就是孟大人吧?”那老者冲孟旭一拱手,“老朽是松原镇的里司,鄙姓陈。济北知县沈大人已经派人告sù

我了,说您会来这里帮我们查案,老朽这里先谢过了。只是这案子已经抓到了真凶,孟大人还要查什么?”

“真凶还没有认罪,就还有疑点,所以本官来这里看看。”

“尸首都还在义庄里面,孟大人请进,傻子,快让开!”里司推了那傻子一把,把孟旭让进去,“他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怕,所以就让他看了义庄,也算有口饭吃。”

薛灵妩偷偷拿出孙不肖送给她的清颜镜,照了照那傻子,她实在不相信有人会长成这个样子。结果,那傻子还当真是个大活人,不过镜子里和镜子外一样吓人。

“嘿嘿!”那傻子见薛灵妩看着他,便又笑着想伸出手来。薛灵妩忙快步躲到了孟旭身边。

“姑娘不要怕,你别看他天生这副怪样子,可心眼儿好,不会伤害你的。”里司笑着安慰薛灵妩。

那傻子冲薛灵妩伸出手,摊开,手心里竟然是一朵小小的野花。薛灵妩接过来,随意地簪在鬓边,对傻子笑笑,“好kàn

吗?”

傻子也跟着笑起来,还不住地点头。

“这一家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当家的叫陈武,开着个小小的沽油铺子,竟遭了这么大的祸。五口人,陈武和他媳妇两个,还有媳妇儿的爹娘,一个女娃娃,一个不剩,全死了。现在连个殓葬的都没有,只能停在义庄。孟大人,老朽实在不忍心进去,就不相陪了,您进去之前可要有心里准bèi

,他们死的真是惨啊。”里司好心提醒道。

孟旭道了声多谢,想也不想推开门便进去了。薛灵妩自然也不甘落后想跟着进去,却被里司拉住了。

“姑娘你进去做什么?死人没什么好kàn

的,很吓人的。”

“我可是女神捕,当然要进去了!”

“老朽眼拙,姑娘竟也是位神捕大人吗?”

薛灵妩尴尬地轻咳两声,“未来的,未来的不行吗!”她说完不顾里司的阻拦,进了门。吓人?笑话!她可是给两个死人画过像的,还见过鬼差,有什么能吓到她的?

停尸的房间阴暗逼仄,薛灵妩猛然从明亮的外面进来,眼睛还不适应,有些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她却嗅到了一些特别的气味。

“咦?怎么有一股焦焦的糊味?像烤肉一样?”

“那是尸体烧焦的味道。”孟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薛灵妩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刚才在驿馆吃下的半个馒头和一颗茶叶蛋似乎争先恐后地想要出来。她忙掏出手绢掩住口鼻,堵住了那股恶心无比的味道,胃里才算好受了一些。要是吐了,一定会被孟旭给鄙视的。

“受不了就先出去。”孟旭正低头在一具焦炭一般的尸体上检查着,头也不抬地对薛灵妩说道。

“谁说我受不了了?我说了,我要当神捕的!这点小困难,克服克服就过去了!”薛灵妩就是不能被人小看,激将法对她一用一个准。她大着胆子又往里走了走,里面一字排开放着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最近的那具尸体上的白布已经被孟旭揭下,这场火一定烧的不小,那尸体已经完全成了焦炭。

这么惊险刺激的精彩场面当然要找人分享一下了,薛灵妩偷偷拿出印雪卿的画卷,在背后抖开,等着看印雪卿受到惊吓呕吐的样子。

结果,结果这个愿望自然是落空了。

印雪卿一出来便直奔尸体而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和恐惧。他的身子趴的比孟旭还低,一双眼睛看绝世珍宝一般地看着那具尸首。

“好重的口味!”薛灵妩从内心‘赞叹’了她相公一句。

“丫头,过来,教你些东西。”

“哦,好。”薛灵妩答yīng

着蹭到孟旭身边,尽量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焦炭。跟他们相比,印雪卿和辛柳儿的尸首简直太干净整洁了。

“你看这里。”孟旭又拿出了他检查辛柳儿尸身用过的那把小镊子,撑开了那尸首的嘴。“你看他嘴里有很多烟灰,舌头、喉管也都有些飞灰,就说明是被活活烧死的。人活着的时候需yào

呼吸,才有机会将烟尘吸进喉管,如果是先被人杀死再焚尸的话,喉咙和舌头会是干净的。不过要庆幸救火及时,不然一直烧下去,这些证据也都看不出来了。”

薛灵妩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忍不住又摸出纸笔来记录。一旁的印雪卿早已检查完这具尸首,站在第二具前等着薛灵妩帮他掀开白布了。

“孟大人,您为什么每次都带着个镊子啊?”薛灵妩偏要让印雪卿着急,就不过去,反而同孟旭闲聊起来。

“这个有两个作用,一是避免自己接触到尸体,尤其是女死者,算是对死者的尊重。二来这是银质的,可以用来探毒。”孟旭说着话揭掉了第二具尸体上覆着的白布。

第二具似乎烧得没有第一具那么厉害,五官依稀还能看出,焦黑皲裂的皮肤下也还能看到红色的肉。较之第一具更为恐怖。

“这一具没有前一具烧的厉害,以这种程度的烧伤来看,这人极有可能是被烟尘呛死的,而不是烧死的。也就表示他离火源相对较远。你再看他的牙齿,已经有几颗脱落,起码也有六七十岁了。丫头,我听沈大人说你可以通灵,召唤出死者的鬼魂?”孟旭一边给薛灵妩上课,一边闲聊起来。

“是,不过要先给死者画像,然后把画像交给鬼差,让他们去找死者的魂魄。可惜这些尸体被烧成这个样子,肯定是画不出画像了。”

“所以说你那种东西是不可靠的。查案,就要老老实实地看着眼前的证据,跟着证据走。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的。”孟旭教xùn

薛灵妩道。

薛灵妩连连点头称是,看着站在孟旭身旁,脑袋几乎凑在他脸上的印雪卿,强忍住了才没有笑出声来。孟旭要是知dào

自己身边现在正站着一个鬼魂,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二具、第三具同第一具一样,似乎没有发xiàn

什么疑点。

可到了第四具,孟旭才一撑开死者的嘴,便嘟囔了一句“奇怪。”印雪卿更是变了脸色,皱起眉头无比仔细地检查起这具尸体来。

薛灵妩凑过去,发xiàn

这具尸体的嘴里干净的很,没有一丝的烟灰痕迹。

“着火之前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现在都是小案子,案情都比较简单,主要是为了引出各路主角人物,后面会有大案滴~~~)

第十五章 再验焦尸

薛灵妩前一刻还在同孟旭开玩笑,下一刻看到如此奇怪的一张脸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那张脸的主人竟然还冲她笑了!笑了!薛灵妩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东西,实在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谁知那人倒先动作起来,伸出双臂竟想抱住薛灵妩!

孟旭出手如电,扯着薛灵妩的衣领就把她提到了自己身后。那家伙看到孟旭这铁塔一般的大汉,像薛灵妩刚才一样也大叫起来。他的声音嘶哑凄厉,无比瘆人。

“傻子,你又干什么?”薛灵妩身后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她回头,是刚才自己向他打听义庄位置的那个老汉。

“傻子?刚才那个吓人的家伙是个人吗?还是个傻子?”薛灵妩嘀咕着又看向门里。那家伙的脸还是很恐怖,正嘿嘿笑着冲那老汉挥手,嘴里的口水滴滴答答地淌在前襟上。

“这位就是孟大人吧?”那老者冲孟旭一拱手,“老朽是松原镇的里司,鄙姓陈。济北知县沈大人已经派人告sù

我了,说您会来这里帮我们查案,老朽这里先谢过了。只是这案子已经抓到了真凶,孟大人还要查什么?”

“真凶还没有认罪,就还有疑点,所以本官来这里看看。”

“尸首都还在义庄里面,孟大人请进,傻子,快让开!”里司推了那傻子一把,把孟旭让进去,“他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怕,所以就让他看了义庄,也算有口饭吃。”

薛灵妩偷偷拿出孙不肖送给她的清颜镜,照了照那傻子,她实在不相信有人会长成这个样子。结果,那傻子还当真是个大活人,不过镜子里和镜子外一样吓人。

“嘿嘿!”那傻子见薛灵妩看着他,便又笑着想伸出手来。薛灵妩忙快步躲到了孟旭身边。

“姑娘不要怕,你别看他天生这副怪样子,可心眼儿好,不会伤害你的。”里司笑着安慰薛灵妩。

那傻子冲薛灵妩伸出手,摊开,手心里竟然是一朵小小的野花。薛灵妩接过来,随意地簪在鬓边,对傻子笑笑,“好kàn

吗?”

傻子也跟着笑起来,还不住地点头。

“这一家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当家的叫陈武,开着个小小的沽油铺子,竟遭了这么大的祸。五口人,陈武和他媳妇两个,还有媳妇儿的爹娘,一个女娃娃,一个不剩,全死了。现在连个殓葬的都没有,只能停在义庄。孟大人,老朽实在不忍心进去,就不相陪了,您进去之前可要有心里准bèi

,他们死的真是惨啊。”里司好心提醒道。

孟旭道了声多谢,想也不想推开门便进去了。薛灵妩自然也不甘落后想跟着进去,却被里司拉住了。

“姑娘你进去做什么?死人没什么好kàn

的,很吓人的。”

“我可是女神捕,当然要进去了!”

“老朽眼拙,姑娘竟也是位神捕大人吗?”

薛灵妩尴尬地轻咳两声,“未来的,未来的不行吗!”她说完不顾里司的阻拦,进了门。吓人?笑话!她可是给两个死人画过像的,还见过鬼差,有什么能吓到她的?

停尸的房间阴暗逼仄,薛灵妩猛然从明亮的外面进来,眼睛还不适应,有些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过她却嗅到了一些特别的气味。

“咦?怎么有一股焦焦的糊味?像烤肉一样?”

“那是尸体烧焦的味道。”孟旭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薛灵妩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刚才在驿馆吃下的半个馒头和一颗茶叶蛋似乎争先恐后地想要出来。她忙掏出手绢掩住口鼻,堵住了那股恶心无比的味道,胃里才算好受了一些。要是吐了,一定会被孟旭给鄙视的。

“受不了就先出去。”孟旭正低头在一具焦炭一般的尸体上检查着,头也不抬地对薛灵妩说道。

“谁说我受不了了?我说了,我要当神捕的!这点小困难,克服克服就过去了!”薛灵妩就是不能被人小看,激将法对她一用一个准。她大着胆子又往里走了走,里面一字排开放着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最近的那具尸体上的白布已经被孟旭揭下,这场火一定烧的不小,那尸体已经完全成了焦炭。

这么惊险刺激的精彩场面当然要找人分享一下了,薛灵妩偷偷拿出印雪卿的画卷,在背后抖开,等着看印雪卿受到惊吓呕吐的样子。

结果,结果这个愿望自然是落空了。

印雪卿一出来便直奔尸体而去,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和恐惧。他的身子趴的比孟旭还低,一双眼睛看绝世珍宝一般地看着那具尸首。

“好重的口味!”薛灵妩从内心‘赞叹’了她相公一句。

“丫头,过来,教你些东西。”

“哦,好。”薛灵妩答yīng

着蹭到孟旭身边,尽量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焦炭。跟他们相比,印雪卿和辛柳儿的尸首简直太干净整洁了。

“你看这里。”孟旭又拿出了他检查辛柳儿尸身用过的那把小镊子,撑开了那尸首的嘴。“你看他嘴里有很多烟灰,舌头、喉管也都有些飞灰,就说明是被活活烧死的。人活着的时候需yào

呼吸,才有机会将烟尘吸进喉管,如果是先被人杀死再焚尸的话,喉咙和舌头会是干净的。不过要庆幸救火及时,不然一直烧下去,这些证据也都看不出来了。”

薛灵妩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忍不住又摸出纸笔来记录。一旁的印雪卿早已检查完这具尸首,站在第二具前等着薛灵妩帮他掀开白布了。

“孟大人,您为什么每次都带着个镊子啊?”薛灵妩偏要让印雪卿着急,就不过去,反而同孟旭闲聊起来。

“这个有两个作用,一是避免自己接触到尸体,尤其是女死者,算是对死者的尊重。二来这是银质的,可以用来探毒。”孟旭说着话揭掉了第二具尸体上覆着的白布。

第二具似乎烧得没有第一具那么厉害,五官依稀还能看出,焦黑皲裂的皮肤下也还能看到红色的肉。较之第一具更为恐怖。

“这一具没有前一具烧的厉害,以这种程度的烧伤来看,这人极有可能是被烟尘呛死的,而不是烧死的。也就表示他离火源相对较远。你再看他的牙齿,已经有几颗脱落,起码也有六七十岁了。丫头,我听沈大人说你可以通灵,召唤出死者的鬼魂?”孟旭一边给薛灵妩上课,一边闲聊起来。

“是,不过要先给死者画像,然后把画像交给鬼差,让他们去找死者的魂魄。可惜这些尸体被烧成这个样子,肯定是画不出画像了。”

“所以说你那种东西是不可靠的。查案,就要老老实实地看着眼前的证据,跟着证据走。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的。”孟旭教xùn

薛灵妩道。

薛灵妩连连点头称是,看着站在孟旭身旁,脑袋几乎凑在他脸上的印雪卿,强忍住了才没有笑出声来。孟旭要是知dào

自己身边现在正站着一个鬼魂,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二具、第三具同第一具一样,似乎没有发xiàn

什么疑点。

可到了第四具,孟旭才一撑开死者的嘴,便嘟囔了一句“奇怪。”印雪卿更是变了脸色,皱起眉头无比仔细地检查起这具尸体来。

薛灵妩凑过去,发xiàn

这具尸体的嘴里干净的很,没有一丝的烟灰痕迹。

“着火之前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现在都是小案子,案情都比较简单,主要是为了引出各路主角人物,后面会有大案滴~~~)

第十六章 奇特印记

“里司方才不是说这一家子都是烧死的吗?怎么这个人的嘴里没有烟灰?”

“我看了仵作填写的尸格,并没有提到这一点,这仵作验尸验的也太敷衍了吧?”孟旭大声抱怨道。

“薛灵妩,提醒他看仔细这些人的舌头。里面似乎曾经被塞进去过什么东西,是死后塞进去的。那烟灰上有一些很浅的圆形印记。”印雪卿提醒道。

薛灵妩告sù

孟旭,孟旭又仔细看了每具尸体的舌头,确实跟印雪卿说的一样,不仔细看还真没发xiàn



“这圆圆的东西好像一个圈,是什么?”

印雪卿和孟旭同时摇摇头。孟旭从怀中抽出一个布卷,里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工具,他拿出其中一个圆头的看了看,说道:“如果是仵作用的压舌板的话,似乎小了些。是什么呢?”

“把尸体翻过来。”印雪卿突然蹲下,盯着第四具尸首的腰部吩咐。

“孟大人,能不能把这个尸首翻过来看看?”薛灵妩实在是不敢下手,估计自己也不一定翻得动,便求助孟旭。

孟旭用盖在尸身上的白布垫着手,轻轻将他翻了过来。

“这里。”印雪卿立kè

指着那尸首的腰说道。薛灵妩也看到了,尸体虽然烧焦了,看起来都是黑乎乎一片,但侧腰的位置确实有些不太一样的东西。那里隐隐泛着些深蓝色的光。薛灵妩指了指印雪卿比划的位置给孟旭看。

孟旭用手里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将贴在尸身上的那一层不明物质剥离开,是一个半圆形的香囊状的东西。

“怎么会是个香囊?人都烧成这样了,香囊还没烧成灰?”薛灵妩疑惑道。

“火烧起来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死了,也许他那时是侧躺在地上的。这个香囊被他压在了身下,起到了一点保护作用。”孟旭猜测道。

“这是一定的原因,但主要还是这个香囊的材质。用的是难以烧毁的金丝线,那深蓝色是因为掺了一种叫玛瑙蓝的染料,这种染料染在金丝线上,能让丝线更加光亮坚韧,水火不浸。”印雪卿端详着那黑乎乎的香囊又推断出了一大堆结论。

“喂,你怎么连染料都知dào

。”薛灵妩悄声问。

“这种材料多用来做暗器上扣的丝线或者折扇的镶边儿。做香囊真是大材小用。”印雪卿答道。

孟旭小心翼翼地把那香囊剥开,想看看里面有什么,但没想到一动之下,那香囊立kè

粉碎。果然即便是号称水火不浸的玛瑙蓝金丝线也还是受不住烈火的炙烤的。香囊裂开,突然有一股异香飘散出来。

“是青木香!”这次是薛灵妩抢答出来,“我大伯母最喜欢这种香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香可不便宜,里司方才说这一家都是农家,身上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香料呢?再说这香囊,金丝线的,肯定也不便宜。”

孟旭听了薛灵妩的话紧紧锁起眉头,“看来这案子蹊跷大了。我看过卷宗,衙门抓到的真凶是个惯在这一带作案的小飞贼,案发那日死者一家燃起大火,镇民赶着救火的时候看到这家伙鬼头鬼脑慌慌张张地从死者家的方向往外跑,因为看他眼生,就把他抓了起来。火越烧越大,结果烧死了一家五口,众人就把这飞贼扭送到了官府。开始时他一句话也不肯说,衙门动了大刑他才说他只是去偷东西,没有杀人。一直到现在,他都死咬着不松口,不肯认罪画押,所以我才到这里重查此案。按说松原镇有不少的富户,那飞贼别家不偷,怎么就偏偏偷一个卖油的小铺子?那能有几个钱?看来还要回济北县衙大牢见见这小贼了。”

孟旭说完又重新把五具尸首逐一检查了一遍,除了第四具之外,其他的都没有什么疑点。等一切检查完,已经是晚上掌灯时分了。

“丫头,你累不累?不累的话我们就连夜赶回济北城怎么样?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会会我们的‘真凶’了。”孟旭重新盖好所有的白布,打开门,似乎心情大好地说道。

“孟大人,您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啊。”薛灵妩凑过去问。

“我啊不怕辛苦,不怕忙,就怕没有什么新奇的案子破。你让我闲着,我全身的骨头都会痒痒的难受!没想到顺路到济北城公干一次,还能碰上这么个案子。丫头,你不是想当捕快吗?要是你能比我先找到破案的关键线索,我就答yīng

收你为徒怎么样?”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堂堂刑部神捕,还能骗你一个小毛丫头不成?”孟旭拍拍胸膛保证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我一定能赢的!”薛灵妩说着话眼睛瞟向印雪卿,后者抱着胳膊不耐烦地点点头,她才松了一口气。有印雪卿这个眼神犀利的鬼丈夫在,她赢定了。

“丫头,有志气。不过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孟旭哈哈大笑着往义庄外走。

晚上的义庄只在门口点了一盏昏黄的破纸灯笼,今晚有风,吹得那灯笼左右摇摆不定。印雪卿倒是一脸淡然,他终于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了,忙着抬头看天上的月色。薛灵妩想起方才验过的那五具尸首,还是有些后怕,忙快步跟上孟旭,却猛然被人扯住了袖子。

看管义庄的那个傻子嘿嘿笑着死死抓着薛灵妩的衣袖,似乎是不舍得她离开。

“我现在要走了,等我再来松原镇的时候来看你好不好?”薛灵妩想起他给自己的小花,倒觉得这傻子是个很善良天真的人,便细声细气地哄道。

“给!”那傻子伸出脏兮兮的手,递到薛灵妩面前,献宝似的摊开,里面一叠铜钱。

“给我的?”薛灵妩接过来疑惑的问,不明白傻子给她铜钱干什么。她数了数,一共五枚,都是崭新的。难道是这小子攒下来的私房钱?

“啊,啊。”那傻子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嘴里,又指了指那五枚铜钱。薛灵妩完全没看懂他是什么意思。

“铜钱?嘴巴?什么意思啊?你是让我含着?”薛灵妩汗都出来了,拼命猜着那傻子的意思。

“我知dào

了!”一旁的印雪卿突然一拍手,大吼道。

“你知dào

什么了?吓我一跳!”薛灵妩手一哆嗦,吼了回去。

“那些死尸舌上都有些可疑的圆形印记,我们一直不知dào

是什么,答案就在你手里!”印雪卿两眼放光地盯着薛灵妩手心里的铜钱,一口气说道。

薛灵妩也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的铜钱,五枚崭新光亮的官制铜钱正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泛起一丝柔和但阴冷的金属光泽。

这一次,薛灵妩果duàn

地,毫不犹豫地,吐了。

第十七章 师徒结缘

亥时三刻,济北县衙大牢。

孟旭正审问着牢中关着的松原镇五尸命案的疑犯,薛灵妩缩在牢房一角,精神无比萎顿。她的手里攥着一把艾草,正在拼命地搓着。一想起刚才放在自己手心里的铜钱是那些死人含在嘴里的,她就一阵阵泛着恶心,恨不得把手上的皮揭下来。

她和孟旭进来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孟旭才开始问话。前面的时间全部用来给疑犯疗伤了。他被打的真是惨,从臀部往下,简直没有一块好地方了,人也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办法答话,孟旭只好先帮他敷药治伤,又喂他喝水吃东西,现在才能勉强开口。

松原镇的案子是副县丞审的,知县沈大人那个时候沉溺于红颜知己辛柳儿的暴亡而无法自拔,所以便托付给了副县丞。这位的官风可与沈志章大大不同,性格粗暴残忍,疑犯抓到,二话不说先打二十杀威棍。打完才开始审案。不招?再打!狡辩?继xù

打!不认罪?狠狠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一个字,打!结果,案子还没审结,疑犯已经没了大半条命。

印雪卿此时正抱着双臂冷眼看着孟旭审问,他的脚轻轻踮起,悬在离地面大概三四寸的位置。他刚才还嘲笑薛灵妩,不过拿个死人含过的铜钱都能吐成那个样子,可他自己还不是嫌弃牢房肮脏龌龊的地面?明明是个鬼,什么都接触不到,还在这儿玩洁癖!

“丫头,你听到了没?把这人说的话都记下来。”孟旭突然吩咐薛灵妩道。

“啊?什么?”

“你发什么呆?平时不是挺伶俐的吗?让你记供词呐。以后当了我徒弟,可要有些眼色才行!”孟旭不耐烦地吼薛灵妩道。

“当了你徒弟?孟大人!”薛灵妩反应过来之后,丢了手里的艾草,飞扑向孟旭,兴奋地拍着他的魁梧的后背叫道:“孟大人,你这是收下我了?可……可案子还没破啊?”

“别一惊一乍的,当个捕快,要沉稳。”孟旭按住薛灵妩不住舞动的手脚,“不要啰嗦了,快记!”

“哦!是!是!是!”薛灵妩一叠声答yīng

着,从包里摸出随身带着的纸笔,一屁股坐在孟旭身边,准bèi

开始记录。

那疑犯抖着嘴唇开始低声说起自己的遭遇。

他不过是活跃在肃宁府附近几个府县的小飞贼,平时专找行路的商客,盗取他们随身携带的银子或者贵重货物,他只是图财,伤人取命的事是绝对不会干的。前几日他也是盯上了一个刚到济北城来的商客,那商客带的都是些香料货物,这飞贼不怎么感兴趣,单等他在济北城出完了货都换成现银之后下手。

那商客在济北城时一直住在丰乐客栈,那里出了名的好治安,飞贼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直到商客卖完所有东西准bèi

回乡的时候,他才等来机会。只是有人比他抢先了一步。

飞贼本打算在商人晚上投宿松原镇的时候下手,可谁知这家伙晚上在客栈吃饭的时候同店里的小二聊得热乎投缘,晚上竟不住在客栈,住那店小二家里去了。

后来不知dào

为什么两个人深夜又出了门,往卖油的陈武家去了。也就是着火烧死五个人的那一家。飞贼跟着过去,可一直不见两人出来,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他还是被镇民救火的声音给吵醒的,醒来才发xiàn

卖油的那家不知dào

为什么起了好大的火,周围全是人,他本想趁乱溜走,可谁知却被逮了个正着。接着就稀里糊涂地被押来了县衙,因为自己有案底在身,被几个捕快认了出来,副县丞就更咬定他是图财害命,上来就打了个臭死,他的辩解是一句不听。

主要是那卖香料的商客是晚上到的松原镇,没有人见过他,他到的那家客栈当时也只有店小二一人在招呼,所以除了那店小二,从头到尾没有人见过他。卖油那家有五口人,大火过后,五具尸首,根本没有什么第六个商客。那店小二自然还活着,官府找了他问话,他自然是一口否认。而且重yào

的是那店小二竟是陈武的亲侄子,就更不可能对自家亲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这样一来就再没有证据能证明这飞贼说的话。

“大人!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呀!请大人相信我!”那飞贼说完不顾身上的伤痛冲着孟旭跪下,拼命磕头,求孟旭相信他。

他当了一辈子的飞贼,估计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像现在这样迫切地要一个捕快帮自己洗刷冤屈。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没做过的事,我自然不会诬赖你。但若真是你,我一定亲手定你的罪!”孟旭无比威严地说道。

薛灵妩看着自己刚拜的师父,突然很狗腿地觉得他的头顶都冒出光来了。头顶青天,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师父,这小飞贼的话有几分可信呐。”一出大牢,薛灵妩就跟在孟旭屁股后面建言献策道。

“你这小丫头,嘴倒是甜,这拜师礼都没有,倒一口一个师父的叫上了。”孟旭硬汉一条,出门办差都是风风火火一个人,接触的不是尸体就是杀人犯,倒很少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活泼漂亮的少女更是没有,薛灵妩叫得这么亲切,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我继xù

叫您孟大人?”

“不必了,我最不喜欢别人叫我什么孟大人,我不过就是个捕快。这样吧,你就跟着我那些同僚叫我老孟好了。”孟旭大大咧咧地挥挥手,直接给自己降了一个辈儿。

“老孟?”薛灵妩笑了,“我可不敢这样叫自己师父。”

一旁的印雪卿也被孟旭的不拘小节逗乐了,难得的露出了个自然的微笑。

“让你叫你叫就是了,啰嗦!我老孟一向是不收徒弟的,尤其是女徒弟。被人知dào

收了你,不知dào

多少人该来烦我想拜我为师了。而且我也不想让人知dào

你是我徒弟,省得去烦你,再让你来烦我。你好好跟我学查案就是了。名分什么的我不在乎。”

“那我就叫你老孟喽?你不会打我吧?”

“你要再啰嗦,我可就真要打你了!”孟旭瞪了瞪眼睛,作势要打人地抬起了手。

“老孟!”薛灵妩脆生生地叫道。

“哎!”孟旭竟然受用无比地答yīng

下来。

“老孟!”薛灵妩开心地又叫道。

“小丫头,你过瘾来了?不许胡闹,查案要紧。我们要是再找不出凶手,那飞贼只怕会生生被县丞大人给打死了。”

“按那飞贼的说法,是有一个香料商的,我们今日验尸,其中一具身上不是带有一个金丝线的香囊吗?里面还有名贵的青木香,这具尸体会不会就是那个香料商的呢?”

“我看一定是。但如果那具尸体是香料商的,卖油的那家有五口人,加上香料商,应该有六具尸体才对啊!可义庄那里只有五具,另一具呢?还有那飞贼的供词和店小二的是有出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那店小二说了谎。”孟旭理了理现在的线索。

“对!还有那铜钱,又是谁塞到那些死者口中的呢?又是为什么塞进去的呢?”薛灵妩忙着补充,“只可惜那个看义庄的是个傻子,不然就可以问问他是谁放的铜钱了。”

“要先搞清楚为什么,就能顺藤摸瓜找出是谁了。”孟旭把那五枚铜钱拿在手心里把玩着,似乎希望这五枚铜钱自己能告sù

他为什么。

薛灵妩突然一拍脑袋,想到一个可能知dào

这铜钱秘密的人。她踮起脚拍拍孟旭的肩,“老孟,让你看看我这个柩冥师的厉害!”

(享shòu

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各位又要上班上学去了。记得追看更新呀!)

第十八章 压舌铜钱

“灵妩妹妹,怎么这么晚了想起哥哥来了?”

三鬼炉里传出孙不肖懒洋洋的尖细嗓音。孟旭惊讶地盯着薛灵妩手中的那个小小铜炉,实在不敢相信这玩意儿也能发出声音来,而且说话的竟然是一个游走于阴司的鬼差。

“孙不肖,我有正经事找你。”薛灵妩真是怕了孙不肖这个套近乎的功力,忙正色说道。

“孙大爷,您不喝酒,捧着这个破玩意儿做什么?快来喝酒呀!”

铜炉里突然传出一个女子极娇媚缠绵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孙不肖心肝儿宝贝的叫着那女子,两人似乎还碰了一杯,那女子嘤咛一声撒起了娇。薛灵妩听着这声音似乎不太对劲,忙将三鬼炉的盖子盖上,嘿嘿笑着看向孟旭。

“这个鬼差有点那啥,你担待一下。”

孟旭右脸的肌肉隐隐抽动了两下,不屑地冷哼一声,“阴司也有这般蛀虫!”

“你不要生气嘛,要不是有大笔的钱可以享shòu

,鬼差这种活一般人谁愿意做?”薛灵妩帮孙不肖辩解着,但心里早就诅咒了他千万遍,这家伙太给自己丢脸了,她第一次有事找他,就掉链子。

“孙不肖!我有事要问你!”薛灵妩又使劲敲了敲三鬼炉,那边才算安静了一些。

“什么事,说。”孙不肖再开口时,语气便没有上次那么好了。

“你知不知dào

为什么会有人会在死人的嘴里放一枚铜钱,这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呀,怎么,妹妹你又去查案了?听哥哥一句劝,当什么捕快啊,风吹日晒的,对你这皮胶肉嫩的小姑娘可是折磨。对了,这次的案子要不要找什么人的魂儿回来问话?上次那个辛柳儿不愧是知县的相好,出手就是大方!这次哥哥算你便宜一些怎么样?”孙不肖说着说着又扯远了。

“你怎么知dào

我是去查案了?”薛灵妩早就习惯了孙不肖这些不三不四的腔调,耐心地等他说完,问道。

“那当然了,死人嘴里会含着铜钱,那都是被人谋杀的!我一猜就知dào

你又去扮捕快玩了。”

“你真的知dào

啊!”薛灵妩一阵兴奋,连孟旭和印雪卿也走近了两步,想听清楚孙不肖的话。

“孙不肖,你仔细说说。”

“说起来这似乎是映秀府一带的做法。但凡有人杀了人或者害死了什么人,不想让他在阴司那里告自己,就将一枚铜钱放入死者口中。一来算是贿赂,告sù

死者自己以后会烧纸给他,因此叫做封口钱,二来铜钱置于死者舌上,让他说不了话,诉不了冤,又叫压舌钱。”

“这东西管用吗?”薛灵妩起了好奇。

“妹妹,看你挺聪明的怎么也问这种傻问题?这玩意儿怎么可能管用?不过是杀人者自我安慰罢了。”孙不肖咋咋舌,“一个铜钱儿还想收买被自己杀的人,真是笑死了。”

“只有映秀一带有这种做法吗?”孟旭听的入神,也开口问。

孙不肖被孟旭粗犷有力的嗓门吓了一跳,“灵妩妹妹,这是什么人?我记得你那小相公玉面朱唇,生得很是斯文,说话没有这么粗野的,难不成你又换了一个?”

“呸!你才换了一个呐!不许胡说,这是我师父!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薛灵妩骂道,心里琢磨着不知dào

有没有机会认识一下其他的鬼差,把这个孙不肖给换掉才好。

“你师父?你什么时候……”

“回答问题!”薛灵妩吼道。

“好,好,要不是看在你那么美貌的份儿上,我才不理你呐。”孙不肖尖着嗓子撒了个娇,一旁的印雪卿明显哆嗦了一下。

“是只有映秀一带这么做,这种辟邪的方法各地都不一样,你以为银票啊,还全国通用?”孙不肖不耐烦地对孟旭解释道。

“行了,行了,我知dào

了。你继xù

抱着你的美人儿喝酒去吧,我不打扰了。”话既然问完了,薛灵妩再不想同孙不肖啰嗦一句,忙盖好三鬼炉塞回包里。

“老孟,我这个柩冥师不是白当的吧?你看,又有线索了。现在只要找到松原镇上谁是从映秀府搬过来的不就找到凶手了?”

“我觉得你高兴的太早了。”一旁的印雪卿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

有孟旭在,薛灵妩不能开口反驳,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眉毛一挑,意思是“你什么意思?”

“松原镇是肃宁府和映秀府两府接境的地方,松原镇再往北走上几十里,翻一座山就到映秀了,我记得前几年映秀府有洪灾,应该有不少人当时从那里搬到了松原镇。”

“这种事情你记得倒是清楚,可却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薛灵妩暗想到。

不过孟旭接着印雪卿的话也说了这种可能。

“那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又没了线索?”

“怎么会没有线索呢?丫头你忘了,我们还少了一具尸体呐。现在可以肯定义庄里其中一具尸体是香料商的,那就是说卖油那家子少了一个人。只要找到这个人,或者这具尸体,也许就可以解开谜题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到!”印雪卿和孟旭无比默契的同时开口说道。

“我们今日只去了义庄,还没去案发xiàn

场,那里才是一切案子的,应该会有很多线索。”孟旭说完又快步往松原镇方向走。

“老孟,你不会想着大半夜的再赶回松原镇去吧?”薛灵妩忙拖住孟旭,抖着声音问。

“那是当然,既然有了线索,就要去查啊,我一刻也等不了!”

“不是,那个……那个线索在那里又不会跑掉,今日太晚了。我们应该回去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明日才好把案子一举破获啊。”薛灵妩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累得抬不起来了,今日在济北城和松原镇这来回一趟是她走过的最远的路了。

“啰嗦!你累了就回去,这点子路程算什么?想当年为了追查一个江洋大盗,我可是不眠不休跟了他足足八天!”孟旭得yì

地拍拍胸脯,薛灵妩都能听到他胸膛里发出的像敲击铁板一样的沉闷回想。怪不得他不收徒弟,这种没天理的查案方法,谁也吃不消。

“你是练家子,有一身好武艺,这点路当然不算什么,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我……”薛灵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双脚离了地,眼前景物一晃,她已经头朝下被孟旭扛在了肩上。

“喂!老孟你干什么?”薛灵妩吓了一跳,挣扎着问道。

“丫头你既然拜了我老孟为师,师父查案,你怎么能回去睡大觉呢?还是跟着我去吧!查案还是有人在身边看着,分享真相才有意思。你走不动,我就扛着你去好了。”孟旭哈哈大笑着说完,迈开他的长腿风驰电掣地往松原镇奔去。

薛灵妩在孟旭背上,虽然腿是不用走路了,可胃也被颠的难受。还好方才在义庄吐过了,不然现在肯定要吐孟旭一身。印雪卿则优哉游哉地飘在他们后面,毫不费力地跟着。一路上还时不时朝薛灵妩投去不屑的眼神,嘲笑她这种能耐还想当神捕。

薛灵妩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个太阳好的大晴天把印雪卿拖出去暴晒!还要像晒咸鱼一样,隔两个时辰翻一次面儿,晒完了正面儿晒背面儿!

第十九章 夜半灯火

子时,松原镇。

薛灵妩小心翼翼地在废墟上走着,纵然如此也还是会一个不留神便踩到一块烧朽的木头。现在是午夜,四周一片寂静,木材在脚下断裂开来的声音听着很是惊悚。

虽然知dào

这家是被火烧过,但薛灵妩他们来到现场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竟烧得如此彻底。当时的火势可想而知。薛灵妩眼前又浮现出义庄的那几具焦尸,竟伤起心来。这些人临死前一定非常痛苦。心中就更想找到凶手替他们沉冤昭雪。

孟旭低着头仔细检查着脚下每一寸地方,还时不时提醒薛灵妩小心手里的火把。这家起的火之所以如此之大,就是因为这里是个卖油的铺子,凶手点火之前一定倾倒了家里所有的油缸,所以火势才大到将房子都烧成了废墟。废墟上也许还有油渍残余,自然要格外当心。

“这里都烧成这副德行了,还会有线索留下来吗?”薛灵妩学着孟旭也低头细看,可除了焦黑的木炭,还是焦黑的木炭。

“有没有线索,要找了之后才知dào

。”孟旭头也不抬地回道。

“有人!”印雪卿突然低声喝道。

薛灵妩四处看看,却没发xiàn

有人,正准bèi

嘲笑印雪卿一个鬼还疑神疑鬼的,却看到不远处似乎真的有影影绰绰的一点微光。那光跳动着,似乎正朝这边过来。薛灵妩忙告sù

孟旭,孟旭利索地灭了两人手里的火把,拉着薛灵妩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印雪卿也跟着躲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别人根本看不见自己,完全没有躲的必要,于是便又幽幽从树后出来,明目张胆地站在外面,等那光源靠近。

薛灵妩的目光落到印雪卿身上,他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身黑衣,背剪着双手长身玉立,一副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世间一众蝼蚁的姿态。与他脚下的衰颓废墟实在不相称。薛灵妩盯着这个已是自己相公的男子,第一次对他的过去好奇起来。他到底是有着一个怎样的身份,竟能在死后也能摆出这样一副天地在我脚下的傲然气派。

火光近,是一只灯笼。打着灯笼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人,便小心翼翼地迈步到了废墟之上,放下手里的灯笼和提着的一个食盒,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薛灵妩吓了一跳,不知dào

这是唱的哪出,只好继xù

看下去。

那年轻人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几碟吃食来,一边摆放还一边念叨:“婶婶,还有亲家爷奶,囡囡,不是我要害死你们一家的,你们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要找我来啊。”

“婶婶?这难道是那个店小二?”薛灵妩低声对孟旭道。

“他果然知dào

些什么。我们再看看。”

年轻人放好吃食,又拿出厚厚一叠冥纸,点着焚化了,重重磕了几个头,又继xù

说道:“你们放心走,以后每年我都会烧钱给你们的。只求你们不要在阎王面前告我的状,谁害死你们的你们就找谁去。”

“老孟,不抓他个现行吗?”薛灵妩已经沉不住气了,打算冲上去当一回神勇女捕快了,却被孟旭按住了。

“他又不是凶手,你抓了他也没用。”孟旭摸索着在地上找到一枚小石子,只一抬手,便打息了那年轻人身边的灯笼。

“谁?是谁?”火光一灭,那年轻人立kè

惊恐万分,盯着眼前还闪着火星的一堆冥纸,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尖叫一声站起身来,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一块朽烂的木头,一个趔趄竟摔倒了。他慌忙跪下,磕头如捣蒜一般,嘴里还不住地哀求道:“婶婶,真的不是我,你不要找我!”

薛灵妩看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顿觉好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开了口幽幽说道:“到底是谁,是谁放火烧死了我?”

薛灵妩猛然开口,倒把身边的孟旭吓了一跳,以为死者的鬼魂真的出现了。那年轻人更是吓得当场呆住,面部表情已经几近扭曲。抖着声音开了口道:“是……是……”

那年轻人被吓得实在是不轻,上下牙齿打着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一翻,竟躺倒在了地上。

“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吓?”薛灵妩早就憋不住了,看那人倒下马上就冲到了他身边,她小心试了试那人的鼻息,还好,只是吓晕过去了,要是吓死了她罪过可就大了。

“要不要我去找点水来把他泼醒?问问到底谁是凶手?”

“不必了。”孟旭说道,“我已经知dào

是谁了,而且我还知dào

消失的那具‘尸体’是谁了。”

薛灵妩有些纳闷,方才那年轻人明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晕了过去,孟旭是怎么知dào

的呢?

“老孟,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飞贼说这这店小二是着火这家男主人陈武的侄子,按说他最亲的应该是他叔叔才对。但你听他刚才来祭奠,叫的却是婶婶,还有亲家爷奶,也就是女主人的爹娘,甚至还有孩子。但却并没有提到自己叔叔。这只有一个可能……”

“油店的男主人还活着!”薛灵妩一拍手,插嘴道。

“是,这也就解释了房中有六个人,为什么大火后只有五具尸体。”

“这也就是说是陈武杀了自己全家?”薛灵妩惊恐地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天底下竟有如此凶残之人。

“我还说连杀五条人命,还用放火这种手段,一定是极度凶狠残暴的人,这种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既然杀了人,就不会怕冤魂索命。又怎么会在死者口中放封口钱?原来是有两个人。这店小二胆子小,怕恶鬼报复,便放了铜钱。而陈武让官府以为自己死了,还有一个稀里糊涂顶包的飞贼,就可以逃之夭夭了。此时还不知dào

在哪里逍遥快活。这还真是条借尸脱身的妙计。”孟旭恨恨说到。

“他还没逃,而且铜钱也不是店小二放的。”印雪卿不屑地扫了一眼躺倒在地的店小二,“凭这小子的胆子绝对不敢去义庄这种地方,更别说在死人嘴里塞铜钱了。铜钱肯定是陈武放的。命案第一天是官府来验的尸,那时还没有铜钱,我们第三天一早就到了,那时傻子就给了你铜钱。这铜钱只能是第二天晚上被人偷偷放进去的。”

薛灵妩刚要张嘴,印雪卿又开了口,“我知dào

你想说他可以放了铜钱之后再逃跑,那也不可能。你看这店小二带来的饭菜,除了祭奠的几碟点心,食盒里还有两碟下酒菜和一瓶酒。这可不像是祭奠亡魂的东西。他应该是趁着无人去给他叔叔送饭。只要跟着他,就能抓到人了。”

“不好,要醒了!”孟旭拉了一把薛灵妩,又重新藏了起来,那店小二揉揉眼睛坐起来,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第二十章 顺藤摸瓜

薛灵妩这是第一次跟踪别人,觉得好玩极了。没想到孟旭那个大汉看着那么魁梧,走起路来却一点声息也无。薛灵妩同他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店小二往镇外走。

大半夜的不回家,神色鬼祟地往偏僻的地方走,一定是有古怪。

“扑啦啦!”一只夜猫子突然扇着翅膀飞了出来,一双明晃晃的眼睛在夜色中看起来格外诡异。店小二转入了一片树丛,现在夜越来越深了,林子里都起了夜露,看起来雾蒙蒙的。

孟旭看薛灵妩搓了搓手臂,应该是有些冷了,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给她披在了身上。

薛灵妩突然觉得肩头一暖,抬头看到孟旭正看着她。本想道谢,对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不远处的店小二。薛灵妩只好笑笑表示感激。孟旭的衣服很大,她披在身上后还要用手提起衣摆。但衣服很暖很厚重,带着成年男子的体温,让薛灵妩觉得很有安全感。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爹爹的衣服,小的时候爹爹也很少抱她(当然她现在知dào

原因了),她印象中的爹爹是苍白的冰冷的,但她知dào

父亲给女儿的应该是温暖强dà

如太阳一般的安全感,就像现在这样。

(插一句嘴,姑娘们当然是穿着男朋友的外套会更温暖了。有男朋友就不用老爹冻着了,没有男朋友的就赶快去找一个冬天肯脱外套裹住你的笨蛋吧。)

“到了。”孟旭猛然停住了脚步,悄声道。

树林深处有一座粗糙简陋的木屋,说是木屋都有点过,不过是个能容身的窝棚。

那店小二到了门口站住,敲门,三短一长。

门开了,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只听到一个粗哑的嗓子喝问:“今日怎么这么晚?饿死我了!”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叔叔”,便被一只从木屋里伸出的手给拽了进去。木屋的门又嘎吱一声关上了。

孟旭面手蹑脚地向木屋靠近,走到窗下,侧身将耳朵贴了上去。薛灵妩也忙跟上,印雪卿看了两个人一眼,淡淡然径直穿过墙壁,进去了。

“叔叔,我说真的……我……我刚才去你家祭婶婶一家的时候,真的听到婶婶问我话了!”薛灵妩先听到那店小二哆嗦的声音。

“你胡说什么!我早就说过你这种胆小如鼠的人挣不了大钱,你还非要求着我,要跟着我一起干,看你现在那个样子!你放心,我已经给那些死人嘴里都塞了压舌钱,他们到了地府告不了我们!”粗哑嗓子嘴里嚼着东西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个肯定就是陈武。

“不是啊叔叔,他们死的那么惨,怎么不会回来寻仇呢?”

“屁!老子做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买卖这么多年了,手里不知dào

有多少冤魂!要是索命老子早就死了。”

听自己叔叔这么说,店小二似乎有些放下心来,声音终于恢复了平稳,“叔叔我劝你还是快些走吧,今日新来了个什么神捕,又去了义庄验尸。我偷偷跟着看了,似乎是京中来的。”

“说你胆小,你就是不中用!义庄五具尸体,正好是我们一家五口,你只要咬死了没见过什么香料商,官府怎么会知dào

我没死?他们不会去怀疑一个死人的。放心!”陈武说完扯着他的粗哑嗓子嘎嘎怪笑起来。

薛灵妩感觉到一旁的孟旭攥紧了拳头,她都能想象一会儿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被老孟抓到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那叔叔,你当初答yīng

过我的,我只要带了人去你那里,得手后你就分三成给我的,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银子?”

“你急什么?你是我侄子,我还能亏待你?只是这一票的银子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多啊,都不够我离开这去个好地方的。再分你三成,怕更是没有了。再说了,要不是你笨手笨脚打翻了油坛,把厨房给烧着了,又吵醒了老太婆,我也不用一把火把自己家给烧了。我现在依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当我的卖油郎,不用在这躲躲藏藏!”

“叔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是想独吞那银子咯?”店小二突然吼起来,“没我你能见到那大肥羊?你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合着我辛辛苦苦帮你的忙,什么也落不着是吧?”

“怎么会呐,族长去年不是说了,族里谁家死了人,没钱殓葬的,族里出钱。一个人有二两银子。你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几百个铜子儿。我们家死了五口人,也有十两银子了。换成制钱都够砸死你了!这钱都归你怎么样?”

“你如意算盘倒打得响!那商人身上少说几百两银子,你十两就想打发我?”

“十两怎么了?十两已经抬举你了!你把我惹毛了,小心一个子儿都没有!”陈武大吼道。

“啪!”什么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稀里哗啦东西倒地的声音,不时还伴随着几声惨叫。里面似乎打了起来。

“再不进去估计要出人命了。”印雪卿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不紧不慢地警告道。

“老孟,冲进去吧,不然闹出人命了怎么办?”薛灵妩忙推孟旭。

孟旭也不绕到门前,只原地一抬腿,面前的泥墙已经塌出一个大窟窿。孟旭纵身一跃,跳了进去。薛灵妩惊讶无比地看着那个只一脚就踹出来的比自己还高出许多的洞,惊叹无比。

房里两个人厮打成一团,店小二举着酒壶正狠狠砸向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方才印雪卿说要出人命,她还以为是那个陈武要打死自己侄子了,没想到竟然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店小二要杀人。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孟旭一步上前,提着那店小二的领子就把他拎了起来,又随随便便地一抬手,往墙角一丢,那店小二竟在地上连滚了几下才停住。

“这位侠士,快救救我!那人要杀我!”那杀了自己全家的凶手还真会装,见有人进来,忙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求救。

孟旭对着他抬腿就是一脚,这一下子他忍了很久了,眼前这人不单单刚杀了五个人,身上肯定也背着不少其他命案。

“你这是……”陈武还没回过神儿来,一旁的店小二对着孟旭磕头求饶起来。

“神捕大人,这件事与我无关,都是我叔叔下的手,是他杀了那个香料商!也是他把家里人都给烧死的!神捕大人饶了小人吧,饶了小人吧!”店小二哀嚎着不住地磕头。

一旁的陈武此时才回过神来,知dào

孟旭竟是来抓他的捕快。这人反应倒是迅速,一个箭步上前便勒住了薛灵妩的脖子。

“你别过来,过来我就勒死她!”陈武恶狠狠说道,胳膊上立kè

用上了七分力qì

,薛灵妩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像被铁钳钳住一般,丝毫也动弹不得。

“陈武,你数条人命在身,一定是逃不脱了的,赶快放了那丫头,不然我烈火金刚绝对饶不了你!”孟旭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刀上,厉声警告陈武道。

“我被你抓回去肯定是个死,为什么不搏一搏?不想让这丫头死,你就别乱动!”陈武死死勒着薛灵妩,往门口退去。

一旁的印雪卿只能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孟旭更是不敢轻举妄动,陈武用薛灵妩的身体把自己挡了个结结实实,孟旭此时若是断然用强,极有可能会伤到她。

“你若想我放了她,就保证放我走!”陈武开始提条件。

“不可能!你作恶多端,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孟旭的态度很是坚决。

“你不怕我真的掐死她?”陈武的手用力,薛灵妩顿时觉得脖子被他扣的生疼,一口气吸进去之后再也没了吐出的机会,憋在那里觉得肺都要炸开了。

“你若掐死她,我保证将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孟旭看向薛灵妩,突然转了语气,柔声说道:“丫头,不是我不想救你,但我是捕快,不能跟一个杀人犯讨价还价,杀人就要偿命,我希望你明白。是我老孟对不住你。”

这些话薛灵妩都听在耳朵里,想点头,身子却不听使唤,眼眶里满满的眼泪涌了出来。

“放心吧,你死不了。”印雪卿突然道。

嗯?怎么回事?薛灵妩看他一脸的淡然之色,似乎很有把握似的。

“这位大哥看起来很喜欢勒着别人的脖子玩啊,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要不我也试试?”

薛灵妩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就觉得脖子上一阵滑腻的冰凉,再然后就是大团的空气涌进肺里的畅快。

第二十一章 食心蛇妖

勒紧,倒地,娇笑。

薛灵妩摸着自己的脖子看着一个方才想要杀死自己的人突然死在自己面前,心情无比复杂。

“碧姨,你……”

碧胭坐在一旁,柔软的蛇尾从陈武的腰际一路盘旋缠在他的脖子上,竟将这杀人不眨眼的大汉给活活勒死了!她此刻正咯咯笑着看着自己刚刚捕杀的猎物,一脸的兴奋。

“你是何方妖孽!”孟旭不愧是神捕,头一次见到碧胭这种蛇妖竟毫无惧色,提起手里的大刀竟迎面劈来。

“老孟!不要!”薛灵妩要起身阻拦孟旭,碧胭却抢先一步,两手轻轻按地,飞身起来,攀在了孟旭身上。

“这位大人还真是爆炭一样的脾气,灵儿,你以后要是跟着他,只怕要经常挨骂了。”碧胭咯咯笑着扯了扯孟旭的胡子,竟同他玩耍起来。

孟旭对准碧胭的脖子挥刀便砍,碧胭却灵巧地躲了过去,嘟起嫣红的唇,冲着孟旭的脸轻轻吹了一口气,后者便颓然倒地。

“碧姨,你干什么?”薛灵妩急了,上前把碧胭从孟旭身上拖开,“他是我师父!”

“放心,放心。不过是一点子迷药,一会儿就醒了。”碧胭身子一转,又恢复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体态。

“你迷他做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印雪卿这种风格的吗?”薛灵妩看孟旭一切正常才算放下心来,看了看孟旭胡子拉碴的脸问。

“我迷晕他又不是对他有意思!其实我觉得我应该杀了他,这样你就不会想着跟他去当什么捕快了。”碧胭邪恶地说道。

“喂!我警告你,你别乱来啊。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把那人给杀了呢?”

“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你怎么能这么质问你的救命恩人?”碧胭娇嗔道。

“那你也没必要杀了他啊?你可以把他捆起来交给官府处置,你这样杀了他同那些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你们人,可不懂你们的规则。在我们妖界,谁想杀我,我就杀了谁!”碧胭纤细的眉毛一挑,抬手在自己脖子上优美地一抹,又笑了起来。

“这怎么可以?若人人都如此,你杀了我的朋友,我再杀了你,都去报私仇,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薛施主,那总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啊。”碧胭不服气道。

“所以才需yào

捕快、官府来替死者伸张正义,而不是像你这样随随便便就把一个人杀死了。”

“官府的那套太慢了,不够爽快,又是审问又是复查勾绝的,太麻烦,不如现在杀了来的爽快!姑爷,你说是不是?”碧胭看向印雪卿,征求意见到。

“陈武这种人死不足惜。”印雪卿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冷说道。

“你看,姑爷也是赞同我这种做法的。”碧胭立kè

硬气起来,倒让薛灵妩一时无法反驳了。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薛灵妩此时才想起问这个问题。

“你还好意思问,你这么晚都没回家,你娘都快急疯了,到处找你。后来还是这家伙找到你的,我一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幸好来的及时,不然你这小命儿就难保了。”碧胭右手一转,手掌上出现了一条纤细的小小金蛇,那小东西抬起脑袋,朝薛灵妩吐了吐信子。

“要不我以后就让索儿跟着你吧,碰上刚才的情况还能抵挡一阵。”碧胭热情地把小蛇捧到薛灵妩面前,后者连连摆手拒绝。

“算了吧,我好的很,你自己留着就是了。”

“现在既然找到你了,你就快跟我回家吧。省得让你爹娘一直等着。”

“可是你把我师父搞晕了,总不能让他在这儿躺着吧?”

“这好办。”碧胭手一挥,又是两条蛇出来。不过这次的要大许多,这两条蛇缠裹起孟旭,飞也似便走了。

“你放心,只是把他送回驿站。”碧胭看薛灵妩又要开口,抢先一步说道。

“不是,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再搞几条蛇来,把这个吓晕过去的家伙和陈武的尸体送回去。这案子要想结了,肯定要送真凶归案的。”

是的,那个店小二目睹了碧胭的‘美丽的姿容’之后又吓晕过去了,真不知dào

他刚才为了十两银子,想要杀了自己叔叔的时候是哪里来的胆量。

“那要等一下了。”碧胭走到陈武身边,“灵妩,你把脸转过去。”

“干什么?”

“让你转过去,你就转过去!”碧胭不耐烦道。

薛灵妩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碧胭。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

印雪卿是正对着碧胭的,他的眉毛都快皱在了一起,纤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喉头耸动几下,这是薛灵妩第一次见到他也有会有感到恶心的时候。

她很好奇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猛然转身,却只看到碧胭安安静静地站在陈武的尸体旁边,若无其事地冲她微笑着。碧胭的唇殷红无比,沾满了鲜血。

“你刚才干什么了?”薛灵妩冲到陈武尸体旁边,但却没看出什么异样。

“她吃了他的心脏。”印雪卿“贴心”地回答道。他大概也是觉得这么恶心的事自然是要同别人分享一下。

“碧姨,你……”薛灵妩喉间又是一阵恶心,今天只吃了一顿饭,也已经吐出去了,现在只剩下干呕了。

“我也是没办法,你知dào

,世间五道,神、仙、人、妖、鬼,妖可是在人下面。我一个小妖杀了个人,是要折损法力的。若再不吃了那人的心脏,就亏了。”

“我就说过了嘛,让你不要随便杀人,肯定是有报应的。”薛灵妩已经几近抓狂,自己身边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爹是鬼,相公是鬼,连碧姨也是个会食人心的蛇妖,对了还有孙不肖这个色眯眯的鬼差。薛灵妩顿时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攀上孟旭,起码他是个正常的,人!

薛灵妩回到家时,天已经要亮了,娘亲一脸怒气地坐在她的房里,手里已经准bèi

好了鸡毛掸子。

“薛灵妩!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薛云容见到女儿满身尘土,鞋上也是泥泞不堪,便大吼道。

印雪卿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回他的画轴里去了。恨得薛灵妩直骂他不仗义。终于在薛灵妩挨了十几下鸡毛掸子,声泪俱下地保证自己再也不溜出去破案之后,薛云容才算消了一口气,被碧胭给劝走了。

“喂!你别装了,你不是从来都不用睡觉的吗?”薛灵妩大力地拍拍画卷,吼道。

印雪卿出来,一踮脚又坐在了薛灵妩的书架上,他还真是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别人。

“我不睡觉,可你要睡觉的。我若不回去,你又该骂我趁机占你便宜了。”印雪卿一副善解人意的口吻道。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

“后天,不,应该说明日了,明日一早我就要带着你,离家出走,投奔老孟!”

“你这句话听起来怎么觉得我像你的狗似的。”印雪卿抗议。

“你有意见吗?”薛灵妩瞪了印雪卿一眼。

“不敢,不敢,娘子说了算。”印雪卿心里还是一阵暗喜,这姑娘虽然不靠谱,但孟旭是神捕,只要在他身边,就有机会查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死因了。

“好了,宣bù

完毕。娘子累了,要睡了。”薛灵妩身子一倒,便躺在了床上,“真是舒服啊!”

她翻了身把脸埋在自己的柔软蓬松的枕头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说碧胭吃掉了陈武的心,可是我没在陈武身上看到伤口啊?”

“噢,那个啊,她是把手从喉咙伸进去掏出来的。这样就不会鲜血四溅了。我赞成她这种做法,真是讲文明懂礼貌。”

“滚!”

第二十二章 离家出走

“爹爹,爹爹你醒一醒。”

“唔?灵儿,怎么是你?”

“嘘,小声点!”薛灵妩瞄了一眼楚松桥身边的娘亲,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楚松桥披上衣服,跟着女儿到了她的房间,此时天刚蒙蒙亮,不知dào

这小丫头大早上的不睡觉搞什么鬼。

“灵儿,你神神mì

秘干什么呢?”

“爹爹,我是专门找您道别的。”

“道别?道什么别?”

薛灵妩深呼吸一口,缓慢而坚决地说道:“我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灵儿,你还没睡醒呐吧?”楚松桥看着薛灵妩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爱怜地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笑道。

“爹爹,我是认真的!”

“好,那我问你,你离家出走是要干什么呢?”

“我已经拜了刑部神捕烈火金刚孟旭为师,以后要当一名神捕!”

“你?当捕快?”楚松桥看着女儿闪闪发光的双眸,突然觉得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那是也像眼前这个少女一样两眼发光地告sù

所有人自己的志向。

楚松桥的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女儿小时自己不过是个虚无的魂魄,根本无法同她嬉闹,没办法像其他父亲一样将女儿扛在身上,带她去买糖人儿,买花灯,所以即便云容经常揍她,但女儿还是跟她娘亲近。而且灵妩一直像她娘亲多一些,漂亮、活泼,大胆。现在楚松桥才发xiàn

灵妩骨子里是这么的像自己。倔强、要强,竟连理想都是一样的。

“爹,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薛灵妩抬起手帮爹爹抹去眼角的泪,泪珠触到薛灵妩的指尖,是滚烫的。这是薛灵妩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父亲的炙热温度。这就是爹爹对她的爱吗?

“爹是高兴,你长大了。”楚松桥不会劝女儿留下,云容和他为了薛家虽然都牺牲了很多,但两个人好歹都是彼此的至爱。而灵妩,却连这份爱都没有。没有爱,他希望她还有理想,能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而且,我会回来的。”薛灵妩看着爹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任性,“爹爹,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很任性?”

“不,爹爹很高兴你可以任性这一回。家里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娘的。你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走了,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本来打算留封信就走的,后来想想还是见见爹爹。”薛灵妩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婆妈的人,打算留个条子就潇洒离开,但却还是想见爹爹一面。她对爹还有些愧意。

“这么快?”

“师父今日就要离开济北城,所以……”

“你不同你娘说一声吗?”

薛灵妩摇摇头,“我不想她太难过。要是她知dào

了,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是要去当女神捕的,不能让她拖我后腿。”

“你这几日同那个印公子相处的还好吗?这一路上要靠他来照顾你了。”楚松桥握起女儿的手,有一种即将失去珍宝的痛心。女儿如果只是想当捕快,那不管她走的多远,走了多久,总有一天会回家来的,但若是嫁了人,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而现在,则是二者兼有。

“他照顾我?”薛灵妩不屑地撇撇嘴,“我照顾他还差不多。”

楚松桥笑了,他是过来人,看女儿的表情就知dào

,她和这个印公子应该会相处的不错的。

“可以拜刑部的孟旭为师,爹爹真是羡慕你。”

“爹爹,对不起。前几日我还那样说你,娘跟我说了。如果不是为了薛家,你现在肯定是个比孟旭还厉害的神捕了。”

楚松桥看着女儿低垂的眼睛和扇子一般的睫毛,心中一丝遗憾都没有了。自己当初的牺牲换来这么一件珍宝,死多少回都是值得的。“出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我也没什么要带的,不过是些换洗衣物。”

“银子有吗?”

“有,多着呐,我把印家送来的聘礼选些贵重的当了。”薛灵妩无比自豪地说道,反正那些钗环珠翠的她也不喜欢,她还用这笔钱买了两匹马,这样就不用辛苦赶路了。

“您以后不要总是忍着大伯母她们,薛家有今日的富贵还不都是娘亲的功劳?”

“你大伯母是刀子嘴,她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你放心。”楚松桥看着自己不过十五岁的女儿,有些不忍心让她走了。灵妩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济北城,她不知dào

自己如临大敌的大伯母在外面的世界里已经算是最和蔼可亲的了。

“那您回去继xù

睡吧,万一一会儿娘醒了该找你了。不用送我了。我走了!”薛灵妩拿起桌上的包袱,当然最重yào

的是印雪卿的画卷,跟爹爹说再见。

楚松桥接过薛灵妩手里的包袱,“没关系,爹爹送你到门口。”

父女两个出了房门,才发xiàn

往日里此时本该寂静一片的院子今日已经有不少丫鬟小厮穿梭伺候了。

“怎么今日都起这么早?是知dào

我要走,给我送别吗?”薛灵妩纳闷道,她觉得自己的人缘还没有混到这种倾府相送的程度。

“我想起来了,今日初一,你大伯母、二伯母惯例是要到庙里烧香的,所以起的早些。”

楚松桥话音刚落就看到四个丫鬟捧着沐盆、手巾、茶盏一类的东西往东面正房大伯母房里送。娘只有碧胭一个人伺候,大伯母洗个脸都四个丫鬟,真是好大的排场。

“别看了,快走吧。”楚松桥看薛灵妩对着东面正房又皱起了眉,怕她再惹事,忙推了她一把道。

“啊!”东面正房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还好薛灵妩早有准bèi

捂住了耳朵,否则耳膜要穿破了。

她当然不能就这么悄悄走了,连再见都不同大伯母说一声,那样就太没礼貌了。所以昨晚她说了一大车的好话,才劝服印雪卿帮她溜进大伯母房里,将她最钟爱的青木香通通换成了大小相似却奇臭无比的八宝虫。为了准bèi

这份厚礼,她可是发动了碧胭名下包括索儿在内的所有小蛇,捉了大半夜呐。

重yào

的是偷出来的青木香正好可以给孙不肖,他好这口儿,上次问他封口钱的事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薛灵妩听着东面正房连绵不绝的惊叫声,笑弯了腰。可惜自己要走了,没机会领略大伯母一身臭气的风采了。

“薛灵妩!”大伯母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从东面正房冲了出来,见到笑得蹲在地上的薛灵妩,上前便揪住了她的头发。

“你这个小蹄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起来!”

薛灵妩的头发被她揪得生疼,暴脾气又上来了,“谁蹬鼻子上脸了?你天天指着我们房里骂,是我爹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知dào

好好感念就算了,还变本加厉起来!你松手!松开!”薛灵妩对准大伯母穿着寝鞋的脚狠狠踩了下去。

“哎哟!”大伯母吃痛,松了手,薛灵妩趁势推开她,却没想到她没站稳摔倒了。

“死丫头!你这是要造反啊!偷了我的东西不算,竟还想动手打你伯母吗?”大伯母干脆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声嘶力竭地怒骂起来。

“神经病!”薛灵妩不想跟她耗时间,抬脚便走,谁知才迈了一步,身上的包袱便被大伯母扯住了。

“哧啦!”那包袱被撕开,薛灵妩的衣服、银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贼妮子,偷了东西就想跑吗?还不让我抓个现行?”大伯母捡起地上的银子大吼道。

“你别血口喷人!谁偷东西了?不就是包香料嘛,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娘挣回来的?我没跟你算就不错了!”薛灵妩也回骂道。

“什么香料!我的攒珠累凤金丝簪还有那对嵌着夜明珠的海棠并蒂步摇连同匣子里的几封银子都不见了!”

薛灵妩睁大了眼睛看着大伯母,觉得她一定是趁机讹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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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被冤为贼

你胡说什么!我不过就是进去换了你的香料,谁偷东西了?”薛灵妩掰开大伯母抓着她的手,气急败坏地说道。

“这么说你承认你去过我房里了?”

“是,我是进去过,不过……”

“你肯认就好了,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就暂时不报官,你只要把首饰和银子还回来,我也不跟你计较。”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是进过你房里没错,可我没拿你的东西,更没偷!爱信不信!”薛灵妩蹲下身将地上散落的衣服银子收到包袱里抱起,却被大伯母一把夺了去。

“你这个当贼的倒硬气起来了!我这就让人报官去,现在人赃并获,看你还怎么狡辩!”

“大夫人,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楚松桥忙上前劝道。

“误会?有什么误会?刚才你这宝贝女儿也承认了,她到过我的房里,现在我房里的东西丢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大夫人嫁到薛家也有十多年了,过门才三年,薛家老夫人便去世了,她年纪轻轻便当起了家,最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她又一向眼高于顶,势力万分,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吃闲饭的妹夫当回事。

“灵妩是到过你房里,可那也不代表就是她偷的东西,事情还是先说清楚的好!”楚松桥见大夫人又去拉扯女儿,一个箭步上去挡在了薛灵妩身前。

“你自然是护着你女儿的,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跟我进来!”大夫人拖着薛灵妩便往她房间里去。

房中看不出什么异样,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梳妆匣,盒盖打开,里面自然是空空如也。

“看到了吗?空的!前两日我看这两样首饰颜色有些暗了,便让丫鬟送到金店去修整,昨天下午才取回来。账房正好送了一项银子来,我亲自收好一起放在这个梳妆匣里的,之后就再没离过房里,一直到今天早上,梳头的时候开匣子,发xiàn

竟然空了!你说,不是你还有谁!”大夫人指着薛灵妩的鼻子,质问道。

薛灵妩上前,想仔细看看那匣子,却被大夫人扯住了,“怎么?还想偷啊?”

“谁看得上你那些破铜烂铁,你房里整日丫鬟婆子来来往往的,保不齐是他们,你凭什么只怀疑我一个人?”薛灵妩说着话,一双眼睛却仔细看着梳妆台,可惜离得有些远,没看到什么线索。

“就凭这个!”大夫人提起薛灵妩的包裹,“这里的银子和银票少说也有个二三百两,你一大早的带这么多银子溜出府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这银子是我自己的,我爱怎么带就怎么带,你管得着吗?”

“哼!死丫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还不是偷了我的东西!”

正房里这么一通闹,早就惊醒了薛府所有人。薛灵妩偷偷叛逃的计划全盘落空。看着满脸怒气站在门口的娘亲暗暗叫苦。但此时不是算账的时候,衙门的差官已经到了,正吆喝把人都赶出房门外。

“都出来,都出来!这里是案发xiàn

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一会儿差爷会一个一个问话。”两个捕快一看就是收了大夫人的银子,两个人的眼睛说这话时不住地盯着薛灵妩看。

薛灵妩顿时觉得自己铁定是会被冤枉了,早知dào

自己就不恶作剧了。此时她身上的布袋突然轻轻动了两下,是印雪卿。对了,自己怎么把他给忘了。

薛灵妩慌忙偷着把画轴从布袋里抽出来,悄悄抖开。

“我去帮你查。”印雪卿一出来,撇下一句话,便进了大夫人的房里。有他帮忙,薛灵妩顿觉冤屈已经洗刷。

“表妹。这是怎么了?”

薛灵妩还没有回头,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不用看也知dào

是谁了。肯定是大伯父的儿子薛灵山赌钱回来了。

“你娘说我偷了她的两只簪子还有几十两银子,叫了捕快来,打算抓我回去呐。”薛灵妩不耐烦地说道。她这个大表哥大着她七八岁,两个人玩不到一处,且薛灵山吃喝嫖赌,无所不爱,日日只在外面玩,很少回家的。又因着大伯母的关系,她也不怎么爱同他打交道。

“我娘丢了东西为什么怀疑你啊?”

“我又不是你娘,我怎么知dào

?听我这窦娥一句劝,快些回去穿好大毛衣服,一会儿该六月飞雪了!”薛灵妩白了薛灵山一眼,他身上的酒味儿实在是呛人。

两人说话间印雪卿已经晃悠着从房中出来,飘到薛灵妩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薛灵山来。可薛灵山见表妹不怎么搭理他,便去找大夫人房里的丫鬟问话去了。

“怎么样?”薛灵妩忙压低声音问。

印雪卿没理会她,目光反而一直追着薛灵山。

“喂!你看什么呐!你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薛灵妩看印雪卿目光专注地盯着自己表哥,难免想歪了。

“你有这胡思乱想的时间倒不如多练练眼力去。多大点的案子,还要劳动我亲自出马。”印雪卿瞪了薛灵妩一眼,他一直认为女人当不了捕快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向来都不够专注,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哟!您老人家已经把案子破了?”薛灵妩惊讶地问,而印雪卿进去还没有一刻钟!

“你那个大伯母现在正忙着在房里劝说衙门的捕快把你带回去严刑拷打呢,薛灵妩,你的人缘还真是差。怪不得要离家出走了。”印雪卿不屑地说。

“你别废话,到底查没查到东西是谁偷的?”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现在是你被冤枉是贼,又不是我,我不着急。”

“你!”薛灵妩差点被印雪卿气疯,看他自信满满的表情,他一定知dào

谁是那个小贼,可就是不说。

“你到底想要怎样?直说就是了。”

“我要你离开这里之后,劝服孟旭立kè

去商陆城查明我的身份!”

“可是孟旭想去哪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印雪卿不再理会薛灵妩,抬起头研究起天上的飞鸟来。“哎呀,外面好像有些太晒了,我看我还是回画里去好了。”

“好,好,好。我答yīng

你就是了。”薛灵妩生怕他回去了,自己被押到官府去,连忙应承下来。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反悔的是小狗,行了吧?”薛灵妩不耐烦道。

“幼稚。”印雪卿冷哼一声,不屑道。

“那你快告sù

我到底是谁偷了首饰!”

印雪卿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把自己发xiàn

的事告sù

了薛灵妩,末了补充一句道:“我只能告sù

你是谁,但却没有证据,还要先找到赃物才行,只可惜赃物现在估计已经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

薛灵妩那双水灵圆润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开心地一拍手,笑着道:“我有办法引那小贼自动现身!”

(又要欢度双十一了,好孤单呀,各位亲收藏一个安慰一下我孤单的心灵呗~~)

第二十四章 家贼难防

“你确定?”碧胭听了薛灵妩的要求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薛灵妩拍拍她的肩让她放心,指了指身后的印雪卿道:“你不信我,还不信印公子吗?”

“没问题!瞧好吧!”果然一提起印雪卿,碧胭立kè

答允。薛灵妩看她屁颠儿屁颠儿地表情严重怀疑当初她一个千年蛇妖怎么就甘愿给娘当丫鬟,是不是因为看上爹的美貌了。

“你又瞎想什么呢?”印雪卿看薛灵妩的嘴角又开始邪恶地抽起,便知dào

她又在天马行空的瞎联想了。“那两个捕快和你大伯母出来了,窦娥,你还不快点去洗刷冤屈?”

薛灵妩狠狠白了印雪卿一眼,顾不上跟他拌嘴,上前一步问那两个捕快有没有查清楚到底是谁是贼,没想到那俩人对视一眼,竟一锁链将薛灵妩锁了起来!

“喂!你们干什么!”薛灵妩立kè

炸了毛,大吼道。

“干什么?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锁你去官府问话了!”那捕快把眼睛一瞪,和狠狠地说道。

“什么人证物证?想抓人,拿衙门的牌票来!”楚松桥爱女心切,一把扯过捕快手中的锁链,从薛灵妩身上除下,无比厌恶地丢在地上。

“爹爹,你……”薛灵妩从未见过爹爹大声同别人说过话,这次为了她竟同衙门的人吵了起来。

“人证是我!物证是这些银子!你还护着你女儿?大老爷不在家,我就是薛府管事的,薛灵妩这个丫头敢偷我房里的钱,你不让衙门处置,好,来人,请家法!”大夫人挤过来,大声说道。

“请什么家法?大哥是出了门不错,但我倒不知dào

,薛家改了规矩,你一个女人也能行家法了!”薛云容慢悠悠从人群后出来,身子挡在薛灵妩面前,盯着大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以前她和自己相公是不愿处处与人为敌,搞得薛家狼烟四起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了,总不能任人冤枉自己女儿。

大夫人看着这位薛三小姐,突然有些露怯,薛云容虽然性子刚硬,脾气暴躁,但却是个极省事的,平日里与人来往甚少,也不会起什么冲突。自己平日里挑过不少事,这位三小姐都当没听到一样。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薛三小姐才是薛家的主人之一,她不过是嫁进来的媳妇而已。

“爹娘,你们不必着急,我知dào

是谁偷了大伯母的东西。”薛灵妩见娘亲剑拔弩张的,生怕她抽出鸡毛掸子暴打大伯母一顿,赶忙开口道。

“你知dào

?”众人齐声问。

“是,我知dào

。”

“是谁?”

“这件事要从头说起。大家先跟我到房里去。”薛灵妩迈步进了大夫人的房间,却在门口站住了脚。将房门背后的门栓取下来给众人看。

“这门栓上有一些毛糙的刮痕,一定是有人晚上偷偷用刀片一类的东西从外面拨开的。”薛灵妩按印雪卿告sù

的线索一一道来。

“还不是你拨开的。”大夫人咕哝了一声。

薛灵妩没理会她,她怎么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法?溜门撬锁这种事,根本不劳自己动手,吩咐一声,碧姨手底下的一众小爬虫们排着队帮她溜进去开门,轻而易举的事。

“首饰匣子是放在梳妆台最下面一层的,抽屉边缘还有地上有一些散落的胭脂香粉,就说明那人拿匣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梳妆台,打翻了一盒香粉,那粉散落下来,虽然后来被人收拾好了,但还是有一些没清理干净。也许那人的衣袖也沾了一些。”末一句薛灵妩自言自语地轻声念叨出来,瞥了大夫人身后那人一眼,他果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哼!狐狸尾巴这么容易就露出来了,还学人家偷东西。

“最重yào

的是这只首饰匣子。大家仔细看,匣子的锁扣上有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看到没有?就在这里。”薛灵妩捧着首饰匣子给那两个捕快看。

“指错了,再往右一些。”印雪卿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薛灵妩慌忙移了移手指,其实她刚才根本没找到那个血迹,只是按印雪卿告sù

她的做罢了。

“这血迹并不多,贼人应该只是划伤了手指。”

“那只要看看家里谁的手指上有伤不就找到凶手了?”那捕快总算反应快了一回,接话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那人会自己现身的。”薛灵妩故作神mì

道。

“自己现身?”

“哎,”薛灵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其实偷点东西并不算什么,要是因为这个把小命儿搭上就可惜咯。”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实话说了把,这首饰匣子用的是一种叫做鱼尾葵的木头,不巧的是锁扣这边的漆面儿剥落了,露出了里面的鱼尾葵木,这小贼的手又被划伤了,肯定触到了这木头。常人碰了这木头是无事的,但要是有伤口的话……”薛灵妩背剪着双手,摇头晃脑地卖起了关子。

一旁的印雪卿看的是哭笑不得,这丫头鬼主意倒是不少,他只是告sù

她贼人手上会有伤口,她倒是一瞬间就想出这么个吓唬人的理由。

“那……那会怎样?”薛灵山着急地问。

上钩了!薛灵妩心下暗喜,但还是装出一副严肃遗憾的表情继xù

说道:“刚开始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及时吃药就好了。但要是过了一个晚上,那……那他的伤口就会变得奇痒无比,全身都会像爬满了小蛇一样,又痒又……”薛灵妩夸张地打了个哆嗦,仿佛自己身上已经满是蛇了一样。

薛灵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那里似乎真的开始痒了,不对,是全身开始痒了,而且真的像薛灵妩说的那样,全身像爬满了蛇一样。

薛灵山拼命忍着,脸上的肌肉都快抽搐起来。

“在之后,就会全身冰冷,像在冰窖里一般。”薛灵妩说完,使了个眼色给印雪卿。

印雪卿不耐烦地走到薛灵山身边,将自己的身体重叠在了薛灵山身上,薛灵妩知dào

那种感觉,如坠冰窖一点也不夸张。薛灵山的脸瞬间煞白,嘴唇哆嗦个不住,大叫一声便扑在了薛灵妩身上,抓着她的衣袖,大喊道:“表妹,救我!救救我啊!”

“救你做什么?我说的是那个偷东西的小贼,哎呀!算时间,他应该快死了,真是报应啊!”薛灵妩右手握拳在自己掌心一砸,无比欢愉地说道。

“表妹!表妹,是我,是我偷了娘的首饰和银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薛灵山哀求着,膝盖一软竟给薛灵妩跪下了。

“灵山,你胡说什么呢?”大夫人忙上前拉自己的儿子,“薛灵妩,你别跟我在这装神弄鬼!什么中毒,不过是个首饰匣子!儿子,快起来!”

“不!娘,东西真的是我偷的!你不让我去赌钱,我就偷了你的首饰和银子去赌,真的!你让表妹救救我啊,我不想死!”薛灵山掀起自己的衣袖,把手伸出来,右手的食指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划伤。

“灵山!真的是你!”大夫人又气又愧,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哎呀!太阳都升起那么老高了,我赶时间,要走了!”薛灵妩一拍脑袋匆匆往外赶,老孟说了不会等她的,如果晚了就惨了。

“表妹!你救我啊!”薛灵山哀嚎道。

“你根本没中毒,不用我救。”薛灵妩冲碧胭抛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手一挥,收了法力。

“印雪卿,你头顶怎么冒起烟来了?”薛灵妩一边往外狂奔,一边指着印雪卿的脑袋好奇地问。

印雪卿气急败坏地骂了句什么,大吼着让薛灵妩快打开画轴,在外面呆的太久,自己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

薛灵妩惊险地躲过娘亲甩出来的鸡毛掸子,打开印雪卿的画轴,让他回去。这家伙要是死翘翘了,自己这离家出走就没有意义了。

(不如我们也离家出走,追求自己的理想去吧?你想干什么呢?我还挺想去当个侦探哇!)

第二十五章 黑暗恐惧

“咕……咕……咕……”

薛灵妩感觉四周的林子里一定蹲满了夜猫子,它们的咕咕声都盖过自己肚子的咕噜声了。她不由地缩了缩身子,今天真是倒霉,要不是大伯母这么一通闹,她此刻肯定背着她装满银子的小包袱,舒服的在客栈里装大爷呐。也不用露宿野外了。而且最重yào

的是,自己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孟旭已经走了。还好他留了话给薛灵妩,要想见他,就到霰叶城去。

还好买来的那两匹马提前拴在了门口,不然要从济北城走到霰叶城,等她到了,孟旭在霰叶城现娶老婆也能生下孩子了。

薛灵妩起身,往那两匹马身边凑了凑,这样会暖一些。她一匹也舍不得卖了当路费,这都是好马。她大部分的嫁妆都砸在这上面了。重点是其中一匹是给孟旭的拜师礼,若卖了,拿什么脸去见自己师父?

“喂!你别玩矜持了,出来聊会儿天嘛。要是有麻将牌就好了,咱四个刚好可以凑一桌。”薛灵妩试图开玩笑道,但印雪卿还是一点反应也无。

“你别生气了,我们现在是去不了商陆城,但我跟你保证,等见到孟旭我一定求他去,他要是不答yīng

,我就绑了他去!”薛灵妩一整天都在赶路,没同人说一句话,实在是闷坏了,千方百计想哄印雪卿出来陪自己说会儿话。

“你是觉得我没有遵守承诺,应该当小狗是吧?那你出来,我学小狗给你看!”薛灵妩说完这句话,不由在心中暗骂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个这么没原则的人?

“幼稚。”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薛灵妩眼睛眨了一下之后,印雪卿便抱着双臂坐在了不远处。

“你不生气了?”薛灵妩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没生气,只是上午的时候太阳晒多了,有些损耗元神。想多休息一会儿。”印雪卿轻描淡写地说道。

但薛灵妩还是看到他的影子似乎淡了许多,声音听起来也飘渺了一些。今天是自己粗心了,忘了他只是个鬼魂,竟让他在阳光下逗留那么久。

“被太阳暴晒是什么感觉?”薛灵妩好奇地问。

“疼。”印雪卿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谢谢你。”薛灵妩轻声说,虽然印雪卿只随随便便地说了个疼,但她知dào

那一定非常痛苦。她虽不是鬼魂,但也曾经被烧伤过,两者的感觉应该颇为相似。

“谢我什么?”

“谢你今天帮我查出谁是贼啊?不然我就要被冤枉了。”

“你要是以后少做些幼稚的事,我就谢谢你了。要不是你非要溜进去换什么青木香,今日的麻烦也不会有了。”

“怎么又是我的错了?分明是大伯母不讲理,丢了东西就怀疑我。”薛灵妩不满地反驳道,“你看我在那么恶劣的家庭环境中都能健康成长,心智健全,真是不容易。总而言之,你今日救了我,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的!”薛灵妩豪气地拍拍胸脯,保证到。

“说起人情,其实是我要谢谢你。”印雪卿突然冒了一句。

“你又谢我什么?”

“谢谢你嫁给我。”

薛灵妩立kè

警觉,又往后缩了缩身子,“喂!我们说好的,什么嫁不嫁的,不过是搭个伙儿罢了。”

“你怕什么!我这个样子能对你怎么样?”印雪卿站起身,径直穿过一棵树,往薛灵妩身边坐了坐。

“若不是因为你,我此时一定还在阴司饱受折磨,或者已经魂飞魄散了。”

“你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了?就不觉得自己会投胎转世,怎么竟想着自己会落个这种下场啊?”

“我也不知dào

。我只记得自己呆的地方很恐怖,很恐怖。”印雪卿皱起了眉毛,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梦呓一般地继xù

说道:“即便我喝下了忘川水,我依然记得呆在那个地方时的感觉。阴冷、潮湿,黑的没有一丝希望。我满脑子都是破碎的肢体、哀怨的眼睛和死亡。那时你会觉得如果有一把刀再自己面前,你会毫不犹疑地结果了自己的性命,再一次的。”

印雪卿的描述让薛灵妩也害pà

起来,她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自己顽皮打碎了娘最喜欢的一只瓷瓶,吓得躲了出去,在外面晃荡了几个时辰,她又饿又困,不知不觉竟靠着一棵树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四周寂静无声,除了自己紧张的呼吸声,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感觉非常恐怖,甚至比撞见鬼还要恐怖。

薛灵妩的恐惧来自未知的黑暗,而印雪卿的恐惧则来自他的内心。

“你以前……是不是杀过很多人?”薛灵妩看看印雪卿的脸色,怯怯地问。

“我不记得了。我自己也是满脑子的疑问,所以我才想要尽快查出自己的身份。”印雪卿抬起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头,他每日每夜都在拼命回忆自己活着时候的样子,但却没有一丝的记忆重回脑海。

“你不要着急,等我们找到孟旭,就可以尽快去商陆城了,到了那里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查出你的身份的!”薛灵妩看到印雪卿脸上的痛苦表情,突然很是不忍,虽然他平时总爱各种鄙视教xùn

自己,但今日要不是他帮忙,自己肯定已经被关在县衙大牢了,说不定也会像松原镇五尸案的那个小飞贼一样,被拷打的不成人样了。

“如果你查出我生前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杀人惯犯,你要怎么办?”印雪卿无比认真地问。

“不会了,你看你查案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是个杀人犯?我猜你说不定也是个厉害的捕快呢!”薛灵妩勉强地笑着安慰印雪卿,但自己心里却免不了嘀咕起来,如果他真的是个杀人犯,那肯定不能让他继xù

留在自己身边,一定要告sù

孙不肖,让他去阴司判官那里举报,说有一个恶鬼溜了出来,正在为祸人间。对了还要把真zhèng

的印公子换回来!只会琴棋书画的公子哥虽然也很差劲,但也比个杀人犯强。

“我是说如果。”印雪卿又追问道。

“你,起来!”薛灵妩突然站起身来,指着印雪卿道。

“干嘛?”

“别婆婆妈妈在这东想西想的了,我们连夜赶路,早点找到孟旭!他要是不肯去商陆城,那我们就自己去!或者我们直接去商陆城吧?凭我的能力,再加上你,我就不信查不出你的身份来!”

“你说反了吧?应该是凭我的能力,再加上你。”印雪卿一脸嫌弃道。

“主次就不要计较了,我们要齐心协力才行!”

“可是你觉得没有孟旭的神捕令,你能调出衙门的卷宗吗?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一个人地问商陆城最近有谁被杀死了吧?”

“啰嗦!出发!我们去……去霰叶城找老孟!”薛灵妩翻身上马,猛力一鞭,绝尘而去。

印雪卿看了她一眼,慢吞吞跟上,方才还以为她又有什么鬼主意可以查到卷宗了,谁知还是去找孟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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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破庙偶遇

“你再敢拿那种嫌弃的表情看我,我就不去霰叶城了,原路回家!”薛灵妩实在受不了印雪卿一脸的嫌弃样,大吼道。

“得亏现在没镜子,不然你也得嫌弃你自己。”印雪卿丝毫不怕薛灵妩的威胁,雪上加霜道。

“你以为我愿意穿成这样?没银子啊!早知dào

这样平时应该多戴些首饰的,也可以临时当了应应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薛灵妩扯扯自己身上旧旧的粗布衣服,都快哭出来了。她不怕露宿街头,但总得吃饭啊,所以只好把自己身上的衣裙给卖了。那衣服虽然简单但好歹也是上等丝缎,倒够几日的饭钱了。只是她平日里不爱戴首饰,不然也不会这么潦倒。

“你穿成这样再牵两匹马,简直太配了。薛马童。”印雪卿继xù

嘲笑。他现在终于找到了消遣的方式,那就是刺激薛灵妩。

“滚!”薛灵妩吼道,自己翻身下马,眼前是一间破败的寺庙,现在天已经黑了,肯定赶不及进城了,只好凑合在这里过一宿了。不过比起露宿街头,这已经算很好的了。

薛灵妩熟练地拴马、生火,把自己珍贵无比的几个馒头拿出来放在火堆里烤。她以前从来不觉得馒头有什么好吃的,但现在已经连着吃了三天烤馒头了,她也没觉得烦。

她最喜欢烤得金黄金黄的馒头,像一颗圆滚滚的金色太阳。把外面脆脆的硬壳掰开,露出里面绵软的冒着热气的内心,咬上一口,让人有一种很踏实的满足感。

嗯?我的馒头呢!薛灵妩停止了脑子里的幻想低头准bèi

享shòu

时,发xiàn

两手已经空空如也。

“印雪卿!你偷我馒头干嘛?”薛灵妩暴起,气急败坏道。

一旁的印雪卿正合着眼养神,听到薛灵妩的怒吼有些不耐烦,抬起右手指了指一旁黑漆漆的角落。

“你刚才又神游什么?馒头拿在手里都能被人给偷了。”

薛灵妩压住心中的火,细细看那角落里,正冒起一股股细细的白烟,还不时飘来烤馒头的香气。

“好大的胆子!敢偷我的馒头!”薛灵妩猛冲过去,对着那黑乎乎的影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摸索着找到那人的衣领,把他揪了出来。

“喂!喂!不就是个馒头嘛!那么小气干什么?大不了还给你就是了!”偷馒头的小贼理直气壮地嚷嚷道,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抓紧最后一秒的时间,把手里剩下的小半块馒头也塞进了嘴里。

“你!”薛灵妩瞪着眼前的人,心中大感惊讶。她本以为半夜露宿破庙还偷别人馒头吃的应该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谁知眼前这人穿一身干净的白底儿飞湖蓝色细棉长袍,足蹬丝履,长得更是俊眼修眉,气度不凡,明明一副大家公子的派头,怎么偷自己馒头吃?

那人看薛灵妩盯着他,也不觉不好意思,潇洒地拍拍手上的馒头渣,一拱手道:“姑娘有水吗?刚才吃了馒头,有些干。”

“水吗?有!”薛灵妩颠颠儿地去拿了水囊来,一脸热情地捧到那人面前,还贴心地拔下了塞子。

然后果duàn

地,泼了上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泼了个净湿,他倒是也不生气,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道:“姑娘太客气了,给我喝一口就是了,何必全倒出来?浪费了。”

薛灵妩倒是被他气定神闲地表情逗乐了,这人还真是奇怪。

“我看你打扮也不像是个没钱的,怎么也住破庙里?还偷我的馒头吃?”

“姑娘好手艺,烤的馒头太香了。我又正好饿了,所以便拿来吃了。”那人特意咬重了“拿”这个字,“衣服鞋袜不过是些装点的身外物,不值一提。”

薛灵妩看了看他发间簪着的碧玉簪子,玉质剔透纯净,是好东西。难道这人是个闲得发慌来体验乞丐生活的隐形富豪?

“在下琉灵修。是……”

“大师兄,宵夜我给你买回来了!”门外突然有人喊话,接着便是一阵叮铃咣当地响动,一个十五六岁地少年从庙门外冲了进来。

琉灵修丢下薛灵妩,直奔那少年去,接过他手里的纸包和酒壶,放在鼻子下用力一嗅。

“霰叶城的竹叶青和胭脂鹅脯果然名不虚传,隔着纸包都这么香!”琉灵修说完也不管地上脏乱,一屁股坐下,先打开酒壶,猛喝一口。这口酒灌下,他舒服地舒展开手脚,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大师兄,这是谁?”那少年看着薛灵妩疑惑地问。

“她呀?她是……”琉灵修抬起油乎乎的手指着薛灵妩,才突然想起方才还没来得及问薛灵妩的名字,“馒头妹,你叫什么?”

“馒头妹!哈哈哈哈!”一旁的印雪卿先笑了出来,“真是贴切。比薛马童好。”

薛灵妩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叫薛灵妩。”

“这是我师弟楚风,”琉灵修介shào

道,“楚风,这位馒头妹叫薛灵妩。我刚认识的,烤得一手好馒头!”

“不许叫我馒头妹!”薛灵妩一字一顿地吼道。

“你生什么气?我这是在夸你呐!看大家都有个灵字,缘分啊。”琉灵修嘴里嚼着鹅脯一脸无辜地看着薛灵妩。

“你!”

“在下楚风,姑娘不要生气,我大师兄就是这个脾气。”楚风见薛灵妩瞪起了眼睛,忙上前解释道。

薛灵妩看着这少年礼貌恭谨,也不好再发脾气。只好收了火。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姑娘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吧。”楚风热情邀请到。

薛灵妩自然是猛点头,刚才鹅脯的香味早就让她流口水了,这几日吃了几天的馒头,一点荤腥都没见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薛灵妩开心地坐到琉灵修身边,刚伸出手,对方“啪”地一声拍了上去,还不忘把纸包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喂!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你吃什么?”琉灵修护着纸包,冲薛灵妩喊。

“你刚才吃了我的晚饭,难道现在不应该分些吃的给我吗?”

“馒头妹,你想得倒美。你那不过是两个馒头,我这可是霰叶城最贵的胭脂鹅脯,拿馒头换鹅脯,你以为我傻啊!”琉灵修理直气壮道。

薛灵妩登时气得是七窍生烟,这男的也太小气太不讲理了。

“嘿!我还不信了!”薛灵妩一撸袖子打算用抢的,却被楚风拉住了。

“姑娘不要介yì

,我这里还有些吃的,我师兄很喜欢吃胭脂鹅脯,不会分给别人的。”楚风说着递给薛灵妩一个纸包。

打开,靠!还是馒头。算了,有总比没有强,还好明日进了霰叶城找到孟旭就有东西吃了。薛灵妩把馒头穿起,依然送到火上去烤。

她看身边坐着的楚风同琉灵修的打扮很不一样,只一身简单素净的布袍,看着很是普通。只是他身上悬挂了不少其他东西,有剑、罗盘,还有其他薛灵妩叫不出名字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法器。

“楚风,你们是干什么的?”薛灵妩好奇地问。

“姑娘听说过苍梧山玉津湖吗?那有一位天机道人,我们是他坐下弟子。”

“真的假的?天机道人我当然知dào

,都说他已经修成正道,却不愿位列仙班,甘愿隐居山林之中,是个很厉害的人。你们两个看起来……”薛灵妩嘿嘿笑笑,“不是很像。”

“我没有那么大福气拜天机道人为师,要称一声祖师爷。我师父才是天机道人的嫡传弟子,我只是最最末尾的徒孙。”楚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腼腆地笑了起来。

“那你不好好在山中修道,来这里做什么?”

“霰叶城城主前几日送了书信给我师父,说霰叶城接连有人离奇死去,城里术士说是有妖魔出没,城主便想请师父来伏魔收妖。师父觉得是造福乡里之事,就派了大师兄和我来帮忙。”

“离奇死去?那不是命案?”薛灵妩眼睛一亮,怪不得孟旭要来。“命案应该找捕快啊,你们这些修道的管什么事?我才不信什么妖魔呐。明日一早我就要进城去!”

“你这个柩冥师好像没资格说人家吧?”印雪卿提醒道。

“馒头妹,你胆子倒是不小。”琉灵修吃完了自己的鹅脯,舒服地往后面的草堆上一靠,懒洋洋地说道,“我劝你明日还是绕行吧,不要进城去。我夜观霰叶城,黑云笼罩,妖气迸现,很是不祥。要想活命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大师兄,你方才还跟我说霰叶城无事,让我放心去买宵夜,难道是骗我的?”楚风害pà

地问。

“我那不是锻炼锻炼你的胆量。顺便让你探探消息。对了,你探的消息呢?”

“哦,打听清楚了,霰叶城从五个月前开始每月望日就会有一名十五岁的少女离奇死去。”

“望日?那不是今晚?”薛灵妩算了算日子,惊讶道,自己怎么赶得如此之巧。

“砰!”寺庙的破败木门被一阵风卷起,猛地拍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印雪卿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二十七章 线索为零

张妙儿惊恐地睁大眼睛,不明白方才那个对他还温柔有礼的公子怎么突然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你要……”

张妙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有人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的头狠狠地往水里按去。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进张妙儿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口中,呛得她的鼻腔和喉咙都是一阵刺痛。她想抬起头来躲避面前的水,可身后的那只手按得死死的,让她动弹不得。

空气,被一点点地从她的肺里挤出去,接下来是令人恐惧和绝望地窒息。张妙儿张大嘴,希望能得到哪怕一点点的空气,但给予她的只是水,无穷无尽的水,以及无穷无尽地冰冷。

张妙儿突然觉得好累,既然他想杀死我,那就让他杀死好了,谁让他有那么好kàn

的一张脸呢?她垂下手脚,放qì

了挣扎。当你决定接受死亡时,它就没有那么恐怖了。

不过她还是有一些后悔的,自己若不去看那些兰花就好了。只是那些兰花开得太好了,她已经及笄了,陈家已经送了聘礼来,她多想在自己的嫁鞋上绣些兰花,一定会很好kàn

的。

宁静,死亡的宁静。张妙儿漆黑如丝的长发在水中四散飘飞,她唇边的最后一个气泡升起,破裂,像她的生命一样,逝去了。

揪着她头发的那只手把她从水中拉起,厌恶地丢在地上。

“这么快就死了?真是没用!”一个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他抬起脚,把脚边这个美丽女子翻了个身,这六个里,无疑她的脸蛋是最漂亮的,刚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抱了很大的希望,谁知竟还是这么不中用。

男子俯身将张妙儿身上已被濡湿的衣衫尽数剥去,玲珑无暇的玉体一览无遗。烛光跳跃,那身体泛起一层象牙色的诱人的光。美丽却毫无生机。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一双眼睛却一丝波澜也无,除了她,哪怕是天仙一般的女子也无法让他心动。

那男子仔细地帮张妙儿穿好衣衫,丁香色绣满昙花的精致衫裙,鸳鸯花锦绣带,纤尘未染的崭新丝履,最后甚至给她还系了一束嫣红色打着芙蓉结的宫绦。

那男子皱皱眉,张妙儿方才挣扎的太厉害,发髻都散乱了。他重新帮她梳好,又仔细地拭去她脸上的残妆。女子应以自然为美,脂粉太重反而是了天然。人也看着呆板无趣。

一切收拾妥当,男子满yì

地点点头。这样一装扮,更有六七成的相似了。只可惜,还是相似,却不是她。

………………………………………………………………

“大师兄,这姑娘没事儿吧?”楚风看着一脸兴奋冲向河边的薛灵妩,无比怀疑地问琉灵修。

“昨天我就看这姑娘不太正常,一惊一乍的,又总是一个人嘟嘟囔囔地不知dào

在说些什么。别理她。”琉灵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跟在楚风后面,他本不想来的,可师父下了令,如果他敢违抗师命,就要把他逐出师门。没办法,只好来这里敷衍一下。

伏魔?琉灵修撇撇嘴,忍不住笑了。这种话也只有楚风会信,师父肯定是收了霰叶城城主的银子,让他们来这里安抚人心的。就师父教他们的那点东西,苍梧山里伏只兔子还差不多。

“大师兄,我们还是先去找城主吧。”

“不着急,既然又热闹看,就先去看看热闹。馒头妹不是口口声声喊着要把这案子破了吗?她要是能破,也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琉灵修说着话也往河堤的方向走。刚才那卖早点的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在一棵梧桐树下。

琉灵修和楚风走到那棵梧桐树下时,薛灵妩已经分开围观的众人站在了尸体旁边。

干净。

这是薛灵妩的第一感觉。虽然她只去过两次命案现场,但也听说过不少,却还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

那女子细滑的鹅蛋脸,五官匀称漂亮,穿着精致崭新的衣衫,双手叠起放在胸口上,静静地躺在这棵梧桐树下,树叶掩映,几缕柔和的晨光洒在她的身上,就像一个在乘凉小憩的仕女一般。别说血迹了,连尘土都没有一丝。

薛灵妩撑起手里厚重的油纸伞,把印雪卿放了出来。对了,这柄伞也被印雪卿嫌弃过,又是嫌太黑,又是嫌没图案的。

“要不是你不能晒太阳,我用得着撑这么难看的伞吗?而且是大白天!一定会被人认为是神经病的!”薛灵妩吼完这一句,印雪卿才算闭了嘴。

“看出什么了吗?”薛灵妩悄声问,要争取在衙门的人来之前查到线索,不然捕快一来一定会赶自己走的。

印雪卿没有答话,俯下身来从头到脚仔细检查着那具尸体。他的眼睛每挪动一寸,眉头便皱紧三分。

“怎么样?”薛灵妩又追问。

“溺毙。”

“还有呢?”薛灵妩疑惑道,每次印雪卿只看一眼尸首就能噼里啪啦讲一大堆,怎么今日就两个字?

印雪卿摇摇头,“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怎么会?”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而且也太干净了。”印雪卿不知dào

是赞叹还是遗憾道。

“什么人?敢来这里破坏现场!”一个炸雷一般的声音在薛灵妩头顶响起,她抬头,是铁塔一般的孟旭,身后还跟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丫头怎么是你?你大白天的打个伞做什么?”孟旭惊讶地问道。

“这个……这个,我怕晒,一晒太阳就会起红疹子。”薛灵妩敷衍道。

孟旭哈哈大笑,“看你细皮嫩肉的,就没怎么出过门。你脚程倒是快,这几日就赶了来。还比我快一步到了这,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xiàn

?”

薛灵妩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没有?你检查的不够细啊。怎么能没有线索呢?”孟旭不相信地低头开始检查尸体。

依然是没有任何发xiàn

。这尸体比活人都要干净。

“奇怪了。”孟旭连声道,转身问跟过来的捕快,“前几宗案子也都如此吗?”

“是,前五具女尸也同这具一样,都是在河堤边找到的,仵作一一验了尸,除了发xiàn

是溺毙之外,一点线索也没有。”那捕快躬身回答道。

“怪不得城主觉得是有妖魔作祟,这接连几起案子,已经有过半年时间,不止破不了,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丝线索,霰叶城内自然是人心惶惶。”楚风听了那捕快的话悄声对琉灵修道。

“我看着尸体也到处透着诡异。不过没想到那个馒头妹还真的是捕快这一行的。”琉灵修看着蹲在尸体边还在细细研究的薛灵妩,倒对她生出几分好奇。

“不管怎么说,先把尸体挪走,到了衙门再细细检查。”孟旭挥挥手,吩咐衙役们把这尸首抬走。“丫头,你不是会画像吗?画张相让衙役们去查查这是谁家的姑娘。”

“好。”薛灵妩凑到孟旭耳朵边,“要不要我顺便去问问孙不肖?让他把这姑娘的魂魄找来问问?”

“怎么?你不相信师父可以找到线索?”孟旭瞪了薛灵妩一眼,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看觉得这样比较快嘛,尽快抓到凶手,免得他在祸害别的姑娘。”薛灵妩忙解释道。

“就算他要犯案,那也是下个月十五,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就不信还是一点线索也无!”孟旭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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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紫色衫裙

薛灵妩捧着手里的小纸包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昨晚上守着河堤边发xiàn

的女尸检查了一个晚上,孟旭甚至脱下她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检查了个遍,就只有手里这么点收获。

这是从那姑娘的小指指缝里刮下来的一点粉末,淡淡的紫色,闻起来有一丝若隐若无的香,看不出来是什么。

“可惜前五个女子的尸身都已经入土太久了,不然可以再验,一定会有线索的。”薛灵妩咕哝道。

“我详细问过这里的仵作、捕快,他们已经很仔细了,但每次的验尸结果都是什么都没有。即便再验,也不一定能有收获。”孟旭似乎也有一些沮丧。

“问问他前几个女子的着装有什么特别。”印雪卿突然道。

薛灵妩忙依言问了,孟旭略一沉吟,道:“各家来认尸的时候确实说过,这些女子穿的衣服都不是失踪时的穿着。”

“这么说来,我倒是觉得这些衣服有些奇怪。”薛灵妩终于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那女子尸首生出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了。

“这女子不过十四五岁,应该喜爱鹅黄桃粉一类的颜色,她身上的那种丁香色一般都是年轻妇人才会穿的颜色。少女是很少穿着的!而且这些衣服的绣花和款式都很老了,我觉得娘亲年轻的时候倒是穿过这一类的。”薛灵妩一拍手道。

“以前验尸的都是大老爷们,这种细节倒都被忽略了。你等一会儿。”孟旭说着冲了出去,也不知dào

干什么去。

“可以啊,终于看出来了。果然还算是个女子。”印雪卿道。

薛灵妩自动屏蔽掉印雪卿话里的嘲讽意味,就当他在夸奖自己好了。“你一个大男人对女子的着装这么有研究,以前一定到处勾引人家良家妇女。”薛灵妩白了他一眼道。

“我不过是看出她的衣袖略短了些而已。一般女子的衣袖都是在腕下一寸半的位置,她的却刚刚盖在手腕,所以我觉得这衣服一定不是她的。至于颜色,我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印雪卿虽然不愿承认,但有些案子的线索女捕快确实更敏感一些。

上次的案子若不是她发xiàn

凶器是发簪,应该也不会那么快破案。

印雪卿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想起她因为抓到凶手后兴奋到闪闪发光的双眼。

只是,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庞,只有这一双眼睛在脑海中迅速闪过,他甚至都还来不及想起她是谁,为什么会想起她,那双眼睛已经从脑海中消逝。

“来了,来了。幸好他们还留着。”孟旭突然推门进来,捧着一叠衣服叫道。

“老孟,这是什么?”

“前五个女子被发xiàn

时穿的衣服。”孟旭把那叠衣服塞给薛灵妩,“你是女孩子,你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薛灵妩接过那些衣服,只瞥了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都是紫色系。浅丁香色、雪青色、烟灰紫、黛紫、群青,这些衣裙的颜色虽然深浅不一,但却都是紫色。而且衣摆上绣的都是昙花。腰带上也都悬有一枚嫣红宫绦。这些衣衫华丽考究,绝不是一般小户能买得起的。

“凶手应该是很喜欢紫色还有昙花,所以才会给所有他杀死的女孩子都换上这样的衣服。”薛灵妩道。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换一件衣服?”印雪卿道。

“要是知dào

为什么,就能抓到凶手了。”孟旭也接口说道。他们两个倒总是能想到一处去。

“慢慢查吧,总会有线索的。”薛灵妩安慰道。

“今天看来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只能等明天贴出你的画像找到这女子的家人,希望能再提供些新线索。丫头,快回去睡吧,我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孟旭拍拍薛灵妩的肩说道。

“终于可以去睡了。”薛灵妩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同孟旭一起出来,回到了自己房间。

一打开门,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便缠到了薛灵妩身上。薛灵妩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待看清楚自己身上的东西之后,对准那个大脑袋抬手就是一个暴栗。

“你想吓死我啊!”薛灵妩冲那条青蟒吼道。

那蟒蛇摆摆尾巴,缓缓滑到地上,抬起头一脸无辜地望向薛灵妩。跟索儿一样,这家伙也是碧胭的跟班儿。薛灵妩老觉得它傻乎乎的,还很黏人。跟它的主人一样,过分热情。

“你来干什么?碧姨让你来的吗?”薛灵妩问。

青蟒蹭了蹭薛灵妩的手,后者不耐烦地挠了它的脑袋两下,青蟒才心满yì

足地用尾巴指了指身上负着的一个包袱。

“哇!我的包袱!”薛灵妩兴奋地冲上去,把这包袱解开,自己的换洗衣物自然都在里面,此外竟然还有一叠玉罗竹纸,薛灵妩正发愁没办法画像给孙不肖,这下问题解决了。只是,包袱里似乎少了些最重yào

的东西。

“怎么没有银子?”薛灵妩抓着那蟒蛇问,“是不是你昧下来?快说!”薛灵妩用力晃着那蟒蛇,希望从它光溜溜的身子上晃下些银子出来。

“你别折磨它了,它一条蛇要银子干嘛?买老鼠吃吗?”印雪卿实在着急薛灵妩的智商,忍不住帮腔道。

那条蛇听了这话拼命点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那怎么会没有银子呢?”

“估计是你娘惩罚你离家出走,所以才一毛钱都不给你。”印雪卿猜测道。

“是这样吗?”薛灵妩问手里掐着的蟒蛇。

青蟒又拼命点头,薛灵妩想了想,这确实是娘的风格,便松了手,放开了它。

“你回去告sù

碧姨,让她转告我娘,就算她一毛钱也不给我,我也不会回去!我一定要当上神捕!”薛灵妩跳着脚吼道。

那蛇生怕她再继xù

掐自己的脖子,忙一道烟儿似的溜走了。

薛灵妩铺开玉罗纸,抓紧时间画起画像来,一定要赶在今晚之前把画像交给孙不肖,不然等到明日就晚了。

“孟旭不是说了,查案要老老实实地看证据,不要总是用这种歪门邪道。”印雪卿又坐在屏风上,居高临下教xùn

道。

“这哪算歪门邪道,这可是我的特别优势。”薛灵妩划破手指,加些血在墨中,“只是这个优势有些费血。”

“你们家的身份藏的还真够深的,不然好多案子都可以破了。看你们薛家多没有奉献精神。你就应该出来造福冤魂。”

“这世界上这么多冤死的人,薛家的身份要是公开了,恐怕榨干我身上的血都不够给一百分之一的人沉冤昭雪的。能救一个是一个了。所以我才更要当捕快,这样才能帮到更多的人。你看上次松原镇的案子,就是因为捕快无能,案子不仅破不了,还差点冤死一个人。”

薛灵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印雪卿,“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做捕快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不仅可以让死者安息,更能让生者安慰。而且也不会有冤狱。上次被大伯母愿望之后,我才发xiàn

含冤而死这四个字,实在是太过悲惨。”

印雪卿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不过十五岁年纪,初初及笄,脸庞还有些软软的婴儿肥,但说出这些话时,那双眼睛却无比的坚定,闪闪发光。

(周日上推了,各位亲请大力支持!)

第二十九章 魂魄被封

“怎么会找不到?”薛灵妩诧异地问。

“我还能骗你不成?是真的找不到。”孙不肖把薛灵妩给他的肖像往桌上一丢,答道。

“你是不是没仔细帮我找啊?她才死了一天而已。”薛灵妩追问道,强忍住了动手暴打孙不肖的冲动。他今日竟然穿的是茜色!真是毁了这个颜色。“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银子?”

孙不肖眼睛一瞪,尖着嗓子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素养吗?不是钱的事,钱我会去找你娘要。是真找不到人。”

薛灵妩突然心虚起来,“难道是我又画跑偏了?画的不像?可是不会啊,已经比辛柳儿那次好多了。”

“不是画像的问题,这种小美人儿到了阴司也是很受瞩目的,鬼差们是过目不忘。但都说没见过她,也许是因为她的魂魄被人封起了。”

“魂魄被人封起?这也可以封的吗?”

孙不肖横了薛灵妩一眼,哀叹这姑娘空长了这么漂亮的脸蛋,“灵妩妹妹,你还真是什么都没跟你娘学,就这样跑出来了。魂魄当然可以封起的,只要你知dào

方法。”

“那要用什么方法?”

“一般用特殊的符水符咒就可以,但写符的人都要是很厉害的伏魔师或者修道之人才行。符水要灌入死者喉中,符纸的话也要烧纸为灰,灌入口中。当然也有用开光法器一类的东西佩在死者身上,都不一样。这可比上次那个压舌钱靠谱多了。这次的凶手很懂行嘛。”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解呢?”

“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画符者、开光者或者他们的徒弟之流应该能解。如果四十九天后还解不开,这人的鬼魂就要湮灭了。不过你要到哪去找能解开符咒的人?这很难的。”

“我知dào

找谁去!”薛灵妩兴奋地跳起,吓了孙不肖一跳。

“灵妩妹妹,你的人脉还真是广,竟然还认识修仙之人。是谁啊?也介shào

给我认识认识,好多人想买他们的符纸呐。我抽成给你啊。”孙不肖谄媚地凑到薛灵妩身边,可后者却迅速起身,冲出了门外。

“喂!怎么说走就走了?印公子,你这位小娘子还真是个风风火火之人,只怕以后不好管教呐。”孙不肖猥琐地笑着对印雪卿道。

印雪卿没理会他,跟着薛灵妩出去,这家伙肯定找那两个半吊子道士去了。他总觉得那两个人不甚靠谱,还是跟过去看看为妙。

剩下孙不肖一个人在房里气得直跳脚。若不是薛夫人一向出手大方,他才不愿伺候这小姑奶奶,得,现在还多了个姑爷。他这鬼差当的快同奴才差不多了。

…………………………………………………………

“哟!这不是馒头妹嘛,你也出来吃宵夜?”

薛灵妩刚迈进霰叶城那家著名的酒馆,便听到一个熟悉却讨厌无比的声音响起。

琉灵修大模大样地坐在酒馆正中央的一张桌子旁,一双脚翘在桌子上,正一手酒壶一手鹅脯地享shòu

大爷生活。一旁是端端正正坐着喝茶的楚风。

这家酒馆不大,摆开了最多也就十张小方桌的样子,但却熙熙攘攘,坐满了人。方才进来时薛灵妩就看到了酒馆外挑着的旗子,“霰叶城只此一家,胭脂鹅脯,竹叶青。”薛灵妩本以为这么让琉灵修念念不忘的应该是家豪华的酒楼之类的,却不想竟是个这么不起眼的小酒馆。

“薛姑娘,请坐。”楚风起身让座道。

“我不是来吃宵夜的,我是有事找你们。”薛灵妩瞄了一眼桌上的胭脂鹅脯,忍不住又暗暗埋怨娘亲,一点银子也不给她。

“公子,您要的酒。”一个柔软娇媚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窈窕的女子一挑帘子从酒馆后面出来,一阵轻风似的到了琉灵修身边。

那女子看起来双十左右年纪,一身绫红细褶抹胸长裙,上衣、罩衫都只用一条薄如蝉翼地淡烟色披肩替代。白皙小巧的瓜子脸,五官生的虽然一般,但那双纤长的丹凤眼婉转闪烁间满是妩媚风情。她的脸颊和眼睑上用着绯红色胭脂,看过去似醉酒后的酒晕一般。皓腕酥胸一览无遗,这女子一出来,整个酒馆的男人们的目光都紧紧追着她走。

“胭脂,我就是喜欢喝你这里的酒,味道最醇正。”琉灵修斜着眼睛盯着那女子,脸上的笑意都快漫出来了。

薛灵妩恍然大悟,什么胭脂鹅脯,原来竟是彼胭脂非此胭脂。有这么风流妩媚的老板娘坐镇,什么东西自然都是好吃的。

“这位姑娘想吃点什么?要不要来一碟我们这里最出名的胭脂鹅脯?”胭脂看到薛灵妩坐在一旁,忙招呼道。

“不必招呼她,馒头妹最爱吃的当然是馒头了。”琉灵修扯着胭脂的衣袖笼在自己鼻子上,“胭脂姑娘熏的什么香?竟比这酒还要醉人。”

胭脂娇嗔地推了琉灵修一把,“公子取笑了,我们穷家小户的哪里买的起什么香?不过是戴些个新鲜花朵在身上罢了。”

“老板娘,这里再来两碟鹅脯。”一旁的客人招呼胭脂道。

“姑娘随便坐,我去去就来。”胭脂起身要走,却被琉灵修拉住了,“胭脂姑娘好绝情,这样就走了?”

胭脂用手绢捂住嘴吃吃笑个不住,眼睛溜到琉灵修好kàn

的脸上,又看了看一旁正襟危坐的楚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修道之人。你这尘缘未了,如何能修成正道呢?”

“谁说我要修成正道了?这花花世界好的很,有酒有肉,还有你这美人,我哪里舍得?只怕做神仙也没这么快活了!”琉灵修大笑着又喝下满满一盅酒,才松了手让胭脂走了。

“馒头妹,找我什么事?难道你想我了?”琉灵修丢了胭脂又凑到薛灵妩身边,“虽然你年纪小了些,但也是个美人儿呐。哈哈哈哈。”

“呸!鬼才想你呐!还有,不许再叫我馒头妹!”薛灵妩骂道,但还是羞红了脸,方才琉灵修猛地凑过来,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离自己不过一掌的距离,薛灵妩都能感觉得到他微微有些酒味的呼吸。

奇怪,他明明喝了许多酒,但为什么闻起来却是一股青草的芳香呢?

“我也没有想他。”印雪卿突然冷不丁地接了一句,在一旁的椅子上施施然坐下,一脸不屑地看着琉灵修。

薛灵妩突然很想笑,她方才那句“鬼才想你”倒是差了,印雪卿可不是个鬼?只是没想到印雪卿还幼稚的接了下去。

“说正事。我这次来是因为这里的命案。”薛灵妩收了笑容,正色道。

“对了,馒头妹你是立志当神捕的。案子破了?”

“没有,而且到现在为止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薛灵妩沮丧无比地说道,“这次找你们也是想让你们帮个忙。两位是天机道人的徒孙,应该也懂些解符的法门。”

“那具女尸被人下了符咒吗?”楚风来了兴趣,问道。

“是,只是还不知dào

是什么,所以想请你们去看看。”

“你怎么知dào

她身上有符咒?”琉灵修突然冒了一句,方才已经涩滞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

“呃……”薛灵妩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sù

他们自己的身份,便搪塞道:“这也是我们的猜测,这几个案子一丝线索也没有,是有些蹊跷。说不定真的是什么妖邪作祟呐。”

“大师兄,我们去看看吧,反正师父这次让我们来也是要帮城主解决这件事的。”楚风悄声对琉灵修道。

“你想看死尸你就去,我可不去。这美人儿啊活着的时候是又美又讨人喜欢的,死了之后嘛……”琉灵修又把脚翘到桌上,晃悠着凳子悠哉地闭起眼睛养起神来。

“喂!你能不能有点正义感!好歹帮一下忙,又不会死!”薛灵妩怒道,上前一脚踹倒了琉灵修的椅子,“亏你还是个修道之人,不是应该济世为怀吗?”

琉灵修坐着的椅子被薛灵妩猛踹之下,转了几圈之后,竟然没倒,琉灵修自己坐在上面乐得不行,还没来得及庆贺自己运气好,薛灵妩又猛地发力,把他推了个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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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个性符咒

琉灵修揉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腰极不情愿地进了停尸房。他就纳闷了,同样都是女孩子,这馒头妹和胭脂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一个妩媚可人,另一个就……

哎,他叹了口气,一把扯过楚风,把他推到自己前面,“这种事情就不用大师兄我出马了,楚风你去就是了。”

“可是大师兄,我……我还没,没见过死人。”楚风有些害pà

,扯着琉灵修的衣袖不肯过去。

“师父让我陪你来就是来锻炼你的,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琉灵修一边把楚风往前推,自己却拼命往后躲。

薛灵妩在背后猛推两个人一把,“你们两个还是不是男人?这也害pà

!”

楚风猝不及防猛被人推了一把,一下子没站稳,踉跄了两步竟扑在了张妙儿身上。一双手还放在了极不恰当的地方。

“对不起!对不起!”楚风吓了个半死,忙站起身来,连连鞠躬道歉。

“别罗嗦了,你要是能帮她把符咒解除了,她谢你还来不及呐。”薛灵妩着急道。楚风听了这话更是吓得要死,生怕张妙儿突然坐起似的。

今天白天的时候张妙儿的爹娘按照官府贴着的画像来认领女儿的尸首,薛灵妩以前从来没有看到有人能伤心到那种地步。张妙儿的娘大哭着扑向女儿的尸身,拼命想把她女儿抱起来,但却失败了。她同她的女儿一样,是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她细弱的双臂还不足以承担这沉重的死亡。

“下个月,下个月她就要成亲了!前一天我刚陪她去买了凤钗,她高兴的紧,怎么就这么去了!”张妙儿的娘亲抓着薛灵妩的袖子不住地哭,薛灵妩完全不知dào

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在她哭得几乎晕厥的时候上前扶一把,并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张妙儿还有之前死的几个女子找到杀她们的凶手。

“薛姑娘,你看。”楚风招呼薛灵妩过去,他手心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罗盘,那罗盘上的指针嗡嗡旋了几圈之后,定定地指向了张妙儿的尸首。

“她身上确实是有符咒,罗盘有反应。而且是很厉害的实物法器,这一类的比符水符纸都有用。”

“可是我们验尸的时候没有发xiàn

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她身上除了穿着的衣裙之外什么也没有。”

“那就奇怪了,应该有的啊。”楚风又往张妙儿的尸身上靠了靠,罗盘的指针还是笔直地指向张妙儿。

“我觉得这两个牛鼻子道士忽悠你呐。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符咒。”印雪卿盯着楚风的罗盘,怀疑道:“你看,他们连我在你身边都察觉不出来,还能看到符咒?”

薛灵妩顿时也有些怀疑,本来琉灵修看起来就不是什么特别靠谱的人,那个楚风虽然还算老实,但却又是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这姑娘这身儿衣服倒是不错,颜色也正,料子摸起来也好。”琉灵修突然对张妙儿身上的衣服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竟伸手摆弄起来。

“喂!你别乱摸!放尊重一点!”薛灵妩连忙出手阻拦。

“馒头妹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看看。这枚芙蓉宫绦倒是编的精致。也不知dào

是哪家店买的。”琉灵修扯了两下张妙儿腰带上系着的宫绦,也不知dào

是挑到了哪根线,那宫绦上的芙蓉结子竟松脱开来。

琉灵修心虚的立kè

收了手,手忙脚乱地还想掩盖自己方才闯的祸,却不料竟把那宫绦碰到了地上。

薛灵妩正准bèi

发飙,却发xiàn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滚到了自己脚边。捡起来,竟然是一枚小小的桃核!

这芙蓉宫绦里怎么会藏有一枚桃核?

“馒头妹,什么东西?”琉灵修看自己歪打正着似乎发xiàn

了什么线索,忙凑过来问。

薛灵妩细细看着手里的桃核,这桃核看起来就是一枚普通的桃核,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它粗糙的硬壳上似乎有些红红的东西。

“是朱砂!”楚风先认了出来。“这是……这是……”他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从薛灵妩手里拿过那桃核,说道:“这是师尊的符!”

薛灵妩吃了一惊,“天机道人的?符?这个桃核?”

“是,师父说师尊常说道家符咒的效用重点在写符的人,而不是承载物。金石玉器都没有什么意义,只要道行足够,随便什么信手拈来的东西都能成辟邪制恶的厉害法器!这天底下估计也就只有我们师尊才会把定魂符写在桃核上了。”

“我见过最夸张的一次,师尊把符写在一块茅厕的砖头上。三师叔接过那符的时候脸都绿了。”琉灵修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转身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去?”薛灵妩问。

“符找到了,我当然是回去睡觉了,对了,还是再去找胭脂喝两杯好了。”琉灵修舔舔嘴唇,意犹未尽道。

“我是来找你们两个解符的,你怎么能现在就走?”

“馒头妹,你方才也听到楚风说的话了,这符是我们师尊写的,他都是成仙的人了,我们这种小道行的人哪能解得开?”

“是啊,薛姑娘,大师兄说得对,师尊的符除非他本人,不然谁也别想化解。”楚风见薛灵妩又要冒火,忙解释道。

“那就叫你们师尊来!我一定要把这符解开!这可关系到能不能抓到杀张妙儿的那个凶手!”

“馒头妹,你是不是馒头吃太多,顶到脑子了?我连我师尊的面儿都很少见到,你还让他来这里?真是疯了。”琉灵修撇了撇嘴,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壶来,咂摸着喝了几口。

薛灵妩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没试过怎么就知dào

自己解不开?这关系到几条人命的事,你就不能试一试?”

“不是我不肯,是实在不可能。”琉灵修有些不耐烦,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酒,“我劝你也不要太执着,她死都死了,你给她洗刷了冤屈她也不知dào

,我看就……”

琉灵修的话还没有说完,薛灵妩劈手便去夺他手里的酒壶。

“你干什么?”

“你一个道士整日喝酒像什么话!别喝了,清醒清醒!”薛灵妩吼道,拼命去抢琉灵修手里的酒壶。

两个人你争我抢,谁都不肯松手,楚风上来想劝架,谁知琉灵修的手一抬,一壶酒全泼了出去,把楚风浇了个透湿。

“对不起!对不起!”薛灵妩连忙松了手,从身上摸出手帕帮楚风擦脸,一边还不忘埋怨琉灵修道:“你突然抬什么胳膊啊!”

琉灵修也是一脸无辜样,“要不是你来抢,也不会泼到楚风啊!别推卸责任!”

“要不是你一直喝酒,不认真帮我想办法,我会抢你的酒壶吗?”

“我喝酒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帮你想办法?”

“别吵了!”一直没说话的印雪卿突然吼道。

薛灵妩被他吼得一愣,闭了嘴,琉灵修听不到他的声音,仍旧吵吵个不休。

“我想那个符已经解了,你看那里。”印雪卿冲房间的角落抬了抬下巴,薛灵妩看过去,张妙儿的魂魄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正一脸迷惑地看着房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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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死亡回忆

(客官,路过进来看一看呀,看完加入书架呀~小的很苗条,不占地方的。)

………………

“哎呦!卸磨杀驴啊!”琉灵修叉着腰不满地对把他推出来的薛灵妩抗议道。“出来就出来,小爷我还不乐意伺候了!”

可是薛灵妩当着他的面儿就狠狠地关上了房门,张妙儿的魂魄未稳,万一他冲撞了可怎么办?

楚风想上前再敲门,却被琉灵修一把拖住,“你干什么?还想进去看尸体吗?馒头妹既然把我们赶出来了,就是不需yào

我们的帮忙。可以喝酒去喽!”

琉灵修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楚风却又拉住了他。

“你又怎么了?舍不得那个小美人儿?”琉灵修不耐烦地问。

“不是,大师兄,我总觉得那个薛姑娘哪里怪怪的,每次遇到她,师父给我的八卦镜都会不住地发光,可是我偷偷照过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啊。”

“师父给你的东西你也信?随便搞个什么破镜子就说可以让天下妖物通通现出原形,笑死人了。”琉灵修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别想那么多了。馒头妹这么俊俏活泼,一定是个人了。可能是她整日验尸什么的,跟尸体混多了,身上阴气难免重些,所以八卦镜才会发光。你没事别老盯着人家小姑娘看,真是的!修道之人要静心!静心!”琉灵修拎着楚风的领子把他往门口推。

楚风拼命挣扎,心里嘀咕道:“你还不是跟那个胭脂拉拉扯扯的。回去我一定要告sù

师父。”

……………………………………

“张妙儿?”薛灵妩小心翼翼地叫道。

那魂魄依然一脸茫然地看着薛灵妩,“是我,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叫薛灵妩,这里是……衙门停尸房。你知不知dào

自己已经……”薛灵妩把心一横,反正她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张妙儿有些疑惑,“可是我不是还在同你说话吗?难道我已经到了阴司?”

薛灵妩摇摇头,指了指房间中央张妙儿的尸身。张妙儿的魂魄疑惑地走过去,看到自己静静地躺在那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她略歪歪头,似乎在回忆什么似的,接着无比惊恐地握住了自己的脖子,“我记得我是被水呛死的。”

“是,那你记不记得是谁杀了你?”薛灵妩一阵兴奋,困扰霰叶城五个多月的悬案,真相就要揭开了。然后自己就可以亲手抓获凶手,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应该可以进六扇门了吧?然后就是捕快、神捕,哇哈哈,青云直上!薛灵妩又走起了神。

“你又幻想什么呢?”印雪卿冷冷的声音响起,击碎了薛灵妩的神捕梦。她才又将注意力拉回到张妙儿身上。

张妙儿没有立kè

回答,似乎是在回忆。她皱起眉,脑海中便立kè

浮现出冰冷的水,无穷无尽的水,将她吞没。

“想起来了吗?”

“我记得我只是想去看看兰花的,怎么会被人杀死了呢?”张妙儿喃喃说道,她想起来自己遇到了一个特别有礼貌的公子。对!就是他杀死了自己!

“我死了?真的死了!”张妙儿突然失控大哭起来,她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眼泪泉涌一般流出。

“你……你先别难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凶手,给你报仇的!”薛灵妩安慰道。

“爹!娘!妙儿死了,你们要怎么办?”张妙儿完全不理会薛灵妩,继xù

哭道。她还从未深切感受过死亡,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张妙儿,你爹娘也很想帮你抓到凶手啊!只有抓到凶手,他们才能安心,你能不能告sù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凶手?对!凶手!是他!是他杀了我!”张妙儿止了哭泣,站起身恨恨说到。

“谁?他是谁?”

张妙儿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也不知dào

他的名字。”

“那你还记得他住哪儿吗?你在哪儿遇到的他?”

“我那天出去本来是去买些花样子来绣我的嫁鞋的,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公子,还撞碎了他手里的一盆兰花。那些兰花真漂亮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张妙儿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些漂亮花朵,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还有那位公子,风度翩然,犹如一枝君子兰一般。自己的死亡,此时回忆起来,竟像一场梦一般。

薛灵妩看到张妙儿的表情,惊讶地看了印雪卿一眼,心说这姑娘怎么说着说着笑起来了,该不是要疯了吧?“然后呢?是那位公子吗?”

“那公子摔倒时,被花盆的碎片划伤了手,花也散落出来。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帮他收好花,主动说要送他回去。他刚开始推辞来着,可他自己的手实在拿不了那些花,便答yīng

了。我跟着他到了一处宅子,那里的院子里种满的兰花,各种颜色的,很是好kàn

。”

“你别老是说花,后来呢?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也不知dào

,他只是邀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我就进去了,他很健谈,也很有礼貌,我在那里呆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后来看天渐渐要黑了,所以便打算走。那公子说我们两个既然如此投缘,就决定给我看看他最心爱的兰花。我便跟着他又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那里好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似的,绣床、幔、梳妆台都很是精致。”张妙儿细细回忆道,仿佛自己又置身于那个房间之中。

“好香啊!”她一进去就感觉被一阵好闻的香气所笼罩,那香味很特别,是自己从未闻到过的。

“你的眼睛很美,你知dào

吗?”那公子突然把张妙儿拉到了一面落地铜镜前,站在她身后,一双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庞,指尖甚至触到了她纤长浓密的睫毛。

张妙儿有些惊讶,但那公子的手是如此的温柔有礼,让她丝毫不觉冒犯。也许是那香,让她很有安全感。

“只是你的头发应该盘起来,像这样……”公子拢起张妙儿丝缎一般光滑的头发,熟练而细致地盘成一个髻,露出张妙儿白皙的鹅颈和明晰的锁骨来。

张妙儿看着镜中头发盘起的自己,和身后站着的那个英俊公子,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幻想起自己头戴凤冠时的样子。如果自己要嫁的夫君能像这位公子一样风度翩翩就好了。

公子定定地注视着镜中的人影,喃喃自语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我知dào

你来是为了什么!可是……可是……不!我不能!不能!我不会让自己重新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能!”

张妙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那双缠绕在自己发间的手猛然加力,把自己一路扯到屋内的屏风后面。

“接着他就把我的脸死死地按在一个很深的铜盆里,里面灌满了水,那水好凉,好凉……”张妙儿哆嗦着抱紧自己,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前方,自己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没了?”薛灵妩回过神来问道。

“没了,接下来我就死了。”

“他为什么突然要杀了你呢?”

“这我怎么会知dào

?”张妙儿不满道,心想这女的是谁,自己都已经死了,还被她这么烦。

“薛灵妩快打开画卷!”印雪卿突然大吼,薛灵妩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吓了一跳。

“别废话,快些!”

薛灵妩见印雪卿一脸惊慌,忙依言把画轴打开。印雪卿飞速奔回画里,还不忘大吼道:“卷上!”

“到底怎么了?”薛灵妩卷起画轴疑惑地问。她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叮呤当啷的响声,就像上次捕快抓自己时,铁索拖地而过时发出的声音。

(猜一猜是谁要出现了呢?)

第三十二章 无常到访

门依然紧紧关着,但屋里已经多了一个……呃……一个不明物体。

薛灵妩愣愣地看着屋中那个人,或者说是那个勉强称之为人的家伙,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暴起。

眼前这位一身白衣,没有任何裁剪,就像是一件白色的床单披裹在身上一般,两条长的有些不太正常的胳膊伸出,一只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而另一只则挽着一条漆黑晶亮的锁链。那条锁链正抬起头,像狗一样摇晃着四处嗅着,方才的声音就是这个。他没有穿鞋,光着一双脚,定定地悬在离地面三四寸的位置。那双脚青筋暴起,泥泞满布,最骇人的是竟沾满了鲜血!

薛灵妩看不清楚他的脸,明明五官清晰,但自己却不敢说看得清楚他的样子。只知dào

他正咧着延伸到耳根的阔嘴朝自己笑着。面色惨白,嘴唇血红,那笑谄媚、阴险、虚伪、冰冷到了极点。

例行公事,披星戴月。全家和睦,喜地欢天。

不用介shào

,薛灵妩也知dào

这位就是阴司无常二爷之一的白无常。没想到民间雕塑的恐怖还还原不到他本人的十分之一。

湿冷、滑腻、腐臭,整个房里的空气都变成了这种感觉,薛灵妩觉得自己的牙根都开始酸凉起来。张妙儿缩在了角落,全身开始哆嗦起来。

“三更天了,走吧。”白无常看也不看薛灵妩一眼,直奔张妙儿而去。锁链上脖,扯着张妙儿便走。

“等……等一下!”薛灵妩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阻拦道,“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她!”

白无常准bèi

离开的身子定住,薛灵妩突然后悔自己说的话了。他回头,只是回头,白无常的身子依然一动不动,悬在地上,薛灵妩惊讶地看到他的头朝着自己转了过来。

薛灵妩听到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喀拉声,那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你是济北城薛家的人?”他开口道。这次的声音已经同上次不同,竟老了许多。脸上的笑也转了,似乎想极力表现出一种亲切来,反而更加吓人。

“是。”薛灵妩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你是白无常?”

“神君。”

“不敢当,不敢当,我不是神君,我叫薛灵妩。是个柩冥师。”薛灵妩立kè

摆手道。

白无常横了薛灵妩一眼,脸上的笑几乎卡住,“我让你叫我神君。”

“哦!对不起!对不起!”薛灵妩反应过来,忙连声道:“无常神君,无常神君。对了,我听说您不是舌头很长的吗?怎么没有看到?”薛灵妩现在已经不是很害pà

眼前的白无常,脑子便又开始跑偏。

“当然是民间讹传的了!笨蛋,谁会一直拖着个尺把长的舌头到处跑!”白无常怒吼道,他一直觉得这很有损形象。

“我也一直这样想的,口水会滴的到处都是的。”薛灵妩赞同道,接着才想起正事来,“您老人家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再问两句话?”她说着话向前走了一步,指了指白无常扣着的张妙儿。

“啊!!!!!!”白无常身上突然炸起一阵凄厉的惨叫。薛灵妩看到从他的白色长袍下猛然伸出几条已经腐烂发黑的手臂向自己抓来。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像金属刮擦时发出的声音一样,薛灵妩恨不得戳聋自己。

“不好意思,今日刚吃下去的,还没来得及消化。他们一闻到你这个活人的味道比较兴奋。失礼了。”白无常嘻嘻笑着拍打了几下身体上冒出的手臂。“乖啦,都回去。”

“什么?你吃下去的?那……那,这些是死尸的手臂?!”薛灵妩拼命往后躲,免得那些手臂抓到她。

“不是,是一些不怎么听话的亡魂。”白无常一边笑着,一边用手里的蒲扇把那些手都狠狠打回去。

“你把他们吃下去了?”张妙儿哆嗦着问。

“嗯,不过你放心,这些都是想逃出阴司的,你只要乖乖跟我走,不会有事的。”白无常依旧笑着,无比“亲切”地安慰张妙儿道。这次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孩童的稚气奶声。

薛灵妩觉得这些不同的声音都是他吃下去的魂魄发出的。

张妙儿看着白无常扯起的嘴唇,恐惧万分。很明显,她不想跟白无常走,但却又不敢逃跑,站在原地,绝望到忘记了哭泣。

死亡,并不可怕,之后的去处,才令人惊恐。

铁索叮铛作响,白无常准bèi

离开,薛灵妩忙又上前阻拦,“神君,我就再问两句话。”

“不行,我还要赶着回去,晚了我那婆娘又要罗里吧嗦的了。”

“婆娘?神君你有老婆?”薛灵妩惊讶的眼睛险些掉在地上。

“对啊,我那个婆娘啊管得真是……”白无常脸上的笑转成苦笑,凑到薛灵妩身边,“我跟你说,这女人啊……不对!谁要跟你说八卦!”白无常意识到话题跑偏,用蒲扇拍了一下薛灵妩的头,翻脸道。

“好,好,不说这个,我就只问一个问题。”

“想问话?钱拿来!”白无常蒲扇一伸,说道。

“你们阴司怎么都一个德行啊,动不动就提钱。”薛灵妩不满道,“能不能先欠着?”

“哈哈哈哈,小姑娘,没有人告sù

过你,不要欠阴司的钱吗?”白无常的声音又变成了一个妩媚娇俏的女声,“欠阴司的钱可是要用命来还的!”白无常猛力一扯张妙儿脖子上的锁链,厉喝一声“走!”

“薛姑娘,那个杀我的公子说他姓车,而且他的右腿似乎有残疾!你要帮我……”张妙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无常扯着出去,两人穿墙而过,等薛灵妩开门去追时,早已经不见踪影。

“真可惜!”薛灵妩猛力捶了一下墙,“眼看案子就要破了,突然冒出个什么白无常。”

………………………………

“姓车的公子?”

“是,而且张妙儿说他的腿似乎有些残疾。听她的描述,这位车公子应该也是位有钱人家的公子,要不要让捕快们顺着这条线查呢?姓车的人可不多。”

“可以啊!丫头,以前真小瞧你这个柩冥师的功力了。”孟旭开心地猛拍薛灵妩的肩,薛灵妩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都要陷进去两寸了。

“老孟你过奖了,我只是发挥一点我的作用罢了。”薛灵妩谦虚道,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要是这个案子破了,自己肯定能跟着老孟进刑部了。

“我现在就安排人去找这个车公子,你也跟着来,我们争取可以亲手抓到他!”孟旭伸出手凌空一握,似乎信心满满。

“好!”薛灵妩也跟着兴奋起来,“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车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连续杀了五个人,一丝线索也不留下!”

“哼!不管他是人是谁,我都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丫头,既然你提供了这么重yào

的线索,等抓到人,上枷铐锁这件光荣而解气的事我就让给你。”

“不必了,不必了。”薛灵妩连连摆手,在昨日以前,自己还一直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当上神捕后,亲手抓住一个江洋大盗时的风姿,可自从看到白无常也是用铁索勾魂索命时,便对这件事情彻底丧失了兴趣。

(请多多支持,不然派无常GG找你们去哟~~嘿嘿,开玩笑啦。)

第三十三章 闹市惊魂

“这里挺热闹的嘛,比济北城强多了。老孟!老孟!你快来看这个!”薛灵妩发xiàn

了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忙招呼孟旭道。

孟旭叹了口气,暗想道,这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才出来多大会儿,就把自己要查案子的事完全丢在了脑后,竟然逛起集市来了。他们这一路今天只怕是不会有收获了。

“薛灵妩,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印雪卿可没有孟旭那么好脾气,跟在薛灵妩身后抱怨道。

“没关系,我好久没出来了,难得今天天气好,你放心,一会儿给你买把漂亮的伞。”薛灵妩安慰印雪卿道。

“买伞当然重yào

了,可找到凶手应该更重yào

吧?伞再举高一点,我的头露出来了。”印雪卿埋怨。

“谁让你长那么高?我每天出门举个伞也就算了,还要举那么高,像个神经病一样。”薛灵妩不满地撇撇嘴,“以后白天还是不带你出门的好。”

“你不带我出来你怎么查案?凭你那两把刷子能成什么气候?”

“昨天不知dào

是谁一看到白无常,吓得都跑回画里了,这个时候充什么大尾巴狼。”薛灵妩终于找到一件可以嘲笑印雪卿的事。

“咳……我那不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尴尬嘛。我又不是什么真的印公子,万一被无常发xiàn

了,带回阴司怎么办?”印雪卿拼命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不过他有些纳闷,为什么昨晚薛灵妩并不是十分害pà

白无常呢?

他每次见到黑白无常,就觉得是世间最痛彻的绝望。内心所有的痛苦、悲伤、恐惧都会翻腾出来,似乎要把他吞没一般。可薛灵妩却说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啊,我除了想把他那张假的要死的大白脸撕下来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薛灵妩挠挠鼻子,如此回答印雪卿的问题。

真是奇怪了。是因为这女的神经太过强悍了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把你带回去的。跟你在一起比嫁给一个书呆子强多了!”薛灵妩摆弄着小摊上的一只泥人儿头也不回的对印雪卿道。

“姐姐你方才说什么?”同在一旁看东西的一个小姑娘听到薛灵妩说话,以为在跟自己说,便问道。

“没什么,姐姐自言自语呐。”薛灵妩转过脸,身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生的面如粉团,唇红齿白,像个陶瓷娃娃一般,此刻正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只可惜……

薛灵妩的眼睛向下,这小姑娘坐在一张小巧精致的轮椅上,双膝盖着一条丝质薄毯,露在毯外的绣鞋华丽却不失素雅。霰叶城的有钱人还真是多啊,薛灵妩感叹道。

“馒头妹!好巧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薛灵妩不必抬头,都知dào

来者何人。她丢了手里的泥人,转身便走。

“怎么走了?这么不给面子?”琉灵修在后面跟着喊道,“再怎么说,我好歹也帮过你吧?连个谢谢都没有。”

“你帮我什么了?就会添乱!你还是回去找你的胭脂吃鹅脯喝酒去吧。”薛灵妩不满道。

“灵修哥哥,你认识这个姐姐啊?”刚才那个小姑娘竟亲热地同琉灵修说起话来。

“是啊,我认识她。你以后可以叫她馒头姐姐。”琉灵修捏了捏那小姑娘的脸蛋,笑着说。

“琉灵修!不许叫我馒头妹,或者馒头姐!还有,你这是什么情况?才来霰叶城几天?我发xiàn

这里的姑娘你怎么都认识?”

“怎么?吃醋了?”琉灵修坏坏地笑着靠向薛灵妩,“这么漂亮的脸,生起气来可就不好kàn

了。”

“一边儿去!”薛灵妩推开琉灵修,“这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也只有你觉得我厚颜无耻,多的是姑娘喜欢我呐,是不是啊,离儿?”琉灵修悻悻地走回那小姑娘身边,俯身问她道。

“嗯,离儿喜欢灵修哥哥!”那小姑娘脆生生答道。

几个人正忙着斗嘴间,前方突然一阵骚乱,不断有妇人孩子的惊叫声传来。薛灵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两匹马疯了一般向这边冲了过来。

“快闪开!”车夫大吼。四周又是一片惊叫声。

“快跑!”琉灵修大叫一声推着那个叫离儿的小姑娘的轮椅便跑,薛灵妩也要躲开,却不想当时场面混乱,三个人正好撞到了一起。眼看马车就要到眼前,琉灵修横抱起那小姑娘敏捷躲开,剩下薛灵妩愣在当地,还不及做出反应。

眼看马蹄就要踏到自己脸上,薛灵妩惊恐地伏在地上,暗道完蛋了,这次不被踩死也要毁容了。

拖长的马嘶声,刺耳的摩擦声,众人的惊叫声,但薛灵妩害pà

的马蹄却一直没有踩下来。她悄悄睁开眼睛,烟尘散去,眼前的一幕让她颇为意wài



孟旭站在两匹马中间,一手一边死死勒住了两匹马的缰绳,他铁塔一般的身子拖着两匹受惊的马竟然还能岿然不动,实在是厉害。最让薛灵妩意wài

的不是他,而是笔直站在自己和两匹马扬起的前蹄之间的印雪卿。

薛灵妩瘫坐在地上,仰起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他的脸上还是一贯的那种表情,淡的,有些不屑的居高临下地看着薛灵妩。

如果现在风能触到他的话,他的额发和衣衫一定会飞扬起一个好kàn

极了的角度。薛灵妩突然如此想到。

他是想要保护她吗?就算他自己不过是个虚无的影子?

薛灵妩突然狠狠的感动起来,比上次他帮自己洗刷了冤屈还要感动。那一刻,薛灵妩的心里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那个挡在危险与自己之间的男人是自己的相公,是自己今后要拿性命来交换的人。

“哇!刚才好险,这位大哥好厉害,佩服佩服!”琉灵修晃到孟旭身边,不住地夸赞,又转过来对薛灵妩道:“馒头妹,你方才愣在那里干什么?差点挡住我。”

“谁挡住谁啊?要不是你刚才只顾自己逃跑,能撞到我吗?我也不用躺在马路中央任马车撞过来了!你不拉我一把就算了,现在还怪到我头上来了?”薛灵妩此时才想起方才要不是琉灵修匆忙逃窜,也不至于乱成一团,现在还好意思来指责她。感动模式立kè

转成暴躁模式。

“离儿,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摔着?”谁知琉灵修丝毫不理会薛灵妩,转过身去扶那小姑娘做回轮椅上,又帮她仔细盖好毯子。

“琉灵修,你!”薛灵妩气得火冒三丈。

“薛姑娘,你消消气,我大师兄是这样的。”楚风忙上前拉住薛灵妩,他以前跟着师兄没少替他被黑锅。小时候每次偷东西被狗追,师兄都会让他殿后。

“姐姐,你别生气了,刚才灵修哥哥也是为了保护我。”那个叫离儿的小姑娘冲薛灵妩解释道,“姐姐,你没事吧?”

薛灵妩对琉灵修这种无耻的人狠得起来,但对这种眨着眼睛的萌妹子就没有丝毫抵抗力了,腾起的怒火瞬间瓦解。

“这位大叔,多谢方才救命之恩。”小姑娘又看向孟旭,那两匹发疯的马此刻被他牵在手里,乖顺无比地正用头蹭着他的胳膊,“如果不嫌弃,请到我家里坐坐,喝杯茶吧。”

大叔,呃,孟旭明显愣了一下,估计是第一次被人叫大叔。薛灵妩忍住笑看了他胡子拉碴的脸一眼,心说人家没叫你大爷就不错了。不过大叔听起来总觉得跟卖柴啊修鞋啊脱不了干系,不太符合孟旭英勇神武的捕快形象。

“多谢姑娘美意,不必了,我还有事。丫头,走了,还要继xù

找人呐!”孟旭招呼薛灵妩道。

“大叔要找人吗?”小姑娘热情地问,“那就更要去我家里了,让我哥哥帮你找怎么样?”

“不用了,我已经派衙门的人去了。”

那小姑娘得yì

的一笑,“衙门说不定没我哥哥找的快呢,我哥哥可是霰叶城的城主!”

(双十一呐,祝大家双着的甜蜜,单着的文艺。让收藏翻滚起来吧,翻滚加更哟!!!)

第三十四章 兰一别院

“都在这里了,这是霰叶城里的所有人口资料,我这里的比衙门的要全。”商木华让下人搬来厚厚一摞本子,冷冷说道。

薛灵妩看着商木华冰雕一样的脸很是纳闷,他妹妹商离那么活泼热情,这亲哥哥怎么就连个笑脸都没有?

霰叶城的城主商木华不过二十五岁,年纪轻轻便世袭了父亲的城主之位。霰叶商姓是当年帮zhù

先皇登上帝位的六位功臣之一,自然能得到裂土封侯的殊荣。手里不单有城池土地,甚至还握有一定数量的军队。以商木华的年纪高居如此位置,实在是太过年轻。

“哥哥,中午留他们几位在咱们家吃饭吧?”商离牵着她哥哥的手,撒娇道。

“好,你做主就是。”商木华对他妹妹还稍微和蔼一些,不过也不怎么见笑脸。

“不打扰了,我们看完这些东西就走。”孟旭倒是客气,推辞道。

“这么多看起来怕是要很久呐,大叔你不要着急,吃了饭可以慢慢看嘛。”商离挽留道。

“孟大人查此案也是为了霰叶城的安定,在下身为一城之主,理应招待。”商木华淡然说道,语气里丝毫没有要招待的意思。

“孟大人就别推辞了,商城主家里的厨子可以一等一的好手艺,保证你们吃了午饭之后都不想走了。”琉灵修在一旁凑热闹道。

商木华看了琉灵修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天机道人的弟子玉衡真人同商家一向交好,近日霰叶城谣言四起,他本想请他来霰叶城安抚人心,谁知竟派了这么两个人来敷衍自己。虽然他是完全不相信什么妖孽作祟,但毕竟百姓无知,若没个道人来“降服”,只怕会人心惶惶。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辞了。”孟旭答yīng

下来,“商城主如果有事要忙,还请自便,我们在这里自己慢慢查就是了。”

“孟大人随意,在下就先走了。下人都在门外伺候,您有什么需yào

说一声就是了。”商木华对屋中的众人拱拱手,便离开了。

“老孟,这么厚一叠要怎么找?”薛灵妩拍拍那叠本子,要把这些看完,只怕都要出现下一位受害人了。

“不必这么麻烦,一般的人口记录资料都是按姓氏分的,车也不是个多见的姓,应该没有几户。”孟旭快速翻着眼前的一摞本子,在其中一本停下,“你看,这本就是。”

“姓车的好像没几家。这里还都有详细的人名和地址,找捕快分头去盘查估计一下午就清楚了。”

“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找我哥哥找人绝对快!”商离翘着嘴角,又不忘夸奖她哥哥道。

“薛灵妩,记得问定魂符的事。”印雪卿不满地提醒道,这姑娘总是忘了正经事。

“哦!对!差点忘了。”薛灵妩一拍脑袋,扯过楚风来,“我们昨日发xiàn

的那个画在桃核上的符,你确定是你师尊天机道人的吗?”

“当然。”楚风极肯定的答道。

“那你师尊的符好弄到手吗?他应该一般不给人写吧?”

“这要看师尊的心情,师父说师尊高兴的时候追着人家硬送,不高兴的时候求都求不来。”

“这……”薛灵妩汗颜,本来还以为天机道人一符难求,顺着这条线索也许能找到求符之人,但没想到这道人这么个性,如此看来,顺着这条线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唯一的希望就是那姓车的公子了。派出去的衙役都还没有来回报,只能等一等了。

“姐姐,你真的是个捕快啊?”商离仰着脸问薛灵妩道。

“我现在还不是捕快,不过很快就会是了的!”薛灵妩说着瞄了两眼孟旭腰间系着的铜质令牌,羡慕不已。有了令牌才是官方认证的,自己现在还属于民间自发。若不是仗着孟旭,估计早就被当做冒充国家公职人员给抓起来了。

“你为什么当捕快呢?不会很辛苦吗?”

“这个嘛,说起来话就长了。总而言之,这是我一直的理想,也是我爹爹的理想,而且我特别喜欢查明真相,抓到真凶时的那种痛快,不仅可以帮死者沉冤昭雪,还可以伸张正义,多好!所以我一定要成为一名神捕!”薛灵妩双手握拳,满是憧憬道。

商离无比崇拜地望着薛灵妩,心中羡慕的不得了。“要是我能像姐姐这样就好了,不用整日呆在家里。这几天要不是灵修哥哥和楚风哥哥来家里,我都要无聊死了。”商离垂下眼睛,哀伤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若不是它们,自己一定可以快乐的到处奔跑,像薛灵妩一样,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离儿你不要听馒头妹忽悠你,她除了会烤馒头冲人吼之外,什么也不会。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到处蹭吃蹭喝。”琉灵修安慰商离道,还不忘踩薛灵妩一脚。

“谁说我什么都不会了!”薛灵妩立kè

开吼,“好多线索都是我找到的好不好?”

“那薛神捕我问你,你靠着你的线索现在抓到人了吗?”

“你懂什么!案子要一步一步查,迟早有一天我会抓到他的!”

“迟早有一天?别等下一个姑娘死的时候再抓到人,那就晚了。”

“这个牛鼻子真是该打!站着说话不腰疼。”印雪卿实在听不下去了,倒不是为了薛灵妩,主要是因为质疑薛灵妩就表示质疑他的能力,他怎么可能接受?

“哼!你等着吧,很快就会有结果了。等我抓到凶手你可别追着喊着崇拜我!”薛灵妩忿忿道。

“孟大人。”方才出去的差役回来了,薛灵妩忙一个箭步冲上去问结果。

结果是失望,大大的失望。霰叶城一共只有三十五家姓车的,排除庄稼人和小本生意人,称得上富庶的也只剩下十家,其中有年轻公子的不过五家。捕快们一个个去登门查了,几乎排除了所有人。

“就是说这个姓是假的了?那兰花呢?有没有哪家种有兰花?”薛灵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种兰花的倒是有,但都是普通的几盆,薛姑娘不是说要找的那家遍植兰花,还有许多稀有品种吗?这样的没有找到。”

“姐姐你们在找兰花吗?”商离突然插嘴道,“我知dào

哪里有很多兰花。”

“真的吗?在哪儿?”

“我家啊。”商离笑着答道。

“你家?!”薛灵妩惊讶无比,兰花可是本案的关键线索,如果在商家,那就说明……

“我在这儿住了好多天了,怎么没见到有兰花呢?”琉灵修道。

“哦,我说的是我以前的家,兰一别院,离这里不算远,我带你们去。”商离热情道,她还不知dào

自己的家可能会是案发xiàn

场。

第三十五章 回到现场

大门上的牌匾已经有些旧了,柳体的“兰一别院”四个大字已经有些微微泛黄,推门进去,香气扑鼻,院中的兰花颔首微垂,似乎在静候佳人君子的到访。

才迈进去,薛灵妩就肯定这里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只是这里为什么会是商家的别院?

“薛姐姐,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商离疑惑地问,“这里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平时只有花匠来打理。”

“这里以前是谁住着?”

“以前是我和娘住着,娘嫁到商家之后我们就不住了。后来娘偶尔还会来这里小住几日,但娘死了之后,应该就没人来过了。”商离解释道。

“等会儿,你方才说以前你和娘住着,你娘嫁到商家之后,你的意思是你娘是有了你之后才嫁进商家的?”薛灵妩理了理方才那句话,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对啊,我并不是商家的孩子,我娘是后来嫁到商家的。我和哥哥是异父异母的兄妹。所以他叫木华,我名字里却没有木字。”商离似乎并不介yì

说起这件事。

“你娘什么时候去世的?”

“娘亲去年才过世的。”商离说着话摆弄着腰间系着的黑色丝绦,薛灵妩这才注意到她还此刻戴着孝。

“对不起。”

“没关系,还好哥哥还愿意一直照顾我,尽管我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商离笑笑,重又恢复了活泼的神色,“我很感激娘再嫁呐,让我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哥哥。这个房间就是以前娘和我住的。进来看看吧。”商离吩咐丫鬟把其中一间房的门打开。

薛灵妩孟旭他们进去,环顾四周,绣床、幔、梳妆台,布置精细又都纤尘未染,一点也不像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好香啊。”薛灵妩嗅了嗅,房中有一缕很淡却又很浓的香,淡是它的味道,浓是它闻起来的感觉,飘渺却又深入骨髓似的。

就是这里,张妙儿被杀的地方。

孟旭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里面有一些淡紫色的粉末,这是除了定魂符外,张妙儿身上唯一的线索,在她的指甲里。刚开始大家都不知dào

这是什么,现在有了答案。是兰花的花粉,跟这屋子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里绝对是第一现场。”孟旭道。

“什么现场?”商离问。

“商姑娘,你确定这里一向都只有花匠来吗?”孟旭不答反问。

“是,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娘亲对这里的感情也很深厚,所以娘死了,我让哥哥继xù

安排人在这里打扫种花,也算是对娘亲的纪念了。你们看到了,我们来时大门也是锁着的,平时除了花匠和打扫的丫鬟不会有人来这里。”

“那你们的花匠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年轻人?他的腿有没有残疾?”薛灵妩紧张地问。

商离摇头,“不,花匠已经四十多岁了,打理这个别院很多年了。腿也没有毛病。薛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灵妩看了一眼孟旭,孟旭点点头,她才继xù

说道:“你肯定听说过霰叶城连续五个月,不应该是六个月了,发生的命案了?”

“嗯,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死的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商离皱起眉,有些害pà

地答道。

“是,这案子的线索非常少,但我们还是查到一些,现在所有的线索都表示最近一起命案极有可能是在这里发生的。”薛灵妩尽量放缓了语调,希望不要吓到商离。

“什么?这里发生的命案?”商离瞪大眼睛,惊恐地捂住了嘴,“不会的,这里都没有人来过的啊!”

“离儿你不要害pà

,他们也说了是可能,还不一定的。”琉灵修忙安慰商离道。

“你问问她,她娘亲是不是很喜欢紫色。”印雪卿按惯例在房中溜达了一圈之后,开始发问。

“商离,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多想,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问问。你不是很向往姐姐的生活吗?你就当跟着姐姐一起破案了好不好?”薛灵妩不想吓到商离,便装作闲聊般说道,毕竟这里是有着她美好回忆的地方,要是她知dào

这里发生了几起命案,估计会时时恶梦了。

“好。姐姐你问。”

“你娘亲是不是很喜欢紫色?”

“是,姐姐你怎么知dào

的?我娘大部分的衣裙都是紫色的。她总是说这颜色像梦的颜色。”

薛灵妩意识到印雪卿问到了关键性的问题,忙又追问,“那你娘最喜欢什么花?”

“这个很明显啊,当然是兰花。你看我家叫兰一别院,院子里种的又都是兰花。”

“兰花吗?”薛灵妩看向印雪卿,俩人都知dào

那些被杀的女子穿着的衣衫都是紫色绣昙花的。是昙花而不是兰花,这点对不上。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娘也很喜欢昙花!”商离转着自己的轮椅到了房间的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几方绢帕来递给薛灵妩。薛灵妩看时,每一块手帕的角上都绣有一朵精致昙花。

“昙花太难种了,而且花期又短的吓人,娘生前也种过几盆,她过世之后那些花就慢慢地死了。太久没见到,所以我竟然忘了。”这几方手帕似乎勾起了商离心中的不愉快,她水灵漂亮的眼睛里淌出泪来。

“看来被杀的女子都同她娘亲有关。我记得张妙儿说过,那男子把她带来这个地方,对她说的那句话,‘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知dào

你来是为了什么。可是,不。我不能。我不会让自己重新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能。’。他说的肯定是商离的娘亲!”印雪卿语速飞快地重复道。

薛灵妩惊讶地瞪着印雪卿,他的脑子实在是太好了,张妙儿只说了一遍的话,他现在竟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只是语气差了些,远没有张妙儿说的生动,少了好多惊叹号。

“只是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印雪卿陷入了沉思。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这件案子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了,现有的证据又都查不出什么,薛灵妩觉得眼前迷雾一片,不知dào

该往何处去。

“商离姑娘,恕我冒昧,你娘亲认识的人里有一位姓车的公子吗?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很熟悉。”孟旭开了口问道,他本想说亲密,可觉得这样问一个孩子似乎有些过分,便改了词。

“车吗?似乎没有。也许是我不知dào

。娘以前有时自己会到兰一别院来,不带我,甚至连伺候的丫鬟也不带。我问她,她说是来见一个朋友罢了。”

“你娘的死忌是哪一日?是不是十五?”

“不是,不过那天是我娘的生忌。”

“这就都对上了。张妙儿的指甲里是兰花花粉,又是死在兰一别院,死的日子又是商离娘亲的生忌,这一切一切都同一个人有关。看来我们找到切入点了。”孟旭总结道。

(最近一大波冷空气来了,各位亲要记得多穿衣服抵御寒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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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欲盖弥彰

“商夫人?”

“对,我们想问一些关于她的事,不知dào

方不方便?”孟旭客气地问商木华道。毕竟人家世袭的是侯爵之位,自己这神捕吓唬个把县令可以,遇到这些子官二代根本就不被放在眼里。

“我能知dào

你为什么想知dào

我娘的事吗?”

“不,不是你娘,是商离的娘,我们想知dào

她娘*的事。也就是你的继母钟氏。”薛灵妩说完这一堆娘,觉得自己像在骂人一样。

“钟氏?她已经死了,你们想知dào

什么?”商木华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他似乎对这个钟氏没有什么好印象。薛灵妩太熟悉那个表情了,就是自己看到大伯母时的表情。厌弃但又不得不尊敬。

“她是什么时候嫁到商家来的?”

“十年前。”商木华答着话,手也没停下来,仍画着他桌案上的那幅画。

“你知dào

她认识什么姓车的人吗?”

“不知dào

。”

“那她嫁进来之后是不是还经常一个人到兰一别院去呢?”

“似乎是。”

“那她有没有格外相熟的男子?”

商木华住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盯着孟旭,他的身量不高,生得又瘦削,许是自幼身份尊贵,众星拱月的长大,气势上倒是十足十。薛灵妩站在一旁都能感觉到他眼睛里的寒意。

“她虽然已经死了,但还是城主夫人,我的继母。你们最好快些查明真相,不要来问我这些不知所谓的问题,也不要败坏商家的名誉。”

“我们就是想尽快查明真相才来问你这些问题的啊。要都像你这样连个问题都不让问,还查个哪门子的案?”薛灵妩被那眼睛看得有些发毛,心里早就不舒服了,忿忿道,“你只想着商家的名誉,可你商家是一城之主,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钟氏,你若再这般不配合,我们就去贴悬赏!征集所有跟钟氏有关的男人的线索,看你到……”

薛灵妩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感觉脸庞一阵劲风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脸颊和耳朵飞了过去,她转脸看时,一把锋利的裁纸刀正牢牢地钉在她身后的柱子上,同那刀一起的,还有她的一缕鬓发。

我去!好险。感情当捕快问话都是要冒生命危险的??薛灵妩觉得自己需yào

重新审视一下这个职业了。

“我们霰叶城商家受先帝封诰,世袭的是侯爵之位!孟大人我一向听闻你清廉刚正之名才愿意助你查案,但却也不是让一个毛丫头来这里质疑盘问的!我帮你是给你面子,不帮你,你也未必能将我怎样!来人!送客!”商木华突然翻了脸,厉声喝令两人离开。

“商城主,你不必拿你的爵位来压人,那也是你祖宗的,不是你的。我老孟不吃这一套,我要想查案,没有谁能拦得住!你帮我,我记你个人情,不帮我,我就算挖地三尺,也会把我要的答案找出来!”孟旭见商木华如此强硬,自己的火也上来了,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

“你别以为自己是侯爵就很了不起,你知不知dào

妨碍官家办差会有什么后果?我们……”薛灵妩仗着孟旭撑腰,也叫起板来,却不料被孟旭提着后衣领给拎出了门外。

“老孟,你干什么!他摆明了就是不肯跟我们合zuò

嘛!应该继xù

逼问才是!”

“你这丫头,连个捕快还没混上呐,就敢对着城主叫板了,幸亏他刚才手下留情,不然你这脸就毁喽。”孟旭突然间似乎心情大好,提溜着薛灵妩往商府大门外走。

“伞。”印雪卿眯起眼睛盯着高悬的太阳不耐烦地提醒。

怎么人人都是爷!就自己是孙子!薛灵妩叹了口气,撑起伞。

“老孟,刚才我看你还挺生气的,怎么现在心情这么好?”薛灵妩纳闷地问孟旭。

孟旭瞥了她一眼,“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不过你倒是帮了个大忙。”

“我帮忙?帮什么忙?”

“当然是那把裁纸刀!虽然我们之前问话的时候商木华并不十分热情,但也是很冷静的,我看他那笔的手稳的很。直到你说要去贴悬赏征集钟氏和什么男子交往的线索时,他突然出手。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钟氏,他也毫不掩饰,但他却不得不维护商家的名声。他越是对你的话反应过激,就越说明是真有其事。”

“这就是欲盖弥彰?”薛灵妩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被那把裁纸刀吓得思维停顿,竟错过了这么重yào

的线索。

“钟氏生前一定跟某个男子来往过密,只要有这个人,我们就一定能够查出来!”

“可是霰叶城这么大,找一个无异于大海捞针,本来有一个姓氏,可却又是假的,兰一别院也没有什么其他新线索,要怎么查?”

“丫头,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还有一条重yào

线索。就是那些女子穿着的衣服。我已经让商离看了其中几件,她说同她娘亲的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这种衣衫精致华丽,都要到大的布庄做才行,只要找到做这些衣服的布庄自然能找出谁买的了。”

“这也多亏了我,看出这些女子衣衫的蹊跷,才有了这条线索!”薛灵妩连忙邀功道。

“能查出来是什么人买的再得yì

也不迟。”印雪卿及时地浇了盆冷水道。

薛灵妩横了他一眼,“这六套衣服加起来价值不菲,说不定那人做了还不止六套,布庄老板一定会记得他的。”

事实证明,印雪卿这个乌鸦嘴又一次说中了。布庄老板确实记得做这几套衣服的人,他还热情地提供了此人的姓名和住址。薛灵妩拿着那张写着商家大宅地址的纸条苦笑不得。

这几套衣服竟然都是商离的娘亲钟氏莲心定做的。换句话说也就是被杀死的几个少女穿的衣服不是同钟莲心的相似,而是根本就是她的!

薛灵妩又找了商离,开了她娘亲的衣橱,里面的衣服确实是少了几件。但商离却保证除了自己和以前伺候娘亲的一个贴身丫鬟之外,没有人能进到钟莲心的房间,更别说带走几件衣服了。线索到了这里便又断了。

“怎么会这样?”走出商府时,薛灵妩气的几乎要抓狂。

“丫头,你怎么就这么点耐心?查案这种事情枯燥的时间占大多数,你以为回回都那么顺利吗?这种毫无头绪的案子查起来才有意思。”孟旭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愈挫愈勇道。

“可是现在所有的线都断了,又要从何查起呢?”

“不要着急,我们先去吃饭,吃了饭也许灵光乍现,就有线索了。”孟旭拍拍自己的肚子,“查案要紧,吃饭更要紧。”

“我看你们没机会吃饭了,”印雪卿朝薛灵妩身后努努嘴,“新的线索似乎找上门来了。”

薛灵妩回头,十步开外站着一个女子,正怯生生地望向自己。

她认得这姑娘,方才帮商离开衣橱门的就是她,她是钟莲心的陪嫁丫头素纯。

“孟大人,薛姑娘。”素纯见薛灵妩已经发xiàn

了她,便也不再躲藏,快步上来见礼道。

“素纯姑娘不必客气,你跟着我们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素纯没有起身,反而跪下了,对着孟旭重重叩了一个头,哭着说道:“素纯想请孟大人查明我家夫人的真zhèng

死因!”

第三十七章 又现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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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莲心并不是大家出身,爹爹不过开着个小小的丝线坊,全凭娘亲一手好绣工,银子倒也没少挣,女儿也养的小家碧玉似的知书达理。钟莲心不仅继承了娘亲的好手艺,容貌上更是青出于蓝。所以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说媒的便要踏破了门槛。

按理说有这么好的条件,钟莲心大可以找个富贵好人家风风光光大嫁,但她偏偏读过几年书,学了些风花雪月的诗文,便觉得佳人自然是要嫁给才子才般配的。所以挑来选去竟看中了一个在丝线坊门口摆摊卖书画的穷酸书生,这书生就是商离的亲爹,褚盈年。

褚盈年对钟莲心很好,兰一别院的兰花都是他想尽办法种出来的。但花朵再鲜毕竟不能当饭吃,褚盈年是读书人,还是要求取个功名。所以成亲不到一年,钟莲心便替夫君打点好行装上京赶考。

只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钟氏便改嫁了?”薛灵妩忍不住插嘴道。

“不,不,我们夫人不是那样的人。”素纯连忙解释,“姑爷走的第一年,夫人便生下了小姐,可等到小姐三岁,诗都学会背了时,姑爷还是没有回来。小姐本打算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的,可谁知竟出了意wài

。”素纯惊恐地睁大眼睛,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是瘟疫,好大的瘟疫。整个霰叶城的人死了差不多一半。夫人的爹娘也在这场瘟疫中双双故去。后来小姐也染上了。”

“离儿?”薛灵妩虽然明知商离活了下来,但听到这里还是不由一阵紧张,“后来呢?”

“其实那时已经有了治瘟疫的法子,只是药石金贵,有钱人家才用的起罢了。我们夫人当尽了一切家财却还是难求一贴良药。”

“又是钱!”薛灵妩现在提到钱就无比的痛恨,孙不肖、白无常也个个都是有钱才办事的主儿。阴司如此,阳界也难逃诟病。

“夫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便抱着小姐跪在城主府外,求他救命。”

“商家是霰叶城的城主,城中百姓危在旦夕,他们本应出手援助,怎么还让人去求他?”薛灵妩忿忿道。怪不得那个商木华看着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感情是遗传啊!

“薛姑娘年纪还小,不懂什么人情凉薄。商家虽是城主,但不过是来这里享shòu

封地税贡罢了,霰叶城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块肥肉。”

“那离儿是怎么得救的?你们小姐又是怎么嫁到商家的?”

“薛姑娘忘了,我方才说我们夫人未嫁时,求亲的人可是踏破门槛。其中就有老城主。不过因为城主的年纪已经不小,而且又是二房,所以夫人果duàn

拒绝了。但自己现在已是个寡妇,孩子又危在旦夕,夫人便求城主说只要能救了小姐的命,她甘愿入商府为奴为婢。好在城主对夫人的爱慕之心未减,所以便依旧纳为妾室。后来正房夫人过世,我们夫人便成了正室。”

“这还真不知dào

是因祸得福还是福祸双至。”孟旭颇为感慨道。

“是啊,如果我们夫人没有嫁入商家,也许就不会猝然殒命了。”素纯说着眼泪又淌了下来。

“这话怎么说?”

“其实夫人刚嫁进去的时候,城主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那时少城主对她很是抵触,所以夫人和小姐就一直住在兰一别院。正房夫人过世后才搬了进去。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姑爷回来了。”

“姑爷?褚盈年吗?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姑爷说他考试那一年,考官收受贿赂,徇私舞弊,惹怒了一众贫寒学子。姑爷他们带头上了万言书给朝廷,本想求个公道,谁知反而被定了个藐视朝廷的罪,什么也不问便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十年。好不容易等到皇上大赦天下,稀里糊涂才被放了出来。”

“可是钟莲心已经另嫁他人了啊,这可怎么办?”

孟旭和印雪卿同时横了薛灵妩一眼,这姑娘听故事还真是投入。每次问询都会变成故事会。印雪卿都恨不得塞一包葵花籽给她嗑来助兴。

“夫人觉得老城主对她有恩,而且毕竟婚约已成,自是不能再同姑爷再在一起。但姑爷刚回来的时候穷困潦倒,生计无着,又落下了一身的病。夫人心有不忍,便偷偷将他接到兰一别院照顾。后来……”惊恐又爬上了素纯的脸,“后来被老城主发xiàn

了。我还记得那个晚上,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另一个丫鬟素心陪夫人从兰一别院回来,浑身都快被雨浇透了,准bèi

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发xiàn

老城主就等在房间门口。”

薛灵妩忍不住替钟莲心捏了把汗,尽管她同褚盈年没有什么,但毕竟身份尴尬,此刻被人发xiàn

,后果自然不堪设想。

素纯的双手来回绞着手中的帕子,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老城主是武将出身,脾气大的吓人,一个耳光便打得夫人跌倒在地。素心本想上去劝阻的,谁知老城主直接喝令下人把她拖出去活活打死了!我当时吓得半死,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夫人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谁知老城主摔出一个同心白玉佩来,非说是在夫人房里发xiàn

的偷情证据。”

“那是不是呢?”

“当然不是!”素纯一口咬定道,“我一直跟着夫人身边伺候,这玉佩连见都没见到过!我也不知dào

老城主哪里来的这个玉佩,他反正是已经气得发狂,对夫人是一阵拳打脚踢,几乎将夫人打死!后来还是小姐去求了公子,公子赶了过来,夫人才保住一条命。”

“商木华?”薛灵妩纳闷道,看商木华的样子不像是会为钟莲心求情的人。

“是,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继母,难道要看着自己父亲把娘给打死吗?”素纯似乎对商木华的这次求情没有什么好感,也难怪,他求情还不是为了商家的名声。

“老城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后来呢?”

“后来夫人就被软禁在了她的房里,我当时冒死派人递了消息到兰一别院,褚盈年及时逃走,才逃过一劫。”

“他不去商家说清楚这件事,竟然跑了?”薛灵妩又激动道,“他这一走,不是更证明心里有鬼吗!”

“老城主当时已经认定了两人有奸,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与其被抓住直接打死,倒不如走了干净。”

“那你家夫人呢?你不是怀疑她的死因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孟旭对这些情情爱爱的故事似乎并不是十分感冒,听素纯说到现在也是想找些线索。

素纯这才擦擦泪,想起自己来找孟旭的真zhèng

目的,“老城主关了夫人三个月,也不准人给夫人治伤,就这样慢慢熬着。后来老城主自己也卧病在榻,没精力管夫人这边的事,小姐便从老城主那里偷了钥匙,偷偷放了夫人出来。夫人也不敢走远,每日只在房间附近的院子里转一转,散散心。”

“那很好啊,不是表示没事了吗?你家夫人又怎么突然去世了呢?”

“事情蹊跷就蹊跷在这里。夫人死那天一切都是好好的,我陪她在后院的池塘边那里散步看鱼,不过是走开一会儿,她便掉入池中了!”

“溺水死的?”孟旭立kè

警觉,“同这几个女子的死因一样!”

“不!夫人肯定不是溺水死的!”素纯拼命摇头到,“虽然那天下过雨,池塘边很滑,但我确定夫人一定不是溺水!我记得我远远看着夫人似乎是腹痛,捂住了肚子,接着便蹲下身去了。她蹲下去以后便被围栏挡住了,我看不到,等我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跌入湖中了!”

“你觉得她是被人推入湖中的?”

“不,我觉得夫人是中毒而死的。”素纯认真地说道,“夫人被人救起来的时候口鼻还在沁血。而且之前我明明看到她腹痛难当的。但府中的管家一口咬定夫人是意wài

堕水身亡,竟连大夫也不请,草草办了丧事,便下葬了。老城主更是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可怜我家夫人孤苦无依,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素纯当时去求了知县大人,可却被挡了回来,说什么此案绝无疑问,我若再揪着不放,就要把我关起来。”素纯呜咽着又哭了起来,起身跪倒在孟旭面前,“素纯一个弱女子,想帮主人伸冤,身单力薄,又怕惹祸上身,只能盼着有一位像孟大人一样的青天大老爷来,给夫人做主!”

薛灵妩突然头疼得更厉害了,本以为素纯能为自己的案子提供些有用的线索,可谁知又冒了个案子出来,这下更乱了。

(昨天的一章有个错误,商离和商木华是异父异母,我手一快打成了同父异母。多谢connie纠正。)

第三十八章 不翼而飞

“老孟,这样真的可以吗?”薛灵妩哆嗦着跟在孟旭身后,一边还不时的四处张望。“你这样会不会太冲动了些?单凭素纯的一面之词就到这里来,不太好吧?”

“小声点。”孟旭回头悄声对薛灵妩道,他此刻也多少有些紧张,以前家属不同意的时候他也曾偷着去挖人家的尸身出来验尸,但商家是霰叶城主,万一被抓到自己挖他们家坟,自己这捕快也算是当到头儿了。何止自己,说不定还会连累刑部。但在薛灵妩这个小徒弟面前他可不能露怯。

“有疑点就要大胆取证,做捕快,你只能相信你自己亲眼看到的和亲手验证过的。”

“不是,我想说能不能点个火折子?我看不见!”薛灵妩摇晃着脑袋拼命寻找孟旭的声音来源,方才一块巨大的乌云把月亮遮了起来,四周漆黑一片,她的夜盲症又爆fā

了出来。

“点什么火折子!你是生怕人家发xiàn

不了我们呐!”孟旭一把抓过薛灵妩,把自己的衣角塞在她的手里,让她牵着自己。

商家入主霰叶城也不过三代,又一向作风低调,若不是素纯,孟旭他们也找不到商家的坟墓。不过跟侯爵之位相比,商家的墓丛修得倒是有些简单了些。简单虽然有简单的好处,不那么容易引盗墓贼,但也方便孟旭他们进去。不过前提是能够迅速撂倒守墓的十几个侍卫。

薛灵妩盯着不远处突然腾起的几束火光和十几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心中已经快速流畅地咒骂了素纯好几遍。这姑娘只顾哭诉自己主子命途有多坎坷,死的有多凄惨,完全忘了提醒他们商家的墓竟然有这么多的守卫。

薛灵妩这是第一次见孟旭出手,指如疾风、势如闪电八个大字都不足以形容孟旭的身手。和前面五个侍卫交手时,他甚至连佩刀都没有拔出来。连一向挑剔的印雪卿也不住地颔首赞好,同时还不忘鄙视地瞥一眼一开战便缩在角落里的薛灵妩。

“喂!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又不会打架,躲在这里是为了不给老孟增加负担!”薛灵妩梗着脖子狡辩道。

火光跳跃,刀光交接,第六个人终于逼得孟旭拔出了刀。这还是薛灵妩第一次见这把刀出鞘,跟自己想象的精钢利器有很大的出入。刀鞘里面竟不像是一把刀,而是一条通身漆黑,像锻造失败了的四棱子废铁片一样。没有流畅的刀身,没有锋利的刀刃,就那么随随便便的一条铁,长得还如此的抱歉。

“咦?老孟手里的是什么东西?通火棍吗?这如何打得赢?”薛灵妩担忧道。

“叫你薛马童,馒头妹还真是叫对了,你除了会牵马,烤馒头之外,还真的什么都不懂。”印雪卿不屑道,“这是铜锏,一般人可用不了。而且……”印雪卿挑挑眉毛,看向孟旭。

薛灵妩转脸再看时,孟旭手中的铜锏一分为二,竟成了一对兵器。薛灵妩大张着嘴巴惊叹此兵器之奇葩,孟旭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所有人。当然不过都是打晕暂时丧失战斗力罢了,他们不过是些守卫,混口饭吃不容易。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商家墓里肯定没有什么好东西陪葬,你看这些守卫多没用!”薛灵妩撇撇嘴道。

“这个捕快好厉害。”印雪卿没接话,心中暗暗赞叹,方才之所以能够迅速解决战斗,并不是因为这些守卫废物,而是孟旭太强。以刑部捕快的身份而言,他的武功实在是好太多了。

孟旭打完站在原地拗造型时,薛灵妩忙冲出来给师父拍马屁。

“老孟,没想到你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这不算什么,许多江洋大盗都是武林高手,我若不会些绝技在身,只怕人还没抓到,自己已经被杀了。”

“你那个兵器给我看看呗!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薛灵妩去拿孟旭手里的兵器,却发xiàn

孟旭挥舞自如的两把铜锏,每把都有百十来斤重,自己使尽了吃奶的力qì

,不过稍微提起一点罢了。

“丫头,你要是想当上神捕,除了查案,功夫也还是要练的。不然抓不到人也是白搭。”孟旭哈哈笑着收了自己的兵器,转身往墓室走。

“我不用练,跟着您就好了。”薛灵妩屁颠屁颠跟上去。

摆平了守卫,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的多。素纯已经帮他们从商木华那里偷到了石室大门的钥匙,这姑娘为了自己主子,看来是真的豁出去了。

“这里!”孟旭招呼薛灵妩跟上自己。方才是用钥匙开的石门,所以也不必担心会激发暗器,孟旭进来便直奔侧室,钟莲心虽是正室,但也是后来扶的正,商木华自然会让自己娘亲和父亲一起合葬。至于钟莲心,能让她葬入商家祖坟已经算是不错,自然是在一旁的侧室里。

推开石门,棺椁前搁置的牌位证实了孟旭的猜测。

纵然是按妾室入藏,钟莲心的棺椁用的还是上好的楠木,入水不腐,叩之有金石之声。

“老孟,这棺材好大了,别说钟莲心一个女子,就是你躺进去都只怕绰绰有余!”薛灵妩仰着脸看着石台上静置的棺椁感叹道。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呐!”孟旭瞪了薛灵妩一眼,伸手拍了拍那棺材,“这板还是整块木头做出来的,用的还是上好的雅楠木,这可是仅次于皇帝老子用的金丝楠的好木料了!我老孟死了要是能躺在这样的棺材里,也算是值了!”

“城主就是城主!好阔气!商家的墓外面修得简单,里面可都是价值不菲啊。你说这棺材里会不会有很值钱的陪葬?”薛灵妩感叹道,“老孟,我看你手法这么熟练,以前该不是盗过墓吧?哈哈哈哈。”薛灵妩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但手心却紧张的直冒汗。因为她看到孟旭已经跃上了石台,正准bèi

开棺。毕竟是已经下葬安息的人,再打扰人家似乎有些不太好。而且已经入葬大半年了,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

“那也是为了查案,没办法的事。”孟旭倒丝毫不以为意,拿出工具便开始撬起棺盖来。他本没有什么邪恶之心,都是为了查明真相,所以没什么好心虚的。

撬杠和木头摩擦发出一阵让人很不舒服的嘎吱声,薛灵妩忍不住看了印雪卿一眼,一看到他皱在一起的眉毛眼睛,薛灵妩就知dào

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声音像极了白无常扭动脖子时的声响。

“开了。”这棺木封的似乎并不是很好,不一会儿孟旭便轻声道,似乎是怕惊醒了棺中熟睡的女子一般。

薛灵妩心中的好奇战胜了恐惧,也跳上石台,等着孟旭推开棺盖。自从嫁了个鬼丈夫,见识到鬼差无常之后,薛灵妩便相信了所有的民间传说,此时哪怕钟莲心诈尸了她都相信是有可能的。

“纳尼?!”

棺材里的场景让怀着无比紧张心情开棺的两人一鬼都惊讶无比。硕大无比的楠木棺材里空空如也,竟然什么也没有!

不,不能说什么都没有,那里还静静地躺着一枝已经干枯萎败的兰花。

“靠!这尸变也太高端了吧?难不成这钟莲心是个花妖?”

第三十九章 胭脂酒馆

“什么?空的?”素纯惊讶地望着薛灵妩,似乎听不懂她的话似的。

“是,什么都没有。”薛灵妩是无比的沮丧,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好不容易盗了人家的墓,结果什么都没有发xiàn

。这种心情就好比你欢天喜地的抢了一个肉包子,吃啊吃的发xiàn

它竟然是个没馅儿的馒头。

“怎么会这样?我亲手将夫人入殓的!怎么可能会是空的?”素纯的惊讶渐渐成了惊恐,是啊,任谁知dào

这件事都会害pà

吧。薛灵妩到现在都觉得后背一阵阵冒冷气,生怕肩上突然搭上一只干枯腐烂的手,招呼她说:“姑娘,你找我?”

“这件事越来越诡异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还会继xù

查的。”薛灵妩安慰素纯道。

“哟!这不是馒头妹,你来这里做什么?找我的吗?”琉灵修晃悠着从一旁的长廊出来,厚颜无耻地凑到薛灵妩跟前笑眯眯地说道。

“你怎么还没有走?一直赖在别人家像什么话!”薛灵妩使了个眼色给素纯,她忙匆匆走开。

“你找素纯姑娘干什么?”琉灵修看着素纯离开的背影,叹口气道:“这姑娘生的是个好模样,就是每日都垂头丧气的,不好,不好。怪不得还嫁不出去。”

“你管的事儿还真是多。”薛灵妩不满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闲?不去找你的胭脂姑娘喝酒去了吗?”

“我听着这话怎么酸溜溜的呀,馒头妹,你该不是吃醋了吧?”琉灵修得yì

洋洋地笑了起来,他每次笑得时候动作都很大,笑意从眼睛起,到颧骨、嘴角甚至是肩膀和整个身子。薛灵妩觉得他一笑整个人都在笑似的。不,应该是一棵随风得瑟的树。

“幼稚。”薛灵妩懒得跟他打嘴仗,发xiàn

印雪卿常形容自己的这两个字倒是用起来格外顺溜。

“你还在查那个案子吗?有什么线索了没有?”

“这是衙门的机密!不能告sù

你这个闲杂人等。”薛灵妩嘴硬道。

“真是小气。”琉灵修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才不稀罕知dào

,知dào

的越多越发愁啊。还是什么都不知dào

的好。”

薛灵妩此刻也想自己什么都不知dào

,那就不用烦成这个样子了。

琉灵修抬起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太阳真是好啊。你还打个伞做什么?不过你这娇嫩的小脸蛋是不能常晒,晒多了脱了皮可就不好kàn

了。”琉灵修笑着猛然向薛灵妩靠过来,似乎想摸一下她的脸。

“喂!你离我远点!”薛灵妩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躲,可是鼻子却嗅到了一些异乎寻常的味道。

“嗯?”她顺着那个味道向前,这味道似曾相识。

“馒头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来你是喜欢自己主动吗?”琉灵修看着凑到自己胸前的薛灵妩坏坏地笑着道。

薛灵妩抬头,正迎上琉灵修低垂的眼睛,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扎在了琉灵修的怀里,顿时羞红了脸,退开一大步,大吼道:“谁主动了?!”

“那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我……我……”薛灵妩突然结巴起来,不必抬手摸,她也知dào

自己的脸此刻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我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所以才……”

“咦?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琉灵修抬起衣袖自己嗅了嗅,问道。

“谁说我喜欢了!”薛灵妩又开启了咆哮模式。“你不要偷换概念!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香味很像兰一别院里的味道。”

“哦,可能是那天去的时候衣服上沾到了那里的花粉吧?”

“不对,他已经换过衣服了。”印雪卿突然道。

“我都没发xiàn

,你怎么连人家换过衣服都注意到了?”薛灵妩顿时警觉,眼睛溜到印雪卿身上道。

“你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印雪卿不耐烦道,“就你这样的怎么能当捕快?线索都被你漏过去了。”

“我哪有?我刚才不是闻到了嘛。”薛灵妩有些不乐意,反驳道。

琉灵修看着不住自言自语的薛灵妩暗自惋惜,这姑娘生的一副聪明像,只是这脑子总感觉有些问题。

“从我们去兰一别院到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了,这香味不可能还这么持久,一定有蹊跷。说!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到了兰一别院?还是你根本就同这件案子脱不了干系?我一直就觉得你奇奇怪怪的,你一个道士整日吊儿郎当的,实在不成体统。”薛灵妩逼问道。

“馒头妹,你这么好的幻想能力不去写戏文实在是太可惜了。查案这种不需yào

创意的事情不适合你。”琉灵修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来。

“香味可能是这个上面的。”

薛灵妩接过那块手帕,馥郁的兰花香味扑鼻而来。同兰一别院的味道一样。那里的兰花都是很稀罕的品种,不是一般熏香的味道,这块帕子有这个香味,绝对不是巧合。

“这手帕你哪里来的?”

琉灵修转转眼睛,“嗯,这个嘛……你也知dào

我这么仪表不凡、风度翩翩公子,肯定有不少佳人爱慕我的。这种东西有个十件八件的都不稀奇,我哪里记得起来这一件是哪个送的呢?”

“是胭脂。”印雪卿又是突然发话。

“你别装了,是胭脂对不对?”薛灵妩盯着琉灵修的眼睛,快速地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也不记得是……喂!馒头妹,你干什么去!”

提到胭脂的名字时,琉灵修立kè

不自觉地移走了目光,薛灵妩也就不用等他的答案了,这手帕一定是胭脂送的。

“你不会是怀疑胭脂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吧?”琉灵修追上薛灵妩,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只是先去问问。你紧张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搞错了,馒头妹你那么擅长幻想,很容易把无辜的人幻想成凶手的。”

“胡说!我可是都是跟着证据走的!”薛灵妩晃着手里的帕子,“这个就是现在的证据。”

“薛姐姐,你怎么来了也不找我去呢?”

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响起,薛灵妩回身,商离正开心地笑着看向她。

“薛姐姐,你不是答yīng

带着我查案的吗?怎么这几日总不来找我?”商离眨着她水灵的眼睛望着薛灵妩热切地问道。

“嘿嘿,这个……”薛灵妩就只剩下傻笑,总不能告sù

她,我们昨天去挖了你娘的坟,不方便带上你?

“你们今天去哪里?我可不可以跟你们去?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哦。”商离抓着薛灵妩的手恳求道。

上面已经说过了,薛灵妩对软妹子就是没有抵抗力啊。商离晃两下她的手,薛灵妩便果duàn

地带着她到了胭脂的小酒馆外。

现在时候尚早,胭脂的小酒馆还没有开门,门口的酒旗却不知为何不见了,只剩下一枝光溜溜的竹竿很羞涩地站在门口。

“薛姐姐,你看。”商离扯了扯薛灵妩的手,无比胆怯地指了指酒馆一旁的一个角落。

薛灵妩看过去,那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看样子好像是昨晚喝多了便在街上睡着了。他的身上裹着的正是酒馆的酒旗。

“别怕,不过是个醉鬼。”薛灵妩往前走了两步,轻轻拍了拍那个酣睡中的人。那人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挠了挠他胡子拉碴的脸,又裹了裹身上的旗子,继xù

酣睡。

“灵修公子?”胭脂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酒馆的门,见到门口的三个人很是惊讶。

“你这么早来?早上可没有酒给你喝啊。不过你来我这里还带着两位年轻漂亮姑娘可不太合适。”胭脂娇嗔道。

“没酒喝没关系,最要紧是有鹅脯吃。”琉灵修笑着同胭脂打哈哈。

“灵修哥哥,这个就是你常说的胭脂姐姐吗?”商离插嘴道。

“对啊,就是她。胭脂,这是商离。她可是你们霰叶城商城主的妹妹呐,你可要好好招待。”

“我说你这个醉鬼怎么还在这里不走?我们要开门做生意了,快走!快走!”胭脂突然冲到门口那个醉鬼那里,一把把他从地上拖起来,要赶他走。

“干什么!干什么!这门口的地方又不是你的?我睡一会儿怎么了?”那人站起身,仍裹着酒馆的旗子,他晃了晃脑袋,似乎想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

“快走!快走!不然我叫人来轰你走了!”

“真是小气,哎,天下之大,难觅一席安寝之地。”那人咕哝着走开,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嘴里还不住抑扬顿挫地念叨,“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几位别理他,不知dào

是哪里喝醉了酒的人。还在这里咬文嚼字。笑死人了。三位里面坐吧。”胭脂招呼着众人进去。

“不必了,我想起来孟大人还有事找我,就先走了!琉灵修你带着商离好好玩!”薛灵妩拍拍商离的肩膀要走。

“你不是还要打听手帕的事?”琉灵修纳闷道。

“没关系,我下次再来。”薛灵妩说完快步跑开。

“你怎么突然要走了?”印雪卿也有些疑惑,问薛灵妩道。

“嘿嘿,终于先让我发xiàn

一次线索了吧?”薛灵妩得yì

到,“方才那个醉鬼念的诗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是张九龄的《感遇》,对了!兰花!”印雪卿顿时也明白过来。

“一个醉鬼此时出现在胭脂的酒馆前,随便吟一首诗还是跟兰花有关的,你觉得只是巧合吗?而且胭脂方才一听琉灵修介shào

商离,立kè

便要赶那人走,我敢肯定他们绝对认识!而且……”薛灵妩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摇摇晃晃走着的身影,压低声音道:“他身上除了酒气,还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某位伟大的爷爷曾经说过,不以收藏为目的的看书,都是耍流氓!)

第四十章 莲字之心

薛灵妩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那人,还好现在已经有不少商贩摆起了摊子,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不然太容易被发xiàn

了。

那人走了没多远便取下了身上裹着的酒旗,薛灵妩远远看着他的手里竟捧着几枝娇俏兰花。方才被酒旗挡着,所以都没看见。

“这花应该是送去给胭脂的,我记得第一次去她的酒馆时,她说过自己喜欢在身上佩新鲜花朵。”印雪卿道。

“带你在身边实在是太好使了,什么都记得。”薛灵妩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给印雪卿。

“这案子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印雪卿丝毫不领情,皱着眉看向前面的人,“只怕线索越多,真相反而隐藏的越深了。”

“怎么会?这个案子原本什么线索都没有的,你看现在查出来多少相关的线索。真相近在眼前了!”薛灵妩摩拳擦掌道,仿佛今日便能查清楚凶手一般。

“你最好不要太乐观。快跟上,要跟丢了。”

“没关系,跟丢了你可以穿墙过去追嘛。”薛灵妩又开始走神,今儿上起来只顾告sù

素纯昨晚的发xiàn

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这一路过来时,早点摊飘出了的饭香已经快让她抓狂了。而且他们现在七拐八拐地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前面的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到了。小心。”印雪卿轻声提醒道。

薛灵妩抬头,不知不觉间竟出了闹市,到了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儿前。小院儿虽然简陋,但却收拾的洁净雅致,细看来竟同兰一别院颇为相似,院里也是兰花簇簇。

“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此时薛灵妩跟着的那人进了小院转身关门,薛灵妩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认出他竟是兰一别院的花匠!

他们第一次去兰一别院时,就找了这个花匠问话,他只推说自己只每两日照管院里兰花一次,其他时间有没有到这里来一概不知。当时孟旭觉得他不过是个朴实花匠,商离又说是自己家用惯了的,所以便没有深究。谁知竟有今日蹊跷之事。若不是他走时随便拽的那几句诗文,薛灵妩也决计怀疑不到他身上。但文人就是文人,脱不了的酸气。

“看他的年纪好像同褚盈年并不十分吻合。”薛灵妩悄声对印雪卿道。

“许是易容,或者他只是经lì

了太多的事,格外憔悴。刑部大牢那种地方,关上数十年能活着出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喂!你要干什么!”印雪卿见薛灵妩竟蹑手蹑脚地往小院儿里走,忙阻拦道。

“嘘!小点儿声。”薛灵妩忙冲他摆手,悄悄开了小院儿的门。“想知dào

真相进去看看不就知dào

了。”

“我小声什么,又没人听得到。”

“说的也是,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那你就给我把风。”薛灵妩进了小院,方才见那个花匠往小院后面的林子里去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去他屋中看看。

薛灵妩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那吱嘎作响的木门,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屋中的摆设,脑门上便重重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瘫倒在地。一旁的印雪卿看着都觉得那一下一定很疼,但却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

“这里是哪儿?”薛灵妩慢慢苏醒,同意识一起回归的还有剧烈的疼痛,她还未坐起身来便觉得脑袋像要裂开一般疼。而且,手脚似乎也被绑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

“嗯?谁在说话?”薛灵妩眨巴了几下眼睛,缓缓睁开,一双漆黑温柔的眼睛正悬在自己面前。薛灵妩吓了一跳,猛然坐起,印雪卿猝不及防,来不及躲开,薛灵妩的脸颊触到了他的脸,虽然只停顿了一秒钟,便惊悚地穿了过去,但却像一个冰凉且虚幻的亲吻一般。

明明已经没有心脏,但印雪卿在那一刻竟体验到了活着的感觉,左心房的悸动,他以前经lì

过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上一次是因为什么呢?

穿过印雪卿身体的冰冷感觉让薛灵妩彻底清醒过来,她无比惊慌地把脑袋收回来,开始环顾自己所在的地方。

“醒了吗?”说话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瘦削男子,一身简单的黑色布袍,洁净儒雅。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人没回答她,拖过一把椅子静静坐了下来。

“不必问了,这就是那个花匠。他打晕了你,把你带来了这里,这里是一个石窖。”印雪卿对薛灵妩解释道。

薛灵妩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面容干净,神色倦怠,他此时的样子倒像是一个能吸引邻家闺秀的书生了。

“他肯定是褚盈年了,而且,你看那边。”印雪卿指了指石窖的另一边。

那里放着一口棺木,薛灵妩的位置看不到里面,但猜也能猜到里面一定是钟莲心的遗体。

只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褚盈年终于开口了。

“什么?我没有跟着你,凑巧走到这里罢了。”薛灵妩狡辩道。脑门上那狠狠的一下子让她意识到这褚盈年并不是什么善类。

“是不是商木华让你来的!”褚盈年的声音抬高了八度,在整个石室里回荡。

“莲心已经死了!就算死了商家也不肯放过她吗?”

“可是她后来嫁到了商家,就是商家的媳妇,死后理应葬入商家祖坟。”薛灵妩解释道。

“什么嫁到商家!商君素身为霰叶城城主,对城中百姓理应出手相助,可没想到商君素竟然借离儿的性命要求莲心嫁给他!就是因为这样,才害得莲心无辜惨死!”褚盈年的情绪颇为激动,他猛然站起冲到薛灵妩身边大吼道。

薛灵妩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破了,“他们害死钟莲心,关我什么事!你冲我吼有什么用!”

“帮商家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都应该死!”

“我不是帮商家的,我不过是来霰叶城查命案的。”

“那你就更应该死!”褚盈年的脸上突然添出几分狰狞,让他本就怒火中烧的脸看起来更是骇人。

“是……是你,是你杀死了那些少女?”薛灵妩瞪大眼睛,素纯的故事里,褚盈年是个无比悲惨的人物,却没想到此时摇身一变成了连环杀手。

“薛灵妩,你别再刺激他了!”印雪卿忙阻拦道,“你很快会把你自己搞死的!”

“我就算死了,也要搞清楚真相再死。”薛灵妩的执拗劲儿又上来了,梗着脖子不管不顾地说道。虽然后来她发xiàn

自己完全是因为没死过,所以才如此胆大。

“你放心,我会让你知dào

真相的。”褚盈年对薛灵妩但却更像是自言自语道,他慢慢走向石室那边的棺材,缓缓推开棺盖,俯身将棺中的人抱了起来。

钟莲心已经死了将近一年了,薛灵妩本以为自己将看到一具支离破碎的腐败尸体,但没想到褚盈年抱出的人完好无损,面目如生。

这……这……这不科学!薛灵妩死死盯着钟莲心的尸身,丁香色绣昙花的衣裙,嫣红芙蓉宫绦,她的装束同前几个被杀的女子一模一样。薛灵妩甚至闻到了淡淡的兰花香气。

“莲心,我不过是想要让你活过来,只是太难了。”褚盈年俯下身,将脸颊贴上钟莲心的脸庞。“我找了那么多像你的人,却都换不回你,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回来?你告sù

我。”

薛灵妩看着这深情却又惊悚的一幕,不由得暴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褚盈年杀了这么多人竟是为了让钟莲心复活吗?看着褚盈年滚出的两行眼泪,薛灵妩才意识到,什么车公子,不过是莲字的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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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险些丧命

“我赠你一枚转生符,只要将此符置于死者尸身之上,她的魂魄暂时便不会被阴司勾去,你要帮她找到新的宿主。她就可以不必经lì

六道轮回,马上便可重生为人,同你在一起。只是要先杀了宿主,魂魄对置,一命抵一命。”

这是一个阴阳师告sù

褚盈年的话,阴司也有规矩,等价交换。褚盈年不知真假,但却坚信无比。为此他杀了六个少女,可惜却换不回爱人的苏醒。

“那要不少银子吧?孙不肖跟我说转生要九百万两呐!你没成功一定是钱没给够。”薛灵妩听了褚盈年的杀人动机顺嘴答道。

印雪卿横了她一眼,这货怎么生死关头都会放错重点?

褚盈年没有理会薛灵妩,小心地将怀中的钟莲心平放在房中的一张桌子上。他转向薛灵妩,盯着她仔细打量起来。

“这位薛姑娘也是十五年纪吧?真好啊,我同莲心成亲时她也是十五岁。同你一样,手如柔荑,肤若凝脂。我见过那么美好的她,所以不忍心让她现在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我,一定要救她回来!即便杀死再多的人,我也不在乎!”褚盈年说完出去,搬回一只盛满水的铜盆来。

薛灵妩知dào

张妙儿就是在这铜盆里被人溺死的。褚盈年此时把它搬进来,难道是……

“我以前都会选和莲心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可今天你却自己撞了来,就不能怨我了。不过,”褚盈年冲薛灵妩笑笑,“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莲心如果能托生在你身上,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薛灵妩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死路一条了,冲着印雪卿吼道:“他不会真要杀了我吧?你快想办法啊!”

“我倒是想,可你觉得我要怎么做?”印雪卿伸出手想阻拦,但他的手依然是穿过了褚盈年,没有任何作用。

“姑娘不必挣扎了,我保证你很快便会死去,不会痛苦很久的。”褚盈年上前抓住了薛灵妩的头发,想把她从地上提起来。

薛灵妩虽然不会打架,但逃生的本能还是有的,屈起双腿便狠狠地踢在褚盈年的膝盖上。后者吃痛,险些倒在地上。薛灵妩忙滚了几下,让自己离褚盈年远一些。

“拖延时间!你先拖住他,也许还会有转机!”印雪卿焦急道。

“拖时间?哦!好!”薛灵妩忙又挣扎着坐起,对褚盈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会让我知dào

真相的,我想知dào

真相!”

“真相?我方才不是告sù

你了,我是为了救回莲心!”刚才薛灵妩那一下使尽了全身的力qì

,褚盈年摇晃了几下才勉强站起。

“不对,我……呃……那个,”薛灵妩一边拼命往后挪动着身子,一边在想还要问什么。

“你怎么会易容在兰一别院当花匠呢?你不是很恨商家的人?”

“我是恨商家的人没错,可兰一别院是我同莲心以前的家。我当然想留在那里,而且,”褚盈年的脸上突然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离儿有时会去兰一别院,这样我就可以偶尔见到她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离儿接出来同你一起住呢?她反正也不是商家的孩子。”薛灵妩见褚盈年的脸色和缓,觉得自己的缓兵计似乎起了作用,忙又问道。

“跟着我?我能给她什么呢?”褚盈年苦笑一声,“她现在可是城主妹妹,吃穿不愁,以后一定还可以嫁个好人家。要是跟着我,只怕连吃饭都成问题。我宁愿让她觉得她的爹爹已经死了,也不愿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薛灵妩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突然想起了自己爹爹,竟忘了褚盈年要杀死自己的事,反而真心安慰道:“离儿会理解你的,她不会介yì

的。”

“离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我更不能拖累她。”褚盈年看着薛灵妩,眼睛里突然汪满了眼泪,“但我也想看着离儿长大成人,不能让她知dào

她的爹爹是个杀人凶手,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褚盈年说着又快步上前,拖着她往铜盆那里去。

“不!不!不!你先等一等,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呐!”薛灵妩还想挣扎,可这次褚盈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死死拽着薛灵妩,让她挣脱不得。

“不必说了,你放心,以后每年今日,我都会给你烧纸钱的!”褚盈年抓着薛灵妩的头发把她按在了铜盆里。

“不要……”薛灵妩的叫喊随便被冰冷的水淹没,她拼命摇晃着脑袋,可却怎么也抬不起来。同张妙儿的描述一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顺着眼耳口鼻往肺里冲,仿佛要占据她的整个肺部。

薛灵妩此时才害pà

起来,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她才十五岁!而且,她还没有当上神捕呐!再说了,淹死在一个脸盆里,未免也太搞笑了些。

印雪卿看着薛灵妩渐渐瘫软的手脚,都快急疯了。他一次次地扑向褚盈年,想把他从薛灵妩身边拉开,但却一次次地失败了。他此时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已经死了,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鬼魂罢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竟要眼睁睁地看着薛灵妩被人杀死。

“丫头!”

石室的门被人大力地踹开,孟旭天降神兵一般地冲了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忙冲到褚盈年身边。只一抬手,褚盈年便被丢到了一边。

“丫头你没事吧?”孟旭提溜着薛灵妩的衣领把她从铜盆里提出来,猛烈地拍她的后背。

薛灵妩开始时没什么反应,孟旭几巴掌下去她才大力地咳嗽起来,把方才喝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

“老孟!我以为自己死了呐!”薛灵妩回过神儿来看着面前的孟旭,突然抱着他大哭起来,这是重获新生的眼泪!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

“没事了,没事了。”孟旭头一回安慰这种哭得惊天动地的小女娃,颠来倒去的就是“没事了”三个字。

“他不会是想在这个盆儿里把你给溺死吧?才这么点儿水,碰上个饭量大的估计还没被呛死呐就全喝下去了!”

薛灵妩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从孟旭怀中抬起头,看到琉灵修正站在铜盆旁冲自己笑着。

“你怎么在这?”

“馒头妹,你快点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吧。要不是我找了孟大人来,你此刻已经死在这盆儿里了。”琉灵修得yì

道。

“可是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的?”薛灵妩摸了摸身上,似乎忘了带手帕,只好捞起衣襟一顿猛擦。

一旁的印雪卿见薛灵妩得救,总算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把脸转过去,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褚盈年。孟旭方才是不是下手太狠了,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站起来?不对!印雪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薛灵妩!快去看看褚盈年!”

“什么?”薛灵妩还沉浸在死亡的阴影里不能自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快去!”

孟旭像听到印雪卿的话似的,立kè

奔向躺在地上的褚盈年。他正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孟旭小心地翻过他的身体,褚盈年的口鼻正汩汩往外沁着鲜血,他已经死了。

(这两天定时发布似乎出了问题,每次都要手动。一会儿还有事,所以只能提前一小时发上来了。)

第四十二章 突然起火

“馒头妹,凶手都抓到了,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琉灵修斜着眼睛看向右手边的薛灵妩,这丫头从被救出来开始就一直耷拉着脑袋,都已经休息了一晚了,却还是这个样子,是不是被吓傻了?

“他为什么要自尽呢?”薛灵妩皱着眉,想不通这个问题。

“与其等着开刀问斩,倒不如自尽了痛快!”孟旭塞进嘴里一大筷子的鹅脯,又灌下一大口酒道。“他杀了那么多人,万一判个腰斩凌迟的,岂不是死得更痛苦?”

“可是他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些。似乎一早已经打定主意要死了一样。我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呐。”

“疑问是解不完的,你这样下去会把脑子烧坏的。好好吃饭。”琉灵修大方地给薛灵妩夹了一块自己最爱的胭脂鹅脯,反正今日孟旭请客,可以多点几碟。

“胭脂我都同你这么熟了,也不见你打个折扣给我。”琉灵修抓住经过他们桌旁的胭脂道。

“灵修公子说笑了,我们这是小生意,若人人都说跟我是熟人,我都少收钱,岂不是要赔死?不过……”胭脂那双妩媚细致的妙目一转,看向孟旭,“孟大人帮霰叶城破了个大案子,也算对我们有恩。今日的酒菜,我请客!各位尽管叫!”

“那就多谢老板娘了。”孟旭朝胭脂一拱手,乐呵呵地接下了这个美女老板娘的奉承。

“只是可怜了商夫人,死后还不能安寝。”胭脂叹了口气,惆怅道。

“胭脂姑娘真是心地善良,这般为人着想。要是我死了,你能这般天天念叨,那可真值了。”琉灵修嘴甜道。胭脂娇嗔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转忧为喜,笑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老孟,你不觉得这件事还有很多奇……”薛灵妩还是觉得疑问重重,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旭塞过来的一个馒头堵住了嘴。

“那个道士说的对,”孟旭永远记不住琉灵修的名字,干脆叫他道士,“疑问是解不完的,我有一个案子已经追查了好几个月,却一点线索都没有。若我像你这般放不下,岂不是要难受死!吃饭!吃饭!”

薛灵妩拿下嘴里的馒头,精神终于振奋起来,“还有你都查不出线索的案子?快说说,快说说!”

“你以为我这次到霰叶城来就是为了这件案子啊?我没告sù

过你?”孟旭似乎已经有些喝高了,晃着手里的酒瓶子,舌头都有些大了。

“我以为你是为了张妙儿的案子来的,怎么霰叶城还有别的案子?你当然没告sù

我!”

“其实我也不确定这件案子会不会在霰叶城发生,我不过是推测罢了。”

“什么意思?”

“从今年正月开始,各地就不断有线报到刑部,说有离奇死亡案。天底下没头绪的案子多了,刚开始也没有特别注意。后来发xiàn

这些死亡案都是有联系的。”

“什么联系?”琉灵修听着听着竟也有了些兴趣,抢先一步问道。

“主要是两点,第一,所有案件里的死者都是当地银号的掌柜,第二所有……”

“孟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孟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个冲进酒馆的捕快打断。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孟旭喝道。

“衙门停尸房着火了!”

“什么!?”孟旭猛然站起,和他坐在同一条长凳上的楚风猝不及防,凳子翘起,把他摔在了地上。

等楚风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杯盘狼藉的桌面。

孟旭的轻功很好,出了酒馆就已经不见人影。等薛灵妩和琉灵修赶到衙门时,孟旭正提着水桶,一脸焦黑的站在停尸房前。不过那里已经烧成了一片灰烬。看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孟旭沮丧地丢了手里的水桶,也不管地上的狼藉,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本来就黑,又被烟熏得更黑,此刻简直和身后的废墟快融为一体了。

“老孟,停尸房里该不会是褚盈年和钟莲心的尸首吧?”

“当然是,昨晚上才搬回来的!”

“那……那你验了没有?”

“啊!”孟旭突然爆出一声低沉的怒吼,“他奶奶的!还没来得及!”

“哇,都烧成这个样子了,肯定什么都没有了。”琉灵修看着还在冒烟的灰烬摇摇头。“不过好在案子已经查完了,就算烧了也不是很紧要是不是?”

薛灵妩和孟旭都没有接话,褚盈年的尸身烧了就烧了,可这样一来,钟莲心的真zhèng

死因也就查不到了。

“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孟旭抬头,眼前是一脸惊讶是商离。

“商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素纯跟我说孟大人在查我娘亲的死因,所以我来问问。可没想到,这里竟然着火了。对了,孟大人为什么突然想起查这些呢?难道我娘的死有什么蹊跷?”商离问道。

“这……现在还不好说。我们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商姑娘你先回去,我们这里的事还要处理一下。等过几日我一定登门拜访,你看好不好?”孟旭指了指身后的废墟,同商离商量到。

“也好。那我就不打扰孟大人了。我先走了。”商离招呼丫鬟推她回去。

“离儿,我正好也要回去,我们一起吧。”琉灵修冲孟旭略一拱手,便同商离一起离开了。

“老孟,要是她知dào

自己娘亲现在被烧成了一块焦炭,估计和我们拼命的心都有了。”薛灵妩想起商木华的那把裁纸刀便不寒而栗。

“不对啊。”孟旭突然自言自语道。“不对。”

“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方才在酒馆里胭脂说过的话?”

“胭脂?她说什么?她说她要请客的,让我们随便吃。”薛灵妩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她家的鹅脯确实好吃。

“笨蛋,胭脂刚才说‘只是可怜了商夫人,死后还不能安寝。’”印雪卿不屑地横了薛灵妩一眼,继xù

说道:“衙门今早贴出的告示只是说少女杀手的案子破了,其他的什么也没提,更没提钟莲心的事,她是怎么知dào

的?”

薛灵妩恍然大悟,孟旭自然也是这个想法。

“也许是琉灵修告sù

她的?你知dào

他那个人,大嘴巴又爱讨好胭脂,说不定是他说的。”

“不会是他,那晚我特意叮嘱他不要泄露半个字。钟莲心的死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能被商家的人知dào

。”孟旭肯定道。

“不对,”印雪卿又接话道,他此刻眉头紧皱,但嘴上却是要笑出来似的,“还有一个地方不对。那日你们闯商家的祖坟,并没有蒙面,孟旭也只是把守卫们打晕了,他们醒了之后完全可以去告sù

商木华,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他竟然不追究?”

“对啊!这几天只想着钟莲心的尸首去了哪里,竟忘了这件事。”薛灵妩理解了印雪卿嘴角的那抹笑,这家伙肯定有重大发xiàn

了。

有句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为妖。

第四十三章 真凶现身

薛灵妩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胭脂的小酒馆外已经一个时辰了,脚都已经有些麻了,可胭脂却还是不出来。

印雪卿飘在一旁更是无所事事,只是不住地摆弄着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薛灵妩白了他一眼,本来跟踪这种事情,他一个鬼魂很容易就可以完成,可他却偏偏要自己也来。大半夜的不能睡觉,还要蹲守在这里。

霰叶城的案子查了几个月一丝线索都没有,直到薛灵妩见到张妙儿的魂魄之后才算有了几条线,可每次深入调查时却又毫无头绪。这种时候褚盈年突然自己冒了出来,承认自己是凶手还自杀了,孟旭本欲追查钟莲心的死因,但偏偏停尸房又走水被烧毁了。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薛灵妩又看了一眼尚自亮着灯的酒馆,他们是在这里遇到褚盈年的,也是从这里开始跟踪他才知dào

真相的,当然这只是所谓的“真相”。要想知dào

真zhèng

的真相,就只能再到这里来。

身边的一片狗尾巴草已经都被薛灵妩祸害的差不多了,她吐掉嘴里叼着的那根已经咬烂的狗尾巴草,拨了拨眼前的一片草丛,又揪了一根放在嘴里。

印雪卿看着自己这个流氓气质浓郁无比的妻子,实在是头疼。脑子不好也就罢了,注意力也非常涣散,观察力嘛,一般般,知识储备更是少的可怜。就这种质素还想当神捕,简直太逗了。

不过,印雪卿忍不住笑了,想起薛灵妩每次说起自己理想时的眼神,那种兴奋执着的光泽,印雪卿觉得自己也曾有过。只靠着这光亮,也许有一天她真的能成为一名不错的捕快。

“轰隆隆……”天上突然炸起一阵闷雷,一团巨大的乌云翻滚而来,将月亮遮了个严严实实。

“不会是要下雨吧?”薛灵妩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儿已经砸在了她的鼻尖儿上。还不及反应,全身已被浇了个透湿。

“怎么办?”薛灵妩哆嗦着望向印雪卿,现在已经是初秋了,这雨浇在身上可够呛。

“等着。”印雪卿丝毫也不怜香惜玉,甩出两个字来。

“感情淋得不是你!我看今晚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不如……”

“嘘!”印雪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出来了!”

薛灵妩忙又缩了缩身子,确保自己被草丛遮没。酒馆的灯终于熄了,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胭脂提着一盏灯笼出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撑起伞小心翼翼地出了酒馆。

“她果然按捺不住了。快跟上!”印雪卿吩咐。

雨越来越大,密集的雨点打在脸上竟还有一些疼。不过巨大的雨声正好可以盖过脚步声,薛灵妩纵然跟得近一些,也不怕会被胭脂发xiàn

。若不是胭脂手里那微弱的一点光,她只怕连路都看不清楚。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薛灵妩便意识到自己要去哪儿了。

暴雨中的兰一别院漆黑一片,看起来孤寂荒凉,远没有白日来时那般雅致漂亮。也许这才是它本该有的样子。

“叩!叩!叩!”胭脂轻轻敲了三下门。门缝中突然闪出一丝光来,似乎是在应门。胭脂收了伞,竟不着急进去,反而整理起头发和衣衫来,薛灵妩甚至看到她抽出手帕来仔细擦掉了绣鞋上的泥点,才推开门翩翩然进去。

“这姑娘不会是来会情郎的吧?”薛灵妩小声说道,要真是这样,自己就白跟了。

“是,也不是。放心,你不会白跟的。”印雪卿径直穿过墙壁进去,甩了一句话出来,“轻声进来。”

薛灵妩突然心跳加速,竟然冒出一种捉*奸的感觉,既紧张又兴奋。记得以前大伯父趁大伯母回娘家小住的时候接了一个某某楼的某某姑娘回家,不知怎么的被大伯母知dào

了,当晚便杀了回来。当时的场面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大伯父脸上的血印子过了好久才愈合。

“薛马童,你又想什么呢!笑的真猥琐。”印雪卿从墙里探出身子不满道。

薛灵妩正捂着嘴偷笑,听了印雪卿的话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忙悄声推门进去。

钟莲心以前的那个房间亮着极微弱的光,两个人影投射在窗纸上,一个纤细窈窕的自然是胭脂,另外一个不知dào

是谁,看轮廓似乎是个男子。

“你放心吧,事情很顺利,已经解决了。那个孟旭也是深信不疑,今晚他们来这里吃饭时已经说打算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这是胭脂的声音,得yì

中似乎还透着一股妖娆,似乎在邀功似的。

晚上孟旭是特意到胭脂的酒馆吃这餐饭的,吃饭时还大声地嚷嚷,既然案件已经侦破,凶手也已经抓到,那么他们明天就走。孟旭说这番话就是为了让真zhèng

的凶手放松警惕,早日现身。果然被他料中了。

“多谢胭脂姑娘费心了。”那男子开口道,声音低沉稳重,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城主客气了,能帮你的忙是胭脂的福气。”

薛灵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在房中的竟然是霰叶城城主商木华!

“胭脂姑娘与我家也算是旧相识,不必如此客气。”

“城主既然说我们是旧相识,那你也不必客气,这些银子还请收回,胭脂的酒馆儿虽小,但也不差银子。”胭脂说着话,窗纸上的影子往前走了几步,她的声音是薛灵妩从未听过的柔软妩媚,似乎要将人化开了一般。

“只是姑娘帮了在下如此大的忙,我实在不知dào

该如何感谢。”商木华还是一贯的冷硬口吻,丝毫不觉美人儿有意。

“商城主今年二十有五了吧?怎么还不见娶妻室呢?不过以城主的身份样貌也确实没有几家的姑娘能配得上。只是城主如此年轻,血气方刚的,没有个女子服侍似乎有些委屈。”

“姑娘说笑了。”商木华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就要扑倒他身上的胭脂。

“我不同你说笑,”胭脂的声音愈加缠绵。薛灵妩看到她的影子伸出手来,竟攀上了商木华的脖子!不必看到里面的情形,薛灵妩也知dào

这位八面玲珑的老板娘已经媚眼横飞了。

“胭脂自知出身微贱,配不上城主,但好歹也算相貌不俗,伺候城主的资格应该还是有的吧?”

房中的商木华冷冷看着眼前这个娇媚女子,觉得她的眼神里满是恨不得一口将自己吞下般的贪婪。

女人,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她们不仅会向你索要你的一切,还会不遗余力地毁了你。怪只怪自己那日不小心,竟被她抓到了把柄。

“你想什么呢?”胭脂望着商木华的眼睛问道,方才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丝杀意。不过她可不怕,如果她今日不能活着走出兰一别院,自然会有人去报官。商木华纵然不怕死,但也怕败坏商家的名誉。

“我在想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让胭脂姑娘如此青眼相加。”商木华突然扯了个微笑给胭脂,他心狠,但却不傻。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孟旭的追查,此时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

胭脂听了这话突然咯咯咯咯地娇笑起来,一双柔滑细腻的纤手抚上了商木华线条明晰冷硬的脸庞,又牵起商木华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就是喜欢你这副寒冰般的模样,还有你这双残酷的会索人性命的手。我想着如果有一天这双手能为我变得温柔,我一定会得yì

的紧的!”

“咦~~,变态!”薛灵妩一脸嫌弃,暗骂道,这女人一定是疯了,竟然喜欢这么危险的男人。

越危险的游戏玩起来才越刺激,薛灵妩还是个孩子,自然不懂这些。况且,跟商木华相比,胭脂也毫不逊色。毒蝎与蛇,最后不一定谁会是赢家。

“好了,我今日还有事,实在不能相陪。胭脂姑娘的好意在下会想办法报答的。”商木华不动声色地推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胭脂,挪到了门口。

胭脂也知dào

,对这种寒冰一般的男人切不可操之过急,便乖乖地松了手,给了个甜笑出来,“既然城主事忙,胭脂也不打扰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就是了。”

薛灵妩慌忙躲到院中一个黑暗的角落,看着胭脂满脸得色的出来,从怀中摸出一枚汉白玉佩,狠狠亲了两下,她此刻一定梦想着自己成为霰叶城的城主夫人了。

“要跟吗?”薛灵妩轻声问印雪卿。但却发xiàn

他没答话,只定定地望着前面。

商木华尾随着胭脂从房间里出来,丝毫不顾外面的倾盆大雨缓步走向院中的兰花丛,然后抬起腿,狠狠地踩了下去。兰花娇弱的花朵被踩入泥泞之中,变得肮脏破碎。商木华满yì

地抬脚离开。

他似乎很兴奋,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大了许多,快了许多,现在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嘲笑他堂堂的霰叶城城主,世袭侯爵之位的公子竟然是个跛子!

第四十四章 引蛇出洞

“我去!”

薛灵妩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实在不知dào

该用什么词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她不喜欢华丽柔美的紫色,反倒喜欢爽快干净的碧色和白色,但她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很适合紫色,满身盛开的白色昙花让她整个人娴雅安静自然也成熟了许多。漆黑细密的青丝挽起,梳成一个温柔大方的凌云髻。腰间的鸳鸯花锦绣带轻轻拢住她那只堪盈盈一握的纤腰,再束上一条嫣红宫绦,这套衣服穿在薛灵妩身上真如度身定造一般。

修眉、绞面、傅粉、着唇,再点上右眼角的一枚小小泪痣,薛灵妩立kè

换了个人一般。十五岁的少女都是相像的,年轻、美丽且还有一丝的稚气。她这身打扮同张妙儿已经很像,当然是死后的样子。

薛灵妩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即便是穿了两件底衫在里面,她还是觉得不舒服。毕竟这衣服是张妙儿死后穿过的,她纵然再大胆,心里也会有些过不去。总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痒,甚至有些恶心。

“不错嘛,这么一打扮,你比张妙儿更像钟莲心了。”印雪卿从屏风后转过来夸赞道。

“印雪卿,你大爷的!”薛灵妩抓起手边的胭脂盒就丢了过去,要不是他出这个馊主意,自己还用得着这样?再说了,像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的?像她的都死了。

胭脂盒穿过印雪卿的身体,砸在了屏风上,里面的胭脂泼洒出来,倒给那素白的屏风添了几分姿色。

“这不是没证据抓商木华嘛,只好用这招引蛇出洞。你也想抓到人对不对?”印雪卿循循善诱道。

“上次在兰一别院明明就可以抓到他,你却不让我出手!”

“你这么快就忘了商木华的飞刀了吗?他家是武勋世家,武功自然是不弱的。你人还没有抓到,头可能先被削下来了。况且就算你当时抓了他,他只要抵赖就是了,我们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可以用刑啊!我听说六扇门的问供手段号称鬼见愁呐。”薛灵妩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晃了晃脑袋道。

印雪卿看疯子一般地看着她,“你真有创意,竟想去对一个侯爵用刑。”

“侯爵怎么了?侯爵了不起啊!哼!公义是要平等的!”薛灵妩不忿道。

“幼稚!”印雪卿不屑地撇撇嘴,掷地有声地吐了两个字出来。

“滚!”

(要知dào

,不打不相识,不骂不成双,不踩不成对嘛。所以请珍惜你身边那些吐槽你的人吧。)

…………

“琉道士,你确定他会来吗?”孟旭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问琉灵修道。

“放心吧,我让离儿求了她哥哥,今日一定会来的。再说孟大人是霰叶城的大功臣,他身为城主岂有不来送送的道理?”琉灵修自己也有些心虚,商木华一向谁都不爱搭理,对这个名捕更是不感冒,不知dào

他会不会愿意来。

“馒头妹呢?怎么没见到她?”

“那个丫头啊?她有些事昨晚便先走了。”孟旭打着哈哈道。

“走了啊。”琉灵修有些遗憾道,虽然才认识这姑娘几天,但却是个少见的很有性格的姑娘呐。

“大师兄,来了。”楚风推了琉灵修一把,指了指不远处。

商木华骑马执珮而来,身后跟着的一顶纱帐小轿应该是商离。

孟旭不由往一旁的一个小摊位前瞟了一眼,薛灵妩正抱着个花盆背对着自己站在那里佯装看东西。许是感觉到孟旭看自己,她微微回了回头,笑着让孟旭放心。

“这丫头就是鬼主意多。”孟旭心中笑道,不过她这么一打扮自己险些没认出她来。平日里她都像个假小子似的一身布袍,何曾像今日这般精致。

“孟大人。”商木华勒住缰绳,侧身下马,“怎么走的如此匆忙?”

“商城主,劳动相送了。”孟旭朝商木华一拱手,“既然案子已经查明,凶手也已经抓到,孟某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所以就告辞了。”

“孟大人对我霰叶城有如此功劳,竟不等在下正式相谢便要走了,实在可惜。”商木华不无遗憾地说道,但嘴角的笑意却要压抑不住。哼!什么神捕,不过也是个容易被糊弄的酒囊饭袋罢了。

“大叔!薛姐姐呢?”商离突然掀开纱帐问。

“你薛姐姐有事先走一步了。”

“这样啊,人家还有话想同她说呐。”商离垂了眼睛,绞着手里的帕子伤心道。

离她几步远的薛灵妩听了这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商离对她算是不错,自己还要利用她引她哥哥来,她真不知dào

抓了商木华之后要怎么面对商离。

“离儿不要难过,你薛姐姐是济北城的,离得很近呐,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机会再见的。”琉灵修安慰商离道。

“你这个姑娘好不省事!大爷已经说了不买你的花了!你怎么还一直缠着不放!”

薛灵妩盯着眼前突然跳起的大汉和地上摔碎的花盆都愣住了,心说这捕快还真是入戏,自己不过是找个由头吸引商木华的注意而已,他倒是又吼又摔东西的,现在整条街都看向这边了。

“你不买也就罢了,何必摔我的花?这可是上好的关顶蕙兰,你赔得起吗?”薛灵妩也是专业的,立kè

哭哭啼啼地叫开了。

这个时候孟旭自然是要上场了,推开围观的众人,让薛灵妩直接暴露在商木华面前。

“小姑娘怎么了?”

薛灵妩也不答话,只用手绢掩面不住地哭泣。声音虽然凄惨无比,但手绢后双眼却一滴眼泪也无,方才给她上妆的那大婶儿说了不能哭的太厉害,妆会花掉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兰花。”商木华看到兰花自然是格外注意的,上前仔细地收拾起地上的花朵,又抽出自己的帕子包住花根,“姑娘别哭了,这花我同你买了。”

“真的吗?多谢公子。”薛灵妩止了“哭泣”,眨巴着她那水灵圆润的眼睛看着商木华,浅浅道了一个万福。

“有反应!”印雪卿躲在一旁面摊儿的油伞下喊道。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印雪卿也看到商木华注视薛灵妩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姑娘客气了。这兰花是珍贵,只是鲜花种来本是为了悦人,姑娘若是为了它不高兴那就不值得了。”商木华摆摆手,随行的下人立kè

递了一锭银子给薛灵妩。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今日的恩情,莲儿一定会谨记在心。”薛灵妩半垂着头,柔声道。

“你叫莲儿?”商木华眉毛一挑,眼睛停在了薛灵妩不断抖动的纤长睫毛上。顺着那里往下,一颗小小的泪痣刺痛了他的眼睛。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水莲花般不胜娇羞。

“是。小女子无以为报,我看公子的手帕脏了,不如用我的吧。”薛灵妩从衣袖里抽出一方帕子递给商木华。

纯净的白色,静谧的香气,还有帕角那朵银丝线绣的精致昙花。商木华已然看呆了,怔怔地望着薛灵妩,竟忘了去接那帕子。

“哥哥,你是来给孟大人送行的。不要耽误了孟大人启程的时辰才好。”

直到商离提醒,商木华才回过神来,忙从薛灵妩身上收了目光,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第四十六章 黄雀在后

“啥?再见?”

薛灵妩看着毅然转身离开的商木华有些不太反应的过来。她知dào

商木华确实看上了她,那不是应该像张妙儿说的那样,把她带回兰一别院,然后杀了她吗?怎么喝完茶竟要说再见了?

这样自己还怎么抓他个现行啊?薛灵妩看着商木华远远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跳脚,喂!魂淡!你回来啊!

天已经黑了下来,薛灵妩心中颇为遗憾,本来以为今日就要抓到商木华了,可谁知他竟收了手。但这也没办法,总不能拉着他说你杀了我吧,这样我好抓你。

“薛姑娘,他怎么走了?”一直跟着薛灵妩的差役悄悄上前问道。

薛灵妩摇摇头,“孟大人回来了吗?”

“没那么快,孟大人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走一程妥当。姑娘放心,有我们跟着不会有事的。”

“这样吧,你们去跟着商木华,看他有什么动静。”薛灵妩总觉得今日商木华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可是孟大人吩咐了,让小的们都跟着姑娘,以防不测。”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跟着商木华同保护我是一样的。不会有事的。”薛灵妩摆摆手,她可不想让这些衙役继xù

跟着自己,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总是不太舒服。

“那好吧,姑娘自己小心些。”那衙役不知dào

薛灵妩的身份,见她一口一个老孟的称呼孟旭,以为她也是刑部的什么厉害人物,不用自己这种三脚猫的衙役保护,便听候吩咐跟着商木华去了。

薛灵妩又一路往前走,街旁不少的店铺已经点起了灯笼,今晚似乎有风,绯色的灯笼左右摇摆起来。晃得薛灵妩有些眼晕。同时眼晕的还有那些趁着夜色出来寻花觅柳的公子哥们。

一个、两个、三个、六个,在第不知dào

多少个擦肩而过的男人对自己投来极暧昧的猥琐笑容后,薛灵妩彻底毛了。以前走在街上的时候也不见有男人这样看她啊?今日是怎么了?

哦!对了!今日她的打扮早不似以前般男女莫辨,又经过那位大婶儿的奋力修整,薛灵妩这个十五岁的少女也算是凹凸有致,玲珑曼妙的颇有些看头了。穿的又是轻纱衣裙,飘摇的裙摆和缠绵的青丝,自是能招惹到不少的狂蜂浪蝶。

“看你妹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踩爆!”薛灵妩狠狠瞪了一个直勾勾看着她的色鬼一眼,大吼道。

那男人吓了一跳,没想到看着这么娇媚的小娘子竟是个爆炭,慌张走时险些撞上了路边的摊子。

薛灵妩叹口气,拐上了一旁的一条小径,这里僻静,人少一些,不用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们看来看去的。

身上悬着的布袋动了几下,薛灵妩猛然想起印雪卿还在画中,放他出来问问也好。

画卷拿出,薛灵妩还不及展开,便觉附近突然腾起一股异香,接着便觉手脚发软,仰面倒了下去。

…………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孟旭听到衙役回报立kè

炸了毛。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那衙役这个了半天,才说了下去,“是薛姑娘自己让小的们去跟商城主的,小的们想着薛姑娘常跟着孟大人,应该也是个厉害角色,便让她自己走了。后来商城主回了商府,小的便派人在那看着,自己回衙门找薛姑娘,才知dào

她一直没回来。”

孟旭看着那衙役不住哆嗦的样子,也不好继xù

发脾气,这件事还是自己算漏了。“那商木华呢?还在家里吗?”

“小的们没见他出来,应该还……”

“笨蛋!什么叫应该?商家大宅院落几重,侧门自然也有许多,他随便挑个门出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孟旭终于爆fā

,大骂道。上次他就是晚去了一步,险些让薛丫头送了性命。而且上次只是商木华设的一个圈套,只是为了把褚盈年这个替罪羊推出来,但这次却不同,商木华极有可能已经起了杀机了!

孟旭立kè

吩咐衙门所有衙役出动去寻找薛灵妩的下落,自己则马不停蹄赶到了商家。

商府的管家见到孟旭时一脸的惊讶,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已经被孟旭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你家主人呢?”

“城主吗?”

“当然是商木华!”孟旭的手一紧,把那管家往墙上重重一撞。

“在在在在……在书房里。”

“带我去!”孟旭松了手,推了那管家一把,并用手里的刀鞘抵住了他的后背,“快点!”

“是是是是。”那管家又是一阵结巴,带着孟旭快速往商木华的书房走。

书房的灯亮着,管家上前敲门,却没有人应。他自然是不敢闯进去的,孟旭可不管那一套,抬脚便踹开了房门。

房中自然是空的。孟旭丢下一脸纳闷儿的管家便又冲了出去。

“孟大人?”琉灵修叫住了孟旭,“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道士,快!我要你帮个忙!”孟旭看到救星一般抓住琉灵修道。

“怎么了这是?”

“上次你有本事帮我找到薛丫头,这次肯定也可以!我现在要马上知dào

她在哪里!”

琉灵修拼命挣脱开孟旭铁钳一般的大手,揉着险些断掉的手腕抱怨道:“怎么又是找她,这个馒头妹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道士,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快些!”

“找人可是需yào

很多的法力的,上次帮你找人我已经损耗了不少法力了,这次……”

“你再啰嗦薛丫头可能会没命的!”孟旭看琉灵修还是吊儿郎当的,便快速同他说了一遍他们的发xiàn



琉灵修听到商木华是凶手时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反而恍然大悟似的说:“果然是他,这样就对了。”

“怎么?你早知dào

是他?”倒轮到孟旭惊讶了。

“我不过也是妄加揣测罢了。”琉灵修摆摆手,示意孟旭不要在意,接着便大吼:“楚风!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大师兄怎么了?有妖怪吗?”只一瞬间,楚风便踉跄着从一旁的房间里冲了出来,他手里还提着自己的袜子和鞋子,裤腿也挽在膝盖上,两只脚丫子湿漉漉的。这家伙正泡脚呐。

“是了,是了,有妖怪,等着你楚大仙来降服!”琉灵修这种时候也改不了鬼扯的毛病,同时手也不闲着,从楚风怀中拿出一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小罗盘出来,又打开楚风身上拴着的百宝袋,拿出一只小小瓷瓶来。打开瓶塞,倒了些里面的粉末在罗盘上。

“大师兄,以后你的东西还是自己带着好了,用起来也比较方便。”楚风低声抱怨道。

孟旭都没看清楚琉灵修手上的动作,他仿佛只打了个响指之后,罗盘上便燃起了一小簇蓝莹莹的火。不过那火只燃了一瞬便熄灭了,但却冒起一股细细的烟。孟旭他们上次就是跟着这烟的指印找到了薛灵妩。

只是今日……琉灵修皱起了眉,罗盘上的烟晃悠悠地四处飘散了一会儿,竟然聚拢不动了,似乎有些困惑似的。

“这是几个意思?”孟旭焦急地问。

“不对啊,一直有反应的,怎么现在找不到了呢?”琉灵修手指一转,那股烟又重新燃了起来,但却还是直上的方向。

“坏了,找不到。”琉灵修顿时无比沮丧,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能找不到呢!薛丫头现在可危险的很!”孟旭突然有些害pà

起来,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害pà



…………

怎么又被搞晕了?

这是薛灵妩醒来的第一个反应,果然还是要想办法学些武功才好,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挂掉的。不对,还是找碧胭把她的那条赤练小金蛇索儿带在身上好了,一招毙敌。

薛灵妩方才似乎是中了迷香,人虽然醒了,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又开始不受控zhì

地胡思乱想起来。

“你醒了?”

一个清脆甜蜜的女声响起,薛灵妩愣住了,嗯?怎么会是个女的?她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个娇俏的身影,三观彻底崩塌。她怎么也料不到竟然会是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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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命悬一线

商离坐在薛灵妩对面,一双纤长漂亮的腿高高地翘在桌子上,一点问题也没有。

“怎么会是你?而且,你怎么会……”薛灵妩惊讶极了,不明白一直坐轮椅的商离此刻怎么如此正常。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呢,薛姐姐,怎么会是你?”商离一改往日乖巧天真的模样,眼波转了几转,透出几分妩媚和算计来。

商离见薛灵妩没说话,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走到薛灵妩面前,摸了一把她的脸,又嫌弃的把手里的脂粉蹭到薛灵妩的身上,道:“你那点小伎俩也就骗得了哥哥,你一出现我便认出了你!”

薛灵妩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那天她明明听到商木华和胭脂的对话,凶手应该是商木华才对,再说了商离是个女孩子,又不过十二三岁年纪,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她啊?

“那个孟旭离开霰叶城也是障眼法吧?还有你,都是为了引哥哥出来吧?”商离语气平静,原来她也早就知dào

商木华是凶手。

“你抓我来是为了不让我抓你哥哥吗?”

“哼!”商离又是不屑,“就凭你还想抓我哥哥吗?那个孟旭好歹还是御赐神捕,你呢?你算什么东西!我哥哥可是有爵位的人!你们敢动他一根毫毛吗?”

“那你绑我来这里做什么?”

“啪!”薛灵妩的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商离一巴掌。

“贱人!”

贱人?薛灵妩彻底被打蒙,我怎么成了贱人了?

“我知dào

你同那个胭脂一样,喜欢的都是我哥哥的地位和身份!”商离大吼道,薛灵妩此时才注意到房间的另一边被五花大绑的正是胭脂,她的嘴被一条白布死死缚住,说不出话来,一双娇媚的眼睛正大睁着望向薛灵妩。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商离突然咯咯咯咯娇笑起来,她手掌一翻,亮出一柄铮亮的银质匕首来,快步走到胭脂身边,将手里的匕首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妄想着当城主夫人还不是仗着这张漂亮脸蛋,现在我就划花它!看你还敢不敢勾引哥哥!”

胭脂惊恐地拼命闪躲,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哀求声,眼泪顺着她那双妙目滚落。商离丝毫不为所动,伸出手抓着胭脂的脸颊,就要动手。

“等一下!”薛灵妩大喝道,“她手里有你哥哥杀人的证据,你杀了她或者划花她的脸,都会有人去衙门揭发你哥哥的!”

商离的匕首果然顿了一下,转过脸来,“你说什么?”

“她妄想着当城主夫人可不止是仗着那张漂亮脸蛋,她手里有你哥哥杀人的证据!”

“你胡说!”商离又咆哮道。

“如果我胡说,那你哥哥大可以杀了她,反正他都杀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多这一个。可他没有,反而受胭脂要挟,那就说明胭脂手里有证据啊!”薛灵妩飞快地说道,同时看着胭脂,胭脂也连忙点头,收了眼泪,佯装自己很有底气的样子。

“离儿,我知dào

你想保护你哥哥,但你如果杀了胭脂却反而害了他。”薛灵妩尽量放缓语气,劝商离道。

商离手中的匕首从胭脂粉嫩的脸颊上滑落,却停在了她的咽喉上。商离的另一只手解开了胭脂嘴上缚着的布条。

“证据在哪里?”

胭脂看向商离,手里的筹码让她冷静下来。商离手里虽然拿着匕首,但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她可是江湖上闯荡过的人,绝不能被一个小不点给挟制住。

“你觉得我会告sù

你吗?”

“我觉得会。”商离唇角勾起一抹笑,手里的匕首又往胭脂的脖子上贴了贴,锋利且冰冷的刀锋蹭破了胭脂滑嫩的肌肤。

“你不告sù

我,我就杀死你。”

胭脂丝毫也不退缩,反而也像商离那样妩媚一笑,“我若告sù

你,只会死的更快。”

“看来我们遇到难题了。”商离叹了口气,脸上一瞬间又恢复了孩童的纯真,略歪着脑袋问:“这可要怎么办呢?”

胭脂扫了一眼薛灵妩,柔声对商离道:“不如你先杀了她,她是个捕快,杀了她就不用担心你哥哥会被抓了!”

“胭脂!你大爷的!”薛灵妩破口大骂道。“我方才极力帮你解围,你此刻竟落井下石!”

“我杀了她,那你怎么办呢?”商离眯起眼睛看向胭脂,同薛灵妩比起来,自己似乎恨她多一些。

“我?我当然好说啊。你知dào

的,我是站在商城主这边的。我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我喜欢你哥哥,怎么会做伤害他?我一直在帮他啊!不然我早就把手里的证据交出去了是不是?”胭脂看着商离的脸色,字斟句酌道。

商离略略点点头,似乎觉得胭脂说的有几分可信。胭脂看商离的面色有些舒展,才略松了一口气。

“啪!”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胭脂难以置信地望着商离,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就凭你也配喜欢我哥哥?你算是什么东西!”商离鄙夷道。

薛灵妩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但胭脂毕竟是风月场上混惯的人,先反应过来,接着便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商离抓着胭脂的脸质问道。

“哈哈哈哈”胭脂还在不停地笑着,笑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我笑什么?我当然是笑你了!”

商离抬手又是一个耳光,“你快死的人了,笑我做什么!”

“我笑你是个傻子!我不配喜欢你哥哥,你就更不配!你以为你哥哥会喜欢你吗?”胭脂斜睨着她那娇俏妩媚的眼睛不屑地扫了商离两眼,“你多大了?十二?你不过还是个没味道的雏儿罢了!我才是女人!女人!”

“啪!”又是一声脆响,胭脂的头发散乱下来,嘴角也沁出了嫣红的鲜血。商离怒气冲天,打耳光已经不足以表达她的愤nù

,她抬起手,胭脂娇嫩的脸蛋便多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你就算划花我的脸也得不到他的心!他不会喜欢你的!”胭脂又大笑起来,“堂堂霰叶城城主,武勋世家,竟然如此乱七八糟!你们商家的人都是疯子!疯子!”

薛灵妩看着头发散乱满脸是血的胭脂,不知dào

她和商离谁更疯狂。不过正好趁两个人现在争吵的空档,想办法先放印雪卿出来。卷轴正好放在一旁的桌上。

看一旁的商离注意力已全在胭脂身上,没工夫搭理自己,薛灵妩轻轻挪了挪身子,想要站起,可发xiàn

身后的凳子实在太重,一动就会发出声音。只好停下不动,幸好桌子并不远,也许……薛灵妩翘起双腿,想用脚夹住画卷。

“你干什么!”商离猛地冲过来,喝问。

“呃……那个那个那个,我我我,”薛灵妩又抖了两下腿,“我坐太久想活动活动不行啊!”

商离自然不会上当,眼睛转向桌上的画卷,拿起。

“喂!我警告你啊!你千万不要打开!打开你会后悔的!”薛灵妩说着反话道。

商离果然毫不犹豫地解开了画卷上的锦绳,抖开了手里的画卷。“怎么会是个男人的画像?”商离有些纳闷。

一阵风起,薛灵妩和商离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除了站在商离背后的印雪卿之外,洞开的大门外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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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要死了吗

商木华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有一些惊讶,还有一些喜悦,薛灵妩看着似乎还有些忧愁。她没有想到商木华那张冰雕一般的脸也能展露出如此错综复杂的表情。

“哥哥。”商离开始时有一丝的慌乱,但随即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纯美良善,清脆地唤道。

“你在干什么?”商木华冷冷问道。

“离儿只是……”商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用衣袖遮起了手中尚在淌血的匕首。“离儿只是想保护哥哥,就像哥哥以前一直保护离儿一样。”

“这就是你的方法?”商木华似乎有些不领情,语气依然冷到结冰,“杀了她们吗?”

商离拼命摇头,那双眼睛无辜且楚楚可怜,“离儿不会杀人的,离儿怎么会杀人呢?我……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们。”

“你走吧。”商木华突然发话。

“走?”

“你这样会惹祸上身的。你被抓了无所谓,商家的名誉不能因为你而被败坏。”商木华望着自己这个妹妹,眼睛扫向她完好无损的双腿和袖下的匕首,嘴角爬上一抹冷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丫头已经变得这般狡诈了?以后她说的话自己一句都不会再相信。

“哥哥!我这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我你就应该好好在家里呆着!你以为把她们抓来这里我就会没事了吗?”商木华吼道,他早就知dào

今天偶遇的“莲儿”是个精心谋划的圈套。他更知dào

孟旭手里并没有自己确凿的证据,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既然送上门了,自然是却之不恭。但令商木华没想到的是,只是喝杯茶的功夫,他竟对这个诱饵生出了些特别的感觉。

商木华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了初遇时的钟莲心。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时一切都是美好无比的。即便这个“莲儿”不是诱饵,他也没有生出一丝一毫想要杀死她的想法。

能够如此平静且不厌恶地同一个女子相处,这种感觉太久违了。商木华甚至觉得也许自己的生活要发生彻底的改变了。可是,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妹妹”给毁了。

商木华看向商离,他已经对她付出了足够的耐心,她不是商家的孩子,甚至还是钟莲心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他能够让她继xù

留在商府享shòu

大小姐的生活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可谁知她竟像那个胭脂一样蠢!

商离咬着下唇盯着满脸怒色的商木华,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淌了下来,“哥哥,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人威胁。”

“我说了,你走吧,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而且……”商木华看也不看商离一眼,缓缓走到胭脂面前。

“我也绝不会任由别人威胁。”他说着抬起手臂,手一松,落下一枚系着金色缨络的玉佩。

那玉佩在胭脂眼前晃荡了两下,她的脸色已是一片煞白,双眼中满是看到死亡的惊恐。薛灵妩认出了那枚玉佩,是昨晚胭脂在兰一别院时还戴在身上的,这玉佩应该是商木华的,不知为何落在了胭脂手里,成了胭脂见到他杀人的证据。现在商木华竟拿了回来。

“我也非常讨厌被别人威胁,尤其是女人。”商木华的手攀上了胭脂的脖颈,这是他昨晚就想做的事。

胭脂此时才开始哀求起来,她也许能哄骗住商离这个小丫头,但现在自己被商木华控zhì

在手里,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保证……保证……”商木华的手收紧,胭脂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纤细的脖子在商木华的手中看起来会随时折断一样。

“求……求……不会不会……说……”胭脂的求饶变成了呜咽,白嫩的脸庞憋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要脱出眼眶来!

薛灵妩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她望向站在一旁的印雪卿,她知dào

商木华杀了胭脂接下来就会杀自己。

印雪卿看到薛灵妩脸上求助的表情也实在是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他此时已经焦急的不行,心中不住责怪自己太过大意,竟让薛灵妩这个连武功也不会的小姑娘去当什么诱饵。但像上次一样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他心中的悔意让自己也有些慌了手脚,脑子里乱成一团。

“咳!咳!咳!”胭脂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突然涌入气管的空气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她惊讶地望着商木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松了手。

“哥哥,你为什么不杀了她!”商离方才看商木华要掐死胭脂时,心中无比的兴奋,她多怕自己哥哥喜欢上这个贱人呐。可谁知哥哥竟突然放手了。

商木华无比厌恶地看了胭脂一眼,冷冷道:“方才只是个警告,我只是让你尝一下恐惧的滋味。我要告sù

你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比方才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商城主,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我!放了我!”胭脂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你只要答yīng

我一件事,我自然会放了你。”

“你尽管吩咐,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我也答yīng

!”胭脂连忙说道。

商木华没答话,慢慢转过身子走到薛灵妩面前,他的步子很慢也很稳,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褚盈年已经认罪了,你为什么还要查下去呢?”商木华的语气中竟透出几分遗憾和哀伤来。

“我要的不是谁认罪,而是找到真zhèng

的凶手和真相!”薛灵妩望着商木华,不知dào

自己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竟被抓到两次。上次孟旭及时赶到,这次只怕没那么幸运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薛灵妩反而不怕了。

“真相?你很快就会觉得命比真相要来得重yào

。”

薛灵妩摇摇头,正色道:“不,这个真相不是我想知dào

的,那些死去的女子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需yào

真相。”

印雪卿看着薛灵妩,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这个小姑娘了,同她认识不过才数十天,她带给自己的惊喜和特别每天都在刷新。以前觉得她的脑子空空如也,什么也不知dào

,现在看来那里似乎是储备丰富,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他大吃一惊。

商木华没有杀胭脂,反而转向薛灵妩,意图很明显。他最擅长找替罪羊,褚盈年是一个,胭脂则是另一个。他吸取了上次的教xùn

,这次要留着胭脂的命,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那些人,衙门办案,口供为上,商木华自然可以脱身。

看来这次薛灵妩是没命离开了。印雪卿活着的时候便很不在乎活着这件事,更别说现在已经死了。他还没有学会生存时便早已学会了死亡。

“你别怕,”印雪卿站在薛灵妩身边,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望着她已经汪起眼泪的漂亮眼睛道:“若你真的被商木华杀了,我就正好收了你这个小小鬼妻,结一次真zhèng

的冥婚似乎也不错。到时候我还带着你去破案好不好?”

薛灵妩也转过脸看着印雪卿,他的手明明放在自己肩上,为什么这次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寒冷?她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纤长浓密的睫毛淌下,但嘴角却扬起一抹笑。

商木华在心中叹了口气,望着眼前这个还有几分稚气的少女,颇有些遗憾。她很特别,真的很特别。只是还不及商家的名誉和他自己的性命重yào



“你干什么!”薛灵妩侧了侧脸躲过商木华伸过来的手。

“我喜欢让你们干干净净的死去。”商木华不顾薛灵妩的抵抗,帮她小心拭去脸上已经花了的脂粉,又整理好她的头发和衣裙。

一旁的商离看着商木华温柔的动作,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但想到哥哥一会儿便要杀了薛灵妩,便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商木华轻声在薛灵妩耳边说道,双手已经紧紧扣住了薛灵妩的喉咙。

同上次被浸在水里的感觉不同,薛灵妩只感觉喉咙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阻断了空气进入喉管的通道。无法吞咽,无法呼吸,薛灵妩大张着嘴,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绝望的咔咔咔的声音。她牢牢地看着印雪卿的脸,她可不想死前看的最后场景是商家兄妹那凶残的令人作呕的脸。

“灵妩,记得不要喝忘川水,否则你就找不到我了。你别忘了你还答yīng

我帮我查出我的身份呐。”印雪卿温柔无比的对薛灵妩道。

可惜薛家没有九百万两银子,否则她就可以复生了。薛灵妩闭起眼睛,想象着自己变成鬼之后飘飘荡荡和印雪卿去查案的样子。她喜欢他叫她“灵妩”,比爹娘叫的都好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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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有惊无险

薛灵妩在弥留的最后一秒看到了一抹鲜艳的红色,那红色是如此的刺目清晰,让她甚至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意识。这红色难道就是传说中冥府的接引之花——曼殊沙华吗?

只是……这朵曼殊沙华未免也太大了些!

薛灵妩猛地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现在她呼吸顺畅脑子灵光,肯定还没死。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救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商木华望着眼前这个一身……呃……一身红衣的男子,惊讶无比。这货穿成这样不会是成亲走错地方了吧?

“孙不肖!”薛灵妩犹如看到亲人般怒吼,这家伙来了就表示自己不会死了。

“灵妩妹妹,你这是得罪谁了?”孙不肖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宫扇来遮在自己面前,这里的人气实在是太重了,有些受不了。“你看你那个小相公怎么照顾你的?竟让你受这样的苦。哎呀呀,真是可怜。”

“快把我给放了。”薛灵妩扑腾着往前,想让孙不肖帮她把绳子解开。

“哟!这里还有两个小美人儿呐!”孙不肖上一秒还在可怜薛灵妩,下一秒注意力便完全被胭脂和商离吸引了去。

“啧!啧!啧!果然还是人间好啊,花花世界,姑娘都是活色生香的。”孙不肖往商离身边走了两步,却不敢靠得太近。姑娘身上的味道固然很香,但却还是会对鬼差造成损害。孙不肖陶醉地抽了抽鼻子,看来以后还是要花大价钱去买一块炎火令来,不然这些美人儿只能看不能摸岂不是太遗憾。只是那东西真是贵的吓人。

“你……你到底到底到底是谁?”商离磕磕巴巴地问道。孙不肖一凑过来她除了看清楚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之外,还闻到了一股混杂着脂粉香的腐臭味道。

“孙不肖!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先救了我!”薛灵妩吼道。

“对了,对了,财主儿在那边呐。”孙不肖冲商离色眯眯地笑笑便奔薛灵妩去了。

商木华此时已完全失了耐心,看着孙不肖这身儿诡异的打扮,觉得他不过是个疯子罢了。此时见他竟要去救薛灵妩,忙上前阻拦,谁知孙不肖竟大笑着一个转身敏捷地绕过了他。

“给我。”商木华夺过商离手中的匕首,只一抬手那匕首便嗖的一声飞出,准确无误地钉在了孙不肖的背上。

商家世代习武,商木华腿脚不便,所以便刻苦地练了一手百步穿杨的手上功夫。上次薛灵妩已经见识到了。她还未及提醒孙不肖小心,就看到那柄匕首锋利的刀尖儿从孙不肖的胸膛透了出来。

商木华听到“噗”的一声轻响,就像是穿透了什么皮革似的声音。没有鲜血,没有惨叫,那个穿红衣的疯子更没有倒下。他只是略顿了一下,竟然反手将那把匕首从自己背上拔了下来。

“用手解绳子太麻烦了些,还是用匕首快,多谢!”孙不肖上前用匕首割开薛灵妩手脚上的绳索,转身面向商木华,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除了薛灵妩,屋子里其他人都被孙不肖那尖细惊悚的笑声吓住了,这声音实在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小子,爷们儿我死的时候你只怕还没投生吧!凭你那点小伎俩就想杀死我?哈哈哈哈!”孙不肖大笑起来,拉起薛灵妩打算走。可又被商木华拦住了。

“我杀不了你,可也不会就这么放你们走。”商木华盯着孙不肖的脸突然也笑了起来,手腕一抖,又亮出方才给胭脂看的那枚玉佩来。“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孙不肖顿时脸色大变,“你是王族?”

“算你还认得这东西。”商木华看着孙不肖,他以前也见过一次鬼差,所以认出了孙不肖是什么。王族就是好啊,连鬼差都惧怕几分。

“灵妩妹妹,你这都招惹的是什么人啊!老孙是这次帮不了你了。”孙不肖扭头对薛灵妩道,心里还不住埋怨自己今日不该来找薛灵妩,本来还想着这姑娘在查命案,拉几桩生意回去,却不想如此倒霉。

“为什么?”薛灵妩惊讶无比地问。

孙不肖压低嗓子道:“你不是不知dào

我们鬼差是生人勿近,更是不能伤人性命,我帮你吓唬吓唬他救你出去还行,现在他认出我是什么了,自然就不怕了。况且他还是王族,除非我想下十八层地狱,不然我是没办法帮你了。灵妩妹妹,你只能自己保重了。”

“可他是坏人啊!他想杀我,你连这也不管吗?”薛灵妩忙道,难道自己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熄灭了吗?

“灵妩妹妹不要怪我不仗义,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妹妹长得这么漂亮,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孙不肖慌里慌张说完这几句话,宫扇一转,人已经不见了。

孙不肖消失的一瞬间,薛灵妩便往门口冲去,商木华的暗器再厉害,轻功肯定不行,也许自己能跑脱。

“哥哥!她要跑了!”商离大叫道。

商木华倒是不急,原地站着,待薛灵妩快到门口时,他只一抬手,那原本洞开的大门竟“砰”地一声猛然拍上!

“薛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的好,这样也许我会考lǜ

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薛灵妩拼命想打开面前的门,可拼劲了全身的力qì

也没有成功。

“灵妩,快闪开!”印雪卿突然大吼。

薛灵妩慌忙从门口闪开,还未及站稳,眼前的大门便轰然倒地,腾起的一片灰尘后站着孟旭。

“老孟!”薛灵妩高兴地几乎跳起来,以后应该给老孟改个称呼叫及时雨才对。

“商木华,我劝你还是不要反抗的好,这样也许我会考lǜ

让你完整地住到衙门大牢里去。”孟旭模仿着商木华方才的话一字一顿说道,他双拳握起,发出一阵威慑地喀嚓声。

“孟大人能抓到我再说吧。也许明日我就要向刑部上报你殉职的事了。”商木华手腕一翻,从腰间抽出一柄扭丝软剑来!

孟旭哪里把他放在眼里?也不亮兵器,赤手空拳便扑向了商木华。

商木华虽然行动不便,但也苦练多年,剑招更是扬长避短,以守为攻以柔克刚。孟旭武功高强,但却是刚猛一路的,这种则是遇强则强,碰到商木华这种柔软格让的打法,反倒难以施展。

才斗了没几个来回,孟旭便觉得自己的每一掌都好似打入水中一般,软绵绵地登时便失了劲道。以往那些刚猛凌厉的招式都被商木华的那柄软剑轻描淡写地带过,不能伤着他分毫。

“我倒是低估你了。”孟旭身形一转,抽出了腰间的双锏。兵器在手却还不及施展,商木华的软剑便缠上了他的手腕。

同硬剑擅长砍刺不同,软剑更适合缠绞,只要有出手的机会,瞬间割断喉间动脉是最常用的招数。商木华的剑瞬间便能绞断孟旭的手筋和血管!

“你站着干什么!快去帮忙啊!”薛灵妩推了一把身边的琉灵修。

“你懂什么,高手过招,此时贸然进去可能会被误伤的。”琉灵修不仅不上去帮忙,反而退了一步。

“不好!”反倒是一旁站着的楚风忙抽出背上的宝剑向商木华刺去。

“哥哥小心!”商离见商木华一时腾不出手来,忙纵身扑了上去,挡在了楚风的剑前。

“商姑娘你做什么!”楚风吓了一跳,猛然收了招式,自己反而没站稳,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他这一招虽然没能替孟旭解围,但也转移了商木华的注意力,孟旭左手发力,去势如电,两指点向了商木华的手腕。

商木华只觉右手腕一阵酸麻,只好立kè

撤了兵器。他的软剑一收,孟旭的铜锏便又立kè

攻了过来。

“我不能让你们伤害哥哥!”商离大吼着又冲向孟旭,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在孟旭身上,一双纤细手臂紧紧抱住了孟旭的腰。孟旭挣脱不开,又不好对一个小姑娘下手,一时间竟被困住了。

“哥哥,你快走!”商离虽然瘦弱,但竟拖住了孟旭。

走?商木华扬起一抹残酷的冷笑,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呢?就算自己不想杀了这些人,他们也不会放过自己的。要想一了百了,就只有……

商木华挺起手里的剑直逼孟旭的咽喉,他这次是下定了杀心,剑锋凌厉无比,如同一条银蛇一般迅疾凌厉。

“噗!”鲜血喷涌而出。但却不是孟旭的。

商木华的右手颓然垂下,“当啷”一声手中软剑落地。他腕上的鲜血也随之淌下。

薛灵妩惊讶无比,她方才只觉得自己脸庞一阵凉风过,接着便看到一道银光闪电般地飞向商木华,一柄紫铜色的小小桃木剑早已刺穿了商木华的手腕。

“商木华,师尊教你的东西你也该还回来了。”琉灵修一改往日笑眯眯的神色,无比严肃冷酷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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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一波又起

“馒头妹,不要崇拜我哟!”琉灵修冲傻站在一旁的薛灵妩俏皮的一眨眼睛,笑着说道。

“谁崇拜你了!你少臭美了!不就是出奇制胜一招毙敌了嘛!看你得yì

的样子!”薛灵妩忙收回望着琉灵修的眼睛,气急败坏道。

“你还不承认!好吧,就让你偷偷崇拜我好了。”

“喂!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早些出手?险些让老孟受伤你知不知dào

?”

“馒头妹,我可是连着救了你两次的大恩人,你就是这么质问恩人的吗?还有,向我这样的高人自然是要在危急关头出手才能显示出我的厉害。”

“你师尊留下的烂摊子自然是你来收拾了,拜托你回去告sù

天机道人,不要四处乱收徒弟,教别人东西,你看这不就教出一个祸害来。”

“师尊只是路过霰叶城偶遇了商木华,见他身残体弱,便动了怜悯之心,谁知他竟用师尊教他的剑术来害人呢。”琉灵修人前还是要给师尊留点面子的,嘴上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警告那个老头子,不要随随便便乱教人。

“啪!”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琉灵修摸着自己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商离,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抓我哥哥!”商离抓着琉灵修的衣襟大声质问道,“你到霰叶城后我们对你那么好!你竟然恩将仇报!”

琉灵修虽然觉得自己抓商木华没错,但对商离确实有一些愧疚,她对自己一向不错的,所以也就任由商离抓着自己发泄。琉灵修和孟旭是后来赶来的,自然以为是商木华绑架了薛灵妩和胭脂,商离,不过是一个救兄心切的可怜小妹妹罢了。

“你不去说明一下吗?这样似乎不太好。”印雪卿皱着眉看着不断踢打琉灵修的商离。

“让她发泄一会儿吧,她哥哥被抓了她自然是很难过的。而且,”薛灵妩狡黠地笑笑,“这也算是对琉灵修的惩罚,谁让他出手那么晚。不过商离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喜欢抽别人耳光。”

“丫头!傻笑什么呐!回衙门!”孟旭招呼薛灵妩道。

“琉灵修,你记得把你的离儿妹妹也带回衙门,别让她跑了。”薛灵妩甩下一句话给琉灵修自己忙跑到孟旭身边。

“老孟,这次终于抓了个正着,案子完满解决。我看你怎么还是皱着个眉头,你还在担心什么?”

“丫头,你实在太天真。抓到人只是第一步,后面的路还长着。”

“怎么?你是怕他不认罪?可我和胭脂都可以作证啊!”

孟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薛灵妩的脑袋,“丫头,对不起,今天辛苦你了。”

“没关系,我这不是没事吗,最重yào

的是能抓到商木华。”

“我只是想让你有心理准bèi

,有时你费尽lì



抓到凶手,尽管是证据确凿,但律法可能却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怎么可能呢?”薛灵妩顿时急了,她豁出去两次性命才抓到人,别只是衙门里晃荡两圈儿便放了。

“我也是随便说说,你也不必太着急,只是走着瞧罢了。”孟旭冲薛灵妩笑笑,这丫头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啊。年轻气盛是好事,但却更容易受挫。

印雪卿看出了孟旭的心思,他对这件案子的走向也很不看好,商木华身份尊贵,又是商家唯一的男丁,而且……

“孟大人!孟大人!”突然一个衙差飞马过来,还不及等马站稳,便翻身下马,一脸惊慌地奔向孟旭。

“怎么了?”

“方才正康银号的伙计来报,说……”那衙差跑得太急,气儿一时还没有喘匀。

“是不是出事了!”孟旭一步上前,拎住了那衙差的衣领。

那衙差的表情近乎绝望,哭丧着脸说:“伙计说他们掌柜的死了!”

“死了?怎么死了!我不是让你们盯着他的吗!”孟旭大吼道。

“小的们本来是一直在银号看着的,可今晚大人调了人手去商府,方才又让人来这里抓人,人手实在调不开,所以所以……”那衙役惊恐地盯着孟旭怒火冲天的双眼,磕磕巴巴解释道。

“你带几个人把这三个人押回衙门,我去银号!要再有什么差错,小心你的脑袋!”孟旭丢了那衙差,抢过他的马来,抓起薛灵妩的衣领把她送到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来,双腿猛力一夹马肚子,往正康银号赶去。

等马跑出去好远,薛灵妩才回过神儿来,打算问问孟旭干嘛去,可一张嘴便灌了一肚子凉风,只好作罢。心里却不由暗暗叫苦,这霰叶城还真是不安宁,怎么接二连三的有命案发生?

…………

“我去!这什么东西!人干儿吗?”

薛灵妩看到那尸体的第一眼便怒吼道,眼前的场面实在是过于恶心恐怖,甚至远远超过了上次松原镇的焚尸案。

“这人不是刚死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记不记得上次在胭脂的酒馆,我同你说的那个我查了好几个月也没什么线索的那几起案子?我上次说了这几起案子第一个共同点就是所有的死者都是各地大银号商号的掌柜的,而第二点没来得及说衙门停尸房便走水了。这就是我那次还来不及说的第二点,已经七宗了,所有死者都是这副模样。”孟旭低声对薛灵妩道,说完便蹲身下去开始验尸。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验的,正康银号的掌柜的何木峰刚刚死在他自己的银号里,全身干枯泛起有些苍青的白色,皮肤紧缩皱起,一双鹰爪似的枯干双手死死扣着自己的喉咙。他的五官已经辨认不出,眼睛和嘴巴的地方只剩下三个黑黑的大洞。那嘴几乎张到了人类的极限,一口不甚整齐的黄牙此时完全暴露出来,看着狰狞无比。银号的伙计说尸体被发xiàn

时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何木峰从死亡到现在还不超过两个时辰,但却已经变成了一具像在地下埋葬千年的干尸,他那吓人的皮肤下一滴血也没有。

“钟莲心都死了一年了,可比他看着新鲜多了。”薛灵妩强压着自己喉间泛起的阵阵恶心,蹲在孟旭身边说道。

“钟莲心身上可是有上好的定颜珠,别说一年,就算再过个十年都面目如生。”孟旭接话道。

“她身上有这个吗?这可是稀罕物,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没有见过。”

孟旭伸出两根手指笔画了一下,“两颗。这东西可是价值连城。不是商家这种侯爵之家,还真是用不起。可惜还来不及细验她的尸首就被烧了。早知dào

就把那两颗定颜珠取下来了。”孟旭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继xù

道:“后来我又偷偷去了商家的祖坟,连商家老城主和夫人身上都没这个东西呐!”

“老孟,你老实说你以前是不是个盗墓的?我怎么总觉得你有盗墓贼的气质呢?”薛灵妩一拍孟旭的肩膀,玩笑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孟旭横了薛灵妩一眼。

“可惜钟莲心的死因是查不出来了。”薛灵妩有些不甘心,定颜珠这个东西不可能是褚盈年弄到的,一定是商家人放在钟莲心尸身上的。可是既然她人已经死了,还草草入葬了,又为什么费尽心机地要保住她的尸身呢?薛灵妩此刻恨不得立kè

赶回衙门去问商木华。

“你先专心查当下的案子。”孟旭教xùn

道。薛灵妩这才回过神来,乖乖开始检查现场。

“不必看了,我都看过了。”印雪卿不知什么时候又坐在了屏风上,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说道。有时候薛灵妩都怀疑他是不是对屏风有什么特殊情结,到了人家家里特别爱坐在屏风上。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这里是银号的会客室,一般都是掌柜的见重yào

客人时用的。你看桌上还放着两盏茶,就说明何木峰今晚是有客人要见的。按伙计说的时间推算,他见到的就是凶手。而且门窗都没有被撬过的痕迹,茶也都喝了一半,就说明这个凶手何木峰是认识的,他开门放凶手进来,两个人可能还聊了一会儿。这凶手肯定不是为了钱财,你看那尸首身上的首饰都还在。把尸体毁成这样只能是仇杀。只是我却看不出这人用了什么手段来杀人,还让尸体变成了这副样子。不过你看那尸首脖子旁边的地上,有两行细细的血点。除了这个,再没有其他线索了。”

薛灵妩正听得兴起,以为印雪卿就要破了这个困扰孟旭的疑案时,他却突然闭嘴了。

“没了?”

“没了。这只是我能看到的证据,其他的就要去查了。”

“老孟,这件案子还同你之前遇到的那几桩一样吗?你都查到了什么线索?”薛灵妩不甘心地又问孟旭道。

“基本上没什么线索,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到底是怎么把他们的血水抽的这么干净呢?而且,你看这里。”孟旭指着印雪卿方才说的可疑血点道:“现场只有这么一点点血。这些血点比芝麻粒都要小,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那关于凶手呢?会不会是这掌柜的什么仇家之类的?”

“我也是如此猜测,只是连续死的几个都是银号票庄的老板,连死法都一样,总不至于是一个仇家吧?这些人互相都不认识啊?”孟旭抓了抓后脑勺,无比愁苦道。

“这……”薛灵妩看向印雪卿,他也摇摇头,表示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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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倾诉隐秘

“你们抓我哥哥干什么?人是我杀的!你们杀了我好了!”

“你们不要冤枉了商城主,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杀了那些姑娘!是我!”

薛灵妩坐在牢房外听着里面商离和胭脂此起彼伏的“认罪”声,终于明白了孟旭前几天同她讲的话。

果然,定罪不是你想定,想定就能定啊!

商离愿意帮商木华顶罪,薛灵妩还可以理解,只是胭脂本来是个受害人的,怎么得救之后也还愿意顶罪呢?商木华的城主身份就这么具有威慑力?

“你又在这琢磨什么呢?”印雪卿从薛灵妩身后的墙壁穿出,飘在她身边问。

“商木华那里怎么说?”薛灵妩满含期待地望向印雪卿。

“一个字也没说。已经五天了,水米未进,却还是一言不发。你也知dào

不能对他用刑,知县大人已经不知dào

出了多少汗了。人抓回来能定罪还好,若定不了,他这个知县也算是当到头了。”

“那怎么办?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印雪卿摇摇头,“人命案都是要递到刑部报批的,刑部要的是犯人签字画押的供状,没有这个什么都白搭。而且商木华又是封爵,说不定过两日案子便会调回刑部去审,到时可就不好说了。”

“这里还有两个抢着认罪的,哎,都是疯子,都是疯子。”薛灵妩无奈地晃晃脑袋,突然觉得自己累极了。商木华的案子还没了,又冒出了个银号的命案,原来当捕快这么辛苦。

“丫头!跟我来!”孟旭突然过来,扯起坐在女监外的薛灵妩便往商木华的牢房去。

“怎么了?”薛灵妩吓了一跳,孟旭不会是问不出话要疯了吧?

孟旭黑着脸也不答话,把薛灵妩一路拖到商木华面前,“人我带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说了吧?”

薛灵妩愣住了,怎么?商木华有话对自己说吗?

虽然已经五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商木华的精神看着倒还可以,只是更加苍白憔悴了些。他望着一脸茫然的薛灵妩,竟笑了起来,有的时候许多事要找人来说一说的,总憋在自己心里人会疯掉的。而面前这个姑娘似乎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

“孟大人,我想和薛姑娘单独谈。”商木华淡然道,口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放佛他此刻不是个被锁住手脚的囚犯,而依然是霰叶城的一城之主一般。

“你不要得寸进尺。”孟旭威胁到。

商木华看了孟旭一眼,也不答话,撩起衣襟便席地而坐,还微微合起了眼睛。

“你!”孟旭气得满脸通红,可又拿他没有办法,在一拳打断了牢门上的一根木栅之后,孟旭只能告sù

薛灵妩小心一些,自己就在门外等着,有事就大喊。

薛灵妩点点头,示意他放心。现在伤害自己,对商木华一点好处都没有,这种事他不会做的。

“你要同我说什么?”孟旭出去后,薛灵妩问。

“随便说些什么,在下只是想同姑娘说说话。”商木华淡淡笑着,语气温和有礼,真的仿佛是打定主意同薛灵妩聊聊天而已。

“我没什么话同你说,你要说什么快说便是了。”薛灵妩不喜欢性格多变的人,她总觉得这种人把握不到他们的真实面。

“姑娘心中应该有许多疑问吧?你就不想找到答案吗?”

“当然想!可是你不会说的,那些都是你定罪的证据。”

“我还是给姑娘讲一个故事吧,讲故事不算犯法,姑娘也不必太当真,就当是解闷儿好了。”商木华拍拍自己身边的地上,示意薛灵妩坐下。

薛灵妩警惕地望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还是站在原地比较好。

商木华倒不以为意,自己仍盘膝坐着,略思索了一会儿,才开了口。这故事在自己心底太多年了,这是第一次说出口,说出来时,商木华才惊觉往昔的每一幕他竟记得如此清晰。此时想来,一切都仿佛是昨日一般。

商木华也不知dào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讨厌钟莲心这个庶母的,也许是从她给自己做好第一件衣衫开始,也许是她照顾病中的自己开始,也许更早,从钟莲心把自己接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开始?

十五岁的少年,又是城主的独子,商木华算是含着黄金汤匙出生的。但他却并没有比其他的孩子多得到些什么,甚至还不如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没有疼爱,没有尊敬,甚至连嘘寒问暖都很少有。商木华这个少城主在商府几乎没有什么存zài

感。

衣锦衣,食玉食又如何?如果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爹爹只怕早就杀了他,省得他活着给商家丢脸。一个战功显赫的武勋世家竟然出了一个右腿残废的继承人,商家会沦为所有武官的笑柄!爹爹的嫌恶全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脸上。因为自己,甚至连累的母亲都不再受宠。

那个曾经柔顺善良吃斋念佛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日后在商家可以立足,狠下心来扼死了老城主刚出生不久的庶子,那个妾室伤心过度随后也自缢而亡。

老城主从王城述职回来自然气得发疯,不顾众人的劝阻和阻拦,一条绳索吊起商木华,将他悬在房梁上,解下腰间的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起来。

商木华从小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忍耐,忍耐父亲的厌恶,忍耐下人的嘲弄,甚至要忍耐母亲的怜悯。即便被打得几乎昏死过去,商木华连哼也没哼一声。

商夫人扑到自己儿子身上,想要帮他抵挡这毒打,却被自己的相公狠狠一脚踢得口吐鲜血倒下。商木华看着母亲倒下,终于爆fā

出来,晃动着他瘦弱纤细的双臂将自己的身体荡起,大声吼叫着用给自己带了无数耻辱的残腿狠狠地踢在了父亲的脸上。换来的自然是更残酷的毒打。

商木华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开始结痂,父亲便带回了钟莲心,用实jì

行动告sù

自己的发妻和残废儿子,商家的爵位不一定落在谁的身上。

商木华并不真的在乎什么侯爵城主之位,但他知dào

凭自己现在的样子若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把这些紧紧握在手里。

就算是为了重病的母亲,商木华也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把父亲带回来的女人一个个的赶出去!

滚烫的热茶只是一个下马威,商木华还准bèi

了许多见面礼给自己的这位庶母。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预期的下马威反而给了这个美丽的庶母一个笼络人心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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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心中的魔

热水倒入木桶,腾起乳白色的氤氲水汽,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雾蒙蒙湿漉漉的。红烛摇曳,商木华突然有些眩晕。

他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伸手推开了面前那扇门,他本来只是想放几条小蛇进去的,女人不都怕这些软体动物吗?父亲的毒打起了作用,他不想闹出人命,只希望这个庶母知难而退。

商木华躬身往门缝里送那几条小蛇时,听到了轻轻的撩水声,一股温暖轻柔的香气顺着门缝钻入了他的鼻孔。他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让他觉得很是舒服放松。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苏轼《蝶恋花》)

女子银铃般的声音轻快地哼着一首歌子,商木华的心被撩拨的痒痒的,眼前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他的睫毛上仿佛都沾染了屋中的水汽一般变得朦胧起来。屋子里是什么?

商木华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对一切自然都是好奇的。所以他推开了眼前的阻隔,看到了屋中的一切。

晶莹的水珠正活泼的顺着那一片莹白滚落,屋中不过点了两支蜡烛,但却照得那一片白色很是刺眼。商木华猛力吞了吞口水,突然觉得嗓子发干,舌头仿佛粘在上颚上似的动弹不得。

“素纯,打个水怎么这么久?是不是又躲懒去了。”钟莲心笑着回身,看到身后呆站着的少年,一时竟愣住了。

商木华更是愣在当地,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和恐惧席上了他的心头,但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兴奋,这一丝兴奋让他既舍不得闭眼,也舍不得走开,无比贪婪地盯着眼前那高耸起的滑腻粉嫩肌肤看个不住。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啊!”钟莲心反应过来,立kè

尖叫起来,慌忙缩回浴桶内,还不忘将手里的毛巾甩到商木华的脸上,“出去!出去!”

商木华被温热的毛巾打中了脸,终于清醒过来,本想再丫鬟赶来之前逃走的,可自己那不争气的腿却又让他摔倒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钟莲心的丫鬟便赶了过来。

“夫人,怎么了?少城主!您怎么会在夫人房里?”素纯看着正拼命想从地上站来的商木华惊讶无比地问。

“我房中不知dào

为什么爬进来几条蛇,我害pà

的很,便叫了起来。少城主正好路过,好心替我解围的。”钟莲心匆忙披了件外袍从浴桶里出来,解释道。

她虽是入商府不久,但上次商木华被老城主吊起来毒打的事也有所耳闻,今日的事若是声张出去,两个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已经没事了,素纯你扶少城主回去早些歇息吧。”钟莲心看了商木华一眼,吩咐丫鬟道。

“不必了。”商木华有些惊讶,不明白钟莲心为什么会帮他,其实只要她抓住这个机会,随便挑拨两句,父亲一定会打死自己的,可她却反而替自己开脱,为什么?

“下次不要这样了,我是你的庶母。若不是看你还是个孩子,我一定告sù

你爹爹!”钟莲心裹紧身上的袍子,悄声警告商木华道,她并不十分生气,不管是偷看自己沐浴还是试图往房间里放蛇,钟莲心都觉得只是孩子淘气罢了。

“我不是个孩子了!”商木华突然有些气恼,一把推开扶着他的素纯摇摇晃晃地出了钟莲心的房间。

“我不是个孩子!我已经是个男人了!”商木华将手里的几条小蛇狠狠摔在地上,她被人看了个精光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就因为自己是个孩子?!

她是看不起我吗?商木华的手越攥越紧,明明已经到了束发之年,父亲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像个成年男子一般征战沙场了,可自己竟还被人耻笑成一个孩子!

父亲说的对,他不过是个废物!商木华仅存的一点可怜自尊彻底崩碎。

…………

五年后城主夫人病逝,钟莲心从兰一别院搬回商府,成了真zhèng

的商夫人。

去兰一别院接她回来的是五年前用尽办法将她逼出商府的商木华,钟莲心还记得那个少年,瘦削、苍白且沉默。他似乎很恨自己,所以才出尽招数让自己搬离商府,他做这一切应该是为了他那个重病的母亲舒心一些吧。

“商夫人。父亲命我接你回府。”商木华端坐马上,望着这个一别五年的女子。时光似乎对美人儿也格外垂青,她竟同自己印象中的样子一丝差别也无,还是那身绣着昙花的丁香色衣裙,散挽着一个家常发髻,站在马下笑着看着自己。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尤其是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少年。商木华的变化无疑是惊天动地的。除了眸子里泛起的人情味儿之外,他的唇也学会了得体而礼貌地浅浅笑着。当然,最大的变化是他整个人的气质,尽管是骑在马上,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瘦削的下巴高傲地抬起,这不是故作自信,而是他真的发自心底地骄傲起来。

五年,他已经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名男子,一名卓尔不凡堪当城主之尊的男人。

钟莲心没有问他经lì

了什么,但她知dào

那一定很辛苦,她只是对他温婉一笑,低头款款一礼。她是他的庶母,这一礼本不必如此郑重,但她却偏偏要如此。钟莲心很明白男人们要的是什么。

尽管老城主并不是十分待见这个儿子,但他毕竟是商家的独子,把他哄高兴了自己才能成为真zhèng

的商夫人。她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女儿的将来打算。

钟莲心一回到商府便打定主意要对商木华示好,甚至可以说她倾注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和关心在他身上。大到房间布置,小到宵夜配菜,钟莲心都一一过问甚至亲力亲为。她不过是想感动这位少城主,让他接纳和包容自己,好让自己在老城主百年之后在商家仍有一席之地,但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些举动为自己带来的远远不止是接纳那么简单。

她赢得了商木华的爱慕。是的,爱慕。钟莲心是除了他母亲之外唯一一个如此细致关心和照顾他的人,就像一个干渴许久的人突然遇到甘霖一样,他尝到了一点甜头,便会贪婪地张开嘴,想索取更多,即便他已经不渴了。

不伦,从来没有出现在商木华的脑子里过,因为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将钟莲心当做他的庶母。钟莲心在他眼里没有任何身份标记,只是个单纯的美貌女子,一个让他第一次心动的女子。而这个女子“恰巧”嫁给了自己的父亲而已。

喜欢、深爱、无法自拔,其实都是很简单的事。商木华每每想起那晚的氤氲水汽时,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当时一定是着了魔了。”眼前浮起那抹紫色时,他总是如此对自己说。

明知不可得,但依旧沉迷,这就是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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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特赦放人

“你喜欢上了你的庶母?”薛灵妩磕磕巴巴道。

“我跟你说过了,我只是在说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不一定是我。”商木华叹了一口气,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虽然这个故事只讲了个开头,但是毕竟说了出来,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也许说完这个故事,他终于可以换得一夜安寝了。

“好好,只是故事。那后来呢?是不是那个庶母不喜欢他,那啥未遂,就被杀了?”薛灵妩大胆猜测着钟莲心的死因,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对,在素纯的版本里老城主是怀疑她同褚盈年之间的关系才……

“她的死我也很好奇,但可惜的是我不知dào

真相。”商木华的眼里头一次透出遗憾来。他没有狡辩的必要,他已经背了那么多人命,该承认的自然会承认。

“难道真的是个意wài

?”薛灵妩自言自语道。

“虽然我没有杀她的意思,但我也真心觉得莲心继xù

活下去所要承shòu的痛苦远远超过死亡。”此时商木华想起父亲的狠心和残酷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

褚盈年从一开始就是个替罪羊,父亲发xiàn

了他对钟莲心的感情,但家丑不可外扬,商木华再有错也是他唯一的儿子,所以他只能把恶名推给不相干的人,好给外人一个惩罚城主夫人的理由。

“后来呢?你为什么要去杀那些女子?就因为她们同她长得像吗?”

“褚盈年当初是怎么告sù

你的?”

“他说自己太爱钟莲心了,想要救活她,所以便杀了像她的人,希望给钟莲心的魂魄找一个宿主。”

“他的理由反过来便是我的理由。”商木华淡淡说道,嘴角泛起的那抹笑渐渐冷去,薛灵妩惊讶地看到同一双眼眸里,温柔和仇恨转化的如此之快。

褚盈年的理由是爱,是为了救活他深爱的女子,而商木华的理由则是恨。恨这个他深爱却又无法得到的女人。是她,让自己一步步走上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受她的迷惑如此之深,以至于在她死后,商木华夜夜无法入眠,眼前脑中全是她的影子。真的如同着了魔一般。即便是见到同她有一些相似的女人,他都会控zhì

不住内心交缠的爱和恨。他怕在那相似的眼眸里再看到往日的人,怕那抹淡淡的紫色香气再勾起自己内心的疯狂,因此便狠下心来杀了她们。

是啊,他爱她,爱到无法自拔,但他也恨她,恨到刻骨铭心。

“很矛盾,是不是?我爱她,可又想杀了她!”商木华对薛灵妩道。

商灵妩这种情窦未开的此时更是听得一头雾水,感情的事她并不是很懂,只好问些别的问题。

“褚盈年为什么会答yīng

帮你顶罪呢?”

“他女儿名义上还是我的妹妹。”商木华随随便便地答道,“他也真是蠢得可以,不忍心杀你就算了,竟还服毒自尽。很多事不是死了就可以解决了的,就因为他死了,你们才更觉得有疑点不是吗?”

“你还有没有人性!就因为你喜欢一个女人竟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薛灵妩再也控zhì

不住心里的怒火,爆fā

出来,指着商木华的鼻子大骂道。

“你有喜欢的人吗?”商木华完全不介yì

薛灵妩的怒骂,只抬起头望着薛灵妩的眼睛,淡淡道。

“什么?我……”薛灵妩一时愣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睛溜向一旁站着的印雪卿,发xiàn

他也正好kàn

向自己。薛灵妩顿时红了脸。

“如果你有,也许你就会明白一些了。喜欢,却又不能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喜欢上一个你不该染指的人会有多痛苦。更何况,我是爱她的。”商木华抬起双手覆在脸上狠命地揉搓了几下,常舒了一口气。

我是爱她的,这句话埋在他心里太久,几乎快把自己逼疯了。此刻说出来,无比的畅快。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呢?”

“说完了?”薛灵妩还暗暗在心里掰扯爱恨的问题,却没想到商木华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可是我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啊!”

“薛姑娘,我想你有些误会了,我找你来,不是让你问话来的。我只是有些话想找个人说说罢了。说多少说什么,都由我来决定。”

况且,情这种东西同你一个小姑娘也说不清楚。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去叫孟旭来,开了我的枷锁,我要回去了。”商木华抖抖手上的镣铐站起身来,仔细理了理身上的锦袍,似乎马上准bèi

出去一样。

“回去?你是杀人凶手,你还打算出大牢吗?”薛灵妩立kè

挪到牢门那里,生怕商木华越狱一般。

“该办的事都办好了,我连故事都讲完了,自然要出去。”

“你想得美,大牢又不是你家,你……”

“商城主,这两日委屈您了。”霰叶城知县突然无比谄媚地笑着进来,那腰哈的几乎快碰到了地上!薛灵妩都想大呼平身了。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还请城主不要介怀。”那知县袖子一挥,厉声吩咐身后的狱卒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帮城主去了镣铐!”

“是,是,是。”那狱卒忙答yīng

着摸出钥匙,还未走到商木华面前,却被薛灵妩拦住了。

“知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姑娘?去去去!快让开,不要妨碍知县老爷我办事!”

“不是,商木华明明是杀人凶手,案子还没过堂怎么就要放人了呢?”薛灵妩急了,死死攥着那狱卒手里的钥匙道。

“你们自己抓错人了还好意思说!那边两个女子已经认了罪,快放人!”那知县猛地拍了狱卒一掌,催促道。多关这个城主一秒,自己的知县乌纱随时可能会丢掉。

“什么认了罪!这你也信?他真的是凶手!我亲眼看到的!我……”

“你闭嘴!”知县大人端出自己的官架子吼了回去,“孟大人都已经被勒令停止调查这个案子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才算个什么东西!”薛灵妩不吃亏地立kè

反击道,骂完才反应过来方才那句话似乎还有另外一个重点,“你刚才说什么?老孟被勒令停止调查这个案子?为什么!?”

“本知县跟你说不上这些废话,商城主,您这里请。六扇门的大人还在前厅等着您呐。”知县看也不看薛灵妩,忙伺候商木华出去。

“你等会儿!我还没弄明白!”薛灵妩跟在他们身后扯着嗓子吼道。

“薛姑娘,你小声点吧,方才六扇门的一位大人来了,好像还带了什么人的手谕来。孟大人都已经回京了。”一个捕快偷偷拉住薛灵妩,悄声告sù

她道。

“老孟走了?”

“对啊,说是孟大人办案不力,似乎还要回京请罪。哎,不知dào

我们这些小捕快会不会有事啊。”

“怎么会办案不力?明明已经抓到了人!而且他走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你不必再吼了,不过是官官相护。”印雪卿倒像是早有准bèi

似的,淡淡然道。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这么大权力,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包庇一个凶手!”薛灵妩说完也快步往前厅去。

“喂!孟旭已经走了,你不要去闹事!”印雪卿忙阻拦道,可薛灵妩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他的?印雪卿无法,只好跟着过去。

衙门前厅除了商木华和知县,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他背对着门口,薛灵妩看不清楚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他的打扮。这人全身都被一件几乎及地的黑色斗篷裹起,不过看着似乎身量不高,也有些瘦弱。

“劳烦邵大人亲自跑一趟,下官实在是惭愧。”知县对着那人拱手说道。

“知县大人不必客气,”那人一开口,声音清脆婉转,竟然是个女人!“云浓哪算什么大人,不过也是替人办差的。”

薛灵妩知dào

这个官官相护放了商木华的人是谁了,邵云浓,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自己一直追求成为的目标,六扇门为数不多的几个御赐金牌神捕之一,绰号魔铃的邵云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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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魔铃云浓

“你已经拿到刑部的捕快令牌了,怎么还这么不高兴?你这个年纪能拿到这个可是不容易啊。”印雪卿一边试着把手轻轻触向一旁的烛台,一边安慰薛灵妩道。

自己死后已经快满四十九天了,他最近隐隐觉得双手似乎开始有些触感了。只是每次当他觉得自己的指尖要碰到东西时,却又猛然穿了过去。

薛灵妩没有答话,依然坐在那里,将手里小小的令牌抛上抛下地玩弄着。这是她一直想要的东西,是孟旭临走时留给她的,可自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邵云浓带来的一纸特赦手谕就让那个薛灵妩豁出性命才抓到的凶手轻易地逍遥法外了。

释fàng

商木华的手谕出自清平侯,薛灵妩以前一直以为杀人就要偿命,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能轻易更改律法,不是有句话说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现在她才知dào

不止是帝君的谕旨可以随时更改律法,商陆王城里还有一个人的敕令与帝君并行。不,他的敕令有时甚至可以凌驾于帝君谕旨之上。这个人就是这位清平侯。

商陆城永嘉帝继位时不过是个年幼孩童,先帝又是猝然崩逝,虽然有继位遗诏高悬庙堂,但觊觎那把金灿灿的龙椅的人并不在少数,朝中甚至有人公开议论要拥清平侯登基为帝。

当年先帝争夺帝位时,身为皇弟的清平侯出了不少力,先帝登基后,王城内外暴起的几场叛乱也都是清平侯一一平定。如此赫赫战功之人自然是能得到不少文臣武将的拥戴。曾一度有秘闻传说先帝在位时,清平侯就已有不臣之心,只是尚未举事,先帝便已身故。

也有许多人怀疑先帝的猝死和清平侯有关,但先帝崩逝后,这位清平侯反而力排众议拥戴幼帝登基,自己只甘愿当个皇叔摄政王。

有人说清平侯果然是忠义之士,但也有人非议说他不过是因为出身微贱,怕自己强行登基后无法服众所以才甘愿辅佐幼帝。不管动机如何,新君安然从一个幼童长成了少年,对清平侯这位皇叔是感念有加,若不是有他护持,只怕其他几位皇叔藩王早就置自己于死地了。所以永嘉帝特颁谕旨,清平侯敕令通行天下,效力堪比帝君意旨。

这样一个人要求一个知县放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也别郁闷了,即使清平侯不下这道手谕,你也不一定能治得了商木华的罪。他的爵位本身就是一道免死金牌,更何况还有胭脂和商离抢着替他认罪。”

“那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万一他以后还要继xù

杀人呢?”薛灵妩把手里的令牌狠狠扣在桌上,“不能把真凶绳之以法,我要这个破令牌有什么用!”

“你要没这个令牌,恐怕连现场都进不去,更别说抓人了。”印雪卿对商木华被放了的事倒是无比淡然。他现在觉出做鬼的好处了,各种感情似乎都弱了许多。

“与其抓了还要再放,倒不如根本就没抓到的好。”薛灵妩趴在桌上,心中还是无比的抓狂。“你说商木华同那个清平侯是什么关系?他竟肯如此救他?而且动作和如此迅速,我们才抓了他五天而已。”

印雪卿指指门外,“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她。”

“问谁?问门吗?”薛灵妩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薛姑娘你睡了吗?我是邵云浓。”

“邵云浓?!她来找我干什么?哎呀!怎么办?”薛灵妩立kè

紧张无比,站起来又坐下,只嘿嘿傻笑着,不知dào

该怎么办。

“薛马童,你方才还在大喊着你的偶像让你失望了,竟然罔顾法度,放了商木华。以后你再也不要迷恋她了,怎么这会儿又兴奋起来?”印雪卿撇撇嘴,不屑道。

“你怎么又叫我薛马童?上次听你叫灵妩可是亲切的紧,怎么不叫了?”薛灵妩凑到印雪卿身边,斜着眼睛坏笑着问。

“你那个时候快死了,所以我打算对你亲切一点。怎么说你也是我妻子不是?我虽然是个鬼,但还是有良知的。”印雪卿转过脸,神色略有些尴尬,故yì

冷冰冰道。

“别不好意思嘛,大家好歹都是熟人了,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真的不打算给你的偶像开门了吗?”印雪卿干脆飘上了屏风,让薛灵妩看不到他的脸。果然还是呆在屏风这里安全一些,坐在这个薛灵妩身边总觉得怪怪的。

“哦!对了!”薛灵妩这时才想起门外还有人在,忙去开门。

邵云浓很有礼貌地站在门口,微笑着等薛灵妩来给自己开门。如果不是那一身墨色的男子一样爽利的缎子衣袍,薛灵妩一定觉得门外的这位是某位公侯小姐。

邵云浓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支竹簪束起,她的五官并不十分漂亮,反而因为瘦削而觉得棱角太过分明。但那双眼睛却很吸引人,漆黑晶莹,仿佛有一股小小的漩涡在双瞳中一般,注视的久了,薛灵妩都怕自己会被卷进去。

很少有女子会穿墨色,这颜色未免太过丧气和压抑,但这颜色穿在邵云浓身上却相得益彰。虽然是简单的墨色衣袍,但看得出是上好的斜纹缎,利落爽捷的款式不仅不觉得简单无趣,加上腰间的那条绣着连云纹的红色锦带,反而平添了几分女性的窈窕和雅致。锦带上悬着一枚小小的鎏金令牌,撰有“御赐神捕令”五个小字。

薛灵妩端详了她半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后来反应过来,这位堂堂御赐神捕,竟然没有兵器!

“薛姑娘,我可以进来吗?”邵云浓任薛灵妩把自己通身看了个遍才开口问道。

“什么?哦!可以可以。请进。”薛灵妩闪身,把邵云浓让入房中。

“邵大人找我什么事?”

“白天的时候有知县在,许多话说着不方便,所以只能深夜打扰薛姑娘。孟大人临走时除了让我把捕快令牌交个姑娘之外,还特意嘱咐我帮姑娘调查银号的案子。”

“帮我调查?你可是御赐神捕大人,我帮你打下手都不一定够格,怎么倒让你帮我?”

邵云浓笑笑,似乎知dào

了孟旭为什么破了自己不收徒弟的传统,收了一个小丫头当徒弟,这小姑娘是挺讨人喜欢。

“孟大人既然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银号案不光是刑部在查,我们六扇门也在查,不过因为不想惊动地方,所以不露面罢了。我是看孟大人的面子才帮你,你不必多想。”

“可是商木华的案子还没了啊!他真的是凶手!你要相信我!不能让那个什么清平侯放了他!”

“你先别激动,这件案子自有安排。只是不是你能过问的了的。”邵云浓摆摆手,示意薛灵妩坐下,“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什么?”

“我听孟大人说你是一个柩冥师?可以召唤亡魂?”

薛灵妩没料到邵云浓突然说起这个,有些惊讶,“我是,可是孟大人说查案要靠证据,不能走这些歪门邪道。”

“你真的可以召唤亡魂吗?”邵云浓突然激动无比,竟死死抓住了薛灵妩的手。她的力qì

很大,薛灵妩险些疼出眼泪来。

“你先……放放放手!”

“是不是真的!”邵云浓的手反而抓的更紧了,脸也几乎凑到了薛灵妩的面前,无比急迫地问。

“是,我是可以见到一些死去的人,也可以传递书信,但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手?”薛灵妩拼命挣扎,竟毫无用处,最后还是邵云浓反应过来,松了手。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

“找人?什么人?”

邵云浓咬着嘴唇,眼泪竟冒了出来。

薛灵妩看着这个金牌名捕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实在是有些错愕。她见惯了孟旭的粗豪,以为神捕都应该是铮铮铁汉,没想到竟也有如此娇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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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深夜审问

“你要找谁我帮你找就是了,大不了我不收你的银子。别哭了。”薛灵妩实在看不了别人哭,连忙劝道。

印雪卿叹了口气,若不是还有薛云容在,像薛灵妩这样的柩冥师,只怕孙不肖再也不会同她合zuò

了。

“那请薛姑娘尽快帮我。”邵云浓收了眼泪,哀求道。

“我能帮的自然会全力帮你,但我也不是谁都能找的到的。死了太久的人或许已经投胎转世,找不到了。”

“不会,不会,他死了没多久。”邵云浓抹了把眼泪飞快答道。

“那他是怎么死的?若是被人害死的那找到也没什么用了。”

“为什么!”邵云浓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冥府规矩,被人谋害身死的,三日后便会饮下忘川水,前世的事都不记得了,你找到他也没什么用了。”

邵云浓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一套东西她是头一次听到,若不是孟旭信誓旦旦像她保证薛灵妩不是个骗子,她绝对以为这小姑娘是个神棍了。

“你有这么厉害的本事怎么没人知dào

?”

薛灵妩苦笑道:“我倒想没这个本事,过个正常人的日子。”

“喂!你这什么意思?跟我相处让你很不满yì

吗?”印雪卿插嘴道。

薛灵妩飞快地望了他一眼,有印雪卿在身边是她当柩冥师的唯一福利,但这个福利的有效期未免有些太短。印雪卿还不知dào

鬼夫和柩冥师性命交换的事。

“薛姑娘要怎么帮我找人呢?不会是要到冥府去吧?”

“这种事我自有我的办法,邵大人还是不必问的太细。你找的人如果死了已经超过三日,我想已经没有找的必要了。”

邵云浓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本以为这次找到了希望,可谁知竟还是空欢喜一场。

“云庭!我到底要怎样才能再见到你呢!”邵云浓喃喃道,她站起身,梦游一般的在房中走动起来。

“邵大人,你没事吧?”薛灵妩小心翼翼问道。

“云庭!慕云庭!你为什么就这么死了!你怎么那么没用!怎么那么没用!”邵云浓突然咆哮道。

“喂!她这是怎么了?”薛灵妩看邵云浓痛哭失声,实在不敢再劝,偷偷问印雪卿道。

“谁知dào

,这女人八成是疯了。”印雪卿皱皱眉,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拿到御赐神捕令的。实在是丢脸。

“薛姑娘!薛姑娘!”

突然又有人敲门。

“什么事?”

“邵大人在你房里吗?小的有事回禀。”门外似乎是衙门捕头的声音。

薛灵妩看了一眼邵云浓,惊讶地发xiàn

对方已经以光速收了眼泪鼻涕,又变成一副威风凛凛的女神捕派头,镇定无比地上前开了门。

“什么事?”

“大人,您吩咐属下把胭脂姑娘带到您房里去的,属下看您不在,便把她带到这来了。”

邵云浓扫了一眼捕头身后畏畏缩缩站着的胭脂,猛然想起自己今夜是打算问话来着,不知不觉在薛灵妩这逗留太久了。

“带进来吧,哪里问话都是一样的。”邵云浓也不征求薛灵妩的意见,就让捕头把胭脂带了进来。

薛灵妩自然也不拒绝,只是不知dào

这女神捕深夜审问,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民女胭脂见过大人。”多日的牢狱生活,让胭脂憔悴的厉害,她那双风流妩媚的桃花眼也不再水润,看起来竟有些木呆呆的。

“你可知dào

我为什么要见你?”邵云浓的口吻冰冷如霜,与方才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民女知dào

,民女杀了人,杀人要偿命,求大人判民女死罪!”胭脂跪下,竟垂首认罪道。

“你说你杀了人,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是怎么杀了那些女子的?”

“我把她们溺死在一个铜盆里的!”胭脂答的倒是流畅,也许她曾亲眼目睹过商木华如此做。

“对了,你知不知dào

这件案子已经由我们六扇门接手了?”邵云浓突然转了话题道。

“民女不知dào

。”

“我们六扇门的规矩可跟这些衙门不一样,”邵云浓说着拉过桌上的烛台,将手笼在了还在燃着的烛火之上,玩弄起那火苗来,“不管你招还是不招,按规矩都是要先打一顿的。这叫杀威棍。我看你是个皮娇肉嫩的小娘子,这棍嘛……”邵云浓说到这顿住了话头,眉毛微挑,斜眯着眼睛看向胭脂。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胭脂忙求饶道。

“这棍就免了。”邵云浓大方地挥挥手,可还未等胭脂道谢,她猛然向前,抓住了胭脂的下巴,将手里的蜡烛凑到了胭脂的脸旁。

“我一直觉得棍棒什么的都太粗鲁了,不适合女子。你叫胭脂?”

胭脂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点头。

“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这脸色未免苍白了些。我看这蜡油也是红彤彤的,倒有几分胭脂的颜色,不如我帮你匀在面上,这样气色也许能好kàn

不少。”

邵云浓的话还没有说完,胭脂便尖叫起来,拼命挣扎着想往后躲。谁知邵云浓那双纤手力qì

倒是大的吓人,死死抓着胭脂的下颚,让她动弹不得。

“这小脸蛋儿若是烫伤了实在是可惜,但没办法,若不给你个下马威,我哪能知dào

你后面告sù

我的话是不是可信呢?”邵云浓说着手里的烛台又近了胭脂一步,滚烫的蜡油滴答一声便落在了胭脂的脸上。

“大人饶命饶命啊!”胭脂大哭着连连讨饶。

“你若舍不得你的脸,那不如我滴在你的眼睛里如何?”

“不!不!不!胭脂一定实话实说!一定!不敢骗大人!”胭脂惊恐地睁大眼睛,她当然明白若一个女人狠起来能有多么狠毒。

“那好,你再说一遍你可知dào

我为什么要见你。”邵云浓松了手,把烛台放回桌上,气定神闲地问道。

“民女……民女知知dào

,是是是……”胭脂还是有些吞吞吐吐。

“你若真是杀了六个人,定了罪,可不是杀头那么简单。我想想六条人命,可算得上罪大恶极了。很有可能会判一个弃市、腰斩,或者是剐刑。啧啧啧,瞧你这你这一身儿白嫩皮肤,”邵云浓说着话又凑到胭脂身边,手掌一翻,手里多了一柄小巧的匕首。她把那柄匕首抵在胭脂的脸上,刀尖儿顺着她的脸颊和脖子来回滑动。

“到时候活剐你的刽子手可是有福气了,都不必使力,你这肉就会一片一片一片地……”

“我说!我说!”胭脂已经接近崩溃,她替商木华定罪就是怕他折磨自己,大不了一死,但没想到认了罪竟落到个更狠的人手里。

薛灵妩望着邵云浓已经有些冷酷的纤薄嘴唇,不由深感佩服,她这个问话手段实在是太厉害了,直接就抓到了胭脂的软肋。而且这种威胁方式孟旭这种大汉说出来都没有她这个女子有威慑力。

其实在商木华杀第五个女子的时候,胭脂就知dào

了他是凶手,她不过是凑巧经过兰一别院,见那里晚上还有灯光透出,有些奇怪。

好奇心总是能害死不少人。胭脂自然也是。目睹了兰一别院里的一切之后,她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待商木华结束一切走后,她大着胆子进了那个房间。那个汉白玉佩就是在那里捡到的,胭脂也并不是什么善类,自然知dào

捡到这块玉佩意味着什么。

此后便是要挟,胭脂总是很巧妙地不去触动商木华的底线,只是适度地加压。她自然知dào

惹怒商木华是什么后果,但成为城主夫人对她的诱惑是致命的。商木华的残酷与冷漠纵然让她害pà

,但却也能让她兴奋,狠毒而残酷的男人,听起来就很有魅力不是吗?

后来孟旭和薛灵妩开始查这个案子,从他们找车姓公子和兰一别院开始,商木华就知dào

迟早有一天会查到自己的头上。他便授意胭脂去找了褚盈年,用商离的性命要挟他,让他顶罪。商木华早就知dào

褚盈年易了容在兰一别院当花匠的事,他没有阻止,也许是早就料到迟早有一天要利用这个替罪羊了。那日薛灵妩在胭脂酒馆外撞见褚盈年,都不是巧合。褚盈年是故yì

现身引薛灵妩上钩的。

“之后的事你们就知dào

了,大人,不是我有意骗你,只是商木华是霰叶城城主,我若得罪了他,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胭脂拉着邵云浓的衣袖恳求道。

“你这个女人也真是蠢的可以!”邵云浓不屑地挥开胭脂抓着她的手,“这也算是自作孽。”

“大人!我都说了,求大人救我!”

“胭脂姑娘,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帮商城主顶罪,千万不要因为我改变主意。做人还是从一而终的好,反悔,也许你的下场会更惨。”

邵云浓这句话说出口,不止是胭脂,连薛灵妩也惊讶无比。她以为邵云浓如此审问胭脂,是决意要定商木华的罪了,可谁知到了最后竟还是要让胭脂顶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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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挑拨离间

“大人……你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胭脂已经吓得有些语无伦次,磕巴着问。

“我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你几句话罢了。对了,你还不知dào

吧?清平侯让我送了特赦令来,现在商城主应该正在家里安睡了。”邵云浓牵起嘴角,冷笑道。

“你们已经已经……放放了他?”胭脂瘫坐在地,身体因为惊恐剧烈地颤抖着。

“是啊,商城主是武勋世家,先祖甚至有恩于清平侯,你觉得侯爷会见死不救吗?”邵云浓笑着拎起胭脂,真的是拎起,就像孟旭经常拎起薛灵妩一样,然后打开来门,招呼门外的捕头把胭脂带走。

胭脂现在困惑无比,她来之前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了,可谁知这位神捕大人却偏偏要知dào

真相,她本以为说出真相她就会救自己一命,她甚至看到了保命的转机,可没想到最后竟又回到了!

但她没有再挣扎,她知dào

已是无用。胭脂只有二十七岁,但混迹江湖却已经有二十年。她没学会什么,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出神入化。

“你这是什么意思?”薛灵妩质问道,她的心情也同胭脂一样,大起大落了好几次,最后又回到了。

“我只是尽一个捕快的本分,问几句话而已。”邵云浓淡淡道,又吩咐捕头带商离来。

“问几句话?我以为你是打算帮胭脂了,怎么到最后竟还是要她顶罪!?”

邵云浓看了薛灵妩一眼,她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些,或者是孟旭没有教好她,捕快要做的并不只是跟着证据走,抓到人,要想定罪,很多时候要讲策略,甚至要牺牲。她不想同这个小姑娘解释,她是孟旭的徒弟,不必自己来教导。况且六扇门的这一套东西,孟旭并不是很赞同。

“同杀人犯做交yì

?哼!亏你们想得到!”孟旭当时脸上的不屑邵云浓现在都还记得。

“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以前一直以为有神捕令的人都是惩奸除恶的公义之士,可谁知你不过还是阿谀权贵。富贵、权力,哼!怪不得钱连阴司的鬼差判官都可以收买。但你若不能惩治凶手,甚至都不能抓到他们的话,你又何必当一个捕快?凭你的本事当个上将军应该都不是什么难事。”薛灵妩皱起眉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失望和厌恶。

邵云浓略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小姑娘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她多大了?十五岁?还是更小?自己也是从十五岁过来的,那个时候她也是满怀激情,像薛灵妩一样,认为捕快是可以帮死者沉冤昭雪,还生者一个公道的职业。她甚至觉得捕快像太阳一般光明。但……

“幼稚。”邵云浓冷哼一声,还是给了薛灵妩这个评价,这个评价也是当时师父常给自己的。

“孟旭不会天真的以为不让你看到黑暗,黑暗就真的不存zài

了吧?”邵云浓一抬手,房中的蜡烛便“噗”地一声灭了,“你看了什么?”

“当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薛灵妩咬牙切齿道。

“现在呢?”邵云浓又问。

薛灵妩眨了几下眼睛,让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接着便觉得眼前隐隐有了光亮,是门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但已经勉强能看到邵云浓纤细的身影了。

“是不是看到了一些东西?”邵云浓似乎笑了一下,“黑暗,你既然不能改变它,就只有适应它,你才能在这一片漆黑中重新找到一线光亮。我做捕快,就是为了找到这一丝光亮。”

“你的意思是……”薛灵妩有些明白,但却又有些不明白。

邵云浓没有再继xù

说下去,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又将蜡烛点上,商离已经被捕头带来,此刻正等在门口。

商离要比胭脂镇定的多,她静静站在门口等着,衣衫整齐,甚至连头发都一丝不乱,犹如一只乖巧无害的猫咪一般。

“商姑娘请进。”邵云浓对商离似乎客气的多,请她进来还推了把椅子给她。

商离柔顺地坐下,眨着她纯良无辜的眼睛问道:“我哥哥呢?你们不要冤枉他,他没有杀人。”

薛灵妩转过脸,她实在受不了商离虚伪的样子。

“你同你哥哥的感情很好吧?”邵云浓语调温柔地问,似乎不过是在同一个小孩子套家常。

“嗯,娘亲死了之后,哥哥就是离儿最亲近的人了。姐姐,你相信哥哥是无辜的对不对?”商离察觉到了邵云浓对她的和善,立kè

攀上了关系。

“你这么小一个小姑娘,也很想保护哥哥呐。”邵云浓微笑着摸了摸商离的发,夸奖道。

“哥哥对离儿好,哥哥一直保护离儿。而且,哥哥真的是无辜的。”商离甜蜜地笑着,似乎打定主意要将面前这个审问自己的人融化掉。

“是,我知dào

你们兄妹情深。所以我特意来告sù

你一个消息。”邵云浓握起商离的手,“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什么?”

“清平侯已经亲自写下了特赦手谕,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商离的双眼几乎放出光来。

“当然是真的,早上的时候是我亲自放的他,他……”

“哥哥被放了?”商离眼中的惊讶和手上的颤抖都被邵云浓看在了眼里。

“对啊,而且我像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清平侯是很想救他的,但也不能就草草将这件案子了了,我听薛姑娘说这几日你一直想帮你哥哥顶罪,这下侯爷就不用担心这个案子无法解决了,有人认罪在刑部那里也好交代一些。”邵云浓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望着商离的眼睛继xù

道:“你哥哥有你这样的一个妹妹真是太好了。”

“我……不,那个哥哥走时什么也没同你说吗?”商离突然有些慌乱,“他既然没事了,就没有提到我吗?他没有要求你放了我?”

“没有啊,你哥哥提都没有提起你,只说让我尽快了了这个案子,否则会影响他在霰叶城的名声的。”

“可是……可是,那个,”商离毕竟还是个孩子,耍心眼儿骗骗琉灵修和孟旭这种大老爷们还行,在邵云浓面前只有她掉沟里的份儿。

薛灵妩纵然再迟钝也看得出来邵云浓是在挑拨离间了!只是薛灵妩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那个胭脂,不是那个胭脂承认她杀了人吗?”

“胭脂吗?”邵云浓佯装回忆道,接着一拍手掌,“对了,是那个漂亮的姑娘吧?她似乎同你哥哥关系不错呐,我放你哥哥走的时候,商城主特意吩咐我也将她一同放了。你知dào

有些程序是不得不走的,所以只能拖到晚上才能放人,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来接她回商府了。”

“你胡说!哥哥不会这么做的!”商离终于爆fā

出来,“他怎么可能抛下我把那个贱人带走了呢!就是她害他到了这一步!为什么!”

邵云浓依然淡淡地笑着,却松开了握着商离的手,孟旭这个大老粗果然不适合处理这种缠裹了无数感情的案子。而且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小姑娘的嫉妒心大的吓人。

“通常一个男人带一个女人走的意图不是很明显吗?可惜你和你哥哥感情这么深厚,却不能活到看着他娶妻生子的那一天了。不过也没办法,若不是你担下了这个罪责,只怕死的就是你哥哥了。那个胭脂倒是好福气,竟能得城主如此垂青,果然漂亮的女人运气总是不会太差。”邵云浓的话平平淡淡说出,但在商离听来却都犹如毒蛇的信子一般,从她的耳朵钻进了她的心里,并在她的心头不停地噬咬。

爱的越浓,则恨得越深。很巧的是,两者同样可以令人盲目蒙蔽,不管是眼睛还是心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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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欲擒故纵

“喂!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薛灵妩实在不明白自己蹲守在大牢外面是为了什么。

“你这个丫头话还真是多。”邵云浓不耐烦地撇撇嘴,她已经很习惯独自行动了,而且也不喜欢在办案时和人交流,更别说解释自己的行动了。

“我问问还不行了?”薛灵妩更是不满,你不想让我问,你别带我来啊。

印雪卿望着邵云浓,似乎有些了解了她的意图。若真是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个女神捕的手段未免有些毒辣,但印雪卿也不得不佩服她洞察人心的能力。仅靠孟旭的转述,她就能准确知dào

胭脂和商离的弱点。胭脂怕死,而商离善妒。

“出来了。”邵云浓突然压低声音道,同时拖着薛灵妩往角落又缩了缩身子。

柔和的月光下,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女牢房里出来,商离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后便快速往大门的方向去。

“哼!这小丫头动作倒是迅速。”邵云浓冷笑一声起身,身形一闪便进了一旁的女监。她的步履很轻,若不是薛灵妩看着她走在前面,绝对不会觉得前面还有一个人存zài

。她不止悄无声息的像一只猫,她几乎可以和漂浮在薛灵妩身边的印雪卿媲美。

邵云浓料到了商离今晚会想办法逃出去,但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快。她摸了摸倒在地上的狱卒,颈动脉安稳地跳着,监牢内有一缕淡淡的香气,应该只是迷药。通常随身带着迷药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也是邵云浓非常不屑一顾的一类人。

“你再不出来她就要走远了!”薛灵妩压低嗓子招呼邵云浓道。

“放心,停在衙门外的马车不走,她是不会走的。”邵云浓从斗篷下摸出一套衣裙来丢给薛灵妩。

“换上。”

“这是什么啊?”薛灵妩把衣服抖开,绫红细褶抹胸长裙,薄雾一般的披肩,只是有些脏,还有一些臭了。等等……该不会?薛灵妩认出来这衣服是胭脂的!

“哪那么多废话,换上!”邵云浓不耐烦道。

“你不会是想让我扮胭脂吧?我不要!”薛灵妩的话音未落,腕上便是一阵酸痛,邵云浓的手已经扣上了她的手腕。

“痛!你松手!松手!”薛灵妩自然掰不开邵云浓鹰爪一样的手,佯装要用牙去咬,谁知邵云浓丝毫不为所动,手上反而加了力,薛灵妩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断掉了。

“好好好,我答yīng

你就是了。”薛灵妩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好投降道。

邵云浓这才松了手,自觉地背过身去让薛灵妩换衣服。薛灵妩又瞪了印雪卿一眼,他不耐烦地也转过身去。

胭脂的衣服起码有五六日没换洗了,又一直睡在牢中,闻着都是一股股地霉味儿,薛灵妩捏着鼻子勉强穿上,只是那上身的披肩实在是太过暴露,薛灵妩扯来扯去还是觉得不自在,真不知dào

胭脂穿着的时候是怎么克服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别扭扭捏捏的了!手放下!”邵云浓拍下薛灵妩挡在胸前的手臂,“反正也没什么看头。只是要你的背影罢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你出了衙门大门,直接上门口停着的马车就是了。最好快一点,慢了会被发xiàn

。”

“哪里没有看头了,还可以啊。”薛灵妩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满地嘟囔道。眼睛不由自主地溜向一旁的印雪卿,他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之后,就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什么意思嘛!”

…………

马车辚辚,快速驶向商府,薛灵妩的心止不住地狂跳着,她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果然不会武功到哪里都会被人胁迫,而且那个邵云浓哪里像个神捕?分明就是个女强盗,还是个翻脸比翻书都快的女强盗。

“她不会是因为被我看到自己痛哭失声的模样想要杀我灭口吧?你也知dào

,商木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商离,我还有没有活路了?”薛灵妩向印雪卿抱怨道。

印雪卿没有答话,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他今日的话似乎特别少,竟也不同薛灵妩拌嘴了,一张脸黑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薛灵妩只好乖乖闭了嘴,这个邵云浓武功应该不弱,不知dào

跟孟旭比会怎么样。上次孟旭同商木华打,险些吃亏,若不是琉灵修,说起琉灵修,不知dào

这个家伙最近在干什么。他应该搬出商府了吧?本以为他来霰叶城是除魔的,谁知dào

竟是替他师父清理门户的。薛灵妩想着想着自然又开始跑题,都没有注意马车已经停下了。

一旁的印雪卿不知dào

想什么也想的出神,竟头一次变得迟钝了。还是马车外的衙役敲了敲车板,提醒薛灵妩下车。

“我怎么会又落到商木华手里?”薛灵妩咕哝着下车,同时注意不让自己的脸大面积地暴露在夜色中。

商府的大门顺利打开,不一会儿商木华便出现在了门口。他当然得迅速一些,因为递进去的名帖写的是邵云浓的名字。他还欠着邵云浓人情呐。

“怎么是你?”见到门外站着的薛灵妩,商木华自然是惊讶无比,同时也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但他的动作不及薛灵妩快,薛灵妩牢牢记着邵云浓的吩咐,不等商木华动作,她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

开口自然是胭脂那娇俏妩媚的口吻,薛灵妩并不十分擅长发嗲撒娇,但好在声音生的本就甜美,听起来也差强人意。

“郎君,邵大人告sù

我她会定你那个疯妹妹的罪,我们都已经没事了。”薛灵妩不等商木华反应,便噼里啪啦地快速说道,“哼,为了要摆脱她,还真是费了不少力qì

。她还真是不知dào

天高地厚,不过是个不知dào

哪里来的野种,竟还妄想着留在商府!不过不久她应该就会被开刀问斩了吧?郎君你也可以安心了,”薛灵妩说着话,身子向商木华靠了过去,足尖轻掂,在商木华耳边吐气如兰道:“既然已经无事,郎君何时迎妾身入府呢?”

薛灵妩娇媚的说完这句话,双臂却还是死死地攀在商木华身上,防止他暴走,虽然自己已经紧张的快晕过去了,脸也已经快要抽筋了,但却还是极力地发出喜悦甜蜜的笑声。顺便在心里问候了邵云浓的所有亲戚朋友一遍。

“你疯了吧?”商木华自然是担心又会有什么陷阱,所以并没有对薛灵妩有什么动作,皱起眉头想甩开她,可谁知这姑娘黏得像狗皮膏药一般紧。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好臭啊。快松开!”商木华眉毛一挑,眼看就要对薛灵妩动手,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从一旁冲了出来,薛灵妩只觉得眼前一花,脸上便挨了一记耳光。

“贱人!又来勾引我哥哥!”商离看也不看眼前的人,对薛灵妩一阵疯狂地拳打脚踢。

“你干什么!”商木华抓住了商离的手臂,他对商离的突然出现很不高兴,更何况她一出现便是拼命撒泼。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我豁出性命想要保护你,你竟然救这个贱人出来,丝毫不管我的死活!”商离已经彻底丧失理智,一概往日在她哥哥面前的温顺模样,恶狠狠地吼道,“或者说,你早就和这个贱人商量好了,要置我于死地吗!商木华,枉我对你痴情一片,你竟然如此待我!”

“你真的是疯了!”商木华一脸厌恶,想要挣脱商离的纠缠。

“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想去帮你杀人!帮你顶罪!而你!竟只想着怎么迎娶这个贱人!商家堂堂霰叶城城主,竟要迎娶这种肮脏女人进门吗!”商离此时已近俨然一副正房原配的口吻,点着薛灵妩的鼻子一口一个“贱人”的叫骂道。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

薛灵妩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商木华果然不了解女人,他以为甩商离一个耳光,对方就会闭嘴吗?错!甩女人一个耳光的后果就是她们会变本加厉地爆fā

!最后后悔的只能是男人。

第五十八章 魂归来兮

商离比任何人都了解商木华的弱点,所以她只对准商木华的右腿膝盖骨狠狠一踢,她的这位武艺高强的哥哥立kè

便丧失了战斗力。商木华原来还仗着手上的功夫,但琉灵修早已废了他的右手,现在的他真的是一个行动不便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跛子了!

薛灵妩还不及反应过来,商离便拖着商木华冲进了商府。下人们自然不会阻拦,再怎么说商离还是商府大小姐。

“怎么样?拖进去了?”邵云浓此时方才出现,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道。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薛灵妩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脸,商离打耳光的水平实在是高超,只一下,薛灵妩的左边脸庞便肿起五个手指印。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dào

了。”邵云浓望着薛灵妩,丝毫愧意也无,这句话说完丢下她自己先一步进了商府。

“发什么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啰嗦!”薛灵妩反驳道。

商府之大,薛灵妩是领教过的,还好沿路都有目瞪口呆的家丁为她们两个展示商离去的方向,两人七拐八绕,到了商府西侧的荷花塘。

此时已是秋季,塘中的荷花早已枯败,一朵鲜花也无,只剩下一塘萧索颓丧的残破荷叶。商离紧紧勒着商木华的脖子,正站在这一片残荷之中。

折腾了一晚上,现在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东边现出一抹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薛灵妩喜欢有太阳的早晨,正在升起的太阳会给所有的云勾上一道耀目的金边儿,看得人心里暖烘烘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今天肯定是不会有太阳了。

又是一个阴天,霰叶城似乎晴天的时候并不多见。

被商离勒住的商木华自然是一脸的痛苦之色,他的右腿本就不堪一击,方才商离那一下又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商木华甚至都清晰地听到自己膝盖骨断裂的声音。

商离被商木华挡住了,薛灵妩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不必看她也知dào

商离此刻一定是一脸的疯狂。

“她想干什么?”薛灵妩低声问邵云浓道。

上云浓并不理会她,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两个人。此时商离抬起脚对着商木华的另一条腿又是一下。后者闷哼一声,颓然倒地。

商离用自己的膝盖死死抵在商木华脆弱的右腿上,腾出双手抽下了自己腰间的锦带,三两下便牢牢捆住了商木华的双手。接着,她抬起手臂竟轻轻地帮商木华理起了凌乱的额发!明明刚才还凶残的把商木华绑了个结实,此时却又温柔无比了。

迟钝如薛灵妩这样的,此时也终于意识到,商离对商木华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兄妹情谊了,商离自然是疯狂地爱上了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薛灵妩晃了晃脑袋,感叹道。

“我以为只要自己不能走路,你就不会让我离开你了,但没想到,你还是抛下了我。现在好了,你不能走路,这样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商离此时的表情安静,又带着一丝甜蜜,将自己的脸轻轻靠在商木华肩上,继xù

说道:“哥哥,你看着离儿长大的,知dào

离儿最离不开的就是你了。所以,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商木华自然是不乐意的,本来他已经安然无恙地被邵云浓放了出来,商离如此一搅合,说不定会坐实自己的杀人罪名,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来看他们兄妹情深的吧?”薛灵妩悄声道。

邵云浓不答话,却猛然站起身,三两步到了商离面前,厉声喝道:

“商离,你知不知dào

自己是朝廷重犯,竟敢私自逃出,还不快随我回衙门!”

商离见到邵云浓不由地挪了挪身子,大吼道:“你抓错人了!不是我!不是我!我不要跟你回去!”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哥哥!你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商离抓着商木华的衣袖,恳求道。

商木华挣扎了一下,躲开了商离的手,冷冷道:“你自己做的事不要连累商家!杀人偿命,邵大人,还请抓她回去!”

邵云浓故作惊讶道:“商城主,她可是你的妹妹,你忍心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身为霰叶城的一城之主,更是要以身作则。别说她同我毫无血缘关系,就算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也会把她交出来!”

薛灵妩看着商木华冷酷无比的脸,虽然他此时的性命握在商离手上,但却实在不知dào

现在他和商离谁更可怜一些。

“哥哥!你真的要如此对我吗?我为了你甚至不惜性命,你却真的这么绝情?”商离眉目哀婉,伤心欲绝道。

“你不要再叫我哥哥,你是姓褚,不是姓商!”商木华本就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感情,留下她,一是因为钟莲心,二就是为了握住褚盈年这枚棋子,谁知竟留了个如此大的祸患在身边。

“商城主,下官奉清平侯的手谕而来,能帮你的有限,毕竟律法是帝君所制。此时放你出来如此容易,皆是因为有人肯认罪的缘故,但若是一不小心罪名坐实了,倒是要再救你可要费一番功夫了。下官不确定到时侯爷还有没有这个耐心。”邵云浓不喜欢僵持的局面,又轻描淡写地刺激了商木华一把。

人本就是自私的,商木华更是如此。从小母亲教导他的就是如何在商府中保全自己,要保全自己,自然是要把别人踩在脚下。

“邵大人不要误会,她不过是个疯子,自己杀了人又不敢承担,便想拖我下水罢了。”

“商木华你!”商离听了此话自然是暴怒,俏生生的小脸儿气得煞白,拖着商木华竟往荷塘边上去。

“你不仅要娶那个贱人进门,竟还要我死!商木华,你竟然如此对我!算我眼瞎,哼!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商离说着话竟突然大哭起来,“哥哥,你知不知dào

离儿为了你吃了多少苦?离儿为了你又做了多少错事!可你,竟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到底哪里不好?我就这么不如母亲吗?”

提起钟莲心,商木华脸上的表情愈加复杂,母亲当年说得对,她一定会毁了商家的。商木华没料到这个应验竟是在钟莲心死后才到来。

“你母亲起码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情而杀人!”

一个清亮的男声想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薛灵妩抬头,不知何时,琉灵修抱着双臂站在了商离身后不远处。

邵云浓望着突然出现的人,眉毛止不住一跳,这人好厉害,自己方才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他竟然就到了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你……你什么意思?”商离听到琉灵修的话突然慌了神,不由地有后退了两步,此时她和商木华已经站在了荷塘的边沿上。

“我已经给了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并没有改变什么。”琉灵修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不得不揭发你的一些事了。”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商离狡辩道。

“听不懂吗?看来要找人同你对质了。”琉灵修说完从身上拿出一只紫铜细颈瓶来,小心地拔下了瓶塞。

“出来吧。”他斜倾手里的小小瓶子,那里缓缓淌出一小股淡淡的烟来。

薛灵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前的那股烟越滚越浓,最后竟幻化成一个女子的形状出来。

那女子一身淡丁香色绣昙花衣裙,腰间束着一条殷红芙蓉宫绦,五官精致,双眉微微蹙起,一颗小小的泪痣点缀在她如泣如诉地妙目下,仿如一颗泪珠一般摇摇欲坠。

天啊!这是……钟莲心!

…………

(哎,收藏不给力啊,下周估计是要裸奔了。伤心欲绝继xù

码字中……)

第五十九章 殊途同归

“天啊,这真的是钟莲心?”薛灵妩觉得自己嘴里一阵干涩,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呼吸困难起来。

“她好像是魂魄。”印雪卿也是惊讶无比,薛灵妩侧目,头一次看到他的眉毛因为惊讶而飞扬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邵云浓盯着琉灵修手里的那个瓶子半晌,却发xiàn

并没有东西出来。

“臭道士!你又在这里装神弄鬼吗?!”商离不屑道,此刻已经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她对琉灵修自然也不客气起来。

琉灵修略皱了皱眉,竟笑了起来,好脾气地说道:“离儿妹妹,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灵修哥哥,臭道士这种词不适合你叫。”

“哼!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我叫你一声哥哥?我哥哥是霰叶城主,商木华!”商离毫不领情,不屑道。

“真是可惜,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竟被商木华这种人蒙了心智。”琉灵修连连惋惜。

“你废话说够了没有!你到底是谁?”邵云浓也没了耐心,面前这个敌友莫辨的家伙随时会打乱她的计划的!

“他们都看不到,是魂魄。”印雪卿肯定道。

飘在空中的钟莲心一脸哀愁,一双美丽温婉的眼睛注视着商离兄妹两个,樱唇紧咬,竟淌下泪来!

鬼,也会哭泣吗?薛灵妩分明看到她两腮的泪珠!

“馒头妹,忍着点了。”琉灵修身形一闪,便到了薛灵妩身边,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干……”薛灵妩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自己手腕一疼,血雾喷薄而出,洒向了不远处的钟莲心。这下轮到薛灵妩淌泪了。

“柩冥师的血可以让亡魂现身,所以只能你牺牲一下了。”琉灵修抱歉道,右手一抹,薛灵妩伤口的血顿时止住,连撕裂的皮肤也合拢了。只是还有一道浅浅的粉红色的疤痕状的印记。

鲜血并没有粘在钟莲心的身上,反而在她周身笼罩出了一个浅红色的光圈,透过这层薄雾般的红色光圈,所有人都看到了钟莲心那张哀婉愁怨的脸庞。

邵云浓的双眼睁得滚圆,嘴巴大张惊讶地望向面前这个稀薄的人影。但她的惊讶远远不及商离和商木华。

“娘……娘娘亲?”商离磕磕巴巴道。

钟莲心听到商离唤她,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喜悦之色,但随即又黯淡下去,重新听到女儿这样叫自己,自然是高兴无比的,但眼前这个场面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

钟莲心早就意识到商离对商木华的浓厚感情,初起时她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离儿不过是喜爱她这个哥哥罢了,小儿女情谊浓些也是正常,但后来才渐渐觉出不对。钟莲心旁敲侧击警告过商离几回,甚至刻意阻止她和商木华频繁的见面,但毕竟同住一府,是如何都避免不了的。

“当初是我太过骄纵你了,所以才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钟莲心叹了口气开口,她的声音纤薄飘渺,若不留神细听,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离儿,”钟莲心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靠近商离,但后者却一脸惊恐地退开了,倒是商木华热切地注视着钟莲心,挣扎了两下身子似乎想靠近她。

“你走开!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臭道士,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吓唬我!收起你那些可笑的法术吧!”商离怒吼道。

“她真的是你的母亲。”琉灵修道。他本不想让钟莲心看到自己女儿如此丑态,但却又觉得只有她能劝得了钟离了。

“我娘已经死了一年了!就算有魂魄也该魂飞魄散了!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还会信这些东西!”

“不!她是你娘!”商木华突然开了口,他挣挫了两下,不顾膝盖的疼痛,猛然站起身来,直直地望向钟莲心的魂魄道:“她死后我在她身上放了定颜珠和定魂法器!没想到,没想到这些东西真的有用!莲心,莲心你真的回来了!”商木华的眼中满是专注和痴迷,就像商离望着他的眼神一样,只是他望着的是钟莲心。

“废话,师尊的符当然有用!”琉灵修白了一眼商木华,这个人真是给天极道人丢尽了脸。还好没有正式拜师,别人不知dào

,否则师尊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我回来了。”钟莲心望着商木华,感激的一笑。是,感激,若不是他,自己的尸身早已腐烂,魂魄大概也在地府备受折磨,就是因为他留下了自己,她今日才能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你……恨我吗?”商木华突然问,薛灵妩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愧疚之色!

钟莲心摇摇头,“也许在我死之前对你还有一些怨恨,但我死后你为我做的事,我都听到了。快一年了,你却日日睡在我的棺椁旁陪我,我的恨意早就烟消云散了。”

“睡在棺椁……棺椁旁?”薛灵妩顿觉一阵寒意,钟莲心的墓冢她是去过的,阴森、寒凉。真难想象商木华睡在那里是什么感觉。

他对钟莲心的爱真的就那么深厚吗?深厚到在她死后也要日日相伴?

“不,我做的这些还不够。你是因我而死,而我却连句话也不敢替你说。你活着的时候我不能陪着你,死了也算了了心愿。”

钟莲心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心中五味陈杂。从他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开始,她就知dào

商木华对自己的心思。就算他不尊重自己这个庶母,但他的眼神除了一点轻视和厌恶,更多的是一个男人打量女人的眼光!

恨?可他却给了自己一个女人最渴望的爱与倾慕。爱?但正是他的这份爱慕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深渊。钟莲心活着的时候也许对他还有恨意,但商木华在她死后的陪伴和倾诉,让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庶子竟生出不少好感来。

只是他若没有杀那些女子就好了。一份爱走向杀戮,自然就变了味道。

商木华对着钟莲心的魂魄柔情款述,却不知身后的商离已经心如刀割。为什么?自己年轻美貌,又是云英未嫁,哥哥为什么偏偏喜欢娘亲?一柄短刀悄无声息地架在了商木华的脖子上。

“离儿,你以前做的事,娘不怪你,但娘不愿看着你一错再错。你既然喜欢你哥哥,为什么又要如此残忍的对他呢?你喜欢他就要保护他,为什么自己却来伤害他?”钟莲心望着女儿,柔声劝道。

“我是想保护他,可是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商离依然很是激动,对她母亲大吼道,“他方才竟然想让捕快把我带走!他想置我于死地!”

“离儿乖,听娘跟你说。”钟莲心不知不觉悄悄靠近了商离,“哥哥也是没办法,他是霰叶城的一城之主,很多事他都不能按自己的心愿乱来。你又没有杀过人,就算捕快把你带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你留下,反而让你哥哥为难。离儿,你还不知dào

哥哥的性格吗?就算喜欢他也不会开口啊。”钟莲心看着女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哄劝道。

“什么意思?哥哥他……他喜欢?”商离严重的嫉恨似乎有些减退,望着钟莲心深邃漆黑的眸子,问道。

“是啊,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爹爹给你买了一只小狗,哥哥也喜欢的不得了,但他却没开口跟爹爹要,也没跟你借来玩是不是?他总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去找小狗玩。”钟莲心忆起旧事,回忆的甜蜜爬上了唇角。若人能一直活在回忆里该有多好。

“你的意思是哥哥喜……喜欢我?”商离问这句话时,脸颊飞过一抹绯红。

薛灵妩站在一旁不由感叹她的变脸速度,真是一瞬间又回到天真无邪状。

“你是他的好妹妹,你们一起长大,相处了十年,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钟莲心耐心劝道,同时使了个颜色给商木华,让他不要说话。

“他只是性子冷,不会表达罢了。离儿你误会哥哥了。”

“我误会了?离儿错了吗?”商离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见到母亲似乎便有些示弱。

“你没错,这不过是个误会。”钟莲心依然是柔情款款。

“真是慈母多败儿。”薛灵妩偷偷向印雪卿抱怨道,“她要是我娘的女儿,早一鸡毛掸子打出好几条街了。”

印雪卿还不及回答,一旁的琉灵修和邵云浓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可是我我,我对哥哥这样,哥哥不会恨我?”商离嗫嚅道。

“不会,你同哥哥是一家人,他不会怪你的。”钟莲心转向商木华,“是吧?”

商木华点头,撒谎道:“我也没有要娶别的女子,方才是她骗你的。我怎么会娶别的女人呢?”不管怎么样,先让脖子上的短刀离开比较重yào



商离顿时转悲为喜,收了短刀,竟一把拥住了商木华!“离儿就知dào

哥哥不会如此狠心!”

“离儿乖,这就对了。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你扶哥哥去治伤好不好?”

“好。”商离又恢复了乖巧妹妹的形象,搀扶着商木华打算离开,但腿窝猛然一阵酸麻,有些站立不稳,脚下一滑,竟拖着商木华一起跌入了身后的荷塘之中!

邵云浓出手如电,不待琉灵修反应过来,已经封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这个家伙的出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险些坏了她的计划,还让她听了这么久的废话。

“你干什么!”薛灵妩本欲冲过去救人,可才迈出去一步,便也被邵云浓点了穴道。

“小姑娘,还记得我告sù

过你如何在黑暗中寻找那一丝光明吗?”邵云浓看着在水中不断挣扎沉浮的商家兄妹俩,脸上罩起一阵寒霜,“当律法拿凶手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是不介yì

这样处罚他们的。反正刑部问罪也是死,这样也是死,没什么不好。殊途同归。”

钟莲心自然是疯狂地扑入水中想救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但她不过是个飘摇的影子,甚至连印雪卿都不如,她只是一缕烟。薛灵妩看着她扑向水面,一次又一次徒劳地想要抓住商离挣扎出水面的手时,几乎快要抓狂了,但身子却怎么样也动弹不得。

琉灵修、印雪卿、薛灵妩,三个人,六只眼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潭池水归于宁静,不再有一个气泡冒出,不再有一个水花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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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意外出手

死了?薛灵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件事真的是峰回路转,发展的速度已经让她有些跟不上了。邵云浓不是来这里赦免商木华的吗?怎么最后倒是她要了他的命呢?

钟莲心望着平滑如镜的水面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升起,薛灵妩原本还以为今天会是一个阴天的,但不料到了此时太阳竟金光耀目,刺得眼睛有些生疼了。

“啊!好痛!”钟莲心突然尖叫起来,阳光穿透她的身体洒在地上,把她那虚弱的影子烧出一个个的大洞来!

薛灵妩暗道不好,上次印雪卿在太阳下曝晒久了也冒起了白烟,纵使那时他的魂魄已经稳固,身上还带了爹爹给的符咒都险些被烧死,更别说钟莲心!

“琉灵修,救我!”钟莲心挣扎着想要扑向琉灵修,可耀眼的日光逼迫的她原地蜷缩起来。噬心的痛楚袭来,竟比她死时服下的毒药还要痛楚千百倍!

“快放开我!不然她会魂飞魄散的!”琉灵修大吼。

邵云浓看了看平静的池塘,突然一个纵身,竟足尖轻点,落在了水面上一枝枯败的荷叶上!就算是盛夏,荷叶繁茂的时候,那叶梗也不过几指粗细,纵然轻功了得,但要整个人站上去实在是太勉强,更何况只是一枝脆弱的随时会崩朽的残荷!

印雪卿以为孟旭的武功做一名捕快已经很委屈了,但眼前这位年轻的女神捕,武功绝对不在孟旭之下,年纪倒还比他小了不止十岁!

六扇门竟供养着如此厉害的高手,到底是什么让邵云浓这样的人甘愿在那里当一个捕快呢?

“嗡……”一声尖锐的嗡鸣声突然响起,邵云浓的袖中猛然旋出两颗快速转动的金铃,那金铃后面带着两根白练竟一齐钻入了水中。片刻功夫,邵云浓手臂一抬,两条白练跃出水面滚落在地上,白练一端各自缠裹着一个人。

邵云浓身形翩跹,一眨眼已经到了那两个人身边。她伸出手,探了探商木华的鼻息,满yì

地点点头。至于商离,她的死活邵云浓并不关心,竟连看也不看一眼。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殃及无辜了不是吗?”琉灵修咬牙切齿道。

邵云浓手腕一转,袖中射出几支银针,解了琉灵修的穴道。

“卑鄙!”琉灵修骂道,以邵云浓的武功根本不可能点了他的穴道,方才她之所以得手一是因为偷袭,二就是她打穴用的银针淬了麻药!用这样的银针即使是个初学武功的人,只要有机会一样可以麻痹世间高手!

“哼!神捕也做如此龌龊的事吗?”琉灵修一边怒骂,一边在心里快速念了个咒,打开方才装着钟莲心的小瓶子,收回了已经烧得千疮百孔的魂魄。

“真他妈的该死!”琉灵修忍不住骂道,纵使自己法术高强,也已经太晚了。钟莲心的魂魄已经散去几魄,投胎转世是无望了,也许以后都要幽居在这小瓶中了。他突然觉得格外恼火,这个神捕到底是什么东西,冲到这里不由分说地害死两个人之后竟连鬼魂也不放过!琉灵修眼神一凛,身子一顿,便向邵云浓欺来。

邵云浓虽然年轻,但行走江湖时间不短,又受过严格的训liàn

,琉灵修还未及动手,她便感觉到了对方的攻势,所以琉灵修出手虽快,但邵云浓脚下一旋,轻松避过。

“喂!琉灵修你干什么!”薛灵妩还被定在那里动弹不得,她只见过一次琉灵修出手,对他的武功没什么概念,但邵云浓的实力她还是领教到了的,见琉灵修贸然出手,难免替他担心起来。

“道士,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动手不太好吧?”方才只一招,邵云浓便看出自己不是这个琉灵修的对手,但若真要硬碰硬也不能说没有胜算,只是未免太不值得了些。

“哼!”琉灵修冷笑一声,手掌一翻,又攻了过来,“我可不是要同你切磋!神捕大人你刚刚杀了两个人,我这是要抓你去衙门治罪!”

邵云浓手里的白练出手,那两枚金铃旋转着缠上琉灵修的手臂,刺耳的嗡鸣声又响起,似乎比方才大了数十倍!薛灵妩以前很喜欢铃铛的声音,清脆悦耳,但邵云浓这对铃铛发出来的声响几乎要穿破她的耳膜!就像几千只几万只铃铛同时在耳边震响一般,薛灵妩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尖锐的嗡鸣声。

“魔铃。”薛灵妩终于理解了邵云浓这个绰号的来历。

那铃声响起时,琉灵修都觉得耳膜一阵不适,他眼睛一转,看到一旁的薛灵妩的双眼已经迷离起来,暗道一声“不好!”她被邵云浓点了穴,连捂耳朵都不可能。

琉灵修想抽身过去救薛灵妩,可自己的手臂被邵云浓的白练紧紧缠住,他试了一下,那白练竟是金丝鲛织就的,想靠内力震断简直是妄想。

至于兵器,他一向是不用的,可惜楚风那个家伙现在正在睡觉,不过他身上的兵刃应该也不足以割断这白练。而自己的法术自然更是没用,眼前这女子是个人,伏魔降妖的咒语对她应该都没什么用处。但其他的绝招又似乎太狠了些,毕竟对方也是个清秀的小美人,万一打坏了,他也会不好意思的。

琉灵修脑子跑神的当儿,邵云浓手里的白练此时竟像活了一般,往琉灵修的脖子上攀去,不过这样更好,琉灵修看准时机,在两颗金铃终于交缠到一处的一瞬间出手,终于用一只手同时夹住了这两颗铃铛。

“咦?还真的是金质的啊。女人果然就是女人,搞这些浮夸没用的东西。”琉灵修促狭地笑了起来,这金丝鲛自己是挣不断了,不过这金铃嘛……

邵云浓看到琉灵修的手指不过是轻轻一捻,自己那对宝贝铃铛便彻底扁了下去,再也不能发出一丝声音。而她还不及反应过来,喉咙便已经被琉灵修的手指捏住,他只要微微用力,自己的咽喉便会像那对金铃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永远的。

自己果然还是低估了面前这个人。邵云浓闭起眼睛,做好了受死的准bèi

,但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暗器飞来的声音。她猛地睁开双眼,一枚小小的石子破风而来,竟比自己的金铃还要快速凌厉无比!

那石子稳稳打上了琉灵修腕上的内关穴,琉灵修只觉手腕一麻,不由松了手。邵云浓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收了白绫,几个起落跃到了琉灵修的攻击范围之外。

邵云浓还不及站稳,一双眼睛便快速扫向四周,除了两具尸体和薛灵妩之外,这里没有其他人,那方才的石子是谁打出来的?

就算不相信,邵云浓的眼睛还是落在了薛灵妩身上。这小丫头竟深藏不露吗?只是她为什么要救我?

薛灵妩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可以动了。她转身,身后的印雪卿手臂还未收回,袍袖尚在轻轻摆动着,是他帮自己解了穴道,不必问方才的石子肯定也是他打出的!

印雪卿此时也有些惊讶,方才他不过是一时情急的反应,没想到自己竟能触到东西了。

他明明也不喜欢邵云浓方才的表现,但为什么琉灵修的手扣住她的喉咙时,自己竟是那么的想救她?

第六十一章 触碰感觉

薛灵妩趴在桌子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桌上的茶盏。薛灵妩觉得自己的眼皮已经快要抽筋了,纤长的睫毛止不住地抖动着。

印雪卿的指尖已经接近茶盏了,薛灵妩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虽然毫无意义,但一人一鬼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指尖碰到了茶杯壁,停了下来,印雪卿抖着手又将食指往前推了一点,那小小的茶盏摇晃了两下,竟然倒了。

“可以了!可以了!”薛灵妩兴奋地喊道,忍不住闭起了已经酸涩的眼睛,她盯着这茶盏已经快一个晚上了,试验了几百次,印雪卿的指尖终于可以触到东西了。

“终于可以睡觉了!”薛灵妩如蒙大赦地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打算蒙头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发生的事已经让她的神经快崩到了极限,若再不休息,她真怕自己会疯掉。

印雪卿独自坐在灯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桌上的茶盏,重新触摸到东西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这么多天了,他似乎头一回找到了活着的感觉,手有所感,能触摸,就是真实。不过,自己似乎还是只能碰到东西,而不是感觉到。

手里的茶盏是紫砂的,本应有着微凉细腻的触感,但印雪卿却丝毫也感觉不到。手指抚过那茶杯,就只有简单的触碰,没有任何感觉。凉的,热的,滑的,涩的,他都无法分辨。

“薛姑娘。”邵云浓突然推门进来,看到桌上悬着一个茶盏吓了一跳。可等她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些时,那茶盏却老老实实地放在桌上,并没有什么异常。

邵云浓自嘲的笑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眼神也如此不济了?

“你来干什么?”薛灵妩不情愿地从床上滚起,不客气地对邵云浓道。商木华死后,她对自己这个曾经的偶像可是完全嗤之以鼻。什么在黑暗中寻找那一丝光明,简直就是胡扯,就是在为自己行私刑找借口!

“没什么,不过是告sù

你明日卯时出发,你顺便告sù

那个道士。”邵云浓对薛灵妩的冷淡不以为意,反正自己是来查案的,不是来交朋友的。

“你不会自己告sù

他?我不去,我要睡了。”薛灵妩说着一仰身又躺回了床上,现在应该已经是子时了,再不睡就没有机会了。

“你不怕我们又打起来?”

“哼!你打得过他吗?”薛灵妩把脸埋在被子里咕哝道。

邵云浓登时红了脸,上次和琉灵修交手,虽然知dào

自己不敌对方,但也没想到竟然差了如此之多。若不是薛灵妩那粒石子解围,只怕命都没有了。不过,单凭那石子的力道速度和位置,薛灵妩的武功也是高深莫测。邵云浓突然有些后悔答yīng

孟旭带上薛灵妩了。

“小丫头,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孟旭收你做徒弟,还真是占到便宜了。”

“我都说了我不会武功。”薛灵妩卷了卷被子,又把自己埋了起来。不过她解释多少遍都没有用,邵云浓看不到印雪卿,自然不会信薛灵妩的话。

邵云浓望着卷在被子里的薛灵妩,猛然出手,袖中的白练呼啸着飞了过去。若她真的是个高手,这一下一定能逼得她反击。

结果……结果自然是薛灵妩连带身上的被子被那白练缠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会武功,你再如此我就不跟你去了!”

邵云浓有些纳闷儿,不知dào

薛灵妩到底是不愿还手还是不能还手。她手臂微抬收回那白练,若不是自己的身份太过显眼,她也不用伺候这么一个丫头。

“不去吗?”邵云浓早就料到薛灵妩会来这一招,抬起手臂轻轻一晃,一阵细碎的铃声汩汩流出,清脆悦耳。但躺在床上的薛灵妩却像被火烧了尾巴一样迅速弹起,尖叫着冲下了床。

“你好卑鄙!”薛灵妩伸出十个手指拼命抓挠着自己的小腿,那里就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子在噬咬一般,又痒又痛。而且这痒这痛都深入骨髓一般,让人抓挠不住,只才一会儿的功夫,薛灵妩的额上便冒出汗来。

“你堂堂六扇门的金牌神捕,竟然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啊!好难受!快住手!”薛灵妩才骂了一句,邵云浓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铃声更加细密,薛灵妩腿上的痛痒自然是加倍。

“你要跟我去吗?”邵云浓冷冷到。

“去!去!我去!”薛灵妩的眼泪都淌了出来,连连保证到,“明日卯时出发,我知dào

了,我再去告sù

琉灵修,你快住手!”

邵云浓这才收了手,银铃声戛然而止,薛灵妩身上的痛痒也立kè

消失,她穿着粗气蹲在地上,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淌下。

这到底是什么招数,太坑人了些!

“你为什么非要我跟你去,你又不喜欢我。”薛灵妩抱怨道,但语气已经好了很多,方才的痛痒实在是够了。

“你也知dào

我的身份,很多时候出面并不十分方便。还是你这小捕快比较好,到哪里都不会惹人怀疑。”邵云浓说完,看也不看薛灵妩一眼,转身便走。

印雪卿正站在她身后,没料到她突然转身,两人撞了个满怀,邵云浓只觉得全身一阵冰凉,便穿过了印雪卿的身体。

“咦?方才是怎么回事?”邵云浓止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个薛灵妩的房里好像总是透着股诡异,柩冥师?哼!果然跟冥府打交道没有什么好处。

“这个邵云浓真是难对付!”薛灵妩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整理好衣服,本来已经可以休息了,现在又要去找琉灵修。

“你发什么呆?”薛灵妩看印雪卿愣愣地站着,诧异道。

印雪卿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双臂,将手掌轻轻地覆在了薛灵妩的脸旁。

“喂!你干什么!”薛灵妩顿时涨红了脸,想挪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一动也不动的呆站着。

“怎么又没有了?”印雪卿嘟囔道。他的指尖拂过薛灵妩光滑细腻的脸蛋,但却还是像方才的茶盏一样,没有任何感觉。可刚才邵云浓撞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分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她的发丝、衣摆扫过自己的手,轻柔的,痒痒的感觉,她纤薄的身体穿透自己的胸膛时,他竟感觉到了一丝暖意。虽然这感觉稍纵即逝,但他真的感觉到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给自己这种感觉?印雪卿怔怔地站着,手还笼在薛灵妩的脸旁。

“馒头妹!你怎么还没睡?”邵云浓走时并没有关门,琉灵修迈步进来,看薛灵妩傻傻站着,有些纳闷。

“大半夜地你不睡觉,站在着干嘛?学马站着睡吗?”

薛灵妩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印雪卿身边站开,依然红着脸道:“你管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相求。”琉灵修从怀中拿出盛着钟莲心魂魄的紫铜细颈瓶,“她的魂魄越来越弱了,我怕她支持不到楚风赶回苍梧山,所以想同你借点东西。”

“向我借什么?你法力不是很高强吗?自己想办法!”薛灵妩立kè

警惕地往回缩了缩身子。

“不要那么小气嘛,不过是一滴血。”琉灵修冲薛灵妩谄媚无比地笑着,“你难道忍心看着钟莲心魂飞魄散?你那么善良,不会忍心的吧?”

“为什么要我的血?”

“你是柩冥师啊,况且你们家都传了九代了,你的血已经很纯净了,对鬼魂很有好处的。”

“就一滴?”薛灵妩已经松动了,毕竟钟莲心也可怜的很。琉灵修忙点头,怕薛灵妩后悔,二话不说便抓住她的手,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枝银针,在薛灵妩的食指上轻轻刺了一下。

鲜血滴进那个细颈瓶,竟化成了一股青白色的水汽,琉灵修满yì

地晃了晃那瓶子,重新盖上了盖子。琉灵修抬头,薛灵妩正把手指放进嘴里含着止血。

她脸上的绯红还没有完全褪去,一双剔透如水晶的眼眸正闪闪地望着自己,琉灵修捏起了自己的手,薛灵妩滑腻柔软的手掌留给他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手心里,他的眼睛扫过薛灵妩身后站着的印雪卿。方才他们的亲密举止琉灵修都看在了眼里,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遗憾,是啊,她是一名柩冥师,早已经成婚了。

第六十二章 失踪孩童

商木华死后,邵云浓并没有在霰叶城逗留太长的时间,银号案同前几次一样,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也是浪费时间。孟旭似乎已经摸到了银号案凶手的作案规律,霰叶城他就已经猜对了,只不过当时为了救薛灵妩和胭脂,衙门派去盯着正康银号的衙役被调走了,才出了漏子,否则这案子现在也许已经告破了。

但这也说明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孟旭的猜测是正确的,只要顺着国内几大银号在各府各城最大的商号去,总能提前凶手一步。距离霰叶城最近的大城是浔阳城,浔阳城隶属新宛府,地理位置连通南北各府,不管是水路、陆路,浔阳城都是枢纽地位。所以京城内各大商号在浔阳城内几乎都设有分号,甚至有两家把自己的总号都搬到了这里。

邵云浓的下一站就是这里,处理商木华的案子只是顺手的事。她本以为还要花不少精力,但没想到商木华那个疯子一般的妹妹商离倒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邵云浓当然知dào

清平侯的心思,霰叶城商家三代都是军伍出身,在军中武将心目中地位甚高,又有拥戴先帝的功劳,是几位赐国姓的封王之一,荣宠可想而知。商家又握有肃宁府大部分的驻军兵力,若能在此时救商木华这个商家独子一命,商家对清平侯自然感恩戴德。笼络到了这一位,兵权、军威都手到擒来。

如此算来,一条特赦手谕实在不算什么。清平侯派邵云浓来,目的就是为了保商木华无虞,侯爷的命令邵云浓自然是无法违抗,但商木华害人无数,若就这样放了他,霰叶城只怕还不得安宁。更重yào

的是还有人早就看霰叶商家不顺眼,邵云浓还未出京城,便接到了另一份密封的手谕。内容与清平侯正好相反,要邵云浓不惜任何代价,将商木华问成死罪。

这条手谕自然更合邵云浓的胃口,她毕竟是个捕快,对杀人凶手有着天生的恨意。只不过她跟孟旭不同,只要能达到目的,她并不在意实现的手段。

又要让商木华脱罪,又要取了他的性命,邵云浓本还为这件事发愁,没想到只是说了几句话,竟顺利解决了。真没见过商离和胭脂这么傻的女人。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让自己落到如斯地步。

邵云浓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薛灵妩,她实在看不出这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孟旭那个老顽固竟能破例收她为徒,若是为了那张漂亮脸蛋的话,又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两个人的年纪差的实在不是一星半点,但除了这一个优点,邵云浓实在看不出薛灵妩有什么可取之处。

“看什么看!”薛灵妩瞪了邵云浓一眼,没好气道。连着赶了几日的路,让她的怒火一日高过一日。一旁的琉灵修倒像是很快忘了自己和邵云浓的过节,笑眯眯地冲她挥了挥手。

“喂!你还有没有原则?她害了那么多人,你还冲她笑!”薛灵妩的火又窜上来一截。

“馒头妹,你以后少吃些烤馒头,火气那么大。你说她害了人,但若不是她,你能治得了商木华的罪吗?还不是要放了他,邵姑娘杀了他正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商木华有罪,要杀要剐,那都是刑部的事,怎么可以就这样杀了他呢?就算这样是可以的,我勉强接受,可商离呢?胭脂呢?邵云浓明明知dào

商木华是凶手,他人都死了,还让胭脂把罪名顶下来。真搞不懂这个女神捕,要了商木华的命还要维护他的名声!”

琉灵修没答话,只是笑笑,商木华死的不冤,商离死的更不冤,他不想骗薛灵妩,但也不想让她知dào

商离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事,这对她而言似乎有些太过残酷了,所以琉灵修只好沉默。

这件事是钟莲心亲口告sù

琉灵修的,他起初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在知dào

是商离绑架了薛灵妩和胭脂后便深信不疑了。

当年老城主毒打过钟莲心之后并将她软禁,不是因为怀疑钟莲心和褚盈年之间有什么奸情,而是发xiàn

了商木华对钟莲心的不伦感情,并认定是钟莲心不守妇道,勾引自己的独子。家丑不可外扬,所以老城主只能把这件事暂时推在褚盈年的头上。免得下人乱嚼舌根子。

老城主恨商木华恨的要死,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就是自己心头的一根刺,竟敢觊觎庶母,实在是太不像话。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独子,杀了他是不可能的,就只有拿钟莲心开刀。好在他对这个温柔貌美的填方也还有几分感情,便告sù

她,只要她肯自己赴死,那么女儿可以继xù

留在商府当大小姐。褚盈年自然也不会有事。

其实素纯说的对,钟莲心临死前是中了毒,不过是她自愿喝下的。临死前她想再见见女儿,却不料商离趁她不备竟将她推落水中!

“娘,你不要怨我,谁让哥哥太喜欢你。只有你死了,他才能看到我的好。”

这是商离看着在水中挣扎不止的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她可以再等等的,只要一会儿,钟莲心便会毒发身亡了,可她竟连这一会儿也等不了。只是没想到最后商离自己也是死在那一片荷塘之中。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只是胭脂的惩罚有些重了。

“嘶~~~~”突然炸起的一声马嘶吓了琉灵修一跳,他忙回过神来,却发xiàn

前面的邵云浓紧紧勒起缰绳,坐下的那匹马前蹄高抬,马蹄下倒着一个银发老婆婆。

薛灵妩倒是先邵云浓一步跳下了马,快步过去迅速把那老婆婆扶起,同时不忘冲邵云浓吼道:“你横冲直撞什么!”

邵云浓拨过马头,也不下马,依然提着缰绳,笔直地坐在马上。刚才她好好走着,是这个老婆婆突然冲出来,倒在马前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碰瓷的她见多了,这么明显的还真没见过。

“不关那位姑娘的事,是老身自己走不稳,摔倒了。”那老婆婆忙拉着薛灵妩解释道。

“老婆婆,您怎么了这是?”薛灵妩此时才注意到那老婆婆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嘴唇都翘起一层干裂的白皮,看起来很是不好。

“老身……老身……”那老婆婆一听薛灵妩如此问她,竟嚎啕大哭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眼泪鼻涕齐下,蹭了薛灵妩一身。

“您先别哭,要不先喝口水,慢慢说?”薛灵妩从马上取下水囊,小心地喂那老婆婆喝了几口水。

“薛灵妩,我们还要赶路,没工夫管这些闲事。”邵云浓迅速扫了一眼那老婆婆,她虽然看着憔悴虚弱,但健康绝对没有问题,也就没有管的必要。他们的时间可耽误不起,晚一步也许就错过抓到银号案凶手的时机了。

“这哪里是闲事!就算不是你撞到她的,那也是你的马猛然出现,吓到老婆婆了!”薛灵妩气呼呼道,她一部分是为了这老婆婆,另一部分自然是为了同邵云浓抬杠。

邵云浓也不再多说话,只轻轻抬起右手,做了个晃动的手势,其中的威胁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你若不走,我就让你痛痒难当。

薛灵妩看到邵云浓抬起手,还是有些露怯,但咬咬嘴唇昂着头瞪了邵云浓一眼,把老婆婆扶到路边坐下,自己也坐下,一副不走了的架势。

“哼!任性的丫头!”邵云浓冷哼一声,她早就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还好一早已经在薛灵妩腿上打了几枚毒针,只要自己摇摇铃,她不听话也要听话。这种让人服从的方式,简单有效,邵云浓屡试不爽。尤其是审问犯人,只要多几枚毒针,嘴再硬的人都能撬开口子。

“邵姑娘,今天也赶了很久的路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琉灵修不动声色的纵马到了邵云浓身边,抬起手里的马鞭轻轻压在了邵云浓的手臂上。

邵云浓顿觉自己的手臂似被千金大石压着一般,动弹不得。那日点琉灵修的穴道时,自然用的也是有毒的银针,只不过这一招对他没什么用,因为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可能连摇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服了。

“好吧,就休息一会儿。”邵云浓悻悻地放下手臂,跳下了马。

“云浓姑娘真是善解人意。”琉灵修也跟着下马,笑着赞道。

“叫我邵大人!”邵云浓丝毫也不领情,冷冷道。

琉灵修吐吐舌头,这女神捕的脾气真是大的吓人,这个人就是一个马蜂窝啊。

“老婆婆,您到底有什么伤心事,你告sù

我,说不定我们能帮到你呢?”薛灵妩问那老婆婆道。

“姑娘,你的好意老身心领了,只是你帮不了我啊!我的命实在是苦哇!”那老婆婆说着,嘴一撇又哭了起来。

“您先别哭了,先说出来,就算我们帮不了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琉灵修也帮腔道。

“姑娘,公子,老身的家就住在不远的板桥镇,老身前几日带家里的小孙孙去隔壁镇上赶集,可不想……没想到没想到我的小孙孙不见了!老身已经找了好几日了,可一点消息也没有。老身出门只带了一些铜板,实在没钱吃饭,只好先回家找儿子儿媳再设法了。”

“孩子不见了?怎么不报官?”

“报了,镇上的里司说这附近几个镇上已经有好几家报说丢了孩子了,都报到了浔阳县衙,可一个也没找到!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啊!我的小孙孙啊!”那老婆婆说完又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一旁的邵云浓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大步上前抓住那老婆婆的肩膀和腰带,将她递到了自己的马背上,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对傻站着的薛灵妩和琉灵修吼道:“上马,先送老婆婆回家,今晚连夜赶去浔阳城!”

第六十三章 凶悍猛兽

送完老婆婆从板桥镇出来,已经是三更天,圆月当空,夜色正浓。薛灵妩困的眼睛都几乎合上,但邵云浓却还是伏在马上一言不发地快速赶路。琉灵修更是精神硕硕,骑在马上还有心思时不时地抬头欣赏月色。

板桥镇离浔阳城并不算近,一路又是荒郊野外,薛灵妩觉得他们快马赶了一个时辰,别说镇子了,连人影都不见一个。时不时闪出的几丛绿莹莹的鬼火让薛灵妩觉得自己仿佛正往冥府去一般。

“浔阳城地接南北,往来商贾不算少数,就算是半夜也能遇到赶路的商家,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一个人也没看到?”薛灵妩实在忍不住了,加了一鞭子追上邵云浓问道。

“这不是去浔阳城的路,我们今晚去七叶镇。”

“七叶镇?不是说去浔阳城吗?”

“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就算到了城门也关了,不如先去七叶镇,老婆婆的孙子就是在那里不见的,也许能有线索。”

“喂!你不是说不让我管闲事吗?怎么自己现在倒这么热情的帮忙了?”薛灵妩看着邵云浓无比严肃的脸,揶揄道。

“我是个捕快,这不算闲事。不过同你说话就算是浪费时间了!驾!”邵云浓一夹马肚子,飞驰而去。

“我还不想同你说话呐,我……啊!什么东西!”薛灵妩猛然觉得胯下的马匹一顿,似乎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一般。回头看时发xiàn

马屁股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但薛灵妩却看到两点绿莹莹的光正闪烁着。

“嘶~~”薛灵妩的马突然哀鸣起来,拼命撩起后腿似乎想摆脱身后的这个东西。

薛灵妩还不及反应过来,身后悠哉赏月的琉灵修及时赶到,随手折断身边的一枝树枝,对着马上趴着的那一团东西扫了过去。

“嗷呜……”薛灵妩听到一声狗一般的哀鸣,眼前的绿点登时少了一个,接着就是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她坐下的马昂起前腿发出一声惨烈的悲嘶,险些把薛灵妩掀倒在地!

“怎么了?”邵云浓也觉察出这里的不对,慌忙拨马回来。

琉灵修一把拉住薛灵妩的缰绳,勉强按住了狂跳的马匹,右手一转,一簇明亮的火焰已经出现在了手掌心。

“啊!”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薛灵妩忍不住惊叫起来。自己的马从腰际到臀部被什么东西抓的是鲜血淋漓,腹部的那一块皮更是被生生撕下,此刻正摇摇晃晃地挂在马身上。

“这是这是这是……是狼吗?”薛灵妩望着两步开外低伏着的一只巨大的动物惊叹道。她坐下的马更是四腿簌簌,害pà

地如抖筛一般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狼?”邵云浓嘴硬道,但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还是让她一惊,不敢贸然靠近。

火光下,三个人看清楚那只巨大的动物足足有六七尺长,半人多高,前爪伏地,后臀高高翘起,摆出一副随时准bèi

进攻的架势。一身青灰色泛黄的硬毛钢刺一般根根炸起,薛灵妩觉得这东西站起来绝对比自己还高。最吓人的是这东西的脸,似狗非狗,似狼非狼,两只耳朵警惕地高高耸起,红红的鼻子下是一张呲着发黄獠牙的阔嘴,此刻正呜呜地低嗥着。它的一只眼睛被琉灵修手里的树枝刮伤,正冒着鲜血,另一只则大大地瞪着,闪烁着绿幽幽的光。

这东西比狼不知大了多少倍!

薛灵妩吞了吞口水,一动也不敢动。身边的琉灵修和邵云浓手里都没有够锋利的兵刃,跟这东西肉搏,就算赢了,被咬上一口也够呛。

“薛灵妩,你们后面还有!”印雪卿指指三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只这种动物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三人背后,摆出了一副随时攻击的架势。

邵云浓紧紧勒着手里的缰绳,她感觉坐下的马也开始颤抖了。这东西一定凶恶的很,马匹已经先一步察觉到了危险。她的这匹马可是西域进贡的良驹,身形流畅健硕,踢死一匹狼绝对不是问题,但此时竟然抖了起来!眼前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啊!”薛灵妩一声惊呼,她坐下的马本方才受了重伤流血不止,此时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来。那两只动物似乎也察觉出薛灵妩是三个人中最好对付的,见状都闪电般地迅速扑向薛灵妩。

邵云浓和琉灵修同时出手,白练和树枝分别打向一前一后的两只猛兽。邵云浓的白练迅速缠裹住了其中一只,邵云浓猛然发力,将它狠狠摔在地上。那动物被白练死死缠住,动弹不得,任由邵云浓摔了几个来回。

“哼!我以为多厉害,不过是只畜生!”邵云浓不屑道,可她话音未落便听到“哧啦!”一声响,那东西竟用自己的獠牙撕烂了身上的白练!

邵云浓惊讶地长大了嘴巴,这白练用的可是金丝鲛,像琉灵修这样的高手都不一定能用内力震断,这么一只畜生靠牙齿竟撕烂了!

那猛兽挣脱了白练,压低身子向邵云浓猛扑过去!邵云浓慌忙翻身下马,迅速抽出靴中的精钢匕首护在身前,抓住了一旁正傻呆呆看着的薛灵妩,足尖轻点,三两下便跃到了一棵大树之上。

“你在这坐着别动!”邵云浓吩咐道,她此刻的怒火已经冒到头顶,金丝鲛是极稀罕的东西,这畜生竟三两下给撕了,此仇不报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邵云浓也不管自己堂堂神捕的身份,竟同一只畜生揪斗不休会被人耻笑,纵身一跃到了地上,冲那东西大吼道:“我要杀了你!”

“不要!”琉灵修见邵云浓要硬冲上去,忙大喊一声阻拦,迅速跃起,跳到了邵云浓身后,抓住了她的衣领。一踩身边的树干,带着邵云浓也跃到了一旁的树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要杀了它!”邵云浓挣扎着又要往下扑,却被琉灵修死死拉住。

“我刚才跟那只过了几招,它已经被我打瞎了一只眼睛,我都没占到上风,你又失了兵器,这样打岂不是找死!”琉灵修按住邵云浓,劝道。方才那东西实在是厉害,自己险些就被抓到了。它那獠牙连金丝鲛都能撕烂,自己这身板儿估计被撕裂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用银针!”邵云浓岂肯善罢甘休,对准树下咆哮着的猛兽,甩出十数枚银针来。邵云浓的银针虽然比绣花针还要细上几分,但她手上的力道强劲,纵然是木头也能打入几分,可没想到方才出手的银针碰到那猛兽的皮毛,竟都弹开了!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邵云浓惊叹,手里一空,自己的匕首已被琉灵修夺去。

“喂!你下去干什么!”薛灵妩见琉灵修猛然跃下,焦急地喊道。

“我再不下来,我们的马都要被这两个畜生咬死了。比起走路的辛苦,我倒不介yì

被咬上几口。况且,这两个家伙这么大,烤一烤说不定很好吃呐。”琉灵修笑着说道,有了邵云浓的匕首,他倒是有七成的把握能杀死眼前这两只凶悍的猛兽。

第六十四章 青狼犬獒

薛灵妩死死抱着身边的树干,生怕一个不小心手滑掉下去。邵云浓那么厉害的金丝鲛和银针都上不了那两只猛兽分毫,自己下去恐怕连给他们磨牙的资格都没有。

“馒头妹,今天晚上的宵夜就要看你的手艺了。”琉灵修弹了一下手里的匕首,嘴角又牵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邵云浓果然是朝廷的人,手里的兵刃都是最好的。只是在她手里似乎发挥不出全部的价值。

那两只猛兽似乎被琉灵修随随便便的态度给惹毛了,大吼一声便同时扑了过来。琉灵修身形一闪,让过其中一只,左手敏捷地抓住了其中一只的尾巴。手起刀落。

“嗷呜!!!”被匕首砍中的那一只哀嚎起来,不过这家伙的毛皮实在是结实,琉灵修方才已经用了五成的内力,再加上手里的精钢匕首,竟没有砍断那东西的尾巴!

负伤的这一只只哀嚎了几声,立kè

红了眼,迅速扭转巨大的身形又扑向了琉灵修。不过这次明显忌惮了一些,避开了他握着匕首的那只手。而另一只方才扑了个空,这时也调转回来,猛然一跃,锋利的爪子对着琉灵修的喉咙抓来。

这次的两面夹击角度很巧妙,让琉灵修退无可退,手里的匕首只有一把,挨饶似乎是必然的事了。只不过琉灵修不确定自己被那样的爪子挠了一下之后还有没有命挨第二下。果然还是太轻敌了。师父说得对,世间万物皆有灵,这两个看起来蠢蠢的家伙还挺有策略。

“小心!”薛灵妩紧张无比地叫道。

邵云浓突然一个闪身,跃到了树下,轻盈敏捷地身子正好落在了负伤的那一只的身上。她手里的白练还剩下短短一截,邵云浓把这截白练迅速缠在那猛兽脖子上勒紧,然后把白练尾端系在了它被琉灵修砍的几乎断掉的尾巴上。

“太狠了。”薛灵妩不住摇头,此时她倒有些同情那只畜生来。

那猛兽被同时绑住头和尾巴,头一向前,便会牵动尾巴上的伤口,疼得它不住地哀嚎。可若是迁就尾巴,就必须一直往后仰着脑袋,自然也没办法攻击。白练绑在脖子上,它的獠牙一时又用不上,急得那家伙竟原地转起了圈子!

邵云浓的打法总是这么不讲究,以制敌为上。

这边琉灵修也已经在那动物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只可惜它的皮毛实在是太过刚硬,很难造成致命伤,所以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上了。

“呜呜……汪!汪!汪!”那只转着圈子的家伙放qì

了反抗,蹲坐在地上,竟像狗一般叫了起来。

“汪?”薛灵妩和邵云浓愣住了,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这个凶狠的家伙是只……狗?

“喂!还有白练吗?再来一条!”那边琉灵修正踩在另一只……狗的背上,双足用了十足十的力道,才将它死死踩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狗的前爪拼命在地上划拉着,只几下功夫竟扒出一个大坑来!

“只有这半截了。”邵云浓望着琉灵修,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要不你受累多站一会儿,我们去七叶镇搞条绳子来?”薛灵妩从树上笨拙无比的滑下,也凑热闹道。

琉灵修可不想在这东西背上站上一夜,只是单凭手里的匕首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弄不死它,而且他也不想沾上太多血。

“这东西似乎是青狼獒。”印雪卿看了看受伤的那一只狗,这家伙此刻仰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蹲在邵云浓脚边,正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青狼獒?那是什么东西?”薛灵妩悄声问。

“这是北边蛮夷驯养的一种猎犬,身上有一半的草原狼血统,你没听说过九犬一獒?这种狗一生下来就和同窝生的其他小狗一起被丢在一个没有食物没有水的土坑里,让它们自相残杀,留到最后的那一只才会被牧民养大。不过就算是青狼獒,这两只也实在太大了。”

“这么凶残?”薛灵妩忙扯了一把邵云浓,让她离远一些,生怕这两只狗把她给一口吞了。

“是,所以这种犬也格外难得,是北族蛮夷的宝物。不知dào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印雪卿皱起眉道。

“那有没有什么制服的办法?”

“我也是听说,这东西同狼一样,铁头豆腐腰,只要从腰眼下手即可。”印雪卿飘到琉灵修踩着的那只狗旁边,指了一个位置。

薛灵妩立kè

告sù

了琉灵修。

“你确定?”琉灵修试探着把脚往后移了一只,猛力踩下,那狗当即哀嚎起来。

“一定是这里!今晚有宵夜了!”琉灵修毕竟是道家之人,合掌念了个往生咒,提起匕首便猛力扎了下去。

“呜~~~”尾巴受伤的另一只立kè

悲鸣起来,还晃悠悠跑到琉灵修腿边蹭起了脑袋。

“喂!不许撒娇!你这样我都下不去手了。”琉灵修的手悬在半空,望着身边那个拱来拱去的大毛脑袋很是无奈。

“你心软什么!你不动手这两个家伙随时吃了你!”邵云浓着急道,她还记挂着自己的金丝鲛之仇。

“这两个家伙是挺可怜的。”薛灵妩也有些不忍,毕竟不是只蚂蚁什么的小昆虫,这么大一只动物要下手还真是不容易。

手上的那只青狼獒似乎看出了薛灵妩的不忍,立kè

跑到她脚边,呜呜呜地哀嚎着,甚至忍着剧痛晃起了它的尾巴。

“它这是友好的表示吧?”薛灵妩看了看那狗丑了吧唧的脸,它已经适时的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吐着舌头一脸谄媚地望着薛灵妩。

薛灵妩大着胆子试探着摸上了那狗的脑袋,它自然很配合地拱了拱薛灵妩的手心,做出一番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模样。

“真的没事耶,你要不把那只放了?”

“放了再咬人你挡着?”邵云浓立kè

反对。

“云浓……不,邵大人,你的银针还有没有?”琉灵修看这两只狗现在似乎丧失了战斗意愿,便也不想再伤害它们。但邵云浓的话也不无道理,想了想还是要靠邵云浓。

“方才我已经试了,打不进去。”

“你方才打的位置不对,它们不是腰是弱点吗,你打这里试试。”

邵云浓点点头,一抬手,银针飞出,这次很顺利,几枚银针都没入了皮毛。

“这下就放心了。”琉灵修立kè

从那狗身上跳下,顺手拍了它的脑袋一下,叮嘱道:“小狗狗,要听话哟,不然这个姐姐的铃铛可够你们受的!”

那两只狗似乎已经完全认清了当前的局势,耳朵纷纷耷拉下来,摇起了身后的大尾巴。一瞬间从猛兽转成了萌宠。

“这么凶猛的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邵云浓疑惑道。

薛灵妩从包里拿出金疮药倒在这两只狗的伤口上,这个友善的举动立kè

换来了两只狗的回报,它们低眉顺眼地围着薛灵妩不住地轻轻摇着她的衣摆。

“这两个家伙丑是丑了点,不过也挺好玩的。”薛灵妩笑着挠了挠两只狗的下巴。

“我觉得它们似乎是想带你去哪里。”印雪卿指了指不远处,薛灵妩这才发xiàn

两只狗其实是在往那个方向拖她。

“那里吗?”薛灵妩顺着印雪卿的手指了指,那两只狗立kè

欢跳起来,抢先一步跑了过去。

薛灵妩看了一眼邵云浓和琉灵修,两个人先跟了过去。

狗跑的方向很偏,远离了薛灵妩他们过来的小路,现在是秋季,路上的枯草都没到了膝盖。那两只狗似乎很熟悉这里,熟练地穿梭其中,很快便停了下来,伏在地上不动了。

邵云浓他们拨开脚下的杂草好不容易走了过去,三个人却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啊!这是……”薛灵妩忙闭起眼睛,将脸转了过去。

那两只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友好地把身边的东西向薛灵妩他们推了推。似乎要同他们分享一般。

邵云浓还算镇定,从琉灵修手里拿过自己的匕首,蹲下身拨了拨脚边的东西。那竟是一只青惨惨的人手!再往里看,草丛深处还丢弃着一具尸体,看样子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

(不好意思,今天有些事,所以更新晚了,大家多多体谅。)

第六十五章 总角孩童

草丛中的尸体并没有完全暴露出来,有一半竟然是埋在土里的。裸露在外的上身穿着寻常布衣,现在已经沾满了尘土,头发分成两股,一左一右挽成两个不大的结。还未束发,这孩子竟还不到十五岁。他的脸上也沾满了泥土,看不太清楚面目,但泥土间的皮肤泛起一股苍青色,已经有很明显的腐烂迹象。

顺着脸庞向下,尸体的喉咙处有一个巨大的伤口,这伤口几乎将脖子斩断,只可惜伤口沾染了许多泥土,又暴露在空气中太久,腐烂的格外严重,一时之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工具造成的。不过肯定是致命伤。

邵云浓又看了看那少年的手臂,他的左手已经没有来,应该就是方才那两只狗拱出来的那只。看那断口整齐平滑,应该是被什么利器砍掉了,不会是被动物啃咬的。邵云浓又摸了摸周围的泥土,有些湿润,像是刚翻的新土。

“喂!馒头妹,你不是也是捕快吗?怎么只呆站在这里不动?”琉灵修拍了一把薛灵妩,揶揄道。

薛灵妩佯装镇定的笑笑,“这有金牌神捕在,就不用我这个小捕快献丑了。”

“你是害pà

了吧?”

“谁说我怕了!我不过是不想妨碍邵大人办事而已!你不是也转过脸来了吗?你怎么不看着?”

“不必客气,我还想吃饭呐。”琉灵修连连摆手,心中暗暗佩服邵云浓的心理素质,怪不得这女人出手总是那么狠,见惯了这种场面,应该深刻知dào

活着的重yào

性。

“薛灵妩你愣着干什么?帮忙!”邵云浓招呼薛灵妩道。

“帮忙?帮什么忙?”

“先把尸首挖出来,注意别伤到了。”邵云浓折了些粗壮的树枝丢给薛灵妩,自己则起身走了。

“我一个人……挖?”薛灵妩抱着那些树枝,又望了望地上的尸首,弱弱地反问道。

邵云浓却理也不理她,大步往前走去。她已经看到不远处也有两三处没有野草的地方,便想过去看看。

“这……这要怎么下手?”薛灵妩小心翼翼地蹲在那尸首旁边,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她忙用衣袖遮了鼻子,可还是下不去手。

“汪!汪!汪!”那两只青狼獒看出薛灵妩似乎想挖出这个尸首,便拱了过来,翘起毛茸茸的大屁股拼命地刨起土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尸首周围的泥土清理的一干二净。

薛灵妩满yì

地拍了拍两只狗的脑袋,这两个家伙竟站起身,扒住了薛灵妩身后的背囊,伸着大红鼻子不住地嗅着。

“是饿了吗?”薛灵妩想起背囊里放着干粮,这两只狗的意图很明显就是通过自己的劳动来换些吃的。“不过你们两个这么大,我这么点干粮估计不够塞牙缝的。”

薛灵妩解下背囊,拿出里面的几个肉包子丢给那两只青狼獒。这两个家伙用爪子把包子一划拉都抱在怀里,又抬起脑袋抽动着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薛灵妩。

“好吧,好吧,都给你们了,反正已经快到下一个镇子了。”薛灵妩把包袱一抖,将仅剩的几个包子也都倒了出来。

“馒头妹,你把吃的都给它们了,那我吃什么?”印雪卿不乐意了,还以为今晚有狗肉吃,谁知到最后肉包子都进了狗嘴里。

“你一个出家人吃什么肉包子!想吃自己抢!”

青狼獒看了一眼琉灵修,护好自己的包子,冲他眦起了獠牙。

“或者你帮我去挖坑,我就把包子给你抢回来。”薛灵妩指了指不远处在像自己招手的邵云浓道。

“不必客气了,还是给它们吃吧!”琉灵修立kè

摆手。

半个时辰之后,这两只青狼獒又挖出了两具尸体。这两具看起来比第一具的年纪还要小,有一个甚至还不到十岁。但这两具腐烂的更为严重,几乎已经不辨面目。三个人的死法都一样,喉咙处有一个巨大的创口。

“板桥镇的老婆婆说他的小孙子不见了,浔阳城附近的镇上也有几个不见的孩子,会不会就是这几个呢?”薛灵妩问。

“一定是了。”邵云浓此时眉头紧锁,她刚知dào

有几个孩子失踪的时候,本以为是人牙子所为,拐走这些孩子不过是为了买些钱去。但现在却又发xiàn

了尸首,倒不像是人牙子了。

“这些孩子这么小,财杀仇杀似乎都不太可能。”

“今日有些太晚了,也不方便继xù

在附近搜索,我们先到七叶镇找当地里司,再派人去浔阳城找捕快仵作来。明日细细验过这些尸首,可能会有更多线索。”邵云浓一边说着话又不断的折了许多树枝在手,小心地将那些挖出的尸首都用树叶覆盖好。

“我们要留一个人在这里看着这些尸首,薛灵妩,你的马已经不能再跑了,你留下来。”邵云浓吩咐道。

“为什么要我留下来?!”薛灵妩纵然再大胆,也实在不敢深夜和三具已经腐烂的尸首共处,再说了万一凶手回来她也抵挡不住啊。

“那就道士你留下来,你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琉灵修自然反对,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你们捕快要查案,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留!坚决不留!万一这两只畜生又发起狂来,等你们回来就要多搬一具尸首了。”

“要不你留下来?我们立kè

赶到七叶镇去!保证天一亮就带人来!”薛灵妩试探地问道。

“想都不要想,就算我想留下,我的马你们两个未必有本事驯服。”邵云浓心里其实也是忌惮那两只青狼獒,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不好明说罢了。

“其实你们大可以放心走,这尸首不会有事的。”印雪卿淡淡开口道。

“对了!你可以帮我们看着!”薛灵妩一拍手开心道。

印雪卿横了她一眼,“那你告sù

邵云浓,你找了个鬼帮她看尸首啊。你看她信不信。”

“那怎么办?”

“你放心,这两只青狼獒都是被人训liàn

过的,也许它们本来就是在这里看着这些尸首的。只不过你们今晚路过,它们可能饿极了才袭击你们。只要有它们在,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大可以放心。”

“可万一这些狗是凶手训liàn

的,他恰好今晚又来了把尸体移走了呢?”

“不会,你看这两只狗饿成了这个样子,主人一定许多天没有来了。你若真不放心,大不了我留在这里帮你看着就是了。”印雪卿自然不怕尸首,这两只狗更是威胁不到他。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薛灵妩立kè

点头。然后把印雪卿的话转述给了邵云浓。

邵云浓看着薛灵妩对着空气嘟嘟囔囔说了一通,便解决了当前的难题,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不过也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如此了。

三个人出了草丛,找到了站在外面的三匹马。薛灵妩的那匹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虽然很舍不得,但也救不回来了。只好便宜那两只青狼獒,希望它们吃了自己的马以后见面就算是熟人了,应该会好好帮他们保护现场的。

“你们好好kàn

着这里,不许再伤人了!”薛灵妩拍了拍那两只狗的脑袋,嘱咐道。

两个家伙吐着舌头呜呜了两声,算是答yīng

了。

“走了!”邵云浓向薛灵妩伸出手,将她拉上马背。琉灵修也翻身上马,三个人继xù

往七叶镇去。

第六十六章 青衣公子

邵云浓的马果然是好马,她们到七叶镇时,琉灵修已经被甩的不知dào

哪里去了。

“怪不得人人都挤破头的要进六扇门,一个捕快的福利都这么好。”薛灵妩咂舌到,邵云浓的穿衣打扮虽然都很简单,但拿出手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

此时还不到寅时,街上还是漆黑一片,七叶镇不大,但竟然还有一个似模似样的小小驿站,邵云浓驰马走了不多远便看到一盏高高挑起的写着小小的“驿”字的纸灯笼。

“咦?这里似乎有很多人的样子?”薛灵妩看到驿馆侧旁停了十几匹马,再往一旁竟还有一辆精致马车。

“这些马没有烙印,不是官府的。许是路过的商客错过了宿头,七叶镇又没什么大的客栈,便在驿馆借宿。”邵云浓跳下马来,自然无比的把缰绳递给了薛灵妩。

“去把马拴好,顺便等那个道士来,我进去找驿丞,看看现在能不能派人立kè

去浔阳城。对了,不许泄露我的身份,我们两个都是刑部最普通的捕快知dào

吗?”邵云浓嘱咐道。若提前泄露了身份,只怕银号案的凶手不会轻易下手了。

“知dào

,你放心吧。”薛灵妩牵着马去马棚拴好,想起印雪卿总是嘲笑她是薛马童,最适合牵马。不由笑了起来,一回头发xiàn

身后空空如也,才想起印雪卿留在了树林里。

“没有他在身边冷嘲热讽的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呐。”薛灵妩自语道。

“馒头妹,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傻乐什么?是在想我吗?”琉灵修勒住缰绳,停在了薛灵妩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身边的这个姑娘。

薛灵妩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琉灵修此时的姿态像极了印雪卿,下巴昂起,眼睛微微垂着,看起来像困倦了一般,嘴角却似笑非笑地抿着,一副骄傲无比的姿态。

怎么看着别的男人,也会想起印雪卿来呢?

“怎么了?怎么脸红了?”琉灵修身形一动,轻盈地跃下马来,凑到薛灵妩脸旁快速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笑着道。

“喂!你干什么!”薛灵妩回过神来,生气道,脸庞反而更红了。

“馒头妹害羞起来还真是可爱。”琉灵修似乎为方才占到的便宜感到格外开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往驿站里去。

“你……你以后再这样我跟你翻脸了!我可不是你那些什么胭脂妹妹一类的花蝴蝶!”薛灵妩跟在后面吼道。

“你这么讨厌我吗?”琉灵修突然站住脚,头也不回地问道。薛灵妩看不到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已经收去了往日的笑意,无比严肃。

“什么?”薛灵妩愣了一下,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讨厌,远远说不上,有的时候自己还会觉得这个不正经的道士也挺有意思的。她也不知dào

自己刚才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突然摸了自己的脸,是因为他脸上那随便的笑意吗?薛灵妩不喜欢他像对待胭脂那样对待自己。

“没什么。”琉灵修黯然,只有今天这丫头的鬼丈夫不在身边,他才鼓足了勇气做这样的事。从第一次在破庙见到馒头妹开始,她那眨一眨似乎都会淌下泪来的眼睛和顽皮翘起的嘴角就从琉灵修的眼睛刻进了他的心里。早就想捏一捏她那张粉嫩柔软的脸蛋了,不过她身边的那个鬼魂看起来真不是善类。那家伙总是皱着眉,一副什么都不满yì

的架势。哼!死都死了,还这么讨人厌。

琉灵修和薛灵妩到了驿馆的门口,才发xiàn

大门敞开,先一步过去的邵云浓此时还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怎么了?”薛灵妩问。

“嘘!”琉灵修忙示意薛灵妩闭嘴,“我也不知dào

怎么了,不过我感觉到了杀气,你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薛灵妩踮起脚看向驿馆里面,这个驿馆好奇怪,竟布置的像个酒馆儿一般。里面稀松地放着四五张油腻腻的木桌,木桌上杯盘碗盏一应齐全。

驿馆外明明拴着十数匹马,可这里却偏偏只坐了一个人。

“好俊俏的郎君!”

薛灵妩横了琉灵修一眼,这家伙就是正经不起来,看到男人怎么也这副德行。不过……

薛灵妩又转过脸去,店中坐着的那个人确实是个少见的美男子。琉灵修和印雪卿都算是五官精致的人,不过也是身姿挺拔、棱角分明的男子,但眼前这一位薛灵妩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柔美女子。

那男子静静坐在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后,一只胳膊随意地支起,扶着自己的侧脸,另一只手则举着一只小小的酒杯。他穿着一身翡翠色绣有翠竹的夹纱衣衫,衣襟和袖口处露出的深衣则是干净纯粹的白色。他的头发并没有像寻常男子那样用发冠束在头顶,而是披散下来,只略拢在耳后一些,用青色的发带简单系了一下。

他的眉眼都生的很细,眉梢眼角都好kàn

的向上扬起。此刻他垂着眼睛,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脸型瘦削,皮肤很白,嘴唇却是世间女子最最向往的嫣红色。

“姑娘,我已经说过了,今晚我想一个人呆在这里静一静,你请自便。”那男子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温柔婉转,不过略带了些沙哑,否则薛灵妩真会怀疑是一个女子在讲话了。

“这里是官府的驿站,你还想包下不成?!”邵云浓显然是被这男子拒之门外了,脾气又暴起。

那男子放下酒杯,眼睛却始终未抬起看邵云浓一眼,淡淡说道:“姑娘看这里哪里像驿站?这里不过是个小酒馆,我出了钱,自然可以一个人呆在这里。”

邵云浓顿时一愣,环顾四周,这驿站里面确实跟酒馆毫无差别,除了屋中的桌椅之外,竟还有几个巨大的酒坛和柜台!可是不对啊,门外分明挂有驿站的灯笼。

“什么情况?”

邵云浓也不再理会那男子,大步迈了进去。既然是酒馆那就更好了,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折腾到现在也需yào

吃饭了。

“小二!店小二!”邵云浓招呼。

“姑娘,我说过了,这酒馆我包下了。”

“不要那么小气,不就是一起吃个饭嘛,我们不坐你那桌就是了。”琉灵修本就是个自来熟的人,见邵云浓进去了,便也跟着进去,挑了张桌子便坐了下来。

“你们这些人听不懂我的话吗!”那男子突然发了脾气,将手里的酒盏摔在地上,厉声道。

“怎么了?怎么了?顾老板出什么事了?”房门后的帘子一挑,出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这老头子同这公子的反差极大,一身脏兮兮的布衣也不知dào

穿了多久,看起来油亮油亮的。他个子矮小,又生得瘦弱,一张同样脏兮兮的脸上留着两撇好笑的老鼠胡子。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那老头子望着薛灵妩三个人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怎么随便到驿馆里来?”

“你这里到底是驿馆还是饭馆儿啊?”薛灵妩纳闷起来。

“当然是驿馆了,我就是这里的驿丞。小姑娘你不识字吗?门外可是挂着灯笼的。”

“那就对了。”邵云浓也拖了张凳子坐下,拿出一块令牌随便地丢在桌上。“我们是来往办事的官差,想在这里吃个饭,再借宿一晚。”

“官差?”那老头子似乎不信,拿起桌上的令牌来左看右看,仔细研究了一番后竟又扔回了桌上。“不过是个小捕快,竟好意思来住官驿。”

“你!”邵云浓顿时火起,但又不好说什么,是自己要隐瞒身份的,也怨不得他看不起自己。

“你们要是不介yì

就请跟我到后堂来,那里也许还有些吃的。”那驿丞看邵云浓和薛灵妩是两个女孩子,也不好太过,还是客气道。毕竟帝都里来的,得罪了不好kàn



“不必了,我觉得这里就很好。”邵云浓的倔劲儿也上来了,打定了主意哪里也不去。

“那在下只好请姑娘出去了。”那公子突然冷冷地开了口,抬起他那双纤长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三个人。

这双眼睛漆黑却有些迷蒙,笼了层雾一般湿润,明明是看着眼前的人,但却又不像是在看他们一样。

“公子有什么吩咐。”

几个黑衣劲装的大汉悄无声息地从后堂进来,垂首侍立在那男子身边恭谨地问道。

第六十七章 梨园优伶

“我以为有多厉害,不过是虚张声势。”邵云浓不屑地冷哼一声,掀起衣摆大喇喇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方才两边的人并没有动手,邵云浓虽然武功高强,但却不愿和这帮人打架,她不过是拿起桌上的一桶竹筷,随意抽了几支出来,一支一支地慢慢拍入了一旁的柱子里。所有人都看的很清楚,那柱子是极坚硬的花岗石打磨的,竹筷却又是一折便断,要想把竹筷打入,没有个二十年以上的内力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几个黑衣男子互相对视了几眼,他们武功都不弱,行走江湖多年,怎么也能排上个中上水平,但却没有一个有把握能做到邵云浓方才做的事。眼前这个年轻女子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竟能如此厉害,身份绝对不简单。

若是他们群起而攻之胜算还是很大的,只是难免落个以多欺少的坏名声。再说这姑娘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修为,也一定是名门大派的后起之秀,若这次得罪了,难保以后不会有人来算账。而且她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一定也都是厉害角色,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两位姑娘,公子,今日这里实在不便,还请三位多多包含。在下送些银子给三位,三位不妨换一家去吃饭如何?”一个大汉迈步出来,一拱手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个头儿。

“我是官差,自然是要吃在驿馆,住在驿馆,你们既然技不如人,那就自己换地方好了。”邵云浓一听他这话就知dào

对方并没有什么高手,因此更加肆无忌惮,说话自然也更加不客气。

那绿衣男子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猛然站起身,对着身边的人喝道:“你家主人把你们吹嘘的多么多么厉害,竟如此不中用吗!”

“顾老板,这姑娘实在不简单,又是衙门的人,犯不着为了这件事得罪她。”带头的大汉客气地对那公子道,但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废物!”绿衣男子恨恨道,“我不过是想清清静静喝杯酒,竟碰上这样的事!你们几个竟连打都不敢吗?”

几个被骂的大汉顿时面色难看起来,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几个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喂!你!”薛灵妩生平最恨这种袖着手让手下去出生入死的人,更何况还是别人的手下,当即便跳了出来,指着那公子开始教xùn



“你别站着说话不要疼,感情不是你们家的人,打死了不心疼是吧?你就为了自己清净,就让别人打个你死我活的,什么人啊!我跟你说,这两位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若让这些人打,好,我们奉陪。可这明显是送死,何必呢?”

那绿衣男子皱起眉,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竟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挡在了鼻子前,转脸对身边的人道:“哪里来的疯子,你们若再不处理掉,我今晚就回帝都去,不再踏入浔阳城一步!”

“喂!你骂谁疯子呐!一个大男人生的像个女子也就算了,还拿个手帕出来遮遮掩掩的,真是不知羞!”薛灵妩许是最近几日都没睡好的缘故,火气格外大,立kè

跳脚骂了回去。

“姑娘,说话不要太过分!”那黑衣男子大踏步上前,山一般地站在了薛灵妩面前。他纵然也不喜欢那个顾老板,但毕竟是自己主人的客人,实在不能看他被一个小姑娘如此侮辱,再说万一他真的拂袖而去,主人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驿站是官家的地方,你们这样占在这里,不算过分吗?”薛灵妩立kè

呛声。

“姑娘要再如此,别怪我对你不客气。”黑衣大汉说着话便准bèi

动手,可还没有碰到薛灵妩,自己的手腕便被琉灵修扣住。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你好意思动手吗?”琉灵修手指一错,不过是略使了点力,那大汉便疼得直冒冷汗。想要挣脱,却发xiàn

手被扣的死死的,一点也动弹不得。

“看公子打扮像是修道之人,可是岭南正一道张真人门下?”

“岭南谁?”琉灵修略想了想,“哦!那个张永绪吗?你说我是他的门下?”琉灵修大笑起来,回去要是说给师父听,他非要气炸了不可。

“公子内力如此厉害,难道是张真人的师弟?”那汉子有些后悔对薛灵妩动手了,若这道人真是正一道,自己是绝对打不过的。

“哼!他也配!”琉灵修松了手,一本正经道:“既然你觉得张永绪厉害,那我劝你还是不要跟我们动手的好。”

“是,方才是在下唐突了。”那黑衣大汉领教了琉灵修的厉害,自然是不敢再造次。

“你们……”那绿衣公子似乎还要说话,却被领头的黑衣大汉制止了,他两手抱拳道:“顾老板,您若是执意要我们动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纵然是我们几个豁出性命也不能把他们三位赶出去,到时只怕连给您赶马车的人都剩不下来。如果您能自己骑马回去,我们自当效命!”

那位顾老板顿时无比沮丧,俊秀的眉毛皱在一起,他自然是不会武功的,也不能真让这些人为他卖命,只好一甩袖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喝起了闷酒。

双方根本没有交手,薛灵妩这边就大获全胜。

“这位捕快大人想吃些什么?”那驿丞倒是很有眼色,一看邵云浓占了上风,忙过来巴结道。

“不必麻烦了,同那位的一样就可以了。”邵云浓指指那个顾老板的桌上。

“那位老板点的都是下酒菜,又多是荤腥内脏,您这里两位姑娘又有位道爷,估计吃不了。”

薛灵妩瞥到隔壁桌上,她本以为如此秀丽的翩翩公子应该吃些稀罕精致菜肴,谁知满桌上放的竟都是些粗汉子们常吃的东西。不过桌上的东西却似乎一样也没有动过似的。而这个顾老板明明是一个人坐着,桌上的杯盏却放了两套。

“也不必麻烦,炒几样小菜便好。另外还请驿丞大人找七叶镇的里司来。”邵云浓知dào

这驿馆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吃,便随便说道。

“里司大人吗?只是现在时候尚早,只怕他还没有起来。我看捕快大人似乎也赶了许久的路,不如先歇息下,等天亮了下官再去找里司去如何?”

邵云浓也不理会那驿丞,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慢喝了起来。但驿丞那个老头子却止不住地抖了起来,他做驿丞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倒是见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还头一次见到官威如此大的。这小姑娘不用说话,只这样坐着,自己都有些承shòu不了。

“是,是下官糊涂了,大人一定是有要事。下官这就派人去找里正,这就去。”驿丞点头哈腰地应承道,忙忙地开了门出去。

“邵大人,我以为你不想让人知dào

你的身份呐,方才却又跟人置气。”琉灵修看向邵云浓,这姑娘真是心高气傲,一点亏都不肯吃。

“哼!最看不惯这些仗势欺人的。有钱了不起?还包下驿站来喝酒,穿的像颗小白菜一般,真是可笑。”邵云浓撇撇嘴,那个顾老板似乎很不入她的眼。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那青衣公子突然执着酒盏站起身来高歌道。

“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yì

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似乎是有些喝醉了,脸颊泛起一抹绯红,眼神愈加迷离起来。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趔趄,不过端着酒杯的手却依然很稳。他的声音很是好听,清亮高亢,吟唱起这首乐府诗倒是恰到好处。

“这公子倒是有一副好嗓子。”琉灵修赞叹道。

“我怎么看着他有些眼熟?”邵云浓突然道。

“姑娘看他面善也是正常的,这位可是帝都最有名的梨园名角儿顾倩棠啊!”方才同琉灵修过招的黑衣大汉搭话道。

“怪不得你们叫他顾老板,他就是洒庭轩的老板顾倩棠?”邵云浓立kè

变了脸色,惊讶道。

第六十八章 圆滑捕快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主人何为言少钱……”顾倩棠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忘了后面该如何继xù

唱下去,只不住地喃喃念叨着这一句。

“他很厉害吗?那方才怎么不动手?”薛灵妩见邵云浓面色凝重,悄声问道。

邵云浓望着薛灵妩,确定她不是故yì

在同自己开玩笑之后,才继xù

说道:“他只是唱戏很厉害。洒庭轩是帝都最出名的梨园。”

“他是个优伶?”琉灵修又打量了顾倩棠一番,那眉眼身段确实是个戏子。

“是。”

“那他确实厉害,连邵大人这样的人都知dào

他。”

“我只见过他一次,那次可是在帝君的生辰宫宴之上,洒庭轩的名声可想而知。此后这位顾老板可是时常出入宫廷和王族府中,虽是个优伶,但地位可比某些有爵位的臣子都高。”

“怪不得方才那么大的排场,那我们那样对他,他会不会报复?听你这么说,只要他一句话的功夫,我这个小捕快都要完蛋了。”薛灵妩抱着脑袋,惆怅道。

“放心,他又不知dào

我们是谁。这就是我出来办差喜欢隐瞒身份的另外一个原因。”邵云浓安慰薛灵妩道。

“是啊是啊,这样你就可以随意惹事,又不用负责任了。”琉灵修揶揄道。他都开始怀疑六扇门是不是专门招些女土匪进去当女捕快。

“可你方才用的是刑部的令牌!你倒是没事了,说不定会连累我!”薛灵妩这才反应过来,愤慨道。

“你知dào

下一句是什么吗?”顾倩棠突然踉跄着脚步趴在了薛灵妩他们的桌上,他杯中的酒泼洒了出来,溅了薛灵妩一身。

“你这个人怎么……”薛灵妩正要暴起,突然想起这个顾倩棠的华贵身份,便立kè

蔫了下去,她可不想这么快就丢了捕快令牌。

“你知dào

下一句是什么吗?嗯?主人何为言少钱……主人何为言少钱……”顾倩棠丝毫没了方才的风度情致,抓着薛灵妩的衣领大吼道。

薛灵妩吓了一跳,方才这个家伙还用手帕挡着脸嫌弃薛灵妩,可此刻他的口水和着酒气全喷在了薛灵妩的脸上。那酒似乎很烈,像是很便宜的三白酒,怪不得他那么快便醉了。只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喝如此烈的酒呢?

“呃……这个这个……是不是”薛灵妩拼命把头扭向一旁,这首乐府她听爹爹时常唱起,很是熟悉,便接着哼了出来,“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顾倩棠松开薛灵妩的衣领,哈哈大笑起来,将酒盏里的残酒一饮而尽,大声唱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与尔同消万古愁!”

薛灵妩皱皱鼻子,抬起衣袖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真是个疯子。为什么我总是遇到疯子?”

“那是因为你也是个疯子。”琉灵修接过话茬答道。

“我哪里是疯子?我可是思路清晰,美貌如花。脑子正常,宜室宜家。”

“就是有点,疯疯傻傻。”琉灵修迅速补充。

“滚!”

………………………………

浔阳城的捕快和仵作到的很快,邵云浓的捕快令纵然只是个普通捕快,但毕竟是刑部的人,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十多名捕快衙役细细搜查了昨晚发xiàn

尸体的草丛,除了那三具,再没有别的了。只不过别的地方散落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骨头,仵作看了,说都是动物的。

“应该是拿来喂这两只青狼獒的食物。这就更说明这两个家伙是有人专门养在这里的了。舍得把这么两只宝贝放在这种荒郊野岭的,这人也要么就是北边蛮族,要么就非富即贵了。”印雪卿提醒薛灵妩道。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了,不管是蛮族还是贵族,两边可都不好得罪。这个案子倒最后说不定会像霰叶城的案子一样,要用非常手段解决了。

“小姑娘,你真的是刑部的捕快?”

薛灵妩转过身去,一个圆滚滚的脸庞正看着她,那脸上还有一对圆滚滚的眼睛,一个圆滚滚的鼻子,再往下,薛灵妩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同样肥硕的圆滚滚的身子挤在一件衙门号衣里,衣服被撑得随时都要开线一般。

“你真的是浔阳城的捕快?”薛灵妩反问道。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薛灵妩不像捕快的样子,他自己更不像。

“在下姓袁。袁游远。”那捕快一本正经道。

“圆又圆?”薛灵妩知dào

这样不太礼貌,但却还是大笑起来,“这名字跟你还真是般配!哈哈哈。”

那袁捕快叹了口气,“我就知dào

。我那是袁彦伯的袁,大文学家的袁!”

“袁捕快,失礼了。我姓薛。”薛灵妩忍住笑说道。

“你叫我老袁好了,平时大家给面子,叫我一声袁哥。”

“圆哥。”薛灵妩偷偷换了字,笑着招呼。

“你刚当捕快没多久吧?年纪这么小应该还没查过案吧?”袁捕快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薛灵妩身边神mì

兮兮地说道:“看你这么可爱,袁哥教你两招。”

“您说您说。”薛灵妩忙捂住嘴,生怕自己又笑喷了出来。

“这个案子啊,你也不用太卖力,随便查查就好。”

“这话怎么说?可是三条人命呐。”薛灵妩顿时收了脸上的笑,觉得这圆哥不止脸圆鼻子圆,这人也是圆滑的很。

“三条人命,这浔阳城周围可是不见了五个孩子!你知dào

为什么到现在都一点线索都没有?还不是因为这些丢的孩子都是穷苦人家的小孩。衙门的人手有限,不能天天跟着查不是?这种案子一般都是人牙子要卖小孩,所以才都是男孩子。”

“人牙子一般不都会把小孩卖了吗?怎么会杀死他们呢?”

“这还不简单,要么是小孩子太不听话,一直挣扎逃命,人牙子一怒之下便杀了了事,要么就是这些孩子有什么病,卖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带着也是拖累,倒不如杀了了事。这种案子很难查的,说不定那个人牙子早就跑的没影了。”

“可三条人命不是小事情,你也打算敷衍吗?”

“小姑娘,你还年轻,想破个大案子扬名天下是很正常的。可破案哪有那么容易?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况且你看那些威名远播的大名捕们,出名的案子还不都是跟王族官员豪富有牵扯的,这样才能得到上级重视。案子破了自然有人替你吹嘘。这案子你就算破了,能在浔阳城扬名就算不错了。等你以后多查几个案子就明白了,天底下无头的悬案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的。”

“败类!”印雪卿在一旁骂道。

“败类!”薛灵妩跟着骂,“怪不得丢了这么多孩子却一点线索都没有,就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当捕快!”

袁捕快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给教xùn

了。不过还是太年轻了啊,丝毫不知dào

当捕快并不是只要破案就好。这里面的学问自己可是揣摩了好多年。

“不领情就算了,我不过看你是个小姑娘才愿意教你。既然这样,那我祝你早日破了这件‘大案’,功成名就,成为神捕大人。”袁游远看着薛灵妩闪闪发亮的眼睛,不无讽刺地笑着揶揄道。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他的眼前悬着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那令牌上小小的“御赐神捕令”五个字让袁游远的下巴险些掉在了地上。

第六十九章 驯兽九缨

“那个……那个那个……姑娘是六扇门的神捕大人?”袁游远磕磕巴巴道,他那圆滚滚的眼睛几乎要脱眶而出。

“算你还识货。知dào

这是什么。”邵云浓把令牌塞在薛灵妩手中。“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衙役们分头去找浔阳城附近曾报官说有男孩失踪的人家了,下午他们应该就可以到衙门来认尸了。”

“大人?我,不是你那个……啊!”薛灵妩不明白邵云浓在说什么,怎么就叫自己大人了,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邵云浓从身后狠狠掐了一把。

“喂!你干什么!”薛灵妩扭头瞪了邵云浓一眼。谁知却被邵云浓狠狠瞪了回来,并且用眉毛告sù

薛灵妩,再反应迟钝就后果自负。

“大人怎么了?”袁游远问道。

“哦,我我……那个”薛灵妩背后又是一阵剧痛,忙顺着邵云浓的话继xù

道:“我当然是神捕令,这御赐的神捕令可是如假包换!”

“是,是,是。刚才是小人失礼了,还请大人见谅。”袁游远哈着腰道歉,“不过没想到神捕大人竟如此年轻漂亮。”

薛灵妩握着邵云浓的神捕令,这小小的鎏金令牌还真是神奇,握在手里就像一团火一样,连腰板儿都比往日挺得直。薛灵妩想着自己以后要有这么一块东西,一定想办法镶在脑门儿上,走哪儿都让人叫她神捕大人!

“本神捕不用你来拍马屁,快去看看仵作验完尸了没?”薛灵妩立kè

端起神捕的架子,吩咐袁游远道。

“是,小人这就去看。”袁游远忙答yīng

一声往仵作那里去。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干嘛不说你自己是神捕呢?”薛灵妩忙揉着自己别捏疼的地方抱怨道,这女的下手还真是狠。

“你不是想当神捕吗?我是想让你过过瘾,再说了那个圆又圆很看不上你呐,借令牌给你威风一把。你应该多谢我。”

“我是要谢你,我代表我全家谢你的深情厚谊。”薛灵妩说着话也不忘把那个神捕令偷偷塞进自己的荷包里。要是被掐两把就能把这个据为己有,那她愿意天天让邵云浓掐自己。

“大人,尸格。”袁游远很快回来,递给薛灵妩仵作填好的尸格。

“三个人的死亡间隔时间好短,都不到十日。咦?怎么是被人勒死的?我还以为是被什么利刃歌喉的呐。”薛灵妩纳闷道。邵云浓听了这话也凑了过来。

“你们走了之后我已经看过了,那三个孩童脖颈处的外伤表面平滑,皮肤也没有翻起,伤口很明显是死后造成的。除了这个之外脖子上还有三指阔的瘀伤,伤痕是波浪形的,应该是被拧起的布条一类的东西。他们的又都有眼睛充血外凸,舌骨骨折的症状,所以肯定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印雪卿解释道。

“人已经被勒死了,为什么还要再补一刀呢?几乎砍断了这些孩子们的脖子。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薛灵妩不知不觉同印雪卿对起话来。

“而且这三个孩子的右手也都被人砍断了,这仇怨似乎不小。”印雪卿看向一旁,衙役们正将那三个孩童的尸体用草席卷起,准bèi

运回衙门。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狠毒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会不会是爹娘的仇人?”

“还不知dào

,等有人认明了尸首再说吧。”印雪卿突然打了个哈欠。

“你不是不用睡觉的吗?怎么打起哈欠来了。”

“魂魄也是会累的好吗?我从昨晚就在这里找线索,找了一夜了,可惜没有什么线索啊。”印雪卿晃晃头,自从可以触碰到东西之后,他就很容易感觉到疲倦,以前合上眼从来睡不着的,现在竟有些倦意了。不过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有些像“人”的感觉。

“线索也要慢慢找,你还是休息一下吧。”薛灵妩摸出印雪卿的画卷打开,让他回去。

“你干什么?”邵云浓突然把手放在了薛灵妩的额上,吓了她一跳。

“我看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又像个疯子一样一个人嘟嘟囔囔地说个不住。”邵云浓收回手不屑道,“好了,这边似乎也查不出什么了,先回浔阳城吧。”

“那这两个家伙怎么办?”薛灵妩指指乖乖蹲在地上的那两只青狼獒问,衙役们刚来时,这两个家伙疯了一般乱咬乱叫,还好邵云浓有先见之明打了银针在它们身上,才勉强控zhì

住。

“总不能留在这里吧?万一饿死了或者袭击路人都不太好。”

“你觉得你能养活的了它们吗?”邵云浓可没有那么多管闲事的心情,依她的看法早就应该杀之而后快了。

“它俩只吃馒头我都养不起,更何况是要吃肉的。”薛灵妩咂舌到,她的那匹马已经被这两只庞然大物尽数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而且它们的主人不来,它们应该也不会跟我们走的。”

“那不如……”邵云浓的眼里顿时腾起一股杀意。

“不行!它们也是忠于自己的主人看守这里的,不能杀了它们。”

“那个,大人是在发愁那两只……”袁游远顿了顿,才勉强说道:“两只狗吗?”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个凶残丑陋的东西竟然是狗。

“是。”

“这简单啊。”袁游远得yì

的笑了起来,他竟然也能解决这个金牌神捕不能解决的问题。

“你不会也想杀了它们吧?”

“不是,不是,大人误会了。小人只是想说浔阳城最近来了一位出了名的驯兽师,她可是什么动物都收服的了。小人就亲眼看到她让一只斑斓猛虎乖乖听话呐!你们要是请她来,这两只狗一定给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真的有这么厉害的人?”薛灵妩兴奋道。

“小人怎么会骗您呢。这就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个驯兽师也是刚到浔阳城没多久,大人要不我去给您请她来?”

“好啊好啊,这下问题都解决了。不过……”薛灵妩双眼骨碌碌转着,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这么厉害的人应该要花不少银子才请得动吧?”

袁游远倒是个上道儿的,立kè

明白了薛灵妩的言外之意,“这种小事大人就不用操心了。小的自会办妥。”

薛灵妩满yì

地点点头,“快去快回。”

从这里到浔阳城的路程并不算短,一去一回竟耗了大半日。薛灵妩一直等到下午才见到袁游远那圆又圆的身影。驯兽师跟在他身后走近时,薛灵妩和邵云浓大大的吃了一惊。本以为是一个执着皮鞭胡子拉碴的粗野大汉,谁知眼前的人儿竟还不及薛灵妩高。

简单的褐色麻布短襟,同色的肥大裤子,裤脚利落地扎在靴子里。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条粗陋的麻绳随意地扎在脑后。这位厉害到可以征服老虎的驯兽师竟然是个小姑娘!

薛灵妩惊讶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不甚高的个子,娇小的脸盘儿。眼窝有些深,显得双眼格外有神,颧骨略高,飞起一抹健康的红色。黑黑的皮肤,闪闪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上似乎还长了几颗雀斑。她冲薛灵妩笑了起来,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和两个小小的米窝。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极夸张的银圈,并随着她的行动左右起劲儿的晃荡着。再加上身上的虎皮背心,这姑娘通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野劲儿。

第七十章 浔阳万家

“你好,我叫九缨。”

不等袁游远介shào

,那小姑娘活泼地冲薛灵妩打起了招呼。她官话说的不太好,有些生硬,听口音似乎是南边一带的。

“你好,我叫……”

“就是这两只狗吧?啊!是稀罕的青狼獒呐!”九缨不等薛灵妩把话说完,注意力完全被她身边的两只狗所吸引。

薛灵妩撅着嘴还保持着“薛”字的口型,尴尬地站在那里。不愧是驯兽师,果然第一眼就看到动物啊。

“好品种呐!嗯,姐姐看看几岁了。”九缨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两只青狼獒是很危险的动物,一步过去竟要伸手摸它们的狗头。

“喂,小心些!它们很危险的!”薛灵妩急忙提醒。

两只青狼獒见九缨要靠近,立kè

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前爪伏地,又龇出了獠牙,喉咙里还不住发出威胁地咕噜声。

“小狗狗乖,姐姐陪你们玩。”九缨的手缓缓地落在了青狼獒的头顶,并在它们的大脑袋上揉搓了几下。

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两只狗突然就放下了戒备,无比温顺地坐在各自的后腿上,任由九缨抚摸。

邵云浓看了薛灵妩一眼,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们可是靠两个绝顶高手和几个肉包子以及一匹马才征服这两个家伙的,可面前这个小姑娘竟只是摸摸头就解决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彻底傻了眼,九缨似乎觉得摸头还不过瘾,竟随随便便地掰开了两只狗的嘴,看起了它们的牙齿。看完牙齿她竟然……竟然还掀起两只狗的腿看了看性别。

“才三岁就长的这么大了,以前的主人一定对你们很好吧?”九缨拨弄完两只狗,又同它们聊了两句才想起身边还有别人,忙站起身来。

“你们找我来是做什么?这两只狗这么温顺恐怕不用我训liàn

了。”

“温顺?你哪只眼睛看到它们温顺?”邵云浓立kè

暴起,甩着手里仅存的半截白练痛诉自己受到的伤害。

“我们找你来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收养它们。我听圆又圆,不,袁捕快说你连老虎都养,应该很有钱,这两个家伙肯定比老虎吃的少,你能不能带回去?”

“它们两个很愿意留在这里呐。”

“可乡亲们肯定不愿意它们留在这里,多祸害乡里乡亲的对不对?”薛灵妩循循善诱道。

“青狼獒确实是很稀罕的宝物,这又是一公一母两只,说不定以后能生出不少刑子,卖给游牧族,到时候可就发了。”九缨双手合十,无比兴奋。

“这东西很好卖吗?那这两只什么时候能生刑子呢?能卖多少钱啊?”

邵云浓一把拖回薛灵妩,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别丢人,“九缨姑娘是吧,这两只你要是有本事带走,就送给你了,麻烦你赶紧把它们领走。”她又看了看身边口水都快淌出来的薛灵妩,接着道:“对了,你们那还要不要打杂的,我这里有一个,可以便宜点卖给你。”

九缨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姐姐说话真有意思。我们那里没有打杂的,人人都要有绝活的。最差也要会驯养一种动物。不知dào

你会什么呢?”

“她会牵马!”邵云浓立kè

答道,“馒头似乎烤的也不错。”

九缨又笑着摇摇头,“我听说你是位……什么来着,哦,是叫捕快对吧?听起来也很不错,就不必跟我们抢饭碗了。这两只狗我收下了,作为谢礼,我也送些东西给你吧。”

九缨打开身上背着的小皮囊打开,竟从里面倒出一只手掌大的小松鼠来!

“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松果,我前不久捡到的。送你了。”九缨热情地把那只小松鼠塞给薛灵妩。

那松鼠蹲在薛灵妩的手心里,晃了晃它那毛绒绒的长尾巴,然后蜷缩了起来。

“喜欢吗?”

“喜欢!”薛灵妩拼命点头。

“喜欢也不行,你堂堂捕快,带这么一只东西出来,被人笑话。”邵云浓提着松鼠的尾巴,要还给九缨。

“不行!人家送给我的,你凭什么还回去?”薛灵妩要去抢,可邵云浓威胁地晃了晃手指。

细碎地银铃声响起,薛灵妩和那两只青狼獒的脸瞬间抽起。

“咦?你们中毒了?”九缨上前替薛灵妩把了把脉,“南天竹和五色梅?”

“你能解吗?”薛灵妩望着救世主一般看着九缨。

“当然了,我……”

邵云浓一步上前,恶狠狠看着九缨,威胁道:“我劝姑娘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九缨听了这话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拍邵云浓的肩膀,问道:“那姐姐觉得替人解毒都是闲事喽?这可怎么办?你也中毒了耶。”

“你说什么!?”邵云浓突然觉得右肩被九缨拍过的地方似乎似乎有些痒痒的,左手立kè

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丫头,你下毒?!”

九缨狡黠地笑着,指了指邵云浓的肩膀,“你要是再抓着我,可就真没救了。”

邵云浓转头看向自己肩膀时,险些吓死,一只拳头大的蜘蛛正趴在那里!这只蜘蛛黄黑相间,几条腿上都长满了毛,邵云浓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恶心惊悚无比。死尸她见的多了,但对这种多腿且毛乎乎的东西实在是没有抵抗力。

“快!快把它拿走!不然我要了你的命!”邵云浓自己当然是不敢动手的,忙对九缨吼道。

“这个姐姐脾气真坏!”九缨对薛灵妩道。薛灵妩和那两只青狼獒同时点头。

“我先帮他们解了毒,再帮你吧。对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万一吓到了蛛蛛,它扑上去咬你我可不管。”九缨咯咯笑着,又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盒子来,打开,拿出三片叶子一样的东西分给薛灵妩和青狼獒。

“这是什么?”薛灵妩看着那小小的还没指甲盖大的蓝色小叶子问。

“这是牧靡草,是我们建宁府独有的药草呢。你含着就好。”

薛灵妩将牧靡草放在舌上,它一瞬间就融化了,薛灵妩吞了口口水,就感觉一阵清凉入喉,很是舒服。

“这样就没事了。放心吧。”九缨这时才想起邵云浓来,伸手把那只蜘蛛从她肩膀上拿下来,无比爱怜地捧在手上。

“对了,我叫薛灵妩,谢谢你了。”

“薛姐姐好。”九缨眼睛弯弯,笑着招呼薛灵妩,又望了一眼邵云浓道:“不必客气。薛姐姐我看你是好人呐,为什么她要在你身上下毒呢?蛛蛛是我娘给我的,我不能送给你,要不我再给你找一只吧,有了这个她以后就不敢欺负你了。”

薛灵妩慌忙摆手,拒绝了九缨的好意,她虽然没有邵云浓这么怕这种东西,但也没把握能养这么大一只蜘蛛,万一一个不留神被咬上一口,那就惨了。

“我偷偷告sù

你哟,蛛蛛只是长得吓人,它其实没毒的,更不会咬人。我那是吓唬她的,哈哈哈。”九缨踮起脚尖在薛灵妩耳边轻声道。

“真的啊?”薛灵妩立kè

乐了,顿时喜欢上了这个俏皮机灵的小姑娘。

“嘘!不要被她听到了。”九缨调皮地眨眨眼睛,收起了蛛蛛。

“馒头妹,有好事来了。”琉灵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薛灵妩回头,他正从马背上下来,身后尘土飞扬,跟着昨日在驿站遇到的那几个黑衣大汉。

“你怎么来了?这些人不会是来算账的吧?”

琉灵修一看到九缨,注意力立kè

被转移,理都不理薛灵妩,一个箭步到了九缨面前,“这位姑娘好英武的打扮,在下琉灵修,敢问姑娘芳名?”

九缨倒比寻常女子外向,一点也不扭捏,清脆答道:“我叫九缨,你是薛姐姐的朋友?”

“是,我现在也是你的朋友呀。”琉灵修笑眯眯地套近乎。

“无耻。”薛灵妩暗骂,连小姑娘都不放过。

昨日遇到的那大汉见琉灵修丝毫没有介shào

自己的意思,只好自己过来,对邵云浓一拱手道:“昨日的事多有得罪,在下陈凌霄,奉家主之命请几位到府中一叙。”

“你家主人是谁?”

“宝丰隆万永信。”

“怪不得昨日如此大的排场,竟能请到洒庭轩,原来是宝丰隆万家。”邵云浓恍然大悟道。

第七十一章 夜半身影

“其实那个邵云浓人还不错。”薛灵妩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发着呆突然冒出一句。

“嗯?”印雪卿靠在屏风后正在想白天的案子,不明白薛灵妩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说邵云浓其实挺好的。今天那个圆又圆捕快实在让人不爽,我都被他看扁了。要不是邵云浓把她的神捕令拿出来给我威风一下,只怕今后查案都使唤不动那些捕快!没想到浔阳城的风气这样坏,若天下的捕快都像他们这样,阴司的亡魂只怕都住不下了。”

“可她还给你下毒呢?”

“她只是情绪比较容易冲动,再说九缨已经帮我解了。我这么大人大量,自然很容易就原谅她了。说起来九缨那个小家伙也真讨人喜欢。”薛灵妩拍了拍蜷缩在一旁的松果。

印雪卿忍不住笑了起来,邵云浓的脸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哼,明明一路喊着不暴露身份,可这还没进浔阳城,神捕令就亮了出来。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不过以她的武功和年纪,见过一点世面的人都能猜出她是谁了。只是不知dào

她为什么要把名头推给薛灵妩这丫头。

“可惜她查案的方式我还是不能认同,还是老孟好,他才当得上神捕的称号嘛。可惜被调回去了。”薛灵妩又翻了一个身,双眼还是炯炯有神,丝毫困意也无。许是今晚睡的床太柔软的缘故。

济北城薛家也算是富庶,但只怕大伯母的房间都不如薛灵妩现在睡的客房豪华。这个万永信很是有钱呐。

“捕快查案自然各有各的方式,不管她的手段如何,能查到凶手都是好捕快,不是吗?”

薛灵妩想起圆又圆捕快的那一套,顿时觉得一个用非常手段处理犯人的捕快比一个什么都不做的捕快实在是强太多了,

“对了,那几个孩童的案子有什么特别发xiàn

吗?”

“没有,昨晚你们走了之后我已经把四周全部搜寻遍了,没有什么特别。三个孩童都是被勒死的,不过他们脖子上的伤口有些奇怪。”

“哦?是不是什么特别的工具或者兵刃?”

印雪卿穿过屏风过来,“不是,只是普通的刀子。不过伤口却有两个。”

“两个?那伤口我也看到了,像是一刀便划破了喉咙,不像是两刀啊?仵作的尸格也说是一刀啊。”

“脖子上是有很明显一刀,但三个男童的脖子上还有另外一个伤口,那个创口不大,我也是看了很久才看出来的。较长的那个伤口叠在了这个小伤口的上面,但还是有一些没重合的地方,所以看了出来。”

“这些孩子死之前受过伤?”

“是,也是在喉咙那里,只有两指的长度。”

“会不会是第一刀没成功,所以补了一刀呢?”

“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不可能。两个伤口的大小差距太大了,而且那个小伤口有曾经愈合过的痕迹。是之前造成的。三个人都有,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真伤脑筋啊。”薛灵妩感叹,“只怕这个案子比霰叶城的更难查呢。看来我们的商陆城之行又要推后了。”

“不急。”印雪卿突然一反常态的不再着急自己的身世问题,淡淡道。

“你今天怎么这么淡然?”

“你最好快睡觉,不然明日会没精神。”印雪卿突然结束了话题,手一抬,熄灭了身旁的灯。

“哼,跟那个暴躁的邵云浓一样,都爱得瑟。熄灯吹灭不就好了,非要这样。武功高强了不起啊?还不是死翘翘了。”薛灵妩偷偷嘀咕了一句,闭目睡下。

…………

熟睡中的女孩看起来同白天很不同,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防御和武装,安静甜蜜地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之中。她的睡姿很规矩,平稳地躺着,双手似乎叠放在腹部,覆着的被子随着她的呼吸轻微地上下着。

“身为一个捕快,警觉性似乎差了一些。”印雪卿看了看邵云浓的脸,批评道。但一瞥之下却发xiàn

她的眼角竟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还是个爱哭的捕快。”印雪卿再自然不过的在邵云浓床边坐下,伸出手指,拭去了那一滴眼泪。冰凉的泪滴像一颗水晶一般晃荡在印雪卿的指尖。

冰凉?

印雪卿猛然发xiàn

自己竟能感觉到温度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平端着手,死死盯着指尖上的那一滴眼泪,直到它慢慢消失,融入到空气之中。泪滴下的那一小点皮肤渐渐收紧,印雪卿的心头竟也有些紧紧的。他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匕首,那把邵云浓用来防身的匕首。昨天他看到时,心里就有一股特殊的感觉,可惜没来得及细看。

印雪卿猛然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那里放着邵云浓的包袱。印雪卿打开翻找了一通,却没有发xiàn

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过倒是看到了另外一块神捕令,邵云浓白天的时候不是已经把自己的给了薛灵妩了吗?这一块又是谁的?

哎,印雪卿叹了口气,说不定她给了灵妩那丫头一块假的呐。亏得那小姑娘还不住口的称赞,真是个笨蛋。

“谁!谁在那里!”邵云浓突然醒来,被子一掀迅速跃下床来。即使是睡觉,她依然是衣衫齐整。

“方才竟是我错了,她倒是警惕,随时戒备。”印雪卿自语道,转过身看向邵云浓,自己要找的匕首此刻正握在她的手里。

“原来是带在身上了,怪不得找不到。”印雪卿上前两步,想仔细看看那匕首,却不料邵云浓似乎感觉到他似的,立kè

向后退去。

“什么人!”邵云浓厉喝。屋里虽然有些暗,但却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光。她睁大眼睛四处看着,但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是桌上的包袱却被人打开了。放在最底下的神捕令被拿在了上面。

“到底是谁!”邵云浓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名字,可这些人应该没本事混到万家庄来。灯此时是不能点的,本就敌暗我明,再打火折子岂不是找死。

没有人答话,印雪卿站在邵云浓身后一步之外的距离,感觉到了她瞬间蓬起的勃然杀气。一个女子,夜夜如此和衣而睡,揣着匕首入眠应该很辛苦吧。

邵云浓又站了一会儿,肯定房间里绝对没有人之后才小心地过去把包袱重新收拾好,她倒有几分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这一年来她日日无法安睡,每天不过合上眼休息一两个时辰。也许真的是太累了。

邵云浓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准bèi

回去再躺下睡觉,却发xiàn

身后站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不过是漆黑一团的影子,但邵云浓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熟悉无比的感觉。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味道,像三月的新草一样。

“慕云庭?”邵云浓试探地叫道,她的声音连同身体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但那影子却没有一丝反应。

“云庭!云庭是你吗?云庭!”邵云浓大叫着扑向眼前的人影,可身体所触,却是一片冰凉和空虚。

第七十二章 宏晋银号

印雪卿慌忙逃回薛灵妩的房间,邵云浓方才的反应让他有些吓到,慕云庭?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死去的人吧?她第一次见到薛灵妩就想让她帮忙找的那个人。

“咦?她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呐,早知dào

当初就不拒绝的那么干脆了,让孙不肖卖力找找,说不定还有希望找到呐。”薛灵妩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

“我不是说这个!”印雪卿晃着薛灵妩,几乎快丧失理智。

“对了,你大半夜的跑去人家房间干什么?”薛灵妩一激灵,彻底醒了。“喂!你怎么说也是我相公吧?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了。不过说实话,你看上邵云浓了吗?说实话我是不介yì

的,不过她得看见你才行啊。”

“你胡说什么,”印雪卿实在惊叹薛灵妩放错重点的能力,“我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重点是她方才似乎看到我了。”

九缨送给薛灵妩的那只小松鼠也被印雪卿吵醒了,不满的从薛灵妩的枕头下爬了出来,吱吱地乱叫着。

“看到你有什么稀奇的,我也能看到你……”薛灵妩终于反应过来,“她也能看到你?”

“是,不过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薛灵妩掰着指头算了算,好像也快出七七了,可是娘不是说要到第四十八天才可以吗?印雪卿怎么这么快就被人看见了?

“而且……”印雪卿试探着握起薛灵妩纤巧的手,十指相触,一股绵软温暖的感觉流进了他的指尖,舒服极了。

“我也终于能感觉到了。”

“真的吗?太好了!”薛灵妩兴奋地想抱住印雪卿,可却仍然扑了个空,身体直直地穿了过去。

“还是个影子啊。”薛灵妩失望道。

“似乎要很专注时才能触碰到。或者说只是开始还不是特别稳定。”印雪卿猜测,“怎么了?那么迫不及待想抱你相公了?”印雪卿今日心情大好,忍不住同薛灵妩开起了玩笑。

薛灵妩立kè

红了脸,重新把自己卷进被子里,“你怎么现在跟琉灵修一样油嘴滑舌的了!”

“刚才确实是你冲过来想抱我的呀?”

“我才没有想抱你,你怎么不说自己刚才溜进人家姑娘的房间?大半夜的谁知dào

你是何居心!”薛灵妩用被子蒙着脸,瓮声瓮气道。

“我那是去找东西。”印雪卿也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似乎都不够光明磊落,只好狡辩道。

“你就是去姑娘房间了,大半夜的。”薛灵妩斩钉截铁继xù

道。

印雪卿有些后悔方才取笑她了。果然同女人吵架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这位一定就是京中来的神捕大人了,昨日是在下的人得罪了大人,还请不要见怪。”

万永信满面春风地迎上来,对着邵云浓一拱手,客气道。

这位全国最大银号宝丰隆的老板同薛灵妩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薛灵妩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脑满肠肥一身豪贵的大财主,可眼前这个万永信却一身深蓝布衣,身形健硕,声若洪钟,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他不像是个行商之人,倒像是个走江湖的了。最重yào

的是眼力好,一眼便看出他们三个当中谁是神捕。

“万老板误会了,这位才是神捕大人。”邵云浓还了礼,后退一步站在薛灵妩身后道。

“哦?”万永信犯了踌躇,昨晚属下来报说遇到了两位高手,一个道袍男子和一个玄衣捕快,怎么会猜错了?

“主人,这小姑娘昨晚并未出手,所以属下以为她不会武功。”万永信身后的陈凌霄立kè

上前附耳解释道,语气里也有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白净瘦弱的小姑娘才是神捕。

万永信打量了几眼薛灵妩,纯洁如雪的肌肤,美若晚星的双眼,这姑娘不过十多岁,再怎么看也不像是捕快这一行的。更何况,万永信看到薛灵妩的肩头,险些笑了,这小丫头肩上还蹲着一只小松鼠!

“魔铃大人,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透露身份的原因,万某自当周全。”万永信诡谲一笑,上前一步在邵云浓身侧附耳道。

邵云浓被拆穿身份也不惊讶,要是自己的身份能瞒住万永信她才觉得奇怪。当即便哈哈一笑,算是认下了。

万永信自然知dào

邵云浓刻意隐瞒身份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便也不说穿,只装作不知dào

,对着薛灵妩客气地称了声神捕大人。

“不知神捕大人到浔阳城来是有何要事?”万永信让座看茶后直奔主题问道。

“好香啊!”薛灵妩捧着眼前的盖碗赞叹道。她还从来没喝过如此好喝的茶,一时间竟没有听到万永信的话。

“万老板可听说了最近的银号案?”邵云浓接了话道。

万永信皱了眉,两日前正康银号已经派人递了讣文来,说他们掌柜的何木峰被人杀害。这是最近几个月收到的第四封讣文了。现在各大银号已经是人心惶惶。现在连魔铃这种六扇门的神捕都出动了,可见这案子的棘手之处。

“大人是觉得我宝丰隆会是下一个目标?”

邵云浓点点头,“浔阳城离霰叶最近,宝丰隆又树大招风,万老板还是谨慎些的好。”

“大人昨夜便住进了我万家庄,不知对庄中的守卫有何看法?”万永信听到邵云浓猜测自己会是下一个遇害的人,一点也不担心,他还不相信能有人单枪匹马进的来这里。

“守卫自然森严。庄里三道门的守卫加起来只怕有三百六十二个吧?”邵云浓呷了口茶,淡淡道,“万老板和家眷住的内院在下还没机会进去,只怕那里的高手更多。”

万永信吃了一惊,昨晚陈凌霄请他们进万家庄时,可是坐在马车里的,自己又吩咐了各路护院不必露面,没想到这女子竟连守卫的具体人数都了然于胸,果然厉害。

邵云浓见万永信眉毛一挑,便知dào

自己说对了。心里不由冷笑一声,这万老板花了大力qì

在守卫身上,一个个训liàn

有素忠诚可靠如军人一般,但却忘了最长舌的其实是女人。邵云浓昨晚不过是去小厨房吃了餐宵夜,和个把厨娘以及稍有地位的大丫鬟们闲聊了两句,对万家庄的基本情况已经摸了个透。

“内院儿一门有十二个人,二门八个,书房有六个,卧室两个。一共是……”薛灵妩本想像邵云浓一样说个总数出来的,但无奈印雪卿昨晚只告sù

她各处的人数,自己的心算又不是很好,扳手指又有些失礼,只好继xù

道:“总之是很多个啦!”

薛灵妩话音一落,举座皆惊,只有琉灵修继xù

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他自然明白这都是馒头妹的鬼相公摸出来的情况。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找机会警告这个家伙不要晚上瞎出来溜达吓人。毕竟是个鬼,要尊重一下阳间的规则。

“你……你怎么知dào

的?”万永信的吃惊程度超出了所有人,因为卧室安排的两个高手除了自己和夫人,绝对没有第三个知dào



“万老板,你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守卫没问题吗?”薛灵妩嘿嘿一笑,从面前的点心盘子里扒拉出一块板栗糕塞给肩膀上的松果。

“是,方才是万某得yì

忘形了,还请大人不要计较。”万永信此时哪里还理什么魔铃,深信薛灵妩一定是某位名不传世的高人。

“没关系,我们这次来就是救你的命来的,我……”

薛灵妩话还没说完,万府的管家匆忙进来,在万永信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万永信手中的茶杯便跌在了地上。

“什么?宏晋银号的老板昨晚死了?!”

第七十三章 孤影形单

同正康银号的何木峰一样,宏晋银号的老板卢现祥也是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后便成了干尸一具。

尸体依旧是干的不剩一滴血液,桌上放着两盏茶,地上两行细细的血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线索。

万永信在亲眼见到了卢现祥的尸首之后终于明白了这件案子为何能够惊动六扇门的金牌神捕,也终于相信了自己有一天也有可能会落得如此下场。

“袁游远!”邵云浓觉得凶手竟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实在是太过嚣张,心中的怒火已经冒到头顶。

“他刚才出去吐了,还没回来。”薛灵妩后退了一步,生怕邵云浓的火烧到自己。那个袁游远真是没用,才一进来便捂着嘴跑了出去。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捕头的?

“叫人来!立kè

把昨晚所有见过卢现祥的人通通给我找过来!马上!”邵云浓大吼。

宏晋银号的掌事正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吼叫忙躬身进来,“大人,昨晚银号关门之后是我伺候掌柜的回府的,用过晚饭之后掌柜的便让我回去了。不知dào

为什么他又一个人到了银号,我想一定是有什么重yào

的事。”掌事回着话拉过身边站着的一个不大的孩子,“这是明子,是掌柜的随侍小童,大人有什么话可以问他。”

明子看起来不大,应该不超过二十岁,样貌普通,但那一双眼睛机灵的很,也不怕人,很有眼色地对邵云浓行了礼,称了声大人。

“昨晚你们掌柜的到银号来,你有没有跟着?”

“掌柜的特意嘱咐了不让人跟着的,小人自然不敢。”

邵云浓顿时失望,那就是没有人知dào

卢现祥重新回到银号是要做什么了。

“不过……”没想到明子又开了口。

“什么?”

明子突然尴尬起来,搔了搔头,轻声道:“不瞒大人说,我们掌柜的其实经常这样出来,他……呃,毕竟是个男人嘛,总是要去些夫人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每次都说是有事要回银号。昨晚也是如此,夫人不放心,便让我跟着,没想到掌柜的真的是回银号来了。”

“你的意思是昨晚你也在这里?!那你看到了什么!”

明子茫然地摇摇头,“我昨晚当然不能让展柜的知dào

我跟着他,所以只好等在银号外面,可是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掌柜的还是没出来,我……我又忍不住困,所以……”

“你睡着了?”薛灵妩也忍不住了,气恼的问,本以为他可以看到卢现祥来见谁的,可这个家伙竟然睡着了!

“薛灵妩!”邵云浓一把扯过薛灵妩,把她拖到卢现祥的尸体旁,“你不是柩冥师吗?可以召唤鬼魂,他也死了还没有超过三天,你应该可以召唤的吧?”

薛灵妩拼命把自己的脸与眼前的干尸拉开一定的距离之后才开了口,“柩冥师召唤鬼魂是要画像的,你觉得这张脸能画出来吗?而且老孟教了我,说查案不能靠这些歪门邪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他的魂魄,我要问话。而且,老孟已经走了,这里我说了算!明白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定要尽快抓到凶手,把这个案子破了!”邵云浓抓着薛灵妩的肩膀大吼,薛灵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点头答yīng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邵云浓不再理会众人,甩下一句话便猛地跑了出去。

“方才那位姑娘怎么了?眼泪汪汪的。”袁游远终于吐完了,擦着嘴进来,正好撞上邵云浓,疑惑地问。

薛灵妩听他说完,忙跟了出去。这个情绪不稳定又任性的女神捕还真是难伺候啊。

“不要过去了。”印雪卿拦住了薛灵妩,下巴一抬指向了不远处的邵云浓。

银号的院中种了几棵枫树,秋季正是枫叶红的时候。只可惜红艳如火的枫叶虽然美丽,却也很快要飘零。在最美时失去,枫树应该会很难过吧?

邵云浓猛力捶打着面前的枫树,秋叶片片飘落,洒在了她的发上和衣襟之上。眼泪也随着这秋意汩汩滑落。她也不知dào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也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软弱妇人。

满庭芳,枫叶流丹。欲飘魂落,梦断奈何间。情眷世,悲望寻遍,水泣悲诉难,孤影形单。

…………分……割……线……登……场……

“灵妩妹妹,好久不见,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孙不肖咯咯笑着推门进来,薛灵妩恨不得立kè

自挖双目。孙不肖糟蹋完茜色之后又下决心糟蹋鹅黄色了。

“你这小相公气色也不错嘛,快七七了,你以后出门要留神了,说不定哪天就有人看到了。”孙不肖叮嘱道。

“我找你来不是讨论这个的,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薛灵妩把画卷递给孙不肖,“越快越好。”

“灵妩妹妹,你这画画的水平怎么不进反退啊?想当年你外婆的画风,灵动飘逸又不失真,找人完全不费力。你这个……”

“你找人而已,又不是收藏,画那么华丽干什么?”薛灵妩反驳,“再说了,你要是见过尸体的样子,一定会觉得我能画出来就算很厉害了。”薛灵妩可是找了好几个宏晋银号的伙计描述他们掌柜的长相,修修改改了好几次才画出来的。

“灵妩妹妹,上次我去找你娘亲拿银子,她可是一直很关心你的近况呢,你出来这么久也应该想着写封信回家报平安才是。”孙不肖收好画卷,转了口气,竟苦口婆心道。

“不要,娘亲一毛银子也不肯给我,就是看准了我没钱就会灰溜溜的回去,她这么狠心对我,我才不要理她。”薛灵妩嘴一撅,任性道。

“一毛钱不肯给?”孙不肖咂咂舌,“你知dào

我们鬼差找一次亡魂要多少钱吗?上次帮你找那个张妙儿可是用了这个数。”孙不肖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两?”薛灵妩眼睛瞪得溜圆,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那里只剩几个银角子和可怜的铜板了。就这还是老孟临走时留给她的。

“切!五百,你可知dào

我要打通多少层关系才能找到她?没有五千两这个数,想都别想。”

“五……五五五五千两!”薛灵妩磕磕巴巴道。

“说这么多五你也不怕闪着舌头。”孙不肖合上薛灵妩抖着的下巴,不屑道:“你要是这次再找人,就一共要一万两了。而这一万两,显然都是你娘亲帮你出的。就是为了你的扮捕快游戏。你还嫌她一毛钱都没给你?真是个不孝的孩子。”

“我娘哪里有一万两?还有我哪里是游戏,我是认真的!”

“你娘为了你可是很辛苦的,你知dào

柩冥师写柩冥书用的可是自己的血,所以不能写太多。你娘这几年的身体又……”孙不肖突然想起薛云容叮嘱他的话,忙闭了嘴。

“我娘身体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说真的,灵妩妹妹,听哥哥一句劝,外面的世界是好玩又刺激,但最记挂你的还是家里人不是吗?”

“哎呀,我是找你来找人的,不是让你冒充我娘唠叨我的。你,赶紧帮我找人去就是了。快点,快点,我急着呐。”薛灵妩推着孙不肖出了门,砰地一声顺手把门关上。

薛灵妩坐回桌前,突然望着烛火发起了呆。纤长的睫毛抖了几抖,竟哭了起来。

“怎么,想家了?”印雪卿坐在薛灵妩身边,轻声问。

“没有,谁说我想家了!他自己叫不肖还说我不孝。哼!”薛灵妩抹掉脸上的眼泪,皱了皱鼻子倔强道:“只不过是秋天容易惆怅罢了。你看邵云浓还不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所以你就不忍心,所以想帮她尽快查清楚这个案子?”

“对啊,我可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娃呐。”薛灵妩自豪道,“不过,还是要认真想办法怎么挣点钱才是。”

“心疼你娘了?”

“哪有,我只是觉得多挣些钱才能大鱼大肉的挥霍罢了。”薛灵妩转转眼睛,脑子里突然冒了个主意出来,“要不我们去找琉灵修,问他要些他师父的什么符之类的,卖钱好了。”

印雪卿站在薛灵妩身后,望着这个善良倔强的小丫头,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她柔软的长发。不过是悄悄的,不让她察觉到的轻柔。

(祝大家周末愉快,心情大好。)

第七十四章 黑玉冰蚕

“九缨?”

薛灵妩他们从宏晋银号回万家庄时,见到一个娇小的人影正站在万府门口。身边蹲着两只比她还要高大的狗。

九缨看到薛灵妩很是高兴,兴致勃勃冲上来,竟一把抱住了她。“薛姐姐,他们不让我进去,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这小姑娘人不大,劲儿倒不小,猛冲之下,险些把薛灵妩撞到。“你怎么来找我了?有事儿吗?”

“我昨晚带了这两只青狼獒回去,我们班主说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只拿一只松鼠交换未免太小气了些,他还把我狠狠责骂了一通,让我今日再来给姐姐送礼物呐。”九缨撅撅嘴,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班主。

“你还有班主?”

“当然了,过几天我们彩戏班有演出,薛姐姐你可有眼福了,什么戏马斗虎都是小意思了,到时候一定让你大开眼界!”九缨说道自己的本行,便是一脸的骄傲和兴奋。

“小姑娘你是建宁府来的?”万永信在马车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好奇的下来看看。

“咦?你怎么知dào

?”

“汪!汪!汪!”九缨身边的青狼獒一嗅到陌生人的气味便开始狂吠起来。陈凌霄忙一步上前,挡在了自己主人身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九缨的动作更快,两只手同时拍了两只狗的脑袋一下,它们立kè

便收了声。

“青狼獒?看来万某没有白请你们来。”

“班主说过几天要到一个人的家里表演,难道就是你吗?”九缨自幼在建宁府蛮族圈子里长大,哪里懂得中原这一套看衣识人的本事,她可丝毫看不出万永信的华贵排场。

“正是在下。小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到我府里坐坐如何?”万永信本就是豪爽的,见这小姑娘是薛灵妩的朋友,自然要招待一番。

“不行,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准bèi

节目呐。”九缨遗憾道,“等下次吧。”

万永信也不过是客气几句,既然对方拒绝了,自然也不再问,自己也不好打扰她们说话,便上了马车进府去了。

“我平时是不能出来的,今日班主放我出来也是为了谢谢薛姐姐。对了这是谢礼。”九缨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匣子来递给薛灵妩。

(她的荷包里还真是装了不少的东西。)

薛灵妩好奇的接过,一旁的邵云浓却猛然弹出去数米远。薛灵妩细看才发xiàn

蛛蛛正舒服地趴在那只小匣子上。

“蛛蛛!你又顽皮了。”九缨娇嗔了一句,把自己的宝贝蜘蛛抓了回去。

薛灵妩打开匣子,却愣住了。“你们班主儿送了我一条……呃,那个……毛毛虫?”薛灵妩忍不住笑了,这么“重”的谢礼自己怎么好意思收呢?

“薛姐姐,这可不是普通的毛毛虫。”九缨上前把那只毛毛虫从匣子里抓起来,放在自己小小的手掌上,“这可是我们乌蛮最有名的黑玉蚕。你别看它黑黑一坨,丑乎乎的,可管用了呐。”

“这东西能干什么?”薛灵妩把黑玉蚕接到自己手里,那东西蠕动了两下自己肉乎乎的身子,薛灵妩觉得手心一阵冰凉。

“吃了黑玉蚕可是能百毒不侵的!许多乌蛮的蛊师都会吃一条,防止被蛊虫噬咬。不过黑玉蚕很难得,班主这次算很大方了,主要还是这两只青狼獒实在是好东西。”

“吃?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是送给我吃的?”薛灵妩纵然不怕毛虫,但要真让她吃进去还是不可能的。

“薛姐姐不是蛊师,可以不用吃的。你留着它,以后若中毒了,把黑玉蚕放在伤口上便可解了。而且夏天带着它,还可以防蚊虫呐!”

“这么厉害?”薛灵妩立kè

对手上这一坨改观了。

“当然只能是动植物淬出的毒液才行,要是人为调配的,黑玉蚕可就没办法了。”

“自然法则,我知dào

。”

“我给你见识一下吧。”九缨说着低头搜寻着什么,眼睛一亮,蹲身从地上捉了一只臭虫过来。“哼哼,你要倒霉了。”

“你要干什么?”薛灵妩好奇道。

“薛姐姐,你蹲下来。”九缨扯着薛灵妩蹲下,又把她手里的黑玉蚕放在地上,接着便把方才捉到的那只臭虫放在了黑玉蚕的身边。

那黑玉蚕起初懒懒的,摊着肉乎乎的身子一动也不动,而那只莫名其妙被抓来的臭虫更是有些懵了,呆愣了一会儿发xiàn

周围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便抖了几下触角打算爬走,可这时那只黑玉蚕突然抽动了一下,竟吐出一股墨汁般的黏液,直奔臭虫而去。那臭虫被黏液溅了一身,吓了一跳,接着便疯狂地往外爬去,可还没爬多远,便踉跄着趴在地上死了。

“这里的小东西可不知dào

黑玉蚕的厉害,要是换做我们那里,小昆虫们一嗅到黑玉蚕的气味早就逃之夭夭了。”九缨得yì

道。

薛灵妩此时已经几乎趴在了地上,除了折服于黑玉蚕对付昆虫的能力之外,她还有了一个惊天的发xiàn



“什么人挡在门口,快让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那两只青狼獒又卖力地狂吠起来。

薛灵妩起身,身后停着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拉车的两匹马毛色纯净,白得甚至有些晃眼,马头和马身上都配有华丽的穿着滚圆珍珠的翠绿色缨络,马车的车帘用的是稀罕贵重的绫水缎,至于颜色嘛,自然也是鲜艳欲滴的翠。

九缨看了看自己,顿时觉得眼前的几匹马都比自己要干净华美的多。而薛灵妩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

方才大吼的车夫见到面前那两只巨大的青狼獒自然是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敢再吆喝着让路!马车后虽然也随侍着一些侍卫,但却没有一个有勇气上来挑zhàn

青狼獒的。

“怎么回事?”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车帘一动,顾倩棠俯身出来,见到薛灵妩站在马车前,立kè

是一脸的不屑和厌恶。

“你们现在还不能过去。”薛灵妩指了指地上的臭虫,“不能破坏现场。”

“现场?”顾倩棠顿时觉得这姑娘绝对是在故yì

找茬儿,冷哼一声,讽刺道:“我可听说姑娘是京中的神捕,怎么也查起臭虫的命案了?”

“哟!你消息倒是快。没错!本神捕在这里发xiàn

了重yào

线索,要保护现场,你的马车不能过去。”薛灵妩亮出神捕令,昂着头朗声道。

顾倩棠知dào

神捕令的分量,自然不会跟她起冲突,况且薛灵妩在她眼中就是疯狗一只,没有打交道的必要。他轻咳一声,马上的车夫立kè

跳下马车,铺好木阶。顾倩棠款步下来,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马车不能过去,我总能过去吧?神捕大人放心,我会绕着你……的臭虫走的。”顾倩棠说完用手帕掩着口鼻,轻飘飘从薛灵妩身边过去。

“顾老板,小心那两只猛犬!”身后的侍卫忙冲了过来,可顾倩棠已经走到了青狼獒的身边。

出人意料的事,那两只方才还猛烈叫着的狗突然温顺起来,竟冲着顾倩棠摇起了尾巴!顾倩棠自然是连看也不屑看一眼的,衣摆飘摇,直直的走了过去。

侍卫们想冲过去伺候时,青狼獒却立kè

翻了脸,龇起了獠牙。

第七十五章 血噬蛊虫

“好奇怪啊,九缨,这种猛兽除了驯兽师还会对别人表示出友善吗?”薛灵妩问。

没人回答她,九缨此时正呆愣愣地看着顾倩棠的背影,桃花朵朵开。

“九缨,你看什么呢?”

“都说中原女子窈窕倾城,美若仙子,我还不信。前几日见到薛姐姐便觉得你算美的了,可今日见到这个姐姐,薛姐姐都被比下去了呐。”九缨继xù

神往地看着顾倩棠的背影,直白地打击薛灵妩道。

“呃……姐姐?”薛灵妩忍不住大笑起来,绕到九缨面前,弹了她一个大脑蹦儿,“醒醒吧,你这个仙子姐姐是个男人!”

“什么?!她她她,不对,是他,他是个男人!!!”九缨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怀疑他是不是个男人了,这还真是个难题啊。”薛灵妩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身后的印雪卿干咳一声,她才忙收了自己脸上已经荡起的几分猥琐笑容。

“我想问你为什么刚才顾倩棠路过的时候,青狼獒冲他摇起了尾巴呢?”

“他叫顾倩棠?”得知对方是个男人之后,九缨眼中的桃花顿时变得盛大起来,双手对握,一脸憧憬。“这名字起得真好,像诗一般美丽呐。也许是他长得太过俊美,连青狼獒都喜欢吧。”

薛灵妩打了几个哆嗦,择掉身上暴起的汗毛,按着九缨的身子,把她拖到了地上。同时也招呼邵云浓俯下身来。

“你看。”薛灵妩指着那只臭虫道。

邵云浓自然一眼便看出了端倪,“这印迹是……”

“不错!这印迹同卢现祥还有何木峰身边的两行奇怪血点很是相似!只不过颜色不同!”薛灵妩兴奋地接过话道。

邵云浓的身子蹲的更低了,连印雪卿也俯下身来仔细盯着地上。方才黑玉蚕吐了些黏液在那只臭虫身上,臭虫逃命时,两边的细足在地上留下了两条细细的斑点。

“难道杀害他们的凶器是一只……虫子?”邵云浓疑惑道,“虽然有很多毒虫可以瞬间令人毙命,但把血液完全吸干,也是不可能的吧?”

“薛姐姐,你们在说虫子吗?”九缨终于回过神来,思路转入了正题。

“对了,九缨你知不知dào

有什么毒虫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人的血液吸干,还让对方变成干尸呢?”

“毒物一般是体积越小的越厉害,若要吸干一个人的血,毒虫恐怕做不到,起码要很大的猛兽才行。”九缨认真道,“对了!有一种毒虫可以!”

“是什么!”

“我也是听说的,自己没有见过。我们乌蛮那里有许多毒师,他们擅长畜养蛊虫,蛊虫的种类很多,但有一种是建宁府府令禁止畜养的,就是血噬虫。”

“血噬?这名字听着就像是我们要找的。”薛灵妩接话道。

九缨说起血噬却是一脸的严肃,丝毫没了以往的活泼俏皮,“血噬虫可能只有黑玉蚕这么大,不过多了两排腿。通身都是血一般的赤红色,族里的人说两三条血噬虫甚至可以吸干一头牛的血!”

薛灵妩和邵云浓对望一眼,觉得一定是这种虫无疑。

“血噬虫很危险,甚至会连饲主一起吸干,所以很多蛊师都不敢养的。一个不留神,让血噬虫叮到了皮肤,哪怕是隔着衣服,它都能把人吸干,而且根本就是瞬间的事儿!”

薛灵妩突然一阵恶心,不敢想象一只小小的爬虫竟能如此厉害,“那为什么还有人要养它们呢?”

“这当然是因为血噬虫的一个大优点了。这小东西吸走的可不止是血,传说还可以连人的魂魄一并吸走!”

“魂魄?”薛灵妩心说完了,自己这柩冥师没用了。“那些人要魂魄做什么?”

“薛姐姐你不知dào

有人专门畜养魂魄吗?”

薛灵妩看了一眼身边的印雪卿,不确定自己的行为算不算是,呃……“畜养”。结果自然被印雪卿不屑地瞪了回来。

“因为血噬虫非常难养,又被府令禁止,我也只是听说,从没见过。有了血噬,这个人就可以把血噬每次吸取的魂魄和鲜血储藏起来。”

“储藏这个干吗?”邵云浓眉头紧皱,喉咙间一阵不适。

九缨压低嗓音一脸神mì

道:“我们乌蛮不像你们中原,地广人多。我们的人特别少,每次碰到异族扰边,都要死更多的人。但如果有血噬,不管你受多重的伤,即便是死了,只要让血噬注入鲜血和魂魄,都可以复原甚至是起死回生!”

“真的假的?!”

“虽然是传说,但一定是真的!我奶奶就亲眼见过!她说血噬复活的人根本不知dào

疼痛,也没有意识,只知dào

服从。当年一位乌蛮王为了抵御外族驯养了一批这样的死士,他们冲锋陷阵时的英勇和疯狂,简直就是西南其他蛮帮的恶梦!”

“后来呢?有这样一批勇猛之士,你们乌蛮最后怎么收归建宁府了?”这段历史薛灵妩是知dào

的,想当年为了解决西南的动荡,帝都那里可没少费心。军费陡增苦的还都是老百姓。

九缨突然顽皮地眨眨眼睛,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态,“死士再勇猛,也都攥在乌蛮王手里。你们的帝君用一条美人计就让我们的王乖乖臣服了。”

这位美人薛灵妩也是知dào

的,是当今帝君的姑姑,先帝的小妹,先祖惠文皇帝的亲生爱女庄夷帝姬。这位帝姬的美名可是人尽皆知的,虽然已经lì

经三朝,但现在问起,百姓有不知dào

当朝宰相何人的,但还没有人不知dào

这位庄夷帝姬的。

这位帝姬除了美艳无双之外,更是精通医术,乌蛮小邦本就缺医少药,用毒他们擅长,医人的本事就差了些,那些巫医更是十药九毒。有这么一位美人在侧,要乌蛮王臣服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从那以后乌蛮王就毁了手里所有的血噬虫和死士,也禁令所有族人畜养此虫。所以像我这种年纪的人只是听说,根本见都没见过这个东西。”九缨说完倒有几分遗憾,他们乌蛮人骨子里对这种稀世毒虫都有着天生的好奇心和向往。

“这种东西毁了也罢,留着也是祸患无穷。只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呢?”

“蛮王虽然下令禁养,但当然有大胆的还要尝试。有也不稀奇。”

“难道凶手是建宁府的人?”邵云浓猜测,她话刚说出口,九缨便连连摆手,“这位姐姐,我虽然知dào

这个东西,但也是听说,不关我的事啊!”

“你放心,这个凶手几个月前在商陆城杀了人,又到了元辨、济北,现在是浔阳,你这个小丫头估计连这些地名都说不全吧?”薛灵妩忙安慰九缨道。

“而且凶手是银号老板相熟,起码是认识的,你也不像。”邵云浓也解释道,“这个线索很重yào

,但查起来似乎有些难啊。”

“薛大人!薛大人!”袁游远一骑飞马赶到,勒住马头,还不及下马便着急道:“大人,浔阳城又失踪了一名孩童!”

(下午两点上推,各位请多多支持,谢谢。)

第七十六章 闹市失踪

“我的孩子啊!四儿啊!你哪里去了!”

薛灵妩和邵云浓匆匆赶到市集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本来一个孩童失踪是不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应的,但自从薛灵妩他们找到那三具被杀害的孩童的尸体后,情况就大大不一样了。

孩子本就是一个容易引起大家过分关心的群体,况且又都是各家视为命根子的少年男童,这件案子引起如此大的轰动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都让开!让开!神捕大人办案!”袁游远带着几个衙役驱赶着人群,把薛灵妩和邵云浓带进了人圈之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和一个老婆婆正嚎啕大哭。

“陈家媳妇,陈婆,别哭了,大人来问话了。”袁游远似乎同这两人认识,上前招呼道。

那老婆婆抬起头看到薛灵妩等人,立kè

扑了上来,跪在薛灵妩脚下,扯着她的衣襟哀嚎起来,“大人!老身求大人帮我们找到四儿啊!他可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啊!找不到他,老身可不活了!”

薛灵妩吓了一跳,想扶那老婆婆起来,可左腿边一沉,那年轻媳妇也扯着她的衣服跪下了。

“大人!求大人帮帮民妇啊!大人!”

薛灵妩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身体纤弱,此时被两个妇人一左一右拉扯住,自然也是站立不稳。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倒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大人,您这可这折煞老身了。”那老婆婆愣了一下,忙扶薛灵妩到。

薛灵妩揉着磕疼的膝盖站起来,若不是看她们刚刚丢了孩子,她早就骂出来了。

“你们丢了孩子?怎么丢的?”邵云浓似乎料到会如此,抱着手臂远远站在后面问道。

“啪!”一声响亮的脆响,那老婆婆抬手便给了身边那个少妇一个耳光。那少妇白皙的脸上立kè

暴起一个鲜红的手印,头发都散落下来。

“都怪这个不安分的小娼妇!让她好好留在家里带孩子,她偏不!要跑出来赶集市,听大戏!还带着孩子出来,结果就把孩子给丢了!你个贱骨头!就知dào

自己快活!我儿子才走了多久,你就这么不安分!连孩子的死活都不管!”那老婆婆骂完揪着她那媳妇厮打起来。

“陈婆!怎么又动手打人!神捕大人这里问话呐!”不等薛灵妩发话,袁游远便上前分开了两个人,“再动手都带回衙门!”

陈家媳妇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只嘤嘤地哭着。陈婆意犹未尽地狠狠啐了一口,才算收了手。

“孩子到底怎么丢的?是在这丢的吗?”薛灵妩问,眼睛扫过周围,这里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为了个水泄不通,心里不由暗骂,有这看热闹的功夫倒不如去找孩子。

“今日城里有市集,民妇便想着带着孩子来这里玩一玩,看看热闹的。到了这里见有唱皮影戏的,孩子很喜欢,便吵着要看。大人知dào

,这皮影戏一出起码有半个时辰长,民妇想着……想着,”那少妇说道这里满脸的羞惭之色,“想着他自己在那里看着不碍的,所以就就就去了别的地方买东西,等民妇回来孩子便不见了。”

“买东西!我打死你这个娼妇!一定是把孩子丢下自己去偷汉子去了!”陈婆的火又冒了气来,伸手又要打自己的媳妇儿,却被袁游远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大人!民妇知错了,求大人帮我找回孩子!”陈家媳妇大哭着又跪了下去。

“袁游远,带唱皮影戏的来。还有,这里看热闹的人都驱散开,吵得我头痛!”邵云浓扶着脑袋,不满道。她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观着查案。

“不必找了,唱皮影戏的就在这儿。喏,他的戏台就在旁边。”袁游远指了指一旁垂首站着的一个人道。那人倒很有眼色,忙上前行了礼。

“草民文濛初,是这个小小皮影戏班的主人。”

薛灵妩看着眼前人,略略有些惊讶。他很高,为了迁就薛灵妩娇小的身子,略略弓起了腰。骨骼匀称,身形修长,虽然只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布衣,但周身的气度却不像是个小戏班儿的老板。只是那一双手沧桑的很,处处干裂起皮,布满了老茧,倒有几分跑江湖的样子。

“你们一直在这里表演还是这几日才来的?”邵云浓问。

“回大人的话,”文濛初抬起头来说话,倒让薛灵妩和邵云浓吃惊不小。

这位身姿不俗的小老板的脸上竟戴着一张黑黑的皮面罩。这面罩做的很是粗糙,不过是一块不知dào

什么动物的皮子随意绞出个脸的形状来,眼睛的位置也只是两个粗陋的洞。隐约透出的边角皮肤似乎也褶皱在一起,像是被火灼烧过。

“老文的脸以前被烧伤过,有些吓人,所以常戴着这个。毕竟看皮影戏的都是小孩子,一般的小孩子看到他的尊容早就吓哭了。”袁游远见薛灵妩一脸的惊讶之色,便悄声解释道。文濛初想是已经料到了薛灵妩的反应,微微笑了笑,面罩后的眼睛弯起,倒让整个人和善了不少。

“你认识他?”邵云浓问。

“老相识了!”袁游远一拍文濛初的背,继xù

道:“老文本就是浔阳人氏,年轻的时候出去闯荡江湖,可谁知江湖没闯荡出来,倒落了这么一张脸回来,这些事啊……”

“老袁,这些事就不必提了。”文濛初制止了袁游远这个大嘴巴,继xù

说自己的话,“文某一直在浔阳城表演的,很多人都认识我的。有的时候附近的镇子有集市,我们皮影班也会去。”

邵云浓点点头,“那今天丢的这个孩子你应该也认识了?”

“是,陈二家的小四很爱看我的皮影戏,只要我们表演,他都会来。”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呢?是什么人把他带走了呢?”

文濛初摇摇头,“大人也看到了,今日是大集,人多的很。来来往往的大人孩子那么多,草民实在是看不过来。而且皮影表演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幕帘后面的,怎么能看到前面的情况?”

“我知dào

!我知dào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众人看时,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小胖子正举着一串糖葫芦拼命的从外面的人墙挤了进来。

第七十七章 一丝线索

那小胖子看着年纪甚小,圆滚滚的脸蛋上沾满了鼻涕和糖渍,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手里的冰糖葫芦,扭动着同样圆滚滚的身子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似乎想进来。

看到他这副卖力的模样,薛灵妩哑然失笑,几步上前把他扯进来,笑着问:“你知dào

什么?”

那小胖子抬起衣袖抹抹脸上的鼻涕,骄傲地昂起头,脸颊上的肉都随之一抖,“我当然知dào

,最后陈世美被包青天一铡刀给铡死了对不对!”

“啥?”薛灵妩愣住,虽然明知dào

这小胖子不能提供什么靠谱的线索,但这也太驴头不对马嘴了。

“你个小兔崽子,又胡说什么呐!”袁游远突然上前,一把揪住了小胖子的耳朵,破口大骂起来,“你老子办案,你来捣什么乱!还不赶紧滚出去!”

这个被揪住耳朵哀哭不止的小胖子竟然是袁游远捕快的儿子!薛灵妩大笑起来,这小胖子才几岁,体型上已经和他爹十足十的相像了。

“哎哟!哎呦!疼!你们不是在跟文叔说方才的皮影戏吗?”小胖子一脸委屈道。

“去你娘的皮影戏!”袁游远对自己儿子倒是很下得去手,飞起一脚便踹在了那小子的屁股上。

“老袁,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贪玩很正常。”文濛初阻拦道。小胖子看到救星一般,立kè

躲在了文濛初身后。

“就知dào

玩,除了玩还会干什么!”

文濛初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把小胖子拉出来,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和陈家的四儿坐在一起的?”

“是啊,他就坐在我旁边。那小子总是哭哭啼啼的,像个丫头一样,我才不愿和他玩。”小胖子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冰糖葫芦,说道。

“那你有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呢?”邵云浓敏锐地抓住了线索,冲过去问。

“四儿不见了?”小胖子只顾着跑去买糖葫芦了,还不知dào

这件事,“这小子指不定又躲到哪里哭鼻子去了。他就爱哭鼻子。”

“你走的时候他还在这里吗?”

“没有,不知dào

哪里来了一只小狗,四儿一直在跟那小狗玩,后来那小狗突然跑了,四儿就去追它了。还没跑两步,那家伙就摔倒了,一边抹眼泪儿一边继xù

追了过去。后来我听到有人叫卖糖葫芦,我就去买了。他肯定是追不到小狗偷偷哭去了。”

“小狗?他往哪个方向追去了?”袁游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儿子说了句多么重yào

的话,忙问。

“我也不知dào

,好像是那边吧?”小胖子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袁游远倒是毫不迟疑,点齐手下的衙役,便命令他们沿着这个方向细细搜寻。一些和陈家相熟的百姓见有了方向,便也自发地跟上,毕竟人多好办事。

袁游远自己却留了下来,先给了儿子一脚,让他滚回家去,接着又点头哈腰地拍起了薛灵妩的马匹,“神捕大人就是神捕大人,一来就找到线索了,说不定今晚就找到人了。”

“袁捕快不一起去找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话吗?”薛灵妩自然不吃他这一套,不冷不热道。

“当然不是。属下只是想问问神捕大人,银号案那里怎么交代?两位今日早上走的仓促,没留下什么话。您要知dào

,宏晋银号可不是个小店子,他们掌柜的死了,今天下午银号的掌事就到了衙门,说三日之内要不破案,就让县令大人小心他的乌沙帽呐!那小孩子自然有人会去找,属下还是陪着两位大人查银号案吧。”

薛灵妩立kè

沉了脸,“袁捕快,那日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谁的命都是命,没有贵贱之分。银号案查了几个月都没线索,可这个孩子不一样,线索就在眼前。你不会要舍近求远吧?而且,我们查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印雪卿听了薛灵妩这一通教xùn

突然很想笑,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会打官腔了?不过她一本正经板起脸来的样子倒也似模似样了。

“是,是,是属下多嘴了。”袁游远哪里敢得罪薛灵妩,忙应承道。“那两位也要去找四儿吗?”

薛灵妩突然有了个新想法,环顾四周,找到了还坐在地上哭着的四儿娘,“别哭了,你有没有四儿的东西?不管什么都行,衣服,鞋子之类的?”

“衣服有,他今日嚷热,把坎肩脱了我给他拿着的。”四儿娘忙忙地把怀中抱着的小衣服递给薛灵妩,“大人要这个干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有了它也许很快就能找到四儿了。”薛灵妩眨眨眼睛,接过衣服道。

四儿娘听了这句话止了哭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闪出希望的光来。薛灵妩此时才认真看了看这小媳妇,柳眉杏眼,皮肤白皙,倒很是水灵。怪不得方才她婆婆要如此骂她了。女子长得美貌是非自然就多。

“你要干什么?”邵云浓看着薛灵妩骨碌碌转起来的眼睛顿觉不妙。

“一会儿你就知dào

了。”薛灵妩从怀中拿出九缨给她的一只鸟笛,轻轻吹起,一阵啁啾婉转的鸟鸣声便流淌而出。

不一会儿的功夫,九缨便带着两只青狼獒出现在了不远处。她怕青狼獒见了太多人会发疯,便远远站着招呼薛灵妩过去。

“这小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薛灵妩晃了晃手里的鸟笛,得yì

道:“我可是有神仙法术的。”

其实九缨是跟着薛灵妩来的,她告sù

薛灵妩自己对查案非常有好奇,但其实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见到被血噬虫吸干的尸首,毕竟她听这个传说实在是听太多了,自然产生了神往之情。不过身边这两只青狼獒实在太过吓人,所以只好远远躲着。薛灵妩一召唤,她自然就冒了出来。

“薛姐姐,怎么了?”

“九缨,这两只青狼獒既然是狗,那嗅觉一定很好吧?”

“那当然了!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气味,它们都能找的到。这可是草原上最名贵的猎犬!不然班主儿也不会拿黑玉蚕谢你了。”

“那就好,来让它们闻闻这件衣服,能不能找到这个失踪的孩子就全靠它们了。”薛灵妩把四儿的衣服递给九缨,九缨接过塞在青狼獒的鼻子底下,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两只狗猛力地嗅了几下,又埋头在四周搜索了一会儿,便冲着方才小胖子指的方向猛蹿出去,引得周围的人惊叫连连,纷纷躲闪。

“快追!”薛灵妩招呼一声,一马当先的狂奔起来,九缨自然是爱凑热闹的,大笑着也追了上去。倒是邵云浓并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之后反而停下来了,还叫住了袁游远。

“袁捕快,那里有薛大人去就好了,我们就不要凑热闹了。”

“怎么?您不去吗?”袁游远诧异道。

“我正好跟袁捕快的观点是一样的,已经有那么多百姓找那孩子去了,官府的人嘛,自然可以先撤回来一些。毕竟宏晋银号的案子还是要早点有个交代的。他们死了个掌柜的事小,但如果因此得罪了个大银号就不值当了。我可是知dào

浔阳城的贡税可多靠着这些人呐。”

袁游远看着邵云浓,像找到知音一般,连连点头。“还是这位大人知dào

轻重,那位薛大人实在是太年轻啊。”

“那就有劳袁捕快召回衙役,我们开始着手查大案了。”

“大人这是有线索了?”

“哼!”邵云浓冷哼一声,双手不由紧握成拳,不管这个凶手多厉害,她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第七十八章 又被挟持

薛灵妩不知dào

是低估了青狼獒的速度,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追着两只疯狗跑出去没多远便累得几乎跌倒。一旁的九缨倒是好体力,依然迈着大步紧紧跟着。

青狼獒去的方向很偏僻,没有多久两个人便出了闹市区,市区外临着的竟然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先前的一批人正徘徊在树林外不知何去何从。见到两只狼一般的大狗猛冲过来,自然是四散奔逃。

薛灵妩本以为进了林子之后,因为树丛植物的阻挡,青狼獒的速度能放慢一些,可谁知进了林子之后,两只狗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天地,撒着欢儿地往前冲,而九缨更是速度非常,迎面碰到树木,她根本连躲都不躲,蹬着树干三两下便纵身上了树,几个跳跃便蹿了出去。剩下薛灵妩自己一个人在下面艰难无比地拨开灌木艰难的往前走。

“啊!”薛灵妩手一抖,一条长着细刺的锋利藤蔓已经划破了她的手。细小的血珠洒了一路。薛灵妩疼得脸都皱了起来。身后的印雪卿叹了口气,贴身上前,轻轻揽住了薛灵妩的腰。

“喂!你干什么!”薛灵妩吓了一跳,但却惊奇地看到自己的双足离了地面,轻轻落在树枝上的时候,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有些兴奋地望着脚下。

“别乱动。”印雪卿警告道。他并不敢保证自己的力量不会突然消失,那薛灵妩就惨了。

薛灵妩自然马上乖乖听话,一动也不敢再动。几个纵跃之间,两人已飞出好远,渐渐能看到两只青狼獒跃动的影子。薛灵妩的新奇渐渐消失,才发觉自己正半倚在印雪卿怀中,他的手正紧紧地揽着自己的肩膀和腰身。

薛灵妩偷偷地转过脸,印雪卿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脸上和嘴唇的线条依然像往常一样,流畅英俊却像冰雕一般刚硬冰冷。薛灵妩看不到他的眼睛,但,那轻轻闪动的睫毛却温柔的很,像把羽毛扇子一般让薛灵妩觉得痒痒的。不知dào

是不是跳的太高太快的缘故,薛灵妩竟觉得自己的心忽地打起了秋千,她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快沁出汗来了。

“你脸红什么?很紧张吗?”印雪卿突然问。

“什么?”薛灵妩吓了一跳,仿佛一只偷东西吃的小老鼠突然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窘迫极了。薛灵妩收回自己的目光,觉得自己的脸滚烫的发烧,印雪卿这个家伙明明看着前面的,怎么知dào

自己在看他?

“别怕不会有事的。”印雪卿突然转过脸来,望着怀中的姑娘柔声道。

薛灵妩飞快地扫了一眼身边的人,印雪卿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他的嘴唇很薄,平时又喜欢紧紧地抿起来,看起来格外冷酷无情。但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嘴唇,不过微微扬起一点,整个人便如三月春来,坚冰融化一般,洒满阳光。

风,这是薛灵妩此时的感觉。她感受不到印雪卿,但却感觉到了飞跃向前时迎面而来的阵阵微风。

“薛姐姐!你竟会轻功吗?”薛灵妩发着呆的功夫,便追上了九缨,九缨攀着一根树藤荡过来,惊讶地问。

“什么?”薛灵妩这才回过神来,脸立kè

更红了。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清楚。

“不对!”印雪卿突然收住脚步,叮嘱薛灵妩道:“不要说话!”

薛灵妩忙对九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九缨点点头,下意识地伏低了身子。

“呜呜呜~~~”不远处传来一阵轻柔的有点奶声奶气的狗嗥,一只小小的毛绒绒的狗突然从一旁的树丛里挤了出来,身后自然还跟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男孩。

“这个不就是……”

“嘘!”印雪卿忙捂住薛灵妩的嘴,使了个眼色给她。薛灵妩立kè

噤声,她也注意到除了他们两人一鬼外,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那人背对着薛灵妩他们,他一出现,小狗立kè

欢叫着跑了过去。小男孩儿跟在后面,还不及看清楚眼前的人,那人抬起手臂击打了孩子的脖颈一下,他便晕了过去。

“薛姐姐,青狼獒!”九缨惊讶地捂起嘴,忍不住悄俏出声。薛灵妩这才想起带来的两只青狼獒还在下面。本以为这个人会被两只猛兽撕成碎片,可谁知两只青狼獒竟蹭了过去,温顺的围在那人脚边撒起娇来。即便是面对九缨,两个家伙都没有如此温顺。那只小狗更是扑倒两只青狼獒身边,打起了滚儿。本以为靠这两只猛兽能把这孩子救回去,谁知竟是一伙的。

青狼獒又呜呜地轻哼了起来,九缨脸色一变,“不好,两只狗崽子告状了!”

“我们被发xiàn

了?”薛灵妩此刻还站在树上,心里一慌险些掉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一个黑影便欺到了身前。那人一身黑衣,一块黑巾将整个脸紧紧裹起,薛灵妩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样子。

“好快的速度!”薛灵妩忍不住夸赞道。

“快走!”九缨跳过来想抓住薛灵妩的手,可那人的动作更快,胳膊甩出,竟用衣袖将九缨从树上打落。

“快!救她!”薛灵妩忙招呼印雪卿去救九缨。印雪卿不等她发话已经飞身下去,在九缨落地之前揽住了她,身形一转,翩然落地。九缨自然吓了个半死,猛然被人击了一掌的她只觉得脚下一空,心说这下完了,可突然觉得有人接住了她。九缨下意识抱紧了身边的人,却又惊叫着松了手。方才那一瞬她以为自己抱着一块千年寒冰一般。

“哇哦!”九缨落地,看清楚身边的人之后忍不住惊叹起来。接住她的是一个俊逸潇洒的黑衣男子,他此刻正低着头问自己有没有伤到。

“你的声音好温柔啊。你是谁?”九缨的桃花又开始飘起,一把扯住印雪卿的衣袖问道。

“你看得到我?”印雪卿有些惊讶,他在九缨清灵的双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你真的看得到我!”

“快!救人!”九缨忙指着树上,薛灵妩已经被那黑衣人抓在了手里,一条绞索已经套在了她的脖子上。

印雪卿连忙回身,双足一点便回到了树上,他本来还觉得对方看不到他,这样过招难免有些阴损,现在对方既然能看到他,就不必担心了。

“你只会欺负孩子和女人吗?”印雪卿足尖轻点,立在树枝的一端,撇撇嘴不屑道。

薛灵妩已经被勒得几乎气绝,双手抓着勒住自己脖子的绞索,想要扯下来,但那东西却滑不留手,自己试了几次都滑脱了。眼看自己就要挂了,印雪卿却偏偏还不紧不慢的在那里拗造型,可惜想骂都骂不出口。

“哼!激将法?”黑衣人冷哼一声,声音出人意料的难听,像乌鸦一般嘶哑,他没有松手迎战,反而勒紧了薛灵妩的脖子,他本就是个杀人凶手,哪有什么道义。

“救……救我!”薛灵妩磕磕巴巴地从喉咙里拼命挤出几个字来。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心中哀怨无比地只想呐喊一句,“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七十九章 獒犬反目

“卑鄙!”

眼看薛灵妩翻起了白眼,印雪卿自然不再手软,身形一动,已经攻了过去。

“啪!”黑衣人腾出一只手臂接下这一掌,只觉得一阵酸麻,胳膊里的骨头像要寸寸断裂一般。

“好厉害!”那人显然没料到印雪卿竟是个高手,眼看他第二掌就要击中自己面门,忙一个侧身,将薛灵妩挡在了面前。

印雪卿一掌已经击出,见薛灵妩被推了出来只好硬生生收住,再想下手,黑衣人便趁着这个空档摸出一把匕首来。薛灵妩不过是个娇小少女,即便带着她,那黑衣人的行动依然敏捷。而且薛灵妩又帮他充当了人肉盾牌,印雪卿出手自然有了顾虑。几个照面下来,这黑衣人竟抓住机会将匕首狠狠扎进了印雪卿的肩膀。

没有一滴血渗出,那匕首就像扎入了皮革一般,只听到“噗”的一声,便什么也没有了。

印雪卿冷笑一声,捏着匕首的手柄将扎入肩膀的匕首缓缓拔出,他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有些冰冰凉的。

“你!”黑衣人吃了一惊,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意识到对方是个强敌或者……怪物,忙后退几步,退到了地上躺着的孩子身边。

印雪卿出手如电,还不等那人的手抓到地上的男孩子手里的匕首便咻地一声飞出,直奔那人而去。

“嗷~~”一个灰白色的影子一闪,接着传来一声负痛的惨叫,匕首已经扎进了一只青狼獒的身上。方才是它扑出来为主人挡住了这一击。

黑衣人面色一凛,杀意腾起,收了勒着薛灵妩的绞索,直接用手指扣起了薛灵妩的嗓子。这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印雪卿胆敢再上前一步,他立kè

拗断薛灵妩的脖子!

对峙。

印雪卿寒到起冰的眼神让身旁的九缨都有些害pà

,两只青狼獒似乎都感受到了威胁,伏低身子摆出一副攻击的姿势。

看似是一对一,加上两只攻击力不输给中等武士的青狼獒,立kè

变成了一对三。

“哧!”印雪卿的身上腾起一股细细的白烟。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到了印雪卿的肩上,被阳光照到的地方纷纷冒起了白烟。黑衣人的匕首虽然伤不了他,但这阳光却随时会让他灰飞烟灭的!

“不必管我,你走吧!”薛灵妩一咬牙,大吼道。这样拖下去两个人可能都会死。

印雪卿仍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一动也不动。但嘴唇却又紧紧地抿了起来,薛灵妩知dào

他一定很疼。

“你走啊!你回来不就是为了重新活下去吗?怎么现在要送死!”薛灵妩继xù

吼着,眼泪也悄无声息的滑落。她希望印雪卿陪着她,可她更希望他能活下去。

“我反正都是个死人了,不存zài

送死的问题。”印雪卿淡淡道。

“不行!我可是收了你们家很多银子,要把你弄活的,你现在魂飞魄散了,我怎么跟你爹爹交代?我们薛家的名誉可就败坏了。快走啊!”

“你不用蒙我,我可是知dào

你这个柩冥师死了,我也活不过来的,与其当个鬼,倒不如一起死好了。”印雪卿无比肯定道。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已经不再看着黑衣人了,而是温柔地落在了薛灵妩的身上。

“你以前不是答yīng

我了,我死了之后,你就带着我,我们继xù

去查案,可你再这样拖着,就魂飞魄散了!”薛灵妩望着他的眼睛,心又荡起了秋千,但越是这样越要就他。

“谁让你这个丫头这么爱惹祸呢?自己不会武功,还总是招惹些穷凶极恶的凶手,我跟着你迟早有一天会魂飞魄散的,提早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哎,娶了你真不知dào

是倒霉还是幸运。”印雪卿忍着身上烧灼的疼痛,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变淡,透明,声音都虚弱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黑衣人忍不住问道。

“我?你方才不是看到了吗?我没有血,我当然是个鬼了。”印雪卿抬起手,让阳光洒落在手掌心上,那里又腾起一股白烟之后,手掌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鬼?!”黑衣人和九缨同时惊呼道。

“灵妩,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印雪卿突然往前迈了一步,想走到薛灵妩身边。黑衣人立kè

警觉,拖着薛灵妩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印雪卿抬起手臂,抚过身旁的一棵树,手掌伸入树干,又从另一边穿了出来。“好可惜,我还想多触摸触摸这个世界呐,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他说完步子不停,冒着白烟继xù

走向薛灵妩。

阳光,已经在他身上腐蚀出了几个大洞,并穿了过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金灿灿的,不过这种辉煌实在有些惨烈。难为他忍着剧痛还能如此淡然地同薛灵妩说话,甚至抬手轻轻想拭去薛灵妩脸上的眼泪。只是泪滴穿过他的指尖淌了下去。

“对不起,我是你相公,我应该保护你的。”印雪卿笑笑道。

薛灵妩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拼命摇着头,半晌才磕磕巴巴道:“不对不对,是我收了银子没办好事,以后我再也不逞能了。都听你的。我求你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这丫头总是找不对重点啊。这不是银子的事儿,知dào

吗?”印雪卿的身体越来越淡,渐渐成了一个稀薄的影子。

“汪!汪!汪!”两只青狼獒突然龇起獠牙,调转身子面向了自己的主人。

“哎呀,终于好了。这两只狗太难搞了。”九缨突然开了口,竟咯咯咯又笑了起来。

“你!”

“你什么你!我告sù

你赶紧放了薛姐姐,不然就被自己的狗撕成碎片了!”九缨掏出一支竹笛样的东西,轻轻吹了一下,青狼獒立kè

向黑衣人扑了过去。

黑衣人慌忙躲闪,避开了第一只,可另一只立kè

补了上去,咬了个正着,而青狼獒咬中猎物,除非撕下块肉来,否则是不会松口的。黑衣人终于松开薛灵妩,一只手攥住了青狼獒的喉咙,另一只则扣住了自己的右肩。

“喀嚓”两声响,青狼獒的喉骨粉碎,但还是死死咬着那人的一块肩骨跌落在地。不,不是肩骨,青狼獒的嘴里咬着的赫然是一大块金属!那人的肩膀上竟有一块是金属!

黑衣人吃了这次亏,自然不再怜惜自己的爱犬,狠狠一脚便将受伤的那只踢飞了出去。另外那只一跃而起,也要飞扑过去撕咬,黑衣人又从袖中抽出方才勒着薛灵妩的绞索一抖,便挂在了青狼獒的脖子上,他随即闪身躲过了那致命的一扑,手臂猛力一挥,那绞索像条吹水游龙一样飞出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他猛力一坠,那硕大的青狼獒竟被快速吊起,哀嚎了几声便死了。

第八十章 柩冥之血

“该死!”九缨本以为两只青狼獒可以抵挡一阵,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杀死了。

“怎么办?”薛灵妩看着印雪卿已经像烟一般飘渺的身影,心急如焚。

“放心。等着看着吧。”九缨继xù

吹动手里的竹笛,一阵鸟鸣流淌而出。只一瞬间,树林里便此起彼伏响起了无数的鸟叫声。

那黑衣人收了绞索,本打算解决两个小姑娘,可一回身,却发xiàn

自己竟被无数只鸟儿围了起来。这些鸟只怕有几十只,都扇动着翅膀,锋利的鸟喙对准了他。

“真可惜,这只是个小林子,没有猛兽,不过这些鸟也够你受的了。”九缨又吹响了竹笛,所有鸟都啄向了黑衣人。鸟的攻击力并不大,但这里数量实在太多,黑衣人自然招架不住。杀了一只立kè

有另外的扑上来。这树林这么大,鸟儿可是杀不完的。他狠狠地瞪了薛灵妩和九缨一眼,只好飞速地逃走。那些鸟自然不会放过他,迅速追击。

看黑衣人和一大群鸟消失在林子深处,薛灵妩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可惜眼看要抓到的凶手又要让他跑了。

“帕子。”印雪卿牵起薛灵妩的手,上面一个不小的豁口正往外冒着血。

“哦。”薛灵妩摸出手帕递给对方,嘿嘿傻笑起来,“我的血还挺管用的嘛,幸好上次琉灵修这个家伙跟我借血,我才知dào

柩冥师的血还有定魂这个作用。”

印雪卿没理会她,继xù

认真地帮她包着手上的伤口。方才眼看自己快消失了,薛灵妩竟拔下了九缨身上的小弯刀,在自己的手掌心上用力一抹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喷涌出来,洒在了印雪卿的身上。

印雪卿只感觉到一阵清凉,方才自己被阳光灼伤的地方都不再疼了,而且那血像保护层一样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他渐渐觉得自己有了力qì

,甚至慢慢恢复到了实体,而且比之前似乎更有力量了!若不是看薛灵妩的脸白了下去,印雪卿真想多赚她点血。

“我这里有药。”九缨望着印雪卿有些愣愣的,呆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递了一只盒子过去。

“多谢。”印雪卿接过打开,里面竟是一叠形状奇怪的叶子。

“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就好,不过这叶子很苦,我不敢嚼,就劳驾你了。”九缨忙道。

印雪卿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还没有味觉。当即抓了几片放在嘴里嚼碎,捧起薛灵妩的手,吐在了她的手心上。

那药草刚触到薛灵妩的伤口,她便觉得一阵刺痛,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很疼吗?”

薛灵妩摇头,方才虽然痛,但心里却升起另外一种舒服安心的感觉。

“忍一下就好。”印雪卿温柔地安慰道,轻轻在薛灵妩的伤口上吹了几下,小心翼翼的把药草摊平。又用手帕细细地缠裹好。才松开了薛灵妩的手。

“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九缨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道,“不过,薛姐姐,这位是你相公吗?他对你可真好。”

薛灵妩立kè

红了脸,羞怯怯地看了一眼印雪卿,发xiàn

他也正望着自己,忙又收回了目光。“好什么好,我还不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这叫知恩图报。”

“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险些魂飞魄散吗?”印雪卿立kè

反驳道。

“我这么英勇还不是为了查案!”

“是,你最英勇了,跳火坑你永远都排第一。”印雪卿揶揄道。

“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生死关头的时候都是情深意重的,现在又吵架。”九缨夹在两个人中间实在听得有些头疼,开口制止道。

“谁情深意重了,哼!”薛灵妩一撅嘴,不再理会印雪卿,但脸颊却又飞起一团红云。

“薛姐姐,我有好多好多问题要问你呐,你们先别吵了。”

薛灵妩打开印雪卿的画像,“你回去吧,别一会儿又冒烟了,要我浪费宝贵的鲜血来救你。”

印雪卿无奈地摇摇头,心说这女人翻脸真是快,刚才还眼泪汪汪怕自己死了,现在又开始恶声恶气了。不过,他忍不住笑笑,自己倒也变得幼稚起来,总爱时不时的同她斗两句嘴。

九缨看着印雪卿消失在画中,惊讶无比,对薛灵妩的崇拜立kè

又拔升了一个新高度。

“薛姐姐,柩冥师是什么?还有还有你相公真的是个鬼魂吗?可我方才能摸到他耶,鬼不是都应该是个影子吗?”九缨连珠炮般地问。

“这个等我们回去了慢慢给你解释,我们现在先把这孩子带回去。也不知dào

邵云浓那个家伙哪里去了,她要是在这里今天就不用这么惨了。这神捕还真是不负责任。”薛灵妩走到地上躺着的那孩童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很正常,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九缨摸出一只小瓶子给那孩子一嗅,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之后便醒了过来。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迷茫地望着薛灵妩。这小男孩长得倒是同他娘亲很像,秀气的像个小姑娘一般。

“你是四儿?”

点头。

“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摇头。

“你是不是追那只小狗来的?”

点头。

“你会说话吗?”

点头。

“那说一个。”

“好。”

薛灵妩叹了口气,觉得在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了,不过这小家伙说话的腔调也像个小姑娘似的,倒是婉转的很。薛灵妩当下便带上这个吓蒙了的孩子和九缨往林子外面去。不过九缨还是召唤了十几只地鼠来,钻了两个大坑,把两只青狼獒埋了。

三个人走后,一棵大树后转出一个人来,呆呆地望着薛灵妩的背影发怔。他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琉灵修此时面色凝重,目光深沉,已经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双唇紧紧抿起,拧着眉毛又出了会儿神,才转身走到薛灵妩方才站着给印雪卿疗伤的地方。

“果然啊。”琉灵修垂下头看着地下。刚才薛灵妩把手上的血洒向印雪卿时,自然有不少落到了地上,洒在了脚下的一片花草之上。而这片花草此刻已经枯萎颓败,一片发黑,竟通通枯死了!

柩冥师的血是可以令魂魄现身,甚至保护他们不会受到阳光和阳气的伤害,但也没有强dà

到能让一个几近魂飞魄散的魂魄在瞬间便从虚无到实体!

琉灵修弯腰摘下一朵枯萎成一团的花拿在手里,指尖轻搓,那朵花瞬间就化成了一抹飞灰,簌簌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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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贵客临门

“怎么会没有结果?!都是一班废物!废物!”邵云浓咆哮着将手里的茶杯掼在地上,瓷片炸起,茶水四溅。

袁游远躲闪着纷飞的碎瓷片,话都不敢说一句,只能硬着头皮挨骂。心里却不由生出些抱怨,“这女捕快好大的脾气,找不到人又不是我的错。”

“滚出去!滚!”邵云浓指着门口,跳脚道。

不必她再说第二遍,袁游远立kè

飞奔出去,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邵云浓一脚把门踹上,心中的怒火却依然无处发泄,衣袖一扫又将桌上的茶壶茶盏通通摔在地上,再一掌将桌子劈了个粉碎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六扇门金牌神捕魔铃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冷静稳重,可现在为什么会这样?邵云浓站在房中的一面镜子前怔怔地望向镜中人,她已经有些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

黑色,她以前是从来不穿的,更别说这种丝毫装饰也无的长袍。她从袖中抽出残剩的那一段洁白的金丝鲛,想起自己以前一身白衣飘摇的样子。阮云飖那个家伙第一次见到自己时还赞美过她像一朵晨露百合一般,清雅自芳。

可现在,邵云浓猛然击碎了眼前的镜子,纵然将自己打扮成他的样子又能如何?他已经死了。而自己又算是他的什么人?竟因为他心烦意乱到如此地步!

慕云庭,你死了一了百了,留下这么大的谜题让我来解!

邵云浓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她知dào

自己早已经不适合再查这个案子了,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只想尽快找到杀害慕云庭的凶手,可越是如此反而越容易混乱。孟旭突然决定在这个时候收薛灵妩那个丫头当徒弟,应该也是这个原因。旁观者清,那丫头也许能看到自己没有看到的东西。

果然,当捕快还是冷血一点好。

“砰!”房门被人大力推开,邵云浓飞快地抹掉脸上的泪痕,转身看向门口,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口站着的当然是一脸怒气的薛灵妩。

“你!我们明明要一起去找那个失踪的孩子的,你怎么没去!害得我差点死了知不知dào

!”薛灵妩劈头盖脸地骂道,“你身为一个神捕怎么能够擅离职守呢?”

邵云浓这时才想起薛灵妩今天带着青狼獒追踪那个失踪的孩子去了。她还没开口,便看到驯兽师九缨跳跃着也进了门。九缨一直不太感冒这个一身黑衣脾气暴躁的女神捕,进来之后连招呼也不打,便自己找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找到人了吗?”邵云浓的怒气方才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她一眼便瞥见薛灵妩手上和脖子上的伤痕,知dào

这丫头一定在外面吃了大亏,所以才跑来这里兴师问罪。

“当然找到了!”

“那凶手也抓到了?”邵云浓眉毛一挑,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厉害,竟找到人了。

“没有!”薛灵妩没好气道,“你觉得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能抓到一个凶犯吗?!就因为你没去,还调走了所有的衙役捕快!让凶手在我眼前跑掉了!”薛灵妩骂得有些口干舌燥,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却发xiàn

这里的茶壶杯子竟碎了一地,甚至连桌子都已经塌了。这个邵云浓,又在屋里发什么疯?

“若不是雪卿哥哥,薛姐姐和我只怕连命都没有了。”九缨立kè

补充到。

“雪卿?是谁?”邵云浓疑惑地问。

“咦?你不知dào

?是薛姐姐的相公啊。”

邵云浓看向薛灵妩,后者有些脸红,轻咳了两声道:“是,我记得以前告sù

过你,我是柩冥师,所以一定要结冥婚。我相公是肃宁知府已故的儿子印雪卿。”

“已故?那……”

“他是个魂魄。”薛灵妩看到邵云浓一脸的惊讶,主动解释道。“本来他应该跟你打个招呼的,可今日为了救我们他受了伤,所以……”

“魂……魂魄?你是说你嫁给了一个死人的魂魄?”邵云浓纵然大胆,但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是,我们柩冥师的宿命如此。而且,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其实还挺好玩的。”薛灵妩忍不住笑道,若不是印雪卿提点,只怕孟旭也看不上自己。

邵云浓看妖怪一般看着薛灵妩,她本就觉得这丫头有些神神叨叨的,不太正常,此时更觉得诡异万分。

“邵大人,你今天把所有衙役调回去查银号案,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线索呢?”

邵云浓正要回答,看到薛灵妩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dào

她肯定已经知dào

自己今日一无所获了,当即便不提这事,反而问起薛灵妩今日交手的凶手有没有线索。

“这凶手武功不错,不过可惜黑巾蒙面,面貌完全看不清楚。只是说起话来声音无比嘶哑难听,用的兵器似乎是一条绞索,跟你以前那条白绫很像,只不过更柔滑一些。对了!他的肩膀处似乎镶了一块金属板。”薛灵妩忙把青狼獒咬下的那块金属板递给邵云浓。

“这个是……”邵云浓一看便立kè

认了出来,手中是一块轻便结实的替骨板,“有人受了重伤,骨头坏死时便会做这样的替骨板镶嵌在断骨处。厉害的匠人甚至能做出可以替代手脚活动的义肢。”

“这个人以前受过重伤?”

“恐怕不止这些。这块替骨板做工细致轻巧,可是上好的技艺。只怕军中才会有如此高手。我们找的这位凶手只怕和军队也有关系。”邵云浓皱起了眉,听薛灵妩说这人武功不低,又有可能是军队的人,浔阳城附近的守军可是帝都威远大将军的嫡系部队,若要是他们里面的人麻烦可就大了。

“薛大人。”

陈凌霄突然站在了门口,礼貌地招呼道。

“怎么了?”

“小人奉家主之命,来通知两位大人,今晚是家主五十大寿,会在府中设宴,还请两位务必赏光前来才是。”

“五十大寿?”

“是,所以家主才专门从帝都请了洒庭轩的顾老板还有九缨姑娘的彩戏班,当然还有各地出名的班子,到时候会很热闹的。”

“不对啊,不是说三天后吗?怎么提前了?”九缨问。

陈凌霄一脸歉意地笑笑,“不满姑娘说,实在是有一位贵客提前到了,家主考lǜ

到这位贵客身份尊贵,远道而来,又日理万机,不好太耽误他的时间,所以便提前了。”

“这人是谁?好大的面子!”薛灵妩感叹道,万永信虽然是银号老板,但手底下的生意可是五花八门,尤其是镖局生意,连宫中的贡品都是常年由他们押送的。这样的人别说浔阳城,就算到了商陆王城,都是说的响话的,究竟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大的面子让他把自己的生日都提前了?

第八十二章 摄政王爷

万家庄的西向面朝一面巨大的天然湖泊,为了这次寿宴,早已将湖泊周围的树木尽数伐尽,在湖边搭起了一个巨大的木架台子,台子四周立起几根高高的木桩,每一根上都悬挂了无数的灯笼。这些灯笼点起,能将晚上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台子四周虽然一棵树木也无,但却是鲜花簇拥,灿烂无比。数以千记的珍奇花卉被摆了出来,摇曳身姿,争奇斗艳。台子正前方最好的位置却只摆放了一桌一椅。这桌子不大,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桌上铺着素洁的白色桌布,但只这一块不大的纯色桌布却是要数千金了。这可是珍贵的月白鲛绡,邵云浓的金丝鲛已经算是上品,但也因为掺了些许金丝才能足够坚韧,而这种月白鲛绡却一丝金属不加,天生的水火不浸,再锋利的刀剑也斩不断。若是邵云浓看到有人用这么好的东西当桌布,只怕会气吐血了。

这套孤单的桌椅之后又是两套单独的桌椅,材质较之前面的自然稍逊了些。不过也算是极华贵的了。再往后的桌子则都用了五人的大圆桌,这圆桌的数量就很多了,不过总也不超过二十张,毕竟有资格给宝丰隆当家的贺寿的人并没有多少。

桌子旁一丈开外早已搭起了连绵不绝的幔,将这里与之后的树林阻隔开来,幔顶端没隔一步的距离也点着灯笼。微红的烛光洒落,映照在那幔上,这一圈连绵的幔竟泛起一股隐隐流动的五彩光辉来!

现在不过只是黄昏,太阳还没有落山,所有的桌椅旁都已经站好了两名美丽的侍女。这些侍女一共四十四位,一样的穿着打扮,一样的清丽发髻,一样的秀美脸庞,看起来竟像孪生子一般相似。

只有四十四位,最前面的那桌是没有侍女的。陈凌霄猜测也许是因为要来的客人太过尊贵,只用自己的女侍吧。他又重新确认了一遍这里的所有布置,当然还有幔后隐藏的无数高手侍卫都已经就位之后才略略放了些心。

“这大人物到底是谁?竟如此大的面子。”陈凌霄忍不住猜测起来。以家主的地位和身家认识的朝中豪贵一大把,倒不觉得哪位能有如此大的面子。

“都准bèi

妥当了?”万永信慢慢踱到陈凌霄身边,沉声道。

陈凌霄立kè

回身,拱手而立,“是,都妥当了。”

“嗯,很好。难为你这么快竟能准bèi

好一切。那位薛大人和魔铃大人通知了?”

“通知了,而且属下已经千叮万嘱让两位一定到来。”

“嗯,很好,有她们到,即便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万永信的双眼闪过一丝精芒,嘴角竟泛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站在他身侧的陈凌霄突然觉察到了一丝寒意,这位主人对自己的五十大寿似乎并没有什么喜意。反而有那么一些紧张,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似的。陈凌霄当然不敢开口问,主人不说,他就不问,连好奇之心都不敢,这才是一个好随从应该做的。

万永信是有一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宝丰隆建起来之前他也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银号渐渐做大,不必他再出生入死就可以锦衣玉食之后,他反而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今晚,让他似乎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紧张危险,但却让人热血沸腾。

………………

“喂,怎么还不来?我好饿。”薛灵妩用力按住自己的肚子,才勉强制止了一大波咕噜声的来袭。

“万老板的客人为什么要我们来迎接呢?”琉灵修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低声道。

“对啊,我们不也是客人吗?”薛灵妩立kè

应和。

一旁的邵云浓却一直没有说话,她隐隐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万永信在商陆城的地位她是知dào

的,官阶不到三品的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怎么这次万老板竟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而且所有下人也一概屏退,只带着陈凌霄一个人。自己的人不带,却偏偏要带着自己这么三个不相干的人。既然是如此重yào

的人物,为何又不走正门?只在这个旁侧小门等候?

马车辚辚,众人抬头,一匹黑色骏马在前,两辆简单素朴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骑在马上的人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站在了众人面前。这人一身戎装将军打扮,金色的铠甲,大红的披风,腰间配着一把极长的佩刀,整个人看起来威风极了。劳动这样的人物开道,马车里的人身份的显赫可想而知。

邵云浓本来站在万永信身后的位置,看到这人下马后立kè

一步上前,单膝跪下,竟行了个十足十的大礼。薛灵妩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骄傲的女神捕,隐隐猜到了戎衣人的身份。

“魔铃见过统领大人。”邵云浓垂首请安道。低头的一瞬间她脸上还是惊讶无比的神色,再抬起头来时,已经面色如常。

“起来吧。”那人只淡淡的挥挥手,便不再理会邵云浓,一步向前倒是握住了万永信的手。

“万老板恭喜恭喜啊!可惜傅某来的仓促,不及准bèi

贺礼啊!还请万老板不要见怪。”

“统领大人客气了,您贵人驾临,已经是万某的福气了。”万永信哈哈笑着拍了拍这位统领大人结实的手臂。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我们可是一个行伍里滚大的,不过你会躲清闲过舒服日子罢了。哈哈哈哈。”

这位被邵云浓称为统领大人的就是他们六扇门的统领,领上将军衔的傅雷堂。他同万永信是老相识了,两人从军时还曾经在一个队伍里,都是出了名的悍将,不过后来万永信转了商,不然现在只怕位置不会比他低。

“两位叙旧叙的如此亲热,把本王晾在这里了。”第一辆马车里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车帘一挑,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人乍看之下相貌普通,衣着也普通,竟像是个街上常见的乡绅模样,但等他跃下马车站在面前时,那周身的雍容气度和威严神态却不是一般能比拟的。

薛灵妩偷偷抬头,想看那人两眼,可没料到那人也正向自己这边看过来,薛灵妩吓了一跳,忙又低下头去。不过这人的目光似乎并不像方才那位统领一般咄咄逼人,而是温和淡然的很,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薛灵妩正在发怔,突然感觉邵云浓扯了她一把,回过神来时发xiàn

周围的人都已经跪倒在地。

倒是琉灵修依旧笑眯眯地站着,还毫不避忌地望着那个人的眼睛。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这位是?”那人也不气恼,有些疑惑道。

“在下苍梧山玉津湖天机道人门下弟子琉灵修。”琉灵修淡淡道。

“原来是仙家,失敬失敬。”

“不过是修道之人,不敢妄称仙家。”琉灵修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薛灵妩横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流氓一般,怎么在别人面前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摄政王咱们还是不要站着说话了,一路辛苦,还是请两位贵客先进去更衣休息。”万永信无比恭谨的说道。

摄政王?薛灵妩一震,眼前这人竟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清平侯!

清平侯点点头,万永信忙让众人分站两侧,让出中间的通道来。清平侯身后的第二辆马车里的人也不下车,连面儿也没露,就这样坐在马车里进了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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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商陆帝君

邵云浓望着驶入万府的那辆马车,已经猜出了马车中坐着的是什么人了。其实这并不难猜,普天之下能让六扇门的统领大人开路,摄政王相陪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邵云浓只是没料到万永信的这位贵客竟贵到如此地步。

“魔铃。”傅雷堂突然转身站住了脚,望向身后跟着的三个人。但却又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

“我们不打扰两位了。”琉灵修立kè

会意,知dào

他们有话要说,拉着薛灵妩便先走了。

“统领大人有何吩咐。”两人走后,邵云浓立kè

上前,无比恭谨道。

“那小姑娘就是孟旭收的徒弟?”

“是。叫薛灵妩,肃宁府济北城人。”

“那道士呢?”

“他是薛灵妩的朋友。”

“嗯。”傅雷堂点点头,继xù

问道:“银号案有线索了吗?”

“属下无用,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邵云浓垂下头答道。

“霰叶城的案子侯爷已经知dào

了,侯爷已经吩咐了要保住商木华的性命,怎么出了意wài

?”

“属下已经飞鸽传书解释清楚了,是商木华的妹妹……”

“魔铃!”傅雷堂压低声音厉喝,“你什么时候开始也要欺瞒本都统了吗?”

邵云浓身子一凛,立kè

单膝跪下,俯首道:“魔铃不敢欺瞒都统。”

“讲!”

“是,是属下暗地杀了商木华。”

“哼!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连侯爷要保的人都敢杀。”傅雷堂冷哼一声道,但他的语气里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怒火。傅雷堂冷眼看着脚边跪着的这个女属下,竟叹了口气。

“你倒是信了噬魂那家伙的一套。学会执行私法了。”

听到这个名字,邵云浓的身子止不住一抖,眼圈立kè

红了起来,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撕开右手衣袖的一端,从里面拆出一块薄薄的白绢来。

“属下这样做不是因为……因为他,这是这条密令。”邵云浓避开了那个敏感的名字,把手里的白绢递给傅雷堂。

傅雷堂接过,只瞟了一眼白绢上的笔迹和末尾的小小朱印,立kè

明白了邵云浓的苦衷。傅雷堂叹了口气,双掌合起,只轻轻一旋,那块白绢竟化成了一缕飞灰,从他手中四散飘落。

“起来吧。”傅雷堂吩咐道。

“是。”

“你处理的也算不错。只是……”傅雷堂的这句话没有说完,从邵云浓离开帝都到现在不过短短十数天,可傅雷堂都不太敢确定邵云浓的做法是不是还算正确。

邵云浓看了一眼目光深沉一脸沉思的傅雷堂,很知趣的没有再说话,只默默地侍立一旁。但邵云浓有预感,今晚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要发生了。

………………

“姑娘是哪里人?”

薛灵妩一愣,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了只有自己这一个姑娘之后,才小心翼翼答道:“肃宁济北城。”她不明白为什么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会跟自己说话。

“你姓薛?”清平侯接着又迅速问道。

薛灵妩吃了一惊,“你怎么知dào

?”

“说起来我同你们薛家还颇有些渊源呐。”清平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双眼柔和地荡起一圈一圈的光芒,投射在薛灵妩漂亮的脸庞上。

“你认识我们家的人?”

前面的马车已经驶到了一间精致的厢房前,并停了下来,清平侯又冲薛灵妩笑笑,没回答她的问题,大步向前走向了前面的马车。

“馒头妹,这位摄政王不会是看上你了吧?”琉灵修坏笑着凑过来,冲薛灵妩挤了挤眼睛。

薛灵妩横了他一眼,没说话,不过胳膊肘却猛力撞出,狠狠捣在了琉灵修的胸口上。以琉灵修的厚颜无耻,任何语言攻击都是无力的,还有可能会被反呛,刚才那一下虽然薛灵妩根本也伤不了他,但最起码也能让他狠狠地痛一下。

不过琉灵修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整个人只呆呆的站着,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嗯?”薛灵妩顺着琉灵修眼睛望去的方向看去,前面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车帘已然掀起,一个身着明黄色锦袍的少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他看也不看面前已通通跪下请安的几个人,笑嘻嘻地转身,扶住了从车帘内伸出来的一只玉手。

这只手细腻莹润,骨节均匀,无名指和小指上戴着一对金丝锞绞花的护甲套,露出的另外三只手指在指尖处一弯的位置染着红艳欲滴的蔻丹,只这一只手,薛灵妩都觉得当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嗳!我听说美人儿的手长得都不甚漂亮,手长得漂亮的这脸蛋嘛……”薛灵妩悄声对琉灵修道。

“她一定会是个大美人儿。”琉灵修果duàn

地回答。

“娘亲,我扶你下来。”少年脆生生道。

一阵细碎的珠玉响动,那纤手的主人已经移步下车,薛灵妩立在不远处都闻到了一股清雅的胭脂香气。眼前这个女子梳着雅致的飞仙髻,圆润的鹅蛋脸,五官温纯如水,朦胧似月。一身宝石蓝色绣有凤穿牡丹的长锦衣,里面是略浅的湖蓝色的曳地长纱裙,裙摆一次向下,由少到多缀着透明的宝石贴片。厢房的灯笼此时正打在她身上,这些贴片映着烛光,像一股五彩斑斓的流水一般从她腰间倾泻而下。

“好精致华贵的衣服。”薛灵妩下意识看看自己身上简单到几乎性别不明的素白长袍,头一次对女子的衣服生出歆羡来。

“给皇……”万永信正欲请安,那女子却突然开了口。她的声音同自己的容貌一样,流水般清冽温柔。

“万老板不必多礼了,之前已经嘱咐了的,称夫人公子便好。也不必行此大礼,寻常礼数即可。今日前来已是打扰,万老板只怕连生日都不能好好过了。”

万永信闻言只好问了夫人公子安,恭谨无比地站起身垂手侍立。

“娘亲,这里的院子虽比我们的小,但似乎更精细雅致。”那少年略看了看,说道。

“公子过奖了。万某陋室怎可与公子处所相提并论,真是折煞万某了。”

“不过奖,不过奖。你这么谦虚干什么?”那少年倒是率真,直肠子一般。

“你别夸他了,万老板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清平侯笑着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一会儿到了后院有你惊讶的,万老板可是专程请了不少彩戏班要表演给你看呐。”

“真的吗?”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便看到了薛灵妩和琉灵修,“这两位是?”

“这位是苍梧山天机道人坐下弟子琉灵修,另一位可是三法司神捕烈火金刚孟旭的得yì

高徒薛灵妩。”清平侯不紧不慢地介shào

道。

薛灵妩看了他一眼,这人原来早就知dào

自己是谁,方才还假惺惺地问。

少年似乎对两个人很有兴趣,竟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孟旭那个臭脾气竟也愿意收徒弟了?”

那少年走到两人面前,薛灵妩惊讶地看到方才在摄政王面前都昂着头的琉灵修此时竟略退了一步,对着这少年欠身行了个礼!

第八十四章 霸王别姬

“这位道长倒是好眼力。”清平侯随着那少年过来,望着琉灵修赞道。

“不必眼力,但凡有眼睛的人也能看得出来。”琉灵修礼貌地笑着,但说出来的话似乎并不十分买清平侯的帐。

薛灵妩望着眼前的少年,说不出心里是惊讶还是紧张了。这少年生的白净纤弱,眉目清秀,但走来时还是带着一股气定神闲的雍容气度,脸上温和的微笑,周身的闲适举止并不是经过调教就会有的,这是天生的贵气。他走近时,薛灵妩已经看清楚了他那明黄色锦袍上的五爪团龙花纹,再看看他身后的清平侯,薛灵妩也猜出了这少年的身份,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你就是孟旭的徒弟?”少年问薛灵妩。

“是。”薛灵妩忙答。

“你不必拘谨,朕,咳,真没想到孟旭这个老顽固竟收了这么年轻的女弟子。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嘛。”

薛灵妩望着眼前的少年差点笑了出来,他有多大?十五还是十六?说不定比自己还小呐,竟一脸老气横秋的模样,说自己是个小姑娘。

“你有什么本事?”

“嗯?”

“能入的了孟旭法眼的人应该有什么绝技吧?你有什么本事?”

“这个……”薛灵妩突然语塞,这个问题上次邵云浓打算把自己卖给九缨的时候九缨也问过,薛灵妩的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邵云浓当时的答案,嘴一秃噜竟说了出来,“会牵马,烤得一手好馒头?”

“烤馒头?”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个回答有趣极了。

薛灵妩顿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什么配得上捕快这个名号的技能,她甚至连武功都不会,只会一点点零散的验尸方法。真是太给孟旭丢人了。

那少年一笑,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虽然没有人是恶意的,但薛灵妩还是红了脸,尴尬的很。

“她是一个柩冥师,阴阳通灵很是厉害。”琉灵修突然丢出一句。

“柩冥师?”少年愣了一下,他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她最大的特长可是召唤魂魄。”琉灵修补充。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这些人是不会信的,但琉灵修是什么人,天机道人的弟子,算是半个仙家之人了,他说的话岂能有人不信。这时所有人再看薛灵妩的眼光就很不同了。

“你真的可以召唤魂魄?”这次开口的是同少年一起的那位夫人。

“是。”

“什么人的都可以?”

“一般来说是的。”

“那……”

“夫人,我们已经耽搁很久了,不要忘了万老板的寿宴。”清平侯突然拦住了那夫人的话头,微笑着站在了薛灵妩和那夫人中间,隔开了两个人,礼貌地说道。

“寿宴?”那夫人似乎愣了那么一刹那,但立kè

回过神来,“是,这可是我们今日来的目的。不能让万老板和其他客人久等了。宴席在哪?我们现在过去就是了。”

“娘亲,我还有些话想问这位柩冥师呐。”少年对薛灵妩还有很多好奇,拉着那夫人的手不想离开。

“川儿。”那夫人并没有恼怒,只降低嗓音叫了一声那少年的名字,唇角甚至还挂着温柔的笑容,但这两个字却透出了一股无法撼动的威严。

少年撇撇嘴,乖乖地点头。

“公子不必担心,薛姑娘是住在我府上的,想聊天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万永信见那公子有些不快,立kè

上前打圆场道。

少年又看了薛灵妩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等一行人走远了,薛灵妩才松了一口气,对琉灵修道:“没想到帝君的年纪竟这样小。怪不得朝政都是那位摄政王把持。我看他完全还是个贪玩的孩子嘛。喂,你又发什么呆?”薛灵妩转过脸,却看到琉灵修依然看着远去的几个人。

“不会是看上那位夫人了吧?她可真年轻啊,就已经是太后了。”

“馒头妹,你这话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琉灵修突然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嬉笑着快速抹了一把薛灵妩的脖子,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他的手凉的吓人,冰冷的指尖划过薛灵妩的喉咙,薛灵妩这一瞬间都怀疑琉灵修是鬼魂了。

………………

“砰!砰!砰!”

十几串明亮的火花呼啸着蹿上夜空,再猛烈地炸开,绽放成朵朵巨大的星辰般绚烂的烟花,金色、赤色、碧色、宝石蓝色的炫目花朵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最后爆起的那颗甚至在天空炸出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寿字。那金灿灿的字高悬夜空,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化作一阵金雨纷扬而下。

薛灵妩嚼着嘴里的点心完全看呆了,她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但却也不曾见过如此盛大华丽的烟火。不过那位少年天子似乎对这个并不十分感冒,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杯子,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看薛灵妩,一副想找她说话的样子,可在撞见了太后的目光之后,便又乖乖地坐好。

“薛大人,看来您是前途无量了。”万永信坐在薛灵妩身边,笑着说道。

“什么?我?”薛灵妩愣愣地问。

“他的意思是帝君似乎对你青睐有加,若能攀上这层关系,只怕神捕之路可不是遥遥无期了。”印雪卿坐在薛灵妩身边,提点到。

“不要,我可是要凭自己的本事拿到神捕令。”薛灵妩低声嘟哝,解恨似的又塞了一筷子菜在嘴里,喀嚓喀嚓地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今晚的菜色实在是好。

“你这丫头话题转的真快。”印雪卿看着薛灵妩花栗鼠般鼓囊囊的腮帮子,忍不住微笑起来。但转而叹了口气,成为魂魄之后最怀念的就是把热乎乎的饭菜吃进嘴里并且咽下去的感觉。温热,饱足。甚至是能吞咽下一口温热的水,都是印雪卿的向往。

“开始了!开始了!”薛灵妩突然兴奋起来,指着前面的表演台子低声叫道。

一阵胡弦响动,台侧的帘幕一抖,转出一个披着鹅黄滚蓝边儿挑绣百鸟牡丹斗篷的袅娜女子来。还未及抬眼亮相,台下便炸起一阵叫好声。

洒庭轩的名头坐下都是知dào

的,更何况这一出又是顾倩棠亲自演的,众人自然识货。

台上的女子身形一转,斗篷已翩然落地。露出身上的珠串云肩,明黄绣花勾金缎袄月白细褶裙和鲜红鱼鳞甲来。这青衣身形纤细,似弱不禁风一般,但那双眼睛却倔强刚强神采奕奕。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碧落月色清明。”台上的女子声音清丽婉转,字字句句入耳,却犹如敲打在心头一般。

这出《霸王别姬》薛灵妩不知看过多少遍,唱词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但此时的心绪又被这虞姬勾弄的无限伤感起来。

“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猛听得敌营内有楚国歌声。倘若战死沙场上,父母妻儿依靠谁?”

“这顾倩棠唱得果然好。”薛灵妩眼泪汪汪的赞叹道。身后站着伺候的一个丫鬟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了?”

“薛大人一定是整日忙着公务,没工夫去洒庭轩听戏了。这出《霸王别姬》顾老板唱的可是霸王呢。这位虞姬是他的高徒小段。”

“什么?顾倩棠唱的是霸王?”薛灵妩和琉灵修同时惊讶道。那个翡翠衣衫,媚眼如丝的男子唱的竟然是武生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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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百鸟朝凤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夫大势已去!”

黑色平金尨服,霸王盔,全身披挂的霸王上台时,薛灵妩眼前一亮。实在无法将这位虎步豪迈的西楚霸王同自己以前认识的顾倩棠联系起来。

这段念白抑扬顿挫,饱含深情,顾倩棠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温柔绵细,变得清亮高亢起来,寥寥几句将霸王垓下被围,奔逃无望,霸业崩塌的英雄末路展现的淋漓尽致。方才薛灵妩还觉得那虞姬很好,此时觉得同霸王相比,方才的虞姬简直不堪一提。这场戏霸王倒成了主角。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霸王长须一甩,深叹一口气,拔出腰间佩剑,雪亮的剑刃映在霸王脸上,即使隔着厚重的油彩,薛灵妩还是看到顾倩棠一脸的落寞和孤寂。同台上人一样,薛灵妩的眼睛里早已汪满了泪水。不由想起在小镇酒馆初遇顾倩棠时,他酒醉微醺,执着酒杯高歌《将进酒》时的表情,同现在是一模一样。只是这顾倩棠此时却看也不看那虞姬一眼,只死死盯着手里的宝剑。

“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虞姬上前握住霸王的手,欲夺宝剑,可顾倩棠一闪身,依旧死死握着那柄宝剑。

“大王!快将宝剑赐予妾身!”虞姬柔膝微曲,几欲跪下,顾倩棠还是没反应,虞姬有些慌神,这完全不是排好的路数啊?

那虞姬倒是聪明,见顾倩棠没反应,只好松了手,衣袖一抖,手中已执了一只酒盏,改了唱腔,道:“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这虞姬边歌边舞起来,飘逸的水袖上下滚动翻飞,宛若两条游龙一般穿梭纷扬。甩、挥、抖、挑、冲,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般流畅柔美却又张力十足。

“这水袖舞可是洒庭轩的绝技,顾老板舞的最好,一双水袖一丈八尺长,舞起来那才叫一个漂亮!”万永信看的兴起,转头同薛灵妩聊了起来。“只可惜她很久不唱虞姬了。”

“怎么顾老板以前是唱虞姬的?”薛灵妩此时更是惊讶无比。

“当然!顾老板这样好的样貌身段自然是唱青衣了,不过不知dào

为什么他突然转了唱霸王。难为他的嗓子了。”

薛灵妩重新望向台上,此时的霸王依旧手执宝剑,深情款款望向前方,似乎是在追忆自己昔日的辉煌一般。

“大王!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那虞姬悲切切唱完这一句,早已泪洒衣襟,泣不成声。此时本该自刎殉国,但手里却没有宝剑。虞姬倒是果决,拭了面上的残泪,双臂一抖,袖中一条白练扶摇直上,系在了一旁挂帷幕的彩架之上。

“好!好一式行云!”又是一片叫好声。薛灵妩看到这个动作倒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大王,珍重!”虞姬依依不舍地望了霸王一眼,轻咬朱唇,将悬下的白练挽了个漂亮的花扣,足尖一点,竟将自己悬在了白练之中,“自缢而亡”!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虞姬竟改变了自己的死法,也没有人看出方才顾倩棠的出神,都以为是洒庭轩的特别设计。虞姬“身死”之后,霸王才回过神来,忙一步抢上,抱着虞姬哀恸起来。

“孤大势去矣!大势去矣!”

锣鼓声落,帷幕拉起,台下众人还仍沉浸在霸王别姬的深切惆怅与不舍之中,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这戏好是很好,只不过在寿宴上唱似乎有些颓丧了,而且,霸王别姬可不是什么好意兆。”坐在首座的少年帝君突然幽幽开口道。

万永信吓了一跳,立kè

站起身来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道:“是,是草民考lǜ

不周,扰了公子的雅兴了。草民该死。”

“洒庭轩唱什么戏从来都是小顾自己决定的,从没有人能点戏。公子应该知dào

小顾的脾气,又何必怪罪万老板。”清平侯笑着起身,劝和道,还不等帝君发话,便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万永信。

“朕没有怪罪万老板的意思,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摄政王何必当真呢?”少年的语气冷的很,也不再隐瞒身份,特意加重了“朕”“摄政王”四个字,似乎是想强调他才是君。

“哈哈哈,本王就说公子如何能这样小气。”清平侯倒是不介yì

自己这个侄子的语气,哈哈一笑道。

“万老板,没事了。这出戏夫人很爱看。不碍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母亲,果然娘亲尚沉浸在戏中,悲切不已。

万永信忙谢过,战战兢兢起来,也不敢再坐回自己的位置,只躬身站着伺候。

此时台上的帷幕也迟迟没再拉开,本该继xù

下一个节目的,可台上却一点动静也无。众人正在纳闷,突然一阵细细悠扬的丝竹乐声想起,婉转入耳,令人舒服轻松无比。

“快看!”有人指着身后的方向惊呼,众人纷纷回头,薛灵妩也好奇的转过身,顿时对眼前的景象惊叹无比。

十丈开外的树林里此时竟飞出一只赤金色的巨大飞鸟来!这大鸟通身长着五彩斑斓的绚丽羽毛,但不知为何又笼罩了一层闪闪的金色!在夜空中也能把它看的一清二楚。小巧美丽的头颅上立起一个赤红如血的冠,大到仿佛能遮天蔽日的双翼,尾巴上几支火焰一般的纤长尾羽流星一般划破夜空。

“天呐!这是……这是这是凤凰!”薛灵妩惊呼。

那只大鸟婉转鸣叫而来,声音轻柔动听,它越飞越近,众人这才看清楚它的身后还跟着数不清的其他飞鸟。

“百鸟朝凤!”这次连帝君、太后和清平侯都无不动容感叹,没想到这种上古传说中才有的瑞兽此时竟出现在自己眼前!

凤凰呼啸着飞过,翅膀扇起了巨大的风。一直飞到表演的台子前才停下,又一个漂亮的转身,面向了众人。它突然爪子一松,竟抖出一副条幅来。

“彩凤鸣朝阳,元鹤舞清商。瑞此永明曲,千载为全皇。”

“万老板好机敏手法。这个表演真是精彩绝伦!”帝君顿时大悦,大笑道。

这首诗一出来,薛灵妩才知dào

什么天降瑞兽,不过是万永信拍帝君马屁的小花招罢了。不过能弄出这么一只神似的大鸟来应该也是费了不少心血。

那凤凰又长鸣一声飞下台来,翅膀收拢,落在了太后身边。

“万老板,亏得你竟驯养出如此灵兽。”太后自然也是高兴,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凤凰头顶上的凤冠。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博公子夫人一笑罢了。”万永信轻轻三击掌,九缨便从一旁突然冒了出来,嘴里还含着一只小小竹笛。

“这就是这只‘凤凰’的主人了。九缨,见过夫人公子。”

九缨似乎是特意换了衣服,穿着一身飘逸的淡青色衫裙,俏立在那只凤凰身边,小小仙子一般。

第八十六章 万氏惨死

“九缨见过夫人、公子。”九缨蹲下行礼道,身边的凤凰竟也跟着垂了脑袋,似乎也要问安似的。

“万老板,你哪里找来这样一个妙人儿?”那太后心情大好,摸着九缨的头发玩笑道。

“她可是肃宁府乌蛮出了名的驯兽师,什么飞禽走兽都驯化得了。草民想着老虎狮豹一类的猛兽夫人一定是不喜欢的,所以特意让他们准bèi

了这个节目。”

“万老板有心了,我很喜欢。”

“你能驯养所有的动物吗?”帝君好奇的看着九缨,问道,“雪豹可以吗?”

“当然可以。”九缨自豪点头,“这天底下还没有我驯服不了的野兽!”

“万老板,怪不得你不愿搬到商陆城去,一直把总号设在浔阳,这里果然很多奇人异事。有趣的紧!”

“公子说哪里话,这些不过是玩乐的东西罢了。”

九缨又吹动嘴里的竹笛,身边的凤凰回头,啄下了几根漂亮的尾羽,衔在嘴里递给了九缨。

“凤凰尾羽可是很吉利的东西,尊贵的客人请收下。”九缨将手里的尾羽递给帝君和太后,另一支则递给了清平侯。可没想到这位摄政王竟摆手拒绝了。

“在下可不敢与公子夫人同得一支,姑娘不如把这支送给万老板,他可是今日的寿星公。”清平侯可不傻,面前这只鸟虽然是只染了色的漂亮孔雀,但毕竟是只“凤凰”的样子,龙凤皆是皇家御用图腾,这支凤羽他可不能要。

“不过是根羽毛,摄政王未免太谨慎了些。”帝君笑着拿过九缨手里的羽毛,亲自递了过去。

清平侯还是笑着,却依然袖着双手不肯接过去。气氛自然有些尴尬,太后却走过去,从帝君手里接过那羽毛,转手给了万永信,“既然摄政王觉得寿星为大,那万老板就收下吧,当是讨个好彩头。”

“草民不敢!”万永信忙跪下,这凤羽清平侯都不敢要,更何况是他?

“这是君恩,万老板不必再辞了。”太后依然是温柔加压,细声细语的一句话说出,万永信已是一头的汗,只好战战兢兢接过,磕头谢恩。

“好了,我还等着看下一个节目呐,九缨,会不会有龙出现?”帝君拍拍手,又露出了孩童的神态。

“公子太高看草民了,这只凤凰都不知dào

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出来,龙这种……”万永信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顿住了,惊恐地望向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不知为何竟突然开始干枯!像银号案的所有干尸一样,血液、水分竟一瞬间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从他的双手中抽离了出去!

“不好!”一直在帝君身边护卫的邵云浓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万永信身边,手掌一翻已经握住了一柄雪亮的匕首,而这时傅雷堂也反应神速,已经招呼手下将帝君和太后围了个严实。

“啊!”万永信一声惨叫,邵云浓已经利落地砍下了他的双手。断口处的鲜血喷涌而出,身边的人躲闪不及都被溅了一身。但这血只喷涌了一瞬间,眨眼的功夫便不再冒出,手腕向上的部分竟又开始收缩干枯起来。

邵云浓神色一凛,匕首又举了起来,但万永信却惨叫着要将胸口往邵云浓身上撞。

“魔铃大人,你给我个痛快吧!不必一块一块的割了!”

邵云浓自然摇头,说话的功夫干枯已经蔓延到了万永信的肩膀上。他调转身子对着一旁侍立的陈凌霄嘶吼了起来,“快!杀了我!杀了我!我命令你杀了我!不!我求你!求你杀了我!”

陈凌霄的手死死按着佩剑,却没有拔出的勇气。他跟着万永信许多年,知dào

自己家主虽是个商人,但却是军旅出身,骨子里也是条硬汉,但凡有一丝机会活着,就绝不会放qì

。此时他竟红着眼睛恳求自己杀了他,可知他身上的痛苦有多骇人!

“血噬!是血噬!”九缨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尖叫起来。

“铿!”一声尖锐的宝剑出鞘声骤然想起,甚至连邵云浓都没有看清楚,清平侯不知从什么地方拔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银剑,剑锋已经架上了九缨的喉咙。

“你知dào

这是什么?说!是不是你搞得鬼!”

“不是!不是我!”九缨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望向薛灵妩,似乎想要求救。

“摄政王大人,不会是她,银号案从商陆一直到浔阳,已经好几个月了,可她不过才到这里几日。”薛灵妩立kè

解释道。

“可刚才万永信是接过她手里的尾羽之后才出事的!”

“方才夫人和少爷也都拿过那支尾羽不是吗?他们没事啊。”薛灵妩想冲过去就九缨,却被琉灵修拉住了。

“她既然认得这东西,就应该有办法解。”清平侯的剑依然没有放下,厉声喝道。

“我也只是听说,从没有见过这东西。”九缨磕磕巴巴道。

“主人!”陈凌霄突然发出一阵负痛般的惊叫,万永信已经颓然倒地,干枯的双腿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的身体了。

“不能碰他,也许会传染!”九缨忙冲陈凌霄喊道。

“可这……”

万永信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因为剧烈的痛苦大睁着,五官都已经扭曲到了顶点。他死死盯着陈凌霄手中的剑,仿佛是要他杀了自己。可还不等陈凌霄下定决心举起自己的兵器,干枯已经爬上了万永信的上身,吞噬了他的心脏。死亡前的惊恐还留在脸上,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万永信已经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清平侯惊叹道。

傅雷堂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挡住了身后帝君和太后的视线。眼前的情形实在是令人惊悚,就连他这个杀人无数的男子都心惊胆战。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对它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印雪卿缓缓走到万永信身边蹲下,细细检查了一遍他的尸首,对薛灵妩摇摇头,“没有什么蛊虫,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就是说万永信凭空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万永信的尸首,仿佛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

第八十七章 祸不单行

“砰!”

不知dào

是故yì

还是走了火,天空此时竟又炸起一朵绚烂烟花,流金一般的细碎火星从夜空流淌而下,映衬着地上万永信干枯泛着青光的尸首,实在是反差极大。

绚烂的烟火,颓丧的死亡。这种强烈的反差更让众人觉得万永信的死是如何的惨烈。万永信的宝丰隆可是所有商号中的领头招牌,他今日大寿除了帝君这位贵客微服而来,来的更多的都是各大银号的掌柜们。他们早就风闻最近的银号杀手是以银号掌柜的为目标的,本就惴惴不安,此时见到万永信惨死的情状,这些掌柜们早就吓得双股颤颤了。万永信是何等样人物,那人连他都敢杀,更何况是自己?

“这也太荒唐了!”清平侯的剑终于收回,怔怔地望着万永信的尸首,他也觉得眼前这恐怖的场景不是九缨这个小丫头能够造成的。他用手里的剑拨挑起万永信手里的艳红尾羽,细细看了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当下忍不住喃喃道:“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

傅雷堂和邵云浓此时更是紧张到了极点,他们两个是什么人,可是六扇门的统领和神捕!这凶手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无声息的把人给杀了,他们却束手无策!如此看来,若想要帝君的性命岂不是也是易如反掌?

傅雷堂阴沉着脸一摆手,十数个隐藏的黑衣劲装侍卫纷纷现身,消无声息地围拢在帝君和太后身边。

“公子、夫人还是尽快离开这里比较好。”不等傅雷堂开口,清平侯便劝道。

“不。”那少年帝君不知是好奇还是同傅雷堂一样觉得被人冒犯了,竟梗了脖子要留在现场,“既然傅大人和魔铃都在,相必那凶手也跑不了。魔铃的盛名我可是听得多了,有如此机会自然是想领教一下六扇门的高超手段呐。”

“皇……公子过誉了。魔铃无能,这案子只怕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来,万一那凶手尚在现场,公子夫人安微要紧!”邵云浓跪下恳求道。

“尚在现场?”帝君眉毛一挑,倒更是生出了几分好奇,一双干净的眼眸看似无意地扫过身边的众人,竟笑了,缓缓说道:“这里似乎只有我们几个,不知dào

魔铃觉得谁会是凶手呢?”

邵云浓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这周围的人个个位高权重,怎么可能是凶手!“公子玩笑了,属下不敢。”

“若真是血噬,这蛊虫也断不能自己爬到此处,还是要有人带了来才是。血噬危险但也脆弱,一定要特制的蛊囊,血噬是不能离开蛊囊太久的,从放到万永信身上到收回,都要很快。”九缨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一只盒子一抖,几只小小虫子掉在了地上。

“这几只也是蛊虫,血噬这种极危险的蛊虫,只要在附近,其他蛊虫就一定会有反应的!”九缨蹲在地上,盯着那小小几只虫子看了起来。

“你还说自己不是凶手,你这几只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陈凌霄愤恨道。但没有人搭他的话茬儿,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地上的几只小虫子身上。

那几只小虫浑身透明,肉乎乎的身子里透出一股胭脂红色,看起来极为诡异。它们几个探起身子来左右摇摆了几下,似乎是在试探四周的环境,但慢慢的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危险,就缓缓蠕动了起来,可却只动了一下,几只小虫便受到了惊吓一般,猛地缩成了一团,再也不肯挪动一下!

“血噬还在这里。”九缨抬起头,无比严肃道。

“还在?”邵云浓的眼睛飞快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帝君和太后,几乎所有人都靠近过万永信的尸首,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机会放下血噬并且收回。她的视线最后看向傅雷堂,这位都统大人以难以察觉的轻微动作摇了摇头,示意邵云浓不要说话。

“那就是在这些人的身上了?”薛灵妩立kè

道,她可远没有邵云浓谨慎,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大胆地看向四周的人。

“大胆!你是怀疑本官吗?”傅雷堂一步上前,喝道。

“我又没说话,大人这是做贼心虚吗?”薛灵妩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薛灵妩从一开始就是跟着孟旭的,他连商木华这种豪贵都敢抓,哪里把官场这一套放在眼里?这也就导致薛灵妩也完全不懂这一套,当下便同傅雷堂呛声。

“姑娘的这句话只怕是连本王都包括在内了。”清平侯倒不像傅雷堂反应那么强烈,只淡淡一笑,似乎看着个孩子办家家一般。

“是。”薛灵妩毫不畏惧,昂着脖子答道。她方才已经看出来了,帝君似乎对这个清平侯并不十分友善,有他和太后在,面子上的公允还是可以保证的。

“那这位捕快大人想要怎么样呢?”清平侯依旧笑着,得体地问。

“血噬既然还在,那就一定还在那人身上!”

“那你想怎么样呢?”清平侯负起双手,微微昂着脸,双眼眯起似笑非笑地望着薛灵妩,其间的威严不言自明。

九缨的蛊虫嗅到了血噬的味道,早就吓得缩成一团动弹不得,靠它们想是找不出血噬在谁身上了,薛灵妩咬咬牙,心一横道:“搜身!”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不等清平侯说话,身后的几个侍卫便宝剑出鞘,横在了自己主子身前。

“这件事事关数条人命,若此时不能抓到凶手,只怕他还会继xù

杀人!”

“可万一你搜不出什么呢?姑娘不怕得罪人吗?这里的人可都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傅雷堂心中倒对薛灵妩的大胆生出几分好感来,忍不住侧面提醒道。

“正是因为这里的人都是我得罪不起的,所以我才敢说出这种话来。各位都是皇亲贵戚,想必不会同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的。”薛灵妩感激地望了傅雷堂一眼,继xù

说道:“若能搜出自然是好事,若真搜不出,也没什么。况且这也是无奈之举,同几条人命相比,几位尊驾的颜面可以略放一放。”

“你好大的口气,也没什么,你……”

“依我看也确实没什么。”帝君打断那侍卫的话,冷冷道。那侍卫忙住了嘴跪下,帝君缓缓走到清平侯身边,一双漆黑晶亮的眼眸毫无顾忌地望着自己的叔叔,用无比礼貌却毫无示弱的口吻道:“这么大的案子若只是搜个身便能查出来,自然是好的很。倒省了六扇门的不少麻烦,薛捕快说的对,搜个身并不损失什么。若摄政王叔不愿,只怕会被人说咱们天家小气了。”

清平侯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随即便掩饰了下来,紧抿起的嘴角松弛下来,笑容又爬上了唇角。

“公子既然如此说,臣自然领命。只是不知dào

薛捕快要如何搜身呢?”

薛灵妩望了望四周的人,那些侍卫都是清平侯的手下,就算让他们搜肯定也搜不出什么,再说他们也是不敢的,但也不能让自己一个姑娘家的去搜身吧?

“既然诸位都不敢,那不如我来代劳吧。”帝君脸上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作势便要往清平侯身边去。

“川儿,不许胡闹!”太后突然开了口,这次的语气已不似之前水般温柔,多了几分严厉。

“薛姑娘是吧?”她转向薛灵妩,“你要知dào

自己什么身份,这里的人又都是何身份,有傅统领在,还轮不到你出谋献策。我想即便不搜身,傅统领和魔铃应该都有办法查得到凶手的吧?”

太后说完眼睛扫向傅雷堂,后者忙跪下,即便他对查明此案一筹莫展,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答yīng

下来。

“很好,再说,我相信这件案子一定跟这里的几位都没有任何关系。说一句不该说的话,纵然是想要他们的命,也是易如反掌,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太后理理衣袖,泰然自若道。

“可是……”薛灵妩还想再说什么,但一碰到太后的目光,竟有些畏惧起来。这女人明明笑得犹如三月暖阳一般温柔甜蜜,但自己却从骨子里寒了起来。

她如此年纪竟能辅佐幼子登基为帝,自然也不是简单角色。

“什么人!竟乱闯这里!”众人僵持的当,不远处傅雷堂带来的侍卫突然一声断喝,“这里也是你们能来的吗?”

“我们有急事要见薛大人!”

“薛大人?我们这里没有什么薛大人!”

“薛大人!属下袁游远!有急事相见!哎呦!”袁游远大喊着,却突然惨叫一声,应该是挨了侍卫狠狠的一下。

“大人!陈家的四儿又不见了!”袁游远拼命闪躲着侍卫们的拳脚,用尽全力大吼道。

“什么!?”薛灵妩听到这句话立kè

炸了毛,不禁暗叫倒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第八十八章 我早知道

“不行!”

“为什么?”

“她可是有重大嫌疑的人,你此时把她带走谁知dào

会不会帮她逃走呢?姑娘方才义正词严,怎么此时不仅自己要走,还要带人走呢?”清平侯一挥手,两个侍卫已经站在了九缨身后,一左一右架住了她。

薛灵妩气得冒火,商木华的事让她对这个清平侯本就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四儿又不见了,自然要靠九缨再想办法找。他却偏偏不肯放人。

“我用这个担保总可以吧?”薛灵妩拿出孟旭给自己的捕快令牌,愤然道。

“哼。”清平侯是什么人,对这个令牌自然是不屑一顾,他连答都不再答,便要吩咐人带走九缨。

“再不抓紧时间那孩子可能会死的!”薛灵妩急了,上次那个黑衣人这么快又动手,一定是等不及了。

“让她去吧,救人重yào

。”帝君开了口,望着薛灵妩道:“而且我相信这位捕快大人会把她再带回来的。”

“公子,这……”

“这种小事我现在都不能决定了吗?让她走!”帝君突然涨红了脸,喝令侍卫放人。方才自己母后突然开口已经让这个少年觉得自己很丢面子了,此时又被摄政王反驳,更让他觉得窝火。

两个侍卫起先并没有什么动作,清平侯看了太后一眼之后才略点点头,两人才立kè

松开了九缨。

“多谢!”薛灵妩冲那少年帝君抱拳道。可惜他年纪太小,处处要受这位摄政王挟制,否则今日的事一定解决的更顺利。

薛灵妩想走可又有些不放心这里,还不等她开口,印雪卿便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放心,我留在这里看着就是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单独行动,知dào

吗?”

“嗯,我知dào

!”薛灵妩心底生出一丝感动,低声答道。说罢拉着九缨就要离开,可一转身就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没长眼睛吗!”

一听这娇脆婉转的声音和扑面的嫩绿薛灵妩就知dào

自己撞到了顾倩棠,真不知dào

他方才的豪迈高亮的霸王唱腔是如何唱出来的。

“对不起!对不起!”薛灵妩本想道个歉便走,可却发xiàn

顾倩棠的手里本来是端着一盏茶的,此时被自己撞翻,洒了对方一脸一身。她忙摸出手帕想帮顾倩棠擦拭,可对方一脸嫌弃地推开她,自己拿出手帕擦拭起来。

“先不要走。”印雪卿突然拉住薛灵妩,“你想办法掀开他的衣襟。”

“啊?”薛灵妩愣了一下,但看印雪卿一脸严肃,却不像是开玩笑。只好硬着头皮继xù

佯装帮顾倩棠擦衣服一样,红着脸把手伸到了他的领口处,快速地扒开。

“你这个疯丫头干什么?”顾倩棠立kè

狠狠打了薛灵妩的手背,发飙道。

薛灵妩立kè

收了手,心突突跳个不住,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掀一个男人的衣服。不过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似乎看见顾倩棠的脖子一下的地方似乎有一片烧伤的疤痕。这片疤痕不大,不过因为顾倩棠的皮肤格外白皙,所以这疤痕很是突兀。

“巧合吗?”印雪卿歪着脸喃喃自语道。薛灵妩不知dào

他在想什么,还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只好站住了。

“上来!”

薛灵妩只觉得被人拎住了衣领猛力向上一提,脚已经离开了地面,站在了……呃……薛灵妩低头,发xiàn

自己竟站在一把硕大的宝剑上!

“馒头妹,你可要站稳了!”琉灵修又一把将九缨提到剑上,嘴角一扬,坏笑着继xù

道:“要是不想掉下来,最好抱紧我!”

薛灵妩不知dào

他搞什么鬼,并不理会。“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我……”她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身子猛的一个趔趄,慌忙抓住了琉灵修的衣襟,而脚下踩着那柄剑竟往上飞了起来!

“御剑术!”清平侯、傅雷堂几个武功高强的人自然认出了琉灵修的招式。这可是接近仙术的道法了。

这剑飞的速度极快,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流星一般冲上夜空。琉灵修气定神闲地负手站在宝剑的一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薛灵妩一脸受惊的表情。

“害pà

了?”

“哪……哪哪有!”薛灵妩嘴硬道,偷偷往下面瞄了一眼,发xiàn

地上的人已经小的看不见了。她突然觉得一阵轻微的眩晕,脚下发软,竟站立不稳起来。

“小心!”琉灵修一伸手,揽住了薛灵妩的纤腰。一股清甜味道扑鼻而来,让他心中一阵发紧,恨不能多闻一会儿。

“放开我!”薛灵妩虽然害pà

,但更害羞,忙推开琉灵修,勉强站住身子,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印雪卿。毕竟当着自己相公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实在是不好。这时她才想起印雪卿留在万府没有跟来。

“怎么才分别一小会儿,你就开始舍不得你的鬼魂相公了?”琉灵修不管薛灵妩愿不愿意,硬把自己的衣襟塞在了她的手里,这家伙的平衡感似乎不太好,很容易掉下去。

“谁说我舍不得他了?我不过是……”薛灵妩回过神来惊讶地望着琉灵修,“你知dào

……知dào

知dào

印雪卿的存zài

?”

琉灵修合上薛灵妩大张的嘴巴,“那家伙叫印雪卿?你忘了,我可是仙家!会法术的,不然你以为张妙儿身上的定魂符是谁给你解的?说实话我可不太喜欢你那个相公,整天黑着个脸的。哪里有我英俊潇洒?”

“张妙儿的符是你解的?你怎么不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可是助人为乐从不留名的。”琉灵修望着薛灵妩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嘴角的笑满的快要溢出来了。他多想以后就这样陪着薛灵妩到各处查案子多好。

“你真的能看到印雪卿?”

“当然,我那两次救你于危难之中就是靠感应他身上的气息才找到你的。你真以为是你运气好?”

“你好厉害!”薛灵妩忍不住由衷赞叹道,她还一直以为琉灵修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呐,可没想到他竟如此厉害,竟然从一开始就知dào

印雪卿的存zài



第八十九章 地毯搜索

薛灵妩怔怔地看着琉灵修得yì

无比的脸,隐隐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反应过来后立kè

抓着琉灵修的衣领大吼道:“你这个大骗子!你一直知dào

,还一直看着我们说话对不对?!”

琉灵修叹了口气,“馒头妹,要是没有你这个鬼相公,你只怕当一个合格的小捕快都难啊。”

“你!”薛灵妩气得半死,但却无法反驳琉灵修,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

“可你这样也好卑劣!明明看得到又不说!偷窥狂!”

“什么叫我不说,你又没问我。是你那鬼相公觉得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整天大模大样的出来瞎溜达。你告sù

他,再这样迟早有一天被太阳晒成飞灰!”琉灵修毫不客气地反驳。

“臭道士!神棍!大骗子!”薛灵妩知dào

讲理肯定讲不过他,直接开骂。

“九缨,你好像很习惯嘛,坐的很稳。”琉灵修看到薛灵妩气急败坏的表情已经得yì

够了,不想再听她骂,注意力又转移到一直稳坐宝剑一端的九缨身上。

可九缨却理也不理琉灵修,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坐着。

“怎么了?”琉灵修轻轻拍了拍九缨的肩膀,可手一触到她的肩膀就感觉她颤抖的厉害。他这时才看到九缨的眼睛闭的紧紧的,应该是从上来就没睁开过。

琉灵修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小丫头哪里是镇定,分明是早已经吓得动弹不得了!

他们很快便到了四儿家的上空,看着那熟悉的灰墙黛瓦,琉灵修都不知dào

自己心里是何滋味。他们今天刚送了四儿回来,陈家人高兴的什么似的,可没想到连今晚都还没有过去,竟要忍受第二次痛苦。

宝剑呼啸着停在那家的门口,站在那里焦灼等待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闪避。看天神一般地望着琉灵修他们三个人。

“薛大人!”有人先认出了薛灵妩,忙一个箭步上前,着急说道:“薛大人来得真及时,四儿又不见了!”

说话的是皮影戏班的老板文濛初,他的脚边还放着装皮影的箱子,几个戏班的人也站在他身后。再往后还站着不少百姓,应该都是这里的街坊邻居。

“你这是?”

“我们今天收了摊子就听小胖子说这件事了,所以直接赶来了。看看有没有能帮到忙的地方。也叫来了陈家的亲戚朋友邻居来,毕竟这里他们最熟。找起人来方便很多。”文濛初倒是个热心人,也很有计划,早已经将能召集来的人分好了组,安排妥了搜寻的方向,就等衙门的人来。

这时袁游远也骑着马呼哧带喘地赶了回来,可却只有他一个人,身后一个衙役都没有。

“老袁怎么就你一个人,衙门其他的人呢?”文濛初上前问道。

“别提了,都被他娘的那个邵大人调到万家庄去了!说那里也有案子。那里是人命这里就不是人命了?!真他娘的窝火!”袁游远瞪着眼睛骂娘道。

“袁捕快你不是一向觉得银号案重yào

吗?怎么今日改了态度?”薛灵妩好奇道。

“这天杀的凶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老子的地盘出手,实在是太不把本捕头放在眼里了!”袁游远拔出腰间的佩刀愤然道:“老子不亲手抓到他,他还真以为浔阳城的捕快都死了!”

虽然现在的气氛很是紧张,但薛灵妩看着被气得满脸通红的袁游远,还是忍不住想笑。她不由想起傅雷堂和邵云浓方才的脸色,跟眼前这位还真是像,果然,捕快们的自尊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看着手执锄头木棍、牵着自家大狗的亲友邻居们,薛灵妩都有几分同情那凶手的下场了。

………………分割线………………

“怎么会找不到?”

薛灵妩怔怔地问九缨,不过就算她不懂狗叫,也看得出来几只家狗在拼命嗅了周遭的每一处地方之后竟呜呜地无比颓丧地坐在了原地。

“按道理说不应该的啊,就算这些家狗不如青狼獒那般敏锐,但也不至于如此。”九缨抓抓脑袋,也想不通。

“不必疑惑,一定是上次青狼獒出现让那个凶手留了心,所以这次格外小心。”琉灵修皱着眉道。“四儿失踪之后,家里立kè

报了衙门,袁捕快再去万府找你的,一来一回不过半个时辰,凶手带着一个孩子一定还没走太远。招呼众人一队一队往隐蔽的地方搜索就是了。”

文濛初这个演皮影戏的倒比袁游远先反应过来,琉灵修的话音刚落,他已经利落地帮着袁游远安排妥当了一切。一组几个人,去哪个方向,甚至连遇到危险如何求援都已一一叮嘱好。

“两位好厉害,袁捕快你这可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薛灵妩笑着赞道。

“哼!薛大人还真别小看了我老袁,想当年老文和我在行伍的时候,那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过的!我们……”

“好了,找人要紧。夸你一句你就得yì

了。”文濛初笑着擂了袁游远一拳,忙招呼薛灵妩跟上他们循着一个方向而去。

没有狗来循着味道,找人实在不容易,只要是不相熟的有成年男子的人家,袁游远他们几乎家家过去相问。更别说无人的地方,更是一寸寸的去找。这样虽然绝无疏漏,但未免太过浪费时间。

“这个凶手实在是狡诈,竟想到要掩盖四儿身上的气味。”

“姑娘不必着急,我们这么多人出来找一定会找到的。”文濛初安慰九缨道。

“可现在天都快亮了,我们走了这么远,一点消息都没有。”九缨一夜未睡,早已没了耐心,哈欠连天道。

“再继xù

找吧,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我相信那个凶手应该还没有杀了四儿!”薛灵妩鼓舞九缨道。

“薛大人这么有把握?”

“是,如果这个凶手要杀四儿的话,他上次完全有时间有机会的。虽然我们到的很快,但杀一个小孩子应该不用多长时间的。但是却没有,他不仅留了四儿一命,还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再回来找这个孩子,四儿对他一定有什么别的作用。”薛灵妩突然想起印雪卿告sù

她的,那些孩子脖子上的伤,这些孩子在死之前一定还经lì

了什么特别的事。

第九十章 狐狸尾巴

“前面就是树林了,要不要进去?”文蒙初指着不远处的林子问。

薛灵妩看了看,这似乎就是上次他们追进来的林子,凶手应该不会傻到第二次再躲在这个林子里面吧?

“这林子可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凶手若要找地方藏身这里真是个理想场所。当然要进去!”袁游远毫不犹豫,一马当先便进了林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那凶手真在这里也不一定。薛灵妩如此一想便忙忙的也要进去,却被文蒙初给拉住了。

“我们现在时间紧迫,这林子又大,不如分头去找如何?”

“这主意好!这样也可以快一些!”薛灵妩立kè

赞同。

“不行,分开太危险了。”琉灵修反对道,“若是真碰上那些凶手只怕两个姑娘都无法抵挡。”

“袁捕快已经进去了,他算一组,我们这里两个男人两个姑娘再分成两组,没什么问题的。”文蒙初道。

“对啊,对啊,琉灵修你就负责保护九缨,我跟着文大叔就好了。”

“可是那个凶手的武功不弱,你万一……”

“放心,放心,上次我们已经伤到他了,也知dào

他本身就有重伤在身,他受了伤就没那么厉害了,再说了,你没听圆又圆说了,文大叔以前和他都是行伍出身的,肯定有几手功夫傍身的,是吧?”薛灵妩踮起脚拍了拍文蒙初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眼睛。

“薛姑娘说的对,我虽不能说武功高强,但保护一个小姑娘是没问题的。”文蒙初答道。

“我们这样找也快些,再说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大不了我们找到人不惊动他就是了,我派松果给你们送信去,等你们到了再抓人。”

“可是……”

“哪有那么多可是,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起来!现在时间宝贵,不容我们多想。”薛灵妩推了琉灵修一把,“你们往那边,我们往这边。”

“馒头妹,如果遇到危险,就划开自己的手,把血洒向敌人,知dào

吗?”琉灵修拉过薛灵妩在她耳边悄声嘱咐。

“为什么?自残以伤敌?这什么打法?”

“别问了,你听我的就是了。”琉灵修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塞在薛灵妩的手里,“我也没什么防身的兵器,这个你就凑合用吧。”

薛灵妩低头,琉灵修塞给自己的竟然是一支发簪!

“喂!这又是哪家姑娘送给你的?我可不要!再说了,你给我个发簪是让我给凶手挽头发吗?”薛灵妩玩弄着那支簪子,开起了玩笑,但嘴上这么说,但却也不舍得还回去。这只簪子实在是太过精致,让她都有些爱不释手。

那簪子簪挺很细很薄,手指划过竟有些锋利,但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触手冰凉,但却又有着一股子温润。材质也很特别,乍一看透明一般,其实通身殷红如血,但却又不是红玉或者水晶一类,薛灵妩竟认不出是什么东西雕琢的。簪头盛开着一朵小小的伞形花朵。那花朵的花瓣极为纤细,优美地向外延展蜷曲,仿佛一蓬喷洒的血雾一般。

薛灵妩也不明白自己的脑子里为何冒出一个如此恐怖的比喻,但却觉得格外贴切。这簪子透着一股惨烈的美。

“这本就是你的,我也算物归原主。”琉灵修咕哝道。

“什么?”

“我说你自己小心一些。”琉灵修转了话头道。

“好了,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文蒙初对薛灵妩道,挑了个同琉灵修和九缨相反的方向拉着薛灵妩进了林子。

“文大叔,今日多谢你帮忙了。”

“姑娘客气了,不对,我应该叫你薛大人,老袁同我说了,你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是京中的御赐神捕呐,实在是厉害。”文蒙初和善地同薛灵妩聊了起来。

“那不过是个名头,没什么。”薛灵妩连忙摆手。

“大人谦虚了,这天底下一共才几个神捕?你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本事,定有过人之处。只是不知dào

这件案子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能不能告sù

我一些呢?还有那凶手有多厉害?我好做做准bèi

,万一一会儿遇上了,也能抵挡一阵。”

“其实也没什么重大线索,上次同那凶手交了一次手,我们也只是推测出一些线索。”薛灵妩把自己和印雪卿的推测同文蒙初讲了个大概。

“大人倒是找到不少线索,抓到凶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了。”文蒙初笑笑道。

“文大叔我们还是少说话的好,现在越来越往林子深处去,万一惊动那凶手就麻烦了。”

“薛大人不必担心,我倒觉得他不会第二次再到这个地方来。找这里只是为了个安心。”

不知dào

是不是印雪卿不在身边的缘故,薛灵妩再进这个林子时心中竟有些忐忑起来,心中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也无心答话,只闷着头走路。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文蒙初走着走着竟轻轻哼唱起乐府诗来。他的声音倒是好,音调虽不高,但极是清亮。

“文大叔今日似乎心情很好,怎么就唱起曲子来?”

“哦,不过是一件久悬之事要解决了,所以心中愉快些。”

“文大叔也有难解的事吗?”

“我也是个普通人,自然有烦心事。”文蒙初说着话竟住了脚,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薛灵妩,“不过我这烦心事还要大人帮忙解决了。”

“哦?我吗?”

“大人今日怎么不见你身边那位黑衣男子?”

“印雪卿吗?他有事留在万府了。”薛灵妩随口答道,眼睛扫过文蒙初的脸,发xiàn

他此刻的笑容竟有些诡异狡黠,她不及细想,立kè

回身逃走。

她终于意识到方才的忐忑是什么,是文蒙初的那句话,“我倒觉得他不会第二次再到这个林子来”。可是薛灵妩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这个林子就是他们找到四儿的那个林子!

“小丫头反应倒是挺快。”文蒙初冷笑一声,衣袖一甩,一条绞索飞出缠上了薛灵妩的脖子。

薛灵妩猛然被勒住,身子向后倒去,落地的一瞬间她将手中的松果猛地丢出,派它去个九缨送信儿。松果跳跃着蹿上一旁的大树,三两下便跳的没了踪影。就这一刻的功夫,薛灵妩已经被拖到了文蒙初的身边。

“你不必挣扎了,我想尽办法才引你来此,自然不会给你任何逃命的机会。”文蒙初压低嗓子,在薛灵妩耳边道。此刻他的声音同那日的凶手一模一样。低沉、凶狠、嘶哑。

“噗!”

薛灵妩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簪子刺入手掌上原本就有的伤口上,那伤口才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一划就破。鲜血立kè

就涌了出来,她记着琉灵修的话,将染满鲜血的手抓向了缠在绞索上的那只手。

两掌相接,薛灵妩立kè

闻到了一股剧烈的血腥味。她惊讶地看到自己的手掌和文蒙初的手背间竟不断有白烟冒出,他的手立kè

像被火灼烧到了一般,登时便血肉模糊起来。

文蒙初发出一声负伤的低吼,手里的绞索不由地松了一下,薛灵妩趁机回身,将手掌盖在了他没有面具遮挡的下半张脸上。文蒙初一声大吼,不仅没松手反而忍着剧痛又勒紧了手里的绞索。

“今日我一定要你的命!”文蒙初脸上的面具已然掉下,他的上半张脸完全暴露出来,薛灵妩看在眼里一阵心惊肉跳。

那哪里是一张人脸,他的脸鼻子以上的地方已经模糊不清,无数个被火烧过的深褐色伤疤累叠在一起,扭曲着皱起,再混合着薛灵妩手上的鲜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狰狞扭曲。

薛灵妩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将自己的手死死抵在文蒙初的脸上,只希望能多拖一会儿,撑到琉灵修赶到。

“小丫头,再见了!”文蒙初瞪起眼睛,恶狠狠道。

薛灵妩只觉得一阵憋闷,喉咙里咕噜了几下,脑子里却闪电般地闪过一件事,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三个字来。

“你说什么?是想留遗言吗?我可没办法帮你转告了。”

“顾……顾倩棠!”薛灵妩挣扎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能不能保命就全靠这三个字了。

“顾倩棠?你说的是顾倩棠?”文蒙初双眼闪过一丝异样,立kè

松了手里的绞索,一把匕首随即横在薛灵妩的脖子上。“你认识他?”

“咳!咳!咳!”薛灵妩大声咳嗽着勉强才喘匀了气,可还不及再说话,只觉后脑一疼,便失去了知觉。

………………

浔阳城千百里外,酆都。

“啵。”莲花盏里盛着的一汪清水突然荡起一阵小小的涟漪,似乎有一滴血滴入一般,细密柔和的波纹掺杂着一丝淡淡的红向莲花盏的周旁涌动。

“嗯?”一直微合着眼睛养神的男子徐徐睁开了自己的双眼,那双眼睛不是深邃难测的黑,而是两汪凝滞殷浓的红,瞳孔处又一点微微的金色,让这双眼睛如两颗嵌金红色宝石一般华美的不近人情。

“府君,这是……”一旁侍立的白衣侍从盯着莲花盏里仍在不断涌起的涟漪惊讶道。

“她已经开始使用自己的力量了。”红眸男子突然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她已经这样迫不及待了。这性子倒是没什么变化。”

“府君,白无常上次回来说苍梧山天机道人的徒弟也同她在一起,您看是不是……”

“哼!那老道士的手伸的够快的。”

“那我们要不要出手阻止呢?万一他们抢先一步控zhì

住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必。”那男子又微微合上了眼,“控zhì

?说不定苍梧山的这位高徒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

(十二月了,万恶的考试周又到来了。要准bèi

课业论文了。以后的双更改为一更,但字数会加多,每章都会3000+。所以总体来说只是少了几百个字。请各位亲见谅!!!多谢支持!!!)

第九十一章 愚蠢至极

“是血迹!”九缨指着地上的一处,招呼琉灵修过来看。

琉灵修低下头,脚边的几丛杂草和小花上洒落着斑驳血迹,花草的叶子都有干枯发黑的迹象,是薛灵妩的血。

“馒头妹!”琉灵修立kè

放声大喊,身子在树丛中几个起落,已经将周围的所有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顺着方才的血迹往前,草丛上还有一些拖拽的痕迹,难道薛灵妩和文濛初被凶手带走了?可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他们和薛灵妩分开并没有多久,她带着的那只松鼠便飞跑着来找九缨,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赶过来了,这中间并没有多久,凶手再快也不至于带着两个人消失!薛灵妩一个柔弱姑娘也就罢了,文濛初可是个汉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带走的。

“老文!”袁游远突然发xiàn

了什么,大声吼道。琉灵修和九缨立kè

朝着他的方向赶了过去。两个人到时看到了躺在草丛中的文濛初。

他浑身是伤,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就这样躺在草丛里,脸色蜡黄,嘴角还不住地往外冒着鲜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遇到那个凶手了?”袁游远小心翼翼地扶起文濛初,急迫对问,却发xiàn

他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我看看。”琉灵修快速上前,一把捉住了文濛初的手腕,顿觉手上一阵滑腻,血,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琉灵修不及细细验伤,忙从身上找出一枚止血的丹药来喂文濛初吃下。又双掌抵住文濛初的后背,过了些真气给他。

文濛初原本已经冰冷如铁的手渐渐有了一丝暖意,眼睛也缓缓睁开了。见到眼前众人,嗫嚅了几句,声音依然微弱。

“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她去了哪里?”琉灵修焦急地问。

“她……她,”文濛初勉强又开了口,“我不知dào

。我们遇到了那个凶手,我被他打晕了过去,后面的事就不知dào

了。”

“不知dào

?!”琉灵修顿时火起,一把抓住文濛初的衣领便将他提了起来!文濛初纵然受伤,但也比他高了不少,琉灵修竟将他提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你们在一起,你怎么会不知dào

?”

“灵修哥哥,你先冷静一下,这又不关他的事。”九缨慌忙拖住了琉灵修,“文大叔已经受了重伤,你先把他放下来!”

“老文的命也只剩下半条了,你折腾死他,只怕更找不到薛大人!”袁游远倒是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琉灵修手一松,终于放下来文濛初。

“弄丢了馒头妹,可怎么跟印雪卿那个家伙交代。”琉灵修咕哝道。

“这里方圆十几里都是茂林,那人要是刻意想隐藏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找不到,不如先送老文出去治伤,再多找些人来细细搜索。”袁游远将文濛初扛上肩膀,不等琉灵修同意,便要往林子外走。

“九缨你跟着袁捕头先走,我在这里继xù

找。”琉灵修一拍九缨的肩膀,身形一动便顺着方才发xiàn

的拖曳痕迹往林子深处去了。

“灵修哥哥,你等等我!我也要去!”九缨心中自然是记挂着薛灵妩的,当下便要跟上。

“你别跟来,快去万府找印雪卿,把他带到这里来,也许他能找到什么线索。快去!”琉灵修人已走远,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了回来。九缨无奈,只好跟着袁游远带着文濛初往林子外走,留下琉灵修自己在林子中继xù

寻找。

九缨走在前面开路,袁游远将文濛初背在背上,两个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脚下的路上,没有人注意到身后的文濛初早已醒来,双眼闪过一丝精芒,哪里还有重伤在身的样子!

潦倒的青草,血迹,足印,琉灵修的身子几乎已经趴在了地上,他并不是捕快,纵然眼光敏锐,但真要追踪还是差了点意思。

草地上凌乱无序的痕迹自然都是文濛初弄出来迷惑众人的,他以前在军中呆过,自然知dào

如何误导敌人。只要他们找不到薛灵妩,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人怀疑他了。一来他同袁游远这个捕头本就交厚,他自然不会疑心自己。二来又有谁会去怀疑一个险些在“凶手”手中丧命的人呢?

琉灵修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了几大圈,几乎找遍了这里的所有角落,可却是一无所获。心中的怒火和懊恼几乎要将他吞噬,无奈之下只要盘膝趺坐,靠打坐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希望九缨可以尽快回去找到印雪卿来。那个家伙应该擅长找人吧。

琉灵修如此想着,可却不知dào

万家庄的印雪卿此时也碰到了难解的谜题。他本以为银号案到现在还没有线索不过是因为孟旭能力不足,没有找到线索罢了。可现在凶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他竟也是一筹莫展起来!

薛灵妩走后,万家庄的气氛立kè

转了个个儿。方才有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浑不吝气势在,邵云浓还当真觉得有希望搜一下这些朝中重臣甚至是摄政王的身,可薛灵妩一走,这事儿没了这个二百五丫头搅和,自然是不成了。

不过,邵云浓也并不十分相信周围这些人里会有人是凶手。先不说犯案手法,单从动机一项,就完全说不通。试想谁会闲得发慌一路南下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几个银号的掌柜的呢?

“咳。”帝君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几个人,嘴角竟泛起一抹孩童似的顽皮笑意,“诸位是要自己动手还是……”

“好了,今日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了。”太后突然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帝君身边,一只纤手看似随意却别有用心地搭在了自己儿子的肩膀上。她又转向陈凌霄,“万老板的死我们很是难过,还请节哀。但这地方确实不宜久留,还望见谅。”

陈凌霄忙单膝跪下,连道“不敢”。万永信虽然没有明说这几位的身份,但他却也不是瞎子,自然猜出了这夫人公子的真zhèng

身份。

“母……”帝君刚要张嘴反驳,肩上一疼,母后的手已经攥紧了他的肩膀。除了疼痛,帝君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颤抖,站在自己身后正温柔微笑着同众人说话的母亲竟颤抖起来!

少年诧异地转过脸,望着自己的母亲,这位太后虽然看似柔弱地连一阵风都经受不住,但却是一个坚毅果敢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在宫廷争斗中站稳脚跟,甚至辅佐自己年幼的儿子登基。帝君觉得母亲从未害pà

过什么,但此刻她竟颤抖起来。

“母后,您身体不舒服吗?”少年体贴的轻声问。

太后没有理会儿子的关心,依旧望着陈凌霄,但帝君却觉得自己母亲的那一双美眸看向的却是清平侯。他觉得母亲的颤抖除了紧张之外,竟还有一丝……愤恨?

“夫人想回去了吗?”清平侯问。

“是,今天出来有些久了,再说这里的事我们留在这里不便,还是先回去的好。”

清平侯看了傅雷堂一眼,又转向帝君,不知是赌气还是玩笑,竟说道:“那就傅统领护送夫人公子先回去,我还要留在这里……协助魔铃大人洗刷自己的冤屈呐。”

“摄政王大人这句话属下承shòu不起!”邵云浓立kè

跪下,垂首道。

“怎么?方才那位薛捕快不是说了,在场的都有可能是凶手吗?”

“那也断不是摄政王。还请王爷陪夫人公子回去,属下自当竭尽全力,查明此案!”傅雷堂也跟着跪下,叩首道。他自然知dào

怀疑清平侯是什么结果,这位摄政王一句话,都有可能让六扇门立kè

封府大吉!

清平侯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虽然瞬间就洗刷掉了身上的冤屈,但他方才已然看到了太后和帝君的动作。一个是恨,而另一个则是更恨。

今日这位太后娘娘还隐藏的很好,可那位年轻的帝君已经迫不及待了。哼,竟会听信那个毛丫头的话,要搜身。不管这件事能否成行,传出去都将会是天大的笑话!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想急着给自己难堪,竟用如此愚蠢的方式。

“那有劳傅统领了。不过……”清平侯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去办,护送夫人公子回府的事就有劳傅统领了。”

“可是卑职……”

“你不必多言,这里有魔铃我想就可以了。你这次出来的主要任务本就是护卫。我想公子和夫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吧?”清平侯笑着转向帝君,眼中的谦恭和礼貌竟让那少年帝君都有几分信他是真心的了。

“我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摄政王若有事忙还请自便才是。”太后先开口道。

“留魔铃一个人吗?可……”帝君又要说话,可依旧被自己母亲拦下了。这次太后没有开口,只是拉着儿子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傅雷堂眼神复杂地望了邵云浓一眼,也跟着离开。同护卫相比,自己的这个属下面对的才是一个惊天的难题!

“有劳了。”清平侯淡淡甩下一句话,竟也走了。跟着他一起的自然还有不少随行侍卫。

“奶奶的!”邵云浓和印雪卿两个忍不住同时低声大骂,本来还以为有望查清银号案,可一转眼疑凶竟都走光了!

陈凌霄有些茫然,他转了转脸,发xiàn

四周竟只剩下万家庄的人和那位魔铃大人了。他突然悲从中来,双膝一软竟跪在了万永信的尸身面前。

“主人,只怕你要死不瞑目了!”陈凌霄从心底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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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朱雀悬迷

“袁捕快,你好好照顾文大叔,我去趟万府,找我们的朋友回去找薛姐姐。”九缨帮袁游远扶文濛初躺下,连忙道。

袁游远忙着给文濛初验伤,顾不得九缨,只胡乱地一点头,表示知dào

了。九缨也不再理会,连忙出了门。

袁游远快速看了文濛初的伤势,不知dào

是不是吃了琉灵修的丹药的缘故,似乎觉得他比初见时要好了许多。

“老文,你先在这里躺一会儿,我去找郎中来。”袁游远见文濛初张开眼点了点头,便放心离去。他和九缨也就前后脚出门,袁游远猛然想起找郎中再没有比万家庄更好的地方了。毕竟宝丰隆下面还有个大镖局,擅长刀剑伤的大夫自然多的是。

袁游远快步出了门,不远处的一个小小身影自然是九缨。

“姑……”他的娘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那个影子便纵身一跃,竟拔地而起,一瞬间的功夫便到了一旁的房屋之上,再三两个起落,远处的人影已经没入夜色,身后拉长的黑色影子也一闪而逝。

袁游远大张着嘴惊愕无比地站在原地,这姑娘不是一个驯兽的吗?怎么轻功竟如此厉害?她方才不是说要去万家庄搬救兵吗?可万家庄分明在另一个方向才对!袁游远看着九缨迅速隐没的身影,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出于捕快的本能让他竟暂时忘了重伤的文濛初,悄然跟了上去。

袁游远的轻功并不十分好,只是常年做捕快,脚力比平常人强一些,但胜在对浔阳城的熟悉。九缨的轻功纵然精妙,但袁游远穿街走巷竟也不落于后。他死死咬着九缨的影子,追出去半个时辰不到,袁游远便气喘吁吁了。

“他娘的,这丫头的轻功怎么这样厉害!再追下去我这一身肥膘怕是要英勇殉职了!”袁游远停下脚步,扶着双膝呼哧呼哧地大口喘着气,嗓子里干得几乎要冒出烟来。好容易才把气息喘匀,他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抖得筛糠一般了。

“不服老真是不行了!”袁游远轻叹一声站直了身子,眼睛往前看去,不过是喘口气的功夫,可前面哪里还有九缨的影子!袁游远此时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大踏步在四周转了一圈,可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他方才明明看到九缨在这里停下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袁游远又四处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之后,只好悻悻离去。他刚离开,身后不远处一家已经打烊的小酒馆后转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那矮的人影娇小俏丽,穿着一身显眼的飘逸长裙,双耳上一对夸张的银圈正左右晃着,不是九缨还是哪个?

而另一个身形挺拔,一身黑衣,显然是个男子,不过他却负手站在房檐的阴影处,看不清楚面容。

“朱雀你未免太不小心了。”男子开口,语调平稳冷酷。

九缨慌忙单膝跪下,垂首道:“是属下大意,以后再不会了。可他既然已经起疑,主公为何不让属下杀了他?”

“哼!”那人淡淡地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蝼蚁,但他死了也会有惹来不少麻烦,暂且将他的脑袋寄着。”

“是,主公远虑。”

“那个薛灵妩怎么样了?”

“属下和她走散了,暂时找不到她。”

“走散了?怎么会走散了!”那人的声音一直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此时陡然转了语气,竟透出一丝紧张来!

“她似乎是被男童案的凶手抓走了。主公,不过是个小捕快,她不见了岂不是更好?否则她一直咬着银号的案子……”

“混账!”那人一甩衣袖断喝道,“我是怎么吩咐你的!让你盯紧了她,不能有任何差池!”

“可是……”九缨刚想辩解,一抬头撞上那人刀锋一般冷冽的目光,竟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没有可是!我调走玄武让你过来,就是以为你是女子好接近她,谁知你竟这样蠢!”

“属下失职!属下愚昧!”九缨忙重重叩了一个头,连声道歉。“属下这就回万家庄找人去找她!”

“回万家庄找人?”

“是,主公想必也知dào

薛灵妩是一个柩冥师,她身边一直有一个魂魄相伴,叫印雪卿的,他现在还在万家庄,他倒是个高手,属下……”

“印雪卿?!你知dào

他?”

“是,”九缨依然跪着,不敢抬头,但通过声音她还是觉察到了主公的变化。他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为何在这件事上竟如此激动?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早知dào

印雪卿的事。

“主公也知dào

印雪卿?”

“你继xù

说。”

“是,属下也只是见过他一次。”

“你……见到了他?他不是魂魄吗?”

“那次薛灵妩险些被人杀掉,他便现身了。虽然是个魂魄,但他的武功很是厉害。”

“你真的能看到他?他什么样子?”

“大概七尺五六寸的样子,面目俊朗,一身黑衣。右手手背上有一条狭长的刀疤。”九缨回忆着脑海中印雪卿的样子,想起他将自己接在怀里时脸上的表情,虽然他摸起来如一块千年寒冰一般,但不知dào

为何想起这个场景,九缨心中就是一暖。

“已经可以看到了。”那人轻声自语道,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容,随即竟仰起头纵声大笑起来!

“济北薛家果然厉害!我这一番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主公,那属下现在是……”九缨望着自己主人突然绽起笑容的脸,小心翼翼开口道。

那人瞬间收了笑容,脸色又恢复如常,深不见底的眸子闪过一丝坚毅,“找到那个薛灵妩,无论如何要保证她活下来!”

“是。”九缨虽知此事困难,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当初主公安排她接近薛灵妩,她以为不过是看着她别查出太多线索,可此时看来薛灵妩倒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了。

“好了,你走吧。小心些。”

“是。”九缨答yīng

一声,也不敢再多问,起身往万家庄去。

看着九缨离开,那人从阴影处走出,此时天上的月亮终于摆脱痴缠的乌云,露出她皎洁的面庞来。柔和宁谧的月光洒在清平侯身上,他似乎很喜欢月光,摊开手掌任那一抹白投洒在自己掌心。他目光一凛,右手猛然捏紧,似乎要将那月光攥起一般。清平侯望着自己指节发白的手,他感觉指甲已经几乎要嵌进掌心,但却舍不得松手,他很喜欢这种能够掌握的感觉,不仅是自己的命运,有朝一日,他要立于日光之下,将这天下通通握在手中!

清平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双惊恐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袁游远方才并没有走远,只是为了让九缨放松戒备从而现身。他只佯装走了,但不久便又折返了回来。他并不认识清平侯,更不知dào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他只知dào

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银号案的凶手。

袁游远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才止住了双腿的颤抖,他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狠狠地呸了一口,“他娘的,这跟老子有毛线的关系!六扇门的人都来了,就让他们去查好了。我这个小捕快还是保命要紧。”

………………………………

“好浓烈的酒味。”薛灵妩皱皱鼻子,眼睛转了几下幽幽醒来。

黑色,眼前是一片凝固的黑色。除了一股浓烈的酒味,薛灵妩似乎还闻到了隐隐的土腥味。

“这里是哪里?冥府吗?可为什么会有酒味?”薛灵妩晃了晃脑袋,只觉后脑勺一阵刺痛传来。自己的手里还死死攥着琉灵修给她的花簪,纤细的簪挺咯的掌心生疼,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有死。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耳畔一阵歌声传来,薛灵妩转过脸,竟看到文濛初坐在一侧的地上,手中执着一只巨大的酒壶,正一边高歌,一边往口中猛灌。他已经醉了,薛灵妩看他拿酒壶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主人何为言少钱,主人何为言少钱……”他吞下一大口酒后又自歌道,但却忘了下一句似的,双眼失神起来。

“他也总是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薛灵妩突然开口道,她虽然怕死,但她更好奇这个文濛初和顾倩棠是什么关系。反正已经落在他的手里,生死未卜,倒不如问个清楚。

“你醒了。”文濛初淡淡道,他看也不看薛灵妩,继xù

喝酒。

“你也认识顾倩棠?”薛灵妩锲而不舍地问。

文濛初举起的酒壶略顿了一下,终于转过脸来,“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会因为我刚才说了他的名字你就不杀我吗?”

文濛初猛然起身,欺到薛灵妩身边,捏着她的脸厉喝道:“丫头,你的命此刻还攥在我手里,你未免太多话了些!”

“你若是想杀我,早就可以杀了,又何必辛苦把我带到这里来?”

“哼!你很聪明。”文濛初松了手,坐回地上,又喝了一大口酒,那酒很烈,又是冷酒,他猛地喝下去被呛得咳嗽起来。

唾液混合着酒精,竟然还有鲜血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小丫头,你伤我伤的可是不轻。”文濛初呸的一口吐干净嘴里的残血,竟笑了起来,“你练得到底是什么功夫?我感觉自己的血都要被你吸出来了!若不是及时打晕你,只怕我都要被你杀死了!”

“我不会武功。”

“不会吗?”文濛初摘下脸上的又重新带起的黑巾,露出了自己的脸,同时也伸出了被衣袖遮起的手,缓慢地走到薛灵妩身边,将这两者的惨烈露给她看。

薛灵妩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文濛初的脸和手血肉模糊,还泛起黑色的焦皮,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炸开了一般。薛灵妩真不敢相信这都是自己干的。她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发簪,想起琉灵修临走时告sù

自己的话。

“如果遇到危险,就划开自己的手,然后把血洒向敌人。”

柩冥师的血竟这般厉害吗?

第九十三章 饮酒自伤

薛灵妩盯着文蒙初的脸和手背,上面的伤痕历历在目,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血竟有如此强dà

的杀伤力。可这似乎不太像是很正面的力量啊。薛灵妩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掌,脑子里冒出万永信的死状来,她觉得自己对文蒙初的伤害甚至恐怖过血噬了。

可这点琉灵修怎么会知dào



“你到底是什么人?”文蒙初继xù

问道。

薛灵妩茫然地摇摇头,她以前知dào

自己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一个相当捕快的小丫头罢了。后来娘告sù

她她是一个柩冥师,一个可以同阴司沟通的柩冥师。可现在,她真的不知dào

自己是什么人了。

“喂!你干什么!”

文蒙初突然拉过薛灵妩的手,当然小心地避开了她出血的伤口,然后衣袖一抖,袖中的绞索飞出,竟将墙角蜷着的一只小壁虎卷了过来。他小心地把那只壁虎丢在薛灵妩的掌心上。

“哧!”一股细细的白烟冒起,就像阳光对印雪卿的伤害一样,薛灵妩掌心的小壁虎竟被她的血“烧着”了!没有一丝火星,那小壁虎剧烈的扭动着,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大片溃烂。

薛灵妩尖叫一声,将那只壁虎甩了出去。方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恶心,自己的血就像是什么毒药一般,几乎瞬间就将那只壁虎腐蚀掉了!

薛灵妩挣脱开文蒙初的手,蜷缩起身子,感到害pà

起来。她现在快后悔死让印雪卿留在万府了。本以为这次身边跟着琉灵修不碍的,谁知凶手竟是文蒙初,方才在树林前也是他建议分开找人的,他就是在等这个对薛灵妩下手的机会吧?

“四儿呢?”薛灵妩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四儿的身影,也没看出来自己是被关在哪里。这个房间,如果勉强能成为房间的话,这里很小,四壁都是坑坑洼洼的泥土砌成的,有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薛灵妩惊讶地看到身边的墙壁上还冒出了一朵小花。屋中只点了小小一盏油灯,晦暗不明。

“你倒是个负责的捕快,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那孩子。”文蒙初竟笑了起来,不过他那张可怖的脸,让他的所有表情都变得惊悚无比。

“他人呢?你不会把他……”

“放心,他还没死。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么合适的一个,不会再让他死了。”

“合适的?什么合适的?你反正都已经杀了几个孩子了,还在乎这一个吗?”薛灵妩冷冷道。

文蒙初的双眼竟闪过一丝黯然,“我没想杀他们。”

“可他们已经死了。”

“你……”对于这个指责,文蒙初竟没有一丝恼怒,“你不懂。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这是代价。”

“什么代价?他是谁?你到底把四儿怎么了!”

文蒙初顿了一刻,似乎在考lǜ

要不要同薛灵妩说。

“你看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了,你总要我死个明白吧?”薛灵妩看出了文蒙初的犹豫,开口道。心里此时想的却是琉灵修那个家伙应该会很快找到自己的吧?不过她现在都不知dào

从自己被打晕到底过去多久了。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你是个杀人犯,你跟我说一个孩子落在你手里不会有事?”

“我刚才说了,那些孩子不是我想杀的。那只是意wài

。”文蒙初似乎很是心烦,拎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

“意wài

?你看了他们手,把他们勒死,你说这是意wài

?”薛灵妩激动起来,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那几个埋在泥土中的孩子的样子,他们不过都才十岁,就被人如此残忍地杀死,随随便便地埋了起来。

“是我疏忽了,本以为用那两只猛犬守在那里就能阻止别人靠近,没想到反而把你们吸引过来。若不是那两只狗拖住了你们,只怕当时你们就把我抓到了。”

“我们发xiàn

尸首的时候你……你在现场?”

“当然,不过我也是许多天没有过去了,再去时就发xiàn

你们和那两只狗打了起来。那道士和另外一个姑娘倒是厉害,竟制服了两只狗,还让它们带着你们找到了尸首。哼!畜生就是畜生。对着敌人都摇尾巴!”

“是你许久忘了喂那两只青狼獒,它们才会扑我们的马。”

“是吗?倒是我疏忽了。”文蒙初淡淡道,“可能是我病……”他话说到一半猛然收住,又喝起了酒。

“你病什么?”薛灵妩立kè

追问,可文蒙初却只是喝酒不再理会她。

“你不愿说这个,那不如说说你和顾倩棠吧,你们认识?”

沉默,还是沉默,薛灵妩只能听到酒水入喉的咕咚声。她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放qì

,叹了口气继xù

道:“我现在命都握在你手里了,你却连真相都不愿意告sù

我吗?这样我死了会有遗憾的。”

“放心,你暂时还不会死。”文蒙初总算开了口。

“你辛辛苦苦把我抓来到底要干什么?”

“我留着你的命自然是有用的,我……咳……咳!!!”文蒙初又猛烈地咳嗽起来,薛灵妩看到鲜血从他挡在嘴前的手指缝里渗了出来。这伤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这分明是内脏咳血。

文蒙初提起手里的酒壶,又灌了一口酒,冰冷的酒精滑过他的喉咙,反倒让他咳得更加厉害,薛灵妩都担心他继xù

这样咳会把肺都咳出来。她四处望了望,这方子里竟连一只茶壶都没有。文蒙初自杀似的还在猛灌手里的酒,每喝一口都会咳嗽的更加剧烈。

薛灵妩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几下身子,一边的墙角那里长着几根小小的蒲公英。她记得以前自己肺热咳嗽时,娘亲都会采一些蒲公英回来给她泡水喝。喝进去凉凉的很舒服。

“你嚼碎了含着,可能会好一些。既然咳的这么厉害,就不要再喝酒了。”薛灵妩摘下那几朵蒲公英,搓掉上面的灰土,递给文蒙初。

文蒙初倒没有拒绝,想是实在咳得厉害,他接过来塞进嘴里,竟还含糊地道了句谢。

文蒙初的咳嗽稍稍止了些,蒲公英的清凉暂时压住了肺部涌起的那一团火。只是他知dào

这团火不久就会彻底烧起来,将他燃的尸骨无存。

“没有时间了。”他喃喃道。

“什么?”

文蒙初猛然转向薛灵妩,一张可怖的脸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让他看起来犹如鬼魅一般吓人。但那双注视着薛灵妩的眼睛却晶亮有神,薛灵妩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脸上的伤痕,他应该也是一个面貌不错的男子。

“你在哪里遇到的顾倩棠?”

“你不是说自己不认识他吗?”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在这里遇到他的,就在七叶镇的那个小驿站里。”

“他在浔阳城?!”

“是,宝丰隆的万老板请他来的,我来这里之前还见过他。”

“你刚才说你是在七叶镇的驿站碰到他的?”文蒙初的眼睛闪过一丝激动,接着喃喃自语道:“没想到他竟会去那里。他还去那里做什么?哼!惺惺作态!”

薛灵妩看着文蒙初一时三变的脸色,实在搞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听他的语气,同这位顾倩棠肯定不是什么好朋友。

“你说他在万家庄?”

“是。”

文蒙初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顾倩棠,这可不是我不愿意放过你,实在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你不会是要去杀了他吧?”

“哼!丫头,委屈你了!咱们换个地方。”文蒙初一抬手,又将薛灵妩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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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凤羽之毒

(刚才顾着吃饭了,忘了发上来。见谅,见谅。)

邵云浓看着九缨,觉得这姑娘一定是疯了。她方才急急忙忙冲了回来,一通乱喊乱叫,要找什么叫“印雪卿”的。薛灵妩那丫头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喂,你别疯疯癫癫的了,这里的案子还没有查……”邵云浓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愣住了,她看到一个稀薄的影子竟从空气中慢慢显现出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个黑衣男子便背对着自己出现在了眼前。这就是薛灵妩的鬼丈夫吗?

“她在哪里不见的?”印雪卿对着完全找错方向的九缨简略地问。

九缨忙转过脸来,看到印雪卿现身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在这里,否则自己还真不知dào

该去哪里找他。

“就在上次找到凶手的那个林子里,灵修哥哥……”九缨的话还没有说完,印雪卿的身形便又消失了。她本来还想着同他一道去的,现在看起来似乎是不必了。

“邵大人,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不是正在查案吗?”九缨看了看四周,发xiàn

原本热热闹闹的寿宴现在只剩下邵云浓和陈凌霄两个人,不,还有万永信的尸首。

邵云浓没有理会九缨,继xù

同陈凌霄问话。

“我方才已经告sù

邵大人了,我家主人真的没有什么仇家,我们做的是银号生意,又不是什么**买卖,怎么可能与人结仇?”

“可你们宝丰隆不是还做镖局生意,难免会得罪一些人。”

“邵大人,银号的掌柜已经死了好几位了,不可能家家都得罪这个人吧?”

“其他的你不必管,只告sù

我万永信的仇家就是了。你这般推三阻四的,难道是有意隐瞒什么?”邵云浓眉毛一挑,话中的威胁意味无比浓厚。

“邵大人,您虽然是六扇门的金牌神捕,但有些事只怕也管不了。所以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知dào

了又无能为力岂不是更痛苦?”

“这天底下还没有我管不了的事!”

“是吗?这我倒是好奇了,方才那些人都是害死我家主人的嫌疑人,邵大人怎么放任他们走了呢?”陈凌霄完全不吃邵云浓这一套,抱起双臂冷冷道。

“你!”邵云浓登时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一步上前逼近陈凌霄,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现在倒是觉得你跟这件案子似乎有些脱不了的干系。怎么?是要我带你回衙门,你才愿意说吗?”

陈凌霄听了这话反倒笑了,伸出双臂道:“那请大人自便。不过,你这御赐金牌神捕就这么点本事?我还真是怀疑你那神捕令是如何拿到手的。喂!小丫头你干什么!”陈云霄一眼瞥见九缨蹲在了万永信的尸身边,厉声喝道。

“啊?没什么,我只是好奇看看。”九缨的手停留在万永信的衣襟之上,一脸无辜地望着陈凌霄道。

“好奇?”

“你知dào

,我是乌蛮族的,对蛊虫总有些好奇的。血噬又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九缨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给了陈凌霄一个甜甜的浅笑。她脸颊上的小米窝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格外讨人喜欢。

“好奇?”陈凌霄又冷冷地重复了这两个字,上前揪住了九缨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我家主人因为那个该死的蛊虫变成了这副样子,你竟还好奇?小丫头,你是觉得好玩吗?要不要我将你的脖子也拧断了,这样也许会更好玩了。”

“不要!不要!”九缨作势挣扎着,手指却快速地在自己衣襟下一闪,似乎藏起了什么,“我不再看就是了,你快放开我!”九缨眨动了几下眼睛,几乎要哭了出来。

“你最好放老实点,驯兽女。这里是万家庄,不是你们驯养动物的地方!”陈凌霄松了手,将九缨丢下。

九缨慌忙点头,小心地按了按衣襟下系着的一个香囊,里面已经多了一条软软的虫子。

主公真是太莽撞了,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就对万永信下手了,他这么着急干什么?连收走血噬的机会都没有,险些就被发xiàn

了。这东西可是难养的很。

“邵大人,你要是再查不出什么,还是让我妥善安置主人的……”陈凌霄的眼底泛起一丝哀恸,“主人的遗体为好。”

邵云浓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理由阻止他,只好点点头。

陈凌霄也不招呼下人,自己脱下身上的长袍将万永信的尸身小心地裹起,抱了起来。失去所有血液甚至魂魄的万永信变得轻飘飘的,陈凌霄甚至觉得自己一使力,万永信就会粉碎一般。

邵云浓突然拦住了他,一脸凝重道:“你如果知dào

什么,还请告sù

我。我发誓,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是凶手,我一定将他绳之以法。”

陈凌霄略顿了顿身子,似乎在考lǜ

邵云浓的话有几分可信。

“除了我,你还能相信谁呢?”

“说不定你会是那个凶手呢?邵大人,我记得你当时也在场的。”陈凌霄丝毫情面也不留道。

“你既然都疑心到我身上,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陈凌霄看了看邵云浓,后者坦诚地望向他,“你说的对,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

“那你知dào

什么?”

“几天前主人收到了几封书信,是从帝都寄来的。接到这几封信之后主人便开始寝食难安,人也变得格外焦灼,甚至有些害pà

。我在主人身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那些信写的是什么?”

陈凌霄摇摇头,“这恐怕就不是我能知dào

的了。主人每次收到都会很快看完并且烧掉。”

“那信是什么人送来的呢?”

“飞鸽传书。”

“信被烧了,又不知dào

送信的人,你说了岂不是等于没说?”邵云浓愈加沮丧。

“邵大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会让你陷入险境。”

“险境?哼!”邵云浓不屑地哼了一声,“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已经深陷险境了吗?”

邵云浓这话倒是说的不错,这案子摆明了和几位自己动都没办法动的人有关,谁碰谁死。可又有什么办法,这案子她已经开始查了,现在想想这种得罪人的案子还真得孟旭这个烈火金刚来查才行。

“有一次我在主人房中捡到了烧剩下来的纸灰,见到了纸上的落款。是……”陈凌霄略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开口道:“是洛维舫。”

“洛维舫?这个名字好熟,”邵云浓皱起眉头,在脑海中搜索起这个名字来,她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洛氏可不是个多见的姓。”陈凌霄提醒道。

“洛,对了!洛清寒!维舫是清平侯的字!”邵云浓惊讶道。“你的意思是清……”

“这只是我看到的一个落款,信的内容我不好多言,更不会胡乱揣测。邵大人,我知dào

的已经告sù

你了,请你不要让我失望。”陈凌霄说完便带着万永信的尸首离开了。

邵云浓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怔,方才陈凌霄虽然不愿多说,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万永信的死和这位大权在握的摄政王爷脱不了干系。

邵云浓回过神来,见陈凌霄已经走远,忙大步追了上去,她还有些事需yào

再求证一下。

九缨一个人留在原地,无奈地搔搔脑袋,尽管陈凌霄同邵云浓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她的耳力可是异常敏锐。“清平侯”三个字顺利地飘进了耳朵。

“看来主公留了个破绽啊。”九缨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晃晃脚尖,踢起了一颗小石子,“咦?孔雀翎?”

九缨看到了地上掉落的那支孔雀翎,不屑地捡起。哼!为了迎合那些傻到家的王公贵族,她可是费尽心机的把一只地道的孔雀打扮成了花里胡哨的凤凰。不过是一只破鸟而已,他们真觉得这只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吗?可笑!

“哧!”九缨捏着孔雀翎的指尖腾起一缕细烟,那烟袅袅而起,泛着一股诡异的淡青色。

九缨皱起眉头,将那羽毛递到了自己鼻子旁边,轻轻嗅了嗅,“咦?毒药。这羽毛上怎么会有毒药?”九缨搓了搓手指,还好方才为了收回血噬带了蛟丝手套,不然只怕这只手要废了。

………………

“喂,你真的打算不跟我说一句话吗?”琉灵修闭着眼睛依旧在打坐,但他的耳朵却竖的直直的,听着印雪卿在身边的一切动静。这个家伙走来走去的已经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了。

“就算没有线索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说就好了,我可以理解的。”

“…………”

“不要那么任性,说句话啊。”

“你到底是从什么开始可以看到我的?”印雪卿顿住脚,望着琉灵修冷冷道。

“你会说话嘛。”琉灵修抬起头看着印雪卿黑到能下雨的那张脸,竟笑了起来,“你是馒头妹的相公,她擅长烤馒头,你就长了一张锅底脸。还真是般配呐。”

“哼!”印雪卿不屑道,“你也就只有这张嘴了,连一个姑娘都看不住。让灵妩跟着你真是失策。”

“所以才请你来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找到线索了吗?”

“若真的找不到那个家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印雪卿突然有些激动,抓着琉灵修的衣领厉声道。

“这才是一个相公该有的态度嘛,我以为你不着急呐,在这里溜达这么久。”琉灵修拍拍印雪卿的手,“你最好不要靠我太近,除了馒头妹,你可是活人勿近啊,否则伤了元气就不好了。”

印雪卿丢下琉灵修,继xù

埋头找线索,这次他已经完全趴在了地上,这个凶手还真是谨慎,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地上的血迹和拖拽的痕迹到了一个地方就猛然断了,没有继xù

前进的,但奇怪的是也没有后退的。就这样诡异地生生断掉了。

“喂,你要是实在找不到线索就算了,我们可以再去问问那个文大叔,也许他能告sù

你什么。”

“文大叔?”

“对啊,他一直跟着馒头妹的,他也受了重伤,身上被刺了很多刀。”

“他现在在哪儿?”印雪卿突然问。

“他被那个袁捕快带走了,应该被送回去治伤了。”

“他身上有致命伤吗?”

“什么?”

“致命伤!”

“这个嘛,”琉灵修略想了想,“我刚看到他时,他似乎伤得很重的样子,不过细想来似乎都是皮外伤。他……”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印雪卿不再理会琉灵修,迅速奔向了血迹消失的地方,重新跪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摸索着地上的每一株草,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笑了起来。

“就是这儿了!”

琉灵修惊讶地看到印雪卿猛力地掀起了一整块草皮,草皮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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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联手追踪

“她跟着你出来的,现在不见了,你就一点也不紧张吗?我看你平时同她玩的倒是很开心。”印雪卿小心地下到那个洞穴里,突然没头没脑地对着琉灵修说了一句。

“可她是你娘子,我担心岂不是越俎代庖?”琉灵修跟着下来,他听出了印雪卿话里的敌意,但依旧好脾气地笑笑,把脸凑到印雪卿身边,继xù

道:“她要是我的小娘子,我自然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了。岂能这样清闲?你要是把她让给我,我保证现在担心死了,怎么样?”

印雪卿瞪了琉灵修一眼,心中对他是神棍的评价愈加的坚定。

“怎么?不舍得让给我吗?说起来馒头妹这丫头长得倒是不错,性格也好,就是……”琉灵修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印雪卿猛地抵在了墙角。

“你再啰嗦一句,我便对你不客气。”

“你不必那么紧张,我只是怕你不记得馒头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什么意思!?”印雪卿抵着琉灵修的手臂又紧了一些。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提醒你一句。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倒是很紧张馒头妹的,看来这个小娘子对你挺重yào

的了?你……”琉灵修终于收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有些恼怒的印雪卿问道:“你是不是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了?”

“什……什么?”印雪卿的双眼闪过一丝尴尬,说话竟有些结巴起来,“没有。我才没有。”

“那你这么紧张?”

“我……我不过是不过是要靠她救活我罢了。”印雪卿松开琉灵修,继xù

检查这个隐藏在地下的房间。

这个地方称房间是有些勉强,顶多算是一个可以容身的洞罢了。不过这地方在地上隐藏的够深的,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才找到。活动门板上的草都是长在上面的,泥土也都是旧土,要么就是这个人隐藏的功夫很厉害,要么就是这个洞已经存zài

很久了。

印雪卿环顾四周,这洞穴不大,里面那张简陋的床不过是一个胡乱铺了张草席的土炕,再有一张几块破木拼成的小桌,放着一盏熄灭了的油灯。一旁还散落着几个酒壶。

“怪不得他那么快就可以消失不见了,一定是躲在了这里。”琉灵修踢了踢脚边的酒壶,发xiàn

都是空的之后有些沮丧,“现在这里没有人,就是他们都离开了。可是我一直等在上面的,没见到有人离开啊?”

印雪卿绕着这洞穴走了一圈,手指轻轻扫过墙壁的每一寸地方。终于摸到了一条异常的凸起。他试着推了推,面前的石壁纹丝不动。

“你不过还是个魂魄,还是老老实实站开好了。”琉灵修摆摆手,“我也要出些力,省得你总觉得我除了妙语连珠之外没有别的优点了。”

印雪卿横了琉灵修一眼,但还是站开了,有苦力用干嘛还要自己动手呢?

“轰!”

小小的房间里炸起一阵黄色的烟,混合着无数的碎石、泥土、草根四散开来,溅了琉灵修一身。印雪卿惊讶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他本以为琉灵修只是要用内力推开那扇墙壁,谁知他竟把墙给炸了。

琉灵修被烟尘呛得咳嗽起来,挥挥手赶开眼前的一团尘土,又掸了掸衣服上的碎石,歪着头嘟囔道:“劲儿使猛了吗?这墙也太不经炸了吧?”

两个人顺着琉灵修炸出来的通道往前走着,这通道不高,也很窄,印雪卿还好,遇到石头阻挡,他直接穿过去就好了,但可苦了琉灵修,一路上都要弓腰弯背、缩手缩脚的。

“血迹。”印雪卿矮下身子,通道的地上洒着几滴已经有些发黑的鲜血。他伸手蹭了蹭,这些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

“似乎没有太久。”

“这通道并不长,这里已经有光透进来了。很快就可以出去了。”琉灵修又往前走了几步,通道便开始向上拐,一人一鬼终于爬了出来。发xiàn

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林子的另一端。外面的天已经开始明亮起来,不过今日似乎依然是个阴天,厚重灰暗的云几乎将太阳都遮了起来。

“现在怎么办?”琉灵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查案这种事真心不适合我啊。”

“我想我们还是先去探望那位重伤的人。”印雪卿抬起手挡起照入他眼睛的那唯一一缕细碎的光,意味深长道。

“拿着这个。”琉灵修抛给印雪卿一样东西。

“什么?”印雪卿接过,手里是一个……呃……一截几乎要朽烂的木头,那木头一碰就碎似的,上面似乎还沾了一些青苔一样的东西。如果琉灵修不是一脸认真的表情,印雪卿真的觉得他在耍自己。

“不要嫌弃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给你做定身符。有了这个即使馒头妹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无事,也不用怕太阳。不要太感谢我哦。”琉灵修挠挠鼻子,他从天机道人那里继承下来的唯一一个习惯就是喜欢把符咒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

“多谢。”印雪卿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仔细收好了那块小木头。这木头一到手里他就感觉到了一丝清凉,同以往白日出门的感觉完全不同。

“不必客气,我只是受不了馒头妹去哪儿都打把伞的样子,忒诡异。每次出门路人都会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们。”琉灵修耸耸肩道。

“…………”

袁游远的家并不是特别难找,他这个捕快虽然没有什么破案的本事,但却混下了一个好人缘,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知dào

他住哪儿。

不过看到奔出门的小胖子,印雪卿就知dào

自己猜错了。

“爹爹昨晚没回来又不关我的事,娘你打我干什么!”小胖子捧着自己的屁股从门里冲了出来,一边嚷嚷一边回头看。看到门外站着的琉灵修,连忙躲在了他的身后。

房子里又旋风一般地冲出一个女子,琉灵修按住飘起的衣襟,看着眼前的女子赞叹道:“好一阵劲风!”

这女子一身家常布衣,身形高大壮实,两只袖管高高挽起。头发挽成一个随常的发髻,面庞丰润光洁,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厚唇阔嘴,一看就是一个健康爽利的村妇。

“这位官人是哪位?”她笑着问琉灵修,同时瞪了躲在琉灵修身后的小胖子一眼,“快回来,不许没礼貌!”

“大姐是袁捕头的娘子吗?”琉灵修笑眯眯地问。

女子点点头,“你们有事吗?”

“是,昨晚袁捕快和我们在抓犯人……”

“他是不是出事了?”袁氏立kè

紧张地抓住了琉灵修的胳膊,“他死了?我就知dào

!我早说了不让他做这行,当什么捕快啊!每日他出去我都是提心吊胆的,我总是跟他说,性命第一,我们娘俩儿不要他升官发财,只要他每天平平安安的回来。”

袁氏说着说着大哭起来,一把将小胖子抱在怀里,揉搓着他的脸,眼泪鼻涕齐流。

“这个天杀的,我就知dào

他昨晚一夜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呀!你个小兔崽子以后没爹了啊!”

小胖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此刻茫然无比地被他娘揽在怀里揉来搓去的,有些不耐烦。

“大姐,你先冷静一下。袁捕快没事。他没死,他好得很。”琉灵修忙安慰袁氏道。

“哎呀,我那短命的相公啊!你怎么没事呢?嗯?没事?”袁氏终于反应过来,“你说他没死?”

“我没说过他死了啊?他昨晚……”

“哈哈哈哈哈!”袁氏爆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痛快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和鼻涕,狠狠地拍了小胖子的屁股一把,“浑小子,快去玩吧!你老子没事!”

小胖子听了这话如蒙大赦,一道烟儿地跑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冲他娘大喊:“我爹说了他可是隐藏的绝世高手,没人打得过他,他可厉害了!”

袁氏一听这话笑得前仰后合,“你那个混蛋老爹就能蒙你一个人。”

“大姐,我们,不,我来是想找袁捕快,既然他不在,那应该是在文大叔那里。你知不知dào

他的家在哪儿?”琉灵修挨了印雪卿一拳之后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忙问。

“老文吗?他家离这里不远,你们找他干什么?”

“有些事。”

“你们只要从我们这里出去,转两个胡同,再往东走,第三个路口右转第一家就是了。哎,这个老文一定是又犯病了,真是可怜。”袁氏叹了口气道。

“他怎么了?”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上个月他可是大病一场,都咳血了,十来天没起得来床。郎中说他都活不了太久了。不过这几日好像好一些了。老袁要是在他家的话,那是他的病又犯了吗?”

“大姐,他们两个是很多年的朋友吗?”

袁氏被这个猛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脸来,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是自己刚才没注意到吗?

“是啊,两个人以前同在军中的。”

“文濛初一直住在这里吗?”印雪卿实在受不了琉灵修唠家常似的问话方式,干脆直接现身问道。

“不是,他才十多岁的时候跟着一个戏班儿进商陆城去了,后来都没有回来。老袁是在军中才又碰到他的。要不是他的脸毁了,现在肯定已经是红遍帝都的名角儿了。哎,真可惜。”袁氏不无遗憾道。

“文濛初以前是优伶吗?”琉灵修惊讶地问,他印象中的优伶都应该是像顾倩棠那样的,长相精致漂亮,身形优美。

“对啊,我和老袁成亲的时候还请他们戏班儿来唱了好多天呐。我记得他唱得最好的是……是哪出儿来着?”

“霸王别姬。”印雪卿淡淡道。

“对!就是霸王别姬,他唱的霸王扮相可是好的很!虽然他后来脸毁了唱不了,可他还是很喜欢戏的,所以才开始演皮影戏。他那套霸王别姬的皮影可是精致的紧,轻易不拿出来的。”

“我再来猜一猜,当年同文濛初一起唱霸王别姬的虞姬应该是姓顾吧?”印雪卿的脑子里突然闪出顾倩棠昨晚唱霸王时的表情来。

“好像是吧,他当年跟老文一起去的帝都,不过后来他没有再回来过了。”袁氏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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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两面三刀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想让你帮我一个简单的忙。”

“我不会帮你的!”薛灵妩挣扎道。

“别动!油彩会花掉。”文濛初挥手点了薛灵妩的穴道,继xù

手上的动作。

“你这个丫头实在是太不老实。”

胭脂揉面,炭墨勾眼,眼眶脸颊双飞红,贴面羽翠明珠摇曳。

薛灵妩瞪着镜子中的自己,不明白文濛初想要干什么。她的眼睛被勒起,吊了起来。薛灵妩觉得自己的眉毛和眼睛都被勒额紧紧地拽起,紧绷绷的,难受极了。晃了晃脑袋,头上的如意冠烛光流转,熠熠生辉。

“这是……是虞姬?”

“把这件衣服换上。”文濛初扔了套衣服在薛灵妩身上,“我解开你的穴道,你最好不要再乱动。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忙。”文濛初退了两步,仔细端详薛灵妩的脸庞。“你的眼睛有些太圆了,略细长一些会更显得哀楚。脸也是,还是有些纤薄棱角才显得英气。”

“我不管你想怎么样,我才不要帮你!你一个杀人凶手肯定不会做什么好事!”

“这可由不得你。你不是一直想救四儿吗?能不能救他就看你了。”

“四儿到底在哪里!”薛灵妩拼命想挣扎,可却完全动不了。“他不过是个孩子,你放了他!我帮你就是了!”

“你这丫头倒是仗义的很。不过也就是太热心了,才让自己到如此境地。”文濛初半是赞叹半是惋惜道,“可惜女子不能登台,否则以你的条件倒是不错。”

“我帮你,你就放了四儿?”薛灵妩没工夫跟他惆怅优伶界的荒谬规则,追问道。

“现在告sù

你也没关系,我本来的计划其实不是如此,你当然也不在这个计划里。”

“你没料到顾倩棠出现了?”薛灵妩大胆猜测道。

文濛初看了薛灵妩一眼,倒真觉得自己把她抓来是正确的,否则让她查下去自己被抓到只是迟早的事。

“你原来的计划是什么?杀死四儿吗?”

“我跟你说过了,我并没有想过要杀死他们。”

“可他们都死了!你不要跟我说,那些埋在土里的少年都是自己进去的?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想过,这就可以脱离干系了吗?”薛灵妩的火又冒了起来。

“所以我决定停止了。你帮了我这个忙,我答yīng

你放了四儿怎么样?”

“你会放了他?你不怕他告sù

捕快是谁抓了他,然后带人来抓你吗?”

文濛初黯然道:“这对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反正我命不久矣。丫头,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出来了。”

“我不过以为你只是病重,怎么……”文濛初咳血咳得如此厉害,薛灵妩自然知dào

他有重病在身,只是没想到他已病入膏肓。

“你说的对,我杀死了那些孩子,自己活不久也是报应。”文濛初惨然一笑,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除了放了四儿,我还有一个条件。”

“丫头,你现在在我手里,由不得你来讲条件吧?”

“我现在决定相信你不是故yì

杀那些孩子的,所以你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杀了我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知dào

真相。”薛灵妩果duàn

道。

文濛初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想让我放过你。”

“我现在在你手里,杀不杀我我想你已经决定好了。似乎也不太可能因为我的话改变什么。倒不如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薛灵妩总觉得自己一路过来,运气一直并不算太差,这次应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有印雪卿和琉灵修两个人在,自己的小命儿应该会久一点。

“而且这也不单纯是为了我的好奇心,你应该也很想找人说一说这个故事吧?你的身体又……咳,所以倒不如告sù

我。”薛灵妩看着文濛初狰狞的脸庞,渐渐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他毕竟还是一个人。商木华当时也告sù

了自己他的故事,独自一人守着秘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你想知dào

什么?”沉思良久之后文濛初道。

“你为什么杀那些孩子,还有你和顾倩棠到底有什么关系?你很恨他对不对?”

“这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你最好先换了衣服。”文濛初解开薛灵妩的穴道,转过身去。

顾及四儿的安危,薛灵妩自然不会再挣扎,乖乖地换好衣服,不过这件衣服跟洒庭轩的比,要简陋的多。而且奇怪的是,虞姬最出名的鱼鳞软甲用的竟是翡翠色的丝绦,一般的不都是红色的吗?

明黄绣花缎袄,月白细褶裙自然是配艳红才好kàn

,这翡翠色当然也不错,只是远不如红色能代表虞姬的刚烈、美艳,当然还有凄楚结局。

文濛初回过身来,看到打扮整齐的薛灵妩有些吃惊,“没想到你穿着倒是合适。”

“这衣服的颜色似乎不太对。”

文濛初摇摇头,“戏服的颜色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喜欢什么颜色便用什么颜色就是了。不过当初为了这件衣服,他还挨了师父一顿狠打。”

“谁?”

“走吧,回浔阳城的路还要走两个时辰,我可是等不及了。”文濛初没回答薛灵妩的问题,推着她出了门。

“两个时辰?我们现在是在……”薛灵妩出了门,便咽下了自己的问题,她已经认出自己现在是在七叶镇的那家客栈里!

翡翠色,七叶镇,这位文濛初对顾倩棠还真是念念不忘。薛灵妩心里腹诽道,这是得有多恨啊。

……………………以省略号之名…………分割!………………

“没人应?”琉灵修又敲了敲文濛初家的大门,可还是没有一丝声音。

“咔嗒。”门栓轻响,大门终于打开,门里站着的竟然是印雪卿。

“我都说了未经别人同意进到别人家里是很不礼貌的,你不仅进去了,还开了人家的门。你才死了多久,竟把阳世的规则忘光了吗?”琉灵修不满道。

印雪卿自然不搭理他,翻了一个你爱进不进的白眼,转身走了。

“摆这种表情给谁看。能穿墙了不起吗?道爷我也可以,就是不屑罢了。”琉灵修嘟囔着跟上,不过进去之后就发xiàn

了没人应门的原因。

文濛初的家里很是简单,一目了然。屋子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不大的床,上面的床褥胡乱地堆着,但显然没有人躺在那里。中央搁着一张木桌,此时桌前趴着一个人,不知dào

是睡着了,还是被打晕了。

印雪卿扶起那个趴着的人,发xiàn

是袁游远。琉灵修凑过去,看清楚袁游远黑红的脸膛和嘴角的口水之后,笑了起来。

“这个袁捕快,昨晚上一宿没回去竟是躲在这里偷偷喝酒了。”琉灵修拍了拍袁游远的脸,却发xiàn

他只是傻笑了几下,还是没有醒来。

“喂!你干什么!”琉灵修看着印雪卿从屋角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泼过来,连忙跳开,但还是溅了不少在身上。现在的天气虽不十分冷,但被凉水泼在身上总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还在宿醉着的袁游远可就没有琉灵修那么幸运,他趴在那里被结结实实泼了个正着。这下终于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几股水流还顺着头发往下淌个不住。

“他娘的,谁袭击老子!”袁游远眼睛还没有睁开,手里的腰刀已经出了鞘。整个人犹如善斗的猛虎一般膨胀开来。

“袁捕快,没人袭击你,误会,误会。”琉灵修忙安抚道,顺便瞪了印雪卿一眼,“不过有个不长眼的喝水喝错了地方。”

“文濛初呢?”印雪卿丢了手里的水瓢干脆地问。

“你是什么人!”袁游远抹了一把脸纳闷道。琉灵修他是认识的,可这个黑衣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人不仅泼了他一脸水,还气势汹汹地问起话来。

印雪卿早有准bèi

,从衣襟里摸出邵云浓的另外一枚神捕令亮出,这是他后来又溜过去顺的,也不知dào

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不想现在倒派上了用场。袁游远立kè

变了脸色,“神……神神神捕?怎么又来了个神捕?”他娘的六扇门一共才几个神捕,都挤到浔阳城来干什么?

“文濛初去了哪里?”印雪卿黑着脸继xù

问,丝毫没有对自己泼了袁游远一脸水表示歉意。

“老文?他伤得太重了,我昨晚把他送到医馆去了。怎么了?”

“医馆在哪里?”

“那个专治外伤的医馆离这里远的很,如果你们要去,我可以……”

“你把他送过去自己就走了是不是?”印雪卿打断袁游远的话道。

“是。”袁游远点点头,后面的话他没有说,知dào

九缨和那个神mì

男子可能是银号案的凶手之后,他烦的要死,才不想回家继xù

被那个啰嗦的婆娘叨叨,不如来老文这里喝喝酒。

“你为什么不回家?”印雪卿一挑眉,逼近了袁游远。

袁游远额角上渗出了晶莹的汗珠,他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在不停地突突突突的跳,“我,我只是因为太晚了,又怕老文那里有什么事方便叫人,所以在他家里等着。”

印雪卿微微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袁游远的眼睛,后者的目光躲闪开来,求助地望着身后的琉灵修。印雪卿太熟悉这个眼神了,闪烁、虚弱,还有一些恐惧。他知dào

袁游远在说谎。

“如果怕他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印雪卿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眸仍死死注视着袁游远,他的手已经攀上了袁游远的脖子,扼得他几乎要窒息。

“告sù

我实话!”印雪卿低吼道,在他的注视下,袁游远的双眼竟开始迷离起来,注意力也涣散了,整个人看起来晕晕乎乎的。

“你在隐瞒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dào

。什么也没看见!”袁游远试图挣扎,可却发xiàn

自己根本没办法逃开印雪卿的那双眼睛,他的嘴嗫嚅了几下,竟不受控zhì

似的又开了口,“那个驯兽师,那个姑娘……”

“雪卿哥哥,你在这里就好了!”九缨突然从门外进来,抓着印雪卿大喊道。

她冲进来的力道很大,印雪卿抓着袁游远的手一松,两个人顿时分开了。袁游远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看到身边站着的九缨自然是一阵哆嗦。

“袁捕快,你看到我怎么了?”九缨笑眯眯地问袁游远,“你不会是趁着我不在说我坏话吧?”

袁游远本来就在出汗,此时更是汗如雨下,上下牙齿不断地打着磕巴,“我……我我我不过是说昨晚是是是,是姑娘好心帮我送老文回来。”

“袁捕快,我不是说过了,你不用这么客气。”九缨转过脸面对着袁游远,此时只有他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九缨的声音依旧甜蜜动人,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凶狠起来,“我们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是,是,是。”袁游远忙不迭地点头。

“九缨你来这里干什么?”琉灵修问。

“我不放心你们,想看看薛姐姐找到了没。”九缨转转眼睛,关切无比的问。这次她的关切可不是装的,找不到薛灵妩,主公怪罪下来可够自己受的。

袁游远看着瞬间变脸如同一个无辜少女的九缨,顿觉后背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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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生不如死

(前两章的章节名搞错了,现在才反应过来。不过都木有人提醒我,这书到底有没有人在看啊?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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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老板,您这日日都要出去用早点,是觉得小的们伺候不周吗?”万府的管家小心地伺候顾倩棠出门,忍不住多嘴问道。他倒不是真关心这位主儿天天去哪儿,只是觉得自己主人上宾一般地待这位顾倩棠,可他却好,主人刚刚横死,他没事人似的还是日日出去饮早茶。

“跟你们没关系,我不过是早上喜欢出去走走。”顾倩棠当然知dào

这管家的心思,只是他同万永信本就没什么交情,他到老远从帝都来,不过是清平侯相邀。当下也懒得和着管家啰嗦,理了理身上的斗篷,抬步上了马车。

“顾老板今日要去哪里?”车夫问。

“还是西街那家早茶馆。”顾倩棠放下车帘吩咐。

“这位爷倒是奇了,那么尊贵的身份,怎么总爱去这种腌臜小店?”车夫低声嘟哝了一句,抖起缰绳,吆喝着马匹辚辚驶开。

顾倩棠要去的西街是个热闹的地方,但却说不上繁华,不过都是些市井细民买卖易货,吃茶玩乐的地方。现在还不到晌午,这里就已经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顾老板,到了。”那车夫将车驶到一个不起眼的小馆儿前停下,自己先一步下车,搭好了车凳,伺候顾倩棠下车。

“你先回去吧,中午的时候再来接我就是了。”顾倩棠躬身下车吩咐道。

“是。”那车夫自是乐得清闲,答yīng

一声赶着车走了。

顾倩棠抬头,这小馆儿门上挂了块黑漆漆的招牌,上面却一个字也没有,已经十多年了,这里的老板还是守着这一字也无的招牌,不肯添上一笔。就像他这里的茶点和菜单,一些变化也没有。

“老样子。”顾倩棠迈步到店里,对着迎上来的小二吩咐道。

“客官老位子?”店小二认出了顾倩棠,他每次来都穿着一领灰白色的披风,看着虽然有些旧了,但却是好东西。他也知dào

这位俊秀的爷出手大方,脸上早乐开了花,殷勤地把顾倩棠引到窗边的位置。

“您要的东西。”店小二捧着一个托盘回来,“两杯清茶、两碗白饭,一碟子腌菜。还有一只白水蛋。”

顾倩棠点点头,示意店小二放下手里的东西。

“客官,我们这儿虽然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细致点心,但您也不必吃这些东西。要不给您……”

顾倩棠没理会他的殷勤,自顾自地将其中一盏清茶端了过来,灰白色的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浅青色的衣袖和白皙细腻的手背来。那店小二搔搔脑袋,当真不知dào

眼前这位到底是爷还是小姐了。顾倩棠横了他一眼,店小二忙躬身退开了。

这里当然没什么好茶,不过是些劣等的茶叶末冲了些开水罢了。这东西甚至连洒庭轩打杂的人喝得都不如,但是顾倩棠此时却喝得是津津有味。喝了几口之后,顾倩棠将剩下的茶倒进白饭里,又拌了些腌菜进去,吃起了他的早饭。

两碗茶泡饭,一碟子腌菜,一只白煮蛋,几年前要五个铜板,现在涨到了八个。不管是五个还是八个,对现在的顾倩棠而言都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换做以前的他……

顾倩棠缓缓吃完了他的那碗茶泡饭,笑着拿起了桌上的那只白煮蛋。以前他们连鸡蛋都只能买上一只。他总是舍不得吃,让给自己吃,还说是因为他不爱吃。后来到了帝都,虽然每日都有精致菜肴,但顾倩棠还是觉得这一碗茶泡饭吃着舒服。

“姑娘里面坐,喝茶还是用早点?哟,您这披挂齐全的,是要赶一会儿的大集吧?”

薛灵妩深深吸了口气,她一进来就看到了屋中坐着的顾倩棠,文濛初说的对,他果然在这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顾倩棠跟自己走。

“是,请给我一盏茶,一碗白饭,还有腌菜和一只白煮蛋。”薛灵妩扫了一眼顾倩棠桌上,按他的东西点着。

“就要这么多?”

“就这么多。”薛灵妩在顾倩棠身边的桌子旁坐下,她觉得脸上的厚重油彩快让自己窒息了。她瞥了一眼一旁的顾倩棠,自己点完菜之后他果然有些微微侧目。

“他在哪里?”顾倩棠慢悠悠转过身,竟问道。

“什么?”

“你不必再掩饰了,带我去见他。”顾倩棠起身站到薛灵妩身边,拉起她身上翡翠色的鱼鳞甲,这件衣服只怕这天底下就只有这一件了,“他不是想见我吗?我同你去就是了。正好我也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他了,见见也无妨。”

“这……”薛灵妩没想到一下子就被顾倩棠给看穿了,自己倒有些尴尬起来。本来她方才还安排了一计划二计划三计划的,现在看来是无用武之地了。

“好吧。”薛灵妩沮丧地点点头,暗想如果你知dào

他引你去可能是想杀了你,你也就不会如此爽快地答yīng

了。不过既然是他主动要求的,薛灵妩的心里还能稍微好过一些。

“你是他的徒弟?”顾倩棠跟着薛灵妩出来,问道。

“不是。”

“那你是他的……孩子?”

“不是。我同他……呃……”薛灵妩一时间想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和文濛初的关系,“只是认识,我不过是帮他一个忙。”

“他现在怎么样?”

“你见了他自会知dào

。”薛灵妩心里记挂着四儿的安危,没心情同顾倩棠话家常,快步往文濛初等着的地方去。她走的很急,心里又紧张,额头不断往外渗着汗,碍着脸上的油彩她又不敢乱擦,只好忍着。晶莹的汗珠顺着眉毛淌到眼睛里,扎得生疼。

“你要带我去哪里?”顾倩棠跟着薛灵妩走着,却发xiàn

越走越偏,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追上薛灵妩的步子问道。

“当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薛灵妩转身道。

“我们见过面?”顾倩棠惊讶地问,虞姬他见过许多,可这绯红的脸颊精致的眉目之下的人到底是谁,他完全认不出。

“你到底是谁?”顾倩棠追问。

“砰!”

薛灵妩撇了撇嘴,皱起鼻子,方才文濛初打在顾倩棠后脑勺的哪一下实在是狠。可没想到这一击之下顾倩棠竟没有晕过去,他迅速转身,竟反击起来!

“他会武功?”薛灵妩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个纤弱的顾倩棠出起手来倒是招招狠辣凌厉。

文濛初更是惊讶,不过他反应迅速,几个后跃便躲过了顾倩棠的攻击,他这几招看似刚猛厉害,但却没什么杀伤力,不过是摆个样子罢了。文濛初欺身向前,一把便擒住了顾倩棠的手腕。

“怎么?多年不见,顾老板现在倒唱起刀马旦来了?”文濛初厉喝道。

“你……你到底是谁!”顾倩棠看着黑巾覆面的文濛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哈哈哈哈!你不认识我了吗?还是以为我不过是个死人了!是啊,顾老板现在是帝都名角,自然是贵人多忘事了。”文濛初一把抹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他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大笑道。

“你!你你你……”顾倩棠哆嗦起来,一双秀美纤长的眼睛里满是惊讶和恐惧,他料到了眼前的人是谁,但却没有想到那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文师哥。”

“哼!你还记得我这个废人吗?”文濛初又抬起手臂,一块洒了迷药的巾帕堵在了顾倩棠的口鼻之上。

…………………………………………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啊!虞姬!”

文濛初靠着窗户,怅怅然轻声唱到。这一折许久没唱了,竟有些生涩。身后的顾倩棠被胡乱地绑在一张椅子上,还昏睡着。薛灵妩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文濛初的背影,她现在有些理解他的恨意了。洒庭轩是帝都最好的戏班,顾倩棠是洒庭轩最好的优伶,薛灵妩本以为他唱得霸王应该是最好的,但文濛初方才不过是浅浅几句,他的嗓子他的韵味他的感情都胜过顾倩棠好几倍。

若不是这张脸,他一定可以名震天下。但就是因为顾倩棠,他失去了一切机会,沦落江湖,这么好的嗓子却只能躲在幕布之后给布上那些没有灵魂的皮影配唱,逗弄那些淌着鼻涕只喜欢看孙猴子的小孩子们。

“他现在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放了四儿?”

“你放心,我答yīng

你的事不会食言。他不会有事的。”文濛初转身走到顾倩棠身边,拨开他挡在脸上的乱发,“他这张脸倒是没有任何变化,果然是养尊处优啊。”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还要把他带回这里?”

“杀了他?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不是很恨他?你抓他来不是为了杀了他报仇吗?”薛灵妩现在倒是摸不清文濛初的心思了,他百般费力地把顾倩棠带来,不会只是要同他唱一出戏吧?

“你如果经lì

了我经lì

过的一切,你就会发xiàn

其实死根本不算什么。”文濛初摸着自己的脸,上面的每一块伤疤他都抚摸了无数遍,那纠缠在一起的皮肤,光秃的眉骨以及坑洼的脸颊,不知dào

把自己从梦中惊醒过多少次。

“那你是要怎样?”

“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文濛初抓着顾倩棠的头发把他的脸拉向自己,疯了一般地大吼道:“洒庭轩,顾倩棠,哼!他的这张脸这副喉咙,我都要毁了!毁了!”

第九十八章 旧情难舍

(昨天有三个打赏呐,不如今天双更啊。第二更晚上六点半。多谢以下三位[bookid=2782758,bookname=《破命斩魂》][bookid=3044996,bookname=《大蜀山》][bookid=2989769,bookname=《踏天之旅》])

……………………

“毁了!我要毁了他!我要让他像我一样,以后都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薛灵妩看着疯子一般狂吼的文濛初,有些不知所措。

“上天待我也算不薄,竟在我死之前让我了却这个心愿。”文濛初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打开,一股呛人的味道弥漫开来。文濛初捏着顾倩棠的脸颊,将瓷瓶里的东西通通倒入了他的口中。

“咳!咳!咳!”顾倩棠猛烈咳嗽着醒来,他惊恐地望着屋中的两个人,开始拼命挣扎,可无奈身上的绳子把他绑了个结实,完全挣脱不开。

“你……你给我喝的什么!”顾倩棠只觉得口中喉咙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撕扯着他,几乎要将他的喉管和肺撕裂开来!他嘶吼了两声之后发xiàn

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试着又说了两句话,但声音却越来越低,连咳嗽声都嘶哑起来。

“你!这是……这是……”顾倩棠拼命的想说出完整的句子来,可嗓子却一阵发紧,只发出了一阵阵犹如鬼魅一般的嘶嘶声。他不顾喉咙的剧烈疼痛大吼了起来,可他吼出的每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逃出口腔,便湮没了下去。

“你给他喝了什么?”薛灵妩看着顾倩棠痛苦无比的表情问。

“没什么,不过是些个草药,只是对嗓子格外不好罢了。”文濛初此时已经站在了顾倩棠的面前,无比满yì

地欣赏着顾倩棠脸上的恐惧。

“为……为为什么?”

顾倩棠的痛苦和惊惧映在文濛初的眸子里,通通化作了贪婪和喜悦。是,看着顾倩棠的凄楚模样,文濛初的眼中是近乎疯狂的贪婪!他看不够!看不够!他要一直看着他痛苦、挣扎、苟延残喘!就算如此也不足以弥补他这些年所经lì

的一切!

“你问我为什么?”文濛初抓着顾倩棠的衣领,将他的脸拉近自己道:“我来告sù

你为什么!你看着我这张脸!”

顾倩棠拼命挣挫着,将脸扭向一边,很怕直视文濛初那张容颜尽毁的脸庞。

“不敢看吗?我偏要让你看!”文濛初用力扳过顾倩棠的脸,让他的眼睛看向自己。“你有什么不敢看的!这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把我害成这副鬼样子,自己倒害pà

了吗?还是你终于觉得羞愧了?!”

文濛初几乎已经嘶吼起来,内心巨大的痛苦挟裹着恨意不断地从口中涌出,他那原本清亮的嗓音也嘶哑起来,像一只垂死的乌鸦一般充满了绝望和恶毒。

这一天他盼了许久,可为什么现在却开心不起来?

顾倩棠眼中的惊惧很快便消失了,他放佛已经认命似的不再挣扎,顺着文濛初的心意看着他的脸,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和面部肌肉都仿佛定住了一般,再没有一丝波澜。就这样淡然地看着文濛初咆哮,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的怜悯来。

顾倩棠的喉咙疼的要命,他觉得自己以后别说唱戏,只怕连话也不能再说了。不说也好,他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下倒省了事了。

文濛初松开抓着顾倩棠的手,看着顾倩棠脸上的表情,他觉得复仇的顺序似乎有些不对,“我应该先毁了你这张脸,这样我就能听到你的惨叫声和哀求声了。可惜我太着急了些,享shòu

不到这些了。不过这也不影响我从你的眼睛里欣赏痛苦。”

文濛初从一旁的桌上解下一只硕大的皮囊,打开来放在顾倩棠的鼻子下。

“闻一闻这个味道,是不是很熟悉?你知不知dào

有多少次我在梦中都能闻得到这一股味道。”

剧烈而刺激的火油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薛灵妩觉得事情已经快要失控了,除了呛人的火油味,她闻还到了浓烈的危险气味。

“让我们把这个倒在你身上,看看你还能不能如此镇定了。”文濛初提起皮囊,将里面的火油从顾倩棠的头顶缓缓浇下。有些粘稠的光亮的液体顺着顾倩棠的额发滑过他俊美的额头,濡湿了他的睫毛,像泪珠一般挂在他的眼角。

薛灵妩看到顾倩棠紧紧抿起的嘴角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的瞳孔因为剧烈的紧张而收缩起来,呼吸也显得格外急促。薛灵妩知dào

他不一定是真的害pà

,但人的求生本能让他对即将到来的事生出了无限的抵触。

“你要报仇可以有很多方式,其实不必如此残忍。”薛灵妩忍不住劝道。

“我以为我告sù

了你我的故事,你会理解,怎么现在竟替他说起话来?”文濛初猛然回身,瞪着薛灵妩道。

“你让我留在这里,不正是这个作用吗?”

“什么?我……”

“你不会下手的。”

“谁说我不会!我现在就要烧死他!”文濛初又摸出火折子,作势要点燃。

“你不会的。”薛灵妩盯着他的眼睛道。她一直不明白文濛初既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抓的事,那又何必留着自己?可看到方才文濛初折磨顾倩棠的眼神,她才知dào

原因。

深深的恨意之下,还有一抹散不去的浓郁感情。

怪不得文濛初豢养的那两只青狼獒见人就扑,却单单对顾倩棠温顺无比;怪不得文濛初会把他们带到七叶镇的驿站来;怪不得他最珍贵的两张皮影是霸王和虞姬;怪不得这么多年他还留着这件翡翠色的鱼鳞甲;怪不得他知dào

去哪里才能找到顾倩棠;怪不得他会在垂死之际疯了一般想要找一个同顾倩棠一模一样的少年。

即便我们日后反目,但什么也抹不去往昔的患难与共。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会点火的,你自己经lì

了如此的痛苦,不会忍心让这份痛苦也发生在他身上。你让我留下,就是希望在自己疯狂的丧失理智时,我可以拉你一把。”薛灵妩无比肯定道。

“你胡说!我让你留在这是为了让你跟我一起欣赏他的痛苦!复仇的快感如果没有人一起分享又岂会有乐趣呢?”文濛初大吼着狡辩道,但他握着火折子的手却不住地抖着,丝毫没有点燃的意思。

“你知dào

那有多痛苦,不要再让他经lì

了,而且你命不久矣,又何必再害一个人呢?”薛灵妩轻声劝道,小心翼翼地靠近顾倩棠,挡在了他和文濛初之间。虽然到现在她还是不喜欢这个比自己长得还漂亮的男子,但他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她不能让文濛初做些让他自己会后悔的事。

“你都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为什么还要纠缠过去的痛苦?顾倩棠是害了你,害得你面容尽毁,吃尽苦头,可你呢?你也害死了几个孩子,你很快就死了,他们的父母要如何报仇?!”薛灵妩也冒了火,大吼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放不下?

“不要拦他,他如果想要报仇,就让他烧死我好了。”顾倩棠突然开了口,拼尽全力用他那嘶哑难听的嗓子勉强说了这么一句。他望向文濛初,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恨意。

他比文濛初更希望自己死吗?薛灵妩有些不懂,但却知dào

不能让顾倩棠就如此死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义凛然吗?!”文濛初方才隐下的怒火又爆了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文濛初一把推开薛灵妩,猛地扑向顾倩棠,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他的脸几乎已经贴在顾倩棠的脸上,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眼角竟沁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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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若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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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穿越妻》][bookid=3039765,bookname=《国医馆水月录》]

…………加更来了(多谢深深来凑热闹)………………

“你冷静一点!他就是想要让你杀了他,你不是想慢慢报复他吗?你不是想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吗?现在就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薛灵妩紧紧抓住文濛初握着火折子的手,顾倩棠衣服上的火油已经淌到了地上,他现在点着他,这里的三个人谁都跑不了。与其被烧成一块炭,倒不如挥刀自刎算了。

“你应该杀了我!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顾倩棠乌鸦一般嘶叫着,“杀了我,杀了我你就痛快了!”

薛灵妩回身捂住顾倩棠的嘴,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嗓子道:“闭嘴!你想死,姑奶奶我还不想死!你别拖累我!”

“我痛快了!你以为我杀了你是为了自己痛快吗?我是为了死去的师父,你是不是都已经忘了那个雪地里把你捡回来的师父了?嗯?你一心只攀着高枝儿去!洒庭轩!哼!好高雅的名字!只是不知dào

你这招牌上沁上去的血还洗不洗的掉!你院中的梅花开出的是不是血蕊!”

“你提那个老家伙干什么!他是把我捡了回来,你听清楚了是捡了回来!像捡猫捡狗一样的把我捡了回来。不!我还不如师娘养的那只巴狗儿!”顾倩棠拼命挣扎着,竟负着背后的椅子站了起来,他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嗓子处犹如一团火在烧灼一般。可他拼了命的还想继xù

说话,“你忘了他是怎么打我的吗?你忘了他是如何折磨我们的吗?你既还留着这件鱼鳞甲,就应该还记得当年为了这几缕翡翠色的丝绦,他几乎打断了我的腿!”

“你应该知dào

咱梨园规矩,不打不成角!师父打你是看得起你,若没有他那般督促,你也能有今天?!”

“我有今天靠的是我自己!不是他!”

“所以你就一把火烧了养你捧你的戏班?烧死了你的师父,把我也烧成了这副鬼样子!你恨师父打你折磨你,可我呢?我对你如此好,你却也忘恩负义!”文濛初扇耳光似的“啪啪”拍着自己的脸,他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和当年的火灼火燎相比,之后的任何伤都不能触及他的痛觉。

薛灵妩面对着顾倩棠,看到他的眼泪从眼角滚出,和脸上的火油混在一起,汩汩滑落。他此时明明很狼狈,很脏乱,但薛灵妩却觉得他整个人干净澄澈无比。

能流泪的人心眼都不会太坏,薛灵妩已经开始怀疑文濛初告sù

自己的故事,如果顾倩棠真的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也不会在醉酒后唱那首《将进酒》,甚至连忘词的地方都和文濛初一样。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杀死自己师父的狠毒之人,也不会在浔阳城的每一天都到往日吃饭的小馆里去吃那样一份早饭。如果他真的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也不会每次吃饭都要两副杯盘了。

“你知dào

宝丰隆的万老板生辰时,顾倩棠唱的是什么戏吗?”薛灵妩抓着文濛初把他往后拖,防止他一激动真的把自己点着了。

“哼!他如此势利阿谀的人,不过是献寿、升官一类的。”文濛初不屑道。

“不,他唱的可是《霸王别姬》呐。”薛灵妩的手指划过身上的翠色流苏,“而且他唱的是霸王,不是虞姬。这你知dào

吗?”

“什么!?”文濛初听了这话倒愣住了,看向一旁头发凌乱浑身火油的顾倩棠。

“为什么?”

“不过是洒庭轩没合适的人罢了,没什么。”顾倩棠冷漠道。

“可你的嗓子只能唱旦角,武生……你!”文濛初猛地向前,伸手扯开了顾倩棠的衣领。他的脖子上有两道浅浅的伤疤,不过两指宽,同印雪卿在那些少年身上发xiàn

的第一道伤口一样。

第一道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师父割下的。师父割开了他的喉咙,缝起了他的一部分声带,是为了让他不会进入变声期,永远保持少年一般的清润细致嗓音,好能一直唱旦角。虽然只是个细小的伤口,但那里却盘绕着无数的血管气管。同他一起的另外两个少年一个当场就死了,另一个也没捱过十天。顾倩棠在昏昏沉沉发了一个多月的高烧,从鬼门关绕了一圈之后,终于挺了过来。他又躺了一个月,才能够再开口说话。

“师哥。”顾倩棠还记得自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睁开眼看到文濛初脸上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已经憔悴到发青的脸色,心里的酸楚比以为自己要死了更甚。

顾倩棠从小就没有什么家人,虽然后来被戏班师父收留,但他也从没把这里当做过自己的家。但这一次,他才真的把这位师哥当成了家人,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对自己好的家人。

后来他虽然成了洒庭轩的主人,红遍帝京,连帝君想听他唱戏都要用请的,可他却一直是一个人,孤单荒凉,守着个硕大庭院,却不知dào

自己的家在哪里。

人人都只看到他是风光无限的洒庭轩老板,虽是个优伶,但在帝都也算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梨园弟子的个中酸楚也只有他自己知dào

。那些权贵一个个看似笑脸相迎,阿谀拍马,但背地里骂的话却是要多难听便有多难听。

多少年了,顾倩棠就如一只笼中的金丝雀一样,华美衣衫,金莼玉粒,但却被人缝了翅膀关在那笼中,每日啁啾供人娱乐,被那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夜夜哀歌,人人都道是洒庭轩顾老板的青衣唱的最是哀婉动人,可又有谁知dào

他内心真zhèng

的苦楚?

只有穿上那件霸王平金尨服,他才觉得身边有人陪伴守护。既然衣服的主人不可能在自己身边,那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他?

只一面铜镜,顾倩棠亲手割开了自己的喉咙,将早已愈合的伤疤重新划开,变音改腔,戴上霸王盔,穿起黑色衮袍,摇身一变从青衣成了霸王。

既然我再也无法见到你,那就让我成为你好了。

“哼,做戏就是做戏,郎情妾意还当真了!这种人能成什么气候,亏得主人竟如此信他。我一向都说戏子不可信了。”

薛灵妩他们三个在房中追忆往事之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屋檐之上已经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守候在了那里。那白衣人半倚在屋檐之上,虽然是在偷听,但却无比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算了,还是不要等了,早点解决了走人好了。不过可惜那个小姑娘了,长得倒是漂亮的紧。”白衣人揉了揉脖子,在屋檐上趴太久了,脖子还真是疼。

“要不先送她一程,万一一会儿烧着了,她惨叫起来,我可是要心疼了。”白衣人手腕一转,一枚银针已经扣在指尖。

“小娘子,对不起了。”

银针飞旋,从两片屋瓦之间飞入,挟裹着一阵劲风奔向屋中立着的薛灵妩。

“叮!”

薛灵妩睫毛一抖,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旁边桌上的茶壶便已经被一颗石子打穿。

“石子!印雪卿,是不是你!”薛灵妩看到那颗石子终于放下心来,这家伙终于来了。他再不来,只怕自己要飘飘荡荡找他去了。她要是被烧死的话,魂魄会不会也是一块黑炭呢?

第一百章 火之轮回

“咔!”

木门碎裂开来,冲进来的竟然是九缨和琉灵修。而印雪卿则一个纵身上了屋顶,直奔那上面的白衣人。

那白衣人一针下去没有得逞,有些惊讶,还不及反应过来印雪卿的身形便到了近前。有了琉灵修的符,印雪卿觉得自己这几日自己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强,方才一掌击出便觉得与往日大不相同。

白衣人一个跃身起来,闪身躲过了印雪卿的那一掌。白衣人感觉到了印雪卿的凌厉掌风,知dào

对方来者不善。躲过一招之后他手腕一转,一柄泥金折扇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印雪卿一击不中,第二招又立kè

攻了过来,白衣人手中的折扇立kè

封住了他右手的攻势,此时那白衣人看清楚了眼前的印雪卿,手里的折扇一抖,劲道竟松懈下去。

“砰!”印雪卿这一掌正击在那白衣人胸口之上,将他从房顶打落下来。

那白衣人被打落在地,就势滚了几滚,翻身起来,连嘴角的血都不及抹去便直勾勾地盯着印雪卿,仿佛看到鬼一般的惊恐无比。不过他确实是看到了鬼。

“你是……是……噬魂你没死?!”白衣人望着印雪卿,抖着声音道。

“什么噬魂?你难道……难道认得我?”印雪卿看着白衣人的脸,但他却带着一张遮到鼻翼下的银色面具,完全看不清楚样子。他对这个人一丝印象也无。

“不会的,不会是你的。我亲眼看到了你的尸首,不可能的。”白衣人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印雪卿的脸,可却顿住了,这件事实在是太过离奇,还是先问清楚,不要贸然的好。

“你不认得我?”

印雪卿摇摇头,眼前的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一身洁净白衣,腰间束着银丝躞蹀玉带,连脚上的丝履都是纤尘未染。整个人犹如仙人出尘一般,渺渺无方。印雪卿觉得这样的人物不太像是自己会结识的,当下也不再跟他啰嗦,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

文濛初手里的绞索牢牢地缠在薛灵妩的脖子上,另一只手举着一只打着的火折子,和冲进来的琉灵修和九缨对峙着。

“你们别过来,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火油,我一点就着,你们不想他们死就别过来!”文濛初吼道。

“你有种就烧死我们!到时候到了阴司,我正好可以帮着那些被你杀死的少年一起在冥王面前狠狠告你一状!”薛灵妩抓着脖子上的绞索吼了回去。她已经摸清了文濛初的性子,料定他不会杀了自己和顾倩棠。

“小丫头,好伶俐的口舌!”文濛初的手一紧,加大了绞索上的力道。

“你敢伤她一根毫毛,我一定杀了你陪葬!”印雪卿威胁道。

“杀了我陪葬?好啊,反正我临死前还能拉上这么多的垫背的,也算是值了。你出手啊!出手!”文濛初声嘶力竭地冲印雪卿吼道,他早就想死了,只是一直没有自杀的勇气罢了。

“好,那我就成全你!”印雪卿双掌一翻便要出手,却被九缨拦了下来。

“你出手的话会害死她的!你没看到薛姐姐身上沾了火油!一个不小心就会烧死她的!”九缨此刻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这个薛灵妩要是真的出事了,只怕主公会要了自己这条小命儿。这个印雪卿还真是的,长得一表人才,性子却如此鲁莽,会不会死了一回脑子不好了。中原人都说死人下了地府都会喝孟婆汤的,会不会喝傻了?

“你方才不是很嚣张要杀死我吗?怎么不动手了?”文濛初又刺激印雪卿道。

“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想动手了。你要是想杀了他们就尽管动手啊,我不会拦着你的。”印雪卿改了语气,竟抱起双臂淡淡然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极端?”九缨简直要被印雪卿给逼疯了,这人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薛灵妩的相公,怎么一直把自己娘子往火坑里推?

印雪卿方才已经注意到,他要冲过去救薛灵妩的时候,文濛初虽然口口声声喊着要杀了薛灵妩和顾倩棠,但手里的绞索力度控zhì

的却很有度,就连手里的火折子都很稳,看着似乎是一触即燃,但印雪卿注意到文濛初的手很小心地挡在火折之下,似乎很怕火星会飘落。这些小动作绝对不是一个杀人凶手会注意的。

很明显他不想杀死自己手里的两个人,只是更不想束手待毙。

“印雪卿,你还有没有良心,竟然撺掇别人杀了我!”薛灵妩突然冲印雪卿嚷道,“你个杀千刀的小人!你是不是想着我死了,你就可以再娶个娇俏娘子?你想得美!就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对,你已经是鬼了,那我就让你魂飞魄散!来啊!来啊!文濛初你动手吧!印雪卿你别忘了,我死了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谁怕谁啊!姑奶奶我要是怕死就不是好汉!”

薛灵妩骂得起劲儿,唾沫横飞,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骂人,不过看大伯母骂人骂多了,她自然学得了不少精髓。这一开腔,就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文濛初离她最近,几乎被她聒噪死。

“小丫头你闭嘴!”文濛初本就心烦意乱,哪里经得住薛灵妩这般吵嚷,难免分了神,只这一瞬间印雪卿便闪身过去,三两下点了文濛初的穴道。

“怎么样?我配合的好吧?你一皱眉我就知dào

你要干嘛了。”薛灵妩忙撤掉脖子上的绞索,乐呵呵道。

“你反应还算快。只是没必要骂我骂得那么狠。”印雪卿虽然一脸的鄙视,但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眼前这丫头还真是有几分小聪明。他看着薛灵妩脸上的火油渍,想也没想便抬手帮她拭去了那一块污渍。

少女细嫩柔软的皮肤滑过手指,印雪卿竟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然收紧,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自己明明已经没有心了,可方才为什么会感觉到了一丝……心跳的感觉?

薛灵妩的脸自然早就红成了一颗大番茄,印雪卿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帮她擦脸,实在是……不过他脸上的鄙视突然转成温柔自己还真是不习惯。薛灵妩暗骂自己贱命一条。

“小心!”琉灵修一把推开这一对正在含情脉脉的小鸳鸯,可还是晚了一步,薛灵妩衣摆上的流苏太多,又浸上了些火油,自然是一点就着。

方才所有人都以为没事的时候,突然有人出手打落了文濛初手里的火折子,那火折子正好落在了顾倩棠的身上。他已经被火油浸透,火瞬间便烧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人成了一个火球。

文濛初被印雪卿点中了穴道无法动弹,顾倩棠生怕身上的火烧到他的身上,忙转身往门外冲。薛灵妩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火舌烧得很快,衣摆三两下便被舔舐干净,她的衣服上火油斑斑,被烧死是迟早的事。

“薛姐姐你快把衣服脱了,沾了火油的火很难扑灭的!”九缨大喊道。

薛灵妩虽然已经火烧眉毛了,但还是记得自己是个女子,怎么能当众把衣服扒了呢?

“得罪了!”印雪卿上前一脚踹翻了薛灵妩,几下便踢得她如皮球一般滚来滚去。

薛灵妩忍不住又大声骂起印雪卿来,不过她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后沾了一身的泥土,倒还真是把身上的火给熄灭了。

“顾倩棠!”薛灵妩一咕噜爬起来,不顾身上的焦糊,立kè

往外冲,还有很多事没有说清楚,她可不能让顾倩棠就这样死了。

屋外的顾倩棠全身已经烧了起来,他紧紧将身体缩起,没有挣扎,也没有哀嚎,就这么静静地任自己身上的火烧着。赤色的火焰此时竟泛起一阵阵的浅金色,缠绕在顾倩棠的周身。那火焰竟像风一样挟裹起他翡翠色的衣襟,衣袂飘飘,竟渗出一股极惨烈的美艳来。

顾倩棠纵然不动不嚎,但面孔却扭曲到了极点,这种无声的痛苦更是渗人,所有人都透过那燃起的火焰读到了顾倩棠的苦楚。

“我来救你!”薛灵妩从一旁地上抄起一把扫把便要往顾倩棠的方向冲,谁知顾倩棠竟忍着剧痛躲开了。

“我好不容易有了解脱的机会,自然不会让你把我救回去。”顾倩棠躲闪着,此时他已经看到了站在众人背后的白衣人,知dào

了方才起火的原因。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命数,一切由这蓬火起,那就一切再以这蓬火终好了。

顾倩棠其实很喜欢火,明亮鲜艳,重yào

的是可以给人带来温暖。他几乎在冬日里冻死时,是师父给了自己这么一蓬火,所以他感念无比。但木柴燃起的薪火纵然温暖,但它的给予是需yào

回报的,你想要暖,就要源源不断地给它增添木柴。当手里的木柴燃尽,烧无可烧时,要想再得到温暖,就只能将自己付诸火焰。

琉灵修从衣襟摸出他那支三寸长的小小桃木剑,手指一拂,那木剑便长大如正常宝剑尺寸。他右手执剑,左手捏了个诀,口中语道:“龙之灵,神其听之!急急如律令!”

琉灵修话音刚落,木剑周身竟凭空缠绕出一股小臂粗细的水流来!那水晶莹剔透,以剑柄为端,竟源源不断地流出。

“去!”

那水流盘旋着冲向顾倩棠,触到他身上火焰的那一刹水流不仅没有变小,反而立kè

暴起,像一条出水蛟龙一样将顾倩棠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顾倩棠身上的火焰便已尽数熄灭。

不过纵然琉灵修出手再快,那火还是将顾倩棠烧得面目全非。他的衣服已经尽数烧烂,粘在皮肤之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寸寸尽裂,布满了血红色的巨大水泡。顾倩棠终于忍受不住,哑着嗓子哀叫起来。

薛灵妩小心翼翼跪在顾倩棠身边,他身上焦黑开裂的伤口让薛灵妩浑身都起了寒栗。薛灵妩挓挲着双手不知dào

该怎么帮他。

(看完记得收走哟~~)

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一曲

薛灵妩捂着嘴巴跪倒在顾倩棠身边,从他身上传出来的阵阵焦糊味儿让薛灵妩几欲作呕。只不过短短的几秒钟,眼前这个人就从一位俊俏风流的公子变成了眼前这位鬼魅般的人物。

“你有没有办法救他?”薛灵妩转过脸焦急地问琉灵修道。

琉灵修走近,顾倩棠身上已经烧得没有一块好肉,这时只怕是神仙来也是回天乏术。

“你不如放他走,死只是迟早的事,这样他会更痛苦。”印雪卿也走到薛灵妩身边,悄声道。

“不行!他还没死,我们若是……若是,岂不是算是我们杀了他?”薛灵妩知dào

印雪卿想送顾倩棠一程,薛灵妩也知dào

拖一刻顾倩棠的痛苦就增加一分,况且又没有救活的希望,倒不如让他快些死去。但薛灵妩看着顾倩棠的那双眼睛和紧紧攥起的双手,就觉得不应该就这么让他死了。

顾倩棠此时只觉得疼痛几乎将自己吞没,他的心里反倒清亮起来,艰涩的眼珠略转了转,看向薛灵妩。这个小姑娘自己只同她见过不到三次而已,但此时自己快死之时,却只有这个小丫头急得将要掉出眼泪来。

“我来帮帮他。”九缨也跟着过来,半跪在顾倩棠身边,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颗浅绿色的药丸来。

“这药没什么特别作用,只是可以麻痹你的神经,不会觉得那么痛。”九缨对顾倩棠道。

没想到顾倩棠竟摇摇头,疼,他不怕,疼痛才能让自己清醒一些。他就要死了,可不要稀里糊涂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薛灵妩柔声问。

顾倩棠又是摇头。

“带文濛初出来!”薛灵妩忙对印雪卿道,后者略点点头,起身进了房里,解开了文濛初的穴道。

“他……他怎么样?”文濛初抖着声音问,他想出去,可发xiàn

自己竟抬不起腿来。

“你不是一直想他死吗?遂了你的心愿了。”印雪卿冷冷道,不再看文濛初,转身出去。

“我……我……方才是我杀了他吗?”文濛初看着自己的手,此时他恨不得时光重回,自己一定砍下这双手来。真的伤了他,自己竟是这样的后悔。文濛初知dào

悔恨无用,立kè

冲了出去,也许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小顾!”文濛初张嘴,叫出了这个在心中深埋了多年的名字。这个名字他日日都要在心里默默念上许多遍,此时脱口而出时,竟有些生涩。

“小顾!”

众人见文濛初冲过来,纷纷躲开,让他冲到了垂危的顾倩棠身边。

“你是不是应该还有话要对我说?”文濛初想要抱起顾倩棠,可对着他的遍体鳞伤却不忍心下手,生怕一个不小心碰痛了他,眼前的小顾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文濛初生怕自己一碰之下,他便支离破碎。

顾倩棠似乎抬了抬手臂,可却只是略动了动,他正用全身的力qì

去抵挡身上的疼痛,免得自己惨叫出来。再也没有力qì

去握住眼前人的手。他的脸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但薛灵妩觉得这一刻顾倩棠似乎是笑了起来。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顾倩棠嘶哑着嗓子低声道,“我喜欢火,就这么死了也好。”

“不!你一定有什么要告sù

我的,当初你为什么要放火烧了我们的戏班,烧死师父?”文濛初急迫地问,看到顾倩棠的态度他便知dào

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事情就是……就是你以为的那样,没有什么什么……咳!咳!”顾倩棠猛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沁出了不少血沫。

“不!我要知dào

真相!真相!你告sù

我!”文濛初不能抓着顾倩棠,但胸中郁闷难舒,只好随手从地上抓了两把沙土死死攥住。沙土中混着不少尖锐的石子,将他的手掌刺得鲜血淋漓。

“师哥,你再再……再唱一段《霸王别姬》给我听吧。”顾倩棠喃喃道。他此时已经不再盯着文濛初,而是将眼睛转向了天空。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天上的阴霾不知dào

什么时候竟散开了些,太阳若隐若现的在云后探出头来。

“好。”文濛初叹了口气,他既不愿说就不说吧,当年的动机、细节对他而言已经不重yào

了。他知dào

这个小顾还是当初初雪夜自己在七叶镇驿站外遇到的那个瘦骨嶙峋却倔强无比的少年。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去矣,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文濛初不止是唱出了这段唱词,他甚至站起身来,正冠掀衣,摆出全套的身段儿来!

纵然他一身黑色布袍,纵然他满目疮痍,但这一张嘴,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当年四面楚歌功败垂成的西楚霸王。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印雪卿轻轻拍了拍薛灵妩的肩膀,指了指顾倩棠。文濛初唱出这段名段时,顾倩棠的眼睛放出精光,他竟挣扎着缓缓坐了起来,并且快速起身站在了文濛初的身边。

薛灵妩惊讶地张大了嘴,眼前这个顾倩棠依旧是他那件翠绿如一潭春水的衣衫,一条同色的发带竟三千青丝拢在耳后,面若冠玉,明眸善睐。他的身上哪里还有一丝被火烧到的痕迹?薛灵妩甚至觉得顾倩棠此时周身都泛起一股柔和的白光来。

她的眼睛向下,顾倩棠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明明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他已经死了。”印雪卿悄悄在薛灵妩耳边道。

薛灵妩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顾倩棠是个魂魄。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顾倩棠衣袖一抖,竟展出两条飘摇水袖来。他接着文濛初的唱词继xù

唱了下去。声音婉转凄楚,哀哀悠扬。那一对水袖更是舞得行云流水,翩若惊鸿。

文濛初对身边顾倩棠的唱歌丝毫不知,他唱完霸王的部分就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等待着那个再也不会出现的声音。他不知dào

这个声音早已想起,这个人也早已站在了他的身边。虞姬手里的水袖刚刚扫过霸王宽厚的肩膀,将自己倾城的脸庞靠在了霸王的肩上。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

薛灵妩慌忙从衣襟中摸出琉灵修送给自己的花簪,在手上猛然一划,将手心的鲜血洒向了顾倩棠的魂魄。

血雾喷洒而下,顾倩棠的身影终于落在了众人的眼中。文濛初惊讶地望着身边正柔情款诉的虞姬,终于淌下泪来。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顾倩棠的妙目转向文濛初,不,霸王的脸庞,泪珠也是滚滚落下,“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顾倩棠唱完一双水袖裹住了自己的身子,真如自刎而死一般闭起眼睛向后倒了下去。

霸王伸手想揽住自己的虞姬,但顾倩棠的身体却轻盈地穿过了他的双臂。霸王淌着泪又伸出了手,但拼劲全力,却只拥住了一怀空虚。

哭相思,虞姬哀婉,别霸王,诉断柔肠。乌江水边,红颜殒命。奈何桥畔,余音绕梁。

空气中的鲜血渐渐落地,当最后一滴血珠也被蒸发而去之后,顾倩棠的身影也重新没入空气之中,文濛初仍保持着拥bào

的姿势呆呆地站着。

薛灵妩颓然跌坐地上,这一曲《霸王别姬》竟唱得她也是愁肠百结了。抽噎着哭得竟比两个当事人还要厉害。印雪卿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看似神经彪悍,线条粗犷的丫头竟会为了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哭成这个样子。

印雪卿抬起手,轻轻揉了揉薛灵妩的头发,试图安慰这个泪人儿。“灵妩,你不是要当神捕吗?你的正义感去哪里了?哪有对着犯人哭成这个样子的?”

看着印雪卿正柔声抚慰着薛灵妩,琉灵修准bèi

伸出去拍拍她的后背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不过印雪卿不安慰还好,一开口薛灵妩哭得竟然更厉害了。眼泪鼻涕齐下摆出一副天地闻之都浑然变色的架势。

“呃……这……”印雪卿吓了一跳,不知dào

她这是怎么了。

“馒头妹,你的衣服后背上烧了一个洞出来,我觉得你要是再不想办法遮起来,可要被我占尽便宜了哟!”琉灵修有些贱贱的声音在薛灵妩身后响起,同时还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的背瞧着。

薛灵妩的哭声立kè

止住,伸手矫健地转身,若不是琉灵修闪的迅速,只怕要结结实实地挨上她一个大耳光了。

“我好意提醒你,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啊!”

“你才是狗!还是最丑最丑的土狗!”薛灵妩狂吼,同时扭转着脖子看背上被烧出来的洞。

“好了好了,别再咬了。大不了衣服借给你。”琉灵修无比大方地脱下自己的外衣递给了薛灵妩。

“淫贼!”薛灵妩恨恨骂道,但还是接过了琉灵修递给她的衣服,跟羞耻心相比,好胜心还是输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这么一折腾,薛灵妩倒是把刚才的伤怀忘了个一干二净。

琉灵修望着薛灵妩穿上自己的衣服,得yì

地冲印雪卿眨眨眼,仿佛是在说,“看吧,你这小媳妇儿还得我来哄。道爷我一出手,小妞儿立kè

不哭了。”

“咳!几位,你们的事忙完了吗?要是忙完了,我还有几句话要同这个人说。”一直站在众人身后没发话的那个白衣人突然开了口,指着印雪卿道。

“你真的认识我?”印雪卿走到他面前问。

“我想不止是我认识你,魔铃,你不觉得这个人长得很熟悉吗?”白衣人笑着望向不远处的树林。

邵云浓见他已经发xiàn

自己,便也不再隐藏,飞身下来,到了众人面前。其实她到这里也并不算久,不过是刚刚赶得及看到印雪卿无比温柔地揉着薛灵妩的头发安抚她。

“不,不会是他的。一定不会。”邵云浓在心中默默道。

比起背叛,她宁愿相信他已经死了!

第一百零二章 神君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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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底是谁?”

白衣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印雪卿会这样问自己。

“你问我你是谁?你自己是谁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的多吧?”

印雪卿摇摇头,“我不知dào

我是谁,我现在应该是肃宁府知府之子印雪卿,但我觉得我本该不是。你似乎认得我,你告sù

我,我是谁?”

白衣人纳闷地转向邵云浓,“魔铃,这是怎么回事?”

邵云浓自然更不知dào

,她同薛灵妩在一起这么久,也是第一次在她身边见到这个人。

“慕云庭,你真的将我们忘了?”白衣公子又细细打量印雪卿,不管从哪里看,都不止是容貌相似的问题,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已经“死”了的噬魂慕云庭。

“慕云庭?”印雪卿念着这个名字,他以前听到过这个名字,是从邵云浓之口。

“你们真的认识他?”薛灵妩倒有几分开心,终于有机会查明印雪卿的真zhèng

身份了。

“他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不过是长得有几分相似罢了。他不是,绝对不是!”邵云浓不敢再看印雪卿,垂下眼睑自欺欺人道。

“到底是不是,一试便知!”白衣人话音刚落,立kè

右足轻点欺身向印雪卿攻来。

白衣人离印雪卿并不算近,但他的动作极快,所有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一闪,他便到了印雪卿身前。手里的折扇翩跹飞舞如蝶,只一瞬间,那一把折扇便像幻化成了无数柄一样,将印雪卿围了个严实。

人迎、太阳、亚门、凤池、足三、中脘、云门、曲池。

那柄折扇毫不迟疑地快速打向印雪卿身上的八个重yào

大穴,他这一招不仅攻势凌厉而且封住了印雪卿所有还手的空间,别说反击,只怕连闪避都很难。

可是……对的,可是。印雪卿只定定地站着,脸上一丝表情也无,那白衣人的身法再快,在他眼里却也犹如一个老年人一般滞缓,他瞅准了时机,只那么随随便便地一伸手,便擒住了那白衣人拿着折扇的右手腕。他只出了一招便结束了一场恶斗。

白衣人也不气恼,竟高兴地笑了起来,一抬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银质面具,“这个世上也只有慕云庭能化解我这招了。你真的是他!你这家伙耍得什么花招?你是怎么瞒过我和魔铃,装死装得那么像的?”

文濛初带面具是因为自己的面目太过丑陋,而这位白衣男子带面具似乎完全是因为他的脸庞生的太过俊美。薛灵妩望着那张脸,有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而一旁的九缨更是先她一步地发出了一声赞叹。

他的皮肤很是白净,透着一股淡淡的月光白色,眉毛英挺如剑,一双眼睛犹如黑夜中的星辰一般闪亮耀目。他的嘴唇略显纤薄苍白,唇角有些向下,加上他那如烟般纤长浓密的睫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被一层淡淡的忧愁笼罩。他这张脸犹如一个温柔陷阱一般,让人一看便会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倾国倾城这种词语薛灵妩一早就知dào

,但她从来不相信能有人出落到如斯地步。历史上的美人儿不过都是后人夸大其词罢了。但眼前这个人说他一貌倾城,真是一点也不夸张。而且,重yào

的是,他竟然还是个男的!

琉灵修看着身边两个饿狼盯肉一般的花痴,有些不满。眼前这个男人是很漂亮,可那又怎么样?漂亮能当饭吃吗?长这么好kàn

去选妃好了,出来招摇过市!

“你到底是谁?”印雪卿皱起眉,不知dào

眼前这个绣花枕头到底跟自己是什么关系。

白衣人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位故人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他有些疑惑,看了一眼邵云浓,“他真的是慕云庭,可他为什么不认识我?”

“不止是你,他也不认识我。”邵云浓叹了口气,指着那白衣人对众人道:“这是桑云重。”

“你介shào

我要不要这么简单?”白衣人有些不乐意,只好自己补充道:“我同魔铃一样,也是六扇门的金牌神捕,不过还兼领内宫羽林卫同知,我……”

“你来这里干什么?”邵云浓打断桑云重的话,不甚客气道。

“魔铃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公子和夫人都来了,我能不来吗?还好上次只是死了个银号老板,若公子有什么闪失,我们还要不要活了。”桑云重掸了掸衣服,方才被慕云庭打下屋顶的时候,衣服上沾了不少尘土,这让他很是难受,要不是慕云庭突然出现,他早就回去换衣服了。

在桑云重看来,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最不能忍受的,第一件就是衣服被弄脏,而第二件就是要他穿着这件被弄脏的衣服不能换掉!现在这两件事挤在了一起,几乎要把他逼疯。还是赶快解决了慕云庭这个问题回去换衣服好了。

“你说你不认识我们,那我就来告sù

你。你不是什么肃宁知府的儿子,你叫慕云庭,同我们一样,是六扇门的神捕,绰号噬魂。而且,六扇门的六席神捕位,你可是首位。”

“我是怎么死的?你方才不是说我死了吗?那我是怎么死的?”

桑云重摇摇头,“不知dào

,你那个时候是在查银号案,还飞鸽传书给魔铃说你已经找到了线索,三天后就会回来。可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再然后就接到了你的死讯。”

“是我们两个亲手埋了你的尸首,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又活了过来?”邵云浓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涌动,开口问道。但她的情绪还是掩饰的不够好,声音抖得任谁都能听出她的不安。

“邵大人,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是一个柩冥师,我……”薛灵妩插嘴道。

“他就是你嫁的鬼相公吗?”邵云浓惊讶地问,想起薛灵妩跟她说起过自己的经lì

,当下再也不愿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大吼起来,“慕云庭,你竟然娶了别人!”

“邵大人你先不要激动,他喝下了忘川水,已经将活着时候的事忘光了。所以他不知dào

自己是谁,也不认识你们两个,我们一直想查清楚他的真zhèng

身份,现在终于知dào

了。”薛灵妩想伸手拍拍邵云浓的肩,可却被对方躲开了。

邵云浓冷冷地看着薛灵妩,双眼里的恨意昭然若揭,薛灵妩再傻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悻悻地收了手,看着印雪卿。

“匕首。你带着的那把匕首给我看看。”印雪卿冲邵云浓伸出了手。

邵云浓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记得这把匕首!那就是说他也可能会记得她!邵云浓慌忙拿出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把匕首递给了印雪卿。

那匕首不大,细看下来打造的也并不十分精致。不过用的材料却是上好的,拿在手里很是有分量。匕首上的花纹古朴流畅,似乎很有年代了。

匕刃泛起一阵精光,反射到印雪卿的脸上,他的眼睛随着这束光渐渐闪亮起来。他记得,不过可惜他只记得握着这柄匕首的感觉,却不记得这柄匕首上的故事。

无疑这把匕首一定是自己以前的兵器了。

“想起来了吗?”邵云浓心中一紧,慌忙问道,她也捉到了印雪卿眼神的变化。

“没有。我只知dào

这是我的东西,但其他的就……”印雪卿无比遗憾道。此时他的脑子里就像流进了一团浓雾,这雾起先浓的如同固体一般,但现在已经出现了一个中心,汇成了一股细细的漩涡,动了起来。

这个中心就是“慕云庭”这个名字。

“你们六扇门选人是不是要看长相的啊?”薛灵妩看着桑云重那张无暇的脸庞,突然冒了一句。不止是他,邵云浓、印雪卿,不,应该叫慕云庭了,他们三个都是人中龙凤,气度不凡。难道六扇门是外貌协会的?

薛灵妩这句话问出口,一旁的九缨和琉灵修都忍不住点头。但三个当事人自然把这个弱智的问题自动屏蔽掉了。

“什么味道?”桑云重突然以袖掩面,厌恶道,他方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这臭味中带着一缕隐隐的让人恶心万分的甜,是死人的味道。

众人此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纷纷掩鼻。

“怎么回事?不行了,我要走了,魔铃你继xù

跟噬魂把话说清楚,再呆下去我要吐了!”桑云重说着从袖中竟摸出一方锦帕来掩在鼻子上,匆匆对邵云浓道。

“这是……”薛灵妩此时已经找到了臭味的来源,不远处一个足足三丈高,着纱帽宽袍,手里提着一只明瓦灯笼的巨人正往他们这里过来。他往前迈一步,这里的臭味便更浓烈。

“这是……这是什么人?”那人走近,薛灵妩方看清楚他的腰带上竟栓了数十个人头!这些头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挤在一处,或笑或嗔,或骂或啕,竟都表情生动,仿若活人一般。

“有人来吗?”九缨疑惑道。

“你看不到吗?那边,臭的要死的那个!这人是不是掉茅厕里了!”幸好没有吃早餐,否则薛灵妩此时怕是连胃也要吐出来。

“哪里有人?”桑云重也纳闷,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要走的事。

“这是日游神,阴司十元帅之一,他们看不到的。”琉灵修忙道。

“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要收印雪卿走吧?”薛灵妩立kè

紧张,一步向前,把印雪卿挡在了自己身后。

“你这丫头脑子里就只有你这相公,你别忘了,这里还有顾倩棠这个新鬼。你当柩冥师要一视同仁才好。”琉灵修横了薛灵妩一眼,鄙视道。不过他也很是纳闷,不知dào

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日游神。

第一百零三章 以命易命

那巨人低着头俯看着众人,手一晃,提着的灯笼里立kè

闪出一粒黄豆般大小的亮绿色火苗。这火苗一出现,原来还不知dào

发生什么事的几个人立kè

看清楚了来人,顿时惊呼起来。

“这……这什么鬼东西!”桑云重惊讶地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邵云浓看到那一圈的头颅也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但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一步向前朗声道:“好大胆贼人!你腰间的头颅都是你杀的人吗?”

“你疯了!他可是阴司日游神,你怎么还打算把他索拿回去问话吗?”薛灵妩忙把邵云浓一把拖了回来。只怕还不等邵云浓把他带回去,自己的小命儿就被索了去。

“日游神?是不是又是你招惹来的?”邵云浓厌恶地拂开薛灵妩拉着她的手,柩冥师,一听就是很晦气的东西。

“关我什么事?我……”

“日巡办差,生人退避!”日游神晃着灯笼,举起一枚手掌大,当然是他的手掌大,薛灵妩的脑袋大的一枝朱红色令签来。上面写着大大的“日巡”两个字。

他的嗓门很大,个子又高,说话的声音犹如打雷一般在众人的头顶隆隆作响。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被呛得后退了两步,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神君,您来是为了……”薛灵妩这次学乖了,知dào

阴司这些个人也都是喜欢别人叫自己神君的。

“小丫头你倒是很上道儿嘛,知dào

叫神君。”日游神哈哈大笑起来,他那鼓起的大红鼻子紧紧皱了起来,继xù

说道:“你还是快离开吧,本神君是来追索游魂的,再不走就把你们统统收了去!”

日游神目光如炬,盯着印雪卿道:“看来今日收获不错,竟有两个。这一个还是个出了七七的。”

顾倩棠的魂魄此时淡的已经接近透明,那日游神只略勾一勾手,顾倩棠就像一缕烟一般地飘到了他的手掌之中。接着他又向印雪卿伸出手。

“喂!你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是我的!”薛灵妩瞪着日游神吼了起来,你收魂就收魂吧,怎么连老娘的人都要抢?她觉得上次白无常没把她怎么样,这位日游神应该也不会太差。娘说过阴司的许多神官都愿意卖柩冥师的面子。毕竟这是条巨大的财路,所以薛灵妩不知天高地厚地叫起板来。

“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这魂魄流连世间已经触犯了阴阳两界的法则,你竟还要得罪本神君吗?”日游神大吼道,本想去抓印雪卿的手转向了薛灵妩,手掌心冒出一缕黑色缎带一般的浓郁黑气,盘旋缠绕着像薛灵妩扑去。

“日游神大人!大人!这是自己人!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鲜艳如蝴蝶的身影突然蹿了出来,拉住了日游神的衣摆。

这一股混着臭气的脂粉香以及那身儿花俏累赘的衣服,来者不是孙不肖还是哪个。

“大人,这是相熟的柩冥师。她相公也是判官在簿上勾了名的,已经不受阴司追索了。”孙不肖喘着气道,一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日游神手心的那一缕黑气,似乎很是惧怕。

这可是凝聚了不知dào

多少怨灵亡魂的死亡之气,别说是活人,就算是这些鬼差、鬼使们碰到都会忌惮三分。被这股气缠上,就意味着会被这位日游神大人带入无间地狱,日日受地域之火炼烤,并且永世不得轮回。方才这黑烟若是缠上薛灵妩,只怕她现在已是一个死人了!

“柩冥师啊,怪不得敢顶撞本神君!”日游神的口气依然严厉,不过还是收了手。“算了,既然是认识的,就放你一马。”

“多谢神君大人海量。”孙不肖忙点头哈腰地巴结道。

日游神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孙不肖一眼,便转身要走,可却发xiàn

有一个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文濛初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他整个人也像失了魂一样双眼迷离,几乎站立不稳。但他却挡在了这骇人的日游神身前。

“你不能带他走。”文濛初淡淡然道,口吻随意的竟仿佛他不过是在同一个买菜的小贩商讨这捆青菜的价格一般。

“哼!”日游神不屑地冷哼一声,“这阳界的规则还真是混乱,这么一个人竟都敢挡我神君的架!”他说完这句话,手又抬了起来,那股黑气立kè

兴奋无比地蹿了出来。

“你若再挡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日游神威胁道。

“神君,他不过是想……”薛灵妩知dào

文濛初是不舍顾倩棠,便想帮他争取些时间,就算能有个正式的告别也好。薛灵妩还有些贪心地想要知dào

顾倩棠的故事。这也算是她当捕快的职业病吧,追求一切的真相,就算是八卦也不例外。

孙不肖连忙向薛灵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这丫头真的是太大胆了,别因为她连累自己才好。

“你不能带他走。”文濛初丝毫不惧,还是仰着脸直视着日游神,板板地重复着刚才那句话。

“孙不肖,不能通融一下吗?”薛灵妩低声问孙不肖道。

“我的小姑奶奶,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说,不过你现在千万不要阻拦日游神大人就是了。而且他绝对不会松口的!”孙不肖撇着嘴角,用最低的声音偷偷告sù

薛灵妩道。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还拦着做什么?”顾倩棠开了口,声音飘渺虚弱。

文濛初继xù

认真地盯着日游神,语气坚定地说道:“你若是非要带走一个人的话,我来换他。”

“我不用你换!生死有命,我认命!再说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吗?现在我已经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顾倩棠阻拦道。

“好啰嗦的两个人!”日游神有些不耐烦,手一紧,顾倩棠便说不出话来。“神君我一日赛一日的忙,哪里有功夫跟你们啰嗦!你这人既然不怕死,那不如神君就收了你!”

“你收了我可以,但你要放了他!”文濛初谈起了条件。“一命换一命!”

“哼!你想得倒是美!他已经死了,哪里还有让他还阳的道理?你没听明白神君的意思吗?我是要连你一起收走!”

“他是活人,你岂能随随便便收了他的魂魄?难道不怕违反阴司律条?”薛灵妩大着胆子理论道。

“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别说话了,这些神君要是遵守阴司律条,也就没你这个柩冥师的事了。”孙不肖扯着薛灵妩的袖子把她往后拼命拖,心里不住地骂着丫头缺心眼儿。

日游神想了想,这丫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贸贸然带走一个阳间的魂魄,是不太好。日后判官查对起来难免不好支吾。黑白无常那两个家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呐,不能在此时被抓到把柄,但也总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这样吧,”日游神转向文濛初,“你先自杀,等你死了,我再勾你的魂出来,就不算违反阴司规矩了。”

“你这个人好狡诈!”薛灵妩脱口而出。

“你这丫头三番四次顶撞神君,若再造次,我就杀了你们所有人,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日游神说完拍了拍腰间缠绕的头颅,哈哈大笑起来。

这句话把薛灵妩气了个倒噎,若是这个日游神心真的一狠,这事儿不是干不出来。阴司虽然有律法,但也不过就是这些神君们定的,他们遵守,不过是个样子,生怕开了防,上行下效的。但若真是多捉了个把小鬼儿,根本就不算事儿。

“你想让我自杀可以,我也不求让他还阳,此生太苦,他死了也就死了。我只求神君能让他早日投胎,免受地狱之苦。”文濛初一脸的坚决,对着日游神跪下,恳求道:“神君若是答yīng

,我现在就了解自己的性命。此后我的魂魄任神君处置!”

“好!”日游神自然乐得接受,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他自杀死了,自己白得了一个上好的魂魄,又不必怕判官日后对账,一举两得。至于投胎的事,等魂魄到手了,还能由得他一个鬼魂做主吗?

“只要你死了,我定不难为你这个朋友。”日游神脸上的笑几近狰狞,死于非命的魂魄怨气最重,可是好东西。

“文濛初你疯了!他的话你也信!”薛灵妩试图阻拦,她不知dào

他和顾倩棠到底有什么恩怨,但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就没必要再死一个了。

“你不用担心,我反正也是个快死的人了,早死晚死都一样。现在死了也许可以为小顾换一个好一些的下辈子。”

被日游神攥在手里的顾倩棠想要说话,可无奈被那日游神扼住了脖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那双眼睛望向薛灵妩,似乎是在恳求她阻拦文濛初的荒唐之举。

薛灵妩偷偷挪向琉灵修,压低声音道:“道士,你有没有办法?打不打得赢?”

琉灵修看疯子一样看了薛灵妩一眼,“你也知dào

他是神君了,纵然是鬼仙,也高着我们一等。我虽是修道之人,毕竟还没到仙家的境界。你说呢?”

“可你不是很厉害吗?加上印雪卿、邵云浓还有那个看着也很厉害的桑什么,说不定有打赢的机会。到时候也许还能把顾倩棠的魂魄抢回来,像钟莲心一样送到你师父那里。”

琉灵修叹了口气,这丫头这是蠢得可爱,他们几个武功法术纵然再高强,也不过是几个人,对方可是鬼仙,根本没有可比性。这就是等级,你再强,那也是在人堆儿里蹦跶。

“你看到他手掌心的那股黑气了没有,那可是死灵之气,就我那点子法术瞬间就被吞掉了。”

“薛姐姐!”九缨突然惊呼。

趁着薛灵妩和琉灵修聊天的当儿,文濛初已经将他的绞索套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跟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等着病魔一日日地啃噬自己的身体相比,还不如此时给自己一个痛快。

从顾倩棠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文濛初就知dào

自己杀不了他,既然不忍心下手,那不如杀了自己,这样……也许就可以解脱了。

第一百零四章 曼殊沙华

文蒙初抬手将手中的绞索抛入一旁的树枝之上,这个看似平常的动作落在顾倩棠眼里却别有一番意味。他以前唱的旦角,水袖是必修的功课。文蒙初方才那一个动作看着简单,但却很见功夫。顾倩棠当初为了练好这么一式“行云”,胳膊都不知脱臼了多少次。

“我开了嗓子唱霸王,没想到他却脱了衮袍抖起了水袖。”顾倩棠真不知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喜悦还是悲切了。只觉得造化弄人。

“喂!你就算现在死了,顾倩棠也不会领你的情的!他只会更恨你,恨你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你想让他投胎投个好人家吗?你这样只会让他死后更不安生!”薛灵妩见文蒙初真的要自尽赶忙冲过去,牢牢抓着他手里的绞索,想要阻止他。

“碍事的丫头!”日游神现在终于动了真气,眼看到嘴的肥肉要飞走,他自然不乐意了。自己也不动手,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腰间的一颗头颅便离了身,飞速向薛灵妩的后背冲了过去。

那头颅咳咳咔咔张开了下颚,把一张阔嘴张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竟像是要用自己的嘴咬死薛灵妩一般。

“噗!”

是兵刃没入骨肉的闷响。

印雪卿的身形挡在了这头颅和薛灵妩之间,手里的匕首串糖葫芦一般刺透了那个冲过来的头颅。

“我最看不过恃强凌弱的人。”印雪卿淡淡道,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寒气蓬然,森森入骨。“尤其是连律法也不放在眼里的。”

邵云浓心念一动,这句话是傅雷堂常挂在嘴边的。

“你不过是个漏网的亡魂!竟如此大胆!”日游神已经完全没了耐心,他好歹也是阴司十大阴帅之一,平日里那些鬼差鬼使还有魂魄哪个不是抢着巴结他,哪有被人如此忤逆过!当下大手一挥,腰间的其他十几个头颅都张着嘴飞扑像印雪卿。

印雪卿手里的匕首还卡在第一个头颅的上下颚之间无法抽出,而那十几个头颅瞬间便到了身前,他只好弃了兵刃,打算肉搏。但他不知dào

这些头颅只要是碰到,他那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会被迅速啃噬个干净!

“哎,这两个人还真是爱惹事。”琉灵修摇摇头,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帮忙。他一挥手,几枚点了朱砂的灵符洒出,飞向其中的几颗头颅。

那灵符一沾到目标,立kè

燃起一股赤红色的火焰,烧得那几个头颅吱吱惨叫起来。

薛灵妩刚要拍手叫好,另外几个没被灵符打中的头颅立kè

冲向那几团火焰,张开嘴竟把那火一口吞了下去!吞入灵符的几个头颅只剧烈地挣扎抖动了几下,冒出了一股黑烟之后,一点事儿也没有,晃了几晃纷纷向琉灵修扑了过来。

“帮忙!”邵云浓看着情况不妙,招呼桑云重道。然后一把夺过文蒙初手里的绞索加入了战斗。这条绞索虽不及她自己那条材料好,但凑合用着倒也很是趁手。

桑云重却站着没有动,反而略退了退,露出了一脸厌恶的表情。邵云浓在开什么玩笑,那些头颅一个个的犹如在地下埋了几年的样子,又脏又臭,他可不愿跟这些个东西动手。

九缨在一旁更是愣怔得动弹不得,她已经快要崩溃了。九缨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杀过人,但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从小接触的除了动物还是动物,那些不过是些会咬会叫的畜生罢了,用鞭子和肉就可以驯服。可现在……现在是十几个飞起来的头颅!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三丈高的巨人,眼前的场景对她而言还是太过震撼了。

印雪卿、琉灵修和邵云浓虽然都是高手,但这十几个头颅却疯狗一样狂咬,又不是普通兵器能伤得了的,厮斗了半天,三个人竟渐渐落了下风。

琉灵修和邵云浓仗着手里有兵器,暂时还没有受伤,而印雪卿却没那么走运。他忙着护着薛灵妩,冷不防自己的胳膊被狠狠咬了一口,那头颅竟硬从印雪卿的胳膊上撕下一块肉来!

印雪卿自然没有什么骨肉,他的实体全靠元神支撑,若是活物咬到,是会扑空的,但那头颅却不是一般的东西。这一口下去咬下竟实实在在地咬住了印雪卿的魂魄,而且还硬生生地扯了一块下来!

“敢动老娘的男人!”薛灵妩的心中立kè

腾起一股无名火,想也不想抓着手里的花簪便狠狠地扎向方才那个咬到印雪卿的破败头颅。

“砰!”地一声,犹如爆竹炸裂开一般,那个被薛灵妩刺中的头颅竟四分五裂,迅速化成一蓬黑烟哀叫着逃回了日游神的身边。

薛灵妩愣住了,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花簪,暗道这东西难道是什么神兵利器?

“把簪子给我!”印雪卿一看这东西竟如此好用,自然是要拿来报仇,最好把那些恶心的头颅一个个全部扎破!

“哦,好。”薛灵妩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花簪抛向印雪卿。印雪卿接住但立kè

被那花簪拉得身子往下一坠,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

那个在薛灵妩手里轻盈无比的花簪到了印雪卿手里竟如千斤重一般,压得他直踉跄,别说攻击了,能拿住已算不易。

“喂!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耍宝吗?”薛灵妩吼道。

日游神见自己辛苦炼制的一颗亡魂之颅竟这样就被薛灵妩爆开,登时震怒,展开掌心,手里的那股黑气如同一条黑蟒一般飞窜向薛灵妩。

那黑气来的很快,薛灵妩还来不及闪躲便像只蝴蝶一样被紧紧裹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一股腐烂的臭气迎面而来,薛灵妩慌忙后退,却发xiàn

身后也是这黑气,退无可退。

“灵妩!”印雪卿想扑进去救她,可手里的花簪却重的让他难以动弹。眼看薛灵妩已经完全被那黑气吞没,琉灵修突然闪身过来,一把便夺过了印雪卿手里的花簪,身子一腾,便敏捷地跳入了那黑气之中。

“哼!今日看来收获不小了!”日游神看着琉灵修也被吞没进去,掌心猛烈一握,那只黑茧立kè

收紧,像要将里面的两个人都压成粉末一般。

不一会儿琉灵修便从那黑茧里跌落了出来,印雪卿忙上前托了他一把才不至于躺倒。琉灵修道了句“多谢”,忙闭起眼睛盘膝坐下开始运功。他的脸上此时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黑气,这团黑气还不断地往他的眼耳口鼻里钻。

“灵妩呢?”印雪卿焦急地问,说着又要往那黑茧里冲。

“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琉灵修低声道,但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一句话说完,一张口竟吐了一口黑色的血来!

“不行,我还是要进去救她!”印雪卿看到琉灵修都受了如此重的伤,那薛灵妩这个丫头更是会凶多吉少了。

“不要进去,你进去只能是送死。”琉灵修此时有些虚弱,不过方才那口血吐出来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印雪卿还在踌躇间,那黑茧突然开始快速涌动起来,像一股黑色的漩涡一般疯狂地旋转。再然后那股黑气竟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少,竟像是被什么东西都吸走了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日游神开始惊恐起来,这一股亡魂之气是他抽取了不知dào

多少亡灵的怨念和魂魄才提炼出来的精华,连无常、牛头马面他们都忌惮几分,此时竟……竟然被吸收了?

“回!”日游神忙收了手,这气息可是他的宝贝,若再纠缠下去,只怕要尽数毁了。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手段!

黑气散尽,薛灵妩的身子露了出来,她微微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握着那只花簪,两只脚轻轻踮起,飘悬在半空之中。她披着的是琉灵修的那件白色长袍,但不知为何此时周身竟泛起一圈鲜艳的红。就像一圈火焰一般将她围了起来。那些还还不及回到日游神身边的黑气一碰到那红色,就如没入水面之中一般,不见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日游神现在对薛灵妩极是忌惮,“人仙?不太可能啊,你是柩冥师就不能是……可若不是仙家又怎么会化解这亡魂之气?”日游神独自站在那里念念叨叨,对薛灵妩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

“日游神,我劝你还是老实离开,否则等我们薛姑娘睁开眼睛,说不定连你也一起化解掉!”琉灵修吓唬日游神道。

“本神君还能怕了一个小姑娘不成?”日游神大着嗓门道,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此时走未免太掉面子了些。不过待他看清楚薛灵妩手里握着的花簪时,脸色顿时由惊讶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恐惧。

“曼殊沙华!”日游神认出了花簪顶端的那抹嫣红。

曼殊沙华,开在冥府入口的接引之花。而那只簪子日游神只是听说过,却连见都没有见过。这世上能有这花的就……就只有……可是,那人分明已经被……

日游神在心中快速权衡了一番,觉得不管眼前这人是谁,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打定主意之后,日游神竟连顾倩棠的魂魄都丢下不要,遁身而去!

…………

(今天冬至呐,北方的亲记得吃饺子,南方的亲记得吃汤圆。)

第一百零五章 垂垂危矣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孙不肖看着迅速逃走的日游神,不知dào

该怎么办。

薛灵妩睁开眼,疑惑地看着四周,似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觉得现在周身炽热,像有一团火在自己体内燃烧一般。

“那个日游神呢?走了吗?”

“我觉得你最好先下来。”琉灵修仰着脖子看着半空中的薛灵妩笑着道。

“下来?”薛灵妩下意识地看了看脚下,才发觉自己竟悬在离地面好几尺的空中,她吓了一跳,方才回过神了,只来得及“哎呀!”一声惊叫,便落了下来。

印雪卿及时向前,将她接在了怀里。

“你没事吧?”薛灵妩先开口问道。

“我没事,你呢?”印雪卿垂着眼焦急地问薛灵妩,方才琉灵修都一脸病色,只怕薛灵妩也受了伤。

“我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

“真的没事儿,我好得很。”薛灵妩晃动了几下手脚,示意自己完好无损。

“薛姑娘既然没事,何不自己下来站着?”邵云浓突然冷冷地开了口道,她的脸庞本就瘦削,眉目并不十分柔和,此时冷起脸来更是犹如冰霜美人一般。其实要说般配,她和印雪卿才算是相得益彰。

薛灵妩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印雪卿紧紧抱在怀里,当即便羞红了脸,挣挫着身子想要下来。

“你真的没事?”印雪卿似乎丝毫不介yì

周围那些错综复杂的目光,仍紧紧箍着薛灵妩的身子,又问道。

“她真的没事,你再不放她下来,只怕我会有事了。”琉灵修叹了口气,轻咳着提醒。

印雪卿又看了看薛灵妩的脸,确定她面色红润有光泽之后,才松手放下她。

“你怎么了?”薛灵妩的脸依旧很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而问琉灵修道。

“没什么,不过是吸入了不少死灵之气,侵蚀进了五脏六腑。死是死不了的,不过变成个废人倒是很有可能的。馒头妹,我可是为了帮你才这样,你要对我负责任啊。”琉灵修眯着眼睛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黑血,一贯的笑容又重新挂上了唇角。

“我看你好的很,都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也知dào

我这个人的,死到临头都会贫嘴的。哭也是死,笑也是死,还是不要让自己的怨气那么重,否则到了阴司是会被打入无间地狱的。”琉灵修的话才说完,嘴角又沁出血来。他有些不耐烦地重新抹去那些血迹,“比我想象的严重些。”

“你真的受伤了?”薛灵妩还是不信。

琉灵修也不再答话,突然抓住了薛灵妩的手抵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

“喂!你要干什么!”薛灵妩吓了一跳,以为琉灵修趁机占她便宜。

“别动。不过借你的手疗伤,看在我方才奋不顾身就你们的人情上,不要那么小气。”

“疗伤?我能给你疗什么伤?”

不过不必琉灵修回答,薛灵妩立kè

明白了。两个人手掌相接之后,一股细细的黑烟便迅速地从琉灵修的手臂流到了薛灵妩的手上。琉灵修脸上的黑气自然也渐渐褪去,气色变得好了一些。而薛灵妩吸收了这股亡灵之气以后竟一点事儿也没有,那股黑烟从她的手腕钻入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待自己脸上的黑气全数褪去之后,琉灵修才松开了薛灵妩的手掌,重新盘膝坐好,只运气调养了十数个呼吸的功夫,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幸好有馒头妹这个家伙在,否则等亡灵之气缠绕上心脉,只怕有的时间调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灵妩惊讶道。

“这什么这,你是个柩冥师。对亡灵之气自然有抵抗力。”琉灵修站起身,掸了掸衣服随随便便说道。

“怎么可能!这可是日游神的法宝,怎么会对我一点用都没有?孙不肖,这种事可能吗?”薛灵妩抓着一旁的孙不肖问。

“你不要问我,我不知dào

!”孙不肖慌忙摇头,能让日游神落荒而逃,这个薛灵妩还真是不简单,只是他也看不出这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

“道士!你快告sù

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定是知dào

的,这只花簪不就是你给我的?”薛灵妩只好继xù

纠缠琉灵修。

“你这么计较干什么?你想救人,人已经救下来了,你还想怎么样?”琉灵修打着哈哈,就是不肯说出真相。不过也不是他不愿意说,只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件事最初不过是自己的猜想,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不敢十分肯定。

“我也想知dào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云庭你怎么会娶了这个小丫头?”邵云浓此时再不能装作若无其事,方才那一场恶斗更是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印雪卿方才拥着薛灵妩的动作更是火上浇油。

“什么小丫头,刚才应该是我帮了你的忙吧?”薛灵妩不服气道。

“要不是你挑衅,我也不必同那些恶心的头颅交手,还用得着你来帮?”邵云浓立kè

反驳。

“你一直质问他为什么娶了我,那你不会是他以前的妻子吧?”薛灵妩见邵云浓怒中带泪的杏眼,脑子终于转了过来。

“当然不是!”

“那是未婚的妻子?”

“也不是。”

“私定了终身?”

“没有。”邵云浓的声音越来越低,心情也越来越沮丧,被一个这样的丫头如此质问,自己还无言以对,实在是太丢面子。

“那你生的是哪门子的气?”薛灵妩指了指印雪卿,“就算他真的是你们说的那个慕云庭,你俩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娶谁应该都不关你的事吧?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个死人。”

“我们……”邵云浓只说了两个字,便咬着嘴唇垂下眼睛不再开口。她的柳眉此时紧蹙在了一起,面色惨白,双手竟像个扭捏的小姑娘一般局促不安地绞来绞去。

“你们到底怎么了?”

邵云浓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啪嗒”一声,温热的泪珠滑落在她脚下的地上,摔成了无数碎瓣。

邵云浓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薛灵妩的问题,是啊,她算是慕云庭的什么人呢?怎么有资格质问他为什么“明媒正娶”了眼前的这个姑娘。他们清风无碍,嫁娶无关。

看到邵云浓的眼泪,薛灵妩立kè

慌了,她实在是太怕别人哭了,忙忙的转移话题道:“邵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呃……我的意思是,那个,你要是认识他,那不如告sù

他他活着时候的事。”

“既然已经忘了,就忘了吧。”印雪卿突然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吗?怎么突然转了口?”薛灵妩纳闷道。

“我觉得有些事不知dào

比知dào

要好。”印雪卿看了看邵云浓,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桑云重,冷漠道。

“咳!咳!咳!”文濛初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才谁也没有注意到,日游神临走时故yì

散下发丝那么细的一缕亡灵气息来丢向了文濛初。

今日在此地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即便是走了,也要杀一个人来解恨。日游神怒气冲天之余哪里还管什么阴司律法。

鲜血一阵阵地从文濛初的口中涌出,泼洒到地上突突地跳着,这些血都已经红中带黑,文濛初本就病体支离,今日又如此折腾,哪里还经得住那缕亡灵之气?薛灵妩他们说话的功夫,这缕黑气已经透入他的五脏六腑,就快要夺走他体内的最后一点生气。

文濛初只觉得心肺一阵阵撕裂般地疼痛,深觉自己大限将至。虽然现在事情已经同他预想的远远不同了,但临死前还能再遇到小顾,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所以琉灵修一脸担忧地帮他诊脉时,他却反而笑了起来。

就像顾倩棠一样,他们都活得太辛苦,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薛姑娘。”

众人都去照顾文濛初时,顾倩棠却悄悄地招呼薛灵妩。

“怎么了?”

“在下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不是很清楚你这个柩冥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你有办法让人起死回生吗?”

“有!有!有!公子是要还魂吗?”孙不肖一把推开薛灵妩,迅速挤到顾倩棠的身边,双目闪闪道。

顾倩棠近距离看清楚孙不肖的脸之后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拿手帕挡起自己的脸,但却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闻不到也感觉不到了。

“你有办法吗?”顾倩棠悄无声息地往后滑了两步,皱起眉道。

“当然有!不过要的可是这个。”孙不肖捏起三根手指搓了搓道。

“钱?”

“公子这么说就俗了,这叫归魂金。我看你是我们灵妩妹妹的朋友,给你个优惠价好了。只要……”

薛灵妩抓着孙不肖的后衣领将他拖了回来,这家伙每次都给自己丢人。

“顾倩棠,你别傻了,他不会想活下去的。”薛灵妩直言道。

“怎么?不是公子想还阳吗?”孙不肖又凑过来问。

“不,没有人不想活下去。”

“那你呢?”薛灵妩早就从顾倩棠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厌倦,对活着的厌倦,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我的情况不同。”

“那你怎么知dào

他还想继xù

活下去呢?”

顾倩棠笑了,这个小姑娘倒是比她的年纪要成熟的多,而且冷不防说出来的话总有那么几分直指人心。直白的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我希望他继xù

活下去,这个理由够了吗?”顾倩棠略想了想,还是决定告sù

薛灵妩自己的真实想法。

“可他不希望,你不能帮他做决定。”

“那你知dào

他希望什么吗?”顾倩棠被薛灵妩接二连三的驳斥搞得有些恼火,这小姑娘是谁?自以为很了解他们吗?

“真相。”薛灵妩毫不犹豫地答道。

“真相?都是要死的人了,知dào

不知dào

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他有权知dào

,知dào

那个他为此容颜毁尽,甚至葬送了下半生的真相。”

第一百零六章 天机道人

肃宁府,苍梧山,碧云天池。

“楚风,你来了。”

“是,师尊。”楚风忙规规矩矩答道,连头都不敢抬。

苍梧山的碧云天池在山之顶端,四面翠竹环绕,中间围着一池碧如绿玉的池水。神奇的是,无论四季如何变幻,甚至于秋冬更替,苍梧山上下白雪环绕之时,这里依旧是修竹苍翠,泉水微温。但这里却很静,静得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整个山顶犹如一张展开的画卷一般,纹丝不动。

楚风是第一次来这里,谁都知dào

碧云天池是师尊静修的地方,如无师尊召唤,甚至连师父师伯他们都不能踏入这里半步。更别说楚风这种徒孙辈的人物。

“怎么?你很怕我?”方才那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爽朗地笑了起来,“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我很吓人吗?”

楚风的性格同琉灵修不同,要沉稳规矩的多。从到了这里便一直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然后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呆呆站着,直到方才师尊问话他都不敢抬头四处乱看。此时听师尊如此说又忙跪下了。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楚风忙不迭道。

“不敢抬头还是不敢说我凶?”

“不敢,不敢。”楚风连连磕头,吓得只会不迭地说不敢。这句话倒是越说越错起来。吓得楚风干脆闭了嘴,不再吭声,晶莹的汗珠已经从额角淌下。

“你这个小子不会是个傻子吧?上次你那个大师兄琉灵修来可是活跃的很,不等我开口,他就罗里吧嗦地说个不住。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那个家伙,太滑头,不过他带的酒倒是好东西。小徒孙,你有带酒来吗?”

“酒?师父说修道之人不能饮酒。”楚风义正词严地答道,他隐隐觉得这位师尊似乎同大师兄有些像,都有那么几分不守规矩。

“不要跟我说这些,老人家我还用修道吗?我就是道!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狂笑声响起,楚风觉得这笑声似乎来自于四面八方,就好像有几百人围在自己四周同时大笑着一样。就算再紧张,他还是鼓起勇气好奇地抬起了头。

“啊!”楚风尖叫一声,慌忙向后猛退一步,跌坐在地。

方才他抬起头时,紧贴着自己的鼻子尖儿竟突然出现了一张枯朽犹如树皮的脸。那脸是自己如此之近,楚风甚至看清楚了那脸上嵌着的两颗浑浊如死鱼眼睛一般蒙着白翳的眼珠。自己的师尊竟是这副骇人的模样吗?怪不得总是一个人呆在碧云天池不肯见自己的徒弟们。

“哼!胆小鬼。”天机道人不屑地撇撇嘴,“徒孙我只见过四个人,有三个都是胆小鬼。”

楚风慌忙站起身来,连连鞠躬道:“是徒孙失礼了,师尊莫怪。”

天机道人已经不再理会楚风,身子一旋竟就地躺了下来。可神奇的是他的身子还没有落地,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一只皮毛蓬松的雪白狐狸来,那狐狸一矮身竟将自己垫在了天机道人的身下。

“嗯,舒服。”天机道人靠着那只狐狸熟读地伸了个懒腰,他不喜欢胆小鬼,但琉灵修却有些太大胆了,每次徒孙来他都会用这种方法吓唬他们,包括楚风在内的三个人都是惊慌失措地跌坐在了地上。而琉灵修那个家伙毫不犹豫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戳向了自己师尊的眼睛。

想到这儿天机道人下意识地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本来嗅到琉灵修身上的酒香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徒孙的,但琉灵修竟敢出手伤他,用的还是这种下三滥的低级手段,竟然还得手了,作为一个小心眼的师尊,天机道人自然狠狠教xùn

了一下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弟。

被狠揍一顿之后的琉灵修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之后竟仰头大笑起来,“好痛快!”

这句话倒惹得天机道人也大笑起来,抢过琉灵修的葫芦也猛灌了一大口,觉得眼前这个小徒孙真是一个妙人!

“我竟然有些想念他了。”天机道人嫌弃地看了楚风一眼,这个家伙无趣的很,若不是真有些事要吩咐他,自己可没兴趣同他说话,会被闷死的。

方才天机道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楚风自然听在了耳朵里,他虽然也很好奇,但却是不敢问的。依然是垂首侍立一边,等着这位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师尊吩咐自己。

“我找你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觉得你离开你师兄很久了,还是回去吧。”天机道人说完,闭上眼睛仰躺在那只狐狸身上,专心致志地挖起了鼻孔。

“回去找师兄吗?可是霰叶城的事已经解决了,师尊不召师兄回来吗?”楚风刚刚抬起头,看到师尊竟然在挖鼻孔便忙又把头埋了下去。

“师尊怎么安排要你管吗!”天机道人突然厉喝。

“是,是,是弟子多嘴了。”

“知dào

就好,要不是你那个师兄太不靠谱,我也不用派你去监视他。”

“监视?师尊是让我去监视师兄?”

“咳,咳,”天机道人略咳嗽了两声,“我哪里说是监视了,不过是要你去协助师兄。是协助。”

“可是师尊方才明明……哎呦!”

天机道人依旧躺在原地,但楚风却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道扭住了自己的耳朵,疼得他直吸凉气。

“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这么不好。为师是觉得你们两个人好有个照应。照应!是照应!”天机道人吼道,他明明躺在离楚风好几步远的位置,但楚风却觉得这声音是直接在自己脑子深处响起的。

“是,是,是师尊。我会好好照顾师兄的。”

“嗯,这样就对了,你们两个都要守规矩知dào

吗。告sù

你师兄,酒肉随他吃,不过都是些果腹的东西。不过有一样却要提防。”

“师尊赐教。”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天机道人叹了口气,琉灵修不是一个受世俗羁绊的人,心向自由,这种人反而更容易流连红尘,深陷一个情字无法自拔。楚风这孩子倒是个老实的,处处被自己脑子里心里的规则束缚着,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窈窕淑女?”楚风有些迷惑,不过瞬间便恍然大悟。他跟着师兄才下山没多久,师兄结识的姑娘比自己这辈子见过的加起来都多。

“你总算还没傻到家。”天机道人挥挥手,“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你师兄去。”

“是,是,弟子这就去。”楚风忙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起身准bèi

走。

“算了,今日师尊我心情好,送你一程吧。”

“送我一程?”还不待楚风反应过来,天机道人倚着的那只银狐悄无声息地溜到了楚风身边,将他驼在了自己背上。

“师尊,这是……这是要……”楚风吓了一跳,那狐狸的毛油光水滑,他伏在它的身上,连一个抓的地方都没有,总觉得自己随时会掉下来。

“扶稳了!”天机道人抓着楚风的手让他抱着那狐狸的脖子。楚风此时才注意到师尊的脸虽然已近枯朽,但那双手却光滑年轻,跟他的手都没有什么差别。

“走吧。”天机道人冲楚风眨眨眼睛,一拍那狐狸的颈子,那畜生竟一蹬腿往天上冲去。

……………………

浔阳城某别院

薛灵妩关上房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拿到令牌的小小捕快,几天前甚至还只是个被自己娘亲提着鸡毛掸子追得离家出走的黄毛丫头,可现在竟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了。

今日从七叶镇驿站回来,她本想带着文濛初回万家庄,那里的大夫到底比外面的好许多,也许还可以让他多活几日。可还没到万府门口,便有人来请他们。

来人话不多讲,只一句“公子夫人请。”但话里的威严却不容置疑,更是让人无法拒绝。薛灵妩一众人也知dào

那公子什么身份,自然不敢拒绝,便都跟着去了。

那公子住的别院倒不十分大和豪奢,但却清净雅致,倒不像是帝君在此地的行宫,倒像是哪个举人老爷的小宅子。薛灵妩他们到了之后自有人来伺候用晚饭安排休息,可才吃了饭,便来了三拨人来请。若是摄政王和帝君分别请,薛灵妩倒还是可以理解,可却不知为何帝君和太后竟也分开请她。

不过薛灵妩通通拒绝了,白天的时候还来不及细问顾倩棠的往事,今晚一定要乘胜追击,否则这家伙说不定随时会改了主意,不告sù

自己了。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这些贵人,她才不在乎。小薛姑娘此时腰板儿可是硬气的很,毕竟她连阴司十帅的日游神都可以打败的。

“你不同我去?”薛灵妩看着印雪卿端坐椅上,没有要同自己一道出门的意思,便问道。

印雪卿摇摇头,“今日的事有些太多了,我要细想一想。”

“你今日为什么不让邵云浓告sù

你你过去的事呢?你不好奇?”

“有些事我宁可忘了,也不愿让别人告sù

知dào

。灵妩,你要知dào

,这世上,只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才最可靠。”

“你是不相信邵云浓?”

“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罢了。还是多看看。自己寻找到的真相远比别人露给你瞧的要可信的多。”印雪卿望着窗外意味深长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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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子非鱼

(这两个家伙今天上架,请大家多多捧场。[bookid=2462775,bookname=《霍氏青敏》][bookid=2998967,bookname=《妖界贵公子》])

顾倩棠的故事并不长,他又是个少话的人,一个情浓复杂的故事竟被他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害得薛灵妩带过去的葵花籽和茶水都没有发挥作用。

顾倩棠并不姓顾,至于他本来姓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他只记得小时候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要同爹娘一起背井离乡,途中自己走散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只能东讨西要的凑合着不饿死罢了。后来在七叶镇的驿站遇到了一个戏班,班主好心给了他一口热饭,而且班主听这孩子说话声音柔脆,骨骼灵秀,便收留了他,教他唱戏。这个戏班就是延庆班,顾倩棠也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了文濛初。当时天上下着大雪,顾倩棠冻得是嘴唇乌紫,是文濛初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袄给他披上了。

十数年前顾倩棠还是一个小戏班儿的小角,延庆班儿虽在浔阳城有几分名气,但毕竟戏班小,又没有什么名角,纵然有顾倩棠和文濛初两个资质不错的在,但两个人那时都还年轻,又没拜上什么好师父,所以空有一副好嗓子,唱得倒是不怎么出彩。

后来一位回京述职的二品大员时任承宣bù

政使司的林云同偶然路过浔阳,正遇到延庆班演出,这林云同个也是个爱戏如命的,一眼便看上了顾倩棠他们,不仅重金买下整个延庆班,更是将他们带回帝都,请了最好的师父调教,只两三年的功夫,顾倩棠和文濛初的名号便响彻帝都。说起来这位大员自然是两人的大恩人。

文濛初的武生唱得虽好,但他性格脾气都硬气十足,又是个粗糙人,与人交道来往上没有什么耐心,也不愿同那些达官贵人交涉,纵然名震帝都,但在权贵圈子里也就并不十分入那些贵人们的眼。文濛初自然不在意这些,他心里只认林云同是位知戏坦荡之人,又对自己有知遇之恩,除了他的面子谁的面子也不买。

顾倩棠却是不同,他幼时流落街头,从来都是看人脸色行事。唱的又是风月旦角,最是会小意儿殷勤,几乎一夜之间,便成为各位高官贵人争相邀请的坐上贵客。请他唱堂会的人几乎要将延庆班的门槛踏破。甚至后来就连清平侯都高看顾倩棠一眼,将他荐入宫中。

后面的事顾倩棠说的很是仓促,大意就是林云同卷入了一场政变,站错了队伍,跟错了人,不仅满门抄斩,更是带累了延庆班。

其实延庆班不过是个戏班,都是些梨园弟子,本与此事无碍,但文濛初脾气执拗,又一向不愿为权贵折腰,本就得罪了不少人。林云同落狱后他又多方想办法营救,毫不避讳自己同林云同的关系。这自然会引火上身,本来对方还不想赶尽杀绝,此时则是忍无可忍。

“这人未免太凶残了些,你们同这件事本就无关,不过是走得近些。”薛灵妩忿忿道。

“权谋争斗本就如此,我们不过都是些戏子,在这些人眼里都是贱民。他们喜欢时自然是千般万般地捧着你,不喜欢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你踩在脚底。这不是凶残,而是现实。”顾倩棠幽幽站着,一双眼睛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地微合着。说起这件惨痛的往事,他竟是一脸毫不在意的表情。不知是他对世事早已洞若观火,淡然若之,还是对这世界早已灰了心。

“可是你们同政变这件事本就无关,不过是同那个林云同的私交好一些。”

“这已经是很大的罪了。你不知dào

那句话吗?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

“所以他们就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延庆班?”

顾倩棠突然转过身子,背对着薛灵妩,久久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似乎充满了愧疚,“不是,延庆班是我烧的。”

“你烧的?!”薛灵妩惊讶道,“怎么会是你!怪不得文濛初如此恨你。”

“是,他恨我当然是应该的。这件事是我的错。”

“你一定是苦衷的对不对?既然你选择告sù

我你的故事,难道还不准bèi

和盘托出吗?”

“我可以告sù

你,但你答yīng

我不要告sù

我师哥。”

“好!我可以发誓!”薛灵妩一口答yīng

下来,马上诅咒发誓起来。不过她心里却默默念叨,这个誓言的忠诚度要根据顾倩棠的那个秘密而定。若是这个秘密告sù

了文濛初会对他好的话,薛灵妩坚信自己不会保守这个秘密。

“我方才已经告sù

你了,我同几位朝中大员都私交甚好,所以有人私下告sù

了我,不久延庆班便会迎来灭门之祸。”

“那你们可以一起逃跑啊?为什么要烧死他们呢?”

顾倩棠转过身来,惨然一笑,“薛姑娘,我一直觉得你看人看的很透,怎么这时候竟犯起傻了呢?你觉得我们有机会跑吗?对方连一个二品大员都能弄得他满门抄斩,更何况是我们?”

薛灵妩本来还想开口问“你不想他们死在敌人手里,所以就自己动手了?”,但想起顾倩棠方才的话,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只默默的听着,不再自作聪明的打岔。

“班主对我有恩,延庆班对我而言就像是家一样。我不能让我的家第二次粉碎。所以便想了个金蝉脱壳的办法。提前让戏班的人躲了出去,又找了几个在街上冻死或者饿死的乞丐,将他们的尸首放在房里。接着再放上一把火,佯装戏班走水,烧死所有‘人’。这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

“那文濛初的伤是……”

“这件事说起来是我的错,之前我不想让他去救林云同,还劝他撇清楚自己和林云同的关系。为了套到消息我甚至故yì

同敌人交好,做出一副早与延庆班无碍的姿态。我的这些表现惹怒了师哥,他以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贪慕虚荣的小人,还同我大吵了一架,之后不仅不同我说话,更是连面也不愿见。我去找了他,但却被拒之门外。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在他门外骂他榆木脑袋,骂他食古不化,接着便一气之下走了。”

“你没通知到他?”

“后来我派人送了书信给他,但没想到那封信没有送到。火烧到一半时,班主才惊慌的发xiàn

师哥并没有到约定的地方碰头,他忙派人告sù

我这个消息,送信的人到时,火势已经大的无法扑灭。”

“那后来文濛初是怎么活下来的?”薛灵妩紧张的问。

“我冲进了火场,把他背了出来。”顾倩棠淡淡然道。

“你?”薛灵妩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印雪卿让自己拉开顾倩棠的衣襟时,她在他的胸口上看到了一片烧伤的疤痕。她突然对顾倩棠生出几分佩服来,他生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却是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同文濛初相比,他似乎才更像是个真zhèng

的男子汉。

“那分明是你救了他,他怎么会还如此恨你?”

“他应该恨我,如果我不放火,他也不会受伤。这是我的错。而且他需yào

一个可以痛恨的人,这样他才会活下去,为了仇恨。所以我把他救出来之后,并没有告sù

他整件事的真相,只是把昏迷不醒的他悄悄送出了城,找了一个妥善的地方安置。我这样做也是因为那日的信没有送到并不是一个意wài

,而是有人扣了那封信。所以我不能让人知dào

我师哥被救了出来。”

“是谁?”

“我派去送信的小厮直接将我这封信送到了敌人手中,想要去邀功领赏。”

“那你的敌人为什么没有……”

“没有赶尽杀绝是吧?其实他也知dào

延庆班并不是威胁,真zhèng

的危险只有我师哥一个人,他太想帮林云同了。所以敌人扣下了那封信,放过了戏班的所有人,却要我亲手烧死自己的师哥。”顾倩棠说道。

但顾倩棠并不知dào

,他只猜对了目的,却没有猜对原由。他说薛灵妩看不透世事,但其实他自己又何尝看清楚过。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和文濛初失去联系了呢?”

“我送他出去医伤,可他一苏醒便离开了那个地方。之后我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这次也是托你的福,才能再见到他。其实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当时他的伤很重,还没怎么医治便走了。没想到竟还有机会再见。”

“所以你到死也不愿告sù

文濛初真相,你怕他愧疚甚至悔恨?”

“是,他应该一直靠仇恨活着,若此时告sù

他真相,他一定会疯掉。倒不如让他继xù

恨着我,就当他已经帮班主和自己报了仇,这样也许他会安心些,今后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

“那你们的那个敌人是谁呢?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在同他来往吗?”

顾倩棠摇摇头,“薛姑娘,我想让你知dào

的,你可以知dào

的,方才已经告sù

你了,其余的我劝你还是不要问。我这是为你好。”

“你总是说为你好,为你师哥好,可你怎么知dào

这样做会对我们好?也许你师哥当年宁愿自己被烧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活着呢?也许我宁愿知dào

真相后立kè

死了,也不愿卡在这里,听你说什么狗屁的‘我这是为你好’!”薛灵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给顾倩棠,不满道。这家伙的奉献精神是伟大的,但脑子却是抽抽儿的。明明是个十足十的汉子,却偏偏胸怀着一颗多愁曲折的心。

顾倩棠笑笑,“人们不都是希望别人按自己期待的方式生活吗?尤其是这个人对你很重yào

的时候。薛姑娘不必跟我摆这种姿态,有一日你会发xiàn

自己也是这样的。你会给别人你认为好的,而不是对方真zhèng

需yào

的。因为那个时候你只会觉得对方是错的,而自己给的才是对的,才是他应该要的。”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不知鱼之乐。

薛灵妩念叨着这句话往自己房间走,路过一条僻静的长廊时,却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她放慢脚步,悄悄靠了过去。

长廊的尽头似乎有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薛灵妩又走近了一些,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险些惊叫出声。

她看到自己的相公正同邵云浓拥在一起,吻得难解难分。

第一百零八章 一击毙命

(昨天那个结尾刺激到了不少人的神经啊,都喊着要加更。嘿嘿,今天加长章节。)

………………

其实印雪卿碰到邵云浓只是个意wài

,他出来想找的另有其人。

傅雷堂开门见到印雪卿站在门口,着实吃了一惊。他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人,实在不知dào

他是人是鬼了。但傅雷堂毕竟是见惯大风浪的人,惊讶之色也不过是瞬间的事,门口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只略点点头,便将印雪卿让了进去。

“噬魂?真的是你吗?”傅雷堂刚关了门,便回身急切地问道。

印雪卿,不,慕云庭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肯定的点点头。他纵然对邵云浓再有疑虑,但心下里还是认定自己真的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慕云庭。(虽然我很喜欢印雪卿这个名字,但以后要被打入冷宫咯。哀悼一下小印。从本章开始,慕云庭,我以诸神之名解除你的封印!)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死吗?但那个时候我明明看过了你的尸身,怎么会……”

“我是死了。”慕云庭将手伸向一旁的烛灯,火焰缭绕,他的手却半分伤痕也无。

傅雷堂此时的惊讶更甚于方才,他怔怔地望着慕云庭的手,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那你现在怎么怎么怎么会……会……”这位六扇门的都统此刻竟磕磕巴巴,连话也说不完全。

“傅大人应该知dào

薛灵妩柩冥师的身份,她家祖传奇技,能让鬼魂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

“其实我也并不十分懂,傅大人若有兴趣明日当面问薛姑娘就是。”

傅雷堂点点头,知dào

慕云庭这是不想自己再问下去了。

“魔铃知dào

这件事吗?她一定很高兴吧。”

“她今日已经见过我了。”

“那你不同她好好叙叙旧,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

“傅大人有所不知,我还魂之前已经饮下了忘川水,前世的记忆已经都忘了。今日冒昧打扰,不过是想问一问我过去的事。”

“你怎么不问魔铃?她知dào

的更细,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慕云庭双眉略皱了皱,没有答话。

傅雷堂自然明白,慕云庭只怕已将魔铃忘了个一干二净。他倒有几分心疼魔铃了,这个姑娘从七八岁便跟着自己,傅雷堂待她一直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对慕云庭的心思傅雷堂自然知dào

的一清二楚,此时见慕云庭不答话,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倒生出几分担忧。不过这毕竟是年轻人自己的事,他纵然关心,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以傅雷堂的身份,私心上是不希望自己这两个得力的手下有什么私情的。他们都是做捕快的,最重yào

的是耳聪目明,感情多了难免蒙蔽心智。

傅雷堂看了看慕云庭,以前他活着的时候自己就总是猜不透手下这位首席金牌神捕的想法,而现在他的那双眼睛愈发的漆黑深邃,让人更是捉摸不透。

噬魂,这是慕云庭的名号,全是因为他有一式读心摄魂的绝招。再顽固不肯开口的犯人,只要噬魂出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只看了袁游远一眼,那家伙就险些告sù

他自己知dào

的一切。

噬魂能看透所有人的心,但却从来没有人能看穿他的,哪怕只十分之一。就像现在,傅雷堂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门外。若不是亲眼所见,傅雷堂打死也不会相信这种死而复生的无稽之谈。不过此时再见到慕云庭,傅雷堂倒不知自己心中是该喜还是该惧了。

“以前的事,我已经统统不记得了。我希望你告sù

我。”

“你不找魔铃,是因为你并不十分相信她,那你为什么找我?”

“我为什么不找你?”慕云庭反问。

“噬魂啊噬魂,你纵然失了前世的记忆,可这性子可还一点没变。”傅雷堂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慕云庭的肩膀,却立kè

收了手。“你怎么这样冰凉?”

“傅大人忘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傅雷堂听了这句话,心底竟猛然冒出一股寒气来,勉强笑了笑继xù

说道:“你总是想着先让别人从嘴里吐出点什么。自己却抿紧了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傅雷堂这话一说出来,慕云庭就更不用开口说话了,反正他的性格一贯如此,只定定的看着这位老上司,等着他将自己的往事和盘托出。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dào

自己是谁了,只是你活着时候的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那就倒着说,从我是怎么死的说起。”

“其实你的死因到现在我都没有查清楚,按说以你的武功根本没有人能轻易杀死你。桑云重验尸的时候只在你后脑发xiàn

了一处重击伤痕,没有抵抗伤,更没有下毒的痕迹。甚至连你身上的兵刃都没有见血。天底下能一击得手,而你都不及反抗的,只怕真的没有几个人。”

“我是死在哪里的?”

“商陆城的一处偏僻密林。”

“密林?你可知dào

我为何要去那里?”

“你本来是一直在追查银号案的,甚至还告sù

我已经有了重yào

线索。你若是死在银号,倒是还有几分可信,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会在密林被害,许是你追踪凶手到了此处。后来六扇门的其他几位神捕出马,就连三法司的孟旭也加入进来,查了一个月竟连一点线索也没有。不仅没查出你的死因,甚至连银号案都一筹莫展。一直到现在,前几日宝丰隆的万永信竟在我面前就这么被人害死,这凶手果然是厉害非常。噬魂,你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傅雷堂望着慕云庭殷切地问。

慕云庭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心中的迷雾越来越深。

“我没有说自己发xiàn

了什么线索吗?”

“没有。六扇门一向谨慎,来往书信中从不提及任何命案线索。若我们知dào

是什么线索,也不至于将这案子拖到现在。这就是所有我所知dào

的线索了。”傅雷堂略顿了顿,见慕云庭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又开了口。

“噬魂,你是十四岁才来的六扇门,那个时候你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你的性子素来又冷,平素并不与我十分亲近。但我想让你知dào

,虽然你我是上下属的关系,但我心中待你,还有魔铃他们几个都犹如自己的亲子一般。现在看你竟有机会死而复生,我十分高兴。”

傅雷堂说着话,似乎是想伸手再拍拍慕云庭的肩膀,但想起方才那几乎透骨的寒冷,还是作罢。

慕云庭眼波一动,自然将这一切动作收入眼底。傅雷堂虽然言语赤诚,甚至连眼眶里都湿润起来,但那手上的犹豫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想法。方才他开门时,脸上的表情惊讶居多,惊喜是少,甚是尴尬。若傅雷堂真拿自己当亲子相待,自己死而复生,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又怎么会因为几分寒冷而放手呢?

“我还有一事想问。”

“你说。”

“我有没有家人?”

傅雷堂摇摇头,纳闷怎么噬魂死而复生连性子都转了,以前他可是孤狼性格,怎么现在竟生出这些女儿姿态来。

“我也猜到了。不过多嘴问一句。”慕云庭心中自然生出几分失望来,他倒真不知dào

有没有人真心期盼他的死而复生了。没想到生前死后,自己都是孤孤单单。慕云庭的脑海里突然跃出薛灵妩的面孔来,也许这小丫头已是这世间自己唯一可信之人了。

“你不仅没有家人,而且也一向喜欢独来独往,身边朋友也没有几个。倒是那位烈火金刚孟旭同你却是很好的朋友。”

“孟旭吗?”慕云庭想起那个铁塔一般的大汉,他倒真是个好人,若不是他,薛灵妩也没有机会到浔阳城来,若不来这里,慕云庭也没机会这么快知dào

自己的身份。既然傅雷堂说他是自己的好友,那也许有机会自己的事可以问问他。

“傅大人当年我是如何进的六扇门呢?”

“哦,你是摄政王爷亲自保举送来的。”

“清平侯?”

“是啊,对了,你现在既然……”傅雷堂一时间竟不知dào

该如何形容慕云庭现在的状态,死而复生又似乎不太像,“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赶快去同他说一声的好。”

“多谢傅大人相告,那我就告辞了。”慕云庭冲傅雷堂拱拱手,转身告辞。

“噬魂,”傅雷堂叫住了他。“我想问一句,你以后如何打算?”

“打算?”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时候回六扇门来?”

慕云庭笑笑,“回去吗?这件事我还真做不了主,要问我家那个小娘子。我的命现在可是绑在她身上的。”

傅雷堂愣住了,他同慕云庭相处快十年了,这样轻松的笑容他还是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而且一向孤僻狠辣的噬魂,此刻竟有了一位小娘子。

“魔铃啊魔铃,你是不是觉得他死了反倒是件好事了?”傅雷堂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慕云庭从傅雷堂房中出来,并没有立kè

去找清平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保举进入六扇门的。如此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不简单。但就是因为不简单,才更要谨慎小心。

傅雷堂方才说天底下武功高过他的没有几个人,但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杀他的是他极亲近信任之人。一击即中,是因为他没有丝毫防备。

“慕云庭!你为什么躲着我!”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慕云庭背后响起,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只纤手拖到了长廊一端。

邵云浓气势汹汹地抓着慕云庭的衣襟,又质问道:“你一直在薛灵妩身边,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可以看到我是不是?你就这样看着我每日为你伤心难过,却不肯出来见我吗?”

慕云庭拂开邵云浓的手,“我也是这几日才有了实体,普通人才能看到我,而且我告sù

过你,以前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又怎么认得出你来?”

“我不信!你怎么能忘了呢?”邵云浓说着眼睛里又滚出泪来。“你知不知dào

,你死了之后我连一个完整的觉的都没有睡过,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里全是你!想忘都忘不掉!你倒是轻巧,一句‘都已经忘了’就想撇个干净吗?”

“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不信!那把匕首呢?那把匕首怎么说!你当时有些想起来了,是不是?你握着那把匕首的时候,肯定想起什么来了!”邵云浓的手又死死抓住了慕云庭的衣襟,额头几乎要碰上慕云庭的鼻尖儿。

“邵大人,你冷静一点。”慕云庭努力想掰开邵云浓的手,可却没想到邵云浓反而扑上来抱住了他。

“云庭,你可以忘了我的名字,但我知dào

这个感觉你一定不会忘的!”邵云浓说完踮起脚尖,竟吻上了慕云庭的双唇!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我这个后妈作者把小慕同学的初吻献给了别的女人!!)

四唇相接,邵云浓温暖滑腻的丁香小舌毫不羞涩甚至有几分霸道地逡巡在慕云庭的嘴唇四周,似乎是急切地想寻找一个突pò

口,来打开眼前之人的记忆大门。

第一百零九章 天降神仙

薛灵妩怔怔地望着眼前深深吻作一处的两个人,心里竟冒出一丝淡淡的酸楚来。酸?这可是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她以前只知dào

开心了笑,难过了哭,还从来没有生出过如此微妙的情绪。

那阵酸从左胸口冒出,竟像一根细细的弓弦一样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甚至就连薛灵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双拳已经紧紧握了起来。

薛灵妩此刻哪里知dào

慕云庭根本是已经有些懵了,他纵然再镇定,也没面对过被姑娘强吻的场面,反应慢些也是正常的。

“我就说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跟我说出来逛逛,出来逛逛,我以为能碰上有人吃夜宵,谁知竟是如此刺激香艳的场面。”琉灵修贱贱的声音在薛灵妩身后响起,“可是不对啊,馒头妹,你不是应该在走廊那头吗?那可是你相公啊。”

薛灵妩听了这话,心里的那一缕酸意通通化成了恼恨,转身狠狠踹了琉灵修一脚。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身为一个修道之人竟一点口德都没有!”

“喂!红杏出墙的是你的鬼相公又不是我,你冲我发什么脾气!”琉灵修躲闪着,及时避开了薛灵妩的第二脚。

两个人这边闹着早惊动了长廊一端的两个人,慕云庭慌忙一把推开了缠在自己身上的邵云浓。等他看清楚不远处站着的竟然是薛灵妩之后,忙快步走了过来。

“云庭,你等等我。”邵云浓温柔无比地叫道,随即跟上了慕云庭的步子,竟伸出手臂亲热无比地挽住了慕云庭的手。方才的那个吻,慕云庭来不及推开她,却让邵云浓会错了意,以为对方已经想起了同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你亲完了正好,快拦着你这个发疯的小娘子。不就是相公背着她跟别的女人亲热嘛,不至于就要杀人泄愤了。”琉灵修瞥了一眼邵云浓紧紧挽着慕云庭的手臂,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慕云庭扯了过来,推搡到了薛灵妩身边。

琉灵修的话虽有些损,但却分开了邵云浓和慕云庭,也着实帮慕云庭解了围。

“馒头妹,以后要看好你相公。慕云庭你也真是的,都是成了亲的人了,就别在外面瞎晃悠。省得引人误会。”

慕云庭有些尴尬地看向薛灵妩,却发xiàn

她将脸别了过去,并不理会自己。但眉宇间的怒气都是慕云庭头一次见到的。这姑娘平时一副嘻嘻哈哈,天下无大事的模样,就算是生气也是气那些杀人凶手,还从未跟自己黑过脸。

“对不起灵妩,方才的事不过是邵大人有些误会,你不要在意。”慕云庭柔声道。他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这么急着跟这个小姑娘解释,而且脱口就是道歉,两个人虽成了亲,但却是个荒唐透顶的阴阳冥婚。重yào

的是严格说来结这场冥婚的是印雪卿,而不是慕云庭,他不过是个走错门的糊涂鬼罢了。但他就是想跟她道歉,跟她解释清楚方才发生的一切。

“你不必忙着跟我解释,我们两个本就没有什么。你同别的人如何如何,不关我的事。我凭什么生气!”薛灵妩赌气道。方才慕云庭想到的问题,她也想到了,就更觉得自己身份尴尬,骂人都直不起腰板儿。

“那你转过来看着我。”慕云庭不依不饶道。

“好了!我还是生气行了吧!”薛灵妩转了过来,一张俏生生的粉脸已经胀得通红,她本不是个善于掩饰情绪的人,又情窦未开,心里正乱的紧,见慕云庭又要问,便脱口而出道:“但我不是气你同她,同她那个什么,而是你不肯告sù

我你同她的关系,不拿我当朋友!”

“不是我不告sù

你,实在是我根本没有想起来。”

“那你方才是……”

“我说了那只是个误会。”

薛灵妩听了这话竟扑哧笑了出来,“什么误会?你不要跟我说你是不小心滑倒了,撞到了薛大人的脸上,还是她不小心滑到了,撞到了你的脸上?”

慕云庭也尴尬地笑笑,略松了口气。薛灵妩似乎并不十分介yì

这件事。不然她一甩脸走人了,自己可就惨了。

“既然是误会,说清楚就好了。两位以后走路还是小心点好,尤其是这种突然转角的长廊,更是要小心。下次再‘一不小心’撞在一起,可就又说不清楚了。”琉灵修又忙上前来打圆场。虽然他心底是无比渴望慕云庭真的记忆回归,对邵云浓旧情难舍,然后果duàn

蹬了馒头妹同旧情人双宿双飞,自己好乘虚而入的,但这显然很不现实。

“云庭,怎么会是误会?你喜欢我的不是吗?你同这个丫头说清楚,说你不会同她在一起的。”邵云浓指着薛灵妩的鼻子道,就差破口大骂了。

“邵大人,你真的喜欢慕云庭吗?”

“当然!”邵云浓毫不犹豫道,她看了一眼琉灵修,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你既然喜欢他,那为什么还要再逼死他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若真是要拆散馒头妹和慕云庭,只怕不出十日,你这位情郎可就要灰飞烟灭了。”

“灰……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还是好的,我想想还有什么。”琉灵修故yì

翻着眼睛,卖起了关子。

“还会怎样?”邵云浓果然紧张起来,立kè

追问。

“如果没有薛灵妩这个柩冥师的身份,慕云庭这个阴司出来的亡魂只怕马上就会被阴帅们带回地府,打入无间地狱……”

“受烈火炙烤之苦,永世不得轮回。”邵云浓立kè

接口道。这话她听的多了,本是不信的,但在自己亲眼见到了日游神之后,她是深信不疑。

“你知dào

就好,所以我劝你啊,要真是为了慕云庭好,还是不要掺合这件事为妙。”

邵云浓不再说话,一排莹洁皓齿紧紧咬着朱唇,一双妙目瞟向慕云庭,见他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一片柔肠几乎寸寸断裂。但邵云浓毕竟是个刚烈性子,就算是哭,也不愿当着薛灵妩的面哭,便强忍下了又要滚出的珠泪,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恋人失而复得,近在眼前,却要放手,她可如何舍得?

“邵大人,其实……”薛灵妩顿时心软,正想去安慰邵云浓两句,却被琉灵修扯了回来。

“你可别犯傻,看人家谁都可怜,到时候最可怜的就是你了。”

“可是……”薛灵妩还想上前,却被邵云浓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我还没沦落到要你可怜的地步!”邵云浓冷冷道,身上的防御铠甲瞬间撑起,这几日她对薛灵妩才生出的那些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她缓缓走到慕云庭跟前,仰起脸来,深深地注视着对方眼睛,一字一顿道:

“慕云庭,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哪怕只一点点?”

慕云庭一愣,避开了邵云浓赤诚的双眼,若说不记得,那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从薛灵妩口中听到魔铃这个名字时,脑子里便发出一阵尖锐嗡鸣,这声音是邵云浓以前那条白练悬着的金铃旋转起来时所发出的声音。

但慕云庭不敢点头,甚至连看也不敢看邵云浓那张哀楚的脸庞。琉灵修说得对,自己现在离了薛灵妩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就当他是自私好了。魂飞魄散他原本是不怕的,但现在有机会重新做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他哪里愿意冒险放qì

?得到了再失去,任谁也经受不住。

“我明白了。”邵云浓垂下眼睛,松开了攥着慕云庭衣襟的手。神色黯然道:“罢了,我不怪你,原本就是我痴心妄想。而且你也只是想要活着。”

“多谢体谅。”慕云庭低声道。

“哼!多谢?慕大人这句话倒是折煞我了,我还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多谢呐。”

乌云散开,皎洁的月光洒下,一抹冰霜般清冷的白色光芒笼上了邵云浓的脸庞。她脸上的爱、恨、哀楚通通褪去,恢复了玉雕般的宁静表情。

有时让一个人心灰意冷,不过只要一个眼神罢了。

“哧!哧!哧!”

几声锦缎撕裂的声音响起,邵云浓已经抬手将身上穿着的那件玄色外袍撕作几段。

“既然你还活着,那这丧衣也不必穿了。我想问的话也已经问清楚,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去睡了。”邵云浓踢了踢脚边的几块碎步,潇洒转身。不过步子才迈出去,竟又折了回来。

“不行,我若就这样放qì

了,一定会被人耻笑的。慕云庭,既然你忘了我,那我们就当做今日才认识的好了。”

“今日才认识?”

“是,既然你以前活着的时候能钟情于我,我相信即便重生,你也一定还会再度喜欢我!”邵云浓不等对方回答,语气坚定地抛下这么一句话扭头便走。剩下其他三个人呆愣愣站在原地,一时间无人说话。

“薛姐姐,你在这儿就好了,那个文大叔一直喊着要见什么小顾,不肯吃药睡觉,我看他的面色很不好,可要怎么办呢?”九缨从一侧厢房出来,打破了三个人的沉默,抓着薛灵妩道。

“由他去吧,他的脾气不是我们能劝说还转的。”薛灵妩随意道,顾倩棠,邵云浓,慕云庭,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感情绞在一处,再加上还在查的案子,她已经有些负荷不了。

“哎,好烦啊!你说天上那么多的神仙,就不能下来一个帮我们解决解决当下的难题吗?”薛灵妩抓了抓脑袋,仰天吼道。

“薛姐姐!快看!神仙!真的有神仙啊!”九缨兴奋地指着天上大喊。

“胡说什么,怎么会有神仙。”薛灵妩跟着抬头,只见一个白花花的人影尖叫着从天而降。

尖叫?神仙也是会尖叫的吗?薛灵妩正纳闷间,那人影已经从半空大叫着落下,还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之上。

“救命!救命啊!”

幸好有树枝拦着,楚风才不至于直接摔落地上。他早已被吓晕了,丝毫形象也不顾地大吼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千面郎君

“薛姐姐,这个神仙怎么这样狼狈?是还没学会飞吗?你们中原人的神仙怎么长的跟你们差不多?”九缨仰望着挂在树枝上如乌龟一般划手划脚的楚风,疑惑道。

薛灵妩自然没功夫回答九缨的问题,看清楚从天而降的这位“神仙”竟然是楚风之后,她和琉灵修早就乐翻了天。就连慕云庭这种板脸王,此时见到楚风的狼狈相也是忍俊不禁。

楚风自己此时也是郁闷无比,那狐狸带着他一跃便腾入云中,虽然师父也带他御剑飞行过,但也没有这么高。楚风伏在那银狐身上,手都没有抓的地方,只好死死地抱着那狐狸的脖子,一路上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哪里还敢往下看?突然间只觉得耳边的风停了下来,可还没不等楚风睁开眼睛他便被那只臭狐狸直接从背上甩了下去!幸好被这树枝挂住,否则他只怕已经是一团烂泥了。

“大师兄,快救我下去!”楚风看到树下笑弯了腰的琉灵修,忙大喊求助。

“楚师弟,我倒不知dào

你什么时候修的这般厉害的功夫,竟能从天而降了!”琉灵修取笑道。

“还不是师尊他老人家。”楚风觉得那狐狸一定是故yì

戏弄自己,才把自己从半空中丢了下来。“师兄你快别笑了!”

“哟!小师弟有长进啊,师尊都见你了。他是不是跟你说让你看好我,不要让我流连红尘,沾惹是非?”

“你怎么知……”楚风话说到一半,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要是被师兄知dào

自己是师尊派来监视师兄的,那他肯定就不会救自己了。

“别捂着了,我还不知dào

那个老头子!”琉灵修撇撇嘴道,“只会说别人。当初还不都是他的错。”

“师兄你先放我下来!”楚风又哀求。

“想让我放你下来?”琉灵修的嘴角突然扯起一抹坏笑,他冲楚风眨了眨眼睛,“行!没问题。不过嘛,我有一个条件。”

“我不过是让你把我放下来,你又不费什么功夫,还要跟我讲条件吗?”楚风一听琉灵修的话,立kè

警惕起来。

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自己贪睡,没看住经阁里点着的长明灯,让那灯熄了。师兄正好进来撞见,大嚷着要告sù

师父。楚风怕师父责打,只好答yīng

琉灵修一个条件。

那个时候琉灵修也是这样坏笑着看着自己,然后让他去捅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就是因为师兄说烧肘子用冰糖还是不够甜,放了蜂蜜才有味儿。为此楚风险些被蛰成一只癞蛤蟆。后来他才知dào

那长明灯就是师兄故yì

熄灭的!

“不愿意啊?那就算了,现在天也晚了,该睡觉去了。”琉灵修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转脸对身边人道:“馒头妹、九缨我们回房休息去,让楚风留在这好好沐浴沐浴月光好了。”

“好啊。”薛灵妩知dào

琉灵修又要恶作剧了,便也配合地答yīng

着转身走人。

“师兄!师兄!我答yīng

你,答yīng

你还不行嘛!你快放我下来!”楚风只好投降,现在夜间这么冷,要是真在这树上挂上一夜,只怕都冻成冰棍了。

“我也不难为你,你只要答yīng

我你写给师尊还有师父的每一封信都让我先过目就好了。”

“这……这个……”楚风犹豫了,如果按师兄的话做,那答yīng

师尊的事不就泡汤了?楚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暗想着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答yīng

师兄,大不了之后再反悔就是了。毕竟师尊为大,他老人家的命令是一定要遵从的。楚风本是个很老实的孩子,跟着琉灵修耳濡目染久了,倒学会几分滑头了。

“好!我答yīng

你就是了。”

“这才是我的好师弟啊。”琉灵修满yì

地点点头,顺手摘下九缨鬓边的一只素白银簪,抬手便射向了楚风被树枝挂住的后衣领。

“哧!”

“师兄,你不要……”

“啊~~~~~砰!”楚风惨叫着跌在了地上。他本就是怕自己如此狼狈地趴在地上,才不敢贸然撕烂衣服的,谁知琉灵修直接就出手划破了他的衣服。白答yīng

了他一个条件,自己还是摔在了地上。

“哎,楚风,你这家伙的轻功怎么就不见长进呢?”琉灵修把楚风从地上拎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

“你!”楚风气得涨红了脸,他又没有琉灵修那般油嘴滑舌,一时间竟反驳不来,“师兄,我走的仓促,师尊都没让我收拾行李,我就这一件衣服!现在烂了可要怎么办?”

楚风推开琉灵修,脱下自己的外袍心疼道。

“这很容易缝补的,不过是几针的功夫。”一只莹白纤长的手伸过来,接过了楚风手里的衣服。

“多谢姑……”看清楚眼前人之后,楚风将那个“娘”字生生咽了回去。

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着蓝衣,束金冠的英俊男子!

虽然他利落地从衣上悬着的荷包里取出了绣花针和丝线,虽然他的睫毛纤长,面容光洁,虽然他的脸上还施了一层薄薄的脂粉,虽然他闻起来有些……呃……香气四溢。但楚风可以肯定他一定是个男人!

一是因为他着男装,二是因为他的身量不低,竟比楚风还高出了半个头。

“你是桑云重?”薛灵妩也有几分惊讶,眼前这个人和白天见到的那个桑云重不论是衣饰、长相都有些不同,甚至嗓音都不一样。但眉宇间还是能看出他的影子。

桑云重笑了,“你这丫头认人倒是快。”

“我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味认出来的。”薛灵妩皱了皱鼻子,她对香味一向敏感的很。

“是吗?”桑云重自己抬起手臂闻了闻衣袖,“夫人喜欢这种香,所以我这几日总是带着。”

“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若不是这香味,我真的以为是另外一个人了。”

桑云重得yì

地笑了起来,他只抬起衣袖略在眼前一挥,袖子再放下时,已然又换了一张脸孔。

“灵妩,你随我一起回帝都可好?”

周围的人盯着桑云重的脸,都深深地被震撼到了。他现在的脸孔和他说话的腔调,简直就是慕云庭本人!甚至连慕云庭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薛灵妩强忍住了自己心底那跪下磕头拜桑云重为师的欲望,继xù

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桑云重没有答话,手上的衣衫已经缝补完毕,他把线尾凑到自己唇边轻轻咬断,把衣服递给了楚风。衣摆抖动间,桑云重的脸孔已然又换了一副。这一次既不是在场众人的,也不是他原来的脸孔,不过依旧是英俊漂亮。

没有人见过噬魂慕云庭的心,就像没有人见过千面郎君桑云重的脸一样。或者说也许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但却以为那不过是他千百张脸孔的其中之一罢了。

“太厉害了!”九缨忍不住赞叹道,“你有这本事不去卖艺可惜了。”

“这姑娘说话真有意思,”桑云重笑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当捕快。”

九缨知dào

自己失言,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桑云重的脸。她的心头却像关进去一只小鹿一般。“砰!砰!砰!”地一直撞个不住。中原的男子实在都生得太好,尤其是眼前这一个,那一双眼睛,犹如两颗笼着月光的黑色曜石一般。五分深邃,三分忧郁,还有两分朦胧的水雾。看久了,九缨都有些飘飘然了。

桑云重自然注意到了九缨的粉面含春,当下略略眯起眼睛,给了九缨一个温情款款的微笑。这一笑不要紧,九缨惊叫一声,险些昏厥过去,瞳孔都险些散了。

六扇门神捕忘归,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这个名号是因为善使袖箭。那银色的小小箭镞,一旦放出,绝不回头。但这个名号却不尽然是因此。

锦衣兮披被,玉佩兮陆离。瑶华飞兮檀郎顾,美人思兮憺忘归。

桑云重的这张脸和这双眼睛不知扰了多少帝都女子的佳梦。只是他眼光高的很,竟一个也看不上,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薛灵妩的心思没有九缨那么细腻,她虽也盯着桑云重的脸,但她的重点可不是那英俊容颜,而是那巧妙无比的变脸绝技。薛灵妩越看越好奇,她胆子本就大,竟踮起脚,手已经很不客气地伸向了桑云重的脸。

“薛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竟要上下其手了吗?”桑云重眼波一转,语气竟添了几分轻佻,甚至往前大大地迈了一步,凑到了薛灵妩的身边。

琉灵修在一旁看着更是佩服,这个桑云重调戏姑娘就算了,竟还泰然自若地反咬一口。琉灵修自问自己的脸皮就够厚了,但跟眼前这位比似乎还差着一些。

“我不过是好奇想看看,这么小气就算了。”

“姑娘要真是好奇,不如我收你做徒弟如何?把我这易容的本事尽数交给你。”

“收我做徒弟?”薛灵妩倒有几分受宠若惊了,这一手功夫一看就是绝招,怎么可能轻易传给别人。

“连孟旭都能收你做徒弟,我为什么不能?你是嫌我太年轻了吗?”桑云重的语气听起来三分真,七分假,一时间薛灵妩倒不知该怎么接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倒不是因为你年轻,我只是不太喜欢你。这本事我纵然好奇,但却不齿。你连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我可不敢拜你为师。”

桑云重愣了一下,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手里的扇子连连击掌道:“你这姑娘倒是个妙人儿,这世间看不上我忘归的,只怕也只有你了。”桑云重说完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垂了眼睑,似乎想起了什么。

看不上他这位千面郎君的,又岂止是薛灵妩一个。

第一一一章 银针入目

(今天开文之前先来个语文小课堂,我发xiàn

好多孩纸对咱们灵妩妹妹的名字有些错误的认识。这可能是因为你们用手机看的缘故。手机上的妩字不知dào

为什么显示出的是个妧(读wan、yuan)字,但其实女主的名字是妩媚的妩(wu)。灵兮慧智,妩则秀美,就是咱们的馒头妹了。我就不点名说是谁总是读错了。CC你自己知dào

我说的是你就好了。)

………………

(多谢波波,紫秋,蓝蓝还有暮小季前几日的打赏,所以今晚八点加更。是的,我是一个有打赏才加更的势利鬼。)

………………

桑云重靠近薛灵妩时,慕云庭不自觉地侧了侧身子,站在了他们两个人之间。同九缨不同,他是男人,桑云重的面庞越英俊脱俗,他就越是反感。而且,忘归遇到噬魂,简直就是个笑话。

“姑娘如此直接,我倒是不好勉强了。”桑云重收了折扇,转向一脸敌意的慕云庭,“噬魂,你怎么还总是臭着这么一张脸?”

“我的脸虽然臭,但却真。”慕云庭淡淡道。

“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谁知dào

呢?”桑云重一点也不介yì

慕云庭的揶揄,想是在慕云庭活着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既然薛姑娘无意,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现在天色不早了,各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桑云重冲众人团团一揖,便转身走了。

“九缨,我们去看看文大叔吧。”薛灵妩想起九缨方才来找自己说的事,尽管不知dào

劝说有没有用,但总不能让他自顾自惆怅。

九缨还呆愣愣地看着桑云重的背影无法自拔,薛灵妩方才的问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耳朵里。

“九缨!”薛灵妩猛拍了她一下。

“啊?什么?怎么了?”九缨吓了一跳,终于回魂。

“我说我们去看看文大叔。”

“哦!好。”九缨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觉得此刻眼睛里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桑云重的身影,满的都快溢出来了。九缨知dào

自己喜欢俊俏潇洒的男子,可也不至于只见了两面便如此割舍不下。但众人都在身边,也不容她细想,便跟着薛灵妩去了文濛初房里。

“文大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薛灵妩推开房门,文濛初背对着她躺在屋中的小榻上,听到来人问话,也一动也不动。

“是睡着了吗?”九缨问。

薛灵妩没答话,她住了脚,细细地嗅着房中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她还是闻出了那是死亡的气息。

“文大叔!”薛灵妩快步冲到小榻前,翻过了文濛初的身子。

眼前的人双目紧合,面色安然,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微笑,但却已经毫无生气,成了一个死人。

九缨也看出了不对,抖着手想试探文濛初的鼻息,却被薛灵妩将胳膊按下了。

“不必了。他已经去了。”

“可是,怎么会?我走的时候他虽然病重,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

“顾倩棠!我要去告sù

顾倩棠!”薛灵妩慌忙冲出房间,去方才同顾倩棠见面的地方找他。只是那里早已是空无一人。

“顾倩棠?顾倩棠你去哪了?”薛灵妩又四处找了一大圈,哪里还有顾倩棠的影子。她无比失望地返回文濛初的房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文濛初病重无医,所以死了。这样也好,他同顾倩棠也是算重归一处了。”琉灵修见薛灵妩一脸惆怅,忙安慰道。

“我倒不这么看。”慕云庭俯身在文濛初尸身上,细细查看着。

“难道是他杀?”薛灵妩也立即凑了过去。

“我不敢肯定,只是觉得有些蹊跷。”慕云庭摸索着检查了文濛初的全身,没有任何新的表面伤痕。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文濛初的死状太过安详,他是久病之人,又被日游神的死灵之气缠绕,命丧黄泉之时一定会心肺痛楚,犹如万千细索绞扯一般。纵然文濛初一心求死,已不在乎这些痛楚,但人死之前的弥留之期,意识是模糊的,不可能控zhì

得了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们进来时,文濛初安卧小榻,犹如熟睡一般,怎么看也不像是病重身死。而且若真是心力衰竭,他的唇舌都应该有青黑色,可这些症状慕云庭都看不到。

可惜慕云庭一时间竟找不到死因。而且似乎也没有人有杀他的理由。

“慕大哥,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九缨见慕云庭并不觉得文濛初是病死,便小心翼翼开口道。

“哪里?”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我特意把房门开着,怕文大叔万一有什么事呼叫我可以听到。可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薛姐姐却是推开房门才进来的。”

“是,我来的时候,房门是关起来的。文大叔病成这样是不会起来关门的,那就真的有人进来了。”薛灵妩忙赞同道。

“只是文濛初的身上没有任何伤……”慕云庭皱起眉,手指却猛然转回文濛初的头颅,细细摸索着他的发根,希望能在头发覆盖处找到伤痕。

“怎么样?”薛灵妩紧张地问。

慕云庭望着薛灵妩摇摇头,依旧是一无所获。薛灵妩闪闪的大眼睛一黯,略有些失望,不过还是马上笑了,“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线索的!”

慕云庭也笑笑,这小丫头是怕自己伤心呐。那星辰一般的眼睛明明有些失望,可嘴角却还勉强的笑着。

等等……星辰?眼睛?

慕云庭望着薛灵妩的眼睛,立kè

有了启发。他兴奋地捏了一把那丫头粉嫩柔滑的脸蛋,“多谢你了!”

“谢我什么?”薛灵妩尚未反应过来。

“你看!果然有!”慕云庭又拨开文濛初的眼睑,移过一旁的蜡烛来细细一看,在文濛初已经涣散的双瞳间似乎有两点不同寻常的精光闪耀。

“这是什么?”

“应该是银针一类的东西,孟旭留给你的细银镊呢?”

“在,我带着。”薛灵妩忙冲荷包中拿出那个纤巧的银镊子递给慕云庭。

“撑着眼皮。”

“你不会是要把那个银针从他眼睛里拔出来吧?”薛灵妩忙撤了一步。说是验尸她是不怕的,但眼前却是个熟人,而且又是眼睛。怎么想都有些害pà



九缨听了这话忙心道不好,方才是自己多嘴,她忙一把按住了慕云庭的手臂,“慕大哥,既然文大叔已经去了,死者为大,还是让他安息吧。”

“他若真是冤死,我若不查明真相,他才真是不能安息。”

“话是如此说,可我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九缨忙又解释。

慕云庭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这姑娘目光有些躲闪,觉得不太对劲,“方才是你一直留在这里照顾他的,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莫非……”

“慕大哥,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不然你为何一直阻拦我取出银针呢?”慕云庭望着九缨,语气凛然。

第一一二章 五棱梅花

(我早上厚颜无耻地表明自己是个财迷之后,又有三个家伙打赏。多谢青杨和枝亭金飞,感谢支持。强调一下捧场王唐唐的桃花扇,唐唐我不认识你,你都一直这么支持我,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吧?哇哈哈。啰嗦这几句是为了表示你们的支持对我有多重yào

,冬日码字,这些都是人家的大太阳。唐唐是个小太阳。)

……………………

屋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慕云庭目不转睛地盯着九缨,那眼神中慑人的压力让旁观的薛灵妩都觉得有几分忌惮。

九缨知dào

不能看慕云庭的眼睛,否则不定自己会说出什么了,当下便咬着嘴唇,垂下眼睑,眼圈儿几乎都红了,蛮靴一跺,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立kè

诅咒发誓,“我若真是杀人凶手就让我以后出门遭天打雷劈,遭万虫啃咬致死!”

“誓言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恰巧是不信的。”慕云庭对九缨脱口而出的誓言毫不在意,冷冷道。

“难不成,你想让我以死明志?而且如果真的是我,我刚才为什么要提醒你房门的事?”

“也许你只是假意为自己开脱呢?”

“你!”九缨顿时知dào

有口难辩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纵然也有不少人命在手,但今日的这个实在是不关她的事。

“九缨,他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太在意。”薛灵妩见九缨生了气,忙解围道。

“他分明就是在怀疑我,”九缨见薛灵妩给她撑腰,戏更是演足十分,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樱唇轻轻撅起,半是抱怨半是娇嗔道:“我不拦着你,你最好把文大叔的双眼都挖出来,好好验!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让文大叔瞑目!”

“九缨姑娘不要跟这个板脸狂一般见识,他一向见到人就觉得别人是杀人凶手了。这不是针对你。”琉灵修扯过一旁的楚风,在他身上一阵乱翻,摸出一方手帕来递给九缨。

“擦擦眼泪吧。别哭了。”

“谢谢灵修哥哥。”九缨抽抽搭搭地接过手帕,继xù

咬着嘴唇啜泣,一双小兽般委屈无辜的眼睛流转着望向琉灵修。“对了,灵修哥哥,你身边这位是谁呢?”

“这是我师弟楚风。楚风,这是九缨姑娘。”

“楚哥哥好。你是灵修哥哥的师弟,那肯定也是个大好人了。”九缨眼角依然挂着泪珠,浅笑着同楚风道。

琉灵修虽然对漂亮姑娘没有什么抵抗力,但却见多识广,知dào

越是会撒娇示弱的姑娘就越危险,当下也没继xù

接话,略笑笑便走开了。反倒是楚风头一次听人这么甜腻地称呼他楚哥哥,瞬间便觉得春风拂面,莺啼婉转,尤其是那粉腮上点缀的两个小巧梨涡,几乎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姑娘你客气了。”楚风一句话说完便觉得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再不敢看九缨一眼。

九缨看到楚风脸颊飞起的红云,心下忍不住暗笑。楚风和琉灵修是师兄弟,性格差别竟然如此大。不过这个傻蛋既然对她有些意思,倒可以笼络,说不定日后可以加以利用。九缨想到这儿便对着楚风款款一笑,见他仍红着脸不敢看自己,便转身继xù

同慕云庭说话。

“慕大哥,其实还有办法知dào

真相,找灵妩姐姐去寻文大叔的魂魄不就行了?”

“对啊,慕云庭,文大叔生前已经如此辛苦,死后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了。而且我也想找找顾倩棠,不知dào

他为什么突然也不见了。”薛灵妩看着文濛初伤痕累累的脸庞也是心生不忍。

慕云庭见薛灵妩也坚持,只好放qì

,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薛灵妩拿出自己的三鬼炉,点燃鼠尾草。孙不肖油腔滑调的声音立kè

从三鬼炉里传了出来。

“灵妩妹妹,我们这才分别多久,你就又想哥哥我了?”

薛灵妩自然将他这恶心人的话自动屏蔽掉,直奔主题道:“孙不肖,能不能帮我找顾倩棠和文濛初的魂魄回来?”

三鬼炉的青烟继xù

冉冉上升,孙不肖的声音却迟迟没有传出来。

“喂!你是不是因为我不给你银子所以不肯帮我?你还像往常一样找我娘要就好了。或者,那个顾倩棠很有钱的,到时候让他给你啊。”薛灵妩敲了敲三鬼炉,着急道。

又过了许久,三鬼炉那边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灵妩妹妹,好多话我不方便明说,我劝你还是不要纠缠这件事了。而且你也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魂魄了。”

“怎么会?孙不肖你知dào

什么快告sù

我!难道是日游神把他们带走报复了?”薛灵妩脑子里猛然冒出那个吓人的日游神来。

“不是日游神大人。总之你不必再问了。我也不会继xù

说的。”

“喂!孙不肖,你好不仗义。”

“小姑娘你懂什么,仗义值几个钱?还是性命重yào

。”

薛灵妩听孙不肖的嘴竟这么紧,眼睛一转,立kè

改了主意,声音转了温柔娇嗔道:“鬼差哥哥,你就偷偷告sù

我好不好?你知dào

那么多事,就透露一点点,一点点!你也知dào

,我要是不知dào

真相,会难受的睡不着的。鬼差哥哥,你不是很喜欢灵妩的吗?不能只嘴上说说了事啊?”

“我去!馒头妹,你要是能天天用这小声音说话多好。”薛灵妩方才一通的娇滴婉转让琉灵修的耳边都有几分痒痒了。

薛灵妩狠狠瞪了琉灵修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要打岔。

三鬼炉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不过这次是因为孙不肖沉浸在薛灵妩的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好吧,好吧。我只告sù

你他们两人的魂魄都已被人收走,你不必再费心找了。”

“人?你说他们的魂魄是被人收走的?还有人能收的了魂魄吗?”薛灵妩立kè

抓到了孙不肖话中的关键,追问道。

“这个……对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回头再联系。”孙不肖匆匆又说了一句话便又没了声音,三鬼炉里的青烟也跟着熄灭了。

“连孙不肖的口风都这么紧,会是什么人?连魂魄都能收走?”薛灵妩收了三鬼炉,喃喃道。

“薛姐姐,你先不必发愁,回去睡一觉,也许养足了精神就会有主意了。”九缨拉了拉薛灵妩的衣袖劝道。

“是啊,馒头妹,今日实在是折腾太久了,我也很累了。明日再说吧。”琉灵修伸个懒腰,拉着楚风走了。

慕云庭见众人都散了,薛灵妩也是神色倦怠,便招呼她也回去休息。薛灵妩也确实累了,当下也不再逞强,乖乖回去睡觉。

………C………C…………

三更,云起月隐,风紧夜黑。

一个黑色人影迅速闪进文濛初的房间,悄悄摸到他的尸首旁,翻起了他的眼皮。

那人的手里执着一枚小小银镊,小心翼翼地伸向文濛初的眼珠。如同慕云庭猜测的,文濛初的双眼眼瞳之中确实嵌着两枝纤针。只不过……

那人用银镊夹住金针的针头,并不着急拔出,略动手腕转了一转。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嗒”声,似乎是什么机括合拢的声音。

纤针出瞳,却是金色,细若游丝但又锋利坚韧。那人将这针捏在手中,送到眼前细细看着。他用手中的镊子只轻轻碰了一下那针的针尖,那针尖儿霎时蓬起,炸开如同一枚小小五瓣梅花一般。

“哼!没想到有人竟等不及要来抢功了。”

九缨纵然气愤有人敢在她面前抢这份功劳,但还是不由惊叹这枚五棱梅花针制作之精巧。以前她只是听主公提起过,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此刻九缨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金针之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站在了自己背后。

刚来的人从后面点了九缨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将她扛在背上,闪身出了房门。那人出来四下看看无人,足尖轻点,跃上了一旁的屋顶。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一一三章 彩雪琉璃

“哎呀,终于可以睡觉了,好舒服啊!”薛灵妩滚到被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反应过来松果还缩在自己怀中,连忙坐起来把它从衣襟中摸出,没想到那家伙早就睡着了。薛灵妩把它安置在枕头旁睡下,自己只翻了个身便也沉沉睡去。

“灵妩,方才孙不肖说的事确实有些蹊跷,你娘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有什么人能勾走人的魂魄呢?”慕云庭的脑子里盘旋的还都是今天白天的经lì

,随口问薛灵妩道。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沉稳安静的深沉呼吸。慕云庭走到床边才发xiàn

薛灵妩已经拥着被子睡着了。

“她今天一定很累了,竟连鞋子也不及脱。”慕云庭无奈笑笑,从薛灵妩怀中轻轻拽出被子,帮她重新盖好,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脚上的鞋子脱下,却没有离开,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

薛灵妩扭了扭身子,竟突然探出手来,一把便揪住了慕云庭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嘴里嘟哝道:“娘,我想回家,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你这丫头,睡着了都惦记着吃饭。”慕云庭想掰开薛灵妩握着自己的手,却没想到她攥的很紧,一时间竟掰不开。慕云庭怕惊醒她,也不敢十分用力,任由她拽着。没想到薛灵妩来在使力,竟将慕云庭拉到了自己脸前。

薛灵妩不知dào

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嘿嘿”傻笑了一阵,一双点朱樱唇轻轻撅起,似乎是要咬上眼前之人一口。

慕云庭望着那挂着晨露的樱桃一般的嘴唇,竟突然生出几分紧张和渴望来。薛灵妩的脸离他不过只几指的距离,虽然他没有嗅觉,但却能感受得到那扑鼻而来的少女芬芳。

甜蜜馥郁的让人无比沉醉。

邵云浓的脸庞突然在慕云庭的眼前冒出,那一双哀楚悲恸的眼眸生生阻住了他亲下去的冲动。

慕云庭猛然将自己的脸移开,狠狠心掰开了薛灵妩的手,自己则大步冲出了房间。

慕云庭的拳头狠狠砸向了走廊上的石柱,他还是头一次对自己如此懊恼。为什么会趁一个小姑娘熟睡时想亲吻她?为什么会在亲吻她时又想起别的姑娘?他明明才刚刚拒绝邵云浓,怎么一转脸就会想起她?

慕云庭叹了口气,自从可以触碰东西以后,他慢慢地开始变得有感觉,有情绪,看来自己以后还是同薛灵妩分房睡会比较妥当。或者他反正是不必睡觉的,干脆晚上出来散步好了。

“咦?”慕云庭经过文濛初的房间时感觉有些不对。

为了防止有人再进这个房间,慕云庭走的时候悄悄在门缝之间夹上了一片落叶。从他送薛灵妩回房到现在并没过多久的时间,那落叶已经飘落门外。不用猜也知dào

有人趁着众人散去之后又进了这个房间。

慕云庭快步进了房间,这里的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径直上前,启开了文濛初的双目,果然里面的金针已经被人取了出来。

…………………………

九缨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纵然身上带有毒虫毒蛊,可无奈都在蛊盒之中,一时间无法放出。不过方才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她竟连一丝察觉也无。就算真的动起手来,只怕也不一定打得过。

蛛蛛这时终于睡醒,从九缨的荷包里探头探脑地爬出来,见到自己的主人被人挟持,吓得脚底打滑,忙屁滚尿流地又偷偷地滚回了荷包里,再也不敢出来。气得九缨干瞪眼,在心里诅咒发誓若有机会活下去一定把这只缩头乌龟,不,缩头蜘蛛拿去泡酒喝!

那人轻功了得,纵然带着九缨,也是身轻如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从九缨所在的别院到了浔阳城另一端的一处小院中。

红纸灯笼飘摇闪烁,酒旗招展。这小院就是九缨同清平侯见面的那个小酒馆。

那人进了酒馆,将背上扛着的九缨丢在地上,一丝怜香惜玉的感情也无,还狠狠补了一脚。接着指去如风,解开了九缨的穴道。

九缨闷哼一声,幽幽睁开眼睛望着将自己带到此处的人。那人身量不高,又穿着一领纯黑色戴兜帽的斗篷,整张脸都隐没在那兜帽之后,根本看不清楚脸孔。他此刻幽幽站在自己面前,九缨看着竟如同鬼魅一般。

“你是什么人?”九缨问道,同时环顾四周,她已经发xiàn

自己身在何处,脑子立kè

一转,随即又道:“你是侯爷的人?”

那人没有答话,仍静静地站着,身上的斗篷裹得严丝合缝,九缨不止看不出他的面貌,竟连他是男是女都猜不出来。

九缨有些气恼,方才这人不仅从自己背后偷袭,还将她狠狠摔在地上,他若真是清平侯的人,那对自己未免太过无礼。

“你真是侯爷的人?那你可知dào

我是谁?我可是……”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

那人的双臂还好好地拢在自己的斗篷中,双脚也没有挪动半步,可方才九缨分明就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你!”九缨此时几乎气死,她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如此委屈。还不及等麻木的手脚复原,便立kè

滚身起来,足尖轻点,双掌飘飘欺身向那斗篷中的身影。

那身影依旧是抱着双臂一动不动,眼看九缨的双掌要击向他的面门,他却依旧气定神闲,毫不避让。

九缨的武功其实并不十分厉害,看这人一直不还手心下难免犯了嘀咕。她本就觉得这人武功高过自己,若是贸然出手,万一对方内力深厚,只怕没伤到对方,自己反而深受其害。而且对方既然解开了自己的穴道,那就是有十分的把握赢自己的,心下如此想着,九缨突然改了攻势,双掌变勾,扣向手腕衣袖间的机关。

武功不是九缨的强项,但是用毒的功夫,只怕可以比肩唐门。她方才虽然收了双掌,但借着凌厉掌风,腕中袖着的几只蛊虫已然飞向那人的头颅、脖子,并且紧紧地攀在了他的身上。

那几只小虫通身雪白,头顶却长着一只五彩的小小肉角,这小虫面貌诡异,但却有着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就是彩雪琉璃。

彩雪虽美,弹指即溶,琉璃耀目,脆不可击。

第一一四章 兜帽人影

九缨抛出的小虫子叫彩雪琉璃是因为它带着一种特殊的毒液,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任你猛虎下山,雄狮啸林,体内肌肉骨骼瞬间就会被融为一滩液体。只剩下一张空空表皮。只要随便一戳,便如雪花崩逝,琉璃粉碎一般炸开,尸骨无存。

九缨洒出彩雪琉璃,双足互蹬,一个鹞子翻身,硬生生将已经到那人面前的身子扭折过来,翻转着退到了五步开外的距离站定。耳边垂着的两个巨大银圈兀自晃个不住,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望向那被彩雪琉璃攀附的人影,嘴角牵起一抹冷酷得yì

的微笑。

“哼!这次你还不死在我的手里。”九缨摸摸脸颊,终于可以一报方才受那人折辱之仇。

“啪嗒”一声轻响,那人披着的斗篷犹如一滩软泥一般跌落在地,里面却空空如也,竟像从一开始便没有人穿着一般。

“糟糕!中计!”九缨看着那斗篷心道不好,连忙转身,只一阵劲风掠动,脸上却又接着挨了两个耳光。

“好了,住手吧。”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随后房中的油灯也被人点亮,清平侯坐在屋中的圈椅上正望着九缨。而那个带兜帽的影子却已经重新裹好了斗篷稳稳地站在了清平侯身边,就像从未挪动过一般。

“主公!”九缨看到救星一般,忙单膝跪下。“这个人到底是谁?您竟看着他如此羞辱我吗?”

“朱雀你闭嘴!”清平侯突然动了怒,“本侯让你留在薛灵妩身边是为了套取些消息,你却反而处处鲁莽。你知不知dào

方才你们刚走慕云庭就去了那个房间?若不是他将你带出,只怕你要被慕云庭抓个正着了!”

“主公为何突然换人执行任务?若还是我也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给人抓到。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九缨不服气道。

“你懂什么!不要小看了那慕云庭,换做是你只怕现在已经被抓了。那五棱梅花针纵然被他发xiàn

也是不碍的,他也不会知dào

是谁。我当初告sù

你这兵器,就是怕自己人动起手来。没想到你竟还担心有人夺你功劳!”

“属下只是觉得……”九缨还想分辩两句,却被清平侯冷冷打断。

“你现在抽手,抽得干干净净。以后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呆在薛灵妩身边,想办法让她完全相信你。明白吗?”

“可是接下来的任务……”

“这个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你只留在薛灵妩身边,他们有任何动静你马上传讯给我就是。”

九缨又想多问,但看到清平侯的脸色,忙住了嘴,垂下头低声称“是”。

“你今晚也不必回别院去了,先回你藏身的戏班去。”

“主公,您方才不是说让我留在薛灵妩身边?怎么又让我走呢?”

“蠢货!”清平侯实在没了耐心,“慕云庭已经发xiàn

你取走了金针,现在正守在门口等你回去自投罗网。你倒不如避开,我明日自会找理由安排你和他们一同上路。”

“是。属下愚钝。”九缨此时又羞又愤,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走吧。”清平侯一挥袍袖,要九缨离开。

“是,属下以后一定不负主公期望。”九缨又叩了首,忙起身出去。

“先生方才已经教xùn

过她了,也不必太同一个小姑娘当真了。”

“侯爷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好好的一个魂魄,让她给毁了。”兜帽下的人还是没有露脸,但他的声音冷漠干涩,透着一股森然寒气。似乎是个中年男子。

“侯爷可知,这世上聪明人,蠢人都不讨人厌,最讨人厌的就是那些自作聪明的人。比如侯爷的这位属下。聪明人只是危险,蠢人只是可恨,可自作聪明的就是危险可恨了。”

纵然清平侯对九缨也有些不满,但被人当着面如此说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忙转了话题道:“我只求先生收取顾倩棠的魂魄便是,怎么你倒把那个文濛初也杀了呢?先生不是说取人性命再剥离魂魄是大大伤了阴骘的事?怎么今日倒主动起来?”清平侯同这人说话时语气甚是和缓,甚至连本侯都不称,而是用的“我”。

“那人反正也快死了,我不过是稍微推了他一把。无伤大碍。而且他是个至情至性的痴情人,感情浓烈,他的魂魄可以剥离成好几层,用处多呐。”那人说完竟发出一阵类似于蛙鸣的阴测笑声。

这笑声起,清平侯也不由后背一阵凉意袭上,若不是此人大有可用,他才不愿跟这种人打交道。

“先生的计划施行的顺利吗?上次你同我说那些人的培养似乎遇到一些问题。”

“已经解决了。”斗篷下的人影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迅速将头上的兜帽摘下。出人意料的是,兜帽下竟然是空空如也,竟然没有人!

“先生果然好厉害本事!我总算没有找错人!我说了这半日话竟没发xiàn

眼前的竟不是你。还请先生现身一见。”清平侯一拱手,却也不知dào

该向哪个方向行礼了。

桌上油灯的灯芯略抖动了一下,同一旁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几乎一模一样的影子已经站在了桌旁。

“我摄政王府里四象如今西面白虎一座缺位,先生若是不嫌弃……”

“哼!侯爷好kàn

得起在下。只可惜在下驱使惯了这些东西,还真不能习惯被人驱使呐。万一哪里伺候不周到了,岂不是要挨耳光了?”那人讥讽道。

清平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但随即便恢复如常,微笑又挂在了脸上,“是我失言了。还请先生见谅。”

“不过我有一件事倒是好奇的很。”

“先生请讲。”

“你当初费尽周折要让慕云庭复活,是为了什么?”

“这个……”清平侯略有些犹豫。

“侯爷不愿说就算了。反正也不关在下的事,我不过多嘴问一句。”

“不,这倒不是刻意瞒着先生,只是有些事还不到时候。慕云庭可是我这盘棋上最关键的一枚棋子。若没有他,许多事可就是痴心妄想了。这还多亏了先生相助。”

“我并是不为了帮你,你知dào

我的条件是什么。还请侯爷到时不要食言才是。”

“先生放心,我纵然再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也不敢得罪先生。我们当初立下的可是血魂契约。它的后果我可是清楚的很。”

“侯爷让我放心,我必定也会让侯爷满yì

。”那人略低了低头,算是行礼。右臂轻抬,斗篷只一转便已不见了踪影。

清平侯望着桌上跃动的油灯,心里倒笼上了一层不小的阴影。这人比自己预想的要难控zhì

的多。他若安守本分还好,若倒是真的狮子大开口,只怕自己也只能言听计从。未来的路,还不知dào

会有多难走。

第一一五章 萧氏忆罗

素手慢拨,琴音缭绕。一弦一柱,年华思尽。

萧忆罗此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颗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滚落,狠狠地砸向了眼前的古琴。但还不及跌落琴身,就被琴弦割得支离破碎。

一旁伺候的婢女自然不敢多话,这场景她已见过多次。太后每次弹琴时都会哀愁不已,有时甚至会嚎啕大哭。那婢女不明白太后如此年轻美貌便可享母仪天下的尊荣,还会有什么烦心事?

一曲终了,萧忆罗住了手,眼睛却仍旧微微合着,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琴曲中无法回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香炉里燃着的溪梅冷蕊味儿虽不十分馥郁,但却最是安神清心。

“夫人,薛姑娘来了。”一个女婢进来轻声回到。

“请她进来。”萧忆罗吩咐。

“是。”那婢子答yīng

一声,转身出去,片刻便又带着薛灵妩进来。这丫头虽然是一脸的不乐意,但还是按方才婢女教的,规规矩矩跪下行了大礼。

薛灵妩今早还没睡醒,便被人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说是帝君急着见她,昨晚她已经拒绝了,今天务必快些到。薛灵妩让来人先回话,说自己洗漱了就过去。可还没出门,太后的人又来了,也是说务必马上过去。

这下薛灵妩可犯了难,心说他们母子两个这是唱的哪一出?本想找慕云庭讨个主意,可这家伙不知dào

跑到哪里去了。薛灵妩一边洗脸穿衣,一边琢磨着该先去哪里。

这帝君虽大,但毕竟还只是个少年,看脾气似乎是不错的。这孩子自己纵然得罪不起,但孩子他娘更是得罪不起。起码薛灵妩就很怕自己娘亲,看上次在万府的情况,这少年帝君肯定也很听娘亲的话。所以薛灵妩果duàn

决定先去见孩儿他娘。

“薛姑娘起来吧,这么早叫你来,实在是打扰了。”萧忆罗终于睁开了双眼,望着眼前的姑娘亲切道。

“夫人严重了,民女不敢当。”薛灵妩低眉顺眼地站起身来,嘴里客套道。

“坐吧。”萧忆罗挥挥手,一旁的婢女忙端了一张绣墩放在薛灵妩身后。

“多谢。”

“薛姑娘一早起来还没用早饭吧?若不介yì

,就同我一起用了早饭如何?”萧忆罗不喜欢用“哀家”这个自称,听起来孤单又落寞,她才不过三十二岁,正是花开鼎盛的时节,不想如此自怨自艾。所以除了同朝廷上的人说话之外,她从来不用。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饿着呐。”薛灵妩兴奋道,没想到这个太后不仅人长得漂亮和善,心地也这么好。

“咳。”身边的婢女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薛灵妩一眼。

薛灵妩忙收了正在欢喜地拍巴掌的双手,复又跪下,老老实实道:“谢夫人。”

“薛姑娘不必拘礼,你我以后算是朋友如何?”

“民女不敢。”薛灵妩连连摇头,不知dào

这太后到底是几个意思。

此时婢女已经抬上两张备好早点的小几,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你别紧张,起来吧。跪着可怎么吃饭呢?”萧忆罗看薛灵妩束手束脚的,竟直接起身亲自扶起了她。“我本就不是个拘礼的人,你这样反倒拘束住我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薛灵妩也不是个把礼数看在眼里的,听萧忆罗如此说,便站起身来大大咧咧坐下。

“你们不必留在这里伺候了,我有吩咐自会叫你们。”萧忆罗知dào

有婢女在,薛灵妩还是会不舒服,便吩咐道。

“是。”婢女们答yīng

一声,便都退了出去。

“好了,人都走了,薛姑娘不必再拘束了,吃饭吧。”萧忆罗坐下,笑着望向薛灵妩。

“那我就不客气了。”薛灵妩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小菜早就食指大动了,听萧忆罗如此说,立kè

拿起筷子开吃。

“嗯,好吃!”点心入口,雪般融化,甜蜜却不黏腻,很是美味。

萧忆罗看着薛灵妩笑得弯起来的眼睛,觉得这姑娘笑起来实在是好kàn

。第一次见面时自己竟没注意到。

兰陵萧氏从上一朝开始就一直是名门望族,萧氏男子才高,不乏高官厚爵,文采斐然者;女子美貌,兰心蕙质,内宫选秀,公侯娶妻都以能娶得萧氏女为大幸。萧忆罗生于如此家族,却依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更难能的是,她虽生为女子,但悦人的又不止是美貌。她的一手好丹青更是直接让惠文帝一面未晤,便选入内宫,封了修媛。入宫两年后又封贤妃,诞下皇嗣后顺利晋贵妃。不久正宫皇后崩逝,萧忆罗自然入主正宫,三十岁不到便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萧忆罗自己是美人,久居深宫,自然更是见过不少绝色。美人本就自负自怜,能获得她芳口一赞的还就只有先帝的妹妹后来嫁入乌蛮的庄夷帝姬。

庄夷的倾城之姿那是久已闻名的,但萧忆罗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只要再长上两三年,换了精致华丽衣裙,再稍作修饰,只怕能把庄夷都比下去。

“夫人这里的小菜实在是好吃,尤其是这酒酿桂花鹅脯,酒味醇香,桂花馥郁,很是不错。我能带一些回去吗?我有朋友也很爱吃呐。”薛灵妩惦记着琉灵修喜欢这个,便开口要到。这个太后看起来也是个爽快人,应该不会小气。

“做你的朋友还真是好,吃东西都惦记着分他一份。”萧忆罗看着薛灵妩满足地大快朵颐,觉得方才自己竟是错了,这姑娘同自己和庄夷都不同,她们二人再美,也要精致饰物华贵衣衫来雕琢,方才称得上倾国倾城。而这个薛灵妩就只要这一身布衣,一只简单玉簪便可将她们比下去了。

美而不自知,则其美更甚。

人之美貌并不尽在五官身段,薛灵妩天生的纯然洁净之气,还真是萧忆罗这些骄矜的世家女子所不能有的。

“姑娘说的朋友可是天机道人的那位弟子?”

“是他。”

“以姑娘的容貌,怪不得连仙家弟子都踏入红尘了。”萧忆罗玩笑道。“我看那日两位站在一起倒真是一对无双璧人。”

“一对璧人?”薛灵妩头也不抬地又扒了口饭,撇撇嘴道“我看是一对乌眼儿鸡还差不多。真不知dào

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什么。”

薛灵妩说这话时,自己也不知dào

,她还真是欠了琉灵修一个巨大的人情呐。

第一一六章 意图拉拢

薛灵妩叼着筷子,说自己和琉灵修是一对乌眼鸡时,笑得萧忆罗几乎捧不住手里的茶盏,这姑娘的性子倒活泼的紧。

“你们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算了吧,我倒觉得不要聚头的好。我们当初能碰到完全是因为霰叶城的命案,应该叫不是命案不聚头。不好,不好。听起来我们两个像扫把星一般。”

“你怎么会想着当捕快呢?”萧忆罗见薛灵妩一碗粥已经喝完,便起身又帮她添了一碗,放下碗时,还顺手帮这丫头抹去了嘴角粘着的饭渍。谁知薛灵妩刚捧起那碗粥,小嘴儿一撇,眼泪竟啪嗒啪嗒的下来了。

“怎么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就罢了。也不要这么难过啊?”

“不是,不是,跟这个没关系。”薛灵妩抬起衣袖抹了泪,她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没兄弟姐妹,方才萧忆罗给她添饭,倒让她觉得对方是自己姐姐一般亲切。她长这么大,从未离家如此久过,除了想念爹爹的书房和碧姨的饭菜,她甚至都有些思念娘亲的鸡毛掸子了。

薛灵妩本就是个玻璃心肝儿的人,最藏不住情绪,也最容易动感情。萧忆罗方才表现出的亲切,已经让她觉得很是感动了。

萧忆罗笑笑,更是将手里的帕子都递了给薛灵妩,让她擦泪。她能坐上太后的宝座,笼络人心这种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夫人你怎么不吃饭?”薛灵妩此时注意到萧忆罗小几上只摆了一杯清茶和几片水果。

“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萧忆罗淡淡道。她的单薄锁骨,楚楚纤腰可都是靠这清茶保持的。先帝纵然再欣赏她的画技,但身为女子,尤其是君王的女人,他喜欢的终究还是绝色的容颜和曼妙的身姿。

**粉黛三千,歌喉舞姿卓绝的又岂止是几个?萧忆罗打从入宫便如此饮食,才能终年保持轻盈纤巧,可做金盘舞的身材。先帝驾崩,虽没了欣赏她舞技的人,但这个饮食习惯倒一时间改不过来了。

“夫人急忙忙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呢?”薛灵妩问。

“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不过是问问万老板的死你查得怎么样了。他死的凄楚,我看着也是于心不忍。”

“不瞒夫人说,最近实在是有别的案子缠身,万老板的事还没来得及细查。”

“别的案子?”

“是。”薛灵妩放下手里的筷子,吃饱了饭,她的智商终于回归。觉得这太后今日找自己来肯定是要套话的,一会儿还是小心答话为妙。

“那这案子解决了吗?”

“解决倒是解决了,只可惜……”薛灵妩简单地说了几句,起初萧忆罗并不十分在意听,等说到顾倩棠死了时,她才有些激动起来。

“小顾死了?你不要胡说!”

“就是昨天的事,他的尸首还在,你大可以去看。”

“小顾死了,那……那”萧忆罗的脸色突然有些苍白,“那玖娘怎么办?”

“玖娘?玖娘是谁?顾倩棠的娘吗?”

萧忆罗那双泉水一般宁静的眼睛此刻已满是惋惜,“玖娘是小顾的妻子。”

“妻子?!”薛灵妩惊讶道,她实在没想到顾倩棠也会娶妻。

“玖娘对小顾痴情一片,若是她知dào

小顾的死讯,只怕……”萧忆罗猛然抓住薛灵妩的衣袖,“你不是柩冥师吗?有没有办法起死回生,救回小顾?”

薛灵妩摇摇头,“我纵有心,也是回天乏术。世事无常,但天道有则,不是我们能随意改动的。况且……”薛灵妩想了想还是没有告sù

萧忆罗,顾倩棠连魂魄都不见了的事。

“你真的不能帮他?”

“不能。”薛灵妩果duàn

道。从邵云浓开始,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问自己“你能不能起死回生?”她是人,又不是神。

想起顾倩棠和文濛初,薛灵妩倒是真心觉得,与其死后遗憾,倒不如生前珍惜。

“罢了,罢了。我另想办法好了。”萧忆罗松了手,颓然坐回椅子上。“对了,薛姑娘,我看你似乎同摄政王相熟?我们到万府那日我看到他在同你说话。”

“没有,我之前并未见过他。”

“你父母呢?许是你爹娘认识呢?你说你是肃宁府人氏?”

“是,不过我爹娘应该也不认识摄政王这种大人物。从我记事起,他们似乎就没离开过济北城。”

“你姓薛,那你爹爹叫薛什么?”

薛灵妩虽然纳闷这太后为什么要问得如此详细,但也只能照实回答,“爹爹是入赘的,我娘姓薛。爹爹姓楚,不过是个小捕快罢了。”

“姓楚?”萧忆罗眉目一动,但又掩饰下了,继xù

不经意似地问道:“那你爹爹叫什么呢?”

“楚松桥。”

“楚、松、桥。”萧忆罗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三个字,脸上依旧是春水一般的温润,但握着茶杯的那只玉手,骨节苍白突出,青色的血管都一目了然。

“怎么?夫人难道真的认识我爹?”薛灵妩从小就被娘亲追打,她实在是太会察言观色了,方才萧忆罗情绪的波动她全部看在了眼里。

“不,不是。”萧忆罗松了手,笑了,“只是觉得你爹爹一个捕快,名字倒是雅致的紧。你既然不认识摄政王,那他找你说什么呢?”

“不过是闲话两句,并没有什么。”

“我与姑娘实在投缘,不如你这次随我回帝都如何?”

“去帝都?”薛灵妩不想萧忆罗话题转的如此快,倒愣了一下。“我随你回帝都干什么?我没有兴趣当宫女的。”

“谁让你当宫女了,薛姑娘不是捕快吗?有我保举,你又是孟旭的高徒,六扇门或者刑部……”

“多谢夫人美意,我才开始学,想一步步慢慢来。”薛灵妩婉拒道。

“那姑娘今后是何打算?”

“当然是继xù

追查银号案。”

“这样啊,那如果有一天姑娘想找人帮忙,我希望我是姑娘的首选,可以吗?”

薛灵妩想起万永信死时,那少年帝君和清平侯之间火药甚浓的对话,似乎有些明白了萧忆罗今日找自己的目的,只是她还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个小捕快,似乎没什么利用价值。

“夫人放心,我既然不打算靠你,自然也不会去投靠别人的。”

“这个自然最好。薛姑娘应该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萧忆罗得到薛灵妩的这句保证,目的已然达到。

“那夫人再见。多谢你的款待。”薛灵妩见送客,便告辞出去。

萧忆罗看着薛灵妩的背影,觉得这小姑娘眼神干净坦荡,她的话自己倒是有几分相信。只是没想到今天倒是有意wài

之喜。

…………

(我虽然字数少,可我信息量大啊。)

第一一七章 魂魄交换

“薛姑娘。”

一个温和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薛灵妩还未及抬头,清平侯的身形已经挡在了自己面前。他来的倒是快,自己刚从太后房里出来,他就来了,不会是一直等在这里的吧?

“姑娘起的挺早。”清平侯一领窄袖圆领鸦青色缎子长袍,发上笼着同色发巾,看起来随和亲切,只腰间束的玉带上还有上面悬着的印信、玉佩才看得出他的富贵雍容。

“是啊,是啊,太饿了,所以早些起来吃饭。”薛灵妩不知dào

这位清平侯又打的什么主意,只好含糊道。

“来找夫人吃早饭吗?看来我们这位夫人倒是很喜欢姑娘你呐。”清平侯看了一眼萧忆罗的房间,似笑非笑道。

“也没有,不过是想问问万永信的死查得如何了。”

“本王也好奇这件事,姑娘查的怎么样了?”

薛灵妩看了一眼清平侯,觉得他说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假,“这件事我想傅大人或者魔铃大人应该都比我清楚,你们为什么都要来问我?侯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用命案来寒暄我实在有些不习惯。”

清平侯见薛灵妩这么直接,便也不绕圈子,直言道:“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说一说慕云庭的事。”

“慕云庭?他怎么了?”

“我同他是老朋友了,看到他此刻回来,我很高兴。”

“老朋友?你认识他很多年了吗?”

“是,很多年了。从他还在襁褓中时,我就见过他了。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真的?那你肯定很了解他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喝了忘川水,前世的事情都忘光了,你一定可以告sù

他的。”薛灵妩兴奋道,拉着清平侯的衣袖就想找慕云庭去。

“薛姑娘你不要心急,听我先把话说完。”清平侯站住了脚,看着薛灵妩笑道,这小丫头竟然是噬魂的妻子,实在是难以想象。清平侯以前觉得慕云庭的性格应该是喜欢魔铃这种女孩子才对的。不过想必他和这个薛灵妩也没什么感情吧,不过是互相利用。

“你有什么话跟他说不就行了,省得我还要转述了。”

“姑娘方才既然说我很了解噬魂,那你就应该知dào

,噬魂的性格孤僻多疑,我若这样告sù

他,他必然是不会相信的。”

薛灵妩点点头,这确实像是慕云庭的作风,连邵云浓这个可能是自己昔日恋人的人他都拒绝了,清平侯的话他也不见得会听。

“那侯爷是想告sù

我什么呢?对了,你是怎么认识慕云庭的?你方才说他还在襁褓中时,你便见过他?”

“其实说起来是我把他捡回来的。”

“捡?你的意思是慕云庭是个弃婴?”

“是,就连我也不知dào

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我捡到他时他已经被丢弃了两三天了,只一个小小的锦被包着,哭声已经很微弱,幸好那时天并不十分冷,否则只怕不饿死,也要被冻死了。”

“他自己知dào

他是被捡来的吗?”薛灵妩想起慕云庭那常常冰着的脸,竟有几分心疼起来,也许就是因为自幼被抛弃,他才会是这样的性格吧。

“知dào

,他一懂事我便告sù

了他。这是他有权知dào

的。以我的身份自是不能收养他的,但我还是把他带回了府里。既然他的父母要抛弃他,那我就给他这天底下最好的。”

“你为什么会对一个弃儿这么好?”

清平侯听了这话倒是愣住了,这个问题以前的慕云庭也问过,他沉思了片刻又道:“这个问题我倒真是没有办法回答了。我也不知dào

,许是缘分吧。况且这是善事。不过后来我很庆幸自己留下了这个孩子。”

“怎么说?”

“你同他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应该知dào

他这个人有多优秀。聪明自是不必说了,难得的是他在王府长大,却一丝骄矜也无,不仅练得一身绝世武功,更是心思缜密嫉恶如仇。所以他十四岁的时候我便把他送去了六扇门,只用了四年的时间,他就拿到了御赐神捕令。”

“那他还不到二十岁!”薛灵妩不由咋舌,自己手里这个最最普通的捕快令牌还是孟旭给自己开了个后门,若给自己四年时间,只怕十四年、四十年,她也不一定能拿到神捕令。

“也许上天让我捡到他,就是因为不想埋没他如此的天分和才华吧。”

“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名声大噪,成了六扇门赤手可热的名捕。再后来……”清平侯的脸色转了黯然,叹了口气道:“再后来就是银号案,他查案时被人所杀。”

“怪不得魔铃那么心急要破这个案子了。”薛灵妩恍然大悟,原来慕云庭竟是因这个案子死的。

“他虽然十四岁就离了王府,但我待他却一直犹如亲子。他猝然死了,我却也如经lì

了丧子之痛一般。”清平侯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声音中的颤抖,“他死后我连他的尸身都不敢看。我一直觉得他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死了。”

“你不要难过,他现在不是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薛灵妩安慰清平侯道。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同慕云庭竟还有如此深厚的关系。

“是,这真是多亏了薛姑娘。也不枉费本王如此大费周折了。”

“你大费周章?”薛灵妩疑惑道。

“哦,没什么。我不过随口一句话。”

“不对,不对,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说过,你和我们薛家颇有渊源,而这次又如此说,难道你早就知dào

慕云庭复活的事?他还阳分明只是个巧合啊?”

清平侯叹了口气,一双深沉事故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薛灵妩,“你本应该嫁的人是肃宁知府的儿子印雪卿吧?”

“你怎么知dào

?”

“慕云庭死后,我想尽了一切办法,只想挽回他的性命。他能有如此成就,不得不说是我亲手培养了他。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所以你想找柩冥师帮慕云庭还阳?”

“是,其实当时我也找了另外几个柩冥师,但要么年纪不合,要么是男人。只有你们薛家可以,但你娘却拒绝了我。”

“拒绝了你?”

“可能是因为我和噬魂的身份,你娘觉得他并不适合当你的相公。纵然是冥婚,你娘亲也是在很认真的帮你挑选女婿呐。”

薛灵妩心底流过一丝暖意,没想到娘亲竟为自己如此筹谋。“那为什么后来又是慕云庭了呢?”

清平侯狡黠一笑,似乎很是得yì

,“我方才说了我还找了别的柩冥师。他们既然没财运赚大头,但还是可以帮别的忙。”

“你不要告sù

我你让他们找了鬼差,扣下了印雪卿的魂魄,换成了慕云庭!”

“我不得不说,这世上还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清平侯随手捡起一枚石子,投入了不远处的池塘中。石子入湖,湖水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犹如薛灵妩此时的心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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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洛氏水川

(为什么大家从前几章看到了浓浓的奸情呢?萧凉凉和小薛的爹爹真的是清白的!)

……………………

“我只是想同你说一句谢谢,我很感激你救云庭回来。”

薛灵妩听着清平侯说的这句话,心里倒有几分替他不平起来,他对慕云庭这么好,可这个杀千刀的竟然把这个大恩人忘了个一干二净!就算是因为喝了忘川水也不可原谅!

清平侯看着薛灵妩义愤无比的脸庞,满yì

地笑了,这丫头回去一定会将自己同慕云庭情深意重的过往灌输给他的。

慕云庭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你给他什么,他便接受什么。他不相信魔铃和自己,但却不会对薛灵妩起疑心。比起自己去说这些话,让这个丫头转达,自然是更好。

“噬魂啊,噬魂,本王虽然很舍不得你丧命,但却也不想你脱离我的控zhì

。我倒真要谢谢那个送你一程的人,这一下子真的解决了我的难题了。”清平侯心中暗道。至于方才说给薛灵妩的故事,故事就是故事,哪里有什么真假呢?

………………

“你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晒太阳未免也太早了些。”琉灵修远远就看见薛灵妩一个人站在池塘边发愣,故yì

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后,才在她耳边猛然道。

薛灵妩吓了一跳,手里捧着的食盒哆嗦了一下掉了下去。还好琉灵修反应迅速,一把将那盒子接在手中,顺便还打了开来。

“鹅脯?给我的吗?馒头妹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吃饭都还惦记着我。不枉我昨晚做梦都梦到你。”琉灵修也不找筷子,直接用手拈起一片塞进了嘴里。“嗯,真好吃。若是再有一壶花雕就好了。”

“喂!谁说是给你吃的了?”薛灵妩抢过那盒子,方才琉灵修突然开腔,吓得她够呛,歉还没道,就想吃东西,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难不成是给你那个鬼丈夫的?他都不能吃东西,你就承认你是对我好有这么难吗?”琉灵修又把盒子夺回来,顺手还捏了一把薛灵妩的脸,笑着道。

“吃你的东西吧,不要总是这么油腔滑调的。”薛灵妩推开琉灵修,一脸嫌弃地抬起手抹了一把他方才捏的地方。她环顾四周,才发xiàn

方才自己出神的功夫,清平侯已经走了。

“话说你自己站在这儿发什么呆?不会是在想我吧?”琉灵修斜睨着眼睛看着薛灵妩,身子又慢悠悠地蹭了过来。

“哎呀,你离我远点儿。”薛灵妩忙又退了一步,方才琉灵修靠过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一股酸酸的味道,“你多久没洗澡换衣服了?”

“呃……这个嘛,我想一下。”琉灵修又塞了一片鹅脯在嘴里嚼着,翻着眼睛真的认真思索起来,“自从楚风走后,没人给我洗衣服,我就再没换过了。不过澡我偶尔还是想着洗一下的,只不过后来意识到都没干净衣服换,洗澡也是白洗,就算了。”

“想着洗一下?怪不得是这个味道。”薛灵妩皱了皱鼻子,嗅觉这个时候太灵敏反而成了负担了。“你就不能自己洗一下衣服吗?”

“馒头妹,我可是干大事的人,这种琐碎的事怎么能劳动我动手呢?要不这样,你以后帮我洗衣服,大不了我吃点亏,把你娶了,你看怎么样?”

“呸!”薛灵妩啐道。“我看不怎么样!再说了,我已经有相公了,才不要嫁给你这样的人。”薛灵妩捏起鼻子,无比嫌弃地转过脸去不看琉灵修。

“哎,哎,哎,人家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怎么还嫌弃我臭呢?”琉灵修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我觉得挺好的呀。浑身散发的都是挡也挡不住的风流倜傥。”

薛灵妩懒得再和他贫嘴,瞪了他一眼便要走,却看到帝君迎面过来。

琉灵修本来还要跟薛灵妩再贫两句嘴的,看有人过来,忙正经站好。

商陆王姓是洛氏。这少年帝君名叫洛水川,九岁登基,今年也才十三岁。薛灵妩自然是没见过先前的帝君的,但洛水川很明显是遗传了他娘亲的美貌,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今日一身儿蜜合色锦缎长袍,外罩一件杏黄绣金龙的敞襟纱衣,头上戴着一只小小的赤金发冠,更衬得身形潇洒,眉目俊雅。只是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总是有些闷闷不乐。也许能够坐拥天下荣华,对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趣味。

“薛姑娘,我今早派人找你,你怎么不来呢?”洛水川见到薛灵妩便抱怨道。

“实在不是我不去,方才夫人叫了我去,我从她那里出来时,她说公子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叫我不要过去了。”薛灵妩连忙解释。

“母后总觉得我的事不重yào

。”洛水川不满地嘟哝道,太傅说他是帝君,他的事就应该是这天底下最重yào

的事,怎么不要紧?

薛灵妩看洛水川皱起了眉,忙道:“那公子找我是什么事呢?”

“你不是会召唤魂魄吗?能不能让我见一个死去的人?”

“公子想见谁呢?先帝只怕我不能帮您召唤,天子的魂魄另有去处,不是我能干预的。”

“不,不是父皇。”洛水川摇头,“是我的一位师父,教我武功和剑术的。他还是六扇门的一位金牌神捕呐!”

“你不要告sù

我你的这位师父叫慕云庭,绰号噬魂?”薛灵妩现在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怎么所有人都和慕云庭有扯不开的关系。感情这板脸王上辈子还是个万人迷!

“薛姑娘果然聪明!就是他!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吗?花多少钱都可以,我有的是!”洛水川兴奋地抓着薛灵妩的衣袖道,此时他的脸上才露出那么一丝孩子气。

“呃,还真的是他。”薛灵妩看着洛水川诚恳无比的表情,想着不如借机敲他一笔钱,反正他这个帝君的钱都是税赋,自己榨一些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公子不必花钱了,他已经来了。”琉灵修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薛灵妩回头,一身黑衣的慕云庭正往这边过来。

“师父!”洛水川激动地向慕云庭狂奔过去,一个飞身竟扑到了慕云庭的身上!

慕云庭的表情明显一顿,全身僵硬,任由洛水川挂在自己身上,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他看向薛灵妩。

“这家伙好像是你徒弟。”

“徒弟?”慕云庭抓着洛水川的后衣领把贴着自己的他从身上硬生生撕了下来。

“站好。”

“是,师父。”洛水川竟真的听了慕云庭的话,规规矩矩站好。

“你真是我徒弟?”

“是,师父教了我剑术和这个……”洛水川捡起地上的一枚小石子,手一抬,叫声“着”,那石子飞出,将不远处刚刚含苞的一朵小小山茶打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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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你是师娘

(最近清爷我深陷论文泥潭无法自拔。所以no加更,no回访,no互动。抱歉。有位古代圣贤说的好,写论文时淌的泪都是当初选题目时脑子里进的水。)

……………………

“你似乎学得不怎么样。”慕云庭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了看落在地上的花苞,又看着一脸赤诚和期待望向他的洛水川,淡淡道。

洛水川瞬间尴尬起来,脚在地上蹭了又蹭,脸也涨得通红,“是,我没有什么武学天赋,学不到师父的绝招。”

“你既然没有什么天赋,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慕云庭正经道。这话一出口,薛灵妩立kè

瞪向他,你已经死了,我可还想多活两年呐。

“师父忘了?”

“我喝了忘川水,什么都不记得了。”慕云庭解释,不过他却对面前这个文弱少年生出了几分好感,不是因为他是自己徒弟,也不是因为他是帝君,而是因为这少年见自己死而复生,却完全没有害pà

,反而很热情地扑了上来。

他起码不恨自己,否则也不会见到自己复活便如此开心。

“你告sù

我,我为什么会是你师父。”慕云庭见洛水川久不回答,便又重复了一遍。

洛水川的脸由红变白,又转黑,很想说一句“因为老子是帝君”,可又实在是没底气,纠结了半日才垂头丧气道:“是我求了你很久,你最后嫌烦才勉强答yīng

的。”

“怪不得。”慕云庭在洛水川已经掉了一地的自尊上又狠狠地补了一脚。

“师父真是一点都没变。”洛水川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本以为你忘了以前的事会变得和善一点。可没想到还是这么……”

“狠毒吗?”慕云庭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我如果真的够狠毒的话,那死的就不会是我,而是别人了。”

“是,师父教xùn

的是。”洛水川点头。父皇当年若心肠硬一些,除掉清平侯,也不会现在被他把持朝政,自己还要叫一声摄政皇叔。

站在慕云庭身边的薛灵妩倒是不赞同这句话,“你这逻辑岂不是说谁最狠毒才能活到最后?”

“当然。”

“我就不狠毒,那我现在不是也活得挺好的。”

慕云庭无比认真地看了一眼薛灵妩,不屑道:“那是因为你没什么价值。”

“你!”薛灵妩的自尊也被深深伤害,立kè

指着慕云庭的鼻子大吼:“谁说我没有价值?我没价值的话你是怎么站在这里的?我看你不是因为喝了忘川水,而是你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你生什么气?我说的是事实啊。没价值就不会被人杀,就能活下来。不好吗?”慕云庭依旧是一脸的认真,“如果让我选,我宁可过你这样的生活。”

“这……”薛灵妩倒没想到慕云庭的想法是这样的,一时间竟不知dào

该道歉还是该安慰他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去再重新认识以前的人,因为我不想想起以前的事。知dào

的太多就会死。”慕云庭又接着道,眉目略转,透出几分苦楚来。

洛水川小心翼翼地蹭到慕云庭身边,一脸委屈道:“师父,我知dào

你一直嫌弃我没天分,学得不好,可我希望你不要借着失忆就不认我啊。”

慕云庭看着洛水川可怜巴巴的表情,倒笑了起来,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了,反正已经又被卷入这漩涡了。逃是逃不掉了。”

“师父,那你还认我吗?”

慕云庭往前走了走,捡起那朵被洛水川打落的小小花苞,突然转身,只一抬手,那朵嫣红山茶花便簪在了薛灵妩的发髻上。两人的距离虽然不远,但却也隔着十数米。这花又轻飘柔脆,想让它飞入发鬓,力度要拿捏得当。轻了半途就会掉下,重了花朵会烂不说,又会打散薛灵妩的头发。一朵小小花苞,倒很见指上功夫。

薛灵妩摸摸头顶的那朵小花,以前大伯在外面鬼混回家都会送大伯母首饰赔罪,爹爹在娘亲生日的时候也会买些发簪送她,没想到自己收到相公的第一份礼物竟然是一朵小花,还是从地上捡来的!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送你发簪是一件很大方的行为?”琉灵修凑到薛灵妩身边悄声道。

薛灵妩惊讶地望了琉灵修一眼,这家伙怎么总是能猜出自己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总能猜到你在想什么?”琉灵修说完俏皮地眨眨眼睛。

薛灵妩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必须得承认,这个家伙比慕云庭要有趣的多。

“师父你好厉害!”洛水川赞叹。

“拍马屁没用。等你什么时候也可以做到了,我就承认你是我徒弟如何?”慕云庭同洛水川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瞥向一旁站着的薛灵妩,此时她似乎正同那道士说着什么,眼睛笑得弯弯的。

“可是,师父这未免也太难了些?能不能……”洛水川的话说到一半,却发xiàn

慕云庭撇下自己朝薛灵妩走去。但他走了两步却突然折了回来。凑到洛水川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这……这不太好吧?”洛水川瞪大眼睛望着慕云庭,不敢相信方才自己听到的。

“我让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

“那你要答yīng

我,承认我是你徒弟!”洛水川学武功的天分虽然差了些,但敲诈勒索却是一把好手。

“好。”慕云庭点点头。拎着洛水川的后衣领到了薛灵妩身边。

“怎么?决定认回你的小徒弟了?”薛灵妩笑眯眯地看着被慕云庭擒在手里的洛水川。没想到慕云庭还有这么个小徒弟,帝君啊!开玩笑,以后横着走都行了!

“真的要这么叫?她好像还没我大吧?”洛水川一脸不情愿地转向慕云庭,哀楚满目。

“你多大?”

“十三。”

“她比你大一岁多呐。去吧。”慕云庭淡然地“鼓励”道。

洛水川看着慕云庭坚决的眼神,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站到薛灵妩面前,鼓足了十分的勇气飞快地说道:“师娘好。”

“师……师什么?”薛灵妩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瞪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不确定他方才叫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呃……好话不说第二遍。”洛水川涨红了脸,不肯再叫。

“咳。”慕云庭站在洛水川身后轻轻咳了一声。洛水川立kè

无比流利大声地叫了一声“徒弟见过小师娘!”洛水川无比机智地加了个“小”字。免得薛灵妩也趁机踩到自己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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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又现线索

薛灵妩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方才自己似乎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她一个十多岁的姑娘被另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叫“师娘”,实在是有些荒唐。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帝君!

琉灵修对洛水川的语出惊人自然也是目瞪口呆,但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慕云庭便回过神来,知dào

肯定是他强迫洛水川这样叫的。琉灵修挪了挪步子,靠到慕云庭身边,坏笑着看向他,觉得他这一手跑马圈地宣誓主权的办法还真是……

“身为一个神捕,未免太小气了些。”琉灵修凑近慕云庭,轻声取笑。

慕云庭听了这话丝毫不以为意,淡然道:“薛灵妩本来就是我妻子,我徒弟叫声师娘也是应该的。”

“只是馒头妹似乎不太乐意。”

“乐不乐意她都是。”慕云庭语气断然,一双本就冰冷的眼睛看向琉灵修,示威的意味甚浓。

薛灵妩是不太乐意,洛水川的一声“师娘”叫得她觉得自己几乎老了几十岁。

“好了,既然已经见过师娘了,那就再见吧,我们还有事要忙。”慕云庭不想再同这些人废话,上前拖了薛灵妩便走。

“师父,这样你是不是愿意承认我是你徒弟了?那招飞瀑连珠你还没教完呐,什么时候教我剩下的?”洛水川忙跟上去问道。

慕云庭脚下步子不停,头也不回道:“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先自己琢磨。”

“自己琢磨?这……”洛水川一跺脚,后悔万分,当年真的应该选魔铃或者别的人当自己师父的。

“公子,我看你身形较弱,但骨骼轻盈,并不适合学慕云庭的武功。他属于刚猛一路,要足够的内力修为才行。你若不刻苦,只怕再练个十年,他方才的那招飞花入鬓你也练不出来。”琉灵修打量了洛水川一阵道。

“真的?可傅统领说噬魂的武功是六扇门里最好的,甚至在这天下都是数得着的高手,我想着同他学哪怕只能学到他的十分之一应该也很厉害了。”

“不管学武还是学别的,要适合自己才行。否则只能是事倍功半。我倒觉得桑云重的武功路数更适合你。”

“忘归还要兼领内宫护卫,没时间教我。再说就算拼尽全力他的折扇在我师父手下都走不了百招。同他学只怕不会有什么出息。”

“那我问公子一句,你为何要习武呢?”

“深宫险恶,习武傍身。”

“这就对了,你又不要江湖行走、拼杀夺魁,也不争招式之长短,不过是保自己周全。守全比什么强攻都对你有好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可能打得赢这天下所有人,刚猛凌厉的招式学多了只能让你更加争强好胜。桑云重虽在你师父手下过不了百招,但你师父若想打伤他可是难如登天。”

“我知dào

桑云重最厉害的是八卦回天!折扇打穴,独步武林。施展出来,一般人瞬间就会被封住所有穴道!纵然是高手,也有些自顾不暇,此时便是生机!”洛水川有些明白了琉灵修的意思。他比别人更了解活下来比打得赢更有意义。

琉灵修点点头,洛水川其实天赋不差,领悟力也好,只是慕云庭教的不好罢了。

“只是那是桑家绝学,他岂会轻易传授给我?”

“你给他他想要的,他自然愿意给你你想要的。”

“他想要的?”洛水川眼睛一转,立kè

便有了主意。“你为什么要告sù

我这些?我同你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你我相遇就是缘分,我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琉灵修笑笑,这位帝君真是在宫中呆久了,以为别人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多谢。”洛水川冲琉灵修点点头,他现在倒心急着去找桑云重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琉灵修对洛水川拱拱手,“公子自便就是。”

等洛水川离开走远,琉灵修却还站在原地。有些话他还是不愿告sù

洛水川,他虽然已经见识了太多的丑恶和黑暗,但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有些事不点破也许会更好。况且,现在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转折了。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再毒的东西,十步之内,必有解药。桑云重的八卦回天,最讲究掸、拂、避、遮,厉害就厉害在它是克制慕云庭的绝招飞瀑连珠的绝妙武功。

“多学点东西总不至于是坏事,对吧?”琉灵修耸了耸肩,自语道。

…………………………

“喂,你拖着我去干嘛?那公子虽然是你徒弟,但毕竟是帝君,你对他能不能客气一点?万一他翻了脸,我们可就惨了。”薛灵妩拼命挣脱着,可无奈慕云庭抓着她胳膊的手力qì

甚大,完全摆脱不了。

“昨晚有人动了文濛初的尸首,他眼中的金针不见了。我昨晚已经看了所有人的房间……”

“哦!你又找借口偷偷进别人房间!”薛灵妩抓到小辫子般指着慕云庭的鼻子兴奋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慕云庭拂开薛灵妩的手,“你放心,我昨晚看的只是男人的房间。后来我便一直守在庭院外,期间没有人进出过。现在来找你,就是让你看看九缨和邵云浓在不在房间里。顺便盘查一下。”

“你方才说文濛初眼中的金针不见了?”

慕云庭叹了口气,鄙视地横了薛灵妩一眼,“你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只怕就能跟上我的思路了。”

“对了,你昨晚怎么又偷偷跑了出去?”

“我昨晚出去还不是因为……”慕云庭话说了一半,立kè

住了口,想起昨晚那个险些亲下去的吻,他再看眼前这张脸便觉得一阵尴尬。

“因为什么?”薛灵妩追问。

“因为你睡觉打呼噜磨牙声音太大,吵死我了。”

“我哪有!”薛灵妩顿时红了脸,“我睡品可是很好的,娘说我一睡着规矩的跟死了一般。”

“你娘用比喻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

“呃……这不是重点,总之我是不会打呼还有磨牙的!”薛灵妩抬头冲慕云庭吼道,却见不远处一个白衣人影过来,细看下竟是魔铃邵云浓。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你看,你要找的人来了。”

“两位果然感情甚笃,一大早还腻在一起。打扰两位还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换了一身白衣的邵云浓看起来犹如一尊冰雕美人一般,但却也冷不过她方才的语气,简直是要呵气成冰了。

“邵大人有事吗?”

“万永信的夫人今早来找了我,说有线索。我来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她有线索?”薛灵妩立kè

振奋,“去!去!当然去!”

第一二一章 破解密图

(我一个朋友微信发了个朋友圈说“梦碎了。”另外一个朋友给的回复,“拼一拼就好了。”各位亲,看,多简单。梦碎了,拼一拼就好了!勇敢上路吧!)

……………………

薛灵妩三人匆匆赶到万府时,那里白幔遮日,哀哭动天。丧礼似乎办得很是隆重风光。陈凌霄正站在府门外等着他们,脸上的哀恸和疲惫一目了然。

“三位,夫人在老爷的书房等候。请随我来。”程凌霄话不多说,只这一句,算是打了招呼。带着三个人进了万府往内堂走。

万永信的夫人一身缟素,静静站在书房门外。见邵云浓三个人过来,浅浅道了个万福,又冲陈凌霄点点头,后者明白,识趣地转身离开。薛灵妩看眼前这人没有哀哭,没有悲愁,甚至连眼圈都不曾红。若不是身上的白衣和发上的白色绢花,她似乎只是个晨起出来自己园中赏花的妇人。

万夫人已近知天命的年纪,她嫁给万永信时不过才十八岁。可当时万永信比她还小着两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夫人不美,也没有什么才华,要说般配,是配不起万永信的。但万夫人和善贤惠,持家勤俭,万永信却又配不上她。万永信在外闯荡多年,连家中父母都是这位夫人送的终。没有爱,却依然过了一辈子。

夫君为天,万夫人从没有过别的想法。即便是她的夫君多年不归家,即便是她的夫君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万夫人却依然只是淡淡然,像多年前一样,将这所有的孤单与寂寞独自吞下。不高兴,却也不难过。就像此时万永信死了,她不过是换件衣服罢了。不难过,却也不高兴,日子过得同以前还是没有差别。反正入夜依旧是她自己独寝,吃饭时桌上还是只一对筷子。

“万夫人节哀。”邵云浓见到万夫人,客气道。

“多谢邵大人。”万夫人略笑笑,还了礼。上了年纪的她脸颊略丰,倒真的有几分贵妇人的淡然风致来,比年轻时反而有了些味道。不过也没人懂得欣赏了。

“夫人不知是有了什么线索?”

万夫人略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其实我也不确定这算不算线索,只是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所以便贸然请神捕大人来看看。”

“我想夫人应该知dào

银号案查了这么久,却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现在只要是与这个相关的,都是有用的信息。”

“三位请进。”万夫人点点头,带着三个人往身后的房间去。

“这是老爷的书房。平时他很少让人进来。”万夫人拿出钥匙开了书房的门,“我也是要帮他整理一些东西,所以才进来的。”

“是万老板留下的书信?”邵云浓问。

“其实我也不知dào

是什么。”万夫人把三个人让进书房,这书房不大,书还没有古玩放的多,字画也是挂着摆摆样子。万永信也不是个读书人,书房不过是见客用的。

“书房这里一向是有一个暗格的。放着宝丰隆所有的账目和各种契书。”万夫人走到书桌旁,不知dào

是摸了哪里的一个藏在何处的暗钮,只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嗒”声,桌案上放着的砚台竟向一侧旋转开来。

万夫人再轻轻一抬那砚台,书桌的正面整个翻转过来,露出了下面的暗格。这个机关万永信装上的时候就告sù

了自己夫人。他不爱她,但却一直把她当家人。宝丰隆的身家性命只有托付给她,万永信才放心。这位夫人对自己没有什么感情,对银子更是没什么感情。

万夫人将宝丰隆那些价抵数千万金的账本往一旁随便地拨了拨,拿出放在下面的一只小盒子来。

“这盒子以前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万夫人把盒子递给邵云浓。

“那万老板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反常的地方?有没有同你说什么话?”邵云浓接过盒子一边看一边问。

“银号案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会受到影响。但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生活还是惯常。”

“那他有没有同你说过他觉得会是什么人要杀这些银号的老板们呢?”

万夫人摇摇头,“很多事他并不会同我说。”

“这个是……”邵云浓看了看手上的盒子,只是一个大概手掌大小的檀木盒子。做的十分精致。但却是锁着的。盒子的正面嵌有几十块细小的可活动的木块。这些木块上有一些奇怪的但却并不连贯的花纹。

“密图盒。”慕云庭瞥了一眼道,“这种盒子一般都是用来传递重yào

消息的,每一只密图盒上面的图案都不一样,除非知dào

原本应该是什么图案才能拼得出来,盒子里嵌的定向锁才会自动弹开。否则根本打不开这盒子。送消息的人都会把盒子和图案分批送出去。等图案送到对方手中了,盒子才会再送过去。”

“真的吗?这么厉害。”薛灵妩接过那只密图盒,好奇地看着。那上面的木块每一个都很细小,上面的图案又凌乱不堪,看不出一丝规律。如果不知dào

原图是什么,但这也找规律,只怕没人能拼得出来。

“万老板把这只盒子留在这里,极有可能有银号案的凶手有关,也许他已经知dào

了是什么人。”慕云庭猜测道。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还要玩这一手?”邵云浓问。

“寿宴那日的事你也见到了,凶手极有可能是身份极显赫而且就在我们之中的某人,如果真的是,贸然说出来都有可能会给他的家人招来杀身之祸。或者这盒子里不过是他生意上的什么事,不想让人知dào

罢了。到底是什么,要打开才知dào

。”

“你有把握解开这盒子吗?”邵云浓看着慕云庭皱起的双眉,觉得他们两个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一起查案,一起追踪。同慕云庭呆久了,邵云浓变得很懒,懒到不去想任何出现的线索。因为她知dào

只要有慕云庭在,就不用自己去想,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那盒子是八十一格的。有些难。”慕云庭的眼睛转向书房四周,这盒子出现在这里,那么解开它的图也极有可能会在这里。

薛灵妩摇了摇手里的盒子,没有什么声音。

“万夫人,这个盒子对你重yào

吗?”

“这不过是老爷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万夫人答。

“慕云庭,这盒子很稀罕吗?”薛灵妩又转头问正在沉思的慕云庭。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yào

的是盒子里的东西,而不是盒子本身。”

“那就好。”薛灵妩点点头,把手中的盒子往地上一丢,抬起腿狠狠踩了一脚上去。那盒子登时四分五裂。

“看!解开了!”薛灵妩指着裂体的密图盒,得yì

道。

第一二二章 一对耳环

薛灵妩看着瞬间就被自己破解开的密图盒,无比的得yì

,这东西方才被慕云庭说的神乎其神的,保密措施也就一般嘛。

一时间没人说话,万夫人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邵云浓则是完全的嗔目结舌,薛灵妩方才的举止已经完全超出了她预想的所有的打开方式。而慕云庭则是因为气愤,脸黑得几乎可以瞬间就下一场雨来。

“你搞什么!”慕云庭拎起薛灵妩把她丢过一旁。

“我帮你把它打开啊。”薛灵妩委屈道,不明白慕云庭突然发什么脾气。

慕云庭不再理会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了拨那堆粉碎的木片。从里面拈出一片折起的纸张样的东西来。

“还好这次的盒子里没有王水或者别的,否则线索要被你毁个一干二净了。”慕云庭见那张纸完好无损,总算松了一口气,表情也不再那么严厉,开口道。

“王水?”薛灵妩也蹲到慕云庭身边,很是惊讶,睁大眼睛问:“为什么会有王水?这不是个密图盒吗?要是有王水里面的东西不久化了?”

慕云庭叹了口气,看到那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方才心中腾起的怒火竟顿时烟消云散,“你也太大胆了些。竟一脚踩开了。人才啊。”慕云庭说着说着嘴角竟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万永信应该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bèi

的密图盒竟让这个丫头一脚就给破了!

虽然很冒险,但为免也太戏剧化了。

邵云浓此时站在两人身后,方才刚刚找回的过去的感觉瞬间逝去,她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自己似乎就成了个外人。

“我也不知dào

里面还会有这些东西啊?我以为不过就是个盒子。你看这里也没有王水啊。只有一张纸条子。”薛灵妩又把那堆碎片拨了拨,发xiàn

了一道细细的金色光芒闪了一下。

“密图盒为了防止有人这样外力蛮拆,所以才会在盒盖下注一层王水或者其它腐蚀性的东西。若真的有,别说你踩了,只猛力的摇晃都有可能会把里面的东西毁了。”慕云庭解释。

“好像还有东西。”薛灵妩捉住了方才的那一点光,又从木头碎片中拈出一个细小的东西来。

“这是……耳环吗?”薛灵妩看着自己手中那细细的一条,很是惊讶,耳环这可是女人用的东西,万永信这个神神mì

秘的盒子里不会只是装着老情人的东西吧?薛灵妩偷着看了一眼万夫人,她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慕云庭展开手里的纸条,上面写有一行小字。

“若事到临头,可派人执此物到凌阳找我,切记切记。”

“万夫人,您知dào

万老板认识什么重yào

朋友是在凌阳城的吗?”

“你知dào

宝丰隆的生意遍布全国各地,老爷认识的人自然哪里都有。不过他认识的比较重yào

的或者比较相熟的人大部分都是在浔阳本地或者是商陆,凌阳似乎没什么,或者是我不知dào

罢了。”万夫人略想了想答道。

“这就不好猜了,凌阳那么大。”薛灵妩有些失望。

“万夫人,这东西我们可以拿走吗?”一直没说话的邵云浓突然开了口,她拿过薛灵妩手里的耳环问。

“可以。不过你们要是发xiàn

这同老爷的死没有什么联系的话还请归还。老爷放的如此隐秘应该对他很重yào

。”万夫人补充道。

“这个自然。万夫人这里只怕还有许多事要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了消息会尽快通知你。”邵云浓行了礼便离开了。

薛灵妩看了一眼慕云庭,他显然也不知dào

邵云浓怎么突然要离开,“应该是看出了什么线索,我们也走吧。”

“好。”薛灵妩点点头,也跟着出来。邵云浓已经迈着大步走出去了好远。

“邵大人,你是发xiàn

了什么线索吗?”薛灵妩快步跟上,好奇的问。

邵云浓却理也不理会她,只盯着手里捏着的那枚小小耳环,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那耳环方才薛灵妩已经看过了,似乎是金质的,细细的一条链子下悬着一朵小小的花,小的都看不出来那是什么花。

“魔铃,你是不是发xiàn

了什么?”慕云庭也跟上来问。

邵云浓这才住了脚,将手里的耳环递给慕云庭,“你看着不眼熟吗?”

“眼熟?”慕云庭接过,细细看着。

薛灵妩看着邵云浓脸上的古怪表情,心里突然冒出个极荒唐的想法,这耳环不会是慕云庭招惹的什么女人吧?不然邵云浓怎么会这样问呢?

“我没见过,或者说见过却忘了。”慕云庭摇摇头,把手里的耳环还给了邵云浓。

“是,你什么都忘了。”邵云浓语气虽然平淡,但双眼中却满是哀怨,她从衣襟中摸出一只香囊,递到慕云庭的手中,“打开看看吧。”

慕云庭接过打开,却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只好将香囊倒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自己手掌上。

“这是……”薛灵妩看清楚慕云庭手上的东西后,很是惊讶,那分明就是一只和密图盒里发xiàn

的那只耳环一模一样的耳环!

邵云浓把自己手里的那只耳环也放在慕云庭手上,“正好是一对。”

“香囊里的那只耳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耳环是你死后,忘归给你整理……整理遗体的时候在你身上发xiàn

的。”邵云浓看着慕云庭,觉得这件事奇妙无比。

“在我身上发xiàn

的?”慕云庭瞪着手中的两只耳环,“难道这就是我当时发xiàn

的线索?”

“我想应该不是。”邵云浓脸上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

“不是?不是线索那是什么?”薛灵妩盯着慕云庭的耳朵看了看,“你不要跟我说是他戴的?!这没有耳洞嘛。”

邵云浓和慕云庭同时恶狠狠瞪了薛灵妩一眼,忍住了涌上喉间的那一口鲜血。

“你为什么觉得不是线索?”慕云庭不理会薛灵妩的抽风,问。

“因为这耳环……你是悬在一根皮绳上,戴在脖子上的。”邵云浓说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还真的是戴着的啊?”薛灵妩揶揄道,她突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鬼丈夫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慕云庭听了这话更是尴尬,窘迫道:“我为什么会戴着这种东西?”

邵云浓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薛灵妩道:“也许是你在何处认识的什么姑娘送你的信物。”

慕云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纵然他忘记了前世的一切,但对自己的人品还是有保证的。这种事绝对不符合他做人的一贯原则。

“想知dào

答案,我们到凌阳去不就好了?!”薛灵妩抓过那一对耳环晃了晃,顿时觉得自己的日子是越来越刺激了。生活如此多娇啊。

第一二三章 无奈告别

“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万夫人站在书房中央,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什么人听似的大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纯黑色戴兜帽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身旁。

“很好。夫人果然比万老爷识时务的多。”那人的声音冷漠阴森,正是那日那个给了九缨几个耳光的鬼魅样的人物。

“是你们太卑鄙了。”万夫人瞪着眼前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影子,忿怨道。

“夫人果然快人快语,卑鄙有什么不好呢?你不会以为你丈夫如此大的家业都是清清白白得来的吧?”那影子不疾不徐说道,似乎很乐意同万夫人讨论这个问题。

“你不必啰嗦,孩子呢?”

“其实我对你倒真是挺有兴趣的。”影子抬起胳膊,斗篷从手臂上滑落,露出一只枯瘦如干柴的手来。那只手瘦骨嶙峋,青筋暴起,指甲更是有两三寸长。这只手在万夫人的面前虚空地画了几个弧,万夫人的身形落在他的眼中,既无衣衫,又无骨肉,只是一个极莹白完整的魂魄。影子不由感叹:“生于这红尘之间,却没有什么七情六欲,少见,少见。干净,干净。”

万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人,心中有些厌恶,但却不害pà

,她定定地看着那张隐没在兜帽后的脸,继xù

说道:“你带走的孩子,还回来。”

“你放心,我是个极守信用的人。答yīng

了就不会食言。”那人手臂一挥,房中便又多了两个人影。同他一样,纯黑色的兜帽斗篷将他们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这两个人影出现的很突然,就像是凭空撕开这空气走了出来一样。

两件斗篷展开,露出两个昏睡着的孩童来。这是万永信最小的一双儿女。万夫人上前,将两个孩子拉出来,见他们只是睡着,才略松了一口气。这虽不是她的孩子,却也是万家的骨肉。

“万夫人,你若肯自杀将魂魄交给我,我保证给你万家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那人说起这句话竟像是给了万夫人天大的好处一般,倨傲无比。

“富贵?我万家还需yào

富贵吗?”万夫人淡淡道。

“万老板已死,纵然积富甚深,也不过两三代的功夫。万夫人就不为后世考lǜ

?”

“落魄时一茶一饭,富贵时还是一茶一饭。我看没什么区别。我虽然不过是个女流,却也觉得自己的命比这富贵重yào

的多。况且,我若真在乎富贵,你也不会想要我的魂魄了。”

那影子有些惊讶,旋即笑了起来,笑得斗篷都不住地颤抖。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声从兜帽后传出来,“夫人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出手杀你了。罢了,罢了,你这样的人也是难碰到的。这条命就先寄下罢。”

万夫人听了这话也不觉如蒙大赦,脸上表情依旧。“这件事已了,还请阁下不要逗留。我这里还有事要忙。”

影子止了笑,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万夫人一眼,叹了口气,身形一转,连带房中的另外两个人影,便都没了踪迹。

………………………………

薛灵妩偷了看了一眼身边的慕云庭,发xiàn

他依旧黑着脸,将要问出口的话生生又咽了下去。若这时候再追问他耳环的事,也许真的会被暴揍一顿。

邵云浓跟在两人身后更是一言不发,那两个背影落在她的眼中实在是刺眼,那只耳环也在她心头也笼上了一层不小的阴影。

三个人就这样闷声不吭地回了别院,到了那里,慕云庭才想起昨日的事,他离开这么一会儿,只怕该回来的人已经回来了。

“薛姐姐,你们这一大早的怎么从外面出来?”九缨已经趁着慕云庭离开的短暂功夫,回到了别院。此时见他们三人回来便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招呼道。

“有些线索去查一下。”

“薛姐姐你出去查案怎么不带我?上次你还说以后查案要带上我呐。”九缨小嘴儿一撅,委屈道。

“馒头妹还真是勤快,这马不停蹄的便出去追索真凶了?查得怎么样了?哎呀,睡个回笼觉就是舒服。”琉灵修也伸着懒腰从房中出来。

“这些都是秘密,闲人不必知dào

。”慕云庭拦住正要说话的薛灵妩,先一步开口道。

“小气什么,我还不乐意知dào

。”琉灵修撇撇嘴,“我只关心今日的午饭吃什么。楚风!楚风!”琉灵修又扯着嗓子招呼他的师弟。

“来了,来了!”楚风端着个盘子从走廊一头匆匆跑了过来,“大师兄,你的午饭。咦?大家都在啊。”楚风见众人都在,忙笑着打招呼。眼睛一转,看到九缨时,脸忍不住红了起来。低下头只盯着自己手中的盘子看。

“别看了,口水滴上去了。”琉灵修夺过盘子,不满道。

“各位都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楚风这话问的是众人,但眼睛却溜向了九缨,磕磕巴巴道。

“楚风你胡说什么呐,这么一点点东西怎么够招待大家?”琉灵修护着手中的盘子,警惕道。

“各位好兴致,聚在一起聊天吗?”桑云重摇着扇子出来,招呼道。他今日的脸庞样貌又恢复了初遇时的样子,一身洁净白衣,笼着一张遮住脸颊的银色面具。

“桑大哥。”九缨望着桑云重那双涟漪般的眼睛甜甜道。

“魔铃,你终于肯把衣服换下了?”桑云重似没听到九缨的话一般,只看向邵云浓。

“那件昨晚勾破了而已。”邵云浓淡淡道。

“我听说薛姑娘还要继xù

追查银号案,噬魂自然也要去。那魔铃你是同他们一起,还是同我们一起回帝都呢?”

邵云浓看了一眼慕云庭,咬牙道:“我不喜欢热闹,他们人太多了,我还看我还是回去好了。”

桑云重点点头,“也好,六扇门还有不少事要你处理。既然如此,各位,就此别过了。”

“怎么今日就要走?”邵云浓吃了一惊,她以为还要逗留几日。

“夫人公子都已收拾妥当,半个时辰之后就要上路。”

“这未免太仓促了。”

“夫人决定的事,我们服从就是。”

“邵大人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凌阳,银号案你也一直再查,好容易有了线索,你舍得就这么走了?”薛灵妩见邵云浓似有不舍,便劝道。可谁知她这一开口,反而坚定了邵云浓的心。噬魂的心不是一两日就可以挽回的,倒不如眼不见为净,静待事情发展。

“忘归,我们走。”邵云浓看了一眼慕云庭,见他连一丝不舍也无,便再无留恋。

“各位,告辞。”桑云重向众人团团一礼,同邵云浓离开。

“哎呀,吃饱了。出发了。”众人还在聊天时,琉灵修已经快速地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抹抹嘴道。

“出发?出发去哪?”楚风疑惑道。

“你没听馒头妹方才说,要去凌阳?说起凌阳城,我是真要带你去见识见识了。”

“见识什么?”

“凌阳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斗彩大会呐!”

第一二四章 告知死讯

洛水川走的很不甘心,他刚刚认识薛灵妩这个有趣的人,又找回了自己师父,目睹了一场精彩的凶杀案,这样的生活比枯燥无趣的宫廷生活有趣的多。可正当他意犹未尽的时候,母后却突然决定返回帝都。这难免扫兴。

萧忆罗自然不会理会自己儿子那翻起的白眼和撅起的嘴,她不过是捏了捏洛水川粉嫩的脸,笑着让他不要任性。

洛水川的遗憾顺利升级成为愤nù

,对自己这傀儡一般的帝君身份愈加憎恨起来。若有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生在帝王家。龙袍在身端坐在金銮殿上的他,除却能紧紧抓住那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的一角之外,他什么也掌握不住。

洛水川“啪”地一声放下车帘,将这烦心的一切遮在了帘子外。

“薛姑娘,记住我同你说过的话。”清平侯同薛灵妩说完这句话,才翻身上马。商陆皇家宗室豪贵出门都讲究排场,马车马匹都极尽豪奢,单看那马的环佩和马车材质,车中人的身份就能猜个差不离。但清平侯从来不愿坐马车,他虽生是皇子,但驰骋疆场多年,现在的功勋地位全靠马上得来,马车这种舒服安逸的东西会慢慢腐蚀了人的斗志。

清平侯手底下有商陆城最大的销金窟,这里有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最精致的菜,最甘醇的酒,以及最诱人的赌盘。这里清平侯常去,只有去这里时他才会坐马车,坐上一辆由四匹纯白色汗血马牵引的,嵌满金箔和宝石的沉香马车。他去那里不是为了玩乐享shòu

,而是为了吸引那些高官豪贵子弟前去玩乐享shòu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有了这销金窟,就算你是赤金,也能淘洗成渣滓。这样一来他根本不必费心剪除异己、拉拢同谋,那些姑娘们的罗裙下拜倒的已经够了。

“馒头妹,总是盯着人家男子看可是不好啊。”

薛灵妩正愣怔怔地看着清平侯的眼睛,琉灵修的声音却突然穿耳而入,清晰的犹如在自己脑海中响起一般。薛灵妩回过神来,收了目光,却发xiàn

琉灵修正负着手站在不远处笑笑地看向自己。再看周围众人,似乎并没有听到方才他说的那句话。

即便是看着忘归的倾城容貌,薛灵妩都从未心驰神往过,可不知dào

为什么她对清平侯说出口的话却总是只有点头赞同的份。

马车辚辚,一行人动身上路。慕云庭静静站在薛灵妩身后,一言不发,只邵云浓和桑云重策马经过时略点点头,算是告别。

“好了,走吧,还有事要忙。”等最后一个随侍的马匹启动,慕云庭便不耐烦地对薛灵妩道。

“你自己去不行吗?”薛灵妩实在是不忍心将文濛初的死讯告sù

袁游远。她知dào

这两个人交情深厚,不知袁游远知dào

自己的老朋友竟是他一直追索的凶手之后该作何感想。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也是一个捕快了。不要总想着挑拣自己愿意做的事去做。这世上还有许多事是你不想却又必须去面对的。”慕云庭教xùn

薛灵妩道。

“你好啰嗦,我是师娘,又不是你的小徒弟,要教xùn

教xùn

他去。”薛灵妩顶嘴道,看着慕云庭一本正经板起的脸孔她就不服气,他不就大着自己几岁嘛,总是教xùn

人。

“不爱听算了。”慕云庭不理会薛灵妩,转身便走。薛灵妩的嘴纵然撅的可以挂把水壶,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道士一起去。”慕云庭又甩下一句。

“我也不是你的小徒弟,为什么要听你的?”琉灵修学着薛灵妩的语气歪着脸反驳道。

“你要是不去,那就让薛灵妩去搬文濛初的尸首。”慕云庭看也不看琉灵修,径直往前走,语气严厉的又补充道:“我说真的。”

琉灵修叹了口气,谁让他最懂得怜香惜玉呢?

“楚风!楚风!”

……………………

袁游远看到文濛初的尸首听完他的故事之后,并没有十分惊讶。他只是握了握这位老朋友冰冷僵硬的手,便将那白布重新覆上。

“袁捕头,要不要我们帮忙殓葬?”薛灵妩道。

“不必了,老文早就给自己准bèi

好了棺木,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葬礼是不用了。不过是放入棺材埋了罢了。就不劳各位动手了。”袁游远婉拒了薛灵妩的好意。

“我还要去衙门一趟,不过还请各位同去做个证人。我们好出告示,告sù

浔阳的百姓凶手找到了。”

“出告示?文濛初已经死了,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些?”九缨插嘴道。

袁游远摇了摇头,“纵然他死了,做过的事还是要负责。不张榜告示,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孩子还有他们的家人?”

“可他死的也挺惨的,再说那些孩子已经不在了,凶手也已经死了,又何必如此?他可是你的朋友。”琉灵修也有几分不忍,他毕竟是修道之人,文濛初伤痕累累的脸看在他眼里,很是刺目。执刀之人有太多的苦楚和无奈,死前他已愿意放下,回头便可上岸,“不如就这样让他安息吧。”

“死者需yào

安息,但生者需yào

的是真相。”慕云庭语气冷漠,但看向袁游远的眼神却颇有几分赞许。没想到这个看着混日子一般的捕快倒有几分公正。

“老文,我知dào

你不会怪我的。只是要委屈你了,我只怕连坟都没办法帮你起了。”袁游远回身从桌子上拿出一壶酒来打开尽数倾在地上。百姓们知dào

了文濛初是凶手,就算他死了也会将他的尸骨挖出来泄恨的。倒不如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妥当。

薛灵妩看着文濛初的尸首,鼻子一阵酸涩,自己还没来得及把顾倩棠告sù

她的故事讲给他听,他就死了。

“袁大人,您吩咐属下找的账目,都已经找到了。”一个皂衣捕快突然闯了进来,一脸的兴奋,手里高高举着厚厚一卷账本样的东西。

“我就跟您说了,找我准没错儿!咱认识的有人!要是银号案破了,您可要记得在邵大人面前帮我多美言几句!”那捕快很是高兴,完全无视屋中的众人,冲袁游远大声嚷嚷道。

第一二五章 同去同去

那个刚刚冲进来的捕快很是兴奋,邀功似的冲向袁游远,丝毫没有注意到数道意义复杂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他手上的东西。

九缨虽然不明白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也不知dào

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银号案”“邵大人”这几个关键字还是理解了。她死死盯着那捕快手里的那卷东西,手腕略转,一枚小小烟幕弹已经扣在了手心。此时当然不能用蛊用毒,太容易暴露。烟则是最好的掩饰。只要这浓烟一起,就……

“小兔崽子!没看到我这有客人!”袁游远飞快地瞥了九缨一眼,她衣袖里的乾坤全落在他眼中,他忙夺过那捕快手里的东西,将他一把推搡出去。在那个可怜的捕快屁股上补了一脚之后,袁游远砰地关上了大门。

“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想来邀功,这帮小兔崽子真是疯了。”袁游远将那账本胡乱翻了几页,便装作毫不在意地丢在一旁。

慕云**前将那账本捡起,这账本没有封皮,略翻翻,慕云庭的眼前一亮,“既然袁捕头不要这东西,那不如给在下带回去看看。”

“不是,这都是些废纸,没用的。”袁游远立kè

紧张起来,冲上去要夺慕云庭手里的东西。

“袁捕头你既然说是废纸,留着也没用,我随便看看。”慕云庭锐利的眼光看向袁游远,将他额角渗出的汗和颤抖的嘴唇全看在眼里。上次遇到他时他的态度就一直很奇怪,也许这捕快无意中查到了什么线索。

“这这这你……不能拿走。”袁游远更是紧张,拼命抢夺道。

“反正我们一会儿就要离开浔阳,路上无聊,当解闷儿了。”慕云庭试探道。

“离开?你们要走?银号……银号案不不查了?”袁游远很是惊讶,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所以……”慕云庭拖长了音调,盯着袁游远脸上的变化。

“你们都走吗?都走?”袁游远急切地问。

“当然。我们已经发xiàn

新的线索是在凌阳,便决定到那里去。”慕云庭点头,他看到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袁游远明显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在下也不耽误几位上路,老文的事我自会处理,就不劳几位上衙门了。你们还是尽快启程,晚了可就不好了。”袁游远眼睛转了几转,心下暗喜,只要把这帮人打发走,自己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

“真的不用我们同去衙门作证?袁捕头不怕定不了案吗?”

“不会,不会,诸位既然已经找到新线索,还是这件事比较紧要。这里离凌阳不近,几位还是尽快上路,也好早日缉拿到凶手。”袁游远连忙道,就差直接赶人了。

“袁捕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怎么这么着急赶我们走呢?”薛灵妩也察觉出袁游远的不对劲,问道。可她的话刚说出口,就被慕云庭拎住了衣领。

“走了,我们赶时间去凌阳。”慕云庭说着便把薛灵妩往门外拖。

“不是,怎么就走了?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喂!你别拖着我!”薛灵妩挣扎着喊,人却已经被慕云庭拖出了门外。

“终于可以出发了。”琉灵修拍着手跟上去,一脸的兴奋之色,“不知dào

今年的斗彩大会有没有漂亮的彩戏师。”

九缨则飞快地对着袁游远做了个封嘴的动作,便也跟着走了。剩下楚风愣怔怔地站在房中央,不知dào

方才发生了什么。不过九缨要是知dào

袁游远看到了她同清平侯见面,只怕今天他们进来看到的就是袁游远的尸体了。

“楚风!”琉灵修的狂吼从门外传来,楚风这才回过神,冲袁游远一拱手匆匆跑了出去。

“我觉得到此地大家可以分开了。”看到楚风也出来,慕云庭开口道。

“分开?为什么?”先抗议的自然是九缨。“薛姐姐说要带我一起去当捕快呐!”她说完蹭到薛灵妩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挠了挠薛灵妩肩上的那只松鼠,“是不是呀?松果?”

薛灵妩也忙点头,既然收了人家的礼,自然不好不带别人一起玩。况且血噬这种东西那么恐怖,带着九缨在身边似乎安全些。

“你们在万家的表演也结束了,自然是要跟着自己的杂耍班走。跟着我们做什么?”慕云庭冷漠道。

“让她跟着我们也好,万一碰到血噬,还可以收了!”薛灵妩忙帮九缨说话。

“只怕她连找都找不到。若带着她有用的话,上次就发xiàn

凶手了。”慕云庭直接道。

这话九缨实在无法辩驳,只好晃着薛灵妩的手臂又撒起了娇,“薛姐姐,你们不是要去凌阳吗?我们戏班也要去的。那里每年的斗彩大会很是热闹,班主自然会去参加的。我只是想着反正也要去,不如与你们同路好玩一些。薛姐姐,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喂,慕云庭你不要这么绝情嘛,她不过是想跟我们一起走,这也没什么。人多热闹啊。”薛灵妩低声对慕云庭道。

“我们是去查案,又不是春游。”

“反正琉灵修和楚风已经一起了,再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谁说道士要跟着去了。我觉得到这里也该说再见了。”慕云庭本就不耐烦周围这么多人聒噪,现在这案子迷雾重重,身边的人一个个出现的又太过巧合,还是不要走太近的好。

“算了,算了,人家要过河拆桥那也是没办法的。”琉灵修倒是很看得开,大方地一挥手,转身竟要走了。

“楚风,我跟你说,从这里到凌阳,骑快马怎么也要个七八十来日呐。这还不算碰上阴天刮风下雨,路不好走的时候。这一路上还要住店、吃饭,银子要花不少。”琉灵修一边说一边冲楚风挤眉弄眼,可无奈楚风就是不开窍,只傻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就不长脑子。”琉灵修戳了一下楚风的脑门,“馒头妹,你身上的铜板还有几个?”

薛灵妩抽出身上的小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出来,那几个可怜的小小银角子和铜板还铺不满她的手心。

“真可怜啊,这么点钱只怕连烤馒头都吃不起。”琉灵修啧啧的感叹,“不过要是用御剑术就不同了,几个时辰就可以到了,能省下不少钱。可惜有的人不愿意,那就算了。”

九缨先一步回过神来,无比配合道:“灵修哥哥,我同你们一起走,我不喜欢骑马。薛姐姐,我们就先走一步,到那里等你们了。”

“不过不知dào

你们到了之后斗彩大会会不会已经结束了。错过了可就真的可惜呐。”琉灵修眉毛一挑,眼睛溜向薛灵妩。

薛灵妩看看慕云庭,又看看琉灵修,偷偷挪动着步子往琉灵修那边靠了靠。觉得还是不要车马劳顿的好。

慕云庭看着对面的四双眼睛,纵然他可以不吃不睡,薛灵妩还是要的,只好轻咳一声,无奈道:“我们……咳,是要抓紧时间,不能让凶手抢先了。所以……”

薛灵妩一个雀跃跳起勒住慕云庭的脖子,“好了,大家一起春游去!不!破案去!”

……………………

慕云庭看着一堆尚自冒着烟的账本,感觉自己的额角在不住地突突地跳着。

果然还是应该单独行动的。

第一二六章 不夜之城

(我也不知dào

昨天这章发什么疯,竟然没分段,重发一下,昨天看晕的可以再来一遍哦。话说喉咙充血,扁桃体化脓性发炎,所以今天一直在打点滴,六点钟发今日的更新。实在不好意思。)

薛灵妩他们到达凌阳城时天已擦黑,但出人意料的是凌阳城此时不仅没有渐入沉寂,反而无比欢腾。宵禁令在这里简直就是一纸空文。彩灯高悬,人头攒动,火气氤氲,热闹非凡。连琉灵修的宝剑从天而降落在人群中时,众人都没有什么惊讶的反应,反而都无比兴奋地冲着他们鼓起了掌。

“哇哦!”薛灵妩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脚踩入了一场孩童的荒唐梦境。她睁开眼睛所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让她觉得震惊和不可思议。但却又觉得很是美妙。

“这是……”

凌阳城的主干街道很宽,两旁的所有商铺都是红灯高悬,彩绦纷飞。商铺前更是海海漫漫挤满了无数的小摊子,摊子上或是琳琅五彩的珠串饰品,或是狰狞却顽皮的泥偶面具,或是鲜活诱人的花雕草编,再或是一些连薛灵妩都叫不出名字的新奇玩意儿。而街上的人都不是寻常的黑布葛衣或是素色短打,人人衣五彩,或曳地广袖,或遮面斗篷。更有一些男女莫辨的伶人一般的人物在脸上抹着厚重的油彩,身上披着兽皮,发上黏着五彩羽毛,淡淡然地在人群中穿梭来往。更夸张的是,有些人的身后还跟着不少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猛兽!

九缨的打扮对薛灵妩这一群人而言,未免有些格格不入,但到了此处,竟是她最合群。琉灵修似乎是来过这里,在人群中活跃的犹如一条入水泥鳅。他方才一落地,就抛开众人钻入了人群之中,吸引他的自然是不远处那些冒着腾腾细白热气的卖食物的摊子。

楚风这种老实人同薛灵妩一样也是初来乍到,两个人犹如两个大傻子一般大睁着眼睛长大了嘴,四处不住的看。一切的东西都是那么新奇,一切的人物都是那么的绝妙。薛灵妩真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几双眼睛来,才能把这街上的一切都看个清楚。怪不得琉灵修听说要来凌阳如此兴奋,这里实在是太过有意思了。

“慕云庭!你快看!看这里!”薛灵妩揪着慕云庭的衣袖激动地晃个不住,她刚刚看到一旁路过的一个姑娘身上竟然缠绕着几缕碧绿色的火焰!那火焰活了一般跳跃着同薛灵妩招了个手。

“还有那里,那是什么?是什么!”还不等慕云庭看到那姑娘,薛灵妩又扯着他转向另一边,另一处的一个摊子那里竟盘绕了无数条的金黄色的锦缎蛇,这些蛇正昂首吐着信子,“嘶嘶”地望着薛灵妩。

“松手。我快要被你拧成麻花了。”慕云庭掰开薛灵妩攥着他衣袖的手,不满道。眼前的一切是很新奇有趣,但对慕云庭这种人来说,有些太过聒噪和眼花缭乱。周围这些缤纷的色彩花哨的人物他看着无趣极了,再多呆一秒钟只怕头都会炸开。

“馒头妹,张嘴!”

薛灵妩只听到耳朵边一个声音招呼自己,她下意识地就把嘴张开,一股细细的甜糯落在舌尖上,暖呼呼甜蜜蜜的。

“闭上啊。”一只手伸过来合上了薛灵妩还不知所措张着的下巴。琉灵修拼命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脸期待地盯着薛灵妩,“好吃吗?好吃吗?”

薛灵妩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咀嚼。忙忙地嚼了几下嘴里的东西,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了,腮帮子先是泛起一阵酸涩,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香甜绵糯在口腔里爆fā

出来。

薛灵妩傻乎乎地捧着自己的脸蛋,小心翼翼地将嘴里的甜蜜和着口水吞咽下去,觉得幸福无比。

“好吃吗?”琉灵修锲而不舍地又问。

“糖炒栗子!”薛灵妩一边点头,一边大叫。她最喜欢吃糖炒栗子,虽然是很普通的东西,但每次冬日里吃起来却有别样的味道。

“再来一颗。”琉灵修快速地又剥了一颗想喂给薛灵妩吃。但却被慕云庭从旁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她又不是没有手,不用你投喂。”慕云庭从琉灵修手里夺过那颗光溜溜的栗子,塞进了薛灵妩的嘴巴里。还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狗,张嘴就来。谁给你东西都张嘴吃,早晚被毒死。”

“毒死我也乐意。”薛灵妩晃着脑袋嚼着嘴里的栗子,顶嘴道,“再说我听到他叫我馒头妹了,是熟人,不会毒死我的。”

“慕云庭,你怎么总是那么小气?不用我投喂,那你刚才是干什么?”琉灵修不满地看了一眼慕云庭,把手里的纸包塞给薛灵妩,“这里的好吃的还多的是,我带你去!”

薛灵妩自然乐意,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她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可刚迈出去一步,一个冷幽幽的声音飘入了耳朵里。

“你有钱吗?”

薛灵妩立kè

僵住,自己荷包里的钱估计吃个两袋栗子就没有了。可她眼睛一转,看向琉灵修,“没关系,他应该有钱的。”

“我没钱啊。”琉灵修干脆道。

“你没钱?”薛灵妩险些被喉咙里的栗子给哽死,“那这栗子哪里来的?”

“说起这个啊……”琉灵修皱皱鼻子,坏坏地笑了起来。

“就是那边那个!那个白衣服的!怎么拿了东西不给钱啊?”一个粗壮的嗓门从远处传来。

“你你你你没给钱?”薛灵妩惊讶道。

“现在可不是我没给钱哦,栗子在你手里,是你没给钱。”琉灵修冲薛灵妩眨眨眼睛。

薛灵妩看着自己手里的板栗,又看看正从人群里挤出来的一个壮汉,慌了神,“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会以为我是小偷的。”

“没办法了,只能……”琉灵修一把抓过薛灵妩的手腕,“快跑啊!”他大喊着拖着薛灵妩狂奔起来。

薛灵妩完全没有准bèi

,被他这么一拖之下,险些摔倒,怀里的纸包掉了出来,还是松果眼疾手快,从薛灵妩肩头跃下,一把便将那纸包捞在了自己怀里,又踩着薛灵妩三两下地回到了她的肩头,摸了一颗出来,塞进嘴里咔咔哧哧地吃了起来。

薛灵妩跟着琉灵修的脚步往前疯狂地跑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狂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琉灵修的手此时已经从她的手腕滑到了手掌,他紧紧牵着自己的手,薛灵妩觉得她的掌心已经沁满了汗水。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贩追得满大街跑,这件事情虽然有些狼狈有些尴尬,但却实在是太刺激了。

第一二七章 须臾盛开

(一直在生病,回来晚了,所以才更新。实在不好意思。)

琉灵修紧紧抓着薛灵妩的手,那只小手滑腻柔软,仿佛一捏都会碎了一般。他觉得自己手心里的汗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但却完全舍不得松手。方才也不一定要跑,不过是一包板栗,身上的随便什么东西应该都能对付过去。他只是想带这个姑娘走,牵起她的手,不管逃到哪里去,哪怕就一直这样逃下去也是好的。

“喂!跑不动了,跑不动了。”薛灵妩只觉得自己膝盖一阵发软,险些跪倒在地。往后看了看,似乎没有人追过来,忙拖住琉灵修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被撕裂了。

“休息,休息一下。”

“也好。”琉灵修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看薛灵妩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好住了脚。

“那老板似乎放过我们了,没追过来了。”薛灵妩又回头,吓了一跳,身后一张脸离自己只几寸的距离。那张板正的没有一丝表情但却看得出隐隐愤nù

的脸自然是慕云庭。

“你不要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像个鬼一样,吓死人了!”薛灵妩吼。

“我本来就是鬼,没声音是正常的。”慕云庭戳着薛灵妩的脑门把她拨拉到一旁,走到琉灵修面前站定。

慕云庭的身段已经算是挺拔,但比起琉灵修似乎还矮了那么一点。但此时他周身的迫人气势,几乎要压得面前的人抬不起头来。当然是普通人,琉灵修虽然也是普通人,但他的脸皮可不是普通人厚度。

琉灵修昂了昂下巴,眉毛一挑,突出了自己那一点点的身高优势。

“你不要教xùn

我吃东西不给钱,糖炒栗子都是你的小娘子吃掉的,你身为相公,没钱给她吃饭,应该感到羞愧才是。”

慕云庭看着眼前的人,厌恶到了顶点,但那双眼睛还是一动不动,波澜无惊。

“你知dào

略卖良人是什么罪名吗?”慕云庭冷冷道。

“等一下,我不习惯跟男人站这么近。”琉灵修挠挠鼻子,往后退了大大的一步,笑眯眯地看向慕云庭,“我这不是还没有略卖成功嘛,你紧张什么。再说了,这不一定是略卖,说不定是私奔呢?”

听了这话,慕云庭的眼睛终于冒起火来,一步上前便抓住了琉灵修的衣领。

“薛姐姐,你们跑那么快干什么?慕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九缨此时也已经追了上来,纳闷地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她身后是喘着气跟过来的楚风。楚风一看琉灵修被慕云庭攥在手中,便立kè

要冲上来解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边可能更好玩,所以过来看看。”琉灵修笑着看向九缨,“你慕大哥觉得我的衣服料子不错,想看看是什么。”琉灵修说完从袖中偷偷摸了一张小符出来,贴在了慕云庭的手上。

“力劲松懈。”

慕云庭立kè

觉得自己周身的力道立kè

被卸去,再也攥不住琉灵修的衣领。

“不过我刚才在那边发xiàn

有人竟然带着一只很大的雪老虎!是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九缨兴奋道,“可惜灵修哥哥你们跑得太快了,没有看到呐。”

“真的吗?真的吗?”薛灵妩又被点燃了,跳着脚想要回去。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可不是来玩的,是来查案的。”慕云庭兜头浇了薛灵妩一盆冷水道。

“慕云庭你不要那么紧张嘛,现在刚到这里,天都黑了,也没什么查的,不如先玩一会儿。”薛灵妩恳求道。

“是啊,慕大哥,最近大家都很辛苦,不如逛一逛?”九缨也帮腔。她很少到中原来,现在又被清平侯卸了任务,自然是轻松无比。心底的孩子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快看!快看!那边好多人!我们去看看有什么!”薛灵妩不等慕云庭回应,决定先发制人,拉着九缨的手便又一道烟儿的跑走了。

几声尖锐的嗡鸣,天空突然炸起无数朵的烟花,将漆黑的天空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这些烟花自然不是普通的烟花,那火焰一颗接一颗地被放到空中,错落有致地散开,有的初初炸开,鲜艳无比,有的则升空已久,几近掉落,颜色不同,光亮不同,位置不同,这无数的烟火最后竟在天上勾勒出一幅极精致的锦绣山河来!

街上的人几乎已经疯狂,大量的人流往薛灵妩奔去的方向涌动。而且琉灵修开心地发xiàn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年轻的姑娘。

“喂,你去不去?”琉灵修斜睨了慕云庭一眼。“那边的人可比我危险多了,到时候馒头妹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谁迷晕了卖掉。”

慕云庭恨恨地瞪了琉灵修一眼,也不答话,但还是快速跟了过去。

“别看了,走吧!”琉灵修扯了一把楚风,也往人群中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薛灵妩的脑子里盘绕的全是这一阙青玉案,现在还没有到元夕,但眼前的一切都让薛灵妩觉得犹如新年一般喜悦。只是眼前辚辚而过的几辆香车,车辕上空无一物,竟然都没有拉车的马匹!

那些漂亮的装饰精致的马车就这样自己前行着,但却稳健有秩序的紧。

“是刘兰荪!”人群中有人大喊。

“是那个很厉害的彩戏师?”九缨惊讶道。

“刘兰荪!刘兰荪!”薛灵妩虽然不知dào

刘兰荪是谁,也跟着兴奋的大喊起来。

最后一辆也是最大的一辆马车突然从车顶裂开,车中央冉冉升起一个绿草簇拥的平台来。平台上站着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衣,披一件黑色斗篷的人。

那人站着一动不动,但薛灵妩却惊讶地看到他脚底平台上的绿草竟蜿蜒着生长起来,并用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长出了无数的花苞,花苞变大,竟盛开成了硕大芬芳的花朵!

若不是亲眼所见,薛灵妩一定不会相信这么短的时间,一株花竟可以从叶子长到盛开。

看着那些绿草眨眼之间便成了无数花朵,就连慕云庭这位板脸王也不由动容,方才他看得很认真,但却也没有看出一丝的机窍。

第一二八章 妙手空空

(打着点滴写更新,含着眼泪求支持。看完文什么都没留下就飘过的,你们……你们你们忍心吗?)………………

我发xiàn

不能用火狐的浏览器,发出来就是一大段。

鲜花芬芳,香动四海。

周围的人都在尖叫呐喊,“刘兰荪”这个名字似乎要直上云霄一般。

但当马车驶近,那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时,薛灵妩却瞪着马车上的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对香味实在是太敏感。

那声喷嚏很大,甚至惊动了马车上的人。他低下头,从人群中看到了刚才那个打了个巨大喷嚏的小姑娘。

红色的简单布衣,一头乌黑的青丝用同色的发带束起,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整洁的紧。即便是身边站了一整条街浓妆艳抹的姑娘,她那双闪闪如星辰的眼睛还是那么显眼。

薛灵妩看马车上的那个人似乎是看向自己,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鼻子笑了起来。

那弯弯的眼睛和洁白的皓齿映在那人的眼中,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极了。他只是略略地压了一下手掌,马车便停住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人用手撑住车外的栏杆,竟一跃而出,翩然站在了薛灵妩的面前。

周围的喊声更大了,薛灵妩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纳闷自己碰到的人怎么都是些不愿意露脸的。眼前的人会不会像忘归一样,拥有一张让人深沉忘归的脸庞?

那人似乎看出了薛灵妩心里的好奇,一抬手,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眼前的人很是出乎薛灵妩的意料。刚毅的棱角,英挺的眉,沧桑的下巴和脸颊上满是岁月留下的胡茬。他的眼睛出人意料的竟是同身上长袍一样的墨绿色。他的年纪起码有四十岁,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只是那双深翡翠色的眼睛还犹如年轻人一般,光亮璀璨。

刘兰荪一边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薛灵妩。他本身并不算英俊,甚至有些苍老,但方才那一笑却让他变得格外有魅力。有些人就是这样,只一个表情,就可以让他看起来判若两人。

“在下刘兰荪,敢问姑娘芳名?”刘兰荪的声音很低,但却很有穿透力,薛灵妩都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痒痒的。

“我姓薛。”

“薛姑娘不喜欢香味?”

“那倒不是,只是我的嗅觉格外好,闻到这些鲜花难免会打喷嚏,你那个花好厉害,是怎么变的?”薛灵妩眼巴巴地望着刘兰荪道。

“你想知dào

?”

薛灵妩自然拼命点头。九缨看得呼吸都要停顿,刘兰荪这个名字被戏班的人不知dào

提起多少次了,他可是举世闻名的彩戏师,方才的鲜花盛放是他最拿手的彩戏,叫做须臾,多少人想尽了办法想知dào

窍门,都失败了,他不会是真要告sù

薛灵妩吧?

“不过我只能告sù

你一个人。”刘兰荪神mì

地笑笑,俯身靠近了薛灵妩的耳朵。

周围的人拼命地往两个人身边挤,一个个竖起了耳朵想听到那个惊天的大秘密。

刘兰荪很快便离开了薛灵妩,笑着一挥斗篷,身形已经重新站回了方才的马车。那马车立kè

如有人驱驰一般辚辚远去。

“他方才真的告sù

你了吗?”九缨忙问。

薛灵妩没有理会,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正捧着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碗,大颗粒的粗瓷摸着有些粗糙,碗里有小半碗的水,水中飘着一片小小的翠色荷叶,荷叶上还滚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方才同你说了什么?薛姐姐你快告sù

我啊!”九缨又催促道。

薛灵妩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刘兰荪在她耳边只说了一句话,就是“你一定很想知dào

这个秘密吧,但我不会告sù

你的。”接着竟然还促狭地笑了两声。

“这是什么?”九缨看着薛灵妩手里的碗,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dào

,他方才给我的。看着像是片荷叶,只是太小了些,不知dào

会不会像他马车上的花一样一会儿也开出一朵荷花来呢?”薛灵妩看着那荷叶滚圆青翠,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

没想到薛灵妩的指尖刚一碰到那片荷叶,那叶子变沉到了碗底,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亮晶晶的透明小鱼,活泼无比地在水里游来游去。

“哇!好神奇!”薛灵妩捧着那只碗觉得这个刘兰荪实在厉害,那条小鱼跟方才那片荷叶的颜色一模一样,连形状也是圆滚滚的。

这条金鱼立kè

引起了周围所有媳妇姑娘的嫉妒,人群汹涌着往薛灵妩的身边挤了过来。薛灵妩觉得自己快被“刘兰荪”三个字震破耳膜了。

有那么一瞬间薛灵妩觉得自己似乎还被什么人摸了一把。

“谁!哪个混蛋!”薛灵妩大吼,但也不敢暴走,生怕手里的水泼洒出去。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小贼,东西拿出来!”慕云庭突然发话,扣着一个小孩子的手腕将她从人群中一把拖了出来。

那小孩全身脏兮兮的,一双手更是黑的发亮,蓬乱的头发四散开来披挂在他的脸上。那张脸也是黑的连鼻子眉眼儿都看不清楚。应该是个小乞丐。此刻他被慕云庭死死攥在手里,连一丝紧张也没有,反而梗着脖子,仰起脸来盯着比他高了不少的慕云庭。

“干什么!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吗?!”

“别嘴硬,把你方才偷的东西拿出来!”慕云庭厉喝。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什么偷的东西,你才是小偷!”那小乞拼命挣扎着想挣脱,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疼得他龇牙咧嘴起来了。

“慕云庭,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薛灵妩看那小乞被慕云庭抓的可怜,忙劝道。

“你看你自己身上。”

薛灵妩慌忙看自己的衣服,腰带附近粘着几个黑乎乎的手掌印,而腰间悬着的荷包自然是已经不见了。

“啊!小贼!东西拿出来!”薛灵妩一把将手里的小鱼碗塞到九缨手里,冲到了那个小乞身边。“你偷东西就算了,还占我便宜!实在可恶!”

“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大爷我偷你东西了?”那小乞竟然两手叉腰耍起赖来。

“当然是他看到了!他可是很厉害的!”薛灵妩指着慕云庭道。

“厉害就能冤枉好人吗?你俩是一伙儿的,你当然帮他说话!别看本大爷穿得破烂,但也不是好欺负的!”那小乞丐话虽然说得是震天响,但脚下的步子却在偷偷地往一旁挪。

“啰嗦什么。”慕云庭被这小乞丐的歪理缠的有些不耐烦,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和腰带,一下子就把他整个人倒了过来!

接着慕云庭只略抖了抖手,稀里哗啦一阵想,从那小乞的身上掉下来不少东西。

第一二九章 小儿无赖

薛灵妩看着从小乞身上稀里哗啦源源不断掉出来的东西震惊了,荷包、香囊、钱袋、扇坠、玉佩、簪子,那些东西落下来在地上几乎铺了一小层,可以摆上一个摊子了。

这些东西一边往下掉,一边不断从一旁传来阵阵惊呼,“这不是我的东西吗?”“这香囊是我的。”“这个这个是我的……”

慕云庭又把那小乞往上提了提,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爷今天认栽,要杀要剐随便你!我若求饶就不是好汉!”那小乞此时虽然是个倒栽葱的形象,但这一嗓子吼得还是气势十足。

薛灵妩看着他已经憋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乞还真是有意思。看他的年纪倒是小的很,谁知已经是个老江湖了。

“嘴倒是很硬嘛,我也不会杀你剐你,把你交给官府,自然有人处置你。”

“交官?”那小乞似乎有些害pà

了,眼睛咕噜噜一转,身子一扭,整个人反折上去,竟张大嘴巴狠狠地一口咬住了慕云庭的手。

要是一般人被他咬住,肯定要吃痛松手,可慕云庭是没有痛感的,那小乞只觉得自己的牙根一根冰凉,两个门牙几乎被硌的松动,对方却一点疼痛的反应都没有,反而一脸鄙视地看着自己。

“哇…!”那小乞突然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横流,他用手胡乱抹抹全部蹭在了慕云庭的衣服上。

慕云庭本就十分厌恶这种小无赖,此刻更是恨得牙痒痒,一松手将那小乞丢在了地上。

“你们就是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小孩子!”小乞被丢在地上,干脆也不起身,就在地上螃蟹一般地划拉起手脚,耍起无赖来。“啊!!!!欺负小孩子!”

“谁欺负你了,是你自己偷东西,喂!你快起来!不要以为这样就不送你去见官了!”慕云庭踢了那小乞一脚,喝道。

“啊!!你还打人!我只是个小孩子,你还打我!!我不活了!”那小乞翻滚着愈加撒泼起来,将自己周身滚得尘土飞扬。虽然他是个小贼,但此时那些心软的围观女性们立kè

倒戈,觉得那个打滚儿的瘦小人儿很是可怜。

“看你长得一表人才的,怎么欺负一个小孩子?”“是啊,是啊,看着你也是人模狗样的,不过你看他一直黑着一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你先起来,我不过是轻轻碰了你一下。”慕云庭本不想解释,可四周瞬间射过来的无数道犀利目光让他实在有些承shòu不住。

谁知慕云庭一开口,那小乞哭得更是厉害。薛灵妩见慕云庭有些尴尬,忙蹲在那小乞丐身边,柔声道:“你先别哭,他对人一向这样的。不搭理他就是了。你起来先,地上多脏啊。”

“姐姐!”小乞一看薛灵妩如此和善,立kè

一骨碌起身,扑到了薛灵妩的身上,“姐姐,不是我要偷东西的,我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没有饭吃,很可怜的。”

那小乞整个人埋在薛灵妩的怀中,哭得是山崩地裂,伤心欲绝。一边抹泪儿一边声情并茂地哀诉自己的凄凉可怜。一双手又是抓着薛灵妩的头发又是前后左右的摇晃。薛灵妩被他抱着哭诉,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除了点头赞同外还陪着淌了几滴眼泪。

“慕云庭,他也是实在可怜,也许真的是饿坏了才出来偷点东西填饱肚子的,你就放过他,怎么样?”薛灵妩向慕云庭求起了情。一旁的楚风也是拼命的点头。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姐姐,我跟你保证!”小乞忙接口。

“你看,他都保证了。”

“你相信一个没东西吃的小孩为了填饱肚子会偷这么多东西?”慕云庭自然没有那么心软,那小家伙是个鬼灵精,偷东西的手法熟练的很,绝对是个惯偷儿了。

“我没有偷东西,哪里有?”小乞立kè

收了泪,又梗着脖子同慕云庭对峙起来。

“你还嘴硬?方才已经在你身上搜……”慕云庭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有些惊讶,那里哪里还有什么赃物,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很明显,刚才那个小乞趁着自己撒泼打滚的功夫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又都揽回了怀里。

“没有赃物可不要诬赖好人!拿人拿脏,哈哈……既然没有赃物,小爷我可要走了!”小乞冲慕云庭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松了薛灵妩,一道烟地竟然钻进了人群中,三扭两扭之下很快就不见了。

“这……”慕云庭一瞬间有些目瞪口呆,明明已经抓到了人,竟眼睁睁地看着他……溜掉了!而且所有的失主也都在现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拦住他。

“跑了?”薛灵妩刚刚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被那小乞蹭的脏兮兮的衣服,竟觉得自己有些喜欢起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孩子来。这家伙贼的像条泥鳅一样。而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当贼当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你们就这样让他跑了?”慕云庭有些生气道,“凌阳城竟然是这种风气?任贼盗横行?”

“公子不要生气,”站在慕云庭身边的一个女子笑着说话了,这女子看着三十多岁,身形高挑,容貌秀丽,一身飘摇双飞燕月蓝色衣裙,黑色的长发盘成一个柔美风情的灵蛇髻,珠翠华美,风姿绰约。她的嗓音略有些哑,但却让人入耳很是舒服。看气派打扮便知dào

是位贵家妇人。

“几位是外地来的吧?”那女子问。

“是。”

“难怪了,”那女子又温柔笑道,“每年的斗彩大会都是凌阳城最热闹的时候,云集到此地的不仅有各地的戏班杂耍团,也会有许多的贼盗乞儿借着人多热闹做些不要本钱的买卖。尤其是今日是斗彩师亮相的时间,大家出来就是为了看个热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计较,况且又是个小孩子,公子不必太认真。”

“就是因为你们如此纵容,才让那小贼这般嚣张,他小小年纪就这样目无法纪,若长大了可如何了得?”慕云庭辩驳道。

“公子放心,凌阳每年的斗彩大会能办得下去,治安肯定是要保障的。那小贼自会有人抓到。”那女子依旧是得体大方笑容,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将慕云庭一干人迅速打量了个遍。

“夫人这句话说得好是自信。”

“公子不信?”女子反问。她话音刚落,一个黑衣劲装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附在那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又递给她一件东西。那女子听完略有些惊讶,看了薛灵妩一眼,移步过来。

“大人今日真是多有得罪,还请移步官驿。”那女子摊开手掌,掌心正是邵云浓借给薛灵妩装门面的那枚神捕令。

第一三零章 意动怦然

(挂了三天水,复诊的时候医生淡淡然告sù

我“姑娘,没什么效果啊,估计是你体内抗体太强了,我再给你加些药,再挂几天吧。”那一刻真想化身容嬷嬷,攥一手小针扎他扎他!!!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

“你要干嘛?”琉灵修拦住跟在薛灵妩身后的九缨道。

“同薛姐姐一起休息啊。”九缨自然道。

“同薛姐姐一起……休息?”琉灵修意味深长地重复,身子靠在薛灵妩房间的门槛上,脑袋晃荡进房间里,捏着嗓子学九缨的口吻道:“薛姐姐,我今晚同你一起休息可以吗?”

跟着一声短促而有力的“滚”字之后扑面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枕头,狠狠地砸在了琉灵修的脸上。

“你看,你薛姐姐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觉的。”琉灵修摊摊手,把方才砸歪的鼻子板正回来之后对九缨道。

“是吗?”

“当然是了,你不要忘了,你薛姐姐可以有相公的人,你怎么可以进去插一脚呢?听我的话,不要打扰人家甜蜜小鸳鸯了。”琉灵修自己从门槛上晃下来,顺便带上了薛灵妩的房门。

“可是……我不想一个人睡,我会害pà

。”九缨垂着头不好意思道,“方才有打雷。”

“姑娘不要怕,不过是要下雨,等再过一盏茶的功夫雨下下来,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雷声了。”楚风见九缨害pà

,忙安慰道。

“每次打雷都会打很久的,哪里会一会儿!”九缨撅嘴道,眼睛又溜向薛灵妩的房间,要想办法尽快同薛灵妩混的亲密起来才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你要真的怕,那我让楚风陪你怎么样?楚风不怕打雷。”琉灵修推了一把楚风,坏笑道。

“大师兄你!”楚风的脸瞬间涨红,嘴角却忍不住牵了起来,强忍着笑望着眼前娇小玲珑的九缨,怕她生气忙对琉灵修道:“你不要胡说!”

“灵修哥哥你最喜欢开玩笑了,”九缨了解楚风的性格,并不十分在意,笑着看向琉灵修,“慕大哥的性子要像你这样就好了,薛姐姐一定不会觉得闷了。”

“你薛姐姐要像你这么识货就好了,我就不用大费周章了。”琉灵修叹了口气,揉了揉九缨的头发,“小姑娘早些睡吧,灵修哥哥我要去找一家小酒馆来安慰安慰我这个受伤的心了。”

“师兄你又要去喝酒?”楚风立kè

警惕。

“怎么你也要去吗?”

“不是,师尊他老人家说……”

琉灵修一把揽住楚风的肩,接口道:“师尊他老人家说不能和姑娘玩,但没说不让喝酒不是?放心,放心,师兄我不去找姑娘玩就是了。”

………………

“慕云庭,九缨害pà

,你为什么不让她进来同我一起睡呢?”薛灵妩捡回来被慕云庭丢出去的枕头,有些不高兴,她觉得慕云庭干涉自己的事有些太多了。她离家出走就是不想娘亲总是管东管西的,这下倒好,这一个比另一个管得更严。好不容易有个妹妹一起玩,还被他赶了出去。

“你为什么每次都叫我全名?我可是比你大了不少,你就不能像九缨那样叫声慕大哥吗?”慕云庭不满道,每次薛灵妩这个小丫头片子扯着嗓子叫自己慕云庭,他就觉得很是不爽。

“不要!”薛灵妩一口回绝道。

“为什么?”

“不要就是不要,哪有什么为什么。”薛灵妩登时翻脸,她才不傻,一叫大哥,以后更要听他的话了。

“你喜欢听九缨叫你慕大哥,你方才还丢枕头出去?”薛灵妩有些不明白了。

“这没有联系,我不喜欢她。”慕云庭果duàn

道。

“她又没说要和你睡,你喜不喜欢她重yào

吗?”薛灵妩冲到慕云庭面前,天真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说的这是什么话。”慕云庭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不过瞬间觉得薛灵妩说的意思跟他想的不是同一个限制级的。

“我的话怎么了?不对吗?”

“你身为一个捕快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呢?”

“来路不明?我觉得最来路不明的人就是你了。”薛灵妩气势汹汹道,“你整日这样疑神疑鬼的累不累啊?怪不得清平侯同你那样的交情,他都觉得你不会相信他。”

“他跟你说了什么?”慕云庭问。

薛灵妩忙将清平侯告sù

她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慕云庭。慕云庭听罢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掀衣坐下,静静地注视着桌上的灯火。

“是不是很感动?他对你多好。”薛灵妩一想起慕云庭的身世就把他的霸道冷漠通通给忘了,看着身边人发愣的侧脸,心中竟有些不忍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就有家人了。”

慕云庭似乎还在回味那个关于自己的故事,过了半日猛地抓住了薛灵妩的手。一双黑如暖玉的眼睛死死盯着薛灵妩。

“你……你你干什么?”薛灵妩吓了一跳,慕云庭抓着她的手是冷的,脸上的表情也是冷的,只有那双眼睛炽热的几乎要将自己融化一般。她甚至都能感觉到一股温热从自己的脖子一路烧到了耳后根。

“灵妩,你是不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还有一些心慌紧张?”慕云庭又往薛灵妩的脸前凑了凑,一双眼睛似要将对方吞下一般。

“你怎么……怎么知dào

?”薛灵妩磕磕巴巴道,一颗柔软的心跳得很快,却又有些飘飘然。她望着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却又想一直就这么看下去。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怦然心动吗?

“我当然知dào

。”慕云庭无奈的笑笑,丢了薛灵妩的手,转开了自己的眼睛。

薛灵妩顿觉方才的一切恍惚、飘然和期许都瞬间抽离,眼前的一切复又清晰,眼前的人清晰的让人觉得有些冷。

“醒了吗?”慕云庭看了看薛灵妩,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凄惶,“如果清平侯告sù

你的故事是真的,那么噬魂,他应该才是个中高手。这样的人,你会相信吗?”

“你的意思是他那天同我说话的时候是……”薛灵妩惊讶的捂住了嘴,怪不得上次谈过话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对清平侯忠心耿耿起来。

“噬魂、魔铃、忘归,我以前听到你们这些名号觉得好厉害,现在见识了你们这名号下的武功,总觉得不是很光明正大。还是孟旭好,清清白白查案,不会想着夺人心神。”薛灵妩拨弄着桌上几颗吃剩的栗子,嘟囔道。

慕云庭看着自己这个眉头紧皱的小娘子,头一次后悔把她从家里拐出来了。若不是跟着自己,她此时一定和那个知府之子印雪卿相处和睦,每日写字画画即可,不必连深夜入睡后都要打起精神,时时提防着身边的所有人。

第一三一章 翠羽沈氏

(垂死病中惊坐起,明日更新还没写!累觉不爱。)

……………………

“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慕云庭正在出神,被薛灵妩如此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是问你现在已经到了凌阳了,案子要怎么查?”薛灵妩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小荷包,倒出里面的一对耳环,“还好这东西一直贴身放着,才没有被偷走。不过刚才那个小贼真是机灵。”

“难得也有你这么上心的东西。”

“这可能是查明你死因的关键证物,绝对马虎不得。你又不愿带在身上,只能我帮你收着。”薛灵妩撇了撇嘴,“还有啊,什么叫难得,我可是一直很认真负责的。这耳环还真是看不出什么,样式也普通,连金的似乎都不是。没什么特别。凌阳城又这么大,要从何查起呢?”薛灵妩拨弄着那两只耳环,放到自己耳朵上试戴了一下又送到慕云庭的耳朵边比划了比划,自己先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慕云庭横了薛灵妩一眼,“案子查出来再玩也不迟。”

“不要那么严肃嘛,这不是没线索,轻松一下说不定能打开思路呢?”薛灵妩吐吐舌头,继xù

嘟囔道:“若是琉灵修在,说不定他会主动戴上玩笑一下的。”

“他一个道士不好好在山上修liàn

,混到这里不知dào

是何居心。”

“以他的性子修道太难为他了,所以才跟着我们东跑西颠的呗。喂,你到底有没有头绪?”

“很简单,明天找一家字画店问问就是了。”

“字画店?”

“万永信家里发xiàn

的那只密图盒上的画可是云林子著名的《渔庄秋霁图》,一般人不会用名画做密图盒的拼图,太过复杂不说也很浪费。没有那个必要。懂得用这副图的不仅会是一个颇通字画的人,也是个讲究至极的人。才会把一个盒子做的比秘密本身都吸引人。而且万永信认识交往的人应该也不是个普通人,这样的人在凌阳城内应该不难打听。”

“你怎么知dào

密图盒上的画是《渔庄秋霁图》?”

“当然是在你踩破那只盒子之前看出来的。”慕云庭揶揄道。

“那你不说出来!”

“是,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我的嘴没你的脚快,才让你破坏了那么重yào

的证物。”

“你知dào

就好。”

慕云庭被薛灵妩气了个倒噎,决定不再继xù

这个话题,薛灵妩是不会认错的,“万永信书房里的书画不多,放的都很整齐有序,而且一看就是许久未动的,他的案几上连砚台都是盖起的,就表明他这几日都没有动过桌上的东西。但桌案右手边的百宝阁架的缝隙上却放着一卷没有束起的画轴,我打开看了,就是《渔庄秋霁图》。云林子的画最特别的就是他的印章,等我看了那幅画再看密图盒,哪怕只看到一个角,自然就有了头绪。”

薛灵妩听完忍不住拍起了巴掌,“厉害啊,我都没发xiàn

你在书房走动,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我是神捕的原因。”

“得yì

什么,不就是眼神好点。”薛灵妩不服气道。

“那我考考你,今天晚上我们遇到的那位夫人是什么来历?你能猜出来吗?”

“这有什么难的,那小乞偷了东西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东西就到了那夫人手里,说明她在城中是布置的有眼线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认识神捕令,还有本事让我们住到衙门后院里来,不用问肯定是凌阳的知县夫人了。”薛灵妩快速道。

“嗯,你倒是有进步了。不过还是不对。”

“哪里不对?”

“你看那夫人身上的衣装首饰都是极华贵的,单凭一个知县的俸禄是完全负担不起的。”

“那万一她娘家有钱呢?”

“有钱也不行,同官员的官服一样,他们夫人的衣衫首饰也都是有定制的。再者那女子若真是知县夫人,为什么只让她的侍女把我们带来这里,而她自己却不回府呢?”

“是了,是了,那侍女带我们来时,这里的下人说了一句‘沈夫人好兴致,大晚上的还结识朋友!’”

“你看很多细节你其实是注意到了,只是想问题不够细致,也没有把所有看到的事串联起来,得结论太快。”

“什么意思?”

“就是说话不经过脑子。”慕云庭忍不住戳了薛灵妩的脑门一下,“聒噪的像只鹦鹉。”

“那这夫人到底是谁?”

“你可听说过商陆傅,云门陈,轻舞步,善瑶琴,两美恰恰初及岳。江陵岳氏不如沈。”

“你说今日我们见到的那个妇人就是凌阳翠羽沈?”薛灵妩惊讶道。方才慕云庭说的顺口溜里的四位可都是顶顶大名的美人儿,大伯父经常背着大伯母念叨,若是能一睹这四位其中一位的风采,简直是死了也值。只是这几位除了云门陈氏命途坎坷,沦落风尘,其他几位自然都是豪门贵嫁。正因如此,这顺口溜近几年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也是免得陈氏败坏其他三位的名节。

“我也是猜测,她发上簪着的那只翠蓝色的如意云纹双蛾步摇可是稀罕的很,就算是夜间,只借一点光便是流光溢彩,美艳不可方物。”

“啧!啧!啧!”薛灵妩望着慕云庭不住咋舌道。

“你这又是什么毛病?”

“你真的觉得这耳环不是自己戴的?我看你对女子的首饰都很有研究的嘛。”薛灵妩坏笑道。

“这也是神捕的课程。”慕云庭随口道,“魔铃比我知dào

的更多,若她在也许当场就认出那位沈夫人了。”

薛灵妩看了一眼慕云庭,想问什么却在开口时改了主意,“那这沈夫人什么来头?似乎在凌阳很有势力的样子。”

“我听闻这位翠羽沈嫁的可是南到海泽,北上均输这一带最大的酒榷。”

“酒榷?”

“自古民赋数百,造盐、铁、茶、酒榷之利。这盐铁都是官营,普通百姓不能插手,剩下的两样可都是极厚利的买卖,谁能拿到经管执牌就富可敌国了。”

“怪不得她一出现就好大的排场,连知县府衙都可出入,这凌阳城的治安我看都是归她家管的了。”

“时候不早了,也该睡了,明日一早起来还要去找线索呐。”慕云庭见薛灵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忙道。

“是了,方才似乎都已经打过三更了。那我去睡了。”薛灵妩拉起屏风,滚到在床上,她心中从不存事,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慕云庭还坐在桌前,纤长的手指学着薛灵妩拨弄着桌上的几颗栗子。看着那些胖滚滚的栗子在桌上滚来滚去,慕云庭忍不住拿起一颗剥开放进了自己嘴里。

本该应该香甜绵糯的栗子却如同油蜡入口一般,一丝味道也无。但慕云庭还是吞下了口中的食物,努力感受着它从口腔经过喉咙滑入腹中,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第一三二章 状告亲女

(最近各种低落,身体也很差,但多谢各位亲的关心和支持,发句心灵鸡汤共勉一下好了。

若现在就觉得失望无力,未来那么远你该怎么抗?加油!)

…………

“大人,你帮我伸冤,伸冤啊!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大胆民女,胡说什么,现在证据确凿,分明就是你杀了人,来人!上拶具!”

“不要啊!大人!大人饶命!啊!!!!!!”

随后一声惨烈无比的尖叫声响起,薛灵妩大喊着从睡梦中惊醒。女子苍白的面容,鲜血淋漓的手指和哀楚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一般。

“怎么了?做恶梦了?”慕云庭一听到薛灵妩大喊,立kè

起身从屏风间一跃而过,扑到了薛灵妩的床前。

“是,吓了我一跳。”薛灵妩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发xiàn

那里全是汗水。

“梦到什么了?”

“好奇怪的梦,我梦到了公堂。”

“公堂?”

“是,有人在审问一个女子,那女子一直在争辩,说自己是清白的,可审问她的人不信,还对她上了刑具,把她的手指夹的全部都是血。”薛灵妩抓着慕云庭的衣襟,方才的恐惧还深深留在自己的脑海里,若不找个人来抓着,实在觉得自己无法从梦中醒来。

“你别怕,只是一个恶梦罢了。”慕云庭拍了拍薛灵妩的肩安慰。

“可是……”薛灵妩咽了口唾沫,继xù

道:“可是我从来不曾到过公堂,更没有见过别人审讯犯人。这场景怎么会跑到我脑子里?还那么清晰真实?”

“这……”

“咚!咚!咚!咚!”突然一阵猛烈的鼓声从门外传来。

“怎么回事?”

“我们住在衙门后院,这声音应该衙门外的诉冤鼓。有人告状。”慕云庭解释。

“告状?那我们去看热闹啊!”薛灵妩掀起被子就跳下了床,胡乱地穿上鞋子外衣便要往门外冲。

“你要看热闹也要先洗脸吃早饭吧,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怎么连头发也不梳,就要冲出去。”慕云庭跟在薛灵妩身后抱怨道。

“对,对,对,我们现在住在府衙,不能太失礼。”薛灵妩忙忙地整理好衣服,又以手代梳重新将头发梳拢整齐。

“怎么样?哎呀,算了算了,就这样了,走了,走了。”薛灵妩摆摆手,又往门外冲。

“这姑娘还真是没记性,刚才还吓成那个样子,现在一说有热闹看,立kè

又活力四射了。”慕云庭叹了口气摇头跟上。

…………………………

“大人,求大人给小妇人做主!”

薛灵妩刚绕到前面的县衙大堂站定,一个白衣女子扯着一个少年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一把推开薛灵妩就进了大堂。高呼着“青天大老爷”便跪在了大堂中央。

两个衙役从内堂出来,看着那跪哭的妇人有些不耐烦。嘟囔了几句又折身回去,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位师爷懒洋洋地出来,只略瞥了那跪着的女子一眼,也不吭声,先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铺好笔墨,又慢悠悠地喝了盏茶之后,才气定神闲地对一旁伺候的衙役道:“请老爷出来。”

“是。”那衙役答yīng

一声又转到后堂去了。

“这位知县老爷好大的官威。”薛灵妩对慕云庭小声嘀咕。

“父母官,此地他最大,摆摆谱是正常的。”慕云庭昂了昂下巴,“喏,出来了。”

慕云庭话音刚落,帘幕一动,一个穿着上县从六品鹭鸶官府戴着乌纱冠的中年人迈着方步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堂中的圈椅之上。

“喂,真不是我以貌取人,我觉得这知县应该去卖火烧,而不是来查案。”

“哇,好大的酒味儿!”薛灵妩抽抽鼻子,转过身来推了琉灵修一把,让他离自己远了些。“你不好好睡你的觉,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想睡觉啊,可这鼓声太大,冤情太深,我想睡也睡不着啊。”琉灵修不耐烦地撇撇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楚风说得对,酒还是要少喝些好。”

“开审了,开审了。”薛灵妩见那知县拿起了桌上的惊堂木,忙悄声道。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快快道来。”知县大人惊堂木一拍,不耐烦道。

“启禀大老爷,小妇人是住在城北的狄氏,今日特来状告自己这个不孝忤逆之女!求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那小妇人哀怯怯地又俯首道。

“你抬起头来回话。”

“是。”那小妇人答yīng

着抬起头来。

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这小妇人大约三十左右年纪,一身素白细麻孝衣,一头乌发挽成一个堕马髻逶迤在脸侧,修眉朱唇,双目闪闪,哭得犹如一枝带雨梨花一般。

“你身旁跪着的可是你的女儿?你方才说你要告她忤逆不孝?”

“是,小妇人要告的就是她。”

“那我问你她如何个不孝之法呢?”

“她父亲亡故不过周年,她却不肯祭拜,不肯服丧,不仅如此这小蹄子在家中还日日咒骂我这个母亲,昨天甚至把滚烫的茶汤泼在了我的手臂上。”狄氏啜泣着挽起衣袖,露出白皙晶莹的藕臂,只是那里敷了厚厚一层药膏。

“好大胆的丫头!”知县惊堂木一拍,厉喝,“竟做出此等忤逆不孝之事!”

狄氏身边一直低头跪着的少年此时才抬起头来,她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黛色布衣,身形单弱,薛灵妩此时从侧面看着眉目倒是楚楚。竟是个女孩子。

“大人,这实在是误会,我……”那小姑娘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堂上高坐的上县大人,话到嘴边给自己分辩的却只是“误会”两个字。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当娘的还冤枉你不成?”狄氏立kè

怒道,“大人您看,她当着您的面都敢抵赖,您看我这手臂上的伤,难道是我自己烫伤自己的不成?”

“不是,这件事实在是……实在是有苦衷,娘亲你何必如此对质公堂?”

“苦衷?那你说说你的苦衷?你有何苦衷要忤逆你的娘亲?你在家中多番咒骂于我也就罢了,就算这伤我也认了,但你却连拜祭爹爹都不去?亏得你爹生前那么疼你,你个没心肝的小蹄子!大人,你一定要帮民妇做主哇!”狄氏从衣袖中摸出手帕,捂着脸哭个不住。

“狄氏女,你娘所说可是事实?”

“是,只是……”

“你承认就好,像你这般忤逆不孝之人违反‘十恶’律条,实在是罪大恶极!虽然律法无情,但狄氏我看你这孩子年纪尚幼,许只是不懂事,这罪若真的告实了,可事关人命了。你现在寡妇家家的还要一个依靠。”

“大人,小妇人今日到这里就是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大人方才也说‘律法无情’,我生下这忤逆的女儿,是我的命数不好,大人尽管处置,小妇人拼着以后无人赡养,也不愿再受如此折磨!”狄氏又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喂,律法我不是很熟,听那知县方才说的好严重,这女孩子会怎么样呢?”琉灵修凑到慕云庭身边悄声道。

慕云庭看了琉灵修一眼,往一旁站了站,从嘴角挤出一个字道:“死。”

第一三三章 证据确凿

(抱歉,抱歉,我回来了。以后恢复更新,还请继xù

支持。不会再断了。)

………………

“你这是不肯认罪了?”

公堂上的知县大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似乎有些不耐烦,大早上的清梦被扰,他本就很不耐烦,一看告状的又是这么个妇人,没甚么油水可榨,他自然就丧失了所有的耐心。手里的惊堂木一拍,瞪起了眼睛。

“大老爷,小女子并不是对母亲不孝忤逆,实在是母亲有些误会所以才觉得我……”狄氏的女儿又重重叩了个头,怯生生为自己分辩道。

“大人!”狄氏打断了自己女儿的话道:“这蹄子是最会狡辩装样的,您别看她这么一副楚楚模样,到了家里便翻了脸。您此刻看着是我是娘亲她是女儿,可一等回到家中,我却还要看她的脸色。还请大人今日一定要为小妇人做主!”

狄氏说完抬起手用手绢又拭起了眼角,口中叫着夫君,埋怨他早早去了,留下这么一段孽债无法了结。

“本县可没工夫跟你们这样耗着,还是早些录了口供才好。来人,上桚具。”知县摆摆手丢下一支小小令签,身旁的两个衙役立kè

上前,无比熟练地一前一后控zhì

住了那小姑娘,只一眨眼,桚指木具便套上了那孩子的手指。

“这知县才问了几句便要用刑吗?”薛灵妩想起方才的恶梦,心中一阵惊惧,梦中女子的惨叫和鲜血还历历在目。若不是慕云庭拉了她一把,她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了。

慕云庭对薛灵妩摇摇头,“上县是这里的一方父母,这种事你不能干预。”

“可他未免也太草率了?只凭两三句话便要拷打?重刑之下必有冤狱啊!”

“你上公堂少,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靠捕快查明的,重刑之下必有冤狱,但往往重刑之下也才能得口供。”慕云庭虽也是面色凝重,稍显厌恶,但却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他比薛灵妩见的酷刑拷打要多的多,心也冷硬的多。

“啊!”慕云庭的话音刚落,衙役手中的拶具收紧,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嘎声之后,是一声炸起的瘆人惨叫。

那小姑娘纤细的手指被几片柔韧的竹篾夹在中间,一个衙役死死摁住她的肩膀,另一个则将拶具上的绳索越收越紧,那小姑娘已经疼得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身子匍匐向前,连挣扎的力qì

都没有了。薛灵妩又想上前干预,可慕云庭抓她抓的死死的,一点动弹不得。

“小姑娘,还要嘴硬吗?这只是让你尝尝味道,你若再不肯认罪,只怕这双手都要留在这里了。”那知县挠了挠耳朵,这惨叫听着也实在不舒服。

“大人,我……我我实在是……没有……”小姑娘略抖了抖身子,勉强将头抬了起来,挣挫了一下,一双还戴着拶具的手向前拼命的伸着,已经红肿,那衙役的力道用的并不十分大,但十指连心,这痛楚还不是一般人能忍耐的,“我是冤枉的。”

“大人,她不认罪也没有关系,小妇人还有证人。”狄氏突然道。

“你不早说,既然有人证,这事就好办多了。那狄氏你的证人呢?是什么人?快叫上来。本老爷把你的案子了了,还有别的事。”

“回大人,小妇人的证人就是我那亡夫的大哥,夫君生前我们两家就比邻而居,我夫君死后,他看我们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所以一直对我们很是照顾。家中的事他也都尽数知dào

,我这女儿在家中顶撞辱骂我的几次,大伯也都有听在耳中,也帮着训斥过几次,可惜都没什么作用。此时所以请他来作证是最好的。”

“好,来人,去找这个……你那个大伯叫什么名字?”

“不必劳烦大人去找他来了,大伯料准我这女儿见了官之后一定会一口否认,所以今日已经跟小妇人一道来了,只是大人没召见所以不敢进来见官而已。”

“真是麻烦,既然他已经来了就叫他快些进来听本官问话。”知县摆摆手,让衙役出去带人进来。

“这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狄氏说的那种人啊?我看她年纪不大,性子应该也和顺,怎么会那么恶劣?”琉灵修嘀咕,他看了看小姑娘痛的蜷缩起来的身子,实在有些不忍心,“你们想看继xù

看,我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两个当捕快的真是铁石心肠。”

“我也不想看,只是想知dào

真相罢了。”薛灵妩咬牙切齿地看了看那知县,心中已经将他骂了无数遍,若不是慕云庭揪着她,她早冲上去把那小姑娘解救出来了。

“那你们就慢慢看。”琉灵修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药瓶丢给薛灵妩,“一会儿结束了给那姑娘敷上,也算做件好事。”琉灵修说罢便离开了。

“小民吕中梁见过大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跟着衙役进来,他一身干净合身的白袍,发上束着同色纶巾,看着很是知书达理,只是他见到知县也不下跪,只拎着袍角长揖到地。

“你见到本大人为何不跪?”

“大人,在下不才,中过庚寅年的乡试,因此见官可以不跪。”吕中梁拱拱手,恭谨道。

“那你就站着回话吧,狄氏今日状告她的亲生女儿忤逆亲母,只是她这女儿不肯认罪,本官无法定案,吕中梁你对此事可知dào

的清楚?”

“回大人话,小民知dào

此事,狄氏是小民的弟妹,我与她也是邻居,舍弟走时将他们母女托付于我,所以我对她们时常照顾,家中大小事务我倒是知dào

一些。”

“那狄氏所告之事可是属实?”

“确实属实,虽然小民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但我这侄女实在过分,平常口角时时辱及亲母也就罢了,前几日舍弟死忌她都不肯拜祭,小民无法,只好陪同弟妹来这里求大老爷做主。”

“你说的可都是事实?”

“小民堂堂举人,绝不口出妄言。”

“吕氏女,你娘亲告你忤逆,现在又有大伯作证,你还有何话说?本县劝你还是实话实说,若再巧言狡辩,别怪本县大刑伺候!”知县又一拍手中惊堂木,喝问道。

“大人,我……”小姑娘此时吓得是面色如土,一双如小兽一般的眼睛看了看一旁的母亲,又看了看自己的大伯,怯生生地收了眼神,叩首在地,不再吭声。

“吕氏女,你不说话本县便当你是默认了,既然如此,听判吧。吕氏女不拜父坟,詈骂亲母,此种不孝忤逆女子实在可恶。本县判定……”

“知县大人,”慕云庭突然发话,迈步上前道:“你即便是糊涂也要有个限度,十恶可是重罪,如此草率断案哪里对得起你方才的严刑拷打?”

第一三四章 为母求情

“你是何人?竟敢口出妄言,对本官不恭?”那知县见慕云庭突然站出来,还一脸的不屑一顾,立kè

喝道。

“我是谁不重yào

,只是对大人如此审案方式,实在看不下去,便想出来说几句话。”慕云庭淡淡然道。他身量本就颇高,又一身黑衣,此刻略昂着下巴,整个人站在那里犹如一支出鞘利剑一般,威慑的那知县手里的惊堂木都拍不下去。

“你这是在藐视本官?”

“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这里是县衙大堂,也有你说话的份?”

“大人案子断的不公,我自然要说话。否则定成冤狱,你脸上也不好kàn

。大人别忘了,这案子还要呈到上道复核,单凭现在的证据,只怕很容易被打回。到时丢脸的还是知县大人你。”

那知县听了慕云庭的话也犯了踌躇,方才只想着后堂有事,快些把这案子结了可以回去,倒不想此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你说我哪里断的不公?这亲母告女,又有举人伯父作证,还有什么好说?”

“大人,话还不都是人说的,若只信人们口中说的话,所有的案子只怕都是各有各理,拉扯不清了。”

“你现在不也是在说话?若说各有各理,凭什么我就要信你的话?”

“因为我有物证。”

“物证?”

“就是这个。”慕云庭的手在狄氏身边一抄,就将她手中的绢帕捏在了自己手中。

“你!你干什么?调戏良家妇女吗?”狄氏想要起身争夺,可对方是个成年男子,又不好下手,薄愠上脸,轻斥道。

“你这个人是哪里突然出来的?竟然在公堂之上公然戏弄妇人!”吕中梁一把攥住慕云庭的手腕,要去夺他手中的绢帕。慕云庭反手一扣,反而将吕中梁的胳膊扭住。

“灵妩,抽出他身上的汗巾。”

“什么?汗……汗汗汗巾?”薛灵妩看着一脸严肃的慕云庭和被他死死按住的吕中梁,眼睛溜向后者身上,觉得实在是无法下手。

“愣着干什么?快啊。”慕云庭催到。

“哦,好。”薛灵妩忙冲上去,三两下便利落地解下了吕中梁身上系着的汗巾,嘴里嘟囔着:“上次是扒顾倩棠的衣服,这次又是扯男人汗巾,慕云庭你还拿不拿我当你娘子啊。”

“别啰嗦了,把有缨络的那一端亮出来。”

薛灵妩抖了抖手里的汗巾,按慕云庭的吩咐把打有缨络的那一头翻在上面,露出了上面绣着的粉白色合欢花。

慕云庭松了按着吕中梁的手,又将手里狄氏的手帕也丢给薛灵妩,“看一下这手帕上的花色。”

薛灵妩将那手帕展开,帕角绣着的那朵合欢同吕中梁汗巾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哦!我明白了!你们两个有奸情!”薛灵妩纵然再不谙世事,但这些东西放在眼前还是明白的,她一脸厌弃地丢了手里的两样东西,恍然大悟道。

“你你你胡说什么!别血口喷人!”狄氏一脸慌乱道,手却悄悄伸向地上的手帕,想偷偷拿回去。薛灵妩眼疾手快,一脚便踩住了。

“什么胡说,你们两个一个是弟媳一个是大伯,身上带的私物竟然绣着同样的刺绣,这难道也是巧合不成?”薛灵妩质问。

“单凭一个绣花你就说我们有私,实在是太过可笑!”吕中梁翻脸道:“我一个堂堂举人,你一个不知dào

哪里来的刁民扭打于我也就算了,还让一个小姑娘解下我的汗巾,真是欺人太甚!”

“单一个绣花不够,那我倒想问问狄氏口口声声说她这个女儿不孝,不拜祭生父,不着孝衣,可她身为遗孀,这孝衣下穿着的又是什么?”薛灵妩刚才就看到狄氏脖子后露出的一条小小流苏,此时见她狡辩,立kè

上手撕开了狄氏身上的孝衣。对女人她可是不会手软不好意思的。

那麻布孝衣缝制的本就十分粗陋,料子也不十分结实,被薛灵妩大力撕扯之下衣襟处断裂开来,露出了里面海棠色的亮丽衣裳。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狄氏忙忙的将孝衣重新拉回身上,但却已经完全慌得乱了手脚。

“大人,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一定是狄氏同吕中梁有私情,被她女儿知dào

了,所以想借大人之手除掉这个眼中钉,吕氏女为了保住娘亲的名声,甘愿受刑也不愿说出真相,才是一个孝女。”薛灵妩闻到了狄氏身上的胭脂香,吕中梁身上也有这么一缕相同的味道,此时再看两个人,他们的狡黠、狠毒从眸中透出,无比怨毒地看向跪在一旁的吕氏女。

“狄氏、吕中梁,这女子说的可属实?”知县道。

“大人,您不要听她的一面之词,小妇人是清白的。这不过是……”狄氏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声音却越来越弱,连她自己也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狡辩。

“你也不肯老实说的话,那本县只有继xù

打了。来人,给狄氏上刑具。”

“大人,大人,小妇人真的是冤枉的……请大人开恩,开恩啊!”狄氏挣扎着想躲开,可那两个衙役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们两个按住狄氏的肩膀,利落地将拶具套上了她的手指。

狄氏的惨叫响起,众人还不及反应,她的女儿反倒扑到了自己母亲身上,用自己已经红肿渗血的手指努力撑着拶具,“大人,求大人不要对我娘亲用刑,您要打就打我吧,我说,我什么都说,是我忤逆娘亲,大人您打死我吧。”

“喂,你娘方才想害死你的,你还替她求情?”薛灵妩上前拉住那姑娘道。

“她是我娘亲,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吕氏女含着眼泪推开薛灵妩,她虽然很感激她仗义直言,但狄氏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大人,小妇人不告了,不告了,求大人饶过小妇人。”狄氏吃痛不过,连连哀告。吕氏女更是碰头出声,替母亲求情。

“你这妇人好难缠!告也是你,不告也是你。你这是在戏弄本官?”知县怒道,“狄氏你一个妇人,不仅与人和奸,更是诬告亲女,按律本该杖八十,但本县看你女儿哀求可怜,只笞三十。吕中梁则罪不可恕,杖满八十。好了,拖下去行刑,退堂退堂。”那知县惊堂木一拍,不等下面的人再说话,径自起身竟走了。

“这知县怎么总是这么忙慌慌的?就这样敷衍了事?”薛灵妩不满道。

“我们老爷的性子就是这样,还请两位见谅。”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薛灵妩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黛色衣衫的妇人。她冲薛灵妩和慕云庭款款一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走到吕氏女面前,将她小心扶起。

“姑娘实在对不住,让你受苦了,来人,扶这姑娘回后堂治伤。”

薛灵妩看着这妇人,不必问,她一定是知县夫人了。这一对夫妻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

第一三五章 疯子难缠

“昨晚两位来的匆忙,未能好好招待,实在抱歉。我已在后堂备下早饭,还请两位移步。”那知县夫人安排妥当吕氏女之后便招呼薛灵妩道。

“夫人太客气了,我们昨晚贸然打扰,是我们唐突了。”

“不,姑娘客气,能招待几位也算是我们的荣幸。我家大人不知dào

两位身份,所以方才有些得罪的地方,还请两位包涵。只是不知dào

神捕大人到凌阳城来是公务还是私事呢?”

“你家老爷一直是这样审案的吗?大刑伺候?”薛灵妩问。

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但旋即便又面色如常,还是温柔地浅笑着道:“两位还是快些用了早饭,沈夫人还等着见两位。”

“昨晚我们碰到的那位可是翠羽沈氏吗?”

“姑娘不愧是六扇门的人,这么快便知dào

了沈夫人的身份。”

“她找我们要做什么?”

一直笑着的知县夫人此时也皱起了眉,“沈家最近遇到一些事,我知dào

的也不十分清楚,等你们见到沈夫人她自然会详细告知。”

“没兴趣,灵妩,我们还要去找画,走了。”慕云庭看了看那知县夫人,拉着薛灵妩转身。这个翠羽沈昨晚的殷勤果然不是白献的,这一天还没到要求便提出来了。

“两位是要找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忙。”

“不必了,我们自己可以找。”慕云庭一口便回绝了那知县夫人的热情。

“公子留步,请听我一句,凌阳城这里我夫君虽是上县大人,但沈家的势力更大,这位沈夫人,连我也是不能得罪的。你若想找什么,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当然也只要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找的东西永远在凌阳城消失。公子不肯去沈府,只怕你要找的东西也很难找得到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慕云庭的脸立kè

拉了下来,站在他身边的薛灵妩都觉得一股寒气。

“我只是提醒一下公子。事倍功半还是事半功倍就看公子怎么选了。”知县夫人脸上的笑容已完全褪去,连唇角的笑纹也消失了,整个人的活力和弹性似乎在一瞬间便跟着那笑意去了。

薛灵妩望着这位知县夫人,方才初见时,她白皙剔透的皮肤让薛灵妩以为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此时她不再笑时,双眸和嘴角的苍然老态让薛灵妩觉得这夫人一定比那知县还要大着几岁。

“夫人,夫人,红袖姑娘来了。”一个丫鬟匆匆从后堂出来,对那夫人道。

“两位我还有事,就先不陪着了,沈府的事还请公子仗义帮忙。当然公子若是执意不肯,我也不强求,沈夫人应该会亲自来请。我不过是同公子打声招呼。”知县夫人说完便带着那丫鬟走了。

“那我们怎么办?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这沈氏的势力昨晚我们就见着了,要真是得罪了她,找不到线索不是前功尽弃了?”薛灵妩看着慕云庭的脸色,字斟句酌道。

“只是若此时这么容易便答yīng

,只怕后面便要让她牵着鼻子走了。”慕云庭皱眉,他倒不是不愿帮忙,只是觉得昨晚遇到沈氏未免太巧了些。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选择,倒不如见招拆招。你不会是害pà

了吧?”薛灵妩不怀好意地取笑道。

“我怕什么?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你不害pà

那干嘛还这里不去,那里不见的?”

“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银号案还没有查清楚,我不想分心。”

“你一个当捕快的怎么能这样想呢?多查案有助于开发大脑,我也可以多跟着你学习学习嘛。我倒是对这位沈夫人好奇的很,大不了我们先去找画,然后再去看她有什么事嘛。”薛灵妩搓着双手,一脸的兴奋之色,她本就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方才看那知县审案看的她是一肚子气,正需yào

找些什么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哎呦!”薛灵妩只顾着转脸同慕云庭说话,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确切的说,她觉得是这个人撞到自己怀里来的。薛灵妩揉着被撞得剧痛的胸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人,双臂便被对方死死地抓住了。

“你们从县衙出来?有没有看见我女儿?看见没有?”

眼前是一个疯子一般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清楚颜色,头发和脸也不知dào

多久没洗了,一股股酸馊味呛得薛灵妩险些吐了出来。此刻她那破烂的衣袖中伸出的两只枯瘦手臂铁钳一般紧紧钳着薛灵妩,瞪着眼睛大声质问。

“大婶儿,你女儿?你女儿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先放开我。”薛灵妩挣扎着后退,“你松手!”

慕云**前抓着那女人的肩膀略一用力,她便疼得立kè

松了手,但身子却依旧挣挫着想扑向薛灵妩,“我女儿,我女儿也是进衙门里去的,你们没见到她?”

“刚才进去的只有一个姓吕的姑娘,可她娘亲是狄氏,应该不是你的孩子啊?”薛灵妩纳闷道。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还在里面,我去找她。”那女人挣脱开慕云庭的手便往县衙的大门里冲,可刚进去便被两个衙役给打了出来。

“你这个疯女人怎么又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女儿不在这里,不要再来了!否则对你不客气!”那衙役推搡了那女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恶言相向道。

“喂,她只是想找人,在不在你好好同她说就是了,干嘛打人?”薛灵妩见那女人被衙役凶狠地推倒在地,忙冲上去见义勇为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女人是个疯子,已经来这里闹了好多回了。我们知县夫人和善,叮嘱了不准与她为难,否则早就乱棍打死了。还能由得她在县衙门口闹?”那衙役不耐烦道。

“那她为什么来这里找女儿呢?”

“谁知dào

,她有没有女儿还不一定呐,你看她那个疯样子还能有人同她生孩子?”衙役撇撇嘴,啐了那疯女人一口,“快滚,快滚,下次爷我可没那好脾气。”

“姑娘,我女儿真的真的在里面呐。”那疯女人又一把抓住了薛灵妩的衣袖,近乎贪婪地将脸靠上了薛灵妩。

“大婶,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女儿又叫什么名字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坏人吧?”那女人脸上的表情立kè

转了警惕,抱着双臂蜷缩在了地上,“你打听这些是要抓我的女儿走吗?不行!不行!我不会让你抓走她的!”

“她果然是疯了。”薛灵妩撇撇嘴,对待疯子她实在没有经验,还是走为上计的好。可没想到她才迈出去一步,腿就被那疯子死死抱住。

那女人仰起脸来注视着薛灵妩,一双眼睛浑浊疯狂,嘴角似笑非笑,低沉着声音道:“你别走,娘跟你说千万不要去,不要去,去了你就回不来了,那里会把你吃掉的,吃的连一滴血都不剩!”

第一三六章 初入沈府

“一滴血都不剩!哈哈哈哈!没有血没有血,你最后就剩下一个空皮囊,看你,看你这小脸蛋粉嫩的都能掐出水儿来,正好正好!哈哈哈。”那疯女人笑着伸手摸上薛灵妩的脸,狠狠一把掐了下去。

薛灵妩被她疯疯癫癫的话和模样吓得有些愣怔,等这一下掐了下去才反应过来,可看她疯成那样又实在可怜,也不忍心还手,竟站在那里任由那疯子揉捏。

慕云**前一把将薛灵妩拉过,大步流星地便往前走。

“喂!小姑娘,你怎么能随便跟人走呢?万一他是坏人。小姑娘,你跟我回去啊,我给你做好吃的。小姑娘你……”那疯女子跳着脚还想跟上,但却被慕云庭狠狠一眼瞪了回去,怯怯地松了手。她纵然是个疯子,也知dào

看这人的眼神他肯定是个难惹的。

“走吧。”慕云庭拉着薛灵妩继xù

走。

薛灵妩又看了一眼那疯子,似是有些不舍似的,才跟着慕云庭走了。

“你说那妇人真的是个疯子吗?”薛灵妩问。

“谁知dào

。”

“可她刚才给了我这个。”薛灵妩摊开手掌,方才那疯妇人紧紧抓着她的时候塞了一包东西给她。那是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小包裹,应该是被攥在手里太久,已经脏皱的看不出本来面目。薛灵妩小心的打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传出,里面竟然是几片已经融化的雪花云片糖。

“她塞给我这个干什么?”

“丢了罢,看样子也不能吃了。也许她真的有个女儿,可能因为什么意wài

死了,她思女成疾,所以才疯了。她看到你也许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了,才会给糖给你吃。”

“那她倒真是可怜,也不知dào

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家人,大冷天的穿的那样单薄,还一直在街上到处跑。你没看刚才那衙役凶神恶煞的样子,若下次她再去闹事一定会挨打的。”

慕云庭看出薛灵妩有些不忍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先去找线索,等回来的时候去找知县夫人,她看起来是个和善的人,我们找她帮忙,叮嘱那些衙役不要与那疯妇为难就是了。”

“对,可以找知县夫人,那个知县看着好暴戾,动不动就大刑伺候的。他那个夫人倒是好人。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怪怪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缕捉摸不透的气息。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薛灵妩回忆起同那知县夫人见面的情景,初初见她时,是觉得这位知县夫人和蔼可亲,没有一些架子,但在她身边呆的越久,薛灵妩就越觉得心里怪怪的,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喂,你笑什么?”薛灵妩瞥见慕云庭嘴角的笑容不满道,“我知dào

你觉得我是胡思乱想,我又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当捕快是不能靠感觉的。”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已经培养起捕快的直觉了,也不会一遇到人就掏心掏肺的觉得人家是好人了。这是好事。许多老捕快见到凶手都能感觉的出来。”

“真的吗?”薛灵妩开心地一把抓住了慕云庭的衣袖,“那我离一个合格的捕快又近了一步呐。”

“喂,喂,现在在大街上,大庭广众的注意影响。虽然我是你相公,但也别拉拉扯扯的。”慕云庭忍着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

“切,你还知dào

自己是我相公,每次查案都让我拉别的男人的衣裳。下去你要脱人家的衣服就自己去,不要推给我,名声都给你败坏了。”薛灵妩松了手,撅嘴道。

“我那不是手占着,腾不开。”

“腾不开,下次你再这样使唤我,我就……我就……”薛灵妩水灵活泼的眼睛骨碌碌一转,坏笑道:“我就当众把你给扒了。哼哼。”

“你要是敢,我倒是不介yì

。”慕云庭顺口接到,他抱起双臂,低头望着身边这个似要威胁自己但却幼稚的可爱的小姑娘,心底的某处竟觉得暖暖的。他现在有一些能体会琉灵修为什么那么喜欢同薛灵妩斗嘴了,原来竟是这样有趣。

“你!无耻。”薛灵妩红了脸,躲开慕云庭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本想大骂一句的,可那个“无耻”出口,却弱的自己也听不到了。真奇怪,往常琉灵修这样占自己便宜的时候她总是能毫不嘴软的报复回去,怎么今天竟会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说起来,慕云庭这个板脸王今日怎么学会开玩笑了?

“不过说起来这里的人似乎少了些。方才问路的时候那人不是说这条街是凌阳最大的字画古玩坊吗?”慕云庭站住了脚环顾四周,虽说现在还没到午市,但这里大部分的店却都是大门紧闭,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就连闲逛买东西的人都很寥寥。

“对啊,怎么都没有开门?”薛灵妩随便找了一家店望进去,里面似乎隐隐看到有人在走动,“是还没有到开市的时间?”

“我想是有人吩咐不让开门,你看那边。”慕云庭指指街角,那里探头探脑地站着两个人。

“是那个沈氏?她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你没听知县夫人说凌阳城她们家说了算,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能有多麻烦?”

“那怎么办?”

“现在看起来只能先去帮沈氏解决她的问题,否则这《渔庄秋霁图》只怕永远也找不到了。”

“好啊,好啊,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沈夫人。”

……………………………………

“啧,啧,慕云庭你看这房子,好大的气派,丝毫不输那个万永信啊,还好他家里是做酒榷的,要是也是银号,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了。”薛灵妩跟着管家一边往沈府里走,一边小声同慕云庭嘀咕。

慕云庭只点点头,没做声,一路进来他留心看着,以沈府这么大的身家来说,宅子宏大气派,家丁护院众多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这里未免也太多了些。不过是个商人,他们这里虎视眈眈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比武将府都要厉害。看来沈府遇到的事应该很是棘手。

“请两位在这边花厅稍等,夫人一会儿就到。来人,看茶。”那管家招呼丫鬟道。

“多谢。对了,你知dào

你们夫人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薛灵妩问。

“最近府内是出了一些事,等夫人来了两位自然就知dào

了。”管家含糊地答了一句便出去了。

“等夫人来了,自然就知dào

了。”薛灵妩撇撇嘴,学着那管家的口吻道,“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知县夫人和管家都不肯透露一点。”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一个阴沉不快的声音响起,薛灵妩抬头,门外站着一个面貌凶恶的人,那人一手提着一只雪白的鹦哥儿,一手拎着一枝细长的烟枪,一身玄色团花纹华丽衣衫,此刻正瞪着薛灵妩。

第一三七章 月白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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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棠脸,黄板牙,一双有些凶狠的三角眼,再加上两撇小小的老鼠胡子,薛灵妩眼前的这一张脸看着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他一身的绫罗绸缎,手上熠熠生辉的宝石扳指同这一张脸实在是不般配。

“我问你们话呢,是什么人?”那人立起眉毛,吹胡子瞪眼地又问。

“三爷您起来了?用过早饭了没有?”管家此时进来,见到那男子便上前躬身问候道。

“沈铨,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这两位是三夫人请来的客人,是……”那管家在那位三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应该是告sù

他慕云庭他们的身份。

“既然是夫人请来的就算了,好好招呼就是了。”那三爷点点头,提着鸟笼子转身便走,才出了门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问那管家道:“夫人呢?”

“老太爷要配的药还缺着一味紧要的,一大早三夫人就亲自到百草堂拣药去了。夫人说老太爷的病正是紧要的时候,马虎不得。”

“夫人出去了怎么还请客人来?”

“百草堂的新货本来说是明天到的,谁知提前了一天。今早便到了。夫人也是匆忙过去的。”

“知dào

了,夫人回来你同她说一声我出去逛逛,午饭在外面吃。”

“三爷还是去找那位彩戏师吗?”

“怎么?你还想打听爷的去处?”那位三爷眼睛一瞪,手里的鹦鹉也扇着翅膀吱嘎叫着“爷出去遛遛。遛遛。”

“不敢,不敢,只是老太爷和三夫人说那些彩戏师都是走江湖的人,心机难测,还是远着些好。”

“这用得着你来啰嗦!爷我凌阳城长大的,这年年的斗彩大会都参加,不知dào

见过多少彩戏师了,还能让他们给骗了?”三爷说完便又迈步出门,走远了才大声地喊了一句。“要是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同上县周老爷吃酒去了就是了。不必多说。”

那管家叹了口气,笑着对薛灵妩两个道:“方才那位是我们三爷,今日请两位来的就是三夫人。我们这位三爷就爱玩儿,老太爷夫人都没办法,让两位见笑了。”

“没关系,没关系。”薛灵妩忙道,“我大伯父也很爱斗鸟养鱼什么的。这些富家子弟,闲着无聊总要找些事打发时间嘛。”

那管家听了薛灵妩的直言坦率倒丝毫也不介yì

,心底甚至还有些认同,只是不好说出来。便笑着道:“两位再喝盏茶,用些点心,三夫人马上就回来了。”

“多谢。”

“那两位稍坐,我还有些事要忙,就先不招呼了。”

“你去忙,去忙,不用招呼我们。”薛灵妩忙道,等看那管家出了门,她立kè

迫不及待地转向慕云庭。“那个翠羽沈长得那么漂亮。艳名远播的怎么嫁了这么一位?”

“你觉得这位三爷配不上她?”

“当然!”薛灵妩果duàn

道,“刚才那位的尊容你也看到了。不说英俊潇洒,连个样貌端正都够不上。要是让我盯着他看上一天,只怕晚上睡觉都要做恶梦了。”

“你也不必这样刻薄。也许这位三爷有什么别的好处。男子本就不是以容貌事他人的。”

“别的好处?心灵美?你看他方才对我们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特别良善的人。我看这位翠羽沈嫁给他一定是看中了这府上在凌阳城的势力地位。”

“权貌交yì

,也是正常。”慕云庭淡淡道,“这位三爷好歹年岁不大,你没见过许多胡子花白黄土都埋半截的老头子一样娶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吗?”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一句诗说的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不对?”

“人都会老去,再年轻貌美的女子也有老去的那一天,都是过眼云烟,美不美貌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你话是这般说,说不定很快便会娶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小妾回来呐。”

慕云庭被薛灵妩一本正经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这丫头才多大,竟然开始担心自己娶小妾的问题了。慕云庭盯着薛灵妩上下打量了一番,“以你现在的条件,我觉得你可以再晚个十五二十年再担心这个问题差不多。”

“你不会真的在琢磨娶小妾的问题吧?”薛灵妩一口茶喷出,她方才不过是开玩笑,没想到慕云庭现在青出于蓝,接起话来比琉灵修还利索。

“你刚才自己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哼,你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个魂魄,除了我,谁敢嫁给你?”

“等我活过来了再娶不就好了。”

“忘恩负义!不过我也不用担心人老珠黄的问题,反正也就那么几年的活头。”

“什么?”

“什么什么?没什么。”薛灵妩不小心说溜了嘴,她到现在还没有告sù

慕云庭,等他活过来便是自己死去的事情。一来是最近很多事打扰,但她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怎么今天说话吞吞吐吐的。”慕云庭疑惑道。

薛灵妩皱了皱鼻子,看向门外,“那位三夫人来了。”她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昨日见到的那个美貌夫人迈步进来。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这位三夫人翠羽沈娘家姓霍,小字芷秋。性格很是温柔沉静。又极有主见担当,虽是三媳妇儿,但家中大小事务沈老太爷很是倚重她。

“沈夫人出手如电,我们不在这里等也无事可做。”慕云庭收了同薛灵妩一起玩闹时的轻松表情。又无比冷漠道。

“公子不必生气,你们要找什么东西,只要吩咐一声,我保证只要这东西或者人在凌阳城内,三日之内一定送到公子面前如何?”霍芷秋见慕云庭面色不善,知dào

今日的事唐突了,忙致歉道。

“不必了,我们要找的东西自然会去找,夫人不要阻拦就是了。”慕云庭婉言谢绝道。“不知夫人今日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

“不瞒两位,昨日知dào

你们的身份之后我就想找两位,只是当时时间太晚,不好打扰两位休息。所以今日一早便又派人去请,实在是因为沈府最近的事实在有些蹊跷,我想着两位既然是京中神捕,在此事上应该可以帮我出些主意。”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家中宝物被盗还是有人横死?”薛灵妩的胃口被霍芷秋紧蹙的双眉吊了起来,只是这夫人说话太啰嗦,这一大串也没说个所以然出来。

“都不是。”

“那你让我们来干什么?”

“姑娘的性格好着急,”霍芷秋此刻眉头才略略舒展。笑着看向薛灵妩,觉得这小姑娘有意思的很,“这件事说起来话有些长,我……”

“夫人,夫人不好了。”

霍芷秋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年轻的小厮突然闯了进来,着急忙慌地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了?我这里还有客人在,你怎么能随便进来!”霍芷秋对那下人立kè

沉下脸呵斥道。

“夫人,小的自然知dào

不能打扰。但这件事实在太大。只能立kè

来找夫人。”

“什么事?”

“今日出窖的月白霜天出事了。”那小厮的声音都有些抖了,现在虽然是冬天。他的额头却不断地渗着汗。

“怎么了?”霍芷秋也立kè

紧张起来。

“夫人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霍芷秋转向薛灵妩,一脸的恳切,“请两位同我一起去。也许今日发生的事同我求两位解决的也有关系。”

…………………………

薛灵妩万万没有料到沈家酒榷的酒作坊竟然就在府后,他们跟着霍芷秋匆匆过去,转过一个不大的假山之后,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花园池塘植被通通不见,竟换成了一个完整的酿酒作坊。慕云庭也有些惊讶,不过看这个酒作坊的规模,他也有些明白。

凌阳沈家是出名了酒榷,自然也是酿酒世家,这个作坊里准bèi

的不用问自然是内贡用的御酒。这个作坊设在这里也就合理了,贡入内宫的东西自然要时刻盯着才放心。

这个酒作坊里有不少酿酒师傅和打杂的小厮,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忙着,都聚拢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各自回自己的岗位去,工作的时候聚众议论像什么话!”霍芷秋一到这里便沉下脸训斥。她的声线是天生的温柔,又是女子,但这句话的威严却是掷地有声。许是多年在沈家积累起的威信,此刻即便她只是轻咳一声,大家也都会乖乖散去。

“韩师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年纪看着最大的酿酒师傅答yīng

一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不小的酒瓮。他的眉毛都已经有几分斑白,脸上皱纹纵横,一双眼睛眯起满是焦虑。

“夫人您自己看吧。”那师傅捧着手里的酒瓮亮给霍芷秋。

“这是……”霍芷秋俯身闻了一下那酒,一旁早有人递过一只木勺。霍芷秋接过略盛了一点瓮中的酒出来。待看清楚勺子中的东西之后,她尖叫一声,险些丢了手里的东西。

慕云庭和薛灵妩上前,后者看了一眼之后,便觉得身上一阵麻痒,很是不舒服。

那勺子里面只盛着一半的酒,酒液清澈透着一股淡淡的琥珀色,不必凑近了闻都能感觉到那一阵阵浓郁的酒香。只是如此醇香的酒液上竟然飘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第一三八章 血之酒浆

酒香纯美,清冽醉人。酒勺中的月白霜天泛起一阵淡淡的莹洁琥珀光芒。虽闻不到那香气,但只这色泽就很是诱人。若不是上面满满的一层虫子,慕云庭倒有几分想尝一口这名满天下的佳酿了。

薛灵妩此刻同霍芷秋一样,盯着这些东西看久了都会觉得身上一阵麻痒。那些小虫个头很小,黑黝黝的,细看之下竟是一只只的小小蚂蚁!

“这是怎么发xiàn

的?”霍芷秋丢了手里的酒勺,抖着声音问。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月白霜天出窖的时候,过几日就要送到帝都。为封住酒香,按理这酒只有在喝的时候才会开封,即便是现在出窖我们也是不会打开的。是夫人叮嘱这次要格外小心,所以便开了一瓮,可谁知一打开只看了一眼,便是黑压压的一片蚂蚁。”

“其他的酒坛里呢?都检查过了没有?”

“只开了这一瓮,我们看到这样就赶紧回禀夫人。其他的还没敢打开。”

“统统打开检查。”霍芷秋此时已经恢复了常态,声音也渐渐平稳,沉声吩咐。

“可是夫人这月白霜天是上用的,从来都是泥封进帝都,一旦打开,这酒香就要打个折扣了。只怕……”

“我让打开就打开!若真让这有虫子的酒进了内宫,只怕沈家就要被满门抄斩了!”霍芷秋冷着脸吩咐。

“三夫人,我已经派人把这件事也告sù

老太爷和大爷和二爷了,还是等他们三位知dào

了做决定吧。如果真的开了瓮。这月白霜天可就不成了。”那个韩师傅擦着脸上的汗水,眼角都急出眼泪来。

“老太爷早就吩咐过了,这个酒窖的事由我做主,而且这酒绝对不会是只此一坛。这摆明了是有人要害沈家。若现在不开,难不成真要送到内宫等帝君来开吗?”霍芷秋有些气恼,她在沈家多年,本以为已经积累了深厚的威信,她攥紧腰间悬着的一串钥匙,此刻她才意识到真zhèng

到了大事前,她这位三夫人说话还是不能算的。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那韩师傅看到了霍芷秋泛红的眼圈,心中顿时有些不忍。沈家虽说有三个儿子,但都是些败家子,不说承担家业,连一个愿意操劳的都没有。幸亏三公子娶了这么一位贤德的夫人,不辞劳苦的上下操持,否则沈家早就不行了。

“开酒事关重大,这件事留给老太爷决定才不会引人闲话啊。”

霍芷秋愣了一下,方才的委屈立kè

冰释,没想到这位老师傅此刻竟这样替自己着想。要知dào

月白霜天出了事,这位从头监督的师傅是最逃不了干系的。不管这件事能否圆满解决。他都很危险。霍芷秋感激地冲韩师傅点点头,转向慕云庭,觉得自己今日找他来实在及时。

慕云庭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扔着的那只陶瓮,还伸出手来这里摸摸那里敲敲,然后又捞出一勺泡了虫子的酒送到鼻子旁,下意识地细细闻了闻,才想起自己的嗅觉还没有怎么恢复,只能隐隐闻到一阵似甜非甜的味道。但他感觉得到这中间还有一丝别的气味。

“灵妩。你鼻子好。来闻一下这个味道。”

“我?不要吧?”薛灵妩又瞄了一眼那一层的虫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不是个怕虫子的人。但这么多挤在一起还被泡在酒里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你死尸都不怕,还怕这个吗?”

“不是,这个……”

慕云庭不等薛灵妩再拒绝。一把扯过她将她的脸按在了手里的酒勺前。

“细细嗅一下,除了酒香还有什么味道?”

薛灵妩在心里问候了一下慕云庭的祖宗,硬着头皮凑了过去。但她不敢看眼前的东西,只好闭起眼睛当看不到,皱起鼻子细细闻了一下,先是一缕甘醇的酒香,然后还有一阵很轻的果香味,再然后……

“咦?是有奇怪的味道。”薛灵妩又闻了闻,“好像是白蜡。”

“你们封坛的时候会用蜡封吗?”慕云庭立kè

问霍芷秋。

“蜡?不用,都是用红泥固封的。”

“这也许就是这蚂蚁的来源了。”慕云庭说着将手里的酒瓮在地上一磕几块,捡起瓮底亮给众人。

“这里好像有些亮亮的东西。”薛灵妩看了看那瓮底,伸手摸了一把,“滑的,就是蜡。”

“这里怎么会有蜡?”霍芷秋问。

“你们的酒瓮都是哪里来的?”

“酒瓮也是我们这里自己烧制的,因为是御酒所以很小心,整个过程都是在这里,绝对没有外人。”韩师傅此刻也蹲下身来,捡起一块摔碎的瓦片细细看着。“月白霜天讲究清冽芳香,需yào

酿制的时间不长,用的是去年头场雪的雪水,所以从下了头场雪之后这酒就会酿上,在地下封上一年才会起出来,这过程是一直埋起来的,不会有人能动手脚。”

“那就是酒瓮烧制的时候已经被动了手脚。”霍芷秋猜测。

“不可能,如果酒瓮本来就有虫子,那当时倒酒进去的时候蚂蚁不就会飘上来了?”薛灵妩立kè

反驳。

“这……”霍芷秋想想也是。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白蜡。”慕云庭接话道,“韩师傅,你们的月白霜天出窖前是不是会用小火烤一下瓮底?”

“你怎么知dào

?这可是不外传的技艺。主要是为了激出酒香。月白霜天的酿制时间短,酒香没有陈年那么醇厚,所以要稍微烤制一下。”霍芷秋惊讶道。

“这就对了。”慕云庭又捞起一块碎片,“这白蜡是封在瓮底,只有很薄的一层。当时酒瓮烧好之后一定有人将这些蚂蚁用白蜡封在了瓮底,而且这个人还知dào

月白霜天会经过火烤,到时候白蜡受热就会融化,这蚂蚁自然就露了出来。”

“有道理。夫人我看一定是这样。”韩师傅点头赞同。

“方才你们说按往年的惯例这酒是不开封的,直接送到帝都,有人这样费尽周折要把这虫子混进酒里,可是为了置你们沈家于死地。你们有什么仇家?”

霍芷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请两位来的原因,没想到事情发生的这样快。”

“都让开,都让开。老太爷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喝,又是一阵骚动,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匆匆赶来。那老人年岁颇大。即便被两个人牢牢搀扶着,手和头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不用问他一定就是沈府老太爷了。这老爷子身后还紧紧跟着两个华衣中年男子,这两个人一见霍芷秋在,立kè

快步越过自己老爹,挤到了酒坛旁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弟妹,爹相信你才让你负责月白霜天的,你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一个矮身量棕色衣衫的男子先开口道,他粗眉毛小眼睛,声音很是嘶哑,此刻他瞪着霍芷秋。面色很是不善。

“二弟,这件事还没弄清楚,你这么着急责怪弟妹干什么?”另一个华衣男子立kè

劝道,他是沈家的大公子沈弥章。沈弥章生得方头阔脸,皮肤细白,比他的弟弟们长得都排场体面,人也很是和善,遇到什么事都笑笑了事。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酒是她一直看着的。此时出了问题不怪她怪谁?”二公子沈献章脾气暴戾,好赌好酒。也最不喜欢霍芷秋,以前就总是同她为难,此刻抓到把柄。更是不饶人。

“你们两个闭嘴。”沈老太爷这时也踱了过来,抖着嘴唇喝令道。“不想办法解决,就长一张嘴!”

“爹您先别生气,小心身体。”霍芷秋见老太爷动了气,忙劝道。

“身体?我倒是想保重,你们一个个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沈老太爷没好气道,“那酒呢?我看看。”

“是。”霍芷秋忙捡起一块还有残酒的陶片递到老太爷面前。

沈老太爷毕竟是见惯风浪的,虽然震惊但也不过是轻挑了一下花白的眉毛,接着便沉声吩咐,“老韩,再开几坛。”

“爹,这酒都是按数上贡的,再开几坛……”二老爷立kè

阻拦。

“我刚才说了你闭嘴!”沈老太爷彻底动了怒,吼道。沈献章见老爷子动了真火,也不敢造次,恨恨地瞪了一眼霍芷秋,不再说话。

另外几坛密封的酒很快被启开,只有一坛是清冽的纯酒,没有一丝杂质,其他几坛全部都有蚂蚁。

“再开。”沈老太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几个酿酒师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以现在的数量来看,今年的御酒是凑不够数了。这可是欺君大罪。

又有十坛被打开,整个作坊的上空都飘起了无比浓郁的酒香,薛灵妩觉得单只嗅这香气自己都要醉了。

这次的十坛里全部都有蚂蚁,有的甚至还是蜈蚣。

“再开。”

所有的月白霜天都被打开,只有零星的那么几坛幸免于难。而开到最后一坛的时候,开酒的小伙计惊叫一声,连退了数步还是跌倒在地。

“血!血!”他惊恐地指着地上的酒坛,磕磕巴巴道。

血腥气,薛灵妩觉得喉咙一紧,她闻到了很浓重的血腥气。那最后一个酒瓮里连一滴酒都没有,而是一坛浓稠红郁的血浆。

甜蜜的酒香,作呕的血气,这两股气味飘散在众人头顶,撞击、缠绕,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但也没有人拒绝这两股混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所有人都有些醉了一般,虚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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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要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几个大神……经病,我人缘好,所以人很多。哇哈哈,不点名了吼,小爷我退下了。

第一三九章 你偷亲我

“大家不要慌,不过是些畜生血,吓唬人的,没什么。”那位韩师傅一把提起坐到在地的小徒弟,大声道。“肯定是有人恶作剧,又是虫子又是鸡血的。”其实他也不知dào

这是什么血,只是不想让大家太过惊慌。

“是什么?”慕云庭低声问薛灵妩。

“是人血。”薛灵妩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这股味道很熟悉,在日游神的身上也闻到过。是死亡的气息。

“如果是人血的话,而且是一个人的话,以这个量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不是有命案?要赶紧告sù

沈夫人,找到这个人,说不定还有救。”

“你现在就算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去找人的。”慕云庭拉住薛灵妩低声道。

“为什么?”

“这酒坛子里可能是一个人的命,但这些月白霜天可是关系到沈府所有的人命。孰重孰轻很明显了。”

薛灵妩看了看周围的人,果然所有人都盯着酒坛子看,连他们两个外人在都没有意识到。

“全部砸碎。”沈老太爷沉吟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道。

“老太爷,只有这一批,要砸了可就没东西送到帝都了!”韩师傅低声劝道。

“咳……咳!咳!咳!”沈老太爷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旁伺候的丫鬟忙捶背递茶,霍芷秋也上前伺候,一群人折腾了半天才算是让那位老太爷缓过劲儿来。

“砸……砸碎。”沈老太爷的咳嗽一停。又立kè

吩咐。

“爹,您先不要着急,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现在匆忙决定有些草率。”霍芷秋站在沈老太爷身边,柔声劝道。

“你不懂,这件事若没传出去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有人走漏了风声。只怕你我的人头。沈家的一切都不保了。”沈老太爷掷地有声道。

霍芷秋的眼睛跟着沈老太爷扫过眼前低着头伺候的众人,这里都是沈家的老伙计或者家生奴才,走漏风声是不怕的。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方才慕云庭也说了,这酒入窖前就已经被人动了手脚,那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人。

“只是就算砸碎了也不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啊?这一批酒马上就要送过去了,要怎么办?”二爷看着自己爹爹沉下来的脸也担忧起来。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爹爹这副表情。

“爹。这件事要不先这样……”霍芷秋悄声在沈老太爷身边耳语了几句。

“嗯,也好,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沈老太爷点点头。“那就先按你的主意办,过了今日再说。”

“是。”霍芷秋答yīng

一声转向众人,“韩师傅今年不小心算错了日子,月白霜天还有几天才要出窖。今天的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开窖。也没有什么蚂蚁虫子。明白了吗?”

在这里伺候的人都是看惯别人脸色的,最会揣摩主子心思,一听霍芷秋的话还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纷纷答yīng

下来。

“还有,今天的事谁敢出去乱嚼舌头,或者让我知dào

有人告sù

了别人,就别怪我不念情面。”霍芷秋的声音冰冷。满是威慑力。见众人都垂了头不吭声,霍芷秋继xù

道:“今天所有的酒坛全部送回酒窖。所有人十五日之日暂时不要出这个院子,一应供需我都会派人送进来。”

霍芷秋最后这句话说出来下面多少有些异议,许多人都是有家室的,十五日不能回家,家中无人照顾实在不行。

“大家放心,这十五日的工钱双倍。”霍芷秋淡淡补充。

“三夫人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我们都是沈家的工人,帮忙是应该的。”

“对啊,对啊,不过十五天,多大的事。大家说对不对?”

“一切都听老太爷和三夫人的!”

薛灵妩看着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从不满到兴奋只那么一瞬间的事,还真是钦佩这些人的变脸速度。

作坊里的师傅和徒弟们则忙着开始把地上所有的酒坛往酒窖里搬,慕云庭则跟着进去,想看看酒窖那里有没有什么蹊跷,但走了两步,便被沈献章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很面生啊。”

“二哥,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他们两位是六扇门的神捕大人,我……我想让他们来帮忙查一下那件事。”

“我不是已经告sù

你,这不过是有人恶作剧,你还真相信他们家会有人来复仇?”沈献章不满道,“六扇门?我看着可不像,这小丫头才多大?”

“他们有神捕令,真的是六扇门的神捕。二哥以前不信那些事,那这酒怎么解释?一定是他们来报复了。”

“他们家的人已经都死绝了,报复什么!变成鬼来报复吗?这酒还不知dào

是谁捣的鬼,说不定是些别有用心的人想把这件事推到别人头上。”沈献章不客气地回敬道。

“二弟你少说两句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爷沈弥章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霍芷秋和自己二弟之间,隔开了两个人。

“夫人,好像有些奇怪。”韩师傅突然过来,一脸的疑惑。

“怎么了?”

“这酒少了两坛。”

“什么意思?怎么会少了两坛?”二爷沈献章急着问。

“方才开封的时候还都是够的,可刚才往酒窖里送的时候数目不对,少了两坛。”

“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刚才所有酒送入酒窖再清点的时候发xiàn

又少了两坛!”另外一个酿酒伙计匆匆跑来道。

“什么?又少了?”

“去看看!”慕云庭立kè

行动。身形舒展几个纵落便到了那酒窖前,一猫腰便钻了进去。等薛灵妩追过去,只来得及走到酒窖的门口,几声清脆的破裂声便传入耳中,酒窖里点着的几站明瓦灯便都爆裂开来,里面的光线立kè

昏暗下来。薛灵妩在暗中的眼神本来就不济。现在猛然从强光处到暗处。只感觉一片漆黑。连先进去的慕云庭的身影一时间都找不到。

“哧!哧!哧!”几声强劲的破风声,接着又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薛灵妩猛力眨了眨眼睛,想适应这里的光线。

“小心。”

慕云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薛灵妩只感觉眼前一个黑影闪过,自己的双脚已经离了地面,整个人猛然被慕云庭横抱了起来。薛灵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抱住了慕云庭的脖子。

“砰!”

方才是有暗器要打向薛灵妩。慕云庭急忙过来,本来只是想抱着她旋个身躲过那暗器,可谁知背后紧接着就被人打了一掌,他猝不及防,身子猛然往前冲去,紧接着脚下又被什么绊倒,整个人连带着怀里的姑娘一起扑在了地上。

“啊!”薛灵妩觉得自己的嘴唇猛的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磕到了。接着又是一凉,似乎贴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慕云庭在暗中犹如白昼一般,眼前的一切他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方才摔倒时一片混乱,而此时……

一股淡淡的甜甜的血腥气入口,接着慕云庭便感觉到了一份特别的温暖和柔软。他轻轻吻着薛灵妩的唇,明明知dào

这只是个意wài

。但却舍不得放开。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有了全部的感觉。触得到衣服的柔滑,嗅得到发丝的芬芳,甚至尝得到唇上的甜蜜。慕云庭的手紧紧揽着怀中人,薛灵妩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一阵心疼,这个小姑娘娇小玲珑,脾气却倔强的吓人。看似刀枪不入,但却最容易受到伤害。

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转了几转,薛灵妩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光线,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脸、红……心、跳,慕云庭的脸离自己好近,近到她需yào

把眼睛斗起来才能看清楚眼前人,这让慕云庭看起来有些滑稽,但那眉毛眼睛却依旧好kàn



就像自己初初见他,一身黑衣的男子侧身静静站在月光下,轮廓分明,线条流畅。薛灵妩忽然觉得全身僵硬,就连周围的时间空间都仿佛一起凝固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咔嚓。”一声细碎的破裂声在耳边响起,一只酒瓮碎裂开来。这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唤醒了薛灵妩的羞涩,终于惊觉自己是在做什么之后,她惊叫一声,猛地将抱着自己的慕云庭推开。

“喂!你干什么!趁机占我便宜。”薛灵妩红着脸娇嗔道。

“谁说是我占你便宜,你不也亲了我?”慕云庭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还不是因为你抱着我摔倒了,哦!你不会是故yì

摔倒的吧?说!你为什么突然抱我!”

“那还不是有暗器打向你,我是为了救你。对了,刚才的人呢?”慕云庭这时才想起方才同他缠斗的那个人。那人很是厉害,只过了几招竟封住了他全部的进攻,而且他的暗器也极厉害,他连躲闪都很勉强。慕云庭拉过薛灵妩护在自己身后,警惕地望向对面。

可是那里除了一排排的酒架之外,空无一人。几个碎裂的酒坛还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酒液,慕云庭从地上捡起方才那人用的暗器拿在手里,惊讶地发xiàn

那竟然是一小团干巴在一起的饭粒。

“这就是暗器?”薛灵妩捏起那团饭,这东西虽然干干硬硬的,但要用来当暗器还是不太可能,“你不要跟我说刚才跟你过招的高手是只老鼠精?”

慕云庭瞪了正张牙舞爪模仿老鼠的薛灵妩一眼,觉得有机会一定打开她的脑袋看一看里面的构造。

“两位大人,不好了,出事了。”沈府的管家突然冲进酒窖,惊慌失措道。

“怎么了?”

“公子公子他们……他们出事了!夫人他们已经先过去了,让我找两位大人也快些过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才方才酒坛里的血……血是人血!而且而且……是是是我们公子的!”

第一四零章 幼儿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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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叫,嚎哭,痛呼。

薛灵妩一冲进房间便差点被数个女人的大嗓门给震出来。几个珠翠华服的女子紧紧围着一张床榻哀哀地哭着。她们中间拥着四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两个男孩不过十岁左右年纪,一个女孩才七八岁,更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这四个孩子都面色苍白,眼睛紧紧闭起,任这么多人哭号推搡也是一动不动。

“我可怜的孩子,你醒醒看看娘亲。醒一醒啊!”

“嘉儿你醒醒,别睡了,快起来,娘亲给你准bèi

好了糖水,起来喝啊。”

那几个妇人一声比一声唤的哀楚,霍芷秋抖着手抱起那个婴孩,面如死灰。

“啪!”

沈献章突然甩手狠狠地给了霍芷秋一个耳光,“我早说过不让你进门,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把这条祸水引进沈家!都是你!贱人!”沈献章骂得唾沫横飞,扇了那一个耳光之后竟不顾伯媳身份,伸手抓着霍芷秋拼命推搡。

霍芷秋一丝反应也无,平白无故挨了一个耳光之后也不喊疼,甚至连摸都不摸一下,被骂得一脸唾沫也没有表情,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一丝光华也无,只直勾勾地盯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婴孩,一排皓齿已经将嘴唇咬破。鲜血沁出,映着她此刻的表情,哀楚无比。

“你不说话了?默认了?怪不得那么着急找神捕回来调查,你知dào

是来报仇的!结果呢?结果怎么样?还不都是死!死了!”沈献章甩手又是一个耳光,但手臂却被人抓住了。

“孩子还没死,你要是再打人,只怕真的要出人命了。”慕云庭攥着沈献章的手臂,淡然道。

“什么人命!我就是要让这贱妇填命!”沈献章想挣扎。可立kè

疼得吸了一口冷气。手腕的疼痛也让他清醒过来,听明白了慕云庭方才的话。

“你说什么?没没没没死?”沈献章一紧张竟泛起了磕巴,哆嗦着嘴唇半晌才吐出这一句。

“你说什么!什么叫没死!”霍芷秋终于有了反应,几乎是飞扑到慕云庭的身上。

“你们这些女人,就知dào

哭。”慕云庭不屑地拨开眼前的众人,去指如飞。解开了几个孩子的穴道。那几个孩子的眼皮抖动了几下,纷纷睁开了眼睛。一骨碌地爬起来扑到各自娘亲怀里。

“真的没死!哎哟!孩子。我的好孩子啊!”

“宝儿,宝儿你总算醒了。吓死娘了!”

慕云庭绷着脸,揉了揉耳朵,同方才的悲号一样,女人表达喜悦的方式也是高声尖叫。

“大人,还有我的孩子。”霍芷秋赶忙将自己手里抱着的孩子递给慕云庭。

慕云庭也解了那孩子的穴道,只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醒?”霍芷秋焦急道。

慕云庭摸了摸那孩子的身体,又检查了眼睛,抱歉地看向霍芷秋。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那几个孩子不都醒了?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醒来?”霍芷秋怒吼道,空余的一只手抓起了慕云庭的衣襟。

慕云庭解开襁褓露出那孩子的手臂,手腕处缠了厚厚的一层纱布,“那几个孩子手腕都有这样的包扎,所以方才我们发xiàn

的那坛血酒是这几个孩子的血。以酒坛里的量来说不算少,但有人包扎了伤口。所以还不算致命。接着那人又点了这几个孩子的穴道,只是你的孩子年纪太小,所以出了意wài

。”

“不可能的!不可能!沈铨快去请大夫!把凌阳城最好的大夫都给我请回来!快去!”霍芷秋吼道,可还不等沈铨答yīng

,她自己又抱着孩子往屋外冲,“来不及了,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我的孩子是不会死的!不会!”

“弟妹。你冷静一些,沈铨会请大夫去,你要不要先坐一下?”老大沈弥章拦住霍芷秋劝道。

“对啊芷秋,相公说得对,你的腿脚又没有沈铨快,来,孩子先给我,你喝一盏茶好不好?”大夫人揽着霍芷秋的肩,想悄悄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可霍芷秋仍抱的死死的,整个人犹如一只刺猬般怒视着周围的人。

“谁也别碰我的孩子!我知dào

你们都想害他,想害死他!”霍芷秋蜷缩在地上,将孩子护在怀中,也不哭,只一直念叨着有人要害死他。

“秋儿,你不要这样。”沈老太爷沉声发了话,他缓缓走到霍芷秋身边,吃力地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霍芷秋的肩膀,“你先站起来。”

霍芷秋扭了扭身子,不作理会。

“起来。”沈老太爷的声音猛然严厉起来,“沈家的三夫人,蹲在地上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我的孩子死了!死了!”霍芷秋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爹,这是您的孙子啊。他就这样死了。死了。”

“站起来!”沈老太爷拎着霍芷秋的衣襟将她从地上一把提起,没想到这个病体支离的老人此刻竟有如此大的力量。“你和老三年纪不大,孩子还会有的,但是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是后悔准bèi

把沈家的一切交托给你。”

“爹,您说什么呢?”沈献章急忙问,“什么叫把沈家的一切交托给她?她可是外人!”

“你给我闭嘴!”沈老太爷怒道,“你们几个要是有一个争气的,我此刻也不用从床上爬起来站在这里!外人?这是你三弟的媳妇,什么外人!”

“可是爹……”

“芷秋,把孩子给我。”沈老太爷理也不理自己儿子,仍对霍芷秋道,“给我。”

霍芷秋呆呆地看着这位老太爷,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将孩子递了过去。可还不等沈老太爷伸手接,她又猛地将孩子抱回了怀中。只是这两个动作之后,她脸上的眼泪已经止了。身体虽然还在颤抖。但她的神色已经镇定了下来。

“对不起。”霍芷秋裹紧怀中的襁褓,将那孩子趣青的脸庞遮了起来,又抹去了唇角上的血渍,“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知dào

,可是你嫁进的是沈家,沈家不是普通人家。你是孩子的母亲。可你也是沈家的当家人,遇到一点事就慌乱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是。”霍芷秋垂首答道,下意识地又紧了紧手臂,将已经死去的婴孩抱得更紧了。

沈老太爷墩了墩手里的拐杖,咳嗽了几声,继xù

道:“你们几个孩子没事的,先带着孩子走,也请大夫来看看。记住以后时刻看好他们,不要再有差错。”

“是。”两个媳妇答yīng

下来,带着各自的孩子往外走。

“娘。这个有人给我的。”嘉儿扯了扯他娘的衣袖,小声道。

“什么?”

“不知dào

。”嘉儿从身上的荷包里摸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娘亲。

“这个……”大夫人随意地打开那纸条,只看了一眼便吓了一跳,忙递给沈老太爷。

薛灵妩和慕云庭忙凑过去看,那张纸条上用鲜红的血迹写着一行小字,“幼子无辜。只做警告。”

“爹,这……难道真的是梁家的人?”

“不可能,梁家的人都死绝了,怎么会有人来报仇?不要胡说。”沈老太爷果duàn

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不许私下议论,都走。”

“可是爹,这件事如果不尽快想办法解决的话。下次死的只怕就是我们了。”沈弥章的脸色终于惊慌起来,这位大老爷人和善,胆子自然也小的要命,“看来之前送的信也是真的,爹,要不就按信上说的办?”

“废物!”沈老太爷一拐杖打在自己儿子身上,“滚出去!”

“爹,这件事……”沈献章也要说话却也挨了老爷子一棍子。

“我说了,都滚出去!出去!”

“好,爹您消消气,我们出去,出去就是了。”沈弥章忙拉着众人躲出去。“您别生气,别生气。”

“一帮子废物。”众人出去之后,沈老太爷仍气哼哼地骂道。“哼!算了,我生不起这气。”

“沈老太爷,这纸条可不可以给我看看?”慕云庭问。

“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不出去?”沈老太爷没好气道。

“沈三夫人找我们来帮忙查贵府的案子。”

“现在不用了,你们可以走了。”

“爹,现在孩子死了,更需yào

神捕大人查这个案子。不然真像那纸条说的,只是个开始,只怕随后还会有人被害死!”霍芷秋忙道。

“沈家的事我们自己会小心,不用外人插手!”

“爹,我知dào

没经过您同意就找他们来是我不对,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沈家现在还是我说了算!”沈老太爷的态度很是强硬,“两位请离开。”

“爹!”霍芷秋突然对着沈老太爷跪下,深深磕了个头道,“我的孩子现在死了,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芷秋,你不要忤逆我的意思!”

“我不是要忤逆爹,只是我的孩子死的可怜,爹您忍心看着他就这样冤死吗?”霍芷秋止住的眼泪又淌了下来,哀求道。

“好了,不必说了,孩子的后事我会叮嘱沈铨好好操办。你放心。”沈老太爷不等霍芷秋再说话,便扶着丫鬟们走了。

“沈夫人,你先起来吧。”薛灵妩忙扶霍芷秋起身,“要不我们先离开,等你家里人的情绪好转了,我们再查?”

“是啊,夫人,老太爷现在在气头上,身体也不好,您还是不要违背他的意思。”霍芷秋身边的丫鬟也劝道,“今天还是先处理……处理小公子的事。还要先派人去通知三爷才是。”

“对,三爷还不知dào

这件事,他最宝贝这孩子,要是……”霍芷秋又难过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此刻她才知dào

为什么别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伤起心来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眼泪。

第一四一章 我养你啊

“咕噜噜……”

薛灵妩紧紧按着自己的肚子,可里面一阵阵的肠鸣声还是让慕云庭住了脚。

“怎么?饿了?”慕云庭问。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是要下雨了。你看那么多乌云,雷声阵阵的,九缨肯定要害pà

了。”薛灵妩脸红道。不是因为被他听到了自己肚子的咕噜声,而是因为方才慕云庭猛然回身同她说话时,她的注意力竟全都被他那略有些苍白的纤薄嘴唇吸引住了,方才在酒窖里发生的一切突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那丝柔软和冰凉似乎又附在了唇上,让她羞红了脸。

“我们早上出来的早,现在已经晌午了,你又没吃早饭,是该饿了。我不用吃饭,倒忘了你。”慕云庭笑着道,薛灵妩的瞬间娇羞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她脑子里想的慕云庭自然也是想到了,只是鬼不会脸红罢了。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些饿了,可是我们没有多少钱,还是老孟给我留下来应急的。”薛灵妩拍了拍身上的小荷包,那荷包已经瘦得都变形了。

“我有钱。”慕云庭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一个钱包来,哗啦啦一倒竟有不少银子。

“你哪里来的钱?”薛灵妩惊讶道,瞪圆了眼睛将慕云庭手里的钱都搂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是我同魔铃要的。”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跟姑娘要钱呢?这不是吃软饭嘛。”薛灵妩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一脸兴奋地数着手里的银子,她鄙视吃软饭的,但不鄙视银子。

“这是我的俸禄,我现在既然没有死,自然是可以领俸禄的。”慕云庭也不鄙视银子,但鄙视薛灵妩。

“你怎么想到找魔铃要俸禄?你很缺钱吗?你又不要吃饭?难道终于想起来要换衣裳了?你这黑衣裳阴沉沉的,是不太好kàn

。”

慕云庭看着自己媳妇儿银光闪闪的眼睛。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要养你,你这家伙脑子转得不快,肠胃蠕动的倒是很速度,总是饿。”

慕云庭的语气虽然有些冷淡不屑,但深藏的那份宠溺却是难得的。他的细心也终于从案发xiàn

场、尸体、线索上转到了身边人一些。

“这是给我买东西吃的?”薛灵妩已经数清了银子的数目,脑子里已经飞快地盘算好了一会儿的午餐。许久没吃的细造点心小菜都可以吃了。“那你那天怎么不拿出来?害得我被那个卖板栗的小贩追。”

“那是道士偷来的。我为什么要替他给钱?”一提起琉灵修,慕云庭立kè

翻了脸。

“哎呀。不管怎么说,有钱吃饭了就好。哇哈哈哈。”薛灵妩立kè

开心无比,方才在沈府的郁闷一扫而空,转着脑袋开始挑起了饭馆儿。

“喂,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吃饭,你难道连句谢谢都没有吗?”慕云庭不满道。

“谢什么谢,你养活自己媳妇儿不是应该的吗?”薛灵妩反驳,“再说了,今天你还偷亲我来着。当补偿了。”薛灵妩说完拍了拍慕云庭的肩膀,无比大方的挥挥手,“所以我决定原谅你了。”

“此言差矣。”

“哪里差了?”

“我养活自己的媳妇儿当然是应该的,不过我可不能白养活,你应该知dào

男人娶娘子回来是要干什么的吧?”慕云庭说着话向薛灵妩迈近了一步,一把便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垂着眼睛向下,定定地注视着眼前人。纤薄的唇角向一边扬起,少见地扯起了一个坏笑。

“你……你你……”薛灵妩只看了慕云庭的眼睛一眼,便又红了脸,平时无比利索的嘴皮子竟也犯起了磕巴儿。“你想想想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嫁人的时候你娘亲没有教你吗?”慕云庭步步紧逼,此时薛灵妩脸颊上的绯红和低垂躲闪的眼睛他看着都是那么的有趣。

“我我我娘亲没没教我什么。”薛灵妩吞了口口水,心中的紧张竟让她暂时忘记了肚中的饥饿。“现在现在可是在在在在……大街上。好多人在看看看看我们呐。”

“果然是个小姑娘。”慕云庭又捏了一把薛灵妩软软的脸蛋,才松了手。他不在乎有多少人看着,只是怕自己再盯着那春水一般柔软的眼睛多看一会儿,真的会忍不住亲下去。

“什么小姑娘,我现在是捕快大人了。”薛灵妩揉了揉被捏疼的脸,嘟囔道。

“相公说话,娘子不许顶嘴。”

“哼!你还真以为你是我相公啊,我嫁的相公是印雪卿,又不是你。”薛灵妩的脑子终于灵光起来,抓到了有力的反驳论据。

“哟,那说起来可惜了,你相公不知dào

飘荡到哪里去了,你要是愿意,不如找那个孙不肖给你找回来?”

薛灵妩眨眨眼睛,又暗暗摸了摸荷包里刚装进去的沉甸甸的银子,算了,拿人家手软,再说了,薛灵妩一直觉得这家伙虽然脾气有些臭,但对自己也算不错。最重yào

的是跟着他还能破案,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不必了,不必了,噬魂大人是最厉害的,能跟着您老人家是小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薛灵妩无比谄媚道。

听了薛灵妩这样的调子,慕云庭的脸立kè

僵掉,退出三步开外。这女人翻脸真是快,方才还是个娇羞的小结巴,现在竟成了个狗腿子。

“咦?什么味道?好熟啊。”薛灵妩皱了皱鼻子,方才嗅到的一缕极淡气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又闻到什么了?栗子?”

“不是,不是,进了这家酒楼了,”薛灵妩跟着那味道来到一家不小的酒楼门前。“这味道清甜甘冽,是沈家的月白霜天!”

“沈府的酒是上贡的,这酒楼里怎么会有?再说今年的不都出问题了吗?”

“跟进去看看不就知dào

了,顺便再吃个饭。”薛灵妩跟着那味道便进了酒楼。慕云庭忙跟着进去。破案的时候薛灵妩是他的跟班儿,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沦为薛灵妩的跟班儿了。

“客官几位啊?吃饭还是喝茶?里边请,里边请。”店小二殷切地迎上来问。

薛灵妩也不理会那店小二,细细地搜索着方才的那一缕酒香。嗅着嗅着便跟到了窗边的一个座位。那里的一张小几旁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胡乱簪着一支木筷子在头顶,留着翘翘山羊胡的老头子。他此刻正翘着二郎腿,风卷残云地横扫着海海漫漫的一桌子菜。还时不时地拎起桌上的酒壶无比舒服地“吱溜”灌上一口小酒。那酒香就是从那酒壶里传出来的。

“小二,你们店里有月白霜天?”

“姑娘开玩笑了,这酒可是沈家上贡用的御酒。我们这里怎么会有?姑娘想喝酒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竹叶青和女儿红。”

“那他喝的是什么?”

“咦?我没给他上过酒啊?他哪里来的酒?”店小二疑惑道。

“先坐下看看。”慕云庭拉着薛灵妩坐到了那老头子旁边的一张桌子前。

那老头子不止头发胡子蓬乱,身上的衣服也是百家布纳的花哨衣服。身上还斜挂着一只不小的花布口袋,那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dào

塞着什么。慕云庭和薛灵妩打量他的当儿,他已经将桌上的菜吃了个一干二净,心满yì

足地打了个嗝,无比幸福地拍起了肚子。

“哇!好吃,好吃。好地方啊!”老头子抹了抹油嘴儿,咂嘛着方才的滋味儿。他的胡子虽然已经白了,但脸色却红彤彤的。看着很是有精神。

“酒香就在他身上。”薛灵妩道。

“你先吃饭,”慕云庭把菜单推给薛灵妩,“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那老头子又喝了几口酒,眼睛溜向薛灵妩这边,看到熟人一般竟冲她龇牙笑笑,一脸的乐呵。薛灵妩下意识地也回了个笑给他。谁知他笑得更厉害了。接着便三两跳地挪到了薛灵妩的桌子前。

“哎呀,小姑娘我看着你好是面善,我们一定是哪里见过吧?”那老头子熟稔地一屁股坐下,同薛灵妩搭话道。

“应该没有。”

“哎呀,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小姑娘我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心地一定也是很好的。你肯定不介yì

我与你同坐是吧?”

“这个你自便。”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老头子开心地拿起筷子竟吃起了小二刚给薛灵妩端上来的菜。

“喂!我只是让你坐下。没有让你吃我的饭啊?”薛灵妩着急道。

“你看我一个糟老头子,方才也没有吃饱,你忍心让我饿着吗?”那老头子理直气壮道。

“没吃饱?”薛灵妩立kè

提了个调门儿,“你那一大桌子都没吃饱?”

“小姑娘怎么那么小气,不就是吃你些菜嘛,大不了我请你喝酒就是了,这酒可是好东西,皇帝老儿喝的!不过只能一杯喔!”老头子从他身上挎着的那只布包里拿出一只酒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小杯给薛灵妩。

此时入鼻的香气更浓了,面前的酒正是月白霜天。而让薛灵妩无比惊讶的是,这酒的酒面上竟也飘着几只虫子,同沈家的一模一样。

“这么好的东西,我可受用不起。”薛灵妩把酒杯推回,忍下了喉咙里的恶心。眼前这个有些疯疯癫癫的老头子怎么会有这酒?

“不识货!”老头子撇撇嘴,咕咚一口就将那酒喝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薛灵妩的肩,“小姑娘,今日一遇算是我们有缘,希望有机会再见了。”

“既然有缘,总会再遇到的。”薛灵妩也客气道。

“那我就先走了。”老头子站起身要走,却不想刚一转身,竟摔倒在地。

“谁呀!谁把我的腿捆到桌子上的!谁呀!”那老头子坐在地上抱着腿气急败坏道。

“吃了饭不会帐就想走吗?我们可没有多余的银子替你刚才吃的那一大桌给钱。”慕云庭看着那老头子淡淡道。

第一四二章 一坛陈醋

“哎呦呦,你个死鬼胡说什么呢?谁想吃霸王餐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啊?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那老头子挣脱开,一骨碌翻身起来。叉着腰竟训斥起慕云庭来。

“你过来这里跟我们又是说话又是喝酒的不就是想套近乎,让店小二以为你和我们是一起的,呆会儿你就可以趁机溜走了不是吗?”慕云庭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挪到了那老头子的身侧,防止他突然逃跑。

沈府的月白霜天在他手里,那这个人就很有可能是自己在沈府酒窖里遇到的那个高手。而且方才那人骂的是“死鬼”,他竟知dào

自己个是魂魄,就说明这老头子不止是武功高强那么简单。只是慕云庭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对他的身份更是毫无头绪。

“谁说的!”白胡子老头脸一昂,反驳道,然后一脸诚恳地看着薛灵妩继xù

道:“我不过是看这小姑娘长得漂亮,人又好,过来同你们说几句话,谁知dào

碰上个小气鬼。喂,小姑娘,你看这男的,一脸阴沉,又小气,你还是不要跟他玩的好。没钱途,没钱途。”

“谁说的,我相公俸禄高的很。而且他都拿给我花呐。”薛灵妩拿出钱袋晃晃,得yì

道。

“小姑娘你好天真,我跟你将这男人的钱袋啊你可要看紧了,不然的话……”

“咳!”慕云庭轻咳一声,“你若再啰嗦我现在就抓你去衙门。”

“我不过是吃个饭没给钱罢了,这不是一时间不凑手嘛,干嘛还要见官那么严重?一般不都是让店小二胖揍一顿不就好了吗?”那老头子抓抓自己的白胡子。笑呵呵道。

“吃霸王餐不算什么,那入沈府盗酒。还杀了沈三夫人的孩子呢?”

“喂!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乱说话?我哪有去盗酒?只是他们不要了的我捡回来喝罢了。那沈府还号称最大的酒榷,真是不识货。他家的月白霜天虽然入口清冽芬芳,但酿制时间短,所有酒味略薄,没有那么醇厚。但有人误打误撞扔了些毒虫在里面,这酒香一下子就丰富起来了。喝酒来就是酒味缠绵,回味无穷啊。”老头子咂咂嘴,一脸的陶醉。“不过我先说清楚,我只喝酒,没杀人啊。”

“这话可由不得你说。”慕云庭道。

“我也没同你说话,”老头子瞪了慕云庭一眼,又转向薛灵妩。眼睛笑得弯起,一脸的慈祥之态。“小姑娘你一看就比他聪明的多,你会相信我只是个没钱蹭饭吃的好人吧?”

“你真的只是没钱吃饭吗?要真的是这样你同我说,我请你吃就是了,又何必吃霸王餐呢?”虽然这个老头子看起来极不靠谱,但薛灵妩觉得他的眼睛坦荡良善,不像是个杀人的恶徒。再说了,主要是因为哪有杀人犯那么高调还出来吃霸王餐的?

“哎呀,小姑娘你还真是上道儿啊。人漂亮也仗义。只是你那包银子我看着也不多,你先留着,等我以后想买什么别的东西我再找你。今天这顿饭嘛……”那老头子眼睛转了几转,瞄向一旁的窗户。脚下步子一溜,身形已经晃到了窗边。慕云庭出手如电,连忙跟上,一伸手擒住了那老头子的衣领。

“想走?”

“小姑娘,后会有期了!”老头子的脖子只那么一扭,右手抓向慕云庭的咽喉,这招凌厉狠辣,逼得慕云庭不得不松手格挡。双掌相接,慕云庭只觉一股极霸道的内力几乎穿掌而入,如果他是个活人,只怕这一击之下,臂骨都要尽碎了。

几点白光闪起,他的暗器快得已经没有了破风声,就这么流畅地划开空气,飞向了站在一旁发愣的薛灵妩。慕云庭这次只好松了手,不再和那老头子缠斗,只是那暗器的速度极快,他此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慕云庭只好抓过一旁的筷桶,抽了一把竹筷出来击向那暗器。只要能打偏一点,就不会击中薛灵妩。

“咄!咄!咄!”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几支竹筷穿起了那暗器钉入了一旁的木桩内。

“喂!我刚才还好心请你吃饭,你竟然对我下这样的狠手!太不厚道了吧?”薛灵妩大吼,可只这一瞬间的功夫,窗口那里哪里还有人影?

“又是米饭,果然是他。”慕云庭看了看钉入木桩的暗器,又是一团干巴的米饭。

“他就是你在沈家酒窖内遇到的那个高手?”薛灵妩接过那团饭,仔细看了看,发xiàn

真的是一团饭之后很是惊讶,“这老头子好奇怪,暗器用的也太随便了吧?”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竟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武功那么厉害,身上又有月白霜天,那沈府的案子会不会就是他?”

“不一定。以他的武功,血洗沈府上下都不会被人发xiàn

,要是想报仇,又何必费这种周折?”

“不过沈府的那个凶手也奇怪,既然要报仇,为什么还留着沈家孩子的性命呢?为什么不都杀了了事?”

“这背后的原因只怕就是沈老太爷不肯告sù

我们的了,沈家酒榷能有今日的富贵地位,肯定是得罪了不少人,有仇家来寻仇不稀奇。”

“那为什么那个沈老太爷不让我们查这个案子呢?他的孙子已经死了,他们可能也会有杀身之祸,有我们帮忙不是更好吗?”

“凶手有秘密,这位沈老太爷又何尝没有?”慕云庭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饭团,“只不过他越是阻挠我就越想查个清楚了。”

…………………………………………

“这两个人怎么今天回来之后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琉灵修呸地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同楚风咬耳朵道。

“哪里奇怪?大师兄我看你最奇怪。”楚风看了看打了个招呼就往内堂走的慕云庭和薛灵妩,又埋头扒饭。“一切如常啊。”

“灵修哥哥,你今天怎么不吃饭?只磕瓜子能饱吗?”九缨问。

“一会儿有人请我吃饭。所以现在不能吃太饱。”

“灵修哥哥你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啊?总是去外面吃饭。”九缨又问,还顺手给楚风夹了一筷子菜,“楚哥哥,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谢谢,谢谢九缨姑娘。”楚风赶忙道。

“楚哥哥。我说了好多次了,你叫我九缨或者九儿就好了,不用那么客气。”九缨甜甜地笑着看向楚风。

“哟,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稔了?九缨说得对,大家以后还在一起玩,不用那么客气。”琉灵修用胳膊肘捅了楚风的胸口一下,坏笑道:“是不是啊?楚哥哥。”

楚风瞪了琉灵修一眼。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忙低头扒饭。

“这个朋友我宁可没有啊。实在是负担。要不是他请吃饭,我才不愿出去呐。”琉灵修挠了挠鼻子,一脸的不耐烦。

“灵修哥哥,我也觉得灵妩姐姐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她和慕大哥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变化。”

“是吧?他们一进来我就察觉到了。往常馒头妹就是个小跟班儿,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慕云庭身后的。可今天回来,这两个人正常中含着一点甜蜜,甜蜜中透着一丝尴尬。尴尬中又有着一缕缠绵,缠绵中还掺杂着一股奸*情。我保证今天白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九缨看着琉灵修一本正经的表情险些笑喷了,也忍不住调侃道:“灵修哥哥,我怎么觉得奸*情中还酿着一坛陈醋呢?”

“醋?哪里有醋?”楚风听九缨这样说忙闻了闻。他还真以为这里有酸味。

“开什么玩笑,我才没有吃醋。再说了,馒头就醋,这不搭。”琉灵修狡辩道。

“别装了,我早看出来你喜欢灵妩姐姐。”

“九缨你才多大?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我不小了,在我们乌蛮,好多女孩子像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嫁人了。我们不像你们,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那九儿你喜不喜欢我们楚哥哥啊?”琉灵修一把揽住楚风的肩,另一只手抢过他手里的碗筷,“别吃了,正讨论你的终身大事呐。”

“大师兄你胡说什么呢!”楚风说话的声音都抖了,把琉灵修手里的碗筷又抢了回来,重新将脸埋了进去,对着一个空碗又扒起了饭。

“我当然喜欢楚哥哥啦!”九缨果duàn

道,“我也喜欢灵修哥哥,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很喜欢跟你们玩。”

“只是一起玩?没有别的?”琉灵修忙问。

九缨点头,“那还要什么?一起玩不就很开心了?”

“大错特错!今天灵修哥哥给你上个课。一起玩哪里算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可不止是开心那么简单,你有的时候会开心,有的时候却又很难过,有的时候还会若有所失。每天睁开眼就看到他,闭上眼脑子里也还是他。甜蜜还有些苦涩,这才叫喜欢,九缨你有没有这样喜欢的人呢?”

九缨纵然再大胆奔放,毕竟还是个姑娘,被琉灵修这样问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儿笑笑没再答话。对面坐着的楚风悄悄抬起头看了九缨一眼,见九缨正看着自己,吓了一跳,立kè

又将头垂了回去。楚风是她遇到的最傻的男孩子,她很喜欢跟他玩,在楚风面前一点负担都没有,她可以暂时忘了自己是朱雀,就像同那些动物们相处一样,很简单很开心。但是……

桑云重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突然出现在九缨眼前,白色的衣袍,银色的折扇,就连初次见他时他脸上面具的花纹都是如此清晰地深深印在九缨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琉灵修方才说的一切感觉她都体会过,每次在想起桑云重时,这些甜蜜且苦涩的感觉就会从心中悄悄流淌出来,完全不受自己控zhì



“这才是喜欢吗?可我才同他见过几次面。”九缨喃喃道。

第一四三章 都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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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仇家?”

“对,而且是有深仇大恨的那种。江夫人您好好想想,这很重yào

。”薛灵妩补充。

知县夫人江氏蹙起眉,细细想了会儿道:“两位也知dào

沈家是极富贵的商家,这做生意的虽不像一般走江湖的容易结下仇家,但沈家大富,难免遭人嫉恨,总会有些不服气的来挑事儿添乱。不过真zhèng

算是仇家的并不多。”

“从沈家老太爷那一辈算起来呢?”

“这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了,不过我倒是知dào

我们家大人到凌阳上任之前,这里最大的酒商可不是沈家。”

“那是什么人?”

“是姓嵇的大户,我听说这家做酒榷可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连着好几辈人都是最大的酒商。府上挂的招牌还是帝君御笔亲题。”

“那为什么突然就成了沈家呢?”

“这家似乎是犯了什么大罪,全家上下都抄家问斩了。”江夫人叹了口气,双掌合十,念了声佛,心中很是不忍。

“什么罪竟全家问斩?”

“好像是他们上贡的御酒出了问题,毒死了帝君的一个嫔妃,帝君因此震怒降罪,不仅夺了嵇家御赐酒榷的身份,更是一纸诏书将嵇府全家问斩。这件事之后,沈家就代替了嵇家成了这里最大的酒榷。”

薛灵妩和慕云庭对望一眼,这件事未免太巧了些,全家问斩,也是御酒的问题。“那会不会是嵇家的后人来报仇呢?全家的性命,这仇可够深的。”

“沈夫人应该告sù

你们了,前段时间他们府上收到一封威胁沈府的书信。”

“没有,”薛灵妩摇摇头,“沈三夫人请我们去本来是说这件事的,可中间出了些事,她的孩子也意wài

死了,沈老太爷更是不愿提起这件事,沈三夫人更是……”

“什么?芷秋的孩子死了?!”江夫人猛然站起。惊讶地问。

“是。”薛灵妩觉得当捕快最不好的就是这件事,总是要告sù

别人自己亲人或者朋友的死讯。这是件很残忍的事。

“那孩子……怎么死的?”

薛灵妩简单地说了一下今日沈府发生的事,江夫人听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端起手中的茶碗往嘴边递时才发xiàn

杯子已经空了。

“江夫人同沈三夫人的交情看着似乎不错?”

“什么?哦,不算很好。只是我相公是这里的知县,沈家又是凌阳城的大酒商,一起吃过几次饭,见过几次。算是有些交情。而且我知dào

她的孩子才生下不久。觉得格外可怜罢了。”江夫人说完忙又招呼丫鬟添茶。

“对了,您继xù

说方才书信的事,是什么信?”

“这……”江夫人倒有些犹豫了,“姑娘方才说沈老太爷似乎不愿提此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开口。”

“可是现在沈三夫人的孩子已经死了,这件案子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再说现在已经有一条人命了,这人也说了不会就此罢休,这件事虽然发生在沈府,但却也是你相公江知县的治下。坐视不理有些说不过去吧?”薛灵妩语气严肃,“威胁”道。

“这……”江夫人更是踌躇,她是个知县夫人,自然知dào

许多话不能乱说,尤其是沈家的事。沈府连当年的御赐酒榷嵇家的衣钵都能接下,自己相公这小小上县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您同沈三夫人虽然交情不深,但见面三分情。也算是熟人。您忍心看着她家里继xù

出事?万一下一个就是这位沈三夫人呢?”薛灵妩朝江夫人凑了凑,眉毛一挑,又补了一刀道。

“好吧,反正沈夫人原本也是打算告sù

你们的,我说了她应该也不会介yì

。而且我知dào

的也不算多,就算告sù

你们也无伤大碍。”江夫人终于松了口。

薛灵妩偷偷瞄向一旁的慕云庭,得yì

地眨眨眼睛。慕云庭略点点头,这小丫头的鬼机灵倒是不少,以后诈供肯定是一把好手。

“姑娘刚才怀疑是嵇家的人,其实沈夫人也怀疑过。只是这是不可能的。当年是帝君亲自下的谕旨。嵇府上下一个活口不留。所以嵇家的人都死完了,不会有人来报仇的。前几日沈家收到了一封书信,说是让沈家不再担任酒榷,所有人净身出户,留下整个身家来。否则就在一个月之内杀光沈家所有人。”

“这封信送到沈府他们就不担心?”

“沈家树大招风,有不少人递过这样的信。甚至还有一些人搞过破坏,但都是些小打小闹,所以沈家也不在意。这次的事他们也以为是一贯的小麻烦,只有沈三夫人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把那封书信拿来给知县大人看了看。所以这件事我也知dào

。”

“那封信还在你这吗?”慕云庭问。

“没有,知县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沈三夫人虽然暂时管着沈府事务,但毕竟是个女人,沈家的三位爷都没说话,知县自然也不好管太多。就不了了之了。可之后沈府却时不时的出现被杀死的小动物。”

“被杀死的小动物?”

“是,不过是些鸡鸭兔子狗之类的畜生。现在看来应该都是一些警告。哎,可惜当时沈府的人都不肯相信是真的有人来报仇。”

“那沈家就没有别的仇家?”

“是有一些其他的,但却不至于如此的深仇大恨。姑娘要是想知dào

,直接问沈家的人应该会更清楚。两位要不要再添些茶?”江夫人拿起茶盏,柔声问。

薛灵妩知dào

这是要送客了,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天色竟然已经暗了下来,自己是打扰的有些久了,“今日多谢夫人了,以后可能还有些事需yào

夫人帮忙,夫人到时不要再推脱才是。”

“姑娘玩笑了,姑娘到时候要问什么,我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这样最好了。”

“对了,明天晚上在城北广场有两位彩戏师斗彩,两位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

“斗彩?”

“是,这是凌阳城每年的惯例。很有意思,往年呢斗彩大会都要进行很多天的,彩戏师们使出浑身解数斗彩,有些打擂台的意思,能见到不少新奇的戏法。今年那个很出名的彩戏师刘兰荪也来了,以他的名气,都不必出手,只挂一个彩幡,就没人敢再出手了。所以之前的打擂便省了,直接由去年的擂主天凌空同他斗彩。连续三场,明天是第一场,两位可千万不要错过。”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那个刘兰荪我还见过呐,他还送了我一条小金鱼!”薛灵妩很是开心,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好玩的。

“咳!”慕云庭轻咳一声,瞪了一眼薛灵妩。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问。”薛灵妩忙忙道,险些忘了一件正事。

“姑娘请讲。”

“今早我们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疯妇,她说……”

“你们遇到她了?”不等薛灵妩说完,江夫人立kè

道。

“是,她……”

“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她同我们说夫人一直很照顾她,她还说她的女儿似乎出了什么事,这些夫人知dào

吗?”

“女儿?其实她的事我知dào

的不多,只是有一次偶然在衙门外遇到,觉得她很可怜,便关照衙役们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那夫人可知dào

她姓什么?原来住在哪里?”

“这个我不知dào

,你们看她疯疯癫癫的,当然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好了,我还有些事要忙,就不陪两位了。先走一步。”江夫人说完不等薛灵妩再问,便起身出去了。

“你怎么看?”薛灵妩问慕云庭。

“这江夫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要么是她为人谨慎,要么就是她也有什么不原告人的秘密。”

“哎,秘密,秘密,都是秘密。这些人怎么都那么多秘密?”

“你就没有秘密?”慕云庭好奇道。

“没有!当然没有!我薛灵妩为人坦荡真诚,洁白清晰,光明磊落,永垂不朽!”薛灵妩拍着胸膛,声音响亮道。

“厚颜无耻。”慕云庭淡淡然补充。

“我才没有厚颜无耻,这词儿是形容琉灵修的,跟我没关系。不过我倒觉得你应该有很多秘密。”

“我?我也没有秘密,光明磊落,永垂不朽的。”

“别装了,我才不信呐。你肯定很多秘密,不过就是喝了忘川水都忘了而已。”薛灵妩撇撇嘴,“不过都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吗?清平侯的事,杀你的人,还是想不起来?”

慕云庭摇摇头,看到薛灵妩一脸的失望之色,忙补充道:“不过今天似乎有些感觉了。触觉、嗅觉似乎恢复了几分。”

“真的吗?”薛灵妩兴奋地一把抓住慕云庭的手道,可是那手还是很凉,凉的犹如寒冰一般。而且摸起来很是涩重,就像是坐久了,腿麻了之后摸上去那样,顿顿的,皮革一般,没有任何生命的弹性。

慕云庭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纤手,隐隐的一丝柔滑和暖意从薛灵妩的手心渗入他的手背,慕云庭竟觉得这抹淡淡的感觉像血液一般流向了他的全身。有些痒痒的,却很是舒服。

第一四四章 新年快乐

慕云庭的感动和温馨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就被薛灵妩接下来的动作一举打碎。

“你刚才说你已经有感觉了?”薛灵妩眨巴着眼睛无比认真温柔地问。

“对。”

“那你会不会……”薛灵妩用指尖在慕云庭的手背上画起了圈圈。“感觉得到我……”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慕云庭惊讶地发xiàn

自己竟被这个小丫头的搞得很是紧张起来。

“我当然是……帮你测试测试了!”

接着薛灵妩用尽全力对着慕云庭的手背狠狠拍了几掌,又猛地掐了一把。

“疼吗?”

“现在恢复的只是一点点,所以不算疼。但哪有你这样的?下手也太狠了些!”慕云庭抽回手,一脸嫌弃,若是恢复了十分的痛感,他现在只怕已经手刃了薛灵妩了。

“可是不对啊?我爹爹到现在都没有痛感,为什么你这么快就有感觉了?”薛灵妩纳闷。

“可能是因为你的血。”

“我的血?”

“你的血不是很厉害的吗?上次钟莲心和我险些魂飞魄散都是你救的。你的血对魂魄应该有很强的影响力。”

“可以前也洒过血给你,为什么今天才有感觉?”

“可能是因为我今天咽下去的缘故?”

“咽下去?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哪里受伤了?”薛灵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没伤口啊。

“可能是……是因为今天在沈府酒窖的时候,我们不是……”慕云庭头一次说话吞吞吐吐起来,不是了半天才继xù

道:“摔倒的时候你的嘴唇磕破了,出了一点血,然后然后然后我就……”

薛灵妩猛然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残留的感觉已经完全没有了,但薛灵妩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烛光摇曳,朦胧不清。房中似是起了水雾一般湿漉漉的。一丝银白的月光从窗棱透入。将对面的人完全笼入。薛灵妩偷着看了慕云庭一眼,发xiàn

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忙又把头垂了下去。

“这月亮好偏心,每次都要照他。长得已经够帅了,还再添一缕光。不会是被嫦娥看上了吧?”薛灵妩不满地嘟哝道。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你管我!”薛灵妩顿时更加不好意思,像一个被抓到偷吃的小耗子一般,只恨自己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过问问,那么暴躁。”

“你就是话太多了,好了。好了,天太晚了,我要睡了!”薛灵妩觉得自己的脸烫得都快可以煎蛋了,慕云庭这个家伙眼睛又毒。再这样呆着,他一定能看出来。

“要是被他知dào

我是不好意思,一定会被嘲笑的。”薛灵妩狂奔回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将自己埋了起来。剩下慕云庭一个人呆坐在客房。不知dào

方才发生了什么。

………新………年………快……乐…!…么…么…哒……!……

“你来这里做什么?”琉灵修伸了个懒腰,扭了几扭,身后的瓦片硌的他有些不舒服。还好今晚的月色不错,否则他才懒得这么冷的天到房顶上见这个老头子。

“有你这么跟自己师父说话的吗?”一个白色的人影也跃上屋顶,在琉灵修身边站定。月光投下。是一个身形瘦削,素白道袍打扮,一脸严肃的有些上了年纪的道士。他此刻站在琉灵修身边,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很是头疼。“出来这么久,还是这般没正形。”

“师父您还不知dào

我?您老人家还是不要费心教导了,省些口水,免得一会儿渴。我可没银子请您喝茶去。您还是赶紧说为什么来这儿吧?来看楚风的?说道楚风,我可要跟您说道说道,您一直说楚风这家伙最是听话老实,可这一出来才几天,看到人家小姑娘……哎呦!师父您打我做什么!”

琉灵修捂着脑袋拼命揉着,方才他话还没说完,师父便用手中的拂尘狠狠敲在了自己脑袋上。

“你知dào

为师今日为什么来此地吗?”

“师父您也想看看这里的斗彩大会?我跟您说,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凌阳城现在是最热闹的时候,哇!这出了门,姑娘云集,香飘十里。而且……哎呦!师父您不要再打我了!”琉灵修终于被打得翻身起来,规矩站好。

“为师两个月前让你下山是让你帮商家处理城中的事,你早已经完成,为何不回苍梧山?”

“这件事我已经派信鸦同师父说了嘛,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柩冥师,她到处助人回阳,还与鬼差交yì

,这不是扰乱三界秩序嘛,所以我才跟着她,希望有一天能把她还有那些破坏阴阳平衡的鬼差一网打尽!”琉灵修一脸正气道。

“你这话同楚风告sù

我的怎么完全不一样?那个柩冥师是个漂亮姑娘吧?”

“师父,您是知dào

我的,色即是空。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姑娘不姑娘的,我哪里注意的到?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哎呦!师父!”琉灵修又挨了一下子。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忍你很久了,要不是闻到你身上那么好的酒香,我早就动手了!”琉灵修突然暴起,一把抢过师父手里的拂尘,在膝盖上只一磕,那拂尘断裂成两截跌落在地,竟化成了两截折断的木枝。

“琉灵修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竟然动起手了!”琉灵修那师父立kè

发了火,手指一转,地上的木枝竟接了起来,这次化作一条纤长白练,只一抖便像一条蟒蛇一般缠向了琉灵修。

琉灵修也不反抗,只定定地站着,那白练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越缠越紧,琉灵修撇撇嘴,却是一脸的不耐烦。

“又是玩这个一点进步都没有。你又不是个小媳妇儿,还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吗?”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就不信我还修理不了你了!”琉灵修的师父胡子立kè

吹了起来。说话语气也急了几分,衣袖一甩,无数的雪白晶片从袖中飞出。击向琉灵修。

“这是我新淬炼的白色曼陀罗,我还新加了几滴好东西。这要是进了你的血管。我保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欲语还休,欲拒还迎,哇哈哈哈!我看你还得yì

!”这师父得yì

地养天长笑了起来。

“师父您什么时候也开始研究这么下流猥琐的东西来?我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师尊那个老不休的乱学。人都学坏了。”琉灵修强忍着身体内迅速窜起的麻痒,继xù

微微笑着好脾气道。

“咳咳咳!”那师父笑得太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你个小混蛋,骂谁老不休的!”

“我劝你还是快点给我解药,要是一会儿我毒血攻心发起疯来,说不定会把这瓶酒给摔了。”琉灵修摇了摇手中的酒壶,拔下上面的塞子。一股浓烈的酒香喷涌而出。

“好香!好香!什么酒?快给我喝一口!”

“不要,先解毒!”琉灵修眉头紧皱,身子已经忍不住地抖了起来。心中已经默默地问候了眼前人的全家老小,祖宗十八代。这糟老头子这次研究的药实在厉害,凭自己的内力竟完全镇不住。若再不吃解药。只怕自己一贯玉树临风的形象就要保不住了。

“小气鬼!”那人胡乱从身上摸出一颗丹药丢给琉灵修,“还不快把酒给我!”说完他竟跳着脚地去抢夺琉灵修手中的酒壶。

琉灵修忙将解药吞下,手中的酒壶已被抢走。一股清凉入喉,很快身上的麻痒,眼中的眩晕便不见了。这老骗子这次竟真给了自己解药。只可惜那么好一瓶酒,便宜他了。

“好喝,好喝,你这个家伙总是能找到好东西!”琉灵修的师父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猛地灌了几口酒,身上的道袍、发上的道冠甚至连发色五官都变得不一样了。

银白的头发,翘翘的胡子,通红的颧骨,彩色的百衲衣,这个正大口大口喝酒的人分明就是薛灵妩白天在酒馆碰到的那个吃霸王餐的糟老头子!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我觉得我学你师父那个老顽固已经够像的了,哪里露馅了呢?”

“你一来我就怀疑了,也不闻闻自己身上的酒味,太浓了。还有啊……”琉灵修挖了挖自己的鼻孔,“我师父可不会像你这样豪迈以及无耻。”

“哎呀呀,你这个家伙就是聪明。比那个楚风强多了。还有啊挖鼻孔哪里无耻了,这同喝酒一样,每日几次,通身舒畅啊!”

“你小心些,喝酒时就不要挖鼻孔了,双管齐下,你一把老骨头了,小心舒服过去了。”琉灵修损道。

“这个给你。别说我占你便宜。”老头子解下身上的月白霜天丢给琉灵修。

琉灵修接过尝了尝,“酒味儿虽然有些薄,但入口甘醇清冽,很是清心。但回味儿似乎又有些辣和呛口。是好酒呐!”

“还是你这个家伙识货!沈府那些个人竟还想砸碎,还好我跟着薛灵妩去了沈府,不然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跟着薛灵妩去了沈府?你来凌阳城竟为了跟踪个姑娘?”

“什么跟踪!是跟着。说起来我今日还做了个好事,我就这么一推一绊,那个板着脸的小哥儿还挺上道儿,立kè

就亲上人家姑娘不肯松口啊,那场面……”

琉灵修听了这话立kè

火起,一个飞身扑过去便掐住了老头子的脖子,大吼道:“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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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新的一年,啥也不说,来,么么哒吧!

第一四五章 无缺鸳鸯

“灵妩,你睡着了吗?”

慕云庭蹑手蹑脚走到薛灵妩床前,悄声唤道。

薛灵妩的眼睛紧紧闭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呼吸深沉缓慢,睡得很熟。

慕云庭帮薛灵妩又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门。他刚走,薛灵妩便睁开了眼睛,一脸清醒,哪里有睡着的样子。

“今晚怎么失眠了呢?”薛灵妩很是纳闷,往日她都是往床上一滚便沉沉睡去的,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闭起脑子里就全是白天的事,慕云庭和自己又只隔着一扇屏风,她偷眼过去看时,借着窗外的月光,还能看清楚慕云庭的侧影。就这么想着看着,便一丝睡意也无。

方才慕云庭突然过来,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便闭起眼睛装睡,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睁眼看到眼前人便又脸红起来。

“他大半夜的一个人要出去做什么?”薛灵妩嘀咕,接着便翻身下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跟出去看看。

冬日里没有鸟鸣虫叽,屋外的夜很静,今晚的月色很是皎洁,一片柔和的银白光芒将大地笼罩,借着这光,薛灵妩才不至于一出门便撞到墙上去。她知dào

慕云庭轻功很是了得,忙忙的只胡乱披了件外衣出来,却也还是来不及了。只看到慕云庭的影子一闪,便没了踪迹。

“果然还是应该学些武功的,否则连人都跟不上。”薛灵妩急得直跳脚,却一点办法也无。虽然琉灵修的轻功也很厉害,但她还不知dào

慕云庭是去做什么。最好还是不要告sù

他的好。再说慕云庭似乎很不喜欢这个道士。

薛灵妩的松鼠“吱吱”叫着从房间里爬了出来,抓着薛灵妩的衣摆几下子便攀到了她的肩膀上。松果睡得正香,被薛灵妩这么折腾醒了,很是不高兴,一双爪子扯了扯薛灵妩的头发。又将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到自己主人的脸上。

薛灵妩忙一把抓住这尾巴,在松果的臭屁放出来之前,无比迅速地把这只松鼠给甩了出去。在着了松果的两次道之后,薛灵妩也学乖了,知dào

这是屁松鼠表达不满的方式就是对着自己的脸放屁之后,她就知dào

只要这家伙的大尾巴翘起来,就是要使坏了。

“你这家伙每天只吃些板栗果子,怎么屁那么臭?”薛灵妩瞪了松果一眼,鄙视道。在松果要逃跑之前一把便抓住了它的大尾巴,将它倒着提了起来。

“好了好了。既然九缨把你送给了我,那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以后你要是再这样犯上,我就把你做成松鼠桂鱼!”薛灵妩瞪起眼睛,也不管这松鼠听懂听不懂,“恶狠狠”地威胁。“咦?不对。松鼠桂鱼里面好像没有松鼠。说起来好久没有吃到鱼了。不如明天吃鱼去。”

松果挣扎着在薛灵妩的手里荡起了秋千,小爪子扑棱着指向慕云庭消失的方向,又吱吱叫了起来。

“对哦!我们要跟人的!”薛灵妩终于想起来自己大半夜不睡是干嘛来的,忙松了手,“松果你鼻子灵,赶快跟上。”

那小松鼠在地上转了几圈,小鼻子抽动了几下,便锁定了方向,跳跃着跟了过去。

………………………………………………

站在凌阳城的古玩字画街上,慕云庭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半夜来这里。而且是一个人来。

他拿出那一对耳环细细看着,虽然脑海里还是空白一片,但他却知dào

这东西对自己意义非凡。他虽然没有了记忆,但他却很是了解自己,不会是红颜知己。而且这耳环的款式很旧,表层也有颇多磨损,年代颇远不说,也是时时摩挲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薛灵妩告sù

过他,自己是个弃婴,被清平侯收养,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只耳环很有可能是……

慕云庭握起手,将那对耳环紧紧攥起,挑了一家字画店穿墙进去。

没有。

第二家,还是没有。

第三家,虽然有云林子的画,但却是赝品。

第四家,依旧是赝品。

第五家、第六家…………

慕云庭找了快一个时辰,竟在一家不大的店铺的角落里见到了一只刻有云林子画作的密图盒。这个盒子只做了一半,还没有完成,但看手法同万永信家里发xiàn

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这间店里却连一幅云林子的画都没有,真迹赝品都没有。

慕云庭仔细检查了房中的每一寸地方,终于在一个百宝架后摸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凸起。慕云庭稍稍旋了一下,一阵喀拉拉的机括响,这架子便向一旁挪了几尺,露出后边的墙壁来。慕云庭伸手敲了敲,听声音,墙壁后应该是被掏空的。

“哧!”破空声。

慕云庭来不及回身抵挡,只好顺手抓过身边百宝架上的一只烛台在脖子后一隔。

“铿!”

身后的兵器与烛台相接,登时火花四溅。慕云庭手中的烛台立kè

断成两段,那兵器也被弹开,旋转着又隐没回黑暗中。趁着这个空档,慕云庭立kè

回身,一只极锋利的弯刀闪着银光旋转着又向自己面门而来。

慕云庭手中已经没了兵器,无法硬接,足尖轻点,身形向后飘去。那弯刀攻势凌厉,紧追不舍。这房间不大,慕云庭两步向后已经退无可退。右足一顿,凌空而起,在弯刀旋转的间隙,瞅准空档一把便擒住了弯刀的刀柄。

“铿!”又是一声兵刃脆响,两把弯刀相撞,炸起的火花比方才更多更亮。

屋中黑暗,但眼前人的眼神晶亮锐利,迫人的杀气蓬然而起。他一身黑衣,脸上也笼着一张黑色面巾,看不清楚容貌性别。那人左手化掌,击向慕云庭,慕云庭立掌相迎,双掌相接,慕云庭自诩内力深厚,但眼前人丝毫也不逊色,两股巨大内力奔涌相撞,震得慕云庭向后连退两步。对方也是站立不稳,向后退去,只他手中的那把弯刀像长了口一般将慕云庭手中的那把死死咬住,任凭慕云庭紧紧握起,它还是将自己手中的那把刀一口叼了过去。

“鸳走鸯随,双扣连环。”慕云庭虽然没有见过眼前人,但这兵刃却是听过,他不等这人站稳重新攻击,便先出手为强,双掌飘飘击向对方的双刀。

那人有些惊讶,慕云庭现在手中一件兵刃也无,竟然用肉掌直接攻向自己的双刀。

“既然你要死,我也不拦着你。”这人终于开口,面纱下传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手腕一转,迅速将手中的双刀刀柄对扣舞起,这两柄刀合二为一快速旋转起来后竟像一面完整的镜子一般毫无缝隙。雪亮的锋刃一变无数,别说是人的手,就算是金属兵刃卷入只怕瞬间也会被绞断。

慕云庭的手攻到那兵刃前却突然换了攻势,左手向上抓向那人脸上的面巾,右手却向内扣起。“叮!叮!叮!”慕云庭指尖一弹,三枚小小石子飞出,几声脆响便都击在那双刀之上。石子虽小,但三颗齐发,又如此短的距离,那女子只觉得右臂一震,虎口一阵痛麻,双刀险些脱手。

“哼,也就这点本事?竟还用暗器?”那女子虽暗暗吃惊,但依旧输人不输阵,语露不屑道,脸庞略略后仰,便躲过了慕云庭的左手,忍着自己右手虎口的疼痛,手掌下翻,双刀横出,飞旋着划向慕云庭的喉管。

慕云庭微微一笑,“你也不过如此。”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雪亮的兵刃向前直接穿透了他的脖子。

鲜血自然是一滴也没有,那女子定眼看时,眼前的人影竟犹如烟雾一般碎裂散去。接着自己脸上一阵风过,面巾已经落地。她还想回身反击,却已被慕云庭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输了。”慕云庭从那女子身后转到她面前,眼前的人颇有些年纪,容貌还算端庄,只是右脸颊一条长长的伤疤从嘴角滑向耳根,看着很是吓人。“陆蕙娘。”

“你认识我?”那女子很是错愕,眼前的年轻人看着还不到自己年纪的一半,竟能叫出她的本名。

“我不认识你。”慕云庭淡淡道。

“那你怎么叫得出我的名字?”

“你的兵器。”慕云庭拿过陆蕙娘手中的双刀,刀柄上果然各嵌着一块光滑巨大的磁石。“无缺鸳鸯刀。还有就是你脸上的伤疤。”

“但见过这刀的人并不多,知dào

这条伤疤的更是没有几个。你到底是什么人?”陆蕙娘细细打量着慕云庭,这张脸她从来没见过,但不知为什么却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哈哈哈哈哈!”陆蕙娘突然大笑起来,“死了?是有人巴不得我死了!”

慕云庭想起来此地的目的,暂时不再理会陆蕙娘,又回到百宝架后的墙壁前,用手里的刀柄在墙上轻轻一磕,挖空的墙壁很薄,这一磕之下便立kè

破了一个洞。慕云庭向里看去,那洞中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阿嚏!”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喷嚏声。

“什么人!”慕云庭立kè

警觉,手中的鸳鸯刀击出,向着声源的方向破门飞出。

“啊!”门外的薛灵妩看到银光一闪,惊叫着连连后退,可那刀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面前。

“噗!”弯刀透体而入,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ps:

只记着传上来竟忘了发布了。果然还是不习惯v章的系统。抱歉抱歉。

第一四六章 挡下一刀

薛灵妩跟着松果一路追到了陆蕙娘在的那家字画店,因为是悄悄跟踪来的,她自然不敢贸然进去,扒了窗口看了半日。好不容易等到慕云庭打开墙壁上的机关,准bèi

取出里面藏着的秘密时,谁知自己穿得实在单薄,天气又冷,一哆嗦竟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出来。

那柄无缺鸳鸯刀破门而出击向自己时,薛灵妩还没有太反应过来,还好身体比脑子先一步意识到了危险,及时地向后退了几步,但慕云庭的内力惊人,那柄刀即便是有木门的阻拦,速度丝毫不减,呼啸着继xù

追向薛灵妩。

“噗!”锐利的锋刃狠狠地刺入目标,一股殷红温热的血液喷洒而出,薛灵妩惊讶地睁大眼睛,那血溅了她一脸,薛灵妩甚至觉得有一些滴入了自己大睁的眼瞳之中,烧得眼底一阵生疼。

眼前人比自己高出不少,此时犹如一座山峦一般挡在自己身前,将她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鸳鸯刀的力道在扎入那人身体之后还没有完全停下,继xù

向前,透体而出。看着那雪亮的刀锋,薛灵妩的惊讶转成惊恐,她短促地惊呼一声,好在她也算见了不少世面,还未完全乱了阵脚,及时地在眼前之人颓然倒地前将他接入了自己怀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灵妩一句话出口,才发xiàn

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馒头妹,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不问问我的伤势怎么样?说话的语气还是这么的绝情啊。”

雪花突然轻盈飘落,晶莹的冰晶犹如细碎的钻石一般洒下,挂在眼前人的额头、睫毛之上。琉灵修忍着背上的剧痛抬起头来注视着薛灵妩。嘴角依然是那一抹五分柔情,三分温暖和两分邪恶的浅浅微笑。

“你这个道士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啊,你傻的吗?这刀这么锋利,你扑上去做什么?”薛灵妩很是生气,但却不知dào

自己在起什么。眼底的烧灼感再也忍不住,化作两行珠泪翻滚而下。

“你哭什么?疼的是我又不是你?哎呀,看到你这眼泪。我不仅这背上疼了,连这心也跟着疼起来了,快别哭了。”琉灵修想抬手给薛灵妩擦擦眼泪,可略略一动,手臂便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蚀骨的疼痛让他还是忍不住地皱起了眉毛,一双嘴唇此时也血色全无。

“你不是总带着很多灵丹妙药的吗?在哪里?”薛灵妩胡乱地翻起了琉灵修的衣服。

“喂!喂!男女授受不亲的,哪有你这样的?”琉灵修连忙道,但却还是趁势往薛灵妩的怀中又倒了倒。少女的甜香气息传来,琉灵修立kè

觉得自己的疼痛减了不少。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你的药呢?不对,我还是先给你止血好了。”薛灵妩方才在琉灵修的衣襟里乱翻时,双手沾了不少鲜血,这血让她立kè

慌乱无比,脑子里瞬间空白。不知dào

该怎么办。

“我来。”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响起,慕云庭将薛灵妩轻轻扶过一旁,去检查琉灵修的伤势。

“你走开!”谁知薛灵妩竟大吼着推开了慕云庭。

“你怎么了?我帮他看看伤而已。”

“看伤?这把伤他的刀不就是你抛出来的吗?”薛灵妩终于找到了自己生气的来源。她是在生慕云庭的气。“你这个伤人的查看他的伤势是何居心?你走开!”

“灵妩,你不要闹,这只是个误会。”慕云庭忙解释。

“我没有闹!”薛灵妩竟吼了起来,“是你伤了人!”

“我说了我不是故yì

的。”慕云庭也有些气恼,他不明白为什么薛灵妩半夜同琉灵修在一起,他们是在跟踪自己吗?为什么薛灵妩要装睡瞒过自己呢?“谁让他在门外鬼鬼祟祟的!还跟踪我到这里来!”

“谁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我看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觉得别人都在监视你跟踪你!”薛灵妩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道。

“你怎么竟替他说起话来?”

“他救了我的命,若不是他,只怕现在被你钉穿的就是我了!”

慕云庭听了这话立kè

紧张起来。忙一步上前抓住薛灵妩的衣袖,一脸关切道:“站在门外的是你吗?那你现在有没有事?我真的不是故yì

要伤害你的!”

“你松开我!我没事。”薛灵妩挣脱开,继xù

道:“我知dào

你是捕快。性格多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可我是你娘子,我们一起患难多次,可你却连查案都要自己一个人来,未免太不信任我!慕云庭,如果你一直这样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话,我看我没必要再继xù

跟着你,反正你同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活过来,我给你我的血就是。”薛灵妩的话虽然说得狠辣绝情,但眼泪却越涌越多。

心中涌起的寒意已经压住了原本的怒火,她突然想起了魔铃和清平侯,两个人对慕云庭都是一片赤诚,可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纵然失了记忆,却也不该如此绝情。如果换做是自己,薛灵妩宁可选择相信。

由彼及己,薛灵妩突然觉得慕云庭在自己身边,也许只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如果有一天他彻底活了过来,会不会冷漠果决地离自己而去呢?她不知dào

自己对慕云庭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是在济北城初初相识时,她才不在乎,可现在自己离家出走,身边只有慕云庭一个亲人,他这样待自己,薛灵妩实在觉得心中难过。

慕云庭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他本是有些生气薛灵妩跟踪自己,但却又觉得她方才说的话很对,薛灵妩虽然已经是自己最相信的人,但却在心底的某一处对她还是有所保留的。比如这耳环的秘密,他更愿意自己独自探知。

“记住,永远也不要绝对地相信任何人。因为人心是这个天底下最看不到、摸不透、靠不住的东西。”

慕云庭听着这句话长大。性格里的多疑根深蒂固。这对噬魂来说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但对慕云庭而言,却是很大的障碍。寒冰一冻千年,岂是那么容易碎裂的?

“喂!你们两个就放任我这一个重伤的人在地上躺着看你们吵架吗?馒头妹,我可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呐!”琉灵修见两个人突然翻脸,竟不理会他,只好默默地先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但无奈薛灵妩吵着吵着竟动了真感情,将话题上升到“信任”这种复杂高度,再这样下去这场架只怕要吵到天亮,琉灵修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只好出言干预。

“先救人。”慕云庭见琉灵修的情况实在不好,立kè

同薛灵妩休战。“道士,你有没有止血的丹药?”

“还等你说?你们吵架的功夫,我早吃下去了。”琉灵修指了指胸口的刀,“穴道我已经点了,有劳你帮我把这玩意儿拔出来。然后再背我回去。”

慕云庭点点头,果duàn

地伸手一把将琉灵修身上的鸳鸯刀拔了出来。

“喂!你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下手真狠!”琉灵修疼得大喊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背蜷缩起来。早就知dào

不能找自己的情敌疗伤,只会死的更快。

“别嚎了。”慕云庭顺便看了一眼琉灵修的伤势,伤口虽然很深。但这无缺鸳鸯刀刀锋极薄,所以伤口并不大,性命暂时无虞。只是伤到了内脏,疼得会很厉害,养伤也要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背你回去。”慕云庭抓着琉灵修的腰带,也不管他舒不舒服,一把便将他甩到了自己肩上。薛灵妩看琉灵修伤得实在严重,也不敢再多话,乖乖跟着慕云庭回去。

三个人回到县衙时,已是深夜,还好慕云庭对处理外伤很有经验,也不必请大夫。自己便帮琉灵修缝了伤口,敷了金疮药。先如此对付着,等天亮了再去抓些药来调理就是。

“你不要指望我会谢你。反正是你伤了我。明日的药钱也要你来出,还有我伤的这么重,肯定也要不少药补一补,钱也由你来出。”琉灵修躺在床上啰嗦道。

慕云庭看也不看琉灵修一眼,只顾着将手上沾的血迹洗掉,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你伤了他不应该说句对不起吗?”薛灵妩见慕云庭一丝愧意也没有,忙道。

“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冻得嘴唇都青了。”慕云庭轻轻掸去薛灵妩发上的残雪,关切道:“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去再睡一会儿吧,捂一捂,免得着凉。”

“不必了,我还是知dào

灵修哥哥受伤是为了救我的命。我要留下来照顾他。要走你自己回去吧。”薛灵妩坐到琉灵修的床边,仔细地帮琉灵修整理好被子。

“灵修哥哥?”慕云庭听了这个词也生起气来,今晚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就连他也有些负荷不了,“那你就留下来,我走。”

“你走就走!怕你啊!”薛灵妩也叫嚣。

慕云庭狠狠瞪了琉灵修一眼拂袖而去。琉灵修则是早就乐开了花,若不是身上有伤口,他可能已经满床打滚儿了。

薛灵妩瞪着花枝乱颤的琉灵修,若不是一旁的脸盆里还有血水,她才不相信这货已经受伤了。

“好了,好了,道士你别啰嗦了,还是赶紧睡下休息吧。”

“你翻脸怎么这么快?刚才还灵修哥哥,灵修哥哥的,现在又冷漠起来。”琉灵修叹了口气道。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

“我本来在房顶晒月亮的,可后来看到你溜了出来,我想着你肯定是偷着出去吃宵夜,不愿带上我,就跟着来啦。谁知dào

这夜宵竟然这么血腥。”

“真的假的?”

“你难道不相信你救命恩人灵修哥哥的话吗?若不是我跟过去,你现在早就挂了。你这条命以后就是我的了!”琉灵修一把揽过薛灵妩,得yì

道。

ps:

昨天我心爱的本本小红挂了三次,用着用着就黑掉了。还好她挺过来了,不然今天的更新就发不了了。特此表扬一下小红。大家要珍惜身边的人还有物哟,他们也很辛苦的。

第一四七章 偷梁换柱

“馒头妹,我口渴。”

“馒头妹,我有些饿了,想吃汤圆,要黑芝麻馅儿的。”

“馒头妹,我想上厕所,你扶我去啊?”

“馒头妹,啊!”

琉灵修最后一个要求被薛灵妩丢过来的枕头生生地给砸了回去。

“馒头妹,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哎呦……我的伤口好疼啊。”琉灵修拿那枕头边儿抹抹嘴上的黑芝麻糊,躺回床上开始哀嚎。

“救命恩人?你再啰嗦我现在就送你上路!”薛灵妩抓过那个枕头盖在琉灵修的脸上,猛力闷了上去。她本来是想好好照顾琉灵修的,但刚才他竟然趁着自己出去煮汤圆的空隙偷偷喝酒!

薛灵妩的火爆到头顶,原本对琉灵修的感激和怜悯通通消失,看着那张得yì

洋洋大爷一般躺在床上享shòu

的脸,非常想把眼前这个贱人从床上拖下来狠狠胖揍一顿。

“馒头妹,你刚才也看到了,那把刀可是穿透了我的身体!这么重的伤,你就这样待我?”琉灵修摸着自己的伤口,纠着眉毛道。

“别装了,我看你好的很。”

“你看刚才为了躲开你砸过来的枕头,伤口都裂开了,血也渗出来了。”

薛灵妩看时,琉灵修的衣襟上果然已经有一小片血渍渗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薛灵妩立kè

道歉,“这这这可怎么办?我去叫慕云庭来!”

“不用了,馒头妹你只要乖乖照顾我,多叫几声灵修哥哥,我这伤肯定会好得很快的。”

“不行!万一伤口真的裂开了。你会没命的!”薛灵妩忙忙地往门外冲,却被迎面进来的两个人给挤了回来。

“大师兄,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

“灵修哥哥,我这里有很好的金疮药。”

楚风和九缨前后脚跟着进来,扑到琉灵修的床前,检查他的伤势。

“你们两个不好好睡觉,大半夜的来我这里干什么?”琉灵修自然很是不满。好不容易有同馒头妹单独相处的机会,她又心怀愧疚的,正是自己占便宜,不对,正是自己沟通感情的好时机,这两个家伙偏偏又闯进来凑热闹。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说一声?”楚风凑到琉灵修面前,关切地问。

“喂!我还没跟你算账!你给师父写信到底胡说了些什么?”琉灵修一把揪住楚风,按着他的脑袋喝问。

“大师兄你小心伤口,还是快躺下。”楚风想挣扎。可是考lǜ

到琉灵修的伤,还是老老实实地让他掐着脖子不敢动弹。

“你答yīng

过不跟师父告状的。”

“我没有告状,我只是……只是说事实而已。”

“事实?什么事实?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事实!我都仗义的没告sù

师父你喜欢人家小姑娘的事,你竟然敢揭我的底!”琉灵修把楚风揉到被子里,猛力地揍着。

“大师兄!”想到九缨就站在自己身后,好脾气的楚风终于也有些恼羞成怒。愤然从被子中挣扎出来,几指过去便点住了琉灵修的穴道。

“造反了!竟然敢点你师兄的穴道!”琉灵修怒吼,可却动弹不得。

“谁让你一直打我。”楚风嗫嚅道。脸上不知dào

是被琉灵修打的还是被拆穿心事觉得不好意思,又涨得通红。

“那你就偷袭我?快解开我的穴道!”

“楚哥哥,他现在有伤在身,你再点他的穴道,小心会气血逆流。”九缨拉了拉楚风的衣袖,劝道。

“对,对,还是九儿说得对。”楚风像个孩子一般忙忙点头,“我倒忘了,你的心真细。”

“那你还不快解开我的穴道!”琉灵修又吼。

“那你不许再提那件事。”楚风的眼睛瞟向身边的九缨。又对琉灵修使眼色道。

“好,我不提,你快解穴吧。不然一会儿我一口血飙出来,吐到你的九儿妹妹身上,弄脏人家的衣服就不好了。”

“你闭嘴吧!话怎么那么多?”薛灵妩忍不住插嘴道。方才琉灵修和楚风在床上打闹,琉灵修藏在被子里的酒壶便滚了出来。薛灵妩捡起细细嗅了嗅,果然是月白霜天,看来自己进来时嗅到的味道没错。

“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酒吗?你知dào

我的,通常身边都有一壶酒的。”

“这里面的酒不是你常喝的,这是御用的月白霜天,只有凌阳城沈家酒榷才酿得出这种酒,你哪里来的?”薛灵妩一脸严肃,这酒关系到一条人命,琉灵修又是不按常规出牌的路子,薛灵妩真不知dào

这件事同他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哟!馒头妹,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小酒鬼啊,只一点残酒都能闻出来是什么!厉害啊。”

“我不同你开玩笑,这酒事关重大,你哪里来的?”薛灵妩皱着眉毛厉声道。

琉灵修顿时也收了笑容,他还从来没见到薛灵妩这个表情,他顿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大条起来。师尊那个糟老头子做事一向很没分寸,谁知dào

他为了偷酒喝又惹下了什么大麻烦。

“这酒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是别人给我的。”

“这酒跟我们正在查的一个案子有关,还牵扯着一条人命,我们怀疑偷酒的人有可能就是凶手。只是我没想到你怎么会有这酒的?我们追的一直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子的。”

“你们见过师……不,你们见过凶手?”

“只是疑凶,不过我觉得他不太像。那个老头子很是和善,也很有意思,说起来那个家伙贱贱的样子同你倒是有几分相似。”

“哼,我的这种无dí

风韵哪里是一般人能够有的?”琉灵修撇撇嘴,不满道,心里却把自己师尊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了好了,我有些累了。要睡了,你们都走吧,走吧。”

“你不用我们在这里照顾你了吗?”

“不用了,你们好吵啊。我要睡了。快走。”琉灵修忙道,生怕薛灵妩再问两句把他也列为疑凶。

“你确定你的伤口没事?”薛灵妩又问了一句。

“没事啦,你还说我啰嗦,你才啰嗦。快走吧。”

“薛姑娘,师兄既然这么说我们还是先走吧,他需yào

多休息。”楚风补了一句。

“那走吧。”薛灵妩又叮嘱琉灵修道:“你不许再偷喝酒了,要真的睡觉才行。”

“馒头妹,你这么不放心我,要不你今晚跟我睡啊?这样就能看着我了。”琉灵修冲薛灵妩眨眨眼睛,嘴角的坏笑又添了三分。

“滚!”薛灵妩听了这话立kè

头也不回的走掉。

门外天已有些发亮,但雪却是越下越大,一阵寒风卷过。薛灵妩才出门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唔,好冷啊!”

“薛姐姐。”九缨追上薛灵妩,将手中一直拿着的衣服披在了薛灵妩的身上。

“多谢。”薛灵妩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才发xiàn

竟然是自己的。

“你怎么会拿着我的衣服?”

“是慕大哥让我拿给你的,灵修哥哥受伤的事也是他告sù

我们的。他说怕你一个人照顾不来,所以让我们两个去陪着。”

“真是多管闲事。”薛灵妩话虽如此说。但嘴角却止不住地扬了起来,之前生慕云庭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对了,薛姐姐。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灵修哥哥怎么会受伤呢?”九缨问。其实今晚她是跟着薛灵妩出去的,琉灵修受伤的整个过程她都看在眼里,她只是好奇薛灵妩突然出门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说来就长了,今天晚了,以后再说吧。快去睡觉。”薛灵妩拍拍九缨的肩,催她回去。

“好吧,薛姐姐你以后出门记得叫上我,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我有蛊虫,起码还可以应急。不然你太危险了。知dào

吗?”

“行了,行了,我知dào

了。下次找你保护我。”薛灵妩笑着同九缨再见,回了自己房中。

慕云庭自然还没有睡,他背对门坐着,听到薛灵妩进来也没有回头。似乎正在专心地看着什么。

薛灵妩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今天对着慕云庭发了一通脾气,他却还记挂着给自己送衣服。道歉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干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就像在家里每次被娘揍的要断绝母女关系,可一到了吃饭时间却还是和乐融融。

“咳!好渴啊,我要喝水。”薛灵妩大大咧咧在慕云庭身边坐下,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过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慕云庭还是没有说话,定定地坐着。眼前放着一只小小的精致木盒,薛灵妩看过去,好像是同万永信家里发xiàn

的那只密图盒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你在那家字画店找到的?”薛灵妩戳了戳那盒子又问。

“是。”慕云庭终于开了口。

“那你还不快点打开看看。”

“我已经看过了。”

“这里面是什么?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薛灵妩下意识地想打开那盒子,可却还是收了手。慕云庭选择自己一个人去找这个东西,就表明是不想让自己知dào

的,还是老实点好。

“没关系,打开看吧。”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薛灵妩立kè

把盒子扒拉过来。

“这图案是……”

这次的盒子外形同万永信家里的那个是一模一样的,但盒子上的图案却是完全不同。上次的是书画名家云林子的名作,可这次的不仅不是名家,连名画儿都不是。简单的线条,粗糙的镌刻,但上面的人物却是栩栩如生。

眼前的画是一个广为人知的典故,阵有纵横,天衡为梁,地轴为柱,暗中抽换,竟代其为梁柱。势成阵塌,并此敌以击他敌之首策也。

第一四八章 身世成谜

“这是偷梁换柱?”薛灵妩拿着那密图盒惊讶道,“只是这是什么含义呢?”

“你不知dào

这个故事?”

“我当然知dào

,偷梁换柱是前朝孝景皇帝时候发生的事。孝景帝当年只得两子,长子青穆,次子平昭。长子敦厚纯孝,深得孝景帝喜爱信任。次子平昭虽然年幼,但母妃苏氏年轻貌美,孝景帝对她宠爱有加。苏氏兄长苏平官拜大将军,野心勃勃,与妹妹合谋一直想要劝说孝景帝立幼子为储君。孝景帝虽宠爱苏氏,但大好江山社稷,却不愿随意托付小儿。平昭年幼也就罢了,却是不愿致学,性情顽固暴戾,孝景帝认为他不是国之良君。孝景帝以自己正当壮年身体康健为由,不愿过早设立储君。但为了让苏氏高兴,孝景帝虽拒绝立平昭为储君,却也没有将长子青穆立为太子。甚至还将青穆送往战区督军,看似是不喜青穆,但却是为培养他的军事谋略。五年后,孝景帝却突患重疾,一病不起。任凭名医诊治,却是回天乏术。孝景帝知dào

自己大限将至,忙立下密旨授予丞相,要立长子青穆为太子,一旦自己驾崩,青穆便登基为帝。这件事被孝景帝随身伺候的首领内侍得知,这内侍一向与苏氏交好,知dào

孝景帝要立青穆为储君后,便立kè

告知苏氏。苏氏与其兄长觉得青穆远在边关,这是一次谋朝篡位的好时机。苏氏授意内侍扣下密旨,暂不发布。其兄又威胁丞相,若支持青穆,便立kè

发兵血洗丞相府。丞相无法,被他软禁在府中。任由苏氏在外胡作非为。几日后。孝景帝驾崩,苏氏伪造诏书,拥戴自己儿子平昭登基为帝,还趁机诬陷长子青穆意欲弑君谋反,将青穆赐死。”

“是,苏氏和其兄不费一兵一卒,只一封假诏书便顺利谋得皇位。这以假乱真,偷梁换柱的计谋实在是厉害。”慕云庭道。

“这我都知dào

,很多人也知dào

这段故事,只是我不明白这典故出现在这密图盒之上是什么含义呢?”

“这密图盒是放在一家字画店的暗格之中的。藏得很是隐秘。我也是偶然发xiàn

的。你看这盒子的做工样式同万永信家中发xiàn

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发xiàn

盒子的那家字画店有不少云林子的画作。这就说明这家店就是万永信密图盒里的纸条所指的那家店。而看守这家店的人就是送盒子给万永信人。”

“那人呢?是不是就是跟你打斗的那个女子?”薛灵妩连忙问。

“是。那女子用的刀很是奇特,叫做无缺鸳鸯刀。这世间仅此一把,绝无复制。而且那女子面容带疤。同我知dào

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我听见你叫她陆蕙娘?你难道真的认识她?”

“我只记得自己听说过这个人。而且应该是听忘归说的。忘归兼领内庭仪卫,宫中的事他一清二楚。当年先帝大好武勋,宫中有不少高手侍卫。其中最厉害也最有名的就是武英殿四侍。这四位侍卫很少在宫中露面,但所有人都知dào

他们四个一直保护在先帝左右,不知为先帝拦下了多少意图行刺的刺客。每次等其他侍卫匆匆赶来时,却都发xiàn

刺客已经被他们制服。也就在此时他们的兵器真容才被人窥得一二。”

“这个陆蕙娘难道就是这神mì

的武英殿四侍之一?”薛灵妩不等慕云庭说完,忙忙打断道。“女人也可以进内宫当侍卫的吗?”

“我也不知dào

陆蕙娘是怎么入的内廷,但按照宫中流传的故事来看她确实是四侍之一。善使鸳鸯刀,面容带伤。”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了保护这个盒子?”

“看来是这样的。”

“他们四个是宫廷侍卫,纵然是先帝驾崩。但他们不是应该继xù

留在宫中保护新帝君吗?怎么到了凌阳城?”

“他们四个直接受先帝统领,先帝驾崩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好神mì

啊。”

“你为什么不打开这盒子看看呢?”慕云庭看着薛灵妩蠢蠢欲动的手指头,想着自己难道给了她这么大的阴影,竟让她忍住了自己强dà

的好奇心。

“可以打开吗?我以为你会不想让我知dào

。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自己偷偷溜出去了。”

“今天你说的话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我娘子,我愿意相信你。而且这秘密如果你不知dào

,我也是没办法隐瞒的,毕竟我现在还是要靠你。道士跟我说过离开你太远或者太久,我都很有可能会魂飞魄散。”慕云庭挑挑眉毛,一脸的不乐意。

“不要说的好像是我在胁迫你一样。”薛灵妩嘿嘿笑了起来,不过她才不管慕云庭是不是自愿的,只要能满足她的好奇心,解开这许多的疑团,她就很是开心。

“咔嗒。”薛灵妩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密图盒的盖子。这盒子不大,里面肯定放不了什么大件的东西,薛灵妩以为应该是像上次一样的字条和首饰一类的东西,打开来才发xiàn

里面竟放着一块褚黄色的布。

“一块布?”薛灵妩很是疑惑,那块布颜色鲜亮,虽只小小一块,但却看得出华丽。只是四周很是不规则,像是从那里撕扯下来的。这缎子上绣着连绵不绝的“卍”字纹花色。还有……

“这好像是一尾龙吧?”薛灵妩歪了歪脑袋,“卍”字花色上还有小半只龙一样的刺绣图案。

“是。”慕云庭点头,指了指那图案的一部分道:“五爪。”

薛灵妩把那块缎子拿出来想细看看,却发xiàn

布中似乎还包裹着一个什么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印章?”

锦缎中的那东西细长方正,通身洁白莹润。触手生温,很是有份量。顶端的章钮是一只小小的麒麟,章底纂刻着四个纂体小字。

“这玉是上好的荆山玉。价值连城。”慕云庭道。

“先是一对耳环,然后是一块锦缎。再来是一个印章,这肯定是指向一个人,只是是谁呢?万永信、陆蕙娘,按你的说法,一个是富豪大商,一个是内廷高手,好像没什么联系,但好像又有些关系似的。”薛灵妩摆弄着桌上的东西,琢磨道。

“你看这印章的图文。”慕云庭提醒。

薛灵妩又细细看那图章,上面的字苍虬有力。俊逸不凡。很是有风骨。

“体元主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认得这印章很正常。体元主人是先帝的一个雅号,帝都内宫中有一个体元殿,体元殿前遍开紫薇花。先帝很是喜爱。所以便给自己起了这么个称呼,还命人用上好的玉材刻了一枚随身小玺。应该就是这枚。”慕云庭解释道,接着拿出在万永信那只密图盒里发xiàn

的那一对耳环,“这耳环上的花太小,上次我们都没有看出来是什么花,现在看你不觉得很像是紫薇花吗?”

“咦?你这么一说倒很像,当时都没怎么注意到。可是这印章要真的是先帝的,又有一块绣着五爪龙的锦缎,又有一对紫薇花装饰的耳环,好像一切都同内廷有关。会不会是先帝的什么妃子呢?”薛灵妩把所有的东西在面前摆成一排,还是有些迷惑,“但是为什么万永信那里的耳环只有一只,而另一只是在你的身上呢?”

慕云庭没有立kè

答话,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些线索,本来银号案他已经有了些头绪,凶手的杀人动机他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但万永信留下的密图盒却将他之前的推论否定了,又将这件事引向了另外的一个方向。而且是一个与自己相关的方向。

“喂!你又发什么呆?”薛灵妩把手伸到慕云庭面前晃了几晃,“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什么?”

“我说按照魔铃的说法,这只耳环你是随身携带的,清平侯是先帝的亲弟弟,又是他收养了你,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先帝的印玺、女人的首饰,你又被遗弃了,你该不会是……”薛灵妩话说了一半咽了回去,这件事若是真的,那慕云庭很有可能会是先帝的……孩子?薛灵妩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慕云庭。

慕云庭的脸上依旧是一贯的波澜无惊,他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对耳环,又看了看那块锦缎,接着将那枚印玺紧紧握在了手中。眉毛皱起,嘴唇更是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薛灵妩都能感觉到他此刻一定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她都担心慕云庭会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

桌上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多半儿,蜡泪一滴滴淌下,似乎也在为屋中紧张微妙的气氛哀愁。

薛灵妩就这样陪着慕云庭呆呆坐着,一直到屋外鸡啼,天透亮起来。慕云庭终于动了动,他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收起,神色突然轻松起来,叹了口气之后,嘴角竟牵起,笑了笑。

“我也不知dào

这算怎么一回事。没想到查个案子竟可能把自己的身世给揭开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那个陆蕙娘?这盒子在她手里,她一定知dào

些什么。”

“昨天我点了陆蕙娘的穴道之后不小心误伤了琉灵修,接着就把他送了回来,只来得及把这盒子拿出来,只怕现在陆蕙娘的穴道已经解了,人肯定已经找不到了。算了,这件事总是会查清楚的,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

“谢谢你。”薛灵妩看着慕云庭突然认真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还把这么大的秘密告sù

我。”

“傻丫头。”慕云庭揉了揉薛灵妩的头发,“我还指着你带着我把这件事查清楚呐。”

第一四九章 斗彩大会

“你这个样子怎么去?”

“没什么,我基本上已经好了。不就是个小刀伤,你大师兄我可是修道之人,还能被这点子伤束缚了?”琉灵修推着楚风的脑袋把他往门外顶。

“不行,你这样很危险,昨天才受的伤,今天怎么能去看热闹呢?”楚风拼了命把琉灵修往床上推,可没想到琉灵修虽然身受重伤,可力qì

丝毫不减,两厢僵持之下,眼看琉灵修就要冲破他的阻拦跑出去了。

“灵修哥哥。”

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薛灵妩推门而入。

“楚风也在啊,你大师兄呢?我给他送晚饭来了。”薛灵妩端着托盘踹门而入。

“大师兄他……”楚风正准bèi

让薛灵妩帮忙劝劝琉灵修不让他出去,可没想到才一回头,刚才和自己牛拱角一般僵持的琉灵修身形如电,早已经躺回了床上,正捂着自己的胸口无比虚弱地躺着,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薛灵妩。

“馒头妹,你又给我送晚饭来了,真是多谢。”琉灵修轻咳几声,慢慢坐起身来。

“客气什么,你今天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没想到馒头妹你看着粗枝大叶的,又是个贵家小姐,做菜倒是不错。”琉灵修走到桌边,那里放着一只盖着瓷碗和几样别致小菜。打开碗盖,是一大碗鸡肉白粥,细细的水汽袅袅升起,一股清甜稻米香扑鼻而来。

“这功劳我可不敢抢。中午和晚上的小菜都是九缨准bèi

的,我只会熬粥。”

“别这么说嘛,你还是很能干的,你看你会熬粥。还会烤馒头。很厉害,很厉害。”琉灵修忙忙地吃了起来,还不忘抽空口头表扬了一下薛灵妩。

“多谢你夸奖了。”薛灵妩撇撇嘴,想起同琉灵修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家伙就是偷吃了自己的烤馒头。

“九缨姑娘给师兄准bèi

的饭吗?那她怎么没过来?”楚风站在门口,向外探着脑袋东张西望道。

“别看了,她忙着呐。她的戏班到了凌阳城,班主让她今晚回去表演呐。”

“这样啊。”楚风失望道,眼睛瞟向琉灵修面前的几碟小菜,心中更是落寞。师兄似乎总是格外受姑娘们欢迎。他一受伤。不仅薛姑娘来。九缨还亲自准bèi

佐餐。

“说到这个,我一会儿也要去看看热闹呐,知县夫人告sù

我今晚的斗彩大会很是精彩。那个什么刘兰荪都要亲自表演的。”薛灵妩道,她看向琉灵修,得yì

地笑了起来,“可惜有些人受了伤,没办法出门,只能呆在家里老实养伤了。不能出去看热闹了。”

“其实我已经……”

“已经好了吗?那正好,我就不用再照顾你了。你的身体好得很快嘛。”薛灵妩忙道。

“没没……没有!”琉灵修一边快速地往嘴里扒拉粥,一边否认道,“哪有那么快?昨天我才受的伤!我又不是神仙。现在动一下伤口还疼的很呐。”

“这样啊,那你就更要好好地在家里呆着。我就带楚风去好了。”薛灵妩看着琉灵修瞪起眼睛,一脸的焦急就很是开心。谁知dào

这家伙到底伤得厉害不厉害。

“不必了,我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我留在这里照顾师兄就是了。”楚风忙忙摆手。

“可是我们要去看九缨的表演,你不想看看吗?九缨跟我说有比上次的孔雀更漂亮的动物呐。”薛灵妩诱惑楚风道。

“这……”楚风立kè

犹豫起来,眼睛溜向琉灵修,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九缨说希望你去看看呐。你不去的话,她肯定会很失望的。”薛灵妩忙补了一句。

“她这样说?那我要是不去就有些不好了。师兄这里的话,他只要不乱动,伤口没什么大碍,也不用怎么照管。”

“楚风,你这个见色忘义的,竟然不留下来陪你师兄?”琉灵修不满道。

“你确实没什么事嘛,再说了九儿都说了想让我……我们去,不去就太不礼貌了。”楚风忙忙的解释。

“别跟他啰嗦,他是自己去不成,所以也不想让你去。”薛灵妩对楚风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找了知县夫人帮忙,一会儿会有小厮过来照顾他的。”

“还是薛姑娘想的周到,多谢多谢。”

“那我们现在走吧,去晚了挤不到前面了。灵修哥哥你可不要偷偷溜出去玩,那小厮会好好照顾你的。”薛灵妩冲琉灵修办了个鬼脸便拉着楚风走了。

“喂!就算是看着我,也找个美貌的丫鬟妹妹来嘛,可不可以不要小厮?”琉灵修狂吼道。

……………………………………

“哇!快看,快看,那火是怎么出来的?”薛灵妩大力拍着身边的楚风,指着台上道。

“好厉害。”楚风连连点头,巴掌拍得生疼。周围更是掌声叫好声雷动,几乎要将他的耳膜戳穿。

台上正轻盈跳跃逗弄着一只猛兽的红衣姑娘正是九缨。她今日还是将头发全部束起,在头顶用一个银圈扎住,再系上几条五彩丝绦,配上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裙,看着很是活泼动人。薛灵妩觉得此时围在台子四周看热闹的人多半是看九缨本人的。

“吼!”台上那只火红的猛兽狂吼起来,似乎是生气一般甩着巨大的脑袋扑向九缨。

薛灵妩认不出那是什么动物,似虎非虎,毛发红亮,上面纵横分布着一条条的虎样斑纹。一条长长的尾巴却像狐狸一般蓬松火红。

“这是虎还是狐狸?”薛灵妩又问。

楚风根本没有听到薛灵妩的话,一双眼睛全部都注视在九缨的身上。嘴角的笑容傻子一般。

“你这家伙真是……”薛灵妩看了楚风一眼,他闪闪的眼神全落在薛灵妩眼中,她立kè

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眼神她见过,爹爹看娘亲的时候就是这样。

“你们这师兄弟两个为什么要修道啊?一个个还是很眷恋红尘的嘛。”薛灵妩笑眯眯看着楚风,玩笑道,发xiàn

楚风还是不搭理她,便晃了晃脑袋,啃了啃指甲上下张望着,“慕大哥在的话肯定知dào

是怎么回事。”

慕云庭今天没跟着薛灵妩来,一是因为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地方,二也是他还想去再找一找陆蕙娘,他脑中的疑问太多,而答案却都在陆蕙娘的身上。

“哗!”台上突然一阵猛烈的风起,一个巨大的黑影闪上台,薛灵妩只觉得一阵沙子似乎迷了眼睛,等她揉了揉眼睛再往台上看时,九缨已经不见了。而那个巨大的影子竟然只是一块自己在移动的布!

主人一消失,那猛兽立kè

变得更加焦躁起来,它狂躁地晃着头从口中又吐出一团火来。台上的黑影借着风力一晃竟如一块幕布一样将那兽裹了进去,那兽一被困住便立kè

挣扎起来,左冲右突地却找不到突pò

口。

“哧啦!哧啦!”几声布帛的撕裂声,那块黑布似乎被那猛兽撕成了几块。黑布纷扬而起,四散落地,台上此时竟然是空无一物,没有人,方才的红亮动物也已经不见了。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纷纷愣住了,都张望着四处寻找。

“什么味道?”薛灵妩皱皱鼻子,眉毛拧成了一处。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散开来,透着死亡的气息,四周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依旧在好奇方才的猛兽去了哪里。

“快看那边!”有人指着与看台相反的方向大吼道。所有人纷纷侧目,薛灵妩也跟着回头,身后的位置本来是漆黑一片的,此时突然彩灯招摇,旗幡飘荡,一座高台矗立当中,三边还搭有观众看台,正好是一个区字。

三面看台上二层位置最好的观看点已经坐好了人,烛光摇曳,翠带飘摇,凌阳城的达官贵人似乎全部到了此处。在最醒目的位置,薛灵妩看到了翠羽沈氏。较之上次的打扮,沈氏这次的简直可以用招摇来形容。即便是海海漫漫一群人围着,薛灵妩依旧是一眼便认出了她。

“好!”四周的人炸起一片叫好声。薛灵妩才注意到方才消失的火红猛兽竟又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台子上,身边站着一位锦衣翠冠、面目儒雅的年轻人。

那只兽见到众人兴奋又狂吼起来,那年轻人只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那兽便立kè

低眉顺眼起来。年轻人解下身上的斗篷只一抖,那斗篷立kè

长大,将那只兽裹了起来。年轻人看向众人,手臂抬起,隔着斗篷从头到尾将那兽抚摸了一遍,便猛然将斗篷揭掉,那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穿着红色虎纹缎袄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出现的那一刹那,男子身后的一根木杆上甩下一支巨大旗幡,幡布上铁钩银画泼墨写着三个大字——“天凌空”。这位原来就是上届斗彩大会的魁首。

死亡的气息更加浓郁,薛灵妩看着台上的女子,身段妖娆,面容娇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勾着赤金色的眼边儿,眼珠竟都映成了金色。那水波一般的眼睛溜向观众,似乎要把众人的魂儿都勾去一般。

好美的女子,薛灵妩感叹,可惜是个死人。方才的那股死亡气息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只是那血腥味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

ps:

抱歉抱歉,说好今晚八点的,刚才出了些状况。

第一五零章 时光闪回

刀锋雪亮,光芒耀人,众人很是疑惑,台上出现一个如此香艳俏丽的美娇娘,应该是要表演一些勾魂摄魄的妖冶舞蹈才是,怎么竟拿出刀来了?

“这是要表演什么?耍把式吗?天凌空,你不会是害pà

同刘兰荪斗彩,所以干脆破罐破摔了吧?”有人大吼了一嗓子,立kè

引来周围人的一片哄笑。

“要真是耍大刀就还是下去吧,这么冷的天儿就不要让大家都站着看这东西了,还是赶紧请刘兰荪出来!”有人应和道。

台上的天凌空丝毫不以为意,略笑了笑,竟真的舞弄起手中的那把刀来。

“喀嚓!”在众人一片倒彩嘘声之中,天凌空手腕飞转,将手中的大刀挽出一朵漂亮的刀花,毫无征兆地迅速砍向身边女子的手臂。鲜血自然是立kè

喷涌而出,犹如一朵小小喷泉一般。

台下立kè

寂静一片,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dào

眼前是戏法还是天凌空的失误。

鲜血还在不断地涌着,那女子惨叫一声双膝跪地,面容上的痛楚真切惨烈。天凌空手起刀落,又迅速砍下了那女子的另外一边手臂以及双腿。

“他这是……这是疯了吧?”有人悄声议论。

“是戏法吧?”

“可你看那血真的是从那女子的四肢里在往外涌啊?而且她的表情很痛苦的。”

“对,我已经闻到血液的腥甜味道了,肯定是血!”

“要不去救救那个女子?再这样下去会死的!”薛灵妩身边的一个妇人用手帕掩住了面。抖着声音悄声问站在她身边的相公。

“你忘了,天凌空有规矩,不管台上发生什么,都不允许有人上去阻拦的。而且。这肯定是什么厉害的戏法!”那妇人的相公无比肯定地答道。

众人说话议论之际,天凌空已经揪住了那女子的头发,将她漂亮的头颅稍稍抬起一些,把那女子滑腻莹白的鹅颈展露在众人面前。那女子的脸庞上已经满是泪水,疼得不断尖叫。

“还要继xù

吗?”天凌空挑衅一般地对着台下喊道。

“继xù

!继xù

!”台下竟有不少人兴奋地呼应天凌空的残暴。这些高喊的大汉们拍着巴掌,瞪着通红的眼睛盯着台上流淌的鲜血和面容哀楚的女人,似乎恨不得自己上去动手一般。

许多人的心底都有一只暴戾的猛兽,残忍、嗜血,有的人敢将它释fàng

出来,肆意屠戮。用鲜血喂养它。但有的人却不敢。只是将这兽牢牢地锁在笼中。但迟早有一天。等这只兽万分饥渴之际,便会闻血而动,冲出那笼子。一口就将主人的理智吞噬个干净。

“好!”天凌空大喊一声。手中的刀架上了那女子的头颅。

“你不去阻拦吗?你不是神捕吗?”单纯的楚风着了急,质问薛灵妩道。

“你放心,这女子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难道你也相信这是戏法?你看那血,怎么会是假的?”楚风说着竟要自己冲上去救人。

薛灵妩忙一把把他拖住,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女子不是个活人,本就已经死了,所以也不怕这样。那血我嗅过了,不是人血。是动物的血液。”

“动物的血液?”楚风很是疑惑。

“相信我,我的嗅觉很厉害的。这不过是个戏法,肯定没事的。”薛灵妩拍了拍楚风的肩膀。让他放心。

“那女子不是个活人?”

“对,她只是个魂魄。只是这个天凌空似乎并不是个柩冥师,他哪里得来的魂魄呢?”薛灵妩念叨着眼睛转向看台,霍芷秋已经害pà

地用手帕挡起了脸,不敢望向看台之上。她同坐在身边的沈三爷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便起身离开了。倒是她自己的那位丈夫此时兴致勃勃,注意力全在天凌空身上,只对自己的夫人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知dào

了。

霍芷秋今日本就不想来,自己的孩子刚刚意wài

夭折,这种斗彩大会实在不适合她参与。天凌空的彩戏又是这般残忍血腥,更是让她不适。可沈老太爷昨天已经发了话,要沈家上下一切如常,且不能露出半分的胆怯或者是悲戚来,不能让仇人的计谋得逞,所以今日的盛会依旧参加。沈三爷虽然也刚经lì

丧子之痛,但男人毕竟心硬,他还本就是个喜欢玩乐的人,又最喜欢彩戏,看着看着也就将心中的烦闷给忘了个一干二净。还跟着众人喝起彩来。

在众人几近疯狂的高喊声中,天凌空利落地砍下了那女子的头颅。鲜血飙出,将他身上月白色的锦缎衣服几乎染成了红色。他扔掉手里的钢刀,托起那颗不久前还灵动鲜活的头颅走向了近前的观众。

众人这时似乎才开始相信眼前这一切不是一场彩戏,而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许多人看清楚那颗头颅之后便开始害pà

起来,躲闪着、惊叫着后退。

就在众人混乱惊慌之际,天凌空手中的那颗头颅突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珠略动了动,眼波依旧是妩媚婉转,接着那头颅冲着众人微笑起来,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惊悚。

“诸位不要怕,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我也不舍得让她就这么死了,不如我们救活她怎么样?”天凌空无比轻松地眨眨眼,聊天一般地冲众人道。

“救活!救活!”台下自然是一片应和之声。

天凌空无比满yì

地点点头,快步走回那女子支离破碎的身体前,将她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放好。接着从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水晶瓶子来。

“这瓶子里装的药水是我多年来研究出来的成果,我把它叫做时光闪回。你们不要小看了这种水,只要小小的一滴,就能让时光逆转,起死回生!”天凌空打开那瓶子的瓶塞,小心的滴了一滴那水在那女子的身体之上。

薛灵妩惊讶地看到地上大片的血迹开始往那女子身体的方向涌动,而她的四肢也开始慢慢接回。薛灵妩是柩冥师,事先知dào

那女子是个魂魄,什么起死回生,这一切不过是个障眼法。但虽然明知dào

其中机窍,薛灵妩还是看的目不转睛。天凌空的手法实在高超。

“时光闪回!”天凌空突然大喝一声,那女子周身顿时腾起一簇明亮的火焰。等火花散落,那个穿红衣的女子好端端地站在了众人面前。台上更是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一丝的血迹?

“好!”台下的人一看到女子安然无恙,立kè

拼了命的鼓起掌来。那女子轻盈地旋了几个圈,向台下众人款施一礼,转身看着身边的天凌空,笑意更浓了。

天凌空牵起那女子的手,只略略颔首向台下众人笑笑,右手牵起斗篷一角在两人身前一挡,两个人便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竟然是一只正在燃放着的巨大烟花。

台下的人更是掌声雷动,不断吆喝着天凌空的名字,让他回来。薛灵妩却对这个天凌空没有什么好感,这彩戏精彩是很精彩,但却未免太血腥了些,很是残忍。相比而言,薛灵妩更喜欢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刘兰荪,他比这个天凌空和气多了,彩戏也格外漂亮。

“快看!刘兰荪!”台下一个女子高声尖叫起来。她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希望引起台上人的注意。

刘兰荪还是一袭墨绿色的锦缎长袍,袍子上用银色丝线绣着一些匪夷所思的图案。他抬起手臂,压了压台下的声音,众人立kè

便安静了下来,无比期待地盯着刘兰荪。

刘兰荪虽然是很著名的彩戏师,但还是头一次来凌阳城。很多人也都是听闻过他的大名,却没见过他的表演。

所有人都期待着惊奇,可刘兰荪却还是淡淡然的,似乎对这个表演没有什么特别兴趣。他慢悠悠地在台上踱起了步,静静地看着台下许多仰视着自己的脸孔。看到薛灵妩时,刘兰荪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台下有没有哪位姑娘可以将发上的簪花借给在下一用?”刘兰荪礼貌地问道。

台下自然是一片尖叫响应,不等刘兰荪再问,已经有无数的手帕香珠,鬓花发簪被抛上了看台。有的只是素白银簪,但有的竟也是嵌珠鎏金的上好首饰。刘兰荪略略看看,又笑着望向台下道:“这些金器玉石都不必了,在下只想借一枝新鲜花朵。这位姑娘,你的可不可以借我一用呢?”

刘兰荪微笑着停在了一个少女面前,那女子年岁不大,一身简单素净的杏色衣裙,发上没什么首饰,几朵小小的幽香红梅装饰在发上。一看就是个寒门小户的姑娘,买不起首饰,却也有爱美之心,便用新鲜花朵装饰。

那姑娘见刘兰荪竟跟自己说话,还借东西,一下子窘迫极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摸下发上的花朵,抖着手想递给刘兰荪时,才发xiàn

自己离他有些远。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刘兰荪轻轻勾了勾手指,那几朵梅花竟向着他的方向飘了过去!

台上不知何时已经放好了一只花盆,刘兰荪等那几朵梅花落在自己手中之后,便将它们浅浅地埋进了眼前的盆中。他不像天凌空,英俊年轻,一个眼神便足以让台下的众人失魂落魄。

刘兰荪与其说是表演,倒不如说是在自娱自乐。他此刻正专心地将花埋入土中,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脸上的表情很是专注深情,犹如看着什么心爱之物一般。

第一五一章 生命时光

只有几朵残花的空盆子,刘兰荪却静静注视了很久。台下一片寂静,刘兰荪周身散发出的神mì

气息让所有人对这个戏法能带来的惊喜程度深信不疑。

“他到底要干什么?”楚风好奇的问。薛灵妩忙摆手让他噤声,同天凌空表演时的热络紧张气氛完全不同,刘兰荪表演时竟没有一个人喧闹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盯在台上,生怕错过了这位传奇彩戏师在凌阳城的初次表演。

刘兰荪小心地将那几朵花埋好,手臂向右边凌空一抓,一股细细的清水竟凭空出现,涓涓地流进了那花盆之中。众人刚要开始喝彩,却发xiàn

刘兰荪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竟停止了动作。又双臂抱起,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花盆,还微微合起了双目。

方才那股水出现的实在巧妙,薛灵妩瞪圆了眼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了。可不知刘兰荪为什么此时突然停了下来。薛灵妩的好奇心完全被激发出来,死死盯着他的双手,想看他还能变出什么奇迹来。

“快看那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站在最前面那些眼尖的人注意到了花盆中的变化,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嫩绿色的芽竟从那盆泥土中拱了出来,活了一般的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竟以肉眼看得出来的速度生长了起来!

绿芽、小苗、枝干、叶子、花苞、花朵,台下顿时沸腾了起来。刘兰荪方才种下的几朵梅花竟然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长成了一盆完整盛开的折枝梅花盆景!

“生命和时光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你不知dào

它们是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得到、感受得到。”刘兰荪开口,声音缓慢低沉,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盆景。那枝干花朵很是鲜活漂亮,比普通的梅花看着都生机勃勃。他的话说的很慢,甚至一字一顿,但却没有人觉得不耐烦,比之天凌空的傲气急切,刘兰荪更像是一个和蔼的老师一般,胸有成竹地缓缓展示自己的成就。这种态度只一出场便赢了。

寒风瑟瑟,月光清凉,薛灵妩都能看到自己口中呵出的团团白气,台上的刘兰荪静静站在方才刚刚长出的一株红梅旁。对台下的掌声欢叫声依旧是置若罔闻。

“红梅、白雪缺一不可。”刘兰荪像是对台下众人又像是自语道。接着他仰望天空。高高举起双手,两掌相触,只轻轻揉搓了几下。晶莹的雪花竟从他的指尖飞出,纷扬而起,飘落在红梅之上,红白相应,白的愈加剔透,红的更是殷切。

“有花、有雪,良辰美景,最不可缺的自然还有……”刘兰荪闭起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手抚过红梅旁的桌案,一个酒壶和两只酒盏便出现在了那里。

“美酒。当然要和知己良朋喝才有味儿。”刘兰荪轻轻捉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出来,薛灵妩清晰地看到那从壶嘴出来的酒还微微冒着热气,竟是温好的。刘兰荪拿起酒盏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很是陶醉。

“好酒。不过可惜我在凌阳城竟没有朋友可以共享。只好请两位贵客喝了这两盏酒。多谢他们送这坛好酒给我。”刘兰荪拿起酒盏笑着看向台上的沈三爷,双臂平推,将手中的酒缓缓丢了出去,两盏酒仿佛有线牵引一般,顺畅地滑到了沈三爷的面前。

“三爷今日没带尊夫人来吗?”刘兰荪看到沈三爷身边的空位,疑惑道。

“方才她有些不舒服,所以先走一步了,错过刘爷如此精彩的表演,实在是遗憾。这杯酒我代饮,算是赔罪。”沈三爷说完想拿起面前的两个酒盏,但其中一只却很快地滑回了刘兰荪的手中。

“沈三爷严重了,我一介小民,哪里敢让您赔罪?再说我同三爷不过是一盏酒的交情,若喝了两盏,岂不是超出了情分?”

薛灵妩听出了刘兰荪嗓音中的淡漠和不屑,他不知dào

是不喜欢这位沈三爷,还是不喜欢所有的达官权贵,脸脸上的表情都是极淡的。既然不喜欢,又何必敬这杯酒呢?沈三爷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本以为刘兰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敬酒是件顶得yì

的事,但不料后面却这么扫他的面子,但刘兰荪语调温和,又有这么多人喜欢,他也不好发作,沉下脸喝了面前的酒,匆忙道一声“多谢,告辞。”便拂袖而去。

“既然沈三爷的尊夫人未到,这盏酒也不要浪费了。这位小姑娘倒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我在凌阳城第一个见到的人,不如就给你喝了罢。”刘兰荪挥挥衣袖,悬在空中的另一杯酒飘到了薛灵妩的面前。

“我?”薛灵妩自然是又惊又喜,她倒是不急着喝酒,先是细细打量了那酒盏一会儿,实在没有发xiàn

什么绳索机窍,才一把将杯子抓在手中,又翻来覆去地看,却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小姑娘,刚温好的酒,再不喝可就冷了。冷了喝下去手可要打哆嗦了。”刘兰荪手臂一抬,那酒盏竟自动跳到了薛灵妩的唇边,仿佛有一只手扶着一般将里面的酒倾到了薛灵妩的口中。

温润的液体滑入喉间,这酒不十分辣,有淡淡的花香和果香,回味时还有一缕蜂蜜一般甜丝丝的感觉。薛灵妩冲刘兰荪一拱手算是多谢。刘兰荪也点点头,然后又将那一盆盛开的红梅送给了借给他鬓花的那个姑娘。

“生命、时光,都值得我们珍惜,所以大家不必在这儿浪费时间,还是请回吧。”刘兰荪略欠欠身,便缓缓下了台。众人却不断地鼓掌叫好,希望刘兰荪还可以再出来返场表演。

“夜深了,回去吧。”薛灵妩身后一个沉稳男声响起,她回头,慕云庭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陆蕙娘找到了吗?”

慕云庭点点头,“找到了。我想着你一定贪玩还在外面,所以过来这里找你。”

“那陆蕙娘怎么说?”薛灵妩急切地问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县衙,我再细细同你讲。”慕云庭向薛灵妩使了个颜色,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换好衣服的九缨正往这里过来。

薛灵妩回头看到九缨立kè

会意,懂事的点点头,不再追问。

“薛姐姐,今晚的斗彩好kàn

吗?”九缨亲热地拉起薛灵妩的手,问道。

“好kàn

,好kàn

,只是太吊我的胃口了,那些东西是怎么变的我都看不出来,心里实在是痒痒。”薛灵妩抓着九缨,自然是要刨根问底。“你那只是什么动物?”

“其实还是只老虎,不过是像上次的凤凰一样,染了颜色,修了毛发看起来很奇特罢了。”

“那喷火呢?它怎么会喷火的?”

“这个说起来就更简单了,你没发xiàn

每次那家伙喷火的时候我都是站在它嘴巴的后侧一点的位置,然后让它昂起脑袋的?其实火是从我手里藏着的火铳里喷出来的,只是你们离的有些远,看起来似乎是从它口中喷出的一般。”

“啊?就是这样啊?”薛灵妩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是什么奇妙动物呐。

“当然就是这样,戏法这种东西,看着精彩就好,拆穿了就没意思了。”

薛灵妩听了这话很是同意,就像天凌空的那个戏法,若不是薛灵妩是柩冥师,早知dào

那女子是个魂魄,拆了底出来,这个戏法都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了。

“薛姐姐回头我教你几个简单的戏法,是我同别人学的,可好玩了。”九缨见薛灵妩很喜欢,便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薛灵妩拍着巴掌很是兴奋,若不是记挂着问陆蕙娘的事,她一定邀请九缨今晚和自己同睡了。

……………………………………

夜半,沈府

眼前的床幔是静静垂下的,隔着厚重的幔布,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此起彼伏的深沉呼吸声。床上的人睡得很沉,而且不止一个。

一只手臂伸出轻轻掀起床幔,床上躺着的是沈家的四爷和他的夫人。这位四爷天生痴傻,是沈家老太爷在街上捡回的弃婴。沈老太爷看他可怜便将他抚养长大,还收为义子。虽然下人们当面儿也叫声四爷,但这位四爷在沈府却是一点地位也无,不过是好吃好喝养着的一个傻子罢了。好在沈府有的是钱,倒也给他娶下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子照顾他的日常起居。那女子此刻正睡在他身边,傻子四爷在梦中还紧紧地抱着自己媳妇儿的手臂,生怕一松手这仙女儿便飞走了。

香甜的迷香在房中四散开来,床上的人睡得更是沉稳,只怕是天塌地陷也不会醒来。

方才那只掀起床幔的手臂拿出一叠纤薄的棉纸来,将这叠纸盖在床边放着的茶壶上。另一只手提起茶壶,底朝天翻过来,茶壶里的水淌出,濡湿了手中的细棉纸。

一张,两张,三张……一层,两层,三层……

那只手将那一叠纸一张接一张的覆在了沈四爷的脸上,还温柔地抚平,濡湿的纸张紧紧贴着他的脸,不留一丝的空隙。等棉纸加到第三张时,沈四爷的呼吸明显涩重短促了许多,若不是迷香,只怕他早就醒了。

等那叠棉纸盖完,上面的水分一点点蒸发之后,棉纸下的脸早已没了呼吸。

第一五二章 计划开始

“死了?”

薛灵妩有些发愣,虽然很是惊讶,但似乎心底对这个答案还是有些心理准bèi

。毕竟陆蕙娘身份神mì

,万永信的死在前,她自然也很是危险。

“这凶手会是和杀死万永信的是同一个吗?银号案的凶手杀的不都是各大银号的大老板,陆蕙娘的身份不同啊?”薛灵妩疑惑道。

“应该不是,陆蕙娘的死法和万永信很是不同。”慕云庭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他现在万分懊丧当日的草率,当时真不应该送那个道士回去的,而是要先找陆蕙娘问话才是。不惜一切代价查到真相,这似乎才是噬魂一惯的做派。真相就在眼前,而且是与自己的身份密切相关,这时却要去救一个不相干甚至还有些讨厌的人,似乎很是说不过去。

“是因为他是为救灵妩才受的伤吗?”慕云庭心里默默想到。

“那陆蕙娘是怎么死的?”薛灵妩本来等着慕云庭继xù

说,可谁知他竟发起了愣,只好自己又开口问道。

慕云庭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把手伸到薛灵妩面前,摊开手掌,掌中放着两根极细的金针。

“这东西不是杀死文濛初的凶器吗?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薛灵妩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头雾水道。

慕云庭摇摇头,“这是在陆蕙娘身上发xiàn

的。”

“什么?”薛灵妩险些跳了起来,“这巧合未免也太大了!”

“这肯定不是巧合。这凶器不仅做工精巧细致,要想准确从瞳孔拍入,几乎不留针尾还是要很好的功夫的。我看不会是巧合,而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可是文濛初不过是个唱戏的。同陆蕙娘这个禁宫高手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我们要查的。”

“那陆蕙娘身上你还发xiàn

什么其他线索吗?万永信死的时候留下一个盒子,所以我们找到了陆蕙娘,那陆蕙娘那里说不定也有什么线索能找到另外的什么人。你细细找了没有?”

“除了那日在字画店发xiàn

的那个装着印玺的盒子之外,再也找不出什么了。”慕云庭看着手中的金针,他总觉得这案子蹊跷的很,看似悬念迭起,很是棘手,但却又像是有人提前布置好了一切等他来查一样,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抓住那么一丝线索。等这一丝线索带着他解开面前的谜团之后,他才发xiàn

后面竟然是一个更大的谜团在等着自己。

“那现在怎么办?人已经死了。也没有什么线索。岂不是到了这里便断了?”

“怎么会断了?我们手里还有不少东西。”

“可是这印玺还有那块绣着龙纹的锦缎都是死物。从何查起呢?”

“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先查清楚文濛初和陆蕙娘的关系,他们被同一个凶手所杀。自然是有原因的,找到这个联系,凶手的动机自然有了。知dào

了动机,再查出是谁也会有些头绪。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回商陆帝都,印玺既然是先帝的遗物,陆蕙娘又是内庭的人,这事情肯定和宫中脱不了干系,想知dào

真相自然是要回去那里。”

“文濛初也已经死了,他又没什么朋友,怎么查?而陆蕙娘那里。你不是也说了,他们的身份神mì

的很,连忘归这种人也不过是知dào

个名号,又要怎么查呢?”薛灵妩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已经混乱成了一锅浆糊,所有的东西都在不停地往里塞,越来越多,却丝毫理不出个头绪来。

“没关系,我相信只要他们存zài

过,总是会有线索留下来。只要我们去找,总会查出来的。”

“那我们先查哪里呢?回浔阳城还是去帝都?”

“这里离浔阳最近,自然先从浔阳开始。”慕云庭道,其实他心里对帝都还是有些抵触,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一切都在那里发生,由生到死,所有的真相都在那座城里。但有的时候你明明已经站在了真相面前,却不敢伸手戳破那一层窗户纸。

害pà

吗?慕云庭也不知dào

,他只是觉得现在似乎还不是大步迈进的时候。既然没做好心理准bèi

,倒不如先查另外一条线索。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要不现在就走吧?免得去晚了什么重yào

线索都被毁了。”薛灵妩心急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急也不在这一刻,”慕云庭拉住忙忙起身的薛灵妩,“怎么也要等琉灵修的伤好一些才行。”这句话他虽然很不情愿说出口,但毕竟琉灵修是为了救薛灵妩受的伤,留下来多照顾他几日,也算还了这人情。

“对哦,怎么说他也救了我,丢下他在这里也不太好。”薛灵妩吐吐舌头,险些把这茬给忘了。

“而且他的御剑术怎么也比我们自己回去要快的多,我看他的伤愈合的很快,不用几日应该也就可以施展法术了。等他养伤的时间怎么也比我们骑马回去要快一些。再说那凶手既然已经先我们一步杀了人灭了口,就已经占到了先机,我们去早去晚差别应该不大。”

“留在这里几天也好,沈府的事不是还没有查清楚吗?”薛灵妩的眼睛溜向桌上放着的一只小碗,刘兰荪送给她的那条小金鱼还在里面惬意地游着,她心里还是窃喜可以多呆几日的,这样就可以继xù

看斗彩了。

“阿嚏!”薛灵妩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接着又咳嗽了几声。

“你怎么了?一定是那天出去着凉了。”慕云庭关切道,倒了一杯热水塞给薛灵妩,“多喝些水然后就去睡觉,你这两天睡得太少了。”

“我没事,就是打个喷嚏而已。”薛灵妩吸吸鼻子,却也觉得有些眼热喉痛,头也晕晕的,确实像是伤风了。

“去睡觉。”慕云庭二话不说拎着薛灵妩就把她拖到了床边,盯着她把水喝完躺下,又帮她掖好被子,“你白天还是不要出门了,多睡会儿就好了。”

“可是……”

“没有可是。”

“那……”

“也没有那。”慕云庭伸手合上薛灵妩的眼睛,语气严厉道:“睡你的觉,免得生病了拖累我不能回浔阳城。”

………………………………………………

“啊!”一声女子的尖锐惊叫响彻半空,屋外等着伺候梳洗的丫鬟忙冲到房里,就看到沈四夫人蜷缩在床角,浑身颤抖,抱着被子正在不断地尖叫。

“夫人,怎么了?”丫鬟走过去小心地问。

沈四夫人不答话,依然拼了命地叫喊着。那丫鬟很是奇怪,看了看床帐里,沈四爷竟还睡着,也没被夫人的尖叫声吵醒。

“四爷,该起床了。”那丫鬟随意地推推躺着的沈四爷,但他一点反应也无,又推一把,指尖儿上触到的尽是冰冷和僵硬。那丫鬟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四夫人,顿时明白过来,吓得尖叫一声便跑了出去。

“死人了!死人了!四爷死了!”那丫鬟哭喊着往院子外跑,她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连规矩都忘了,就这样跑着冲到了三爷的院子里。

霍芷秋要打理府内大小事务,自然起的很早,此时正和几个管事商量府中事务,这丫鬟一头撞进来,也不请安行礼,哭哭啼啼地胡言乱语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好说。”霍芷秋喝道,她昨晚一宿没睡好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哪里经得住这一通哭闹?

那丫鬟又害pà

又紧张,话都说不完整,磕磕巴巴地也没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啪!”沈府的一个管家娘子见霍芷秋面色不善,立kè

上去给了那丫鬟一个大耳刮子,“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没想到这丫鬟被扇了一个耳光反而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抖着声音道:“三夫人,不好了,四爷他……他好像是死了,您快派人去看看吧!”

“什么!?”霍芷秋猛然起身,手里的茶盅也跌在地上,溅了自己一身的茶水。霍芷秋自然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匆匆忙便往四爷的房中赶。一路走还一路吩咐众人先不要声张,免得老太爷知dào

了伤心,然后再分头去请大夫、报官。

“对了,去衙门的时候记得请慕大人来!”霍芷秋又叮嘱,她现在就觉得心头乱跳,自己的孩子还未入土,没想到沈府又出了一条人命。

“三弟妹,出了什么事?这样急匆匆的?”霍芷秋迎面撞上了大爷沈弥章。

“四弟出事了。”霍芷秋脚下步子不停,简短道。

“怎么了这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方才也是丫鬟匆忙来回话,又说得不清不楚的,我现在也是要赶过去看看。既然遇到大哥,那一起去看看。”

沈弥章点点头,倒走得比霍芷秋还快。等他们到了沈四爷的房间,门外站着两个面色苍白的丫鬟,一看到霍芷秋便遇到救星一般快步迎了上来。

沈弥章和霍芷秋不理会她们两个,径直往房中去。却发xiàn

已经有一个人先一步到了,二爷沈献章正站在床前,伸出手将已经哭喊瘫软的四夫人扶下来。

“二弟,怎么回事?”沈弥章立kè

问。

“我是听到有人惊叫才过来的,没想到四弟已经……”沈献章纵然是男子,看乍一看到自己弟弟死在面前,还是有些心酸难忍。更重yào

的是,四弟的死亡更有冲击力,仇人的复仇计划已经开始全盘进行了。

第一五三章 互相怀疑

“不行!爹已经吩咐过了不允许报官,你怎么又擅自做决定?”沈献章很是气恼,立在自己四弟房门前,要阻止正要进门的仵作。

“爹是这样吩咐的,可是现在连四弟也……”霍芷秋辩解道,可话才说了一句便哽咽了,先是自己的孩子,再是小叔,她一个女人实在是无法承shòu。

“那也不行!你不要以为身上有几把钥匙就真的当起家来了!这府上现在还姓沈不姓霍!”沈献章毫不留情道。

“二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大沈弥章开了口,语气缓慢温吞,但听来却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弟妹当家那也是老太爷的话,难道你也不听吗?”

“大哥,你这个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帮着外人?”

“我不是帮着外人,只是不想让四弟死的不明不白的。二弟你这么多番阻拦,莫不是这件事跟你有关吧?我看你不是听爹的话,而根本就是做贼心虚!”沈弥章突然转了口吻,一向温和爱笑的脸也严肃起来,眼睛横起,冷冷地看着自己二弟。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厚道了,我不过是怕爹生气,难道你还要疑心我是凶手不成?”沈献章本就是个暴躁脾气,一听这话自然是不乐意。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往这里想该不是自己心虚吧?”沈弥章接话道。

“我心虚?!”沈献章彻底暴怒,瞪起眼睛道:“我看是你心虚才对!你们两个先来的这里。却都没有去通知别人,该不会是自己心虚吧?”

“好了,别吵了。既然都这样怀疑,倒不如请衙门一查。真相自然水落石出!”霍芷秋也有些生气,脸上还带着泪痕道。这两位大伯一向不管家里的事,各个都是甩手大掌柜,只每月在账房上支银子的时候才顺便去给老太爷请个安。最近老太爷身体很是不好,连冲喜的棺材寿衣都预备下了,他们才天天呆在家中,倒不是为了尽孝心,而是因为沈家大权还都握在这老爷子手中,他死后留给谁,留多少都是至关紧要的问题。

“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衙门查?只怕有些人早就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毁了个一干二净了!”沈献章依旧不饶人道。

“不要再争了。人已经进去了。说不定吵架的这空档尸首都检验完了。”一直站在霍芷秋身边的薛灵妩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勾心斗角,开口道。她生平最怕别人吵架,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能把她逼疯。沈家这种大门大户的还真是麻烦,什么事能重yào

过人命呢?

“你说什么?”沈弥章很是惊讶。

“我一直站在门口的,没有人进去。”沈献章忙转向房间里张望,可那里除了一具尸首之外空无一人。

“怎么样?”薛灵妩不屑地看看紧张的两兄弟,转过身问已经出来的慕云庭。方才他同沈献章擦肩而过,只是沈献章看不到他罢了。

慕云庭渐渐现出了身形,昂然立于薛灵妩身侧,双眼有些不耐烦地微微眯起,脸上的骄矜与淡漠,还有通身的冷峻气度让沈家两兄弟看得是目瞪口呆。彻底闭了嘴。

薛灵妩这个时候才知dào

慕云庭、孟旭、忘归桑云重以及魔铃邵云浓同自己最大的不同在哪里。他们身上那浓重的锐气和摄人气魄不必腰间的神捕令支撑,都自然能够不怒自威。只要往现场一站,不管找没找到线索,破不破得了案都是昂着下巴,仿佛一切都已经洞穿一般的姿态。

“窒息。”慕云庭对薛灵妩道。

“窒息?那就是非正常死亡了?”沈献章插嘴道。

“凶手呢?凶手是什么人?”沈弥章也跟着着急问道。

慕云庭看也不看他们两个人一眼,还是只和薛灵妩讲话,“死者面部青紫,眼底有淤起的血点,舌头胀大,身体已经出现了尸斑,手指手臂都已经僵硬。死的时间不算短了,应该是昨晚的戌时到亥时之间。身上没有什么其他伤痕,甚至也没有挣扎的迹象,连面部的表情都很是正常,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我断定是窒息而亡。严格说窒息也不一定就是非正常死亡,他如果本身有一些病症也是可能会造成睡梦中窒息死亡的。”

“我四弟虽然脑子不好,但身体一向很康健,没有什么病。”霍芷秋忙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的窒息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可是他是怎样窒息的呢?你方才说他没有其他伤痕,但如果凶手勒死、扼死或者闷死他的话,脖子上或者脸上不是应该有绳索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印记吗?”

“这个很容易办到,只要一点点迷香就可以。”

“那凶器呢?是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样就很容易锁定凶手了。”薛灵妩已经学会了捕快查案的套路,死因、时间、凶器,有条不紊。

“这才是这案子最大的疑点。”慕云庭摊开手掌,“我找遍了整个尸首和房间发xiàn

的唯一一点线索。”

“什么啊?”薛灵妩起初都没看到慕云庭掌心上的东西,凑过去才发xiàn

是细细的一条白色的东西。薛灵妩捏起来,软软的绵绵的,“好像是一条卷起来的纸边儿似的。我小的时候特别爱卷家里的画纸玩。搓成一条一条的,其实我跟你说很多纸张你别看它一撕就烂,但要是搓成这种条条还是很柔韧的,根本都……”

“咳!”慕云庭轻咳一声,打断了薛灵妩欢畅无比却又很是跑题的童年追忆。薛灵妩忙闭了嘴,乖乖看着慕云庭等他继xù

说话。

“这确实是纸。我是在沈四爷耳侧的发际上发xiàn

的。”

“怎么会在脸上?”

“也许这就是让沈四爷窒息而亡的凶器。”

“纸?纸也可以吗?那要怎么用?”霍芷秋好奇道。

“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凶器,再不可能的东西都有可能。只是我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到用这个的方法罢了。”慕云庭从薛灵妩手中拿回那点点纸。捏在手中又沉思起来。

“你们沈四爷有什么仇家吗?或是最近得罪过什么人?”薛灵妩见慕云庭在想事情,忙帮他问道。

“四弟其实是个傻子,脑子单纯的很,脾气也很好。平时只有别人欺负他的。哪有得罪别人的可能?就连下人有的时候都敢凶他。说句难听的,谁会记一个傻子的仇呢?”霍芷秋解释道。

“那今天是谁最先发xiàn

他的尸首的?”

“是四弟妹,她早上醒来叫四弟起床的时候,发xiàn

他死了。”

“弟妹?沈四爷成亲的吗?”

“是,爹也是希望有人照顾他。”

“他们同床睡吗?”

“什么?”霍芷秋有些惊讶,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最多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方才慕大人说了沈四爷是昨晚戌时到亥时死的,你弟妹如果和他同床睡,没理由完全没有知觉。没听到凶手进来,没听到他杀死自己丈夫。甚至到五六个时辰之后才发xiàn

丈夫死了。这不奇怪吗?”薛灵妩倒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她只是顺着常理在问。

“也有可能是凶手用迷香把她迷晕了。”

“那也有可能她自己就是凶手。枕边人最有机会啊,死者通常都没有什么防备之心。”薛灵妩立kè

道。

“她说的对,”沈献章罕见地赞成别人一回道。“睡在外廊伺候上夜的丫鬟说外间的门栓、窗子都锁的好好的,没有被人动过。她今早起来先开门让其他伺候的丫鬟进来,又一起去准bèi

了洗脸水什么的。在内间门外等了一会儿,便听到四弟妹的惊叫,这时候她连忙赶过去,就发xiàn

四弟已经死了。”

“门窗是锁起的,那就是密室了!房中除了四夫人就是上夜的丫鬟两个人,难道凶手就是她们其中之一?”薛灵妩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如果真是这样那风险未免太大了些,一下子就会被怀疑到的。”

“我早上到四弟房里见到四弟妹的时候。她吓得直打哆嗦,手脚都发软了。要不是二哥扶着,她还一直瘫在四弟身边呐。应该不是她。”霍芷秋被周围人的情绪感染着,竟也分析起案情来。

“也许是她装的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因为大家觉得风险太大所以反而把她排除了。”沈弥章似乎不十分喜欢他

这位四弟妹,立kè

便又继xù

怀疑道。

“可是动机呢?动机是什么?”薛灵妩问,“沈四爷不是她相公吗?”

“对啊,四弟妹一向很照顾四弟的,她不会如此。”霍芷秋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四弟什么样子你们不是不知dào

,她能安分守己?说不定早就想动手摆脱四弟这个包袱了。”沈弥章继xù

咬定道。

“就算是四弟妹有杀害四弟的动机,那老三的孩子呢?酒窖的事呢?这就没有必要了吧?”沈献章反驳道。

“这就是她心机深的地方,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假借有人报仇的名义洗脱自己的嫌疑。”

“大哥这位神捕大人都还没有发话,你口口声声地怀疑四弟妹,该不会是为了掩饰自己吧?”沈献章斜睨起眼睛看着自己二哥突然来了一句。

“老二你胡说什么?我也是就事论事,按你这么说,你还一直替她开脱,我也可以怀疑你同她有什么关系了?”沈弥章生了气,大声道。

“你……”沈献章也红了脸,正准bèi

大骂,却见沈府的管家匆匆过来,走到霍芷秋身边耳语了几句。霍芷秋登时变了脸色。

第一五四章 勾心斗角

“自己兄弟横死,他们却互相怀疑,吵成这个样子,这沈家几个兄弟间的感情还真是差劲。”薛灵妩看着吵成乌眼鸡一般的沈家两兄弟,撇撇嘴不屑道。

“这只是好戏开场,只怕这案子会越查越精彩呐。”慕云庭的嘴角闪起一抹冷笑,这种事情他实在见得太多,兄弟兄弟阋于墙,说到底绝大部分还是为了个财字。沈家的富贵又不是寻常人家可比,这么大的家业在前,兄弟几个能同心协力才是怪事。

“他现在人呢?”霍芷秋压着嗓子问管家,她的脸色已经由白转红,看着似乎是十分气恼。

“正在侧厅等着。”

“三爷呢?”

“三爷……还没有回来。”

“先派人请三爷回来,我现在就去侧厅会会他。”霍芷秋严声吩咐。

“怎么了?”沈献章看霍芷秋面色不善,就知dào

有什么大事发生,也无心再继xù

吵架,忙问道。

“没什么,”霍芷秋却正了正脸色,若无其事道,“不过是三爷的一些私事,两位大哥,四弟的事不报官实在不好,毕竟是条人命。加上我……的孩子,已经是两个人了。若在如此放任下去,我真的怕沈家很快就要被人杀光了。你们难道真的想等到人都死绝的那天才肯查这件案子吗?”霍芷秋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两行清泪在眼眶中转了两转滚落下来,声音悲切颤抖。说的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忍起来。

“弟妹你不要这样,我们也是不想让老爷子不高兴,他一把年纪了,最近身体又实在不好。若要忤逆他的意思,他发起脾气来,只怕又要添一层病了。”沈弥章见霍芷秋难过,忙收了脸上的怒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善,缓缓劝道。

霍芷秋掏出袖中的帕子抹了抹眼泪,虽仍是凄楚满目,但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得体和坚定,“反正慕大人已经来了,尸首也验了。就让他帮忙查这件事好了。至于爹有什么不高兴的。我自然会同他解释。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沈家。希望大哥二哥可以理解。我还要去找三爷,少陪了。”霍芷秋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同意与否竟匆匆离开了。

“方才到底是什么事?”沈献章忙叫住了管家问。

“三夫人方才说了是三爷的私事。”那管家自然不好开口,敷衍道。

“嗯?”沈献章右眉一挑。冷哼一声瞪向那管家。“我倒不知dào

这里现在是谁家里,我问句话竟也这么难了?”

那管家似乎很怕这位二爷,忙低声道:“小人也不知dào

具体是什么事,只是方才外头有人来说要找三爷,那人说自己是那个彩戏师天凌空戏班里的,说是昨晚三爷答yīng

给这个彩戏师一笔银子,他今早过来支取。可三爷昨晚出去看斗彩大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所以小人只能来找三夫人。”

“三爷给一个彩戏师银子做什么?”

“就是这么说,谁知dào

呢?小的问那人。他也不肯说,只说三爷自己知dào

。他只管来领银子。”

“多少银子?”

“二百万两。”那管家偷眼看了沈献章一眼,才吞吞吐吐道。

“什么?二百万两!”沈献章和一旁站着的沈弥章异口同声道。

“老三要这么大一笔钱做什么?”沈弥章很是疑惑。“天凌空不就是去年夺魁的那个彩戏师吗?”

“哼,你还不知dào

老三的脾气,平生爱的就是这些新巧奇怪的玩意儿,那些彩戏师本来就古古怪怪的,说不定是受了那个什么天凌空的蛊惑,迷了心智才会要给他那么大笔银子。”沈献章接话道。“老三也真是的,以为自己娘子现在暂时管着沈府的事务,整个家业就是他的了吗?两百万两,好大的口气!”

“二弟你生气也没用,这钱现在也是老爷子的,你犯不着心疼。”沈弥章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道:“今日起的还真是早,我看我还是回去补个觉好了。我劝你也别着急,回去喝口茶听个曲儿,别操心那些不该自己管的事儿。”

“哼!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着!”沈献章的脾气依旧很坏,对自己大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袖子一甩便走了。

沈弥章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冲薛灵妩和慕云庭笑笑,拱手道“两位自便,我少陪了。”

“沈大爷客气了。”薛灵妩忙道,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离开,否则吵得她实在头疼。见沈弥章也走了,薛灵妩问慕云庭道:“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尸也验了,话也问了,你还想怎么办呢?神捕大人?”慕云庭笑着问。

“这次那个凶手怎么没有留口信呢?”

“我们还不能肯定换酒和杀害霍芷秋孩子的凶手同这次的是同一个,所以才不一定留有口信。”

“你怀疑还有别的凶手?”

“也有可能,毕竟这次的手法和上次有些不同。”

“会不会像沈家两兄弟说的真的就是他们府里的自己人呢?”

“密室杀人,又是半夜,是自己府内的人犯案的可能性是比较大。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凶手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大费周章,就像沈家老四的死,内房中只有夫妻两个,他为什么不把两个人都杀了?为什么留下四夫人这个活口呢?还为了不惊动旁人用了迷香,再说这件事如果真的像上次的口信说的是为了复仇,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为什么?”

“你觉得一个同沈府有深仇大恨的人,会有这种耐心等待吗?而且既然是要报仇,人都已经杀了。还会说‘幼子无辜’这一类话吗?还会杀了一个留下另一个?”

“说不定这个人深明大义,真的觉得报仇归报仇,不要累及旁人呢?”薛灵妩天真道。

“我是不信,也许吧。还有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老头子。他又同这个案子什么关系呢?现在还是有太多的谜团。”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有一个人会知dào

,我们去问问他不就行了?”薛灵妩眨眨眼睛,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两位大人,三夫人说她实在忙得脱不开身,所以不能招呼两位。两位有什么要求请同我讲。”霍芷秋身边伺候的丫鬟禇嫣端着茶过来陪着笑脸道。

“没关系,既然三夫人要忙,我们离开就是了。”薛灵妩忙道。

“褚姐姐,你刚才要的点心我准bèi

好了,是送到夫人那里吗?”一个小丫鬟端着个托盘过来问。

“不用了。你给我就是了。”禇嫣接过那托盘。“我会送过去。”

“好。”那丫鬟答yīng

一声走了。

“好香的牛乳味。”薛灵妩的灵敏鼻子又派上了用场,“是牛乳蒸水蛋吧?”

禇嫣有些惊讶,没想到隔着炖盅薛灵妩都能闻出来。

“这一般不都是小孩子吃的。怎么三夫人也喜欢吃这个?”

禇嫣笑笑,没有回答,转了话题道:“两位若是想离开,从这边侧门出去就可以了,我还要去伺候三夫人,就不送两位了。”

“好。我们自己离开就好了。你们府上的人实在都太忙了。”薛灵妩玩笑道。

禇嫣又抿嘴儿笑笑,端着托盘先离开了。

“你的鼻子怎么那么灵?该不会是又饿了吧?”慕云庭见薛灵妩目不转睛地盯着禇嫣离开的背影,很是恋恋不舍似的,便问道。

“是饿了,不过我看的不是她手里的东西。方才霍芷秋走的是东面的方向。那里是去侧厅的,可现在禇嫣去的却是西面,那里是相反的方向,她不是说要去伺候三夫人的吗?”

“也许是去那边有什么事吧,走吧。”慕云庭倒是没在意,这深府大院奇奇怪怪的事多了去了,一个丫鬟随口说句话也没什么。

………………………………………………

“你来就来,爱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干嘛要去招惹馒头妹他们两个?”琉灵修皱着眉毛靠在枕头上,看着对面翘着二郎腿悠哉磕葵花籽的白胡子老头,不耐烦道。

“你能招惹我就不能招惹?那小姑娘有趣的紧,我不过同她玩耍玩耍罢了。”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那瓶酒哪里来的?馒头妹可是告sù

我这酒可跟一宗人命案有关。你不会无聊到专程下山来杀人吧?”

“我当然不会那么无聊,最近有人作怪,妨碍阴阳两界平衡,我是专程下山来伸张正义的。”老头子吱溜喝了一口酒,舒服地晃起来脑袋。

“不要那么小气,给我也喝一口。”琉灵修眼巴巴地望着老头子手里的酒壶道。

“你不是英雄救美很英勇的嘛,好好养伤,喝什么酒。”

“我知dào

您法力无边,这点子小伤您老人家随便赏颗药给我吃下我不就好了?”

“想得美,临了拍马屁,没用!”

琉灵修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砰砰砰有人敲门,薛灵妩的声音响起,催他开门。琉灵修还没站起身,同他说话的人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

“怎么这么着急?想我了吗?”琉灵修打开门倚在门框上笑着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姑娘道。

“是啊,灵修哥哥,你想我了没?”薛灵妩甜甜道。

这甜腻的嗓音和亲热的答话倒是让琉灵修愣住了,一时间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等琉灵修回过神儿来得yì

地想笑时,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被人从后面扭住并且绑了起来。

“喂!慕云庭你干什么?偷袭我!”琉灵修扭着脑袋看到身后的慕云庭,立kè

挣扎,可却被按得死死的。

“你不要乱动,万一一会儿伤口裂开了。”薛灵妩拍了拍琉灵修的脑袋,“你放心,我们虽然是要刑讯逼供,但是不会留下伤痕给你的。”

第一五五章 庐山真面

“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实在不知dào

啊。”琉灵修反剪着双手被绑在椅子上,晃着脑袋恳求道。没想到馒头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学会用美人儿计了。

“那你那瓶月白霜天是哪里来的?”

“我说了是别人给的,那人我也不认识。”琉灵修的眼泪已经淌了下来,但脸上却依旧是狂笑不止,几乎快要抽筋。“你们快解了我的穴道!”

“你胡说,不认识他能给你这壶酒?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用十根羽毛挠你痒痒,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薛灵妩把一旁花瓶里插着的孔雀翎拔出来,在琉灵修眼前晃了晃威胁到,“这羽毛可比点你的痒穴笑穴还要难受一百倍。”

“馒头妹你不懂的,”琉灵修忍着全身的麻痒和狂笑拼命解释,“像我们这些嗜酒如命的人,都是知知知知己。送瓶酒……不过是小事。馒头妹,我身上的伤还没好,一会儿伤口要裂开了。”琉灵修狂笑不止,说话已经打起了磕巴。

“你别蒙我,这点子伤对你不算什么,不然你也不会偷着喝酒了。”

“苍天啊,你们两个身为六扇门神捕,竟然这样逼问一个善良的好人,实在是没天理啊!”琉灵修哀嚎道。

“你闭嘴!”慕云庭被他吵得实在头疼,去指如飞,暂时解了琉灵修身上的穴道,黑着脸厉声喝道:“你若是好人,为什么不说实话?”

“慕云庭。方才若不是你偷袭我,我此刻也不会受制于人,任你摆布!”琉灵修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已经快笑到僵硬,心里恨不得立kè

杀了慕云庭。当即也毫不客气,立kè

吼了回去。

“我看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慕云庭给薛灵妩使了个眼色,薛灵妩立kè

会意,从身后拎出早就准bèi

好秘密武器。

“这回肯定能让你开口了。”薛灵妩手中捧着一只小小碧青色酒壶,得yì

地笑道。

“你又想干什么?”琉灵修虽然口中硬气,但心底难免还是有露怯,不知dào

薛灵妩这个鬼灵精又要怎么折磨他。

“你放心,这次的非但不痛苦,而且你还会很喜欢呐。”薛灵妩顽皮地眨眨眼睛。利落地拔下酒壶的壶塞。将那酒壶送到了琉灵修的鼻子底下。

一股馥郁醇厚的酒香飘出。一丝不落地全部钻入了琉灵修的鼻孔。

“这是……哇!好香的酒!”琉灵修自然立kè

上了钩,耸着鼻子嗅着眼前的酒香。

薛灵妩把手里的酒壶晃了晃,一股更加浓烈的味道传出。这可是她专程向沈家讨得酒,这小小的一壶,可是有价无市,万金难求。就连御用的月白霜天同这比,都不值得一提了。若不是薛灵妩答yīng

借过归还,霍芷秋还不一定会点头呐。

若想让琉灵修开口,这一缕酒香比再厉害的刑讯都要管用。

“馒头妹,你让我尝一口,就一小口,好不好?”琉灵修拼命挣着身子。往薛灵妩手中的酒壶上凑。

“那你告sù

我实话!”

“你先给我喝一口,不然我先说了,你反悔怎么办?”琉灵修自然是不会让别人占他便宜的,立kè

开了条件。

“你觉得现在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呢?你要是再不说,我就把这壶酒摔了。看看是你心疼还是我心疼。沈三夫人可是跟我说这酒可是最后一壶,碎了可就没有了。”

“不要不要!”琉灵修立kè

道。“馒头妹,你可要拿稳了,要真的摔了我跟你拼命!”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觉得手腕有些酸了,要拿不住了。”薛灵妩威胁道,可话音还没落,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过,手中已是空了。

“小姑娘,不要总是暴殄天物啊。”

薛灵妩定眼看时,上次遇到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已经夺过了自己手中的酒壶,身形一晃坐在了桌子上,心满yì

足地闻着那壶中的酒香。

“哎呀,这个沈家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呐。”

“喂!你千万不要喝!”薛灵妩眼看那老头子仰起脖子要喝酒忙阻拦,一旁的琉灵修更是着急,也跟着吼起来,生怕这家伙一口喝完,一滴也不给自己留。

“怎么不能喝?”

“这个……”薛灵妩抓抓头发,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不会因为这酒是自己借的还要还就不喝,只好吓唬道:“这个里面可是有剧毒的!”

“剧毒啊?这么香的酒就算是有穿肠毒药也是要喝下去的。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那老头子又把脸埋在酒壶上,狠狠地嗅了一大口,“真是好酒,妙极!”

慕云庭见他注意力转移,瞅准时机准bèi

出手,却不料身形还未动对方却出手如电,只用手指虚空画了几笔,几道银色的光芒便从指尖流出缠上了慕云庭的四肢,登时便让他动弹不得。

“这……”慕云庭很是惊讶,手腕臂上不过是几条看着很是虚空的银丝,但却让自己完全无法动弹。而且他越是挣扎,那银丝反而越扣越紧,不止动不了,连身体里的所有力qì

似乎也都被抽走了。眼前这人绝不是武功高强那么简单。

“你这是怎么了?”薛灵妩看出慕云庭有些不对劲,忙问道。

“这银丝好奇怪。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所有生气都要被抽走了。”慕云庭的声音都有些低沉下来,身上银丝的光芒越来越闪亮,而慕云庭的身影却淡了下去。

薛灵妩心内着急,不及细想便伸手去抓那银丝,可谁知自己的手才一触到,便觉一阵灼热,疼得她只好立kè

松了手。

“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快解开啊!不然他会死的!”薛灵妩着急道。

“这小子屡屡对我出手,我不过是教xùn

他一下。放心。不会要他的命的。小姑娘不要着急,我劝你不要乱摸,一会儿疼得你哭鼻子!”

“灵修哥哥,你快救人啊!你不是很厉害的吗?能不能解开这个?”薛灵妩忙向琉灵修求救。

“我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他啊。这东西叫缚魂索,用的是仙家的仙气凝练而成,是只世间至纯至正之物,别说人鬼妖魔碰不得,法术低下的仙家都无能为力。况且你还绑着我呐。”

“仙家?那这个人是……”

“怎么了?怎么了?薛姑娘刚才是你呼救吗?”楚风突然举着兵器破门而入,见了屋中的场面还以为是那老头子将自己师兄绑住,手中宝剑一旋立kè

向他刺去。

“楚风,快住手!”琉灵修忙喝道,可楚风手中的剑已经到了那老头子的面门之前。那人却很是淡然,依旧不急不慢地啜饮着手中的美酒。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楚风。嘴角裂开。竟笑了起来。让众人惊讶的是随着这笑容的展开,他的面容竟也发生了变化。

枯朽如树皮的脸,密布的皱纹。浑浊的双眼,楚风看清楚眼前人之后忙想收了剑势,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锋利的剑刃刺入了眼前人的喉咙,楚风想死的心都有了。可只听到“噗”的一声轻响,眼前的人影竟像股轻烟一般散去。

“小徒孙,几日不见,你这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敢对我老人家动手了。”

一个苍劲如雷的声音在楚风身后响起,他不及回头便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师尊恕罪,师尊恕罪。徒孙实在不知dào

是您。”

“师尊?”薛灵妩吃了一惊,“那这人岂不是苍梧山天机道人?”

“小姑娘你也听过我的名号?原来我这么出名啊。”天机道人哈哈大笑起来,又恢复了薛灵妩初见他时的面貌。

“他真的是天机道人?”薛灵妩还是不信,问琉灵修道。

“当然了,那酒也是他给我的,有什么事你找他好了。”琉灵修忙道,“还是放过我吧。”

“人家收徒子徒孙都是替自己师尊去死的,你倒好,先把我给出卖了!”天机道人不满道。

“明明是你为老不尊拖累了我!”琉灵修立kè

反驳。

“呦呵!你还反咬一口,看来我真的是要清理门口了!”天机道人立kè

翻了脸,撸了两把袖子冲到琉灵修面前便要揍他。

“喂!别闹了!”薛灵妩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住了,“快解开你的缚魂索!”

“对了,对了,把这回事儿给忘了。看在你方才孝敬我这么好一壶酒的份上,饶了他好了。”天机道人只勾了勾手指,那银丝顿时便烟消云散。

“小姑娘,我劝你不要缠着我不放了,沈家酒窖里的酒不是我换的,人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去蹭一些酒喝。”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我一个成了仙的道人没事儿跑下山就为了钻到人家酒窖里换个酒,顺便杀个人吗?”天机道人不耐烦地伸个懒腰道,“哎呀,方才的酒好是好,就是有些上头。还是睡一觉比较好。”

“你和你那个好徒孙琉灵修一样不靠谱,谁知dào

你脑子里怎么想的。”薛灵妩嘟囔,可却没人回应,天机道人早已经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过去,那呼噜打得是惊天动地。薛灵妩上前去摇了半日却也不见他醒来,薛灵妩又揪胡子又扯耳朵的,可天机道人依旧是泰然高卧。薛灵妩气得直跺脚,去一旁的脸盆里绞了块湿漉漉的手帕整个儿地盖在了他的脸上。

“我看你醒不醒!”

慕云庭盯着天机道人脸上的帕子,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在沈四爷脸上发xiàn

的纸屑。

“我的孩子!孩子呢?”

“快!快拦住那个疯子!别让她惊扰了夫人!”

“不要拦着我!我要找我的女儿!”

屋外突然一阵喧闹,一个女子的凄厉叫声格外的高亢刺耳。

第一五六章 互补空白

“我只是来找我的女儿的,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这里没有你的孩子,快滚出去,再不出去就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你让我进去,我求求你,让我进去,我只是来找人的,我保证我不闹事,我保证!”

尖叫、踢打、闷哼。

薛灵妩听外面的声音有些不对,忙冲了出去。几天前在衙门口见到的那个疯妇正被两三个衙役围在中间不断踢打。那妇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又被人踢到在地。她的脸上已经是伤痕累累,淤青处处,身上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更多的伤痕。

“住手!快住手!”

薛灵妩刚想冲上去阻拦,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拦下了众人。知县夫人从后院出来,见众衙役在动手打人,忙阻拦了下来。

“夫人,实在是属下失职,才不小心让这个疯子闯到内堂来了,我们现在就把她带出去!”一个衙役忙忙地上前回话道。

“我叮嘱过你们不要对百姓动粗,你们怎么就不听呢?她也是个可怜人,送她回去就是了。”江夫人柔声道。

“小的知dào

夫人是吃斋念佛的善心人,平时别说杀生了,连荤菜都不吃,可这妇人是个疯子,您跟疯子讲善心,她不懂的。依小人的意思,就改狠狠教xùn

她一顿,好让她长些记性!”

“就是因为她是个疯子,什么都不懂。才更不应该跟她一般见识。好了,好好把她送出府就是了,不许再动手了。”江夫人嘱咐道。

“江夫人,江夫人!我求求你。求求你了!”那疯妇人突然挣脱了几个衙役的束缚,猛地冲到了江夫人的面前跪下,抓着她的衣襟哀求起来,“求求你把我的琪儿还给我,我求求你了,我只要我的琪儿,我的孩子……”

“大姐,你先起来。你孩子真的不在我这里。你来这里哭闹也没有用。”江夫人俯身下去想扶那妇人起来,可那妇人却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死活也不肯起身。倒让知县夫人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大婶。你先起来好不好?”薛灵妩见状忙上前。搀起了那妇人的手臂。

“你是……”那妇人转过脸来。歪着头看着薛灵妩,眼睛转了几转似乎在拼命回忆眼前之人是谁。

“你忘了?前几天我们在衙门门口见过的,当时你也是被衙役拦住不让你进去的。还记不记得?”

“见过?你是那个那个……”

“你想起来了?”薛灵妩惊喜道。

“琪儿。你是我的琪儿!你终于回来了!琪儿啊,你知不知dào

娘很想你啊!”那妇人突然抱着薛灵妩痛哭起来,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揉搓她。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女儿。”薛灵妩顿时跌倒,闹了半天还是个疯子。“这样吧,我看你脸上都是伤,你先跟我回房间,我帮你上些药好不好?”

“你不是我女儿我不跟你走,我要等我女儿出来!”那妇人立kè

松了手,后退几步警惕道。

“你不能继xù

留在这里。还会被人打的。你跟我走吧,也许我能帮你找到你女儿呢?”薛灵妩哄劝道。

“薛姑娘,她是个疯子,听不懂你说什么的。我看还是让她走吧,免得在这里打扰到你们。她疯疯癫癫的,又那么脏,薛姑娘还是不要带她回去了,你要是想帮她,或者不放心,我会叮嘱下人照顾她。”江夫人忙上前开解,她摆摆手,身后的丫鬟忙上前去扶那疯妇起来。

“不要碰我!我不要去!不要去!我要跟着她!”那疯妇突然害pà

起来,蜷缩着身子躲在了薛灵妩的身后。

“你不要怕,我不会再让他们打你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治伤吃东西好不好?”江夫人也轻声细语哄道。

那妇人继xù

摇头,死死抓着薛灵妩的衣襟不肯松手。

“江夫人,她既然想跟我走,就让她跟我走吧。没关系的。”

“可是这太打扰薛姑娘了,我看还是我带她走吧。”江夫人也坚持到。

“没关系,她不过是说话有些颠倒,没事儿。”

“不,薛姑娘是相公的客人,我要好好招待,不能麻烦你。”江夫人说着走到薛灵妩身后,对着那疯妇继xù

耐心劝道,“大姐,你不要怕,你同我走,我帮你好好梳洗一下,然后再找女儿好不好?”

“找女儿?真的吗?”那疯妇立kè

转移了注意力,孩子一般盯着江夫人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是知县夫人,找个人还不容易吗?”

“那好,那好,我们快走,我们找琪儿去!”那妇人松开薛灵妩,拉着江夫人便走。

“薛姑娘,那我就带她走了。”江夫人忙回头告别。

薛灵妩点点头,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上次遇到这个疯妇时,衙役就说江夫人一直挺照顾她,应该也没什么事。

“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慕云庭不知dào

什么时候出来,站在了薛灵妩的身边道。

“怎么蹊跷?”

“人们发疯都是有心结的,不是无缘无故的就疯了。疯了之后还能念念不忘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什么胡言乱语。说不定她的女儿同衙门真的有什么瓜葛呢?”

“那要怎么查?她是一个疯子,也说不出什么。”

“这样一个人时时在这里疯闹,肯定有很多人见过她,知dào

她的来历。她发疯的时间看起来不短了,没冻死,没饿死,肯定也是有人照顾着的。你没注意到她虽然披头散发看着很是脏乱,但身上的衣服和脚上的鞋子都并不十分破烂。甚至连一个补丁都没有。只要找到谁照顾她的,她的来历自然就清楚了。”

薛灵妩看着慕云庭,只有拼命点头的份儿。“我越来越觉得我们两个搭档简直太合适了,你总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要不是有你,我看我绝对一个案子也破不了!”

慕云庭笑笑,他之所以能看到薛灵妩看不到的那些细微线索,是因为他不关心薛灵妩所关心的那些人情冷暖。这小丫头总是第一时间看到别人的眼泪、微笑、真诚和哀愁,她的眼,她的心被这些东西装的满满的,自然没有余力去关心那些没有感情的冰冷冷的线索。

以前慕云庭是不去看、不关心也不相信人类的情感的,活的人会控zhì

自己的表情,但死的线索却不会。同后者相比,他会在查案的时候直接屏蔽掉前者。他不愿也不允许自己对案子中的一切人或事产生感情。哪怕只有一丝。这也有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但同薛灵妩在一起之后。他却渐渐觉得这个仗义倔强有时有些感情用事的小姑娘正渐渐改变自己当初的这个看法。

慕云庭这次死而复生之后,反倒觉得,情感。也许才是自己最缺少的。薛灵妩的出现,正正填补了这个空白。同查出一件案子的真相相比,也许这才叫活着,丰富而真实。

“你也总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要不是有你,我即便是死而复生,也依旧是一具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慕云庭在心底默默道。他望着薛灵妩看向自己的闪闪眼睛,不知为何却突然没了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勇气。

………………………………………………

“喂,我们为什么要半夜偷偷溜进来?不就是查点档案,直接跟那知县说不就好了。你好歹是个神捕,他总不可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薛灵妩在黑暗中摸索着想努力跟上前面的慕云庭。

“我不愿跟他打那个官腔,再说了我觉得这件事那位知县大人不一定想要我们来查,所以只好半夜来了。”

“哎呦!”薛灵妩一个不留神猛地撞上了前面的一个木架子,疼得她眼泪几乎流了出来,可又怕被人听见,不敢大叫,只闷哼一声。

“怎么了?”慕云庭听到身后的动静立kè

回身,见薛灵妩眼泪汪汪地站着,心底立kè

泛起无限的不忍,声音也无比温柔款款起来。

“这里太黑了,不小心撞到了脑袋。”薛灵妩一听慕云庭的声音,顿时觉得无比委屈,本来只是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不知dào

为什么猛然淌了下来,她抬着手摸了摸眼泪儿,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冲黑暗中俯身下来看着自己的人影道。

“很疼吗?”慕云庭轻轻揉了揉薛灵妩的额角,那里似乎确实鼓了一个包起来。

“嗯。”薛灵妩抽抽搭搭道,她小的时候顽皮的紧,爬树掏鸟下河捞鱼,什么出阁的事儿都做过。挂彩是难免的,最严重的一次甚至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脚腕子。其实刚才磕到额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被慕云庭这么一问,薛灵妩反倒很是难过起来。

“揉一揉就不疼了,不伤心了。”慕云庭继xù

好脾气地哄着眼前这个哭红了眼泪的小姑娘,全然忘了自己今晚来这里的目的,“是我疏忽了,忘了你的夜盲症。”

“没事,是我自己非要跟着你出来的。谁知dào

是要摸黑做贼。”薛灵妩突然破涕为笑道。

“手给我。”慕云庭吩咐道。

“什么?”薛灵妩还不及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慕云庭牢牢牵住。略略有些粗糙但很是坚定有力的手掌贴着自己的手背,薛灵妩惊讶地发xiàn

,自己竟从这有力的紧握之中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不再是以往的冰冷晦涩,薛灵妩第一次觉得慕云庭是一个像自己一样的活人。“砰!砰!砰!”猛烈的心跳声,薛灵妩觉得自己无比紧张起来。

“走吧,这样就不会再撞到了。你看不到我帮你看着就是了。”慕云庭牵起手心中的那片柔滑绵软,真想一辈子都不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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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丧女之痛

“应该是这里了。”慕云庭在一个签有“女狱”纸条的木架前停下,他刚想伸手翻阅木架上的卷宗,却发xiàn

自己还牵着薛灵妩的手,他实在不舍得松开手中的温暖綿滑,犹豫了一下倒是薛灵妩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先一步松了手。红着脸悄悄后退了一步。

“你……你一直牵着我,怎么看卷宗?既然找到东西了,也不用怕我看不到了。”薛灵妩的声音低得犹如蚊子哼一般,嗫嚅着搓了搓手,脸几乎要埋到了胸口。

慕云庭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那只纤巧的小手一离开,手里此刻顿时空落落的,慕云庭竟有几分若有所失起来。

“喂!你发什么呆?怎么不查卷宗呢?”薛灵妩见慕云庭呆愣愣站着,忙提醒道。

“嗯?什么?”慕云庭这才回过神来,略略有几分尴尬,忙找了个话题道:“那个道士怎么说?”

今天慕云庭他们几个分头去打听那个疯妇的过去,看城里有没有人认识她,结果只有琉灵修问到了线索。

“灵修哥……”薛灵妩只觉得黑暗中慕云庭那隐约可见的脸一沉,慌忙改口道:“琉灵修说他打听到那个疯妇人原来是住在城东紫竹镇的,家里是姓曾的。夫君早亡,她不到三十岁便守了寡,而且确实是带着一个女儿相依为命的。而那个女儿正是叫琪儿。”

“后来呢?她这个女儿果真死了吗?”

“是,琪儿十三岁的时候就死了。说起来不过是一年前的事。而且更巧的是琪儿的死确实和衙门有一些瓜葛。”

“所以那个疯妇才会一直在衙门闹。你看她虽然疯疯癫癫的,但拉着知县夫人的衣服求情的时候却很清楚地叫的江夫人,她还记得知县姓江,就表示她还是有一些清醒的。”慕云庭分析道。“她谁都不认识,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却独独记得知县夫人,就很有蹊跷。”

“是,琉灵修打听到的消息说一年前紫竹镇有一家富户失窃,丢了不少财物,衙门查了很久也一点线索也无。后来曾家的琪儿在路上捡到了一件玉环,小孩子家哪里知dào

这是什么东西,觉得好kàn

便拿回了家中。曾家家贫,琪儿娘见那玉环看着精致。似乎能值些银子。便拿到凌阳城变卖。谁知被人认了出来。正是紫竹镇那家失窃的富户家中所丢失的东西。”

“后面不必说了,那曾琪儿被送到了官府,遇到江知县那个糊涂官。自然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曾琪儿要么是被严刑拷打致死,要么被定了罪,处决了。”慕云庭说到此处,不由想起两次与那疯妇见面时的情景,女儿已经死去一年,尸骨只怕都化去了,她的娘亲却思念成疾,疯癫无状。这样的凄楚不必查问都知dào

是被冤屈的。

“你这次还真是猜错了。”薛灵妩皱起了眉道,“不过结果却还都是一样的。曾琪儿被抓到衙门之后是有经过拷讯。但却还不足以致命。后来那个窃案又有了别的线索,知县便暂时将曾琪儿收监,想等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之后再行发落。可谁知那个曾琪儿体弱,又被责打,身上有伤,在牢中呆了月余,不幸染上了牢瘟,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琪儿娘就是因为受不了自己女儿夭亡所以就疯了?”

“算是吧。”

“所以她才一直找衙门要人,就是因为她的女儿是被衙门抓走的,然后还死在了大牢之中。”

“嗯,而且琉灵修说曾琪儿死了之后她娘亲并没有见到自己女儿的尸首,衙门觉得染了牢瘟死了的人会传染瘟疫,所以便一把火将尸体烧了。只送了个消息给曾家。”薛灵妩垂着脑袋,眼睛努力睁着,免得眼眶里的泪躺下来。不知是气愤还是哀伤,她的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案子后来真相大白,不过是一群流寇,同曾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可怜曾琪儿小小年纪便含冤而亡。死后竟连坟冢都没有,说不定现在还是一个飘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慕云庭轻轻揽住了薛灵妩的肩,抚了抚她的头发试图安慰她。“世间很多事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所以你才要成为一名捕快不是吗?你努力查清楚一个案子,就可以少一个无辜的人含冤莫白,地狱轮回之间不就可以少一个孤魂野鬼了?”

“可这种办法能救几个呢?不是还有很多人会被那些个昏庸官吏冤屈致死?”

“有人努力总比没有强,再说了你怎么知dào

别的地方没有其他人也和我们一样正努力地查明真相呢?”慕云庭沉声道,“路是一步一步走的,许多事都要一件件的去完成,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是我太意气用事了。”薛灵妩不好意思地笑笑,慕云庭一定觉得自己很幼稚。

“好了,没事就好。”慕云庭的视线又回到自己手中的案卷,薛灵妩忙帮他打起了手中的火折子。

“你忘了我是个鬼了?白日黑夜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别点火折子了,小心被人发xiàn

了。”

“对哦,倒是我忘了。”薛灵妩恋恋不舍地收起手中的火折子,她倒不是真的忘了慕云庭目能夜视,她只是想将眼前人看看清楚罢了。

“怪了,怪了。”慕云庭匆匆翻着手中的卷本,自言自语道。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这里,”慕云庭拿起方才看完的一卷翻给薛灵妩看,“从这一页开始是辛未年的六月,也就是前年的六月,从这个时候开始凌阳城县衙受理的女子狱讼似乎多了许多。而且动辄都是不小的刑事案。诉由最小的也是要杖一百的罪名。”

“我不知dào

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不过好像在我们济北城没听说过这么多女子犯案的。女子一般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能犯什么罪?”薛灵妩很是疑惑。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看慕云庭手里的卷宗,确实如他所说,从辛未年六月到现在不过一年半,这案卷已经有两本之多。

“而且你看这最后的判语。几乎都是定罪入狱。这比例高的有些不正常。”慕云庭如此说着又在木架上搜索,找到了另外一个标着“案结”的卷本。打开这个本子,慕云庭更是惊讶。

一年半,上百宗的案子,定罪入狱的就有一半还多,而这其中死在狱中的就占了三分之二还多,死因自然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

“这么多人确实是有些不对劲。”薛灵妩一个个的看过去,还发xiàn

了一点奇怪的地方,“你看这么多死在大牢里的人,好像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这里。这里。这不就是那个曾琪儿!”

“十二岁。十四,十六,又一个十四的。这个还是十二。这年纪怎么都这么小?”慕云庭看着看着眉毛又拧成了疙瘩。这事儿未免太不对了,矜老恤幼,是刑部特颁的法外之恩,凡要治罪的人,年老过八十或年幼不足十二者,都会宽大处理。怎么到了凌阳城,竟有这么多年轻女子,不,甚至还只是孩子的少女,殒命大牢?

“啪嚓!”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锐利的爆裂声。似乎是什么瓷器之类的东西被砸碎的声音。接着就是隐隐约约的詈骂声。

“这是怎么了?似乎是什么人吵起来了。”薛灵妩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太熟悉这声音了,一定是女人们发起脾气时抬高的巨大调门儿。出门太久,自己的耳朵倒有些想念大伯母吵架的大嗓门了。

“好了,这里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外面看看是怎么了。别又是那个疯妇闹起来了。”慕云庭听那声音越来越大,不免有些担心,忙要出去。才走了一步想起身后的薛灵妩,怕她看不清路跟不上,忙回身一把牵起了她。

县衙的后院此刻已经是热闹非凡,虽然已经是晚上,但现在那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人群中昂然站立着两个艳妆的妖娆女子。两个人都是曳地长裙,轻纱笼肩,胭脂飞颊,媚眼香唇。一个石榴花般鲜红夺目,另一个也不甘示弱,紫水晶似的光彩照人。

只是这两个无比诱人的美貌女子此刻正全然不顾形象地叉纤腰挑眉毛地对骂着。

薛灵妩东一耳朵西一耳朵的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一些。不过是两个争风吃醋的烟花女子在抢知县的宠罢了。一个说今日她该来,另一个则说自己才是知县的心头爱。你来我往吵闹个不休。

“这知县也太不靠谱了,怎么把这些人都招到自己府中来了?”薛灵妩不满地对慕云庭嘀咕,“不如我们写封信给你那个小徒弟,罢了他的官如何?”

“哎,你还在担心这个事,我可是觉得可怜了那位已经上了年纪的知县夫人,你看这面前桃李争妍的,只怕要是她看到了会气死吧?”

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薛灵妩还不及回头,就感觉被人从身后大力地推了一把。接着琉灵修便硬生生地挤进了她和慕云庭之间,分开了两个人原本紧紧牵着的双手。他从出来看到这一幕就觉得很不顺眼了。

“你不好好养伤,又突然冒出来做什么?”慕云庭很是不满,拍了拍被方才被琉灵修蹭到的肩膀,往一旁挪了几步。

“我不出来哪有热闹看呢?”琉灵修抬抬下巴,不远处裹着斗篷匆匆过来的正是知县的那位正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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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电视剧,里面的姑娘说了一句话,肯德基和麦当劳,一定要择一而爱,就像古龙和金庸一样,一世只能爱一个。嗯,肯肯和小麦我自然是爱小麦,可是古龙和金庸真是难取舍呐。各位亲,你们爱谁多一点呢?

第一五八章 重病嘱托

“伺候的人都出去,把门关上。”一个衰弱无力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屋中站着伺候的众人听了吩咐便忙忙地退了出去。

“老二,你过来。”

“是。”沈献章垂着头恭恭敬敬道,他上前几步饶过屏风到了里面的床榻前。

一股浓烈呛鼻的药味扑面而来,沈献章皱了皱眉,却也不敢捂鼻子,忍了忍站住了脚。沈老爷子此刻正半躺在床上,身上拥着几床厚被,整个人看起来更是虚弱无力,方才说的简单几句话似乎都耗费了他不少力qì



“爹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沈献章没话找话道,他此刻心里忐忑的很,不知dào

老爷子突然支开所有人单独见自己是怎么个意思。

“放心,死不了。”沈老太爷没好气道,他略抬抬眼,扫到远远站着的儿子,就知dào

他是嫌弃自己身上的药味儿。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自己好的时候也不见这几个儿子。

“爹您别生气,我这不也是关心您嘛。”沈献章连忙道。虽然对自己这个老爹他实在没什么亲情羁绊,但沈老爷子的往日的威严还在,他自然是不敢造次。

“我不劳你关心,你们这些个忤逆子能少给我惹麻烦,我这病也许就能好得快一些。”

“爹这话说的我可承shòu不起。”沈献章撇撇嘴不满道,他是看出来了,老四死了,老爷子心里不高兴,许是在拿自己撒气呐。

“老二。最近府里的事你怎么看?老三死了个孩子,现在老四又死了。已经两条人命了,我说是让全府诸事按往日办,不要有异动。但老二啊,你可知dào

我这心里的痛啊!”沈老爷子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突然动了情,挣扎着起来,用枯瘦的手捶着床沿喊叫道。

沈献章看着自己爹老泪纵横的脸,才突然觉得老爷子这场病生得真是厉害。前几日在酒窖见到时他还可以扶着别人走路,可现在却萎靡床榻,连起身都有些困难。以前老爷子也病过,甚至是比这次还要厉害的多的病,沈献章意识到不是这病重。而是眼前的人真的衰老了。

“老爷子您先别动气。这事儿大家心里都难过。”沈献章这位冷面二爷竟也有几分动容,声音也柔和了几分,竟劝起了自己爹爹。“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厚葬四弟他们,也算是让死者瞑目了。”

“已经发生了,你们几个就只会说这些话!上次的月白霜天出了事,没有一个能帮忙的。那可是贡酒,要掉脑袋的!还是芷秋那个丫头找了不知dào

多少家酒商,四处求人才算找到了跟月白霜天极相似的一批酒。否则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说话?”沈老太爷指着沈献章的鼻子训骂道。

沈献章本来还有几分怜悯之情,可一提起霍芷秋便全都烟消云散。本就严肃的脸登时便沉了下来,讽刺道:“是,三弟妹最懂得帮爹排忧解难了,不止解决了御酒的问题。还会帮着解决人命案,她不是已经找了那个什么六扇门的神捕?我相信一定能将那个搅扰沈府的凶手抓到的。”

“你说什么?她还要找人查?为什么没人告sù

我!”沈老爷子立kè

翻了脸,抓着衣襟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现在是三弟妹当家,自然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我想她瞒着爹不告sù

您应该也是怕您的病会更重吧。”

“算了。我往这里一躺就什么也管不了了。”沈老爷子却突然镇定了下来,面色也从愤nù

的赤红恢复了病态的蜡黄,他合起眼睛颓然躺了下去。

“随她去吧,毕竟现在沈家还指着她来做事。老二啊,今天我把你叫到这里来,就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有几句话想提前叮嘱一下。”

沈献章听了这话立kè

眼前一亮,有几句话叮嘱?还支开了所有人,连管家的霍芷秋都没叫,这是要将家业托付给自己吗?沈献章自然不敢太得yì

忘形,依旧是垂着头,面不改色道:“爹您的病很快就会好的,不用说这种丧气话。”

“不,我自己的身体我知dào

。”沈老爷子不必睁眼都看得到自己儿子脸上那硬忍下去的那一抹得yì

,但他没说什么,他此刻真zhèng

觉察到了自己的无力,什么也做不了。“趁着我现在脑子还清楚,提前说了好。”

“是,爹您尽管吩咐。”沈献章此时自然是不再嫌弃床前的药气和病气,大步上前半跪在了自己爹爹面前。

“老二,我叫你来是因为我实在不知dào

该托付谁了。你也知dào

你大哥看着脾气和善,但心机却深,难以琢磨。三弟呢又只知dào

玩,府上的事什么也帮不上。倒是你我看着挺好,虽然脾气差了点,本性倒是不坏。所以今天才把你找来。”

“可是爹您不是已经把所有沈府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三弟妹了?我以为您是想……”

沈老太爷摆摆手,打断了自己儿子的疑问,继xù

说道:“那不过是府内的事务,沈家最重yào

的是酒榷上的生意。你三弟妹是很厉害,人聪明也很有主见,但毕竟是个女人,又是外姓,你觉得我会把我沈家偌大的家业交托给她吗?你不要忘了她当初是为什么嫁进沈家来的。我此刻宠着她,不过是给她点甜头,哄着她打理好这沈府。不然这么多年,沈家这么多事就让我一个人事事操心吗?”

“是,还是爹深谋远虑。”

“哼!”沈老太爷冷哼一声,“你不用给我拍马屁,还不是你们几个没有一个争气的。”

“爹教xùn

的是。只是爹现在突然把沈家的事务交给我,不怕三弟妹不高兴吗?”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活着的时候这个家自然是芷秋来管。死了之后也是。她管了这么多年有经验。但沈家的所有酒窖、生意来往全部都会慢慢交给你,这才是沈家的根基和血脉。我已经叮嘱好了几位掌柜,从明天开始所有的账目都由你来过目,所有的大小事务都要跟你商量。等我归天的那一日。沈家就整个的交给你了。”

“爹您实在是太信任我了,我……我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您放心我一定跟着那些老掌柜们好好学习,尽快熟悉家里的生意。”沈献章立kè

表决心道。当沈老爷子说到中间的时候,他已经兴奋地无法自持了,至于后面那些很有自我诅咒意味的话他自然是全然不顾了。

沈老太爷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痛无比,但却也毫无办法,这家业不给自己儿子难不成真的要给媳妇吗?

“爹,该吃今天的药了。”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进来吧。”

霍芷秋端着托盘进来,见到沈献章一个人陪老爷子在房中。她似乎有些惊讶。但也是得体地笑笑。没有多问什么。

“爹,药。温度刚刚好。”霍芷秋递过药碗,还贴心地帮老爷子垫好了围布。

“芷秋啊。真是辛苦你了。”

“没关系,相公只知dào

在外面玩,没办法在您床前尽孝心,我来替他是应该的。”霍芷秋笑着道。

“上次你说老三要支二百万两银子?”

“是,我已经教xùn

过他了,让他不要胡闹。”

“没事,支给他!”沈老太爷一挥手道,“老三就是爱玩,让他玩,沈家还负担的起。”

“那我替相公谢谢爹。”

“不用谢我。趁着我还做的了主就给老三这笔银子。”

“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胡说几句。好了,我累了,你们两个都出去吧。”沈老太爷一仰脖喝下碗中的苦药,把碗丢回霍芷秋手里的托盘不耐烦道。

“是。”霍芷秋和沈献章对视一眼,两人都答yīng

一声,退了出去。

“二哥,我看爹最近的身体实在不好,要不要给他换一个大夫?”霍芷秋出来悄声问道。

“不必了,现在看着的大夫最熟悉老爷子的身体,慢慢调养着吧。你好好照顾就是了。”沈献章随便道,知dào

大权在握,他可是巴不得屋子里的人就此一命呜呼了才好。

………………………………………………

“啪!”“啪!”

接连两声清脆无比的耳光,那位江夫人一上来便果决无比地给了那两个争吵的女子一人一个脆亮的巴掌。

“大半夜的胡闹什么!这里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吗?谁让你们进来的?!”江夫人沉着脸怒斥道,正房的威严全数端了出来。可那两个女子似乎并不害pà

,反而站在了一起,瞪起了这位大夫人。

“我们能来这里自然是知县大人亲自请的喽,”水晶紫的女子先开了口,即便是同女子说话,她还是习惯地媚眼如丝,脸上的红掌印儿反倒帮她补了脸颊上的胭脂一般,“您就是知县夫人吧?我可是听我嫣红姐姐说了,您这脾气似乎不太好啊。”

“妹妹你这就不懂了,江夫人是有了年纪的人,火气自然旺些。夫人啊,我劝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喝一盏银耳莲子茶,然后早些去睡。否则皱纹都不知dào

又要添上多少条了。”石榴红的女子用绢帕握着嘴吃吃笑了起来。这些女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巴掌完全不放在眼里。

“怎么了?都吵什么?”知县大人穿着寝衣裹着斗篷出来,见众人都在有些惊讶。

“大人,”石榴红拖长了音调撒娇道,“您这位尊夫人好大的威风,您看我和妹妹的脸被她打的。”

那位知县看着两个美人儿有些泛红的脸庞,自然很是心疼,脸一沉竟呵斥起了自己的夫人,“你什么时候竟也管到我头上来了?还不快滚回去!”

“老爷,她们两个实在……”

“我刚才说了让你回房去!”江大人又瞪起了眼睛喝道,“好了,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大人,我们姐妹两个陪您啊。”石榴红和水晶紫一左一右架住了江大人,语调柔媚,恨不得将人化了一般。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琉灵修望着远去的三个人影叹了口气道。

ps:

各位亲,元宵节快乐,情人节快乐。有情人的收玫瑰吃大餐,没情人的吃碗元宵安慰一下自己好了。虽然很寂寥,但起码花个几块钱就够了不是?

第一五九章 街头偶遇

“薛姐姐,我们就这么在街上晃着找吗?”九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却还是觉得股股的寒风往脖子里钻。

“没办法啊,本来你灵修哥哥找人是最快的,可不知dào

他今天闹什么脾气,就是不肯出来。只能我们自己找了。”薛灵妩也在手上呵了口气搓了搓,“这天还真是越来越冷了。”

“我们住在县衙里,那里有很多衙役,薛姐姐怎么不找他们帮忙呢?毕竟凌阳城他们才最熟悉啊。”九缨又问。

“没关系,他们自然有他们的事要忙。而且更重yào

的是慕大哥觉得不能让衙役们知dào

我们在找那个人。”

“为什么?”

“我们觉得这件事同县衙门有说不清的关系,在查出来之前,还是不要走漏了风声比较好。”

“薛姐姐这几天你们遇到好多事啊,真是精彩呐。”九缨一脸艳羡道。

“我倒是看不出来到处死人有什么精彩的。”慕云庭在一旁突然冷冰冰来了一句。他对九缨一向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她总是围着薛灵妩转,薛灵妩那个傻丫头又是全无心机,信她信的是死心塌地的。

“这……慕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九缨顿时有些尴尬气恼,她哪里看过别人如此脸色?但主公有令,要时刻跟在薛灵妩身边,自己也没办法翻脸,只能忍着火解释。

“九儿,你冷吗?我给你买了烤红薯。吃了就暖和了。”方才消失不见的楚风快步跑了过来,一见到九缨便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纸包。

“楚哥哥……”九缨见楚风过来立kè

委屈道,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抬脸望着眼前人。

“怎么了这是?我不过是去买个东西,是谁欺负你了?”楚风一看到满脸委屈的九缨。立kè

心疼无比,着急道。

“没有,只是刚刚……”九缨的眼睛溜向慕云庭,似乎很害pà

他似的,“我说错了一句话,惹慕大哥不高兴了。楚哥哥,你帮我同他道个歉好吗?”

楚风有些疑惑,看向一旁的慕云庭,慕云庭却理也不理他,依旧是一脸的冰霜。楚风突然很是生气。他一向与人为善。这一路过来同每个人都相处的很好,只是这个慕云庭自己几乎没同他打过什么交道,对方总是黑沉着脸站着。不怎么同人说话。怪不得大师兄也不喜欢他,脾气实在是差。

“没关系,没关系,慕大哥就是这样的人。”薛灵妩见楚风的眉毛也皱了起来,忙解围道。“楚风,你带了什么?方才我就闻到香味了。”

“是烤番薯,我一直放在衣服里暖着,现在还很烫呐。薛姑娘也吃一个吧,捂在手里就不冷了。”楚风本就是个不爱计较的人,薛灵妩一打岔。方才的不愉快也就忘了。忙忙地打开手中的纸包献宝一般地递到两个姑娘面前。

“多谢,多谢。楚风你真是贴心的很。”薛灵妩有的吃立kè

喜笑颜开,忙忙地拿了一个,可没想到那烤红薯太烫根本拿不住。她左右手两边倒换着却还是连呼烫手。

慕云庭默不作声地从薛灵妩手中拿过那颗红薯,仔细地剥去外皮又递了回来。

“吃吧。”

薛灵妩接过,满满地咬了一大口,满颊的香甜软糯,含糊不清道:“一吃这个全身都暖起来了。”

“好了,好了,吃你的东西吧。这也堵不上你的嘴。每次出来找线索你都只顾着吃。”慕云庭虽是在责备,但却还是无比怜爱地擦去了薛灵妩嘴角的食物渣。一旁的九缨看在眼里却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慕云庭方才对自己是那般的冷言冷语,在薛灵妩面前却又是温柔地判若两人。

“我才十多岁,正在长身体,自然要多吃些。”薛灵妩理所当然道,“而且吃饱了才有力qì

继xù

找人啊!这个红薯吃完我就跑的飞快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薛灵妩说着三两口将手里的东西吃完,立kè

狂奔起来,可还没跑出去几步便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猛地撞在了一起。

“谁啊?没事儿挡在路中间做什么?”薛灵妩揉着无比疼痛的胸口惨叫道,方才一个巨硬无比的东西猛地撞上了自己,险些让她一口血飙了出来。

“路中间儿不就是给人走的?你怎么那么霸道?你家开的吗?”没想到对方更是不客气,揉着脑袋便吼了回去。

“哟呵!”薛灵妩一听对方也不是个善茬儿,立kè

燃起了斗志,“我走的好好的,明明是你撞过来的!”

“你这个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讲理?脸蛋儿挺漂亮的可身材却一点料都没有,撞到你胸脯上还顶的我脑门疼!”

“你!”薛灵妩登时火冒三丈,撸胳膊挽袖子地要冲上去算账,却被九缨和楚风拦住了。

“薛姐姐,这似乎是上次我们初到凌阳城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小乞丐。”九缨仔细打量了眼前人几眼,认出了他。

“是吗?”薛灵妩方才都被撞懵了,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经过九缨提醒她才定眼瞧了瞧那人,只到自己胸口的高度,瘦弱的如同一只小猴子一般,只是比上次遇见时干净整洁了不少。

脸上的脏泥已经洗净,露出原本白皙粉嫩的脸蛋,眉眼修长灵动,纤鼻红唇,很是秀气。身上原本破烂的衣服也换成了一件浅蓝色的干净布衣。薛灵妩惊讶地发xiàn

上次遇到的那个小乞稍微梳洗干净,洗把脸竟也是个俊俏的少年。只是身上那流里流气的痞子气还在。此刻他正架着胳膊无比挑衅地看着薛灵妩。

“哦!是你们!上次那些欺负我的人!”小乞也认出了薛灵妩一行人,指着薛灵妩跳起了脚。“这个姐姐我看你上次还帮我解围,以为你是个好人,谁知dào

也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你这个小坏蛋,小小年纪的怎么就一点都不学好呢?”薛灵妩立kè

上前一把便揪住了那孩子的耳朵。“今天我可要好好教xùn

教xùn

你!这衣服又是哪里偷来的?”

“哎呦!疼!不要扭我的耳朵!你们就会欺负小孩子!”那小乞挣扎着还想去踩薛灵妩的脚,谁知薛灵妩这次出手毫不手软,他只略一动便疼的厉害。

“姑娘,不过是个孩子,饶了他吧。”一个温厚的声音从头顶飘落,薛灵妩抬头,一旁的酒肆二楼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来正看向自己。

入眼的那一抹绿很是熟悉,“刘兰荪?”

“姑娘要是不介yì

上楼喝盏茶如何?”刘兰荪笑着邀请到。

“好啊,好啊,我正好……”

“我们正好有事。就不打扰了。”慕云庭打断薛灵妩的热情。婉拒道。薛灵妩这个丫头真是爱四处招揽熟人。

“姐姐。你看那边!有仙女!”那小乞突然停止了挣扎,指着一旁大声道。

“哪里?哪里?”薛灵妩自然是立kè

被吸引,跟着小乞指着的方向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头戴纱笠的白衣女子身影在街角一晃,便觉得手上一痛,那孩子竟咬了她一口。薛灵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了手,那小乞抓着这个空档,立kè

脱身逃跑。

“不许走!”薛灵妩反应神速,快跑一步便抓住了那小乞的衣领。谁知那小乞力qì

颇大,又急着逃跑,两厢使力之下,竟把衣领撕烂了。小乞自然是一道儿烟跑走了。还不忘回头办了个鬼脸。两只手伸出抓了几下笑着大喊道:

“姐姐,其实以你这个年纪还是不错的。哈哈哈哈!”

薛灵妩听了这话气得直跺脚,没想到自己竟被个小孩子调戏了两次!她将手里撕下的衣服边儿用力扔在了地上。

“当啷”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弹了出来。

“这是什么?”薛灵妩捡起地上的掉落的东西,那是一根红色丝线拴起的小小玉弥勒坠子。

“是块上好的翡翠呐。”薛灵妩晃了晃那绳子,小小的玉佛通身翠绿剔透,正乐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知dào

又是那小贼哪里偷来的。”

“这不是两位神捕大人吗,怎么在这里?要不要一同上去喝杯茶?”沈家三爷沈志章不知何时站在了薛灵妩身后,他身边的竟然是另一位彩戏师天凌空。

“三爷,看那里。”天凌空指指刘兰荪的方向,沈志章顿时拉下脸来,看来上次刘兰荪没敬他那杯酒的事还是让这位三爷耿耿于怀。

刘兰荪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一贯的淡然,竟像没看到那两个人一般,还是只看着薛灵妩,“小姑娘,事儿是多的忙不过来的,抽空喝盏茶吧。你我算是认识,但我还一直没请教你的芳名。不如上来聊几句,说不定我还可以教你变几个戏法。”

刘兰荪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征服了薛灵妩,还不及慕云庭阻拦,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楼上。

“咦?”薛灵妩明明看到刘兰荪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可等她上来的时候却发xiàn

这里却是空无一人。

“人呢?”随后跟上的九缨和沈志章也很惊讶,三个人快步冲到窗边,那里的桌子上放着两碟已经吃了几块的点心还有一壶微温的茶,刘兰荪的人却早已没了踪影。

薛灵妩忙从窗口把脑袋探出来,却发xiàn

刘兰荪正背剪着双手站在楼下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下去的?”

“彩戏师的行规,戏法的机窍是不能外传的。对不起了,小姑娘,下次有机会再见了。桌上留了惊喜给你,看看吧。”刘兰荪说完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漂亮白马出现,他翻身上去,潇洒离开。

“快看!薛姐姐你看这里!”九缨突然惊呼。

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撒上了一片褐黄色的茶水渍,那水渍在众人的注视下竟缓缓流动起来。几秒钟之后,薛灵妩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桌上。

第一六零章 沈二殒命

“这玉还真是好。”

“你也不是什么寒门小户出身的,好东西不是没见过,怎么那么贪财,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慕云庭白了薛灵妩一眼,不屑道。

“是这玉真的好嘛,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薛灵妩把那个从小乞身上拽下的玉弥勒凑到鼻子前使劲儿嗅着,那香味很淡,但却很是好闻。薛灵妩其实不怎么喜欢香味,但这个味道却很不错。

“是什么香?”

“闻不出来。不是寻常的香味,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东西一定价值不菲,也不知dào

是谁家的,被那小乞丐偷了去。”

“今天晚了,明日找衙役出去问问,如果真是很贵重的东西,应该能知dào

是谁家的。”

“你说我们今天找了一天,还是找不到那个疯妇,她到底哪里去了?还有那个刘兰荪还真是奇怪,我似乎同他格外有缘,在街上走着都能碰到,还有啊,他是怎么知dào

我的名字的?”薛灵妩连珠炮一般地问着。

“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呢?”

“对了,还有,你说沈家还会不会再出事?如果说霍芷秋孩子的死是意wài

的话,沈四爷总不会是了。说不定他的死才是那个凶手报仇的开始。”

“嗯,我还没告sù

你我的一个想法。关于沈四脸上的纸屑其实……”

“你查出什么了?”

“你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这么着急。”

“自己说话慢还嫌我急。”薛灵妩嘟囔。

“你看你又打断我。”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慕大人您发话。”薛灵妩吐了吐舌头,捂起了自己的嘴巴。

“我也不知dào

事实是不是这样,那天你那帕子盖在天机道人脸上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会不会是……”

“嗯?什么味道?”薛灵妩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慕云庭,插嘴道。

“你又打断我!”慕云庭几乎要抓狂,恨不得抓着薛灵妩缝上她的嘴。

“不是我要打断你,我嗅到了奇怪的味道。”薛灵妩抽动着鼻子,细细闻着。

“又是什么吃的?”

“我又不是猪,哪里只能闻到吃的?”薛灵妩说着拐上了一旁的一条小径,方才闻到的那股味道愈加浓烈起来。薛灵妩觉得自己胃中的东西都在抗议翻腾着要出来。

血腥气,越来越重的血腥气。而且……

“不是动物的血,是人血。”薛灵妩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往气味的源头走去。

“这里是衙门,有人血味道应该是很正常的吧?说不定又是那位糊涂知县在打什么人了。”慕云庭倒觉得没什么。慢悠悠在后面走着。

薛灵妩没有答话。她突然有些紧张。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断暴起。不止是血腥气,她似乎还隐约地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薛姑娘?”

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薛灵妩猛地刹住了脚。险些和迎面而来的江夫人撞个满怀。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江夫人关切地问。

“江夫人,这条小径是通往哪里的?”

“这条吗?是衙门的后厨还有几个储藏室一类的房间。我方才就是去哪里找些东西。”江夫人答道,亮了亮手中的提篮。

“那里有人受伤吗?外伤,会流很多血的那种。”

“没有,我们这里是衙门后堂,又不是大堂,哪里来的受伤的人?”江夫人笑着答,“姑娘是在追查什么吗?”

“我只是方才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所以问问。”

“是吗?是不是姑娘出去一天累了,搞错了?我送姑娘回房休息。”江夫人牵起薛灵妩的手。想送她回去。

“不用了,不麻烦江夫人了,我们现在回去就是了。”薛灵妩突然转了态度,同江夫人告别起来。

“那好,晚上回去了就不要再出来了,晚上太冷,小心感染风寒。”江夫人叮嘱。

“多谢。”薛灵妩客气道,拉着慕云庭便走。

“你怎么突然要回去睡了?不找血腥味的来源了?”慕云庭疑惑道,不知dào

这小丫头想什么。

“嘘,没走远呐,小声点儿。”薛灵妩忙示意慕云庭噤声,又走了两步后拉着他躲在了一棵树后。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闻到那个江夫人身上的血气很重,可她却说没有人有伤。而且大晚上出来连个丫鬟都不带,肯定有问题。”

“说不定是哪里蹭到的味道呢?”

“不会,那味道很浓而且还很新鲜。我们跟过去看看就知dào

了。”薛灵妩回头张望着,看江夫人走远了忙从树后出来悄悄跟了上去。

江夫人匆匆在前面走着,去的方向似乎就是她的卧房。

“味道还没有散。”薛灵妩悄悄道,“可是她回卧室做什么?她说刚才那条路通往后厨,难道提篮里是夜宵?”

“说不定是碗鸭血粉丝呐。”慕云庭看着一脸紧张的薛灵妩忍不住开起了玩笑,“你可能太敏感了。我还没听说过单靠闻就能分出人血和牲畜血的。”

“你别不相信我,我虽不是猎狗,但却胜似猎狗!”

“你这是在夸自己吗?听起来很奇怪。”

“这只是个比喻。注意领会精神就是了。快走,她进卧室了,你要不隐了身跟进去看看?”

“不要。”慕云庭果duàn

拒绝。“我又不是那个道士,随便闯女人的房间。”

“这是为了查案嘛,你就牺牲一下呗。”

“不要。”

“不去算了,我自己去。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薛灵妩嫌弃地看了慕云庭一眼。快步冲到了江夫人卧房的一扇窗户边,戳破了窗纸,踮起脚偷偷往里看着。

江夫人原本手里拿着的那只提篮此刻已经被放到了桌上,她正小心翼翼地打开提篮上的盖子。为了看清楚里面的东西。薛灵妩几乎把脸都贴到了窗纸上,并暗暗在心中发誓,如果她一会儿真的端出一碗鸭血粉丝汤,那自己就放qì

当捕快这条路。

“薛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薛灵妩听到身后猛然有人说话,吓得她险些跌倒,忙回头时,竟看到是霍芷秋站在自己身后。

“那个……那个我……我睡不着,所以所以想出来看看月亮,对!看看月亮!”薛灵妩忙磕磕巴巴地给自己找理由。同时瞪了不远处的慕云庭一眼。这家伙不参与就算了。连放风都这么不专业。

“是看月亮还是看房内呢?”霍芷秋指了指窗纸上的小洞好奇地问。

“这个……我是想找江夫人说说话,怕她睡了,所以戳个洞先看看。”薛灵妩尴尬地呵呵笑着。

“这房里不是亮着灯的吗?”霍芷秋更是疑惑。

“那沈夫人来这里是做什么?”薛灵妩怕越描越黑。忙反问道。

“其实我是来找你和慕大人的。”

“找我们?这么晚了找我们做什么?”薛灵妩倒没料到霍芷秋竟是来找自己的,纳闷道。

“白日我实在有府内的事要忙,抽不开身,所以只能晚上来。我只是想问问我孩儿还有四弟的死两位查的怎么样了?现在沈府上下人心惶惶,都怕自己会是下一个。”霍芷秋一脸的忧愁,几日不见,薛灵妩觉得她都清减了一些。

“这件事目前还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什么也没查到吗?”

“暂时还没有。”

“这样啊。”霍芷秋难掩心中的失望道。

“不过我们大概猜出了凶手是用什么杀死沈四的。”慕云庭走过来道。

“是什么?”

“纸。”

“纸?”

“对,就是纸。只要把纸用水濡湿,贴在脸上。便可密不透气。一张一张加上去之后,就像面具一样,而且会越贴越紧,最后就能把人活活闷死。所以才会在沈四的脸侧发xiàn

一点有些湿润的纸屑。”

“听起来似乎很残忍。”霍芷秋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似乎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当时的画面。

“这也只是我猜测的手法。”慕云庭谨慎道。

“沈夫人,”江府的一个丫鬟突然匆匆跑过来,“你们府上的小厮在门外说是府上有急事,让您赶紧回去呐。”

“什么事?”

“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二爷出事了!”

“什么?”霍芷秋立kè

焦急起来,心中又慌又怕竟有些站立不稳起来。

“先是沈四,难道现在要轮到沈家老二了?”薛灵妩看了一眼慕云庭,见他点点头,忙上前扶住霍芷秋,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先别慌,我们跟你一起回去看看。”

“多……多多谢。”霍芷秋的手指冰凉,嘴唇也变得苍白起来。

…………………………

这次依旧是密室。但杀人手法却完全不同。

沈家老二沈献章面目青紫,身体佝偻蜷缩在书桌旁的地上,口角还淌着瘆人的血沫。

“断肠草。”慕云庭都不必检查尸首便得出结论道。

沈四的被害手法虽然也很残忍,但毕竟当时屋中点了迷香,他是在睡梦中死去,没有什么痛苦。而沈献章却不同,断肠草的毒很是猛烈,服食之后肠胃如同刀绞一般剧痛无比。看沈献章此时的死状就知dào

他毒发身亡时人还是清醒着的。

地上散落着不少卷簿和纸笔,应该是沈献章毒发时太过痛苦,从桌上挥到地上的。比之上次凶案现场的整洁,这次的要凌乱许多。

慕云庭在房中四处走动着,却发xiàn

不管是书桌上还是小几上都没有任何的食物茶水,那么这毒是怎么让沈献章服下的呢?

第一六一章 禾字之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弥章进来,见到蜷缩在地上的二弟,惊得连退几步,险些跌出门来。

“老二!老二这是怎么了?”沈弥章捂着嘴背过身去,眼前的一切让他几乎吐了出来,若不是后面的管家扶了自己一把,一怕已经跌坐在地了。

“二老爷已经中毒身亡了。”伺候沈献章的仆役沉着声音回到。

“中毒?死……死死了?”沈弥章抖着声音道,“方才小厮来回,不是说只是叫不开二爷的门吗?怎么就死了?!”

“大爷您当时是在老太爷房里,小的们自然不敢实话实说,怕老太爷伤心,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先请您过来。”

“倒是你们懂事,老爷子现在病重,实在是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只是这老二怎么会……哎!”沈弥章重重地叹了口气,忍了忍喉中的不适,还是进到了房中。

“大哥,慕大人还在找线索,所以房中的东西暂时都先不要动。”霍芷秋见沈弥章又进来,忙叮嘱道。

“这个我自然知dào

。”沈弥章忙点头。他小心翼翼避开地上散落的墨汁和纸张走到自己二弟的尸身前。

“真的死了?”沈弥章问一旁站着的薛灵妩,似乎还是不太敢相信。“我还同他一起吃了晚饭,怎么现在就死了?这才只一个时辰啊!”

“请节哀。”薛灵妩也不知dào

该怎么安慰沈弥章,只好略劝了一句。

“这是什么?”沈弥章突然注意到被二弟压在臂下的一件卷簿。那本子的封皮用的是黛蓝色的织锦缎子,虽然还看不清楚卷簿上的字,但沈弥章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

这本子是沈家名号下所有酒商的花名册还有生意往来明细。这东西沈弥章只每年年底的时候在老爷子那里见到过,平时都是由酒榷里的一位账房填写保管。里面的内容可都是沈家酒榷的生意命脉。沈弥章也是跟着老爷子略看过一部分。怎么这东西现在会在老二这里?

“慕大人,这可是沈家的重yào

物事,你查案归查案,最好还是不要翻看里面的内容才是。”沈弥章见慕云庭要抽出那本子,忙叮嘱。

“不过是个账本,我对你们沈家的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慕云庭不屑道,他小心翼翼拿开那本子,众人才看到那本子遮挡的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字吗?”薛灵妩歪歪头,从她的角度看,只是歪歪扭扭地几个墨色笔画而已。

“你怎么知dào

这账本下面还遮着一个字?”霍芷秋惊讶道。

“我方才注意到沈二爷的右手食指沾有一些墨迹。所以我便推测也许是他临死前蘸着地上洒落的墨写下了什么字。也许是凶手的名字或者重yào

线索。一定是在什么比较隐蔽的地方。这账本正好是个遮挡。”

“慕大人果然是神捕,心细如尘。”沈弥章忙夸赞道,“只是这是一个什么字呢?”

“应该是一个禾字。”慕云庭不理会沈弥章的马屁。蹲下身,细细看了会儿依旧是冷淡的语调道。

“禾?禾苗的禾?”

“是,不过这个禾字略小且瘦,最后一捺写作点,按照一般人写字的习惯与其说这是一个禾字,倒不如说更像是禾字旁。所以沈二爷应该是想写一个禾字偏旁的字。”

“禾字偏旁的字多了,会是哪一个呢?”薛灵妩脑子里立kè

转出不少的字。

“嵇!一定是个嵇字!”霍芷秋忙道,“我一直说是嵇家的人回来报仇了,你们都不信!”

“弟妹你不要胡说,爹早就说过嵇家的人都被降罪赐死了。哪里还有人来报仇?难不成还是鬼不成?”沈弥章反驳道,但声音也止不住抖了起来,眼睛下意识地四处看着。

“鬼?说不定真的是嵇家的冤魂呢?先是密封的酒窖,然后是老四,现在又是二哥,我们进来的时候房门都是锁着的,不是鬼又是什么呢?一定是他们家的冤魂来复仇了!闷死、毒死,这这……这都是嵇家人的死法啊!”霍芷秋面上的表情恐惧疯狂,一双原本端庄温柔的眼睛此刻猛力睁起,手中的绢帕被她揪来扯去,几乎撕裂开来。她的嘴唇苍白的一丝血色也无,还不住的轻轻颤抖着。

“三弟妹,你别太紧张,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更别说什么冤魂索命,都是无稽之谈!”沈弥章大着嗓子厉声道,但却只是在给自己壮胆罢了。

薛灵妩看了一眼慕云庭,若霍芷秋知dào

自己一直求助的神捕大人竟是个鬼的话一定会崩溃的。不过在认识慕云庭之前,自己也不相信这世间竟真的有鬼怪存zài

呐。

“沈夫人,你冷静一点,我保证这案子肯定不会是鬼魂所为。”薛灵妩无比肯定道,如果是鬼魂她应该可以感知到的。

“你怎么知dào

不是?”沈弥章问。

“呃,这个……”薛灵妩看了看已经几欲晕倒的霍芷秋,一时间不知dào

该不该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如果是鬼魂索命自然是怎么惨烈怎么报复,又怎么会在第一次留下你们孩子的性命呢?再说了若真是这样,鬼魂来去无踪,根本不用怕被人发xiàn

,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一次杀了你们全家岂不是更好?”慕云庭立kè

道。

“也许他就是想要这样慢慢慢慢折磨我们呢?把家里的人一个一个杀死,然后看着我们痛苦恐惧,不是吗?”霍芷秋固执道。

“沈夫人,我觉得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比较好。”薛灵妩劝,“睡一觉起来说不定慕大人就找到线索了。”

“我不想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睡得着?”霍芷秋说着话身子猛然一晃。脚底已经开始发虚有些站立不稳了。

“夫人,您还是去睡吧,或者吃些东西,您这已经一整天不吃不喝了。”霍芷秋的丫鬟忙扶住了她劝道。

“快看!二老爷好像动了一下!”突然有小厮指着地上的尸首惊呼道。

沈献章的腿真的向上抽动了一下。不过只是一眨眼的事,慕云庭忙俯身过去检查那尸首,而霍芷秋则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人确实已经死了,方才只是肌肉抽搐了一下,很正常。”慕云庭解释。

“快扶三夫人回去,再找大夫来给看看吧,这几日她操心太多,肯定是劳累过度了。”沈弥章立kè

吩咐。

丫鬟们答yīng

着忙忙地搀着霍芷秋出去,一通忙乱之后屋中只剩下薛灵妩、慕云庭和沈弥章三个人。

“两位大人,可还有什么发xiàn

?”沈弥章又问。

“你们沈家一向的商务往来是谁掌管?府里又是谁当家呢?”慕云庭不答反问道。

“府里的事自然是三弟妹当家。若是生意上的事的话。老爷子有几位得力的大掌柜一直在掌管。我们兄弟几个也去帮帮忙,但却没有谁说了算的。真zhèng

能决定事的还是我们老爷子自己。”

“我想问沈大爷一个问题,还希望你不要介yì

。”

“大人客气了。您尽管问就是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沈弥章忙拱手道。

“我看沈老太爷最近身体很是不好,只怕已经到了年纪。若有一天他真的西去,那沈家这么大的酒榷会交给谁呢?这可不比一般生意,几兄弟分得,沈家的招牌可是最值钱的,这如何分呢?”慕云庭直接道。

“不瞒大人说,老爷子很早就交代过,沈家不许分家,他百年之后会选定一位继承人。接下沈家所有事务。其他兄弟依然住在府中,协助这位继承人继xù

经营酒榷。”

“这样啊,那沈老太爷是属意你们三兄弟中的哪一位呢?”

“这我也不知dào

,说来惭愧,我们兄弟三个其实都不怎么得老爷子器重,平时的生意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三弟妹嫁进来之后管家管的不错,爹很是信任她,三弟妹人也聪明能干,有些外面的事也是三弟妹经手的。慕大人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件奇怪的事。”

“什么事?”

“就是这账本。”沈弥章把这账本的重yào

性同慕云庭说了一遍,“要是这账本真的是老爷子交给二弟的,那就意味着是让他继承生意的意思了。”

“那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沈二爷才惹来杀身之祸呢?”慕云庭盯着沈弥章意味深长道。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沈弥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慕云庭的言外之意,“你是想说有人为了争酒榷杀人吗?”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那老四的死还有之前老三孩子的死又怎么说?”

“也许都是烟雾。为了掩盖自己的真zhèng

目的。”

“那我岂不是也成了嫌疑人?”沈弥章笑着道。

“是。而且你也是唯一的一个嫌疑人。”

“为什么?”沈弥章的笑容顿时僵住,立kè

问到。

“为什么需yào

问我吗?方才你自己也说了,老四死了,老三的孩子也死了,而且还是第一个死的。现在老二也死了。不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你别忘了还有老三也是可以争酒榷的,家里的事一直是三弟妹管着,这个时候老爷子突然想把酒榷的所有事交给二弟管,三弟妹一定不甘心,说不定就是她!”沈弥章努力为自己辩解道。

“如果他们是凶手,还会杀死自己的孩子吗?”薛灵妩插嘴问道。

“哼!你个小姑娘知dào

什么!霍芷秋可不是什么善茬,沈家这么大的家业,牺牲自己一个孩子算什么!”沈弥章很是焦急,生怕对方认定自己便是凶手。

“你们看老二留下的那个禾字,”沈弥章眼前一亮,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声道:“三弟妹刚才一口咬定那会是个嵇字,但也可能是她名字里的秋字不是吗?”

第一六二章 各有嫌疑

“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过夜啊?想案子回去想不就好了?”薛灵妩一边点蜡烛一边抱怨,小嘴儿撅的几乎可以挂壶茶了。虽然沈献章的尸首已经被搬走,但这个房间毕竟刚刚死过人,要呆一个晚上,薛灵妩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刚才那么多人在,很多事理不清楚,现在多好,清净。而且留在案发xiàn

场有助于还原案件,启发思维。”慕云庭也不坐凳子,就盘膝坐在地上,眼睛仍牢牢盯着地面上的每一样东西看着。“你还害pà

凶案现场吗?尸体不是都见过不少了,而且你身边现在就坐着一个鬼呐。”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凉飕飕的还是。”薛灵妩搓了搓胳膊,四下瞧着,“你是我相公,我才不怕你。”

“放心吧,没事的。”

“要不我们找孙不肖来吧?把沈献章的魂魄找回来,一问就明白了,这样就不用纠结这字到底是秋还是嵇了。”薛灵妩一拍手,兴奋道。

“我说过了不要总想着走这些捷径。”

“这哪里是捷径,这也是利用我的天赋啊。”薛灵妩不服道,话才说完就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你怎么了这是?这几天经常打喷嚏,不会是着凉了吧?”慕云庭关切道。

“没有,没有,只是鼻子痒痒。”

“要不你回去睡吧,在这里呆一晚上可够你受的。”

“不要,我才不要自己回去,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你呐。”薛灵妩学着慕云庭坐下,蜷缩起膝盖抱在双臂中,这样立kè

暖和许多。

“什么事?”慕云庭见薛灵妩不肯走,便也不再劝,反正他也想让这个家伙陪着自己。

“你相信那个沈弥章说的话吗?”

“相信,为什么不信?”

“可是他真的是有很大的嫌疑啊,沈府现在兄弟几个都死了人。只有老大家里安然无恙,不是他是谁?”

“沈弥章刚才不是也说了沈三可能真的会牺牲自己的孩子来洗脱嫌疑,毕竟跟沈家的巨大家业比,一个孩子不算什么。沈二留下来的那个字也确实可以当霍芷秋的秋字来解嘛。”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这么狠心?虎毒尚且不食子!”薛灵妩立kè

反对。虽然她对那个只知dào

遛鸟玩乐的沈三爷没什么好感。但对霍芷秋还是有很好的印象的。除了她出众的容貌气质,更重yào

的薛灵妩很同情她初初丧子之痛。

“而且不管是沈四死的时候还是沈二死的时候,霍芷秋都有不在场的证明不是吗?第一次的时候我们都在看刘兰荪和天凌空斗彩。而今天霍芷秋是同我们一起在衙门。她哪里来的机会杀人呢?”

“这大可以假他人之手。而且她的不在场证明也很容易推翻,那次斗彩她可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完全有机会杀人。这次就更不用说了,沈二虽然刚死不久,她又一直是同我们在一起的,但也有可能毒药是先一步已经投下了。”

“说到底你就是不相信她。”

“我不是不相信她,我这是合理怀疑。不过你要是问我沈弥章和霍芷秋谁的嫌疑更大,我还真的会选霍芷秋。”

“也许还有可能是沈府外的人呢?”

“这个可能性不大,这三次的事细致缜密。不是十分了解沈府的人很难犯案。”

“这样说的话沈弥章和霍芷秋的嫌疑是一样的,你又为什么觉得霍芷秋的嫌疑更大呢?”

“先说作案手法。沈四爷是窒息而亡,沈二又是中毒,这都是女子常用的作案手法。跟男人相比,她们更喜欢一些洁净的且不必自己动手的杀人方法。”

“不必自己动手?”

“闷死沈四的纸,沈二的毒药。这些都是她借助的工具。女人跟男人不同,她们力qì

不大,也比较有序洁净,所以选择的杀人方式自然相对温和。霍芷秋一看就是一个颇有筹谋和野心的女人,她掌管沈家这么多年。深得沈老太爷信任。现在老爷子突然要把大权交给老二,她自然会心生怨愤。至于之前月白霜天的事,是一举两得。换酒既可以佯装嵇家复仇,随后这件事由她出面解决,又现出她对沈家的重yào

性不是吗?而且沈弥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个禾字极有可能就是霍芷秋的秋字。”

“我还是觉得不是她,不会有当娘的会拿自己的孩子去争权夺利,而且你看她的身体,很是虚弱,方才晕过去你也检查了,总不会是假的吧?这怎么杀人?”

慕云庭皱起了眉,用手撑着额犯起了难。霍芷秋的身体是很虚弱,连站立也有些困难,若这是装的,但她面色蜡黄、唇色泛白起皮是无法伪装的。以她如此的身体条件似乎不太可能还有精力杀人。

“不管现在怀疑谁,还是先查出沈二是怎么在密室中被毒死的比较好。”慕云庭觉得如果一条路是死胡同,那就应该换一条试试。

“伺候沈二爷的人说晚饭后他就说自己有事要在独自在房中呆着,不让人打扰。仆人说要送茶他也不要,后来是小公子发热,二夫人亲自去房中请,发xiàn

他一直没答话,众人觉得不对劲撞开了门,然后就发xiàn

了尸首。”薛灵妩理起了已有的线索,“这过程中仆人一直站在门外伺候,没有人进去过。沈二进去的时候是正常的,房中又没有任何可入口的东西。他是怎么被毒死的呢?”

“可入口的东西?”慕云庭的眼睛又将房中的一切扫视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了地上的一枝狼毫笔上。

“你写字的时候遇到难写的字或者要思忖写什么的时候会怎么做?”慕云庭拿起那支笔细细打量着问薛灵妩道。

“嗯……”薛灵妩翻起眼睛想了想,忍不住咬起了大拇指。

“有的人思索的时候喜欢咬手指,而有的人……”慕云庭顿了一下,把手中的狼毫递到薛灵妩的眼前。

那支细细的笔管顶端有几颗明显的牙齿啃咬的印记,不用问自然是用笔的人平时思索的时候喜欢咬这支笔管了。

慕云庭小心地用衣袖垫着指尖抹了抹那笔管,一些细碎的粉末便粘在了衣袖上。薛灵妩凑过去嗅了嗅,一缕极淡的苦味和青草香,不仔细闻根本察觉不出来。

“这样即便是密室也可以杀人了。只要把断肠草研成粉末抹在这笔管上就算完成了。只要沈二咬到这笔管自然就会中毒身亡。”慕云庭道。

“那这样岂不是谁都有可能了?”

“也不一定,这个人第一必须要十分了解沈二这个小动作,才能想到这个办法,应该是比较熟悉沈二的人。第二还要能进到这书房来。而且你看这房中的几支笔顶端都被咬过,这是沈二常有的习惯,要保证今日毒发,毒只能今天抹上去。”

“所以只要知dào

今天谁来过书房不就是凶手了?”薛灵妩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关键线索。“我们去问书房伺候的仆人不就知dào

了?”

“是。只是……”慕云庭话还没有说完,薛灵妩已经冲出了门外。不一会儿她便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好消息,好消息!仆人说各个老爷的书房都很隐私,一般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而今天沈二自己也是用了晚饭之后才进去的。”

“那是没人进来?那算什么好消息。”

“不,”薛灵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了,“仆人说下午的时候沈弥章进来过一次。”

“所以呢?”慕云庭完全没有领会薛灵妩的高兴心情,语调冷淡道。

“所以呢?”薛灵妩很是惊讶,这么明显的问题慕云庭还要反问,“所以霍芷秋就没有嫌疑了啊?今天只有沈弥章来过书房,然后沈献章就被毒死了,很明显凶手就是他啊!”

慕云庭叹了口气,不紧不慢道:“你总是那么着急做什么?才查到一条线索就要定案了吗?是,今天只有沈弥章一个人来过,但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可这证据还远远不够。沈弥章和霍芷秋现在都有动机,就是沈家大家业的继承资格,前者有作案时机,后者的名字又出现在了现场。现在说来这两个人的嫌疑差不多。”

“可如果是霍芷秋的话,她是怎么投的毒呢?她今天可没有来过这里。而且你不觉得如果是预先投毒的话,沈献章怎么知dào

是谁要害死他?不知dào

是谁害死他又怎么留下一个‘禾’字的讯息?所以我觉得这个字一定是沈弥章故yì

写下来想嫁祸给霍芷秋的,这样便可以趁机除掉霍芷秋,一举两得。”薛灵妩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如果沈弥章的思维已经缜密到留这么细致的线索的地步,你觉得他会让仆人抓到他今天下去到书房里来吗?这样直接就会成为嫌疑人。”

“也许是他的疏漏呢?”薛灵妩猛力晃了晃脑袋,她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连续熬了几夜,现在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了。

慕云庭摇摇头,他还沉浸在案子中,没有注意到薛灵妩的异样,“这件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我们现在嫌疑人、线索都有,但就是没有证据。就好像前方的目标就在眼前,却抓不住一样。”

“迷雾?……好晕啊……今天的烤红薯真是好吃。”薛灵妩迷迷糊糊嘟囔了几句话便倒在了慕云庭的肩上。

第一六三章 嵇氏瑶迦

“这数珠越来越滑了,只是香味似乎淡了许多。也难怪,不知不觉已经几十年了。”沈老太爷把玩着手里的一串胧香木的数珠,一颗一颗数着,数完了凑到鼻子边儿轻声道。他手边的锦被上还放着另外一串数珠,同手里的那一串一模一样。

沈弥章听了这句话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手腕,那里原本也有一串一样的胧香木数珠,只是到了中年之后他发福的实在厉害,那珠子勒的手腕很是疼,便取下了。本想再重新穿过,但这几串珠子都是娘亲亲自穿的,拆开有些不好,况且他金石玉器还戴不过来,这不甚名贵的陇香木便只能作罢了。沈家毕竟是豪富,戴这么个东西出去说不定会被人耻笑。

“一共是三十颗,除去三颗隔珠,还剩二十七颗。你和老二、老三、老四都是每人二十七颗,一共是一百零八颗。”沈老太爷不住地念叨,一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已露出迟暮衰迈之色。看来两个儿子的死还是给了这个重病的老人不小的打击,满脸的疲态与老态已经超出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神色。

“还记得爹给你这珠子时说过的话吗?”

“是。爹说过这是祖上传下的,哪怕沈家子孙有一日潦倒落魄到需yào

流落街头,这珠子也绝对不能变卖。”沈弥章忙道。

“你记得就好。”沈老爷子猛然地咳嗽起来,“总算我不白费这一场工夫。”

“爹的教诲弥章自是不敢忘记。”沈弥章忙掀衣跪下,垂首道。同沈献章相比,这位大爷自然是更知dào

如何谦谨恭顺。“只是这次的事我不是太明白爹的意图。纵然爹有心将沈家酒榷传给我,我自然会善待几位弟弟,您又何必……”

“善待?哼!”沈老爷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打断了沈弥章,声音满是冷酷和无情,“我不过是略试了试就有人等不及要出手杀人了。你还想善待?只怕现在死的就是你了!”

“是。”沈弥章听了爹的厉喝额上冒出汗来。方才二弟的死状又浮现在脑海之中,当爹派人匆匆忙忙把纸条送到自己手里时他还不相信二弟已经死了,等赶到书房看到尸首时他才相信这一切。还不及恐惧,只能按爹纸条里的指示用二弟的手指蘸了些墨写了个“禾”字,又用账本盖了起来。他起初完全不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及至刚才爹把他叫入房中。告sù

了自己他的想法。

沈老太爷自然是知dào

自己的这三个儿子都有多大的本事,如果自己死了,偌大的家产迟早会姓霍。而自己的这三个儿子中。老三自是不用考lǜ

的,先不说他极宠爱自己的这个老婆霍芷秋,这位三爷现在只怕连自己家有多少酒窖酒庄都说不清楚。老大和老二虽然比沈志章强些,还不时关心一下酒榷经营,但却也差强人意。

老大沈弥章面善温和,人缘好城府深,沈家同官府还有其他酒榷打好交道靠得全是他。但却没有大担当,目光短浅,尤其是缺乏做大事的魄力和胆识。老二沈献章则是直率果敢。脾气很是爽利,敢闯敢干,很是有想法。但心狠口毒,犯了生意人的大忌,凡是同他打过交道的生意伙伴,没有不来老爷子这里诉苦的。两者相较。沈老爷子觉得宁可让老大守着沈家止步不前,也不要交到老二手里,否则自己费尽心机从嵇家夺回的酒榷,极有可能会因为他的激进而毁于一旦。

而且如果真的把家业传给沈弥章,老三、老四自然都不是问题。沈献章一定不会服气,这个儿子心狠手辣,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而霍芷秋自然也不能甘心。沈老太爷早就怀疑府中的事是霍芷秋捣的鬼。

“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唯一一件就是让你三弟娶了霍家的这个女儿。”沈老太爷嗽喘的满脸通红,又狠狠砸了一下床板,宣泄心中的愤懑。

“爹真的觉得凶手是三弟妹?”沈弥章试探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是看着不像啊,三弟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嫁入沈府之后又一向勤谨和善,寻常看着也不像有那么大的野心,也许是爹误会她了。”

“误会?那些复仇的书信都是霍芷秋发xiàn

的,也是她一直在说有嵇家的人来府上复仇,这一切一切的事都是她说的。后来月白霜天被人投了毒虫,这批酒都是她负责的,后来这件事又被她顺利解决。凶手不是她又是谁?”

“可她自己的孩子也死了啊?她总不会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杀死吧?也是她请的捕快来查案不是吗?”

“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先一步成为受害人,就能洗清所有人对她的怀疑了。而且她的孩子不过是个不到周岁的婴儿,死的是不是她的孩子,其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再说不过是个小小婴孩,若是她并不喜欢这孩子,杀死也不是不可能。你三弟宠她珍如宝,可在霍芷秋眼里也许并不喜欢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三弟妹的心机未免太重,心也太狠了些。她竟真有这么大的野心,想吞掉整个沈家?”

沈老太爷重重叹了口气,“不是野心,是仇恨。”

“仇恨?”沈弥章很是惊讶,这个三弟妹以前家里虽然也算富裕,但也不过开着个首饰铺。生意也全靠着家传的点翠功夫才算维持下去。霍芷秋出身如此,若不是有着倾城之姿,也不可能有机会嫁入沈家。她应该感激涕零才是,所以她进了沈家之后才会尽心维持,又怎么会恨呢?

“霍芷秋其实并不是霍家的女儿,她是被霍家收养的,本应该姓嵇,本名叫做瑶迦。”

“嵇?爹的意思是霍芷秋是嵇家的后人?”沈弥章现在的疑惑更甚于惊讶,他万万想不到霍芷秋嘴里一直寻仇报复的嵇家人竟然就是她自己。“嵇家当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

“自然是有人买通了行刑官,赎了这丫头的命出来。”

“那爹您是怎么知dào

霍家收养的这个女儿就是嵇家的后人呢?又是为什么要让她嫁给三弟呢?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我当然知dào

霍芷秋的身份,而且那个把她的命买回来又送到霍家收养的人就是我。我方前说的后悔也是这个意思。”沈老太爷怔怔地望着床边的炭盆,那里红彤彤的炭火烧得正旺,自己要是能像这盆炭一般这么红火旺盛的烧着该有多好。命还长久的话,很多事就不必如此了。

“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年若不是我用了些非常的手段。嵇家的酒榷地位是不可能会落到别姓手里的。嵇家之所以能够独霸多年,就是因为他们家独一无二的珍酿……”

“青山贯雪?”沈弥章抢着道,这酒他听不少酿酒师傅说过,是嵇家当年上贡内廷的御酒,他也曾见过那么一小坛。主人家是朝中一位高官。家里的那坛青山贯雪还是帝君钦赐。

嵇家被帝君灭门之后,这青山贯雪自然是无人再酿得出来,就连沈家人自己也承认月白霜天同青山贯雪无法相比。嵇家是因为欺君被问的罪。而且帝君震怒,命人砸碎了宫中所有的嵇家贡酒,宫外就算有人拥有此酒的,也不敢私藏,都毁掉了。这高官两朝元老,又嗜酒如命,家中的青山贯雪自是保下了。一直收藏甚紧,沈弥章也是借别人的光得以一见,连酒封都不曾打开闻过味道。此时爹一提起嵇家的珍酿他自然就能想到这个。

“正是。青山贯雪酿制方法只有家中嫡子女才知dào

,它的整个酿制过程也没有一个外人参与,所以从没有一个人知dào

这酒是如何酿出来的。帝君气急要处死嵇家全家,但我却知dào

这个秘方一定要想办法弄到,否则沈家的酒榷很快也会要改姓。只有握有越来越多的酿酒密技,沈家的地位才会越来越稳。所以我才要救回嵇家的一个孩子。她的手中一定握有这个秘密。”

沈老太爷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喝过青山贯雪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味道。如果无法再酿出这酒,只怕自己会死不瞑目。

“她有秘密不是就也会有仇恨吗?嵇家出事的时候三弟妹已经不算是个孩子了,你即便是将她救出来,她不恨沈家吗?还会告sù

沈家秘密吗?”沈弥章觉得老爷子一定是提前老糊涂了。竟想出这样的办法,连珠炮般地问。

“一来沈家只是代替嵇家成了酒榷,并不代表就是沈家害了他们。外面的流言归流言,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而且,不知dào

是不是连上天也帮zhù

沈家,嵇瑶迦面对家族重创,父母身死竟得了重病,一直昏迷不醒。我在鬼门关前救了她的性命,本是打算逼问她青山贯雪的秘密,可谁知她醒了之后竟将自己的身世忘了个一干二净。完全记不起自己姓甚名谁。我索性便将她送到霍家,又不断去探望,让她知dào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顺便试探她有没有恢复记忆。渐渐的嵇瑶迦便对我很是信任,后来我便时不时带她到酿酒坊来,她是表现出一些很熟练的酿酒技艺,但却怎么也酿不出青山贯雪。过去的事她忘得似乎很是干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起来。”

“爹就让她在霍家不好吗?为什么又让她嫁给三弟?”

“我不能允许她一直留在别人家,万一哪一天她想起了过去,我就没办法把我她了。所以便让她嫁给了你三弟,但没想到她没有想起青山贯雪的秘方,反倒慢慢记起了自己的身世。”

“您怎么知dào

?”

“从那封信恐xià

信送到沈府开始,我就知dào

。嵇瑶迦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她不止要杀掉沈家所有的人,还要夺回整个酒榷。”

“那爹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她呢?还放任她杀了二弟和四弟?”

“因为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我不想因为没有证据的猜测就跟她翻脸,这样我就永远也得不到青山贯雪了。”沈老太爷收起了闪过眼底的悲悯和难过,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沈家不能倒,但这些儿子又实在没用,只要能再酿出青山贯雪,就可以保住沈家起码百年。得到这个秘方的唯一办法就是舍小保大。

放任嵇瑶迦指上染血,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沈老太爷玩弄着手中的两串陇香珠,他现已年迈,眼角上的皱纹纵横交错,老年斑也渐渐爬上了额头脸颊,但那双手却比脸庞要年轻的多,多年酿酒带给他的好处除了金钱还有这么一双看似干净细腻的手。

第一六四章 春光乍泄

沈弥章对尸首的恐惧已经渐渐退去,眼前的迷雾也不断地散开,似乎看到了无限的光亮,虽然已经是半夜,但他竟有些兴奋起来。老爷子一直不怎么喜欢自己,连说话都是淡淡的,他以为继承酒榷的事自己是没戏了,没想到老爷子竟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秘密。

“我不管是不是嵇瑶迦杀了老二和老四,这已经完全不重yào

了。我今天让你做的事都能让她成为百分之百的凶手。”

“那爹为什么不让我干脆写一个‘秋’字,为什么写一个‘禾’?”

“那两个是六扇门的神捕,太直接的线索他们反而不会相信。而这个‘禾’字,不管是嵇字还是秋字,哪边都靠得上,那两个神捕顺着任何一条线最后都能查到嵇瑶迦的身上。”

“可这么做又能如何呢?”

“如何?”沈老太爷突然觉得很累,他今天实在是说了太多的话,自己处心积虑安排的一切这儿子竟连懂都不懂。沈家子弟不成器,难道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嵇瑶迦是险些死了一次的人了,她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不是你能懂的。她的性子又要强的很,她是嵇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就算是为了嵇家的血脉,她都不会让自己轻易死了。嵇家需yào

延续的不止是血脉,还有他们的青山贯雪。”沈老太爷知dào

这些话说出来沈弥章一定不会懂得,酒,虽他而言犹如孩子一般,甚至比孩子还要重yào

,但自己的几个儿子眼中心中满满的全是酒所带来的财富。

嵇家当年的当家是一个比自己还要疯狂的酒疯子,娇妻美妾在室,却日日沉溺在酒窖之中。也许就是因为他如此执着疯狂,才能让嵇家的青山贯雪再也无法超越。也许就是因为他的心中只有酒。一概的人事不理,所以自己才钻了空子,不过用了个小小手段,便扳倒了一个大家族。

沈弥章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没有恐惧和厌恶,满满的全是钦佩。若自己能有父亲一半的筹谋和果决。只怕现在已经是沈家酒榷的大当家了。

哼!霍芷秋,不,应该叫嵇瑶迦,往日里总是眼高于顶,仗着有几分姿色便谁也不放在眼里。竟也有今日。

“好了,我今天累了。有些事以后慢慢再说。这个东西你拿去。”沈老太爷指尖夹着一个小小黄色纸包递给沈弥章。

“这是什么?”

“断肠草的粉末。”

“断……断断肠草?”沈弥章伸出去接那纸包的手立kè

顿住了。方才那个姓慕的神捕说老二是中了断肠草的毒死的,该不会是……

“你放心,毒死老二的不是我。虎毒尚且不食子,我还没有老糊涂到那种地步!”沈老太爷把那纸包猛力摔在沈弥章的面前,瞪起眼睛道:“这么胆小怕事!早知dào

关键时刻你竟这么不中用,我就应该让你和老二换换!”

“不!不!不!”沈弥章连连摇头,满怀的兴奋之情立kè

转成了恐惧。“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意wài

,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你不用问,这东西交给你,是让你想办法让它成为嵇瑶迦最后的定罪证据。明白吗?”

“我想办法?我以为爹您已经有了计划。”沈弥章捧着纸包的手抖了起来,他以为爹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可没想到此时竟将这么大的烫手山芋推给自己。

“这件事简单的很,你只要找个机会将这包东西放到嵇瑶迦房里然后再引人去搜,找到这包东西就大功告成了。”沈老太爷说完似乎真的是耗尽了自己体内的所有力qì

。合上双眼便颓然躺回了枕上。

沈弥章自然是不敢再多言。同爹道了晚安后便退了出去,手中的那小小纸包犹如千斤重一般。

“多谢。”房门关上后一个人影从沈老太爷床榻后面累垂的幔后转了出来。“我没想到你应对的很好,看来你是一个编故事的高手。”

“这没什么,谎言听多了自然连自己也会了。”床上躺着的人悠然坐起,说话的嗓音已然变了。不再颓靡不振。“我只是不知dào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不过方才的话其实漏洞百出,细细推敲起来根本不足信。”

“有些人就是会被自己心中的欲望蒙了眼,哪里还有精神去推敲?”

“只是你这样做未免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要是他们已经身临险境,我不过是推一把罢了。”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只是我看你的身体实在是不好,你确定没事吗?”

“没关系,只是感染了风寒,吃几剂药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霍芷秋揉了揉太阳穴,本就苍白的嘴唇此时看起来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

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很热,身上的衣服,还有厚重的棉被。为什么要给自己盖这么厚的被子?是谁?这人是想要热死我吗?

薛灵妩迷迷糊糊地推开身上的被子,可她的动作立kè

被一只温柔的手制止。她又推开,被子立kè

又回到了原处。反反复复几次让薛灵妩更加焦躁起来,翻滚着想从被窝里溜出去凉快凉快。

一丝清凉突然贴上了她的额头,冰凉凉的,让燥热的薛灵妩顿时觉得格外的舒服。可是脑门上凉了,身上却还是很热。既然不让掀被子,那就……

薛灵妩扭动着小身子在被窝里利落地扯开了自己的上衣,正要往下褪时,手却被人抓住了。

“好凉快。”薛灵妩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臂,抛弃一切羞耻心的在自己的胸前来回地磨蹭。那冰凉抚平了心中的燥热,让她很是舒服。

慕云庭此刻已经几乎被薛灵妩折磨疯了,这家伙方才在沈家的时候突然晕倒,脸颊通红,还不时说着胡话。之前她不停的打喷嚏咳嗽的,一定是那天下雪的时候出去穿的太单薄感染了风寒发起烧来了。

看薛灵妩实在病得厉害,慕云庭自然是不敢继xù

在沈府逗留,忙带着她回了县衙。请了大夫来看,也说是着凉发热,开好了药也熬上了,没想到薛灵妩体温太高,烧得她自己不断地踢被子。

慕云庭想起自己就是个天然冰块儿,便将手覆在薛灵妩额头想帮她降温。可谁知那个不老实地家伙不让掀被子之后竟动手扒起了自己的衣服!

少女的白皙柔滑映入慕云庭眼中,他只觉得心头一紧,一阵奇异的感觉贯穿全身,而自己的双手竟开始颤抖了起来。慕云庭顿时方寸大乱,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呆愣愣地看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忙伸手按住了薛灵妩继xù

脱衣裳的手。

可谁知薛灵妩昏迷中的力qì

颇大,将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手,许是感觉到了身边的天然降温器,她不仅死死抱着不松开,竟还蹭了过来。

温暖,慕云庭真切地感受到了温暖,不像以前稍纵即逝的微妙感觉,这次他实实在在地触摸到了那温暖,并且留在了手心。慕云庭虽然知dào

很是不妥,但他还是舒展开了手掌,用手指、掌心的每一条细微神经触摸、感受,甚至是享shòu

着这一份浓烈的温暖。

这一份温暖牵引出了慕云庭所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敏感过。许是太久没有感觉,当这个大门终于打开时,里面所积蓄的所有能量便排山倒海而来。

他从未如此亲密地触摸过一个女子,尤其是薛灵妩这么娇俏美丽的女子。浓郁的发香、体香飘入鼻子中,似乎也钻入了自己的体内,缠上了心头。眼前的人儿因为发热,两颊绯红,眼睛微微合着,纤长浓密的睫毛不住地微微抖动着。而那最漂亮的唇也像一颗雨后待摘的樱桃一般红润可爱。再加上手中的那片细腻、柔软和弹性,这一切都让他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慕云庭的手指略动了动,隔着那盈盈一握的温柔,他终于感受到了下面那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那律动犹如一只小雀一般一下一下地轻轻啄着他的掌心。

慕云庭觉得自己还是头一次大脑一片空白起来,再棘手的案子他都能顺利理清思路,找到线索。他也见过无数的人,人的无数面,听到过无数的谎言,但都没有眼前这个小小的姑娘这般让自己手足无措。

怦然心动。

慕云庭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他对自己握着的这份柔软几乎有些贪婪。只是手掌下的人似乎还是有些不太安分,薛灵妩已经不满足胸前的清凉,扭动着身子魔爪又想往下滑。

慕云庭吓了一跳,他纵然也有无数的好奇和希冀,但却也知dào

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薛灵妩醒来一定会杀了自己。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下来,干涩的嗓子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心头的乱撞还是无法平复下来。

慕云庭掀开薛灵妩的被子,靠着她小心地躺了下来。他伸出手臂轻轻的将薛灵妩揽入自己怀中,用自己的冰冷去安抚怀中那个燥热的人。

慕云庭的拥bào

终于让薛灵妩安静了下来,手也变得老实,只牢牢抓着慕云庭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怀中,静静睡了过去。慕云庭一动也不敢动,也舍不得动,他怕自己一动,惊醒了薛灵妩,就要松开她了。

第一六五章 她是我的

“公子,您方才吩咐熬的药已经好了,趁热给那位姑娘喝吧。”

慕云庭将薛灵妩拥在怀中,正感受着那无边的温柔乡时一个丫鬟突然推门进来送药。慕云庭猛然被拉回现实,睁开眼睛时那丫鬟端着托盘愣怔怔地站在门口,似乎有些被吓到。

慕云庭低头看看怀中人,才意识到那丫鬟圆睁的眼睛意味着什么,可还不等他害羞,那丫鬟倒是窘迫的不行,脸红的番茄一般,忙低着头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然后磕磕巴巴道:“那个……那个药奴婢已经送来了,公子请慢慢慢慢用,啊,不对,是那个,您喂那位姑娘喝下吧,我先先走了。”

“多谢。”慕云庭也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他本打算起身下床,可刚一动薛灵妩便又扯住了他的衣服,只能看着那丫鬟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跑出去了。

“哎,你这个家伙平日里劲头十足,比男子还有气性要强的,才着了个凉,就像个孩子一般黏人了。”慕云庭笑着轻轻捏了捏薛灵妩的脸蛋,也许自己还要多谢薛灵妩生这一场病,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而且还是不错的变化。

薛灵妩还是没有醒来,但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捏她,有些不满似的撇了撇嘴将脑袋晃向一旁,才松开了抓着慕云庭的手。

慕云庭也无心继xù

逗她,忙趁空下了床,去端方才那丫鬟放在桌上的药碗。可药碗拿在手上却又犯了难,薛灵妩此刻还有些昏沉。不知dào

这药应该怎么让她喝下去。

说起查案打架,慕云庭可是个中好手,就算是刀枪剑伤治起来也不算难事,可要照顾一个小小姑娘却真是难为他了。慕云庭端着药碗坐到床边。想扶薛灵妩起来,又发xiàn

手上端着碗容易把药泼洒出来,于是便把药碗又放回桌上,小心扶起薛灵妩。可等把人扶起来了,又发xiàn

药碗太远了,扶着人自己又够不到了。

就是将人扶起来喂口药的事,慕云庭折腾了几趟也没有成功。最后还是将屋中的桌子拖到了身边,然后扶起薛灵妩,这才将药碗递到了她的唇边。

“灵妩,来。张开嘴。喝了这药病就好了。”慕云庭抬着药碗轻声在薛灵妩耳边哄道。

没反应。薛灵妩依旧是口眼紧闭,一点喝药的意思都没有。慕云庭无法,只能将碗略略倾了倾。可那药汁却顺着薛灵妩的嘴角全流了出去。喂病人吃药当然是要用小匙,一勺一勺的慢慢灌进去,慕云庭这是头一回喂人吃药,自然不知dào

这方法。

慕云庭看薛灵妩实在喝不下去这药顿时也没了办法。只好又将薛灵妩放回枕上。他探了探薛灵妩的额头,依旧还是烫手,这药不渴热度肯定不好退下去。

“怎么办呢?”慕云庭自语,眼睛扫过薛灵妩粘着药渍的嘴唇,顿时有了主意。反正上次在沈家酒窖里都已经亲过一次了,这样做也不算是趁人之危了。况且现在也是为了给她治病嘛。

慕云庭下定决心端起药碗来,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又俯身凑到薛灵妩唇边,正打算喂给她,房门却被人大力推开了。

“馒头妹生病了吗?喂!你这是在干什么!”琉灵修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看到慕云庭俯身在薛灵妩身边,忙大喝道。

慕云庭本就有些紧张,琉灵修那一声大喊更是吓了他一跳,一时间不知dào

该继xù

还是中止自己的动作,慌乱中口中含着的那口药汁竟被他咕咚一口咽了下去。

“你不会是趁着馒头妹生病就占她便宜吧?你好阴险!”琉灵修抓着慕云庭的衣领把他推向一边,自己则转身去检查床上躺着的薛灵妩。还好他今晚无聊又出来溜达,碰到方才那个从薛灵妩房中跑出去的丫鬟,本来只是看那丫鬟清秀可人,又一脸娇羞之色,想上去玩笑几句,可一问才知dào

馒头妹生了病,这才赶了过来,谁知一推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我们馒头妹妹多吃亏啊。还是我在这儿照顾你好了,我可不像某些人,欺负病人。哼!”琉灵修看着薛灵妩的病情,还不忘甩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给慕云庭。

慕云庭此时的火已经快冒到了头顶,这臭道士算什么人?竟然冲进来把自己这么冷嘲热讽一通。

“喂!你又算是什么人?她生病轮得着你来照顾吗?还我们馒头妹,她是你的吗?”慕云庭也发了脾气,吼道。

“你吼什么吼!再吵醒她!”琉灵修压着嗓子道,“她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不成?”

“她当然是我的,你难道忘了我们已经成了亲,她可是我娘子,我是她相公。”慕云庭也压着嗓子快速道。

“成亲算什么,那是因为馒头妹是个柩冥师,一定要结冥婚才行。也不知dào

你哪里来的狗屎运,她同你结冥婚已经算是抬举你了,把你这个死人救活了过来,这可算得上是大恩大德了。你别还得了便宜又卖乖,还真想抱得美人儿归?馒头妹有说自己是你的?她是跟你山盟海誓了还是签了卖身契给你?”琉灵修闭起眼睛诊着薛灵妩的脉,一张嘴却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

“你!”慕云庭的死穴除了照顾人之外,还有就是吵架。琉灵修噼里啪啦这一大串出来之后,他可是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更别说回嘴反驳了。往日里碰到这种人同自己吵架的人,他根本是不屑一顾,只一个冷到冰的眼神便可以封住对方的嘴,但琉灵修是什么级别的,慕云庭的眼神对他而言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而最令他气恼的是,琉灵修方才说的话,自己竟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

慕云庭同薛灵妩当初结冥婚完全是一件双方都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没有什么山盟海誓,连两情相悦都远远算不上,况且严格说来她嫁的应该是肃宁府知府公子印雪卿,而不是自己。这样一来自己的这个相公身份也就说不过去了。

“我同她也算共患难过多次,她也救过我多次,现在轮到我照顾她总是天经地义的。不必你插手。”慕云庭拉着琉灵修想将他从薛灵妩身边拖开。

“喂!喂!你干什么?占完了姑娘的便宜,又想来占我的便宜吗?未免也太贪心了些。”琉灵修也不抵抗,慢悠悠说道。

琉灵修这话一说出口,慕云庭便立kè

松了手,但还是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用尽量凶狠的声音威胁道:“道士,你别总是这么跟我耍贫嘴,小心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你还对我不客气?就凭你?小心我瞬间让你灰飞烟灭!”琉灵修不屑道,纤长的手指一转,一缕明亮的银丝便缠绕而出。

慕云庭立kè

后退了一步,这东西他认识,是上次天机道人制服自己时曾经用过的缚魂索。这绳索带给他的疼痛现在想起时也让慕云庭心有余悸。那远远超过了任何肉体上的疼痛,是直击灵魂的痛楚。

“该死的臭道士!”慕云庭在心里暗骂,眼睛盯着琉灵修指尖上的银丝却不敢再伸手。

“哼!”琉灵修不屑地冷哼一声,收起了指上的银丝。他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发虚,他哪里有使用缚魂索的本事,那银丝不过是用来吓唬慕云庭的罢了。

“我劝你还是不要找我的麻烦,要是把我惹毛了,馒头妹可就没救了。”

“你胡说什么?方才我请了大夫来看过了,他说不过是风寒发热,吃几剂药就好了。怎么你一来就没救了?”琉灵修说出来的话慕云庭压根儿就不信,但却还是不由的紧张起来。

“大夫的话你也相信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十医九骗?那些行医的会什么啊,还不都是看你的症状大概齐的随便抓几剂药,吃好了那是他妙手回春,吃不好就是你命歹,得了疑难顽症。老天要收你,他也没有办法。你看都是大骗子。大夫的话比男人的话还不可信,不对,那些大夫又都是男人,这样骗人更厉害。”琉灵修又念念叨叨说了一大串。

他这几句话倒让慕云庭心头的火退下去几分,这个琉灵修实在是一个很奇妙的人,相处这么久,对他这个人,慕云庭却什么也看不透。不知dào

他为什么要跟着薛灵妩,也不知dào

他的实力到底有几分,更连他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慕云庭都不知dào



天机道人的徒孙,这个身份未免有些太过含糊。同楚风这个徒孙相比,琉灵修的实力何止高出了一大截。

“你到底是什么人?”慕云庭脱口问道。

“什么?”琉灵修有些惊讶,反问。

慕云庭无比严肃地看着琉灵修,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琉灵修听了这个问题竟哈哈大笑起来,“你又不是要跟我换契定亲,你管我是谁?”

“你能不能正正经经说一句话?”慕云庭的脸又向下沉了二十度。

“哎呀,你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人生本就苦难重重的,你还这样过,没意思,没意思。”琉灵修撇撇嘴,不想再同慕云庭聊。

“你为什么不肯亮出自己的底牌?”慕云庭不理会琉灵修的插科打诨,继xù

追问。

“那噬魂你的底牌呢?”琉灵修依旧笑着,目光炯炯地望向慕云庭,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

第一六六章 不若初见

“那噬魂你的底牌呢?”

琉灵修唇角的笑同他往日里那些不羁顽劣的笑容完全不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漂亮的弧,这个弧温和、善意,对这世间的一切人事都无比信任亲密一般。怪不得每一个遇到琉灵修的人,都能迅速同他成为朋友。尤其是他那双温润如黑玉的眼睛似乎暗藏着两股深不见底的漩涡,虽然看不清眼瞳底是什么,但却让人觉得干净坦诚。

慕云庭以前几乎没有不带偏见的认真看过眼前这个人,方才不过是仔细的几眼,慕云庭从琉灵修眼中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物外且又不容侵犯的威严,这种感觉很淡,但却从琉灵修的周身徐徐散发而出,同他的温和微笑一起,亲近却又有距离,看久了他竟有些压迫感了。

“你是不是知dào

什么?”慕云庭转过眼睛,警惕地问。

“我能知dào

什么?过去的事不是连你自己都忘记了吗?我又何从知dào

呢?”琉灵修的眼睛眨了几眨,只一闪神间整个人的感觉似乎又变回了一贯的痞子模样。

“算了,我不问了,而且就算你说了肯定也不是真的。”慕云庭摆摆手,他也实在没什么同琉灵修闲聊的兴趣,便换了话题,“你方才说馒头妹怎么样了?”

“她啊,她是因为风寒发起了热,但这热度来的很是凶猛,已经到了肺,所以才会不断咳嗽,若耽搁了。只怕都会是肺痨了。”琉灵修夸张道。其实薛灵妩的病根本不重,只是一般的发热,只是她这几天一直在面外奔波着找线索,太过劳累。所以病势是来的凶猛一些。其实只要好好休息,适当地用些药,便可以好了。只是不吓唬吓唬慕云庭,自己怎么能有机会留在这里照顾,不,是看着薛灵妩呢?

天机道人那个老头子真是的,听了楚风的几句胡言乱语,便生怕馒头妹把自己勾了去,第一次见馒头妹和慕云庭的时候,竟然趁机使坏。推了慕云庭一把。才让他趁机一亲芳泽。这件事琉灵修想起来就很不爽。方才他要是晚来一步,慕云庭肯定就又得逞了。

果然琉灵修夸张的几句话让慕云庭真的担忧起来,虽然他也很是不情愿。但还是客气地让琉灵修快些帮忙医治。

“你放心了,有我在,她不会有事的。”琉灵修一拍胸脯保证道。

“最好是这样。”慕云庭也知dào

琉灵修对薛灵妩的意思,知dào

同自己比起来,这道士确实是更加会照顾人。

“慕大人,慕大人您睡下了吗?”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有一个男子的急迫喊叫。

“怎么了?”慕云庭打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沈府的一位管家。“你们府上又出事了?”

“是,慕大人走后不久府上就出事了,还请两位大人快些跟小人回去一趟。我们路上再说。”沈府的管家很是着急。连连催促道。

“可是薛姑娘生病了,没办法去。”慕云庭婉拒道。

“不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要大人去才行,薛姑娘可以留在府上休息,还是拜托慕大人同我走这一趟。”

“到底怎么回事?”

那管家此时才终于喘匀了气,语调终于沉稳了下来,“这次是我们老太爷出了事,所以才这么着急的来请大人。”

“出了什么事?”慕云庭没好气道,这管家说话怎么这么不利索?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老太爷故去了。”

“故去了?”慕云庭并没有十分放在心里,沈老太爷他也见过几次,那种身体状况死了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你老太爷故去了,你们安排后事就好了,找我做什么?”

“其实小人也不甚清楚,只知dào

老太爷房里伺候的丫鬟闹了起来,然后三爷就让小人快来这里请大人了。”那管家吞吞吐吐道。

怪不得沈家连连出事,别说老爷们,连管家都这般不中用。慕云庭不由在心里暗骂。

“人家既然来请你了,这么盛情难却,不去不好吧?”琉灵修凑了过来,多嘴道。

“人家家里死了人,什么盛情难却!”慕云庭呵斥。

“那不是更好?你不是六扇门神捕吗?这是你应该做的事,馒头妹这里你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琉灵修拉长了“好好照顾”四个音,嘴角的坏笑却是止也止不住。他现在倒很是感谢这位不知dào

是谁的沈老太爷,把一直盯着他的慕云庭弄走了。

“那你好好kàn

着她,我去去就来。”慕云庭自然也记挂着沈府的事,见琉灵修如此保证,也只好答yīng

。临出门时还不忘回身警告琉灵修放老实点,不许趁他出门动手动脚的。

“放心放心,我不会把馒头妹吃掉的,我保证你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还是手脚齐全,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琉灵修说着话便关上了门。

“馒头妹,终于可以和你独处了。”琉灵修张牙舞爪地冲到薛灵妩床边,“这可真要谢谢那位谁谁谁死的及时了。那个谁谁谁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念往生经的,助你早登极乐。”

琉灵修轻轻坐在薛灵妩身边,却只是牵起了她的手。然后便是坐着,只是坐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一双眼睛痴了一般只牢牢地盯着眼前躺着的人。

“你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性子似乎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撸胳膊挽袖子地冲上去见义勇为。”琉灵修说着话脸庞竟胧上了一层羞涩的桃色,神色也认真了许多,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薛灵妩的额发。

“只是这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还有嘴唇都已经完全不同了。”琉灵修的指尖依次滑过薛灵妩的脸庞五官,最后停在了她的嘴唇上。嘴角的笑又止不住了。“若不是你这闪闪的小眼儿还是那么摄人心魄,我都不敢认你了。”

触手的柔软和温暖,还有那诱人的红,琉灵修有些心神荡漾起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凑到了薛灵妩的耳边轻声问:“你现在还不喜欢那个慕云庭吧?那我现在亲你一下应该也不算是调戏有夫之妇了?你不吭声我就当你是答yīng

咯?”

薛灵妩自然是不可能摇头拒绝的,琉灵修的小诡计顺利得逞。怀着无比紧张忐忑甜蜜又一点小兴奋期待,琉灵修直奔目标而去。

……………………………………………………

“慕大人!”

慕云庭刚进沈府,沈三爷沈志章便迎了上来,一脸的悲戚之色。

“到底怎么回事?”慕云庭直奔主题道。

“今天晚上的时候丫鬟给老爷子送最后一次药,却发xiàn

老爷子已经西去了。”

“那你为什么请我来?”

“老太爷的死状同二哥一模一样。所以我才立kè

派人请你过来。”沈志章说着话便领着慕云庭往沈老太爷的房间去。

“还是断肠草?”慕云庭有些意wài

,那个凶手第一次用的是纸张,第二次则是毒药,没想到这第三次竟同第二次一样了。而且这动手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贵夫人呢?平时我来府上不都是她招呼的吗?”

“慕大人同贱内很是相熟吗?”沈志章突然变了脸,连脚下的步子都停了下来。

“没有啊,不过就是因为贵府的事才相识几日。”

“那谁接待你有区别吗?慕大人何必多次一问?”

慕云庭自然明白了沈志章是什么意思,霍芷秋这样的美娇娘在家,他自然是不放心。“你们沈家的人还真是都疑神疑鬼的,这个问题你爱答不答,不过对你夫人的影响只怕会很大。我还没告sù

你你夫人是嫌疑人吧?”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夫人是杀人凶手?”沈志章自然是无比护短,立kè

怒道。

“沈府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你夫人,沈弥章,甚至还包括你。所以我才问你夫人为什么没有出现。”

“你胡说什么!来沈府杀人的明明是那个什么嵇家的后人想要报仇,不会是你方才怀疑的任何一个人!”

“你激动什么?我这是合理怀疑,你要是再这么大声,也许我会觉得你是做贼心虚。”

“你!你这算是什么神捕!亏得我夫人一直相信你,请你来帮忙,你竟然如此糊涂!”

“那你夫人为什么没有出现呢?”慕云庭望着沈志章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既然沈志章对自己很有恶意,那就要动些小手段让他开口了。

“夫人感染了风寒,早就吃了药睡下了。”沈志章眼神空洞,乖乖答道。

“那你是从哪里来?晚上去了何处?”

“同彩戏师天凌空在一起商演戏法。”

“你夫人同刘兰荪过去是否相识?”慕云庭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问道。

“刘兰荪?”沈志章略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不知dào

。”

慕云庭收起了自己的目光,沈老太爷的房间已经到了眼前。沈二死的时候,门外只有几个伺候的小厮把守着,沈老太爷果然是一家之主,此时不仅房中灯火通明,院内也擎起高烛白灯,廊檐下黑白挽纱已经挂起,来往的丫鬟仆役都换了粗麻孝衣。每个人的面色沉惧,人多却一丝声息也无,只各自忙着。

沈家的子媳众人此刻都跪在房门外,埋着头哀哀地哭着,不知dào

是在哭老爷子,还是在哭他们自己。

第一六七章 烈女一枚

“咳!咳!咳!”

薛灵妩猛烈的咳嗽起来,她只觉得嗓子一阵撕裂般的干疼,肺也跟着要扯出来一般。这疼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眼睛张开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离自己不过两三寸的距离。

“啊~~~~~哎哟!”薛灵妩惊叫着坐起,可眼前人却没有及时躲闪,两个人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馒头妹你干嘛偷袭我!”琉灵修捂着脑门儿惨叫着跳开,他方才满怀桃花地想一亲芳泽,可谁知薛灵妩这个煞风景的家伙竟猛烈的咳嗽起来,吐了他一脸口水不说,还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醒了过来。让他想顶着口水雨继xù

不轨的计划彻底终止。

“谁偷袭你了?你凑我那么近干什么?!”薛灵妩自然不是省油的灯,立kè

吼道。她脑袋还疼着呐,琉灵修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喂!我可是好心好意想帮你治病的,我……”琉灵修揉着脑袋的手放开,眼前看到的场景却让他瞠目结舌起来,险些咬到舌头。

薛灵妩刚刚醒过来,人还有些迷糊,坐起身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襟是敞开的。此刻她抬起手臂揉着脑袋上的包,更是让胸前那一抹春光乍然泻出。

虽然衣服里还穿着亵衣,但在那杏色的光滑锦缎包裹之下,少女的丰腴白皙反而更加的惹火动人。平时的琉灵修纵然再油嘴贫舌,也只是敢嘴上讨个便宜,此刻见到薛灵妩泪光楚楚,一把柔美青丝蜿蜒而下,缠绕在莹洁的脖颈和胸膛前,顿时耳热心跳,脸颊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脸红什么?你那个……”薛灵妩正要嘲笑琉灵修,却觉得身上凉凉的,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敞开的衣襟。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琉灵修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要聋了一般。薛灵妩一边尖叫一边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然后拼命的往床角缩。

“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我是在沈府的。慕大哥呢?他为什么不见了?”薛灵妩突然觉得很是害pà

,紧紧抱着怀中的被子,不知dào

自己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

“你……你……”琉灵修开口说话时才发xiàn

自己的嗓子紧的厉害,忙又干咳了两声才尴尬无比地继xù

道:“你风寒发热昏过去了,所以慕云庭就把你带了回来。然后沈府好像又出了事,所以慕云庭又回去了,让我留在这照顾你。”

“沈府出事了?”薛灵妩一听这句话立kè

紧张起来,险些又要掀被而出。还是琉灵修立kè

转身的动作提醒了她,才慌忙坐了回去。用被子遮起,去指如飞地扣好了自己的衣钮。

房中的气氛顿时更加尴尬起来。琉灵修本打算离开,可又记挂着薛灵妩的身体不想离开。薛灵妩更是觉得屋中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忍了一会儿还是磕磕巴巴地问出了那句让自己羞于启齿的话,“那个,那个,我……我的衣服为什么为什么是是解开的?不会是你趁机图谋不轨吧?!”

“喂!你不要胡说,我可是正人君子。”琉灵修立kè

保证道,“我来之前一直是你的慕大哥看着你的。他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碰过你,你这衣服的事我想他应该比我清楚。”

“你也算正人君子?”薛灵妩穿着整齐之后说话也大声了许多,“慕大哥才不会对我这样。”

“你这样想你慕大哥不一定这样想啊,说不定人家觉得你已经是他娘子了,所以‘坦诚相见’是迟早的事。幸好你恩人我今天及时赶到,不然你稀里糊涂就真成了人家的小媳妇儿了。”琉灵修偷着转过身,发xiàn

薛灵妩已经穿着整齐,决定还是用自己一贯的风格化解一下房中的尴尬。

“喂!你不要总是话说八道的!算了,我不要跟你在这浪费时间。我还是去找慕大哥好了。沈家不知dào

出了什么事?”薛灵妩有些生气道,说着便掀起被子下了床,可谁知才走出两步便双膝一软,幸好琉灵修一把将她接在了怀里。

“你小心点!”琉灵修连忙责备,还不等薛灵妩反应过来,便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你放我下来!”薛灵妩用力拍打着琉灵修叫道。

“放什么放啊,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不要逞强了。快回去乖乖躺好,然后吃药。”琉灵修语气强硬,将薛灵妩猛力按回床上,又给她裹上了被子。

“你别再碰我了,再占我便宜我就跟你拼命!”薛灵妩忙摸出身上戴着的花簪威胁琉灵修道,可话才说完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再折腾小心一会儿肺都咳出来了。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琉灵修拿起桌上的药碗递给薛灵妩,可没想到薛灵妩还是往里缩了缩,警惕地摇了摇头。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下迷药的。喝吧,烈女!”琉灵修揶揄道。

薛灵妩看了看那碗药,身上的疼痛和无力让她觉得实在不舒服,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碗药。

浓烈的苦涩味冲鼻而来,还不及送到嘴里,薛灵妩便忍不住连皱眉毛。

“怎么了?我们的薛神捕不会还是个害pà

喝苦药的小孩子吧?”琉灵修看着薛灵妩纠结在一起的眉毛,又忍不住逗她。

“谁说的?我才不是怕苦。只是有些烫,我等凉一凉。”薛灵妩嘴硬道。

“凉什么凉啊?这药已经放很久了,喝吧。不喝我看不起你啊。”

“怕你啊?喝就喝!我才不怕呢!”薛灵妩自然不能被琉灵修看扁,只好硬着头皮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咳!咳!咳!”剧烈的苦涩让薛灵妩不住地咳嗽起来,身子也连着打了几个哆嗦。

“来,把这个吃了。”琉灵修哄孩子一般柔声道,摊开掌心递给薛灵妩一颗碧绿色的药丸。

“这又是什么?”

“你肺上很热,喝那碗药其实没什么用,要把我的药吃了才能治好。”琉灵修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用你还让我喝?”薛灵妩咆哮起来。

“这是一些必须经lì

的人生苦难嘛,很正常。”琉灵修晃了两下手指点了薛灵妩的穴道,捏开她的嘴巴将那粒小小的药丸丢了进去。他最喜欢看薛灵妩被自己搞得气急败坏的样子,所以才刺激她喝了那碗本不必要喝的苦涩药汁。

……………………………………………………

“滴答,滴答。滴答。”

天凌空不知dào

自己盯着眼前的漏斗看了多久。漏斗下搁着一个水晶做的透明大瓮,此刻里面盛着满满的鲜红液体。每一滴新的水珠滴入,那镜面一般的红就会荡起一圈圈细细的涟漪。

最初刚进这个房间时,天凌空闻到的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看着眼前慢慢一大瓮的血液,吓得双腿直发软。

“不要怕,这不过是用北域特有的肖夫蓝花提炼出来的汁液,只是一种生长在岩石中的花草罢了。”领他来的人对天凌空的恐惧是一脸的不屑,冷冷地解释道。

“可为什么花草的汁液是这种颜色和气味?”天凌空一听只是花草,便放下心来,好奇地凑到那水晶瓮前细细地看着里面的液体。细看之下才发xiàn

。那嗜人的红色表面似乎还微微地荡起一层蓝莹莹的光。

“肖夫蓝可不是普通的花草,它的枝叶是蓝色的。但花却是血红色。是因为这种花不止是吸取天地雨露而生,它会吃掉一切进入它领地范围内的生物。昆虫、飞禽、羚羊甚至是小鹿。”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兴奋,似乎很是愿意同天凌空讨论到底都有什么小动物成了肖夫蓝口中的食物。

“这世间还有吃肉的植物?”天凌空很是惊讶。

“当然。肖夫蓝的叶子带有一股很馥郁的香气,这种香气对动物很有吸引力。所有经过肖夫蓝的动物都会被这种气味所吸引,然后便不自觉地靠近这花。”说话的人抬起他瘦长的手臂,藤蔓一般地缠上了眼前的水晶瓮。

天凌空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他的脸还有他的全部身体都被一件长长的兜帽斗篷裹了起来。趁着那水晶的光芒,天凌空只能看到他很有棱角的下巴,以及那张纤薄到似乎很是冷漠绝情的嘴唇。

“就像这样,肖夫蓝的藤蔓会像蛇一样的伸出将猎物牢牢缠住,接着她的所有叶子都活了一般全部咬上这可怜的小动物,一点一点的将它体内的血液吸食干净,一滴也不留。”兜帽下的嘴唇泛起一抹阴冷的笑,舌头从他的薄唇中伸出,微微抿了下嘴唇。似乎在感受血液的味道。“枝叶吸收了血液,再供给花朵,所以肖夫蓝才能开出殷红如血的美丽花朵。当然这花液也会带些血腥气。但细闻之下还是透着一股花朵的清甜。”

那人就这样诡异地笑着,然后手腕陡然一转,天凌空这个彩戏师都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枝蓝叶红花的美丽花朵。

这花同天凌空方才想的模样很是不一样,天凌空以为这么残酷的需yào

鲜血供养的花朵一定是美艳非常,可谁知眼前的这朵花却只是生着一层六瓣的水滴状的红色花瓣,除了花朵大些,花蕊也是红色的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兜帽下的人似乎猜到了天凌空的心思,淡淡道:“我第一次见这花时也觉得它有些其貌不扬,可发xiàn

了它的惊人作用之后,我便觉得它比花王牡丹都不知美丽多少倍。”

“只是这东西真的能管用吗?”天凌空又凑近了那水晶翁,这时他才发xiàn

那瓮中竟然还有好几层透明的细网,这些网一定是在过滤肖夫蓝的花汁。

“当然。”那人指着水晶翁底下薄薄的一层澄澈到透明的花液道:“这一点还要再提炼,然后加入其他配料,就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天凌空目光闪闪地望着那一层液体,仿佛已经看到刘兰荪弯腰向他认输的情景。

第一六八章 指认凶手

绕耳的哭声,满眼的白幔,慕云庭皱着眉看着眼前白压压跪着的一大片人,屋外的声势如此浩大,想来阖府上下都已经知dào

沈老太爷归天的事了。不知dào

屋内已经来回了多少人,甚至沈老天爷的尸首会不会已经被整理干净了。

“老三你干什么?爹故去了,你怎么孝衣也不穿?”跪在门前的沈弥章看到自己三弟和慕云庭一起过来忙站起身沉声喝道。

“我不是忙着去请慕大人去了,所以还没来得及穿……”

“你请这个人来干什么?爹不是吩咐过了,不许衙门插手沈家的事?”沈弥章生了气,瞪着慕云庭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这案子查了一半,我怎么能走?”慕云庭淡淡道,才不理会他欢迎不欢迎的,当初不也是各种阻挠抵触的,他不是一样照查不误?

“是啊,大哥,爹死的也不明不白的,我们当儿子的怎么能让他这样稀里糊涂的就下葬了?你不怕爹死不瞑目吗?”沈志章同大哥顶嘴道。

“之前我们也让他查了,可是有什么结果呢?咱家的人越死越多,凶手没抓到就算了,还一直怀疑我们自己人。说不定他是和凶手串通好了的!”沈弥章一改之前对慕云庭的温和态度,变得无比抵触起来。

“大哥你拦着不让查不会是心虚吧?我可是听丫鬟们说今天爹就见了你一个人。你出来之后说爹不想见任何人,让伺候的人都在外面等着招呼,结果等了好几个时辰不见动静,直到房中的蜡烛燃尽,才觉得不对劲。进去的时候就发xiàn

爹已经被毒死在了床上。若说谁是凶手,不就是你的嫌疑最大?”

“老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哼,我现在算是知dào

了,你既是和这个捕快是一伙的。他怀疑我。你也怀疑我!他是个外人,可你是我亲弟弟啊!”沈弥章痛心道,说着话他竖起两根手指对大声天诅咒发誓:“我沈弥章若真是个弑父的凶狠无耻之徒就让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沈志章对自己大哥的毒誓似乎并不买账,他斜睨起那有些阴冷的三角眼睛,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种话谁不会说?要是真信了报应这回事,那哪里还有人敢杀人夺命呢?”

“老三你!”沈弥章被沈志章的话气了个倒噎,赌气道:“好!既然你这样怀疑我,我也不拦你。你进去,让这捕快去好好验爹的尸首去!我倒要看看。爹是宁愿这样死了,还是愿意被人检来检去的!”

“爹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大哥床前伺候汤药,嘘寒问暖的,现在怎么扮起孝子,学会《孝经》里宁死不捡父尸的品格来?”沈志章冷嘲热讽道,同二哥的疾言厉色相比,他似乎更讨厌大哥的虚伪。人前前后简直就是两个样子。最重yào

的是沈志章听说这位好大哥上次竟然说二哥死前写的“禾”字是自己娘子霍芷秋的“秋”字!

慕云庭自然没功夫听这对兄弟在这里啰嗦,撇下两个人径自进了房间。索性屋中的一切看起来都还有序干净,没有开始办丧事的样子。沈老太爷像只虾米一般半蜷在床上,身上的被子胡乱推在一边,枕上脸旁都是呕吐物。屋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酸、腐、苦涩的奇怪味道。

他的脸并不像沈献章那般青紫,连肢体扭曲的样子都不像他那般痛苦。看来他走的似乎比自己儿子要安详一些。慕云庭走近,伸出手先检查面前的尸首。

眼瞳、颈脉、心脏,慕云庭习惯在检尸前再确认一遍面前躺着的是否真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之前即便是自己的感觉还没有恢复时,他也还保持着这个习惯。跟着进来的沈大似乎还想阻拦。但却也怕自己再强硬真的便会被怀疑是凶手,所以便不再和沈三争辩,也不阻拦,静静地看着慕云庭检查。

“咦?”慕云庭奇怪道,他的手指拂过沈老太爷的胸口时似乎感觉到了一下微弱的心跳。慕云庭连忙捉住他的手腕,虽然脉弱游丝,但确实还有。

“谁告sù

你们他死了的?”

“是伺候老爷子的丫鬟,她进来看到这样就忙叫人了。接着我们兄弟就来了。”

“人还没有死!”慕云庭忙喊,“快去准bèi

催吐的药来!也许还有救!”

沈家两兄弟吃了一惊,倒愣住了,沈弥章磕磕巴巴道:“不可能,我之前已经已经检查过了,老爷子没了呼吸,身子都冷了。”

“快去啊!”慕云庭不理会他,继xù

吼,沈老太爷的脉象一闪即逝,弱的几乎捕捉不到。那丫鬟太过惊慌便认为他已经死了,而沈弥章也不是大夫,看到眼前的骇人景象只胡乱摸了几下便也觉得爹死了。

慕云庭将他的手掌抵着沈老太爷的背部,希望运功能帮他逼些毒液出来。但他的身体却冷的吓人,一些活过来的迹象都没有。慕云庭又将手按在了沈老太爷的胃部,然后握拳猛然发力,狠狠一拳打了过去。(剧情需yào

,小盆友们不要随意模仿哟。打人是不对滴。)

胃中残留的食物药汁还有毒血从沈老太爷的喉中喷涌而出,跪在床前的沈弥章躲闪不及,被喷了满脸。沈弥章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股极难闻的味道钻入鼻中,还不及将脸上的秽物擦去,他便也吐了出来。

沈志章看着这一塌糊涂的场景忙用衣袖遮住了口鼻,强忍住了涌上喉间的恶心感。他实在看不出来自己的爹还有哪里有活着的迹象。

慕云庭觉得自己扶着的人略动了动,沈老太爷的头依旧垂挂在胸前,但他的右臂却缓缓抬起,慕云庭都能听到他呼哧呼哧的残喘声。

“活了!活了!爹活过来了!”沈志章兴奋道。

慕云庭的手忙扣上沈老太爷的手腕,现在脉象是容易摸到了,但却很是促极紊乱,就像一根已经绷的极紧的弓弦被人弹了一下似的。剧烈的颤抖,断掉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怕现在的挣扎也只是一丝可怜的回光返照。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方才吐出的只是胃中的残留,即便现在又有了呼吸。却也是没救了。

沈老太爷缓缓抬起的右臂笔直地指向了沈弥章。苍老的头颅也微微抬起,他翕动了几下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但他的眼睛,那双垂死者绝望而仇恨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大儿子,眼眶几乎要沁出血来!

“爹,是不是大哥害死您的?是不是?”沈志章立kè

跪倒在爹爹床前追问。

沈老太爷的嗓子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身子便向后仰倒而下,但那指着沈弥章的手臂却还是直直地伸着,仿佛要刺穿杀死自己的凶手的胸膛一般!

一时间屋中的人都没有动作,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一般。连慕云庭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栽倒在床上的人,这次不必再确认了。他已经成了一具尸首。

沈弥章一脸的惊惧和难以置信,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沈老太爷伸直的手臂,仿佛不敢相信方才这手臂指的是自己。他已经忘了擦去脸上的秽物,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是骇人。

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志章,他先是上前缓缓放下了自己父亲的手臂,然后慢慢转身,竟迅速给了身后的大哥一拳。

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沈弥章捂着自己断掉的鼻子终于回过神来。

“老三你干什么!竟然连你大哥也不放在眼里了吗?”他大喝道。

“我干什么?呸!你也算是我大哥?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不忠不孝、狼心狗肺的东西!”沈志章暴跳如雷道,狠狠啐了沈弥章一口,然后便举起双拳对着他的脑袋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打。

沈志章不过是个只懂得玩乐的公子,打起来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力qì

也不甚大,但沈弥章的眼睛被脸上的秽物迷住了,鼻子又疼的厉害,一时间竟毫无招架之力,只举着双臂蹲在地上任自己弟弟打着。但这样一来反倒更显得自己真的杀了父亲。理亏一般。

“好了,就算他是凶手,自然也有衙门处置,还轮不到你来动手。”慕云庭实在是受够了沈家的闹剧,拉住了沈志章的胳膊。

“什么衙门!这也算是家事,我先处理了再说!”沈志章已经打红了眼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背已经被对方的骨头磕破了皮。

“他有没有弑父还有待查证,可是你再继xù

打下去可真是坐实了殴打兄长的罪名。”慕云庭一把擒住沈志章的一只手臂反剪起来,沈志章立kè

动弹不得。

“好了老三!别胡闹了!”沈弥章趁机立kè

站起身,他的脸上已经被打的没有一块好地方了。沈弥章啐了一口血唾沫在地,拉着沈志章的衣襟一字一顿道:“你别在这一口一个凶手的,我才不是凶手!我不是!”

“你说你不是就不是吗?现在证据确凿!你没料到爹还会醒来吧?更没想到他还会指出杀他的凶手!”沈志章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抓住了哥哥的衣襟。

“你不止杀了爹,也杀了二哥,还有我和芷秋的孩子!你这个凶手!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啊?”沈志章的眼中流下泪来,绝望地推搡着沈弥章的身体。

一只小小的黄色纸包从沈弥章的怀中掉了出来,他的脸色立kè

变得惨白,这纸包是父亲塞给他用来坐实霍芷秋的罪名的,但在这种时候调出来反而倒让自己证据确凿了。

慕云庭自然注意到了沈弥章脸上的慌乱,先他一步捡起了地上的纸包,打开来,里面那暗绿泛灰的细细粉末再熟悉不过了。

ps:

最近又和大家缺乏互动了,要改论文,还要找工作。当然还有愁嫁人的事。我表示很悲剧。

第一六九章 兄弟阋墙

“慕大人,你相信我,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沈弥章拼命挣扎,躲避着衙差们手中的枷锁。

凌阳城的人谁不知dào

沈大爷是何等的身份地位,那些衙役素来又都是些巴高踩低的主,自然更是知dào

这位爷可得罪不起。此时见他如此挣扎倒也犯了踌躇。

慕云庭虽是京中神捕,但毕竟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突然没头没脑地带回这么个人物让押进大牢,自然没几个听他的。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个人就是沈家三口命案的真凶!被我们抓了个正着!快点关起来等上县大人发落!”沈志章气喘吁吁跑着进来,对着那些犹豫不决地衙役就是一通教xùn



“这……三爷您倒是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衙役们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晌,还是摸不着头脑,只好又问沈志章。

“我方才来衙门请慕大人的时候不是知会过你们了?家父今晚驾鹤西去,但却是被人谋杀的。我本来是请慕大人过去帮忙查清楚真相的,谁知家父回魂,亲手指证沈弥章这个不孝子正是毒杀他的凶手。接着我们还在他身上发xiàn

了断肠草的粉末,这东西就是毒死我二哥沈献章还有家父的毒药!此事慕大人也在现场亲眼所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不快将他枷入大牢?!”沈志章气势汹汹道。

“上县大人已经睡下了,小的们也不好惊动,那慕大人您怎么说?”衙役将问题推给慕云庭。沈志章的话他们是半信半疑。沈家大爷若真是凶手也就罢了,若不是,那可就得罪大了。

慕云庭自然是看出那些衙役们在顾虑什么,当下便点点头,“你们放心把人关起来就是了,若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小的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领头的衙役立kè

赔笑道。“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肯定是要有个能拿主意的比较好。不过慕大人既然吩咐了,我们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就把人押进去就是了。”

那衙役一摆手,身后站着的两个人也就不再客气,立kè

扑了上去。三两下便给沈弥章上好了枷锁。

“沈大爷,委屈您了先。”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沈志章你这个小人!红口白牙竟这样诬赖我!卑鄙!无耻!”沈弥章破口大骂道。

“我诬赖你?证据都有了,你还狡辩?哼!”沈志章冷笑一声继xù

道:“你现在嘴硬,等明日上了公堂,夹棍一上,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我呸!”沈弥章狠狠啐了一口道:“怎么?你还打算屈打成招不成?我告sù

你。你不要以为这样诬赖我就可以洗清你那娘子的嫌疑!她才是凶手,杀人犯!”

“啪!”沈志章气得面红耳赤,想也不想抬手便甩了自己兄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打我这也是事实!”沈弥章拼命挣挫着想还手。可身后的两个衙役死死扭着他的两条胳膊让他无法靠近沈志章。他只好梗着脖子继xù

狂吼道:“我明白了,你这样千百般的维护她,又急不可耐地把我往衙门送,就是为了包庇她吧?还是你已经知dào

了她是谁。知dào

她是凶手?还是你为了独吞沈家的家业也参与了这件事!”

沈志章还想抬手打人,却被另外一个衙役给拦住了。

“三爷,再打下去可真是您理亏了。”那人和颜劝道。

“好,我不打他。”沈志章垂了手臂,“我才不会和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争强斗嘴。不过沈弥章我警告你,这件事同芷秋无关,你不要想着拉一个垫背的。”

“哈哈哈哈哈!老三啊老三。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大情种啊,那个霍芷秋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仗着几分姿色嘛,竟把你迷成了这个样子?总有一天,等你死在她的手里才知dào

什么叫蛇蝎美人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提醒过你!”沈弥章突然仰天大笑道。

“你不要再胡说了!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沈志章堵住自己的耳朵也狂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件事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一时贪念不足才起了杀心。现在是报应到了!”

“我沈弥章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也不是这等丧心病狂之徒!天道昭彰,苍穹在顶,我就不信自己能因为从未做过的事定成个死罪!等明日江老爷升了堂,你就知dào

公道自然明!”沈弥章说完竟转身走了,剩下沈志章站在原处怒也不是,恼也不是,一肚子火竟发不出来,只好狠狠跺了跺脚便也走了……

“怎么了?吵成这个样子?”薛灵妩早就出来了,一直不敢开口问,此刻见人都走了,才悄悄问慕云庭。

“你好些了吗?”慕云庭问道,他抬起手臂触了触薛灵妩的额头,嗔怪这丫头道:“怎么又跑出来了?不过似乎是不太热了。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薛灵妩忽闪着晶莹的大眼睛看着慕云庭,脸上的表情似乎头一回认识他似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慕云庭尴尬道。

“我在想慕大人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起来了?”薛灵妩笑了,“不过看你这么关心我,你这终于也算是有些人情味儿了。不错,不错。”

“什么叫终于有些人情味儿了?我对你一直很差劲吗?生死关头都不知dào

救了你多少回了。”慕云庭不满道。

“是了,是了,”薛灵妩凑到慕云庭身边夸张地嗅着道,“你最有人情味儿了。对了,你能感觉到我的体温了吗?”

慕云庭点点头,将薛灵妩拥在怀中的那种温暖柔软的感觉还在,此刻她就站在面前,自己的鼻子还可以嗅到她的发香。慕云庭觉得如果再继xù

看着她那双雪水一般澄净的眼眸,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将她重新拥入怀中的。

“那太好了!那你的味觉呢?味觉恢复了吗?这样你就可以吃东西了!这么久没吃东西换做是我早就发疯了!”薛灵妩兴奋地牵起了慕云庭的手,她很是惊喜,这次的感觉是坚实有力的,不像以前每次触到慕云庭的皮肤犹如摸到皮革一般。看来慕云庭复活的进度很是快啊。

“还是我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就让你恢复的这么好。”薛灵妩得yì

道。

“是,多谢你了。”慕云庭轻轻握了握掌心的小手。微微笑了起来。“我看你现在活蹦乱跳的,病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没事了,吃了道士的药很快就好了。”薛灵妩也是笑眯眯的,任由自己的手被慕云庭握着,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喂!你们两个就不要站在这里卿卿我我了。好歹考lǜ

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琉灵修打着哈欠从一旁踱步出来,伸了个巨大的懒腰之后斜睨着眼睛看着慕云庭继xù

说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人就不用我照顾了。你最好检查一下,看看头发有没有少,再问问我有没有趁人之危什么的。”

“多谢你照顾灵妩。”慕云庭不理会琉灵修的揶揄,认真无比地道谢道。

“你知dào

是我在照顾就好。我可是还浪费了一棵我的灵丹妙药才治好了她。”琉灵修说着话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什么叫“多谢你照顾”?我照顾我乐意,他凭什么谢啊?

“好了。好了,今晚辛苦你了,你赶快回去睡觉吧,别耽误我问案情。”薛灵妩在琉灵修爆fā

前忙推着他要他走。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我方才白照顾你了。”琉灵修戳了一下薛灵妩的脑门责备道。

“你哪里照顾我?你不戏耍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薛灵妩吐吐舌头,药汁的苦涩味道似乎还留在舌头上。

“不过我确实是困了,随便你们干什么我是要睡觉去了。对了,”琉灵修俯下身来对着薛灵妩的耳朵悄声叮嘱道:“记得跟你那个正直无比的慕大哥核实一下你的衣服是怎么解开的,别又冤枉我。”

“你!”薛灵妩立kè

羞红了脸,捉起拳头要打琉灵修时,他却飞快地闪身逃走了。

“他同你说了什么?”慕云庭好奇道。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贫嘴罢了。”薛灵妩忙忙摆手,更加的不好意思。她看了看慕云庭,又咬了咬嘴唇决定还是把那句话问出口,否则她会难受死的。

“呃……那个慕大哥,我我刚才醒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的自己的……”薛灵妩吞吞吐吐,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衣服解开了”这几个字更是蚊子哼哼一般低的听不见。但慕云庭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立kè

尴尬无比。

薛灵妩看着慕云庭很是窘迫的脸便知dào

这件事一定是和他有关,起码他是知dào

的。难道真的像琉灵修说的那样,慕云庭是趁人之危?薛灵妩下意识地抓紧了衣领,还是有些不明白慕云庭为什么这么做。

薛云容这个当娘的早教启蒙工作做的并不是很好,只是在薛灵妩快八岁时的某一个炎热的夏天把她从家里附近的一条小河里拎了出来,然后给她扯好身上湿透了的布褂子和小短裤,扭着薛灵妩的耳朵郑重其事地告sù

她女孩子大了是不能出来游泳的。会被男孩子看光光,这样就会吃亏了。

吃亏?薛灵妩的羞耻心在当时还没有萌芽,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起凫水,女孩子就会吃亏。不过她记得那个夏天是自己最后一次游泳,也是第一次不喜欢自己是个女孩子。再后来慢慢长大,虽然有些明白了但却还是很模糊。

慕云庭看着薛灵妩的表情从羞涩到警惕再到天真便明白这姑娘还单纯的像个孩子。想起上次公堂上她一本正经地揭发狄氏奸情时义正词严的表情,慕云庭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怕这家伙还不是很清楚奸情到底是什么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薛灵妩还想继xù

问,慕云庭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在这样问下去他还真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了。

“咳,那个沈弥章刚押入大牢,我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话要说,不如我们现在去问话吧。也好尽快让这案子水落石出。”慕云庭快速说完,丢下薛灵妩便先一步往大牢方向去了。

“喂!你站住!为什么一问这个你就扯开话题?慕云庭,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薛灵妩忙追了上去。

第一七零章 曼陀罗香

“这里的环境倒是不错,比霰叶城那里好一些。要是白天的话,采光应该很好的。”薛灵妩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点评着凌阳城的大牢。

“怎么?这么喜欢的话,我找江大人给你在这里也开一间房怎么样?”慕云庭玩笑道。

“算了吧,这里也只是比霰叶城的大牢好一点点而已,还没有豪华到让我也搬进来的地步,还是外面的空气最自由新鲜啊。”薛灵妩忙摆手拒绝,“对了,琉灵修跟我说沈老太爷过世了才请你去的,怎么就抓了沈家老大回来呢?”

慕云庭把今晚在沈家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sù

了薛灵妩,“现在人证物证皆在,所以便把沈弥章抓了回来。”

“真的是他啊?”薛灵妩很是震惊,虽然之前她便知dào

沈弥章有嫌疑,但现在真的确定了,心中还是觉得很是不舒服。薛灵妩宁愿是嵇家的后人寻仇,也不愿意相信是沈家的子孙自相残杀。

“目前来看是他没错。”慕云庭谨慎道。

“目前?难道你还觉得不是他?你还是怀疑霍芷秋吗?”

“我只是觉得还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事,所以话不好说的太满。”

“你不会是对霍芷秋有偏见吧?已经抓到凶手了还不放过她?”薛灵妩问。

“我怎么会对她有偏见,做捕快最重yào

的就是千万不要妄下论断,因为一旦有了结论你查起案来就处处想找证据印证这个结论。看在眼里的都是对此有利的,不利的都下意识的屏蔽了。所以我从不轻易怀疑谁,断定谁是凶手,只跟着眼前的证据走就是了。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证据指向谁,谁才是凶手。”

薛灵妩一边点头一边又从身上的百宝袋里摸出纸笔打算把慕云庭的教导记在自己的笔记上。

“好了。到了。以后跟着我就不用记这劳什子的笔记了,想不起来问我就是了。”慕云庭把薛灵妩的东西塞回去,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喂,不要揉我的头发,会长不高的。”薛灵妩撅了嘴娇嗔道。她哪里是怕长不高,只是害羞罢了。

“你已经不必长高了,这样就很好。”慕云庭突然觉得薛灵妩既然是他的娘子。有一步是迟早要走的,这小丫头既然如此单纯不懂事,那就只好自己主动些了。希望这丫头能早些明白。

“娇小玲珑的,抱在怀里正正好。”慕云庭在薛灵妩耳边缓缓道。

薛灵妩呆住了,慕云庭的脸离自己很近,他的呼吸犹如生了触手一般在她的耳朵根上挠来挠去,痒痒的。却也麻麻的。薛灵妩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扑通乱跳。那颗心脏仿佛要撞出来一般!

为什么?他不过是同自己说了句话而已。怎么就这么紧张呢?琉灵修不是也常常同自己油嘴滑舌的吗?为什么只有此时才会心如鹿撞呢?

“两位是新婚燕尔吧?到这种地方也能腻歪起来。”带薛灵妩他们来的那个衙役不怀好意地笑着问,一双老鼠眼看着很是猥琐。

“开牢门。”慕云庭回过身沉声道,他只有在同薛灵妩说话时是和颜悦色的,换了其他人时,脸上的冰壳子立kè

便又挂上了。

“是,是,是。”那衙役忙不迭道。知dào

是方才的马屁拍错了地方。

等那衙役开了牢门,慕云庭便吩咐他出去。

“慕大人好机警,我不过是忙乱中使了个眼色,你倒领会了。”沈弥章站起身朝慕云庭拱手道。

“不必啰嗦,你有什么话方才不方便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沈弥章收起脸上一贯客套虚假的浅笑也严肃起来,毕竟现在说的是性命攸关的事。

“慕大人,我冒昧问一句,我若说我从没有杀人,你相信吗?”

“我信不信并不总要,重yào

的是证据。”慕云庭依旧是一贯的冷漠,但沈弥章却如得至宝一般,这神捕冷面心硬,他不相信自己无所谓,重yào

的是他这句话就表示他也不会轻易相信霍芷秋。

“那我就给大人证据。”

“请讲。”

沈弥章略沉吟了一刻,理了理脑中的思绪,便将自己所知dào

的关于霍芷秋的事和盘托出。

“慕大人,我可以对天诅咒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包断肠草粉末真的是爹交给我的。也许这件事走漏了风声,被霍芷秋知dào

了,她便先下手为强,谋害了爹。也许就是她让老三连夜请你过去,接着便陷害于我!”沈弥章越说越气,狠狠一拳击在墙上。

“这件事你在外面的时候怎么不说?要押进大牢了才讲?不会是现编的吧?”薛灵妩看着沈弥章闪烁不定的眼神很是疑心。

“刚才的情景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三弟多维护那个女人,我怎么说?告sù

他我知dào

你娘子是来寻仇的,好让他立kè

回去告sù

霍芷秋让她来杀我灭口吗?麻烦你也替我考lǜ

考lǜ

!沈家现在已经算是死绝了,我可还不想死!”沈弥章气急败坏道。薛灵妩此时才注意到他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现在还在不住地颤抖着。他如果不是凶手,那一定是害pà

被人杀死才会紧张,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就要佩服他的好演技了。

“你说是霍芷秋陷害你,可你有什么证据吗?现在老太爷已经西去,算是死无对证,你当然怎么说都可以了。”薛灵妩反驳道,“霍芷秋还病重,我走的时候她都晕倒了还怎么杀人?”

“其他的不说,你自己也亲眼看到了,你父亲虽只苏醒了那么一刻,但指的却是你。这一点怎么解释?”慕云庭补充道。

“这我也不知dào

,爹的意思许是指的是想将沈家托付于我?”沈弥章的语气很是没有自信,这句话说出去连他自己都不甚相信。

“这件事我自然会继xù

去查清楚,你可还有话说?”

“没有了,我知dào

的都告sù

慕大人了。还请大人多多费心帮我洗刷冤屈!”沈弥章又连连作揖,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这件事怪只怪我太贪心得yì

才会着了别人的道。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慕云庭皱起眉毛,连告辞也顾不得同沈弥章说,转身便出了牢房。薛灵妩知dào

他这一定是在想什么线索,便同沈弥章点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薛灵妩怕打扰慕云庭想事情。一路上不敢吭声,可看他也不回房间,竟埋着头一直往府外走。不知是要去哪里,只好叫住了他。

“怎么了?”慕云庭如梦方醒般转身问。

“你这是想去哪里?”薛灵妩笑着又道,“我这一句话问了三遍你才听到。”

“方才我在想事情,所以没听到。”

“想什么?是什么遗漏的重yào

线索吗?”

“是,我们从沈府出来前去了一趟霍芷秋的房间,我也是心里还是有些怀疑她,所以便想去看看。”

“她不在房里吗?还是你也抓到了她的什么把柄?”

“你先闻闻这个是什么。”慕云庭摊开手心凑到薛灵妩跟前。

“闻什么?”薛灵妩看着慕云庭空无一物的手心儿纳闷道。

“你不是号称不是猎狗胜似猎狗的吗?我在霍芷秋的香炉里抹了一把。看你能不能闻出味道来。”

“你这是考我还是耍我啊?慕大人您应该是一看香灰就知dào

她烧的是什么了吧?”

“我去的时候香炉已经倒干净了。所以就更奇怪了。深更半夜的谁会倒香炉呢?”

“深更半夜的谁会去摸人家香炉呢?”薛灵妩撇撇嘴不满道,但还是把鼻子凑近了慕云庭的掌心。

“嗯,香味很淡,是丁香还有梨蕊、茉莉、沉香,这味道是霍芷秋身上的味道。等等,怎么还有一点点的辛味?”薛灵妩又凑了凑,“好像是曼陀罗。香料里怎么会有曼陀罗?不怕把自己熏晕吗?还是这霍芷秋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你脑子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慕云庭道,“果真有曼陀罗?这就对了。”

“怎么对了?”

“我们去找霍芷秋的时候,她的丫鬟说从她昏倒被送到房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也去看了,霍芷秋的病依旧很重,脉象也很虚弱,若想出去杀人,可能性不大。”

“那你为什么还怀疑她?”

“临走的时候我听到那两个丫鬟小声嘀咕的两句话。有一个打了个哈欠,另外一个便责备说让你今晚值夜照顾夫人,你就只会打瞌睡。挨骂的那个很是委屈,说也不知dào

自己今天怎么了,竟这样困。所以我才起了疑,觉得会不会是霍芷秋迷晕了丫鬟,偷偷出去,然后再回来。那丫鬟醒来时以为自己不过是打了个瞌睡,根本不会怀疑重病的人出去过。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怀疑,等我打开香炉看到里面是空着的,便更确信了这一点。这才蹭了一把回来让你闻闻看。既然里面有曼陀罗,那这个怀疑就是成立的了。看来霍芷秋的嫌疑可是没那么容易洗刷清楚的。”

“这也不对啊,你也说了霍芷秋的病很重,要想去沈老太爷房中把人杀了再回去可能性并不大。就算是有迷香,也许是别的人干的呢?”

“所以我才要回沈府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被遗落的线索。”

“那我也要去,之前的事我错过了已经很遗憾了,不能再错过去了。”薛灵妩不无遗憾道。

“不行,你的病还没有好,我让你跟着我找沈弥章问话已经是耽误你休息了,你不能再跟着我去。听话,回去好好休息。”慕云庭爱怜道。

“我真的已经好了,琉灵修的药特别管用,我觉得自己现在身轻如燕,都可以翻跟斗了。”薛灵妩拍了拍胸脯,想展示给慕云庭看,可不料下手重了,拍得自己猛咳起来。

第一七一章 一眼万年

“两位怎么这样早?”江夫人带着几个丫鬟擎着灯笼过来,见到薛灵妩和慕云庭站在外面很是疑惑。

“江夫人怎么还没睡?”薛灵妩忙问。

“睡?姑娘是怎么了,现在已经是寅时三刻了。每日这个时辰我都起来了,要给府中的老夫人还有老爷准bèi

早茶了。姑娘这是一夜未睡吗?”

“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不知不觉竟折腾了一个晚上。那我们现在还要去沈府吗?”薛灵妩望了望天空,本以为那亮光是月色,谁知竟是要天亮了。

“两位怎么又要去沈府吗?”江夫人问。

“没什么,不过是闲着说两句。江夫人是要去准bèi

早茶吧?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慕云庭抢着道,然后一把扯过还想继xù

同江夫人寒暄的薛灵妩回身便走。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薛灵妩还依依不舍地扭头看着江夫人的方向,她刚才说是要去准bèi

早茶的,薛灵妩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

“你这家伙怎么嘴那么快?去当贼都恨不得昭告天下。”

“怎么了?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些。”

“小心不为过,沈江两家一富一贵,都是凌阳城数得着的人物。两家的家眷必然会过往甚密。你还记得我们找江夫人打听沈府的事时,她说自己同沈家,同霍芷秋并不十分相熟的话吗?”

薛灵妩摇摇头,每天同那么多人说话,每个人又都说了那样许多,她如何一句句都记得?

“我那个时候就觉得这句话说的蹊跷,像是在故yì

撇清关系一般。我们来凌阳的第一个晚上,霍芷秋便命人将我们带到这里来住宿。这里的仆役一见是沈家的丫鬟连问也不问便让我们住下了。这可不像是一般的交情。”

“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江夫人得知霍芷秋的孩子死了之后脱口便叫芷秋。这可是闺中小字,若不相熟怎么会这样称呼?”薛灵妩一拍手,也想了起来。

“还有你记不记得昨晚。应该是前天晚上了,你跟着江夫人到她的房间外面时却撞上了霍芷秋。当时她说是来找我们问案情的。可江夫人的房间是在衙门内堂,又是深夜,霍芷秋入府不仅没有人通报,竟连丫鬟也没带,我当时就觉得很是奇怪。但被沈二的事打了岔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她完全有可能是去找江夫人的不是吗?”

“找江夫人?那她为什么不直说呢?她们两个人为什么不愿让别人知dào

呢?”薛灵妩皱起眉,同这些人打交道还真是困难。一个比一个善于隐瞒,也许就是因为如此,这案子查起来才会困难,疑云重重。

“这就更说明有问题。如果两个人光明磊落的,自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想知dào

她们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去看看不就知dào

了?”薛灵妩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像只小狐狸般狡黠地笑了。

…………………………

“你这样就打算走了?随随便便说个再见就算了?”琉灵修挑了挑眉毛,不满道。

“怎么就随随便便了?我这不是都带了面给你吃?”天机道人坐在窗台上。正翘着二郎腿呼噜呼噜地扒着一大碗面。

“这样叫面?寡的几乎可以照到影子了!”琉灵修丢了筷子,眼前这碗素面实在是让他倒足了胃口。

“你一个修道之人整日大鱼大肉的合适吗?万物皆有道,不要胡乱杀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天机道人立起手掌念道。

“你是个道士。念什么阿弥陀佛?”琉灵修甩了个白眼给自己师尊,很是不屑。

“佛家道家,都是济世为怀,一样一样的。阿弥陀佛,慈悲,念什么不是念?心诚就好。”天机道人捋了捋胡子,嘴硬道。

“你只会教xùn

我,你看你那碗面,海陆空什么都有,还好意思让我不要胡乱杀生。我真不知dào

你是怎么修成仙的。不会是缴了银子买的吧?不对啊,你穷鬼一个,哪里来的钱?”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你知dào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不知dào

享shòu

生活,就只会埋头研习道术,抛弃一切好容易修了个仙,却发xiàn

还是做人好啊。”天机道人抓起身上悬着的酒壶痛快地咕咚灌了一大口。

“所以我才要趁年轻的时候好好享shòu

一下这红尘嘛。”琉灵修夺过那酒壶,可还没喝到嘴里却又被抢了回去。

“我警告过你,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饮酒。”天机道人头一次沉下脸来教xùn

道。

“好了,好了,我不喝就是了,我看你不是担心我的身体,是舍不得自己的酒吧?”琉灵修揶揄道。

“你这小子!”天机道人屈起双指狠狠扣了琉灵修的脑袋一下,笑着道:“你要是有一天死了,没人跟我斗嘴也没人给我找美酒,那我也许还真是会伤心那么一小会的。”

“呸呸呸!”琉灵修连连啐道,身子一晃又躺回了床上,双臂枕在脑袋后,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了帐顶的流苏,再开口说话时嗓子倒是低沉了几分,似玩笑却又是极认真的口吻继xù

道:“死我才不怕,就怕死了之后坟头儿上只有你这么个糟老头子淌眼泪抹鼻涕的。若是能有几个红粉佳人为我堕泪哀恸,哪怕死了化灰我也不在乎。”

“红粉佳人是没有了,你的薛妹妹也被他人抱在怀中了。”天机道人吃完那碗面,抹抹嘴儿道。

“什么抱在怀中了,那不过是情势所迫。馒头妹怎么能看上那个整日板着脸的家伙。”琉灵修立kè

正身坐起,反驳道,可话才说完却猛烈咳嗽起来,嘴角沁出细细的一道血丝,而面色也笼上了一层黑气。

“我不过随便说一句,你认什么真?也值得你动这么大的气?”天机道人从怀中摸出一只小药瓶丢给琉灵修,“再吃一颗吧,虽然伤身但也要先压下去,否则现在就是个死。”

琉灵修接过那瓶子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吃下,和起眼睛又盘膝打坐了一会儿面色才渐渐好些。

“我劝你还是立kè

跟我回苍梧山,你这伤只有山顶的天池水才能慢慢化解。”天机道人皱起眉担忧道,方才发生的事他现在想起来时竟还心有余悸,他多年不下山,竟不知dào

世间变化如此之快,“没想到血族里竟也出了魔神,我以为不过是个小小孽障,随意就收拾了。若不是你反应快,挡了那一下,只怕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折进去了。”

琉灵修又调息了几个周天,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往日里的戏谑神采,“我说你这个人仙是花银子买来的吧,你还不服气,险些被人给弄死。还有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妈起来?这才多大的伤?放心吧,还没有找到那个愿意在我坟前淌泪的姑娘,我才舍不得死呐。”

“不过才见了几次,这姑娘到底有什么好,竟让你如此沉迷,性命都不要了。”天机道人疑惑道。

“你还年轻,不懂事。”琉灵修学着天机道人的口吻慢悠悠道。

“这世间的事在我看来,除了美酒不可辜负,其余的都是镜花水月罢喽。”天机道人又抱起了他的酒壶,爱怜地拍了拍,“起码它也不会辜负我。”

琉灵修摇摇头,“这美人儿可比美酒甘醇的多,即便是醉死了也是值得的。”

“只是你觉得她真的是她吗?”

“是。”

“可你不是只见过她一次吗?”

“一次就够了,不,只一眼就够了。”琉灵修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如曼殊沙华一般殷红娇美的眼眸,只看一眼这双眼睛,琉灵修便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yào

。还有那支曼殊沙华的花簪,在霰叶城的树林里,那支花簪沾到薛灵妩的血时,已经被它原本的主人唤醒了。只是那双眼睛何时才能回来呢?

“唉,这万丈红尘还真是容易让人万劫不复啊。”天机道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他看着琉灵修就像看着一只飞蛾即将扑向火烛一般。

…………………………………………

空的?

薛灵妩很是失望,她本以为找到了一个密室就可以揭开江夫人的秘密了,可谁知竟只是一个巨大的空房间。

这密室在江府的后厨下面,建的很是隐蔽,若不是薛灵妩一进厨房觉得饿了,到处乱翻,无意间触动了机关,连慕云庭都没注意到关钮设在何处。

“似乎看不出来什么,只是这密室建的这样隐蔽,一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用处。”慕云庭四处走动着,却并没有发xiàn

什么。

“血气,是血气。”薛灵妩皱起鼻子闻了闻,这血气不甚浓,但却弥漫在整个房间。

“这里刚刚被人清洗过。你闻到的应该是残留的血迹味道。”慕云庭摸了摸墙壁,还很是潮湿,应该是刚冲洗过不久。

“上次遇到江夫人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上嗅到了血气,那时候她说自己刚从后厨这里来,一定就是这个密室!”薛灵妩生气地猛跺了一下脚,很是懊恼,“当初就应该立kè

来这里的,说不定还能发xiàn

什么。看来现在已经晚了,她肯定是知dào

那晚我在窗外窥视,所以转移了地方。”

“这是什么?”慕云庭看了看阴暗的房顶,那里似乎粘着小小的一片东西。他右足轻点纵身上去,取下了那一小点东西。

一片纤薄的叶子静静地躺在慕云庭的手掌心中,正闪烁着蓝莹莹的光芒。

第一七二章 拥你入怀

“肖夫蓝花?”薛灵妩看着慕云庭掌心的那一小片蓝色叶子惊讶道。

“你认识?”慕云庭更是惊讶,这东西他都没看出来是什么,薛灵妩倒是脱口而出。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薛灵妩将那小叶子捏在指尖细细看着,“奇怪。”

“怎么?这花很稀罕吗?这里的挖在地下的密室,有花草叶子也不稀奇。”

“不,这种花很是特别。肖夫蓝蓝叶红花,是生长在北域岩石中的一种花草,北地干旱,雨水很少,但这种花却格外水润丰盈。就是因为它是以昆虫动物的鲜血为食。”薛灵妩滔滔不绝道。

“是食肉的植物?”慕云庭也有些惊讶,他以前也听说过一些类似的植物,不过也只是吃些小小蚂蚁虫子之类的,这花竟连动物也能吃,实在是有些骇人。“你是怎么知dào

的?这花连我也没听说过。”

“我怎么知dào

的?”薛灵妩倒美细想,刚才看到这叶子,方才说的话自己就溜出来了,她也不知dào

自己是什么时候知dào

的这个,“算了,这不是重点。这花怎么会在这里呢?该不会……”薛灵妩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里有人的血腥气,又有肖夫蓝花,该不会是让这些花吸食人血吧?”薛灵妩忍不住捂起了嘴巴,眼睛所到之处,四周的墙壁似乎都变成了黑红色一般,喉咙底一阵恶心涌上,不是因为这屋中越来越重的血腥气,而是突然意识到人心叵测。

…………………………

“去了吗?”

“嗯,去了,薛姐姐教我说的话也都说了,放心吧。”九缨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多谢。”

“只是薛姐姐你让我说这个干什么呢?”九缨疑惑道。

“请君入瓮。”薛灵妩神mì

地眨眨眼睛。“现在消息放出去了,就等着愿者上钩了。”

“薛姐姐,你这几天总是回来的很晚。我早上去找你的时候你就又不见了,你总是这样忙也不带上我。”九缨撅起嘴撒娇道。

“不是我不带你。只是这几天的事实在是出的都很仓促,我都来不及叫你。是我的错,下次,下次一定带你。”薛灵妩揉了揉九缨的头发哄她道。

“这还差不多,我看你每天都忙碌碌的,就我闲着好无聊。”九缨让蛛蛛在手臂上爬来爬去的,她每天就只能靠玩这种游戏打发时间。

“你可以跟你楚风哥哥玩呀。他肯定会很乐意陪你的。”薛灵妩的眼睛溜向一旁的楚风,这家伙一听到这句话立kè

绷直了全身的神经,恨不得马上冲过来。

“薛姐姐,我跟你说啊。”九缨勾了勾手,示意薛灵妩凑过来,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其实楚风哥哥人很好,我说一她不敢说二的,只是他有些太无聊了。每天都是一本正经的,话又不多,我啊,跟他单独呆上一天都要被闷死了。灵修哥哥这两日也总是找不见影子,更没人陪我玩了。”

薛灵妩忍不住笑了起来。同琉灵修的活泼伶俐相比,楚风实在是没什么乐趣。但他的好处就在于他的老实质朴。若这天下人都像琉灵修一般,那岂不是会天下大乱了?

“薛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帝都呢?我听说那里可好玩了,我们快些去好不好?”九缨晃着薛灵妩的手臂道,她哪里是想去玩,不过是想及早复命,陪在薛灵妩身边无趣极了。九缨一直觉得主公是不是太瞻前顾后了,这丫头还有慕云庭根本没有什么好监视的。九缨戳弄了一下蛛蛛,有些不耐烦了,她蛊囊里的蛊虫们都已经闲的几乎要长毛了。

“这里的案子还没有结束,没那么快,而且就算凌阳城这件事办妥了,我们还要再回一趟浔阳。”

“回浔阳去干什么?”

“还不是慕大哥,他发xiàn

了一些跟自己身世有关的线索,说是要再回去查。”薛灵妩低声道,“你不要让他知dào

我把这件事告sù

你啊。”

“怎么了?你那么怕他啊?”

“不是,他这个人不懂得什么叫与人为乐,最不会共享了,”薛灵妩撇撇嘴,晃起脑袋开始滔滔不绝地吐槽起慕云庭来,“我小的时候,大伯母对我那样,有好吃的我都会想着拿给表哥吃,去河里摸虾我都会带上他。我多仗义啊!可是那个慕云庭小气巴拉的,恨不得把自己的那些个小秘密挖个坟通通埋起来!切,好像谁特别稀罕知dào

似的。”薛灵妩毕竟年岁不大,又活泼好动的,跟着慕云庭之后性子已经收敛许多,此刻碰上九缨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自然是越聊越投机。以前不敢同慕云庭说的轻松话题通通抛了出来,说的是眉飞色舞的。

“所以我喜欢薛姐姐,你最仗义了。我一直没什么朋友,跟你在一起我每天都可开心了。”九缨眨眨眼睛,套近乎道。

薛灵妩一听这话自然是乐得眯起了眼睛,亲热地揽住了九缨,恨不得亲一口上去,“我就想让我娘多生两个孩子出来陪我,一个人无聊死了。现在终于有个妹妹了喽,多好。”

“你只想着妹妹,就忘了我这个哥哥了?”琉灵修突然出现,一把抽过薛灵妩手中捧着的蜜饯,不客气地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

“喂!你又抢我东西吃!这一袋子好贵的!”薛灵妩抓着琉灵修的衣服想抢回来,可那家伙灵活的像条泥鳅一样,三闪两闪地便躲开了。

“馒头妹别那么小气嘛,不就是一袋子蜜饯。”

“你有钱自己买啊,干嘛抢我的?”薛灵妩不死心又去抢,可谁知胡乱推搡之间不小心一拳擂上了琉灵修的胸膛。

“小心点儿!我可是你的恩人,带着伤呐!”琉灵修瞪起眼睛,捂着胸口佯装生气道。

“你别骗我了,慕大哥说了就那么点伤以你的功力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肯定早就好了。”薛灵妩白了琉灵修一眼,又补了一拳。

“咳!咳!咳!”琉灵修猛咳起来,只觉得一股极不安分的气流从腹中猛烈地往喉间窜动,肺上一阵阵撕裂般的扯痛,像有什么东西啃噬一般,疼的他几乎扑倒在地。一团黑气迅速笼上了他的脸庞,琉灵修的嗓子一阵腥甜,忙用袖子掩住了嘴。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我刚才出手太重了?”薛灵妩忙去扶琉灵修,可却怎么也扶不起他,“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慕大哥真的说你的伤没有大碍的。”

琉灵修仍蹲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着。薛灵妩顿时慌了神儿,急得眼泪几乎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到底有事儿没事儿啊?你别吓唬我,说句话啊!”

“哈哈哈哈哈!”琉灵修突然站起身来,指着薛灵妩得yì

地大笑起来。“馒头妹,没想到你这么担心我啊。”

“你这是……”薛灵妩倒愣住了,不知dào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放心吧,没事儿,只是刚才吃蜜饯太急噎到了。不过看你这么担心我,我就算是噎死了也值了!”琉灵修眨眨眼睛又油嘴滑舌道。

“你骗我!”薛灵妩还挂着泪珠的小脸蛋儿气得通红,“这种事你都拿来玩!”

“搞搞气氛嘛。”琉灵修小声嘟囔,看到薛灵妩脸上的泪珠他才知dào

她真的是吓到了,“我没事,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万一你死了还赖上我。”薛灵妩忙抹掉眼泪,恨恨道。

纵然薛灵妩怒色满面,但琉灵修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顿时无限柔情蜜意起来,他丝毫不顾一旁九缨险些掉在地上的眼珠子和楚风杀鸡抹脖子的警告,果duàn

地伸出双臂将薛灵妩紧紧地拥在了自己的怀中。

一股甜甜的芬芳香气瞬间便将他包围,琉灵修纵然觉得自己的五脏疼得几乎已经要碎裂,但还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幸福的无法言说。拥着怀中人,便犹如拥着整个世界一般满足。

“你肯为我流泪,即便我现在死了也知足了。”琉灵修抹掉唇边沁出的鲜血,款款道。

薛灵妩被琉灵修弄得彻底发懵了,呆呆地被他抱在怀里,连抵抗都忘记了。或者说其实她心底并没有生出一丝抵抗的意愿,这个怀抱她觉得很安全也很熟悉。

“灵妩,那个江夫人果然上钩了,她刚才……”慕云庭进来,看到屋中的一切也愣住了,不明白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慕大哥,你怎么来了?要不要喝茶,我倒给你?”九缨用大的夸张的声音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慕云庭不理会九缨,沉着脸问一脸慌乱的薛灵妩。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不过是……”薛灵妩顿时紧张无比,她也不知dào

自己心虚什么,看到慕云庭的那一刻她就立kè

挣脱开了琉灵修的怀抱,一跳出去好远。可磕磕巴巴说了半天也不知dào

该怎么解释。

慕云庭看着薛灵妩,本以为她能解释些什么,就算是说她自己不小心摔在了琉灵修的怀里,或者说又是琉灵修仗着身上的伤想占她便宜都可以,可谁知她却只是红着脸不说话。也许不说话才是对的。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又有什么好向他解释的呢?

慕云庭的双拳紧紧握起,愤nù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愤nù

过,除了愤nù

,他还觉得有一股特别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他从未产生过的感觉。

苦,还有一些些的酸。

第一七三章 重伤在身

“他刚才说什么了?”琉灵修掏了掏耳朵,疑惑地问。

“灵修哥哥,你怎么了?慕大哥刚才什么都没说啊?”九缨热心地提醒。

“我当然知dào

他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很奇怪他怎么什么都没说。”琉灵修歪着脑袋张望了一下慕云庭的背影,觉得他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奇怪,“不对啊,他不是应该上来揍我一拳的吗?我可是抱着馒头妹的啊?”

琉灵修这句话说完,屋中的三个人看神经病一般看着他。

“你这人是贱命一条吧?他不打你你还不高兴了?要不我替他给你一拳?反正你刚才是吃的我的豆腐。”薛灵妩狠狠剜了琉灵修一眼道,自从跟他混在一起之后,自己翻白眼的技术都提升了好多倍。

“算了,算了,你这小粉拳砸多了我这重伤的人可受不了。”琉灵修忙忙摆手,却发xiàn

薛灵妩身后的楚风也正一脸严肃的瞪着他。

“楚风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琉灵修笑着问。

可楚风的脸上却一丝笑意也无,他走到琉灵修面前极认真的看着他,漆黑干净的双眸里满是失望。

“大师兄,我一直以来都很敬重你,可你最近太让我失望了。你是一个修道之人,有这样的行为举止已经很不对了,他人妻不可欺,你竟连做人的原则都无法遵守,实在是……实在是……”楚风从没和别人红过脸,吵过架,此时责备起琉灵修来更是词穷。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憋的通红。

“得,馒头妹不用你来报仇,你看我们楚风都倒戈帮你出头了。哎,我这人还真是不招人待见啊。心烦,心烦,不如出去喝杯酒找个姑娘聊一聊。”琉灵修见楚风面色不善,好像是真的动了怒。忙转移话题想走,可谁知却被楚风一把抓住了衣领,还不待他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楚风一下子。

“我今天一定要打醒你!打醒你!”楚风捏起拳头又狠狠揍起了琉灵修。

“喂!你打我做什么?你疯了!”琉灵修吼道。

“我没疯!我就是要打你!你还问我为什么?你喜欢薛姑娘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找别的姑娘呢?喜欢,你知dào

什么是喜欢吗?你喜欢她不是应该从一而终吗?我现在就替全天下的姑娘教xùn

一下你这个负心汉!”楚风心中的火终于爆fā

出来,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了琉灵修的身上。竟像撒气一般。

“楚风你不要这样!他身上有伤!”薛灵妩忙上前去拉楚风,虽然她也很讨厌琉灵修这个样子。但还是要估计他身上的伤。

“他的伤早就好了!薛姑娘你别被骗了,我看到他天天偷偷喝酒呐!”一提这个楚风更是生气,手上的拳头顿时也重了几分。

“好了!别打了!”琉灵修此时也生了气,只三根手指便擒住了楚风的手腕,他立kè

疼得眦起了牙。

“你不要以为你修为比别人高,就可以欺负人!”楚风吃痛,却又挣脱不开。气愤、委屈交错陈杂,这大师兄小的时候就一直欺负他,每次闯了祸也让他被黑锅,这也就算了,这次出来他看着大师兄屡屡破戒,又四处……,楚风新同九缨学了一个词,叫做“招蜂引蝶”。这词他都没好意思说出来,看着琉灵修的眼神不再是小跟班似的崇拜,而是流出几分陌生来。

“楚风你到底是怎么了?”琉灵修真zhèng

被楚风的眼神吓到了。松开了抓着他的手。不知dào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师弟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终于不再是那个老实甚至有些懦弱的孩子了。只是挑这个时候独立人格崛起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以后就没人帮自己背黑锅了,闯祸的时候就需yào

深思熟虑了。琉灵修的眼睛晃向一旁的九缨,难道这家伙发飙是为了在姑娘前展示一下自己的男子汉气概吗?为了这木头一般的小师弟,那他这打挨的也算是不冤枉。

“师父收我的时候就告sù

我修道之人济世为怀,慈悲为念,我从不曾忘记过。可你却连这基本的都没有做到。这也就罢了,你却连一丝的责任心都没有。你……”楚风顿住了话头,他看到琉灵修的脸上竟又泛起一股欠打的笑意来,他实在不明白师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

“你要还是这副样子。那我同你实在是无话可说了。”楚风冷下脸,嘴唇紧紧抿起,整个人笼了层寒霜一般。

“不是,我不过就是开句玩笑,你这么大反应?你又不是头一天认识我,我一直是这个样子的。”琉灵修终于意识到楚风是真生了气,忙正了脸色,解释道。可谁知楚风丝毫不理会他,转身出了门。

“这个小心眼儿的家伙,我抱的是你又不是他,跑什么啊?”琉灵修又转向薛灵妩道。

回应他的是一个大白眼,薛灵妩实在是很想狠狠地揍琉灵修一顿,但她心里还记挂着慕云庭,刚才那家伙一句话不说就黑着张脸走了,她还是有些担心的。才没有功夫继xù

跟琉灵修在这里耗着,丢下一个白眼便跟着楚风冲了出去。

“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啊?算了,都走吧,走吧。”琉灵修沮丧道,却发xiàn

一旁的九缨正含义不明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琉灵修纳闷道,“今天大家怎么都这样对我?”

“好了,都走了,你就别硬撑着了。”九缨轻声道。

“撑?撑什么?”

“你身体里的蛊虫都快出来了,那口血你就别憋着了,吐出来可能会舒服点。”九缨走到琉灵修面前,柔软的手顺着他的胸膛摸索,肠道、胃、肺、心脏。(唐舵主欢迎你家陆神医前来救命啊。推荐《国医馆水月录》唐深深)九缨惊讶地看向琉灵修。他的情况比自己方才看到的还要严重十倍,真想不到他是怎么站住并且还能笑出来的。

“你小小年纪倒是厉害,你既然都能看出来,那能解吗?”琉灵修颓然跌坐在地,一口殷红鲜血吐出,黑气又笼上了脸庞。天机道人给的药只能压得住一时,吃多了反而伤身。

“不能。”九缨干脆道,“我虽然看出来你体内有蛊虫。但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所以没办法解。你哪里沾的这东西?竟这样厉害?”

“既然你解不了也就不必问这么多了。”琉灵修看着九缨还放在自己胸口的手,顿时警惕起来,“还有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这不是好奇心嘛,想研究研究这蛊虫。你吃了这个,暂时能止住你的内脏出血,疼我是给你止不了了。那些都会麻痹神经,反而会影响感知病情,不好。”九缨拿出一只奇形怪状的小虫子递给琉灵修道。

“你确定是要我吃这个?”琉灵修看着那只还在扭动的小甲虫问。

“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这东西其实不难吃的。”

琉灵修深深吸了一口气,捏起那只小虫子放进嘴里,三嚼两嚼地便咽了下去。跟一直吐血相比。吃一只虫子似乎更容易接受一些。

“楚风和薛姐姐不知dào

你受伤的事?”

“不知dào

,不过你也不用告sù

他们。”

“为什么?他们知dào

你受伤了不是就不会同你生气了吗?”

“你都没办法治,他们更不知dào

该怎么帮忙了,告sù

他们有什么用?还不是多添两个人担心。”琉灵修摆摆手,满不在乎道。

“可你这样随时会死的。”

“不会的,我命大的很,哪能被一只虫子折磨死?”琉灵修笑笑,忍住了胸口又涌起的刺痛。他不想薛灵妩知dào

这件事替自己担心,他虽然希望死后能有人为自己伤心掉泪,但他还是希望他喜欢的这个姑娘能永远开心。

琉灵修喜欢爱笑的姑娘。笑容,是他觉得最好kàn

的表情。

“你们两个叽叽咕咕在这里说什么呢?”薛灵妩突然从门外又冲了进来,惊讶地看到琉灵修和九缨凑在一起,九缨的手还搭在琉灵修的胸前。

“怎么?吃醋了?”琉灵修狡黠地眨眨眼。

“刚才楚风打你的时候我真是不应该拦着!”薛灵妩生气道,不再理会琉灵修,拉过九缨恳求道:“我有事找你帮忙。”

“怎么了?”

“慕大哥刚才出去不知dào

去哪儿了,我想让你帮我找找。”

“你找他做什么?那么大的人了你还怕他想不开自尽啊?不对,他已经死了。”琉灵修插嘴道。

“你闭嘴!”薛灵妩吼。“他刚才来的时候是想跟我说案子的,我只是好奇他是不是又找到了什么线索。九缨你不是最擅长找人的吗?你帮帮我。”

“可是慕大哥是魂魄,没气味的,怎么找?”九缨犯难道。

“对啊。他没味道。”薛灵妩犯了难,皱起眉毛想要怎么办。等眼睛溜向一旁的琉灵修时便嘿嘿笑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琉灵修立kè

抓紧衣襟后退一步。

“灵修哥哥,”薛灵妩用甜得发腻的嗓音撒娇道,“你帮我找找人嘛,你的法术那么厉害,找个魂魄应该不成问题的吼?”

“哎哟!哎哟!”琉灵修忙捂着胸口惨叫,“刚才被楚风打的似乎是伤口裂开了,我看我是不能出门了,馒头妹你还是等他回来好了。”

“别装了!你捂错地方了!”薛灵妩收起了自己的甜腻,鄙视琉灵修道。

“这边吗?”琉灵修换了方向又哎呦起来。

“好了,帮帮忙。你刚才抱我我都没跟你收钱,两清喽!”薛灵妩干脆道,一把拉过琉灵修就往门外冲,“别啰嗦了,走吧。晚了说不定他已经破案了。”

“着什么急,我的速度肯定比慕云庭那家伙快,一定给你找到人。”琉灵修安慰薛灵妩道,趁她不注意忙拿出天机道人留个他的瓶子,偷偷倒了一颗药在自己手中。

要是出门找人,不想办法止住身上那嗜人的疼痛,恐怕脸上的汗都会出卖自己。

ps:

暮子季的《霍氏青敏》完本了,喜欢看完本的亲记得去关注啊。

第一七四章 流星银镞

乱,很乱。

慕云庭好容易压下心头泛起的五位情绪,想好好理一理现在的案子,却发xiàn

自己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脑子里乱成一团,一闭上眼睛全是方才看到的情景。

她会不会追出来解释呢?慕云庭在门外顿住了脚,希望薛灵妩立kè

跟出来同他解释方才的事,告sù

他为什么自己会被琉灵修抱在怀里。可他等了许久,直到觉得外面的太阳照在身上已经觉得滚烫,他期待的人还是没有出现。他不知dào

此刻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楚风正在帮他伸张正义。慕云庭只是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

是啊,他算什么人,又凭什么让别人给出解释呢?慕云庭看着江夫人的丫鬟匆匆出了门,却只是看着。他知dào

江夫人一定是听到了九缨的话,然后派人给霍芷秋送消息去了。他猜的不错,九缨不过是假装同一个丫鬟闲聊,说了几句薛灵妩事先交代好的话,江夫人就按捺不住要行动了。

慕云庭本来应该要马上跟上去,看看霍芷秋收到自己仍然怀疑她的消息之后会采取什么行动,可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丫鬟出门,自己却一边发呆一边选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紧张、愤nù

、醋意、混乱、放空,还有心动,这些情绪都是慕云庭从没有感受过的,他忍不住将手覆上了自己的胸口,他摸不到里面有任何的跳动,但每次面对薛灵妩的时候他却又感觉到这里的悸动。不开心是这里,开心也是这里。慕云庭本来以为情绪是靠脑子控zhì

的,可现在才发xiàn

原来脑子什么都控zhì

不了,反而要听从心的驱使。慕云庭不喜欢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无力,放佛一切会被别人抓在手中一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噬魂的心情都要受一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姑娘左右呢?

这里是……

慕云庭抬起头看看,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见到陆蕙娘的那家字画店。其实他一直想回来看看,但这几天忙着沈府的案子,实在是抽不开身。所以竟耽搁了下来,谁知今天却下意识的来了这里。算了,沈府的事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倒不如来这里再看看。

这家字画店同自己上次来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所有东西都落了一层薄灰。应该是陆蕙娘死后就再没人打理过这里了。慕云庭本以为陆蕙娘在凌阳城应该有一两个朋友,或者这家店还有别的人在照管,但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其他人了。

慕云庭又摸索到百宝架后的机关打开了面前的架子。墙壁里掏空的小格里已经空空如也。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自己拿走,一对女人的耳环,一个刻着偷梁换柱典故的密图盒,一块绣着五爪龙的褚黄色残绢,还有一件是先帝的随身小玺。慕云庭一见到这些东西就已经猜出了所有东西的来历,只是还不敢相信而已。

慕云庭叹了口气,又将架子复位。如果真相真的同自己想的一样。那这件事就太复杂了。

“喀拉拉拉。”那百宝架转动着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慕云庭眉毛一动,此时他才注意到这个架子上最底下的一格上的薄灰缺了一块。像是衣袖拂过蹭出来的印子。有人来过这里。

“哧!”一声极细的破空声。看到那印子慕云庭便料到这里可能有人,便很是警惕,这一声响还不及到他身后,慕云庭陡然回身,那锐鸣着的小小银色箭镞及时地被他阻在了手心。

“砰!”慕云庭没料到那箭镞竟猛然炸开,犹如一朵烟火一样在他的手心绽放开来。慕云庭竟觉得很是漂亮,不过这美丽很是残酷,若自己是个活人,只怕现在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了。果然刚才还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空手就可以接下这只箭镞。当鬼当太久了,仗着自己不会再死去便放松了很多警惕。

烟雾还未及散去,一根精钢长棍便冲着慕云庭的面门直刺过来。慕云庭微微后仰,让过了那一刺。谁知那长棍灵活如蛇信,慕云庭刚躲过第一下,第二击立kè

紧咬而来。点、刺、扫、拨。明明只有一根长棍在攻击,慕云庭眼前的棍影却画出了一张密集的银色光网。

“是你!”慕云庭惊讶地看着烟雾后长棍的主人,不必看那张脸。只看那身形他就认了出来。

“怎么会是你!”那人也很惊讶,见是熟人便忙收了兵器,捞起腰间悬着的一条布巾在自己脸上猛擦一通。即便此时已经是深冬天气,袁游远的一身肥肉还是让他出了不少的汗。

“你来这里做什么?”慕云庭问。这个袁游远只是浔阳城的一个小小捕头,慕云庭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他的那套查案逻辑慕云庭更是不敢苟同。但他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圆滚滚的人竟是个高手。

“我来这里找人,你又来这里做什么?你认识这家字画店的主人吗?竟连墙上的机关都知dào

?”袁游远纳闷道。

“你认识陆蕙娘?”慕云庭立kè

问。

“陆蕙娘?”袁游远摇摇头,“不认识。她是谁?对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姑娘呢?”

“那你到这里来是要找谁?”

“找这家字画店的主人啊,你不会是这里的主人吧?”袁游远说完马上又否定了自己,“不对,不对,师父说这里的主人是个女人。”

“师父?”慕云庭扫了一眼袁游远手里的银色长棍,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家店的主人是无缺鸳鸯陆蕙娘,而袁游远口中的这位师父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武英殿四侍之一的有流星银镞之称的崔岱远。这位崔岱远比陆蕙娘更加神mì

,样貌根本无人见到,只知dào

他喜穿白衣。身形俊逸,棍法精绝。跟他的人相比,更出名的似乎是他的兵器。袁游远手里拿着的那根长棍光滑纤细,精钢打造,却是两头打通,填有带火药的箭镞,一旦放出如流星般迅疾闪亮。长棍攻击防御的范围始终有限,这箭镞便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先帝南征北战。这箭镞不知烧了多少敌军帅旗,取了多少头颅下来。但却没有人有机会看到崔岱远的样貌。

先帝武英殿的四大侍卫已经出现了两位,这更印证了慕云庭的猜测。

“崔岱远是你师父?”慕云庭指了指袁游远手里的兵器问。

“你认识我师父?感情大家还真是熟人啊?”袁游远立马笑开了花,他刚才见慕云庭进来险些吓死,所以一出手就是最狠的杀招。流星箭镞不可能有人全身而退,可这个人却一点伤都没有。他若是朋友还好说,若是敌人。自己肯定就折在这里了。直到现在听慕云庭语气和善地叫出自己师父的名字,才放松了警惕。崔岱远这个名字还是师父临死前告sù

自己的,他在浔阳城住了那么久,别人都以为他不过是个烧陶的崔二。现在慕云庭能叫出他的名字,起码是个熟人。

“这家店的主人就是陆蕙娘,她已经死了。”慕云庭没理会袁游远套的近乎,淡淡道。

“真的死了?谁杀的?不会是你吧?”袁游远的长棍立kè

横了起来。肥胖滚圆的身子又蓬起一团杀气。

“你不用紧张,不是我。”

“真的?”袁游远狐疑道,“人心叵测我可不信。”

“要真是我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了。”慕云庭不屑道,“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袁游远的汗又涔涔下来,想用汗巾抹抹又不敢动弹,想硬气一点拒绝回答问题,可一看上对方的那双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秃噜出了答案。“这家店的主人每隔三日便会送一只信鸽到浔阳城,可最近突然断了,师父死前叮嘱过我,出现这种情况就要立kè

赶来看看。没想到她真的死了。”

“你师父死了?怎么死的?”

“几年前。重病不治。”袁游远说起自己师父并没有多少哀伤,他这个师父当年拜得是不情不愿的,若不是念在他临死前将毕生功力传授给自己的份上,袁游远才不愿接下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差事。

“不是被人谋杀?”

“不是。”

“那他临死前有没有叮嘱你什么?”

“有,就是让我时时警惕信鸽,若发xiàn

不妥立kè

过来。”

“然后呢?”

“然后就……”袁游远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来,他只觉得后心一下刺痛,又有些麻麻的。就像被蚂蚁夹了一下一般,可他的喉咙却立kè

犹如喝下一口铁汁一般,滚烫热辣的让他几乎想立kè

死去。而且这感觉还飞速地往自己的五脏六腑逃窜,疼得他倒在地上直打滚。

“救我!救我!”袁游远两手插着喉咙。惊恐地瞪着眼睛爬到慕云庭的脚边,拉着他的衣服恳求道。

“你师父临死前还叮嘱了你什么?快说!快说!”慕云庭把袁游远翻过来,焦急道。

“你救我,救我,求你。”袁游远疼得蜷缩成一团,乌紫的血不断地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

“你中的是七绝散,根本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袁游远挣扎着猛地跃起身,一把便抓住了慕云庭的衣领,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他拽倒在地!

“怎么会无药可解?我还不想死!不想死!”袁游远背过手努力抓挠着背后的麻痒,几下便将自己的皮肤撕挠出了几条血口子,希望能将身上的毒针挖出来。

临走时袁游远还溜到自己儿子的房间跟他告别,告sù

他自己趁着天黑去当大英雄去了。可谁知那小胖子睡眼惺忪地含糊了几句,说娘已经告sù

他了,爹都是骗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高手。他再也不相信了。

袁游远身上所有的痛痒突然消失了,他瘫软在地时重重地叹了口气,孩子现在大了,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他本来还想着为了他真zhèng

做回好汉,谁知竟没有机会了。

第一七五章 奇异香味

慕云庭施展轻功纵跃上房顶时,那里自然是空无一人。他方才检查过了,袁游远的后心确实是钉入了一枚纤细毒针。银针针尾稍矮,是自上而下斜入,打出这枚毒针的人当时的位置一定是在房顶。

没有声音,连屋中的空气都没有一丝波动,那银针便没入了袁游远的后背。慕云庭没感觉到周围有人,从袁游远毒发到他跃上房顶,他也没听到有人移动的声响,这人一定十分厉害,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人并且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房顶瓦片间滑腻的青苔上都不曾留下脚印,就像从来没有存zài

过一样。

慕云庭有些沮丧地跃下屋顶,却发xiàn

薛灵妩和琉灵修、九缨站在了门外。

“慕大哥,我以为你到沈府去了,怎么来了这里?”薛灵妩见慕云庭的面色很不好,小心翼翼问道。

慕云庭深深地看了琉灵修一眼,他静静地站在薛灵妩的身侧,脸上还是一贯的玩世不恭,下巴略有些挑衅似的微微抬着,白衣玉冠,骄傲的很是潇洒。慕云庭突然想也许他同身边的那个干净单纯如一朵百合一般的姑娘才是真zhèng

的般配。而自己,一个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甚至死活不明的孤魂野鬼。来路不知dào

,前途则更是茫然不知。这个想法深深刺痛了慕云庭,眼前的人也都刺痛了他的眼睛。

“慕大哥,你是不是发xiàn

什么了?”薛灵妩锲而不舍地又问。

慕云庭没理会她,冷着脸转身进了字画店,还果duàn

地将想跟进来的两个人关在了门外。

“慕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薛灵妩拍着门疑惑道。

“你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慕云庭本是横了心一句话也不再说的,但一听到薛灵妩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什么就你自己的事?我们上次不是说了,我是你娘子,你的事我也应该知dào

的吗?”薛灵妩有些着急,生怕慕云庭是碰到了什么坏事。憋着不肯告sù

自己。“你先开开门。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让我进去再说啊。”

“娘子?”慕云庭喃喃地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自言自语道:“你真的觉得自己是我的娘子吗?还是你根本不懂娘子到底是什么吧?”

薛灵妩又砸了砸门,锲而不舍地大喊,“你开门!再不开我就砸了!”

慕云庭知dào

薛灵妩不会也不敢砸门,便不再理会她,走回袁游远的尸首旁边,细细地检查着。自己以前同这个捕快也算打过几次交道,每次他都以为这人不过是个油滑的胖子罢了,谁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到万不得已崔岱远应该也不会收他做弟子的吧?

银针看不出蹊跷,只是极普通的。至于针上淬的七绝散也没什么可怀疑的。能用这毒的人多了去了。杀死陆蕙娘的同杀死文濛初的是同一个人,但却绝不是杀死袁游远的。杀人手法太不同了。重yào

的是这人为什么要杀袁游远?

袁游远并不认识陆蕙娘。那他就极有可能根本不知dào

崔岱远的真实身份,什么都不知dào

,才不过在这里露了一次面就被杀,为什么?

慕云庭想不通,如果是因为陆蕙娘和崔岱远共同知dào

并且在保护的那个秘密,那凶手不应该来杀袁游远,而是应该杀死拿走密图盒的自己不是吗?但为什么他从未对自己动过手?

“临兵斗者皆”慕云庭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这是袁游远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闪过脑海的东西。七绝散的毒发作的很快,袁游远的意识很快便模糊了,瞳孔也涣散了,慕云庭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读出了那一刻盘旋在他脑海中的那一句话。只是慕云庭不知dào

这算是一句话还是单独的几个字。一时之间他也解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袁游远的身上什么线索也没有,他大睁着眼睛,犹如一个被打烂的胖娃娃一般四肢摊开,就这么松松垮垮地躺在房间中央。七绝散的毒很奇怪,中毒者口鼻渗血,死状凄惨。但却在死后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这是七绝散里面顶要紧的一味毒草和姑草的味道,和姑草本身是没有气味的,慕云庭也不知dào

这是为什么,这么毒的毒药在毒死人之后竟会留下一股芬芳。

“慕云庭!你开门!快点开门!”薛灵妩继xù

狂吼,“你要是继xù

把自己闷在里面我就放火烧了这家店!你让我进去!你这家伙又闹什么别扭?”

屋内还是寂静一片,一点回应都没有,薛灵妩狠狠踹了那门一脚,除了大脚趾头钻心的疼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血腥气?”薛灵妩敏锐地捕捉到了屋中的异样,皱了皱鼻子用力嗅了嗅,继xù

拍门:“慕云庭你开门!里面是谁死了?怎么会有和姑草香?”

“你别拍了,叫他出来干嘛?你就让他在里面呆着吧,你也别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查什么案子了,以后馒头妹你就跟着灵修哥哥一起去吃喝玩乐好不好?”琉灵修对着房中大喊。

“喂!你胡说什么!”薛灵妩瞪了琉灵修一眼。

“嘘!你别说话!”琉灵修眨眨眼睛,丢了个眼色给薛灵妩然后继xù

对着门里大喊:“噬魂我可要多谢你了,你把门好好关上,千万不要出来,也不要让馒头妹进去。”

“你到底要干……”薛灵妩抓狂地要去踩琉灵修的脚,面前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慕云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

琉灵修得yì

地冲薛灵妩笑笑,“你不要以为我只懂女人的心思,男人的心思我也懂。”

薛灵妩做了个呕吐的动作,白了他一眼之后转过脑袋瞄向慕云庭身后的房间。看到房中躺着的人的那一刻,薛灵妩惊讶地眼珠子几乎掉在地上。

“袁游远!怎么会是他?他死了吗?”薛灵妩觉得自己的心都跳漏了一拍,她同袁游远也算是熟人,虽然不太喜欢他,但薛灵妩知dào

他是个有老婆孩子的人。此刻毫无心理准bèi

地看到他的尸体,难免有些接受不了。

“我有事找你。”慕云庭一把扯住要冲进房里的薛灵妩道。

“什么?”

慕云庭揽上薛灵妩的腰,右足轻点,带着她又上了屋顶。刚才薛灵妩砸门喊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杀死袁游远的凶手来过这里,就一定会留下线索,有形的自己是看不到了,这无形的也许薛灵妩这只狗鼻子可以闻出些什么。

“闻闻。”

“闻什么?”薛灵妩看看空空如也的屋顶纳闷道。

“随便闻,将你闻到的所有味道都告sù

我。”

“哦。”薛灵妩乖乖答道,慕云庭的脸色让她很是捉摸不透,她刚来时慕云庭是一脸的怒气,可现在却是面无表情。但她觉得这面无表情反而更让自己担心。

“专心。”慕云庭看出薛灵妩的走神,提醒道。

薛灵妩忙收回心神,闭起眼睛,细细地嗅起了周围的味道。屋顶空气流通,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冬日草木干枯,更没有什么草香花香,等等,花香?

薛灵妩的鼻子敏锐地捕到了一丝特别的气味,这缕气味被绊在屋顶的一小片青苔之间,所以还没有随风散尽。这味道沁人心脾,薛灵妩闻起来竟还有一些熟悉之感。但是这个香的主人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啊?

“你闻出来了对不对?”慕云庭看出了薛灵妩脸上的细微变化,忙问。

“是。只是这味道非常淡,我不敢确定。”

“是什么?”

薛灵妩又狠命嗅了嗅,确定了那味道之后才吞吞吐吐说了出来,“这香味我曾经闻到过。”

“是我们认识的人?是谁?”

“那个……那个萧……萧太后”

“萧忆罗?”慕云庭脱口道,听到这个名字他很惊讶,但却也没有超出意料的范围。体元主人的那一枚小玺已经预示着这件事肯定会同这位太后挂上关系。

“这香味虽然同她身上的一样,但肯定不是她吧?她堂堂一国太后,总不会跑到这里来杀一个捕快吧?也许只是这凶手恰巧同她用了一样的香料?”薛灵妩猜测,但心里却觉得这可能性不大,萧忆罗身上的香味清新怡人,却很复杂,用的香料应该不下数十种,主味是一种很特殊的香料。薛灵妩那次见萧忆罗时怎么也猜不出那是什么,还特意问了萧忆罗。她说那是她自己加的一种苦橙叶的味道,还是暹逻国进贡来的。她不喜欢绝对的香甜味道,显得不够庄重,因此加了这一味略有些清苦的香料。

“你的意思是萧忆罗身上的香味是只有她自己才会有的对吗?”慕云庭听完薛灵妩的解释反问。

“是。就算是旁人那也一定是平日里同她极亲近的人才行。对了!”薛灵妩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来。

“夫人喜欢这种香,所以这几日我总是带着。”在浔阳城帝君别院,桑云重款款笑着告sù

薛灵妩自己身上香味的来源。这也是薛灵妩辨识这位千面郎君的唯一依据。

忘归桑云重,他身上的味道同萧忆罗是一模一样的。而且他善使袖箭,要想将一根银针刺入人的身体对他来说应该也是小菜一碟。只是忘归是六扇门的人,六扇门的都统又是清平侯的人。慕云庭突然困扰起来,这件事卷进来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

第一七六章 翠羽发扣

“你是说忘归哥哥来了吗?”九缨一脸兴奋,牵着薛灵妩的衣襟忍不住雀跃起来。

“嘘,小声点。我倒不会希望是他来了这里,”薛灵妩忙示意九缨小声点,“他有可能会是杀死袁游远的凶手呐。”

“不可能,忘归哥哥不是在帝都吗?他怎么会这么远跑过来杀死一个捕快?那当初在浔阳城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呢?再说了,他是内廷仪卫统领,想杀死一个捕快还不是轻易的事,为什么要亲自来呢?”九缨急切地替桑云重辩护道。

“你分析倒是头头是道,挺厉害的嘛。”薛灵妩惊诧道。

九缨有几分尴尬,想起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纯真无害的小姑娘,暗自责备自己说话太快,忙笑笑用极轻松的口吻道:“这不是跟着薛姐姐还有慕大哥久了,渐渐的也学会了嘛。”

薛灵妩自然没看出九缨的不妥,倒觉得这姑娘既然能通兽语,肯定也是个极聪明的,脑子转的快也是正常。

“九缨,你要不要考lǜ

干脆以后一直跟着我们算了,反正你驯兽一样也是东奔西走的,很是辛苦。你又没有亲人朋友的,多孤单。”薛灵妩突发奇想道。

“同你们一起?”九缨倒有几分诧异,虽然她早已经习惯独来独往,且她一直觉得同人相比,自己似乎更愿意同动物相处,但她还是及时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兴奋”地攀上薛灵妩的手臂,表示自己是无比的愿意。

薛灵妩也很是高兴,她待九缨真的如同自己妹妹一般。世间的事总是这么蹊跷,你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好,可谁知对方却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薛姐姐,那慕大哥怎么说?他也怀疑凶手是忘归哥哥吗?”九缨见薛灵妩没有怀疑,便试探着问。

薛灵妩望着九缨,不知dào

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楚风对九缨的好她全看在眼里,也自然知dào

这好是什么意思。今天楚风对琉灵修发那么大的脾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九缨身上。薛灵妩知dào

琉灵修养刀伤的那几天。大部分的饭菜都是九缨亲手做的。楚风日日看在眼里自然会有些不舒服。有楚风疼爱九缨自然是好事,但她却偏偏很是钟情于桑云重。

薛灵妩忍不住笑笑,戳了九缨的脑门一下,“你这小丫头才多大,竟也惹了不少桃花。”

“薛姐姐你说什么呐!”九缨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道。

“我是说你慕大哥想什么我哪里能知dào

?他也不知dào

是怎么了,一直淡着一张脸,看都不看我。”薛灵妩瞟了一眼独自走在前面的慕云庭,不满地撅起了嘴。

九缨听了这句话掩起嘴吃吃笑了起来,“薛姐姐你刚才还嫌我小。我看你才是幼稚。慕大哥很明显是吃醋了嘛。”

“吃醋?他吃什么醋?”

“他当然是不高兴看到灵修哥哥抱着你喽!”九缨凑到薛灵妩耳朵边小声道。

“这……”薛灵妩顿时囧红了脸,九缨若不提这件事她还打算在自己记忆中把这一笔抹掉。她也不知dào

自己方才是怎么了。竟没有马上推开琉灵修,让他那样抱着。

“哎呀,你也知dào

琉灵修这个人一惯的油嘴滑舌,喜欢同姑娘玩了。方才那个并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又是开个玩笑罢了。这也值得生这么大气?”

九缨摇摇头,“你觉得是玩笑,我看着可是情深意重。”

“九缨你怎么也学会那一套了?小姑娘家家的说这种话。”薛灵妩更是不好意思。也渐渐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对。慕云庭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相公,她还是知dào

什么是妇德的。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每次见到琉灵修却总还是喜欢和他玩,觉得同他在一起很随意也很舒服。

“喂!想什么呢?脸红成这样?不会是想我了吧?”琉灵修晃悠悠从后面踱过来,凑近薛灵妩道。

薛灵妩一听他的声音立kè

触电一般弹开了,做贼心虚道:“你又胡说什么!小心楚风再揍你!”

琉灵修摸摸有些青紫的眼角,赞同地点点头,“没想到楚风这家伙打起人来还挺有劲儿。算了,算了,我还是先不同你们回县衙了。免得他气还没消,见到我又动手。”琉灵修说着拐上一旁的一条胡同。

“你不回去那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去喝……”琉灵修看到薛灵妩皱起的眉毛忙改了口,“喝茶,我喝盏茶去还不行啊。”

“你有钱吗?”

“没有。”

“那你喝的哪门子茶。”

“这你就不懂了,我早就摸清楚了,凌阳城有三家酒馆,不是,是茶肆,是老板娘呐。”琉灵修一脸遗憾地看着薛灵妩,“所以我就不邀请你去了。”

“走吧,快走。我才不稀罕去呐。”薛灵妩忙挥手赶琉灵修,方才那个拥bào

刚刚升起的一点点亲近感登时烟消云散。琉灵修这种浪子才不可能对自己“情深意重”呐,而自己对他以后还是敬而远之些比较好。

“那我可走喽!”琉灵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潇洒地架起双臂虚枕在脑后晃荡着走了。

九缨看着他的背影竟有一些伤怀起来,只有她知dào

琉灵修哪里是去喝茶,只是体内的蛊虫又开始作祟,若不走开只怕又要吐血了。说来这蛊虫还真是恶毒,吸食宿主的鲜血不算,还要来回窜动,将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九缨不知dào

自己对忘归到底是迷恋还是喜欢,但她却知dào

琉灵修肯定很喜欢薛灵妩。他虽然当着薛灵妩的面很爱同各种姑娘打情骂俏,但自己单独去给他送饭时,他却总是客气的很,连嘴上的便宜都不会讨。九缨有些看不懂琉灵修了,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用真实的自己去面对薛灵妩。

“薛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一双干净骨节分明的手猛然伸到薛灵妩面前,十指翻飞如蝶,一只小小的翠绿色鸟儿便雀跃在了刘兰荪的掌心。

“好厉害!”薛灵妩拍起了手掌,喜悦的竟忘了同刘兰荪打招呼。那只雀鸟毛色翠绿闪亮,一对黑豆一般的小眼睛灵巧地转着。它此刻正用自己鹅黄色的喙梳理着尾巴上漂亮的尾羽。还不时地昂起头来啁啾几声。薛灵妩很是喜欢。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它的羽毛。那羽毛一定柔软蓬松极了。

谁知刘兰荪竟合起了手掌,两只手将那只翠鸟拢了个严实。然后让薛灵妩在双掌的接缝处轻轻吹了一口气。等他的手心再展开时,一一枚翠绿色羽毛形状的发扣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那只小鸟呢?”薛灵妩好奇道,那发扣很是漂亮,但她还是喜欢活蹦乱跳的小雀儿。

“这只发扣就是那只小鸟变的,这样它就能一直陪着你了。”刘兰荪说着将那枚发扣小心翼翼扣在了薛灵妩的一侧发鬓之上。

“我为什么总是能遇到你呢?而且每次都有很大的惊喜。第一次你送了我一条花朵变成的小鱼,上次又让茶水自动写出了我的名字,这次的礼物我不能再收了。”薛灵妩抹下那发扣,想还给刘兰荪,却被他阻止了。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姑娘不要介yì

才是。你我相遇就是缘分,收下吧。”刘兰荪笑着道。

薛灵妩看着眼前人。也不再推辞。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爹爹,刘兰荪的年纪只怕跟爹爹差不多,连此刻脸上的笑容都是一样的,慈祥的,有些宠溺的。她以前觉得父亲就应该像巍峨的高山一样,庇佑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太温柔谦和。不能给他安全感。但现在却似乎有些明白,坚忍的性格有时比刚硬的拳头还要靠得住。就像水流,静处时波澜无惊,但却也有奔腾汹涌的时候。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刘兰荪见薛灵妩有些呆愣愣的,便主动问道。

“我也不知dào

。”薛灵妩摇摇头,看看天已经有些灰蒙蒙了,便下意识道:“也许该回家吃晚饭了。”吃了饭可以早点睡,昨晚折腾了一宿。

“薛姑娘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去看第二场斗彩啊。今晚的肯定比上次的要精彩许多呐。”刘兰荪邀请到。

“今晚吗?”薛灵妩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你要表演什么?”

刘兰荪神mì

地笑笑,压低嗓音道:“天机不可泄露。”看薛灵妩有些失望,他眨眨眼道:“不过我可以告sù

你天凌空表演什么。”

“你怎么知dào

他的呢?”

“你听说过醉婵娟吗?”刘兰荪没有正面回答薛灵妩的问题,反而问道。

“醉婵娟?听起来好像一种酒的名字。”

刘兰荪的眼睛转向灰蒙蒙的天际,那里能看到太阳沉沦前的最后一抹微光。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惆怅和希冀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薛姑娘可听说过这首诗?”

“听过,说的是嫦娥盗了后羿的不死药,奔向月宫为仙的传说。醉婵娟,婵娟就是月亮,难道天凌空的彩戏同嫦娥有关?她不是个仙子吗?”薛灵妩惊讶道,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期待。上次天凌空斗输了,这次一定会使出看家本领来扳回一局的。

“仙子他是请不到了,不过他可是找到了传说中的青春不老药。”刘兰荪的语气里满满的竟是钦佩。彩戏手法不管如何高超那都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都是骗人的。可天凌空这次的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派去的眼线竟看不出任何的机窍。回报说天凌空也许真的是找到了不老药的配方。

“青春不老药?”

“是,就是醉婵娟。只要小小一瓶,就能让你青春永驻。”

第一七七章 国士无双

“砰!”烟花炸起,吓了薛灵妩一跳。细碎的火星从天空落下,像下了一场彩色的雪一般晶莹漂亮。这让薛灵妩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发xiàn

慕云庭的影子。方才刘兰荪邀请她来看斗彩,慕云庭就很是不高兴。本来薛灵妩还在犹豫要不要答yīng

,但一看到慕云庭阴沉的脸便下决心要跟他唱一次反调。

哼!凭什么每一次都要听他的?什么都由他做主也就算了,还一直给脸色看,什么意思嘛!薛灵妩很是气不过,自己又不欠他的,对他已经算够好的了,给脸子就算了,还不说原因!薛灵妩最讨厌莫名其妙的事。

薛灵妩正生着闷气,却捕捉到一股熟悉无比的感觉靠近,再抬头时,不远处的树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双剑眉微微皱起,本就纤薄的唇此刻更是抿成了一条线,嘴角向下,脸上的表情比之刚才的漠然更多了两分不屑。

嘿!你不想来别来啊!来了又摆什么高傲造型!还坐在树上,显摆你轻功了得吗?

薛灵妩仰着脑袋瞪着端坐树上的慕云庭,恨不得扑上去挠他几下子,把他脸上的不屑淡漠通通撕碎,让他像个鲜活的人一样有喜怒哀乐、悲愁忧狂。

“开始了,开始了。”九缨扯了扯薛灵妩的衣襟,提醒她道。

薛灵妩冲慕云庭撅了撅嘴,转回了脑袋。这次斗彩还是在上次的看台,周围的人依旧是海海漫漫。大红的灯笼比上次还多了十数盏,若不是那天空中那一轮清冷的皓月,薛灵妩当真觉得现在是白日里了。

这次先上台来的是刘兰荪,依旧是一身浓的化不开的墨绿衣袍。如一方深渊美玉一般,步履稳健,双手空空上得台来。他一上来,本来喧闹无比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刘兰荪不急开口,用那双神mì

莫测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台底的众人,不知dào

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薛灵妩觉得他的目光滑过自己时,嘴角略动了动,似乎是冲她笑了笑。

“他冲我笑了!冲我笑了!”薛灵妩身旁的一个姑娘尖叫一声,似乎是太过兴奋,竟瘫倒下去。看来同薛灵妩有着一样想法的人并不是少数。

“凌阳城是个好地方。”刘兰荪淡淡地开了口,他的声音缓慢低沉。但不知dào

为何却极具穿透力,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他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清楚有力。

“许多人大概不知dào

,其实我也是凌阳人氏。只不过许久以前离开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这里同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过去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物是人非,从来都是一件格外伤怀的事。”刘兰荪说着垂下了头。神色黯然。

“人的寿数有限,活的再久,也有死去的那一天。每天都有婴儿降生,也有老人死去,今日来的各位应该都经lì

过死亡,或者是家人,或者是朋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看到他,不能再同他说话,不能再触摸到他。”刘兰荪一边说着。手伸向自己的前方,似乎是想触摸空气中站立着的某个人一般。

台下的众人很是疑惑,不明白刘兰荪今日怎么说这么多的话。

“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尤其是那些我们称之为人杰的人死去。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天妒英才。许多有着惊世才华的人总是在还没来得及将他的所有才智展露出来时便早早死去,留下诸多遗憾。不仅是死去的,对活着的人也是遗憾。我记得凌阳城就有这么一位。”

“苏辛公子!”“苏殿元!”台下立kè

有人响应,有人带头喊起这个名字之后,除了薛灵妩和九缨,所有人都在纷纷点头。

“绿槐高柳咽新蝉,熏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沈烟。棋声惊昼眠。”刘兰荪轻声念道。

“苏承淮!”薛灵妩一听这阙词立kè

便知dào

了众人刚才喊的苏辛公子是谁。这人她不止是听说过,甚至可以说是听着他的诗词长大的。薛灵妩的娘亲云容很喜欢念词,尤其是苏承淮的。薛灵妩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娘就常念给自己听。而且每次念的时候她都喜欢去折一些新荷或者嫩柳来放在房中,再焚上一炉瑞脑。一看就是一整天。

苏承淮是有名的才子,四五岁时便能作诗填词,十二岁便声名远播。丹青、琴瑟、萧管、对弈,没有他不会的,没有他不擅长的。尤其是一笔好书法,更是千金难求。但他最厉害的还是诗词,能求得苏承淮写一首绝句,填几行词,那可是多少高官豪商梦寐以求的事。一般而言,工于诗词的人大多仕途都不甚得志,或是自己不屑,或是遭人嫉妒,总之功名上都差些意思。可苏承淮却不同,十六岁参加府试便是头名,二十岁会试又是魁首,连御前殿试都是第一位。先帝对他青眼有加,破格当场点官,授了文渊阁大学士。所有人都以为苏承淮要大展拳脚,甚至有人猜测帝君还要招他为东床快婿之时,这位惊世才子竟患了顽疾,一病不起,死时才二十二岁。

“正是苏辛公子。我想很多人应该都读过他的诗词,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有幸能见到他,一睹他的卓绝风姿。今日不如由我来实现大家这个愿望。”刘兰荪的声音依旧不大,但却如同一个炸雷,让台下的人群彻底沸腾了起来。

“哗!”在众人还在猜测刘兰荪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身后竖起的一根木杆上已经悬下等身的一副巨画来。

薛灵妩定眼看时,是一幅比刘兰荪还高些的山水画。微雨、薄雾、卷云、飞鸟,连绵的青山前是和缓清波,江水浅浅荡漾,一艘扬帆小船正随波逐流。满纸云烟,水墨迷离,这一卷画犹如仙境一般飘渺虚空,令人看之不免心驰神往。

“这是苏辛公子的画,不过却是幅仿品。只是这人仿的不甚高明,忘了题诗,也没有落款。我看着这边的留白有些大,很是不美,所以想请苏辛公子把他的诗提上。”刘兰荪说着冲台侧大声吩咐,“笔墨伺候。”

在一旁候着的两个人立kè

抬了一张放着笔墨的小案上去,在刘兰荪身边搁置妥当。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兰荪该不是疯了吧?苏承淮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给他题诗?”

“会不会是要请乩仙?”有一个声音道,他一说完四周立kè

是附和之声。

“请乩仙有什么了不起,静虚观的散人不是也请过几次吗?”

“你懂什么,他请的都是小仙,又不能事先知dào

,刘兰荪这次可是点名请,而且苏承淮,那可是文曲星君,要是能把他请来也是要顶大的面子了。”

“刘兰荪不是个彩戏师吗?怎么会请乩仙?”

“嘘!来了来了!快看!”最先说话的那个声音大声喝道。

刘兰荪依旧气定神闲地站着,两手袖起,但他身边搁着的狼毫笔竟自己立了起来,犹如被人抓着一般还向一旁的砚台里沾了几下墨。接着那笔径直去向刘兰荪身边的山水画,薛灵妩注意到那笔还微微上下颠动着,就像真的有人握着它在走路一般。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船下水如天。”那笔上下翻飞,不一会功夫便在那画的留白处书了四行诗。若飞若动,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龙若凤,那空悬着的毛笔写出的字很是漂亮俊逸。

一首诗写毕,那笔便垂了下去,再也不动,任由笔尖上的残墨滴答落地。薛灵妩都能闻到那淋漓的墨汁散发出来的墨香。

“好!”台下照例又是一片叫好声。

“古人云遇当歌对酒竟留连,苏辛公子也不例外。他同我说他今日肯赏光回来,就是因为思念凌阳城的美酒。”刘兰荪解下腰间悬着的一只小小酒壶,拔下塞口轻轻晃了几晃。

酒香四溢。

“不必喝,单闻这酒香人就要醉了。”刘兰荪笑着转过身,对着那只笔后的一团空气道。

“苏辛公子,喝了我的酒可要赏脸现身了。”刘兰荪说罢将手中的酒壶对着那空气一抛,酒壶却没有落地,被一只众人看不见的手稳稳接住了。接着薛灵妩看到那酒壶缓缓上升,然后倾斜,一股清冽的酒液从壶口倾出,接着像真的入了谁的口似的凭空就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薛灵妩喃喃自语道,她本以为刘兰荪也有召唤魂魄的能力,所以才能让众人见到那位苏承淮。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亡魂之气。

“好酒!”一个清朗却有几分倦怠的声音响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众人便看到了喝下那些酒的人。

不知何时起风了,掀起了苏辛公子的发带衣袂。他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面若冠玉,白衣胜雪。苏承淮手执酒壶,眉目微醺,他就那样将身子随意地往身旁的小几上一靠,不理会台下的一片混乱,又扬起脖子喝起了酒。

看着台上的人,薛灵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彼何人斯?翩若游龙,华茂春松。修短合度,皓质呈露。仪姿仙逸,神光合离。德爰礼智,才兼文雅。

苏承淮传世的除了他那些惊世骇俗的才学之外,还有他那凌波出尘的俊美仪容。所以帝君才会在殿试之后亲手写了“国士无双”四个字表赠于他。

………………

(本章的诗词原作为苏东坡。)

第一七八章 我杀了你

银色,薛灵妩觉得台上的这位苏辛公子周身散发出一轮月亮一般的清冷银色。那一层光芒流转着将他的周身裹住,并像股清泉一样腾起一层水滴般的细雾,飘渺出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真实,而且很是不容侵犯。就像庙堂上的神像一般,完美的毫无瑕疵。薛灵妩甚至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本就应该早亡,他不应该留在世间,免得被世间的污浊沾染了。

“刘兰荪也是柩冥师?”

有人在薛灵妩的耳边突然轻声道。薛灵妩吓了一跳,转过脸看时吓了第二跳。

“靠!”薛灵妩还是忍不住把这个字骂出了口。

慕云庭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从树上下来,站在了薛灵妩的身边,而且由于现场实在太挤,他的身体不得不和挤在薛灵妩身边的一个女子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这也就罢了,慕云庭比那女子高出将近一个头来,所以刚才薛灵妩转身看到的场景就犹如慕云庭从那女子的身上长出来了一样。薛灵妩的小心脏吓得差点哆嗦出来。

身边的女子听到薛灵妩的那一声骂很是不满地转过脸来瞪了她一眼,接着打了一个巨大的哆嗦,抱紧了双臂。

“很冷对吧?”薛灵妩笑笑,大方的谅解了那姑娘的白眼,她可是知dào

慕云庭身上是有多冷。那姑娘这才友善地点点头,穿起了手臂上挂着的披风。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慕云庭又问,但他却不看薛灵妩,只定定地注视着台上。刚生着气又同人说话,慕云庭也觉得有些拉不下面子。

薛灵妩在内心小小地挣扎了一下,是果duàn

顺杆儿爬消除两个人刚才的不愉快呢?还是给慕云庭一次教xùn

,让他不要觉得自己没脾气,就可以随便欺负。想怎样就怎样。

“咳!”慕云庭提醒地轻咳一声。这一声咳嗽打乱了薛灵妩内心的小涌动,本来涌起的一点点反抗意识顿时烟消云散,无比迅捷地选择了卑躬屈膝。

“不是,不是。如果他是柩冥师那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应该感觉的出来的。”薛灵妩的话不由自主地就从自己嘴里溜了出来,说完她不由暗骂自己总是这么好糊弄。

“那这个苏辛公子是怎么一回事?”慕云庭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终于觉得斗彩的几分有趣来。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苏辛公子的眼睛扫过台下众人。三分淡漠五分倦怠。看似很是不食人间烟火,接着便目光上抬,盯着天空上的月亮轻轻吟道。薛灵妩看着却觉得这眼神略有几分空洞黯淡,而且在眼前这个所谓的“苏承淮”身上。薛灵妩什么也感觉不到。

“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他肯定不是魂魄,当然也不是活人。也许只是刘兰荪的什么高超戏法吧。”薛灵妩赞叹道。连今天下午的那只小鸟的简单戏法自己都看不出关窍,更别说现在的了。

“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慕云庭的好奇心完全被激发出来,身形飘飘荡荡便到了台上。

“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休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苏承淮继xù

念诵着他的《行香子》,同刘兰荪一样。他也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慕云庭本是好奇心唆使。想在近处看一看这个不知dào

是魂魄还是影子的人,可及待他站在苏承淮的身边,心底却生出一种很是异样的感觉。熟悉,但却是很不好的熟悉感。本想伸手摸一摸他到底是什么,但却涌起一阵畏惧感。慕云庭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位无双国士只这样随意地站着,似乎就有一种威慑力。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慕云庭竟同苏承淮一起念完了剩下的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比苏承淮还快了那么一些。慕云庭自己惊讶极了,当他这句话说出口,脑海中原本混沌封闭的记忆似乎被猛地撕开了一个缺口,一段无头无尾的记忆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你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他还挺沉得住气。”苏承淮斜靠在睡榻之上,病体支离,但那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唇角的浅笑更是没有半分勉强。

慕云庭没有说话,他有些不耐烦,不明白为什么会接到这样一个任务。剪除异己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血影做的吗?什么时候自己都沦落到要替别人杀人的地步了?哦,不对,慕云庭在脑海中纠正了自己,三年前他还是满指鲜血的,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剑下。虽然现在不必杀了,但不代表这些血已经洗净了。

苏承淮依旧保持着脸上的淡然微笑,拿起手中的酒壶又喝了一口酒。他看着眼前这个要索他性命的人,却没有一点怨恨之情。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而自己就是因为不想当别人的的棋子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反正孤家寡人一个,不怕连累别人。

“你是噬魂吧?六扇门那位鼎鼎大名的金牌神捕,能劳动你亲自出马,也算是我的荣幸了。只是我不知dào

你要怎么取走我的性命呢?”苏承淮兴致勃勃地问道,似乎讨论的不是对方要怎么杀死他,而是要卖给他一幅心爱已久的字画一般。眼前站着的人犹如一柄利剑,锋利有余,但锋芒太露、锋刃太过刚硬。若不懂得收敛,只怕很快便会断于他人之手。

“要想在这世上活的太久,还是柔软些好。”苏承淮像是同慕云庭说,但却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喃喃道。

慕云庭依旧是面无表情,他并不喜欢这个任务,也不喜欢眼前这个人。什么国士无双,不过是沽名钓誉。哼,文人。不过是些整日里吟诗作画风花雪月的废物罢了。慕云庭拿出准bèi

好的酒壶丢给苏承淮,那是帝君御赐,虽然只小小一壶,但却价值连城。

“青山贯雪。”苏承淮打开壶塞深深吸了一口,赞叹道,“没想到我苏辛竟还有这么好的福气,死都比别人死的快活!喝完美酒挨刀子只怕不会很疼吧。”

“这酒就是今年凌阳嵇家上贡的御酒,帝君特赐予你,算是饯别。”慕云庭盯着苏承淮的眼睛,想在那里看到些什么。

波澜无惊,苏承淮想都没想便喝了下去。慕云庭从那双眼睛里读到的是他不知dào

这酒有毒。

今年的青山贯雪是苏承淮一路从凌阳督运到了帝都,现在御酒出了问题,他自然是难辞其咎。帝君不想审问,他害pà

最后的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连其他大臣上的举告苏承淮私通柔然国,意图不轨,并要弑君谋反的奏折他都一并烧了。与其知dào

他亲手点中的这位无双国士是个弑君谋反的逆贼,倒不如不知dào

真相,稀里糊涂的一杯酒赐死了事。他又孤身一人,这案子就可以到此了结。

苏承淮若知dào

这酒有毒,便也能领会事败,帝君要赐死他的意思,若不知dào

有毒喝下,那只能算他枉死。不管哪一种,帝君都会以国士之礼将他厚葬。帝君是很赏识苏承淮,若不是碍于身份,他们也许可以结为兄弟,帝君甚至要将自己的妹妹下嫁于他,只是同皇位相比,这位绝世才子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酒中的毒猛烈无比,寻常人毒发一定会痛苦万分,倒地哀嚎直至惨死。可苏承淮却惊人地忍住了所有的疼痛,稳稳站起,眉目间竟还露出了几分闲适慵懒,甚至还挥毫写下了这一阕《行香子》。笔走龙蛇、酣畅淋漓。

等他颓然倒地,嘴角的笑意渐渐冷去时,慕云庭反倒对这尸首生出几分敬意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坦然地面对来自至交之友的杀戮。甚至连缘由都不问。这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苏承淮只是不想自己的朋友或是只有自己当他是朋友,太过为难,既然死能解决这件事,他又何必偷生?

那是慕云庭第一次觉得杀人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甚至想将苏承淮救回来。很讽刺的一件事,杀人凶手竟想将把他的杀人对象救回来。

慕云庭的记忆片段到此结束,这段记忆很是清晰,清晰的就像昨日才发生的一样。最先是魔铃,接着是陆蕙娘,现在竟连苏承淮这个似乎完全不相干的人自己都能想起来了。慕云庭有些兴奋,现在看来离记忆的大门完全敞开似乎为时不远了。

此时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定定地望着台上的苏承淮,连刘兰荪此时已经下台了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这个表演不仅震撼而且完美无缺,但似乎所有人已经忽略了这是他的表演,而是认为今日的情形是苏承淮这个文曲星君下降到了凡间。

雪,又下雪了。今晚的雪格外的大,鹅毛一般的雪花纷扬而下。斗彩大会的灯很多,人也很多,这些热气蒸腾的那些雪花还不及落地便都融化了,薛灵妩觉得头顶像笼了一层烟雾一般。而一身白衣的苏辛公子缓缓转身,竟隐没在了身后的那幅画中。那画上原本只是孤舟独行山水间,现在船头却多了一个临江远眺的白色身影。

欢呼四起。所有人都在赞叹,刘兰荪每次的彩戏都是这样令人叹为观止却又美不胜收。

第一七九章 破茧为蝶

天凌空上台来时,所有人已经觉得他这次肯定也是输定了,甚至有人觉得天色已晚,准bèi

打道回府了。

天凌空自然看出了人群中的骚动,他毕竟年轻气盛,好胜要强,一见有人离开,脸上立kè

便挂不住了。若不是怕影响下面的表演,薛灵妩觉得他都要破口大骂了。

天凌空的衣着一向华丽,今日更是刻意修饰过,本就高挑秀雅的身材再加上冰蓝色绣木樨花的华丽雅致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光华璀璨,竟不像是个彩戏师,倒很有几分王子公侯的贵气。只是冬日里手中还执着一柄折扇,难免有些做作。

薛灵妩还是觉得许是年纪关系,天凌空纵然风度翩翩,举止潇洒,但那张脸俊美有余,沉稳不足。同刘兰荪随意闲适的态度完全没法比。他是在卖力表演,而刘兰荪更像是玩耍,将彩戏玩弄于鼓掌中,也将观众的眼睛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样一比,似乎从一上台来,有些人就已经输了。

“我想方才已经浪费了大家不少时间去看一个虚幻的影子在这里故作文雅。”天凌空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略有些不屑地讥讽刘兰荪道。他这一句话立kè

引来一片不满的嘘声,薛灵妩身边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叫的最凶,恨不得冲上台将天凌空轰下台来。当然也有不少年轻少女一脸痴醉地盯着天凌空。

“大家稍安勿躁,”天凌空继xù

道,“既然雪这么大,我想大家也都急着回家。我的表演会非常短,但却会非常精彩。我保证。”

天凌空纤长的手指一转,手中的折扇便徐徐打开,等扇面完全展开时他又将折扇轻轻抛起。等扇子将要落下时,天凌空捉住了扇尾,将扇面与地面平行,一只盛着殷红色液体的剔透晶莹的水晶瓶子便出现在了扇面之上。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天凌空拿下那只小瓶轻轻地晃着,“我记得上次刘兰荪给大家表演了怎么让一朵花在瞬间长成一株完整的梅花盆景,这其实没什么稀奇。不过是些巧妙的机关罢了。事物本就是往前发展的。种子长出树枝再开出花朵没有什么稀奇,若是能让这一切倒回,会怎么样呢?”天凌空故yì

留了个问句,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他那瓶子里会不会就是刘兰荪说的那个青春不老药醉婵娟?”薛灵妩悄声同九缨讨论道。“颜色真是漂亮,就像西域酿制的红葡萄酒一般。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可惜我只喝过一次。还是大伯父搞来的,我和表哥偷着喝的,只偷到了那么一点点。”薛灵妩抿了抿嘴唇,她很喜欢那个味道,味厚缠绵,有着中原酒少有的果香。

“对啊,以前我以为我们乌蛮的米酒和五毒酒最是好喝。没想到西域产的酒那么好喝。而且最好是放在冰块里冰过才会更好。”九缨立kè

赞同。

“九缨你也喝过?没想到啊。”薛灵妩惊讶道,接着不满地撅撅嘴,“大伯父说这种东西很稀罕的,只有帝都的王公贵族才喝的到的,原来是骗我的。”

“我也是借主公……”九缨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天凌空的身上。下意识地说了实话出来,幸好及时刹住了车,慌忙改口道:“借班主的光,他之前去过几次西域,所以……所以才才有机会喝到。”

“这样啊。”薛灵妩也没放在心上,继xù

看向台上。倒是九缨很是心虚,手心都出了汗。她拨了拨扫到眼睛里的刘海,却发xiàn

慕云庭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九缨你小小年纪,见识倒是不少。”慕云庭淡淡道。

九缨顿时窘迫地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凑巧,凑巧罢了。”

“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美貌不止是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也是男人最看重的东西。但是青春稍纵即逝,再美的佳人,等到垂垂老矣时,也难免会惹人厌烦。我手里的这一瓶叫做醉婵娟,只要这小小一瓶,便能让女子容颜永驻,青春不老。”

天凌空的这番话在台下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所有人都疯了一般拼命向前挤着,想看清楚天凌空手里的东西。就连年轻女子也都心动不已,毕竟她们现在是拥有大把的青春,但迟早也有老去的那一天,如果这瓶东西真的像天凌空说的那样,花颜枯槁这种事情就永远也不必担心了。

“如果是我的人来喝下,大家一定会怀疑我提前做了手脚,所以我决定当场找一个人来喝下,让大家亲眼看着身边的熟人重新变得年轻貌美。”天凌空缓缓走到台前,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看着有些微醺的女子,嘴角的笑容很是得yì

。他很喜欢众人冲着他欢呼的感觉,看着一张张仰起的满是崇拜的脸,天凌空便觉得无比的满足。所以他才会顶着家里的压力成了一个彩戏师。他不知dào

那个神mì

的兜帽人为什么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帮自己,天凌空虽然也怀疑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别的企图,但他还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名利的。

“选谁呢?”天凌空很是聪明,知dào

如何引发更大的惊呼和疯狂,他从一边走到另一边,所到之处的尖叫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醉婵娟的炼制原料很是珍贵,所以这一小瓶所费价值不下万金。我一定要找一位配得上它的人才行,而且这个人现场应该也有不少人见过她的容貌,所以更能保证这次的公允。”天凌空将身体转向一旁高高的看台,恭敬地浅施一礼。

“江夫人,能不能劳您轻移莲步呢?”天凌空笑着道。

薛灵妩这才注意到上县夫人竟也坐在看台之上,听到天凌空的邀请,纵然往日里再矜持端庄,这位夫人此刻也是一脸的受宠若惊,笑颜如花。这种邀请要是有人拒绝那一定是疯了。

“多谢。”天凌空见江夫人款款下来,忙道。

“公子客气了。”江夫人略点点头,缓步走到了台中央。

“很简单。夫人只要把这一小瓶东西喝下,自然就能看到奇迹发生。”天凌空将手里的小瓶子递出,脸上的笑意愈加温柔,像对情人低语一般,“夫人放心,除了青春美丽,这东西绝对没有任何后遗症。”

江夫人笑笑。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万分的期待,如果这小瓶子里的东西真的像天凌空说的那般厉害,纵然是毒药她也愿意喝下。江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下意识地转身看了看看台上自己原来的座位。她一个人下来,那里却空了两个位置。另外一个自然是她相公的。江夫人喜欢看彩戏,但每年的斗彩大会她都是一个人来,旁人以为是上县大人忙于公务,无暇玩乐,但其实是这位大人嫌自己人老珠黄,只怕此刻他正左拥右抱,同那些鲜嫩花朵交杯换盏海誓山盟。

在眼泪流出眼眶之前,江夫人一口气将小瓶中的液体喝了个干净。她很是惊讶。这液体入口的味道很是熟悉。但却又有些不同。

江夫人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也止不住的狂跳,恐惧几乎将她吞噬,手掌也紧紧攥着那瓶子,仿佛攥着自己的性命一般。天凌空脸上的笑容很是暧昧。她看不出什么,也不知dào

自己今天被他挑上来喝下这瓶东西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你是不是知dào

什么?”江夫人微笑着轻声道,她的声音很低,音调却颤抖的厉害,嘴唇几乎不动,只有天凌空能听到她的声音。

“什么?”天凌空愣了一下,反问。

“这瓶东西你是哪来的?”江夫人觉得自己很想吐,一是因为喝了方才的东西,二是自己太过紧张,她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一步上前,竟当众揪住了天凌空的衣服。恐惧和惊慌让她站立不稳,踉跄着险些把天凌空也带倒。

“夫人,您是不舒服吗?”天凌空突然也有些紧张起来,暗怪自己太过心急,万一这药有问题,江夫人出了什么意wài

,自己可就真的完蛋了。

“你别再演了!你说!你是不是知dào

了?你在试我?你到底是何居心!是芷秋,是不是芷秋!是她让你来的?”江夫人的情绪爆fā

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和肠胃都在火辣辣地燃烧着,让她变得狂躁不已。

“江夫人,您冷静一点。是不是这个药真的有什么不妥的?”天凌空忙夺过江夫人手里的水晶瓶,凑上去嗅了嗅,一股刺鼻的甜腥血气混着花香冲了出来,让天凌空也险些吐了出来。

“怎么是这种味道?”天凌空皱起了眉。

江夫人突然觉得一阵奇痒贯穿全身,就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行一样,她想去抓,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多有不便,可还不等这痒下去,又一阵阵麻痛袭来,江夫人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似乎要一寸寸爆裂开一般难受。她终于忍受不住,扑倒在地。

“江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天凌空惊慌道,此时台下已经乱成一团,众人议论纷纷,不知dào

是真的出事了还是天凌空为了烘托气氛故布疑云。

“夫人!夫人!”江夫人的丫鬟这时也冲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将伏在地上的江夫人扶起。天凌空见状也忙上去帮忙。两个人合力将江夫人扶起,那丫鬟见她满脸都是汗,便拿出手绢来想帮她擦拭干净,可手才刚伸出去,眼泪竟先一步滑落下来。

就像看到一只蝴蝶破茧而出一般,薛灵妩惊讶地看到那位江夫人重新站起时,已经完全地换了一个人。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飘若流风之回雪。

第一八零章 离奇失踪

“天呐。”

看着面前的江夫人,天凌空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那兜帽人给的这瓶“醉婵娟”的效果竟然如此神奇迅捷。天凌空也算是走南闯北多年,形形色色的女人他不知dào

见了多少,但还是被眼前的这位刚刚拾回青春的中年女子深深震撼到了。

少女的青春容貌,妇人的端庄神韵,两种本不相容的感觉此时难得的出现在同一张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纯真风致并举的奇妙感觉。

江夫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她只觉得身上的痛痒渐渐消失,整个人变得很是轻松,仿佛刚刚蜕了一层皮一般,自己都觉得很是神清气爽。

“夫人,你的脸……变得好年轻啊!”江夫人的丫鬟捂着嘴抽咽道,她跟着江夫人伺候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三十有余,纵然她一直没有结婚生子,自问皮肤较之同龄人已经紧致光滑许多,但她自己却知dào

这身体已经大不如前,看的到看不到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着不可挽回的变化。现在看着自己的夫人竟重新回到了双十年华的容貌,她竟有些恍惚起来,仿佛自己也只有十多岁,刚刚跟着夫人嫁入江府。

“真的吗?起作用了?”江夫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一触手就知dào

了自己的变化,脸上的皮肤不仅变得光洁无瑕,更是柔软弹润。连手上的指甲都恢复了年轻时的淡粉红色。

天凌空及时地递上了镜子,江夫人抖着手举起镜子才只看了一眼,眼泪也止不住地淌了下来。她不算是十足十的美人儿,但此刻镜中的自己看起来简直美丽非凡。年轻,实在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一件事。

“这真的是我?是我!”江夫人暂时忘了一切,整个人兴奋起来,眼泪与笑意同时涌上脸庞。薛灵妩看着竟有几分惊骇。

“这东西真的这么神奇?还是只是一些掩人耳目的手法?”薛灵妩悄声问九缨道。

“应该不是,普通的彩戏也有类似的手法,让一个人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但这时候一般都会有东西遮挡,也就是障眼法了。可这次不一样,江夫人上去然后喝了瓶东西,接着没多大会儿她就便年轻了。你看五官身量。还是江夫人本人。不可能有人替代。”

“你的意思是那个醉胭脂真的可以让人返老还童永葆青春?”薛灵妩很是惊讶。但江夫人还在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天凌空今晚赢我是赢定了。”刘兰荪不知dào

何时竟站在了薛灵妩身后,浅浅笑着道。

“咦?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么好的表演我也忍不住要出来看看了。作为一个彩戏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sù

你,他方才的表演绝对真材实料,没有任何的机关诀窍。”刘兰荪道。

“看你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输赢,那为什么要参加斗彩大会呢?大家来不是为了争个高低吗?”

“话不能这样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输赢是很正常的事。再说了我参加只是为了同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彩戏,顺便也可以和同行切磋。至于结果无所谓,再说了他还很年轻,我这种老人家也应该让位了。”刘兰荪和善地笑笑。很是大方。

“不过他这次真的很厉害。不知dào

那醉婵娟里用了什么竟然这么厉害!”九缨跟着感叹,“这东西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让一个人从四十岁变成二十岁,那岂不是还可以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九缨越说越兴奋,她对这种东西很是有兴趣。

薛灵妩却摇摇头,似乎很担忧。“我总觉得这件事怪怪的,处处透着诡异,俗话说事出异常比有妖。天凌空给江夫人喝的那个醉婵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薛姐姐,你想太多了,能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啊就是胆子小,太死板。我们乌蛮还不是有血噬这种奇怪的蛊虫?你自己也是柩冥师啦,世界这么大,稀奇古怪的事自然也会很多。那醉婵娟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神药。”九缨对薛灵妩的担忧有些不以为然。

“也许吧。”薛灵妩还是很有疑虑,台上的江夫人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恢复青春的狂喜之中,台下的众人也受到了感染一般欢呼狂叫着。薛灵妩觉得所有人都要疯了一般。

“多谢,多谢。”天凌空向着四周团团一揖,他自然看到了人群中的刘兰荪,脸上的笑容更是得yì

非常。

刘兰荪自然不会同他一般见识,还宽厚地鼓起了掌。天凌空似乎并不十分领情,转过脸同江夫人说起了话。

表演结束,人群还久久不愿散去,还是江夫人实在不能忍受被众人看猴子一般的围着,先打道回府,人们见主角都走了,没什么热闹看自然也渐渐散了去。

“我们也快点回县衙去,可以问问江夫人喝了那个醉婵娟是什么感觉,或者她知dào

那是什么也不一定呢?”九缨忙忙地催促薛灵妩道。

“看来你对这个东西还真是很有兴趣,你这家伙什么奇怪的事都喜欢凑热闹。”薛灵妩刮了一下九缨的鼻子,笑着道。

“人现在都散了,我看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了。”刘兰荪道。

“我当然没意见,回去可以睡觉咯。”薛灵妩伸了个懒腰开心道,她脑袋一晃,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有些刺眼。

“这是什么?”薛灵妩往前几步,地上躺着一只透明的水晶瓶子,“咦?这不是天凌空那只装着醉婵娟的瓶子?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是方才江夫人喝完随手丢了,这瓶子又是椭圆形的,滚到台下来了也不一定。”九缨猜测道。

“应该是。”

“我来看看,里面说不定还有的剩!这样就可以拿来研究研究。”九缨一把抢过那瓶子,轻轻晃了晃,看到里面确实还有一些残夜,她忙兴奋地拔下了瓶塞。

“什么味道?”薛灵妩的嗅觉雷达又自动开启。鼻子抽动着凑上了那瓶子。

“这味道是……”薛灵妩看向慕云庭,一脸的凝重,“是人血。”

“人血?”慕云庭立kè

来了精神,从九缨手里接过那瓶子细细看着。

“这是白水晶,还有一层轻微的淡青色。是很好的品种,用这种东西来做一个瓶子未免有些浪费。”刘兰荪看着那瓶子开口道,“我们有的时候做道具会用到一些。有价无市的。”

“用这么好的东西做个瓶子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那个醉胭脂里面有什么特别成分,要用水晶来盛才可以,要么就是这家伙太有钱了,什么东西都用最好的。凭那个天凌空的条件。也不是用不起。”慕云庭分析道。

“是前者。”薛灵妩突然发了话,语气很是肯定。

“为什么?”

“这瓶子里有肖夫蓝花的味道,那花采下来之后就要用水晶容器来装盛,不然很快就会完全干枯,甚至化成粉末。我们在江府发xiàn

的地下室里的肖夫蓝的叶子,我们才拿出来没多久它就化灰了,你忘了?”

“薛姐姐,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九缨好奇的插嘴。

“江府有血气也有肖夫蓝花。天凌空的醉婵娟也有。你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是天凌空和江夫人事先串通好的呢?”慕云庭自然又是屏蔽掉其他人的话,只对着薛灵妩道。

“看着不像,江夫人刚喝进去醉婵娟的时候看起来很是不舒服,那个时候天凌空也有些慌神,如果事先串通的。他不会不知dào

那药的效果。”

“天凌空是个戏子,做戏的功夫自然是十足十的。”

“那倒也是,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江府后厨下的密室为什么会有血迹,还有上次我们晚上偶遇江夫人的那一次,她身上的血腥气也很重。这又是为什么?总不会是她在县衙里杀人吧?”

“在县衙里杀人?醉婵娟,永葆青春?县档,疯妇?”慕云庭突然陷入了沉思,喃喃念叨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词。

“慕大哥说什么呢?”

“嘘!”薛灵妩忙阻止九缨,“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重yào

线索,不要打扰他。”

慕云庭的眉毛越皱越紧,所有的线索都在脑海里迅速地筛选着,终于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我去求证一件事。”慕云庭丢下一句话竟转身走了。

“喂!求证什么?带上我啊!”薛灵妩想追,可慕云庭轻功了得,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搞什么嘛,自己去了。”薛灵妩沮丧无比地跺着脚抱怨道。

“在那里!那边!薛姑娘,薛姑娘!”

几个人一边喊着一边往薛灵妩这边跑。薛灵妩看时,竟是沈府的管家和几个衙门的衙役。

“怎么了?”薛灵妩见几个人神色慌张便赶忙问道。

“薛姑娘,慕大人呢?”

“他有些事走开了。”

“走了?去了哪里?”

“我不知dào

。”

“这可怎么办?对了,薛姑娘也是捕快,不如你先跟我们回去一趟。”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三夫人不见了!”沈府的管家一脸焦虑,急得满脸通红。

“什么?怎么会不见了?”薛灵妩很是惊讶,霍芷秋可是慕云庭重点怀疑的对象,却没料到她怎么会突然失踪了。“她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什么畏罪潜逃?”那管家疑惑道,“大老爷不是被你们抓去了吗?又关三夫人什么事?”

“你家夫人是怎么不见的?”

“夫人这几天一直高热不退,水米不进,人也昏昏沉沉的,所以一直在房中休息。今晚好不容易醒了用了些晚膳,可谁知丫鬟只不过去端了盏茶回来,人就已经不见了。”这管家同报沈二和沈老太爷死讯的是同一个,但这次最是慌张,看来沈家的顶梁柱还是霍芷秋。

“你们已经找过了吗?”

“阖府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三夫人现在的身体很差,应该也不会走远,出府的话总该有人看到。”

“我现在就去!”薛灵妩听完立kè

道。

第一八一章 镜后密道

“还好没有走远。”慕云庭几个起落便追上了自己要找的人。

狄氏依旧是鲜艳招展的海棠色绣合欢花衣衫,艳服冶妆,和上次公堂之上一身孝服的凄楚妇人简直是判若两人。她方才挤在人群中时便十分瞩目,所以慕云庭早就注意到了。不过站在她身旁的吕中梁倒是简单低调,只一身白布冠袍。看彩戏的时候两个人还算老实,虽挨身站着,却没有什么越轨之举,可等现在散了回家,走到僻静处时,就有些按捺不住,不一会儿手便勾在了一处,身子也缠在了一起。在两个人进一步动作之前,慕云庭及时地咳嗽了一声。

“谁?”吕中梁忙将狄氏拉向身后挡住,厉声喝问。

慕云庭渐渐现了身形,站在了两个人面前。狄氏看清楚来人之后立kè

吓得尖叫起来。倒是吕中梁还算是镇定,忙理好自己的衣衫,同狄氏拉开了距离。

“这位仁兄大半夜的尾随我们到此,是何居心?”吕中梁说着话丢了个脸色给狄氏,狄氏忙整理好衣衫鬓发。

“你们放心,我不是来捉奸的。”慕云庭不屑道。

“你别又血口喷人!我们清清白白,何来奸情?”吕中梁忙大声反驳,慕云庭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向狄氏。

“你们的破事儿我没兴趣,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上次你女儿受刑伤了手指,现在伤好些了没有?”

“那个小蹄子?”狄氏一听慕云庭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登时松了一口气,“我也不知dào

。”

“她是你女儿,你不知dào

?”

“她也不知dào

上辈子积了什么福,竟被知县夫人给看上了,不止把她留下来养伤,夫人还说了等她伤好了以后就留在县衙伺候了。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个没良心的。攀上高枝儿的都不知dào

回来看看我这个当娘的。”狄氏厚颜无耻道。

“上次从县衙回来你就没有见过她吗?”

“没有,想是人家觉得入了知县夫人的眼,就看不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哪里还想着同我们来往?”狄氏又啰嗦道,仿佛当初诬告女儿不是自己一样。

“这就对了。”慕云庭自语。

“公子是在衙门当差吧?你要是见到那丫头记得帮我转告她,好歹也是我亲生的,又把她拉扯到这么大。记得回来孝敬孝敬……”狄氏后面地话生生堵在了喉咙。她惊讶地看到眼前的人竟像一团烟一样凭空融入了眼前的夜色之中。

“人……人人呢?方才那个……”狄氏抖着声音转向吕中梁,满脸的恐惧。

“别说了,快走!”吕中梁自然也是格外惊慌,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才知dào

不是幻觉。忙扯着狄氏往家里跑去。

…………………………………………………………

“人还没找到吗?”沈府的管家沈铨一到霍芷秋房外劈头便问。

“没有。”霍芷秋的丫鬟禇嫣抹着眼泪迎上来回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几个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夫人,这可怎么办啊?夫人身体那么弱,会不会被什么歹人带走了?”

“胡说什么!你们这些丫鬟平时跟小厮管家娘子顶嘴吵架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跋扈,出了事就知dào

哭!”沈铨沉下脸喝道。

“她只是担心沈夫人,很正常。”薛灵妩劝道。

“那三老爷呢?”

“三老爷带着人去外面找去了。”

“去外面找什么?三老爷也真是的,还不知dào

是出了什么事就一通乱找。”沈铨不满地低声嘀咕。

“现在抱怨什么都没用,我先进去看看。”薛灵妩道。

“是。薛姑娘请。”沈铨忙开了门把薛灵妩让进去。“刘老爷也进去吧。人多也好出出主意。”

“那就唐突了。”刘兰荪点点头,也跟着进来。方才薛灵妩赶着回沈府,刘兰荪大方地将自己的马借了给她,薛灵妩这种热心肠爱热闹的自然是又脑子一热把他也邀请了来。

“哇哦!”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但薛灵妩一进来还是忍不住对霍芷秋的房间表达了赞叹钦羡之情。她呆站在中间。房中琳琅满目的精致摆设几乎让她看花了眼。虽然没有见过皇宫内院,但薛灵妩觉得应该也不过如此。单是房间侧面那一张笼着曳地紫色鲛绡纱帐的紫檀木大床,恐怕都比薛灵妩现在住的房间都大了。更别说床对面的百宝架上那些一看便价值连城的各种细瓷古玩了。薛灵妩这才领教到沈家的富贵,没想到霍芷秋的卧房比沈老太爷还有沈二的书房都要精致的多。也许是女子格外重视自己闺房的原因吧。

“豪富啊。”薛灵妩完全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悄悄同九缨感叹道:“江大人贵为一城上县,朝廷命官,家里恐怕都不及这里百万分之一,不,应该是千万分之一。怪不得现在人人都说从仕不若行商,果然如此。”

而九缨此时正陶醉于沈家的富贵,无暇理会薛灵妩。怪不得霍芷秋如此容貌气质嫁的却是沈三这样的人物。

“薛姑娘,我们还是找人要紧。”刘兰荪低声提醒薛灵妩道。

“对,对,找人,找人。”薛灵妩回过神儿来很是不好意思,但慕云庭不在她也不知dào

该从何着手。看着房中无比期待望着她的几双眼睛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调查。

房中的一切都完好无损,没有挣扎的迹象,薛灵妩嗅了嗅,也没有特别的味道,不是迷香。这就说明霍芷秋既不是被强行带走也不是被迷晕带走的。薛灵妩看看,桌上还放着她吃剩的晚饭,几碟细致点心一动没动,但旁边那只大号的白瓷汤盅却空了,只剩着一点残羹。

“夫人这几天一直水米不进,今天好不容易今天有胃口喝了几碗汤,我还以为她要好起来了,谁知竟不见了。”禇嫣见薛灵妩拨弄桌上的吃食。忙解释道。

“食物也没有问题。”薛灵妩听禇嫣这样说便去闻了闻那汤羹,似乎也没有问题。“她身体怎么样?有自己离开的可能性吗?”

“不会的,夫人还是一直高热不退,人都昏昏沉沉的,喝汤也是我喂的,怎么可能出去?”禇嫣肯定道。

“你去检查一下衣橱,看有没有少衣服。”

“检查这个做什么?”

“她如果是自己出门的话总要换掉身上的寝衣吧?如果没少衣服就能说明她不是自己走的。”薛灵妩对自己方才的灵光乍现很是得yì



“薛姑娘说的对。琪儿你快去看。”禇嫣同另外一个丫头道。

“这是什么?”薛灵妩见脚边绿光一闪。忙弯腰下去,桌角的地方躺着一枚小小的丝绦,方才的光是丝绦上扣着的一块半圆翠金发出来的。

“这是夫人一直挂在寝衣上的,从不离身。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夫人真的是被人掳走了?”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换衣服的时候掉落的。”

“禇嫣姐姐,夫人出门的衣服没少。”琪儿在衣柜那边喊道。

“好了,现在可以只考lǜ

她是被人带走的可能性了。”薛灵妩却一下犯了难,屋中的一切她都已经检查过了,再分析下去就没什么线索了。霍芷秋的丫鬟不过是去端了盏茶,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想几乎不留痕迹地把一个大活人带走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还是再出去问问外面巡夜的人有没有发xiàn

什么不妥吧。薛灵妩一边低头想着一边往门口挪着步子,不提防一头撞上了刘兰荪。

“对不起,对不起。”薛灵妩忙道歉。

刘兰荪似乎也是在走神,注意力放在别的地方。薛灵妩这么一撞他竟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若不是被身后的落地穿衣镜挡着,只怕他要摔倒在地了。

虽然现在屋中的气氛很是紧张,但薛灵妩还是觉得刘兰荪这种一贯稳重淡定的彩戏师竟被自己搞的手忙脚乱的场面还是挺好笑的。不过玩笑归玩笑,薛灵妩还是捕捉到了刘兰荪身后那一声极轻微的喀哒声。

“请让一下。”薛灵妩示意刘兰荪闪开。

“怎么了?”刘兰荪虽然是一脸疑惑。但还是忙躲开了。

薛灵妩这时才发xiàn

刘兰荪身后的镜子是镶在墙上的,镜边镶有鎏金的飞鹤祥云图样,很好地遮挡住了镜子和墙壁衔接的缝隙。方才那声轻响似乎就是从这里发出的。薛灵妩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镜周的花纹,发xiàn

有一块流云翻卷的方向同其他的正好相反,而且也比其他的稍微陷下去了一点。方才刘兰荪一定是无意撞到了这个机窍,所以才会有声音。

薛灵妩忙猛力按下那块云朵,面前的镜子竟真的喀拉拉响着向墙壁里面缩了进去。眼前出现了一条幽暗的密道。

“你们知dào

这里有密道吗?”薛灵妩问禇嫣和沈铨,两个人都是一脸惊讶,自然是不知dào

的。

“进去看看。”薛灵妩刚要往里冲,却被刘兰荪拉住了。“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dào

,贸然进去有些危险。”

“说不定带走沈夫人的人就是进了这里呢?”

“你一个小姑娘又不会武功的,万一那是个恶人怎么办?”刘兰荪将薛灵妩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在自己衣襟里一抽,便在身前展出了一面斗篷,然后先一步进了密道,左手又是一旋,一篷暗蓝色的火苗便跳了出来,照亮了那条密道。薛灵妩自然是赶紧跟上。

这密道看起来不长,但却很窄,刘兰荪的身高进去只能弓着身子勉强通过,并且有他在前面挡着,薛灵妩什么也看不到。大概走了十步路,眼前竟出现了一个转弯,薛灵妩跟着刘兰荪刚转过去,就听到了一阵类似于人口鼻被掩住后发出的呜咽声。

第一八二章 出乎意料

“什么人!”

薛灵妩还来不及阻拦,刘兰荪便大喝道



“你小声点,惊动他了怎么办?”薛灵妩扯了一把刘兰荪的衣襟忙阻止。

“已经惊动了。”刘兰荪方才也是一时惊慌,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想着可以威慑对方。

“我看看怎么了。”薛灵妩拼命想挤过去,可这密道实在是窄,前面的路被刘兰荪挡了个严实,她怎么也过不去,好容易扒拉开些空档,还不等看清楚前面的情形,刘兰荪手里的火竟然突然灭了。

“怎么了!怎么了!”薛灵妩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立kè

便陷入惊慌之中,前进后退都不是办法。她正惊慌失措的时候一个光滑的东西贴着她的手臂嗖地一声便蹿了过去。

“什么东西!”薛灵妩惊叫起来,她动作太大又撞上了前面的刘兰荪,还不等他们两个人撕扯清楚,身后又是一声尖叫,听声音似乎是九缨也进来了。

“九缨,九缨是你吗?你小心些,刚才不知dào

什么东西冲过去了!”薛灵妩大吼着提醒九缨,她努力的想回头看,可自己刚转了个弯过来,看不到拐角后面的情况。

没有人回答,但却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在整个密道中间弥漫开来。薛灵妩吓了一跳,不知dào

是谁受伤了,忙接着大吼:“谁身上有火折子?火折子!快!”

“我有,我有。”刘兰荪挣扎着站起身,点着了火。密道的尽头隐约躺着一个白色的人影,看轮廓似乎是……

“沈夫人!”刘兰荪手里的火光照过去,那人影头顶闪过一道翠绿色的光芒。薛灵妩立kè

便认出了那是翠羽沈常戴在发上的发饰的反光。

“我去救她,你看看后面怎么了?”刘兰荪怕薛灵妩又冲过来撞上自己,忙分工道。

“好!”薛灵妩忙转过身去。跑了几步过了那拐角,可身后没有光,她只看清楚两个模糊的人影缠在一起,接着其中一个倒了下去。

“九缨!九缨你没事儿吧?”薛灵妩不敢贸然过去,只好又用喊的,心里不由暗怪慕云庭,用到他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我没事!”九缨马上答。“刚才不知dào

是什么人冲过来了。手里还带着兵刃呐!我想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就给他撂倒了!”

“好样的!说不定这个人就是沈府命案的凶手呐!”薛灵妩马上表扬道,“那你受伤了没有?”

“没有,我没事。”

“薛姑娘。你快来看看。”刘兰荪在身后喊道。

“九缨你没事儿就好,我看看那边去。”薛灵妩一知dào

九缨没事儿便转身往刘兰荪的方向冲。那里有光亮,比较有安全感。

霍芷秋此刻依旧躺在地上,刘兰荪扶着她的头和肩膀正努力想将她扶起来。

“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这个东西盖在她的脸上,可能是窒息了。”刘兰荪一脸焦灼道。

薛灵妩看向地上,一层厚厚的被濡湿的细棉纸丢在那里,那纸壳上隐隐凸出成一个人脸的轮廓,同上次杀死沈四爷的凶器一样。

“她死了吗?”薛灵妩忙问,手迅捷地探向霍芷秋鼻子和颈动脉。这一手还是跟慕云庭学的。“没死。这身上还是热的。只是怎么还没醒?这脉搏好像也很弱。”

“许是方才那个纸盖的有些久了。”刘兰荪掐了掐霍芷秋的人中。见她还没反应,忙将她平放回地上,手却伸到了她的胸口上。

“喂!你干什么!”薛灵妩忙喝止,“这都出人命了,你还要趁人之危吗?”

“你不懂。她这是窒息,要想办法顺顺她胸肺里的气才行。”刘兰荪试了试霍芷秋的鼻息,发xiàn

竟摸不到了。“要抓紧时间,不然真的没救了!”

“那你告sù

我怎么做我来就好了,她毕竟是沈府的当家人,这实在不合适。”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其实很简单,你抬高她的下巴,让头向后仰,然后双手叠起来,放在她胸口偏左的位置,然后用力按压。快!”(我特意去百度了一下,古代也是有类似于心肺复苏术的急救方法的,只是不够专业罢了。)刘兰荪说着话又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瓶东西倒了些在自己手上,抹在了霍芷秋的鼻下。

一股清凉但是很刺鼻的味道传来,呛得薛灵妩都打了几个喷嚏,忍不住用手去揉,可刘兰荪立kè

喝止:“不要停,继xù

!再换腹部!”

薛灵妩吓了一跳,虽然鼻涕已经冒了出来,但人命关天,只好又继xù

按着刘兰荪的吩咐帮霍芷秋按摩。等她又用力上下摩挲了霍芷秋的胸腹部几下之后,霍芷秋终于手脚略抽动了几下。接着猛烈地咳了几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终于醒了。”刘兰荪长舒了一口气,颓然坐下,看他的样子倒比薛灵妩还要累上几分。

“你们……”霍芷秋开口要说什么,却被刘兰荪制止,后者从荷包里拿出一粒药送到霍芷秋唇边,让她服下。

“不要吞进去,含着就好。”

“多谢。”霍芷秋的嘴唇很是苍白,还有些干裂出血,不过所幸面色渐渐如常,应该没有大碍了。

“方才我真以为自己来迟了。”刘兰荪笑笑道,“既然夫人无事,我们还是先出去说话。”

“多谢薛姑娘救命。”霍芷秋扶着刘兰荪的手臂挣扎着站起,向薛灵妩道。

“不必谢我,我……”薛灵妩猛然想起九缨和那凶手似乎还在身后,便丢下霍芷秋同刘兰荪往回赶。

薛灵妩又转过那转弯,却发xiàn

另外一端已经空无一人,九缨和那凶手都不知dào

去了什么地方。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慌了神,想跑得再快一点,却一不小心滑到了。

手掌按在地上,却是黏黏的。滑滑的。薛灵妩惊叫起来,不用看她都闻得出自己的手掌上满是鲜血。这是谁的血?九缨的还是那凶手的?薛灵妩不敢多想,一骨碌又爬起来往密道口冲。

“小心!”有人惊呼。

薛灵妩看到火光一闪,忙刹住了脚。险些跟进来的沈铨撞个满怀。

“三夫人在里面吗?”

“九缨呢?九缨有没有事?”

两个人同时问。

“在里面。”

“她没事。”

两个人又同时答。

“你转身往回走,你家夫人也在后面,一会儿就出来了。”薛灵妩急着去看九缨,催促道。

沈铨答yīng

着转身往回走。两个人走了没几步。便回到了入口。

“九缨!九缨!”薛灵妩一出来便忙喊道。但却没有人答yīng

。她环顾四周,发xiàn

九缨正呆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只茶杯正抖个不住。薛灵妩看到她的手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鲜血,连腮边都有几个血点。

“你不是说她没事吗?这是怎么了?”薛灵妩抓着沈铨质问道。

“九缨姑娘没有受伤。那是别人的血。”沈铨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一个人道,“她可能是吓到了。”

“是吗?”薛灵妩忙到九缨身边,“九儿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九缨看到薛灵妩,才终于有了些反应,眼睛转了几转,嘴一撇,哭了起来,“薛姐姐,我不是故yì

要杀他的。真的!他突然冲过来。我很害pà

,我都没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就拿身上的佩刀刺了过去,血就溅出来了。我我……我以为只是刺伤了他,谁知dào

谁知dào

……”

“那人死了?”薛灵妩很是震惊。她一直担心那凶手会对九缨不利,谁知竟被九缨误杀了。

“九儿,你别怕,没事的,你也不想的,这是个意wài

。你不要想太多,我先去看看那人的情况。”薛灵妩抱了抱九缨算是安慰,便回身去检查躺在地上的尸首。

那尸首很是瘦弱,一身黑色劲装让他看起来更是纤细,怪不得在那么挤的密道里,他都能从自己身边挤过去。薛灵妩蹲下身,尸首的左胸口偏下一点的地方有一大片血迹,这应该就是被九缨刺中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这里靠近心脏,所以这人才死了。没想到九缨混乱之中刺的那一下竟这样准。

“啊!”身后一声尖叫,“就是他!就是他将我带走的!”霍芷秋也从密道里出来,此刻指着薛灵妩身边的尸首连连道。

“他就是嵇家的后人!来这里报仇的!”

“你怎么知dào

?”

“他亲口告sù

我的!他还说杀了我之后只要再杀死相公,他就可以大仇得报了!是他!是他!二哥四弟肯定都是他杀的!还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霍芷秋歇斯底里道,若不是刘兰荪拉着只怕她还要冲过来再杀这尸体一次。

“我倒要看看这心狠手辣的凶手长一张什么嘴脸!”沈铨忿忿道,伸出手来抹去了那尸体脸上蒙着的面巾。

“是他!”薛灵妩大大地吃了一惊,面巾下的脸她很是熟悉,可以说是她来凌阳城记住的第一张脸孔。

“小爷今天认栽,要杀要剐随便你!我若求饶就不是好汉!”薛灵妩还记得那句豪情万丈死不要脸的挑衅。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个背着几条人命的杀人凶手是那个调戏过自己,爱偷东西有些无赖又有些机灵顽皮的小乞。

“怎么会是他?”霍芷秋也很是惊讶,“我见他是个乞儿还可怜他,谁知竟是……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霍芷秋说着抽咽起来,她身子本就虚弱,情绪一激动又险些昏倒。刘兰荪忙扶着她坐下,又递上了盏茶。

“夫人,这不关你的事,你今天不也是受害者。”薛灵妩忙道。

霍芷秋抖着嘴唇几口将手中的茶喝完,杯子放回茶托上时还喀拉作响,她的手也抖得厉害,“不,是我的错,是我引狼入室的。”

第一八三章 过于简单

屋中的灯很暗,显得气氛格外的压抑,除了明灭不定的烛火摇摆着,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放佛一切都凝固了一般。

“啪!”灯花突然爆裂吓了薛灵妩一跳,才想起来问问题,“引狼入室?什么意思?”

“夫人,再喝杯参茶吧,我看你嘴上起了好些皮。”禇嫣又斟了杯茶递给霍芷秋,然后给她添了一件斗篷,“夫人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吧。”

“没关系,我还好。”霍芷秋喝了几口茶,吃了一块桌上的点心,吩咐禇嫣道:“方才折腾了那么久,我有些饿了,薛姑娘他们应该也是。这点心有些发干了,你去做些新鲜的吃的来。”

“夫人想吃什么?粥好不好?”

“我倒有些想吃你做的面线了,清淡些就好。”

“好,我现在就去。”禇嫣见霍芷秋终于有了些胃口,很是高兴。

“麻烦再熬两碗定惊茶来。”刘兰荪叫住了禇嫣,“我想你们夫人和九缨姑娘都需yào

喝一些定惊茶。”

“是。”禇嫣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笑着点点头,觉得这位彩戏师还真是细心。

“沈夫人,您发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薛灵妩提醒道。

“是,薛姑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然记得,那时候就是这个小乞偷了我们的东西,夫人后来还帮我们找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派人抓到了这个小乞,看他生的瘦弱,身上又脏兮兮的,便知dào

他偷东西也是为了吃口饭。一问他是个孤儿便更觉得可怜,我看他还机灵,就想着带他回府,随便给他个什么事做,总好过去偷东西。谁知竟是引狼入室,给他机会杀人!”

“他一直在你们府上?”

“是。”

“怪不得之前几次仆人们都说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就算他们看到了这小乞也不会疑心,毕竟是自己府里的人。几次杀人是半夜又是密室,凭着这小乞的灵巧想进到房间里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竟还知dào

屋中的密室。实在是奇怪。”

“这密道连我自己也不知dào

。我今天晚上醒了一会儿,禇嫣伺候我喝了些汤之后我有些想喝茶便吩咐她去倒茶。我有些头晕便想躺回床上,谁知就被人从后面勒着拖进了那条密道。我也是这次才知dào

自己房中竟然有这么一条密道。”

“这没什么奇怪的。”沈铨接口道,“沈府的这个宅子原本就是嵇家的。他要真的是嵇家的人,知dào

这条密道也不足为奇。”

“嵇家被问罪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孩子才多大?怎么可能是嵇家的人?”薛灵妩疑惑道。她看向霍芷秋,想起沈弥章告sù

自己的话,同那小乞相比,霍芷秋的年龄似乎更像是嵇家的人。但此刻她听到嵇家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要么就是真的如沈老太爷所说,霍芷秋受了太大的刺激。将所有事都忘了,要么就是沈弥章在撒谎。不管是哪种可能,薛灵妩觉得这件事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轻易了结。

“这孩子少说也有十四五岁了,说不定嵇家问罪的时候他只是个不大的幼子,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长大了知dào

了自己的身世,便伺机寻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沈铨猜测道。

“这倒是。”薛灵妩看向躺在地上的小乞,他瘦削的脸泛起一阵青白色,面上的表情很是平静,薛灵妩甚至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跳起来笑着跟自己说“哈哈,你被骗了吧?小爷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呐。”她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么一个人会连着杀了好几个人。

“而且他亲口跟我承认了。说自己是来报仇的。真的是他。”霍芷秋补充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他当时在密道里是想闷死我的,如果不是你们来的及时,只怕我现在已经死了。”

“这要多亏薛姑娘发xiàn

铜镜上的机括,我们才能发xiàn

密道,你要谢谢她。”刘兰荪道。

“是,我本来以为薛姑娘年纪小,她今天独自来不会有什么收获,没想到她竟破了这案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沈铨接着刘兰荪的话也表扬薛灵妩道。

没有慕云庭在,薛灵妩自己能发xiàn

不少线索,还找到了密道,也算是表现不错。但听了沈铨的客气话薛灵妩却没有说话,找到密道的时候她很是兴奋,觉得自己也有了不少的进步。但现在小乞死了,她反倒不敢说这案子算是破了还是怎样,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薛灵妩解下身上的斗篷,轻轻盖在小乞身上。他死前一定常受人白眼凌侮,死后也应该得到点尊严。

“夫人,吃的做好了。各位也都吃一些吧。”禇嫣端着托盘进来,盘子上搁着几碗宵夜。

“薛姑娘,打扰你到这么晚,吃些东西吧。”霍芷秋让道。

“不用了,”薛灵妩头一次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既然这里没事了,我就回衙门了,这小乞的尸首也要带走。等明天你身体好一些我们再详谈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既然薛姑娘这样说那我也不留你了,我的身体确实还有些不舒服,想吃些东西休息了。”

“不过你要不要换间房,这里毕竟刚死了人。”薛灵妩看着衙役抬出小乞的尸首,又回身问霍芷秋。

“没关系,我不忌讳,况且家里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已经习惯了。”霍芷秋淡淡一笑,似乎是因为命案破解心情好了不少。

“那就好。对了,还有一件事,既然现在抓到凶手了,大老爷应该也没事了,我回去会同上县说,争取早点放他回来。”

“关于这件事……其实我倒有句话说。”霍芷秋突然吞吞吐吐道。

“怎么了?”

“其实也是你刚才提起大哥我才想起来的,那个小乞把我带到密道,准bèi

要闷死我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本来想留着那个老不死的命最后再取,也让他尝尝家人死绝的滋味,可谁知竟有人先我一步下手了。便宜他了!’”霍芷秋复述那小乞的话道。

“竟有人先我一步?他的意思是沈老太爷不是他杀的?”

“我也不知dào

。我只是把他的话复述给你听罢了,至于是什么意思就要薛神捕自己去想了。你也知dào

,那是我大哥,有些事我不好做评价。”霍芷秋的话说的很是谨慎。

“嗯,我知dào

。只可惜那小乞意wài

死了。不然……哎。算了,沈夫人今天应该很累了,九缨也受了些惊吓。我们还是告辞了。”薛灵妩的头有些痛,霍芷秋的房间虽然华丽精致,但就是因为这样,反而会觉得东西过多,人呆久了有些发闷,所以她也想回去了。再说许多事没有慕云庭分析,她还不敢乱下结论。

“既然这里没事,我也该走了。”刘兰荪也站起身,想同薛灵妩一起离开。

“多谢你今日帮忙。”霍芷秋浅浅一福。谢了刘兰荪。“恕我身体不适,就不远送了。禇嫣,帮我送送两位。”

“夫人客气了,告辞。”刘兰荪忙摆手道。他同薛灵妩刚掩上门出来便撞上了满头大汗的沈志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志章瞪着刘兰荪道。

“薛姑娘来这里找沈夫人,我正好在,所以便一起来了。希望可以帮上忙。”

“帮忙?你一个耍把戏的能帮什么忙?”沈志章吼道,他似乎对上次刘兰荪当众让他下不来台的事还是耿耿于怀,语气很是不好。

“三老爷,真的是他救了夫人啊。”禇嫣忙劝。

“我们家的事不需yào

他一个外人来插手!”沈志章说着说着竟伸手抓住了刘兰荪的衣领。

“沈老爷,我觉得你还是去看看夫人怎么样吧。她应该受了不小的惊吓,你不去安慰安慰她吗?”薛灵妩知dào

这位脾气暴躁的三老爷最重视他娘子,忙道。

“是,我先去看芷秋。”沈志章果然听进去了这句话,神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推搡了刘兰荪一把,接着便冲进了房里。

“刘老爷不要介yì

,我们老爷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太担心夫人了。”禇嫣尴尬地对刘兰荪道。

“没关系,你们沈家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他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刘兰荪大方地笑笑,倒不介yì



“两位慢走,今天的事多谢了。”禇嫣把薛灵妩和刘兰荪送到侧门外,便道了别回去。

“你怎么了?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些吓到了。”刘兰荪看薛灵妩有些怔怔的,便担心地问。

“什么?哦,没有,只是总觉得今天哪里怪怪的。”薛灵妩顺口道。

“那孩子看着不大,没想到竟会杀人。我倒觉得今晚他意wài

死了对大家都好,不然送到衙门说不定还要受什么折磨,倒不如现在抵了命落个痛快。”

“嘘。”薛灵妩忙让刘兰荪噤声,抬起下巴点了点走在前面的九缨。

“对不起,”刘兰荪忙道,“你回去好好劝劝她,今天的事是个意wài

谁都不想的。”

“说是这么说,劝人谁都会,可毕竟是一条人命,杀了人的!换做是我,说不定已经疯了。”薛灵妩悄悄道,“看来回去要喝不少定惊茶了。不过沈夫人倒真是当家的,我看她还算是镇定,我们走的时候她宵夜都吃第二碗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胃口比我还好的人。”

“沈家那么大家业,沈夫人一人当家,大风浪肯定见过不少,能冷静也很正常,再说了她连着几天水米未进的,现在案子了了,许是心情好了,自然就吃的下东西了。”

“那倒也是,沈府的案子我们查了几天都毫无头绪,没想到最后竟解决的这样容易。”薛灵妩话是如此说,但心里却是一点也不觉得轻松,太简单了,这谜底就像是有人故yì

揭开给自己看一样。

第一八四章 灵药反噬

“咚!——咚!咚!咚!”

隐约地一慢三快的打更声传入房中,已经四更了,江夫人仍旧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夫人,我再帮您添几支蜡烛吧?这些已经不够亮了,会伤眼睛的。”身后伺候的丫鬟低声道。

江夫人没有说话,仍一动不动地坐着。

“要不夫人您先休息去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丫鬟看着江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再点几支蜡烛来,然后你先去睡吧。”江夫人终于开了口。

“是。”丫鬟答yīng

下来又去拿了几支蜡烛点着放在镜子旁,将镜中的人影照得更加清晰。她看着江夫人的脸一脸的歆羡之情,“那个天凌空还真是厉害,竟真的让他调出让人永葆青春的药来。夫人,您看您现在的皮肤多好,整个人的神采都好了许多。老爷明天见到一定会格外高兴的。以后再也不用闹着出去花天酒地了。”

说起县令,江夫人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羞涩,她抚上自己的脸颊,她竟从未发xiàn

自己这么爱这种柔滑绵软的感觉。她还记得当年成亲那天晚上,三月细雨,花香缭绕。当盖头被掀开时,她紧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虽然很是好奇,但还是不敢抬头看自己以后要共度一生的夫君。在她快要把手中的锦帕绞烂之前,有一只手及时解救出了那方锦帕,并搭上了她的手腕。

“春水碧于天,画楼听与眠。枕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江夫人现在都记得这几句诗,这是相公第一次同自己说的话,那个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不管抬起头看到的人是何模样,她都会同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只可惜……

那丫鬟最后一句话,让江夫人登时变了脸色,厉声喝令那丫鬟出去。那丫鬟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忙出去了。

江夫人继xù

一动不动地坐在镜子前,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变成遭人厌弃的糠菜,关入柴房再也不见天日,谁知竟也能这样。

“看起来效果确实很好。”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江夫人这才注意到镜子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带兜帽的黑色人影。她想也没想便抓起桌上的修发剪刀猛地转过身向身后的人刺了过去。可对方只挥了挥手。她便像被人抓住了手脚一般动弹不得,手里的剪子甚至反转过来架在了自己的喉间。

“你是什么人!”江夫人喝问。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我还是头一次知dào

这天底下竟有这样救人的!”江夫人讽刺道。

“如果不是我,只怕你现在就要被你自己的相公拉到公堂之上严刑拷打了。”兜帽下的人冷冷道,“或者说你相公应该很期待这个机会,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休妻了。”

“你胡说什么!”

“你以为后厨下的密室没有人知dào

吗?若不是我,上次那两个捕快已经搜到证据了。”

“什么?你……你怎么知dào

?这是怎么回事?”江夫人被抓住了什么重大把柄似的。顿时惊慌失措起来。

“你倒真是个天才,懂得用肖夫蓝花,那可是很稀罕的东西。你是怎么想起来用人血的?”兜帽人饶有兴趣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夫人狡辩道。

“我不是捕快。不是来查案的。你不用跟我兜这种圈子,我不喜欢啰嗦的人。”兜帽人手指勾了勾,江夫人脖子上的剪刀一紧,鲜血便滚落下来。

“你你……你想知dào

什么?我说!我都告sù

你!”江夫人忙道。“人血我知dào

,但是那个什么花我不清楚,它们是别人给我的。这个方子也是别人告sù

我的,说是一个内廷传出来的秘方,只要让那种花吸食了人血,再把花瓣捣碎敷在脸上就可以。这是宫中妃嫔保持容貌年轻的最有效方法。”

“谁给的你?”

江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拒绝道:“这个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能买到这种东西又爱美虚荣的只怕凌阳城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没想到这次来凌阳竟有不小的收获。”兜帽人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江夫人的面前,手臂抬起竟抚上了江夫人的脸颊。

“你!你要干什么?!”那人手指冰凉,触在脸上犹如寒冬的冷风在脸上刮过一般,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很有生气,血液流的也很顺畅,溶合的不错。”兜帽人眯起眼睛,血红色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江夫人的脸庞,而是一具骨骼明晰,血流内脏都暴露在外的人体。“果然还是应该喝下去的,只是不知dào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江夫人已经害pà

地说不出话来,即便身上那吓人的束缚力已经消失,她也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那人的目光贪婪地在自己身上从头扫到尾。她不知dào

这人是谁,但这个人却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知dào

,这一点就足以让她恐惧。

“这次是淬炼了五道,再加几道会不会效果更强呢?现在看皮肤和血液似乎都没有问题,只是骨头还是有些差强人意,还是不够年轻。”那人一边审视江夫人,一边自言自语道。

“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江夫人实在受不了对方的目光和说话的口吻,近乎恳求道。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还要留着你看这药的效果。”那人说完略顿了顿又接着道:“你不用心急着去死,我看也用不了多久了,这药竟然开始反噬了。”

“反噬?那是什么?”

兜帽人有些滑稽地耸耸肩,“就是你喝进去的肖夫蓝花液啊,那小小一瓶可是浓缩了两个女孩子全身的血液呐。你喝进去的时候这鲜活的血就被释fàng

出来,所以你才会在片刻便能返回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过我没想到那花液现在竟然开始反吸你的精气和血液了。”

这人说的事情很是恐怖,但他的口吻却依旧平淡,似乎还有些兴致勃勃的,就好像要同江夫人讨论明日的菜单一样。

“什么?吸我的我的……精气和血液?”惊恐让江夫人僵硬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她可是见过肖夫蓝花是如何将那些女孩子的血液吸食干净的,那种下场她可不想经lì



“你看,已经开始了。”兜帽人恶作剧一般地递上了桌上放着的一面小镜。

江夫人捂着脸看向镜子,在没有被手指遮住的地方,她的皮肤正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松弛枯萎,像一个新鲜的桔子突然变成了陈皮一般。干涩、暗黄、千疮百孔。她那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下去,花朵一般殷红的唇也变得青白苍老。江夫人尖叫一声扑到梳妆台的大镜子前,一条条蛛网一般的皱纹布满了她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现在的她比喝下醉婵娟之前还要再老上十倍!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夫人发了狂一般,手臂一挥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推在了地上。

“也许是我这次的比例没掌握好,花朵放的有些多了,或者说克制肖夫蓝的草药没选对。”兜帽人继xù

盯着江夫人,心里很是遗憾,他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失传多年的秘术,可谁知竟是空欢喜一场。不过这次离成功已经很近了,只要能让这年轻维持上五天,不,也许两天就够了。再加上血噬,他就能让自己的力量再扩大好几倍!

“我不要!我不要老成这样!不要!这不是我!”江夫人拼命撕扯着自己脸上的皮肤和头上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这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不是真的!不是!”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睡在一侧小室的丫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忙赶了过来,见到屋中的情形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你施了什么妖术才让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江夫人指着兜帽人吼道,但丫鬟看过去时却是空无一人。

“夫人,你别吓唬我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丫鬟看着江夫人披头散发一脸老丑的模样很是害pà

,不知dào

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你把我的美貌还给我!还给我!”江夫人大吼着猛力冲向兜帽人,可却扑了个空,人往前栽出了门外,从门口的石阶上滚了下来。正落在刚从外面回来的薛灵妩脚边。

“啊!你是谁啊?”薛灵妩见有人摔倒,本想好心把她扶起来,可一看到江夫人的脸立kè

惊叫道。

江夫人一听这话更是受了刺激,一翻身竟将薛灵妩扑倒在地,张开嘴便要去咬薛灵妩的脖子,若不是九缨眼疾手快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只怕薛灵妩就要血溅当场了。

“夫人!夫人你不要这样!”丫鬟跟着下来,哭着想去扶江夫人,可她却死死地抓着薛灵妩不肯松手。

“我靠!这是你家夫人?!”薛灵妩瞪着眼前这个怪物一般披头散发的女人,惊叹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dào

,薛姑娘,九儿姑娘请不要伤害我们家夫人!”那丫鬟看九缨勒得江夫人几乎要翻白眼儿,忙恳求道。

九缨一听是县令夫人,下意识地松了手,可就这一下子的空档,江夫人竟丢了薛灵妩,将她扑倒在地,同时狠狠地咬上了九缨的脖子。

第一八五章 借机杀人

“血!我要血!给我!给我啊!”江夫人已经陷入疯狂,也不知dào

哪里来的巨大力qì

,整个人扑在九缨身上,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脖子,鲜血立kè

渗了出来。

九缨吃痛,尖叫一声,拼命挣扎,手中的短刀迅速拔出,正要刺进江夫人腹部,突然想起薛灵妩还在身边,如果当着她的面再一次伤人,只怕会引起她怀疑了。如此想着九缨只好忍痛收起了短刀。一脸委屈地转向薛灵妩哭喊道:“薛姐姐,快救我啊!”

“别愣着了!快去叫人!”薛灵妩冲呆站在一旁的丫鬟吼道,自己则袖子一撸冲了上去,本来想勒着江夫人的脖子先让她离开九缨,可谁知那女人发疯之后力qì

大得吓人,不仅嘴巴还死死咬着九缨,还腾出一只手来把薛灵妩的手臂抓了个鲜血淋漓。

“以后打架还是不撸袖子比较好,起码还可以保护一下手臂。”薛灵妩念叨,手却还是死死抓着江夫人的后脖子,无比徒劳地想努力掰开两个人,她见那丫鬟还没搬救兵来,只好自己扯着嗓子拼命大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薛姐姐,怎么了?谁欺负你?”

薛灵妩抬头,楚风正提着他的桃木剑冲了过来。

“九缨!快帮忙!九缨快被咬死了!”

“九儿吗?下面的是九儿?”楚风一听九缨的名字连步子都快了许多,一眨眼便到了眼前。

“快!快拉开这个疯女人!”

“这是……是人?”楚风见到江夫人也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愣住了。

“对啊,是江夫人!快帮忙啊!”薛灵妩又吼。

“哦!好!”楚风忙冲上来,抓着江夫人的衣领帮薛灵妩把她一起往后拉,可谁知江夫人身上的锦缎很是柔脆,被楚风大力一拉。竟哧啦一声裂开了。

虽然里面还有一层衣服遮挡,但楚风还是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毕竟对方是女子。他忙松了手。窘迫无比地站在一边不知dào

该怎么帮忙。

“这个时候就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薛灵妩气得要爆zhà

,楚风这家伙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她拼劲全力勒住江夫人的脖子和额头把她往后拖,总算让她的脸稍微抬起了一些,勉强离开了九缨的喉咙。薛灵妩忙对着楚风喊:“快!快想办法找个东西塞住她的嘴,让她别再咬人了!”

“那找什么?”

“什么都行!能堵住她的嘴救九缨出来就好了!”薛灵妩此刻恨不得扑上去把楚风掐死才好。

“好!好!”楚风这才看到九缨染满鲜血的脖子,他也着急起来,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可以用的东西,便想也不想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了江夫人的嘴巴下。替换下了九缨。

江夫人自然是很不客气,一口便咬住了楚风,楚风乘势一转拖着她离开了九缨,但自己却是惹祸上身。小臂立kè

被咬的一片血肉模糊。

“楚哥哥!”九缨看到楚风为了救她竟这样豁得出去,很是感动。

“你傻的啊,拿胳膊挡!”薛灵妩对楚风的智商真是拜服了。这边好不容易把九缨拖出来,现在又要拯救他了。

“什么人在县衙闹事!快给我拖开!”江大人披着衣服匆匆过来,见到地上滚成一团的几个人。忙喝令身边的衙役把几个人分开。薛灵妩和九缨自然是一滚身就出来,楚风却还是被江夫人按在地上死死咬着,一时间谁也拖不开她。薛灵妩看她咬的很紧又不敢用力拉扯,生怕她真的把楚风胳膊上的肉给撕下来。

江大人看得有些不耐烦,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吆喝几个衙役不要客气,直接打晕拖走了事。

“不要动手,大人,那是夫人!是夫人啊!”江夫人的丫鬟忙阻拦道。

“什么夫人,这就是个疯子!”

“不是,真的是夫人啊!”

江大人看着眼前那个趴在地上,披头散发正拼命吮吸楚风鲜血的人,一脸的厌弃之色,身后那个娇滴滴的姑娘更是用手帕遮住了脸,娇嗔道:“江大人,尊妇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吓死人家了。”

“什么尊夫人,不知dào

是哪里来的疯子!还不快拖出去!留在这里碍眼!”江大人不耐烦道。

几个衙役自然也是没认出江夫人,一听老爷这样吩咐,自然就冲了上去,一左一右便擒住了江夫人的肩膀,他们本就是抓人的,下手准且狠,一下便扣住了江夫人的肩骨。江夫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依旧是舍不得丢下入口的鲜血。

江夫人那丫鬟见状忙去推那几个衙役,可她只是个瘦弱女子,哪里敌得过几个虎狼犬牙?自己反被推倒在地,磕破了额头。那丫鬟手脚并用爬到江大人脚边恳求道:“大人,这真的是夫人!薛姑娘也知dào

的,是不是?”

“是啊,江大人,真的是令夫人,您还是快吩咐住手吧!”薛灵妩忙解释。

站在江大人身后的那个艳妆女子此时悄悄拧了江大人的后腰一把,又轻轻嘀咕了一句什么,江大人点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有些狰狞的冷笑。他自然不会认不出自己夫人,但他早就对家里这个黄脸婆很是不耐烦了,但岳父官阶高于他,又不能轻易休妻,一直想这个办法打发了她,眼不见心不静的,此刻正好是个机会。

“你们别胡说,我夫人哪里是这副鬼样子?这分明是个吃人的妖怪!救道长要紧。衙役们,给我着力打!我就不信她挨了打还不松口!”江大人把心一横,冷冷地发了话,一不做二不休,就当是个误会了。

衙役们把江夫人围在中间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薛灵妩想上前营救,却被九缨拉住了,“薛姐姐,他们不打,楚哥哥就要被那个疯子给咬死了。”

薛灵妩一听这话觉得也有理,想着那几个衙役总也不会打死江夫人,最多教xùn

一下,总比看着楚风被撕成一块块的好,因此便顿住了脚。倒是那丫鬟护主心切,拼尽全力扑倒在自己夫人身上,想替她挡下些拳脚。却不知被谁一脚踢了出来,趴在地上似乎晕了过去。

一个白色的影子风一样从房顶飘下,越过众人,径直到了几个衙役身边,去指如飞快速点了几个人的穴道。又勒着江夫人的脖子,猛力一提,分开了她和楚风。

“大师兄!”楚风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快要断掉,但却还是忍着剧痛笑了起来。白天的不愉快他已经通通忘记了,此时再见到琉灵修他立kè

便觉得自己有救了。

“你自己止血,我先救她!”琉灵修沉着脸吩咐,他其实早到了这里,一直没出手就是因为在观察江夫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帮她,但也不能看着她被活活打死。

“血!我要血!给我喝啊!喝了我就又可以年轻貌美了!”江夫人满脸是血,抓着琉灵修的衣领又要咬上去。

“小心啊!”薛灵妩他们几个惊呼道。

琉灵修一闪身绕到江夫人背后,迅速点了她后背的肩井、中枢、京门几处大穴,暂时封住了她的行动,又捉住她的手腕替她诊了脉,发xiàn

她的脉搏跳动的格外迅速,琉灵修觉得她的血液也一定在快速窜动,比常人的不知dào

快了多少倍。穴道不能封太久,否则会血脉逆流,筋脉尽断的。

“她怎么会这样?”

“只能这样试一下了,死马当活马医。”琉灵修横下心将江夫人转过面向自己,将手掌抵在她的胃部,将自己的真气缓慢地输了进去。果然只一下,他便觉察到一股更猛烈的冲力撞击着自己的手掌,对方胃里似乎有什么不安分的东西要撞出来一般。

“就是这个了!”琉灵修忙屏住一口气,将自己残存不多的真气全部凝聚在手心,对着江夫人的劳宫穴猛力一击,然后迅速解开了原本封住的几个穴道。

一股嫣红的鲜血利箭一般从江夫人口中飙出,她剧烈地咳嗽着,又不断地往外呕血,地上很快便鲜红一片。

“肖夫蓝!”眼尖的薛灵妩立kè

发xiàn

血迹中混着的一片莹蓝色叶子。这叶子吐出来之后,江夫人便停止了咳嗽,颓然跪在地上。

“似乎起作用了。”琉灵修舒了一口气,直接瘫倒在地上。方才那一下看着简单,却是耗尽了他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他摸出身上的酒壶猛灌了几口。

“原来是不小心混进叶子了,肖夫蓝果然不一般,是花朵能让人返老还童,可叶子却让人迅速老去吗?”一直引在黑暗中的兜帽人自语道,方才看到琉灵修出现时,他倒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这小子已经死了。不过既然是天机道人的弟子,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可现在还有心情喝酒,这家伙倒还真是有意思。也许这次也应该留着他这条命,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呢。

兜帽人竟扯起嘴角笑了笑,接着身形一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看那边做什么?我在这里。”琉灵修看薛灵妩扶自己都是三心两意的,很是不满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那里似乎站着什么人似的。”薛灵妩看着兜帽人方才站的方向,奇怪道,“难道是我眼花了?明明有人的啊?”

ps:

大家看过《深夜食堂》没有?漫画改编的日剧,慢慢的,但很温馨。主要是有很多好吃的。最近忙的身心憔悴,看一看舒缓一下神经。

第一八六章 心灰意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琉灵修低声问薛灵妩,他看到薛灵妩受伤的手臂皱起了眉,“怎么你也受伤了?”

“说来话长了,喂!你怎么又喝酒!”薛灵妩抓起琉灵修身边的酒壶嗔怪道。

“忧愁嘛,你小孩子不懂。”琉灵修摆摆手搪塞道,“你先扶我起来,救人真是耗费心神,我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你啰嗦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当是积德行善了,况且你那么厉害,救个人小事情了。”薛灵妩一把扯起琉灵修,拍了拍他的肩算是表扬了。

“这话说的倒是对,不过我最近身体确实很不好,需yào

……”琉灵修话没说完突然转过脸冲楚风吼了起来,“喂!你干什么!”

楚风正拿着一颗药往九缨嘴里送,被琉灵修这么一喊吓了一跳,无比无辜道:“怎么了?”

“你师兄也受伤了,你竟然把药拿给姑娘吃?太没有良心了吧!”

“师兄你刚才受伤了吗?”

“原来的刀伤又裂开了不行啊!快把药给我!”

“师兄啊,你上次刀伤已经把我们带的药快用完了,这是最后一颗了,九儿的伤出血很厉害,所以……”

“所以什么啊!啰嗦!不要让我骂你重色轻友!”琉灵修催促道。

“你伤口真的裂开了吗?要不要请大夫来?”薛灵妩关切地问。

“你闭嘴,别说话。”琉灵修瞪了一眼薛灵妩,让她少说话。

楚风一时间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他看看九缨,九缨笑笑,只有她知dào

琉灵修的伤,自然不同他计较,“给灵修哥哥吧,我没事的。”

“可是九儿你脖子上的伤口……”

“没事。看着吓人罢了,没有特别严重,我也有些药草,敷一下就好了。”九缨摇摇身上的百宝袋,让楚风放心。

“九儿心地真好。”楚风嘟囔着不情愿地把药丸递给琉灵修,谁知后者接过来,用指尖轻轻一捻。捻成粉末之后不由分说便全抹在了薛灵妩的伤口上。

“大师兄你!”楚风气得直瞪眼睛。嫌自己重色轻友,他还不是把药给了姑娘!

“我没事的。只是抓伤,你这是最后一颗药了,还是自己用吧。”薛灵妩更是没料到琉灵修会把药给自己擦上,忙推辞。

“用什么啊,都擦在你身上了。”琉灵修摆摆手让薛灵妩放心。

“楚风哥哥,你手臂的伤好严重啊,还是敷些药比较好。”九缨见楚风要冲上去和琉灵修理论,忙转移话题道。

“没关系,我是男人嘛,不痛的。”楚风咬牙忍痛道。

“这样可不行。”九缨从百宝袋里摸出些奇形怪状的药草。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又吐出来,分成两半,一半抹在了自己脖子上,另一半则替楚风小心地敷在了手臂上。

“这药效果很好的,等伤口愈合了也不会留疤的。”

草药敷在伤口上。凉凉的很是舒服,楚风看着正低头给自己涂药的九缨,顿时觉得伤口一点都不疼了,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竟还有一股麻麻的感觉顺着胳膊一路向上,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九缨见楚风不说话,胳膊也僵直了,很是奇怪,“你是不是介yì

这药被我嚼过了?对不起啊,我们乌蛮用药都是这样。”

“不会!不会!”楚风忙摆手,“我还要谢谢你帮我。”

“楚哥哥你不要客气,这也不是什么多珍贵的东西。再说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我帮你也是应该的。”九缨说完轻轻拍了拍楚风的手,这更是让后者脸热心跳,舌头直打结。

“哟,楚风学乖了,懂得英雄救美了。”琉灵修嘿嘿笑着道。

“你别玩儿了,江夫人现在怎么样了?”薛灵妩板着脸道。

“脉象看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琉灵修使了个眼色给薛灵妩,示意她看江夫人的手。

那只手皮肤枯萎,青筋暴起,看起来像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妇的手一样。蓬乱斑白的头发间露出的脸庞也是同手一样,皱纹密布。

“反噬了。”九缨悄悄道,“我就觉得天底下哪有这么奇妙的药。”

“可怜她本想变年轻的,却弄巧成拙。”薛灵妩叹了口气,“不过还好保住条性命。”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把这疯子关到大牢去!别一会儿又伤人!”江大人突然发话,继xù

让衙役抓人。

“江大人,她真的是你夫人啊!”薛灵妩忙挡在江夫人身前,护起了她。

“薛姑娘认错人了,我夫人不到四十年纪,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怪物!”江大人语气坚定道,同时使了个眼色给衙役,让他们快些动手。

“姑娘麻烦你让开,伤到你就不好了。”衙役们才不管对方到底是谁,只要听江大人吩咐做事就没有错。

薛灵妩看到江大人身后那个正搔首弄姿的年轻姑娘,立kè

明白了他为什么死活都不肯承认这是江夫人了。“江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一方父母,不会是要抛弃糟糠吧?”

江大人被薛灵妩当场揭穿,顿时恼羞成怒,沉下脸来道:“薛姑娘,你也知dào

我是一方上县,这里是衙门,这发生的事自然是我说了算,还请你不要插手的好,否则别怪我对你也不客气!”

“你还想连我也一起打死吗?”薛灵妩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听江大人这话立kè

也火大起来。

“别理她,都是疯子!你们还不快动手!”江大人又吼。

“谁敢!”薛灵妩一瞪眼,吼了回去。有琉灵修在,她才不怕被打。

“薛姑娘,麻烦扶我起来。”薛灵妩觉得一只手攀上了自己的衣袖,江夫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仅虚弱无力更是苍老无比。

“好。”薛灵妩忙搀着江夫人起来,这时才发xiàn

她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干枯收缩,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抽离了一般。而且她的腿也很无力,扶着薛灵妩却还是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垂老还是难过。

江夫人抬起头,不知是爱美之心作祟还是想要有些尊严,即便是已经鸡皮鹤发,但还是拼尽全力想整理好自己的头发衣衫。薛灵妩看着心有不忍,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江夫人,让她抹干净脸。

江夫人擦着脸,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大人。看的他胆怯起来,那艳妆女子更是没了方才的猖狂。尴尬地笑了两下之后便缩回江大人身后。

“江源,你真的不认得我是谁了吗?”江夫人叫着江大人的本名向他走近了两步。

“你这个疯子不要过来!我夫人是官宦女子,端庄大方,哪里是你这副鬼样子!”江大人把心一横,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回不了头了,再说他可不想下半辈子对着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夫人。

“端庄大方?”江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锐,接着竟大笑起来,“江源,你不是一直嫌我人老珠黄了吗?”

“你不要再胡说了。我可没有功夫听你啰嗦!来人,快把这个冒充夫人的疯子关进大牢!”

“疯子!你竟然说我是疯子!哈哈哈哈!”江夫人的笑声越来越尖锐,她猛地扑向江大人,抓着他的衣领把对方拉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声嘶力竭道:“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的错?是谁的错?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你这个疯子快些松手。否则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要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喜欢年轻貌美,所以我才会做这种事,你知dào

我每天闻到那些血腥气有多恶心?你知dào

我每天要把那些吸足了人血的花浆敷在脸上多久?那种腥湿麻痒的感觉让我恨不得撕下自己的皮肤来!”江夫人的情绪很激动,声音从尖锐开始变得嘶哑,“我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你知不知dào

你有多久没同我一起吃饭了?有多久没进过我房里了?我不奢求你同我举案齐眉,我只希望你能每天来同我打声招呼,让我知dào

自己还是你的夫人!”

“你一定是疯了。”江大人说着推了自己夫人一把。

“还有你们这些小狐狸精!贱人!”江夫人的哀苦转成怒火,枯瘦的手臂抓向江大人身后躲着的女子,一把便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出来,“要不是你们这些贱人勾引在先,我也不必夜夜独寝,不必受这种罪!还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我先刮花你的脸,看你还得yì

什么!”

那女子被江夫人抓了几把,白雪一般晶莹的脸蛋上登时便多了几条血痕。江夫人也不知dào

哪里来的力qì

,甚至还撕下了那女子的一把头发。

“大人,快救我啊!救我啊!”

“啪!”江大人上前狠狠扇了自己夫人一巴掌,接着又很不客气地对着江夫人的小腹踹了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贱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江大人大骂着又补了一脚。

“喂!你不要太过分!”薛灵妩忙护在江夫人身前,可谁知她却挣扎着站起身,推开了薛灵妩。

“薛姑娘,不必了。”江夫人的音调恢复了正常,她擦掉唇角沁出的血,摇晃着走到江大人面前,“江源,你真的这么厌弃我吗?”

“你自己也不去照照镜子,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是个人都会讨厌你,我都想你去死啊!”江大人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吼道。

“你想让我死吗?”

“是啊!你死了我就把红袖娶入府中还可以再纳几个美妾!”

“我知dào

了。”江夫人眼底的最后一丝生气消失,让她看起来更是衰老颓败,伏在地上的丫鬟终于醒来,却只来得及看到这个自己从小相伴长大的夫人香消玉殒。

第一八七章 周氏枕月

你若毫不珍惜,那么我也不必活着。

“不要啊!”薛灵妩伸出去的手抓了一个空,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江夫人抓到了什么,温热的鲜血便溅了她一脸,有一些甚至迸进了她的眼眶,灼的她眼底生疼。

没有人料到江夫人竟会寻短见,别说阻拦,所有人都愣怔在当场,连那个佩刀被抢了的衙役都呆呆地站着,甚至看着江夫人拔下自己的佩刀插入自己胸口之后,仍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薛灵妩猛扑向前,总算是勉强将江夫人接在怀中,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痛上加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薛灵妩胡乱地帮江夫人按着不断涌血的伤口,觉得江夫人实在是太傻了。什么事不能解决的?要自尽。她转向琉灵修大吼:“你别愣着了!快救人啊!”

琉灵修轻轻摇摇头,江夫人那刀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佩刀刀柄很宽,她刺得又很深,即便真是神仙下凡也是无能为力的。

“你摇什么头啊!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救人啊!”

“不……不必了。”江夫人轻声念叨着,握住了薛灵妩的手。

“为什么不必了?你还要活下去的,我们去找天凌空,找他再要些醉婵娟来,你喝了肯定还会既年轻又漂亮的!”

江夫人听了薛灵妩的话竟微笑起来,浑浊发黄的眼睛泛起一点生气,她没想到自己快死的时候,竟是一个陌生姑娘抱着她、安慰她。她现在才知dào

自己不仅怕老,更怕死。但是一切都太晚了,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你越怕什么,那坏事就来得越快。

“夫人,你睁开眼同我说话啊,你跟我说说话就不会痛了。”江夫人的丫鬟挣扎着爬过来。跪在她身边轻声安慰着,才说了一句话眼泪便滚滚而落,“你怎么这么傻啊。”

“是,我是很傻,临死了才算明白过来。”江夫人继xù

笑着,眼角也沁出泪来,却又劝人道:“别哭了。你不是不知dào

我哭了多少次,眼睛都快哭瞎了。却一点用都没有。”

“夫人,你别说话了,省点力qì

啊。”丫鬟心里难受的厉害,又不想惹江夫人难过,紧咬着嘴唇忍住。

“薛姑娘,”江夫人抓住薛灵妩的手,“我以前傻,为了一己私利害了太多人,我对不起她们,对不起啊。”

“江夫人。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房中床榻的木板下粘着一个木盒,等我死了你就拿出来看,你看了之后自然会明白。”江夫人叹了口气,嘴里沁出一些血沫来,薛灵妩知dào

这是她内脏的血。她只怕没几口气可以说话了。

“这些以前欠下的现在终于该还了,血债血偿,果然是报应不爽。”江夫人自嘲地笑笑,呼吸越来越急,声音却越来越弱,“薛姑娘,是我太虚荣,贪恋自己这臭皮囊。走了很多错路,但不怕你笑话,我现在要死了,却还是放不下。这就是……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我……”

“你不用说了,我知dào

,我都知dào

。”薛灵妩的眼泪也终于忍不住了,她忙胡乱抹了两把,轻轻扶起了江夫人的头。抖着手用衣袖抹干净她脸上的血和泪痕,又帮她理好蓬乱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漂亮的发髻。然后抹下自己发上的那枚刘兰荪送的那枚翠羽发饰替她簪在鬓边,勉强笑着对江夫人道:“收拾干净了,夫人还是美人呐。”

“你不用哄我了,我老成现在这副样子怎么会好kàn

?”

“不,”薛灵妩紧紧握着江夫人的手,“美人迟暮依旧还是美人。我觉得你现在比之前还要好kàn

。只是我平时不爱戴发饰,只有这一件,还请你不要嫌弃。”

“薛姑娘客气了,夫人最喜欢翠羽的首饰,也很衬她。多谢。”丫鬟整理着江夫人的衣服,谢薛灵妩道。

“翠……翠翠羽?”江夫人猛地睁大了眼睛,气息也混乱起来,她挣扎着抬起手臂,胡乱地扯下那枚发簪猛力地丢在地上,似乎是从嗓子眼发声一样挤出几个字:“最……最恨!骗……骗我……恨!”

“江夫人你是不是还有话说?”薛灵妩忙攥住江夫人的手问。

江夫人的手猛力地捏着薛灵妩,拼命挣挫起身体,但说起话来还是磕磕巴巴,“我……我不想死!不想……错了,通通都错了!”

“没关系,谁都会做几件错事,只要你知dào

自己错了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薛灵妩忙安慰江夫人。

“我……我……”江夫人的脸转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的江大人,灿然一笑,她为了眼前这个根本不珍惜自己的男人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没想到在临死前终于可以放下了。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当是个路人,从此再无瓜葛。“我的碑上不要刻江氏,我娘家姓周,我叫……叫枕月。”

“春水碧于天,画楼听与眠。枕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枕月,你的名字同你的人一样美。”薛灵妩在周枕月耳边轻声道,她这么说不是为了安慰死者,而是真心觉得这一刻的周枕月面容安详,眼神澄净,看起来真的犹如少女一般。

周枕月的眼睛转一转,目光从江源转向天空的皓月,心中觉得很是庆幸,总算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瞬间看到了这世间最干净的东西。

“她走了。”薛灵妩轻轻合上周枕月的眼睛,看到她嘴角的微笑反而止了自己的眼泪,既然逝者都走的安详,她再大哭反而没有理由了。

“好了,事情解决了,都回去睡觉吧。”江大人不耐烦道,他见夫人过世不仅没有一丝哀戚之色,反而要回去睡觉。薛灵妩还没来得及暴走,九缨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她个子小,够不到江大人的脸,耳光是扇不成了,只能屈起膝盖狠狠地踢了他的下腹一脚。

“你夫人尸骨未寒,你还有心情睡觉?你还是不是人!”

“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江大人疼得弯下了腰,出了一头的汗。

“我就打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现在就打死你,算是替你夫人报仇。”九缨抬腿又是一脚。

“喂!你们都是死人吗?看着自己老爷被打也不阻止!”江大人冲着衙役们大吼。

“大人刚才不是说让我们都回去睡觉吗?我们现在就走,都走了,走了。”带头的衙役竟三两句把其他人都哄走了。

“你们!”江大人气了个仰倒。

“你看连你的手下都看不下去了,今天我就替天行道!”

“九缨,没必要跟这种人动手。”薛灵妩忙拦住九缨,怕她真的打伤命官。可是大罪。“青天在上,自有报应。”

“薛姐姐你不是认识很多达官贵人的。随便找一个撤了他的官,看他还威风什么!”九缨不服气道,若依着她的性子来,现在江大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还不快滚!”薛灵妩瞪了江源一眼,“真等着我们打死你吗?”

“你们给我……”江源还想摆官威,但看到九缨已经出鞘的佩刀马上闭了嘴,甩了一下袖子悻悻走了。

“这家伙真是良心被狗吃了!竟这样对自己的结发妻子!”楚风也很是不忿,“薛姑娘怎么这样就让他走?”

“放心,我不会放过他的。慕大哥是帝君的师父,只要他开口。一定让这个江源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薛灵妩握紧拳头恨恨道。

“薛姑娘,能不能帮我把夫人抬回房?我想帮她换身干净衣服。”周枕月的丫鬟请求道。

“好。”薛灵妩点点头,同她一起把周枕月的尸首送回房间,并帮她又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

“夫人总算走的安宁,也算一件好事。”那丫鬟抹掉脸上的眼泪。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新的被单替她盖上,“薛姑娘,夫人临终前吩咐了,她床底有只木匣要交给你。我帮你取出来。”丫鬟跪在床边摸索着,她其实也是第一次知dào

夫人的床下藏着一个盒子,也不知dào

是在哪里。摸索了很久才在最靠里的床板下碰到了一个木盒。那盒子好像还被粘在床板上,她费了好大的力qì

才掰了下来。

薛灵妩接过那盒子,乍一看不过是个满是灰尘的普通木盒,外观没什么特别,但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拂去灰尘,盒子上竟还有着很是精致细密的雕花,更让薛灵妩奇怪的是,这盒子藏的很严密,但却没有上锁。随便一拨弄,上面的搭扣便开了。

盒子里的东西更出乎薛灵妩的意料,她本以为可能会是周枕月的什么心爱物件或者日常手札,打开来却发xiàn

都是些零碎的日常配饰,翻到下面,竟然还有几缕丝线扎起的头发。

“这里的东西是你们家夫人的吗?”

那丫鬟细细看了看,摇摇头,“我跟着夫人这么多年,这些东西我都没见过,肯定不是夫人的。我也不知dào

她为什么放着这么一盒东西在床下。”

“这里有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放了很久的样子。”薛灵妩摸到盒底的一方手帕,普通的棉帕,帕角绣着一朵藏在莲叶下的荷花,甚是精致,只是白莲用的丝线已经发黄了。

“但这个却是新的。”薛灵妩拿起盒子里的一只小小银锁细细端详起来,这银锁只有她四分之一的手掌大,下面悬着三颗小小的银铃和一条白色流苏,锁面上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小字。这银锁没什么特别,寻常人家的孩子出生时都会打一个,薛灵妩只是觉得那银锁连同上面的流苏,自己在哪里见过一般,很是眼熟。

第一八八章 嫉妒之火

“芷秋,我扶你到床上去休息吧,你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沈志章柔声对霍芷秋道,他的语调很是温柔深情,同他的面貌很是不相称。这话若是被一个英俊男人说出来一定会迷倒不少女子,但以沈三爷的尊容说出,却让霍芷秋觉得很是不舒服。

男人的深情就像女子撒娇,长得漂亮的人才有资格玩弄。

“不用了,我没事。”霍芷秋淡淡道。

“那要不换个房间?这里毕竟刚死了人,还有那个密道,看着就很不安全。”

“我说了没事。”霍芷秋有些不耐烦,说话声音未免高些,她看沈志章一脸尴尬,忙又安慰道:“对不起,我可能有些累了。”

“没事,没事。”沈志章摆摆手,“你我夫妻,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喝一杯酒吧,出去一天也应该乏了。”霍芷秋微笑着递上一盅酒给沈志章。他接过来一饮而尽,颧骨立kè

泛红起来,眼睛也有些闪闪发亮,紧紧盯着面前的人,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我看你还是早些睡吧,养养精神。”沈志章轻咳一声道。

“好。”霍芷秋点点头,扶住沈志章伸过来的手往床榻旁去躺下。

“对了,定惊茶你还没喝呐。”沈志章忙去端了药碗来,还细心地摸了摸碗壁,“不烫了,喝了就好睡下了。”

“这种苦药,我不想喝。”霍芷秋摇头。

“良药苦口。不喝怎么行?”

“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你不喝我怎么放心呢?”沈志章不依不饶道。

霍芷秋叹了口气,她当然知dào

自己相公的倔脾气,只好起身皱着眉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喝下。沈志章又服侍她漱了口,才又重新躺下。

“你也快去睡吧。今天你出去找我也辛苦了。”霍芷秋道,但沈志章却没动,也没说话,只定定望着她。

“怎么了?”

“芷秋,不如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我总是不放心。”沈志章吞吞吐吐道。

“不用了,禇嫣会在外面照顾的。我很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请你体谅我,我最近心情实在不好。”霍芷秋轻轻拍了拍沈志章的手背。不等他再说话,便合起了眼睛,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沈志章叹了口气从房里出来,霍芷秋的冷漠他已经习惯了,甚至连替自己争取都只是一句话,“不如”“也许”“或者”,有的时候沈志章都怀疑到底自己是为了什么。

“三爷您不要放在心上。夫人最近身体实在不好。”禇嫣见沈志章从房里出来面色不善,忙劝道。

“最近?”沈志章自嘲地笑笑。“这个最近可真是有些久了。禇嫣,你跟着夫人最久,你告sù

我夫人在想什么?”

“最近府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夫人只是有些心力交瘁,再说小公子才过世不久,夫人也实在难过,所以才……”

“你也当我是傻子吗?!”沈志章突然发了脾气,抓着禇嫣的肩膀将她抵在一旁的墙柱之上,“不要跟我说什么夫人难过伤心。小公子根本没死!”

“三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禇嫣否认道,但眼神却很是躲闪,不敢看沈志章。

“不明白?”沈志章沉下脸来,一把便掐住了禇嫣的脸颊,几乎要捏爆她的脸颊。“你以为我天天在外面就什么都不知dào

了吗?我还没死,也没瞎!我的孩子没死。是不是?”

禇嫣睁着眼睛惊恐地望着沈志章,她可是知dào

这位三爷的脾气,在夫人面前温顺的如同一只绵羊,但对其他人却是凶恶如豺狼一般。谁要敢违抗他的心意,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志章满yì

地看着禇嫣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也汪满了眼泪。这丫鬟长的真是漂亮,虽然同霍芷秋比是差了不少,但却眉目娇俏,别有一番滋味。娶了霍芷秋之后,沈志章再也没找过别的女人,他发疯一般地爱着霍芷秋,尽管她一直对自己很是冷淡甚至有些漠然,他把这当成她与生俱来的孤高的美人气质。霍芷秋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这是沈志章常安慰自己的话。为了尊重这位仙子,他发誓再不碰别的女人。而且有这么一位绝色的夫人,其他的女子简直难看的无法入眼。但是沈志章毕竟是个普通男人,他不是仙人,有情绪,有欲望,更有忍耐的极限。

“说话啊!”沈志章的怒火通通爆fā

了出来,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唾液飞溅,喷了对方一脸。

“三爷你别逼我了,夫人叮嘱了谁都不可以说!”

“不可以说那就是真的了?她为什么连我这个亲爹都瞒着?为什么!还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沈志章的脑海里突然闪出刘兰荪的脸来,他不知dào

他和霍芷秋是否认识,但他就是觉得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尤其是今天,虽然他一回来刘兰荪便离开了,但那临走时和霍芷秋的眼神交流沈志章却觉得抵得上他和霍芷秋夫妻多年的默契和深情。

“三爷不要胡思乱想,夫人这样做有她自己的理由,她……”

“是不是因为那个刘兰荪!”

“你怎么知……”禇嫣话说了一半忙住了口,她看到沈志章的眼睛已经血红,抓着自己的手几乎要扣进骨头中来。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快说!否则我就掐死你!”沈志章的手抓住了禇嫣纤细滑腻的脖颈,那脖子是如此的脆弱,仿佛随便一捏就会断掉一样。他攥的又是那样紧。掌心都可以感觉得到对方慌乱惊恐的脉搏。沈志章突然生出几分得yì

来,原来女人竟也可以这样控zhì

于股掌之中。这么容易的事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xiàn

呢?

“夫人……嫁进,嫁进沈家之前。”禇嫣的脸憋的通红,呼吸已经开始不畅,她知dào

沈志章说到做到。只好吐了实话出来。“不过,不过自从夫人嫁到沈家来之后他们就没有来往了,我发誓!”

“真的是他!贱人!贱人!”霍芷秋这些年对他的冷漠态度一下有了答案,她才不是什么高洁不可亵玩的仙子,只不过是心里装着其他男人罢了!可怜他这个傻子竟一直被蒙在鼓里!嫉妒已经让沈志章丧失了理智,他觉得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燃烧,烧的他只想用一桶冰水兜头浇下。禇嫣的脸突然变成霍芷秋的,正无限妩媚风情地盯着自己。然后这张脸又变成了刘兰荪的。一脸的得yì

与傲然,仿佛在嘲弄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还懵然不知。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沈志章加大了手上的力qì

,恶狠狠道。

“不要!不要啊!”禇嫣尖叫起来,拼命挣扎却毫无意义,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三爷,我……放开我。你弄疼我了,不要。我好害pà

。”

“害pà

?”沈志章愣了一下,这个词好熟悉,他下意识地松了手,霍芷秋的脸又回来了,水雾一般哀楚的眼睛,殷红诱人的唇,还有那滑若凝脂的皮肤。红烛摇曳,馨香满怀,沈志章觉得自己如在仙境一般快活。只是身边的人却紧紧揽着他的脖子皱起了柳眉。

“好疼……我有些害pà

。”霍芷秋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一贯冷僻且唯我独尊的沈三爷都停止了自己正迫不及待进行着的动作。无比心疼地将她抱住。只是单纯地抱着,就这样度过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芷秋,我是那么的爱你,可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沈志章死死搂着禇嫣,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三爷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我不是……”禇嫣觉察出沈志章的意图,惊恐道。

“哧啦!”

沈志章一把撕开禇嫣的衣领,白皙柔滑的皮肤跳脱而出。他皱起鼻子近乎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女子香气,接着吻上了她胸前最柔软的一抹香滑。但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在啃咬,禇嫣大张着嘴巴想尖叫,但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手臂也僵直到无法抬起,任由沈志章将自己咬的遍体鳞伤,并将她抱起,扑倒进了一旁的厢房。

禇嫣的眼眶中沁出泪来,她伺候沈三爷和霍芷秋多年,这一天她不是没有偷偷想过,她甚至期盼着能得到家主的垂怜,跻身妾室,不必再当丫鬟,只是没有料到是这样残酷随意的方式来临。他不仅肆意蹂躏,而且禇嫣觉得他甚至都不知dào

自己是谁。

………………………………

“没想到这么顺利。”霍芷秋看着窗内炽热缠绵的两个人,嘴角泛起一丝冷酷讥讽的笑意,同以往人前的大方舒雅完全不同。她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人轻声道:“终于到最后一步了,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刘兰荪上前握起霍芷秋的手,柔声道。

“没关系,不碍的。这次是连老天爷都帮我们,竟让那个叫九缨的丫头意wài

杀了。倒省了我们的手脚。”

“你本来是打算事后杀了他灭口吗?”

“没有,怎么会呢?”霍芷秋走到刘兰荪身边,踮起脚轻轻揽住了他的脖子,蹭在他的脸颊上,呵气如兰道:“我不会动手杀人的,今天的事也是迫不得已。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不是吗?”

刘兰荪拥紧怀中人,时隔多年再见到这位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情人,他才惊觉自己对她的感情竟是这样深。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美,一点变化都没有。”刘兰荪吻了吻霍芷秋的额头和眼睛,无比沉醉道。

霍芷秋略有些得yì

地笑笑,主动吻上刘兰荪的唇,“你可不知dào

为了它我费了多少心思。”

第一八九章 翠金丝绦

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什么夜游神,黑白无常勾走了呐!”薛灵妩见慕云庭穿墙进来,嘟着嘴不满道,但心里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慕云庭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旁搁着铜盆的洗脸架前,竟绞起了毛巾。

“喂,我在同你说话呢,怎么又不理人?你今天突然跑走到底是去了哪里?”

慕云庭还是没说话,却举起手里地毛巾温柔无比地替薛灵妩擦起脸来。

“你这是……”薛灵妩惊讶极了,呆呆地看着慕云庭,不知dào

他又是在抽什么疯,可脸却跟着他的动作一寸寸的红了起来。

“别动,脸上有血渍。”慕云庭又靠近了两步,他比薛灵妩高出不少,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眼睑都是略略下垂的,纤长漆黑的睫毛也跟着向下,让他脸上原本冷硬的线条和表情都柔和了几分。此刻两个人站的是如此之近,薛灵妩不止可以看清楚慕云庭嘴唇上细密深刻的纹路,甚至还……还头一次注意到了他唇角和下巴上微微苍青的胡茬。

她也是头一次注意到慕云庭的下唇间有一道很深的纵向纹路,同自己爹爹一样,娘亲说有这样一条唇纹的男人不仅专一,而且情深意重。这些细节让薛灵妩的心跳猛地加快,她紧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又不好意思大声呼出来,让本就红润的脸更加涨红起来。她的双手贴着自己的大腿,紧紧抓住那里的衣襟才让自己鼓起勇气抬起了眼睛。没想到正好迎上慕云庭的眼神。薛灵妩更加慌乱起来,张开嘴竟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白天里我和琉灵修……”

“不必道歉。没什么。”慕云庭在薛灵妩耳边轻声道:“每天有人等着自己回来,真好。”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要说对不起也应该我说。”慕云庭后退几步,将毛巾丢回脸盆里。“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我却让你一个人面对。”

“今天死了好多人。”薛灵妩神色黯然,缩回床上,扯过一条厚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她好想睡觉,但却又睡不着。脑子里有一根筋绷得紧紧的。

“冷吗?”慕云庭关切到,他下意识的坐在薛灵妩身边。想将她揽进怀里,手触到她的肩时,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办法给她温暖。今天看着周枕月自尽时,慕云庭突然明白,如果薛灵妩真的同琉灵修有什么,或者以后会有什么,那也不是她的错,只能是自己对她不够好而已。

“还好,对了,你今天突然离开是去查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在这里住的第一天江大人审的那个案子?”

“记得。狄氏嘛,她告自己的女儿不孝,其实是自己和大伯有奸情,嫌女儿碍眼,想除掉她。怎么了?”

“今天斗彩大会我看到了那个狄氏和吕中梁。”

“这两个人好大胆,上次被打的还不够吗?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一起出来看热闹?”

“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你说天凌空给江夫人喝的醉婵娟也有血气和肖夫蓝的味道,我才生出一个疑问,所以斗彩结束之后我才走了。”

“你去找了狄氏?”

“是。果然不出我的意料,从上次衙门过堂之后她女儿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狄氏说是因为江大人拷打了她的女儿,江夫人有些过意不去,所以留她在县衙养伤。后来说江夫人很是喜爱她所以便留她在府上伺候了。”

“我来猜猜,这女孩没回家,留在了县衙,还被关进了后厨下面的密室对不对?”

慕云庭点点头,“现在一切都说的通了。凌阳城狱簿记载的那些被重判入狱的女子,报了‘暴毙’的年轻女子,应该都是被送进了那个密室。江夫人痴醉于青春永固,所以会用这些女子的鲜血和肖夫蓝花来萃取汁液,只是她以前不得法。一直是用外敷的手法,所以虽然可以让她比自己的年纪年轻一些,但却还是达不到惊人的效果。这也是你会在她身上闻到血腥气的原因。而天凌空却知dào

醉胭脂是要喝下的,所以今天江夫人才能如愿以偿,回到二十岁。”

“你什么时候跟上我们的?在沈府还是到县衙的时候?”薛灵妩突然问。

慕云庭露出一丝惊讶,转而有些欣慰,笑着问:“薛捕快你怎么知dào

我不是现在才刚回来的呢?”

“首先依你的速度找到狄氏再回来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第二就是你进来之后看到我脸上有血迹没问我是不是受伤了,也没问是不是其他人受伤了。我说今天死了好多人之后你也没问一句话。要么就是你根本不关心我,要么就是你根本一直都在,发生了什么事都很清楚。”薛灵妩说完得yì

地挑挑眉毛,抓到了慕云庭的小辫子一般很是自豪。

“不错,有进步了。”慕云庭点点头,“我到沈府的时候是你发xiàn

镜子后面的密道之后。”

“那你为什么不现身呢?”

“我觉得我们一明一暗看到的东西会更多。再说了,你总有一天要独当一面的。”

“既然你一直在,周枕月自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以你的武功和反应能力这应该不是问题吧?”

“我不想。”

“为什么?那是一条性命啊!”

“你也认为周枕月在利用那些年轻女子的血液恢复青春吧?”

“当然,她临死前已经暗示了好几次。”

“那些女子都死了。换句话说就是周枕月身上有好几条人命。即便她不自尽,等着她的惩罚可能比一刀毙命要痛苦几百倍几千倍。而且她已经心如死灰,绝望至极。让她活下去,你知dào

江源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会对他这个杀了人的夫人做什么吗?倒不如现在死了一了百了。”

薛灵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慕云庭说的都在理,只是周枕月杀了人。只用这种方式结束这件事,未免对那些死去的女子太过草率了。而且她觉得周枕月临死之前已经想明白了,她也知dào

自己错了,薛灵妩的脑子里卡了一下,是啊,知dào

自己错了又能怎么样呢?薛灵妩找到了矛盾点。人死不可复生。不是一句知错了就可以改变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也许这种方式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一直以为天凌空的彩戏是事先和周枕月串通好的,但现在看来不是,如果周枕月知dào

这样就可以变年轻,也不会拖到今日了。而且她也不知dào

这药竟然还会反噬。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奇怪了,天凌空从哪里弄来的醉胭脂呢?”

“天凌空应该也不知dào

这药的反噬,不然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周枕月喝下去,这会引祸上身的。”薛灵妩立kè

道。

“所以才奇怪。”慕云庭锁起了眉,这是他唯一想不通的一点。

“会不会是江源要借刀杀人呢?借天凌空的手除去自己夫人?”薛灵妩想起江大人恨不得自己夫人早些死的表情就来气。

“不会,江源不足以如此。你别看天凌空是个彩戏师。连郡守他都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一方上县。他不会为了江源毁了自己的前途。彩戏师对自己的道具也会很小心,不会让人掉包。”

“那岂不又是一个死胡同?那沈府的事你怎么看?”周枕月已经死了,这件事可以暂告一段落,现在她比较关心沈家的命案,既然慕云庭在场。他应该会更清楚。

“你觉得那个小乞是杀人凶手吗?”慕云庭反问。

“不像。那孩子虽然有些小偷小摸,但杀人我还是不太相信。”薛灵妩摸出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那只小小弥勒佛,他正咧着嘴冲自己笑着,丝毫不知自己的主人已经死了。

“之前我们怀疑霍芷秋同周枕月交好,所以故yì

放出消息,说沈二被害的现场有线索留下,是一个不大的染了墨迹的脚印,所以我们推测凶手很有可能是女子或者瘦弱的少年。沈弥章的嫌疑也许可以洗脱。之后周枕月果然派了丫鬟去给霍芷秋送信,我们本该跟过去的,后来出了些事。”慕云庭的脸上露出几分懊悔。要不是他一时意气用事,也许霍芷秋根本没有机会安排今天的一切。

“你觉得今天的一切是霍芷秋布的局?”

“是,否则这件事未免太巧了。脚印的事是我们胡诌出来的,结果凶手真的是一个少年?”

“我进去那个密室之后,亲眼看着霍芷秋几乎被闷死的。凶手怎么会是她?”

“先到霍芷秋身边的人是你吗?”

“不是。是刘……”薛灵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觉得刘兰荪和她是同谋?”

“我觉得他们一定非常熟悉。第一次斗彩的时候,刘兰荪本打算敬两杯酒给沈三夫妇的,但看到霍芷秋离开之后,他直接收回了杯子。一点面子也不给沈志章。后来我们在酒楼偶遇,小乞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逃跑,指着一个白衣女子大叫仙女。我只是瞥了一眼,风恰好掀起了那女子斗笠上的白纱,她的发上用的是翠羽发饰。那时候我没在意,觉得不过是寻常东西。后来就遇到刘兰荪,他一个人喝茶,但却放了两副杯盏,然后他就用茶水变出了你的名字。我想那个时候同他一起喝茶的应该就是霍芷秋。”

“这也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的。”

“证据吗?我有。”慕云庭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在薛灵妩眼前轻轻晃了晃。薛灵妩认出这是霍芷秋悬在寝衣上的那个半圆形的翠金丝绦。

“你怎么会有这个?这不是霍芷秋的吗?”

“不,这是刘兰荪掉在地上的,就在沈志章推搡了他一把之后。一模一样的配饰,随身携带,你应该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了。你现在觉得我还只是推测吗?”

第一九零章 焚魂凝梦

蓝色的?

薛灵妩眨眨眼睛,想看的清楚一些,怎么会有人有蓝色的眼睛?虽然很特别,但薛灵妩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睛真的很是好kàn

。春杏的形状,圆润精巧,迷人的湖蓝色,犹如一片天空堕入湖中一般,瞳孔中既有天的高远辽阔,又有湖水的淡然宁谧。眼尾像湖中一尾活泼的小鱼一般,有些骄傲地微微扬起。

这双眼睛很是熟悉,薛灵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这不是一个女子的,尽管它们非常的漂亮,但那眼底的英气和威严都表明了主人的性别。那双眼睛也眨了眨,突然变成了红色,殷深如血的红,瞳孔中围着一圈璀璨的金色,纯正如金乌一般耀目,让这双眼睛犹如嵌金宝石一般华美热情,比方才的蓝色亲切的许多。

“你是谁?”薛灵妩忍不住道。

这双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微微弯起并且迅速后退,薛灵妩眼前的场景顿时辽阔起来,一个穿着黑袍的瘦削男子出现在了薛灵妩眼前。他就是那双蓝色眼睛的主人,本来薛灵妩还觉得长着一双蓝色眼睛的人很诡异,及至看到全身的样子,才觉得说不出的和谐。那男子肤色很白,比薛灵妩见过的任何人,包括女子的都白,放佛他从未见过阳光一样。黑色的锦袍将他修长的身体裹起,虽然没有风,但衣衽却飞扬起来,卷起他的发丝向天际延展。薛灵妩突然觉得如果周枕月看到一个男子能有这样的容貌,一定会嫉妒的发疯的。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男子微笑着看着薛灵妩,语气熟稔的好像两个人已经相识多年一般。但他的唇却一动没动。声音仿佛是直接在薛灵妩的脑海中响起一般。

薛灵妩摇摇头,心里小小邪恶地想我要认识你这么标致的朋友,就一定不会嫁给慕云庭了。

“你胡思乱想什么?”那人看穿了薛灵妩的心思一般,唇角的弧度又向上了一些。

“你知dào

我在想什么?”薛灵妩很是惊讶,窘迫地红了脸。

“你现在竟然会脸红了,这可真是少见。”黑衣男子的笑意更浓,薛灵妩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竟有几分宠溺,而且她还觉得这眼神很是熟悉。

“我以前认识你?”薛灵妩小心翼翼问。同时还努力控zhì

着自己的脑子不要乱想,免得被对方窥探道。

“也许这个你会记得。”黑衣人的右手轻轻抬起,虚空转了一个圈,掌心竟缓缓浮出一只纤细的花朵发簪。薛灵妩认得这发簪,同琉灵修给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薛灵妩隐隐觉得男子手中的这一只就是自己的那一只。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手里?

发簪飘飞,轻轻悬起,离开了那男子的掌心。“噗”地一声钉入了地面。那发簪一触到地面竟像生了根一般,簪挺也从原本的赤金色变成了植物一般的碧绿颜色。接着那簪挺竟像真的植物枝干一样舒展开来,簪顶的那朵鲜红花朵竟也跟着徐徐绽放。这朵花一开,薛灵妩惊讶地看到花簪周围的地面立kè

摇曳出无数嫣红的花朵,这些花像流动的火焰一般在薛灵妩几个眨眼之后便烧满了她视线能及的所有地面。

纤长卷曲的花蕊,伞形花序,艳丽如鲜血一般的华美颜色一路蔓延。犹如要将天际也烧起一般。薛灵妩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那男子静静站在花丛簇拥间,纯黑的锦袍上此时也爬满了花朵,如玉的眉心间也燃出了一蓬小小的缠瓣花朵。

绯红绚丽天,焚魂凝梦地。绝世芳华云之崖,凌云深处,真真假假。幽冥狱,接引路,花开千年,叶发不见。人道无义。食腐之华。

遮天的花毯突然燃起一簇蓝色的薄暮火焰,席卷了整个大地。火焰过,花朵烧成凐粉,四散纷飞起来。一朵朵的花型却没有散开,像一个个小小旋流一样盘绕向上,化成一只只珍珠琥珀色的人影将薛灵妩包围了起来。

方才还是美到让人窒息的精致,只一瞬间的功夫,冰冷腐败的气味弥散开来。让薛灵妩狠狠打了几个哆嗦。眼前的魂魄也许有上千万个,她们将薛灵妩围了个严严实实,身上、口中沁发出浓郁深厚的哀怨和凄楚。冤魂满目,但薛灵妩惊奇地发xiàn

自己并不害pà

。她伸出手,直直地穿过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个魂魄的身体。

那是一个女子,长发绕肩,容颜绝美,但薛灵妩摸到的却是满目的疮痍。卖身、烟粉、毒打、蹂躏、痴情、抛弃、堕楼,薛灵妩眼前翻书一样闪过一帧帧的画面,最后停在一块四边龇开的草席上。她不必掀开也知dào

,这是眼前那女子的最终结局。生前粉黛飞花,死后一卷草席。连几尺黄土一方墓碑都没有落下。做人太累了,倒不如深埋土中,化成一朵花。

“雅芙,你是雅芙对吗?”薛灵妩喃喃道。

那女子浅浅笑了,即便是一缕魂魄,她依然笑靥如花。“少君,你还记得我。”

“少君,你还记得我。”

这一句温柔的女声在薛灵妩的耳边不住回环,眼前那成百上千的魂魄都清晰起来,薛灵妩觉得自己可以一一叫出她们的名字。是的,她们,周围的魂魄都是女子,她们的过往在薛灵妩的脑海中不断翻飞缠绕,让她的脑袋满的几乎要爆zhà

开来。

雅芙牵起薛灵妩的手,带着她穿过了层层叠叠的魂魄,走到一弯溪流前,轻柔地按着她的肩膀让她俯身在水边。“看看吧,看看你的样子。”

薛灵妩俯下身,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面白如玉,红衣胜血。这张脸同方才看到的黑衣男子一模一样,杏子的眼睛,温润的双唇,连眉心都有一蓬烧着的曼殊沙华。陌生且熟悉。

“这是……”薛灵妩抚着自己的脸庞蹙起了眉,水中的人影自然也是相同的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薛灵妩大喊着转身,可身边的人影,身后的万千魂魄突然都如琉璃破碎一般四散纷飞,一阵风过,便再无踪影。蓝瞳的黑衣男子、接天的曼殊沙华通通都没了踪影。黑黝黝的地面上孤零零地插着那只赤金发簪。

“我到底是谁?你们不要走啊,谁来告sù

我!”薛灵妩大喊起来,可四野辽阔,依旧是只有她一个人。她突然害pà

起来,方才那么多魂魄都没有让她害pà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无比恐惧起来。她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果没有别人,你怎么来证明自己的存zài

呢?

薛灵妩开始奔跑起来,希望能在远处找到人,或者是一个魂魄也好。可她才跑出去两步,便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脚,她以为是方才残留的花枝,可谁知竟是一只干枯焦黑的人手!

还不等薛灵妩挣脱开那只手,手的主人缓缓从地底爬了上来,面目模糊,浑身都是炭一般的焦黑色。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我?我有那么多的冤屈,为什么没有人替我伸张?为什么!”那人怒吼着抓住了薛灵妩的肩膀,将她死死按在地上。

薛灵妩惊叫着想挣脱,可发xiàn

自己的手臂和双脚都被另外几个这样浑身炭黑的人给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我要你填命!填命!”那人竟张大了嘴,朝薛灵妩喉咙咬了下去!

“不要!不要啊!救命!”薛灵妩尖叫起来。

“灵妩?灵妩你怎么了?醒醒,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一个温柔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薛灵妩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恐怖场景转换成了慕云庭关切的脸。她转动脖子四处看看,才发xiàn

自己仍好好地躺在房间里,只是被子已经被自己踢到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湿透。而窗外已经是一片艳阳。

“是梦吗?”薛灵妩自语。

“别怕,不过是场梦。”慕云庭帮薛灵妩拭去额角的汗珠,柔声安慰道。

薛灵妩猛地抱住了身边的慕云庭,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方才梦境里的一切太过真实,比自己脑海中的所有记忆都要清晰。薛灵妩第一次对自己是谁产生了怀疑。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吓成这个样子?”慕云庭将薛灵妩接在怀中,疑惑地问。

“慕大哥,你说我是谁?”

“你是谁?”慕云庭愣了一下,不知dào

薛灵妩何出此问,他看看薛灵妩无比认真的表情,觉得她不过是睡迷糊了,在梦境与现实间有些混乱,“你是薛灵妩,家里在肃宁府,是个柩冥师,还是我的娘子。”慕云庭笑着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最近经常做梦,还会梦到许多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场景,但那些景象却又很是熟悉,熟悉到就像是自己真的经lì

了一样。”薛灵妩把脸埋在慕云庭怀中念叨着。

“那不会是你前世的记忆吧?像我一样,失去了,现在又慢慢找回,所以这些记忆既熟悉又陌生。”

“你也会这样吗?”

“你刚才问我你是谁,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怎么回答你是谁呢?况且薛捕快你不是一向豁达的,什么时候开始纠结这些事了?你是谁并不重yào

,就像你也不知dào

我是谁,不是也不介yì

吗?名字身份不过都只是个符号罢了。你就是你,不是谁。”慕云庭看着薛灵妩的眼睛认真道。

薛灵妩笑了,是啊,我就是我,而且不过是个梦而已,她怎么就如此当真了呢?

第一九一章 为了保护

“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时候不难受吗?你初初还魂的时候。”薛灵妩有些好奇地问。

“是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知dào

自己莫名其妙还跟你结了冥婚之后。总觉得像是被利用了似的。”

“怎么?你还觉得是我占你便宜吗?我跟你说能娶到我这么一个貌美聪慧的娇妻可是你的福气!”薛灵妩大力地勒住慕云庭的脖子,威胁道。

“没有,没有,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慕云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看着薛灵妩翕动着长睫毛的黑眼睛竟突然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虽然自己是鬼,但毕竟是个男鬼,美色当前,还是抵不住诱惑的。

香气入鼻,一路从胸腔进去攥紧了自己的心脏。慕云庭一直觉得很奇怪,薛灵妩这家伙不爱用香,连脂粉都没有,但不知dào

为什么每次一靠近她,自己总能闻到一股非常醉人的香味。那是一种有清淡花香和芬芳青草的新鲜气味,虽然淡,但却足以让人流连忘返。这气味独属薛灵妩,谁也没有。

薛灵妩半靠在慕云庭怀里,他的唇还停留在自己的眼睑上,薛灵妩没有挪开,也不像以前那样觉得紧张和尴尬,许是梦中的孤独感吓到了她,觉得身边有人陪伴是很好的事,所以今天的这个浅浅亲吻让她觉得很是甜蜜舒服。就像两个人之间终于有了相互吸引的磁场一样,谁都不舍得先分开。这种亲密的景象薛灵妩似曾相识,小的时候晨起闯入爹娘房间时,他们就经常这样,轻轻依偎着,一句话不说。但唇角的笑却是浓的化不开的幸福。每次这个时候,娘都会把薛灵妩也抱上床,用被子把她也包起来,一家人滚雪球一样依偎在一起。没有任何距离和隔阂。

娘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

薛灵妩忍不住抠起了手指,喜欢吗?她这样就是喜欢慕云庭吗?

“薛姐姐,你们起来了吗?”门外九缨轻轻敲门道。

这猝然的声音似乎让慕云庭吓了一跳,他覆在薛灵妩眼睛上的唇猛地移开,条件反射地跳起。忘了薛灵妩还勒着自己的脖子。他一跳之下。薛灵妩像只小动物一样还在他身上挂着。

“薛姐姐,还在睡吗?都该吃中饭了。”门外的九缨又问。

“没有,没有,我起来了,等我换了衣服就出去了,你不用等我。”薛灵妩忙喊。她本来想松手的,可慕云庭那一下跳出的太远,自己又没穿鞋子。松开手就掉在地上了。所以只好继xù

挂着。

“那好,我先走了。”

听着九缨离开,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了外人打扰,方才舒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虽然两个人也没做什么,但还是有一种被人撞破奸情的淡淡忧桑。

“好了,不要想你是谁我是谁这个问题了,你既然睡够了,我们今天还有事要忙。”慕云庭挪回床边,轻轻拍了拍薛灵妩的脑袋。把她从自己怀中推开,虽然他也很想这样一直抱着她。但还有正事要做。他还是第一次不想自己是个捕快,只想是个普通人,可以在冬日里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躲在家里享shòu

屋中的温暖。

“就是你昨晚告sù

我的计划吗?”薛灵妩立kè

摆脱了恶梦,兴奋道,“可你都没有详细告sù

我要做什么。”

“我说了,可你这个家伙睡着了。”慕云庭指指薛灵妩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穿的那些。

“我睡着了?”薛灵妩很是不好意思,“可能是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那你现在可以告sù

我啊。”

慕云庭才准bèi

开口,就听到薛灵妩的肚子抗议似的大声鸣叫起来。“算了,到时候你就知dào

了,还是先吃饭吧。”

薛灵妩虽然对慕云庭的计划很是好奇,但无奈肚子实在是不争气,打雷一般的响个不住,只能先安慰好先安慰它,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了。

出了房门薛灵妩才发xiàn

九缨竟还在门口站着,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我不是让你先过去吗?怎么在等我?”

“薛姐姐,你同慕大哥的感情真是好,现在才起来。”九缨取消薛灵妩道。

“昨晚睡的太迟了,又很累,所以就多睡了一会儿。这跟感情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薛灵妩这句越描越黑的话说完,九缨笑得更厉害了。

“是没什么关系,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九缨摆摆手道。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错,我还怕昨天的事影响到你。”薛灵妩想起九缨昨晚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宽慰两句。

“没关系了,昨晚楚风哥哥陪我聊了好久,我现在好多了。”

“是吗?那就好。楚风是个好人呐,昨晚为了救你竟然自己扑了过去。”

“什么好人,我看是个傻人差不多。”九缨嗔怪道,但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泛了起来,想起楚风,九缨心里倒生出几分暖意,还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奋不顾身的救自己。而且昨晚楚风知dào

她误伤了一条人命之后,怕她心里难过,想着办法的开导她,哄她高兴。甚至还偷偷浪费了些琉灵修托他保管的术法卷,变了几个小儿科的戏法逗她。九缨看着楚风伤痕累累的手臂实在不好再继xù

扮无辜害pà

,只好告sù

他自己已经没事,不必再费心开导了。

“楚哥哥,你杀过人吗?”楚风把九缨送回房间前,她突然问。

“杀人?没有,我连动物都没有杀过,我不像大师兄,我是吃素的。”楚风连连摆手,九缨的问题似乎吓到了他,“为什么要杀人?大家都活着不好吗?”

“可是如果那人抢了你最心爱的东西呢?”

“那就给他好了,以前大师兄也常抢我的东西,师父说了争必斗,斗必伤。还是不要争的好,免得大家伤和气。”

“如果那人要杀你呢?”九缨锲而不舍地又问。

楚风认真想了想。还是摇头,“不会的,我又没做坏事,干嘛有人要杀我?”

这个答案让九缨有些哭笑不得,她从小受的训liàn

就是服从和争斗,刚开始杀人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后来就成了一种惯性,对这件事已经麻木了。她的世界里“恶”居多。所以她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觉得没人会杀自己。

“那楚哥哥你修道习武是为了什么呢?”

“我也不知dào

,师父说修道习武都是为了修心,心正者一切正,尔后清静无为,先度己,后度人。结善缘生慈悲念……”

“好了,好了,我知dào

了。”九缨一听楚风滔滔不绝的道理立kè

一个头两个大。忙打断道,“你明显是被你师父忽悠了。什么度己度人的,你真的明白吗?”

楚风老实地又摇摇头,然后笑了,“不过我现在知dào

自己修道习武是为了什么了。”

“为什么?”

“我要是练成高深的道法和武功就可以保护九儿了啊!”楚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雪白干净的牙齿全部露了出来。虽然他比九缨大了几岁,但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比孩童都要天真无邪。

“九缨,你想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薛灵妩见九缨呆愣愣的,轻轻拍了她一下道。

“什么?没想什么,只是奇怪昨天江夫人死的时候那个江大人明明毫不在意的。可怎么今天却穿起了重孝,阖府上下白幔铺天。像是要大操办一样?他昨晚可是连他夫人的尸首都没看一眼啊!”

九缨抬了抬下巴点向不远处,薛灵妩跟着看过去,一张张放满供物元宝之类的香案流水一样往正厅里抬,而那位薄情寡义的江大人正一身素服跟在后面哀切无比的嚎啕着。

“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你没看到他哭的大声,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琉灵修的声音突然传来。他不知dào

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便站在了薛灵妩身后。慕云庭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向右一步,站在了他和薛灵妩之间。

“他是一方父母官,这里的事还不是他说了算,做样子给谁看?”薛灵妩好奇道。

“你可知dào

这位江夫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众人摇头。

“江夫人的父亲是江州府的按察使,官阶比这位江大人足足高了四级。女儿猝然死去他必然不高兴,江大人若不做足了门面功夫,岂不是得罪了这位老岳丈?”

“怪不得,”薛灵妩恍然大悟,顿时更加不耻江源,“可是你怎么知dào

这件事的?”

琉灵修狡黠地笑笑,“我可是天机道人足下高徒,这种小事随便掐指算算就知dào

了。”

“我才不信,”薛灵妩撇撇嘴,“你一定是从哪里偷听来的。”

“我这么正直的人,你总是想的那么猥琐。”琉灵修义正词严道。其实薛灵妩猜的很对,这消息确实是他偷听到的,昨晚他本来已经睡了,但想起江源如此对待结发妻子就来气,便溜到他房间打算偷偷教xùn

他一下,可谁知江源正和红袖商量周枕月的丧事,他就正好听到了这么一耳朵。

“可惜江源这种薄情寡义之人竟也能如此得yì

。”薛灵妩忿忿道。

“你放心,好戏在后头。”琉灵修往门口瞄了瞄,那里已经来了几个上门吊唁的官员,正在劝“悲痛欲绝”的江大人节哀。

“你要做什么?”薛灵妩好奇地问。

琉灵修没说话,又露出了一贯的狡黠坏笑,将食指和拇指屈起,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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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花魁闹场

琉灵修原本打算是暗暗修理一下江源的,比如让他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暗疮啊,或者扮鬼吓唬吓唬他的,但昨晚红袖睡着之后,这位刚刚答yīng

把她扶正的江大人竟偷偷溜起身,吩咐下人把熟睡的红袖送回妓馆去。

“大人,往日里不都是天亮了浮翠楼会派小轿来接的吗?”小厮多嘴道。

“你把她送回去之后顺便告sù

浮翠楼的妈妈,就说以后不必再送红袖来了。还有,最近也不要送其他姑娘来,明白吗?”

“大人,这是为什么?”

“蠢货!本大人发妻新丧,自然是要为她守灵多日已尽哀思!”江大人骂道。

那小厮日.日跟在江源身边伺候,很是机灵,江源这样一点,他自然明白大人是怕惹人闲话。“是,小的知dào

,现在就办。”

“哼!”小厮把红袖带走之后,江源甩上门不屑地冷哼一声,“这贱人还真是痴心妄想,一个娼妓竟也想着做上县夫人?换作以前就罢了,现在脸都花了还这般不识好歹!”

琉灵修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正义的小宇宙彻底燃烧起来,下决心要狠狠教xùn

这玩弄女子的败类。长包扮鬼这种事情都太小儿科,只能出一时之气,江源若还是上县,就一定还会继xù

如此的,倒不如想个办法让他丢了官,看他还如何继xù

威风!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笑成这副德行。”薛灵妩见琉灵修吹了声口哨之后便不住地嘿嘿傻乐。忍不住问道。

“着急什么?再等一下就知dào

了,到时候可不要崇拜我的机智哟!”琉灵修眉飞色舞道。

“你不会又要使什么坏吧?”薛灵妩隐隐察觉出不对,“惹出事来可不要拉我们垫背。”

“放心吧,我这是惩奸除恶,替凌阳城各位花魁娘子们出口恶气!”

“花魁娘子?什么东西?”薛灵妩话刚说完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一股浓郁的脂粉香突然隔墙飘了进来。呛了她一下。“怎么这么香?”

“哟!馒头妹你的鼻子好灵啊!”琉灵修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赞叹道。“该不会上辈子是个爱眠花宿柳的风流公子吧?”

“你胡说什么!”薛灵妩给了琉灵修一拳道。

“快看!快看!热闹来了!”琉灵修忙往门口指。

那里本来放了不少江源的同僚送来的丧礼,现在一股脑地被人推倒踢在了一边,一群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女子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往正厅的灵堂里走。

江源本来正站在院中陪同僚们说话,见突然闯进这么多人倒吓了一跳,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

“哟!今儿我们倒来的不巧,江大人府上有白事啊?”领头的一个甩着手帕走到江源面前道。她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总有三十六七岁,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脸上的细纹和憔悴,但那双眼睛却还是风流妩媚,跟着手中的帕子甩起来,倒是很有几分勾魂的味道。一身溜光水滑的黛色锦缎衣裙让那腰身儿也风摆杨柳一般袅娜生姿。

“来人!把她们轰出去!”江源认出了眼前这帮莺莺燕燕,都是凌阳城数得着的章台红人儿。他虽然不知dào

这么一帮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但却也知dào

不会是好事。

“别呀!”黛衣女子忙道,“姐妹们大老远的来齐一趟不容易,江大人不招待我们喝茶就算了,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撵人了呢?莫不是嫌我们脏,污了你的地方?”

“吴姐姐说笑了,江大人要是嫌姐们们脏。就不会巴巴儿的日日带红袖回府了!”另一个高挑儿个儿月白衣裙的女子吃吃笑着应和道。

江源的脸色已经很不好kàn

,他有些明白了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但碍于许多同僚还有凌阳城的头脸人物在,他也不好发火,只挥挥衣袖,示意下人们把她们都轰出去。

“各位,府上夫人才殁了,死者为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还请回吧。”小厮忙上前好言劝道。这些姑娘他几乎都认识,知dào

都是不好惹的主,真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家大人。

“就是知dào

你们夫人殁了,我们才来的。江大人,你可是答yīng

了我们家红袖,周氏一死,就迎她进门的,我们今日就是来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我们好提前替红袖妹妹准bèi

准bèi

。”那个被称作吴姐姐的黛衣女子推开小厮,指着江源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问。

“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江源身后的人问。

“没什么,有人来闹事罢了,几位先请内厅用茶。江某随后再来相陪。”江源尴尬地解释道。

“几位大人别走啊,”几个女子忙上前拉住要走的人,“我们的事还要几位大人做个见证才好。”

“你们胡闹什么!小心我把你们都抓起来关进大牢!”江源恼羞成怒道。

“关大牢啊?江大人你可要吓死我了!”黛衣女子夸张地拍着胸口笑着道,“不过大家都知dào

我吴姐姐最是仗义,今天要是不把我红袖妹妹的终身大事办妥,哪怕真是坐牢,我也不怕!”

“你!”江源气了个仰倒,怒吼道:“都给我抓起来!抓起来!”

几个衙役想动手,那些女子却丝毫也不怕,反而挺起胸脯,挽上袖子也打算动手似的。这倒让几个衙役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也知dào

青楼女子都是打骂着长大的,若真是动起手来,她们撕头发咬手臂的,自己还真未必占得了上风。

“江大人若现在不想谈婚事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免得伤了和气。”黛衣女子竟突然让了一步,江源还不及松口气,可谁知她一伸手从另外几个女子身后拉出一个姑娘来推到众人面前。正是眼睛哭成桃子的红袖。

“我们红袖的脸被你抓成这样要怎么说呢?起码赔些医药费吧?”

“她的伤关我什么事?我根本不认识她!”江源矢口否认道。

“关你什么事?江大人不能吃了忘啊?昨晚红袖在你这里,你们做了什么事留下这伤,我倒是不知dào

,不如江大人告sù

我?”

“我说了我不认识她!”

“江大人连夜让人把她送回浮翠楼的时候可是忘了她的绣鞋呐。要不我请各位大人进卧房看看。看看有没有绣鞋在?”

黛衣女子这句话说完,江源的脸色由红转白,张了几次嘴却也找不到话反驳。倒是他身边的几位官员看出了尴尬,纷纷拱手告辞。江源无法,只好送他们出去。

那些女子见江源如此狼狈,纷纷拍手称快。那位吴姐姐却走到琉灵修面前,蹲身道了声万福。

“多谢公子妙计。我们今日才能出了这口恶气。这江源实在是坏透了!”

“吴姐姐不必客气,”琉灵修笑眯眯地扶起那女子,“你方才真是好口才,说的那江源哑口无言。你若是男子,一定可以封侯拜相!”

“公子取笑了,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吵架最拿手就是了。”吴姐姐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很受用。笑得花枝乱颤,几乎要倒在琉灵修怀里。

“好了,你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快些回去吧。免得江源送客回来找你们的麻烦。”

“灵修公子,我们今日让他出了这么大的丑,他肯定会报复的。到时候怎么办呢?”红袖担心道。

“没关系,他这个官最多还有三两日的当头儿了。就算方才在的同僚不弹劾他,你们觉得江夫人的爹能放过这么没良心的女婿吗?我已经送了信鸦到江州府,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最快后天周大人就会来这里兴师问罪了。”

“多谢公子。”红袖一脸惊喜,又施一礼道。

“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那我们就不打扰公子了,先走一步。”

“请。”琉灵修拱手告别。

“公子有时间记得来坐坐,我们一定好好款待。”几个女子纷纷上前热情邀请。薛灵妩亲眼看到那位风摆杨柳一般的吴姐姐还捏了一把琉灵修的屁股。

“美人相邀,我一定不会爽约!”琉灵修笑眯眯道,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吴姐姐的第二次揩油。

“公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若天底下男子都像你一般,我们姐妹们也不用受苦了。”黛衣女子说完丢下一个媚眼给琉灵修,袅袅婷婷地带着一众美人儿走了。

“灵修公子,我看你才是花魁吧?”薛灵妩捏着嗓子揶揄道。

“灵修哥哥,你的口味好特别啊,那个吴姐姐虽然也还不错,但年纪是不是太大了?”九缨也落井下石笑着道。薛灵妩听了这话更是笑到气绝。

“喂,喂,哪有你们这样的,我刚刚可是帮你们出了气,惩治了那个负心薄幸的家伙。形象不知dào

多高大。”

“是,你就是正义的化身啊!浑身都是英雄的光芒!”薛灵妩收了笑一本正经道,琉灵修听了这话才点点头,“这还像是人话。”

“不过,”薛灵妩话锋一转继xù

道:“你这么恨江源这种负心薄幸之人,该不会上辈子是个被人抛弃的烟花女子吧?”

这句话说完薛灵妩再也忍不住,爆笑起来。九缨更是连连点头,笑得弯下了腰,就连慕云庭的嘴角都抽搐了起来。

琉灵修毫不在乎,反而凑到薛灵妩面前微微蹙起眉,楚楚可怜道:“是啊,是啊,我上辈子真的是个可怜的小娘子呐,谁让你这个花心的薛公子看上了别家的姑娘,就把我抛弃了呢?”

薛灵妩的笑意顿时卡在脸上,本是要取笑琉灵修的,谁知反倒被他占了便宜。薛灵妩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从嗓子里吼出一个干脆的“滚”字。

第一九三章 禇嫣殒命

“咦?又开始下雪了,今年的雪还真是多啊。”薛灵妩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手中无声的融化掉。

“是啊,比往年里来北边时下的要频繁的多,尤其是商陆城,下起雪来能到膝盖呐。真想再去看看呐。”九缨接话道。

“你经常来北边吗?”慕云庭淡淡地问。

“不算经常,只是跟着原来的戏班来过几次。”九缨想了想,小心翼翼道,免得被慕云庭抓到什么把柄。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自己从没去过帝都的吧?”

“有吗?我有说过这种话吗?”九缨犹豫道。

“有。”慕云庭肯定道。

“那个……那个我刚才说商陆的雪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自己是没去过。”九缨忙遮掩。

“慕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朋友都要审问?”薛灵妩笑着打岔,“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别人十年前说的话你都还记得。”

“不过我倒是也记得九缨说过没去过帝都,所以想去看看的话。现在又说起商陆的雪,还说再去看看,这不是去过的人才会说的话吗?”

薛灵妩惊讶地转过脸,这次发问的竟然是琉灵修。慕云庭听到这句话也很是惊讶,这正是他要说的。没想到这道士竟也这么细致。

“喂,你怎么也凑热闹?”薛灵妩看到九缨越来越窘,忙嗔怪琉灵修道。

琉灵修破天荒头一次没理会薛灵妩,似笑非笑地看着九缨,不等她回答便继xù

追问:“我倒不知dào

九缨你是记性不好。还是在骗人了?只是你这么小小年纪记性应该不会太差吧?”

“琉灵修,你这话什么意思?”薛灵妩压低嗓音责备。

“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今天突然觉得九缨妹妹也挺神mì

的。”

“你一直跟着我们。戏班的事不用担心吗?你不是驯兽女吗?”慕云庭火上浇油的跟着问,难得他和琉灵修也有同声同气的时候。

“这个……其实……”被两个人同时追问,九缨一时间乱了阵脚,她受的训liàn

似乎落了说谎这个重yào

课程。但是扮无辜却是女孩子的天赋了。

九缨眨眨眼睛,水汪汪的美目里立kè

汪满了眼泪,格外委屈地撅起嘴,“我是因为喜欢同薛姐姐玩所以……所以同班主交换,把自己自己最心爱的蛊虫和药草给了他,他才同意……同意让我暂时离开。这件事楚风哥哥是知dào

的。是不是?”九缨歪着头看向琉灵修身后,楚风这个救星正匆匆跑过来。不由心中暗喜。

“什么?”楚风愣了一下,他还没听清楚九缨问的什么。

“楚哥哥你不是也同我一起去了吗?班主说最近凌阳城的表演要结束了,所以即便我不回去也没关系。是不是?”九缨说着走到楚风身边,悄悄牵起了他的手,暗暗捏了一下。

“是,是。”楚风虽然还是不懂九缨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但那绵软的小手一碰到他,他就忍不住对方说什么都点头了,即便此刻九缨问他要自己的头颅。他估计都会点头说是的。

琉灵修叹了口气,他这个不争气的师弟啊,美人儿是很值得怜爱,你可以尊敬、爱慕甚至赴汤蹈火,但却不要让她蛊惑、控zhì

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对了,我是来找慕公子和薛姑娘的。”楚风一拍脑袋,想起了正经事。

“怎么了?”薛灵妩问。

“方才我路过前厅,遇到沈府的人来报官,说家里出事了。衙门的仵作和衙役已经去了。薛姑娘要不要也去看看呢?”

“出什么事了?”薛灵妩立kè

警惕起来,“不会是又有人死了吧?沈三爷?”

“好像是有人死了。不过应该是个丫鬟。”

“我们马上就去。”薛灵妩忙同慕云庭走了。

“九儿,你脖子上的伤好些了吗?”楚风关切的问。

“好多了,已经不疼了。”

“上次我最后一颗药被师兄给了薛姑娘。所以我今天去采了一些药草回来,你敷在伤口上,好的快一些,而且不会留下疤痕。”楚风红着脸递了一小包花草给九缨。

“覆罗草?这草都是长在峭壁上的,你怎么得来的?”九缨这才注意到楚风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还有几处勾破了,手背上脸上也有几处擦伤,看起来很是狼狈,“你一大早出去就是去摘这个吗?”

“嗯,”楚风点点头,孩子一般笑了,“幸好凌阳城附近就有山。只是这草不多,幸好九儿的伤口不算大,应该够了。”

九缨突然沉了脸,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给楚风,“你也有伤,留着自己用吧。”

“不!不!不!这是给你的。”楚风忙推辞。

“我不要。”九缨干脆道,“你都受伤了,我过意不去。”

“没关系的,我很高兴。这是点小伤,不碍的。你拿着吧!”楚风把覆罗草往九缨怀里一塞,怕她再拒绝,便匆匆跑了,跑的时候还有些一拐一拐的,那是他不小心摔下山时跌伤了腿。虽然身上很痛,但楚风心里却乐开了花,只要自己做的事对九儿好,哪怕再摔几次他也不在乎。

楚风回到房中锁了房门,才偷偷从衣襟里拿出一方裹起的布帕来,楚风爱干净,即便是手帕也都洗的干净如新,但这条他永远都不会洗了。昨晚他安慰九缨的时候就是用这条手帕给她擦的眼泪。九儿真是善良,因为自己误杀了一个人,自责难过成这个样子。

楚风小心翼翼地打开帕子,里面是一只银色的耳环,这是九缨前几天不小心掉的。楚风本来想还给她的,可不知dào

为什么就留下来了。他虽然知dào

这么做似乎有些卑鄙,但他总想留些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万一哪一天分别了还可以睹物思人。

“楚风,你这可是学坏了。都会偷偷藏姑娘的首饰了。”

听到猛然有人说话,楚风吓了一跳,他以为房中没人所以才把东西拿出来的。

“大……大师兄你怎么怎么会在房里?”

琉灵修伸了个懒腰,踢开身上的被子,大大咧咧道:“我昨晚只顾着铺排那个教xùn

江源的大计划,三更半夜不知dào

走了多少家妓馆,才找到今天这么多人来闹事。你知不知dào

我有多辛苦?事情解决了自然要回来补个觉了。谁知dào

竟被你这么个花痴给吵醒了。”

“补觉?可是你明明……”

“明明什么啊!”琉灵修打断楚风的话,敏捷地从他手中一把抢过帕子,“这个东西好眼熟啊。好像是……”

“你还给我!”楚风立kè

红了脸,忙扑上去抢。

“要让我还给你也行,没问题,你快给我端些午饭来。被你搅和起来才觉得自己饿了。”琉灵修躺回床上又眯起了眼睛。

“大师兄你不是才吃过午饭吗?怎么就饿了?”

“什么吃过午饭?我还没吃呐,送走那些花魁娘子们我就回来睡觉了。”

“不对啊,方才你明明同九儿他们一起吃了饭的!”楚风惊讶道。

“你花痴烧坏脑子了吧?我骗你干吗?我原本是打算同你们一起吃饭的,回房换衣服的时候觉得太累所以就睡着了。哪里同你们一起吃饭了?”

“你没同他们一起吃饭?”楚风又问。

“没有,没有,你不想给我拿吃的也不用找这种理由吧?”琉灵修从床上跃下,站到楚风面前。“我说了我在睡觉!”

“那你也没同他们一起从花厅出来?”

“我没一起吃饭怎么跟他们一起出来?”琉灵修摸了摸楚风的脑门,不热啊,怎么大白天的发癔症。

“你也没同九缨说话?”

“没有,没有,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大师兄你要是一直没离开房间的话,那现在站在院子里同九儿说话的人是谁?”楚风脸色煞白,连琉灵修都惊讶极了。他知dào

楚风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是真的看到自己在外面。

…………………………

“你还是不要看了。”慕云庭放下手里的白布,轻声对薛灵妩道。

“为什么?”

“惨。”慕云庭言简意赅道。

“那我更要看。不看尸体怎么帮她找到真凶呢?”薛灵妩坚定道。慕云庭见她如此也不好再阻拦,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有心理准bèi



薛灵妩本来不紧张的,被慕云庭这么一提醒反而紧张起来,他一个鬼都觉得尸体的死状惨。更别说她了。

“薛姑娘,你要是不想看也没关系,我已经验了尸,也填好了尸格,你看这个就可以了。”仵作道。

“没关系,哪有捕快查案连尸体都不看的?”薛灵妩深深吸了一口气,揭开了覆在尸首上的白布。

禇嫣的脸露了出来,眼睛大大的睁着,眼尾都挣裂开来,挂着几滴鲜红的血泪。她原本红润白皙的脸颊此时泛起一抹苍青色,还有几个不规则的紫青瘢痕。

薛灵妩的眼睛向下,终于明白了慕云庭和仵作的意思,禇嫣身上的衣裙被撕扯的几乎没有一块完整,她匀称的手臂,平坦的小腹和光滑的长腿都暴露了出来,这些裸露出来的皮肤也是伤痕累累。薛灵妩觉得自己的心都颤抖了起来,这个姑娘昨晚还笑着做夜宵给自己吃,怎么现在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生前被人凌辱,死后还要暴露于人前,薛灵妩既怜又恨,怜惜禇嫣,痛恨凶手,竟让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子如此凄惨死去。

第一九四章 假作真时

楚风惊慌失措地逃跑,倒让九缨更加不好意思,她抱着怀中的布包有些发怔,鼻子竟有些酸酸的。她不介yì

利用别人,但却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是相熟的人。会让她很不舒服,像被人抓了什么把柄在手一样。

“楚风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懂,善良的很,你若不喜欢他,最好早些放了他。”琉灵修一本正经道,往日里的戏谑笑意一丝也无,严肃的都不像他。

“灵修哥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方才还想盘问我,这一点都不像是你,你对我总是很和善的。”九缨笑眼弯弯,甜着嗓子道。

“收起你这一套吧,对我没有用。”琉灵修毫不客气,语气冷的更是寒冰一般。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装了,我知dào

你是有目的故yì

接近薛灵妩的对不对?”琉灵修注视着九缨的眼睛缓缓道,他冰凉的眼神看的九缨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知dào

琉灵修不像楚风,眨两下眼睛撅个嘴就可以糊弄过去,所以干脆放qì

了这一招。脸上的笑意和纯真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撇撇嘴道:“我说过了我只是觉得薛姐姐是个有意思的人,想同她做朋友罢了。”

“朋友会在半夜跟踪别人吗?朋友会隐瞒自己轻功很好吗?朋友会连真名都不告sù

吗?我说的对不对?朱、雀。”琉灵修背剪着双手,微微抬着下巴,看透一切般的骄傲。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九缨的本名。

“你……你怎么知……知dào

?”九缨很是惊讶,这世间除了清平侯应该没有一个人知dào

她是朱雀了吧?

琉灵修嘴角逝过一抹笑意,“我不过是试你一下,你就不打自招了。朱雀。你这样不小心怎么可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九缨后退几步,双手已经扣上了几只彩雪琉璃。

“我劝你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上次的亏还没吃够吗?”琉灵修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沧桑和威严,整个人的神情也都不同了。傲然,居高临下。

“你是……主主……主公?”九缨磕磕巴巴道。虽然不敢相信,但上次被兜帽人教xùn

的事确实只有清平侯一个人知dào

。九缨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脸,却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琉灵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九缨。威慑的她竟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垂下头道歉道:“主公,属下知错。”

“起来吧。”“琉灵修”随意的摆摆手,声音已经完全是清平侯的嗓音了。等九缨抬起头时他的脸也已经是清平侯的模样了。

“朱雀,在浔阳的时候慕云庭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你还不谨慎一些!上次跟踪薛灵妩到字画店时还被那个道士发xiàn

了。”

“什么?没有,琉灵修怎么可能发xiàn

我呢?他明明……”

“好了,不要狡辩了。我这次来是要问你我让你查的事到底查出了多少?”

“属下不是已经送了消息给主公?”

“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上次送来的信鸽被人拦截了,计划险些败露。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一趟。告sù

你原来的信路已经不能用了。”清平侯不耐烦道。

“我早说鸽子送信很容易被拦截的。”九缨嘟哝。

“朱雀,还用你来教xùn

我吗?”清平侯厉声道。

“属下不敢。”九缨忙道,“慕云庭果然认出了陆蕙娘,主公吩咐我放进去的密图盒他也拿到了,里面先帝的印章和锦缎他也都看到了,应该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世。不过最近被沈府的事绊着,没办法立kè

回帝都。”

“嗯。”清平侯点点头。“这件事你做的算不错,没有引起慕云庭的怀疑。”

“还是主公的计策好,一步一步让他自己查出来。也丝毫察觉不出这根本是个圈套。这样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只要他认准了自己先帝遗子的身份。必然会为主公所用。这样看来,他的死倒变的很有价值了。”九缨忙道。她也是前不久才知dào

这一部分计划的,顿时格外佩服清平侯的耐心,为了完全骗过慕云庭。竟不惜耗费这么多心神。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一张白纸更有空间发挥的了。”

“主公说的是,慕云庭现在就是这张白纸,他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可以由着我们的意图随意灌输了。”九缨逢迎道。

“不是我们,是我。”清平侯沉下了脸,“噬魂纵然是棋盘上的棋子,但也是最关键的一枚,比你有用的多,朱雀,记住你的身份!”

“是属下失言,主公恕罪!”九缨忙又跪下,但心里却有些忿忿,先是兜帽人又是噬魂,所有的事明明是自己在做,但主公却觉得自己是最不重yào

的那一个。

“朱雀,你知dào

怎么让别人相信假的东西吗?”清平侯突然道。

“属下愚钝,还请主公明示。”

“你只要把它变成真的就是了。”

“变成真的?主公的意思是慕云庭到底是什么身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自己信了,天下的人信了,就是真的了?”

清平侯点点头,“你总算还有几分机灵。要想把假的变成真的,首先你自己要相信他是真的。噬魂的真实身份就是先帝遗子,还是长子,正经的皇位继承人,身份比我都高贵,明白吗?”

“是,属下知dào

怎么做了。只是……”

“只是什么?”

“浔阳城的袁游远突然出现,他说自己是流星银镞的传人,我不知dào

这也是主公安排还是……”

“我以为崔岱远已经死了,谁知dào

竟还有弟子。谁知dào

崔岱远告sù

他多少秘密?险些被那个袁游远坏了计划。”

“那他是主公杀的?”九缨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是忘归来了。也许还能见他一面。

“这个你不必多问,做好我安排给你的事就是了。”清平侯淡淡道。

“是,主公放心,银号案的所有线索已经销毁。不会有任何痕迹,密信也送到了其他几府出名的大银号掌柜那里。想必有宝丰隆万永信这个前车之鉴,不会再有人敢忤逆主公的意思。主公所需的银两一定会按时送到。只会多不会少。”

“很好。”清平侯微微颔首。

“而且属下也已经联系到了雪婆,密杀令她已经接下了。仲春末各路将军回京述职时就会在路上截杀。只是属下不明白,主公这次为什么要用外人?这种小事属下就可以办了。”

“截杀将军?”清平侯脱口道,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命令有些惊讶。

“是啊,主公三日前才下的命令。您是要更改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一时间想到了别的事。好了。我知dào

了。朱雀,以后做事要小心些!还有……”清平侯从袖中摸出一只只有半根手指大小的雀鸟递给九缨,“现在事情到了紧要关头,还是谨慎些。以后我们的往来密信就用它。其他的你一概不要相信。”

“这么小要怎么绑密信呢?”

“你是驯兽师,雀语应该难不倒你吧?这鸟是特殊训liàn

过的,你说一遍它自然就记住了。”

“属下明白。”

“好了,我要走了。你只要好好完成我交代你的任务就是,其他的事别自作主张,还有就是要沉得住气,不要别人随便一试。就问出你的身份,懂吗?”

“是,属下遵命!”九缨忙又低头领命,可等她再抬起头时,眼前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她倒是不知dào

主公的轻功什么时候竟如此出神入化了。

“九儿!九儿!”清平侯刚走楚风便又跑着过来。

“怎么了?”九缨见楚风又出来,很是奇怪。但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琉灵修立kè

便明白了过来。楚风一定是遇见了琉灵修,觉察到了不妥。

“方才大师兄是在同你说话,对不对?”

“没有啊,我一个人在这里玩的。”九缨立kè

否认。

“真的是你一个人?”楚风惊得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真的是。楚风哥哥你怎么了?不会是今天上山采药摔倒头了吧?要不你回去睡会儿?”九缨推着楚风便走。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九缨说得对,你还是去睡会儿吧。”琉灵修也帮腔。可等两个人走了之后他却皱起了眉。

他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很强的内力波动。一定有高手在这里出现过,可为什么九缨说只有她一个人呢?

………………………………

“验尸结果怎么样?”薛灵妩问仵作,但眼睛却还盯在禇嫣的脸上。她的凄惨让薛灵妩都不愿挪开眼睛,多看一秒,就多一分帮她查明真相的决心。

“根据尸僵和尸斑的情况来看,死于今早卯时前后,薛姑娘可以看到她脸颊和脖子上都有很明显的瘀斑,细看就能看出来是手指和掌心留下的痕迹。所以这个死者应该是被人堵住过口鼻和扼住了脖子,我也验到她的舌骨和喉骨已经断裂,是被活活掐死的。”

“身上其他的伤口呢?”

“有一些是擦伤,一些是磕碰的瘀伤,都是死前造成的,应该是反抗时留下的。脖子还有……”那仵作突然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话头。

“继xù

说啊,还有什么?”

“还有前胸和大腿内侧都有一些齿痕,应该是凶手凌辱死者的时候留下的。她指甲里也有不少干涸的血迹,应该是抓伤了凶手。”仵作磕磕巴巴说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要他对着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小姑娘说出这种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薛灵妩狠狠地捏起了拳头,梦中似真似幻的场景又出现在了脑海里,禇嫣的脸突然变成了雅芙的,是雅芙跃下阁楼之后那张破碎的脸,她也是被男人害死的!

“好了,别看了。”

慕云庭见薛灵妩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忙道。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到凶手,让你安息!”薛灵妩伸出手,想合上禇嫣怒睁的眼睛。她的手掌触到她的皮肤时,竟像被雷击到一般,掌心一麻便跌坐在地。

第一九五章 记忆碎片

“你怎么了?”慕云庭见薛灵妩呆呆坐在地上,忙上前扶起她。

“凶手……凶手是沈志章!”薛灵妩大叫,她挣脱开慕云庭的手,对着一旁站着的衙役大吼,“凶手是沈三,快去抓他啊!”

“灵妩你先冷静一下,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知dào

凶手是沈志章?”慕云庭拉住薛灵妩,低声问。

“禇嫣!是禇嫣告sù

我的!”薛灵妩看着自己的掌心,一脸的惊讶,“方才我用手合上禇嫣眼睛的时候,碰到了她的皮肤,然后她的记忆就潮水一样涌进了我的脑子里!”

“禇嫣的记忆?什么意思?”

“就是她的记忆啊,还能有什么意思?”薛灵妩很是懊恼,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研究这个,而是去抓沈志章,万一他已经逃跑了怎么办?

“可是你不说清楚哪里有证据抓他呢?”慕云庭见薛灵妩似乎有些意识不清,忙按住了她的脑袋,一双漆黑如曜石一般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的眼睛,眼瞳内的漩涡流转,柔声对薛灵妩道:“你先冷静一下,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能查到凶手,帮禇嫣报仇。”

“报仇?”薛灵妩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动作僵硬迟缓,她愣愣地看向慕云庭的眼睛,禇嫣和雅芙的脸终于消失,但是……

“哧!”一柄锋利无比的剑刺出,剑锋犹如毒蛇的信子一般缠上了一个黑衣少年的手臂。

不,不能说是少年,那只能算是个孩子。

鲜血汹涌而出。很快便染红了那孩子的衣袖,顺着他的手背、指尖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

“噬魂,我说过注意力要集中,不能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机会。”一个男人强硬有力的声音响起。孩童时的慕云庭回头,清平侯正背剪着双手站在自己身后。

“义父,我根本打不过他。”慕云庭有些胆怯,执剑的人从他记事到这一刻一直是自己的师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打败自己的师父。

“不要找理由,再来!”清平侯的脸冷的像一块冰,呵斥道。

剑锋再一次破空而来,这一次割破的是慕云庭的脸颊,他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液体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身上跟着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仿佛那液体正带走他的生命一般。

“废物!再来!”

“哧!”另一边手臂;

“再来!”

“哧!”胸膛;

“再来!”

“哧!哧!”双腿。

慕云庭觉得累极了,手里的剑放佛千斤重一般,他身上的所有伤口都在拼命地往外渗血。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终于忍受不住膝盖的剧痛。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真是废物!”清平侯依旧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鲜血的孩子不屑一顾道。

“侯爷,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师父也看不下去了。替自己的徒弟求情道。

“现在就是废物,长大了就更是没用!”

慕云庭低垂着头。

听着清平侯的羞辱,他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nù

,或者是软弱,眼泪顺着这孩子的眼眶流下,响亮地滴在了地上。

“我当初把你从仇家的刀下救出来,不是让你来哭的!”清平侯立kè

呵斥,“孩子?哼!你的仇家当初可没有因为你是个孩子就会放过你,拿不起剑来的人都得任人宰割!”

仇家的事慕云庭一点印象也无,义父把他救出来的时候他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但他还记得母亲临死前的啼哭和哀求,夜夜噩梦里,都有一个女子尖锐的求救和哀哭声。

慕云庭擦干脸上的眼泪,猛地站起身来,手里的剑已经快速地刺了出去!这次他的手没有抖,眼神也犹如手里的剑锋一样,坚定、明确。

九十六招,九十六招之后,慕云庭手里的剑已经架上了对方的脖子。连他的师父都很惊讶,惊讶于这孩子猛然爆fā

出来的惊人力量。

仇恨,慕云庭的双瞳已经燃烧了起来。就是这个让他焕然一新。

清平侯似乎早料到慕云庭会有这样的表现,他浅浅一笑,赞扬地鼓起了掌。这孩子是练武奇才,只是心中太多恐惧和软弱,突pò

不了而已。现在过了这个坎,以后……

“噬魂,你以后一定会是我的骄傲。”

慕云庭在清平侯面前单膝跪下,垂下了头。汗水和鲜血从他的额头淌下,刺得眼睛生疼,但却再也没有眼泪流下。他很感激面前的男人,若不是他方才那样的侮辱,自己也不会爆fā



“你起来!”清平侯突然道,他一把将慕云庭拉起,自己反而矮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记住,以后没有什么人值得你下跪,即便是我,懂吗?”

“可是您是我义父,我……”

“不,不要在意自己的身份,没有谁生来就有资格让别人下跪的!只要你足够努力,把自己变得强dà

,到时候会有人抢着向你低头。所以,昂起头来,你有资格骄傲!”清平侯拍拍慕云庭的肩,从自己身上解下一柄小巧的短剑递给他。

“义父,这是您的心爱之物,我不能要。”慕云庭忙拒绝。

“我给你你就拿着,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它!”清平侯把短剑塞进慕云庭掌心,然后用宽厚温热的手替他拭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慕云庭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剑,心中充满感激。这柄剑此后一直跟着他,杀了很多人,但也很多次救了自己的命。

“这是……这是……”慕云庭从眼前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大睁着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那里还有几条细长的伤痕。“这是我的记忆?”

薛灵妩也很惊讶,方才的一切她也看到了,就像梦中出现的雅芙,眼前的禇嫣一样,她也看到了慕云庭的记忆。连她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

“你练过摄神取念?”慕云庭抓着薛灵妩的肩迫切地问。

“没有,我根本不会武功。”

“那你方才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能读出我的记忆?”慕云庭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他方才只是想安抚一下薛灵妩的情绪,所以用了一些控zhì

意念的方法,可谁知薛灵妩竟如此厉害,反被她侵入了自己的脑中。

“我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还有你弄疼我了!”薛灵妩挣扎道。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慕云庭忙松了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我知dào

,你只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是不是?”薛灵妩忙安慰他,看到慕云庭孩时受到的训liàn

,薛灵妩自然心疼无比,怪不得他现在的性子冷的像冰一样。同样的年岁,薛灵妩还是个每天挽着裤脚在河里摸螃蟹的小丫头片子,可慕云庭却已经开始为了生存拼得伤痕累累了。

慕云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恳求的表情,他抓着薛灵妩的手,急切道:“帮帮我。”他再没有比此时更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方才的那一段虽然短暂,但却清晰唤起了他心中的所有情感。原来清平侯同薛灵妩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他确实是自己的最亲近的人。

“三夫人,您不能进去啊,衙门里的仵作和捕快们自然会查清楚的。”门外突然一阵嘈杂,薛灵妩认出那是沈府管家沈铨的声音。

“禇嫣伺候了我这么久,她死了难道我连看一眼都不行了吗?就当送送她了。”霍芷秋的声音跟着响起,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

“夫人不要太难过,还是保重身体要紧。”沈铨又跟着劝道,接着房门被人猛力推开,霍芷秋踉跄着进来,手帕都已经举到眼睛旁边准bèi

大哭的时候,才发xiàn

薛灵妩和慕云庭也在这里,倒愣了一下。

“怎么劳动两位专程来了?”

“沈府的事一直是我们在查,现在出了事我们自然要来看看。”薛灵妩道。

“两位前几日查府上的案子已经很是辛苦了,现在又要劳动大驾,实在过意不去。”霍芷秋转过脸吩咐沈铨道:“好生送几位出去。”

仵作和其他几个衙门的捕快有些惊讶,捕头上前道:“夫人,我们还没有开始调查,怎么能走?”

“几位辛苦了,今天下雪,天冷的很,还是先去喝杯酒再说,反正尸首在这里又跑不了。”霍芷秋说着使了个眼色给沈铨,薛灵妩看到他往捕头的手里塞了厚厚一叠银票。

那捕头自然是机灵的,立kè

领会了霍芷秋的意思,打了几个哈哈便带着手下们走了。霍芷秋看了看原地站着没动的薛灵妩和慕云庭皱起了眉。

“你为什么不也塞几张银票打发我们走呢?”薛灵妩厌恶道。

“我知dào

两位不是这样的人。”

“不一定,你没试怎么知dào

?只要你给的够多,说不定我们也会走的。”薛灵妩讥讽道。

“姑娘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霍芷秋略有几分尴尬,干笑了一下道。

“我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霍芷秋咬了咬嘴唇,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道:“禇嫣的死只是一个意wài

,跟任何人无关,两位就不必费心调查了。”

“是不是意wài

也要查了之后才知dào

,沈夫人怎么这么快就下结论了?”

“我说了是意wài

就是意wài

,两位请回吧!”霍芷秋突然激动起来,粉白的面庞涌起两朵赤红,恼怒的有些失态。

第一九六章 布下诱饵

薛灵妩看着霍芷秋激动的样子,想起禇嫣的记忆,也猜到了霍芷秋的意图,反倒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冷着脸对霍芷秋道:“你既然已经报官,这件事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人命岂是想私和就能了事的?”

“禇嫣是我们沈府的家生奴才,她的后事如何处理,我们自然说了算。”霍芷秋见薛灵妩不依不饶,态度也强硬起来。

“所以你今日派人报官的时候就只找了相熟的捕快和仵作,没有告sù

我们?你怕我们来了就不好收场了是不是?因为你知dào

凶手是谁,你还想替他隐瞒对不对?”薛灵妩逼近霍芷秋,瞪着她的脸追问道。

“薛姑娘不要胡说,禇嫣的死是个意wài

,根本没有什么凶手,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霍芷秋狡辩道。

“意wài

?谁能意wài

把自己给掐死呢?还有谁能意wài

让自己被强暴了呢?要不沈夫人你给我演示演示?”慕云庭突然冷冰冰地插了一句。

“什么强……强强暴?”霍芷秋很是惊讶,说话都打起了磕巴,“不是被扼死了吗?怎么会被……被……”

“沈夫人还没有看过仵作的尸格吧?”慕云庭把尸格丢过去,“看看吧,看完也许你就不会坚持这是一个意wài

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对嫣儿做出这种事?”霍芷秋盯着那尸格喃喃道。

“他?莫非沈夫人知dào

凶手是谁?”薛灵妩立kè

道。

“不,我不知dào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随口一说,他……”霍芷秋的声音越来越小,支支吾吾也圆不了谎。

“沈夫人,我劝你还是有一说一的好。我们虽然刚到,也许知dào

的事情比你还多。”

“你?”霍芷秋抬起头,看着薛灵妩的眼睛,她自问阅人无数。但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眼睛犹如深潭一般,她竟一点也看不透,“你都知dào

什么?不,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就查出来的。”

“他这样对你,这样对禇嫣,你觉得还有隐瞒的必要吗?”薛灵妩说着一把揭下了蒙在禇嫣身上的白布,让她的尸体暴露在了霍芷秋的眼前。

霍芷秋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你不是要看吗?现在看到了,这个服侍你多年的丫鬟现在就躺在这里!你看看她有多凄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薛灵妩掰开霍芷秋的手。让她看着禇嫣。

“我也是没办法!没有办法!”霍芷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也知dào

毕竟是一条人命。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主动一些,这样才能控zhì

住事态。本以为用些银子就可以糊涂了事。只是我没想到两位也来了,你们一来……一来就瞒不住了。”霍芷秋说着轻轻蹲下身来。握住了禇嫣满是血痕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没有办法。”

“你知dào

凶手是你相公,所以你才想瞒着对不对?”

“不是,不是我相公,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是……是……”

“是我干的。你们不要再为难秋儿了,是我。”沈志章突然推门进来,竟亲口承认了自己是凶手。他走到霍芷秋身边,将她轻轻扶起。

“我让你走的,你回来干什么?”霍芷秋责备道。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是你相公,我不能让你替我受苦,自己反而一走了之。”

沈志章这样一说,霍芷秋的眼睛里又汪满了眼泪,她抓着沈志章的衣襟悲愤道:“你竟然对禇嫣做出这种事!她可算是我的妹妹啊!”

“对不起,对不起。”沈志章埋着头很是懊悔,他也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就发xiàn

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禇嫣房里,而禇嫣衣衫碎裂已经死了。他吓坏了,自然是先去找霍芷秋求救,他那时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强暴了禇嫣,直到方才在门外听到慕云庭的话,他才知dào

自己做了什么。他拼命回想昨晚的事,但整个人却昏昏沉沉的,只觉得心中火热,还有一些怪异的兴奋情绪。

“既然两位已经知dào

了我是凶手,就不要再盘问芷秋了,我跟你们回衙门就是!”沈志章拍了拍胸膛豪气道,他看了一眼哀切的娇妻,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个英雄,他刚才听到霍芷秋被薛灵妩他们逼问的毫无招架之力,一冲动就进来自首了,为了她,勇于承担自己所犯下的过错,甚至是牢狱之灾也在所不惜。而且他自信,凭沈家的财富地位,不过是奸杀了一个丫鬟,想脱罪并不难。

“相公,你……”

“放心吧,别哭了。”沈志章擦去霍芷秋眼角的泪,心中竟冒出一些得yì

,她终于也为自己流眼泪了!

“既然你自己愿意承认,那也省了我们的手脚,跟我们回衙门吧。”慕云庭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沈志章同自己离开。

“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救你。”霍芷秋在沈志章耳边低声道。

沈志章点点头,跟着慕云庭离开。

“沈夫人不一同去县衙吗?”薛灵妩临走时问。

“我想帮禇嫣整理整理再去。她这个样子我不安心。”霍芷秋道。薛灵妩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霍芷秋拭干净了脸上的泪渍,将那手帕丢在地上,又招呼两个丫鬟把禇嫣的尸首和房间都处理一下,另外再多打些水来,她要洗手。方才摸了那丫头的手,她心里实在不舒服的紧。这次的计划顺利极了,连那两个神捕都毫不怀疑,更别说沈志章那个蠢货,竟还自己跳出来认罪。只可惜死了这么好的一个丫鬟,她还要费心再去选一个得力的出来伺候自己了。

现在沈老太爷、沈二、沈四都死了,沈三杀人证据确凿。只剩下沈大还没有处理了。霍芷秋理了理衣衫鬓发,看来还是要让那个好色的江大人占些便宜,他才会快些给沈大定罪吧?这一点她倒不十分介yì

,只要沈大一入罪。那沈家就再没有掌权的人,不用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沈府的牌子换成霍氏!

霍芷秋抹下发上的翠羽嵌金步摇,翡翠绿和赤金色都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只要一看到,就控zhì

不住地想要据为己有。只是这两样东西都很是昂贵,小的时候跟着爹学点翠,材料都是大的金器铺送来,伙计还一直站在身后瞪眼看着,生怕他们偷些边角料下来。而最后耗尽心血做出来的首饰却都要卖给别人,这让霍芷秋很是不高兴。

“哼!穿成那副寒酸样子竟还学别人戴翠羽?真是笑死人了!”

有一次伙计有事没来,霍芷秋偷偷把做好的首饰戴在了自己的发上,惹来的却是讥笑。从那时候起她就发誓一定要嫁进凌阳城最豪贵的人家。索性上天对她还是不薄。给了她一张倾城容颜。这就成了进入富贵之门的最好的敲门砖。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霍芷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想要锦衣美饰,等这一切到手之后。她看到的则是更大的富贵。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越来越多。很快的,沈家当家这个位置已经不能满足她。她的目标是整个沈氏酒榷。

“沈夫人。”

听到慕云庭叫自己,霍芷秋有些惊讶,一个转身的瞬间,脸上的得yì

和贪婪立kè

转成了凄楚,“慕大人是还有什么事吗?”

“沈夫人对凌阳城很熟悉所以我有一事想问。”

“大人请讲。”

“我想问一下凌阳城最大的药铺在哪里?最大而且最好的。”

“大人要用什么药?也许我们府里就有。”

“这药很罕见的,叫肖夫蓝。”

“肖……肖夫蓝?”霍芷秋目光一动,重复道。

“夫人知dào

这个?”

“没有,只是觉得名字很特别罢了。不如我帮大人去百草堂问一问,他们那里兴许会有。”

“多谢。”

“不知dào

大人用这个药是要做什么?是医病吗?”霍芷秋小心翼翼试探道。

“不是,薛姑娘是个柩冥师,最擅长招魂,但招魂要用到肖夫蓝花,所以……”

“招魂?”

“她不仅可以招魂,还可以读出死人的记忆,只不过要刚死的才行。所以今天我们才会很快就知dào

杀死禇嫣的凶手是沈志章。”

“大人的意思的死的久了就不行了?”

“死的久了就麻烦一些,要招魂。对了,就是招沈老太爷的魂,你到时候要不要来呢?”慕云庭看着霍芷秋瞬间煞白的脸,“热情”邀请到。

“什么?要招……招老太爷的魂?”

“你知dào

的,虽然杀死沈四和沈二的凶手已经伏法了,但是你上次不是说那小乞告sù

你沈老太爷不是他杀的吗?我们也查不出来是谁,所以只好招魂让沈老太爷自己出来指认凶手了。”

“你们不是抓了大哥吗?怎么他不是吗?”

慕云庭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人是抓了,可他到现在也不肯认罪,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没办法定罪,只好找沈老太爷对质了。”

“薛姑娘真的……真的可以招魂?”霍芷秋确认道。

“当然。六扇门的不少棘手案子都是靠这种方法破的。所以才要拜托沈夫人帮我们找到肖夫蓝花。”

霍芷秋使劲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舔了舔干燥苍白的嘴唇,“一定要肖夫蓝花?”

“对啊,没有这种花可就没办法招魂了。这是敲开冥府大门的密咒呐。很重yào

。”慕云庭特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道。

“既然这花这么重yào

,我一定尽lì

帮慕大人找到。”霍芷秋唇上的煞白褪去,笑意又重新漫上嘴角。

第一九七章 吻戏吻戏

捕快们已经带着沈志章回去了,你到底回去做什么?”薛灵妩见慕云庭从沈府出来,忙迎上去道。

“设了一个小小的陷阱。”慕云庭眨眨眼,竟露出几分狡黠的表情。今天意wài

找回的一点记忆似乎让他心情大好,从一定程度上总算是解决了“我是谁”这个难题。

“什么陷阱?”

“自然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慕云庭食指勾起,蹭了薛灵妩的鼻子一下。

“到底是什么,你告sù

我嘛。”

“不过这陷阱还要一个条件,我们现在去确认这个条件有没有。”慕云庭不等薛灵妩回答,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右足轻点便轻松跃上了一旁的屋顶。

“我们去哪儿?”薛灵妩好奇道。

“我现在抱着你你似乎反应没那么大了。不哆嗦了?”慕云庭突然转了话题道。

“你现在摸起来好像没有那么冷了,”薛灵妩伸手戳了戳慕云庭的胸膛,“比较有真实感。我还记得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千年寒潭一样。”

“真实感?”慕云庭看着薛灵妩红扑扑的脸,他的手正拢着她的腰,为了更稳当一点,薛灵妩的两只手臂还抓在他的衣襟上,她柔软的胸脯和腰肢都贴的自己紧紧的,随着他的每一个起落都离的更紧了一些。慕云庭脑子里突然冒出薛灵妩生病那一晚的场景来,那份盈手可握的滑腻温柔到现在都好像还在手边一样真实。

“你想什么呢?我们可是在房顶上。拜托你专心一点。”薛灵妩见慕云庭有些恍惚,忙提醒道。

慕云庭被抓到小辫子一般立kè

心虚起来,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薛灵妩的脸,却正与她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这双漂亮干净的眼睛今天早上他还吻过,像两只小珍珠鸟一般机灵且不安分。而且转啊转的就转到自己心里去了。慕云庭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想去买一只笼子然后把这一对小珍珠鸟都关起来,最好外面再加上一层布帘,就只有自己能独自欣赏。

“为什么我在你脑子里没有穿外衣。而且你还抱着我,你……”薛灵妩盯着慕云庭的眼睛,方才那一瞬的眼神交汇似乎让她捕捉到了慕云庭脑海中的想法,那场景看起来很是奇怪。

“啊!”薛灵妩大叫起来,手舞足蹈地险些让两个人都掉在地上。“你这个变态!为什么你的手会放在……放在……”薛灵妩磕巴了半天,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红着脸恨恨骂道,“变态!你胡思乱想什么呐!”

“怎么了?我……”慕云庭刚说完才意识到发生什么事,顿时也窘迫起来。“你看到了我在想什么?”

“果然是你在想的!慕云庭我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谁知dào

这般下流!你快放我下来!”薛灵妩扭动着身子挣扎着。

“不是,你听我解释。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其实……”慕云庭慌了神,方才他回忆的那一幕确实很不像话,对男人而言是很香艳,但对女人,尤其是当事者确实是有些龌龊了。

“我不要听!我要休了你这个变态!你放我下来,我不要跟你说话。不要再看到你脑子想的事,我要写休书!”薛灵妩闭着眼睛咬牙切齿道。

“我现在放你下来,你想摔死吗?别闹了,我说了会跟你解释的。”慕云庭忙安抚薛灵妩道,可她却一直拼命摇晃着脑袋。一个字也不听。

“这家伙怎么这么任性,这天底下哪有娘子休相公的道理?”慕云庭很是无奈。薛灵妩这个样子他也没办法继xù

前进,虽然没怎么同女子打过交道,但他本能的知dào

这个时候薛灵妩什么话都是听不进去的。

既然听不进去……慕云庭找了棵不那么显眼的树落了脚,决定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一些真实感。

“我要把你休……”薛灵妩这句话还没吼完,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上了自己的嘴,温暖柔软的又有一点点粗糙和强硬,薛灵妩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明白慕云庭为什么会搞突然袭击,把她的休字硬生生堵了回去。

“你……”她才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可却给了慕云庭可乘之机,他的舌顺着薛灵妩的话机自然地撬开她的牙关,溜进了她的口腔里,结实而温柔地探寻到了她的柔软活泼如一条小鱼般的舌头。

慕云庭的舌尖触到她的舌头的那一瞬间,薛灵妩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僵直起来,不知dào

该如何回应。这个她刚才还大骂变态下流的家伙此刻竟对自己做着更加……呃……更加,算是更加下流的事,可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反感,而且怒火也瞬间熄灭,反倒生出了几分期待呢?

“嗯~”当对方的唇灵巧的包裹住了薛灵妩的舌头并且浅浅吮吸了一下时,这个初尝深度甜蜜的小姑娘忍不住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感觉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像是要融化进对方的胸膛一样。

薛灵妩听到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红晕立kè

袭裹上她的脸颊耳根,甚至连脖子都泛起一阵可爱的浅粉红色。她忙推开慕云庭,慌乱地后退了一步,想躲开那个让自己害羞的怀抱。可却没料到自己此刻正站在一棵树上,一退之下脚下踩空,险些掉了下去。

“小心!”慕云庭一把揽住薛灵妩把她拉向自己的方向,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并且扣的死死的,防止她再突然暴走。

“你放开我。”慕云庭的脸近在咫尺,薛灵妩都不敢抬头看那双眼睛,这次两个人贴的比方才还紧了,薛灵妩的心脏跳得几乎要爆zhà

,她只把脸埋在慕云庭怀中猛力地想推开他。

“你个子这么小。方才我的脖子真累。”慕云庭凑到薛灵妩脸旁,在她耳边轻声道。

“什么?”薛灵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刚刚对自己这无礼,占了她的便宜之后竟然还嫌她矮!

“我还会再长的!”薛灵妩大吼着捍卫自己的身高。

“要这样才对。”慕云庭当然不会继xù

身高这个无聊话题,抓着薛灵妩的手臂让她环住了自己的脖子,自己手又滑向薛灵妩的腰,微微用力向上,薛灵妩跟着那股力下意识地踮起了脚。脸庞自然也抬了起来,有些愣愣地看着慕云庭,很是不知所措。

慕云庭略垂着头,看着薛灵妩微微仰起的脸,那双能看穿自己心思的眼睛,他竟丝毫不介yì

被对方看穿,而那略略张开的一抹花瓣一般的嫣红看起来也都是无比的诱人。

薛灵妩轻轻勾着慕云庭的脖子,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从最初的略有紧张的生涩变得完全和谐起来,薛灵妩觉得此刻被慕云庭抱在怀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和舒适。不再害羞,不再紧张,心脏虽然还在小鹿乱撞。但却有了规律的节奏似的。欢快地唱起了歌儿。薛灵妩微微闭起了眼睛,期待着再一次的亲吻。

“这样就对了,下次我就不用一直弯着腰了。好了,走吧。”慕云庭突然拍了一下薛灵妩的脑门儿,极扫兴地来了一句。

“阿嘞?什么情况!”薛灵妩睁开眼睛,看到慕云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顿时窘迫极了,气吼吼地质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好了,我们还有正经事呐,你这么期待的话,大不了下次再亲久一点就是了。”慕云庭蜻蜓点水一般飞快地又吻了一下薛灵妩的唇。然后抱紧她继xù

前进。

“喂!魂淡!你……”薛灵妩顿时气急败坏,又开始吼“你放我下来!我要休了你!”

(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写个吻戏。所以就让这对冤家在去查案的路上小小甜蜜了一下子。哎呀呀,自己都期待赶紧推倒了。)

“你放开我!非礼啦!略卖良人!杀人啦!”薛灵妩一路大嚎着,引得不少路人纷纷抬头观望,却都只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嘘,闭嘴,到了。”慕云庭突然低声道。薛灵妩忙闭了嘴,好奇地往下看,才发xiàn

自己已经到了百草堂的屋顶。

“我们今天运气好,他们刚巧入货。”慕云庭指指门口停着的几辆马车道。

“来这里做什么?”

“证实一些事情。”

“你小心些!”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突然吼道,从一旁呆站着的伙计手里夺过了一只匣子。“这东西摔了你可没命赔的!”

薛灵妩的注意力自然被那只匣子吸引,好奇里面装了什么珍惜药草,值得这么……不对,薛灵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认出了那只匣子,同在周枕月床下找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怪不得那人如此紧张,这匣子原来是要送到衙门的。”

慕云庭却笑着摇摇头,并不认同薛灵妩的说法。

“那是送到哪里?”

“你等着。”慕云庭闪身下去,同时隐去了身形,走到那管家身边,悄悄抽走了他放在一旁的账簿。又迅速返回屋顶。

“看看吧。”

薛灵妩翻着那账簿,在最新的一页看到了熟悉的药名。

“肖夫蓝?那匣子里是肖夫蓝?”薛灵妩惊讶,接着她竟在那行药名下看到了一个沈字。

“这是送到沈府的?沈府用这个做什么?”

“确切的说应该是送给霍芷秋的,”慕云庭接过那账簿快速往前翻,“百草堂每二十天进一次货,每次都有这盒肖夫蓝,每次也都是送到沈府。只这一匣子可是要五千金。周枕月可买不起。”慕云庭说完撕下这几页交yì

,合上账本,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扔回了它原来呆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霍芷秋同那些少女被杀的案子也有关?”

第一九八章 最毒妇人

“周枕月临死的时候你替她挽发,然后把刘兰荪送你的那枚翠羽发扣替她戴在了发上。她的丫鬟说夫人很喜欢翠羽,也很衬她,可周枕月听了这句话却挣扎着把那发饰摘了下来,然后一脸厌恶地丢在了地上,好像很是怨恨的样子。其实她恨的应该不是发饰,而是这让她想起了翠羽沈氏,她恨霍芷秋就是因为这个用人血维持容颜的法子就是她教的。”

“所以那次我跟着周枕月到她的房间,差一步就可以看到她食盒里的东西,霍芷秋却突然出现,惊动了周枕月,那次也不是巧合!她说是来找我们问案子的情况的,但其实是来找周枕月取新鲜血液的!”薛灵妩忙道,慕云庭从那个时候就觉察出了霍芷秋和周枕月不同寻常的关系,可自己却现在才明白,实在是太笨了。

“霍芷秋那么美,自然最恨自己老去,而她的脸蛋也是自己在沈府立足的资本。你看她房间里的布置,衣衫首饰脂粉镜子,多的都有些不正常。这就说明她极虚荣爱美,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她的貌美青春。只是她有钱弄得到肖夫蓝,可却没有本事搞到新鲜的少女血液。虽然她府上丫鬟不少,但她是个谨慎的人,绝不会把这种罪证留在自己府上。而她又知dào

周枕月爱美如痴,为了夺回江源的心肯定什么都愿意做。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以周枕月的身份和地位,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而且衙门里做这件事也要方便许多。”慕云庭给薛灵妩解释道。

“霍芷秋竟这样有心机!亏得我之前还一直替她辩解!”薛灵妩冒火道,恨不得现在就去抓了她。

“可是我们却没办法抓她。”

“为什么?”

“证据,你有证据吗?上面都是我们的推测罢了。就算有这个账本,也只能说明她买过肖夫蓝花,至于她用来做什么,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更何况现在周枕月死了,更是死无对证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啊?先抓她回来审问不就是了!”

“你还不明白吗?霍芷秋若是个普通人大可以抓回来审问,可她是沈家的媳妇。现在又是沈家的掌事人,权势地位都是很惊人的。你若没有确凿证据就动手很容易打草惊蛇,给了她机会上下活动。凭沈家的豪富,找一个厉害的状师,几起证据不足的命案随随便便就打脱了。”

“那怎么办?就任由她逍遥法外?”薛灵妩着急道,她不由想起商木华,倒有几分理解了邵云浓的手段,有些人律法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所以有些时候只有用非常手段来实现正义了。

“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抓人是需yào

时机的。我们只要放出周枕月的死讯和她留下了一只匣子还有线索的消息,自然会有人按耐不住露出马脚的。”慕云庭解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县衙。”

“我们不用守在这里吗?”

“我们的嫌疑人现在在县衙,我们守在这里做什么?不过我们去县衙之前还要再去找一个人。”

“找谁?”

“见到你就知dào

了。”慕云庭神mì

道。不由分说又揽住薛灵妩施展身形一路回了县衙。

……………………

“沈夫人。你怎么来了?”江源见到霍芷秋很是惊讶,这位美人儿平日里他可是请也请不来的。本来午间被那么一群莺燕搅得很是不快,现在一见到霍芷秋顿时愉快了几分。果然这美人儿的脸蛋是儿可以除忧良药啊。

“江大人。”霍芷秋浅浅一福,她见到一身重孝的江源也很惊讶,“您这是?”

“贱内昨晚发生了些意wài

,已经离世了。”江源叹了口气。以手扶额看似很是惆怅,“夫人若不介yì

,进来上柱香,喝杯茶吧。”

“离……离世?”霍芷秋心内咯噔一声,怎么这些事都要挤在一起发生?“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也不知dào

。只是听说贱内喝了那个叫天凌空的彩戏师的什么醉婵娟,然后就发疯了。算是自尽的。其实我也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提也罢。”江源有些沮丧道。

“醉婵娟?”霍芷秋觉得这个词似乎在哪里听过一般,周枕月的死虽然意wài

不过转念一想,倒松了一口气,周枕月死了比活着干净,她现在已经麻烦缠身了,每走一步都要谨慎非常。

“沈夫人,请。”江源说着引霍芷秋到了正厅,拈了三枝清香给她。

“大人请节哀。”霍芷秋接过轻声道,她的手接过那香时不知dào

是有意还是无意,衣袖轻轻拂过了江源的手背。

丝绸的质感在江源的手上一滑而过,撩拨的他的心痒痒的,一时间竟忘了答话,只呆呆地看着霍芷秋。他不是不觊觎霍芷秋的美色,只是碍于对方身份,实在不好用强。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日竟还有此艳遇。当然他做梦也想不到早些时候府上的闹剧已经有人告sù

了他的岳父大人。

“江大人,其实今日本不该来打扰的,只是妾身实在是没有主意,所以……”霍芷秋上了香,娇怯怯地望向江源吞吞吐吐道。

“没关系,夫人有什么事尽管说就是,江某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替你排忧解难的。”江源恨不得拍胸脯立下军令状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霍芷秋这话一说出来,江源更是心中暗喜,忙带着她去了内堂。吩咐丫鬟上了茶之后便关起了门。

“夫人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这件事大人一定要替奴做主啊!”霍芷秋抽出手帕哀哭道,双膝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夫人万万使不得。”江源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霍芷秋,当然也趁机握住了她的双手,“夫人有什么事开口就是了,何必如此?”

“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相公。”霍芷秋忍着心中的厌恶,没有抽出手来,相反的倒是有些得yì

,江源如此得yì

,那这件事办成的把握便又大了几分。

“沈三爷?他怎么了?”

“大人不知dào

?不久前衙门的人刚把他抓回来。”

“是吗?可能我在忙。他们还没知会我。不过这帮衙役未免忒大胆了!竟敢抓沈三爷!”江源会错了霍芷秋的意思,立kè

“义愤填膺”道,“我这就去让他们把三爷给放了。”

“大人息怒。”霍芷秋忙阻拦道,她端起一旁的茶盏半蹲下身子,微微垂下脸来,将茶杯举至齐眉高度,娇声蜜语道:“先喝盏茶。”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霍芷秋的这个动作极是流畅优美,她矮身蹲着又垂下头来。衣领后露出雪白莹洁的一抹鹅颈,江源看在眼里实在是诱惑的很。他只是越来越不懂得霍芷秋此行的目的了,她竟不是为了救她相公而来?

“大人。这件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霍芷秋用手帕遮住脸,很是羞惭的模样,“这几日我一直病着,没怎么管府里的事。谁知dào

昨晚……昨晚我相公竟然奸杀了我的贴身侍婢!”霍芷秋说完适时的大哭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夫人此话当真?”

“证据确凿。”霍芷秋抽咽道,“相公自己承认了。”

江源很是震惊,他当知县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没碰到家主凌辱婢女的案子,闹出人命的当然也不在少数,但还是头一次见当妻子的出来告官的。难道是霍芷秋觉得这件事对她而言是极大的侮辱,所以才……

“夫人今日来是想让本县高抬贵手?”江源试探道。

“妾身怎么会敢让江大人徇私枉法,那岂不是辱没了江大人的清廉?”

“那夫人是?”

霍芷秋缓缓站起身。似乎是蹲久了腿麻了一般,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便倒入了江源的怀中。

“夫人小心!”江源将霍芷秋揽坐在自己腿上,手却自然地环上了她的腰。“还好本县接的快,否则摔了夫人我可是要心疼了。”江源见霍芷秋并不抵触,大着胆子出言戏弄道。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霍芷秋手帕一甩,娇嗔道。

江源呵呵笑着捉住了那只手,将那手帕覆在自己的鼻子上猛力嗅了一下,“夫人熏的什么香?比你们沈府酿的酒都醉人。”

“大人又说什么胡话?”霍芷秋半倚在江源怀中撒娇道。

“我哪里说胡话,我说的都是事实。”

霍芷秋突然微微蹙起了眉,叹了口气道:“不过我相公要是能有大人一半的温柔善解人意就好了。那我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伤心了。”

“怎么?沈三爷对你不好吗?放着这么一位如花美眷在家里,给我丞相都不做的!”江源渐渐领悟了霍芷秋的目的,心中更是窃喜,这美人儿是在向自己抛出橄榄枝了吗?

“哎,其实这种话我是不应该说的,未免显得太寡情了,但沈三爷做出这种事,我也实在是没办法容忍,他若开口同我说,我不会不把那丫鬟给他的,偏要做出这种丑事,传出去我倒是无所谓,但真是把沈家的脸丢尽了。”

霍芷秋哀哀切切地念叨。

“这点夫人尽管放心,本县一定妥善处理,保证不会走漏一点风声,不会让这件事损害沈家的名誉。”江源胸脯拍的山响,往日里同那些青楼里的姑娘喝酒时他也总是这副腔调,然后得yì

地看那些姑娘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己。

“那大人要怎么处理呢?”霍芷秋媚眼如丝,将脸靠上了江源的胸膛,并用指尖在他的胸前画起了圈圈。

第一九九章 侧有芳邻

门外的丧乐一声比一声高,江源的身上还穿着丧妻的重孝,可他已经将这一切抛到脑后,正享shòu

着温香暖玉抱满怀的得yì



霍芷秋的唇角泛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她搁在江源胸膛上的手缓缓溜进了他的衣襟,极挑逗地游移起来。温热的嘴唇贴近了江源的耳朵,在他耳畔娇嗔般地密语道:

“大人,您可要给妾身出一个好主意才是。我是受够了沈志章的气,不想再受了。”

江源被霍芷秋的手挑拨地意乱神迷,甚至舒服地哼哼了几声,他此刻对怀里的人可是言听计从,恨不得立kè

整治死沈志章,把这位美人儿弄到手。

“别的不说,这沈老爷子刚死,还在丧期,他就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一定要重重惩治。人既然已经抓来了,自然要细细审问。夫人若不想他再离开,本县自有办法,保准不出十天便了结此事,一点痕迹都没有。对外只报一个牢瘟意wài

死了就是了。”江源熟稔道,很多案子一直查不出真凶或者判不下来时,他就会用这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

“大人这么做不怕我家大伯追究吗?他可不能让自己弟弟这么不明不白就死了。”霍芷秋扭了扭身子,手又向下了几寸。她知dào

自己最有力的武器是什么,也知dào

对方的软肋在哪里。

“沈弥章吗?他自己现在还在狱中自身难保,你放心,我会尽快写了判书,给他定个弑父的十恶罪名,只要折子往府上的衙门一递,我包准他死罪难逃。到时候不会有人再找麻烦的。”江源眯缝起眼睛,有些恍惚。

“多谢大人周全。”霍芷秋浅浅一笑。不着痕迹的从江源身上滑了下来。

“只是可惜了沈夫人的人品,这么年纪轻轻的竟要做寡妇了。”江源自然是舍不得霍芷秋的,赶上前又想拉住她。

“大人。我逗留太久了未免不好,现在你新丧妻。我夫君又深陷囹圄,我们过从太密未免惹人怀疑。细水方能长流。”霍芷秋眼波一转,款款推去了江源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这么点小事不值得给太多的甜头。一次尝够了他就不想要了。

“明白,明白。”江源自然知dào

霍芷秋不是那么容易能得手的,今日能一亲香泽已经是大大的惊喜了,不能太着急,免得激怒她就不好。

“那妾身告辞了。”

“好。好。”江源见霍芷秋出去,忙抢着开门。

“哟,沈夫人在啊,好巧。”门外站着的是笑眯眯的薛灵妩。

“是。我来问问我相公的事。”

“是吗?衙役们说已经关入大牢了,等着江大人提审,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必了,这不合规矩。”霍芷秋忙推脱道。

哼,这霍芷秋还真是个薄情的女人。竟连见也不愿见自己相公一面。薛灵妩如此想但却没有带到脸上来,她突然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起她也越来越会掩饰自己了。

“薛姑娘是为什么来呢?”江源问。

“尊夫人临死前嘱咐说她有一只木匣收藏着很重yào

的东西,叮嘱我一定要找到,可我找遍了她的房间却没有看到,所以便想问问江大人可曾见过?”

“什么样的匣子?”

“大概这样……”薛灵妩大概描述了一下周枕月的那只匣子。霍芷秋听到自然立kè

变了脸色。

“是很重yào

的东西吗?夫人的东西一向都是她自己收着。我并不知dào

。”

“是,江夫人似乎说是什么事的重yào

线索。”

“她真的这么说?”霍芷秋脱口道。

“怎么?沈夫人似乎是知dào

些什么似的。”薛灵妩故yì

问。

“哦,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江夫人会有什么事是江大人不知dào

的呢?”

“这可说不准,我听江夫人的口气像是什么大秘密似的。”薛灵妩又刺激霍芷秋道。

“这我恐怕帮不上薛姑娘的忙了,也许是夫人临死意识已经混乱,记错了也不一定。”江源道。

“也许吧,我还有事那就不打扰两位了。”薛灵妩说着便走了。

“沈夫人,我送你出去。”

“江大人,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夫人但说无妨。”

“我想去尊夫人的房中看看,方才薛姑娘这样说倒让我想起来以前自己到过她房中,见到她的梳妆台很是别致,便想着做个一样的,可却忘了上面的花样。不如我现在再去看看?”

江源虽然对霍芷秋这个要求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应允,本想亲自带她去,但却被霍芷秋婉拒了。只好悻悻独自回了前厅。

霍芷秋在沈府自然是驾轻熟路,很快便找到了周枕月的房间。看了四下无人便闪身进去,开始寻找薛灵妩说的东西。

“这样的人你确定还要继xù

帮她隐瞒吗?甚至助纣为虐吗?”慕云庭对着身边人淡淡道。

刘兰荪把视线从屋中的霍芷秋移开,却一言不发。从霍芷秋进入江府的那一刻,他就跟着。霍芷秋在江源怀中千娇百媚的姿态他自然看在眼中,刘兰荪很熟悉霍芷秋,她眼尾一挑他都知dào

她在想什么。江源看在眼中是受用不尽的风流和妩媚,但他看到的尽是冰冷陌生的狠毒和贪婪。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也很无奈,走到这一步都是沈家逼迫的。”刘兰荪开了口自我安慰道,人都有些恍惚。

“那这个呢?”薛灵妩打开手中的那只匣子递到刘兰荪的面前,“你知dào

这些都是什么吗?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有一个主人,都有一个已经死了的主人!你知dào

你说的那个无奈的沈夫人杀死她们是为了什么吗?就是为了保住她光滑的皮肤!她为了自己的那张脸杀了了这么多只有十多岁的少女!难道这也是沈家逼迫的?”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芷秋不会随便杀人的,她不会。而且她只是进了这个房间,不代表就是来找这个的,也许……”

刘兰荪的话还没有说完,慕云庭已经拿过那匣子隐去身形进了周枕月的房间,趁霍芷秋不备把匣子放到了梳妆台最下面的一层里。然后站在一旁等着霍芷秋找到。

霍芷秋自然是很快便找到了匣子,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大大吃了一惊,“周枕月你真是傻到家了,哪有人杀了人还特意留下证据的?”

霍芷秋拿了那匣子并没有马上走,反而坐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周枕月,你留着这个是想当我的把柄吧?可惜你死的比我早,没办法揭发我了。虽然你临死还想拉我做垫背的,不过你放心,我不同你计较,我还会找最好的匠人,给你很多很多的漂亮衣服首饰,然后烧给你,让你在冥府也可以风风光光的。你不是一直很想保持年轻貌美吗?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死了就不会老了!”

霍芷秋说完阴毒地笑了起来,薛灵妩的位置只能看到她映在铜镜里的容颜,模糊的有些扭曲。那一刻,她觉得霍芷秋丑陋极了。

“你还觉得这件事与她无关吗?”薛灵妩问刘兰荪。

刘兰荪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心中的震惊险些将他击溃,若不是薛灵妩及时拉了他一把,只怕他已经滚下房顶了。

慕云庭告sù

他霍芷秋是沈府连环命案的凶手时,他觉得这句话荒唐极了。芷秋是参与了一些,比如但她却没有杀人,她只是在一些时刻推波助澜了一下。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她只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只是为了同他刘兰荪在一起。

嗯,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两个人,一秒钟之前刘兰荪还可以这样安慰自己,可看到霍芷秋真的同另几起命案有关系时,她在刘兰荪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崩塌。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霍芷秋时的场景,那天他本来还在为旧邻搬走而懊恼时,她就出现了。一身淡青色简单衣衫,垂着头站在马车旁,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等着父母将车上的行李卸在地上。她的衣衫、发饰、绣鞋都是旧的,但她整个人却犹如三月刚刚抽蕊的嫩柳一般清新鲜活,生意盎然。

刘兰荪看的都呆住了,涨红了脸站在门口,满脑子想的都是原来的邻居搬走了真好。就在这个时候霍芷秋注意到了他的存zài

,温和而礼貌地对他微微一笑。刘兰荪本是想上前帮忙的,可她这一笑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布衣,自卑的觉得自己连同她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霍芷秋并没有意识到刘兰荪的窘迫,反而向前几步,想同她这位新邻居说几句话,可谁知对方竟落荒而逃,剩下她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刘兰荪那时还没机会读过什么书,脑子里没几个诗情画意的句子,他不敢奢求什么,他只知dào

如果能一直住在这样天仙一般美丽的姑娘旁边,让他拿什么交换都是愿意的。

可是现在,这一段他无比珍视的记忆片片碎裂。看来十年没见,改变的已经不止是彼此的容颜。刘兰荪以前觉得这个故事是最浪漫的,现在才发xiàn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最美好的东西果然都只存zài

于回忆中。如果可以,刘兰荪愿意拿一切交换,只愿没有当初的这场相遇。

第二零零章 甘于冒险

“你们想要什么?”刘兰荪直截了当地问。

“指证她,把你知dào

的一切说出来。”慕云庭果duàn

道。

刘兰荪的唇角流出一抹苦笑,“慕大人太高看我了,现在看来她的事我知dào

的也许还没有你查到的多。”

“不可能,那小乞的死你也不知dào

是怎么回事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dào

我同芷秋相熟的?”刘兰荪不答反问。

慕云庭拿出他捡到的那枚丝绦,“这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戴任何配饰的原因,早晚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成为证据。”

“就凭这个?”

“不止,还有其他的,我不想也没有必要告sù

你。”慕云庭冷冷道。“别忘了,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抱歉,我帮不了你们。”刘兰荪摊摊手,竟笑了起来,这几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又恢复了在舞台上的风姿。

“为什么?”薛灵妩惊讶道。

“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们呢?”刘兰荪更擅长和喜爱发问。

“因为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薛灵妩冲动道。

刘兰荪似乎吃了一惊,也许从来没有人给过他如此的评价,“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个好人?你同我不过是只见过几次面罢了。”

“我就知dào

,你送我的小鱼,还有你的彩戏,都很……都很……”薛灵妩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就是觉得刘兰荪的骨子里透出的是一种与世无争的淡然气度,这样的人是不会害人的。

“你也知dào

那是彩戏,不是真的。就像现在,”刘兰荪说着在薛灵妩面前虚晃了一下双手,接着把手在她脖子后面只一晃,再拿回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枝鲜艳欲滴的海棠花。

“你觉得这花很美丽,能变出这些来的人一定也很善良。但其实……”刘兰荪的手又一转,那朵花便消失无踪。“其实你方才看到的什么都不是。”

“抱歉。”刘兰荪说着转身离开。

“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你!花是空的,可你的心呢?你感觉不到它的跳动吗?”薛灵妩在他身后喊道。她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从第一次见到刘兰荪,她就感受到了他的友好。

刘兰荪的步子顿了一下,头也不回道:“她现在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她会住手的。其他的。我不能帮你们。”

“喂!你!”薛灵妩还想追上去,但却被慕云庭拦住了。

“算了,他不想做的事。你强迫也没有。”

“可是霍芷秋根本不值得他这么做!”

“这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愿意,就值得。”慕云庭似乎很理解刘兰荪似的说。

“哎,真不明白霍芷秋给他下了什么药竟让他如此死心塌地,连是非都不分了。”

“客观来说,霍芷秋确实称得上是个倾城美人儿。”慕云庭淡淡道。

“你不会也喜欢上她了吧?”薛灵妩抓着慕云庭的衣领咆哮道。

“你把你相公当成什么人了?我有那么肤浅吗?”

“男人还不都是喜欢漂亮的。”薛灵妩皱皱鼻子,不满道。

“你不漂亮吗?我觉得霍芷秋不及你的十分之一。”慕云庭笑着安抚薛灵妩道。

“算你有品味!”薛灵妩这才满yì

地松了手。

…………

“他们真的找了你?”霍芷秋很是惊讶,心中暗悔当初主动找慕云庭他们来查沈府的案子。他们的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芷秋,我想知dào

所有的事。”刘兰荪看着霍芷秋的眼睛。诚恳道。

“我所有的事都告sù

你了。”霍芷秋躲闪着刘兰荪的目光,咬着嘴唇道。

“那个小乞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天只说让我找个借口赶到沈府,确保他们可以找到密室,然后找到你,后面为什么会闹出人命呢?”

“我这么做只是不想让慕云庭再怀疑我了,我也不想闹出人命的。那是个意wài

!我没想到那个叫九缨的姑娘竟然动了手。”

“意wài

?没想到?我不是傻子!这根本都是你布的局吧?我看整个沈府的案子都是你做的吧?根本没有什么其他凶手,是不是?”刘兰荪厉声道。

“连你也怀疑我?我跟你说过了除了上次让你帮我易容成老太爷引沈弥章上钩之外我真的没有害过谁!”霍芷秋辩解道,“你也知dào

沈弥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即便这件事是冤枉他的,但他以前也害了不少人。算是报应。”

“如果九缨没有杀死那小乞,那天的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我已经同他说好了,只是陪我演场戏,等你们来了他趁机跑掉就是了。他是个小贼,很机灵的可谁知竟……真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霍芷秋诱人的美目里立kè

汪满了泪水,换做往日,刘兰荪早就心软了,可自从亲眼目睹了她在江源面前的表演,他才知dào

这女人的演技让他这个彩戏师都自愧不如。

“我只是想让这件事快些解决,不要太麻烦,我这不也是为了早点夺回我们嵇家的东西,然后我们就可以早些在一起吗?”

“沈家的人都是你杀的对不对?我不会去揭发你,我只是想听到一句实话。你既然说我们要在一起,那就不应该有所隐瞒对不对?”刘兰荪牵起霍芷秋的手道,他仍抱着一丝对方会说出真相的侥幸。

霍芷秋垂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但她的眼波一转,还是开口道:“没有,我虽然很恨他们,恨他们夺去了嵇家所有的一切,害得我家破人亡,但我却没有杀死他们。相信我。”

刘兰荪没有说话,只呆呆的站着,霍芷秋读出了这个表情,他不相信自己。但霍芷秋不在乎,她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让他言听计从的。她向刘兰荪靠近了几步,伸出柔软的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温香娇美的身体靠在了刘兰荪的身上,并且略略扭动腰肢,刺激着刘兰荪最敏感的神经,然后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同你在一起,相信我好吗?”

刘兰荪的眼睛里一片黯然,只是空洞的黑。他丢掉了脑子里所有的对的想法,只用自己的身体感受,他的身体告sù

他,不管眼前的女人杀了多少人,他还是想要她,非常想。接着他便不顾一切的紧紧拥住怀中的人,热吻暴雨一般降落,一双手胡乱焦急地抚摸着霍芷秋的身体,像要吞下她一般。

霍芷秋的嘴角扬起一抹得yì

的笑,纤手向下,勾住了刘兰荪的腰带,带着他一步步走向了一旁的睡榻。

霍芷秋对于刘兰荪的疯狂有些惊讶,但还是温柔地顺从了,不仅如此,还使劲浑身解数地迎合刘兰荪,让他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帮忙。”霍芷秋伏在刘兰荪的胸膛上,方才的狂乱让她还有些娇喘,脸庞也是一片潮红。

“好,没问题。”刘兰荪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低沉,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qì

,只一动不动的躺着,但手却还有些依依不舍似的玩弄着霍芷秋胸前的那一片柔腻。

霍芷秋有些惊讶,“可你还不知dào

是什么事?”

“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刘兰荪笑着道。

“真的吗?”霍芷秋听完立kè

笑靥如花,紧紧拥住了刘兰荪。

“你喜欢别人说这句话是吗?喜欢所有人都任你驱使还毫无怨言?”刘兰荪突然道。

“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说一句。你让我帮什么忙?”

“百草堂那里有一些我不想让别人发xiàn

的东西,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清理干净?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件事了。”

“好,我去就是了。”刘兰荪答yīng

的很是痛快。

“只是你要小心些。”

“很危险吗?”

“我觉得也许慕云庭会盯着那里。”

“你是怕他抓我?”

“当然。”

“怕我被抓了供出你来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我惹上什么麻烦。”

“我问你,”刘兰荪披上衣服坐起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被抓了,你会拼尽全力救我出来吗?”

“傻瓜,你胡说什么呐。你不会被抓的。”霍芷秋娇嗔道。

“我是认真的,如果我真的因为这件事被抓了,你愿意为了我说出自己的秘密,然后承担一切吗?”刘兰荪握着霍芷秋的手很是认真道。

霍芷秋没答话,媚眼如丝地又贴上了刘兰荪的身子,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厚实稳重的嘴唇上各印了一个深深的吻。然后凑到他耳边道:“当然。”

刘兰荪有些绝望地闭起眼睛,情人间的吻分很多种,深爱时会用吻来代替回答,不爱时也会用吻来代替回答,当她需yào

回答一些不愿回答的尴尬问题或者需yào

说谎时。前者是用嘴唇来提升语言的甜蜜度,而后者则是想把语言的伤害降低一些。

霍芷秋的吻热络,但却毫无感情。江源分不出来,但刘兰荪却分的出来,因为他是真的爱她。刘兰荪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拥紧了怀中人,两个人的游戏,谁先爱了,就输了。

当然,在这场游戏里,刘兰荪已经输了,而且一败涂地。只是他很心甘情愿。

第二零一章 百草大火

百草堂的火起的很大,也很突然。即便慕云庭已经牢牢盯着这里,但火势还是起来了,而且一眨眼的功夫,火舌便舔满了整个储药的仓库。草药本来就很依然,纵火者还浇了火油,他不是疯了就是想要同归于尽。

“为什么是你来?”薛灵妩失望道,没想到刘兰荪也同江源一样,轻易就受到了霍芷秋的蛊惑。

“你们要抓到人才肯放手,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抓到人你们不就可以交差了?至于是谁应该不重yào

。”刘兰荪淡淡笑着,很是镇定,一贯潇洒整洁的翠色衣袍已经被烧的片片焦黑。他是个彩戏师,自然知dào

如何不动声色地进入仓库,慕云庭他们之前没发xiàn

他的行踪也属正常。

“我们要找的是真凶,不是替罪羊。”慕云庭淡淡道,挥挥手示意衙役将刘兰荪锁起来,“当然还是要抓走你的,只不过不是因为杀人,而是因为纵火。”

“沈府的事是我做的,和江夫人密谋杀死那些少女的也是我,不管有什么,都是我,没有什么可查的,我认罪。”刘兰荪的语气依旧淡然,有条不紊道。

“她不值得你如此!”薛灵妩生气道,她很替刘兰荪不值。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是注定没有回报的。但这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再说了,这些事本就是我做的,不是为了谁才承认的。”看着薛灵妩焦急的神色,刘兰荪生出几分不忍,但也有几分满足,没想到一次偶遇竟让他认识了这么一位真性情的姑娘。

薛灵妩还想说什么,却被慕云庭制止了,他冷笑着看向刘兰荪,“你若真是个彻底的傻子也就好了,可惜不是。你以为自己现在牺牲的很是伟大无私是吗?你放心。很快你自己就会把这些通通丢弃了的。”

刘兰荪丝毫不为所动,他看向薛灵妩,轻声道:“薛姑娘,你我有缘,听我一句,这个人他不适合你,他没有感情。同他在一起你迟早会受到伤害的。”

薛灵妩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慕云庭。

“我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格外珍惜它,不在毫无意义的人和事情上浪费名额罢了。”慕云庭不屑道。刘兰荪的这句话让他很不舒服,脑子里那个本来是用来点醒他的计划,慕云庭决定添加一些残酷的成分。

…………………………

“这个案子好像越来越荒唐了。”回衙门的路上薛灵妩嘟囔道,“折腾了这么几天,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霍芷秋未免太卑鄙了些,自己不敢来,竟让刘兰荪当替罪羊。只是我不明白,以刘兰荪的本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走那盒肖夫蓝不是什么难事。他为什么要冒险放火呢?”

“可以用肖夫蓝招魂是我骗霍芷秋的,她也知dào

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dào

,这个时候这花突然消失了,不是会很奇怪吗?所以倒不如伪装成意wài

走水,烧掉一切。包括百草堂和她的账目来往,谁也不会怀疑。”

“她这么做不是推刘兰荪出来送死吗?”

“我想霍芷秋本意不是这样,火势烧的这么大,放了火还不走等着被人抓,这都是刘兰荪自己的主意。”

“为什么?他想让自己被抓吗?他是疯了吗?”

“他没疯,他只是有些傻气罢了。傻到以为爱一个人就是无条件的牺牲。霍芷秋才是疯子,疯子和傻子凑在一起,吃亏的总是傻子。”慕云庭撇撇嘴,有些不屑道。这个案子接二连三冒出来一些所谓的“凶手”,还都是男人,真zhèng

的凶手却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女人,慕云庭不用想都知dào

是为什么。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爱一个人不是无条件的牺牲付出吗?”薛灵妩好奇地问,“爹爹为了娘甘愿去死不是吗?”

慕云庭略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要看对象值不值得,单纯正确的爱自然没问题,但如果这爱从一开就是错的,继xù

执着下去就只能让这爱错的更离谱罢了。就像现在,伤己伤人,没有任何好处。”

薛灵妩没有说话,她垂下头继xù

默默走路。慕云庭的话她不赞同,爱也分对错吗?薛灵妩觉得爱都应该是纯洁美好的,再坏的人也有被人爱的权利不是吗?

慕云庭的那句“对象值不值得”让她有些不舒服,爱是不能用值得不值得换算的,不知dào

为什么,薛灵妩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魔铃邵云浓的脸,她也是深深爱着慕云庭的吧?但却没有得到对方的一点回应。

“他没有感情,同他在一起迟早会受到伤害。”刘兰荪的话又盘旋在薛灵妩的脑子里,那魔铃对慕云庭的爱是对还是错的呢?而自己……薛灵妩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嘴唇,在树上发生的那个意wài

而甜蜜的亲吻又是对的还是错的呢?会不会只是慕云庭的一时兴起呢?

薛灵妩咬了咬嘴唇,告sù

自己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严格区分对错和价值的,只要你想,那就去做就是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快走两步,追上了前面的慕云庭,悄悄地用自己的手挽住了慕云庭的手臂。但眼睛却窘迫地望向别处,不敢看慕云庭的反应。

她感觉到慕云庭的手抓住了自己的,然后竟掰开了她的手,让她离开了他的手臂。薛灵妩失望极了,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才发觉慕云庭把她的手撤离开他的手臂之后,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了。

薛灵妩惊讶地转过脸来,却发xiàn

慕云庭神色如常,依旧是一脸淡漠地望向前方,好像这一切都是无比自然的一样。只是他牢牢地牵着薛灵妩的手,用手掌的力量告sù

薛灵妩他的肯定。

薛灵妩顿时开心极了,方才那些险些让她的脑子打成结的拗口无比的思绪通通不见了。管他的,只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对了。她连鬼都敢嫁,还怕什么呢?

………………

“薛姑娘,你又想问什么?”刘兰荪轻轻啜了一口薛灵妩特意给他带来的茶,终于开了口。

“我的茶果然带对了,这样你才愿意开口。”薛灵妩笑笑,刚才煎茶的时光真是难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说话,实在是难受的很。

“我开口不是因为你的茶,而是因为你,说吧,除了这个案子,其他的你想知dào

什么我都会告sù

你。包括我的彩戏的关窍。比如苏辛公子的魂魄是如何出现的。”刘兰荪狡黠地眨眨眼睛,刺激起了薛灵妩的好奇心。

薛灵妩的眼睛立kè

亮了起来,但那被勾起的好奇心还是被她压住了,这种情形下她还是分得清孰轻孰重的。

“我其实不是来问你话的。”

“那你来做什么呢?”

“我来看着你,你那么好的本事,想打开锁链逃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就来看着你。”薛灵妩大大咧咧地踢了踢地上的稻草,把它们拢成一个小堆儿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这个牢房通风采光都还不错,你看从我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外面的月亮呐!”薛灵妩东张西望着搭话道。

“你不用看着我,我既然选择了让你们抓到我,就不会逃。”刘兰荪看着薛灵妩无奈地笑笑,他知dào

以慕云庭的性格是不会派人看着囚犯的。

“那不一定,万一你突然怕死了呢?”薛灵妩眨眨眼睛,嘿嘿傻笑起来,“其实我还有别的任务,待会儿告sù

你。”

“好。”刘兰荪点点头,说实在话,他第一次在凌阳城街头见到薛灵妩,喜欢同她打交道完全是因为她的脱俗样貌,可现在是真心喜欢上了她这个人。她是很漂亮,但她从来不会利用自己的这个优势去换取什么,这很可贵。

刘兰荪自问连他自己也做不到,表演彩戏时他自然而然地会刻意打扮一番,用自己的脸庞、气质暂时吸引一下观众的注意力。而且自己对霍芷秋的爱慕和痴迷,不也是缘起于她的美貌吗?

他突然想到了霍芷秋,心中一紧,有些痛了起来。不知dào

她在得知自己为她做了这些事之后会不会多一些感动呢?甚至在自己为了她送了命之后,她还能对他念念不忘呢?

刘兰荪现在万分的后悔,当初如果他不走,也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他觉得霍芷秋还是爱他的,只是她爱自己更多一点。刘兰荪觉得可以原谅。

“那是什么?”刘兰荪指着薛灵妩身后纳闷道。

“松果啊,你不认得它了?它经常蹲在我肩膀上的。你也见过的啊。它长的辨识度这么低吗?”薛灵妩扭过脸看着爬回自己肩上的松果,又扯着尾巴把它拖了下去,喝令它抖干净爪子上的泥土再上来。

“不是松鼠,是墙上那个。”刘兰荪又指了指。

“那个吗?当然是一个洞了,你以为呢?”薛灵妩看着那个比铜钱略大极规则的洞很是满yì

,塞了一把花生给松果表示奖励。

“为什么要在这挖一个洞?”

“在墙上挖个洞当然是要偷听了,”薛灵妩把耳朵贴在那个洞上,理直气壮地撇撇嘴道,“你以为是要凿壁偷光和你研习诗书或者往洞里种蘑菇吗?”

第二零二章 当面对质

霍芷秋看到慕云庭站在自己门外,立kè

皱起了眉,昨晚百草堂起火,刘兰荪被抓的消息她早就听说了,心里也纳闷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不知dào

是不是别人设的圈套,只能按兵不动,没想到慕云庭就找上门来了。

“慕大人有何贵干?”霍芷秋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得体地笑着道。

“我没什么事,是沈三爷想见你。”

“三爷要见我?我也正想给他送些换洗衣物,大牢条件那么差,他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霍芷秋咬起了嘴唇,眼睛里满是哀楚。

慕云庭饶有兴致地看着霍芷秋,这女人变起脸还还真是厉害,这也算是一项生存技能了吧。

霍芷秋见慕云庭看着自己,顿时会错了意,以为慕云庭也对她有好感,脸上的楚楚动人立kè

又增添了几分,向慕云庭走近了一些,浅浅蹲下身来,道:“多谢慕大人好意让我们夫妇相见。”

一般的男人见了这么一个女子对自己施礼,大都会亲手扶起来,可慕云庭却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沈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这样只会增加我对你的厌恶。”慕云庭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剩下霍芷秋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对了,你不用夫妻情深的给你相公送什么换洗衣物了,我想他见你不是为了干净衣服的。”慕云庭头也不回的甩下这一句。

霍芷秋暗暗骂了一句,心中更是忐忑,本想同慕云庭一起去大牢,却发xiàn

他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只好吩咐下人准bèi

马车独自过去。

………………

在县衙大牢睡了一夜的沈志章完全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不止是他奸杀禇嫣的事,连他自己认了罪被带回衙门的事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等他醒来发xiàn

自己手脚都戴着枷锁的时候。他才开始害pà

,大吵大闹着要慕云庭放他出来。

眼球浑浊发黄,眼底有不规则血点。唇舌泛紫,手抖干咳。禇嫣出事那天,在沈府看到沈志章的第一眼,慕云庭就知dào

这货是着了别人的道被下了春药一类的东西了。就这么被人坑了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带回衙门之后

沈老爷子死了,沈二死了,慕云庭清点了一下大牢,沈家活着的能掌事的人都在了,自然就想通了凶手的动机和目的。刘兰荪也住进来之后。他觉得礼貌上也应该邀请霍芷秋来这里参观一下,所有人都聚齐了有些话就可以一次说个清楚了。

沈志章看到霍芷秋来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喜,这也是慕云庭提前叮嘱过的,他还说只要他按照自己要求的行事。自然会还他清白。

“相公,你还好吗?”霍芷秋倒是习惯了做戏做全套的,她关切地扑到沈志章的牢门外问,“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你出去的。”

“不必了。”沈志章淡淡道。

“为什么?”霍芷秋很是惊讶。

“因为从今天开始你我再没有关系。我不再是你相公,你同沈家再无任何瓜葛。”

“你……你说什么呢?相公。”霍芷秋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休书我已经写好了,手印也摁了。”沈志章拿出慕云庭给他写好的休书递给霍芷秋。

“为什么……为……我不要!”

“沈家现在灾祸不断,死了这么多人。我又是个奸杀自己家丫鬟的犯人,说不定会被砍头的,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沈志章漠然道。

“相公,你不要胡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也不介yì

你是个犯人或者其他什么,我只想做你妻子!”霍芷秋焦急道,她是真的急,如果沈志章现在把她休了,那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沈志章看着霍芷秋汪着眼泪的美目,顿时心软起来,但慕云庭却轻咳一声,提醒他戏还没有演完。

“既然你不肯走,那我就把话挑明了,我休你是因为你因为你不守妇道,和别的男人私……私通!”沈志章这句话说的很是磕巴,让它的威慑力大打折扣。

“相公,你又是听谁胡说?我没有!我发誓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霍芷秋忙辩解。

“那这是什么?”慕云庭拿出刘兰荪掉的那枚丝绦晃晃,然后递给沈志章,“你应该在你夫人身上见过一个一样的吧?”

“这……”沈志章顿时火冒三丈,他本来醋意就大,总是怕霍芷秋给他戴绿帽子,现在看到这个终于明白慕云庭教他说的话都是有原因的。

慕云庭见沈志章的怒火起来了,便淡淡补充了一句道:“这丝绦可是刘兰荪戴在身上的。”

沈志章听了这句话彻底爆fā

,他本就讨厌刘兰荪,也怀疑过他同霍芷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是没有证据,此时见到这个自然是妒火中烧,厌恶地将那丝绦丢到霍芷秋脚边,“你不要跟我说这是你的!身上戴着跟刘兰荪一模一样的配饰,还常挂在寝衣上。这应该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吧?”

霍芷秋吃了一惊,顿时慌了神,她没料到慕云庭手中怎么会有这个。张了几次嘴也没想到说什么。

“你不用解释!这东西你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这么说你和那个变戏法儿的早就苟且在一起了是不是?!”沈志章咆哮道。

“我没有!相公你相信我!”霍芷秋忙伸手过去,想抓住沈志章的手,可才发xiàn

他们两个人中间隔着一道牢门。

“我同他只是很久以前做过邻居,这丝绦是当年我娘和他娘一起去庙里求的平安符。所以我才一直戴在身上,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什么都不是,你要是介yì

,我现在就把它扔了,再也不戴了!”霍芷秋抓着最后一线生机解释道,她从衣襟里拿出自己的那条丝绦。三两下便扯断了上面的流苏,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丢在地上。

那块翠金当啷一声砸在地上,碎裂的流苏跟着飘摇而下。像黄土一般掩埋了地上那块可怜的信物,同时也掩埋了刘兰荪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

他在墙那边看的很清楚。霍芷秋将他们的感情说的一钱不值,他看得出来她不是在做戏,她是真的觉得拿东西一钱不值。当然,在沈家富可敌国的家产前,再珍贵的东西都是垃圾。

“这一对翠金丝绦并不是上品,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却也是根本买不起的。只是她非常想要,非常的。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没有。连像样的定情信物都不能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所以有一天我偷偷溜进那家金铺,把它们偷了出来。”刘兰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却还是看着薛灵妩笑了起来,“很傻。对不对?”

“不,一点都不傻。”薛灵妩突然生出些不忍来,想带着刘兰荪离开这里。不是逃跑,而是不要让他听到下面那些更伤人的话。

“不,傻透了。我被人抓到打了个半死。但却还是咬着牙没交出那一对丝绦,在他们抓到我之前我就把它们藏起来了。后来我带着那一对宝物还有一身的伤去找了她,把其中一个送给她。”刘兰荪悄声继xù

说道,双眼溢满了回忆,脸颊也飞起一抹幸福的红晕。

“她拿到之后哭了。真的哭了。她抱着我嚎啕大哭,甚至还亲了我一口。那个时候我觉得就算被打死了,也值了。”

“别再狡辩了!大哥说的对,长得越是美貌的女人就越是不可靠!我真的是错信了你!在你杀了四弟和二哥之后我竟然还想着替你掩饰!我真的是太傻了!”沈志章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三角眼睛中流了出来。这个男人现在有无限的懊悔,后悔自己贪图美色,竟给沈家酿成如此大祸。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很是震惊,连慕云庭也没料到沈志章竟一直知dào

是霍芷秋杀了沈家的人。霍芷秋本人更是惊讶,她看着沈志章,眼中满是哀求之色,不管他到底知dào

什么,霍芷秋都不想让他说出来。

慕云庭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这是他攻破别人防线之后特有的表情。不是得yì

也不是不屑,而是对他即将看到的人心表示厌恶。没想到那边的刘兰荪还没崩溃,这里的沈志章已经先一步投降了,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人愿意指证霍芷秋了。

“相公,我跟你发誓我真的同刘兰荪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没有杀二哥和四弟!你一定要相信我。”霍芷秋又走近沈志章几步,略略睁大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和大哥现在都还要靠我搭救不是吗?还有沈家那么大的生意,马上就是帝君生辰,席宴上的酒还要我们来送,这件事要是耽误了,可是欺君大罪,要满门抄斩的。”

“你在威胁我?”沈志章咬紧牙关低声道。

“我不敢,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弄得太过难堪罢了。”霍芷秋微微一笑,眼神却冰冷绝情,不再示弱。

沈志章是个聪明人,霍芷秋在沈家比自己有威信,若他真的陷在牢中,除了等死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把这些恩怨先搁置不提,等自己出去再说。

“对了沈夫人,江大人让我带句话我险些忘了。”慕云庭见沈志章神色有异,似是要退缩的模样,便及时地开了口。

“你不要再试图血口喷人了!”霍芷秋神色慌张道。

“我只是转一句话而已,沈夫人何必这么激动?江大人说既然夫人已经是自己人了,那夫人嘱托的事他一定竭力促成。”慕云庭说这话时大有深意地看向沈志章。

“什么事?”沈志章果然沉下脸道。

“你不知dào

吗?你夫人怕你在狱中受刑辛苦,所以想让江大人早日了结了你,好免去日后的审讯折磨。我想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体贴的妻子了,你说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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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实在是遍求网络而不得,终于在十点多觅到一丝信号,赶紧发了上去。抱歉抱歉。

第二零三章 霍氏自白

“你杀了我的家人!你杀了他们!现在还想杀了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沈家的家产吗?你想着当沈家的当家人,然后拿这钱养活你的奸夫吗?霍芷秋你做梦!”沈志章咆哮起来,他抓着牢门拼命地摇晃,犹如一只困兽一般想挣脱出来。慕云庭相信,只要打开这道门他一定会冲出来结果了霍芷秋的。

“相公,你不要被他挑拨了,他只是抓不到凶手所以才血口喷人的,你千万不要上当!”霍芷秋连忙分辩。

“霍芷秋,我是喜欢你,喜欢的无可救药。可我还不瞎!你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我都看到了。我也不喜欢二哥和四弟,你杀了他们正好可以多分些家产,可我没想到你连爹都杀,他那么信任你!不过这次你很聪明,我竟没看出你用的什么手段。”

“我没有,爹临死前指认了大哥,毒药也是在大哥身上找到的不是吗?是大哥害死了他!”霍芷秋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驳。

“我倒是可以告sù

你沈夫人是怎么杀了沈老爷子的。”慕云庭开口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沈家的密道。上次在沈夫人房中发xiàn

的那条密道其实并不是一条死路,它不仅是通的,而且还会通向沈家的每一个房间。包括沈老太爷的。而密道的出口都是一面铜镜,沈老太爷死的那天指的其实不是沈弥章,而是他身后的镜子。他想告sù

我们凶手是从那里出来将他杀死的。”

“我身体一直很弱,高烧不退,还昏倒了,怎么有能力杀人?再说我的孩子也死了,我自己还被挟持过,怎么可能……”霍芷秋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顿住了,惊恐顿时爬上了她的双眼。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此时进来。站在了众人面前。沈志章认出了那妇人,正是自己儿子的乳母。那不必问,她怀中的孩子肯定就是那个“已死”的婴孩。

“你总算还有些良心。没有杀死自己的孩子!”沈志章吼道。

“我想你误会了,”慕云庭对着沈志章说。“沈夫人之所以留着这个孩子只是为了防止出现有人反对她一个外姓人也想把持沈家大权的情况。这个孩子刚死的时候沈老太爷命令封锁消息,所以除了当时在场的大夫人二夫人之外,根本没其他人知dào

你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等到沈家第一辈的继承人都死了之后,沈三夫人就可以以幼子年幼为由,暂时代管沈家事务。以她的聪明和手段,我想其他两位夫人是不敢争什么的。这样用不了几年,沈家的所有东西就都由她掌管了。”

沈志章看着襁褓中哇哇啼哭起来的孩子。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知dào

自己的妻子爱虚荣有野心,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程度。

“现在说第二个问题,你的身体那么弱。该如何杀人呢?其实这很简单,你没有生病,也没有受惊过度,你只是有些脱水罢了。脱水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发热、眩晕、面色蜡黄等一些看起来很严重的症状。但其实你的身体本身还是没问题的,只要补充了水分很快就可以恢复常态。”

“你……”

“你又想说我胡说?”慕云庭摆摆手。让霍芷秋不要打断他,“你的丫鬟禇嫣一直都很担心你的身体,念叨了几次你许多天水米未进。你被人挟持进密道,我注意到现场桌上的食物,点心一点没动。一大碗汤却喝干净了,而丫鬟说她是为了去给你倒茶才离开的。喝了那么多汤还要喝茶,你在大量补充水分。你知dào

没必要再保持虚弱了,因为一切已经要结束了。从密道里被解救之后你又喝了几杯茶?只怕你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我才没有!你不要看到什么就随便下结论!喝水也有罪吗?而且那晚你根本不在场!”霍芷秋红着脸怒吼。

“我在不在场还用不着你知dào

。你的挟持根本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被你如此利用。你不过是给了他新衣和几顿饱饭,竟让他替你送命。”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什么脱水,戏码,还有这个孩子,谁知dào

你是哪里抱来糊弄我们的!”

“江夫人派人给你送的消息是假的,是我故yì

透露给她的,我们没有发xiàn

什么瘦小的脚印,而昨天我跟你说的肖夫蓝花也是胡扯,本以为你会去百草堂处理这件事,可没想到你却让刘兰荪去冒了这个险。看看这个吧。”慕云庭拿出从百草堂账本上撕下来的几笔交yì

丢给霍芷秋。

“不必看了。”霍芷秋突然恢复了冷静,她掏出手帕来,拭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竟还顺便理了理鬓发和衣衫,脸上又露出了一贯的得体微笑,到了这种时候,霍芷秋知dào

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慕云庭既然选择了跟她对质,那就一定有了足够的证据,而不止是推论而已。

“我当初找你,真是一个错误。你实在太厉害了。”

“你当初选择杀人才是一个错误。”慕云庭淡淡道。

“你别装什么圣人了,你敢说你没杀过什么人?”霍芷秋冷冷道,慕云庭没有答话,薛灵妩帮他找回的那段记忆明确地告sù

他,他是手上也曾染满了鲜血。

“你没资格指责我。这里没有一个人有。”霍芷秋骄傲地昂起她那小巧精致的下巴,放佛自己将要被带上帝冕一样。

如果不是松果挖的那个洞太小,薛灵妩此刻就已经冲了过来。

“你是为了报仇吗?难道爹爹和我对你的好还不足以抵销你心中的仇恨?”沈志章开了口,他也不再激动,语气听起来很是颓丧。

霍芷秋不屑地冷笑一声,一脸厌恶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沈家老太爷是一个很有计谋的人,所以才能取代嵇家成为凌阳城最大的酒榷,可惜他的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你们中有一个。哪怕只继承了他一半的谋略,也不至于被我钻了空子。”

“你说什么?”

“沈弥章的那一通鬼话你也相信了是不是?我不是什么嵇家后人,对你们也没有什么仇恨。我只是看重了沈家荣华富贵,不忍心让你们几个败家子糟蹋罢了。仅此而已。”霍芷秋耸耸肩,似乎自己的这个理由很是高尚一般。

“那爹为什么……”

“那晚同沈弥章说话的不是沈老太爷,是假冒的。”见霍芷秋懒得解释,慕云庭接口道,“这么做只是为了得到沈弥章的信任,拿走那包断肠草。然后坐实他杀了沈老太爷的事实。”

“冒充的?怎么会?大哥难道连爹也认不出来?”沈志章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是刘兰荪!一定是他!”

“你总算还有些聪明。”霍芷秋讥讽道。

“你太狠毒了!简直禽兽不如!”沈志章骂道。

“我还不够狠。我要是够狠早就应该动手了。”霍芷秋对沈志章的大骂一点也不在意,“你知不知dào

我嫁给你的这么多年来,天天对着你这副尊荣早就想吐了!你也不照照镜子,要不是凭你老爷子拼死打下来的家产。你能娶到我?别妄想了。”

“你这个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沈志章又爆fā

出来,家人的死亡仇恨都不如一个男人的自尊心能够刺激到他发怒。连隔墙的薛灵妩都不知dào

该不该同情这个男人了。他为了贪慕的女人,竟放任她杀死自己的亲人,现在的惩罚是他应得的。

“别虚张声势了,你要是敢杀人。我也不会那么看不起你了。”霍芷秋似乎觉得自己刺激的还不够,又补充道。

“你放屁!”沈志章口沫横飞。“我杀了禇嫣!杀了你最亲近的丫鬟!”

“别逗了,”霍芷秋银铃一般的咯咯笑了起来,“要不是我给你下了些药,刘兰荪又催眠了你。你能有种杀人?”

“是你!是你陷害了我!你好卑鄙,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沈志章双眼通红,手腕被镣铐锁住的地方因为他的剧烈挣扎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不过你真的应该感谢我,我在窗外看的可是很清楚,你强暴禇嫣的时候倒还真是挺有男子汉气概的。我想想,”霍芷秋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表情活泼极了,“那个时候你好像也像刚才那样,一边撕裂禇嫣的衣服,一边大骂着贱人。你以为她是我吧?沈三爷,你很厉害嘛,终于可以在清醒的时候骂我了。”

“你……你怎么能,禇嫣可是你……”沈志章气得浑身颤抖,虽然不敢承认,但霍芷秋露出的恶毒面目让他很是害pà

,是的,害pà

。为此他无比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所表现出的软弱。

“不过是个丫鬟罢了。”霍芷秋无比冷漠道。

“霍芷秋,除了你的容貌和金钱,你还在乎过什么?刘兰荪吗?你的那个旧情人?他是不是你唯一在乎的人?”沈志章不死心的问。

薛灵妩觉得有那么一秒钟霍芷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但那光很快便消失了,脸上又恢复了高傲不屑的神色。

“他也是个贪图于我美貌的蠢男人罢了。而且还很虚伪。你们一个个指责我虚荣,但你们这些男人不是吗?你们为什么喜欢我?还不是因为我的容貌!”

“爱。”霍芷秋从嫣红的嘴唇间缓缓吐出这个词,“别把自己说的多无私高尚了,别用爱这个字来掩饰自己的贪欲,我看来不仅是一种侮辱,也很可笑。”

刘兰荪从小洞前收回自己的目光,怔怔地坐到在了地上。霍芷秋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倾城容颜,他这些所谓的感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第二零四章 亡魂现身

光阴使一切变得卑贱,破败,满是缺陷。人生的悲剧不在于美丽的事物夭亡,而在于变老,变得下贱。——雷蒙德.钱德勒

《漫长的告别》

薛灵妩盯着发狂一般大笑着的霍芷秋,说不清心里此刻是什么滋味。她方才说的话无可辩驳,甚至在心里某一处小小的地方,薛灵妩也是赞成的。

如果她是一个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的胖姑娘,也许慕云庭在还阳的那一瞬间就会放qì

当然的希望暴走了,而自己,如果看到从画中走出来的相公是一个三角眼酒糟鼻满脸麻子的矮冬瓜的话,她也会一脚把他踢回去的。

虚荣心,每个人都有。美丽的容颜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但这礼物总是让人分不清楚别人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容貌。就像富翁,总是分不清楚女人是爱他,或是更爱他的金钱。你的人,你的容貌,你的钱,你的才华,都同你这个人有关,根本没办法分的清楚。

薛灵妩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不修边幅的身影来,这个身影为她沮丧的心情注入了一点活力。是的,还是有人没有虚荣心的,那就是天机道人。

他是仙家,拥有着她无法想象的高深道法,化成普通人的时候本可以选择最英俊高贵的形象,薛灵妩想这对他而言应该是雕虫小技,但他却更愿意穿的破破烂烂,像一个老乞丐一样到处蹭饭吃蹭酒喝。丝毫不理会别人看他的眼光,也不觉得羞耻。

想到天机道人提着酒坛子喝酒的样子,薛灵妩忍不住笑了起来。琉灵修真是得到了他师父所有的真传,明明是一个潇洒无边的年轻公子,偏偏总是不修边幅,若不是楚风,他那件白色泛水蓝的漂亮道袍一定是脏的无法直视。而且他到哪里都是一副懒洋洋色眯眯的样子,四处调戏姑娘不说,还喜欢不分场合地把脚翘在桌子上。放佛别人不把他当成个二流子他还不开心的模样。

即便是鬼,到脏的地方,慕云庭还是会下意识地皱眉掩鼻,或者是掸弄衣服,但这些小动作薛灵妩从没在琉灵修身上看到过。即便是有一次他不小心坐到了松果的大便上。也只是随便地笑笑。任由自己长袍上挂着一块黑渍继xù

四处晃荡。

当然,薛灵妩不排除琉灵修不是没有虚荣心,而是实在是太懒了。所以才这么不修边幅。但不管怎么说,薛灵妩还是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些好人。

“你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沈志章的怒吼将薛灵妩的思绪拉回,她忙又将眼睛贴向那个洞,看到慕云庭修长的侧影时,薛灵妩对于自己方才想起琉灵修的行为略有些不好意思。

“一条人命已经够你受的了,我想应该不用再加上一条了。”慕云庭冷冷道。

“禇嫣不是我要杀的,你刚才也听到这个贱人说了,是她,还有刘兰荪一起给我下的圈套!”沈志章忙喊。

慕云庭没理会沈志章。转向霍芷秋问道:“我还有一个疑问。”

“还有慕大神捕想不通的事?是什么?”霍芷秋笑眯眯道,丝毫不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关入大牢,等着偿还自己犯下的几条人命案。

故杀三人及以上,剐。薛灵妩记得这条律文。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留下沈弥章和沈志章的命?”

“我没有留下他们的命,你忘了我找江大人叮嘱什么了吗?”霍芷秋盯着慕云庭冷酷却已经英俊精致的脸庞,眼睛中冒出几分贪婪和遗憾。要是能让眼前这个男子倾心于她,她觉得自己也许能够忍受没有锦衣华服的生活。

不,只一瞬间霍芷秋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同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穿流光锦吃鲍参翅肚的生活。英俊的男人是能带给她很多愉快,但这一切有钱才能办到。只要自己有足够多的银子。就能让更多比慕云庭英俊上一百倍的男人跪倒在自己脚下。

“可你没有让他们立kè

就死,反而大费周章地把他们都弄到了大牢里来。虽然最终还是会死,但毕竟多活了些时日。为什么?”慕云庭问。

“连这个也注意到了,你已经很厉害了。”霍芷秋夸赞道,“月白霜天,是因为月白霜天。”

“你为沈家当了这么多年家,竟连月白霜天的秘方都不知dào

吗?”慕云庭立kè

猜出了原因。月白霜天是沈家的制胜秘籍,没有它,酒榷地位很快会被人夺走的。

“我这个当家的不过是个管些鸡毛蒜皮的管家婆罢了,根本就是老爷子的傀儡。月白霜天的基本配方我都知dào

,但添加的最后一道秘方我一直没弄到手,连主管酿酒的韩师傅都不知dào

。每次都是老爷子亲自添进去的。我以为他们兄弟知dào

,可看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了。”

“我想这位沈三爷可能连月白霜天的基本配方都背不下来。”慕云庭看了一眼沈献章一脸茫然的脸道。

霍芷秋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她套了不知dào

多少次话,沈老太爷却不肯透露半点,甚至在最后威胁要杀了他时,他也不肯说。

“看来这个秘方要失传了。要是我早些拿到这个秘方,杀了这两个兄弟,也许就不会夜长梦多了。”霍芷秋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似乎是在憧憬着自己的计划实现之后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你本来有可以得到更好的东西的机会,但你却亲手毁了它。”慕云庭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声音竟有些不平稳起来,霍芷秋立kè

意识到最终的秘密现在才要揭开,本能的,她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这个谜底。

“你不要跟我说是温暖的家庭,天伦之乐。”霍芷秋掩饰着内心的慌乱,玩笑道。

“接近了。”慕云庭看着霍芷秋,“虽然我一点也不同情你,但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戏剧化。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bèi

。嵇、瑶、迦。”

最后三个字的名字慕云庭是用极慎重肯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的。他的声音不大,却犹如一个炸雷一般击的霍芷秋的心都跟着震颤起来。

“我说了我不是嵇瑶迦,那些不过是为了骗沈弥章罢了。”霍芷秋道,但不知dào

为什么她内心深处却对那个完全是自己编造的故事产生了几分信任感,她给刘兰荪讲这个故事时。是那么的流畅自然毫不费力,就像是它本来就在自己记忆中一样。

本来就在自己记忆中?霍芷秋愣住了,恐惧化成了数千只蚂蚁,立kè

爬遍了她的全身,它们纷纷张开自己夹子一般的嘴。开始小口小口地啃噬她的皮肉。她想尖叫。想逃走,可却发xiàn

自己动弹不得。

“你先见一个人,或者不能说是人了。先见见她,见到她也许有的事你自然就有了答案。”慕云庭走到他们和薛灵妩隔着的那堵墙前,运气入掌,推倒了那面土墙。

“咳!咳!咳!”薛灵妩和刘兰荪咳嗽着,狼狈无比地从土堆中爬出来。

“慕云庭你这个混蛋,推墙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薛灵妩大骂道。

“抱歉,抱歉,”慕云庭忙上前帮薛灵妩拍去头顶的土渣,“我以为你会躲开的。”

“你动作太快了!”薛灵妩吐出嘴里的沙子不满道。

“好了。慕大人是让我见谁?”霍芷秋似乎早就知dào

刘兰荪在墙的那一边,此刻看到他一点也不惊讶。

“灵妩,放她出来吧。”慕云庭轻声道。

“好。”薛灵妩点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只小瓶子,这还是从琉灵修那里软磨硬泡来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然后轻轻歪了一下瓶身。似乎等什么东西流出来一样。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似乎都没有呼吸一般,过了一会儿一团银白色的稀薄烟雾从瓶口流出,滑落在地上。然后盘旋缠绕,最后竟成了一个无比模糊的人形,那人形飘忽不定,好像随时都要消散一般虚弱。

“你让我们看什么?”沈志章打破沉默道。纳闷的还有刘兰荪和霍芷秋,他们只看到薛灵妩神mì

兮兮地拿出一个空瓶子,还想倒出什么东西似的。

“不要着急,一会儿就看到了。”薛灵妩把瓶子放回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抽出了身上的短剑。

“你要干什么?”霍芷秋惊讶地看到薛灵妩把短剑放在了自己的手掌中央。

慕云庭的短剑锋利无比,划开薛灵妩的掌心就像划开一块柔软的豆腐一般,一丝阻隔也无。薛灵妩也没觉得十分疼,只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手心便涌满了鲜血。

“出来吧。”薛灵妩将鲜血洒向眼前的那个珠光白色的影子,鲜红的血雾落下,笼上了那影子的全身。她的身形和面目终于清晰无比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是你!”霍芷秋猛吸一口冷气,指着眼前人惊呼,她伸出的手指都在抖个不住。不止是她,刘兰荪也脸色苍白,不知dào

是吓的还是惊的。而沈志章则完全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嵇瑶迦,我跟你说过,我娘子是一个柩冥师,可以召唤魂魄。”慕云庭淡淡道。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一定是什么骗人的鬼把戏,是障眼法吧?”霍芷秋突然转向一旁的刘兰荪怒喝道:“是不是你!是你帮他们的吧?为了报复我吗?”

刘兰荪没有说话,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已经死去的小乞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面容整洁的站在那里,眼神无比的哀婉忧愁。她有些胆怯似的看了薛灵妩一眼,看到她点点头,才鼓起勇气走到霍芷秋面前。

“姐姐。”她从唇齿间艰难地挤出了两个字。

第二零五章 魂归来兮

前夜

“你怎么……”薛灵妩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很是惊讶。“你怎么回到阳间来的?”

“我……我也不知dào

。”魂魄茫然四顾,有些紧张地抓起了自己的衣角。脸上写满了仓惶和恐惧,他的左胸口上还留着一个黑乎乎的伤口,苍白的脸颊上也粘着一些黑色的干枯血痂,他是一个新鬼,一个笨拙的都不会修饰自己的新鬼。

慕云庭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屋中的那个魂魄,他活着的时候本就瘦弱,现在变成鬼之后更是单薄的仿佛水中的倒影一般。

薛灵妩看着这个小乞的魂魄和他身上赤裸裸地伤口,顿时心生怜悯。上前一步想拍一拍他,可对方却惊恐地瑟缩起了身子。

“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薛灵妩小心翼翼地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无害。

“我……我我来找你。”虽然话还是说的磕磕巴巴的,但那小乞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他直直地望着薛灵妩,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为什么要找我?”

“有人说说说你可以帮我。”

“是谁?”

小乞摇摇头,“我也不知dào

,我记得自己死了,然后去了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但那个地方好吓人,真的好吓人。我碰到了一个人,一个很奇怪的人,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你没问他的名字?”

“没有,他好像不太想同我说话,是我求他救救我的。他的脾气不太好,打扮的更是奇怪。明明是个男生,却用脂粉画脸,还穿着鹅黄色的衣服,他……”

“孙不肖!”薛灵妩一拍手,立kè

知dào

了小乞遇到的是什么人,“一定是他!除了那个死人妖,冥府里还有谁会穿鹅黄色!”

“阿嚏!”门外一声大大的喷嚏声传来。吓了众人一跳,那小乞的魂魄忙躲到屏风后藏了起来,小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熟悉的绣花皂靴先一步进来,浓郁的脂粉香气混合着死人的腐烂气息一下子冲入房间,让薛灵妩也跟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谁又在说我坏话?”孙不肖揉着鼻子迈步进来,很是不满道。

躲在屏风后的小乞又往后缩了缩,孙不肖肯定没给他留下什么好的第一印象。

“灵妩妹妹,近来可好啊?有没有想我?”孙不肖一看到薛灵妩立kè

便觍着脸凑了上去。

“我最近忙的很,没工夫想你。”薛灵妩已经被孙不肖锻炼成了金刚不坏的脸皮。淡然地接话道。看到一旁的慕云庭皱起眉。她忍不住偷笑起来。她知dào

慕云庭在不满什么。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bèi

和强dà

的神经线。薛灵妩还是无法直视孙不肖今日的打扮。衣服的颜色秉承了孙氏一贯的小清新路线,是浅浅的蔚蓝色,上面开满了大朵的白色海棠。这也就算了,孙不肖还别出心裁地给自己的衣服设计了广袖和一条快要及地的拖摆。活像一只扇着翅膀的锦鸡一般。再加上外衣上罩的一层烟色薄纱和发髻上斜插的一枝梅花,薛灵妩此刻自挖双眼的心都有了。

“喜欢这花吗?可是很稀罕的绿蕊玉梅,灵妩妹妹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孙不肖见薛灵妩一直盯着他的头顶,会错了意,大方道。

“不必客气!”薛灵妩忙喊,忍着笑推辞道:“你留着吧!这……这花也就衬你,我……我不适合。”

“我也觉得这梅花最衬我了,不管是颜色还是气质。”孙不肖自恋无比地摸了摸他那重灾区的脸,厚颜无耻道。

“你来做什么?”慕云庭懒得同孙不肖啰嗦。问道。

孙不肖好像现在才意识到慕云庭的存zài

似的,大惊小怪起来,“哟!这不是灵妩妹妹的冰坨子相公嘛。”

他尖细的嗓音让慕云庭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奇怪。”孙不肖上下打量了慕云庭几眼,又围着他转了几个圈,他本来还想摸一摸慕云庭的。被后者狠狠瞪了一眼之后缩回了手。“好奇怪。”

“哪里奇怪?”薛灵妩也跟着孙不肖盯着慕云庭看,心说他不会是发xiàn

他不是印雪卿了吧?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过几个月,他恢复的好快!”孙不肖咂舌道,“冰坨子,你是不是现在已经有感觉了?可以摸到嗅到?”

虽然很不情愿搭理孙不肖,但慕云庭还是点点头,“怎么不对吗?”

“难怪我已经感觉到了你身上的生气。你知dào

一般的柩冥师和他们的鬼亲结了冥婚之后,鬼魂要多久才能有感觉?短的要两三年,长的甚至七八年的都有!”

“这么久?”薛灵妩和慕云庭都很惊讶。

“你以为还阳是那么容易的事?”孙不肖不屑道,“把我给你的清颜镜拿出来。”

“好。”薛灵妩忙从荷包里翻出那面镜子递给孙不肖,他把它举到慕云庭面前,几个月前镜子里的慕云庭显出的还是个煞白的骷髅,可现在镜子里竟然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了。

“这……”慕云庭又惊又喜,难道这意味着自己很快就有肉身了吗?真实的肉身,会痒会痛的真实肉身?

“这什么这,你应该偷笑了。”孙不肖拿回镜子还给薛灵妩,“不过我看你倒是没什么损伤的样子,应该不是阴阳和合的作用。再说了也不到时候。”孙不肖自己一个人默默念叨着,突然一瞪眼睛道:“你们不会是……”

“什么?”

“不会是那个……”孙不肖四处看看,神mì

兮兮地凑到薛灵妩耳边低声道:“不会是让他去采了别的活人的生气吧?这种事可是触犯大忌的,搞不好会……”

“你胡说什么呐!”薛灵妩打断孙不肖道,他的话让她想起了周枕月她们做的事,心里顿时很不舒服,“我们才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没有吗?没有就好,要是你们真的,不是,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们真的……”孙不肖挑挑他那两条滑稽的八字眉。“做了些触犯阴阳规则的事,可千万不要说你们的联系人是我。我可不想被拖下水。当然,我这说的都是如果。灵妩妹妹你这么天真善良,一定不会做什么坏事的。”

“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薛灵妩不屑道。

孙不肖顿时放了心,喜笑颜开道:“我就知dào

灵妩妹妹最仗义了。”

“别废话了,说,这是怎么回事?”薛灵妩指着缩在一旁的小乞道



“你不认识她吗?我听到她念叨凌阳城什么被人谋杀的,才主动让她回来的,想着说不定跟你查的案子有关系。这样省的你再找我。节省时间。灵妩妹妹。我是不是很体贴呢?”孙不肖谄媚道。

“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好心!”薛灵妩狐疑道。

“嘿嘿,话可不能这么说,在酆都,我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很好很善良的了。”孙不肖自卖自夸道。

“我没想找什么人。你把他带回去吧。”薛灵妩突然说。

“什么?”

“我不找他,带回去吧。”

“不要啊,灵妩妹妹不要那么绝情嘛,人我都带来了,她一定有什么冤屈的,你帮她伸冤啊!你不是很喜欢做正义的事吗?”孙不肖有些惊慌道,见薛灵妩态度坚决,他竟开始耍赖,“我不管。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慕云庭不屑地冷哼一声,薛灵妩也是一脸的嫌弃,“我就知dào

你是又缺钱了!才会自己带人回来!”

“哎呀,出发点是什么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这小姑娘真的有冤情,你不帮她伸张吗?她可是……”

“你等等,什么小姑娘?”薛灵妩看向小乞,“他是个男孩子啊?”

“妹妹你开什么玩笑,这明明是女的好不好?我都不用用看的,闻一下味道就知dào

,淡淡的少女香。好好收拾收拾应该会是个美人儿胚子,可惜了。”孙不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望着小乞色眯眯道。

薛灵妩没理会孙不肖在那儿现原形,转向小乞诧异地问:“你真的是女孩子?”

“是。”小乞胆怯地点点头,与生前薛灵妩见他,不对见她时的状态完全不同。那个时候她就真像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无赖,可现在站在这里,手脚规矩地并起,一双哀婉的眼睛向下看着,若把发式改一下,肯定再也不会有人误会她是男孩子。

“那为什么要扮男孩子呢?”

“奶娘说这样不会被人占便宜。”

“奶娘?你还有奶娘?”薛灵妩以为她应该是个被人丢弃的孤儿之类的,所以才会扮成小乞的模样到处偷东西,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奶娘。

“不过,奶娘早就死了。”小乞难过道,可怜兮兮地撅着嘴,“奶娘死了以后再也没人管我了,所以我只好行乞或者偷些东西度日。”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奶娘死了,爹娘呢?”

“十五,叫……”说到自己的名字,那孩子忽然闭起了嘴,又把头垂下不说话了。

“怎么了?”薛灵妩轻轻拍了拍她,她已经十五了,年岁跟自己相仿,可却比自己矮了半头,还那么细弱,看着像十一二岁的模样,一定吃了不少的苦。“不要害pà

,你告sù

我。”

“反正你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怕说的?”孙不肖突然插嘴道。

那小乞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眼中又露出恐惧来。薛灵妩狠狠瞪了孙不肖一眼,示意他闭嘴。

“奶娘告sù

我我本名叫嵇龄迦,是以前凌阳嵇家酒榷的小女儿。”那小乞似乎赞同孙不肖的话,缓缓开了口道。

第二零六章 梦境内外

“嵇龄迦?你真的是嵇家的女儿?”薛灵妩惊讶道,沈家的命案一直有一个神mì

无比的嵇家人复仇的故事,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一位人物。

“我自己不记得了,这是奶娘告sù

我的。奶娘说我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奶娘还叮嘱我不要告sù

别人,因为我们家是获了罪满门抄斩的,要是有人知dào

我活了下来,一定会报官的。”嵇龄迦小心翼翼道。

嵇龄迦说的对,嵇姓是个大麻烦,没有人会冒充的,一点好处都没有。再加上她那个名字,所以几乎不用质疑什么,慕云庭和薛灵妩便相信了她的身份。

“难道是我们搞错了?真的是她为了报仇所以才……”薛灵妩看向慕云庭,如果小乞真的是嵇家活下来的女儿,那霍芷秋说的就都是真话了。

“你死的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沈三夫人房中的密道里?”慕云庭问,他才不相信自己会搞错,这中间一定还有别的曲折。

“是夫人让我去的。”嵇龄迦道,“我一直流落街头,虽然不至于饿死,但却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后来遇到沈夫人,就是偷了薛姐姐东西的那天,沈夫人的家人抓到了我,把我送到了沈夫人那里。我以为她也会像别的人一样狠狠把我打一顿,可没想到她看我年纪小,不仅没打我还给我饭吃干净衣服穿,然后让我留在他们府上打杂混口饭吃。还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

嵇龄迦说着微微笑了起来,虽然才在沈府干了几天活,但却是奶娘死了之后唯一不必为温饱担忧的几天。

“她对你也算好?就是她把你害死的!”薛灵妩忍不住道。

“你说什么?她把我害死的?她怎么会把我害死?”嵇龄迦疑惑道。

“你难道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dào

,夫人只是说要我帮她一个忙,等在那个密道里面,等有人来的时候就让我往外冲就是了。我照着她的吩咐去做,可谁知才跑了没多远就被……就被……”嵇龄迦的手指抚上身上的伤口,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那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都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觉得自己死的太冤枉了。”

“沈夫人就跟你说了这些?”

嵇龄迦点点头,“薛姑娘,你带我去找沈夫人,她一定会帮我的,她一定会找出那个杀了我的人!”

“沈家是你的仇人,你没想过报仇?”薛灵妩又问。

“沈家为什么会是我的仇人?杀死我全家的不是帝君下的命令吗?”嵇龄迦疑惑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奶娘没告sù

你?”

“没有,奶娘只是说我是谁,我爹娘是谁,没说我们有仇家。她还说我们家里出事是因为爹爹做错了事,怨不得别人。”嵇龄迦说这话时语气和眼神都很是干净坦诚。

薛灵妩很是敬佩这位奶娘。没有让仇恨延续到无辜的下一代。让嵇龄迦的童年少了些黑暗和负担。

“奶娘说爹爹留给我一件传家宝。是一只玉弥勒,要我好好保管,说只要有了这个,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的。可是……可是我把它给弄丢了。”嵇龄迦哭了起来。可眼眶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是不是这个?”薛灵妩解下自己戴在脖子上的弥勒递给嵇龄迦,她早就应该猜出她是个姑娘的,男戴观音女戴佛嘛。

“就是!就是!”嵇龄迦破涕为笑,伸出手去接那玉坠,可玉坠却穿过她的掌心,直直的掉了下去。幸好薛灵妩反应快,及时接在了手里。

嵇龄迦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哭了起来。同慕云庭不一样,她年纪还小。根本无法坦然快速地理解和接受死亡。

“我以前最怕鬼,也很怕黑,都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谁知dào

自己竟便成了鬼!”嵇龄迦彻底崩溃,她冲向一旁的桌子、椅子、屏风。试图去触碰它们,可她都失败了。直到她直直地穿过薛灵妩的身体,才算是相信了这个事实,颓然地跌坐在桌子旁。

薛灵妩不知dào

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走过去轻轻“捧”起了嵇龄迦的手,然后把玉佛放在了她的掌心。有薛灵妩的手在下面拖着,这次玉佛没有掉下来,同嵇龄迦珠光白色的皮肤一起,相映生辉。

“我不想死,好可怕。”嵇龄迦抽咽道。

“我知dào

,我知dào

。”薛灵妩柔声抚慰道。

“姐姐,是谁杀了我?你告sù

我!”

“她不是故yì

的,你的死是个意wài

。不,不是个意wài

,要不是沈夫人想利用你洗清自己的嫌疑,你也不会遭遇这个意wài

。”

“我不懂,沈夫人对我很好,她怎么会利用我?她给我吃好的,穿干净的衣服,甚至还说过几天找人教我认字。我还想着她对我这么好,我都没有什么可以报答她的,如果这个玉佛没丢,我还想送给她。”

“她对你是不错,可是……”薛灵妩看着嵇龄迦单纯的眼睛,不知dào

该不该再雪上加霜地告sù

她霍芷秋的真面目。不过她确实有些奇怪,根据嵇龄迦的说法,霍芷秋在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格外宽厚,那时候她根本无法预见到后面事情的发展,从而提前给自己找一个替罪羊啊?

“难道她真的是善心大发?”薛灵妩嘟囔。

“我出去一趟。”慕云庭盯着嵇龄迦掌心的那只玉佛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你要去哪儿?”

“等我回来就知dào

了。”慕云庭丢了一句话之后便急匆匆离开。

“本来我还以为你找了个成熟稳重的,谁知dào

也不怎么样嘛。话都不说大半夜的就跑出去了。你不怕他找姑娘去?”孙不肖阴阳怪气道。

“你才找姑娘去!”薛灵妩鄙视道,“他肯定是去查什么线索去了,你怎么还没走?钱你不都是一直跟我娘拿的吗?”

“灵妩妹妹不要总是想着轰我走嘛,我……”

“对了,我确实有一件事要问你。”薛灵妩想起了自己的梦,也许孙不肖知dào

那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发xiàn

我的好处了?”孙不肖得yì

洋洋道。

“你别打岔,我问你,你认识或者知dào

什么人的眼瞳是蓝色和红色的吗?”

“蓝色和红色的眼瞳?那只有妖族的人才有。”孙不肖道,“狐妖狼妖还有一些其他动物修liàn

成精之后眼瞳都会变成这种颜色。”

“不是妖。应该是冥府的什么人。”薛灵妩又想起了那铺天盖地的曼殊沙华,那是开在冥府门口的接引之花。

“我的级别还不够进入冥府,只能停留在酆都。”孙不肖头一次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酆都和冥府还不同吗?”

“当然不一样,酆都是鬼城,是实jì

存zài

的,所有死去的魂魄都要先在那里落脚,妖啊魔啊也都可以进入。但冥府就不一样了,很像你们的皇城,但却在地下,是鬼仙的地方。”

“鬼仙?鬼就是鬼。还有鬼仙?”

“当然!无常神君还有夜游神。你都见过的。他们就是鬼仙。专门执掌幽冥界的秩序的,在酆都的判官鬼使会将所有魂魄分类然后才送入冥府给冥王审判。别的鬼差跟我说整个冥府其实都是冥王的法力构建出来的,是一个幻境。”孙不肖神mì

兮兮道。

“那曼殊沙华开在哪里呢?”

“冥府入口。说起那花我倒是有机会见过一回,”孙不肖的眼睛里泛出一丝光芒。“那可是我见过的仅次于美人儿的东西。世间传说曼殊沙华是鲜血的赤红颜色,其实不是,它们的花顶都还缠着一抹蓝色的光,大片的开在一个阴森暗黑的地方,那种美丽和诡异真是绝了!我听说每一株曼殊沙华都是不愿轮回的亡魂幻化而成的。”

“焚魂凝梦。”薛灵妩默默念叨着这四个字,孙不肖说的场景就是她在梦中见到的。

“说起这个花我倒是想起来,以前日游神吹牛的时候常说自己可以见到冥王,好像冥王的眼睛就是一个蓝色一个红色的!”

“一只蓝一只红吗?”

“当然不是,冥王有两位。府君大人是蓝色双瞳,少君大人是红色双瞳。”

“少君!”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薛灵妩精神一震,“冥王竟是有两位的吗?”

“是啊,一位掌男事,一位掌女事。不过这都是鬼仙们说的。我也没有见过。我觉得这说不定都是鬼仙们编出来的,就是为了显得他们多神mì

多有地位。”孙不肖撇撇嘴不屑道,看来他没少吃他们的亏。

自己梦中梦到的竟是两位冥王吗?薛灵妩很是惊讶,觉得实在不太可能,连孙不肖这个鬼差都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而且梦中的场景不仅真实而且熟悉,放佛很久之前就已经见到过。尤其是那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就像是刻在自己心中一般清楚。难道她以前也是一个鬼,转生成了现在的薛灵妩?

“噗通。”

一声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将薛灵妩的思绪拉回,原来方才她只顾着想事情不知不觉便抽回了手,嵇龄迦的手没有她的依托,手中的玉佛便掉在了手掌下的茶杯中。

“对不起,对不起。”薛灵妩忙道歉,想把那玉佛再捞出来,可却住了手。

“怎么了?”嵇瑶迦问。

“好香啊。”孙不肖抽抽鼻子,脸上露出几分陶醉。

薛灵妩盯着眼前的茶杯,那玉佛此刻全部浸没在茶水之中,原本淡黄色的茶水现在竟泛起剔透的玉石一般的浅青色,正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沁人香气。

第二零七章 神秘玉石

烛光摇曳,杯中浅碧的液体也跟着抖动的烛光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那涟漪每扩散一圈,便会有一阵更加醉人的清新香气扑鼻而来。

同薛灵妩闻过的所有香气都不同,这香很自然,仿佛生于群山之间,凝聚了山脉溪流青松野花的所有芬芳精华,没有一点尘世的污浊之气。但却又很清冷,一般的香闻起来都是暖的,馥郁的,这种香气却有一股雪花的寒意,让这香多了几份澄澈清明。

“是因为这块玉吗?”薛灵妩把那玉佛从茶杯里捞出,在烛火下细细的看着。泡了水之后,这玉的颜色似乎更浓烈醇厚,深深的翠色细密匀净,多了几分水汽。

烛光摇曳,杯中浅碧的液体也跟着抖动的烛光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那涟漪每扩散一圈,便会有一阵更加醉人的清新香气扑鼻而来。

同薛灵妩闻过的所有香气都不同,这香很自然,仿佛生于群山之间,凝聚了山脉溪流青松野花的所有芬芳精华,没有一点尘世的污浊之气。但却又很清冷,一般的香闻起来都是暖的,馥郁的,这种香气却有一股雪花的寒意,让这香多了几份澄澈清明。

“是因为这块玉吗?”薛灵妩把那玉佛从茶杯里捞出,在烛火下细细的看着。泡了水之后,这玉的颜色似乎更浓烈醇厚,深深的翠色细密匀净,多了几分水汽。薛灵妩认不出这玉是什么,但无疑是块好东西。

玉佛拿出,杯中的水还是漂亮的浅青色,加上杯子莹洁的白釉,看着很是诱人。薛灵妩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喝下去的冲动,但却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还不等她考lǜ

清楚。一只苍白干瘦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地拿走了那只茶杯。

“啊~~”孙不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发出一声赞叹的咂舌声,“这水的味道真是绝了。”

“真的假的?”薛灵妩半信半疑道。

“当然是真的!只是有些太寡薄了。喝下去有些寒意,这要是酒就好了。可以弥补这个缺陷。”孙不肖念叨。

“酒?”薛灵妩的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灵妩妹妹,不如你把这块玉送给我啊,当然,我也不会白占你便宜的。这样我把这小丫头带回来的银子就一笔勾销怎么样?”孙不肖那双闪着贼光的老鼠眼滴溜溜转了几下,笑眯眯道。

“呸!你当我傻啊。这东西肯定很值钱,我才不会给你,再说了这也不是我的东西。”

“小妹妹。你怎么说?”孙不肖立kè

转向了嵇龄迦,一脸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可后者一看到他堆满脂粉和褶子的脸立kè

吓得躲到了薛灵妩身后。“你别怕嘛,还不是我把你带来的,你就把这玉佛送给我,当是报恩了。”

“奶娘说……说这是传家宝,不能给别人的。”嵇龄迦磕磕巴巴道。

“哎呀。不要那么小气嘛,你看你现在已经死了,拿都拿不住了,还留着做什么?”孙不肖凑到嵇龄迦身边分析道,“你倒不如送给我。等你下了地府我还能让你少受些罪。”

嵇龄迦听了这话立kè

吓得哆嗦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向薛灵妩,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好了,别啰嗦了,她是不会把这个给你的。”薛灵妩扯着孙不肖的后衣领将他从嵇龄迦面前拖开,瞪着眼睛道:“你也别吓唬她,冥府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你不要看不起你哥哥我嘛,我还是有……”孙不肖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薛灵妩连拖带拽地弄到了门口。

“走吧,走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记得找我娘拿银子就是了。”薛灵妩挥了挥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刚才都是吓唬你,你别怕。”薛灵妩见嵇龄迦还是不住地哆嗦,忙安慰她道。

“谢……谢谢。”嵇龄迦点点头。

“不用,我还想请你帮我个忙呐。”

“我还能帮什么忙?我只是个鬼。”嵇龄迦惶恐道。

“这个忙很简单,你只要把你知dào

的真相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可以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薛灵妩的手轻轻拢在嵇龄迦的肩头,虽然没有触到她,但后者却能感觉到来自这只手的善意和鼓励。

“说出来?真相?我只知dào

夫人吩咐的话,不知dào

什么真相。”嵇龄迦生怕辜负了薛灵妩的期望,怯怯地说。

“就是夫人吩咐了你做什么,你只要把这个说出来就可以了,这就是真相。”

“姐姐,我知dào

你是个好人,你有没有办法救我?我不想回去,不想去我来的那个地方,那里好可怕,好多惨死的鬼混。他们就这样在我身边飘荡,嚎哭,真的很吓人。”嵇龄迦打着抖向薛灵妩描述着那个异世界。

薛灵妩明白她所说的恐惧,那不仅仅是视觉的,在自己的梦中,即便是面对着一大片妖娆美丽的曼殊沙华,心中的恐惧也只增不减。即便是香气馥郁,但却还能感觉到腐败的气息,那是一种气氛,一种死亡在周身缠绕的压抑。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惧之情。

“我哪里有办法救你回来?那里是酆都鬼城,我连去都没有去过,况且人死不能复生,这是阴阳法则是不能打破的。”薛灵妩柔声劝道,她见嵇龄迦一脸的失望忙下意识地补充了句对不起。

“你不用同我道歉,我知dào

这是不可能的事,就像我爹娘,还有奶娘,他们都是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决没有回来的可能。”嵇龄迦低声念叨,一双依旧明亮干净的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某一个点,活着时的活泼机灵已经消失殆尽。

“你不要太难过,这……”

“姐姐,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在那里遇到他们呢?”嵇龄迦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匆匆打断薛灵妩的话问,“我还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爹娘,要是能碰到他们。看看他们长的什么样子,那我也就不怕呆在那里了。”

薛灵妩虽然知dào

嵇龄迦方才的话完全是痴心妄想,但却不忍心拆穿她。只能微笑着点头表示赞同,“你放心。我会找孙不肖帮你找找看,也许你爹娘或者奶娘之类的亲人还留在酆都,没有转生。”

嵇龄迦点点头,突然嘴角抽动了两下,泛起一抹苍凉嘲讽的笑意,“奶娘那么努力让我活下来,就是希望给嵇家留下一条血脉。可谁知我竟还是早早死了,早知dào

如此,倒不如当初不要活下来的好。”

“嵇家当年满门抄斩,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薛灵妩好奇道。

“奶娘说我那时年岁不大。不过还是个怀抱小儿。根本没人在意,所以她就偷偷地将我抱走,所以我才躲过一劫。但其实我知dào

,奶娘是把自己的孩子换了进去,让她代替我死了。”嵇龄迦的回忆被勾起。唇角的笑容温柔了几分。父母的形象在她心中一直是模糊的,那只是一个词语,一个从她记忆起就再没有叫出口的词语。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她早已把自己那个慈爱的奶娘当做了娘亲。

薛灵妩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同眼前这个姑娘相比。她自己的经lì

实在是幸运的有些让她不好意思了。

“奶娘说她告sù

我我的身世,不是为了让我记住嵇家的仇恨,或者去替家人报仇,而只是想让我知dào

自己是谁。真相,这是我应得的。但仇恨却不是,她还让我保证自己会好好活着,不要痛恨任何人。奶娘没读过书,一个字也不认识,但她说的话却总是很有道理。”嵇龄迦目光闪动,若不是有这段记忆,只怕她在酆都那种地方一天也呆不下去。

“是,我虽然没见过她,但她肯定是个大好人。有她这样的家人你应该很高兴。”薛灵妩轻声道。

“如果我还有家人在这世上就好了,这样我死了之后还会有人记得给我烧些纸钱。”嵇龄迦道,可她知dào

这只能是一个永远也不会实现的如果了。

“也许你有其他的家人。”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好听男声突然响起,薛灵妩抬头,慕云庭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房中,静静地站在烛火投下的阴影处。不知dào

是不是跃动的烛火造成的错觉,薛灵妩竟觉得慕云庭方才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安和颤抖。似乎他的情绪有些异样。

“你说什么?你方才说我有有……有其他的……家人?”嵇龄迦喃喃地重复着慕云庭的话,脸上满是哀楚和迷茫,“我不懂,我没有家人了,奶娘说我全家都死了。”

“不,你还有家人,我方才就是去确定这个消息。”慕云庭肯定道。

“那是谁?我真的还有家人活在这世上吗?”嵇龄迦顿时兴奋起来,冲到慕云庭身边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

“你其实……其实已经见过她了。”慕云庭望着嵇龄迦的眼神很是复杂,说话头一次吞吐起来。

“是谁?”

“就是沈府三夫人霍芷秋。”

“什么?是她?!”嵇龄迦和薛灵妩同时惊讶道。

“怎么会?我不明白,沈三夫人不是姓霍的吗?她怎么……怎么会是我的家人?”

“我刚才就是出去查这件事,已经基本上确定了。”慕云庭拿过薛灵妩刚从茶杯里捞出来的玉佛,“这个玉佛你说是奶娘交给你的,还说是你们家的传家之宝?”

“对,奶娘是这么说的。”

“这就对了,霍芷秋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曾经在她梳妆台的匣子里见到过。起初我以为是你偷来的,方才我已经去验证过了,霍芷秋的还放在原处。”慕云庭看着嵇龄迦,后者正愣愣地瞧着他,在确定对方还有足够的承shòu能力之后,慕云庭继xù

道:“所以我认为霍芷秋跟你有很亲密的关系,甚至有可能是你的姐姐。”

“姐……姐?我的?”嵇龄迦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慕云庭方才说的一切。

第二零八章 荒唐关系

“不会的,霍芷秋不可能是她的姐姐!”薛灵妩听到慕云庭方才说的话,竟先一步炸了毛,她摇着脑袋否定着慕云庭的推断。她当然想嵇龄迦可以找到家人,但却不希望嵇龄迦有霍芷秋那样心狠手辣的姐姐,当然更不想让事情演变成姐妹相杀。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嵇龄迦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嘟哝道,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瘦的有些过分纤细的手臂,似乎是想遮起什么令人羞愧的东西似的,“我这个样子怎么会是沈三夫人的妹妹?一定不是。”

“我相信我没有搞错。”慕云庭皱起眉,他自然知dào

薛灵妩在想什么,他自然也不希望真相是他查出来的那样,但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不接受,它就真的会不存zài

似的。

“就凭一个玉佛?这也许只是形状相似呢?我看只要是弥勒,大都长成这个样子的。你一定是搞错了。”嵇龄迦仍摇头道。

“你这个玉佛材质特殊,很是少见,不会弄错。而且我问过沈府酿酒的韩师傅,他在沈家最久,沈老爷曾经向他透露过霍芷秋的身份,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是嵇家的后人无疑。”

“这件事沈家的几个儿子都不知dào

,他一个酿酒的师傅怎么会知dào

呢?”薛灵妩听出了话里的漏洞忙问道。

“霍芷秋告sù

沈弥章的故事我猜也许是真的,她有可能就是嵇瑶迦,她……”

“你刚才说什么?嵇瑶迦?”嵇龄迦声音颤抖着打断了慕云庭的话,薛灵妩忙看向她,尽管她已经毫无血色,但薛灵妩还是觉得那张瘦削的小脸愈加苍白了几分。

“怎么了?”薛灵妩关切地问。

“嵇瑶迦是我姐姐的名字,奶娘在家里给爹娘还有姐姐都立了牌位。你是怎么知dào

的?”嵇龄迦问。

女子的闺名小字一般都是不为外人道的,尤其是嵇家这种大户人家。就连未来的婆家和夫婿也要在经过六礼中的问名一环之后,才知dào

女方的名字。外人一般更是无从知晓。慕云庭就是因为听到周枕月随意叫出的一个“芷秋”才推断她同霍芷秋绝对熟识。现在看来除了霍芷秋就是嵇瑶迦本人之外。她很难知晓这个名字。

“沈老太爷一直觊觎嵇家的酿酒秘方,就是青山贯雪。他告sù

韩师傅霍芷秋的真实身份。就是希望他可以从她嘴里套出嵇家的秘密。而且霍芷秋嫁入沈家之后,沈老太爷便让她去酒坊帮忙,其实是让韩师傅帮他留意看看,霍芷秋有没有在无意间表露出一些酿酒技艺。”慕云庭解释道。

“这你是怎么知dào

的?”嵇龄迦问。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慕云庭道,“而且我可以保证这些话千真万确。”

“你不会是用了……?”薛灵妩看向慕云庭,后者却摇摇头。慕云庭不喜欢也不屑于对无关紧要或者无辜的人施展他噬魂的绝技来套话,那会降低查到重yào

线索后的成就感。今晚他只要夜半突然出现在那个年迈的酿酒师傅房中。揪着他的衣领厉声喝问几句,他就吓得知无不言了。也许到现在那个韩师傅还当自己是阴司索命的鬼混呐。

“这么说沈三夫人真的有可能是我的……我的姐姐?我还有家人活着?”嵇龄迦的眼中露出几分兴奋来,一双本来黯淡灰白的眼睛此刻终于闪耀起了光芒。

“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件事情还没有十分确定。只是慕大哥的猜测。”薛灵妩怕嵇龄迦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忙低声劝道。她的眼睛忧心忡忡地溜向慕云庭,她当然知dào

以慕云庭的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开口说这件事的。

“姐姐,我姐姐没死,她像我一样活下来了。”嵇龄迦丝毫没理会薛灵妩的话,整个人似乎沉浸入了一种妄想情境之中,她像个疯子一般双目灼灼却狂乱。嘴唇不住地颤抖。许是经lì

了太久的孤独,她对家人的渴望已经迫切到了异常。

“她活着,还是沈家的三夫人,怪不得她会收留我,她一定是觉得我很亲切!她一定不知dào

我被奶娘救出来了,不然她一定会把我找回来的!姐姐!沈夫人那么一位端庄优雅的贵妇竟然会是我的姐姐!”嵇龄迦的手捂着她的唇,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像是笑声又像是尖叫,放佛一只小鼠被踩到了尾巴一般。

“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薛灵妩轻轻拍了拍嵇龄迦烟雾一般的肩膀,她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嵇龄迦这么敏感以及情绪化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可是你方才告sù

我说……”嵇龄迦又从找到家人的狂喜之中清醒过来,她想起了薛灵妩告sù

她的霍芷秋的真面目,想起自己的死竟然完全是因为自己亲姐姐的一手策划。嵇龄迦惊恐地瞪起眼睛,一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襟,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转瞬即逝的兴奋,汹涌而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脆弱的神经折磨的断裂。

“我方才同你说的……”

“都是假的!假的!我姐姐是好人!她不会害人更不会害我的!一定是误会!”嵇龄迦捂起耳朵,蹲下了身子,并且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双膝中。极力想避免听到薛灵妩的话。

“她真的杀了沈家的人,她……”这一次薛灵妩的话又说到一半,嵇龄迦猛地站起,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准你说我姐姐的坏话!我现在就找她去!问问她到底是不是我姐姐,我还要问问她有没有害人!有没有想利用我!”嵇龄迦冲着薛灵妩大声嚷嚷完,便往门外冲,薛灵妩伸手想抓住她,可她的手一触到对方的肩膀就直直穿了过去,什么也没抓到。

“你不能去。”慕云庭身形一晃,挡在了门口。

“你让开!我要去找我姐姐!”嵇龄迦大吼。

“你如果真的相信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不明天同我们一起去和她对质呢?”慕云庭望着嵇龄迦淡淡道,“如果她真的没有做过,也许你还可以帮她洗刷冤屈,这不是好事吗?”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说的话?为什么要听你们摆布?”嵇龄迦盯着面无表情的慕云庭,无比受伤地继xù

吼道。眼前这个人让她很是讨厌,总是那么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刺探她们的秘密,指责她的姐姐,揭穿姐姐的所作所为,现在还妄想着指挥她!

“你如果不相信我,那你为什么要跟孙不肖回来呢?”薛灵妩柔声道,她看出了嵇龄迦对慕云庭的抵触,忙站在两人中间想缓和一下那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理解你的感受,今晚发生太多事了,我知dào

你心里会很不舒服。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lǜ

一下。我们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薛灵妩见慕云庭想开口说话,忙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摆手示意他不要吭声。嵇龄迦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慕云庭还是用他一贯的公事公办的口吻来同她说话的话,可能他们就真的要丧失这个重yào

的证人了。

“我们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她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不是吗?”薛灵妩见嵇龄迦皱了皱眉忙又补充一句道:“当然,我们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你相信你姐姐是无辜的,那明天就陪我们去见见她,怎么样?”

“见……见她?”嵇龄迦踌躇道,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我不知dào

她是不是愿意见我,她……我们……”

“她当然想见你,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姐姐,我们明天都把这些事搞清楚好不好?”薛灵妩的语调很是柔和甜美,无形中给予了嵇龄迦一股很是温暖的力量,她望着薛灵妩友善真诚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见到亲人的巨大诱惑吸引着嵇龄迦,她都不会拒绝薛灵妩的要求。

……………………

薛灵妩重重地叹了口气,昨晚她并没有同嵇龄迦谈太久,所以那个回魂的故事并不长,但现在对着众人复述一遍,似乎耗费了她不少的心神。

讲故事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刘兰荪他们三个人的六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嵇龄迦的魂魄,若不是亲眼看着薛灵妩把她从瓶子里倒出来,他们一定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不可能!鬼魂?我才不相信!一定是什么把戏!要么是障眼法!我才不怕!”霍芷秋指着站在面前的嵇龄迦歇斯底里地吼道,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吗?”嵇龄迦迫切地向前一步,离霍芷秋近了一些,“你不姓霍,你叫姓嵇,叫瑶迦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霍芷秋的嘴唇紧紧抿起,她仓惶地后退几步,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牢门,竟摔倒在地。几缕柔顺的黑发从她那精致优雅的发髻上散落,搭在了额前,若不是她冒起细密汗珠的额头和苍白的脸颊,她斜倚在地的姿态一定是妩媚极了,但现在薛灵妩看着却觉得她有几分狼狈。

霍芷秋茫然地睁着眼睛,尽lì

避免与嵇龄迦的目光相遇,她突然很想尖叫,甚至狠狠咬上自己几口,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荒唐。

第二零九章 记忆闪回

久久没人说话,牢房里安静极了,薛灵妩突然有些莫名的紧张,她小心翼翼地吞了下口水,却觉得嗓子眼儿里的那声咕嘟都如打了个闷雷一般清晰吓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连极爱干净又端庄的沈夫人都一直保持跌坐在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时间放佛凝固在了这一刻一般。

“她说的都是真的,嵇瑶迦,你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慕云庭可不喜欢僵局,他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霍芷秋还是有些愣愣的,她的双眼微微眯起,似乎是要努力回忆什么,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高傲,“我不知dào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可以告sù

你们我真的不是什么嵇家的女儿,更不是她的姐姐!”

嵇龄迦有些惊慌失措,她没料到霍芷秋的态度竟如此强硬,昨晚她还期待了今天的重逢,期待姐姐将自己拥入怀中,告sù

她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她。

“咳。”薛灵妩轻咳一声,摊开了手掌。

“这个……我有这个……”嵇龄迦看到薛灵妩掌心的玉佛才回过神来忙忙道:“慕大人说你也有一个,你是哪里来的?”

霍芷秋的目光触到那玉佛,仿佛被烫伤一般霍地一跳便立kè

转开了,“我没有这种东西,从来没见过!”

“我见过,”一直没开口的沈志章竟说话了,“你嫁过来的时候我在你的首饰匣子里见到过,你收藏的很小心,说是从小带在身边的。”

“你看错了,我才没有!”霍芷秋继xù

否认道。

“我知dào

沈夫人记性不太好,所以便去把你的取了来。”慕云庭一伸手,一只丝线系着的玉石佛像便从他掌心落下,悬在空中轻轻地摇摆着。

薛灵妩接过来。把它和嵇龄迦身上的那个并排放在自己的掌心上,两只玉佛不论是色泽还是形态都分毫误差。薛灵妩灵敏的鼻子还嗅到了两块玉石同时散发出的幽幽香气。

“你真的是我的姐姐,你为什么不肯认我?”嵇龄迦走到呆征的霍芷秋身边。想拉起她的手,可刚一碰到她的指尖。后者便打了个哆嗦闪开了。嵇龄迦哀怨地皱起眉头,不管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她做了什么事,她始终都是自己的姐姐。嵇龄迦愿意原谅她对自己做的一切,可却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却不愿意认自己。

“我说过了,我姓霍,我是霍芷秋。不过是凌阳城一个小金器作坊的女儿!我不认识你也不知dào

什么妹妹!”霍芷秋全身颤抖起来,她蜷缩起身子,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一双原本光华闪耀的眼睛此刻涣散呆滞。脸上泛起死人一般的苍青色。她下意识地将右手的大拇指送进嘴里,开始一下一下啃咬上面的指甲。

“你就这么不想认我吗?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真的。我是你的妹妹,我不会害你的。”嵇龄迦到霍芷秋身边蹲下。轻声安抚她道。

霍芷秋的双眼疯狂地转动起来,最后终于在嵇龄迦的鼻尖儿上找到了落点,接着便一动不动地停在了那里。她的指甲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可霍芷秋丝毫不以为意,她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思绪。各种记忆交织在一处,要把她挤得爆zhà

一般。

霍芷秋蜷缩的更紧了,她不是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她连承认杀人都不怕,还怕承认自己是嵇家人吗?她只是真的不知dào

他们在说什么,她试图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可每当一想到嵇瑶迦这个名字,冥冥中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阻在自己的回忆之路上。霍芷秋惊讶地发xiàn

自己十多岁以前的记忆竟然是空白的。

她从没有仔细回忆过自己的童年,现在想来那时的家、父母、玩伴,甚至是自己的面貌她都一丝印象也无。自己脑海中所能想起的最久远的记忆竟然是与刘兰荪的初次相识。再往前,就是那次搬家以前的记忆,她竟然是完全的一片空白。

脑子里的这些空白让霍芷秋终于惊慌起来,她瞪着眼前的这个所谓自己妹妹的鬼魂,拼命在自己脑海中寻找关于她的踪迹。越是空白霍芷秋越加的害pà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海中一般,四处无着。她想找寻真相,可是又害pà

找到。万一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那么她要如何面对她还有自己?可是自己害死她的!

“姐姐。”嵇龄迦又轻声唤道。

“我说了我不是你姐姐!我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霍芷秋猛地推了嵇龄迦一把,可她的手却直直穿过对方的身体,刺骨的寒冷让她似乎冷静了一些。霍芷秋呆呆地望着嵇龄迦忧愁的脸庞,艰涩的记忆漩涡又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姐……姐。”一个奶声奶气的稚嫩女童的声音在霍芷秋脑海深出响起,她眨眨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正蹒跚学步的婴孩。那孩子穿着绫红锦缎小袄,大约二岁年纪,一张圆嘟嘟的脸庞很是讨人喜欢。她的额间还用殷红的胭脂点了一朵小小的花,更衬得面色白皙柔嫩。这孩子眨巴着葡萄一般圆润晶莹的眼睛正看着霍芷秋,然后伸出两只肉乎乎的短胳膊,嘟着小嘴儿撒娇道:“姐姐抱!”

霍芷秋的头突然剧痛无比,眼前的图像突然被撕裂开来,那婴孩儿的娇小身躯也跟着断成几截,鲜血顿时溅满了她的记忆,霍芷秋尖叫着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要,不要!”她不断地吼叫着晃着头,想将脑海中的恐怖画面驱赶出去。霍芷秋还不十分清楚那是什么,但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这段记忆会对她造成的伤害。

“你看着我,看着我。”慕云庭上前抓着霍芷秋的胳膊强迫她站起来看着自己。

“不要,不要。”霍芷秋拼命挣扎想摆脱慕云庭,眼睛躲闪着不敢直视眼前人。

慕云庭手上的力道加了几分,逼迫霍芷秋抬头望向自己,四目相接,慕云庭漆黑的双瞳旋起水涡一样的旋流,像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吸纳进去一般。而霍芷秋则完全安静下来,呆呆地盯着慕云庭的眼睛,双眼涣散成了毫无生气的灰白色。

那个叫着姐姐的小奶声又传入了耳中,这次是无比快乐的咯咯笑声,接着是一阵细碎的铃铛响,霍芷秋看到自己手中拿着一束红色缎带束起的铜铃正逗弄着眼前的孩童。

“姐姐抱。”她又撅起小嘴儿撒娇。

霍芷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将那温暖结实的小身躯拥在了怀中,孩童立kè

环起她的脖子,在她的脸上印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龄儿她就是跟你这个姐姐亲近。”霍芷秋听到一个温柔慈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猛地回头,一个衣饰简单却不失端庄大方的妇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眼前这张脸同自己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娘。”霍芷秋听到自己张开嘴说道。

“把她给我,瑶儿你去酒坊帮爹爹的忙去吧。”妇人伸手接过霍芷秋怀中的孩子,轻声道。

“好。”霍芷秋干脆地答yīng

一声便离开了。接着她拿着那串铃铛跑了起来,她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要跑,似乎前面有什么重yào

的事情在等着自己一样。她知dào

要往哪里跑,不远处传来的细细香气一路引导着她向前。

“爹!”霍芷秋兴奋地推开眼前的一扇门到了另外一个院落,奇怪的是她竟看到院中挤满了官差,方才还看到的娘亲此刻竟穿着一身囚衣被反剪双手绑着,和家里的其他女眷一起跪在院子当中。她的头发干燥枯槁,胡乱地散在脸庞四周,脸颊瘦得凹陷下去,泛起一阵毫无生气的铁青色,转瞬间像老了十多岁一般。

“娘,这是怎么回事?”霍芷秋刚上前说了一句话,她立kè

也被官差押着手臂跪在了地上。她拼命地挣扎,却被人狠狠揪着头发将额头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接着那只手又拖着她,将她拽到了人群后。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霍芷秋感觉那只揪着自己头发粗鲁的手掌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滑进了她的衣领,并且很不客气的在她白瓷一般光滑细腻的后背逡巡起来。

“果然是大家闺秀,这皮肉就是细!反正都是个死,倒不如让爷快活快活!”

霍芷秋觉得一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惊恐地感觉到了那男人带着酒气的鼻息全部喷在了自己的脖颈和脸颊上。她想叫喊,但看着不远处母亲已经被击垮的背影,她住了嘴。

是啊,反正都是个死,就不要再给母亲增加痛苦了。

霍芷秋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任由那男人粗糙肮脏的手指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又迫不及待地向下,不管不顾地一把撕裂了她的衣服,任由她青春诱人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

身后传来一声渴望的呻吟,那双手恶狠狠地抓住了霍芷秋胸前的白腻柔软,报复一般地拼命玩弄揉捏起来。霍芷秋只觉得一阵恶心想吐,却忍了下去。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一个虚无的点上,从而忘掉身体上正遭受的羞辱和痛楚。

当那手终于侵犯到她最私密的地方时,眼角的泪珠和嘴唇的鲜血相和,滚滚而落,尽数滴在面前的地面上,散发着青草气息的泥土贪婪地将这些血泪尽数吸了进去。

第二一零章 不堪回首

颤抖,剧烈的颤抖。嵇瑶迦觉得眼前的世界都跟着自己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连母亲的身影都放佛遥远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它们在努力地无声尖叫和咒骂,因为恐惧、愤nù

还有耻辱。

“喂!你在干什么!”

一声断喝在耳后响起,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正忙着攻破嵇瑶迦最后一道防线的那双手猛地停住了。

“你干什么!”另一个恼怒无比的声音响起。

“我干什么,你险些坏了我们的好事!蠢货!”

“不就是个娘儿们,大不了我玩儿过了给你也玩一把就是了。这小妞身上的皮肉真是绝了!”

“呸!”后来的人大口啐道,“沈大爷出了那么多银子买她的命,你钱都收了,就打算这样跟人家交差吗?!”

“这个……这个就是沈大爷要的那个?”那双方才还嚣张凶恶的手此刻慌张起来,胡乱地扯起嵇瑶迦散落的衣襟。“我真的不知dào

,我要是知dào

你给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啊!”

“我懒得跟你废话,管好自己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你得栽在女人身上!呸!”那人又狠狠啐了一口,抬脚走了。

那双不老实的手又恋恋不舍地最后摸了嵇瑶迦一把,在她耳边恶狠狠道:“刚才的事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嵇瑶迦继xù

一动不动地呆坐在地,她只听到耳朵边一阵阵嗡嗡声,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所有人都看向大门的方向,那里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上坐着一位粗狂英挺的兵士。他勒紧缰绳将马停住,自己则一偏腿利落地从马上翻身下来。并且解下了系在马鞍上的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口袋。

嵇瑶迦盯着那人进来,看到大片的粘稠血迹顺着他手上的口袋滴落在地,新鲜的带着热气的血液。嵇瑶迦听到嵇家所有的女人都开始嚎哭的声音。这音浪冲破了她嗡嗡鸣叫的耳膜,让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

“看看吧。看完了你们也该上路了。”兵士冷冰冰道,他解开手中的袋子并在地上摊开,几颗苍白的染满鲜血的头颅散落出来,翻了几个滚,到了自己的家眷面前。嵇瑶迦盯着那些头颅,狠狠地打了几个冷战。她认出了她的父亲、伯父、叔父、兄长和幼弟。

她的心脏猛烈地收紧颤抖,几乎要窒息一般。嵇瑶迦只好松开了一直紧咬着的嘴唇。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甜腥的血气立kè

冲入了她的鼻腔,突pò

了她最后的坚持。嵇瑶迦俯身在地,猛烈地呕吐起来。

又是一阵更惨烈的尖叫和哭喊。嵇家所有被绑缚在院中的女眷都开始垂死挣扎起来。她们扭动细弱的脖子和肩膀,试图摆脱缠绕到脖子上的白绫和喂到口中的毒酒。但她们都失败了,凶狠的官差们捉小鸡一般地擒住她们的脖子,或将白绫重重缠上又收紧,或者捏起她们脆弱的下巴。将毒药强行灌下去。

嵇瑶迦看到唯一没有反抗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母亲膝行向前到了父亲的头颅边上,竟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父亲冰冷的沾满血污的嘴唇,接着她又寻找到了两个儿子的头颅,也做了相同的动作。嵇瑶迦看不到母亲脸上的表情。但母亲的行为让她突然镇定下来,父亲和哥哥已经在下面等着她们了,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好害pà

的。

嵇瑶迦刚刚准bèi

坦然面对死亡时,她看到母亲敏捷地站起身来,犹如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儿一般迅速而绝望地撞向了一旁的石柱。

“不!”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眼睛瞪得像是要脱眶而出一般生疼。

母亲额前喷洒出来的血雾溅了一旁的一个官差一脸,他厌恶无比地擦掉脸上的血迹,拖起母亲的脚,将她随意拖了几步,丢到了另外几个已经被勒死或者毒死的女眷身边。

“你跟我走吧!”嵇瑶迦觉得方才侮辱自己的手又一次地触到了她的身上,她拼命地挣扎,此刻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再经lì

方才的羞辱。

“你让我死!让我死!”嵇瑶迦喊道,这时她才发xiàn

自己的是嗓子不知dào

为什么已经沙哑了。她的喉咙只能发出难听的嘶嘶的声音。她大张着嘴,脸颊上头发上衣襟上还粘着方才吐出的秽物,犹如一个疯子一般跌跌撞撞地想冲到父母身边。

“别不识好歹,有人买你的命,我才不会让你死了。”说话的人拉扯住嵇瑶迦的手臂,让她再也动弹不得,她转头过去,想咬一口身后的人,可只来得及看清楚那张带着刀疤的凶恶的紫棠脸,就觉得脑后一痛,便晕了过去。

……………………

霍芷秋大口喘着粗气跪倒在地,她身上的汗水几乎将衣服湿透。方才慕云庭帮她唤醒了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惨痛往事,重新回到那个让她崩溃的场景,里面的一切还是让她无法接受。所以当初被打晕醒来后,她才会选择遗忘。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让我重新想起来?”霍芷秋,不,应该是嵇瑶迦,大声吼道。

“真相不应该被遗忘。”慕云庭眉头紧锁,语调严肃,但心底深处却对自己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该遗忘吗?嵇瑶迦的回忆让他都觉得惨痛异常,她一个十多岁的女子选择遗忘,永远封存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太残忍了吗?慕云庭竟开始怀疑其自己的决定来。

“真相……”嵇瑶迦又咬起了嘴唇,她的目光转向身边的嵇龄迦,她不认得自己的妹妹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们分开时,她才只有一丁点儿大,她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她抱起。可现在……

“龄儿,你长大了。”嵇瑶迦再也无法逃避汹涌而来的情感,望着嵇龄迦那双与自己少年时一模一样的眼睛痛哭失声。

嵇龄迦的反应很是奇怪,她一直希望认回自己的姐姐,可当嵇瑶迦想起往事之后。她的态度反而冷淡了许多。她抱起双臂,挑剔地望向嵇瑶迦,唇角浮起一丝残酷的冷笑。

“嗯?长大了?我本来可以长的更大的。可却被你害死了!”嵇龄迦尖刻无比地说道。

“我……这只是个误会。”嵇瑶迦忙解释道。

“误会?当年嵇家满门抄斩,我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又死在了自己亲姐姐的手里!如果我知dào

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知dào

你真的杀了那么多人,我宁愿徘徊酆都,永远也不回到这尘世来!”嵇龄迦的情绪又像昨日一样激动起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原谅,可当她听到姐姐刚才所说的一切之后,才发xiàn

原谅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是我杀的你。你……”

“你就为了沈家的钱吗?为了些钱你就可以杀人?我多希望你没被救出来,同爹娘一起死了!”嵇龄迦恶狠狠地咒骂道。

妹妹的话深深刺痛了嵇瑶迦,她勃发而起的愧疚也变成了恼怒,“你以为我不想死吗?我看着爹和兄弟破损的头颅滚到地上。看到娘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看到他们被当做垃圾一样随便地丢做一堆。你以为……以为我看到这些之后还想苟活在这世上吗?”

“不要拿这些当借口!不是只有你经lì

了这些伤痛!”嵇龄迦发起火来同她姐姐更是相似。

嵇瑶迦听了这些突然冷笑起来,“你想说什么?说自己也经lì

这些,但却还是天性纯良?别开玩笑了,你那时候不过是个刚会走路的小毛孩子!你不止什么都没记住。你还什么都没经lì

过!”

“我差点死了!要不是奶娘救我出来,我就死了!”嵇龄迦受到了侮辱一般叫道。

“你知dào

奶娘是怎么把你救出来的吗?”嵇瑶迦垂着眼睛看着自己妹妹,高傲和不屑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我当然知dào

!奶娘用自己的孩子把我换了出来!是她让我活了下来!”

“这只是一部分,现在我来告sù

你另外一部分。”嵇瑶迦的神色格外残酷起来,原本被妹妹唤起的那些愧疚和情感此时全部逝去。她最讨厌被人指责,尤其是一个什么都没经lì

过的人。

“娘把她抄家时拼了命留下的几件非常值钱的首饰给了你那位‘伟大无私’的奶娘的丈夫,他才愿意用自己孩子的命来换你的。那钱本来是留着给嵇家老小买棺材的。就是因为娘不忍心让你跟着一起死,所以才让所有人死后连个破草席都没有!而你,就因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所以你就活下来了!”

“这不是我选的,我……”

“我还没说完,”嵇瑶迦声音颤抖地喝道,她圆睁的眼睛里燃起了火一般,但声音却露出几分戏谑,像是要被自己接下来说的话逗乐了一般。“娘把所有钱给了奶娘之后才发xiàn

,她竟然忘了留下买通看守的钱!她总是这个样子,没有任何计划,所以从来当不好家。”

薛灵妩看着嵇瑶迦嘲讽的脸,突然觉得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这个女人除了一张漂亮脸蛋之外,简直和魔鬼没有任何分别。

“你猜她怎么办了?她竟然委身给了那几个卑贱的看守!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我不记得了,她任由自己给那几个贱男人玩弄,就是为了给她心爱的小女儿弄条活路出去。”嵇瑶迦看着自己妹妹错愕的脸,似乎找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所以,我正直伟大的小妹,你的命是用钱和娘的贞洁换来的。现在你还要问我为了钱就可以杀人这种蠢问题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尤其我们还是女子。没有金子,就只能任人摆布!”

第二一一章 无可奈何

“不!不会的!你骗我!都是你胡说八道!”嵇龄迦捂起耳朵蹲在了地上,但自己姐姐那尖刻刺耳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像是银针一般要穿透她的耳膜。

“别天真了,记得你为什么愿意替我守在那密道里吗?你为什么愿意服从我的命令吗?我许诺给你什么?”嵇瑶迦眉毛一挑,走近嵇龄迦道。

嵇龄迦仍抱着脑袋不肯吭声,嵇瑶迦俯下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缓缓道:“是新衣、大房和花也花不完银子!”

“不是!我要的不是这个,我是感激你收留我,所以才会帮你!是感激……”

“感激我收留你?没有钱我怎么收留你?我如果不是沈家的三夫人,我能收留你一个小乞?”嵇瑶迦厉声道。

“我……”嵇龄迦还想再反驳什么,却懊恼的发xiàn

自己姐姐说的话都对,当初她毫不犹豫地答yīng

帮她完全是因为嵇瑶迦许诺可以让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她实在是厌倦了餐风露宿的日子。

“别撇清了,这天底下没有不爱财的,也没有钱财办不了的事。当初你的命不就是娘拿钱买回来的吗?”嵇瑶迦盯着自己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妹妹不屑道。哼,这丫头的性子还真是像爹娘,软弱的像个废物一般。当初爹爹如果能刚硬果决一些,也不至于被人迫害致死了。

嵇瑶迦的话薛灵妩也都听在耳中,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反驳她。反驳她钱财买不到许多东西,比如生命比如真情。可现在她竟也心虚起来,孙不肖的脸跃进她的脑海,这家伙不就是四处张罗着买卖阳寿吗?就连慕云庭的命不也就是拿银子买回来的?还有霰叶城的商木华,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之后,竟然还有清平侯来保他的命。

薛灵妩看着嵇瑶迦残酷却依旧漂亮的脸庞,突然迷惑起来,嵇瑶迦方才说的有道理。但她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呆呆地站着,任由对方一寸寸地摧毁她心中的世界。

嵇瑶迦的笑容淡然且得yì

,她慢悠悠地理好衣衫,正用手帕抹干净指尖上的尘土。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衙门那一套她清楚的很,你的钱只有用的足。用的对,买一条命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好了,你们该知dào

的都已经知dào

了,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继xù

在这里耗着了。”嵇瑶迦看也不看自己妹妹一眼,便要离开。

“你不能走!”薛灵妩忙道,“你杀了那么多人竟想一走了之吗?”

“我杀人?我没有杀人,我可是良人。”

“可是你方才明明已经承认了。说……”

“我方才不过是胡言乱语,这可做不得数的。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县令大人,也没有师爷录供,我更没有签字画押。大家不过是一起聊聊天罢了,薛姑娘竟当真了?”嵇瑶迦用手掩着嘴,竟咯咯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看着薛灵妩就像是看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同情鄙夷。

薛灵妩登时火冒三丈,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揍她一顿,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咬牙切齿道:“就算这些没有,你也不能走,要留在这里等着大人审问才是。”

“我是可以不走,但你要给我一个理由。想让我留下来,那就拿上县签的批捕文书来。”嵇瑶迦伸出手来道。

“你……”

“没有?我是有时间有耐心等薛姑娘去找江大人要文书来抓我,可是我却不知dào

江大人会不会给你签?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想让他相信我沈家三夫人是个杀人凶手,我看有些难度。再说了。这件事还牵扯道他夫人,只怕江大人不会理会你的。”

薛灵妩求助似的看向慕云庭,可他也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真的没办法?你不是金牌神捕吗?”薛灵妩压低嗓子道。

“这里是凌阳界。自然是一方父母官为大。神捕令不代表什么实权,只是一种身份。很多人一看到这令牌自然敬重你三分,所以才可以干预一些地方司法。但其实除了谋反谋逆的重罪,我们不可以随意插手地方上的事。你看嵇瑶迦和江源的交情,他现在是买我的帐还是买她的帐?”慕云庭很是无奈道。

薛灵妩难以置信地瞪着慕云庭,没想到他竟管不了这事。

“慕大人果然是京中来的,思虑的很是周全。”嵇瑶迦笑着道。

“你别得yì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薛灵妩还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她现在突然很想一刀杀了嵇瑶迦,这样就一了百了,省得拿她毫无办法。

“薛姑娘你还是太年轻,什么都没经lì

过。我看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打小就是衣食无忧,所以才有闲情逸致总想着伸张正义,偿还公道的。你不知dào

这世间已经被钱财挤得满满当当了,哪里还有正义的容身之所呢?”嵇瑶迦敛了笑容,这话倒是说得恳切真诚了几分。“等你肚子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说不定会为了一个馒头去杀人呐。”

“你不要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般!”薛灵妩捏起拳头,拼尽全力忍住打人的冲动,她觉得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眼睛烧红了。“是,钱财是很重yào

,可以买到你想买的一切。可这只是你以为的,你会为了一个馒头去杀人,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嵇瑶迦,你若生在寒门小户,只怕也不用家破人亡,争斗算计。你纵然貌美倾城,富可敌国又能怎么样?你只能可怜到夜夜揽镜顾影自怜罢了!我只希望你独寝入眠时不会想起你杀过的人,不会梦见他们淌着血的眼睛!到时候你会发xiàn

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只怕也买不来你的一夜安寝!”

听了薛灵妩歇斯底里的一通喊叫,嵇瑶迦转身离去的背影略顿了顿,她似乎是想再转身反驳几句。可只略偏了偏头还是决然离开了。

“你们就这么放了这个贱人?她可是杀了沈家三条人命啊!”沈志章猛烈晃着牢门嘶吼。

“你闭嘴吧!这里就你最没资格谴责她!”薛灵妩冲着沈志章吼了回去,她现在一肚子火正没地方撒。

“我没想到竟是这样。我觉得我真的不应该回来。”嵇龄迦抖着声音怯怯道。“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样一个姐姐,你说如果爹娘知dào

自己的女儿是这样的,他们该有多伤心?”

说起爹娘,嵇龄迦又想起姐姐方才告sù

她的事,她害pà

地打了个哆嗦,突然深深自责起来。就为了自己,娘亲临死都要受那么大的屈辱和折磨。

“这不怪你。是你姐姐利欲熏心,贪欲不足。她说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哪句真哪句假都不知dào

。”薛灵妩劝道。

“她不是这样子的。”一直沉默的刘兰荪突然开了口,他的眼睛还直直的盯着嵇瑶迦离去的方向,竟是一脸的怜惜心疼。“她不想这样的。”

“你不用替她辩解了,方才她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听到了,我劝你还是不要继xù

为这么一个人浪费感情。”薛灵妩狠狠道。她心里倒是着实纳闷儿,经过刚才的事,刘兰荪怎么竟还能替嵇瑶迦开脱。

“你不明白。”刘兰荪叹了口气,现在的嵇瑶迦虽早已经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羞涩少女,但刘兰荪还是相信她自有她的无可奈何。一个女人若想心狠手辣,其后的辛苦并不是常人所能了解。所以她才会在夜深熟睡时也会颤栗尖叫吧。那都是她内心无法言说的苦楚。

慕云庭看着刘兰荪脸上的不忍,倒是有几分理解。嵇瑶迦那段惨痛的回忆只有他看到了,纵然她选择了将痛苦封起,用霍芷秋这个名字重新开始,但伤痕已经贯穿全身,让她苦不堪言。

今日种种,皆是前日之因。

……………………

“你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身体还会吃不消的。”慕云庭看着一圈圈迅速跑动着的薛灵妩低声劝道。

“我……就是就是生气!你别管我,让我发泄一下好了。”薛灵妩从紧紧抿起的唇角挤出这么一句话,说话时她还是一刻不停地猛跑着。她的脸红彤彤的,一半是因为剧烈的运动。另一半则是因为内心的愤慨。

“好了,别跑了。”慕云庭闪身到薛灵妩面前,伸手揽住了她。他低头看着薛灵妩,被汗濡湿的鬓发都贴在额角,那双明亮如泉水一般的眼睛此刻更是湿漉漉的,正大睁着盯着自己,竟是如此的难过。慕云庭没想到这件事竟对她影响如此之大。

“我恨透了这种感觉,什么都知dào

。但却什么都做不了!”薛灵妩恨恨道,慕云庭看到她的双瞳底又隐隐泛起了赤红色,就像在大牢时一样。“还不如我们根本就没有查出这个案子!如果我们走了,我想嵇瑶迦很快又会开始杀人的。为了她那张脸蛋!”

“你想让她死吗?”慕云庭淡淡道。

“当然!”薛灵妩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她看着慕云庭皱起的眉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忙抓着他的衣袖补充道:“不过我当然不是想让你去杀了她!我只是想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被抓起来明正典刑。我不想更不会私自了结了她,那我们同她这种杀人凶手还有什么分别?”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杀她。”慕云庭伸手温柔地抹去薛灵妩鼻尖儿上的汗珠,笑着道:“所以你只能继xù

跑步了。不过我不能陪你了。”

“你要去哪儿?”

“我……”慕云庭看着薛灵妩的眼睛,还是说了实话,“我去见见嵇瑶迦。”

“你为什么要去见她?”薛灵妩立kè

警惕道。

“只是去问一些案子的细节,如果我不搞清楚会不舒服,所以只是去说几句话。”慕云庭挠了挠鼻子解释道。

第二一二章 趁虚而入

“他是骗你的。”

“什么?”

“我说他刚才是在说谎。”

薛灵妩无奈地停下脚下的步子,不满地盯着晃到自己身边来的琉灵修,忍着火问:“为什么这么说?”

“很明显嘛,人一撒谎,鼻子发痒。他刚才同你说话时一定是在骗你,所以下意识地就挠了挠鼻子。我一看他就知dào

他肯定是个撒谎的老手,骗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绰绰有余!”琉灵修说完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自己一般。

薛灵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给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之后继xù

跑她的圈。虽然她也觉得慕云庭走的蹊跷,但却不愿当着琉灵修的面承认。

“你看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能骗你吗?我这人一向勤恳诚实,有的时候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哎,太真诚。”琉灵修赞叹道。

“你不骗我?从来没有?”薛灵妩眉毛一挑说。

“那当然,我在你面前那可是赤裸裸的坦诚,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要不我展示给你看看?”琉灵修说着竟把手伸向腰带,像是真要解开给薛灵妩展示一下他的坦荡一般。

“不必了,不必了。”薛灵妩忙摆手,“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琉灵修板着脸严肃道,“是你怀疑我的真诚我才要展示给你看的嘛。”

“懒得理你,你还是自己找地方喝酒去吧,不要来骚扰我。”薛灵妩继xù

跑着道。

“这怎么能叫骚扰呢?我是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所以便趁虚而入。不是,是——”琉灵修翻了翻眼睛,似乎想要换一个冠冕堂皇的词儿,“对了!是好意陪伴,嗯,你看你现在不开心,正需yào

我这种善解人意的知心人好好劝导劝导,不然闷气郁结。很伤身体的。”

“我才不会伤身,我这是在锻炼身体,不像有些人都吐血了还喝酒。”薛灵妩抹了一把汗,不屑道。

“说实在的你现在就需yào

来上一杯,一醉解千愁嘛,你一个小捕快,嵇瑶迦的事也轮不到你操心。”

“喂!你好啰嗦!”薛灵妩本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谁知琉灵修不住地在耳边聒噪,现在还提这件让她生气的事,自然是搞得她更是火大,恨不得把他抓过来狠揍一顿。

“我好心来陪你,你不要这么粗鲁嘛。”琉灵修嘟哝。

“我可不用你陪。”薛灵妩依旧不领情道。

“不要这么说,人是群居动物,都是需yào

陪伴的。来。坐下休息一下。”琉灵修不管薛灵妩乐意不乐意,扯着她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有话快说,别打扰我。”薛灵妩没好气道。

“我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多热情活泼,现在怎么总是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果然跟着慕云庭那个家伙久了,你都冷漠起来了。”琉灵修眯起眼睛打量着薛灵妩,似乎头一次认识她似的,“其实我觉得还是我们比较合适,你貌美如花,我宜室宜家。我们……”

“你还有完没完?!”薛灵妩猛地站起,扯着嗓子冲琉灵修大声吼,“我不是说过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干嘛非要凑过来!你们这些人都是莫名其妙,什么事都插一脚,很好玩很热闹吗?”

琉灵修见薛灵妩突然暴走,惊讶极了,他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怒火中烧的薛灵妩,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我不是凑热闹,我只是看你不开心,所以……”

“我开心不开心关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人?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似的,总是以为可以开解别人!你不知dào

我有多少事要烦!”薛灵妩继xù

歇斯底里地吼。她甚至握紧拳头对着琉灵修的胸膛狠狠捶了几拳。她觉得自己右边脑袋里的血管正狂躁的跳动着,像随时要爆zhà

一般。

“没事了,没事了。发泄出来不就好了?”琉灵修丝毫不介yì

薛灵妩的暴打,反而张开双臂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哄婴儿入睡一般柔声道。

“你不要又趁机占我便宜!我才不需yào

安慰!”薛灵妩拼命挣扎,又狠狠捶了琉灵修几下,想让他放开自己。接着她觉得对方突然松了手,然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皱起眉头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薛灵妩瞪着琉灵修,猛然想起他的伤还没有痊愈,心底顿时升起一丝愧疚。她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突然对他发这么大脾气,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如此低落。这件事又不关琉灵修的事,他也只是好心,担心自己罢了。可不知dào

为什么,薛灵妩现在一见到琉灵修心里总是怪怪的,嵇瑶迦、刘兰荪的感情她看在眼里,由不得不想。

琉灵修喜欢她,这不止是她的感觉,眼前这个家伙表露的太过急切了,就像现在,薛灵妩把他骂成那副样子,可他的眼中却连一丝的责备都没有。可是有的时候薛灵妩又迷茫了。琉灵修看起来似乎是喜欢每一个姑娘,只要她们足够的漂亮。

嵇瑶迦不是说过,男人们喜欢的不过只是她动人的脸蛋儿罢了。琉灵修对自己也是如此吗?喜欢的仅仅是自己的容貌?他奋不顾身救自己也是因为自己的娇美容颜?这个想法让她有些沮丧,如此看来她和嵇瑶迦有什么不同?不过也是靠一张惹人喜欢的脸才能交到朋友,不过也是靠这张脸让人着迷为她以身犯险。

“不,我不能再这样了。”薛灵妩拼命晃着脑袋自语道。

“我早就说了你和慕云庭不合适,不能再在一起了。”琉灵修继xù

捂着胸口,忍着剧烈的疼痛玩笑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意思是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跟你只是萍水相逢,你帮我了太多次忙,甚至险些搭进性命!我不喜欢你为我这样做!”薛灵妩滔滔不绝道,琉灵修本来是个道士,好好地呆在苍梧山修道就好了,同自己在一起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危险的事,而且最重yào

的是……

“我不能给你什么!你又何必一直帮我?”薛灵妩皱着眉抬脸望着琉灵修无比愁闷道。

漫天的乌云此时终于散开了一些,皎洁的月光投下,与琉灵修眼前的这双美目相映生辉。眼波流转间,他似乎捕捉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摄人殷红。

ps:

最近很多考试,存稿终于用完了,以后只能每章两千字了。见谅见谅,为了找个工作不容易啊。

第二一三章 心底之人

“我不能给你什么,你何必帮我?”

这句话明明是薛灵妩刚刚说出口的,但琉灵修却觉得除了耳边,它也在心底回响一般。

他肯定是在哪里听到过,一定是。琉灵修微微闭起眼睛,心底的漩涡迅速转起,一个赤红色的熟悉身影飘摇着轻轻升起。是一个黑发曳地的美貌女子,她身上穿着的精致华贵的衣裙已经有些破烂,破口处还洒着血迹,白玉一般的双臂双足张开,都扣着粗重漆黑的镣锁。

“我不能给你什么,你何必帮我?”那女子柳眉微蹙,睁着一双红得惊人的眼瞳望着琉灵修道。她说话时略动了动,带着身上的锁链发出一连串悦耳的叮铛响声。

“喂,你又去哪里神游了?我跟你说话呐!”薛灵妩见琉灵修眼睛都闭上了,忙又吼。

琉灵修心中的人影烟雾一般散去,他睁开眼睛笑了,依旧是那一贯温暖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听到薛灵妩刚才问出的这个问题,他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这是嫌弃我了。原来就是这么点小事。”

“我不同你开玩笑,你认真些。”薛灵妩气鼓鼓道。

“馒头妹,你知dào

朋友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dào

,你和我,还有九缨楚风,我们都是朋友啊。”

“那如果九缨有事找你帮忙,你会想让她给你些什么做交换吗?”

“当然不会,我们是朋友,我自然会无条件帮她的。”

“这不就对了。你和我也是朋友,我喜欢帮你的忙,当然是无条件的。”

“可你和九缨不一样!”薛灵妩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是吗?”琉灵修喜滋滋道,“你是说我比她重yào

一些喽?”

“我是说你比她无耻一些。”

薛灵妩恨恨道,转过脸去不看琉灵修,不过她心底还是愿意承认,在这些新认识的朋友中,她似乎更看重琉灵修一些。

“如果你一定要报答我对你多次的救命之恩。那你就把我当做你最好的朋友就是了。”琉灵修又转到薛灵妩面前慢悠悠道。

“你同我做朋友是因为我的容貌吗?”薛灵妩突然没头没脑的问。

“什么?”

“我的容貌,我的意思是你那么喜欢漂亮姑娘,也许……也许……”薛灵妩话说了一半,觉得自己这样问也许有些失礼,可话已经说出来了,总不能收回去。

琉灵修捏着薛灵妩的下巴,让她娇小的脸庞面向自己。然后眯起眼睛细细审视起来,无比认真道:“客观来说,你这小模样儿确实不错,不过在我见过的姑娘里,根本排不上号,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以貌取人才和你做朋友的,我如果真是那么肤浅以貌取人的话。就不和你一起玩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难——看?!”

“不是说你难看,我的意思是……呃……你知dào

,因为法术的关系,很多妖精的容貌都是非常惊人的,她们……哎呦!你干什么!”琉灵修还不及追忆那些魅力非凡的妖精们,脑袋上就狠狠挨了一下。

“我就知dào

你是以貌取人!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嫌我长得丑!”薛灵妩抓狂道。现在连她自己也有些矛盾了,不知dào

该拿自己的脸怎么办。

“我没有嫌你长得丑,只是想夸赞你心地比那些妖精们都好。”琉灵修抓着薛灵妩的胳膊,防止她在殴打自己。“你同嵇瑶迦不一样,她是在利用别人。而你不会。况且生成什么样这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整天以为所有同你说话的人都是觊觎你的容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女人嫌自己太漂亮的,你看我这般风流潇洒俊逸不凡的,我就从来不纠结那些姑娘们是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我的人这个问题,这就跟鸡生蛋蛋生鸡一样,是个傻透了的问题。你是不是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不够自信啊?所以才会担心别人只是关注你的外表看不到你纯良坚强聪慧的内在品格?”

薛灵妩看着琉灵修上下翻飞无比利索的嘴皮子终于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总是能惹起自己的火之后还能把自己逗乐。

“有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因为我们是人不是神。所以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让他滚蛋就是了。管他的。”琉灵修大大咧咧道,他的眼睛溜到薛灵妩身上,看到她笑得如此开心,便得yì

洋洋道:

“是不是对我有一种爱恨交织的感觉了呢?”

“你以为自己是渔网吗?还爱恨交织。我看你是神经错乱还差不多。”薛灵妩白了琉灵修一眼,口是心非道。

今晚从大牢出来她就一直心烦意乱的,离家后所经lì

的种种都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以前她眼中的世界很简单,薛府,学堂,济北城常有的蓝天白云,这便是她眼中所有的世界。

那时她眼中的善恶也很简单,学堂里的阿花经常把自己家里炒的香脆的落花生分给自己吃,阿花就是个大好人。还有东街卖花鸟的大叔,他总是送一朵漂亮的小花给过路的学童,他也是好人。而大伯母总是欺负爹娘,还会打骂家里的丫鬟仆役,她就是坏人。祁叔叔当捕快时抓到的那些坏人自然是这世界上最恶的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是祁叔常说的一句话。

可现在薛灵妩觉得自己的世界模糊了,她有些分不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商木华、商离、胭脂、文濛初、嵇瑶迦、周枕月、沈志章,甚至包括邵云浓和九缨,他们有人杀了人,但薛灵妩却不觉得他们是坏人,反而很是同情可怜他们,有的被人杀了或者被人陷害,薛灵妩也觉得是咎由自取。她不知dào

该怎么去看待这些人和这些事,也不知dào

该如何摆正自己心中的善恶标准。

还好自己身边有琉灵修这样简单且容易快乐的朋友,否则薛灵妩一定会被眼前纷扰的世界弄得混乱不堪的。

“对不起,刚才不该冲你发脾气。”薛灵妩抱歉道。

“没关系,我倒是喜欢看你发脾气的样子,那双眼睛瞪起来时同她最像。”琉灵修饶有兴致地看着薛灵妩的眼睛,还想从中间捉到刚才的那一抹红。

“她?女孩子?她是谁?谁是她?”

“她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不过相处不多,只是见过几面。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只是脾气有些不大好。我想这也是因为她的烦心事太多的缘故。”

“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现在在哪里?”薛灵妩连珠炮似的问。

“你不要总是把我当犯人一样拷问好不好?我认识的姑娘那么多,哪能一个个都保持紧密联系?哎呀呀,困了该睡觉了。明天见。”琉灵修随意敷衍了薛灵妩几句便逃之夭夭了。

第二一四章 美人之计

“慕大人你怎么又来了?”嵇瑶迦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慕云庭很是意wài

,但心里难免还是咯噔了一下,不知dào

他是不是又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不介yì

的话能不能进去说?”

“当然。”嵇瑶迦毫不犹豫道,闪身将慕云庭让进了房中。

“沈夫人果然不是一般女子,白天才经lì

那么大的变故竟然还能坐下来喝茶,你可不知dào

沈三爷崩溃成了什么样子。”慕云庭看到桌上的茶盏点心淡淡道。

“我若是个有什么事就寻死觅活的小女子,只怕也难活到今天了。”嵇瑶迦眉毛一挑,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她自然不是讨厌慕云庭到访,而是不喜欢他提起沈志章罢了。

“他怎么说也是你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真忍心让他去死?”

“慕大人是意思是让我倾家荡产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我那恩情如海深的相公?”嵇瑶迦笑着问。

“夫人没想过吗?”

“慕大人真会开玩笑,我若如此想当初也不用亲手送他进去了。我既然已经知dào

了自己的身世,就更不会在姓沈的人身上再浪费一毛钱。你也不必再叫我沈夫人,我不是谁的夫人,这里以后我才是当家人。”

“那就好。”

“你今晚来到底什么意思?”嵇瑶迦警惕地问。

“来确定夫人有多珍惜自己的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夫人现在的命握在我手里,可我并不十分稀罕。你若想活下去呢。大可以拿回去。”慕云庭冰冷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烛火,语气淡漠,似乎看都懒得看嵇瑶迦一眼。

“哈哈哈哈,”嵇瑶迦乐得笑弯了腰,“大人真是爱开玩笑,我的命自然是在我自己手里,若你握着我的命,也不会任由我回来了。”

“我让你回来。只是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我刚才说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把命拿回去的机会。”慕云庭不耐烦道,他很不喜欢嵇瑶迦自以为是的得yì

笑声,听起来有些傻乎乎的。

“我倒是比较想知dào

慕大人为何会以为我的命在你手里呢?”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女人,其实傻到了家。”慕云庭终于看向了嵇瑶迦,微微叹了口气。还不等她反驳便一个闪身到了她的面前,手指勾起,扼住了她的咽喉。

嵇瑶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倒不是因为慕云庭掐住了她的喉咙,而是她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眼中的冰冷,那种完全没有一丝人性的残酷。慕云庭周身散发的寒意让她害pà



“你想要做什么?杀了我吗?你不怕惹祸上身?”

“沈家的人都是在密室里被人杀的,你说要是沈家三夫人也死在密室里。大家会不会认为是同一个凶手呢?比如沈弥章或者沈志章?我只要随便推到一个人头上就是了,反正他们已经洗不清了。”

“你是六扇门的神捕,不会随便杀人的。”嵇瑶迦颤声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可不能知法犯法。我想你应该不知dào

六扇门除了捕快还有些什么人吧?”

嵇瑶迦自然是摇头。

“那里还有很多杀手,”慕云庭满yì

地看到嵇瑶迦咬起了嘴唇,瞳孔紧缩起来。“专门负责解决你这样的人。”

“不可能,你们是朝廷命官,岂能……”

慕云庭扼着嵇瑶迦的手又加了几分力qì

,“沈三夫人是想试试?”

“我才不怕死。”嵇瑶迦嘴硬道。

“死当然很多人不怕,但别的嘛——”慕云庭故yì

地停顿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我看到过你的记忆,知dào

你最怕的是什么。相信我,我能找出上百种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吓唬我一个弱女子吗?”嵇瑶迦终于相信了慕云庭的话,知dào

他一定说到做到。

“我来跟你做一个交yì

。”

“交yì

?”嵇瑶迦听到这个词略松了口气,她喜欢交yì

。等价交换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不过的事。“慕大人的意思是我要是想从你手中拿回我的命,就要付出些代价?”

“正是,你反应的不算太慢。我险些就没有耐心了。”

“那不知dào

慕大人想要什么呢?”嵇瑶迦睫毛忽闪着。虽然脖子还被慕云庭握着,但嗓音却温柔如水起来。

“自然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慕云庭盯着嵇瑶迦的脸道。

“是吗?我最珍贵的东西?”嵇瑶迦说着略动了动身子,发xiàn

慕云庭手上的力道松开了,她妩媚一笑。勾人的眼睛牢牢地盯上了慕云庭的眼睛,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臂再自然不过地环住了对方的腰,然后将自己温热的身体贴了上去。

“我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慕大人眼高于顶,能看上什么?”嵇瑶迦用自己平坦柔软的小腹磨蹭着慕云庭,手臂则攀上了他的肩,然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边呵气如兰道。

慕云庭没有推开嵇瑶迦,但唇角的冷笑更浓了,“很好,很好,我若不将你这天资利用起来,倒是浪费了。”

“我若是早些遇到慕大人这样的人物,也许今日也不会如此。”嵇瑶迦没有察觉出慕云庭话中的异样,反而以为他真的是倾慕自己的美色而来,脸上的笑意更是浓郁缠绵了几分,一双手在慕云庭身上四处点火。

“你若早遇上我,也许就没机会活到今日了。”慕云庭不耐烦地解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不紧不慢地后退了一步,“收起这一套,好东西用错了对象可就惹人厌恶了。”

“你……”嵇瑶迦顿时羞红了脸,收回手臂站好恨恨道:“你今日来是专程羞辱于我的吗?”

“当然不是,我没有那么无聊。”

“可是你刚才又……”

“你这种女人我不喜欢,但有的是男人喜欢,自然有用武之地。”慕云庭不耐烦地打断嵇瑶迦的话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嵇瑶迦嗅到了危险的气味,猛地后退几步,抱起了双臂。

“商陆傅,云门陈,轻舞步,善瑶琴,两美恰恰初及岳。江陵岳氏不如沈。”慕云庭又轻轻念起了这个顺口溜,似笑非笑地看向嵇瑶迦,“凌阳沈氏的美名在商陆城可都是人尽皆知的,我想如果沈夫人能去商陆的话,一定有不少达官贵人会拜倒在夫人的罗裙之下。夫人这么聪明肯定也知dào

,三十六计最有成效的可是美人计。”

第二一五章 等价交换

“美……美人计?不可能!你怎么敢……怎么敢……”嵇瑶迦断喝道,她此刻已经气得发抖。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生平最恨的就是被男人玩弄取乐,这个慕云庭好大的胆子,竟然想利用自己的姿色去取悦那些男人!

“商陆城的高官可都是见过世面的,寻常女子自然是不能放在眼里。唯有夫人这种资质我才拿得出手。所以才考lǜ

留你一条性命,你应该感到庆幸,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严冰重新笼上慕云庭的脸庞,昏暗的烛火让他本来英俊无双的脸庞多了几分狰狞之色。嵇瑶迦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标准的蛇蝎美人了,可没想到眼前这个俊美男子更是如此狠辣残酷。

嵇瑶迦紧紧抿起了嘴唇,她的心中在迅速衡量慕云庭的真zhèng

势力。能拿到御赐神捕令的人,在帝都的势力都是很庞大的。虽然不至于呼风唤雨,但起码是为这些人效劳的。慕云庭的威胁都不是空头的,他一定什么都敢做。

“你想让我怎么做?”嵇瑶迦突然觉得此刻慕云庭的脸比沈志章还丑陋,还令人作呕。

“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sù

你,不过我知dào

你到时一定会得心应手的。”

“好,我答yīng

你,不过你也要保证绝不泄露我的身份,沈家的事自然也一笔勾销。”

“你说的这是两件事,可你才给了我一样东西。这个交yì

有些不公平。”

“你别得寸进尺!”嵇瑶迦猛地攥起拳头,指甲几乎都已经陷进掌心。

“是你要求的多。”慕云庭冷冷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沈家现在的已经未来的财产,所有的。”慕云庭强调道。

“你未免太贪心了!你知dào

沈家的酒榷生意每年有多少银两吗?何止买我一条命,整个凌阳城都可以买下了!”嵇瑶迦几乎狂吼般地喊道。

“整个我当然知dào

,不然我也不会开口要了。”

“你如果真的想要的话,尽管杀了我好了,反正我什么也得不到了。活着还干什么?”

“夫人是舍不得?”慕云庭又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拒绝我的第一个要求,没想到你却拒绝了第二个。看来夫人果然很实jì

,钱和尊严还是前者重yào

一些。”

“这个自然。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

“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好解决了。你如果现在舍不得沈家的钱财,我可以杀了你。杀了你之后我就放沈志章出来。你知dào

他多没用了,沈家的钱还是要落在我的手里。你也是白死。倒不如跟我合zuò

,用好你的人和你的钱财,你帮了我,我自然会给你更大的荣耀。”

嵇瑶迦的眼神霍得一跳,她不得不承认慕云庭太了解她了,知dào

她所有的软肋。将她攥的死死的。

“你能给我什么?”

“我可以先给你些甜头。”慕云庭说着摊开手掌,嵇家的玉佛从他掌心落下,曳在一条丝绦上左右摇摆。

“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也算甜头?”

“你们嵇家所有的秘密都在这玉佛之上。可惜你竟一直没看透。”

“你说什么?”嵇瑶迦盯着那玉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这玉佛就是酿出青山贯雪的秘密所在。”

嵇瑶迦牢牢盯着慕云庭手中的玉石,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玉佛是我的,我怎么会不知dào

这个秘密?”

慕云庭挪过桌上的一只茶杯,斟了盏热茶,然后将那玉佛丢了进去。

黄褐色的茶汤很快就变成了浅璧色,一股沁人心脾的悠然香味也袅袅升起。嵇瑶迦熟悉这个味道。这正是青山贯雪特有的清朗香味。

人的嗅觉是能记忆最久的,她从小就在酒坊长大,父亲每次开坛都会先让她闻一闻,这味道她哪里会忘记?即便是后来记忆封存,睡梦中嵇瑶迦也曾重拾起这醉人的香气。

“我竟从未曾留意过。”嵇瑶迦喃喃道。

“你未曾留意的事太多了。”慕云庭将那玉佛收回袖中,淡淡道。

嵇瑶迦的目光跟着慕云庭的手回去,有对过去的怀念也有更多的贪婪。她自然是知dào

这玉佛意味着什么。只要有了这东西在手,即便慕云庭要沈家的整个身家她也不怕。就像有一只下蛋的母鸡在手一般,他即便是拿走所有鸡蛋,她也有最后的保障。

“你不是说要先给我些甜头吗?怎么反悔了?”

“不用急,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这个东西等你到了帝都自然会到手,现在先用这一样凑数吧。”慕云庭又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沈家兄弟戴着的木珠手钏,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慕大人这是在糊弄我吗?”嵇瑶迦不屑道。

“沈夫人不要觉得只有金玉才是值钱的,这东西可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慕云庭又倒了一杯茶,将手钏丢入。

泡着手钏的茶汤也立kè

变了颜色,只是不像玉佛是那样的青碧色,这次的颜色澄净的如清水一般。香气同青山贯雪也大不相同,虽然略次一等,但也别有一番细致风流。正是沈家密酿月白霜天的味道。

“沈家老太爷倒是同你爹不谋而合,可惜他不知dào

,不然应该早就从你身上找到青山贯雪的秘密了。”

“可惜我竟不知dào

。”嵇瑶迦拿过那木珠不无遗憾道。

“沈夫人心计有余,但还是缺了些细致。或者在你眼中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慕云庭环顾一下嵇瑶迦华贵无比的卧房讥讽道。

“女人嘛,自然是最贪慕虚荣的。”嵇瑶迦倒不介yì

慕云庭的口吻,她现在已经从慕云庭身上看到了大大的好处,就犹如一只守在墙角的蜘蛛看到了即将扑在她网上的肥美虫子一般。拼尽全力都不会让它飞走的。

“慕大人是个细致的人,妾身以后还要请大人多多指教了。”嵇瑶迦虽然知dào

慕云庭对她很是冷淡,但却还是惯性地丢了个媚眼过去,她觉得只要不是石头,总会有七情六欲的。

“很好,”慕云庭捏起嵇瑶迦的下巴,一双黑潭一般的眼睛里依旧是一丝感情也无,“我要找的就是你这种会利用男人又不会真的为情所困并且心狠手辣的女人。”

“慕大人你没试过怎么知dào

我不会为情所困。”嵇瑶迦柔声道。

慕云庭盯着嵇瑶迦如花的笑靥,眼睛波澜无惊,“我觉得你有用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你,明白吗?”

第二一六章 忘归归来

轻,且均匀安宁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犹如一片轻盈的羽毛在飘飞一般,让人听了很是舒服安心。

慕云庭上前帮薛灵妩掖了掖背角,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她的床边。这几日晚上休息时,他常常忍不住从屏风后转出来,他不必睡觉,但看着薛灵妩睡得香甜,慕云庭也觉得感同身受一般的舒服。

慕云庭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的气息流遍全身,他的感觉苏醒的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在薛灵妩身边时。他的情感不止丰富起来,连身体上的一些细微感觉也开始蠢蠢欲动。慕云庭轻轻握起薛灵妩的手,那细腻光滑仿佛如一条活泼小鱼,随时都要跳出他的手心一般。

“布谷……布谷……布谷。”

门外传来三声幽幽的鸟鸣,薛灵妩突然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什么又踢了踢被子便继xù

沉沉睡去。慕云庭看着她皱起的小鼻子,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又帮她重新盖好被子才转身出了门。

“噬魂,你同以前大不一样了。”

慕云庭刚掩上门,一个银白色的影子便从院中的树上飘然落下,站在慕云庭对面轻声道。

“怎么是你来?”慕云庭皱起眉道。

“你希望是谁?魔铃吗?”桑云重哗啦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笑着道,“我以为有了那个小娘子,你就不愿见魔铃了。”

“你何必这般高调?”慕云庭没接桑云重的话,不满道。

“你何必这般小心?”桑云重立kè

道。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桑云重猛地一步向前,揽住了慕云庭的肩膀。

“噬魂,欢迎你回来。”桑云重拍了拍慕云庭的背,沉声道。

“多谢。”慕云庭也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回应,但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友好表示了。“其实你也不必亲自过来。”

“侯爷一听说你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便立kè

派我过来跟你面谈。许多事用驿马和信鸽已经不是很保险了。”

“你到的很快。”

“我正好有事在附近,所以便来了。话说回来,你想起了多少?”桑云重好奇的问。

“并不是全部都想起来了。只是很多零星片段。”

“不过这些片段足以让你知dào

自己是谁的人?”桑云重笑着插嘴。

慕云庭点点头算是回答。

“那杀你的凶手呢?”

“没有,这一块的记忆像是一团迷雾一般。明明就在眼前,可却怎么看也看不清。”

“没关系的,慢慢来,总会想到的。”桑云重安慰道。

“不说这个了,侯爷这次让你来是要同我说什么?”

“最重yào

的自然是让你抓紧时间回帝都。那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其次就是银号的案子,”桑云重收起折扇,压低嗓音道。“侯爷的意思是你不必再追查了,他心中有数。你查下去万一再出纰漏,他可不愿手下的人再出什么事了。”

慕云庭点点头,“这个我知dào

。”

“还有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侯爷只是让我带句话给你,”桑云重皱起眉头,“侯爷说你找到的你推想的都是事实。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这件事。”

慕云庭听了这话沉思起来,清平侯派忘归亲自来答复自己,就很能说明问题。起码表示他的计划已经实施到关键地方。所以才会如此谨慎,否则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前功尽弃。

“对了你要的特赦令要过几天才能送过来,你知dào

刑部那里的手续很是麻烦,但又不得不走一遍。”

“有劳。”慕云庭道。

“哟,这倒是稀罕了。你这鬼门关绕一次倒学会客气了。”桑云重忙双手抱拳,笑着回礼,“我可不敢当,不敢当。”

“我以前对你很差劲吗?”慕云庭不满道。

“不算很差劲,只是爱搭不理的就是了。这么看来你死一次也值,人都和善了许多。”桑云重眨眨眼,玩笑道。

“要不我现在杀了你,让你也死一次,看看会不会变得稳重一些?”

“不必了,不必了,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好。”桑云重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慕云庭身后的房间,“不过你要是愿意把你的小娘子让出来帮我还魂,那我倒是可以考lǜ

考lǜ

。”

“忘归,你可以走了。”慕云庭立kè

沉下脸道。

“刚夸了你就开始翻脸了?你放心我暂时还不想死,不会跟你抢的。”

“侯爷在我身边安排的眼线是谁你知dào

吗?”

“侯爷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之前的记忆全部丧失,他生怕你会被别人利用。”

“我不是怪他,我只是想知dào

是谁。”

“其实我也不知dào

,侯爷手下的人有好几路人马。大家虽然都是听一个主子调遣,但相互之间陌路人一般。我倒不太赞同侯爷的这种做法。虽然可以各方钳制,但却也很容易误伤自己人。真不知dào

侯爷在想什么。你还记不记得燕敕侯的案子?”

“记得,我们费尽心思跟了几个月的线索到头来竟是自己人所为。”

“是啊,最后还不得不亲手毁掉所有找到的证据。”桑云重摇摇头,想起那时的白费心机心里还是有些恼火。

“侯爷是个谨慎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服从就是。”

“服从?噬魂,我以为你是死过一次的人,便想替自己活一回了。”

慕云庭听了桑云重的话有些惊讶,他这时才注意到桑云重愁云满面,比在浔阳城见到时憔悴了不少,现在同他说话时也有些心烦意乱。

“你怎么了?”

“噬魂,我累了。”桑云重叹了口气道。“你不知dào

你的死对我,对魔铃还有血影的打击有多大。我们不知dào

你为什么突然就死了,也不知dào

侯爷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更不知dào

你怎么突然就活了。我们只是接到命令,然后就是无条件的服从。我看不到前面的路,更看不到继xù

走下去的理由。”

“忘归,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六扇门吗?”

“当然。”

“那你就应该知dào

没有侯爷就没有今日的你,这就是你继xù

服从下去的理由。”慕云庭语气严肃道。

桑云重拧起眉毛望着慕云庭,略思索了片刻才认真地点点头。

“这话不要再说了,要是传到侯爷的耳朵里,只怕会疑你起了二心。”慕云庭警告桑云重道。

“我明白,你最好也尽快回帝都去。”桑云重突然抬头看了看夜空,天空中乌云滚滚,一丝星光也无。“似乎是要变天了。只是不知dào

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几日一直阴寒,这乌云后也许正酝酿着一场大变故。等这结束了一定就会有阳光了。”慕云庭接着桑云重的话意味深长道。

“但愿如此。”桑云重勉强笑答。

第二一七章 贴心早点

“咦?好香啊。”薛灵妩晃着脑袋抽了抽鼻子,煽动了两下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温柔闪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着。

“好香啊,是什么?”薛灵妩的嗅觉比脑子先一步醒来,也无暇顾及是谁在盯着自己,嗅着那诱人的香气又晃晃悠悠地进了梦乡。

“当然是好吃的早饭了,你看我多贴心,都给你端到房里来了。快起来洗把脸吃饭吧。”

薛灵妩的听觉也渐渐醒了,不知dào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正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的声音很是好听。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两腮上的梨涡浅浅浮起,像扬起了两场卷人入梦的小旋风一样。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还是不舍得把亲密的上下眼皮分开。

“慕大哥你现在比以前可和善多了,你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薛灵妩嘟囔着又紧了紧被子,突然决定还是先听听看有什么吃的,再决定要不要起床好了。

“喂,你再不起来,我可要亲下去了哟。”方才那个稳重温柔的声音突然转了弯,透起十足十的戏谑出来。

薛灵妩还没醒过味儿来,就觉得另一个人的清甜呼吸越来越近,她忽地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人之后她才彻底醒了。

“琉—灵—修!”薛灵妩惊叫着忙想坐起身,可却发xiàn

自己离琉灵修太近,匆忙起来反而会撞在一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像一只得yì

嚣张的有些毛茸茸的嘴唇越靠越近。

“这个当做是今早的餐费好了。”薛灵妩方才的尴尬琉灵修都看在眼里,不由的在心里钦佩自己方才先斩后奏的明智。直接把敌人逼入死角,让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以及逃跑的余地。只是方才薛灵妩嘟囔的名字有些扫兴,但他是个宽宏大量的人,暂时不介yì

个把名字的问题。

“啊~~~!”琉灵修的粉红桃花才刚刚一绽开,就被胸口的一阵猛烈剧痛给击的粉碎。

“你怎么了?哪里疼?不会是伤口又裂开了吧?”薛灵妩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盯着琉灵修,唇角的笑更是春风一般和睦有爱。似乎那只正死死掐住他胸口那一小块肉拼命旋转着的魔爪不是她的一般。

“松……松手松手!”琉灵修疼得眉脚都抽搐了起来,想往后撤可已经来不及了,每动一下。薛灵妩的手就更用力三分。就像要把他的肉生生撕下来一般。这丫头未免太狠了些。

“你不想要早点餐费了?”薛灵妩看着琉灵修瞬间退缩神态忍俊不禁道。

“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嘛,我们……我们这么熟了。请你吃个早餐而已,小事情。不用太客气。”琉灵修抽着嘴角忍痛道。

“你真的这么大方?”薛灵妩这时玩心顿起,像一只刚刚捕到老鼠的小猫一样无比欣赏地看着琉灵修紧皱的眉眼。

“哎,果然谁先动心就输了。”琉灵修皱起鼻子,盯着薛灵妩低声认真道。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说你再不松手万一你的慕大哥现在回来了,可就要捉奸在床了。”琉灵修眼底的深情与哀愁只涌起了那么短短的一刻便一闪而逝。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戏谑飞扬。

“滚!”薛灵妩听了这话再也不想开玩笑了,忙猛力一脚将琉灵修从床上踹了下去,还不等他起身便跳下床,又在他背上补了一脚。

“哎。女人的心就是狠。我这次又要养伤了。”琉灵修扶着腰站起身来,连身上的灰尘也不惮便大大咧咧地躺在了薛灵妩的床上。

“喂!谁让你躺到我床上去的?”薛灵妩忙去拖琉灵修。

“别那么小气,我都给你带吃的来了,你床借我躺一下就怎么了?”琉灵修死死抱着床头不肯撒手,任凭薛灵妩使劲了吃奶的力qì

。都不能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只好任由他把从地上粘的灰尘全部粘在了自己的床上。

“算了,不想理你。”薛灵妩丢下一个白眼扑向一旁的桌子,若不是看在那一屉包子和一大碗粥的份上,薛灵妩早就把他轰出去了。

“是不想还是不舍得啊?”琉灵修微微阖起眼睛。又翘起了二郎腿。

“我巴不得你早些死了才好。”薛灵妩的嘴巴里塞满了包子口齿不清道。

“你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叽里咕噜的说的什么?”

“说你……”薛灵妩还想骂回去,可发xiàn

一开口嘴里的包子便喷了出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忙抬起袖子遮住了嘴。

一直蹲在薛灵妩枕头边的松鼠此刻也站起身来,啃着自己的前爪好奇地望着屋中两个你来我往斗着嘴的人。琉灵修顺手挠了挠它的耳朵,松果乐得哼哼起来。

“松果来,有好吃的。”薛灵妩生怕松果叛敌,忙用手里的包子勾引它道。

那只松鼠抽了抽它黑黝黝的小鼻子,圆滚滚的大眼睛溜向薛灵妩,嘴里的哈喇子流个不住。它本想往薛灵妩那里去,可琉灵修却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拖回了自己怀中。松果本来还挣扎了两下,琉灵修又挠了挠它的耳朵,它便用尾巴裹住自己缩进了琉灵修怀中,再也不搭理薛灵妩。

“嘿!你个叛徒!”薛灵妩恨的丢了个包子过去,却被琉灵修一把接了过去,一口咬下一大半来,把剩下的塞给了松果。

“我就知dào

你这个家伙是女的!每次看到琉灵修比看到我还亲!”薛灵妩鄙视自己的松鼠道。

“要我说我觉得你这宠物可比你有眼光的多。”琉灵修拍拍松果的脑袋,夸赞道。

“有眼光个屁,它脑袋上咕噜咕噜转着的那俩东西就是个摆设!”薛灵妩不服气道。

“你一个姑娘家整天跟着个男人东奔西跑的去验尸就算了,说话还这么粗鲁,哪里有姑娘的样子?不要仗着自己已经嫁了人就不在乎形象了。”琉灵修撇撇嘴道。

“姑娘就不能说脏话了?姑娘就不能验尸了?姑娘吃坏了肚子也是要拉屎放屁上茅房的。不高兴的时候我也想骂一句他妈的你妈的谁妈的,我在家的时候就最烦大伯母叽歪我,什么裙子穿差了,发髻梳歪了,步子又迈的太大了之类的。烦死了,下辈子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托生成个男人,想做什么做什么,再也不会有人管我!”

“好!有志向!”琉灵修大笑着给薛灵妩鼓起掌来。

“你同意?不觉得我疯了?是个奇怪的没教养的姑娘?”

“当然同意。我最喜欢听你骂脏话了,透着一股子英气和洒脱。你知dào

当男人最好的地方在哪里吗?”

“哪里?”

“就是夏天可以光膀子啊!既凉快又通风,你要不要试试?”

“滚!”

第二一八章 醉翁之意

“你慕大哥怎么昨晚上没回来?去哪里了?”

“……”

“你不好好kàn

着他,不怕他飘飘荡荡地找别的姑娘去吗?”

“……”

“我在跟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你不喜欢我躺在你床上我起来就是了,不要那么小气。”琉灵修见薛灵妩不搭理自己,才终于离开了还有着薛灵妩体温和香味的被子,又晃悠着起身坐到了她身边,死乞白赖地笑着道。

薛灵妩继xù

专注地吃着包子,看也不看琉灵修一眼。她现在是清楚了,只要给琉灵修一点点的反应,哪怕是不说话只翻一个白眼,都会给那个家伙机会占自己的便宜。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

“不敢说话?不会是怕一开口就爱上我了吧?”琉灵修热心无比地给薛灵妩的碗里又夹了一个包子。

“呸!”薛灵妩终于还是忍不住还击,用她惯用的单字音节表达了心中的鄙视。

“爽快!”琉灵修猛地一拍桌子赞叹道。

这一声砰地巨响吓了薛灵妩一跳,刚刚咬进嘴里的包子一抖便掉在了桌上。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薛灵妩嘟囔着抱怨,捡起桌上的包子毫不犹豫地又塞回了嘴里。

“我这不是在夸奖你嘛,谁知dào

你还有谦虚谨慎的品格?”

“你不知dào

的我的优秀品格多了去了。”薛灵妩忍不住又溜出一句话,看来自己下决心不理会琉灵修是不可能的事。

“是,是,小的有眼无珠,薛姑娘的许多优秀品格都还没有看出来,小的惭愧。”琉灵修连连道。

“别废话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薛灵妩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道。

“我能想干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呗。所以赶早就来了。”

“别装了,直说吧。”

琉灵修见薛灵妩唇角粘着一些食物碎屑,便无比自然地抬起手在薛灵妩腮边蹭了蹭。抹去了那个碎屑。见薛灵妩又瞪起了眼睛,忙不迭地解释“包子渣。包子渣。”

“说吧,你再不说我可要走了。”薛灵妩拂开琉灵修的手道。

“我就是……就是昨天听说听说你得了个好东西,跟那个嵇家失传已久的青山贯雪有关?”琉灵修把凳子又往薛灵妩的方向拖了拖,无比狗腿道。

“你好快的消息!”

“那当然。说真的,拿出来给我看看呗,你知dào

我这个人,除了美人就喜欢美酒。再说了。你是没喝过那青山贯雪,那就的醇厚香气可真是不一般,别说喝下去,就只开了瓮。那就已经醉人了。你要是喝过一次,就一辈子都忘不了了。”琉灵修说着还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嘴唇,双眼迷蒙起来,像是又嗅到了青山贯雪的清冽香气似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嵇家的青山贯雪失传多年。又是御用的,你才多大就能喝过?别又是吹牛。”薛灵妩撇撇嘴道。

“当年我还在内廷……”琉灵修话说了一半突然就住了口,生生地卡在了“内廷”两个字上。

“你刚才说什么?内廷?怎么你还在宫里呆过?”薛灵妩立kè

问。

“不是,我的意思是……是,咳!”琉灵修一时间想不到要怎么找补。只好干咳一声端杯子佯装喝茶。

“别喝了,先把刚才内廷的事说清楚。”薛灵妩按下琉灵修手里的杯子,继xù

追问道。

“你这家伙长的一副聪明相,怎么总是不知dào

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呢?”琉灵修叹了口气,看向薛灵妩的眼睛竟渗出来几分水气,看起来毛茸茸的。

“哟!你这是伤感起来了?”薛灵妩看着琉灵修低垂的眼睑,倒有几分不知所措起来。

“谁让你揭我的伤疤来着?你这是朋友干的事吗?哪有当别人朋友的净捅朋友刀子的?”琉灵修撒娇一般地撅起嘴,真像心口已经被薛灵妩撕了个大疮疤一样。

“真的假的?抬起眼睛我看看,不会是真的抹眼泪了吧?”薛灵妩突然大笑起来,狠狠拍了琉灵修几下,然后从荷包里拿出那只玉佛递给他。这是昨晚嵇龄迦给她的。

“反正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连拿都拿不住了。”见过嵇瑶迦之后,嵇龄迦的身形越来越稀薄,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黯淡的没有了初来时的光泽。

“可是这是你们嵇家的传家宝,我拿着不合适。”薛灵妩推辞。

“什么传家宝,不过是个物件儿。你觉得它值钱,它就价值连城,你觉得它不值钱,不过也就是块石头。没什么稀罕的。”嵇龄迦摇摇头道。

“你跟你姐姐很不一样。”薛灵妩握紧那玉石,手掌一片温暖,但心里却清明起来。

“我当这是对我的表扬了。”嵇龄迦勉强笑笑,“不过我可不敢当。薛姐姐,我实话告sù

你,见过姐姐之后我突然害pà

起来。”

“害pà

什么?怕你的姐姐吗?”

“不,是害pà

我自己。”嵇龄迦的眼睛起了大雾一般的茫然,她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胸口,继xù

喃喃道:“这里,我是害pà

这里。”

“你的心?”薛灵妩疑惑道。

“是,我的心。今天姐姐说的一切都像一面镜子一样,将我照得清清楚楚。薛姐姐,我觉得我和姐姐是一样的,只是我没有她那样的机会罢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姐姐,你喜欢吃云片吗?”嵇龄迦没头没脑的问。

“当然,那可是最细致的点心,济北城也只有一家有卖。家里来贵客时大伯母才会买。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也喜欢吃云片,喜欢到几乎发了狂。奶娘要很辛苦存钱才能帮我买一点点,可不到半日我就吃完了。吃完了便又要等,要等上很久才能再吃到。我不喜欢等,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我装扮成小乞并不是为了讨饭,而是为了偷些钱买我最喜欢的云片。”

“你年纪不大,也许只是贪吃,并不能……”

“不,我知dào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跟着奶娘过,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没想过什么福。云片只是我见到过的众多荣华富贵的冰山一角。这一角就让我如此垂涎,如果我见的更多,拥有的更多,我觉得自己真的会同姐姐一样,在这无限的世间诱惑中完全迷失掉自己。”

薛灵妩微微有些惊讶,嵇龄迦想的这一切似乎同她的人很是不同,现在连薛灵妩也不得不承认她和嵇瑶迦两姐妹真的很像。聪明但心思却都很重。

“也许老天是为了防止我以后会做什么坏事,所以现在便要了我的命吧。”嵇龄迦的脸上已经没了哀怨,说出这些话似乎让她放下了什么包袱一般,有了几分释然。

第二一九章 绝对没门

“这姑娘倒是有几分聪明,这一点同她姐姐也很相像。可惜了这么一对漂亮的姐妹花,要是没有当初家破人亡的事,也许现在都能有个好归宿,也不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听完薛灵妩的话,琉灵修叹了口气道。

“我看这个妹妹比姐姐要聪明的多,起码照着她姐姐那面镜子时懂得反省,不像嵇瑶迦,把自己妹妹害死了都不知dào

悔改。”薛灵妩不满道,方才琉灵修说的那句话让她很是不爽,什么叫“可惜了这对漂亮的姐妹花”,难道长得不漂亮就罪有应得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两姐妹经lì

不同,无法比较。”琉灵修耸耸肩,很是无奈道。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嵇瑶迦似的,你知dào

她经lì

了什么?我看到的就是她养尊处优、贪心不足。”

“红尘哪有那么容易看穿?这世间的贪、嗔、痴、爱、欲,惹上任何一个都足以让人万劫不复。嵇龄迦年纪尚幼,涉世不深,所以还能保持清醒。而且,有些话说说容易,要真想脱身却是难上加难。”琉灵修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吹着手里的茶水喃喃道。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一肚子的感慨似的,都有些不像你了。”薛灵妩笑着道。

“不像我了?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琉灵修饶有兴致地看着薛灵妩道。

“死皮赖脸、没心没肺、贪酒好色。”薛灵妩毫不犹豫道。

“多谢夸奖。”听薛灵妩如此贬斥自己,琉灵修一点也不生气,继xù

笑眯眯道。

“不客气。”薛灵妩实在钦佩琉灵修的心理素质,不知dào

这世间还能有什么事能打击到他。

“哇!这果然是好东西!她真的说要把这个送给你吗?你可是要发了啊!”琉灵修搓着手,目光闪闪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只小瓮。

那只瓮是琉灵修带来的,里面盛着的是最普通的白酒,方才薛灵妩把那玉佛丢了进去。现在里面那原本有些浑浊发黄的酒液已经澄净下来,泛起一抹诱人的青碧色。连气味都改了,原本是有些呛口的火辣。现在闻着很是沁人心脾,连从不喝酒的薛灵妩闻着。都想喝一口试试了。

“我尝尝先。”琉灵修更是迫不及待,捞起面前的酒瓮便喝了一大口下去。

“怎么样?”薛灵妩好奇地问。

琉灵修眨巴眨巴眼睛,缓缓将口中的酒液咽下。许是原本的底子不好的缘故,这酒虽然面色香气看着同青山贯雪一样,但却还是少了那么几分醇厚自然。不过已经是很难得了,若是用上好的底酒,那就一定可以酿出最好的青山贯雪出来。他把那玉佛从酒瓮中拿出来放在手上细细看着。那弥勒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想到嵇家那个失传已久的酿酒秘密竟是这个。

“虽然差着几分,但已经算是上好的了。”琉灵修一口气喝干净所有剩下的酒抹抹嘴儿道。

“那你知dào

这是什么石头吗?看着像是玉,但肯定没有那么普通。”

琉灵修摇摇头,“这自然间奇妙的事多了。苍梧山琢玉峰上还有一块奇石,生得的窈窕纤细,面目清楚,活脱脱的一个倾国佳人。说不定还是什么仙女幻化而成的。而且每逢天气变化,她的表情都会跟着变。晴天是微笑。雨天便蹙起了眉。每次我……”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饭吃完了今天还有事呐。”薛灵妩见琉灵修又开始满嘴跑舌头,忙打断他道。

“你别不信啊。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要不你跟我回苍梧山去看看?我们那里的风景好的很,你也可以游玩一下。说起来我还是最喜欢山里,里面的动物比这的人可都善良的多。”

“你既然这么喜欢山里,为什么不赶紧回去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一秒慕云庭便板着脸出现在了房中。

“慕大哥你回来了!”薛灵妩忙笑着迎上去。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能这么和善就好了。”琉灵修酸溜溜道。

“永远不可能。”

薛灵妩毫不客气道,听了这话慕云庭似乎很是满yì

,看向琉灵修的眼睛多了几分得yì

之色。

“哎,大早上的真是伤心啊。我看我还是走吧。”琉灵修晃着脑袋很是伤感,摆摆手往门口走。

“拿出来。”薛灵妩拦住他伸出了手。

“拿什么?”琉灵修一脸无辜道。

“别装了,玉佛你还没给我。”

“我从酒瓮里捞出来之后就给你了,你忘了?”琉灵修理直气壮道。

“你当我傻啊?拿出来!”薛灵妩沉下脸吼,“这是嵇龄迦托付给我的,你别想着私吞。”

“你又不喝酒,留着没什么用,不如给了我还可以让它物尽其用不是?”琉灵修忽悠薛灵妩道。

“那也不行,这是别人托付给我的,我不能给你。”薛灵妩掰开琉灵修的手,把那玉佛抠出来塞回自己的荷包,指着琉灵修的鼻子警告他道:“你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小气鬼喝凉水,喝完凉水变成鬼!”琉灵修朝薛灵妩吐吐舌头,溜出门去。

“等我们去商陆的时候就不要和这个家伙一起了,还有九缨楚风,我们是捕快,去哪里总是带着这么多人难免太过累赘。”慕云庭对薛灵妩道。

“他们也是跟着想帮忙,又不会打扰你。再说有了琉灵修的御剑术,我们去商陆能节省不少的时间。”

“这倒也是。”慕云庭点点头,他倒不是介yì

人多,他只是怀疑清平侯派来监视他的人也许就在自己身边,与他朝夕相处,所以才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慕大人,他们都来了。”衙门的小厮敲门进来回报道。

“知dào

了,我们现在过去。”慕云庭答yīng

一声示意薛灵妩跟他一起出去。

“怎么了?谁来了?”

“到了你就知dào

了。”

慕云庭没有解释,只简单地说了一句,等薛灵妩跟着他走到衙门口,便也知dào

发生了什么。

慕云庭把周枕月留下的那只匣子里的东西都放在了衙门外,并且嘱咐衙役四处贴了招领启事,现在这些东西的主人纷纷赶来这里认回属于自己女儿的东西。

衙门外此刻挤满了人,有嚎啕大哭的妇人,有皱眉不语的男人,还有的夫妇相互依偎着牢牢捧着自己女儿的遗物颤抖不止,但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也许他们从失去女儿的那一天起便日夜哭泣,到了今日双眼已经干涸的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薛灵妩之前见过的疯妇自然也挤在其中,她手里捧着一只发上装饰用的小小银翅蝴蝶,正大睁着空洞哀苦的眼睛呆呆地站着。薛灵妩的鼻子狠狠的一酸,一方县衙本是为了保护百姓安乐,可谁知最后竟成了谋害他们的刽子手。

第二二零章 真相之痛

这世上,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薛灵妩看着大颗的眼泪一滴一滴地从那疯妇眼中滚落,砸在地上,碎裂成几半。她身后还有不少失控的人在往前拥挤着,想找寻属于自己亲人的东西。那疯妇紧紧捧着那小小的银翅蝴蝶,任由那些人推搡她,撕扯她的衣服头发把她一步步往外挤。甚至有人嫌她挡住了自己的路,猛地推了她的肩膀一下,将她从门前的台阶上推落下来。

薛灵妩惊叫一声,那冲上前去,赶着追了几步,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疯妇一阶一阶的滚下,撞上最后的一级台阶磕的头破血流。

“你没事吧?”薛灵妩忙将那疯妇扶起,拿出自己的手帕堵住了她额角上的伤口。洁白的手帕很快便被染了个通红,但那妇人却毫不在意身上的伤,仍旧盯着手中的东西怔怔看着。像薛灵妩完全不在身边一样。

“这是你女儿的东西?”薛灵妩想去摸那只银蝶,那妇人才终于有了反应,她慌忙将手掌合上,然后紧紧抱起了双臂。

“我不会抢你的东西的,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薛灵妩忙举起双臂,让自己离开了那妇人一些距离。然后又把手帕递给她,示意她自己捂着伤口。

那妇人无比警惕地盯着薛灵妩的手看了一会儿,直到额角的血流到了腮边,她才真切的觉察出薛灵妩的好意。这才畏畏缩缩地接过薛灵妩的帕子,按在了自己的额角。

“那是你女儿的吗?”薛灵妩温柔地问。

妇人的眼睛又迷茫起来,她看看薛灵妩又看看手中的银蝶,露出似乎是在判断两者的关系一般。待见到薛灵妩的笑容,她终于傻笑着开始回应,然后抬起手将那银蝶插进了薛灵妩的鬓边。

“娘给你买的,戴着吧。戴着好kàn

!”疯妇呵呵笑着,一双浑浊的黄眼珠仍牢牢看定薛灵妩。

“我姓薛,我真的不是……”薛灵妩本想说清事实。可看着面前那张一脸希冀的面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想了想便握紧那妇人的手。不顾她身上的泥泞和污血,将她轻轻抱住。

“好,好kàn

。”疯妇拍了拍薛灵妩的背,继xù

嘟囔道。

“谢谢娘,我会一直戴着的。”薛灵妩忍着眼眶的泪轻声道。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家的娘亲,如果失去自己,娘会不会也会心碎发疯呢?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除了帮zhù

慕云庭还阳,她还没感觉自己这个柩冥师有什么用。要是可以,她真的想帮在场的所有人召唤回他们的孩子。不说还阳,哪怕只召回魂魄。让她们能同家人做个正式的告别也好。总好过于不明不白的死去,有的连尸骨都见不到。

“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那疯妇突然挣脱开薛灵妩的怀抱,翻身跪在了她的面前,不顾自己额上的伤口。竟像薛灵妩磕起头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薛灵妩忙去扶她,可那妇人仍旧是跪地不起,嘴里嘟囔着道歉的话,头还是鸡啄米一般碰个不住。

“慕大哥,你看这……”

“算了。她既然觉得自己同女儿的死有关,你就让她道歉好了,否则她心里会更难受的。”慕云庭道。

“她是对她女儿有愧,我可受不起。”薛灵妩摇摇头,用尽全身的力qì

将那妇人掺了起来。

“你……你是不肯原谅娘是不是?娘知dào

娘害你害的好惨,娘也是夜夜睡不着觉,想死可又舍不得你啊!现在再见到你娘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娘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你跟娘回家,我们回家。”那疯妇不由分说拉起薛灵妩便走,可走了两步却又犯起了迷糊,转过脸来望着薛灵妩露出几分愧意来。

“娘年纪大了,记不住路,乖女儿,咱家是在哪里?”

“咱家?这个……我我也不太清楚。”

“不清楚,你怎么会不知dào

呢?你是不是不愿回家?”妇人着急起来,紧紧捉着薛灵妩的手,生怕她会溜掉一样。

“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薛灵妩涨红了脸,不知dào

该如何应付当前的尴尬,她怕伤害对方的感情,可若不据实以告,她也不能真的跟她回家当她的女儿啊!

“柳家妹子,他们告sù

我说看到你家女儿常戴的那只银翅蝴蝶也在里面,你可要节哀顺变。不过这样也好,也算是有了个交代,省得你日夜挂心,寝食难安。”

一个五六十岁的婆婆一脸焦急地赶过来,攥住疯妇的手便絮叨开了。

“我女儿活的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节哀顺变?”

“什么?可是方才老陈家的告sù

我她看到……”

“这不是我女儿?你看她不是好好的?”疯妇拉过薛灵妩气势汹汹道。

“这哪里是你女儿?妹子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人!这就是我女儿!我女儿右手臂上还有一块红色胎记,乖女儿,挽起袖子给婆婆看看!”疯妇大力推着薛灵妩的衣袖,露出了她的小臂。那里自然光洁一片,没有任何的胎记。

“怎么会?不可能的!胎记呢?怎么会没有!”疯妇尖叫起来,手指甲狠狠扣进了薛灵妩的手臂,几乎要抓出血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女儿。”薛灵妩忍着疼解释道。

“骗子!你一定是骗子!肯定是那个什么知县夫人派来的!还我女儿!你们还我女儿!”疯妇抓着薛灵妩的衣襟,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原本就浑浊的眼珠此时更是泛起一片白翳,连口鼻都有些歪斜起来。抓着薛灵妩的手也不住地颤抖。

“妹子,你别这样,别这样。”那婆婆想把那妇人拉开,可她的力qì

根本不够,还是慕云庭扣着那妇人的手腕,逼迫她松开了薛灵妩。那妇人突然又跪倒在地,全身不住地抽搐起来,嘴角泛起一阵阵细细的白沫。

“苦命的妹子啊!你女儿已经死了,你别再折磨自己了。”婆婆蹲在那妇人身边,帮她顺着后背,淌着眼泪劝道。

“死了?我女儿死了!你们把她埋了?为什么要埋起来!我还没有看到她!”疯妇的指甲深深地抠进面前的泥土里,泥土里的砂石顶的她的几片指甲都翻了起来,可她丝毫感觉不到痛楚,依然猛力地挖着,像是要把女儿从土里挖出来一般。

薛灵妩和那婆婆都去阻拦那疯妇,慕云庭则先一步出手,对着那妇人的后脖颈猛力一按,将她击昏过去。

第二二一章 可怜之人

“你这是做什么?”薛灵妩忙一把揽住要瘫软在地的疯妇,望着慕云庭惊讶道。

“她疯了,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我若再不打晕她,只怕你的手臂都要废了。”

“就是因为她是疯子,根本不受自己控zhì

,所以才不能同她动手啊。”

“你放心,一会儿就会醒,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慕云庭解释。

“这位公子说的对,我这个妹子脑子有些问题,根本不会听你说话的。往日里她发疯抓人的时候,都是别人用绳索把她捆起来才罢休的。说起来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死了女儿才会这样。哎。”婆婆叹了口气,用衣袖擦去疯妇唇角的口沫,又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婆婆一直是您在照顾她吗?”薛灵妩见那婆婆生得很是慈眉善目,肯定是个很好心的人。

“照顾什么呀,我孤老婆子一个,没什么钱,也没什么精力了。有饭吃的时候给她吃一口,有被盖的时候给她挡挡风,我们两个都能不饿死、不冻死那就阿弥陀佛了。”老婆婆念了一句佛,眼角又渗出泪来。

“婆婆你是个好心人。”

“我只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罢了,我的儿女也是被拖进了这衙门从此就再也没有出来过。”说起伤心事,那婆婆又激动起来,一声接一声的猛烈咳嗽着。

薛灵妩忙帮那婆婆捶了捶背,又好奇地问:“婆婆的儿女也吃了官司?”

“是啊,那时候还不是现在这个江知县,不过却一样都是个昏聩贪财的官儿!我儿子不过是揍了一个占他媳妇儿便宜的浪荡子,就被官家抓了进去。明明是只打伤了个眼角,却偏偏说我儿把人打成了个重伤,对方又是个举子。是什么以下犯上,硬生生给判了个死。”

“为什么?这死刑案子也是可以随意判的?不都要递刑部批复的吗?”

“姑娘说的这些我老婆子可不懂,我只知dào

我儿子被抓了之后不出半年。衙门就通知我去领尸首,可怜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啊!就这么死了!”

“他们未免也欺人太甚了!您就这样算了?”

“我那媳妇儿也是个气性大的。求人写了状子四处去告,想让别的衙门给我儿翻案。可谁知天下老鸹一般黑,不仅没有一个衙门接我们的状子,那调戏我媳妇的举子竟又想占她的便宜!”

“那人好大的胆子,真的没有一个衙门愿意管吗?”薛灵妩本以为这凌阳城里的江大人已经算是够草菅人命的了,没想到真是人外有人。

那婆婆点点头,摸了一把眼泪继xù

道:“我媳妇走投无路。一时想不开就投河自尽了!”

“自……自尽?为什么?”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dào

我儿子打的那个举子是州府大人的外甥,这如何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得罪的起的?说起来只能算是我家命歹,竟撞上了这样的事情。我儿子媳妇儿一死就剩下我这么一个孤老婆子,这日子是一日一日地挨着过。后来遇到这个柳家妹子。虽然她有些疯癫,但也算是有个伴儿。照顾着她我也就像还有个家人一样了。”老婆婆摩挲着那疯妇的手,眼睛里才算是漾起一丝暖意。

“这不是你们的命歹,而是世人的心太歹毒!”薛灵妩咬牙切齿道。

“不管是什么,我这辈子是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只盼着冥王爷开眼。下辈子让我也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不必再受这样的苦。”

“哼!那冥王一定也是一个不开眼的,不然也不会安排那些恶人投到好人家了。”薛灵妩很是忿忿不平,她真没想到自己偶然在街上遇到的一个人竟都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薛姑娘。”

薛灵妩抬头,眼前站着的竟然是沈府的管家沈铨。

“你来干什么?”薛灵妩没好气道。

“三夫人有请。”

“不去!”薛灵妩听到嵇瑶迦的名字就来气。想也不想便干脆地拒绝。

沈铨愣了一下,不知dào

薛灵妩发的哪门子的脾气。

“你没听到啊?本姑娘说了不去!”薛灵妩见沈铨愣着,又吼道。

“可三夫人吩咐小的无论如何都要把你请过去。”沈铨忙陪着笑脸道。

“我同她这种丧心病狂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回去劝她不要再来招惹我,不然我可能会做出一些比她还丧心病狂的事来!”

“薛姑娘有什么脾气等见了三夫人再发,不要难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您看这轿子都给您预备好了。”沈铨指指身后,哀求道。

薛灵妩看那软轿倒是宽敞舒服,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

“你先帮我送这个老婆婆和大婶回家去,我再考lǜ

看看要不要去见你们夫人。”

“姑娘先跟我回去见夫人,在下再送这两位回去,而且……”沈铨看了一眼躺倒在地的疯妇,很有眼色地补充道:“而且会请凌阳城最好的大夫来帮这位看病如何?”

“哟呵!你倒是要挟起我来了!”薛灵妩瞪起眼睛道。

“在下不敢,姑娘是夫人的贵客,我岂敢如此。还请姑娘不要难为小人才是。”沈铨拱起手长揖到地恳求。

“我不用你帮忙就是了,我自己雇轿子请大夫!”薛灵妩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把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进手心儿里,却发xiàn

慕云庭的俸禄已经被她花的只剩几个小小的银角子和若干铜钱了。

“这钱怎么花的这般快?”薛灵妩拨了拨她可怜兮兮的家当嘟囔道,但她还是把所有的钱都塞到老婆婆手中,让她请人把那昏厥的妇人送回去。怎么也算是慕云庭打晕的,她不能不管。

“姑娘既然这般仗义,小的也不能袖手旁观。这钱你还是收起来。”沈铨把那散碎钱拿回来还给薛灵妩,“不管姑娘今日去不去沈府,这两位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了。”

“你有这么好心?”薛灵妩怀疑道。

“在下好歹也是沈府的管家,这点事不算什么大事。”沈铨说完便回头吩咐几个轿夫把老婆婆和那妇人都扶上了轿子。又从袖中拿出两枚上好细银塞给那婆婆,用作以后度日的资费。

“既然薛姑娘不肯跟在下去,那我就只好回去领罚了。”沈铨又对薛灵妩道。

“算了,你也没错,我跟你去就是了。”薛灵妩涨红了脸低声道。

“不,不,姑娘既然不愿意就不强求,不能让姑娘受委屈。”

沈铨忙摆手。

“哪那么多废话!我说去就去!”薛灵妩又吼,沈铨不算是个坏人,去见了嵇瑶迦也算还了刚才的人情。大不了只碰个面便走就是了。

“多谢薛姑娘!”沈铨立kè

眉开眼笑道。

第二二二章二 告知计划

“你说什么?”薛灵妩突然咆哮起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你冷静一点。”慕云庭看看四周无数好奇的目光忙压低嗓音道。

“我冷静什么!你又不是不知dào

她做了什么!我原本还指着你给你的小徒弟说说治她的罪,可你倒好,反而跟她谈起条件来了!”薛灵妩的声音不仅没低,反而又高了几度。

慕云庭叹了口气,就知dào

不能把自己同嵇瑶迦谈交yì

的事告sù

薛灵妩,她一定会炸了毛的。但慕云庭没料到嵇瑶迦竟会主动找薛灵妩。如果让她从别人口中知dào

自己做的事,只怕会立kè

召孙不肖来,把自己打包塞回冥府。

“我这不是正在跟你解释,你先别发火。”

“解释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管什么原因你都不能这么做。哦!你该不会是……”薛灵妩瞪大眼睛,一脸惊诧地指着慕云庭。

“该不会是什么?”

“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嵇瑶迦了吧?”薛灵妩脱口而出道。

慕云庭看了薛灵妩一眼,深深鄙夷她的脑子竟冒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想法,理都懒得理她,转过脸继xù

走路。

“喂!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心虚吧?”薛灵妩追上去,不依不饶道。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解释罢了,本就是件没影儿的事。”慕云庭淡淡然道。

“怎么就没影儿了?你身为金牌神捕,竟眼睁睁看着一个杀人犯逃脱,这不是事实?”

“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你怎么不说?还说什么没必要解释。”

“是你刚才说没什么好解释我才不解释的。”慕云庭无比无辜道,他不明白自己一直顺着薛灵妩的话做怎么还错了。

“我现在改主意了不行啊,说,你有什么理由?”薛灵妩耍赖道。

慕云庭很是无语,不知dào

方才那一通胡搅蛮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薛灵妩愿意听总是好事。便一路往沈府去,一边同她讲自己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利用她?让她利用自己的美色和家室混进商陆城的豪贵圈子,然后为你所用?”薛灵妩听完问道。

“是。”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自然是收集情报。六扇门是驯养了一批密探,可他们永远也得不到最机密的信息。嵇瑶迦有沈家酒榷这块金字招牌。又是个漂亮女人,到了帝都自然会成为各种豪贵宴饮争相邀请的贵客。这些人有的是金子,所以美酒和美女对他们最有吸引力。凌阳城翠羽沈的艳名远播,他们自然更是无法抗拒。”

“所以呢?”薛灵妩眨着眼睛依旧没明白慕云庭的意思。

“所以,所以就能顺利同他们打成一片,收集到情报了。”

“我的意思是你本就是朝廷的人,那些达官贵人不都是同你们六扇门来往密切的朋友。你又何必这样做?”

“朋友?”慕云庭的唇角又扬起他那习惯性的冷笑,“你对朋友的定义倒是宽泛的紧。在帝都那种地方,从来就交不到朋友。人心隔得不止是一层肚皮,还有无数的身份地位、利益阵营。人心就像风向标一样摇摆不定。永恒不变的就只有利益。利益一致时自然和你称兄道弟。和乐万分,利益冲突时,便权力倾轧,翻脸不认人。所以几乎每一个阵营里都会有对方的耳目。免得敌方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计划时,会措手不及。任人宰割。”

“你不过是个捕快,何必参与这些事?”

“六扇门卷进去的事情多了,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灵妩,我知dào

这件事一时间你无法接受。但嵇瑶迦做这件事有着你无法想象的到的好处。”慕云庭耐心解释道。

“什么好处?她够漂亮?容易让男人上当?”不知dào

为什么薛灵妩很是反感这个计划,方才她以为是不满饶过嵇瑶迦,现在心里竟生出对她的几分同情。嵇瑶迦费劲千辛万苦就是为了摆脱女人受人摆布的命运,可到头来还是要被慕云庭攥在手里。难道这就是女人的命?

“这个自然是,你不要小看了美人计,许多权臣都会挑一些模样俏丽的女子,自幼便在府内训养,只等长大便送入各府之中,成为最杀人不见血的利刃。嵇瑶迦的容貌、野心和资质是十分难得的,她面上又与六扇门无关,身份清白,若错过了未免太可惜。”

“这美人同珍宝一样,都是有价无市的。况且嵇瑶迦有把柄在你手里,更是会为你所用。”薛灵妩接口道。

“是,帝都的局势越来越凶险,若不多收些消息,恐怕到时会被动异常。”慕云庭皱起眉道。

“你似乎想起了不少以前的事。”薛灵妩望着慕云庭的眼睛,突然说了一句。

慕云庭晃了一下神,没料到薛灵妩突然有此一问,只好点点头,却没有再细说,心里的某处似乎对于告sù

薛灵妩自己所想起的一切有些回避。但却又不忍心否认,只好敷衍的点点头,算作回答。

薛灵妩张了张嘴,本来还想继xù

问下去,但她突然想起琉灵修今早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确实总是没眼色的对什么问题都一问到底,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讲。以前她以为这算是一种寻根问底的优良美德,但现在才发xiàn

这种美德也仅限于盘问嫌疑人的时候,若是用在朋友身上,就未免讨厌了。

“你说嵇瑶迦为什么要找我呢?”薛灵妩想了想换了个跟慕云庭无关的问题问道。

慕云庭感激地看了薛灵妩一眼,多谢她没有继xù

追问让自己为难,“这我就不知dào

了,我昨日去见她时她并没有提到想见你的事。”

“她找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招魂吧?还有嵇瑶迦在乎的人?”

“现在进去不就知dào

了。”慕云庭指指面前的房门,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到了嵇瑶迦的房门外。

“薛姑娘请进,夫人已经久候了。”沈铨道。

薛灵妩点点头,和慕云庭想推门进去,却不料沈铨伸手挡住了慕云庭。“慕大人请侧厅喝杯茶,夫人只想见薛姑娘。”

“只见我?”薛灵妩很是惊讶,更猜不到这位沈三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关系,你自己进去。”慕云庭倒不介yì

,淡淡道,转身走时他俯身在薛灵妩耳边轻声安慰道:“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进去陪着你。”

这句话说完他轻轻握了握薛灵妩的手,这让她顿时安心不少,毕竟是要和一个杀人犯独处,没有慕云庭在身边,她还是会有些胆怯。

第二二三章 救妹三还阳

“请坐。”

嵇瑶迦见薛灵妩进来,只略略抬了抬眼睛,也不起身招呼,依旧静静地坐着喝她的茶,放佛薛灵妩是个无比熟稔的朋友一般。

“不必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薛灵妩连坐也不坐,抱起手臂远远站定,不客气对嵇瑶迦道。

第一次来这个房间时,薛灵妩只觉得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华贵精细异常,布置的很是漂亮。但知dào

嵇瑶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她再站在这里,只觉得屋中海海漫漫的珍奇玩物都仿佛沾满了鲜血一般,让她窒息的想要呕吐。

“薛姑娘对我还是有很大的敌意啊。”嵇瑶迦笑笑,薛灵妩这样的冷淡甚至厌恶其实倒让她觉得很舒服,不像慕云庭,他的态度淡然的让嵇瑶迦有些害pà

。很明显,在知dào

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还能与她心平气和说话的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人远比自己还要狠毒。

嵇瑶迦费尽心力就是想要成为一只可以捕猎的猛兽,可谁知竟又掉进了别人的圈套之中。也许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可以让她不会产生危机感了。

“我是讨厌你,所以你最好有话快说。不要考验我的耐心。”薛灵妩的眼睛忍不住溜到嵇瑶迦面前的桌上,虽然吃了早饭,但她对于颜色漂亮的精细点心还是没有抵抗力。薛灵妩只好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长点儿出息。

“薛姑娘就这么想把我抓起来?”

“当然。”薛灵妩毫不犹豫道。

“可慕大人却不这么想,他反而还想同我交朋友呐。”嵇瑶迦眼波流转,娇笑起来。

“那是他的事,跟我没关系。”有了慕云庭的预防针,薛灵妩刀枪不入,丝毫不受嵇瑶迦挑拨。

“没关系吗?我以为你们是一对。”嵇瑶迦继xù

道。

“我是他娘子,不是他娘。不用管的那么紧。”薛灵妩毫不示弱道。“你不用在这里试探我什么,你觉得我会让一个自己无比讨厌的人影响吗?”

嵇瑶迦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却露出几分真诚。站起身来拉薛灵妩到桌边坐下。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忙的很。”薛灵妩依旧是没好气道。

“我今天请姑娘来确实是有事相求。”

“这可不敢当。你是沈家的当家,富可敌国,连杀人死罪都可以掩盖的悄无声息,还有什么事需yào

我帮忙?”薛灵妩讽刺道。

“我再有钱也买不回人命,我知dào

姑娘是柩冥师,召鬼通冥,能力非凡。所以想请你助我妹妹还阳。”嵇瑶迦柳眉微蹙。似乎刚说出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般。

“什么?”方才慕云庭从门外进来,薛灵妩只顾看他,走了一会儿神,没听清楚嵇瑶迦说什么。

“她想让你帮嵇龄迦还阳。”慕云庭接口道。

“帮嵇龄迦还阳?这怎么可能!”薛灵妩忘了慕云庭已经隐去了身形。仍盯着他的方向道。

“姑娘是在同谁说话?”嵇瑶迦见薛灵妩盯着同自己完全相反的方向在说话,疑惑道。

“同你,同你说呐,昨晚睡觉落枕了,所以脖子有些歪。”薛灵妩忙支吾过去。

“姑娘既然可以召唤龄儿的鬼魂回来。为什么不能让她起死回生呢?”

“你为什么要救她?我以为你不在意她,甚至有些恨她。”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恨自己的妹妹?”

“当初你娘亲救她不救你不是吗?而且为了救你妹妹出去,你娘还……”薛灵妩不忍心说完,忙轻咳一声转了过去,“看到上次你们相处。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我是不喜欢她。”嵇瑶迦毫不掩饰道,“但这同我想让她活着是两码事。”

“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欢她,她死了不是件好事吗?”

“不,我希望她活着,爹娘也希望她活着。”嵇瑶迦无比认真道,“嵇家的姓氏还需yào

有人继xù

下去。”

“我也希望她没死,可是起死回生我做不到。”薛灵妩冷淡地拒绝,如果嵇瑶迦是真心悔过,想要妹妹回来,她也许还会找孙不肖好好想办法,可她只是为了嵇家的血脉有人延续,如果只是这样,嵇龄迦回来也依旧是痛苦,倒不如放手让她走。

“我不在乎花多少银子。”

“这不是钱的事。”薛灵妩气恼道,“是我没那个本事。”

“不会的,薛姑娘既然能找回龄儿的魂魄,当然能让她还魂。”

“你或者找孙不肖问问,反正是嵇瑶迦出钱,能让她妹妹还阳也算是一件好事。”慕云庭在一旁帮腔道。

“你以为还阳那么容易?你看你现在还不是鬼魂一个的。”薛灵妩低着嗓子反驳。

“那是因为钱没花够,印雪卿家里不过是个知府,能有多少家底?嵇瑶迦可不一样。”

“可是……”薛灵妩还想说什么,见嵇瑶迦一直好奇地盯着自己只好闭了嘴。

“薛姑娘是不肯帮忙吗?”嵇瑶迦说着从袖中抽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薛灵妩只瞄了一眼,眼珠子差些掉了出来,最上面的那一张写的清清楚楚的一千两。嵇瑶迦随随便便就拿这么多钱出来,可见她的家底有多殷厚。

“我也只能帮你问问,但你不要抱什么希望。”薛灵妩无奈道,虽然她不想帮嵇瑶迦,但要是真能让她妹妹还魂,也算是好事一桩。

“多谢!”嵇瑶迦站起身来给薛灵妩添了一盏热茶,薛灵妩觉得她的手不知为何都有些抖,还洒了一些茶在杯子外面。薛灵妩好奇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惊讶地发xiàn

她眼底竟有些闪烁。嵇瑶迦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丢下茶壶又重新坐了回去。

“姑娘要怎么做?”嵇瑶迦好奇地问。

“你看着就知dào

了,对了,你最好有心理准bèi

,免得一会儿被吓到。”薛灵妩拿出自己的那只三鬼炉,点上鼠尾草,提醒嵇瑶迦道。

鼠尾草迅速燃起,散发出一股神mì

悠长的浓厚香气,嵇瑶迦嗅着倒真有几分害pà

起来,她牢牢盯着那小小的铜炉,不知dào

这烟消散之后,里面还会冒出什么骇人的东西来。可谁知看了半天,那里面竟传出一个尖细的男声来。

“什么事?快说。”

薛灵妩听到孙不肖这简洁无比的五个字倒有些惊讶,这家伙以前都会狗腿无比地叫自己灵妩妹妹的,怎么今日这样干脆?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可能帮人还阳?”

“还阳?你又见义勇为去了?”孙不肖的口气依然不善。

“找我帮忙的人说了,只要能做到,钱,绝对不是问题。”薛灵妩咬重了那个钱字,强调道。

三鬼炉那头突然没了声音,连鼠尾草的火焰都渐渐熄灭了也没听到孙不肖回话。薛灵妩以为三鬼炉坏掉了,忙捧起来细细查看,这时门突然被人踹开,一只五彩斑斓的身影冲了进来。

第二二四章 无心之鬼

“什么人!”嵇瑶迦见门外猛地冲进来一个衣着怪异的人,吓了一跳,忙厉声喝道。

“好香啊!是什么香味?”孙不肖旋风一般地冲到桌子旁边,抽着鼻子四处闻着。

“你怎么来了?”薛灵妩笑着问,孙不肖依旧是他那一身吓死人的打扮,薛灵妩刚开始的时候是看不惯,但不知dào

为什么今天看到心底却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喜悦来,许是已经看习惯了的缘故。

“找到了!果然是银票的味道!”孙不肖头一回不理会薛灵妩,捧着自己头胎儿子一般地紧紧抓着嵇瑶迦放在桌上的那一沓厚厚的银票,那一对三角眼闪闪发光。他说着话鼻子又抽动个不住,似乎是从银票上闻到了这天底下最美妙的气味。

“别丢人了,快放下!”薛灵妩见嵇瑶迦已经用手帕掩住了鼻子,一脸的厌弃,忙警告孙不肖注意形象。

“这么好的东西拿到手里哪里还能放得下?”孙不肖把他那张老鼠脸埋进手里的银票,嘴角笑得几乎要咧到了耳朵根儿。“这天底下最香的东西除了女人香就是这银钱了!”

“你不会是隔着三鬼炉就闻到这味道,所以才赶着过来了吧?”薛灵妩诧异道。

“你方才说钱不是问题,而我恰好碰上了些需yào

钱解决的问题。大家正好凑在一起解决就是了。”孙不肖笑逐颜开,无比自然地将那一沓银票往自己怀里装。

“先别急,你要解决了我们的问题才能拿钱不是吗?”薛灵妩拦住孙不肖,从他手中把拿钱拿过来想还给嵇瑶迦,可对方却摇摇头,不愿接过去。薛灵妩只好又放回桌上。

“灵妩妹妹遇到什么事了?只要给够银子,还没有你哥哥我办不成的事!”孙不肖目光灼灼地继xù

盯着那银票,生怕它们飞了似的。

“你有办法让我妹妹起死回生吗?”嵇瑶迦插嘴道。她看起来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敢同孙不肖这种骇人的奇葩说话也算是够有勇气的了。

“上次我送回来的那个小姑娘是你妹妹?”孙不肖的三角眼骨碌碌转转,狡黠地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dào

的?”薛灵妩惊讶道。

“这两姐妹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我当然感觉的出来。”

“是吗?我和龄儿长得很像吗?我似乎并不怎么觉得。”嵇瑶迦下意识地转过脸去看身后的镜子。喃喃道。

“不止是皮肉,还有骨骼血液,甚至是这里。”孙不肖将手放在左胸口轻轻拍了拍,“这里最是相似。我靠得不是眼睛,而是感觉。”

“得了吧,说的那么玄乎。”薛灵妩撇撇嘴,“你既然知dào

是她妹妹,就应该知dào

沈三夫人身份豪富,那你有没有办法帮她妹妹还阳呢?”

“这倒不是不可能。”

“真的吗?”嵇瑶迦激动起来,着急地问。

“夫人先听我说完。帮一个魂魄还阳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过幸好令妹不过是个庶民。又是被人意wài

杀死的,现在还没超过三天,冥府还没有登录,抓到这个空档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最近各处查的很严。只要入过酆都的魂魄都已经粗略登记过了。”

“那还请你帮忙,不管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嵇瑶迦忙恳求道。

“钱自然是要的,上下打点要不少的银子。可关键是要给魂魄找到肉身。”

“肉身?”

“你妹妹的尸首已经埋了吧?虽然只一两日的功夫,但只要一接地气,就不能用了。要想她回来就要重新找个年纪相仿的身体,并且还需yào

用对方的魂魄去酆都替换她的。否则三日后酆都的鬼魂入冥府时查起,不好搪塞。”

“没问题!我来帮你找。”嵇瑶迦毫不犹豫道。

“什么没问题!”薛灵妩立kè

吼,“重新找身体,还要让对方的魂魄代替自己去酆都。那岂不就是让别人代她去死?一命抵一命这种事情不能做!”

嵇瑶迦没说话,孙不肖也没说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薛灵妩在激动什么。

“灵妩妹妹,这肯定也不是随便找人的。沈夫人只要给足够的银两,我想有不少人家愿意把女儿卖……”

“不行!”薛灵妩厉声打断孙不肖,“你们两个想都不要想!再有钱怎么样?天道规则也不是钱就可以打破的!”

“你说的好听,你这相公是怎么回来的?还不是靠银子买回来的命?”孙不肖大着胆子反驳薛灵妩道,他可不想这眼睁睁到手的好买卖就这么溜掉了。

“那他也没用别人的命来换!”薛灵妩气得脸孔涨红,恨不得当下就跟孙不肖这种人断绝关系。

“怎么没有?你的命就不是命?”孙不肖立kè

道。

“我……”薛灵妩没料到孙不肖突然这么说,一时语塞涨红了脸。

“她的命怎么了?”慕云庭起了疑心,插嘴问道。

“这两种情况不一样!”薛灵妩怕孙不肖说漏嘴,忙道。

“怎么不一样?只不过你的时间久一些?你们薛家做柩冥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保证一门的荣华富贵?不要说的像拯救灵魂一样伟大似的。”孙不肖丝毫情面也不留地尖刻道。

“不,我起码是自愿的!”孙不肖的嗓子很尖,他此刻又很激动,音调就更高了,刺得薛灵妩耳膜一阵阵嗡鸣,她也忍不住大着嗓子喊了起来。

“你怎么知dào

要去替换沈夫人妹妹的人就不是自愿的?你知dào

这世间多少女孩子愿意拿自己这条命来换钱,只为了给家里换下几年度日的口粮?”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为自己谋利益?”

孙不肖听了这话冷笑一声,“如果我不为自己谋利益,你们薛家怎么趁虚而入?”

“你!”孙不肖的这句话又噎的薛灵妩无话可说,只能瞪着他干着急。薛灵妩纳闷孙不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往日里对她很是和善的,怎么今天说话句句带刺?难道就是为了心急赚嵇瑶迦的那一笔钱吗?

“不必说了,这件生意既然让我知dào

了,我就不可能放过。”孙不肖冷冷道,“薛姑娘你既然不赞成,那离开就是了。”

“好!我走就是!孙不肖,我本以为你虽然爱财,但还是一个不错的人,是我看走眼了,你竟然是为了钱便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孙不肖盯着薛灵妩,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很是古怪。他突然伸出双手,硬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胸膛,接着口中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厉森然笑声,“我本就不是个人,没有心,自然也没有感情,你现在看清楚了?”

第二二五章 鬼差之痛

外面的天突然阴沉起来,冬日里难逢的明亮太阳此刻又隐到了云层之后,再隔着房中厚重的暗色窗帘,即便现在是白天,嵇瑶迦的房中依旧是昏暗无比。

房中的一幕很是诡异,孙不肖撕扯开自己的胸膛,除了一个黝黑的空洞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他死死盯着薛灵妩,唇角的笑容疯狂而残酷。他身旁的慕云庭一言不发,但嘴唇紧紧抿起,将眼睛转向了一旁,免得看到那个刺眼的伤口。

在孙不肖做出这个动作之后,薛灵妩便听到身后的嵇瑶迦轻呼一声,接着她的身子便瘫软下去,还扯掉了桌上铺着的华丽桌布。桌上的杯杯盏盏也跟着滚落在地,碎得一塌糊涂。

薛灵妩没理会嵇瑶迦,任由她倒在自己身后。她不是不想扶她起来,只是薛灵妩此刻也吓得动弹不得,就连茶壶里滚烫的热茶泼在她的脚上,她也无法让自己挪开一步。

不止是害pà

,薛灵妩还感觉到了一阵恶心。她大张着嘴巴傻子一般盯着孙不肖的胸口。说实话眼前的情景还远没有松原镇那次遇到的焦尸恐怖,但那些是死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孙不肖却是正“活生生”如果他这样也算是活着的话,站在自己面前,伸出双手,就这样直接地毫不掩饰地撕开了自己的胸膛。这种感觉奇怪极了。

那黑乎乎的伤口有些歪斜,像一只猛兽的嘴巴一样张着,像是在狂吼什么,又像是在大声嘲笑眼前的一切一般。薛灵妩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你是个活人,可以呼吸空气,享shòu

美食,感受血液在身体里流淌的力量!可我有什么?我日夜流连在这红尘之中,但这一切对我而言却犹如镜中花园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连触都触不到。”孙不肖说着抬起手臂。像要抚摸空气中存zài

的一面无形的屏障一般,他的声音不再是往日里那种尖细刺耳。而变得低沉起来,“我这么不死不活的存zài

着,甚至连鬼都不如!你知dào

我的感受吗?”

“我明白,你……”薛灵妩颤抖着声音嗫嚅道。

“你不明白!”孙不肖摇摇头,打断了薛灵妩的话,“我倒宁可自己是个游魂,哪怕下一刻就会灰飞烟灭我也不在乎。你不会明白的。你是个活人。活人。你不知dào

自己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难得的事情,所以你才来这般指责我。”

“我没有想指责你,我只是觉得既然生命如此宝贵,你更不应该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夺取别人的生命。这对他们不公平。”薛灵妩闷着嗓子道。她现在觉得嗓子里一阵阵发紧,说句话就要耗尽全身的力qì

一般。

“你还是不明白。”孙不肖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口随意地一拂,那伤口便合上了。他的眼睛虽然盯着薛灵妩,但却又好像是越过了她,在看更远处一般。“这世间有多少事是公平的?不公平的事并不代表是对的,也不代表就不值得去做。”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什么特别的目的?”薛灵妩觉得孙不肖现在的情绪已经同帮嵇龄迦还阳完全无关了,他如此激动应该只是这件事触动了他的什么回忆。

“活着的人永远不理解死去的痛苦,也不理解像我这样的行尸走肉的痛苦。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可继xù

谈的。”孙不肖眯起眼睛,似乎有些失望似的又看了看薛灵妩。接着便在她面前消失不见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薛灵妩呆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一团空气,很是郁闷。

“我们也走吧。”慕云庭道。

“那她怎么办?”薛灵妩指指仍躺倒在地的嵇瑶迦。

“她只是受惊过度,很快就会醒来的。不必担心,倒是你,方才同孙不肖那样大吼大叫,嗓子都哑了。”慕云庭略皱皱眉,看起来有些担忧。

“我没事。”薛灵妩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的嗓子疼的厉害,一定是肿起来了。

“走吧。我们回去也应该收拾一下东西了。”

“收拾东西?收拾东西做什么?”薛灵妩纳闷道。

“这里的事已经了结了,我们该去帝都了。”

“你不是想先回一趟浔阳城的吗?怎么又直接去帝都呢?”

“计划临时有变。”慕云庭无比简洁道。上次见过忘归后,他更觉得回到帝都才是当务之急,而他的身世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至于万永信、陆蕙娘和崔岱远,这些事回到帝都自然还可以继xù

追查。他们本就都是从那里出来的。一切的事都是在那里发生的,回到帝都,就回到了所有事情的,真相自然也在其中。

“好。”薛灵妩点点头,虽然慕云庭突然告知她改变计划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却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方才孙不肖的话让她更理解和同情作为鬼魂的慕云庭,如果能帮到他,薛灵妩觉得自己愿意做任何事。

“有些事我不是不愿意告sù

你,我只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慕云庭见薛灵妩毫不犹豫地就答yīng

自己的新计划,有些内疚,忙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我相信,这就足够了不是吗?”薛灵妩转过脸看着慕云庭笑了起来,“况且对我的离家出走之路来说,那哪里都是一样的。”

慕云庭看着薛灵妩的微笑,目光灼热起来,“我相信你”,这句话他从未听到过,也从未对别人说过。信任,对他而言一直是理想中的东西,现实并不存zài

。就算是从小抚养他长大的清平侯,慕云庭有感激有敬畏,但却也没有十足十的信任。

薛灵妩对他是坦诚的,慕云庭认识她的时候她不过还是个没出过家门的十多岁的小姑娘,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信任,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她不必经lì

的,她是柩冥师,自己只是个可怜兮兮的鬼魂。本应该是她说去哪儿,慕云庭就应该跟到哪儿,但现在却反了过来,这个自己依靠她才能存活的小姑娘,竟心甘情愿让自己主导。慕云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方才孙不肖说的一句话我不太懂。”慕云庭皱起眉道。

“什么?”

“你说我的命起码没有拿别人的命来换,孙不肖却接着说‘你的命不是命吗?’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起死回生同你的命有什么关系?”

“这个……”薛灵妩支吾起来,但眼睛一转随即狡黠一笑道:“这个就当做是我的秘密,你不要再问了好吗?”

第二二六章 落入陷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dào

她会死对不对?”天凌空对着面前的人大声吼道,他那一贯潇洒俊逸的长袍已经皱了起来,连往日里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散乱下来,一绺一绺地挂在脸侧,像个疯子一般。

“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大吵大叫,他们很容易惊醒。”依旧是那个隐藏在兜帽之后的人影,他此刻背对着天凌空正饶有兴趣地俯身在面前的一个大水池前。那水池隐没在黑暗之中,一丝声息也无,似乎只是一坛死水罢了。

“他们?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天凌空不耐烦地探身过去,想看看那人一直盯着看的会是什么。可他立kè

闻到了一股令人万分作呕的腥臭味,若不是及时收回了脖子,只怕他已经吐了出来。

“很漂亮是不是?多好啊,肖夫蓝真是奇妙。”兜帽人从斗篷里抬起手臂,伸出一根苍白细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轻轻画了一个圆,水池里立kè

有什么东西涌动起来,像一只不安分的大鼻子一般四处探寻着。

“好恶心。”天凌空毫不客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害死那个知县夫人?你是不是刘兰荪派来想砸我招牌的?”

兜帽人转过身来注视静静着天凌空,虽然天凌空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却还是感觉到了其中射出的森然寒意。

“你的才华也仅限于当个变戏法儿的了。”那人讥讽道。

“什么?你竟然敢……”

“闭嘴吧。你应该为自己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感到高兴,否则我就要把你丢下去试验试验了。”那人往前略探了探头,兜帽下的嘴唇和下巴到了烛火映照的位置,向天凌空扯起一抹冷漠且轻蔑的微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天凌空忍不住后退一步,手向内,扣住了衣襟里藏着的火药弹。他不会武功,用这种东西赢取逃跑的时间是最好不过的了。

“你最好不要用衣服里藏的那些破烂玩意儿。”兜帽人指了指身后的池子,“他们连黑暗都可以撕碎,一些小小的火药和烟幕根本阻拦不住。”

天凌空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无比沮丧的把手从衣襟移开。心里无限的懊悔。当初这人主动来帮忙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警觉的,可是他太想赢刘兰荪了,所以根本没有考lǜ

清楚便答yīng

用他给的醉婵娟,结果竟闹出了人命。而且看现在的情形,这人是不打算放过自己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天凌空定了定心神,又开口道。

“你为什么要参加凌阳城每年的斗彩大会?”兜帽人不答反问。

“自然是为了天下第一彩戏师的名号。”天凌空答。

“除此之外呢?”

“有了这个名号自然有千百般的好处。别的不说,每年帝君生辰的万寿节,斗彩大会的赢家都能带自己的戏班进皇宫为帝君表演庆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天凌空的双眼又放出光来,但随即便黯淡了下去。本来他用青春之水已经赢了刘兰荪。但谁知出了意wài

。还闹出了人命,别说赢得斗彩大会,能继xù

做彩戏师就算不错了。

“进皇宫确实是天大的荣耀。更别说见到帝君了。”兜帽人猛地咽了一下口水,无比贪婪道。

天凌空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怪物一般的人竟也有这样的虚荣心。

“只是现在不可能了,知县夫人一死,我就完了。”天凌空无比沮丧道。

“不,你依旧是斗彩大会的赢家,天下第一的彩戏师。”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那个女人的死不会有人追究你的责任,你尽管放心就是了。从现在到帝君生日还有一段时间,我看你需yào

好好想想要表演什么节目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的目的何在?”天凌空大睁着眼睛瞪着兜帽人,但除了入目的黑色斗篷之外。他依旧是什么也看不出。

“我这么帮你自然也是希望你帮我,你放心,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个小忙罢了。”

“是什么?”

“我要你在进内廷表演的时候帮我带几个朋友进去,你知dào

他们也想去瞻仰一下天家风范。”兜帽人说着笑了起来,似乎是被自己方才开的玩笑逗乐了一般。

“这不可能!”天凌空自然没有笑。他想也不想便回绝道,“内廷禁卫森严,所有进出的人和物品都是要细细查验的,我怎么可能帮你的人进去?”

“真的不行?”

天凌空继xù

摇头,其实若真的是有人想跟着他们彩戏班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他们有无数的道具,隐藏起个把人还是很容易的。但吸取上次的教xùn

,天凌空自然不敢轻易答yīng

这人什么事。知县夫人喝了他给的药便死了,谁知dào

他混进内廷是不是要行刺帝君呢?

“我想你是还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们,他们很和善的,而且无害,你要是见过他们,肯定就不会拒绝了。”对天凌空的拒绝,那兜帽人倒没有生气,反而还很开心,像个急于展示自己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兴奋。

“不必了,我没有什么兴趣。而且我希望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再见。”天凌空忙答,他准bèi

转身离开时,惊恐地听到兜帽人身后那个看似空无一物的池子里似乎瞬间翻腾起来。

“你看,他们倒很想认识你。我觉得你们还是见见面的好。”兜帽人伸出他的食指放在唇边咬破,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用那根沾了鲜血的食指在那水池上空画了一个很是复杂的符号之后用一种天凌空从未听到过的语言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

接着天凌空听到了锁链叮铛的声响,还不等他做好心理准bèi

,眼前的水池中猛然蹿出一个黑影,那黑影出来时带的池水飞溅起来,天凌空的身上沾了不少。他抬手一抹,那液体竟不像水,而是又黏又滑,像是某种黏液一般。

水池里出来的影子似乎是人的形状,“他”站在水池边儿上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竟一跃而下像天凌空的方向猛冲了过来,“他”的动作快的惊人。天凌空还来不及反应,那东西就到了自己面前。

一股比刚才更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接着天凌空看到一张五官模糊但嘴巴巨大的脸。那张嘴没有嘴唇,像一个黑黝黝的洞一般大张着,里面是一口肮脏锋利的尖牙。那些牙齿闪着森然的白光,像是迫不及待要撕开眼前的这条喉咙一般。

第二二七章 池之鬼物

“啊!”天凌空爆fā

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尖叫,接着他便后悔了。一股更加浓郁恶心的气味从他张开的嘴里钻入了他的身体。只一瞬间的功夫,他放佛掉入了一个千年寒潭一般,从头到脚的每一个毛孔都结上冰霜似的寒冷刺骨。

眼前那张恐怖的脸离自己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那张黑洞一般的嘴和锋利的牙齿眼看就要贴上自己的喉咙,可天凌空的双脚却钉在地上了一般动弹不得。

“喀拉!”在天凌空以为自己就要被撕成碎片之时,一声清脆的锁链响,面前那“人”的嘴便硬生生地停在了离他喉咙只有一寸的距离外,再也不能向前一步。

天凌空意识到对方够不到自己后,知觉才渐渐恢复,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还险些踩到自己的衣摆摔倒。他这一动之下似乎又刺激到了水池里的其它东西,几声急促的镣铐响动,又有两个模糊的黑影从水中蹿出,他们也想扑向天凌空,却都被锁链阻止了。

“我加这个锁链果然还是明智的。他们头一次见到活人,难免兴奋一些。”兜帽人语调轻松,凑过去细细看着那三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们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仍然死死盯着天凌空的方向。

“这些……”天凌空咽了口唾沫,盯着面前那些犹如丢入王水之后融化掉了的所有皮肤的人形东西,把要说出口的“人”字又咽了回去,“这些东西是什么?”

“这就是我要让你见的朋友,很漂亮对不对?”那兜帽人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离他最近的那一个怪物,仿佛它的皮肤是锦缎做成的一般。

天凌空看疯子一般的看着他,不知dào

这人到底要有多疯狂才会说眼前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漂亮”。

“你是让我把它们,把它们弄进宫里?”天凌空说着忍不住又退了几步。

“当然。”

“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我想你现在还没有搞懂形势,我不是想让你把它们送进去,而是让你把它们送进去。没有商量的余地,更没有拒绝的可能。”兜帽人轻轻勾了勾手指。那几个怪物立kè

往前猛扑,身后的锁链凶狠地又叮铛了起来。

“你帮我斗彩大会夺魁就是为了这个?”

“这是自然,想混入内廷这个可是最简单的方法。你去年就是帝君宫宴上的贵客,入宫的盘查自然不会那么紧。我的这些朋友自然可以顺利进去。”

“不,不,这若是被发xiàn

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天凌空想起这事所引起的恐怖后果顿时便有了拒绝的勇气。

“你要是接受那还有条活路,要是拒绝,我现在就松开这锁链,不止让你现在即刻毙命,更要让你的彩戏班全部死绝。”兜帽人的这句威胁并没有用恶狠狠的语调。而是和蔼甚至有些轻快的。看起来他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

天凌空没有答话。他感觉冷汗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往下流淌,只这么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汗已经湿透衣衫。不知是不是内心的恐惧作祟的缘故,天凌空觉得与自己几乎贴面的那几个怪物此时也愈加的兴奋起来。天凌空看不到它们的眼睛。本该是长着眼睛的地方结着一层薄痂,但它们似乎是嗅到了天凌空的恐惧一般,张牙舞爪地扑向他的方向。

“我……我答yīng

你。”天凌空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无比艰难地吐出这么几个字,声音低的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到。

“你说什么?”兜帽他人夸张地把手放在耳朵旁问。

“我答yīng

你就是了!”天凌空怒吼,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威胁,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这就对了。”兜帽人满yì

地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只瓶子,倒了些粉末在那些怪物面前。它们嗅到那气味犹如见了克星一般,后退着又回到了水池。

一切发生的是那么迅速,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怪物便重新隐没进了阴暗处的那个水池,池水立kè

归入宁静,就像从未起过一丝涟漪一般。若不是面前的几大滩不规则水渍。天凌空真的都要怀疑方才经lì

的是不是一场梦了。

“今天的谈话比我想象的要愉快的多,你可以走了。”兜帽人摆摆手,看也不看天凌空一眼,继xù

牢牢盯着他那池子。

在答yīng

了那兜帽人的要求之后,天凌空犹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已经失去了思考以及反抗的能力,他木痴痴地盯着眼前的某处,茫然地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为什么是我?刘兰荪不是更符合你的条件吗?”天凌空走到门口时猛然回过神来一般,又回头问。

“啊!那个人!”兜帽人发出一声轻叹,像是不屑但又有些微的赞许一般。“他自然是我的第一人选。”

“那你为什么不找他?刘兰荪可是给先帝表演过的!连太后都十分喜爱!他的彩戏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天凌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全身都燃起了希望,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不遗余力地夸赞自己的死对头。

“可是他拒绝了。”兜帽人悻悻道。

“拒绝了?所以你就放过了他?”天凌空觉得难以置信,“可我也拒绝了!”

“他从我给他醉婵娟的时候就已经拒绝了,他说了一句很好的话,是什么来着?”

“就因为他说了一句话,所以你就你就让他拒绝了你?”天凌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自信自己的口才比刘兰荪好上千百倍,也许还有机会翻盘。

“对了,他好像是说青春年少的珍贵之处并不在于容貌和体力,而是那时你所见过的人,所经lì

的事,还有你自己的心。若这一切都无法逆转,只有你的身体回到青春年少,那将是件很悲哀的事。所以什么青春不老药,其实是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就因为他这句假正经的话?”

“当然不是。他拒绝了我之后我自然也给他看了池子里的东西,他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

“垃圾。”兜帽人说完大笑出声,他的笑声高亢嘹亮,带着回音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房间,逗弄的那水池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垃……垃圾?”天凌空被刘兰荪的大胆惊得目瞪口呆。

“是啊,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你说我还能拿什么威胁他呢?”

第二二八章 田螺公子

“薛姐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九缨见薛灵妩在打包袱好奇地问。

“当然是收拾东西准bèi

离开了。”薛灵妩抖了抖手里扭成一团的裙子,随口道,“哎,我一向对收拾东西很不在行。碧姨叠的裙子很是漂亮,展开都不会有一丝的褶皱。”

“我们要走了吗?去哪里?”

“当然是商陆城了,你不是一直很想去帝都看看的吗?这次可以跟我们去吗?”

“当然!”九缨立kè

拍着手欢呼起来,她早已对在薛灵妩身边扮乖做跟班失去了耐心,“我这也收拾东西去!”

“你真的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你们班主同意吗?”薛灵妩好奇的问,“你这一日日地跟我们混在一起,我要是他早就打死你了。”

“不碍的,反正我们戏班也没固定去处,哪里能挣到钱就到哪里去,我回去同他说说,也许他也想去商陆。马上就到帝君生辰了,帝都一定很热闹。我们说不定也有不少表演的机会呐!”

“你若不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我都怀疑这戏班是不是你说了算了。你说去哪就去哪儿。”薛灵妩笑着同九缨开起了玩笑。

“也许还真是她说了算。年纪小不代表没实力不是吗?”慕云庭突然直直地从屏风穿了出来,淡淡道。

“慕大哥也在这里啊。”九缨吓了一跳,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但脸上却漾起笑容来,“你真是会说笑,我连自己都是同戏班签了卖身契的,哪里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我就更奇怪了,你们老板花钱把你买进戏班,就是为了让你日日来同灵妩玩耍的吗?”慕云庭紧追不舍道。

“她好心同我们一起,这也是缘分。再说了,谁让我们每次都去那些极热闹的地方?凌阳城有斗彩大会,他们戏班来很正常吧。帝都马上也有庆典,他们去也是很正常的。你走的路别人就不能跟着走了?别那么霸道。”薛灵妩见九缨被慕云庭刺激的有些气恼,忙打起了圆场。

“我去收拾东西。”九缨生怕慕云庭再逼问她什么,忙匆匆走了。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她?”慕云庭看着薛灵妩,犹如盯着一块顽石一般,摇了摇头道。

“你为什么这么怀疑她?”薛灵妩嘟起嘴反驳。

“我抓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自然知dào

。”

“你呀,完全是因为见了太多坏人,所以就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你是没经lì

过世事的艰辛,所以才会如此轻易地付出真心。”慕云庭锲而不舍地教育薛灵妩道。

“你就是遍尝人间艰难险恶。所以才心胸狭窄了。眼里连沙尘都揉不得。”薛灵妩眨眨眼睛。笑着道。

“怎么,不收拾了吗?”慕云庭见薛灵妩丢下了手里正在折的衣裙,很及时地转换了话题。

“我叠来叠去都叠不好,还是算了。一卷包儿走人就得了。反正我的也都不是什么贵重料子,皱了就皱了吧。”薛灵妩沮丧地拨了拨床上摊着的衣服,便回到桌前坐着喝起茶来。

慕云庭忍不住笑了,望了望薛灵妩收拾了半日依旧是一塌糊涂的包袱,竟走过去继xù

帮她收拾了。

“你这是……”薛灵妩的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她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才确信自己不是做白日梦。

“幸好我不必吃饭穿衣,不然指着你这个娘子替我收拾,我可真要邋遢死了。”慕云庭头也不回道。方才薛灵妩苦苦攻克的折衣难关,他竟三两下便解决了。

“你怎么会?还叠得这么好?”薛灵妩冲到床前,把那几件整齐的衣裙翻来覆去地看。

“我不像你,从小有人照顾,我又要经常出门查案。所以这些事自然要学会做。”慕云庭沉声道。

“但你这也折的太好了些!”薛灵妩毫不吝啬地赞叹。

“是你太差了。”慕云庭把包袱的四角对折系好,就算收拾妥当了。

“你是田螺姑娘派来的救兵吗?”薛灵妩目光闪闪地盯着慕云庭,玩笑道。

“什么?”

“田螺姑娘啊,就是讲一个美貌贤惠的田螺的故事。”

“田螺不是吃的吗?怎么又美貌贤惠了?还成了个姑娘?这都是些什么?”慕云庭诧异道。

“你娘没给你讲过这个故事吗?可好听了。”薛灵妩也不管慕云庭有没有兴趣,叽里咕噜一通讲,帮慕云庭补上了童年缺失的这一课。

慕云庭笑笑,他小时候听的最多的是刀剑出鞘的声音,而不是这种不切实jì

的会说话做菜的田螺故事。

“碧姨说她也想要这么一个田螺,但是要是田螺公子,会琴棋书画,还要相貌英俊!有意思吧?”薛灵妩兴致勃勃道。

“没意思。”慕云庭丝毫也不配合,撇撇嘴道:“我实在想象不出一只田螺为什么会化成人形?还会做饭还貌美如花?太扯了。”

“这只是个故事,你那么较真儿做什么?也许她是什么神仙或者妖精呢?专门化成人形等意中人呐。”薛灵妩不服气道。

“等什么意中人?你在等你的意中人吗?我这不是来了嘛。”

琉灵修笑眯眯地踱步进来,及时而准确地接住了薛灵妩丢到他脸上的枕头。

“我说的是田螺姑娘!”薛灵妩气呼呼道。

“我知dào

!我知dào

!就是一个貌美如花又贤良淑德的田螺的故事嘛。”

“你竟然知dào

?你的道士师父竟然也会给你讲这种故事?”薛灵妩很是惊讶。

“喂!喂!喂!不要看不起人嘛,我那个老不正经,咳,老当益壮的道士师父可是有一肚子的花花,咳,不对,是生动故事呐。”琉灵修半是贬损半是夸赞道。

薛灵妩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琉灵修,师尊天机道人又是那副样子,她还真是想见见他师父是何尊容。

“咳。”慕云庭轻咳一声,不满地瞪了琉灵修一眼,薛灵妩也赶忙将自己脸上的笑意收回。

“不过这个故事好像不是师傅给我讲的,而且哪里是田螺姑娘,明明是海螺姑娘。”琉灵修更正薛灵妩道。

“不对,就是田螺姑娘,你肯定记错了。”

“不管什么姑娘吧,我一向觉得这故事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琉灵修挠着下巴无比认真道。

“有什么问题?”

“你看,故事的男主角是个穷小子,好不容易捕到一只又大又鲜美的海螺,”琉灵修看了一眼薛灵妩的神色,忙又补充,“或者是田螺,捉到之后,哪有不做成酱爆螺片的道理?还养在水缸里,太逗了。”

“你!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薛灵妩怒喝,倒是一旁的慕云庭听到这句话有些想点头但又克制住的意思。

第二二九章 法力尽失

“道士,你来做什么?”慕云庭不客气道。

“我自然是来看望我家灵妩了,看,我还给她带了点心来。”琉灵修亮了亮手里的食盒,谄媚地看向薛灵妩。

“没门儿!我不会给你那玉石的。”薛灵妩自然看穿了琉灵修的意图,她一把夺过盒子,却一口回绝了他。

“拒绝我还吃我东西?真无耻。”

“我愿意,不行啊?”薛灵妩耍赖道,看着琉灵修这种级别的无赖被自己噎得无话可说,她可是觉得格外开心。

“道士,你来做什么?”见琉灵修讨论完田螺姑娘的故事还没有走的意思,慕云庭很不客气道。

“我自然是来看望我家灵妩了,看,我还给她带了点心来。”琉灵修亮了亮手里的食盒,谄媚地看向薛灵妩。

“没门儿!我不会给你那玉石的。”薛灵妩自然是立kè

看穿了琉灵修的意图,但她还是一把夺过了盒子,里面的香气实在是诱人,吃的她可以收下,但原则还是要坚持的。所以薛灵妩还是一口回绝了他。

“拒绝我还吃我东西?哪有只收礼不办事儿的?真无耻。你比那些贪官还无耻。”琉灵修皱起鼻子鄙夷道。

“我愿意,不行啊?”薛灵妩耍赖。

“你!”

看着琉灵修这种级别的无赖被自己噎得无话可说,薛灵妩可是觉得格外开心。毫不客气地打开食盒,大快朵颐起来。琉灵修这家伙别的不行,吃的东西推荐的可都是极好的。

“你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耍无赖的功夫见长。”;琉灵修赞叹。

“对付你这种人就要这样!”薛灵妩笑眯眯道。

“都说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我看你一点也不觉得。”

“东西是你自愿拿来的,我有什么好嘴软的。送到嘴边的不吃,那是傻子。”薛灵妩拍掉琉灵修伸过来捞点心吃的手,拿起了最后一块塞进了嘴里。

“好吃吗?”琉灵修眼巴巴地看着薛灵妩伸出灵巧的小舌头舔掉唇角的最后一点点心渣儿,忙殷勤地问。

“好吃。不花钱的当然好吃!”薛灵妩毫不客气地点点头。

“太无耻了!”琉灵修说这话时也是笑眯眯的,似乎薛灵妩刚同他说了一句甜到心坎儿的绵绵情话一般。

“要不是你对我还又用,我早就同你绝交了。”薛灵妩拍拍手,进一步打击琉灵修道。

“哟!这倒是我的荣幸了,不知dào

除了吃点心,在下对薛姑娘还能有什么贡献呢?我可是很擅长填补姑娘们空虚寂寞的心灵的!”琉灵修勾起唇角,坏笑起来。

“你爱填补谁填补谁去,我这里不需yào

!”薛灵妩见慕云庭又拧起了眉毛,生怕他把琉灵修丢出去,忙抢着道。“我们想去商陆城。而且要尽快到。自然是要用你的御剑术。”

“这样啊。”琉灵修一脸的失望之色,“你吃了我的点心又不给我玉石,还不说些好听的,最后竟还想使唤我。你想的真美啊。”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不讲这一套的吗?”薛灵妩无奈道。

“朋友也搁不住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索取不是?”琉灵修眨眨眼睛,一脸地委屈相。

“那你想怎么样?”慕云庭突然插嘴道,他也是心急回商陆,不然早就上前拧断琉灵修的脖子了事。

“灵妩妹妹知dào

我想要什么,对不对?”琉灵修色眯眯地笑着往薛灵妩身边蹭。

“喂!你想要干什么?!”

薛灵妩抱起双臂护在胸前猛退一步。

“你想什么呐!我自然是想要嵇龄迦的那块玉酒石。”琉灵修指指薛灵妩身上的荷包,撇撇嘴道,“只要给我这个,别说商陆了。天庭我都带你去!”

“这……”薛灵妩听他这么说,倒有几分犹豫了。这玉酒石是嵇龄迦送给自己的,虽然很珍贵,但就算是自己的了,要说把它送给琉灵修倒也不算十分过分。

“灵妩。”

薛灵妩听到慕云庭轻声叫她。转过脸时正迎上对方略有抱歉却又很是期盼的目光。

“你想尽快回去?”薛灵妩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慕云庭点点头,又轻轻补充了一句道:“我不会勉强你。而且到了商陆,也许我还能帮你拿回来。”

“好吧。”薛灵妩拿出身上的荷包,递给了琉灵修。

“这就同意了?你不是很宝贝的吗?”琉灵修有些惊讶,看到方才薛灵妩是因为慕云庭才答yīng

自己的,他的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好了,你快些回去收拾东西,我们尽快出发。”慕云庭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琉灵修把那荷包小心地揣进自己的衣襟,依旧保持着春风一般的笑容继xù

道:“可惜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我已经不能使用御剑术了。”

“什么?什么意思?”薛灵妩惊讶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呗!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别跟我耍贫嘴!不能使用,为什么不能使用?”薛灵妩着急道。

“法力没了所以就不能用了。”琉灵修还是不紧不慢地腔调,像是故yì

要激起对方的火一样。

“怎么会……”

“上次受的伤,有些严重,封住了身上的法力,所以不能用了。”琉灵修不等薛灵妩问完便接着道。

“怎么可能?你的刀伤不是早就好了吗?连酒都可以喝了。”慕云庭问。

“我说的伤当然不是那个什么无缺鸳鸯刀,那东西整个一破烂儿,还想伤到我?”琉灵修不失时机地吹捧自己道。

“那你什么时候还受过别的伤?”

“当然,馒头妹,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这次下山是为了降妖除魔,伸张正义的,你以为我只会吃东西喝酒以及调戏良家妇女吗?”琉灵修振振有词道。

“那您老人家哪次伸张正义的时候受的伤啊?”薛灵妩忍着心中的火儿咬牙切齿地问。

“就是我师尊来的那次,你不知dào

那次多凶险,连他老人家都险些翘辫子了。要不是我聪敏机智,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琉灵修眉飞色舞,一脸的得yì



“你能不能说句实话啊?”薛灵妩吼。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你要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跟你师尊回去疗伤呢?”

“我这不是舍不得你嘛。再说了,这红尘还需yào

我来拯救呐,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便弃天下苍生于不顾,我……”琉灵修这次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云庭抵着胸膛推到了墙角。

“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让你立kè

送我们去帝都!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慕云庭沉声威胁琉灵修道。

“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你别忘了,你是鬼,而我是个道士,可是专门抓鬼的。”琉灵修一点也不把慕云庭放在眼里,淡淡道。

“你也别忘了,刚才你自己说,你受了重伤,法力都被封住了,现在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这个鬼厉害。”慕云庭说着抓着琉灵修的肩膀,将他缓缓提了起来。

第二三零章 可有可无

“杀人啦!救命啊!”

“啊!你!混蛋!”

“站住!”

“砰!”

“杀人啦!救命啊!”琉灵修从薛灵妩的房中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一边往楚风的房间奔,一边扯着嗓子大吼。

他身后跟着的是一脸恼怒的慕云庭,他怎么也没料到琉灵修这个家伙竟然会像狗一样用咬的来脱身,他恨恨地甩着右手,虽然不十分疼,但这家伙的口水粘在自己手上就够恶心的了。

“喂!琉灵修你站住,还我的玉酒石!”薛灵妩也跟着他们跑出来吆喝道。

“师兄!师兄怎么了?!”楚风如被召唤的神兽一般,立kè

举着他的桃木剑现身,待看清楚琉灵修身后追着的是慕云庭和薛灵妩,顿时松了一口气。

“楚风快救我!”琉灵修忙躲到了楚风身后。

“师兄你是不是又偷薛姑娘的东西吃了?”楚风问。

“胡说什么!你师兄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琉灵修毫不手软地赏了楚风的脑袋一个大暴栗道。

“那他们为什么追你?”楚风眼泪汪汪道。

“琉灵修,你不愿帮忙就算了,东西快点还来!”薛灵妩追上来吼道。

“跟他啰嗦什么,我一定把他打老实了!”慕云庭双臂舒展,犹如捕食的猎鹰一般抓向楚风身后的琉灵修。

“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楚风自然是要护着自己师兄,手里的桃木剑迅速出鞘,旋了一个剑花向上想封住慕云庭的攻势。

慕云庭连琉灵修的帐都不买,同楚风更是毫无交情,见对方出了招他自然不会手软,左手画了一个虚招引过楚风手里的剑,右手则趁虚而入,指如疾风,点了楚风左肩的穴道。

“师兄快跑!”楚风虽然动弹不得。但还是想护着琉灵修。

“楚风你的功夫怎么这么差劲?”琉灵修忙要闪身溜走,已经被慕云庭揪住了衣襟,连脚都被薛灵妩狠狠地踩住,也搞得动弹不得。

“你们两个这算是搞什么?联手欺负一个伤残人士?你们可是捕快,朝廷命官啊!”琉灵修不服气地吼道。

“欺负的就是你!快把我的东西还我!”薛灵妩扒拉着琉灵修的衣襟,想把自己的荷包拿回来,可对方死死护住,她竟不能得手。

“你们在做什么?”九缨突然出现,见到扭做一团的三个人很是诧异。

“九儿快救我!”琉灵修忙吼。

“灵修哥哥身上有伤,慕大哥你这样太过分了!”九缨见慕云庭准bèi

攻击琉灵修。忙忙地冲了过来。

“九缨你别相信他。他的伤早好了!”薛灵妩忙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是……”九缨本打算将琉灵修的伤势说出来,但却瞥见琉灵修警告的眼神,只好住了嘴。

“你快帮我们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薛灵妩想尽快制服琉灵修。拿回东西倒是在其次,就怕他真的逼得慕云庭出了狠招,可捞不到什么好处。

“放开他!”九缨手腕一转,从袖中抖出几只色彩鲜艳的爬虫出来,“你们再不放开他,我就把这些丢到你们身上。”

“九缨你这是做什么?他真的没有伤!”薛灵妩解释着,却忍不住松开了手,九缨畜养的毒虫有多厉害她是知dào

的,犯不着去吃这个苦头。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欺负他罢了。”九缨瞪向慕云庭。他还是没有放手,九缨立kè

把虫子往薛灵妩的方向递了递,慕云庭这才不甘心地放开了琉灵修。

“这可不是我们欺负他,是他骗了我的东西不肯还!”薛灵妩嘟哝道。

“这明明是你自愿给我的。”琉灵修此刻有了九缨撑腰,胆子立kè

大了起来。也不逃跑了,反而硬起腰板儿叫嚣起来。

“谁要给你了!找打!”薛灵妩挽了下袖子就要动手,她觉得九缨不会真的伤她的。

“你别啰嗦了,还不快走?”九缨忙挡住薛灵妩,对琉灵修吼。

“九儿,多谢你帮忙了!”琉灵修拍拍九缨的肩膀忙转身迅速逃窜。

“九缨,你干嘛帮他?”薛灵妩气急败坏道。

九缨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她会这么帮琉灵修,也许是因为看他受这么重的伤觉得可怜,也许是看他如此隐忍感到钦佩,亦或者不过是好奇他身上那奇特的蛊毒罢了。

“灵修哥哥是个好人。”九缨只好这样说。

“他才不是什么好人!”薛灵妩立kè

否定,“九缨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慕云庭瞪着薛灵妩实在对她无可奈何,她倒还用这句话教xùn

起一个心机比她深不知dào

多少倍的人来。

“慕大人,那个刘兰荪突然招认了。”县衙的狱卒匆匆跑来拱手对慕云庭道。

“他招什么了?”

“今日新到的知县挂印,他知dào

了立kè

便要求见知县,说出首。上次慕大人叮嘱说刘兰荪有什么让小人立kè

禀告,所以小人这都没见知县大人,立kè

到这里来了。”

“新到的知县?你们江知县任期到了吗?”

“这小人也不知dào

,只听说江知县似乎得罪了岳丈大人,官儿都丢了。”那狱卒低声道。

薛灵妩听了这话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琉灵修那家伙的馊主意倒是挺管用的,那个昏聩无能害人不浅的江大人被罢了官倒是天下百姓的福气了。只是不知dào

这新任的知县会有所收敛还是变本加厉。

“我们去看看。”慕云庭对薛灵妩道。

薛灵妩点点头,忙跟着走了。

“我也回去收拾东西去。”九缨冲楚风甜甜一笑,也走了。

楚风一个人静静站在院子中间,心中说不出的郁闷和委屈。他们都走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楚风,没有人意识到他还被点着穴道动弹不得。每个人走的时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肯。

楚风不喜欢这种感觉,以前他并不十分在意。在苍梧山,有的是比他聪颖机灵的师兄弟,师父常常会忘了他,忘了教他新的招式,忘了发给他丹药,甚至有一次他病了三日之后才去上课,师父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而那些师兄弟们更是当他如空气一般,分什么好东西时从没想到过他,楚风觉得哪怕有一天自己跌下山崖就此死了,都不会有人费心去问一句。

他以前不在乎别人的遗忘,甚至有些喜欢,这样他可以有很多独处的时间,一个人安静的呆着,不受任何的打扰。但现在这种遭遇却让他难过,还有一些的愤nù

。尤其是九缨冲出来保护琉灵修的时候。他还叫她“九儿”,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走得这样近了?

第二三一章 多重身份

缭绕的香气不断从两边的鎏金仙鹤的长喙中袅袅而出,再加上杏色的薄雾般的幔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都犹如神宫仙境一般飘渺美丽。

“你回来了。”幔后传来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同这个房间一样,美丽的近乎飘渺。让人听了恍若仙子降世一般。

“是,属下前来复命。”听到这声音,忘归才猛地从那香气中惊醒,忙掀起衣摆单膝跪下。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跪着回话了。”萧忆罗从幔后款步出来,笑着道。

“谢太后。”忘归忙站起身来,却还是略略弯着身子,以示尊重。他的右手臂抬起,食指上站着一只小小的雀鸟。那鸟儿很是活泼小巧,此刻站在忘归的手指上,正昂着脖子卖力啁啾着。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太后,听着老气横秋的,压的人有些喘过气来。每日里听着听着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岁。”萧忆罗略饶有兴致地看着忘归手上的鸟儿,然后晃了晃头,似乎是想把这个头衔连带着头上的后冕都丢掉似的。

“太后风华犹如天边皓月,只会愈加耀眼,怎么会老去呢?”忘归忙夸赞道。

“我说了不喜欢别人叫太后,我还是喜欢先帝赐的湘字,你依旧叫我湘夫人吧。”

“是,湘夫人。”忘归忙改了口。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萧忆罗望着一旁墙壁上悬着的一副字画叹了口气,先帝为她写下这首诗时,她才十六岁,华美衣裙,纤细腰肢,宫中人人都夸赞她真是湘夫人下凡。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已经十多年过去了。萧忆罗抚了抚自己脸,转身笑着看向忘归。眼前那张“美人思兮澹忘归”的脸庞依旧还同自己初初见到时一样。是个俊秀潇洒的儒雅男子。可自己却……

难道岁月格外嫉妒的只是美貌的女子?所以才让她们很快老去?想着这个萧忆罗自嘲的笑笑,以她今日的地位境况,实在不应该再担心容貌这种小事。

“这次的事你查的怎么样?”萧忆罗问。

“朱雀刚刚送来消息。”忘归抬了抬手臂,那只小鸟叫得更急切了些。

“你倒是厉害,去了一趟凌阳城,连朱雀都被你收拢了。”萧忆罗赞道。

“湘夫人过誉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朱雀倒没有想要倒戈,她以为自己还是在为她的主公效力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忘了我的另一个绰号了吗?”忘归笑着道。

“是了,千面郎君。”萧忆罗看向忘归时有些怔怔的,方才说话间的功夫。忘归的脸已经变成了清平侯的。

一样的沉稳气度。一样的深邃目光。萧忆罗觉得就连唇角勾起的细纹都是一模一样的。若不是忘归那一身他绝对不会穿的飞白衣衫,连萧忆罗都要相信眼前站着的是那位清平侯爷了。

“夫人?湘夫人?”忘归见萧忆罗的眼神已经有些痴痴的,便立kè

以袖遮脸,换回了自己的面孔。方才萧忆罗的眼睛看得他一阵的不舒服。

萧忆罗回过神来。觉察出方才自己的失态,两腮更是泛起一片羞涩的潮红,她忙轻咳一声,垂下了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口吻问道:“你就是扮作他的样子,让朱雀把消息传给你的?”

“是,那个朱雀纵然是个训liàn

有素的杀手,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很容易上当。”忘归略有些不屑道。

“你是怎么知dào

那个九缨就是朱雀的?”

“这可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属下怕夫人没有这个闲暇听了。”忘归恭谨地笑着道,“只是属下还没有查出最后一象是谁。”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手下的四象我们知dào

了两个,白虎又缺位,那么只剩下玄武还没有查出身份。”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将此人揪出。”

“你确定不是魔铃、血影或者六扇门的其他人吗?”萧忆罗牢牢盯着忘归的眼睛问道,“青龙,就像拉拢你一样,他也可以拉拢别人。”

听到萧忆罗叫自己的另外一个绰号,忘归觉得有些怪怪的,他扬了扬眉毛,也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不是。我可以肯定不是六扇门的人。至于是谁,属下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嗯,很好。”萧忆罗点点头,忧愁又爬上了眉目之间,“忘归,我可以信任你吗?”

忘归有些惊讶,不知dào

萧忆罗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屈膝跪下,垂首道:“刀山火海,单凭湘夫人差遣。”

“忘归、千面郎君、桑云重、青龙,你有太多的身份,我怕你有一天突然迷惑了,不知dào

该用什么身份来处世,那该如何是好?”萧忆罗说着向前一步,温柔无比地扶起忘归。

她身上的香气很浓,是令人心醉神迷的味道,忘归嗅着这香气,觉得自己如入云雾中一般飘然。他大着胆子直视着眼前这位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她唇角的笑意、滑腻的手指以及身上的香味刺激的忘归身体里的猛兽几乎要咆哮起来。

忘归微微眯起双眼,觉得整个口腔和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他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或者说他知dào

该如何反应,却只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罢了。

“我知dào

我可以信任你。”萧忆罗看着忘归满脸迷醉的表情,满yì

地点点头。

“属下自然是夫人的人,绝无二心。”忘归将右手覆在左胸膛之上,无比郑重道。

“我知dào

,你今日送来的消息就可以证明。”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朱雀说的那个雪婆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如此厉害?清平侯竟派她一个人就截杀几路回京的将军吗?他们本人不仅都是高手,身边更是护卫如云,这可能吗?”萧忆罗说着又皱起了眉。

“雪婆的名号听过的人很少,她虽然叫雪婆,但真zhèng

是男是女都没人知晓。甚至有人传言雪婆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代号。但雪婆的要价极高,杀人都很挑剔,一般人也请不动。不过属下可以肯定,只要雪婆接下了密杀令。从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萧忆罗的眉头愈皱愈紧,悠悠然叹了口气道:“最近的坏消息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缭绕的香气不断从两边的鎏金仙鹤的长喙中袅袅而出,再加上杏色的薄雾般的幔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都犹如神宫仙境一般飘渺美丽。

“你回来了。”幔后传来一个温柔低沉的声音,这声音同这个房间一样,美丽的近乎飘渺。让人听了恍若仙子降世一般。

“是,属下前来复命。”听到这声音,忘归才猛地从那香气中惊醒,忙掀起衣摆单膝跪下。

“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跪着回话了。”萧忆罗从幔后款步出来。笑着道。

“谢太后。”忘归忙站起身来。却还是略略弯着身子。以示尊重。他的右手臂抬起,食指上站着一只小小的雀鸟。那鸟儿很是活泼小巧,此刻站在忘归的手指上,正昂着脖子卖力啁啾着。

“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太后。听着老气横秋的,压的人有些喘过气来。每日里听着听着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岁。”萧忆罗略饶有兴致地看着忘归手上的鸟儿,然后晃了晃头,似乎是想把这个头衔连带着头上的后冕都丢掉似的。

“太后风华犹如天边皓月,只会愈加耀眼,怎么会老去呢?”忘归忙夸赞道。

“我说了不喜欢别人叫太后,我还是喜欢先帝赐的湘字,你依旧叫我湘夫人吧。”

“是,湘夫人。”忘归忙改了口。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萧忆罗望着一旁墙壁上悬着的一副字画叹了口气,先帝为她写下这首诗时,她才十六岁,华美衣裙。纤细腰肢,宫中人人都夸赞她真是湘夫人下凡。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已经十多年过去了。萧忆罗抚了抚自己脸,转身笑着看向忘归。眼前那张“美人思兮澹忘归”的脸庞依旧还同自己初初见到时一样,是个俊秀潇洒的儒雅男子。可自己却……

难道岁月格外嫉妒的只是美貌的女子?所以才让她们很快老去?想着这个萧忆罗自嘲的笑笑,以她今日的地位境况,实在不应该再担心容貌这种小事。

“这次的事你查的怎么样?”萧忆罗问。

“朱雀刚刚送来消息。”忘归抬了抬手臂,那只小鸟叫得更急切了些。

“你倒是厉害,去了一趟凌阳城,连朱雀都被你收拢了。”萧忆罗赞道。

“湘夫人过誉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朱雀倒没有想要倒戈,她以为自己还是在为她的主公效力就是了。”

“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忘了我的另一个绰号了吗?”忘归笑着道。

“是了,千面郎君。”萧忆罗看向忘归时有些怔怔的,方才说话间的功夫,忘归的脸已经变成了清平侯的。

一样的沉稳气度,一样的深邃目光,萧忆罗觉得就连唇角勾起的细纹都是一模一样的。若不是忘归那一身他绝对不会穿的飞白衣衫,连萧忆罗都要相信眼前站着的是那位清平侯爷了。

“夫人?湘夫人?”忘归见萧忆罗的眼神已经有些痴痴的,便立kè

以袖遮脸,换回了自己的面孔。方才萧忆罗的眼睛看得他一阵的不舒服。

萧忆罗回过神来,觉察出方才自己的失态,两腮更是泛起一片羞涩的潮红,她忙轻咳一声,垂下了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口吻问道:“你就是扮作他的样子,让朱雀把消息传给你的?”

“是,那个朱雀纵然是个训liàn

有素的杀手,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很容易上当。”忘归略有些不屑道。

“你是怎么知dào

那个九缨就是朱雀的?”

“这可是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属下怕夫人没有这个闲暇听了。”忘归恭谨地笑着道,“只是属下还没有查出最后一象是谁。”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他手下的四象我们知dào

了两个,白虎又缺位,那么只剩下玄武还没有查出身份。”

“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尽快将此人揪出。”

“你确定不是魔铃、血影或者六扇门的其他人吗?”萧忆罗牢牢盯着忘归的眼睛问道,“青龙,就像拉拢你一样,他也可以拉拢别人。”

听到萧忆罗叫自己的另外一个绰号,忘归觉得有些怪怪的,他扬了扬眉毛,也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不是。我可以肯定不是六扇门的人。至于是谁,属下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很快便会有消息的。”

“嗯,很好。”萧忆罗点点头,忧愁又爬上了眉目之间,“忘归,我可以信任你吗?”

忘归有些惊讶,不知dào

萧忆罗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屈膝跪下,垂首道:“刀山火海,单凭湘夫人差遣。”

“忘归、千面郎君、桑云重、青龙,你有太多的身份,我怕你有一天突然迷惑了,不知dào

该用什么身份来处世,那该如何是好?”萧忆罗说着向前一步,温柔无比地扶起忘归。

她身上的香气很浓,是令人心醉神迷的味道,忘归嗅着这香气,觉得自己如入云雾中一般飘然。他大着胆子直视着眼前这位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她唇角的笑意、滑腻的手指以及身上的香味刺激的忘归身体里的猛兽几乎要咆哮起来。

忘归微微眯起双眼,觉得整个口腔和嗓子都变得干涩起来,他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或者说他知dào

该如何反应,却只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罢了。

“我知dào

我可以信任你。”萧忆罗看着忘归满脸迷醉的表情,满yì

地点点头。

“属下自然是夫人的人,绝无二心。”忘归将右手覆在左胸膛之上,无比郑重道。

“我知dào

,你今日送来的消息就可以证明。”

“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朱雀说的那个雪婆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如此厉害?清平侯竟派她一个人就截杀几路回京的将军吗?他们本人不仅都是高手,身边更是护卫如云,这可能吗?”萧忆罗说着又皱起了眉。

“雪婆的名号听过的人很少,她虽然叫雪婆,但真zhèng

是男是女都没人知晓。甚至有人传言雪婆是一个杀手组织的代号。但雪婆的要价极高,杀人都很挑剔,一般人也请不动。不过属下可以肯定,只要雪婆接下了密杀令,从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这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萧忆罗的眉头愈皱愈紧,悠悠然叹了口气道:“最近的坏消息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第二三二章 自愿顶罪

“怎么是你们?”

刘兰荪略抬抬眼皮,见到面前站着的是慕云庭和薛灵妩便有几分惊讶,本欲站起身,却又坐了下去。

“你倒是很适应。”慕云庭见刘兰荪坐在一地稻草上却放佛居豪室一般的气派,心中对他的淡然倒生出几分赞赏来。

“当年越王一国之君,不是一样卧薪柴,尝苦胆?我这里还有挺厚的一层稻草,也算是不错了。”刘兰荪笑着道,他看向慕云庭身后的薛灵妩,那小姑娘皱着眉头似乎很是可怜自己一般。

“越王卧薪尝胆是为了有朝一日重登帝位,你以越王自喻,该不是有鱼跃龙门的野心吧?”慕云庭突然变了脸色,厉声道。

刘兰荪见慕云庭这般敏感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慕大人京中来,对这王字自然是看得格外重些。你放心,我现在自顾不暇,哪有那样的野心。方才的话不过是自嘲一下,慕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慕云庭方才说完那句话,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甚至有些可笑。刘兰荪不过是个彩戏师,同那王权之争自是毫无关系的。

“大叔有个衙役说你是要找知县出首吗?”薛灵妩见两个人说来说去还没到正题,便着急道。

“是。”

“为什么?”

“为什么?薛姑娘没见过犯人认罪吗?竟这么惊讶?”

刘兰荪和善地看着薛灵妩,想着若是早遇上这小姑娘几年,也许自己的衣钵就有传人了。

“可是你又不是犯人。”薛灵妩见刘兰荪竟笑了起来,便生了气。

“我不是犯人,那我在这里做什么?再说了百草堂的火也确实是我放的。”

“我知dào

你想认的肯定不是这个,你不会又想替那个嵇瑶迦担下那罪过吧?”薛灵妩很是郁闷,怎么她认识的都是些牙尖嘴利的,就连温厚稳重的刘兰荪说起话来都是这么噎人。

“我没有想替谁担当,沈家的几条人命确实是我犯下的,跟任何人无关。也不会替任何人胡乱挡罪,姑娘多虑了。”刘兰荪语调坚定,似是已经思虑很久了。

“可是这些人不是你杀的啊?”

“姑娘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世间许多事的因果都很玄妙呐。”刘兰荪依旧不为所动,淡然道。

“哪那么多废话。”薛灵妩不满地咕哝,若不是隔着牢门,薛灵妩真想冲进去狠狠揍刘兰荪一顿,看看他变成个乌眼青之后还能不能如此好脾气。

“年轻真是好啊,可以义愤填膺。伸张正义。”刘兰荪的手掌一翻。手心里竟燃起一蓬明亮的火焰来。“像这火一样。明亮的让人心里暖哄哄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些,这火太大了,容易把自己烧成灰。”

“心热烧成灰也比你心如死灰强,你的人生就只有嵇瑶迦一个人吗?你就不为自己考lǜ

争取一下吗?你替她做的够多了。可你看她是怎么对你的?为了这样一个人,你竟还要替她去死吗?你就不怕她变本加厉,继xù

害人?”薛灵妩激动道。

“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不会再害人了。”刘兰荪转过脸看着不远处牢房里关着的沈志章兄弟俩,解释道。

薛灵妩跟着刘兰荪的目光看过去,沈志章同自己上次见到时很不一样,他见薛灵妩看他,并没有表露出丝毫认识的意思,一双本就不大的三角眼睛此刻竟有些痴痴呆呆的。看了薛灵妩一会儿又将眼睛转向地上的稻草,抠抠索索地想在里面找蛐蛐儿。就连一向精明的沈弥章此刻看起来也是糊糊涂涂的。

“你把他们两个怎么了?”薛灵妩立kè

觉察出不对劲儿,忙问。

“被催眠了。”慕云庭沉声接话,方才他一进来时就看出来了,也有些猜到了刘兰荪的意图。没想到这个彩戏师也是个催眠高手。

“慕大人好眼力。他们现在一个以为自己是个偷鸡贼王五。一个以为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孙六。跟沈家再没有任何瓜葛。沈弥章没什么大恶,关上一段时日你们就把他放了吧。沈志章……他毕竟杀了那个叫禇嫣的丫头,让他做个大盗偿命也不为过。你们给他个痛快吧,这件事也是我的错。”

“你以为自己是谁?竟在这里支使起我们来了?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yīng

你吗?”薛灵妩听了刘兰荪的话更是火大,心里却还是难过,刘兰荪这话说的很是恳切,竟像是遗言一般。

“我知dào

姑娘心善,会答yīng

我的。”

“不要说的你什么都知dào

似的。”

“薛姑娘你可知dào

,其实这彩戏不过都是唬人的东西,这戏法儿变得精妙,除了手法之外,还要会看人心。要看穿对方想要什么,想看什么,自然就是一个受欢迎的彩戏师了。”

“我可不知dào

自己想要什么,我只知dào

你被猪油蒙了心,才会一心想死罢了。”薛灵妩最怕人跟她说这种玄玄妙妙又意味深长的话,她脑子直,最烦这种。

“你有喜欢的人吗?”刘兰荪突然转了话题,没头没脑地问。

“我……”薛灵妩顿时涨红了脸,一双妙目溜向慕云庭,发xiàn

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忙羞得收回了眼睛,牢牢看定自己的鞋尖儿,打定主意不再抬头。

“你若有,以后便会明白我今日做的一切。也会知dào

我做的这些其实并不算什么。”

“她若喜欢你,那绝不会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薛灵妩嘟哝着反驳,她还是替刘兰荪不值。

“这同她无关,喜欢一个人本就是自己的事。她若喜欢你,自然最好,但两情相悦却是难的很。情之所发若只是为了两情相悦,那这世间只怕没有多少喜欢之情了。”

“可是对方不喜欢你,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慕云庭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对自己痴心一片的邵云浓,竟插嘴讨论起这少女话题来。

“公子如果喜欢吃包子,喜欢到发狂,包子喜不喜欢你还重yào

吗?”刘兰荪玩笑道。“这比喻虽然牵强,但却也很有道理。不然我真不知dào

该如何安慰自己。”

薛灵妩虽然知dào

这个时候不该笑,但还是忍不住,难为刘兰荪竟把嵇瑶迦比成了包子。今天的他似乎很是放松,像是一个相识已久的长辈一样,真诚恳切地同薛灵妩谈起了自己的感情。

第二三三章 你会如何

如果你也有一个真心喜欢的人的话,如果能为她做些什么,即便是去死,那也是件很幸福的事。这天底下最折磨人的事就莫过于看着喜欢的人遭遇苦难,而你却无能为力。能喜欢,总归是好的,能付出,自然是更好的,总比连付出的机会都没有要好的多。

“即便她是那样的一个人?完全不值得你如此?”薛灵妩看到刘兰荪的脸上竟满是快乐,觉得他一定是疯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或者你还没有遇到那个让你这么做的人。这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是一件愿不愿意的事情罢了。”刘兰荪的唇是勾起了笑意,但说话的口吻依旧是淡,是那种疯狂的在意之后始终无果,终于有些疲倦的淡然。

“可是……”薛灵妩望着刘兰荪的眼睛,急迫地问,“可是你始终是不甘心的吧?不甘心默默地付出?”她似乎很想证明刘兰荪并非他所表现的那般痴情,别无所求。

“不,我做这一切非常的心甘情愿,芷秋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从爱上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dào

自己不会得到她。但能有几年的相处时光,能曾经将她拥入怀中,我已经很知足了。”

薛灵妩摇摇头,她还远不到刘兰荪的境界,他说的自己似乎有些懂,但却又觉得一份感情,永远得不到对方的呼应,永远只有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那就像是溪流河川找不到大海的归宿一般,永远独自漂泊,终将干涸。这并不美好和高尚,反而让薛灵妩觉得格外悲惨。

慕云庭站在薛灵妩身侧,倒是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刘兰荪说得他倒是很有感触,魔铃的脸偷偷跃入了他的脑海,上次忘归来这里时还提到了她。即便是知dào

了自己已经将她完全遗忘,甚至已经娶了薛灵妩。但魔铃却仍对他念念不忘。不,不止是念念不忘,似乎较之以前更是刻骨铭心了。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这是魔铃让忘归带来的一句话,她似乎知dào

他在做什么,但似乎又不知dào

,但她不在乎,她永远都会站在自己这边。

如此想着,慕云庭的心中竟生出几分暖意,以前他是不在乎的。但看到刘兰荪如此。他似乎才真zhèng

感受到了单恋的强dà

和苦楚。才知dào

自己是多么幸运。

“慕大哥,你在想什么?”

薛灵妩的声音突然挤入慕云庭的大脑,魔铃邵云浓的脸庞立kè

如泡影一般飘散。看着薛灵妩那双澄明干净的眼睛,慕云庭顿时生出几分羞愧来。好像是被薛灵妩捉到了奸情一般。

“没……没什么。”慕云庭忙掩饰自己的窘迫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只是想走了。”薛灵妩见慕云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没有怎么在意,最近发生的事一桩接着一桩,让人应接不暇,偶尔走走神倒是可以放松一会儿。

“你不同他讲了?”慕云庭有几分诧异,他以为薛灵妩还有许多话同刘兰荪说。

薛灵妩摇摇头,她本以为今日见到刘兰荪会另有一番气象,但没想到他竟还是这副糊涂样子,倒让薛灵妩生出几分失望来。这世间多少人。想活都还活不下来,他却放着大好的生机不要,亲手将自己推入那万劫不复之中。这个人已经痴了,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薛灵妩觉得这世间,最值得珍惜的莫过于性命。只要活着,才什么都会有。死了,除了一抔飞灰,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他自己想这么做,又岂是你我能够阻拦的?随他折腾去吧,我只是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彩戏师了。我也一向看不起那些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薛灵妩板着脸,眼睛冷漠起来。

慕云庭点点头,刘兰荪的死活本就是他不关心的,他只是有些诧异薛灵妩此刻的镇定和淡然,她的眼神同往日里很不一样,不止是笑意隐去了而已,慕云庭竟觉得她的周身透出一股寒意来。此时的她不再像一个初涉世事的十多岁少女,而更像是一个已经饱经沧桑看透冷暖的苦心人一样。同样的一个人,给人的感觉怎么可以差别如此大?慕云庭觉得薛灵妩竟越来越神mì

起来。同她接触的越深,这种感觉就会越强烈。

“真不知dào

嵇瑶迦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的运气竟然是这般好。”出了牢房,盯着夜空的银色美月,薛灵妩突然悻悻道。

慕云庭侧身看着她,柔软的月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眼底又荡起几分慷慨正气来,看着比刚才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像是他初相识的薛灵妩了。

“也许不是她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而是要下辈子再还此生欠下的债了。”慕云庭安慰薛灵妩道。

“我才不信什么下辈子的报应,那阴司天界掌管命数的人都是些糊涂蛋,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人活着的,只有这辈子!该享福的偏偏命苦,该受罪的却得yì

的很。等到下辈子,这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再有什么业果报应,又有什么意思?”薛灵妩撅起嘴,双手叉腰,似乎要立kè

同那些执掌人命运数的神仙们好好辩论一番似的。

“好了,这里的事也算有了了结,剩下的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每个人的路都是他们自己选的,至于未来会怎样,还很不好说。”慕云庭望着不远处的一朵乌云,觉得等嵇瑶迦的最后一丝价值榨干之后,自己应该会亲手了结她的性命,免得薛灵妩一直对无法处置她这件事耿耿于怀。

“慕大哥,如果有一天你发xiàn

了我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凶手,你会怎么做?你会像刘兰荪一样,替我掩盖,甚至替我承担吗?还是……”薛灵妩垂下眼睛,抿了抿嘴唇,下面的话似乎残忍到无法说出口似的敛住了声息。

“还是会抓你,送你上刑台?”慕云庭知dào

薛灵妩要问的是什么,便接着她的话说了出来。

“是,你会怎么做?”薛灵妩鼓起勇气,仰起脸来,眼睛直直望入慕云庭眼中,寻找着他眼瞳中的那个小小的自己。她似乎知dào

答案是什么,但却不知dào

自己得知了这个答案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ps:

被论文和找工作折磨的死去活来之后,我滚回来了,可惜论文还是要继xù

改,工作还是要继xù

找。正所谓论文虐我千百遍,我待论文如初恋!

第二三四章 二度亲密

“我想我会亲手抓你。”慕云庭毫不迟疑地肯定道。

“抓了我,然后就看着我被杀头吗?”薛灵妩笑了,这个答案他说出口时并不难接受。

“不,如果你真的犯了死罪,或许我会在送你坐牢之前就杀了你,免得你受苦。”慕云庭的话很是残忍,但语调却温柔如月色一般。

薛灵妩听了这话竟然笑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放佛慕云庭刚同她说了句这世间最美的情话一般。

“你竟还笑得出来?我以为你听到这样的话要么会失望难过,要么会破口大骂了。”慕云庭疑惑地问,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面前这个小姑娘了。

“我为什么要失望难过,又为什么要破口大骂?”薛灵妩饶有兴致地问,“我杀了人,要填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是一个捕快,抓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还希望你不要杀了我,让我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慢慢付出代价。”

“我以为这世间的女子都希望男人去为她赴汤蹈火,况且你还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娘子,我不仅不维护你,还要亲手抓你,你不觉得我很绝情,而且忘恩负义吗?”慕云庭问。

薛灵妩摇摇头,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撇撇嘴道:“这世间的女子是希望男人会为她赴汤蹈火,我也赞成,但如果是对的事,自然可以。但若是错的,就像嵇瑶迦做的事,错得如此离谱的时候,还是不要再如此盲目的好。”

“你倒很世故老辣似的。”慕云庭忍不住戳了一下薛灵妩的脑门,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妻子佯装起大人说起这些身后感情世故来,倒可爱的紧。

“我不是小孩子了!”薛灵妩不忿道,“如果以后你做了坏事,我也会毫不留情的,否则这世间的法则就白白制定了。”

“你真不应该到六扇门来当什么捕快,应该去刑部坐堂审案子才对,到时候一定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慕云庭笑着赞叹。

“我才不要当什么坐堂的昏聩大老爷,当捕快多好,只要我们把案子破了,抓对了人,审案还不是套律条的事?”说起审案的老爷们,薛灵妩就颇为不服,看来那个江大人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看来我们两个人倒是追求相同,拼命要维护法纪。”

“那是,那是,我娘说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薛灵妩得yì

道。可这话说出口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一家人”这三个字可是亲切稠密的紧。薛灵妩觑着慕云庭的脸。不知dào

他听了这话会怎么想。

慕云庭倒不像薛灵妩这种小女子会害羞,但听了这句话心里还是热乎乎的,一家人,他似乎还从未有过真zhèng

的家人。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慕云庭见薛灵妩欲言又止。忙问。

“只是你还是不要抓到我就很快把我结果了,这岂不是滥用私刑?再说了,多活几天是几天了。我也不想死在你的手里。”薛灵妩极认真道,就像慕云庭即刻就要抓了她去伏法一样。

慕云庭看着薛灵妩扑闪如蝶的眼睛和粉嫩的脸颊,心中顿生无限怜惜,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爱意,一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眼前这个可爱的人儿揽入怀中。

“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的。你不会是坏人。我也不必去抓你不是吗?”慕云庭在薛灵妩耳边轻声道。

薛灵妩伏在慕云庭的胸膛上,微微阖起了眼睛。慕云庭比她高出许多,身材又挺拔的很,薛灵妩靠着很是舒服,也很有安全感。如果此刻她贴在他胸膛的左耳能听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就好了。薛灵妩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慕云庭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

慕云庭环着怀中娇小的人儿,仔细地看着她颀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的一小片阴影,像把毛绒绒的团扇一般,撩拨的他深处的某种神经既紧绷,又有些痒痒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还是会杀了你,然后再陪你一起死去。你虽然渴望活着,但有的时候活着才是一种折磨。”慕云庭将薛灵妩揽得更紧,在心里默默道,“当然,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我也希望能结果我性命的会是你。”

风,此刻很配合地缓了下来,不再像前几日刀子一般的辛辣,吹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四周很静,夜色越来越浓,似乎连树都沉睡了下去。这样的气氛让慕云庭和薛灵妩两个人都很是放松,久违的放松,似乎尘世的一切烦扰都暂时睡下,只有这宁静安谐。

“灵妩?”慕云庭轻声道。

“嗯?”薛灵妩抬起头,有些迷惑地看着慕云庭,不知dào

他为什么要打破这么让人舒服的宁静唤自己。方才那感觉让她都有几分醉酒一般的睡意了。

慕云庭垂下眼睛,迎上薛灵妩略有些困倦迷蒙的目光,惊讶地发xiàn

天上的星星此刻都倒映在她的双眼中争相闪耀生辉。于是,条件反射一般地,他想也没想便埋首吻上了她的唇。

这是两个人第二次亲吻,慕云庭自然是驾轻熟路,一只手捧着薛灵妩柔滑的侧脸,另一只则紧紧揽住了对方只堪盈盈一握地纤腰。但他的唇舌似乎有些急切,才刚触到薛灵妩花瓣一般柔软的嘴唇,还不及留恋痴缠,便迫不及待地突pò

了那柔软的障碍,去寻找他最喜爱的那尾活泼的小鱼。捕捉到那分俏皮温暖之后,慕云庭的呼吸也跟着急迫了起来,似乎像一只贪嘴的小兽,迫切地想将眼前的猎物吞掉一般。

薛灵妩比之上次是淡定了不少,她记住了慕云庭的教导,这次很乖巧地及时环住了他的脖子,并配合地踮起了足尖儿,让这个亲吻更加和谐甜蜜。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吻似乎更亲厚、绵密了许多,当然也更自然。她不知dào

为什么会发生这个吻,但却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很是天时地利人和。

第二三五章 “捉奸”在房

慕云庭将薛灵妩紧紧拥在怀中,双唇相接,四臂交缠,心中的喜悦自然也是满溢而出。他也不知dào

自己为何会如此贪恋薛灵妩的吻,是因为喜欢?还是只是单纯的欲望驱使?他不知dào

,他只觉得从那柔软温暖的唇舌间,能够汲取的除了无尽的甜蜜之外,还有绵绵不绝的,令他兴奋到颤抖的生之气息。这股气息似乎是从怀中人的身体发出,逐而扩散到他的身体周遭,让他充满力量,这也是他喜悦的来源。

“啊!”寂静的夜突然被划破,一声女子的短促惊呼响起。薛灵妩忙别过脸,离开了慕云庭的怀抱。慕云庭的警惕本能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一把将薛灵妩揽回怀中,还想继xù



“别,似乎是九缨。”薛灵妩挣脱了他,有些担忧道。

慕云庭在心里暗骂一句,但还是快速行动,拉着薛灵妩往九缨的房间去。

“谁?”还未及到九缨的房间,慕云庭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走廊转角,忙低声喝问。

“楚风,是你吗?方才是九缨吗?”薛灵妩看清楚那人影,忙问。

“不必去了,她没事。”楚风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像鼻塞一般,有些含糊,又有些尴尬。

“怎么了?”薛灵妩又往前几步,看清楚了暗处楚风的脸。她惊讶地看到两行晶莹地泪痕正挂在他圆圆的脸上,看起来像是个弄丢了糖果的委屈孩童。

“九儿她好得很,薛姑娘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有大师兄照顾,照顾着。”楚风说着笑了起来,但那笑意很是酸涩,像一个巨大的伤口一样撕扯开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明白?是琉灵修在九缨房中吗?这么晚了,他在九缨房中做什么?”薛灵妩更是诧异。

楚风没理会薛灵妩的问题,自顾自呵呵傻笑着竟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我也没明白。没明白,大师兄说的对,这世间值得信赖的只有酒,只有酒而已。”

“喂,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好的很,你好吗?”楚风转过脸丢下一句便又晃悠着往前走。

看楚风有些痴痴傻傻的,薛灵妩有些不放心,但她更担心九缨那里,还是决定先放他走。去九缨房里看看再说。

九缨房中的灯依旧安稳的燃着。窗棱上投出她娇小玲珑的身影来。薛灵妩看着一切正常。便放慢了过去的脚步。靠近房门时,那里面传来的男声让她很是惊讶。

“幸好有你在,否则我可是要一个人默默忍受了。”

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薛灵妩愣了一下。那是琉灵修的声音,清亮温柔的,带着三分戏谑,不是他又会是谁?他为什么会在九缨的房中?尤其是现在已经是深夜。

“灵修哥哥说哪里的话,我们这么熟,不必客气。”九缨甜甜的嗓子听的薛灵妩都一阵起腻。怪不得方才楚风那种表情出来,一定是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在同琉灵修打情骂俏。这个家伙也真是的,大半夜的,竟跑到人家姑娘的房中来了。实在是无耻!

“灵修哥哥。你还是把衣服脱了,这样才好。”九缨又开了口。

“什么?脱衣裳?”薛灵妩的眉毛险些飞了起来,若不是有慕云庭拉着,只怕她已经要站起身来冲进去捉奸了。

“这是别人的事,你着忙什么?”慕云庭低声不满道。

“自然是伸张正义了!”薛灵妩压着嗓子嘶嘶道。

“男欢女爱是世间常事。你懂什么!”慕云庭白了薛灵妩一眼,指了指窗棱。

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此刻站了起来,不用问,肯定是琉灵修,这影子站起身来利落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薛灵妩一看到这个场景,拳头攥的几乎要出血,她也不知dào

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是因为九缨?楚风?还是为她自己?

“你这次可要轻一点。”琉灵修低声道,他的嗓子略有些沙哑和颤抖,听起来很不正常。

“你放心吧,绝对比上次舒服一些。”九缨接话。

“这……这……”薛灵妩还是想冲进去,可无奈手臂被慕云庭死死攥住,动弹不得。

慕云庭听了方才九缨和琉灵修那颇为露骨的对话也有些面红耳赤,但看着窗纸上正宽衣解带的琉灵修,他的唇角还是泛起一抹得yì

的笑,没想到今日竟有这么一出精彩的戏看。他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小的洞,然后不顾薛灵妩的反抗,将她的脑袋按在了那小洞前。这可是一箭双雕,不仅可以让薛灵妩知dào

琉灵修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卑鄙小人,从此和他一刀两断,更是能给这不开窍的小丫头上一堂生动鲜活的夫妻实践课,免得到时候要自己费力教导,或许还会被她骂是变态。

“怎么样?现在终于知dào

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慕云庭见薛灵妩死死盯着那个小洞,整个身子都僵直了,很是满yì



薛灵妩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她迅速站起身,看向慕云庭的眼中已经汪满了泪水。慕云庭自然是惊讶万分,不知dào

薛灵妩这眼泪是因何而起。这一瞬间,慕云庭突然觉得有些害pà

,他害pà

薛灵妩的眼泪是为房中的那个人才流下来的。

“我们进去。”薛灵妩简短道。

“可是……你等一下!”慕云庭还想去阻拦,可薛灵妩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奔向门口,并大力推开了房门。

屋中的两个人自然是吓了一跳,琉灵修看清来人是薛灵妩之后,忙想掩住衣襟,但却被九缨按住了手。

“不要打扰它们,循环一住,可能会有危险!”九缨皱着眉头严肃道。

薛灵妩望着琉灵修袒露在外的胸膛,惊讶地捂起了嘴巴。全身控zhì

不住地颤抖起来。跟着薛灵妩进来的慕云庭也被眼前看到的景象吓住了,他同薛灵妩一样,怔怔地站着,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

“哟,都来了?是来约我吃宵夜吗?”琉灵修扬起苍白的嘴唇,挣扎地想缓解缓解屋中紧张尴尬的气氛。

第二三六章 有伤在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样?”薛灵妩忍着胃中的翻腾,向前走了一步。眼前的一切真实却又无比的虚幻,薛灵妩都觉得自己是不小心失足跌入了一场噩梦。

不断跃动的烛光之下,琉灵修的胸膛上爬满了小小的软体小虫,像是血蛭,但花纹却有不同。这些小虫子挤在他的心肺周围,不断地蠕动着身体,不停地从他身上吸食鲜血。琉灵修的皮肤偏白净一路,他那本该泛起牙白色的胸膛此刻竟笼着一团黑沉沉的病气,像陈年的墨一般,缠绵流转,浓的化都化不开。

是中毒了吗?薛灵妩也听说过有人在中毒之后会用血蛭吸出身上的毒血,可她盯着看了半晌,觉出不对来,那些小虫子虽然不断地拱动身躯,但却是越缩越小,不一会儿竟干瘪下去,像一片枯叶一般从琉灵修的胸膛前跌落。九缨见状便立kè

补新的虫子上去,新的虫子贴上琉灵修的皮肤时,薛灵妩都能听到清晰的牙齿咬上皮肤的喀嚓声。此时琉灵修都会微微皱一下眉,一只就如此痛,他现在身上只怕不下十数只,九缨还在不断地添换新的上去,一定是疼痛难当的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灵妩见琉灵修不开口,又问道。她的嗓子此时堵得厉害,声音像伤风后鼻塞一般。薛灵妩心里自然是难过的,她还生气琉灵修不肯用御剑术带他们去商陆城,可谁知他竟真的受了如此重的伤。

“没关系,一点小伤罢了。”琉灵修大大咧咧道,“很快就会好的。等我好了,法术应该也会恢复,就能再用御剑术带你去商陆了,只是这段时间,怕是不能保护你了。”琉灵修说着话,不自觉地往薛灵妩的方向迈了几步,待看清楚她眼中闪烁而出的泪花时。更是忍不住抬起双臂想将她揽入怀中。

薛灵妩看着琉灵修的手臂,咬着嘴唇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有些害pà

,不知dào

是怕琉灵修散开的衣襟里袒露出的血蛭,还是害pà

他温暖的怀抱。

琉灵修看出了薛灵妩的躲避,唇角的笑意如同颧骨刚泛起的一丝血色一般瞬间褪去,眉毛哀伤地垂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慌张起来。挓挲着双手不知dào

该怎么办,接着盯着自己爬满血蛭的胸膛,自嘲地笑笑。

“这些东西不适合你。还是不要传染给你了。”

慕云庭自然也注意到了琉灵修方才的意图。但这一回他没有生气。看着对方苍白瘦削的脸颊,慕云庭的心中竟生出几丝钦佩之情。虽然他看不出琉灵修到底伤到多重,但看九缨的神色起码也是危及性命的重。他还能这般谈笑自若,也真是够能忍。察觉到自己心中的这丝情感之后。慕云庭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钦佩的,重伤自己不知dào

都受过多少次了,连死亡都经lì

了。只是琉灵修的武功他自是见识过的,绝对是高手中的翘楚,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九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薛灵妩见琉灵修并不正面回答她,便转向九缨。又问。

“是蛊虫,很厉害的蛊虫,厉害到我都从未见过。”九缨皱着眉头道。

“九缨,你不要夸张了。不过是条不听话的小虫子罢了。”琉灵修忙打断九缨道。

“灵修哥哥!”九缨也有些生气,不知dào

琉灵修在瞒什么。还是说他在意的只有薛灵妩的感受。怕她难过,怕她伤心,所以不愿讲。可薛灵妩明明心中只有慕云庭不是吗?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薛灵妩听到自己的声音,却觉得陌生虚幻的可怕,放佛这句话是从旁人口中问出的一般。连九缨都从未见过的蛊虫,那是什么意思?会……会死吗?

“这就是你法术尽失的原因吗?你到底是被谁伤了?”薛灵妩接着问,心中的疑惑和震惊无法表达。“你疯了吗?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同你师尊回去?”

琉灵修听了这话依旧是好脾气地笑着,几分戏谑地望着薛灵妩汪满眼泪的眼睛,目光闪闪。明明已经疼得眉毛柠在一处,却又偏偏在唇角泛起一抹浓郁笑容。

他冲薛灵妩眨眨眼睛,佯装沮丧的口吻道:“哎呀,被发xiàn

了,还想着一直默默忍受,做一个情操高尚的人呐。”

薛灵妩白皙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睫毛雀鸟一般忽闪几下,纤细晶莹的泪珠滚出,绕过她红润的脸颊,盈满了腮旁的梨涡。像一汪引自天庭的泉一般。琉灵修心里默默叹息一声,多想将这一泉据为己有。

“你会死吗?”薛灵妩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

你会死吗?

我会死吗?

会又怎样?

不会又怎样?

我若死了,

你可愿为我伤心难过?

莫不要坟前一杯清酒便将我忘了吧?

琉灵修眉毛牵起,不管你舍不舍得我死,我都是舍不得让自己死去的,我还要守着你。

“你放心,我命大的很,死不了。”琉灵修丝毫不顾九缨瞪向他的眼睛,无比随意地将身上的蛊虫一条条拨下,忍着五脏的剧烈痛楚重新束好衣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催促大家都散了回去睡觉。

薛灵妩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却完全不知dào

要说什么才好。她现在生气极了,却是生自己的气。琉灵修身上有如此重的伤,她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喂!你不要这么一副楚楚模样,害得我要心疼了。”琉灵修悄声而迅速地在薛灵妩身边道。他如此低声倒不是在意慕云庭听到这么话,只是觉得这般亲切的话自然是要偷偷说给对方听的。

薛灵妩终于笑了起来,琉灵修一直瞒着自己就是不希望自己担心,若此时继xù

哭哭啼啼的,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

“你要是还不睡,我可就不奉陪了。你知dào

,睡觉是疗伤的最好办法。”琉灵修见薛灵妩的眼尾终于扬起,很是满yì

,点点头,转身要走。

“这个……给你。”薛灵妩追上几个,将一个细滑柔软的东西塞在了琉灵修的手心,不及对方看清楚是什么,她便掩着脸匆匆夺门而出。慕云庭自然也是跟着走了,九缨觉得琉灵修已不用自己再治伤,便也悄然离开。

第二三七章 薛姓之祸

琉灵修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将手里的东西紧紧握起,生怕失了一般。那东西柔软的紧,还有一些暖暖的丝滑,但琉灵修却觉得一片冰凉,这感觉来自薛灵妩的手。方才薛灵妩的指尖触到了他的手心,只那么一瞬间,像一片雪花轻盈落下一般。她的手竟是那么的凉。

琉灵修摊开手,手中是薛灵妩常戴着的一只小绣囊,石青色,结着杏黄的缨络,浑身散满花瓣,像一只小动物一般正蜷缩在他的掌心。琉灵修解开绣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嵇龄迦的那只玉弥勒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薛灵妩竟舍得把这个送给自己。

琉灵修将这块玉丢入一旁的茶杯中,等那淡青色盈满杯体时,他将玉佛捞出,将茶一气饮干。

温热的茶液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满是回忆的味道。琉灵修晃晃茶杯,他还记得第一次拍开青山贯雪的泥封时,那立kè

便盈满大殿的醉人香气,一眨眼已经是许多年过去了。还能再尝到这味道,是他的福气,只是有的人却再也喝不到了。

桌上的烛花猛然爆开,倒吓了琉灵修一跳,他缓过神来后将那小小的绣囊小心翼翼地揣入衣襟之中,安置妥当后还又将手覆上拍了几下才转身倒在床上,任由那玉酒石躺在杯中,他只翻了个身,便沉沉睡去。即便是累极了进入梦乡,他的手还始终扣在胸口放置的绣囊之上,似乎怕有人夜半给他偷了去一般。

……………………………………

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薛灵妩同慕云庭都没有开口同对方说一个字,薛灵妩是尚在震惊难过,而慕云庭本就是个话少的,此刻更是不愿同薛灵妩谈起自己情敌的伤势。

“等等,屋中有人。”薛灵妩正准bèi

抬手推门,却被慕云庭一把抓住,挡在了自己身后。

“什么?”薛灵妩有些惊讶。越过慕云庭的肩头,她的房间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我先进去。”慕云庭压低嗓子道。

“不必害pà

,是我。”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房中传出,眨眼的功夫房中便是一片明亮,“我自己晚上能看见,倒忘了把灯点起来,吓了你一跳吧?”

碧胭言笑晏晏,款款开门而出。

“你怎么来了?!”薛灵妩惊喜万分,冲上去牵起碧胭的手雀跃道。

“我自然是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啊。”碧胭伸手点了点薛灵妩的脑门。用无比宠溺的口吻道:“你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薛灵妩撇撇嘴。似乎很是不满碧胭的说教,晃着脑袋往房中张望,“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就数落我,我娘呢?她是不是和你一起来了?”

“没有。就我一个人。”

“这样啊。”薛灵妩的眼皮垂下,自然是有几分失望。碧胭看着她黯然的眼神,险些要脱口让她跟自己回去了。

薛云容最近的身体是一日弱似一日,她剩下的时限本就不多,为了付薛灵妩这几次的花销更是要写不知dào

多少封柩冥书。碧胭劝她不要如此拼命,可她却只是笑笑道:“你也知dào

灵妩那孩子,玩心那么大,我怕她以后真的不想做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柩冥师。我若不趁着现在多存些银子,只怕我走了之后。薛家就真的要败了。”

“她不做柩冥师做什么?捕快吗?柩冥师可是薛家女子的宿命啊!”碧胭反驳。

“宿命吗?是枷锁才对吧?我总觉得灵妩这孩子与众不同,也许从她开始就要打破这枷锁了。”薛云容依旧笑着,手中的笔却不停。锋利的刀刃再次划破她晶莹胜雪的肌肤,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随意地将手里的狼毫在那血液中饱蘸两下。继xù

手中的书信。

“你有想过这后果吗?薛家其他的人要怎么办?”

“我就是因为想太多后果,所以才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娘,外祖母,外曾祖母,她们都是因为想太多的后果,所以才将薛家的女儿一辈接一辈地推入火坑之中。我不想灵妩也向我一样,我不能改变自己的人生,但我想改变她的。相公也是这么说,他不在乎为了自己的女儿,再死一次。”

说这话时,薛云容依旧没有抬头,碧胭望着她单薄纤弱的侧影,心中是万分的钦佩。如果她能像薛云容一般有这种勇气,只怕现在也不必站在此处。

“再说,她喜欢做捕快没有什么不好,也算是替她爹爹完成理想了。”说起楚松桥,薛云容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抹少女一般的羞赧来,碧胭看在眼里觉得很是羡慕。他们两人的感情实在是好极。

“只是这不像是你做的事,薛家还有这么多人,你竟都会置之不理。”碧胭轻声道。

“我让孙不肖帮我查了生死簿。”薛云容终于顿了手中的笔,似乎下面要说的话太过重大,她要集中注意力一般。

“你让他帮你查?查查了生死簿?他一个鬼差怎么能看到那种东西?”

薛云容的眼中闪出几分感激来,“我也不知dào

他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知dào

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有一次我同他说起灵妩,说起我不想让他步我的后尘,孙不肖几日后便告sù

了我生死簿上薛家的事。”

“怎么说?”碧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又无法把脑海中的想法说出口。

“辛未年后,济北薛姓再无一人。”薛云容一字一顿道。

“再无一人?再无一人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碧胭惊讶地睁大眼睛,辛未年,辛未年就是今年!

“灭门之祸。”薛云容怔怔地看着腕上的伤口,鲜血正一滴一滴地涌出,她不再用毛笔去蘸,而是任由它们全部滴在桌上铺着的缠枝图案织锦桌布上。那锦织的绵密厚实,血滴刚落上去,便像有无数张小嘴一样,将它们贪婪地尽数吸去,接着便在自己身上绣着的枝杈上开出一朵朵殷红的血花。

第二三八章 教导教导

“我才不信你是想我了。”薛灵妩眨眨眼睛,伸出手来,让小金爬到了自己的手上,游了几下之后便蜷缩在了她的掌心。碧胭白了自己的小蛇一眼,这家伙就是喜欢年轻姑娘的手,绵软细腻。可谁知小金才蜷的舒服了,薛灵妩就扯起它的尾巴,无比无聊似的将它在手指上缠来缠去地耍弄。

“你不要这样,想玩自己养一只去。”碧胭勾勾手指,将小金召回袖子。

“我才不要养这种东西,恶心死了。”薛灵妩搓搓手,不屑道。“喂,你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碧姨对你可是情深意重的很。”碧胭向薛灵妩的方向靠了靠身子,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媚眼如丝,但却是溜向了一旁站着的慕云庭,睫毛翻飞,杏眸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一袭黑色的身影。

慕云庭自然是没有察觉到碧胭电流,他此刻正低头沉思着什么。还是薛灵妩注意到了碧胭的眼神,在她面前猛地一拍手,不满地哼了一声。

“干什么?不要打扰我。”碧胭更是不满。

“喂!你看的可是我相公,口水赶快擦一擦!”薛灵妩把帕子甩给碧胭,低声嘟哝。

“你相公就不能看了?谁规定的?你爹还不是你娘的相公,你还不是天天看?”碧胭丝毫不理会薛灵妩,继xù

目光闪闪的盯着慕云庭,“说实话,他比当时初见到时更加,那个时候死气沉沉的,现在倒多了几分人气。你这丫头真是赚到了。”

“那当然,我这柩冥师的作用不就是要帮zhù

他还阳?还有,哪里是我赚到了?我的质素很差吗?”薛灵妩站起身来,极不服气地叉着腰质问。

“那我来倒是多余的了。”碧胭终于收回了看着慕云庭的眼睛,表情暧昧地盯向了薛灵妩。

“什么多余?”薛灵妩自然是不明白。

“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倒很是了事嘛,这才多久。这一步就跨出去了。看来你娘是多虑了。”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薛灵妩此时一头雾水,追问。

“别装了,碧姨跟你多熟了,来,说一说是谁主动的?”碧胭伸手挠了挠薛灵妩的下巴,一脸色眯眯的表情又转向了慕云庭。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不明白?”

“当然是你们小夫妻俩同房的事啊!”碧胭大着嗓子几乎是将这句话吼了出来。

“咳!”慕云庭比薛灵妩先反应过来,猛烈地咳嗽一声险些让自己再死一次。他愤恨地瞪向碧胭,想让她闭嘴。虽然慕云庭也一直很苦恼要怎么同薛灵妩过渡这件事,但却也不想别人插手。尤其是以这种无比直白的方式。

“那个……我就先走了。今晚你们两个应该很想说说家里的事。”慕云庭无比尴尬地要退出门去。真不知dào

再听下去碧胭会说出什么话来。

“别走啊,我来这儿当然不是来打扰你们夫妻俩的,我随便找棵树缠一夜就好了。这就是身形柔软的好处。”碧胭说着还站起身,从脖颈到脚踝无比流畅地扭动了一个段落。

“不用客气了。没关系。我是不必睡的。”慕云庭忙摆手,还不等碧胭继xù

说话便身形一闪落荒而逃。

“他害羞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碧胭盯着慕云庭消失的地方继xù

泛着花痴。

“恶!”薛灵妩摆了个欲呕的姿势鄙视道,“碧姨你这么喜欢男人为什么自己没嫁人?”

“我嫁人?”碧胭昂起下巴,似乎薛灵妩说了什么极侮辱她的话似的,然后用从脖颈到脚踝地扭动了一个段落。“以碧姨我这样的素质你觉得这天底下有配得上我的男人吗?”

“是!是!是!碧姨你好素质!没有男人能配得上你。”薛灵妩忙竖起大拇指“夸赞”。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解,爹爹和娘待碧姨这般好,为什么却不让她嫁人呢?却要她一直守在薛家,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的住着。

“那倒也不是没有。这身边不就有一个?可惜让你这个小丫头捷足先登了。”碧胭撇撇嘴,觉得命运还真是不公。

“你不要打慕大哥的主意!”薛灵妩想也没想便拍案而起道。

“看你那个样子,你把碧姨当成什么人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呐!”

薛灵妩的脑海里突然冒出琉灵修的脸,想着这两个人倒还真是相像,“碧姨。明日给你介shào

一个比慕大哥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百倍的人怎么样?”

“真的假的?你还能认识这种人?”碧胭瞪着眼睛,很是怀疑。

“那当然,我就是俊男磁石,专门吸引这些个美貌男子。”薛灵妩也跟着碧胭厚颜无耻起来。

碧胭翻了个白眼给薛灵妩,很是不屑,但心里却很是庆幸自己这个时候赶了过来,起码还有很多帅哥看。

“你这次来是准bèi

跟我们多呆几天吗?可是明后日我们就要走了。”薛灵妩晃悠着躺倒在床铺里,也不预留碧胭的位置,摆了一个大字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你往那边一点,也不留些地方给我。”碧胭抗议道。

“你不是可以随便找棵树缠一夜的吗?你去缠啊!干嘛跟我抢床?”薛灵妩嘟哝,但还是乖顺地蹬掉鞋子,往床里挪了挪。

“我这不是还有事要教导你嘛。”碧胭躺倒在薛灵妩身边,极不情愿道。

“教导我?教导我什么?”

“看你相公的面色,我本来以为我白跑一趟了,但看你方才滚在床上的那个姿势,就知dào

是自己想太多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薛灵妩已经快被逼疯了,她这个问题已经问了碧胭三遍了,可她却还是一脸暧昧地盯着自己看,薛灵妩觉得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尤其是在碧胭握起手绢堵在唇边吃吃地笑了起来之后。

“当然是来教导你怎么做一个好娘子了。”碧胭抓着薛灵妩的手腕,柔软的腰身立kè

攀上了薛灵妩的。脸庞离薛灵妩更是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她的头发都垂在了薛灵妩的腮旁,弄得她的脸痒痒的。

第二三九章 达成交易

“你真的愿意帮我?”

“当然。”

“为什么?”

“为什么?”孙不肖有些不耐烦,眼前的女子为何如此爱追问到底?女人可都是这般啰嗦?他现在倒有几分思念薛灵妩了。她虽然也爱追问,但却不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帮别人的,你想要什么?”嵇瑶迦盯着桌上的杯子低声道,她还是不敢抬头看着眼前人,不,他应该不算是人,尤其是在同他独处的时候。

“钱。”孙不肖简洁干脆道。

“钱?就只要钱?”嵇瑶迦有些惊讶,没想到孙不肖要的会如此简单。

“沈夫人富可敌国,所以才会觉得我要的,只是钱。”

嵇瑶迦听了这句话凄然一笑,眼底泛起一丝凄凉,“我这样问是因为害pà

你会向我要别的,我有的也,只是钱。”

孙不肖看着眼前这个垂着脸的美艳女子,突然觉得她似乎有许多无法言说的苦楚一般。

人啊,你本是自己生活的主宰,又何必将自己弄到如此苦不堪言的境地。

“那这事就很好办了,你有钱却有求于我,而我却又恰恰缺钱,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容易达成的生意了。”孙不肖拍拍手,似乎有些愉快。

“你觉得这是生意?这可事关两条人命。”嵇瑶迦看到孙不肖脸上轻松的眼神,觉得分外残酷。

“沈夫人不当这是生意,难道还觉得是救人一命的慈悲之事吗?我可不觉得。”孙不肖冷冷道,“你也不必觉得不忍,你想救回你妹妹的命,自然要一个同龄少女来填命。你若不想现在放qì

也是可以的。”

“不!”嵇瑶迦立kè

拒绝,连她自己都有些奇怪,人,她不是没杀过,但不知dào

为什么方才想到要用另一个少女的性命来换嵇龄迦的,心里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沈夫人既然如此坚决就不必浪费时间了。代替令妹的人家我已经找好了,到时你只要封五百两银子到那家行。”

“五百两?”嵇瑶迦瞪大了眼睛。

“沈夫人是嫌多?这是比买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多一些,不,是多了几十倍了。我也是看那家实在贫苦,所以才多要些。沈夫人应该不会介yì

吧。”

“不,不,我不是嫌多,我只是觉得一条人命就值五百两?她爹娘竟这样狠心吗?”

“为五百两或者为五千万两去害死一个人,性质都一样,没什么差别。”

嵇瑶迦自然是听出了孙不肖的揶揄。但对他的厌恶却又减退了几分。他倒像是一面镜子。将自己心中的一切丑恶都照得明明白白。

“是啊,没什么差别。只是这件事薛姑娘不同意可以吗?”

“她不会同意的,但这无所谓,不必经过她就是了。”

“好。”嵇瑶迦听出了孙不肖语气中的冷淡。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起身从身后的梳妆台那拿起一只精致的小银匣放到面前的桌上,又轻轻地推到孙不肖的面前。

孙不肖用指尖将那盒盖挑开,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他满yì

地点点头又顺手将那盖子合上,嵇瑶迦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那盒子便又隐没在了他的衣袖间。她望着孙不肖,似乎还期待他说些什么,但后者却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那个……我妹妹的记忆……”

“放心吧她只会记得自己是嵇家的孩子。至于你,她会忘的一干二净。”

“多谢。”嵇瑶迦微微颔首款款道。她的声音略有几分低沉沙哑,只两个字也是分外好听。

“你钱给的足,自然什么事都能办得成,也不必谢我。”孙不肖依旧是只谈钱。

“那要等几日?”

“这事不麻烦。两日后即可。”

“哪一家?”

“沈夫人还是不要知dào

的好,既然选择让她忘了,你又何必记得?就当做从没遇到过好了。”

“要真是如此就好了,不知dào

这忘川水孟婆汤活人喝不喝得?要是可以,我也想讨一碗来喝下去。”嵇瑶迦闭起眼睛怅然道,她在脑海中将自己这短暂的一声迅速过了一遍之后发xiàn

,想记得的事都已经模糊遥远,想忘记的却又偏偏霸道地占据在最好的位置,日日将她折磨。就像一块白布上的墨迹一般,刺眼却怎么也抹不掉。

嵇瑶迦的眼球缓缓转了几转,眼泪从浓密的睫毛后淌下,孙不肖微微叹了口气,她没有喝过忘川水,所以不知dào

能想起往事,即便是伤痛,那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等嵇瑶迦平复了心绪再睁开眼时,孙不肖已经不见了踪影,桌上放着一枝小小的白色绢花。那花用的是雪白的上好宫纱,花朵做的很是精致,只是看起来似乎很有年头,旧得花瓣边缘都泛起了一层薄黄。嵇瑶迦将这枝绢花紧紧握在手中,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这绢花她熟悉的很,是娘亲临死前戴在鬓边的,是给自己的父亲兄长戴的孝。将龄儿送出去的时候,她亲眼看到娘将它塞在了自己小女儿的衣襟之中。她只有这个可以留给女儿了。因为没有嵌珠宝,这东西才留了下来。这是娘亲的东西,也是妹妹的东西。孙不肖虽然说她不必再见龄儿,但还是给她留了几分念想。

嵇瑶迦抬起手,将那白色绢花插入自己的发鬓之中,站起身来对着墙上嵌着的落地镜端详起自己来。她惊讶地发xiàn

镜子里的人同母亲是如此地相似,一样的身段脸庞,一样的凄楚哀苦。她的手从发间的花朵滑向自己的脸颊,接着是锁骨,那里棱角分明,一日瘦似一日。

嵇瑶迦向前走了几步,将整个身体贴在那镜子之上,手抚上镜中人的眉眼,就像娘亲又站在自己面前一般。她想将脸靠上眼前的胸膛,但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镜面。

“爹,娘,嵇家的姓氏已经被我辱没了,以后我便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不过你们放心,龄儿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嵇家的人,嵇家的血依旧干净。”

镜中嵇瑶迦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像冬日里的湖水一样,蒙上了一层冰凌。她抬手将发上的绢花摘下丢在地上,绣鞋踏上,将那朵柔脆的绢花踩得支离破碎。

第二四零章 蛇之**

红烛、锦被、白月光,酡颜、皓腕、同鸳帐。()这场景本该缠绵无尽,甜蜜万分,但眼下却是尴尬无比。只因为这鸳帐中的檀郎……

“喂!你又要发什么疯?”薛灵妩睁大眼睛盯着突然贴近自己的碧胭道,她试图挣脱开,但碧胭的力qì

很大,按得她动弹不得,除了瞪起眼睛大吼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碧胭几乎要将她逼疯了。

“这哪里是发疯?很快你就要感谢我了。”碧胭垂下脸,柔软湿润的红唇贴着薛灵妩的耳朵,在她耳根处轻声说道。

“你不要这样!感觉怪怪的!”薛灵妩拼命晃着脑袋,想摆脱碧胭,她方才说话时,口中呼出的气全进了自己的耳朵,痒得很是难受。

“你只要把我想象成慕云庭就不会奇怪了。”碧胭咯咯笑着,斜睨着眼睛看向薛灵妩。“方才在院子里你们不是挺你侬我侬的吗?怎么就只敢到那一步吗?”

“什么?你看到了?碧姨你怎么!”薛灵妩又羞又气,恨不得咬上碧胭一口。

“怎么还害羞了?我看你亲的很投入嘛,这时候还跟我害羞什么?”碧胭的手指一旋,几条绳索从袖中飞出,将薛灵妩的手腕缚在了床柱之上。

“快放手!”薛灵妩拼劲全身力qì

又想坐起,可碧胭是什么功力,怎会让她得逞?此时不用抓着薛灵妩的手,碧胭终于腾出空来,伸出纤指轻轻挠了挠薛灵妩的腰际。

“你!我要杀了你!快放开我!”薛灵妩犹如一只落入猎人陷阱里的小兽,挣扎在垂死边缘。

“为什么要放手?你不喜欢这样吗?”碧胭像一只捕到老鼠的猫一般得yì

地笑着,但一眨眼间那笑容突然冷漠淡然起来,一双眼角飞扬有些泛碧色的杏眼也变得漆黑刚毅,眼睛中投出的两道精光像冰刃一般直戳人心窝。

薛灵妩一时间竟愣住了,现在俯在她脸前看着她的分明是慕云庭!

“灵妩。”那个“慕云庭”张开嘴轻声呼唤道。这声音低沉缠绵。似乎有着无尽的柔情蜜意要倾吐一般。

“慕……慕大哥?”薛灵妩磕磕巴巴地答yīng

,都忘记了挣扎。

“慕云庭”低头看着薛灵妩,额上的头发散落下来微微遮住了眉眼。笔直的鼻梁下是依旧紧紧抿起的唇,唇色略有些苍白。唇线纤薄绝情,就像薛灵妩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冷酷,但却有无限哀愁。像一块千年寒冰,徐徐地向外散发着寒气。

“你……”薛灵妩还想说什么,但“慕云庭”却伸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唇上,那冰凉的手让薛灵妩正火一般烧着的脸颊很是舒服。接着他俯身下来。隔着自己的手掌吻上了薛灵妩。虽然并没有真zhèng

的亲到,但薛灵妩还是立kè

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因为此刻慕云庭的身体正紧紧地贴着她的。两个人从未曾如此亲近过,近的放佛连空气都容纳不下。

“慕云庭”的另一只手抚上了薛灵妩的脖子,动作和缓温柔,一路向下,抹开了她前襟的衣扣。隔着里面的小衣揽住了薛灵妩的腰身。对于这如此大胆的侵犯,薛灵妩似乎已经丧失了抵抗力,她微微合起眼睛,唇却轻轻启开,一双水目旖旎流转。像是醉酒微醺一般。

像是受到薛灵妩的反应所鼓励一般,“慕云庭”更加大胆,他埋首吻在薛灵妩的胸前,双手从她腰间抽离,三两下便解开了裙子上束带,指尖在薛灵妩的周身逡巡,像是要找一处最诱人的地方下手一般,他又将唇贴在薛灵妩的耳边,轻声呢喃了四个字。

“我喜欢你。”

“我……”薛灵妩略动了动身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拥住眼前人,可无奈手臂被缚住了动弹不得,只好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柔声道:“慕大哥,帮我解开绳子。”

“慕云庭”低头看着薛灵妩此刻的反应,似乎很是满yì

,止不住地眉眼飞扬起来,动作更是大胆,将佳人整个拥入怀中后,他又动手去解薛灵妩的最后一道防线。

春光即将乍泄之间,薛灵妩从唇中又哼出一句轻轻浅浅地话来,“我想抱着你。”

鸳鸯交颈,自然不能有一方被绑缚起来,“慕云庭”略勾勾手,那绳子便蛇一样地滑下了薛灵妩的手腕,缩回了“慕云庭”的袖中。

“开窍了?”低沉和缓的男声迸发出一丝兴奋,挑逗的意味愈加的浓厚。那手在薛灵妩的腰身间逡巡旋转,舞蹈一般地打着圈。

“是开窍了。”薛灵妩目光一转,脸上的羞涩暧昧一扫而空,手臂悄悄滑向腰间,还不待那边反应过来,耀着光的匕首已经抵上了对方的喉咙。

“慕云庭”有些惊讶,但对着那寒锋却没有一丝的惧怕,他身形摆动反而迎向了匕首。

“灵妩,你怎么了?”依旧是柔情款诉。

“呸!别装了!”薛灵妩猛力眨了眨眼睛,方才那一句话险些又让她心神一荡。“碧姨你赶紧变回原形,否则我真的对你客气!”

薛灵妩说着话,手中的匕首真的轻轻划破了碧胭的一层皮肤。鲜血渗出时,碧胭才真的有些畏惧,忙忙地变回自己的模样,摆着尾巴溜下了床。

“你这小丫头才多久不见竟变得心狠起来,连我都敢伤?”碧胭皱着眉看着薛灵妩道,随后她用指尖抹了抹脖子上的伤口,那细小的划痕顿时愈合如初。

“谁让你这样对我的!”薛灵妩很是生气,有几分是气自己方才险些出丑,还有几分是气碧胭竟同自己耍起了狐媚这一套,还真得险些被她摄了魂魄去。方才那一刻她才真切感受到碧胭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个人,而碧胭是妖。再盯着那浅璧色的双眸时,薛灵妩竟生出几分胆怯和警惕来。

“你是怎么发xiàn

的?我这一招还从未失手过。”碧胭疑惑道,她自然没有察觉出薛灵妩短暂的内心变化,以为她不过是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有些生气罢了。

第二四一章 重归于好

屋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很是尴尬,碧胭咯咯笑了一阵之后发xiàn

薛灵妩的脸上依旧怒气沉沉,觍着脸上去逗她,却不料她竟又亮起了匕首。{}

“灵儿,你不要这样。碧姨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碧胭有些被薛灵妩吓到,忙正经哄劝。

“玩笑?你觉得很好笑吗?”

“不,不,不好笑,是我错了,我同你道歉就是了。”碧胭又倒了杯茶递给薛灵妩,可她却是不接。

“我不喜欢你这样。”薛灵妩低声咕哝,垂下眼睛整个人都消沉起来,“碧姨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连你也骗我,那我就真的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碧姨不会骗你的。”碧胭看着薛灵妩低垂的小脑袋,突然无比心疼起来,薛灵妩最近经lì

的事她其实也知dào

的不少,从她出门开始,就有两条小蛇日夜地跟着,随时跟碧胭报gào

薛灵妩的行踪,所以这次她才能很顺利地在这里找到她。

也许是自己方才的行为让她有了不好的联想,霰叶城的商离,长了好一副惹人怜爱的皮囊,到头来竟是那样恶毒的一个人。还有这里的那个嵇瑶迦,说起谎来比喝水还平常,薛灵妩从小经lì

的,最最最坏的人也只是她大伯母,还从未见过如此丑恶的世事。怪不得现在竟连一个玩笑都经受不起了。

“真的吗?”薛灵妩抬起头,闪着眼睛问。

“真的。”碧胭自然是无比肯定地猛点头。

“那碧姨你能告sù

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一个人,还一直留在薛府?”薛灵妩低声问。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问过,以前碧胭或者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随便敷衍几句了事。那个时候她也并不在乎,可现在境况转移,什么事她都想要知dào

真相,即便很难接受。

碧胭听了薛灵妩的问题愣住了,她没料到薛灵妩会这么快就检验自己,更没想到会是如此直接的方式。方才自己说的绝对不会骗她的话当然是真的。但是这个问题又实在不好回答。有许多事并不是简单的说出口就好。

“怎么?在想怎么圆过去吗?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好骗了是不是?”薛灵妩有几分失望,碧胭的犹豫已经告sù

了她一切。她还是不肯说出真相。薛灵妩觉得鼻子酸酸的,但还是深呼吸了一口,将要滚出来的泪珠压了下来。她已经开始学会抵御外界,保护自己了。

“不是,我只是……”碧胭眼中的光芒头一次黯淡了下来,她缓缓上前,握住了薛灵妩的手。

这次薛灵妩倒是没有甩开,也许是因为碧胭凉凉的手心让她想起了慕云庭。所以没有推开。

“我只是不想让你替我难过。我只想让你每天开心地笑。什么烦恼都没有。”

“为我好就可以什么都不告sù

我?这就是隐瞒我的理由?”薛灵妩低声反驳。

“灵儿。这世间最重yào

的并不只有真相。”碧胭帮薛灵妩拨了拨扫到眼睛里的额发,爱怜道,“我不说不代表不相信你,也不是想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

碧胭叹了口气,眼眶里盈盈波光闪过,忍了忍,眼泪还是没有流下,哑着嗓子继xù

道:“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秘密,你就当这是碧姨的秘密吧。”

“碧姨你……”薛灵妩眼看着一向活泼俏皮的碧胭竟被自己追问成了如此模样,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她现在似乎又觉得真相并没有那么重yào

,身边的人快乐才是最要紧的。想到这儿她忙收了脸上的郁闷神色。笑着又揽上了碧胭的肩膀。

“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不说也没关系的,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薛灵妩故yì

笑得大声,碧胭倒更疑惑了,手下意识地伸向薛灵妩的额头。试试她的体温是否正常。

薛灵妩拂开碧胭的手,不满道:“被你刚才这么一折腾,好好的人估计都要疯了。”

碧胭听薛灵妩和颜悦色地主动提起方才的事,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知dào

薛灵妩已经不再生自己的气,咯咯笑着又勾住了薛灵妩的下巴,“看你们院子里吻得那边缠绵,碧姨以为你们这对小夫妻早就成全好事了,谁知那慕云庭竟是个呆子!有我们灵儿这样的美人儿当前,却只是亲一下就完了?”

“碧姨!”薛灵妩想起方才的情形不由得又是一番面红耳赤,心脏又不受控zhì

地突突突突跳个不住,难道真的像方才那个样子才算是做夫妻?那岂不是羞死人了?

“你刚才是怎么发xiàn

是我的?我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破绽。”

薛灵妩听了碧胭的话猛然醒过神来,顿时尴尬无比,幸好碧胭没看出她刚才的慌神,否则又要取笑自己了。

“这个。”薛灵妩拿出孙不肖送她的清颜镜,这东西她一直悬在衣襟里的,方才衣服被碧胭解开它就滑了出来,跌在薛灵妩身侧,她挣扎时瞥见了里面碧胭的面容,是一条翠绿花纹的蛇,顿时就醒了过来。

“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碧胭自然对这个镜子爱不释手,举在自己面前对着镜子里自己的原型不断地搔首弄姿。

“拿回来!”薛灵妩一把将镜子夺回,仔细擦了擦镜面,似乎是方才碧胭照了照会脏了这镜子一般,“我以前还觉得这么好的东西竟用不上,没想到今天竟派了这么大的用场。”

“看你小气的那个样子!”碧胭不满地撇撇嘴,“枉费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

“这是孙不肖那个财迷给我的。”

“孙不肖?你竟然还能从他那只铁公鸡身上拔下毛来?还这么粗一根毛?真的假的?”碧胭的眼珠子险些掉在地上,无法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个事实。

“当然是真的!我一向乖巧可爱,与人为善的,大家对我好也是很正常的。”薛灵妩得yì

洋洋道,“明天带你见见我新认识的几个朋友,他们也都很好呐!”

“你的朋友倒不重yào

,我只关心你和你的慕大哥。”碧胭说着脸上又爬满了暧昧,媚眼如丝地盯着薛灵妩,似乎要用眼睛剥下她身上的衣服一般。“方才我那一番教导如何?你也算是开了窍了吧?”

“什么教导?刚才有发生什么事吗?哎呀,好累,我要睡了。”薛灵妩无比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缩进被子里不敢再看碧胭。

ps:

最近查的还真是严格,章节名都被屏蔽了。本人的论文终于顺利通过答辩,总算是了结了一件事。可工作还是没有着落,理想固然重yào

,但吃饱饭才是最实在的事,所以只能是继xù

奋战,所以以后还会出现掉线的情况,还请多多包涵。谢谢多位好友不离不弃的支持,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拜谢!!!!本站网址:,请多多支持本站!

第二四二章 似曾相识

“你这个混蛋!啊!!!”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非礼你吗?”碧胭听到薛灵妩的惨叫从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坐起身来问时,眼睛还兀自闭着。()

“我要杀了你!”薛灵妩披散着头发站在桌旁,手里死死攥着薄薄的一张纸,正气得浑身发抖。

“等碧姨再睡一会儿就去帮你杀了他。”碧胭低声咕哝一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灵妩怎么了?”慕云庭轻声叩门道,因为有碧胭在屋里,他不好直接进来。可还不等薛灵妩回答他,一个白影嗖地从身边闪过,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房门便冲进了屋中。

“怎么了?怎么了?”琉灵修进去之后一见薛灵妩那副衣衫不整怒发冲冠的模样立kè

转身揪住了慕云庭的衣领。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大胆?青天白日的就要耍流︶氓吗?”

“放手!胡说什么?要耍流︶氓那也是你。”慕云庭不屑地拍开琉灵修抓着自己的手,转向薛灵妩。看她虽然神色不好衣衫凌乱,但却没有被人偷袭的模样,顿时放下心来。

“你不是总和馒头妹在一个房间的吗?怎么方才你也是从门外进来的?”琉灵修纳闷道,他在薛灵妩房中四处张望一下,猛地看到卷在被子里的碧胭,又看看站在身边的慕云庭,眼睛瞬间瞪得滚圆,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还不等薛灵妩阻拦便一把抓住碧胭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好大胆的小贼!竟然睡到人家姑娘床上来了!抢我的位置,找死!”琉灵修气吼吼地骂道,早知dào

昨晚慕云庭不在房中,他就应该溜过来,现在竟让一个不知dào

哪里来的小毛贼捷足先登了!

接下来的场面格外混乱,琉灵修根本没看出碧胭是女子,手上下得力qì

极大,将碧胭的一缕青丝都撕扯下来,碧胭更是不客气,幻出蛇尾猛地冲琉灵修抽了过去。可慕云庭偏偏在这个时候去阻拦琉灵修。站在他同碧胭中间想分开两个人,却结结实实挨了碧胭一下。薛灵妩一看不乐意了,一个箭步上前竟帮着琉灵修拖住了碧胭的头发。小金这时候从碧胭的袖中蹿出,一口便咬上了琉灵修的手腕,琉灵修惊得一抬手,将身边的薛灵妩撞了出去。

“别打了!”薛灵妩的额角撞上了床柱,疼得眼泪都汪了出来,瞪着还纠缠在一处的两人两蛇,扯着嗓子大吼。

碧胭的尾巴牢牢攀在慕云庭的手臂上,慕云庭则正努力板着琉灵修的肩膀。琉灵修则死死叉着碧胭的喉咙。小金还晃悠悠地吊在他的手臂上。八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薛灵妩,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你看清楚这是我碧姨,是个女的!”薛灵妩揉着额头没好气地对琉灵修道。

“原来大家认识啊!误会误会!”其实琉灵修抓住碧胭的头发的时候就意识到对方是女子,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对方猛然出手,他倒不好立kè

放手了。这时听薛灵妩喊出来,立kè

便松了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眯眯地看着碧胭道。

“灵儿你这认识的都是什么朋友?太没礼貌了!”碧胭自然是火冒三丈,自己睡得好好的,被人拖了下来,还扯掉一把头发,她能控zhì

住自己不杀了琉灵修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这位姑娘不要生气嘛,好端端一个美人儿。生起气来可要长皱纹了。”琉灵修又使出他那温情款款地嗓音,哄碧胭道。

“你被人从床上拖下来试……”碧胭吼着抬手就要给琉灵修一个耳光,可手臂刚刚抬起,却顿住了。她这时才有机会看清楚琉灵修的脸,那张俊美温和的面庞。以及唇角那七分柔情三分戏谑的笑容。

“碧姨还真是喜欢美男子。一看到琉灵修的脸竟呆了。”薛灵妩看着碧胭直勾勾的眼睛,低声对慕云庭道。

“我看倒不像是。”慕云庭略皱皱眉,他同碧胭虽不算熟但也知dào

她不至于看一个男人看得呆了。

眼泪在碧胭的杏眸中荡起一圈圈的翡翠色涟漪,然后顺着两颊滚落。

这次轮到琉灵修呆住了,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开始怀疑自己长得是否已经帅气到了感人落泪的地步。

“喂!你干什么!”琉灵修还在自恋自己的美色,却不防碧胭猛地出手,一把便撕开了他的衣襟。“耍流︶氓啊!”

“碧姨你疯了!”薛灵妩忙上前去拉开碧胭,可她却痴痴抓着琉灵修的衣襟不肯放手,直到对方的胸膛裸露出来,碧胭又牢牢盯着看了好几眼之后才松了手。

“不是,我真是傻,不可能是的。”碧胭摇着头后退了几步,竟颓然跌坐在地,丝毫不在意身边众人诧异的眼光,眼泪继xù

滚落。小金游动着缠上碧胭的纤手,伸出信子舔弄着她的手指,似乎想安慰她似的。

“你认出不是他对不对?”碧胭对着小金怔怔道。“可是太像了,太像了。”

“我……”琉灵修想问一句什么,却被薛灵妩摆手制止了,她轻轻走到碧胭身边蹲下,抽出手绢来帮她拭去腮边的泪珠,柔声问道:“碧姨,你怎么了这是?”

“他是谁?”碧胭指着琉灵修问。

“在下琉灵修,苍梧山弟子,方才得罪姑娘了,还请见谅。”琉灵修以为碧胭还在生气委屈,忙拱手作揖道。

“苍梧山?你是个道士?”

“是。在下是否长得像姑娘的一位朋友?”琉灵修看到碧胭怅然若失的表情便知dào

自己的长相有蹊跷。

“不,不,是我看错了。没什么,公子不要见怪。”碧胭忙摆手道,但眼睛还是定定看着琉灵修的脸似乎是抵不住诱惑一般。看来她早已将琉灵修撕扯她头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姑娘客气了,方才是在下无礼。”琉灵修又拱手道,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

“昨晚我来得唐突,并未见到公子,所以才有刚才的误会。”碧胭不知为何竟突然扭捏起来,略福了一福算是还礼,嗓子都变得婉转温柔。

“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这时候倒客气起来。”薛灵妩看着判若两人的碧胭,实在不知dào

琉灵修究竟有何魅力,将让阅男无数的碧胭都娇羞起来。

第二四三章 金色唇印

金色,犹如太阳一般的耀眼金色,又像吞入落日的海面,闪着辚辚的片片赤红。

碧胭闭起眼睛,除了满目的金色,还有微腥的海风和粗涩的盐粒,以及那要钻入人心中的袅袅水汽。

“小金,你说这是不是缘分?是为了补偿我吗?”碧胭在心底同指尖上缠绕着的小蛇呢喃道。

小蛇吐着信子昂起脑袋,向着琉灵修的方向嗅了几下,又温柔地蜷缩回碧胭的掌心,安慰她一般地舔弄了两下。

“师兄!有妖气!妖气!”楚风突然大叫着从门外跳了进来,一柄桃木剑舞得呼呼生风。他这一声大吼一下将碧胭脑海中金色的梦境击碎,她猛然醒过神来时才注意到自己正定定看着琉灵修。对方此刻也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似乎对碧胭方才放空涣散的双目很有兴趣。这一看之下倒让碧胭的脸又飞红起来。

楚风闷头闷脑地冲进来本想是路见不平的,待看清楚房中这么多人时,倒有些怔住了,僵在原地不知dào

该怎么办。

“哪里有妖气?你是还没睡醒吧?”琉灵修按下楚风手里的剑,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道。“哇!楚风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大的酒味儿?”

琉灵修虽然是一脸的嫌弃,但还是抽着鼻子凑到了楚风身边,嘴馋似的闻着他身上还未散尽的白酒香气。

“我没有……呃……”楚风刚要狡辩便打了一个酒嗝,屋中的酒味愈加浓郁,除了琉灵修其他人自然都是皱起了眉。楚风忙捂住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昨天看到大师兄深夜进了九缨的房间,他心情很是不好,本想出去走走,可谁知竟在一家小酒馆坐下了。想起师兄常常喝酒一时好奇便喝了几杯,他喝得并不多,只是不胜酒力。心里又有事羁绊着,便有些醉,伏在那酒馆的桌上睡到此时才醒来。

“还说没有,楚风你学坏了。除了喝酒还做了什么?”琉灵修又抽了抽鼻子,除了酒。他什么也闻不出来。但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一把拎过正在他身边瞪着碧胭发怔的薛灵妩,按住她的脑袋就让她凑在了楚风的衣襟上。

“馒头妹你不是号称狗鼻子吗?快嗅嗅楚风身上的味道。”

薛灵妩的脑子还完全沉浸在方才的情形没有完全转过来,被琉灵修强按之下根本没有想起来反抗。嗅觉意识下意识地被刺激起来,在楚风迅速回身想要逃走的时候捉到了一缕淡淡的……

“脂粉香气。”薛灵妩毫不犹豫道。

“脂粉香?你确定!?”琉灵修在薛灵妩的耳朵边大吼,惊讶中还带着一股子兴奋。可还不待薛灵妩再次肯定便揉了一把楚风的脑袋,“行啊你,一个晚上不仅学会喝酒了,都学会跟姑娘亲近了!”

“你看。”薛灵妩一时间也好奇起来,没想到老实巴交的楚风竟也寻风问月了,她拨开楚风外袍的衣领,在下面的那层深衣的衣领上还留着一只透着浅浅朱红的唇印。更奇特的是那唇印上还鎏着一层华丽的金粉一般,很是神mì



楚风自己这才发xiàn

身上还留着些今晨的印记,他的手指抚过那浅浅的印子,鼻子似乎又嗅到了那缕媚人的香,若不是薛灵妩发xiàn

这个印子,他都会怀疑自己只是在那家酒馆做了一个梦罢了。

“哟!脸红了。”琉灵修笑着道。

楚风忙一把掩住了自己的衣服。后退了几步,慌张的简直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一般。

“这香味好熟……”薛灵妩又皱了皱鼻子,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猛地被楚风打断,一个罗盘直直地杵到自己面前,险些将她的门牙打下来。

“薛姑娘。你看!看真的是有妖气!”楚风红着脸硬生生地想将自己的危机转嫁出去。罗盘上面的指针则自然是定定地指向碧胭的方向。

“什么妖气啊?我倒要看看哪里有妖怪。”碧胭看到楚风的窘迫自然知dào

他是个好欺负糊弄的,当即纤腰一摆,身形便到了楚风身畔。惊得楚风手中的罗盘险些掉在地上。他只觉得一阵香风,一只纤柔的玉手便搭上了他执着罗盘的手背。初初碰到时有些凉凉的,但下一刻却又热的吓人。

“你……你做什么?”楚风大着舌头磕巴道。

“我做什么?这位小道长真有意思。”碧胭飞了一个媚眼,那腰更像是风摆杨柳一般,身子几乎都要倚在楚风身上了,另一只手扣上了罗盘,轻轻敲击出声,柔柔道:“是你方才说有妖怪的,我自然是过来看看妖在哪里。”

“妖……妖不就是……”楚风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手抖得连带着碧胭都跟着抖起来了。“妖不就是你”这句话死活也说不出口,磕磕巴巴挤了几个字出来还险些咬着舌头。

“不就是什么?”碧胭笑着道,她本来只是想转移一下楚风的话题,现在看这小道士这般可爱,倒忍不住想继xù

逗一逗他了。

“你们在做什么?薛姐姐不是今日走吗?我东西都已经收好了。”九缨说着话人已经进到了屋中,楚风一听到她的声音条件反射一般地立kè

闪身离开了碧胭。但还是有些来不及,碧胭柔花偎竹一般地靠在楚风身上的模样正被九缨看了个正着。

“九儿,你来了。”楚风忙迎上去道。

“楚风哥哥,这位漂亮姐姐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九缨似乎并不介yì

,唇边的笑礼貌的一丝不苟。但碧胭可不是薛灵妩楚风一类的角色,只一搭眼便知dào

这姑娘可不像她水汪汪的眼睛一般干净。

“我也不认识,我这刚……”

“咦?九儿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薛灵妩的嗅觉雷达又自动开启,同这些个猴精儿的人厮混久了,她现在倒长了些心眼儿,后半句话及时咽下没有说出口。眼睛忍不住溜向九缨的嘴唇,是她一贯用的有些泛银色的浅粉口脂。

“九儿,你有金色的口脂吗?”

“金色?没有,金色不会很奇怪吗?哪里会有人用这种颜色?”九缨抿抿嘴唇,活泼机灵的大眼睛早已跟着薛灵妩的目光停在了楚风的衣襟上。

第二四四章 鬼差留书

一跳,

目光霍得一跳,

心也跟着咻得一跳,但却是令人有些眩晕的跌落,漏了一拍似的。

九缨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幼年时从树上失足跌落一般,空得毫无安全感。九缨将右手放在左胸膛上,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在跳动。有些紧的,又有些……

愤懑?

是的,九缨觉得楚风衣襟领上的那个唇印很是刺眼,金色?朱红?哼!真是俗气恶心到家的颜色。真不知dào

是怎样土气的女人才会用这样的口脂。若是知dào

楚风身上沾染了这么令人作呕的气息,她才不会在一大早帮他开门,甚至打水泡茶的帮他醒酒。让那个留下唇印的女人去做就好了!

你是生气了吗?为什么?难不成你是喜欢他?是吃醋了?所以才会不高兴?

心底一个声音问。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心中就不可以再有别人,甚至连同别人在一起都不行。

你为何这般不讲道理?不要的东西也不能让别人捡走吗?

道理?我本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爱怎样便就要怎样!我丢下的,却还是我的!

九缨如此想着脸上却什么也没带出来,依旧是孩子一般地笑着,过去牵着薛灵妩的手摇着道:“这里这般热闹,薛姐姐也不叫我来?”

“对了。我来给你们介shào

,这是我小姨碧胭,你们跟着我叫碧姨就是了。她昨晚到的晚,还没来得及同你们见面。碧姨,这是琉灵修和楚风,两个人都是苍梧山弟子,这位是九缨,是乌蛮族的一个驯兽师。很是厉害,什么动物都会听她的!”薛灵妩得yì

地冲碧胭眨眨眼,似乎是要告sù

她自己的朋友不止那些吊着鼻涕只喜欢吃糖的娃娃们。

“灵儿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叫我碧姨那是因为你娘的辈分在,可我这么年轻美貌的,自然不能让这两位小哥也叫我姨了。这一喊多老。”碧胭甩着手绢子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你娘的辈分,别趁机骂人。”薛灵妩很是不满,觉得碧胭此时浑身都在往下掉粉一般。

慕云庭在一旁冷眼看着倒觉得嵇瑶迦那样的人同碧胭一比较,那风情都赶不上她一个蛇尾巴尖儿。以前碧胭在薛家对着一帮子家里人还算收敛。没想到一到了陌生人面前竟是这般模样。果然还是妖精好,天生的妩媚风流。人这辈子怕是赶不上了。

“小哥不介yì

的话叫我碧儿好了。”碧胭丝毫不理会薛灵妩险些呕出来的表情,注意力依旧在楚风身上。温柔款款道。

楚风自然是退了又退。险些被自己绊倒,他不明白放着大师兄那般的人品,这薛姑娘的姨妈怎么对自己这般感兴趣。

“楚风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的酒还没有醒?”九缨身形一旋挡在了碧胭和楚风之间,将楚风扶起。

“九儿我……”楚风想解释什么,可却又笨嘴拙舌地说不清楚,慌乱中只知dào

去搓衣襟上的唇印。可那印子却愈搓愈闪闪发亮起来。像个调皮的鬼脸要故yì

同楚风抬杠一般。

“哟。这口脂的颜色倒是亮的很,这位……九缨姑娘是吧?这颜色可不太适合你,年纪轻轻的用浅些鲜亮的颜色好。”碧胭抹抹那唇印,到底是女子知dào

方法,那印子便消失在了她的指尖之下。

“楚风哥哥真是的。一定是昨晚喝多了酒不知dào

蹭了什么脏东西回来,那种颜色怎么可能是口脂的颜色?我觉得你还是再回去喝些茶躺一下比较好。”九缨倒像是完全没看出楚风的尴尬。倒替他遮掩起来。

“好,好,我这就回自己房里去。”楚风自然是听话的很,主要也是想逃了现在的尴尬,忙忙地跟着九缨出了门。

“碧姨你怎么一来就挑事儿呢?明明知dào

那唇印是别的女人的,却非要问九儿。”薛灵妩埋怨碧胭道。

“你看出来了?没想到你现在对捉奸很有经验了嘛。”

“碧姨!你正经一点,不然就赶紧回家!”

“馒头妹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这可是你的长辈,人家来都来了怎么能让这么快走呢?”琉灵修笑眯眯地接话,“我们这小队伍现在是越来越热闹了。真不知dào

楚风是被谁带坏的。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九儿,谁知dào

竟大胆到找别的姑娘去。”

“灵修公子说话真有意思。人也和善的很,我们灵儿能跟你做朋友她娘亲肯定很是放心。”楚风走了,碧胭的妩媚似乎又收敛了回去,她对琉灵修的态度如名门闺秀一般得体温婉。

“是了,是了,你看到我了我很好很健康,可以回去跟我娘交差了。”薛灵妩又把碧胭往门外推。

“你不用着急让我走,你放心,我就打扰你和你慕大哥一个晚上,今晚就让你们小两口团圆。”碧胭附在薛灵妩耳边轻声道。

“你!”薛灵妩听了这话脸上一红,眼睛溜向一旁的慕云庭,却不料对方也是尴尬非常,头一次避开了薛灵妩的目光。其实昨晚慕云庭并没有走远,他有些担心碧胭的突然出现会不会是薛灵妩的家里出了什么事。待守在门外听了一刻钟之后,便明白了碧胭此行的目的,心里不由赞叹自己岳母思虑周全。

“好了,好了,不同你玩笑,说正经的,你一大早的鬼嚎什么?”碧胭拍拍薛灵妩的肩,让她冷静一下,“要不是你嚎成那副德行,我也不会同灵修公子有误会了。”

“那就麻烦你和你的灵修公子出门好好把误会化解一下,我有话同慕大哥说。”

“不要这么见外嘛,有什么大家一起说,四个人热闹。”

“热闹什么,又不是打牌,凑那么齐整。”薛灵妩不由分说推着碧胭和琉灵修出了门。待闩上门栓之后,才把自己在桌上看到的那张信纸递给慕云庭。

“看看吧,真是个混蛋!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势利财迷的人!不对,他才不是人!竟真的要用别的年轻姑娘的命去做买卖。”

慕云庭听着薛灵妩抱怨,早已读完了手中的信,这其实是在他意料之内的事,只是没想到孙不肖那个家伙竟还写了封信给薛灵妩说明真相。不过,这家伙长得一脸猥琐,字倒是写得不错。

第二四五章 神秘女子

“楚风哥哥你自己休息,我先走了。()”九缨将楚风送回房间丢下一句话便要走。

“九儿你留一下,我想跟你说句话。”楚风见九缨面色有些不好,忙拉住了九缨的衣袖。这个动作已经算是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了。可九缨又不像汉家女子,广袖曳手的,她本就穿的是窄袖衣服,又喜欢用五色丝绦束紧,楚风这一抓之下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楚风吓了一跳,本想松手,但却舍不得那柔软,又怕自己一松开九缨便走了。

“你要说什么?”九缨被楚风握着手倒没觉得什么,见他又涨红了脸便知dào

这一刻很关键,能否让楚风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关键。所以九缨欲拒还迎地挣脱了一下,便也就任楚风握着她的手了。

“九儿,我……其实那个……那个衣服上……就是……”楚风磕磕巴巴死活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你是想解释衣襟上的唇印吗?楚风哥哥,那我问你你到底去哪儿喝酒了?还是不止是喝酒了?”九缨的声音婉转,少有的低沉,说完话抿着嘴儿看着楚风,唇角俏皮地扬起,有些撒娇又有些委屈似的,楚风看在眼里一颗心几乎要融化一般。手上的力qì

不由又加了几分,可却又生怕把那小手儿捏碎了,忙又放开。一颗心突突跳得厉害,仿佛都忘了怎么说话一般。

“我真的只喝了酒,这唇印是……”楚风晃了晃脑袋。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从没喝过酒的他现在还有着不小的酒劲儿。

“不着急,慢慢说,先坐下。”九缨拉着楚风的手坐下,倒了一杯热茶给他。

“昨晚我出去喝酒,没喝多少就醉了,本来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可后来被吵醒了。”

“吵醒了?”

“嗯。好像是有一拨人打起来了,我醒来之后见他们围着一个女子像是要调戏一般,我看那女子站在中间直抹眼泪,很是可怜,当时也没想清楚脑子一晕便冲上去帮忙。”

“楚哥哥你就是真么善良,见不得旁人被欺负。”

楚风听了这话苦笑几声,摇了摇头道:“就我那么点本事,想路见不平也没有资格。”

“那后来呢?你不会被人欺负了吧?”九缨强忍着笑继xù

问,楚风说着故事开头她就料到了。这家伙自己一个人遇着帮流氓还能有好?

“说起来真是惭愧,是我学艺不精,那三脚猫的功夫真是给师父丢脸。”

“可我看你脸上也没有什么伤。是不是伤在身上了?”

“不。没有,本来那帮子人已经把我围上了,可却突然闪过一道金光,那些人就都被炸开了一般四散倒去。只剩下那女子孤零零站在我身边。”

“金光?楚风哥哥你说得也太邪乎了,难不成是神仙救你?”九缨吃吃笑着问。

“不是神仙,是那女子。”

“就是被那些地痞调戏的女子?她都被人欺负了。怎么倒救起你来了?”

“我也不知dào

,我甚至都没看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出手,但她的那个眼神,她瞪向那些人的目光都像能杀死他们一般。那些人吃了亏本来还想再还手,可又是一道金光。这些人便又趴下了。一个个惊慌失措,吓得一道烟便跑走了。那女子……那女子……”楚风抬着脸望向屋外。有些怔怔的,今晨刚经lì

的一切终于无比清晰地回到了脑海之中。

“就像是一只金色的凤凰一般,她本来穿的是白衣,可一旋身儿全身上下便都发出金光,那白衣就变成了朱红底的赤金色,衣摆还拖着凤凰尾羽一般的拖摆,连她的头发都像流淌的金液一样。”

“你见过凤凰?夸成那个样子?哪里会有人长得像凤凰的?”九缨撇撇嘴,很是不信。若不是知dào

楚风是个老实人,不会说谎,不然她一定觉得这故事是他编出来哄自己的。

“当初在万家你不是用一只孔雀装成过凤凰吗?那女子的外袍和发冠大概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更真罢了。”楚风摸了摸自己的衣领,脸上生出几分怅然,心里的想法还是只说了一半,见识了那女子的风姿,就连萧太后这位真凤凰,都要被比下去了。更何况一只孔雀冒充的凡鸟?楚风这次下山也算见过不少的绝色佳人,跟昨日那一位相比,通通都是黯然失色。现在想起,自己似乎连那女子的长相都不能清楚记得,只觉得她犹如苍梧山顶黄昏时流出的一泓泉,从天际流出,跃动出迷人的金色。

“这么说来你又没救她,那她为何还要送这么重的谢礼?”九缨用指尖点点楚风的衣领,正戳在那唇印原来所在的位置上。脸上的表情故作出几分气恼,但又带出些娇憨醋意,很是天真烂漫。

“我也不知dào

衣襟上的唇印是哪里来的,但我发誓我同那女子绝对没有什么越礼之举,我只记得那些歹人走后,她同我道了一声多谢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了?”

“对,不是轻功,是真的凭空就不见了。只留下一支金色的羽毛从空中飘下,对了!就是那羽毛沾到了我衣服上,所以才有那个唇印!”说起这个楚风自己也突然糊涂起来,他似乎是记得是羽毛,但却又好像是那女子真的曾靠上了自己的胸膛,留下那意味深长的印记。昨晚明明没有喝许多酒,怎么人就晕成了这个样子。

“楚风哥哥你真是越说越玄乎了,这故事倒不像是你经lì

的,竟像是灵修哥哥常遇到的。该不是你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会了什么不该会的朋友,怕我们开你玩笑,所以说出这么一个故事来?”九缨笑着道。

“不!九儿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楚风见九缨还只是笑笑的,以为她还心存芥蒂,心下着急,忙握了九缨的双手放在胸口,急迫之下紧张也不顾了,心要跳出胸口也不顾了,说起话来竟无比流畅起来。

“九儿,你到现在还不知dào

我对你的心意吗?自打第一日遇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特别,起码对我而言非常特别,跟我遇到的其他女子都不一样。”

九缨惊讶的眼珠子几乎都要掉在地上,她决计想不到一向腼腆害羞的楚风竟能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

第二四六章 南方有鸟

“九儿,你真的很特别,我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我只是知dào

你跟我遇到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而且我很喜欢这种不一样。”楚风头一次直盯盯地望着九缨的眼睛说着话,毫不退缩,瞳孔中热的几乎要燃起火来。他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活着”。

“遇到的其他女子?楚风哥哥,你不是一直呆在苍梧山的吗?能遇到过多少女子?难道你们那里也有许多的女弟子不成?”九缨看楚风一脸赤诚,但还是忍不住玩笑。心中无他,自然是无法很好的投入状态。

两个人谈情时,若有一个总是出戏,那没有别的理由,就只是不够喜欢。

“只要是心仪的,哪怕此生只遇到一个女子,我觉得就已经够了。”楚风紧紧握着九缨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这一辈子的话都要一次说了一般。

“就像我曾跟着师父去山上伐桃木,找着第一株就极漂亮,师父便要带我回去。我就问为什么我们不再往里面走走,说不定里面有更好的?师父就说你不喜欢这株吗?我说不是,我只是想万一山里面有更好的呢?师父就又问我,你喜不喜欢现在砍的这株。我说喜欢。师父就说这就行了,你既然喜欢它,它就是好的。好的就是好的,只要你心中认定了,不管以后有没有再好的,在你心中先遇到的这个都会是无可替代的。九儿,你就是我遇到的第一株桃木,第一株遇到就心仪的桃木。不管以后再遇上什么人。再发生什么事,我的心意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楚风说完觉得这些话竟耗去了他所有的心神一般。人也疲乏起来,方才强行压下去的紧张慌乱通通爬了出来,涔涔的汗顺着额角躺下,攥着九缨的手也是湿漉漉的,抖的厉害。他不顾一切地将话说完之后才想起窘迫这件事来。自己这样没头没脑的表白,万一被对方拒绝了该怎么办?万一从此以后九缨不再理会自己了怎么办?

九缨被楚风的这一大套话说得竟有些愣住了,认定了?她知dào

楚风喜欢她,但她从来都不敢想自己会是楚风认定了一辈子的人。她以为楚风不过是因为没见过几个女子,所以沉迷于她。但没想到自己在这家伙心中竟是这般的地位。

“楚风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多不好意思。”九缨别过脸去,她倒不是害羞,只是怕自己再看着楚风的眼睛就会真的感动起来。

感动。这可是很要不得情绪,多少女子因为这感动便将自己托付了。她九缨可不是这么糊涂的人。亦或者……九缨望着楚风的脸,脑子里浮出的是千面郎君桑云重站在自己面前的情形,如果是他做出这些感人的事,自己会不会一口答yīng

下来呢?那到底是感情不对,还是人不对?

“不,我是要说的,我怕你误会我昨晚……昨晚跟别人……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楚风信誓旦旦道。

“你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九缨鬼灵精的大眼睛眨了几下。纤手攥成两个拳头轻轻擂了两下楚风的胸膛。

“我刚才说的话你还不明白吗?”楚风有些着急,九缨是顶聪明的女孩子,怎么这个时候竟糊涂起来了?“我对你……我喜……”

“别!”九缨踮起脚来堵住了楚风的嘴。“我明白,你不必再说。说出来让人很不好意思。”

楚风只觉一阵香风入鼻,九缨的脸庞就离自己只一掌外的距离,两个人还从未如此亲近过,他人都晕了起来,这次是乐晕的。看九缨腮边飞起的红晕,楚风觉得她对自己一定也是有意的,否则不会现出这副娇羞的小女儿情状来。

“楚哥哥。”九缨樱唇微启,呵气如兰道。

“我在。”楚风忙忙地答。

“你是修道之人,说这些话不怕师父知dào

了责罚吗?再说了,你若同我在一起,那以后呢?以后要怎样?”九缨难为楚风道。

“师父?以后?”楚风咬住了嘴唇沉默了下来,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偷偷想过,但却不敢想的太深。以前他总觉得九缨就像是远远的一个梦,只要默默在一旁看着就好,既然今日顾前不顾后地说出来了,那以后的问题可都是近在眼前了。不过,既然九缨问到了以后,那就表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当下只感觉血气上涌,什么也顾不得,手指向天发誓道:

“以后不管发生何事,我定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就算我不得退道归俗,我也将永远维持于你,绝不退缩。但凡你有任何需yào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风哥哥,你真是可爱的紧!”九缨听了楚风的话咯咯笑得几乎要气绝,伸出双臂揽住楚风的脖子,猛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不管以后出了什么事,你都要站在我这边!”

楚风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觉得双眼中腾起的火嘭地一声都炸成了绚烂的烟花。灿烂美丽无比。可等他回过神来想问问九缨刚才的举止是几个意思的时候,那小丫头早就咯咯笑着跑走了。剩下他痴痴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边楚风痴了,他可不知dào

此刻门外也站着一个痴了的人。

碧胭静静站在窗外,方才楚风和九缨的话她全听在了耳朵里,但却又好像没有,那些话像小虫子一般从她的耳朵钻入,直直地穿透耳膜,挤进了她的心里。她抬起右手,手指尖儿上还残留着一点赤金色的粉,这是从楚风的衣襟上蹭下来的。

一缕轻飘飘的金色从碧胭的记忆深处猛地冲了出来,同见到琉灵修时的那抹端正庄严的金色不同,这次的颜色亮、艳、赤,不仅美丽无方并且霸道夺目。

“南方有鸟,其名鹓鶵(yuanchu宛雏)。佐水出焉,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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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被刷,心碎的稀烂哦。

第二四七章 其名鹓鶵

“你就真的不管了?”

“不管!”

“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走了!”薛灵妩气冲冲地收拾着包裹,对慕云庭也没好气起来。{}

“这次的案子办的真是窝囊,明知dào

谁是凶手还要放过,这也就算了,我同她本没什么交情,她死她活也不关我的事。可那个孙不肖竟为了钱也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还巴巴地写了封信来,是当立功了炫耀来吗?亏得我还觉得他虽贪财,但也是个不错的朋友,我真是瞎了眼!这城里我算是待够了,晦气的很,要赶快换地方。”

慕云庭看着薛灵妩撅的几乎可以挂油瓶的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她还是孩子气十足。以他的立场倒是觉得孙不肖写了这封信才是当薛灵妩是朋友,有事不想瞒着她,即便她知dào

了不高兴,但还是要告sù

她。这是对她的尊重。这不正是薛灵妩自己一直秉持的态度吗,不管有多残酷难看,但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她宁可难过也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我们这次走可是要专心往商陆去了,没了琉灵修的御剑术,在路上也要耽误不少时间,再像现在这样到处伸张正义怕是永远也到不了帝都。”慕云庭叮嘱薛灵妩道。

“这可不行,你我都是朝廷捕快,若不遇到也就罢了,若遇到了岂能见死不救呢?”薛灵妩打好包袱丢在桌上,见到慕云庭手里还捏着孙不肖写的那封信,忙冲上去三两下便扯碎了丢在地上。

“哼!以后他再敢来这里找我寻挣钱的活计。我一定打死他!”

“你这么好的脾气能打死谁呢?你那么烂的武功又能打死谁呢?”慕云庭笑着开起了玩笑。

“我可以找琉灵修去,他不是会那个什么捆仙索还是束鬼符吗?我要是学会了那个,瞬间就把那个坏心眼的孙不肖烧成灰,以后你要是也不听我的话。我也可以对你使这招!”

“罢了罢了,娘子你这么厉害,我哪里敢得罪你。”慕云庭忙摇手。

“对了,我知dào

一个解酒的好法子忘了告sù

楚风了,我看他刚才人都晕晕乎乎的一个劲儿的乱说话,再这样下去九缨一定要生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楚风一夜未归是出去喝酒了。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有九缨的香味,那就说明这两个人曾经近距离接触过。既然这么亲密,楚风回来的时候却又带着别的女人的唇印,刚才没被直接打死就算不错了。”薛灵妩戳了一下慕云庭的脑门,责备道。

“九缨又不喜欢楚风,不会在意这种事的,倒是楚风那小子,跟着琉灵修都学坏了。”每次说起琉灵修,慕云庭脸上的表情都格外复杂。

“你怎么知dào

九儿不喜欢楚风?楚风对她那么好。”

“对她好就一定要喜欢他吗?”

“当然!”薛灵妩毫不犹豫地答。

“琉灵修对你也很好,你也会喜欢他吗?”

薛灵妩愣了。没想到慕云庭竟将问题引到了自己身上,还没回答问题,脸倒是红了。

“不和你说了,我先找楚风去。”薛灵妩忙跑出去,跑了两步之后回过身小声道:“所以说你要对我加倍的好,这样我才会喜欢你不是?”

“什么?”慕云庭愣了一下。险些错过了这小声快速的仿佛是表白的话。可还不待他回应,薛灵妩早已跑走。慕云庭看着她活泼俏丽的背影下决心以后要对这姑娘加倍的好,否则也许有一天就突然地会失去她了。

…………………………

“你真的回来了吗?你为什么要回来?”

屋内的楚风和九缨还在甜蜜四起,屋外站着的碧胭却紧紧盯着自己的指尖,记忆结束,双瞳立起变得狭长起来,蛇的凶残面貌悄然爬上她秀美的脸庞,整个人狰狞起来。

“没想到碧胭姑娘也喜欢听墙角。”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碧胭身后响起,吓了她一跳,忙转身时早已经收起了原来的表情。依旧是桃花美人面,一笑度春风。

“原来是灵修公子,你倒吓了我一跳。不过我可没有偷听,我是恰好路过,这一对小鸳鸯说话的声音太大。我不过是听到了那么几句。”碧胭看着琉灵修笑着眯起的眼睛,忍不住轻移莲步,向他靠了靠。

“那碧胭姑娘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呢?”琉灵修背剪着双手望向屋中,楚风那个傻小子还愣愣站着,倒是九缨双眼一转,早已看到了窗外站着的两个人,脸上不觉一红,推了楚风一把,夺路逃了。楚风跟着追出来才看到屋外的两个人,本想顿住脚打个招呼,但看到琉灵修和碧胭两个人脸上寒意莫名的微笑便意识到刚才的小秘密全部被这两个人看了去。他见九缨已经跑远也来不及害臊,忙又急急追了出去。

“这天底下还有比有情人终成眷侣更有趣的事吗?”碧胭看着楚风远去的背影笑着道。

“当然有,碧胭姑娘就是这天底下顶有趣的事。”

“我?我哪里有趣?”

“你姑娘的道行只怕呼风唤雨都是不难,怎么不去作乐享shòu

,反而跟着薛灵妩这个小丫头?”

“灵修公子果然是高人,我就知dào

瞒不过你。不过公子你的道行只怕不会比我低,怎么也跟着我们灵妩这个小丫头?”

“我哪里有什么道行,不过是个小道士,承蒙师父点拨,学了那么一两手识妖辩鬼的功夫,让碧胭姑娘笑话了。”

“是你笑话我吧?”碧胭眉梢一扬,唇角的笑还堆着,但衣袖飘飘,双掌去如闪电,一上一下,直取琉灵修面门和心脏。

琉灵修脸上的笑也依旧是满满的,看着碧胭突如其来的凌厉攻势却是一动不动。

“鹓鶵。”琉灵修清晰缓慢地从唇间吐出这两个字,让碧胭已经逼到眉间的手掌硬生生地刹住。

碧胭觉得自己的手掌都触到了琉灵修的睫毛,掌风带的他的额发扬起,但他的眼睛却眨也不眨一下。只是唇角耷拉下来,脸上的表情转了哀楚。

第二四八章 碧胭之恨

“鹓鶵?你就只记得鹓鶵吗?”碧胭眼中的怨恨再也掩藏不住,已经停住的手掌继xù

向前,化掌为刀,将琉灵修那张俊美无缺的脸和身体撕裂成一条又一条,袖中又跃出无数条小蛇飞扑而上,将那本已一条条的人又啃噬成了一片片,像被撕裂的锦缎一样纷飞跌落入地。{}

“鹓鶵!我为你做了那么多,而你却只记得鹓鶵!鹓鶵!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碧胭彻底疯狂起来,头上的发髻因为方才的攻击散开,飘飞而下。

地上的凌乱碎片旋转着重新整合飞起,一个完整的琉灵修又重新站在了碧胭的面前。

柔发如丝,倾覆佳人面,这本该是无比婉转惹人心神荡漾的场面,但此时衬着碧胭鲜绿色的眼瞳和舔舐着雪白尖利牙齿的猩红舌头,这发丝纷飞就变得格外吓人。

“妖就是妖,永远无法改邪归正。”琉灵修方才的哀楚眼神收起,脸上的表情同慕云庭一贯表现的一般冷漠的如同一潭冷泉,一丝涟漪也无。

“鹓鶵!我要喝你的血,啃你的骨!把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都抢回来!”碧胭嘶吼着又扑了上去。

“碧姨,你这是干什么?”

碧胭脑中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她眼中的翠色终于散开,心神稳定之下才看清楚眼前人。

四散分落的琉灵修之后站着一脸震惊的薛灵妩。她的眼睛和嘴都大张着,呆呆站着不知该如何接受眼前的情景。薛灵妩还从来没见过碧胭这副模样,就像孙不肖,她也一直觉得对方是好人一样。只是她不知dào

碧胭和琉灵修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恨,让她这般恨他。

“灵儿!”碧胭见薛灵妩汪着眼泪转身跑走本想去追,但琉灵修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这个时候追上去她只会更怕,让慕云庭去就是了。”琉灵修淡淡道,不必他示意,慕云庭已经追着去薛灵妩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碧胭再次出手。水袖挥出紧紧缠住了琉灵修的脖子,将他抵在墙上,无数小蛇立kè

潮水一般将琉灵修围了个结实,还拼命想钻进他的五官中去。

“你放心。我不是商陆洛姓。”琉灵修依旧是一脸的淡然,丝毫不介yì

自己满身的毒蛇。

“你怎么知dào

洛家?你还知dào

鹓鶵,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就杀了你!”碧胭话虽如此说,但心里却害pà

起来,眼前的人她一点也看不透。不知dào

他来历如何,不知dào

他功力如何,也不知dào

他心地如何。这让喜欢控zhì

一切的碧胭觉得很是恐惧。

“你杀我?你未免太高看自己。”琉灵修轻蔑道,他还从未用这种表情对女子说过话。

“哼!我可有上千年的道行,就算你是苍梧山弟子也别太目中无人了!”

“上千年的道行?碧胭,我怎么记得你的道行已经被人散去不少了?”琉灵修伸出手抓了一把身上的小蛇随意一搓。那些小蛇便都化成了粉末。“不过是虚张声势。”

“你到底是什么人!”碧胭更是害pà

,手上的杀气更重,被琉灵修捏成粉末的小蛇又重新聚拢缠绕。

“你若真杀了我,不怕怕灵妩彻底同你翻脸吗?”

“你少拿别人威胁我!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你方才也说了,妖就是妖。我没有人性!”

“不,你有。”琉灵修望着碧胭的眼睛认真道,“就算是只对灵妩一个人的,也算是有。方才你心神混乱的时候,只她一句话你便清醒了。本来我还想要不要让你一起去商陆,现在看来你还是呆在灵妩身边比较安全。”

“我有我自己的自由,爱去哪里便去哪里。不干你的事!”碧胭气到,还从未有人敢干预她的行动自由。

“你之前去哪里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既然鹓鶵来了,我就不能让你走出在我视线之外。”琉灵修淡淡道。

“鹓鶵,你知dào

鹓鶵回来了?这个贱人还没死?”听到鹓鶵的名字,碧胭立kè

换了一副面孔。樱唇间的锐利白牙似乎又要冒出。

“你从楚风衣襟上抹下的赤金色除了鹓鶵还有谁能留下?”琉灵修拉起碧胭的手将指尖合在自己的双掌之中,再打开时一支金色的细小翎羽从他手掌心升起,悠悠盘旋在两人的面孔之间。

“你这般对付我,为什么不去抓鹓鶵?她也是妖,天机道人为什么只废我的功力?”碧胭一把擒住那飘飞的金色。揪着琉灵修的衣襟道。

“鹓鶵与你不同,她是灵鸟,是凤凰,是南海……”

“什么灵鸟,什么妖精,我觉得没什么差别!”碧胭大吼着打断了琉灵修的话,似乎他刚揭下了她心口刚结好的疤一般。“我们一样都不是人,凭什么你们都觉得她更好?你了解她吗?知dào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们看到的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良善而已!灵?这天地间的万物是灵还是妖,才不是你们这些人说了算!”

“你很恨鹓鶵?”琉灵修道。

“你若经lì

过我所经lì

的一切,知dào

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就知dào

她如何不配灵鸟这两个字!”碧胭看着琉灵修,目眦尽裂,也来不及追究琉灵修是如何知dào

鹓鶵的。

“那你想报仇吗?”

“报仇?”碧胭唇边闪过一丝落寞的苦笑,“以我现在的法力,只怕连鹓鶵的身都近不了。更别提报仇了。当年要不是有人救了我,我早已死了。”

“有人救你?凭谁能从鹓鶵手中救你出来?碧胭,这种太假的话其实不必说。”琉灵修淡淡道,但眉宇间却透出一丝不屑。

“你不相信我?”碧胭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痛楚,还不待琉灵修回答便低声自答道:“是啊,我是众人唾弃的妖孽,说的话本就没一句可信的。无所谓,反正这天地间也没人相信我,不多你一个。”

琉灵修看着碧胭低垂的睫毛和瘦削的双肩,心中又腾起一丝不忍,但随即便将这情绪压下,师尊说得对,他不能太过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第二四九章 青茗之谜

“我信不信你不重yào

,这世间说话的本就不是信字。”琉灵修淡然道。

“不是信,那是什么?”碧胭望着琉灵修问,她此时心智渐渐清晰起来,本来觉得琉灵修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有些骇人,但现在心神定下来再看反而觉得即便他此时面无表情但却还是给人一种温和之感。她现在倒是有几分糊涂,不知dào

眼前的人应该是敌是友。

“实力。”琉灵修毫不犹豫道,“成王败寇四个字我想你比谁都更清楚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碧胭又问,但收获的依旧是琉灵修讳莫如深的淡然一笑。碧胭无法只好改变策略,眼睛一转作势要走,“你不肯说就算了,鹓鶵出现不出现跟我也没有关系,灵儿我也见到了,现在我该走了。”

“你不能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我爱到哪里去便到哪里去,跟你没有关系。”

“是,你走到哪里是跟我没有关系,但和商陆洛家也没有关系吗?”琉灵修问。

“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觉得现在的天下如何?”

“现在的天下?”碧胭愣了一下,不知dào

琉灵修为何会有此一问。

“有人说现在的天下贪官当道,黑白颠倒,民不聊生,人间连地狱都不如。”

“那又如何?”

“如何?永嘉帝贵为一国之君,虽血脉高贵却年幼无知,就是因为他身在其位而不谋其政,所以才会陷百姓于水火之中。既然如此,自然有人看不过去,想要取而代之。现在已经快要兵临城下,只可惜还有人蒙在鼓中,浑然无绝。”

“你说有人要谋朝篡位?”碧胭的情绪不知为何突然激动起来,迫切问道。“夺了永嘉帝的江山?”

“是洛水川的江山,又不是你的,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琉灵修明知故问道。

“洛水川?你怎么敢直呼帝君的名字?”

“你是妖不是人,何必那么在意人界的秩序?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这永嘉帝的江山能到手还有你的一份功劳,怪不得那么在意。”

“你不必同我一直打哑谜,你既然知dào

我和洛家的瓜葛,竟然连鹓鶵都知dào

,应该对我的过往很清楚,又何必说这种反话?”碧胭恼怒道。

“我没有说反话,青茗殿的大火不是你放的,先帝的死也同你无关。”

碧胭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已经这么多年了,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yào

了,更何况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相不相信我更是无所谓。”

琉灵修没有马上接话,他那双深沉的眸子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碧胭的脸。在上一句话说出来之前,他对青茗殿的真相其实一无所知,同当年所有目睹过这件事的人一样,大火,怒气,怨恨,枯木。焦尸,这一切的场景出现在面前时,所有人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锁定在了当时在正独自站在已经几乎化作灰烬的青茗殿前仰天狂笑的碧胭身上。但方才碧胭的表情让他相信这件事她只是遭人陷害。有时候相信一个人并不需yào

什么实在的证据,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有可能让一个和你初相识的人对你深信不疑。当然,如果一个人不愿意相信你,那就更不需yào

什么证据。信任同爱一样,来的可以很突然,烟消云散的时候只会更突然。

“现在想来当年的真相其实再简单不过,你是蛇,喜阴避阳是你的本性。青茗殿的大火应该是鹓鶵放的。凤凰之火,怪不得直烧了三天三夜,直到将青茗殿烧成凐粉。”

“你到底是谁?不仅知dào

鹓鶵,还知dào

青茗殿的事?”碧胭忍不住又问出了那个肯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没想到这次琉灵修终于回答了。

“家师同先皇庆云帝渊源颇深,对他和你还有鹓鶵的纠葛也知dào

一些,当初他也误以为青茗殿大火是你所放,害死了庆云帝不说,连先王后和太子并数百宫人也难逃火海。”

“所以你们苍梧山才会将这一切罪责推在我身上,并且废我千年修行?”

“是我们糊涂。只是当年的事有太多的未解之谜……”

“什么未解之谜?根本一切都是鹓鶵布下的局!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信她是灵鸟,国之祥瑞,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坏人。只可惜天机道人立kè

废了我的道行,连真相都没机会查出来。”

“所以你才更要跟我们一起去帝都,查清楚这个谜,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yào

了,重yào

的人都已经死了。黑锅背久了,反而不觉得了。”碧胭笑了起来,以前她以为自己最开心的日子是在帝都,但没想到死而复生之后反而在济北城那个小地方找到了安宁。尤其是在薛灵妩出生之后,这个小小的粉嫩的婴儿唤起了碧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那个时候才明白这世间除了男女之爱还有其他的感情。

“但你总不想这个黑锅白背吧?”

“你什么意思?”

“你甘愿应承下这件事不过是不希望有小人借青茗殿大火动摇国本,以此来守住庆云帝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可现在有人要意图不轨,你若是要置之不理,只怕要皇位易主了。”琉灵修将手伸到碧胭面前缓缓打开,手掌中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精致印玺。

碧胭拿起那枚印章,沉甸甸的玉质入手很是温厚,翻开了体元主人四个小字映入眼帘,正是慕云庭和薛灵妩找到的那一枚。一见到这个字号碧胭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滴在了那印章上。泪水冲开了阳文上残留的朱红印泥,鲜血一般在她的掌心流淌。为了这枚印章,有多少人流血牺牲?若是此时不能守住,岂不是前面的一切都白费了?

“这印玺是我在慕云庭身上拿到的,而他是在一家古玩店的暗格中找到的。更巧的是那古玩店的主人姓陆。”

“无缺鸳鸯陆蕙娘?”碧胭惊讶道。“武英四侍从来不会踏出皇城一步,怎么会在这里有家古玩店?”

第二五零章 武英侍卫

“什么人?”

“咄!”

“铿!”

“啪!”

碧胭击出的银针瞬间便被人隔开弹入一旁的梁柱之上,入木三分,比之碧胭击出的力道还大了几分。【本书由】

“皇上快走!有刺客!”碧胭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丝毫不顾衫裙不整的自己,伏身在身边的男子身上,腰身一转,两人顺势便滚落在地。

“胭儿不必紧张,那是朕的侍卫。”庆云帝坐起身揽过身边的美娇娘,在她花容失色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哈哈大笑起来。

“侍卫?那为什么会隐在幔之后?”

“朕这么多女人,你还是唯一一个察觉到他们在的。既然已经被发xiàn

了,都出来吧。”庆云帝拍拍手,幔后缓缓转出一个人来。更让碧胭惊讶的是,这个人出来之后,从寝殿另外三个不同的地方又现出三个人形来。

这四个人一样的灰袍装束,脸上也蒙着同色的面巾,只能大概看出身材的轮廓,简直就像四个虚无的人影一般。碧胭只感觉到了自己先攻击的那一个,她有些恼怒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将几乎滑落在地的衣衫拉回肩膀,挣脱开了拥着自己的男人。自从同他在一起之后,自己变得迟钝的又何止是感觉。

“怎么了?生气了?”庆云帝又将碧胭揽回怀中,丝毫不介yì

还有另外八双眼睛看着自己,双手肆无忌惮地抚上碧胭的纤腰和胸膛。

“我当然生气!哪有和人家亲热的时候还有侍卫在场的?还是四个?!”碧胭羞愤难当,恨不得挖出四个人的眼睛出来。

“这是朕的武英殿四侍,是保护朕的安全的。”

“那让他们守在门外就好了,又何必……又何必让他们在屋内?你又不是在这里批奏折?是和我……难道这也可以让别人看的吗?”碧胭猛地推开庆云帝,恼火道,“还是你不相信我,以为我是刺客要来刺杀你?”

“当然不是了,你也知dào

有多少人觊觎朕的皇位。巴不得朕早些死了,朕不得不多防着一些。门外的侍卫不过都是些无用的摆设。你可不要说出去,除了你和皇后没人知dào

这件事。”

“所以就防到床上来了?”碧胭的火还是压不下去。

“胭儿说话就是直接,要是真有你这么美的刺客。朕被杀也是甘愿的。”庆云帝笑着将碧胭抱回龙床,欺身向前想继xù

方才中断的事。那四个灰色的影子自觉地瞬间隐走。

“可是……”碧胭躲开在庆云帝耳边撒娇道,“有人在场我觉得太奇怪了。你让他们走好不好?”

“不行,”庆云帝一口回绝道,他松开碧胭,脸色也恢复如常,“你知dào

他们四个多少次救朕于危难之中?他们都是绝世高手,为了朕的安全甘愿隐身幕后,朕很感激他们,也很尊重他们。他们是朕的侍卫。更是朕的朋友。如果你不愿意他们在场,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碧胭一时语噎,不知dào

该如何应对。她自然是不舍得走,庆云帝身上的真龙之气抵得上她几百年的修liàn

,能遇到他是自己捡到宝。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没关系的,他们四个这种时候都会闭目塞耳,不会看到听到任何一丝声音的。”庆云帝见碧胭犹豫,忙又柔声哄慰。

“那方才我的银针他是怎么击回的?”

“即便是闭耳塞听,他们身上的任何一处皮肤都可以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刺客才是他们防备的对象,美人儿你呢,是朕需yào

防备的对象。防备你把朕的魂给勾了去!”

碧胭听庆云帝如此信任武英四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既然他们不会看也不会听,那就只好当他们不在场好了。反正……

碧胭狡黠地媚笑起来,扭动着柔若无骨的腰肢又钻入了庆云帝的怀中,反正自己身上也带了几条小蛇做观众,现在大家扯平了。

碧胭现在都记得庆云帝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后那一刻的反应。他没有害pà

也没有觉得恶心,反而大笑着拥紧了她,点着她的鼻子怪她促狭,玩笑说怪不得她的腰身柔软的无人能及,原来是“天赋异禀”。

“我没同你开玩笑。你真的不介yì

我是妖?”碧胭掀开纱裙,故yì

露出骇人的蛇尾道。

“妖怎么了?妖就一定是坏的吗?你在朕身边这么久可有害过朕?反倒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一副好皮囊却生了颗丑陋无比的心。在我眼中,妖和人的分别不是外貌,而是心。”庆云帝捧着碧胭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无比郑重道。

“碧胭?碧胭你在想什么?”

琉灵修的声音打断了碧胭的回忆,将她拉回现实。来得及为刚得到的信息愤nù

。就连帝君宠幸女人都要在场的这四个影子侍卫却在紧要关头丢下如此信任他们的帝君,任由他烧成焦炭,自己反而逃出升天。

“我以为武英殿四侍当年都一并葬身火海了,没想到陆蕙娘竟然没死?”

“不,不止是她,连崔岱远也出现了。说明他也从那场大火中活下来了。也许武英四侍当初都没有死。”

“哼!我以为他们有多忠心耿耿,没想到也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让自己的主人葬身火海,自己却逃出生天。我一定要去送这些人给庆云帝陪葬!”碧胭咬牙切齿道。

“不必了,陆蕙娘前几日已经被人杀了,至于崔岱远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而他唯一的徒弟前几日也中毒而死。当年那么大的火他们都能逃过去,为什么隐居后却死了,碧胭姑娘觉得这其中可有什么蹊跷?”

碧胭轻轻咬起下唇,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云此时又旋转开来。那晚的大火烧死了许多人,也烧掉了许多秘密,看来现在是重新拨开那捧余灰的时候了。

琉灵修看着碧胭渐渐收紧的手,便知dào

她心中已经下了决心。自己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愧疚,似乎是在利用这姑娘一般。只是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力,即便他法力高强,但也实在没有信心能够抵挡千军万马。他没有能力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去凭一人之力拯救天下。

第二五一章 细作松果

“只是我现在已经没什么法力,很多事会力不从心。【本书由】蹊跷不蹊跷的我是不知dào

,也不想知dào

。公子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碧胭苦笑道,将手中的印章递回给琉灵修。但心底波澜已起,根本无法平息。

“你既然讲力不从心,那就说明你是有这份心的,在我看来,这就足够了。而且……”琉灵修略顿了顿,继xù

道:“碧胭你活下来应该不是为了在一个像肃宁府那样的地方淡然度日吧?”

碧胭笑了,“你说话的口气真的很不像一个修道之人,倒像是在官场混迹久了的人。”

琉灵修也牵了牵嘴角,笑容很有几分无奈,“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江湖就有争斗,苍梧山又不都是仙人,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所以跟你那位保护伞下长大的灵儿相比,我看到的丑恶现实会更多。这次若不是有慕云庭跟着,又遇到了孟旭,只怕她出不了肃宁府就要狼狈回家了。不过她运气最好的是碰到我,总是能救她于危难之中。”说起薛灵妩,琉灵修脸上的笑才幸福了几分,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也荡起了细小的涟漪,辚辚闪光。

“你似乎很在意灵儿,也很……了解她似的。”碧胭看着眼前的少年,凭她的敏感自然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情愫。琉灵修说起薛灵妩的眼神和笑意她无比的熟悉,以前也有人看着她时会有如此的表情。

“比起那个慕云庭,我倒觉得你更应该跟灵儿在一起。”碧胭不由自主轻声嘟囔。

“什么?”

“没什么,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当我胡说。”碧胭忙转移了话题,现在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现在你总应该告sù

我你为什么会卷入这场风波吧?你们修道之人对功名利禄应该不感兴趣,更不会主动参与这些争斗,你到底还知dào

些什么?”碧胭又上下打量了琉灵修一遍,同自己一样。修liàn

之人的年纪根本无法用外貌来判断。不知dào

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到底有多少岁。

“苍梧山同庆云帝也算有缘,也不想看着有人为争夺皇位闹到民间生灵涂炭,所以特命在下下山阻止这场浩劫。”还有很多话琉灵修都没同碧胭说,他知dào

对方很聪明。很多话已经不必说。

“我听说天机道人那老头子都已经成仙了,怎么还那么爱插手人世间的事?”碧胭眼中的戒备终于散去几分,但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你也说他是老头子了,你知dào

,老人家很烦的,人又啰嗦又爱多管闲事。他上年纪了,就喜欢怀旧,放心不下以前的老朋友。所以就派我出来关照关照咯。”琉灵修摆摆手不耐烦道,一提到他这位师尊,琉灵修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架势。

“哼!我认识的天机道人可跟你说的不一样,真是一个恶毒刻板并且十分不近人情的老家伙。下次若让我再见到他,豁出命也要狠狠咬上他一口!”碧胭不屑道,双眸中的恨意又腾闪而出。

琉灵修没有接话,当年确实是师尊散了碧胭的功力。碧胭有怨气当然是正常的,就是因为她这样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琉灵修反而更喜欢这个蛇妖姑娘。她如果想杀一个人,就一定会光明正大地冲进去,甚至恨不得看到对方没准bèi

武器还要递把刀过去的架势。这种人既不用怕也不用防,她*裸地坏出来给你看,你反倒要推心置腹地同她做朋友了。

“那你需yào

我怎么做?”碧胭见琉灵修虽不答话。眼神却依旧和善,就知dào

他并不介yì

自己对天机道人的冒犯。

“也许我们可以先去见见鹓鶵?问问她当年为什么放火。”

“不行!我不会去见那个贱人!”碧胭立kè

拒绝道。

“我以为你不怕死。”

“你以为我是不敢吗?”一提起鹓鶵,碧胭的脸立kè

气得通红,“我本就该是个死人,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了,又何必珍惜这一条命?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杀了鹓鶵给庆云帝报仇。所以必须要留着这口气。”

“也许鹓鶵也有她自己的苦衷,你不见一见,很多事是不会能查清楚的。”

“她有苦衷?她会有什么苦衷?她是灵鸟,国之祥瑞,所有人都爱她敬她。她还会有什么苦衷!”

“你不去就算了,我倒是很有兴趣去见见这位鹓鶵。”琉灵修很是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姑娘竟能让楚风忘了九缨,而且还同她亲热了一番。还有她在楚风衣领上留下的唇印到底是什么意图,凭借楚风的姿色应该是如不了她的眼的。

“你去见鹓鶵之前,最好还是把这个东西处理一下。”碧胭指着琉灵修身后的窗棱懒懒道。

琉灵修回身,薛灵妩那只叫松果的小松鼠正蜷缩在窗台瑟瑟发抖,碧胭常带在身上的毒蛇小金吐着信子缠绕在松果的脖子上。

“你最好快让你的蛇离这只松鼠远一些,要是被馒头妹知dào

了,可就彻底不会原谅你了。”琉灵修忙道。

“她要是知dào

了感激我还来不及,这只松鼠可没有看起来那么无辜。她是从哪儿弄来的?”碧胭抓起松果放在掌心逗弄,那只松鼠此刻抖得几乎要散架。

“九缨送她的,当初馒头妹送了两只青狼獒给她。”

“这只松鼠可是个小细作,是九缨派来监视灵儿的。”

“怎么可能?”琉灵修听了这话也把松果抓在手里,翻翻耳朵揪揪尾巴的,也没看出来这看着萌呆呆的小动物哪里像细作了。“有没有那么玄乎?”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是妖,修行之前也是只普通动物。九缨那姑娘懂兽语吧?这样她就可以跟这只松鼠沟通了。这姑娘什么来历,你们也敢带在身边?”

“还不是馒头妹路上好心捡的。是从乌蛮来的,从浔阳城遇到后就一直跟着我们了。”琉灵修道,他一直觉得九缨出现的很突然,有对薛灵妩太过热情,一定没那么简单,但却没什么证据,既然碧胭也这样认为,那就不是自己多心了。

“乌蛮?”碧胭轻声念叨着这两个字,总觉得这听似陌生的地方似乎将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五二章 对错无界

“喂!灵妩!灵妩!”

见到碧胭现出蛇形,薛灵妩便受了刺激,匆匆逃走。【本书由】慕云庭追着她出来,本想安慰她,可没想到薛灵妩越逃越快,越叫越走,慕云庭无法,只好瞬移挡在了薛灵妩面前,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停了下来。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放开我。”薛灵妩低垂着脸,挣扎着想推开慕云庭。

“灵妩你冷静一点,我是个鬼啊,你连我都不怕,干嘛还介yì

碧胭是妖呢?”慕云庭劝道。

“让我走啊,我想走啊!”薛灵妩攥起拳头砸向慕云庭,慕云庭任由她拳打脚踢,用自己发泄,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拦我做什么?我想走啊!”薛灵妩抬头怒吼。

“灵妩你……”慕云庭惊讶地看到薛灵妩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往日里红润的脸颊和嘴唇都变得苍白无比。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溢出,啪嗒啪嗒地滴在慕云庭的手背上。暖的,却又是凉的。

“你只是现在是鬼,可你曾经也是人啊!我现在才明白人跟妖真的是不一样的。你也看到了,刚才她的眼神,她想杀了琉灵修啊!我不知dào

有一天她发起疯来会不会连你我也杀了。”

“不会的,不会的,碧姨那么疼你,怎么会伤害你呢?”慕云庭伸手将薛灵妩揽入怀中,她瘦削的肩背,颤抖的身体,让慕云庭都心疼无比。他牢牢抱着薛灵妩,像捧着一枚稀世美玉一般,生怕外界的纤尘落下都会伤到这宝贝。

“可刚才发生的事你也……”薛灵妩将脸埋入慕云庭怀中瓮声瓮气道,慕云庭的怀抱让她安心了不少,虽然全身还在抖个不住,但已经渐渐冷静下来。

“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慕云庭突然轻声道。

“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但别人不一定这样想。”慕云庭轻轻推开薛灵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别人?是谁?会有人觉得你是坏人吗?”

“在有些人眼中,也许我连坏人都不是。我可能根本就不是人。”

薛灵妩惊讶无比地瞪着慕云庭,狠力眨了几下眼睛,将眼眶中剩余的残泪抹干,希望看清楚他是不是也疯了。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我这双手……”

“你的手怎么了?”薛灵妩盯着慕云庭伸到自己面前的双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干净整齐,嗯,说明你有着良好的卫生习惯。”

“不,这双手上也曾沾染了无数人的血。”

“你以前是六扇门的嘛,抓人的时候难免有死伤……”

“是无辜人的血,无辜的……好人的血。我杀过……真的杀过好多人。”慕云庭一字一顿道,他的眼前闪出一片炽热的红,这片红常在他闭起眼睛的时候出现。尤其是在见到苏辛公子的“魂魄”之后。有些事是忘不掉的,即便是饮了忘川水,这些痛苦的回忆和嗜人的感觉都会如腐骨之虫,折磨的他片刻不得安宁。

“你别胡思乱想,你前世的记忆都已经被抹去了。怎么会知dào

自己杀过许多人呢?”

“我知dào

,我就是知dào

。这些事想忘都忘不了。”慕云庭捧起薛灵妩的脸,努力集中精神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眼前的血红瞬间崩碎,心也安定了不少。薛灵妩的睫毛扑闪间,慕云庭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现在竟要靠一个小姑娘来当定心丸了。

“你笑什么?”薛灵妩吸了吸鼻涕。觉得自己似乎被戏弄了,很是不忿道:“你本来是来安慰我的,怎么现在轮到我安慰你了?你还笑?是傻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告sù

你,人都有很多面,谁都做过坏事。这世间歹人多,圣人少。小到六扇门,大到给朝廷效命的所有官员,碧胭方才的凶狠同他们比,只怕远远不及。这世间对与错的标准有很多。就像商木华、商离、文濛初、顾倩棠还有嵇瑶迦,你已经见过了这么多人,他们是坏人,是杀人犯,但你也看到了他们背后的伤疤,他们爱的人和爱他们的人。”

“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薛灵妩想反驳,可是立kè

被慕云庭打断。

“没有那么简单,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眼中的残忍和疯狂也许正是别人心中的常态。这世界混沌初开的时候,对与错由谁来定呢?就像狼吃兔子,对兔子来说那只狼是穷凶极恶的,但对狼来说,它不吃这只兔子死的就是自己。那狼是不是错了呢?”

“可人不是动物。”

“可人就是动物。动物为了食物而去屠杀,人也是。对人而言,金钱、利益、感情,一切的爱恨情仇都是食粮。这是不能改变和评判的,所以不如把这些问题简单化。”

“怎么简单?”

“碧胭的凶残对的不是你,她的凶狠有她的道理,她也可以有恨的人,有讨厌的事。你还记得商木华是怎么死的吗?是魔铃杀了他,你那时候心中也有一些赞同吧?”

薛灵妩此时再无法反驳慕云庭,虽然她很不赞同魔铃当初的做法,也很气愤,但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她还是很认可的。尤其是在她以为商木华要脱罪之后。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知dào

,我只是打个比喻,如果有一天你发xiàn

你爹或者你娘也做过什么你难以接受的事呢?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还是要大哭着跑走,然后对我拳打脚踢一顿吗?”慕云庭故作轻松道。

“我爹和我娘都是大好人,他们才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薛灵妩立kè

反驳。

“那我再问你,方才把你吓走的碧胭是不是你爹娘的好朋友?孙不肖也是他们的朋友,你……你爹娘可以接受碧胭和孙不肖为什么你不能呢?”慕云庭本来想说能同他们做朋友,薛灵妩的父母应该也不是一般人,但他不想再刺激她,所以只能换了个婉转些的方式。

“我知dào

你说这些话的意思,可很多事不是知dào

就行的。”薛灵妩突然上前,大力环住了慕云庭,将脸重新埋进他坚实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放下女子的矜持,如此主动,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从心底觉得自己是真的需yào

这个依靠。也许是缘分作祟,自己总是自标为是非分明,但在还未确定这个男人是好是坏之前就稀里糊涂地跟他“私奔”离家,莫名其妙地就将自己托付了出去。薛灵妩在心底叹了口气,大伯父常说难得糊涂,算了,又不是验尸,看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慕云庭也很配合地没有继xù

方才那残酷的话题,既然有温香入怀,静静享shòu

便好。鬼门关转了个来回之后,他学得最快的就是何时该解风情。

第二五三章 孰妖孰仙

“小二,来壶酒!”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抹下肩上搭着的那条已经颜色不辨的毛巾,无比散漫地在桌登上胡乱抹了一把之后又搭回原处。【本书由】

琉灵修对凳子上还残留的肮脏水渍丝毫也不在意,一掀衣摆便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抽了两下鼻子之后对这家店甚是满yì

。虽然同那些大酒楼没法比,但那股无比粗糙辛辣直接刺激的烈酒香气会让真zhèng

的嗜酒之人无法抵挡。怪不得楚风说他没喝几杯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单闻这浓烈的酒香,就够楚风受了。

只是……

琉灵修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酒舍不大,也没什么装潢,连门口挑着的酒旗都脏旧的看不出字号来。虽然脏旧如此,可人倒是不少,此时天刚擦黑,琉灵修来了都已经要坐在屋外另加的桌椅上了。这里的客人几乎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桌上摆着的都是大碗酒,大块肉。现在天还没有完全回暖,甚至有几个正在吆五喝六划拳的大胡子都打上了赤膊。这么一看,一身白衣的琉灵修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瞩目。

“楚风这家伙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被鹓鶵看上的吧?这么一对比他还真是翩翩佳公子了。只是鹓鶵怎么会来这种地方?”琉灵修心内嘀咕,斟了一碗酒一气饮干,火辣的液体一路烧下,他甚至幻想这把火要是能将体内的蛊一并烧死就好了。

“哟!今儿来这的小哥看着比昨天那个还像姑娘,可喝起酒来真是不含糊。”坐在琉灵修对面的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大笑着冲琉灵修扬了扬酒碗。

“是不是姑娘看的可不是脸蛋儿!”琉灵修眼神暧昧地往桌下瞧了瞧然后哈哈大笑着又灌下一大碗烈酒。

“小哥我看你也是个斯文人,没想到这般爽快!来!我敬你一碗!”那大汉笑得更是大声,手臂一推,几乎要将手里的酒洒出半碗去。

“干了!”琉灵修仰脖干脆地又是一碗。

“小哥我看你脸生的很,也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你是不是听说这几日总是来一个貌似天仙的小娘子找人喝酒,所以也来借借光?”大汉这句话一说,周围人更是兴奋。大声地开起了粗野的玩笑。

“兄弟,我跟你说句实话吧,”那大汉拿着酒碗凑到琉灵修面前,一脸诚恳道:“别想着占便宜。漂亮姑娘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是吗?有个神仙一般的小娘子来找人喝酒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是男人怎么会不占这个便宜?哦,我知dào

了,你是怕那小娘子看上我了不同你们喝酒是吧?”琉灵修拍了拍那大汉,给他又倒上一碗酒。

“我们可没那么好的福气,能够得上那小娘子的人品。”那大汉无比遗憾地吸干碗里的酒,重重叹了口气。

“昨天来那个跟你一样的小白脸儿就想一亲芳泽,见那姑娘被人人拉去喝酒还想强出头,结果被打的连北都找不到。”又有人插嘴进来,似乎对琉灵修很是感兴趣。

“那你是怕我被别的眼红的人揍吗?”

“被他们揍还好。好歹可以留条命。不过你想英雄救美那我就劝你算了。那姑娘可不是一般人……”

“什么不是一般人,我看啊她根本就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难道还真是天上的仙女不成?”

“什么仙女,你看昨天那个小白脸被她看了一眼之后人都痴痴傻傻的,我看八成是妖!你看她那袖子扫一下,陈二麻那几个人都飞出去了!”

“那是他们活该!他连人家姑娘洗脚水都不配喝。竟然还想动手吃豆腐!”

“你知dào

什么!长得美就不是妖了?”

“对!对!我觉得也是,看那姑娘的脸蛋身段儿,还有那身上的香味儿,怎么可能是人!连花满楼最好的姑娘都及不上她的一个手指头!”

“你们胡说什么啊!那姑娘那么美,一定是狐仙现身!”

“是啊,是啊,我看狐仙大人已经把你的魂儿勾走了!哈哈哈!”

一说起昨天的事。周围的人纷纷挤了过来,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一个个都化身半仙一样,恨不能后面挑个幌子出来写上“能掐会算,识妖辩仙”八个大字。听了这些人的话,琉灵修更是想见见这个鹓鶵了。

“来了!来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压低嗓子吼。

“在哪儿?在哪儿?”十几个脑袋同时四处张望,可却看不到那个婀娜美艳的身影。

“哪儿来了?别胡说!”

“我已经闻着香味儿了!”

琉灵修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那个鼻子灵敏的猎犬一般的薛灵妩,要是她在,只怕连那姑娘用的是什么花的香粉都能闻得出来。

“快看!快看!来了!”同琉灵修喝酒的大汉突然面红耳赤起来,抖着手指着琉灵修背后的方向,一双环眼瞬间布满了血丝。

琉灵修还没回头就听到了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周围这些个粗野汉子一个个突然变得扭捏起来,纷纷正襟危坐,整理起头发衣衫来。

细碎的音乐声在琉灵修耳畔响起,一道赤金色的光芒从不远处的巷口升起,比起方才的烈酒更让人全身一暖。所有人都着了魔一样盯着那慢慢现身的窈窕身影。出现在巷口的先是一双纤巧的足,接着竟是对*修长的美腿,单看到这腿男人们就会觉得哪怕这姑娘长了张麻子脸都足以倾倒众生了。

“这鹓鶵出场还自配音效的啊?”琉灵修感叹,一边欣赏着美腿后跟着出来的媚人腰肢、胸脯,一边慢悠悠封了自己的听觉和嗅觉,撑着下巴期待着接下来最重yào

的部分。

美人嘛,用来看就可以了,要是堕入她的温柔陷阱,可就危险的很了。

就算是已经有了那么多人的铺垫,但巷口后的人真的完全现身时,琉灵修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楚风的描述一点也不夸张,那女子一身赤红色的织金曳地长袍,广硕的一字开领将她白皙光洁的鹅颈香肩以及结实浑圆的酥胸逐一坦露而出,这春情到了腰间却格外吝啬起来,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上紧紧束了一副同色合欢襟,襟尾连的不是裙摆,却是一幅幅半寸宽绘有凤凰尾羽图案的锦纱。这锦纱真的像一汪融化的浓郁金液一般,裹着她修长匀称的双腿随着她的每一个步子向前欢跳、流淌。

第二五四章 目眩神迷

“哇!你看她那身材!真是勾人啊!”

“要是这小娘子能陪我快活一晚,哪怕第二天死了我都乐意!”

“做你的梦去吧!她的皮肤一定很滑,摸上去不知dào

手会不会滑掉呐!”

“小心手被砍掉啊你!我劝你还是滚回去摸你家里的黄脸婆吧!哈哈哈哈!”

“我有黄脸婆也比你没有强,只怕你到现在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dào

吧?”

“坐下来了!坐下来了!我就说了她今夜一定找那个小哥了!”

“废话!有鲜肉不吃难道吃你这块馊肉啊!”

“小姐请。【本书由】”琉灵修见那女子径直走向自己,微微笑着将身子侧了侧,将条凳空出很大一块位置来,又拿出一条帕巾替她放在凳上。

“多谢公子。”那女子动容一笑,媚而不妖,活色生香。丹凤妙目,樱桃红唇,五官细致的无可挑剔。连右眼角点的一颗小小珠光泪痣在烛火跃动间也颇有情致。更让人惊讶地是她的眼睑和腮都用了极重的胭脂,一抹金一袭红,飞扬而上,直入鬓发。夸张但却异常适合她。现在那女子眼睛向着琉灵修,轻盈的身姿一转竟坐在了对面那大汉的身边。

“这位大哥介yì

不介yì

请我喝杯酒呢?”那女子出声,很是有韵律,唱歌一般。

“当然不……不……”那大汉一脸的受宠若惊,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一脚踏入了梦境,说起话来都磕磕巴巴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那为什么不给我倒上呢?”女子略侧侧脸庞,对着大汉娇嗔地略撅了撅樱唇。一双眼睛一溜,顿时扫倒了周围一片人。

“倒!倒!只是这酒太烈怕姑娘喝不惯。”大汉憨笑着给那女子倒酒。

“酒就是要烈才好,本姑娘就是喜欢烈酒。”女子斜倚着身子往大汉身边又靠了靠,伸出一只纤手抚了抚对方解释的手臂,语词暧昧道:“跟男人一样,要烈一些才有味道。大哥你说是不是?”

那大汉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之后整个人都飘起来一般,看起来异常的亢奋,之前还能结结巴巴地说出话来,现在却只会一碗一碗地给自己灌酒了。琉灵修看着他通红的脸。真怕下一秒他的血管会炸开来。

周围围着的其他人本来早就觊觎这女子的美貌,只是一个个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嘴上占些便宜罢了。此刻见这女子竟是这样大方的,不仅主动向男人示好,竟然还是这样一个人。所有人顿时觉得这只白天鹅落进了癞蛤蟆群里,自然都想上去咬上一口肉。这时候也没人觉得这女子可能是惑人的妖精,只一眨眼的功夫,无数只端着酒碗的手都伸到了那女子面前。

“姑娘我也请你喝一碗!”

“不行!姑娘喝我的,我的是最烈的!”

“你们这样一碗接一碗的,该不是要灌醉我吧?”那女子抬起衣袖掩住脸推却道。眼睛溜向仍坐在一旁淡定喝酒的琉灵修,嫣然一笑开口道:“这位公子,我看你好酒量,不如替我挡下这几碗?这样也可以省下你买酒的钱了。一举两得是不是?”

“姑娘倒是聪明,只是这些酒是别人请你喝的。要是进了我的肚子,只怕众位大哥会不高兴了。他们人这么多,我可不想挨打。”琉灵修晃晃手里的酒碗然后倒扣了下去,竟拒绝了那女子的要求。

“不会的,这几位都是很善解人意的,怎么会动手打人呢?”

琉灵修依旧是笑笑,却没有答言。周围那些人一个个眼瞳涣散。却精神亢奋,很明显已经被控zhì

了心神。自己只要接过其中任何一只碗,一定会被暴打一顿。

琉灵修幽幽叹了口气,盯着那女子的眼睛道:“可惜了,可惜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倒是一愣,不知dào

琉灵修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是个活色生香的真美人儿该多好?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替你挡下所有酒。哪怕醉死了在下都愿意。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人妖殊途,在下是无福消受。”琉灵修叹了口气,指尖捻住了这女子方才经过时掉落在自己衣袖上的头发,左右轻轻一错,一蓬亮金色的小火苗在他指尖燃起。瞬间又熄灭。

女子听了这话咯咯笑了起来,接过其中一个人的酒碗递给琉灵修,自己又拿起一只,“看你这么有眼光,那我敬公子一碗。”

“恭敬不如从命。”琉灵修接过一饮而尽。

“敢问公子大名?”

“不敢,琉灵修。”

“琉灵修?好名字。”那女子慢慢念着这三个字,可惜脑海里对这个名字一丝印象也无。但这男子看起来颇为面善。

“名字好不好不过是个称呼,没什么要紧的。”

“我不这么觉得,有个好名字别人也会多瞩目一些。”

“姑娘这么美貌一定有一个好名字了?”琉灵修明知故问道。

“鹓鶵,我叫鹓鶵。”女子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比重复琉灵修的还要慢,她说完自嘲似的笑了起来,“每次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奇怪。而且,我也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这个名字了。”

“我听说这几日姑娘总在此处出现,但看你的衣着打扮可不适合这种地方。”琉灵修依旧是不动声色的试探,这个鹓鶵远比听说的还要神mì

莫测。更重yào

的是她的美太过摄人,若不是自己早有准bèi

,只怕也抵挡不住。他现在竟有些后悔主动来招惹鹓鶵,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会跌进这女子的手段之中。

“你竟不好奇我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所有听过我名字的人都会问是哪个鹓鶵。”鹓鶵诧异道。

“我方才说了,名字没什么要紧的。就算姑娘叫张小花也是万般雅致。不过我觉得你这衣服可以考lǜ

往上拉一拉,不然春光乍泄被这么多人占了便宜可不好。”琉灵修的眼睛溜向鹓鶵的肩,不由暗叹怪不得碧胭这个蛇妖争男人都会输给鹓鶵。两个人的容貌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但鹓鶵身上有一种格外摄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就会目眩神迷。

第二五五章 一见被钟情

美人儿分很多种,有的犹如天山之雪,干净纯真的让人心疼怜惜;有的则是温婉淑静,无数男子都愿求而为妻;还有的正气端庄不可亵玩的,更有与之相反俏丽大胆颇爱风流的。【本书由】这些女子并不都能吸引这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但鹓鶵却颇具这多重女子的韵致。上一刻还媚眼如丝,只一转之间便又天真烂漫起来,你还不及你怜惜她的调皮,又一个顾盼竟变了淡漠。女人不喜欢善变的男人,但男人却钟爱有多面的女人。既希望她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又渴求她能情趣风流。只一个人便可以满足他的所有幻想,何乐而不为?

鹓鶵就是这样的女子,琉灵修倒真是猜对了,随她而来的细乐和香气都有着摄人心魄的法力。所有男人都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在自己脑中疯狂地脑补一切的画面,这幻想中鹓鶵可以幻化成任何他们所想要的形象。甚至连已经有心上人的男人也没有办法抵抗,只要是嗅到了鹓鶵的香,他们眼前站着的就是自己最钟爱的姑娘,而且还是升级加强版。

鹓鶵很聪明,也很喜欢走捷径,别的女子为了取悦心爱的男子都会拼命地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而鹓鶵则可以在见到他们的第一面便立kè

知dào

这男子的心头好。馨香缭绕细乐声声中,所有男人便都会对她“一见钟情”。鹓鶵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男人需yào

发泄*,本就应该拜倒在女子脚下,任凭差遣。就像动物,雄性为了得到雌性的青睐,除了展示漂亮的羽毛或皮毛之外,还要斗勇,打赢的才能拥有交配的权利。

此刻鹓鶵看了看周围哈喇子都快流到自己身上的那些男人,不屑地笑笑,端起酒碗又是一碗下肚。“看公子的模样一会儿就算我遭人调戏你也不会仗义相救了?”

“看姑娘的模样一会儿就算被人调戏应该也不用我多此一举了。”

“昨日的小哥儿要有你这般聪明就好了。”鹓鶵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略摆了摆袖子,身后围拢的人便都听话地散开。

“只可惜……”

“姑娘又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喜欢聪明人,尤其是像你这般聪明的。太聪明了有的时候会非常令人讨厌!”鹓鶵脸上的笑依旧挂着。但双瞳却结满了霜露。还不待琉灵修反应过来,她身后的一副裙尾活了一般跃入琉灵修怀中,将他衣襟里系着的一枚桃木令牌叼了出来。

“这牌子怎么还是这么丑?”鹓鶵的裙尾将那牌子丢在桌上,连碰都不愿用手碰一下。

“我也觉得挺丑的。”琉灵修马上点头赞叹,打从第一次拿到这块苍梧令,他就像师父直白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当然换回来的是自己师父对他的更强烈的鄙视。

“既然公子也这么觉得,那我帮你扔了它罢。”

“这可不行!”琉灵修忙抢了回来,“虽然这东西长得丑,但作用大。苍梧令在手,可以横着走!所以说不能以貌取人。长得丑的人说不定才是极厉害的。”琉灵修挑挑眉道。

“说吧,你们苍梧山一连来了两个人,是想干什么?天机道人倒是神机妙算知dào

我来了这里。只不过昨天派来的那个小子太没用了些。”鹓鶵说着这些贬低楚风的话,但眼睛里竟堆出笑意来了。

“就是那个没用的小子还想着英雄救美来着对吧?”

“他是个好人,只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好人。”鹓鶵轻轻叹了口气。在苍梧山没什么存zài

感,下了山又是师兄处处出风头,连遇到喜欢的女孩子都不敢同她多说一句话。眼看着她同自己师兄越走越近,他只能恼怒地出来借酒浇愁,用辛辣的酒液来麻痹内心的痛。可没想到来喝酒竟会觉得自己更没用,连一个弱女子都救不了。最后还要女人来救自己。

鹓鶵读完楚风的伤痛后心底竟有些不忍,这少年怯懦苍白。还像个孩子一般。所以她并没有召回读心的金羽,而是化成唇印留在了楚风的衣襟上。凤凰眼泪可以痊愈一切伤口,凤凰金羽在身可让心底平静安然。

“那我岂不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人了?”琉灵修继xù

玩笑道。

鹓鶵看着琉灵修认真答道:“不,我刚说过了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都不太会是好人。你知dào

我是谁,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直说就是了。”

“姑娘误会了。我知dào

你是谁不假,但我师兄弟来此地纯粹是巧合。不是特意来找你的。”

“那你为何今日又来?”

“我只是好奇。”

“好奇?好奇什么?”

“好奇你为何会从南海那边到此处来。”

“你放心,我不会扰乱人间的秩序,不过是故地重游一下。天机道人不至于连这个都管吧?”鹓鶵有两分不耐道。

听了鹓鶵的话,琉灵修在心里不由连声诅咒自己师尊。没想到这老头子轻易不下山,下山一次就专找貌美的小妖精结缘,不,是结怨,以后遇到美貌的小妖要先问问她和自己师尊有过节没。不过他还真是不相信鹓鶵只是在南海呆的无聊了所以只是出来逛逛。

“琉灵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这里做什么?”琉灵修瞪着从天而降一般的薛灵妩惊讶道。

“薛姐姐是陪我来的。”九缨说着话从薛灵妩身后转了出来。

“你们两个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楚风那样的老实人都把持不住了。”薛灵妩语调暧昧道,一双机灵活泼的眼睛溜向他身旁的鹓鶵,细细打量着。

“好像不怎么样。”九缨扯扯薛灵妩的衣襟,悄声道。

“也许人家有内涵呢?”薛灵妩没把握道,也许是这里光线不足的缘故,眼前的姑娘除了衣饰华美且暴露以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脸颊过瘦,显得有几分刻薄,眼尾又有些过挑,看着很是轻浮。还有,她脸上用的是什么胭脂,未免太浓了些。薛灵妩是抱着看热闹的八卦心态来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女子,她倒生出几分失望来。只是不明白琉灵修怎么也来了。

第二五六章 和你谈谈

“灵修公子不介shào

一下这两个小美人儿吗?”鹓鶵故yì

往琉灵修身边蹭了蹭,看到薛灵妩立kè

挑起的右边眉毛很是得yì

。【本书由】

薛灵妩和九缨的话鹓鶵都听在了耳中,她大方地笑笑,毫不介yì

。她想刺激出男人心底的*,自然就会引发女人的妒忌。这妒火越浓,反而越证明自己对男人的吸引力。

相由心生,这个心不止是指相貌的主人,更是指观相的人。

“这位英姿勃发的女侠大名儿薛灵妩,小名儿馒头妹,行走江湖的名号还在酝酿中。旁边那位娇小可爱穿的花豹一样的是九缨。馒头妹,九缨,这是鹓鶵。”琉灵修随随便便介shào

道。

“鹓鶵?好特别的名字,怎么写?”九缨问。

“鹓……鶵,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薛灵妩低着头默念。“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那形影不离的慕大哥呢?”琉灵修忙转移话题,万一被鹓鶵知dào

碧胭来了,那可就不得了了。而且他还是很好奇那个一本正经的噬魂见到鹓鶵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他倒是很想看看他意乱情迷的模样。

“他有事,好像是帝都什么人来。他们说话还要屏退左右,我不能在那呆着,所以就和九缨出来凑凑热闹。不过我觉得这热闹好像不适合我凑。九儿,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好了。”薛灵妩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妖娆无比的女人还是少同她打交道的好。

“是啊,是啊,九缨你快些回去吧,小孩子睡不够会长不高的。”琉灵修忙推薛灵妩和九缨回去。

“可是……那个……”九缨本来还想同那个鹓鶵好好聊聊,顺道警告她远离楚风,可没想到还没张口便被薛灵妩和琉灵修推搡着回去。

“你看你楚风哥哥没我长得挺拔潇洒就是因为我老让他半夜去厨房偷吃的,他没睡够觉的缘故。”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

“我想起来了!”薛灵妩突然一拍手猛地转过身指着鹓鶵大喊。

“想起什么了?吓我一跳。”

“碧姨!有一次她睡着的时候好像有念叨这个名字。像做了恶梦一样,那表情……喂!你干什么!”薛灵妩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却被琉灵修狠狠掐了一把。

“我记得你还有误会同她没解开吧?要不你们去喝杯茶化解一下矛盾?”琉灵修又接着打岔。

“道士,你说碧姨要是认识这女的,她会不会也是妖呢?”薛灵妩压低声音神神mì

秘道。“你刚才掐我是不是在暗示我?你早就看出来了?”

“暗示你妹,你不是要当神捕的吗?这么爱八卦可不行。早点睡觉。益智强身!走了走了。”

“她是不是在色诱这些无知村夫?你本打算降服她的,可是身受重伤不能一招毙敌,只能跟她周旋?哦!你刚才问慕大哥是不是想找他来当帮手?”薛灵妩一把揽过琉灵修,在他耳朵边轻声嘀咕。

“你整天想什么呢!”琉灵修狠狠叩了一下薛灵妩的脑门,生怕她在说出些什么来。看碧胭的状态,她同鹓鶵一定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鹓鶵对她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还是不要点这把火为好。

“你不用怕!看我的!”薛灵妩松开琉灵修转身直奔鹓鶵,琉灵修紧赶慢赶也没扯住她。薛灵妩从身上掏出清颜镜对准鹓鶵大吼道:“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我去!”琉灵修遮起眼睛,不敢看将要发生什么事。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连清颜镜里都是一丝波澜也无,鹓鶵还是鹓鶵。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扬起一抹讥讽之色。

“人?她是人?怎么会?这东西坏了吧?”薛灵妩把镜子转向自己,伸手叩叩两下,狠狠鄙视了那镜子一把,“关键时刻掉链子!呸!”

“姑娘玩够了没有?”鹓鶵问。“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薛灵妩根本无暇顾及琉灵修在一旁瞪眼抹脖子的动作,自来熟地坐到鹓鶵身边,也不看是谁的筷子,抄起来就夹了片冷牛肉塞进了嘴里。吃宵夜的感觉就是好。

“嗡……”

薛灵妩觉得四周的空气突然轻轻一震,鹓鶵抬起的指尖上荡出一圈金色的光芒,就像水中的涟漪一样像四周扩散开来,将自己和薛灵妩笼罩其中。

“这是……”

“人太多了。吵得厉害。”鹓鶵笑着道。

光圈外的琉灵修和九缨只能看到鹓鶵的嘴唇在动,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灵修哥哥,她这是做什么?不会要害薛姐姐吧?”九缨想摸一下那光圈,被琉灵修给拦住了。

“没关系,不用担心,这是凤凰光晕。不止不会伤害她,还可以祛病醒脑,去皱紧肤,好着呐!”

“凤凰……光晕?”九缨盯着那光,也忘了追问为什么是凤凰光晕。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我们刚认识你就有悄悄话跟我说吗?”薛灵妩这时才终于生出几分警惕来,但也只是往旁边蹭了蹭,手里的筷子还是不停。有琉灵修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刚才说曾经听过我的名字,是谁告sù

你的?”

“没有啊,是我搞错了。没有谁说过。”薛灵妩忙改口道,这人若是碧胭的朋友,自然不会如此举止诡异,只有有冤仇的人才会这样问问题。

“没有吗?那你方才说的碧姨是谁?”鹓鶵追问。

“我……我一个亲戚,乡下人,姑娘肯定不会认识。”

“那可不一定。”鹓鶵的手突然伸向薛灵妩的衣襟。

“喂!你要干什么?”薛灵妩忙丢了筷子护住前胸,“你不会是好这口儿吧?不要啊!你找琉灵修去!他喜欢!”

光圈外的琉灵修见到鹓鶵的动作也很是惊讶,怪不得这绝色美人儿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原来是喜欢别样的风光啊!

鹓鶵的手只是在薛灵妩的衣襟上溜了一下便迅速离开,接着脸色突变,一副裙尾气势汹汹地竟跃起缠上了薛灵妩的脖子!

第二五七章 大打出手

莹莹的碧色,虽然只有小小一片,但在鹓鶵白皙的指尖上显得格外耀目。【本书由】像颗精纯的翡翠石一般。鹓鶵盯着这一小片光,面色大变,原本倾倒万人的柔美眼眸变得戾气十足,即便是一丝风也无,她拢在耳后的长发也微微扬起。而本来拖在地上的一幅幅裙摆也跟着纷纷跃起。其中一幅快速缠上薛灵妩的脖子收紧,几乎要立kè

要了她的性命一般!

“鹓鶵住手!”琉灵修一见鹓鶵出手便立kè

冲了上去,可等他的身体触到鹓鶵画出的光圈之后立kè

被弹了出去。紧跟在后的九缨猝不及防也被弹开。

“是碧胭!那个贱人竟还活着吗?说!”鹓鶵吼道。

薛灵妩完全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脖子上的东西越勒越紧,她惊讶地看到鹓鶵的脸渐渐生了变化,眼尾和脸颊似乎都生出了细小的绒毛,两腮变尖,眼睛也变得狭长。现在看来竟有七分像鸟,只三分像人了。

“清颜明明……照出你是……你是人,怎么……怎么……”薛灵妩扯着脖子上的裙尾,努力呼吸着道。

“回答我的问题!碧胭在哪?!”鹓鶵狂怒起来,又是几幅裙摆跃起,将薛灵妩全身都裹了起来。

“我不……不认识什么……”薛灵妩很想咳嗽,可喉咙里憋得很是难受,连咳都没有多余的空气。

“说!”鹓鶵又吼。

薛灵妩身上的裙摆突然腾起火焰,将她裹成了一只火茧一般。

“灵妩!”虽然已经被光晕弹开了好几次,琉灵修见薛灵妩越来越危险,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上去。

“灵修哥哥!你身上的伤!”九缨忙喊。

“噗!”琉灵修这次直接被光晕击中胸口,本就有伤在身的他终于承shòu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鲜艳的血珠在半空画出一道刺目的虹。

“走!走!”薛灵妩挣扎着对琉灵修喊出两个字。鹓鶵的火并不像普通的明火那样,烧得人生疼。但那种燎人之痛却放佛直接融入了五脏和血液,由内而外烧出。让人觉得全身灼热得似乎下一秒便会爆zhà

一般。

“我这么仗义怎么可能丢下你独自跑了呢?”琉灵修又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对薛灵妩吼道。

“灵修哥哥,你这样下去会送命的!”九缨焦急道,她自然也很想救薛灵妩,主公曾叮嘱过要保她平安的。只是鹓鶵的法力实在厉害。她也不敢再贸然冲上去。

琉灵修抹了抹唇角的血,竟笑了起来。他双掌合十,轻轻一旋,竟将双手掌心割出无数条口子!鲜血汩汩而下,琉灵修将染满鲜血的手掌覆在鹓鶵的光晕之上,血液流淌之处,那光竟像被噬咬过一般出现一个个大洞。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修liàn

得道,脱了妖胎呐!”琉灵修双掌外翻,将那光圈生生撕开。终于跻身进去。

“天机道人的高徒不是应该有很多降妖除魔的办法吗?怎么会用最笨的一个?”鹓鶵看着琉灵修衣襟上溅满的血迹不屑道。

“我也不想丢师尊的脸,只是最近受了点重伤,法术没了,自然不能降妖除你了。”琉灵修随意道,“所以你看我也只是冲进来。没想着要动手,因为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不过我看你也是个怕死的。我以为你奋不顾身地冲进来是打算舍命救这丫头,可谁知你竟没打算动手。”碧胭很是不屑道。

“你别这么说,我法术尽失自然不能和你硬碰硬,但这丫头我还是一定要救出去的,她馒头片烤得那么好。要是死了可是这世间的一大损失了。”

“你……你大……大爷的……”薛灵妩挣扎着伸出手来,心想着爱救不救不救拉倒,这么多废话,等他说完自己也许已经气绝了。倒不如先掐死这个琉灵修,让他陪葬好了。

“你既然这么情深意重,那不如我一起送你们下地狱好了!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鹓鶵的双手猛然收紧。又有几条裙尾化作流火窜起直奔琉灵修。

“血沁聚霜、破光!”琉灵修双手变换迅速捏了几个诀之后,他手掌心流出的血液开始迅速变成晶白色,这片白从手掌起迅速蔓延至全身,还不待那流火扑面,他的全身已经雪人一般覆满了冰晶。

“这是……”鹓鶵很是惊讶。竟住了攻击。琉灵修趁着这个时机立kè

蹿出,扑到薛灵妩面前。

“雪人都能变?你tm在逗我?”薛灵妩瞪着浑身雪白的琉灵修惊讶地都忘了自己已经几近气绝。

琉灵修周身的寒霜一触到薛灵妩身上火,那火立kè

像老鼠见了猫一般慌忙退缩起来。琉灵修继xù

上前,直直拥住了薛灵妩,那火的光芒立kè

黯淡下来,还原成了原本的凤尾形状,扭动着回到了鹓鶵身边。

“厉害啊!扑过去!快扑过去冰死她!”薛灵妩一挣脱束缚立kè

恢复了活力,叫嚣着怂恿琉灵修灭了鹓鶵。

“走,快走。”琉灵修依旧一动不动地挡在薛灵妩和鹓鶵之间,语调异常坚决道。

“你这么仗义我可不能丢下你自己走了。我……”薛灵妩话还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巨大的哆嗦,琉灵修身上的寒气滚滚而来,薛灵妩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庞,但却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痛苦。

“是不是你身上的伤……”

“你冻一个肯定也难受啊,你再不走我可真要成冰雕了。”琉灵修开口道,他嘴里的些微热气融掉了一些面上的冰霜,薛灵妩这才看清他已经结上雪白冰晶的眉毛和睫毛,还有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但他依旧是笑着,笑得那样暖。

“琉灵修你不装会死啊!”薛灵妩怒骂,眼眶却不由的红了。苍天啊,我怎么那么倒霉,出来看个八卦都能被人给弄死。

“九缨,带她走。”琉灵修抓住薛灵妩的手腕将她猛力一甩,送到了九缨身边。

“想走?没那么容易!”鹓鶵的尾羽立kè

腾起,又追了过去。

“你一个姑娘家脾气怎么那么暴躁?”琉灵修身形一晃,将那几条尾羽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知dào

你这招凝霜破光,天机道人研究出来专门对付修火道的妖嘛,只是你现在没什么内力,这一招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鹓鶵发狠道,身上的赤色光芒愈来愈浓,像要把自己也烧起来一样。

“我这一招其实不是凝霜破光,而是与天同寿!”琉灵修说完身形为弓,如一枝离弦的箭般直冲向鹓鶵。

第二五八章 救的是你

与天同寿,薛灵妩知dào

这四个字,所有习武之人都知dào

这三个字。【本书由】这一招没有什么固定的招式,也不需yào

深厚内功,重yào

的是要有决心。一颗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不要!”薛灵妩推开拉着自己的九缨冲向琉灵修,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都怪她,都怪她任性大嘴巴,否则也不会惹怒这个鹓鶵,让她大打出手。不是她,琉灵修也不会置身如此险境。

明明只有十数米的距离,为什么薛灵妩却觉得琉灵修像在天边那么遥远?那个白色的身影明明定定地站在远处一动也未动,但薛灵妩却觉得这白色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纤小。琉灵修一贯得yì

戏谑的笑容在面前却越放越大,清晰无比。

“哧!”

一声尖锐短促的破空声响起,接着鹓鶵和琉灵修周身炸起一团耀眼的火光。薛灵妩吓得愣在当场,怔怔地看着那团红色的烟雾散去。琉灵修和鹓鶵竟完好无损地站在远处。鹓鶵的发丝和尾羽还在半空中飘扬,可她的胸前已经不知dào

被什么东西穿透出了一个洞来。而那个圆洞周围的皮肤以及开始发白冻结。

“死了吗?”九缨悄声问。

没有人回答她,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鹓鶵,连鹓鶵自己都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洞还挺圆的嘛,这么厉害的一招,可惜只能用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琉灵修勉强牵了牵嘴唇,似乎是想笑一笑,可鹓鶵还无事一样他竟先一步扑倒在地。

“灵修哥哥!”薛灵妩忙冲上前,跪在了琉灵修身边。这次她慢了一步,让琉灵修重重摔在了地上。上一次,上一次琉灵修替她挡下了陆蕙娘的无缺鸳鸯刀,那个时候她还能接住他。将他的性命揽在怀中。可这次她竟让琉灵修摔倒在地,伤上加伤,也许他的性命就这样让自己失手丢掉了。

薛灵妩似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她不知dào

这声音的来源是琉灵修的骨骼还是自己的心。

“不自量力。”鹓鶵盯着颓然倒地的琉灵修嗤笑一声。她很是随意地抬手覆在胸膛的伤口之上,等她的手再离开时,那个发白冻结的伤洞已经恢复如初。凤凰惊人的自愈能力。

“靠!”琉灵修瘫在地上无比绝望地痛骂,他今天来只是想欣赏一下传说中的凤凰,可事情怎么莫名其妙地演变到了这种地步?果然还是不要胡乱招惹女人,她们都是惹事精啊。他本就没想着能制服鹓鶵,只是希望给薛灵妩争取些逃跑的时间,可还是失败了。

“鹓鶵,我要杀了你!”薛灵妩抹干眼泪直奔鹓鶵而去,真的是直奔。她什么法术都不会,连武功都没有几招,只能攥紧双拳冲上去。如果实在不行她还有指甲,就挠鹓鶵的脸。她见过大伯母抓大伯父,女人指甲的杀伤力还是很惊人的。

但前提是能近身才好。薛灵妩才冲了两步,就已经被鹓鶵周身腾起的金光弹出了十几步外。

“薛姐姐!”九缨忙冲过去扶起薛灵妩,“灵修哥哥为了让你走已经重伤了,你不走多对不起他!”

“嘿!这姑娘还挺厉害!九缨你不是有很多毒虫毒蜘蛛的吗?都放出来,放出来咬死她!”薛灵妩呸呸呸地吐掉嘴里的血,撸了几把袖子又要冲上去。

“薛姐姐,她那么厉害。我们去了也是送死,还是……”

薛灵妩拂开九缨的手,转过脸来看着她,就像头一次认识她似的,眼中竟闪出一丝冷漠和不屑来。薛灵妩确实觉得自己第一次认清楚九缨,之前慕云庭总觉得她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薛灵妩还总怪她多想了。但现在薛灵妩知dào

不管九缨有什么特殊目的,她都不会和自己成为最好的朋友。琉灵修可以为了救她们,连性命都豁了出去,可九缨却连出手都不出手,便要走。

“我没让你去。我自己去。”薛灵妩低声说完这句话,第二次冲了上去。

“砰!”又是一道耀眼的光芒,九缨惊讶地看到早已经爬不起来的琉灵修方才竟无比敏捷地从地上窜起,先薛灵妩一步触到了鹓鶵又一次炸起的光束。那光撞上琉灵修又冲上随后跟来的薛灵妩,两个人都飞了出去。

“薛姐姐!”九缨想冲上去,可瞥见鹓鶵的眼神竟吓得定住了,只眼睁睁地看着琉灵修和薛灵妩像两个破烂布偶一样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哼!没能力就不要抢着出头了。”鹓鶵冷笑道。

“谁说……没能力……就就不能出头?”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薛灵妩抽动了几下竟又翻身坐了起来。

“搞什么啊,草都炸到头发里来了,扮什么烟花,真嚣张!爆zhà

,只会爆zhà

,小心炸死自己。”薛灵妩摸摸索索地摘掉头发里的杂草,又理了理乱掉的衣衫,像寻常睡醒之后起床一样,胡乱翻了个身便从地上爬了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薛灵妩第三次冲了上去。

“你就这么想死吗?”鹓鶵盯着跑起来都有些踉跄的薛灵妩,唇角得yì

的笑渐渐褪去,双瞳中竟升起几分恐惧来,连站在一旁的九缨都止不住地一路后退。

同鹓鶵散发的浓烈光芒和热量不同,薛灵妩每迈一步,周身便腾起一蓬蓬的暗蓝色烟雾,这蓝暗的几乎成了黑色,它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旋转飞扬着上升分裂,一個個变得犹如恶鬼魅影一般在薛灵妩身后飘荡。

“好冷。”九缨突然觉得周身的温度猛降,像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把热量都吸走了一样。鹓鶵似乎也感觉到了异常,凤尾腾起散发出更加炽热的金光,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是要死,不过是你!”薛灵妩厉声喝道,身形突然变得飞快,一眨眼间竟到了鹓鶵面前。还不待薛灵妩出手,她身后的烟雾迅速缠上了鹓鶵的凤羽。

九缨以为琉灵修经过方才的冲击已经没命了,可没想到他这次竟又及时地挡在了鹓鶵和薛灵妩之间。

“走,快走。”琉灵修这次连站立的力qì

都没有,佝偻着被勉强支撑着自己。

“我不会丢下你的!”薛灵妩看着琉灵修不住颤抖的背,眼泪终于砸落在地。

“鹓鶵,走。”琉灵修重重吸了一口气,对着鹓鶵低声道。

第二五九章 归鸟入林

“鹓鶵,走。【本书由】”

“你……”鹓鶵很是惊讶,她万万没料到琉灵修这次拼命而来救的竟是重伤他的自己。琉灵修轻声说出的这三个字像三把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砸在了鹓鶵的心头。周围的一切放佛都静止下来,鹓鶵直勾勾地盯着琉灵修的眼睛,心头像岩浆一般沸腾起来。

二十几年了,她去过无数的地方,见过无数的人,却没想到在此时此刻竟终于重新捕捉到了这种感觉。不,不止是感觉,鹓鶵觉得眼前站着的人真的就是当年的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红豆入细骰,环佩束腰间,一人一丝绦,对起是姻缘。穷风起,丝飘零,骰成凐粉情化灰,试回故年执手地,酒醒梦碎老华年。

(上一首是温庭筠的大作,下一首是我诌的,是不是跟大家差不多呢?o(n_n)o~~)

鹓鶵猛然惊醒,许多事不过是美梦一场。

“我不用你救,我……”鹓鶵后退一步,拉开了自己同琉灵修的距离,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头颅灌下,直冲脚底,她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周身的光芒都跟着黯淡下来。薛灵妩身上的暗蓝光影已经整个的将鹓鶵挟裹进去,此时一看,倒真的是薛灵妩占了上风。

“受死吧!”薛灵妩手臂举起,那枝曼殊沙华的花簪已经被她的手里。那朵花现在竟也变成了蓝色,不过是很妖冶的亮蓝色。

“这……”鹓鶵看到薛灵妩手中的花簪彻底呆住,竟连反抗都忘了。

“灵妩!”琉灵修及时转身,拦住了薛灵妩要刺下的手臂。可此时薛灵妩疯了一般,力qì

大得惊人,琉灵修的阻拦简直就像螳臂当车,对她丝毫没有作用。而且琉灵修的手刚抓到薛灵妩,她手里的花簪便顿时喷涌出无数的黑色薄雾。这些雾流水一样顺着琉灵修的眼耳口鼻拼命的往他身体里钻。

琉灵修瞪着薛灵妩,才发xiàn

她的双眸也已经变成了蓝色,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残酷和冷漠。一贯微笑的唇此刻抿得紧紧的,像看着一个十世仇人一般。

“灵儿……”琉灵修想同她说话。可一张嘴,那些黑雾便钻得更加厉害,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是死气!”鹓鶵立kè

如临大敌一般,转头对着九缨的方向大吼:“那边那个丫头快走!”

“什么?”九缨吓了一跳,她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鹓鶵现在根本顾不得九缨,琉灵修有重伤再身,薛灵妩花簪里的死气竟像山底泉一般源源不断地往外喷涌,再拖下去只怕他随时都会殒命。

“凤凰。”薛灵妩右侧的唇角轻轻扬起,双眸微合,整张脸上满是高傲和嘲讽之色。她说话的声音也起了变化。像从旷野深谷传出来的一般,竟不住地在鹓鶵耳畔回荡。

“走!”鹓鶵的凤尾立kè

向前,将琉灵修裹入,猛力抓回到自己身边。接着几个起落,迅速同薛灵妩拉开了距离。

“你逃不掉的。她……”琉灵修勉强挣扎着才说了半句话,人已经晕了过去。

“我堂堂凤凰,怎么会死在这个丫头手里?”鹓鶵咬着牙紧紧抓着琉灵修,腾身又是几个起落,所到之处黑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但这份光亮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才刚刚流过就被薛灵妩身上浓郁的黑吞噬。

鹓鶵自认自己修为千年,功力了得。但没想到现在连轻功都输给一个小姑娘。琉灵修的命感越来越弱,若再不抓紧时间救治,只怕真的要回天乏术了。只是现在薛灵妩咬得如此之紧,她根本没有办法救人。鹓鶵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一丛茂林,便急速转了进去,背后的羽翼完全展开。瞬间现形成了一只凤凰。归鸟入林,鹓鶵希望到了林中能拖延薛灵妩一步。

“灵修公子,你再坚持一下,很快我就可以救你了。”鹓鶵引亢高鸣,林中无数鸟雀突然飞出。煽动翅膀飞扑向薛灵妩,很快便将她整个人覆盖起来。鹓鶵知dào

这几百只雀鸟根本无法阻挡薛灵妩,但只希望能拖够一时,让她能腾出手来救琉灵修。

“啊!”鹓鶵突然惊叫一声,她只觉得右足一阵钻心的疼痛,脚下刚踩住的一枝树枝啪地断裂开来,整个人一沉,同琉灵修一起跌落在地。鹓鶵还想站起,才发xiàn

自己的双足已经被浓浓的死气牢牢缠住,动弹不得。方才的剧痛就是这股气噬咬她的皮肤所致,而现在,鹓鶵惊恐地看到这气息竟攀爬而上,缠上了她的双翼。

薛灵妩不紧不慢地走到鹓鶵身边,周身的雀鸟扑簌簌落地,都已经死去。

“人们都说凤凰的翎羽和眼泪格外的珍惜罕有,不仅可以医治百病,还能疗治心伤。可是我听说凤凰金丹更是无价之宝,甚至有枯木焕春起死回生之效。我一直很好奇这传言是不是真的,凤凰就算是灵鸟,也不过妖邪一只。生死乃冥界府君执掌,皆有定数,岂能让一只鸟雀左右?不如今日就让我取出你的金丹,一试便知真假。”薛灵妩站在鹓鶵身侧,花簪已经不再执于手中,竟是一物不靠,悬在鹓鶵心口之上,像是随时剜心取丹一般。

“我一只妖邪不能管人生死,那他府君凭什么掌控?这世间万物生死有道,天数注定,他想一枝秃笔就勾人生死,未免太嚣张了些。”鹓鶵瞪着薛灵妩,丝毫不畏大难临头。

“生死有道,天数注定,天道天数就是让府君掌世间生死!”薛灵妩的右手猛地一攥,那花簪便猛地旋转起来,死气愈出愈多,不止将鹓鶵遮起,甚至流淌而下,四处蔓延,所过之处,花木萎折,一丝生气也无。

“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掌我生死!”

“哼!不自量力!”薛灵妩冷笑道,花簪向下,直冲鹓鶵的心脏。

“噗!”锐器刺入骨肉的声音。

“馒头妹,应该醒一醒了。”琉灵修微笑着望向薛灵妩,右手向前挡在了鹓鶵的胸口,那枝花簪直直地扎入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而下。

第二六零章 生命跃动

“哎,我觉得这次要是能活下来一定要去看看病了,为什么看到利器总是会想自动扑上去呢?”琉灵修看着自己手背上盛开的黑色曼殊沙华,暗自嘀咕。【本书由】“不对,应该是具备英雄救美的奉献精神才是。”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鹓鶵在琉灵修身后轻声道。方才就是她抓住了一个极短的时机喂琉灵修喝下了几滴随身带着的凤凰眼泪。感动凤凰很难,鹓鶵都不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只好在极难得的哭泣时机尽可能的将眼泪保存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琉灵修咽下那几滴液体之后顿时觉得全身的力量恢复了大半,之前被鹓鶵的光火灼烧的地方也不再疼了,神智也愈来愈清晰起来。重点是心情非常的安然愉悦,这还是他从未感受到的舒服之感。这就是凤凰眼泪的力量吗?但琉灵修的舒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他很快便意识到为什么鹓鶵会救他,救醒他好用他来当挡箭牌。

琉灵修看着自己的手,很怀疑鹓鶵的许诺。那花簪上的死气一见到血液竟像饿虎扑食一般,疯狂地顺着他的伤口往他的身体里钻。很快琉灵修的手臂已经成了黑色。

鹓鶵伸出右手抵上了琉灵修的后背,他只觉得后心一暖,手臂上的死气立kè

尖叫着四散逃窜而出。

“怎么会?”薛灵妩很是惊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哼!我好歹是灵鸟一只,凤凰真气,纯化罡正,抵御你这死气还是绰绰有余的!”鹓鶵的双掌都抵在琉灵修的后背,将自己体内的真气过给他。

“现在不是嚣张的时候,你顶不顶的住啊!”琉灵修咬着牙问鹓鶵。

“你小看我?我也是有千年修为,还会输给一个丫头?倒是你别废话了,赶紧解决问题!”鹓鶵话虽如此说,但额角的汗却涔涔而下。只有她自己知dào

自己现在虽然看似占了上风,但薛灵妩的死气犹如无底之泉,源源不绝。若再这样僵持,只怕用不了一刻钟。自己和琉灵修都会被这股死气吞噬,魂魄化灰了。

“我倒要看看你的罡正真气有多厉害!”薛灵妩猛然抬手,将那花簪狠狠拍下,直透琉灵修手掌。鹓鶵突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喷涌而出,她根本无法抵挡,忙松了手,而琉灵修则在瞬间便被瀑布一般的死气笼罩起来。

“馒头妹,你真的想杀了我吗?你不是总说国有国法公义在先吗?现在怎么要肆意杀人妄为了?”琉灵修丝毫不顾手上的重伤,竟顶着剧痛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薛灵妩的眼睛。

尽管隔着浓郁的黑色死气,薛灵妩看不清琉灵修的脸。但他强dà

的气势还是逼迫的她松了手,连退了两步才站定。

“我……”

“我知dào

你本意不是如此,你忘了你跟我说过你想当一个神捕,完成你爹的愿望吗?你也很久没回家看你娘亲了,她很挂念你。若不是她日日以血手书,你才能通鬼神,递阴阳,这些你都忘了吗?他们要是知dào

你现在竟要杀人,会怎么想呢?”琉灵修牵起薛灵妩的手覆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咚!咚!咚!”

琉灵修的胸膛温暖如火,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重重撞击着薛灵妩的掌心。这本是顽强的生命活力,但薛灵妩一触之下竟有些害pà

。想缩回手,可却被琉灵修攥的死死的。

“你想做什么?”薛灵妩怒道。

琉灵修又抓着薛灵妩的手按回到她自己的胸膛之上,这是薛灵妩第一次用手触摸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像琉灵修的一样。猛烈,有节奏,撞击着自己的胸膛。隔在两人间的浓烈黑色开始一层层淡去,瑟缩着开始往花簪里退。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生命的力量。你同我一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见过那么多的冤魂。应该知dào

活着才是最好的!你真的想杀了我吗?你真的这样想吗?如果你想,那就来吧!”琉灵修一句句的逼问,最后戳着自己的心口吼了出来。

薛灵妩怔怔地瞪着琉灵修的眼睛,觉得手心摸到的心跳越来越明显,竟像手已经伸进胸膛握住了那生命之源一样。那里放佛已经发出了呼喊和尖叫,让自己下不了手去夺走那温暖。

接着她脸上的冷漠、残酷和高傲像冰雪一般渐渐融化,双眸中的蓝也渐渐淡了,恢复了原本的黑亮润泽。柔软殷红的唇也不再紧紧抿起,又重新微微扬着,像守着一个惊天大秘密一般惊喜。人的容貌真的是很神奇,换个表情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就如画皮,剥下了一层别人的躯壳。

琉灵修看到薛灵妩的眼睛重新闪出光,开始扑簌簌上下眨动的时候便知dào

她终于回来了。

“少君,你终于找到你的心了吗?”琉灵修露出一个无比宽慰的苍白笑容之后终于躺倒在地。

“灵修哥哥!”薛灵妩忙冲上前扶住了琉灵修,但他的身体却冰冷的可怕。

“你怎么了?你回答我啊!”薛灵妩惊慌地哭了起来,她不知dào

自己是怎么到这个树林里来的,也不知dào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地看到琉灵修倒地之前是和自己对面而立的,而此时她的花簪正深深地刺在琉灵修的手掌中间。她不敢想,也不愿想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你想救他吗?”鹓鶵突然问。

“当然!”薛灵妩自然立kè

答,“对了,你是凤凰,凤凰的眼泪可以疗伤的!你快救他!”

“想要救人可以,但要付出代价。”鹓鶵不紧不慢道。

薛灵妩看到两句话的功夫她的脸庞渐渐恢复了初见时的美丽,只是气色稍有逊色,是方才内力消耗太多的缘故吗?

“什么代价?你说!”同孙不肖打了几次交道之后,薛灵妩自然不会再天真的以为这天底下有净赚的好买卖。

“我要这个。”鹓鶵轻轻叩了叩还扎在琉灵修手上的花簪。

“没问题!”薛灵妩想也不想便答。

“少君,不行!”

薛灵妩突然听到有人阻拦道,可琉灵修昏迷不醒,周围又没有其他人,是谁在说话呢?是幻觉吗?可这声音又是像从自己心底出来的一般清晰。

第二六一章 凤凰元丹

“少君,你何时归来呢?”

“你是谁?”薛灵妩对着心底那缥缈问候回应道。【本书由】

“你知dào

我是谁,又何必多此一问?”那声音继xù



“我知dào

你是谁?可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dào

。”薛灵妩沮丧地摇摇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她明明是薛灵妩,为什么会说不知dào

自己是谁?

“那就不要答yīng

鹓鶵的要求,那是你最重yào

的东西,岂能让给他人?”那声音说话的几度加重了几分,似乎有些焦急。

“我最重yào

的东西?”薛灵妩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睛盯着仍钉在琉灵修手上的花簪,这东西对我如此重yào

,可为什么我对它一丝印象也无呢?

“馒头妹,你等我养好了伤,带你去吃东西喝花酒去!”琉灵修的笑容突然代替了那朵徐徐绽放的曼殊沙华,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依旧是神采奕奕,衣履风流。

“你若要,便拿去。”薛灵妩语词肯定地对鹓鶵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的声音便突然淡去,眼前的树林、弥留的朋友都变得清晰无比。薛灵妩突然有些开心,她虽然不知dào

自己是谁,但她却还是明了什么对她才是最重yào

的。

“你知不知dào

这是什么就这么爽快的答yīng

?”鹓鶵问。

“不知dào

。但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薛灵妩虽然觉得这簪子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眼下也顾不得了。

“可我要的不是这簪子。”

“不是这簪子?”薛灵妩有些糊涂了,“那你方才敲它干嘛?难不成是要灵修哥哥?这我可做不了主。”

“不,”鹓鶵突然有些想笑,真不知dào

这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她是真的天真还是另有筹谋?“我要的是这簪子里的死气。我要你过给我,我不是花簪的主人,无法开启它。只有你,你才能做到。”

“什么东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救人就行!”

薛灵妩这么答倒让鹓鶵有几分踌躇起来,不确定事情是否是自己想象的那般。

“你还在等什么?”薛灵妩催促。

“只能试一试了。”鹓鶵一横心,抓起薛灵妩的手只轻轻一划。她的掌心立kè

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鹓鶵让伤口里的鲜血滴在那花簪上,果然,簪头立kè

有一股细细的黑色烟雾徐徐升起。

“对了,对了。”鹓鶵变得很是兴奋,抓着薛灵妩的手愈加用力,捏得她伤口生疼。

“这到底是什么?”薛灵妩不由地好奇道,见那股黑雾流向鹓鶵的掌心,她竟有几分心疼起来。

鹓鶵没有做声,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从薛灵妩花簪里流出的死气在她的掌心重新聚集成团,盘旋流转。颜色越来越浓,体积也越来越大。等到成了一个头颅大小的时候,鹓鶵松开了抓着薛灵妩的手,将自己的两只手都覆在了那黑雾之上。

“怎么?不要了?我不在乎的,只要能救灵修哥哥。你都拿去!”薛灵妩道。

“你懂什么!这东西可不是多多益善。”鹓鶵不屑道,她打开双掌,那黑雾已经被压缩成了一颗丹药大小,颜色像墨玉一般浓烈。她看也不看薛灵妩便吩咐:“丫头,手。”

“哦。”薛灵妩伸出手,用还在淌血的掌心托住那黑色的小球,那东西一触到薛灵妩的血液。立kè

旋转起来。薛灵妩顿时觉得自己的掌心像卷起了一阵小型飓风,所有的血液都像要被那东西吸走一般。而那黑色竟真的开始慢慢变红,等到成了鲜艳的赤红色时,鹓鶵伸出手将它接了过去。

薛灵妩惊讶地看到鹓鶵将这个裹满死气和自己鲜血的珠子直接吞了下去。她想开口再问什么,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像堵了什么一样。恶心阵阵。方才那死气几乎要了琉灵修的性命,为什么鹓鶵现在要吞下去?

鹓鶵闭起眼睛调息了一个回合,顿时觉得方才失去的真气瞬间涌回,而且不止如此,这股力量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四肢流淌。在整个身体里回还往复,比自己原本的真气还要稳固有力。

“多谢了。”鹓鶵灿然一笑,对薛灵妩道。

“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薛灵妩死死盯着鹓鶵的脸,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她清楚地看到吞下那颗珠子之后,鹓鶵的脸变得更加漂亮,不止皮肤愈加白皙光滑,整个人都笼了一层莹洁的牙光白一般,比之前看起来顺眼多了。

鹓鶵挑挑眉毛,很是得yì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东西刚才险些杀死琉灵修,你吃下去怎么没事?”说起琉灵修,薛灵妩才想起自己无私奉献了鲜血是为了救人这茬事儿,“你,快!快救他!”

“放心。”鹓鶵点点头,右手覆上丹田,又缓缓向上移到喉间,张开口吐出了一颗金色的透明元丹。

“这是……”

“这可是我千年的道行,他的伤太重,眼泪已经救不了他了。再说我跟你们没什么交情,也哭不出来。”鹓鶵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元丹推入琉灵修体内,从胸腔一路下至丹田,再返回,如此上下往复几遍,琉灵修原本黑沉的皮肤渐渐恢复了往日的颜色,呼吸也有力起来。他手上的伤口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愈合,鹓鶵伸手轻轻拔出薛灵妩的花簪,那洞穿琉灵修整个掌心的细洞瞬间便消失不见,手背的皮肤也完好如初。

“好厉害。”薛灵妩盯着那颗正穿透琉灵修的身体金光绽放的凤凰元丹赞叹道,如果可以交换,她才不想成为一个什么柩冥师,天天同鬼魂打交道,即便能让冤魂昭雪又能怎样?死者已然逝去,生者徒留叹息。倒不如像鹓鶵这样,凭一己之力可助人固命还魂,多好。

薛灵妩这边赞叹鹓鶵的凤凰灵力,可鹓鶵却知dào

自己这一千多年的修为主要是用在了什么地方,若不是借了薛灵妩那死气的光,别说救人,自己连人形都护持不了。

第二六二章 记忆之翎

琉灵修缓缓睁开眼睛,眨动了几下,领悟到自己还活着之后立kè

兴奋地坐起身来。【本书由】可谁知竟“砰”地一声狠狠地同一个脑袋撞在了一起。

“好疼!”

“你没事了吧?还有没有伤?要不要运功走口气试试?”薛灵妩抓着琉灵修的衣襟问个不住。

“走口气……”鹓鶵听了这句话不知dào

该作何反应。琉灵修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没事了,现在浑身上下除了刚才被你的脑袋撞出来的大包之外,好得不能再好了。”琉灵修翻身坐起,舞动了一下手脚,告sù

薛灵妩他有多么健康。不过他没有告sù

薛灵妩,鹓鶵的凤凰元丹已经把他身上的蛊毒也解了。法力应该很快也可以恢复了。

“厉害啊。”薛灵妩眼巴巴地看着鹓鶵将那枚元丹又吞下,满是羡慕。

“再见。”鹓鶵站起身,果duàn

道。

“你就这样走了?”薛灵妩有些惊讶。

“你不想我走吗?难道还希望我们再打一局?”鹓鶵眉毛一挑,脸庞瞬间笼上了寒霜。不止是因为薛灵妩让她想起碧胭,而且她实在不愿看着比自己美貌的女子。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看着鹓鶵的神色,薛灵妩有些害pà

起来。(看来已经完全忘记刚才自己开挂后的彪悍了)如果碧胭真的同这位凤凰有仇,那还是不要再继xù

谈下去为好。看现在的情况,碧胭遇到鹓鶵,肯定是分分钟被灭的节奏。

“好了你走吧,再见!”薛灵妩想明白之后立kè

摆手告别。

“你为什么要救我?”琉灵修倒又挽留起鹓鶵来。

“不算是我救了你,应该是她。”鹓鶵指了指薛灵妩。

“但之前若没有你带我逃开还有你的凤凰眼泪,只怕我早已经死了。”

“我那也不是为了救你,你明白,当时若不逃开,我也会死。好了。我没有计划同你们做朋友,所以再见了。”鹓鶵华美地一个旋身,衣摆跟着流转飞扬,金光一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薛灵妩指着半空中飘落的一点金光道。

“是凤凰翎羽,这就是鹓鶵的妖印,她认出你肯定也是因为碧胭留在你身上的妖印。这些东西常人是感觉不出来的,妖们互相之间自然有办法辨识。”琉灵修解释道。

“什么?碧姨在我身上留了妖印?什么样的?在哪儿?这不是坑我呢?”薛灵妩本来想伸手去接那一小枚金光,一听了这话立kè

缩回了手。

“没事儿的,”琉灵修接过那枚翎羽,牵起薛灵妩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心,“碧胭在你身上留下妖印也是为了保护你,有了她的妖印,所有的蛇都会对你逼退三舍。当然也能防住个把儿心机不轨的小妖。”

“是了。是了,是为了保护我,只是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吸引仇家!简直就像个标明了的箭靶一样。”薛灵妩撇撇嘴,不过心里还是热了几分,她自然知dào

碧胭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她。

“她留这个应该是有什么意图的吧?”琉灵修拨弄了一下薛灵妩掌心的翎羽。那东西轻轻地飘起,打了个旋儿,又静静沉入薛灵妩的手心,像个有生命的小动物似的缱绻起来。“这跟留给楚风的有些不太一样。”

“会不会是个引子,等她走了就会爆zhà

?”薛灵妩猜测。

“你能不能想些正常点的东西?就你这脑子怎么能当神捕?”琉灵修鄙视道。

“神捕就是要有发散思维,想人之所不能想。”薛灵妩撅撅嘴反驳,脑子里突然冒了个想法出来。“说不定是……”

“是什么?”

薛灵妩把另一只手也覆在那妖印之上,慢慢阖起双目,手心里像燃起了一小团火一般变得热烘烘的,鹓鶵的记忆潮水一般涌入薛灵妩的脑海之中。

下一刻薛灵妩便站入了鹓鶵的回忆之中,同样的郊外小馆儿,同样的风采奕奕。但薛灵妩知dào

那不是方才的景象。她眼前绿树成荫,鹓鶵一袭薄纱披帛,像一弯泉一样从她的肩膀倾泻而下。而围在四周的乡间汉子们大多袒露着臂膀,不住地捞起系在腰间的布衫擦去满脸的油汗。

是啊,鹓鶵的长相和打扮在哪里都未免太扎眼了些。果然。几杯浑酒下肚,就有人大胆到忘了一切,伸出手来想要占些便宜。鹓鶵竟笑着同这些人周旋,也不气恼,自然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薛灵妩有些看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就那么喜欢在这种地方与人喝酒调笑吗?

“小二,来壶酒,再要几个小菜,干净一些的,要快。”突然一骑飞马绝尘而来,马上的人干净利落地翻身下地,大声吩咐小二道。

说话人的声音竟很是熟悉,薛灵妩刚要转身看看来人是谁,那人便大踏步地穿过了她的身体。黑得毫无感情的粗硬衣装,明明是夏天却依旧裹着一件玄色斗篷,全身上下每一丝的褶皱里都满是滚滚沧桑。

店小二的目光一直在鹓鶵身上,只瞥了那来人一眼,见他衣着普通,不是什么贵客,便没放在心上。那人有些恼怒,大声地咳了一声之后,掀起斗篷一角,露出了腰间的漆黑佩刀。

店小二立kè

转了脸色,陪着笑脸忙应承着往后厨去了。那来人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所有人都围着鹓鶵打转,空桌自然多的是。

薛灵妩不知dào

现在是多少年前,但那个时候的孟旭看起来比现在要年轻的多,身上的戾气也没有那么重,整个人威严万分但却也不至于像薛灵妩初见他时那般让人望而生畏。

“客官,两个凉菜您先吃着,热碟马上给您上。”店小二赔着笑脸给孟旭布好了碗筷。

“再添两副来。”

“客官不是一个人吗?”

孟旭没有答话,但那小二却及时领悟了沉默的含义,立kè

弓着腰又去拿碗筷。

又是两匹飞骑到,薛灵妩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因为来人之一身上穿着一件同邵云浓一样的黑红色缎袍。那是六扇门捕快们的官服。那人轻松跃下马来,将手里的缰绳潇洒地丢给后面跟着的另一个人之后,便驻足四处打量起自己所站的地方来。

第二六三章 她的故事

周围喝酒的人很快都意识到有外人的到来,这里本就是个小地方,所有人都相熟。【本书由】孟旭生的魁梧粗犷,像是惯走江湖的人。在这里打尖儿吃饭也是常事,只是那公子有些扎眼。他一出现,四周的汉子们终于把目光从鹓鶵身上挪开了那么一些。

薛灵妩注意到就连鹓鶵都多看了那公子两眼,收起双腿,拉好衣襟,风情瞬间内敛,成了个无害温良的小娘子。

那人年纪不大,最多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偏高略瘦,不过倒是气度不凡,略有些髭须的脸看起来很是儒雅。即便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是微微笑着,似乎很是惬意。

那人刚出现时,薛灵妩觉得他同慕云庭有几分相似,可能是一样的装束和身形吧,可现在等他笑起来,那弯弯的眼睛和神采倒有些琉灵修的戏谑。最重yào

的是他从落马的那一瞬间眼睛便盯上了鹓鶵,那看美女的歆羡还真是和琉灵修一模一样。只不过他比琉灵修矜持些,没有立kè

觍着脸冲过去同坐。

想到这里薛灵妩不由愣了一下,从什么时候起她竟会时不时地想起慕云庭和琉灵修来。不管看到什么都能立kè

地联想到他们身上。但奇怪的是,为什么第一眼是慕云庭,而第二眼却又想起了琉灵修?

“公子,这边请。”孟旭忙起身去迎那青年,态度很是谦恭,“这里没什么好地方,公子勉强用些吧。”

“没关系,山野地方自然有它人杰地灵之处。”那公子跟着孟旭落座,不看桌上的酒菜,眼睛还是留在鹓鶵身上。“不必拘束,坐下一起吃吧。”

“公子快些用饭吧,用完我们好继xù

赶路。”跟在公子身后的那个人栓好马过来,故yì

似的正坐在那公子对面,挡住了他看鹓鶵的视线。

“傅雷堂?”薛灵妩认清来人后更是惊讶。但也大概猜出了这个中年公子的身份。现在看起来慕云庭那个小皇帝徒孙倒长得同庆云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只是不知dào

这帝君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不过帝王果然是帝王,他虽未表露身份,但周身的气度却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自在起来。薛灵妩看到有个赤膊的大汉揉了揉手里皱巴的布衫,竟红着脸又穿上了。

“好浓的香气。”薛灵妩皱了皱鼻子。可是不对啊,这里是鹓鶵的回忆,为什么她会闻到气味?

从薛灵妩闻到香味开始,周围的气氛又起了变化,所有人又盯回了鹓鶵,只不过这次这些人的眼中都像要喷出火来,眼底的*恨不能将鹓鶵身上的薄纱脱掉,一亲香泽。

孟旭和傅雷堂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两个人对视一眼,皱起了眉毛。不约而同地往庆云帝的身边坐了坐。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端着酒碗便蹭到了鹓鶵身边。

“小娘子,我看你寂寞很久了,让哥哥陪你喝碗酒怎么样?”那大汉说着话,手便伸出去摸了一把鹓鶵的脸。

“这位大哥请自重。奴家……奴家……不会饮酒。”鹓鶵变了个人一般,娇羞的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这有什么会不会的?会喝水就会喝酒!”有人见那大汉占了便宜,自然也不甘示弱,立kè

便又围上来一个。

“奴家只想吃些东西便走,请各位放我一马,我……”鹓鶵躲闪着两个人,手臂紧紧护在胸前。眼眶里几乎要泛出累来。

“只吃东西有什么意思?夜深的时候来碗酒,你就知dào

什么叫快活了!”

“不……不行,我……我……”鹓鶵推辞着站起身来,直往后躲。那些人岂能轻易放过她?后路立kè

被人堵上。

“小娘子,既然深夜到此,若不风流一番。岂不是辜负了这么辜负了这么好的月色?”一个紫棠脸五短身材的汉子捏着嗓子对鹓鶵道。

薛灵妩听了这话险些笑岔了气儿,这家伙看着猥琐无比可这句话倒真是说的不像个乡野人了。指不定是哪里听来的这么一句。

不过人真的都是势利鬼,薛灵妩在心底批评了自己一下,不能因为人家长得不够帅气逼人,就觉得人家说不出帅气逼人的话来。

鹓鶵被人围在中间。像一只惊弓的鸟儿一般四处躲避,不防身上披帛的拖尾被人踩住,那薄纱俏皮地从她肩上溜下,还不及落地,便被人抢了去。

“啊!”鹓鶵尖叫起来,双手死死护在胸前,仓皇着想找个空档逃走,却不防被人一把搂在了怀里。

“小娘子的皮肤真是好啊,真是滑不留手!不知dào

亲下去会不会香的我晕过去?”大汉粗噶地笑着,钳着鹓鶵的脸颊就要亲上去。

在他的嘴要挨着鹓鶵的脸的那一刻,那大汉真的晕了过去,不过不是香晕过去的,而是被打晕的。薛灵妩没想到庆云帝竟还会打架,只是招式差了些,竟直接举了条板凳。而且还在薛灵妩正要钦佩他英雄救美之前,一把抓住鹓鶵竟跑了!

擦!跑了!这英雄未免也怂的太快了些!

感情这家伙一点武功也不会啊!

众人愣了一下,回过神觉察出这人不会武功之后便立kè

蜂拥而上,岂能让到手了的肥肉跑掉?孟旭和傅雷堂叹了口气,执着刀双双起身,挡在了那些人面前。

薛灵妩不知dào

后来这些人是怎么被解决的,因为这段记忆是鹓鶵的,她只能跟着她和庆云帝一路狂奔。鹓鶵的戏还真是到位,时不时做跌倒状来给自己的柔弱加分。庆云帝倒是表现出了与他身份完全不符的体力,蹿得犹如脱兔一般。

更夸张的事,两人飞跑着路过一丛小花时,庆云帝竟还有功夫揪了一朵下来,转身插在了鹓鶵的发鬓之上。

鹓鶵也有几分惊讶,盯着他身上被杂草树杈勾破的地方,唇角忍不住地扬了起来。她今年已经有了千年的修行,人和妖都已经见过无数,但这么有意思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好了,好了,这里风景不错。”庆云帝奔到一处小溪旁,终于停了脚步,笑盈盈地看着鹓鶵。

“风景?公子还有心思看风景?你不怕那帮恶人追来吗?”

“恶人?我才不怕他们。”庆云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几下便蹬了脚上的靴子,竟直接把脚浸在凉津津的溪水里,“终于可以稍微松一松了,我身后跟着的那两个才叫恶人呐!我都快要被他们逼死了。还有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庆云帝翻滚着起身,竟当着鹓鶵的面儿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袍脱下,露出了里面考究细致的月白缎袍。这衣服一换,庆云帝立kè

变了个人一般,立kè

又轻盈潇洒了几分。

“六扇门的衣服太难看了,以后要让傅雷堂给他们都换了。怪不得老是看那帮人不顺眼。应该用烟色!烟色!”庆云帝像个啰嗦妇人一般絮叨起来。

鹓鶵又笑了起来,林中本来熟睡的几只娇小雀鸟竟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她的肩上。薛灵妩觉得这情景简直美极了,凤凰的笑容,洒满了金色一般。

ps:

道歉,道歉。真切的道歉。以后尽量保证不断。

第二六四章 修罗舍花

记忆到这里就断了,薛灵妩眼前的场景烟一般消散,她抖抖肩膀,一下子又回到了冬天。百度:本名+

“怎么了?我以为你中邪了。再不醒过来我都要打醒你了。”琉灵修的手臂高高地举在薛灵妩身边,试图在她已经放空的双眸中看出点什么端倪。

“你敢!”薛灵妩的嘴巴利索地下意识反击。但眨了眨眼,才看清楚眼前人是琉灵修而不是庆云帝。

“我刚才看到了鹓鶵的一段记忆,而且还是关于庆云帝的。”薛灵妩低声道。

“庆云帝?”琉灵修不惊讶鹓鶵的记忆里有庆云帝,但却不明白为什么鹓鶵会把自己的记忆留给薛灵妩。

“那个羽毛一合,我就看到了,为什么?你没看到吗?”

琉灵修摇摇头,他现在有些不清楚方才的记忆到底是薛灵妩本身所具有的能力,还是鹓鶵故yì

留给她的。

前者似乎不太可能,后者似乎更不太可能。

琉灵修应该问出心里的疑问,这样薛灵妩就可以帮他解答。看到鹓鶵记忆的那一刻,薛灵妩就知dào

她为什么会用珍贵的凤凰眼泪去救琉灵修了,还有前日和楚风的瓜葛又是为何。

往昔,美好的过去,鹓鶵日日在此地等待,也许就是想等一个能同庆云帝一般可以英雄救美的人物。庆云帝已经死了,她希望靠这种方式能重温他们的初遇。

就像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奶娘过世了,她就每天重复奶娘日常做的事,蒸蛋羹给自己、浇花、喂兔子,薛灵妩做这些事的时候觉得奶娘还是和她一起,并没有离开。

薛灵妩不知dào

庆云帝和鹓鶵有什么瓜葛,但她记忆断去的最后一瞬间,薛灵妩看到了她的眼睛和笑容,同在酒馆时看到的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是真的美,像脱去了一层伪装的壳,整个人自然、放松。以前娘亲陪爹爹磨墨写字时,就是这种表情。

还有。魔铃看着慕云庭时也是这种表情,这是,爱。薛灵妩以前只听过这词,但从不懂,现在她却越来越明了这个字所代表的涵义,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比鹓鶵都先意识到了她心底的感情。

只是……碧胭同他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鹓鶵那么恨她?

“少君?”琉灵修看着薛灵妩又涣散的双眼突然叫了一句。

“什么?”薛灵妩转过神,一脸的茫然。

“没什么,我看你也累了,回去吧。”琉灵修忙摆手,心底荡起的喜悦瞬间又消散。

“你真的没事儿了?”薛灵妩拍拍琉灵修。有些担心。

“没事儿,鹓鶵的元丹很是厉害。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呢?”琉灵修小心试探。

“不记得了。”薛灵妩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但心口却是沉甸甸的,有些发闷,突然就不开心起来。只低垂着头默默地往回走。

琉灵修更是心事重重,也不再出声,紧紧随在薛灵妩身后回了县衙住地。两个人进去之后仓促地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休息,薛灵妩在房门前碰到了九缨,看着她一脸尴尬欲言又止,薛灵妩连安慰她的心情都没有,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推开门。慕云庭不在。这倒正合了薛灵妩的心意。她忙锁好门,从荷包里拿出了清颜镜,抖着手举到自己面前时却又胆小地闭起了眼睛,不敢直视。

方才琉灵修叫她“少君”的时候,薛灵妩就觉得自己的心咻地一跳,觉得这名字就是自己的似的。

“算了。死就死了!我就不信我还能是妖精!?”薛灵妩咬咬牙,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镜子里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待薛灵妩要舒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发xiàn

自己的眼睛竟成了红色。

浓的鲜血一样的红,瞳心熔岩一般地跃动着耀眼的金色。美得摄人心魄,但却冷漠残酷的让薛灵妩自己都有些害pà



薛灵妩眨了眨眼睛。镜中人也跟着眨了眨,明明是自己,但薛灵妩却觉得镜子中的脸是那样的陌生。

“少君,你是不是少君?”薛灵妩鼓起勇气念出了这个名字。怪怪的感觉,不是陌生,而是每个人念自己名字时的别扭感。

“出来?”薛灵妩决定直面自己,摊开手心想呼唤那股黑色的死气出来,但却不知dào

要用什么措辞,憋了半天只吭哧出了这两个字。

掌心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紧张地出了点汗。薛灵妩又试了无数的召唤词语,但却完全没用。

“难道刚才是被附体了?那也不至于那般厉害啊?”薛灵妩细细地回忆方才在树林里发生的事,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一切是不是幻觉。

“自然一些,放松。”

薛灵妩的耳边有人轻声教导,她感觉有什么人站在了自己身后,并托起了她的右手。

“闭起眼睛。”那声音继xù

,薛灵妩听话地照做,那声音让她安心,觉得十分可靠。

薛灵妩闭上眼睛,凝聚心神,立kè

便感觉到一股细小的凉风在掌心盘旋,起初是轻柔的,接着就变得有力起来。她忙睁开眼,掌心的黑色漩涡已经大了起来,虽然仍是手掌大小,但却有着源源不绝的力量,竟让薛灵妩觉得像场飓风一样!

那黑色浓得墨汁一般,竟不像烟雾而是质地厚密的黑色陨石一般。这就是让鹓鶵都仓皇而逃的死气,薛灵妩之前看她吞下时觉得格外恶心,但现在在自己手间时,这感觉却又没了,只觉得周身顿时充满力量。

“想起来了吗?这个,要好好戴着才行。”

托着薛灵妩手的那双手掌心一合再打开,那支曼殊沙华花簪便立在了他的掌心。

“修罗舍花,降之庄严道场,见者断离恶业,火照之路,慰幽冥亡魂。”薛灵妩盯着那花簪,喃喃自语。

“灵儿你在吗?”慕云庭突然敲门。

薛灵妩吓了一跳,眨眼间一切消散,她一个人呆在漆黑的房中,手心里只躺着那支花簪。

“你在怎么不点灯?”慕云庭推门进来,看到薛灵妩好奇道。

“我……我也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

“你怎么了?看着脸色似乎不太好。”慕云庭盯着薛灵妩的脸皱着眉问。

第二六五章 各怀心事

屋中还是漆黑一片,慕云庭自然是很适应黑暗,但他奇怪的是薛灵妩在没有灯的情况下,竟也能准确地看向他。百度:本名+而且此时也没有丝毫去点上灯的意思。

“今天你出去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慕云庭问。

“没什么,只是……”薛灵妩咬了咬嘴唇,把下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现在根本没心思自己是不是已经可以在黑暗中明察秋毫,只是觉得在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还是不要让慕大哥担心才是。所以她立kè

便转了笑脸,故作轻松地转了话题:“慕大哥,今天是谁来找你公干?”

“什么?”慕云庭一直担忧薛灵妩的状况竟有些晃神,“哦,京中来的。催我快些起身回帝都。所以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启程了。”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这么着急?”

“是。”慕云庭只简单地答,他同薛灵妩一样,不必要的事也不想对方担心。

薛灵妩也没有追问,低着头又开始想自己的心事,突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两个人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慕云庭不爱说话,但有薛灵妩一直叽叽喳喳,所以气氛一直很欢快,现在蓦地她接话了,慕云庭倒不习惯安静了。

“你和碧胭……”慕云庭终于找到了新的话题,终于打破了两人间难得的沉默。

“没事,不用担心。”薛灵妩忙摆摆手,经lì

过之前的事情,薛灵妩觉得也许自己身体内隐藏的“东西”比碧胭要可怕好几倍。这样一想反而担心有一天她会不会伤害到碧胭了。

“没事就好,碧胭很疼你。”慕云庭又找补了一句之后,发xiàn

俩人又是沉默。

“慕公子还在啊。”碧胭的及时赶到让慕云庭松了一口气,忙胡乱道了句晚安便离开了。

“灵儿,今天白天的事,我……”碧胭看着薛灵妩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本来还指着慕云庭劝慰薛灵妩。可谁知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已经没事了。”薛灵妩忙道。

“我只是想说……”

“碧姨,我真的没事。我知dào

你不会伤害我的,这就够了。”薛灵妩起身自然地抱了抱碧胭,微笑着安慰她。想起鹓鶵。薛灵妩就很是担心碧胭,琉灵修说她的道行早已经被天机道人散去,这样可怎么能打得过鹓鶵呢?

“真的?”碧胭半信半疑,但看到薛灵妩脸上真诚的笑容,心中悬了半日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嗯。慕大哥说明早要赶路,所以今晚早些睡吧。”薛灵妩打了个哈欠之后,也不及梳洗便胡乱地卷进被窝睡下了。她还有许多事情想静静地想一想,实在没心思听碧胭道歉。

碧胭叹了口气,也跟着躺下,她本来是想告sù

薛灵妩那只松鼠的事。但看她似乎没什么心情,还是另选日子吧。

“小金,已经处理好了吗?”碧胭刚有睡意,就觉得手腕一阵凉意,是小金回来了。

小蛇盘旋着绕上碧胭的手腕。钻进了她的掌心,然后便蜷缩着不动了。碧胭便知dào

松果已经一命呜呼了。

“碧姨,你睡了吗?”薛灵妩突然隔着被子瓮声瓮气地问。

“还没有,怎么了?”碧胭吓了一跳,在心里祈祷薛灵妩不要是突然想起那只松鼠不在。

“你以后就陪在我身边吧,好吗?一直陪着我,一步都不要分开。”薛灵妩低声咕哝。

“好。碧姨一直陪着你。”碧胭的鼻子突然有些酸酸的,她觉得薛灵妩在见识到自己的那一面之后还能说出这种舍不得她的话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但如果碧胭知dào

薛灵妩这样要求是为了保护她,只怕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各怀心事,没有人说话。也都没什么心情吃饭。九缨一直小心翼翼的,时不时地瞟一眼薛灵妩,但后者却只盯着饭碗,毫无反应。

薛灵妩的毫无反应让九缨的心情差到极点,她突然觉得很害pà

。似乎自己要被抛弃了一般。九缨没有兄弟姐妹,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只有那些蜘蛛、蝎子、蛇一类的毒物,要么就是狮虎一类的猛兽。

人,是她接触最少也是最不愿接触的。在九缨看来,人一点趣味也没有,同他们相处,又累又常会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想过和谁做朋友,也从没有亲人,但她却觉得轻松快乐。但这一切似乎在昨晚都发生了变化。

其实鹓鶵刚一出现,九缨就感觉到了危险。不止是蛛蛛,就连蛊囊里的彩雪琉璃都害pà

地瑟缩起来。不过她以为琉灵修在,应该会没事,可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琉灵修倒下后,九缨真的害pà

起来。她从未害pà

过,也从未为别人牺牲过,所以她才选择逃跑自保。

在九缨看来,这是正常的,但不知为何她昨晚回来却辗转难眠。起初是以为怕主公知dào

这件事之后责罚于自己,但慢慢的,九缨察觉出自己的害pà

竟是担忧和羞愧,担忧薛灵妩真的出事,羞愧自己的落荒而逃。直到听到薛灵妩和琉灵修安全回来,她像经lì

了一场大战一般,竟汗透衣背。

“我是把她当朋友了吗?”九缨被这个突然冒在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试探着又念出“朋友”两个字。

略有生涩的发音让她别扭不已,也让她下定决心还是继xù

守着蛛蛛独活好了。现在见到薛灵妩突然这般冷漠,放佛昨晚是她的错一般,九缨更是不再纠结,让朋友见鬼去吧!薛灵妩自己想去死,我凭什么还要跟着一起呢?琉灵修救过她的命她要报恩,可我并不欠他们的,况且……

比起冷酷严肃的慕云庭,九缨更怕琉灵修。越是和善好相处的人似乎越深不可测,琉灵修对她一直有些说不出的警惕,甚至会勒戒楚风不要同她太过亲近,若是他真的出了事,说不定自己的任务会更容易进行。若不是主公的命令,她真的想离开这里回乌蛮去。

一向多话的琉灵修此刻也很沉默,胡乱吃了饭便同慕云庭一起离开去准bèi

马车,九缨本想趁着此时同薛灵妩说几句话,却不料她也跟着起身走了。

“九儿,你怎么了?感觉心不在焉的。”楚风见所有人都走了才小声问。

昨晚九缨回来的很晚,也很狼狈,连楚风的问候也不理仓惶地逃回自己房间,便紧密房门,任凭他怎么叫都不再理会。楚风本来想等薛灵妩回来问问看发生了什么,但却不小心在九缨门外睡着,后半夜被师兄叫醒,却只是让他回屋睡觉,对自己的行踪也是一个字也不肯透露。楚风注意到了琉灵修衣服上的血迹,不知dào

他到底经lì

了什么,是不是同九缨有关。

第二六六章 启程上路

“九儿你告sù

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缨一听楚风温柔小心的嗓音突然就红了眼眶,“楚哥哥,灵妩姐姐是不是讨厌我?”

“怎么会?薛姑娘不是一直很喜欢你的吗?”楚风一看到九缨哀切的眼神,立kè

慌了。百度:本名+

“可是……可是昨晚我……”九缨简单地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当然进行了适当的修饰,“我真的不是故yì

的,我就是很害pà

。楚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那你受伤了吗?”楚风忙抓着九缨起身,左右打量。

“我没事,真的。”

“你回来怎么不告sù

我这件事呢?我可以去帮师兄的啊?”

“我不想你也去送死啊!”

楚风本来还在担心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九缨这句话一说出来,他便顷刻间忘了,以前师父讲过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他觉得九缨对他而言就是这样,但他甘愿被她“克”的死心塌地。

“九儿,你没做错什么,那时候很危险,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薛姑娘和师兄不会生气的,他们可能还没从昨晚的事里缓过来,所以没心情说话。”楚风继xù

安慰九缨。

“楚哥哥,你说薛姐姐她……”九缨眨动着眼睛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

“你说她会不会是妖?”

“怎么可能?你开玩笑的吧?”楚风听到九缨这句没由头的话竟笑了起来,觉得她孩子一般天真。

“不是,昨天我走了之后……”九缨断断续续地说了自己离开后的事,虽然当时是落荒而逃,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薛灵妩他们后来进了树林,那里有的就是小动物,很快九缨便收到了风。她自然不能当面去问薛灵妩,只好先试探最没心机的楚风。

“这……”楚风皱起了眉。实话说他从第一次见到薛灵妩开始就觉得她怪怪的,后来知dào

她是柩冥师之后这个怀疑就暂时搁置一边,现在听九缨重新提起,楚风又犯起了嘀咕。指妖罗盘每次见到薛灵妩都会定定的指向她。大师兄对此的解释是薛灵妩经常同鬼差一类的接触,带些阴气是正常的。但昨天来的那个碧胭,指妖罗盘依旧有反应。就算师兄之前的解释可以勉强接受,那这次呢?而且上次师尊一直叮嘱他要看着师兄,尤其是和女子之间的接触,现在想来师尊似乎知dào

薛灵妩的存zài

,说的话好像也是有针对的。

“楚风哥哥是不是也察觉出了什么?”九缨自然捕捉到了楚风的表情变化,忙追问。

“不过是些奇怪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九儿你要是害pà

以后就少同薛姑娘一起便是。”

“薛姐姐对我那么好。我相信她就算是妖,也是好的。”九缨答,她这句话说得漂亮,既表示了自己的善良,又几乎定死了薛灵妩是妖的可能。

楚风自然没听出蹊跷。只觉得九缨太过相信别人,还劝她不要这样,难免吃亏。

“对了,这给你。”楚风从衣襟上接下一块小小的牌子递给九缨。

“这是什么?”九缨接过,触手温润,也很有分量,她以为是玉石。但细看又不是,像是一块椭圆形的木头一类的东西。上面刻着繁复的文字似的花纹,又用朱漆描过,不知dào

是什么。

“这是我入门的时候师尊给的,说是可以辟邪保身,关键时刻还能救命。我把这个送给你。以后就算我不能寸步不离的保护你,也许它能在关键时刻起些作用。”

九缨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觉得楚风一定是被自己师尊给骗了。这个丑丑的木头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神奇效果。

“相信我。”楚风将手轻轻覆在九缨的手掌上,不多说话,却格外肯定。

“那我就更不能收下了。这是你用来保护自己的。”九缨推辞道。

“你现在就是我的性命,它能守住你就是护住了我的性命。”楚风依旧是羞怯而坚定地道。

“楚风哥哥你……”

“你们两个人又嘀咕什么呢?出发了!”琉灵修拍拍房门,将九缨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楚风看了一眼九缨,对琉灵修的打扰有些恼火,但却又不好发脾气,只能红着脸跟着出去。外面大家都已经准bèi

好,只等出发。

“这……”九缨看到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除了几匹高大漂亮的骏马之外竟还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香车。车帘卷起,里面坐的竟然是嵇瑶迦。

她倒是拳拳笑意,不过除了琉灵修之外,薛灵妩和慕云庭似乎都是一脸的不爽。

“沈夫人,你的马匹和盘缠我收下,你就不必跟着了。我们赶时间,到帝都汇合就是了。”慕云庭道。

“慕大人大可不必担心,我虽然乘的是马车,但拉车的都是良驹,又是一等的车夫,你们驿站投宿休息时,我继xù

赶路就是。一定不会耽误慕大人的行程。”嵇瑶迦似乎是一定要跟着慕云庭同行,早就把理由想好了。

“你这人怎么不会听言外之意呢?慕大哥是不好直接拒绝你,我们就是不想和你一起上路,明白吗?”薛灵妩倒是不客气,直白地拒绝道。收到孙不肖的留书她还没来得及追究嵇瑶迦花钱给她妹妹买命的事,现在她竟还主动找来了。若不是刚才慕云庭拉着,她早冲上去挠嵇瑶迦了。

“如果你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大可不必。会有几个六扇门的高手来保护你。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反悔,这对我没什么好处。好了,灵儿我们走。”慕云庭说完便翻身上马,除了薛灵妩,似乎跟其他人也都不同路一般。

“好了,走了走了。赶时间!”薛灵妩轰小鸡一般把其他人都逐个轰上马,丢下嵇瑶迦一人尴尬站在原地。没到这种时候薛灵妩才会抵触捕快这个行业,虽然可以伸张正义,但也要见太多的人性黑暗。而且她总隐隐地觉得这次的帝都之行似乎会有什么隐藏的大危机在等着他们。

“馒头妹你去哪儿?跑偏了。”琉灵修见薛灵妩竟拨马进了一条巷子,忙跟了上去。

薛灵妩听到琉灵修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刚才发愣的空档里自己骑的马竟然擅自偏离了直线,并且还不受她控zhì

地朝前直冲。

“这马是疯了吗?不会是嵇瑶迦想害死我吧?”薛灵妩一边暗骂一边使劲揪住缰绳,在马匹要将一个小院儿的篱笆撞烂之前停了下来。

“姑娘,小心些。”

薛灵妩低头才发xiàn

一个布衣村汉正死死帮她勒着马头,他身后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惊得脸色苍白。

薛灵妩肯定自己没见过这姑娘,但她那双眼睛却熟悉无比。

第二六七章 物归原主

倔强,耿直,又闪着些许的狡黠,像两个宝石一般嵌在一张小小的脸庞上。百度:本名+

“这是……”薛灵妩想起自己初到这里的那晚,那个偷了自己荷包还梗着脖子同自己叫板的小毛贼。只是这张脸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而且远不如原来那张漂亮娇俏,不仅瘦削,又有些黑黄,个头更是娇小,像是长久的营养不良一般。

“姑娘,骑马小心些。你这马虽然好,但性子野,缰绳可要牵紧了。”那村汉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薛灵妩的马头,又顺了顺马鬃,那马立kè

低眉顺眼起来。

“是啊姐姐,摔下来会很疼的。”那小姑娘也跟着叮嘱。

薛灵妩跃下马来,一把便抓住了那姑娘的手。嵇龄迦的记忆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但却缺少了最近的一部分。也就是从遇到自己之后的就没有了。薛灵妩猜的没错,这女孩是嵇龄迦的魂魄新托生的。

“最痛苦的那一段没有了。是孙不肖故yì

的吗?”薛灵妩喃喃自语,她的目光溜向面前的小院儿、茅屋和正倚在门口关切朝他们张望的一个病态妇人和她身边的瘦弱男孩儿,也猜到他们为什么会用女儿的性命去换一笔钱。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没有人会这么做。也许那女孩子真的是完全自愿的,就像当初嵇瑶迦的母亲为了给自己的女儿留一条生路,不惜任人凌辱一般。况且这样看来,这孩子也不算“死”了,只是记忆有些小小的不同罢了。

“馒头妹,你怎么了?干嘛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不放?”琉灵修戳戳薛灵妩。

“灵修哥哥。你抢我的那个玉酒石呢?拿过来!”薛灵妩回头直冲琉灵修使眼色。

“不要!这是我的!”琉灵修立kè

捂紧胸口愈逃,薛灵妩及时地揪住他的领口把他擒了回来。

“哪里是你的,明明是你抢我的!快!我要物归原主!”薛灵妩扒拉着琉灵修的衣襟就要明抢。

“好,好,给你就是了。”琉灵修实在不想当街被人扒光衣服。只好拿出怀里的荷包,却只将玉酒石倒出来还给薛灵妩,又把那荷包塞回了自己怀里。

“这给你。我算是完璧归赵。”薛灵妩把那石头往“嵇龄迦”手里一塞,直愣愣道。她不敢看“嵇龄迦”的眼睛,生怕看了之后就原谅孙不肖了。

“这是养母留给我的,我还以为弄丢了。怎么会在你那里?”“嵇龄迦”很是兴奋,接过玉酒石死死护在手中。

“是我凑巧捡到的,所以特来归还。有了这个以后你们应该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也许有一天嵇家的风光还要靠你来恢复了。”

“你知dào

?你怎么知dào

?你和那个带我还阳的人认识吗?”“嵇龄迦”似乎有一肚子的疑问,抓着薛灵妩迫不及待的问。

“好了,我还有事要走了。再见。”薛灵妩不想再继xù

谈下去,翻身上马,不顾身后的叮嘱猛加一鞭,快速冲出了这个小巷。如果继xù

对着“嵇龄迦”她会感觉怪怪的。不知dào

该不该支持孙不肖的这个选择。又或者今天来这里本就是孙不肖暗中耍的什么把戏,就是为了让她理解这件事。

“你去哪里了?”

薛灵妩刚跑出不远就迎上了来找她的慕云庭,本来还有些焦急的慕云庭看到薛灵妩身后跟着的琉灵修立kè

便黑了脸,迅速拨转马头不再理会两个人,又闷头赶路。

“你这个慕大哥一定是看到我们两个同游吃醋了。”琉灵修悠哉游哉地策马过来观火。

“谁跟你同游?是你死乞白赖地跟过来的好吗?”薛灵妩狠狠白了一眼琉灵修。生起了气。今天的出行一开始就这么不顺。

“我劝你还是不要得罪我,不然会后悔的哟~~”

“我才不会后悔,你现在消失我都不会后悔。”

“你看你就没有高瞻远瞩的目光。从这里到帝都哪怕我们不眠不休的赶路都要起码半个多月的时间。你慕大哥惜字如金,你和九缨又……楚风是个老实孩子,你看几乎没人能陪你说话。所以还是不要得罪我这个潇洒幽默的陪聊,不然一路上闷死你。”琉灵修得yì

地几乎要飘起来。

“你傻不傻啊!数都不会数!”薛灵妩不屑地看着琉灵修,“你忘了我碧姨来了,我跟她聊就是了。何必理会你?”她勾勾手指,碧胭从空气中突然现身。倒坐在薛灵妩的马背上,冲琉灵修微微一笑。

“灵修公子。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家灵儿死了心吧,且不说你是不是出家人,灵儿已经是别人的娘子了,你这样不太好。”

“我去!”猛然现身的碧胭吓了琉灵修一跳,她应该是懒得骑马,所以一直隐身跟着。

“其实这世间的美女不止有灵儿一个的。”碧胭身形一晃竟出现在了琉灵修的身前,柔软无比的腰肢贴着他,媚眼如水几乎要将琉灵修吞下去。

“我虽然年纪大,但修行好,也是肤白貌美气质佳的,又没有嫁人,多好!”碧胭扭动了几下推销自己。

琉灵修这次是真的惊得从马上落下,他看着碧胭还真是无语了。最近一次见面的时候碧胭还恨得几乎要将他挫骨扬灰,现在一转脸竟开始勾引起自己来。

“女人还真是可怕,女妖当然更是可怕。”琉灵修拍掉衣服上的尘土,瞪着碧胭恨恨道。

这边薛灵妩笑得很是开心,最近压在心口的无数烦闷通通烟消云散,她觉得自己真的可以重新出发,继xù

大笑。

赴帝都小分队很快便分成了两拨,慕云庭楚风九缨低气压三人组,只埋头赶路,没人说话,只偶尔楚风问九缨要不要喝水吃些干粮。而薛灵妩琉灵修这边三个活跃地几乎要开一个流动茶馆的架势。若不是慕云庭恐xià

他们再继xù

欢脱就绝交,这三个真心要开始策马春游了。

“又是驿站啊。”琉灵修看到高挑的“驿”字红灯笼就开始晃着脑袋不满,“走的时候那个嵇瑶迦应该赞助了不少钱吧,回回都住驿站,地方又小床又不舒服。”

“你一个蹭吃蹭住的就别那么多话了,小心今晚让你睡马棚。慕大哥是官差,当然要住驿站。你很想用那个嵇瑶迦的钱吗?那你回去找她好了。”薛灵妩习惯地把手里的缰绳甩给琉灵修,“先拴好马再吃饭。”

“是,薛小姐。”琉灵修顺畅地接过那缰绳,自觉往马棚走。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身叮嘱薛灵妩不要太快吃饭,留些给他。

“放心,放心。馒头管饱。”薛灵妩摆摆手就往驿站里奔,赶了一天路,她也是饿坏了。慕云庭心急想快些回帝都,也只有晚上投宿的时候能正经吃上一顿饭了。可她还没进屋,竟看到慕云庭黑着个脸从驿站里出来了。

“怎么了?”

“客满。”慕云庭不爽道,赶了许多天路,驿站不知住了多少,只要六扇门的令牌拿出来,哪个驿丞不是笑脸相迎,今天还是头一次被人给轰出来的。

“怎么会客满呢?我看这驿站不小,哪里来的那么多官差住满了,还把咱慕大人赶出来了?”薛灵妩看着慕云庭绷成一条线的嘴唇,忍着笑问。(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清客走人

“还是住客栈好啊,我真要谢谢那些把官驿占满的人,终于有好东西吃了。官驿做的菜真是没法吃。”琉灵修瞪着满桌的热乎菜肴乐开了花。

“灵儿,吃饭。”慕云庭没理会他,把所有菜都往薛灵妩的方向挪了挪。

“谢谢慕大哥。”薛灵妩感激道,这满桌的菜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慕云庭不必吃东西,却还是很体贴的照顾她。虽然他不像琉灵修那么会花言巧语,只会板着脸吼她“吃饭!”但薛灵妩也觉得这两个字暖呼呼的。

“喂!喂!喂!还有人在,花痴泛滥等一会儿回房再开始。”琉灵修不满地敲敲碗,埋头吃饭。

“要你管!”薛灵妩立kè

反击。

“我是为了大家的胃口着想,也不想刚点了这么一桌菜就顶的吃不下,浪费了多可惜。”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你一个出家人整天喝酒吃肉的,不怕遭天谴吗?你看人家楚风多乖,每次都一碗素面。”

“我们每天赶路这么辛苦,吃碗素面哪有体力啊。我也是不想拖你慕大哥后腿。”

“不想拖后腿就回你的苍梧山!”薛灵妩挑挑眉毛,她已经练会了一边嚼东西一边还能口齿清晰地说话的新技能了。

“我倒是想回,可现在门儿被堵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去。”琉灵修朝薛灵妩背后努努嘴。

薛灵妩回身,不知何时客栈里已经来了一队肃整官兵,此刻正拥着一位威风凛凛的戎装将军进门。

“店小二!”那将军身边的武官气势汹汹地吆喝。

“来了!来了!客观里面请!各位想吃点什么?今晚要住店吧?”那店小二倒很有眼色,忙迎过来。殷勤招待。

“去,把这里的客人都清走,我们将军喜欢清静。”武官大手一摆,极不客气道。

“小店后院有极雅致的客房,一定不会有人打扰。将军可移步过去。在那里吃饭休息。”客栈老板一见那将军的气派就知dào

不是好惹的主儿,也赶忙过来招呼。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清客!”武官从怀中摸出一只硕大的钱袋,砰地一声丢在面前的一张桌子上。听声响就知dào

有不少钱。

店内已经有些人看风向不对结账走人了,剩下的多是些住店的,这时候走了也不好找下处,所以正梗着脖子等老板解决。薛灵妩那一桌更是完全不理会来人。吃得热火朝天。

“这位大人,我们这里的都是些老客、熟客,这大半夜的实在不好哄人啊!您大人有大量,多包涵包涵!”店老板一连地作揖,恨不得跪下。

“你以为我们将军愿意住这里?要不是今晚官驿满了。我们也不会来这里。”武官依旧不依不饶。

“算了,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名声重yào

,不好赶客。”那将军倒是有些善解人意,开了口。

“哎呦!这位大人真是好人,体谅我们这些草民。请您移步进后院,小的让后厨给您做几个拿手菜,再烫一壶好酒送去如何?”店老板一看有松动。忙道。

“不过我要先说明一下,我带的都是些舞枪弄刀的粗人,就寝早起按规矩都是要操练一番的。老板你也知dào

。刀枪无眼,我是怕伤着你的客人。”将军不疾不徐,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堂中人道。

“这……”那老板愣住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但店里其他人还能不明白这意思?分明是要挟不走人就有血光之灾啊!

所以在薛灵妩埋头奋力消灭碗里最后一颗汤圆的时候,店里的客人秋风扫落叶一般走了个干净。本来楚风也想走,但看慕云庭琉灵修稳坐如泰山一般。也不好露怯,只能怯怯坐着。希望无事才好。

“你们几个饭吃完了吗?”武官走到薛灵妩这桌喝问。

“饭是吃完了,不过还想喝杯茶。”琉灵修舔了舔嘴唇。招呼小二给沏壶热茶来。

“客官我劝你们还是走吧,别惹事儿!”那店小二忙跑过来悄声叮嘱。

“我们没惹事儿啊?你客栈打开大门不就是让人吃饭喝茶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

“怎么?你是想说这位大将军,朝廷命官借势欺压百姓,不准人同他一处吃饭睡觉了?”琉灵修揶揄道。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店小二吓得脸都白了,忙摆手。

“那就是了,我看这位将军排场这么大,想必官级也不小,不会做这种为官不仁的事的。”琉灵修笑眯眯地直视着那将军道。

“你们几个是存心找茬了?”武官怒道,一拍桌子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刀,他看琉灵修一桌三个柔弱女子,另外三个也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小生,竟敢跟他起横,难免扫了面子。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教xùn

教xùn

他们才是。

“我们没有找茬,我看你们找茬才对。”慕云庭冷冷道,今天他被赶出驿站本就很是不爽,现在连住客栈都要给人腾地方,心里的火已经燃到了头顶。官驿那次没话说,先来后到,自己也不好赶人,但这次既然他们先到,那就没有挪地方的理由了。

“你知不知dào

我们这位将军什么品阶,敢这样说话?!”武官彻底被慕云庭惹怒,佩刀举起猛地砍向桌子中间。

乒呤乓啷一通响,桌子上的杯盘碗盏顿时被砸了个粉碎。薛灵妩当时还埋头在捞对面盘子上仅剩的几朵香菇,没提防突然有人砍桌子,一时间没躲伶俐,被一块飞溅的瓷片划伤了脸颊。还不待伤口里的鲜血流出,那武官已经被慕云庭和琉灵修踩着脖子和后背撂倒在了地上。

“你们几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是要造反吗?来人!给本将军拿下!”那将军手一挥,门外的士兵便蜂拥而入,将慕云庭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疼吗?”慕云庭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一双眼睛只定定地看着薛灵妩,眉头皱起,伸出手轻轻拭去了她脸颊上的血珠。

“当然疼!我饭正吃的高兴呐!这帮人也太仗势欺人了,赶人不说还动起手了!”薛灵妩立起眉毛,狠狠踢了那武官几脚,她才不怕惹事,慕云庭是神捕就不说了,又有帝君那个小徒弟,虽然他手里暂时没什么权力,但毕竟地位在啊,揍个个把武官的事应该还能兜得住。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动手吧!”琉灵修早等的不耐烦了,“早点打完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不必动手了,已经解决了。”九缨得yì

地拍拍手,笑着道。(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误伤人命

“怎么解决了?还没打呢?”薛灵妩纳闷。

九缨神mì

地笑笑,摊开手掌心,那里蹲着几只小小的黑色蝎子。她很庆幸自己这次先出手,薛灵妩终于肯面对面地同她说话了。

所有人看到一个小姑娘拨弄几只毒蝎就已经有些毛骨悚然,再一听俩人的对话,自然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脖颈,但却都看到了对方那里趴着的那只尾巴高翘的黑蝎子。这些沙场舔血的大老爷们被一只小小的爬虫惊得尖叫不已。

“就这些个人不必脏了我们的手,喂!那边那个……就是穿得金光闪闪的那个,官很大吗?信不信我勾一勾手指就让你这些属下通通都……”

九缨的话硬生生断掉,那将军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在她面前,此刻右手的三根手指已经死死扣住了九缨的喉咙。

“小丫头,你以为本将军的职位是靠祖上得来的吗?本将军沙场上数人头的时候,只怕你娘都还没生出来!”那将军一脸凶狠,手指只略略用力,九缨便觉得呼吸都被阻断。

“九儿!”楚风立kè

便要冲上去解救。

“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我捏死她可是轻而易举的!丫头,快把你的那些恶心爬虫收回来,不然可有你的苦头吃!”

九缨方才还能勉强咳出来,现在只觉得喉间一阵紧似一阵,放佛所有的血都憋到脸上来,眼前的场景也模糊起来。不过她心里却很清楚,有慕云庭和琉灵修在。自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我倒要看看会有什么苦头。”慕云庭淡淡道。

不必慕云庭出手,那将军已经惊得要松开九缨。他刚才明明看到慕云庭站在自己面前,可只在一眨眼的功夫,不,他甚至都没有眨眼。那个冷冰冰的黑衣男子就凭空消失并且出现在了自己背后!他试着略略动了动身子,发xiàn

已经有一把兵器抵在了自己后心的位置。

慕云庭不必再说话,只略递了递手,那将军就乖乖地放了九缨。

“九儿!”楚风和薛灵妩忙冲上去接住了九缨已经有些瘫软的身体,还好那将军没下狠手,不然只怕九缨的喉骨都会粉碎了。

“陈将军战场上是很勇武。只是官威未免大了些。”慕云庭的手依旧抵着那将军的后背,但语气却缓和了几分,不再那么冷漠。

“你认识我?”陈将军更是惊讶,脱口问道。

“你是一直驻扎在北线拥埌城的昭勇将军陈定吧。”慕云庭虽然用了疑问的口吻,但心里却是十分的肯定。

现在阙岚城已经进入春天。他们都已经不再穿厚重的外袍,可这一对士兵却依旧是冬装铠甲,那就一定是从北边来。从北方回帝都却要绕道阙岚城,那就只能是从拥埌城来。而且他们一个个人倦马乏,一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匆匆而来。这将军身上的铠甲虽然看不出品级,但他腰间佩刀镶的却是三品官员用的宝蓝石。这么一联系想猜出眼前人是谁并不算太难,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将军刚才扣住九缨的右手上是六指。单凭这一点慕云庭就已经猜出了他的准确身份。

“你既然知dào

我是朝廷三品武官,竟还敢对我动手?”陈定此时才真的害pà

起来,那人似乎对自己知dào

的很清楚。但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不是我要对你动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好,我现在命我的人撤出去,你住你们的,我住我的,只当刚才的是个误会。”陈定妥协道。

“陈将军若是进来时就这么想。就不会有这个误会了。”慕云庭也不想闹事,收了匕首。陈定的官级比他还要高。若得罪了也不是件容易解决的事。既然他先服软,自己正好下这个台阶。

“不打不相识嘛!”陈定松了口气。转身笑着同慕云庭抱拳行礼。

“陈将军戍守北线,于国有功,是在下得罪了。”慕云庭也忙还礼,陈定的脸和手上满是刀疤,这些都是久战沙场的功勋。虽然他是跋扈了些,但也算国之栋梁,伤了他北线可无良将了。

“哈哈哈……我看你身手不凡,又知dào

我是谁,一定也不是等闲人物,可否告知姓名?大家交个朋友?”陈定揽上慕云庭的肩,大笑道。这次帝都急昭回京述职,他就觉得奇怪,也有京中递出的警告消息,如果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安危应该不必担心了。

“不必。”慕云庭直然拒绝。

“你……”陈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

“太晚了,将军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些休息。”慕云庭错了错肩,躲开了陈定的手,继xù

拒绝。

“你不要太不识好歹!”陈定此时彻底暴怒,猛地伸手又擒住了慕云庭的肩膀。这次使得有七成的力。

慕云庭现在也彻底没了耐心,不再考lǜ

会不会再给傅雷堂或者清平侯带来麻烦,直接转身一掌击出。

客栈内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都盯向了陈定和慕云庭,两边的人都准bèi

着冲过去开打。但那两个人像被谁点了穴道一般,竟也定住了不动。

接着令所有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陈定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竟“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死了。

死了?

陈定的手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军死了都没有冲过去,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连慕云庭都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一脸的血迹,右手臂还举着没有放下。而薛灵妩先一步抢了上去,蹲在陈定身边,利索地翻查了眼睑,摸了颈脉,然后才惊讶地看向慕云庭。

慕云庭此刻也有几分惊讶,更多的则是困惑。他方才是打算对陈定出手不错,但手掌还没有来得及击到他。就算是掌风误伤那也不可能,慕云庭只是想摆脱陈定的纠缠,根本没打算伤他,方才连内力都没有用!

可是陈定却死了,就这么死了。

慕云庭眨了眨眼睛,挂在睫毛上的血珠落在脸颊上,暖呼呼的。他自己还是个死人,就又杀了一个人吗?

若是以前,取人性命几乎可以说是他的生活之一,可等自己真的从冥府绕一圈回来,才终于明白活着对一个人有多重yào

。重生后他不能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再伤一人性命,但绝对只会杀该死之人。可现在……

慕云庭现在都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方才失控杀了陈定(未完待续)

第二七零章 好难上传

“你这个丫头干什么!”

陈定的随从们见薛灵妩一个小姑娘蹲在他们将军身边,竟伸手要解他的衣服,忙冲上去喝止。

琉灵修一旋身挡在薛灵妩和那些人中间,不必说话,不必出招,双臂抱在胸前,只定定地站着,那周身的威慑力让那些人不再敢上前一步。

薛灵妩此刻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利索地解开陈定的牛皮甲、外袍和里面的深衣,他右边胸膛上赫然有一个紫红色的掌印。薛灵妩又忙着检查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别的可疑伤痕,没有中毒的迹象……

“你们将军往日里有没有什么心绞证之类的急症?”薛灵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些武官。

“没有!我们将军一向身体健康,他是武将!”那个被薛灵妩踩过几脚的武官立kè

叫嚣,“一定是你,你杀死了我们将军!”

“你别胡说!”薛灵妩立kè

喝止他,“你们军中应该都有随军的大夫,你叫过来我问一问。”

“问什么问!立kè

报官!你这丫头最好不要再乱动我们将军的尸首,谁知dào

你是不是在趁机销毁证据?”

“看看!”薛灵妩拿出自己的捕快令丢给那武官。

那武官接过令牌,只看了一眼,竟不屑地丢在了地上。

“哼!不过是个没品级的小捕快,这件事轮得到你们管吗?只怕阙岚城的城主来了都不行!”

“那你说,要谁管?!”薛灵妩忍着肚子里的火道,要不是生怕慕云庭被冤枉成凶手,她才不会给扒开一个老爷们的衣服给他验尸。

“起码要这里的军府衙门。或者等帝都六扇门派人来。”那武官倒是很懂行。

“这……”薛灵妩犹豫了一下,她之所以只用了自己的捕快令没用魔铃的神捕令,就是不想暴露慕云庭的身份,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看现在的情况这武官倒是个难缠的人。

“不如冲出去。”琉灵修在薛灵妩身后轻声道。

“不。”薛灵妩和慕云庭异口同声道。“我/他又没有杀人。走什么?”

慕云庭感激地看了薛灵妩一眼,感谢她的信任,然后转向那武官,又恢复了冷霜般的面容,指了指琉灵修和楚风,“那你们就去军府好了。他们不走,就在这里等人来调查。”

“什么?”所有人都没听明白慕云庭的逻辑。

“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所以要走。但也不能就此走了,所有留几个人在。有他们在你们就能找到我。等案子查清了该我负责的我自然会负责到底。”

“慕云庭你!”琉灵修听了这话气得一时间都想不出谴责的话来。连薛灵妩都有些吃惊,不知dào

是不是该为慕云庭的机智点个赞。

“慕大人,这人命是你伤的,为何要我们留下做人质?”一向好说话的楚风也有些生气,他本就不怎么喜欢慕云庭,现在听到这话,更觉得这人太过目中无人。

“你们不必在这里扰乱视听,企图脱责!你们一个人都别想从这门里出去!”那武官挥挥手。陈定的所有士兵便列队围住了客栈的大门。他们虽然也有些害pà

慕云庭,但如果让他跑了,朝廷追查下来。他们这些护卫一个也活不了。

“那么啰嗦做什么?直接冲出去就是了,我就不信这些人能拦住我们。”碧胭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发话道。要不是出发前薛灵妩和她约法三章,不许惹事,她早就把这些人解决了。

“灵妩我们走。”慕云庭是行动派,拉起薛灵妩便要往门外冲。

所有人都亮出了兵器。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映着客栈里的灯烛霎是刺眼,客栈老板吓得几乎要抖起来。忙上前扯住薛灵妩。

“小姑娘,别……别冲动。有事……好好好说。”客栈里已经死了一个三品将军了,现在不能再死人了。不然他这生意真就没法儿做了。

“你反正可以隐去身形的,不如先走,去帝都办你的事。”薛灵妩悄声对慕云庭道,“我们要是真这么逃了也不合适啊?跟真的是畏罪潜逃似的。”

“不行,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要走一起走。”慕云庭坚决道。

薛灵妩看着慕云庭,突然笑了,很是幸福的笑容,却责怪他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

“喂!喂!你们两个倒是生死与共了,留我们垫背有些不太像话吧?又不是享shòu

客栈,万一被拖过去坐牢,岂不是会很惨。”琉灵修在俩人身后拼命刷存zài



“什么人报的官?”门外突然有人大喝。

“大人!大人!是我是我!”客栈老板一听见那声音立kè

冲了出去。幸好客栈里有后门,才让小二偷偷出去报了官。

“都让开,都让开!”

跟着声音挤进人群的是一个胖子,薛灵妩吓了一跳,以为是袁游远来了,她都怀疑变成胖子是不是成为一个捕快的第一步了。

“程捕头!这里!这里!”客栈老板拉扯着那个胖子进来,一边低声耳语着告sù

了他事情的经过。

“怎么是一个小捕头来?”武官死死挡在陈定尸首前,不让那个捕头靠近一步。

“这位兄弟您觉得我这个捕头小,那敢问一下您的品级?”程捕头堆着笑脸问那武官。

“不必知dào

我的品级,出事的是三品将军陈定,你看着办吧!”那武官气势汹汹道。

“陈定将军?!那真是小的失礼了!”那捕头忙拱手。

薛灵妩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坏了,这个胖子捕头跟那个袁游远不止是身形相似,连性子都是一个路数的。

“知dào

就好!你快些派人请你们城主来!不过我们也已经报了这边的军府,很快也会有人来接手!”武官见那个捕头瞬间毕恭毕敬,更加趾高气昂起来。

“我们城主已经睡了,你也知dào

,阙岚城不过是个小地方,一般没什么大事。我们城主又上年纪了,一睡下就叫不醒。而且很不巧的是这里的知府今日那小妾,洞房花烛的,也不好打扰人家。所以只能在下管管事儿先。”那捕头依旧笑着,但话锋却有些不对了。

“军府的人来了再说,要接手也是那个时候接手。我要是来了,还放任一位三品大将军的尸首在那里躺着不管,未免有些太渎职,被上头知dào

了也不好。”他特意咬重了“三品大”几个字说道。

薛灵妩忍不住想笑了,这个程捕头看似很圆滑,但却是有个性的正义。

“所以说,还是让我们先验验尸,勘察勘察现场啥的,走走过场,也算有个交代。”程捕头不再等武官阻止,便带着仵作向前。

“不必查验了,凶手就是他!直接带他走就是了!”武官指着慕云庭道。(未完待续)

ps:是我的问题,还是系统的原因,最近好难登进来啊!

第二七 一章 给我带走

“案还没查,你怎么就知dào

他是凶手?”薛灵妩虽然也有些心虚,但绝不能输掉气势,所以就跟那武官呛起声来。

“这还用查吗?这人一掌击出,我们将军就死了,而且胸口有掌印,你说还有别的原因吗?!”

“当然有可能!说不定你们将军早就受了重伤,只是恰巧在这时候病发了而已。”薛灵妩说着这话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恰巧?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这位是程捕头吧?快把他们抓起来,不然一定会毁灭证据的!”武官继xù

咄咄逼人。

“差官办案还是你办案?这办案要一步一步来,先肯定要验尸。等需yào

问话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说话。”程捕头瞪了一眼那武官,又看了一眼薛灵妩,挺着肚蹲在了陈定身边,又招呼仵作上前验尸。

结果自然同薛灵妩方才说的差不了多少,程捕头听完仵作的结论又皱起了眉,同客栈老板嘀咕了几句之后站在了慕云庭面前。

“走吧,回衙门。”

“不行,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能带人走呢?”薛灵妩忙阻拦。

“就算没查清楚,他现在也是最大的嫌疑人,不带走他怎么能继xù

调查呢?”程捕头好脾气地给薛灵妩解释。

“这……”薛灵妩知dào

这程序是对的,但心里肯定不情愿。

“姑娘,你不让他现在跟我走,等军府的人来了,我可就管不了了。等进了军营,到时候不管他是不是凶手。命可都是难保住的。死的可是将军。他如果真是清白的,现在走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程捕头悄声对慕云庭道。

“他这样说我们倒不好硬冲出去了。”薛灵妩无奈地看向慕云庭,“我们倒是倒霉,走哪里都能碰到命案。”

“好,我跟你们走就是。”慕云庭道。那捕头提醒的对,死的是个将军,不管是军府还是朝廷都不会稀里糊涂的就解决的。他若是真的硬冲出去,后果可能会更糟。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慕大哥你真的要同他们走?可你没杀人啊?”九缨不解道。

“他若是不跟他们去,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带走了,出门在外人多就是不好。目标大,不方便跑。”琉灵修倒是很善解人意,屏蔽掉薛灵妩的白眼,拍拍慕云庭的肩膀继xù

道:“你先去大牢呆几天,我们会在外面替你奔走伸冤的。”

慕云庭一向是不爱理会琉灵修的。此刻倒是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有时倒敬佩琉灵修的处世之道,每天都是那么开心。

“你跟我们走,剩下的人今晚也都要留在这个客栈。本来应该把你们都带去衙门,但那里没那么多地方放你们。你别看他们,你们的人今晚也是哪里都不许去。你们将军的尸就留在这里,免得出了别的问题,你们找茬。等军府的人来了让他们县衙找本捕头去。”程捕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不在焉地吩咐众人。

“不行!”那武官又开始阻挠,“必须等军府的人到。”

“我刚才不是说了,差官办案。你这人怎么那么爱添乱?你要是不放心,怕我私放犯人,你也跟着去好了。再说了,人家还留那么多人质在这里,你怕什么?”

“难不成你同陈定的死有关?巴不得军府的人来把他带走,你就好滥用私行。让他替你顶罪?”薛灵妩蹿到那武官面前,将他的军道。

“你这个臭丫头胡说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替我们将军偿命!?”武官又开始拔刀。

“收起来吧。不然死的还真不知dào

是谁。”碧胭斜睨着眼睛看着那武官,一双玉手伸出按在刀柄上。缓缓将那把刀回了鞘。“给个台阶就下吧,不然还真的会像你们将军一样,横死当场了。”

“算了,今天不跟你们计较!查清楚真相要紧。”那武官猛然退了一步,突然涨红了脸,然后就挥挥手让围在门口的兵士们散开。他方才已经使劲了全身的力qì

,竟还让这女将刀回了鞘,如果真的打起来,只怕她一个人出手,他们所有人都活不了。更别说其他人看着更像高手了。这武官现在终于明白,眼前这些人若是真的想跑,他是拦不了的。

“我跟你一起去!”薛灵妩抓着慕云庭的衣襟道。

“你去什么?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还要靠你给我洗刷冤屈呐。”慕云庭帮薛灵妩掖好她额前散落的发丝,略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真的想亲一下她。她一脸担忧望向自己的表情真是可爱。

“可是现在……”

“你相信我的清白的吗?”慕云庭打断薛灵妩,认真地问。

“当然!”

“那就行了。”慕云庭欣慰地点点头,同那程捕头走了。

“好了,人都带走了,可以散了去睡觉了没?这位大人?”琉灵修讽刺那武官道。

“我劝你们几个老实点,别想着偷偷逃走!”武官壮了壮胆,虚张声势道。

“你放心,我们就算想走,也不会是偷偷的,一定正大光明的杀了你们所有人然后再走!”碧胭笑着甩下这么一句话,牵着薛灵妩上了楼。

“别看了,睡觉去吧!”琉灵修推了推还在发愣的九缨和楚风,慢悠悠地跟着薛灵妩也上了楼。

“千总,刚才去军府通报的人回来了。”一个士兵从门外匆匆进来,对那武官道。

“那军府的人呢?”

“没来。”

“没来?为什么?!”

“阙岚城周围几个城只有这里有军府,守卫说前两天驻守西南的一建威将军徐良借道临城回帝都,军府的人自然都赶过去巴结了。剩下的官级还没千总您高,来了也不管事。”士兵无奈道。

“他娘的!怎么这么晦气!”

“千总现在怎么办?”

“快!派人飞马去帝都,把这件事报到兵部,老就不信了,咱将军死了,竟然连个管事儿的都没有!”

“那这件事要不要飞书回去大军那边,告sù

刘副将?”

“我自然会飞鸽传书,还有去管住其他人的嘴,将军出事的事情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dào

!”

“是,属下这就去办。”

“刘副将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将军若是听他劝阻不在这个时候回京就好了,也不会遭此横祸。老这才跟过去几天,头儿竟然死了!早知dào

就不调到北线,以为还可以立个战功,快些升官。”那武官挠挠下巴,很是惆怅。(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穿墙而出

“真实身份说一下吧。”

“什么?”

“别装了,你肯定不是个普通人,是朝廷的吧?三法司还是六扇门?”

慕云庭听到这句话终于睁开了眼睛,那个把自己带回来的程捕头正叼着一根稻草,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家伙倒是有几把刷子,还能看出自己的身份。

“我猜对了吧?敢问高姓大名。在下程步快。”程捕头得yì

地搔搔耳朵,一屁股坐在慕云庭身边。

“你不是捕头吗?”

“我是捕头啊。”

“那你又说你是捕快。”

“我是程步快,是个捕头。”程捕头认真地解释。

“那你到底是捕快还是捕头?”慕云庭被他绕晕了,觉得靠他洗刷冤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我是个捕头,我叫步快,快步走,步快!”程步快熟练地解释,这是他升捕头之后的唯一烦恼。

“呃……”慕云庭突然想起了袁游远,这些捕头们起名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个性。

“您是六扇门的吧?”程步快多此一举地悄声问。

慕云庭没理会他,又阖上了眼睛。

“一看就是六扇门的,我听说六扇门的捕快个个都是相貌不凡,看你的气度,别是个神捕吧?”程步快倒不介yì

慕云庭的冷漠,一个人也说的是兴致勃勃。

“那个小丫头那么小小年纪还是个女的就能当捕快,身后肯定有大人物罩着,而且你杀了一个三品将军。竟然还气定神闲的,一点都不慌张。肯定是有人才这么硬气。”

“我没有杀陈定,他的死跟我无关。”慕云庭冷冷地开口道。

“那你是承认我刚才猜对了?你真的是神捕?”程步快搓搓手。兴奋的快要冒烟。

“……”慕云庭在心里暗骂一句,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着了这家伙的套。

“神捕大人,就算我相信你跟那个将军的死无关,但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你击了他一掌,然后他就死了,这要怎么说?我就算想要给你脱罪也找不到证据啊?”程步快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如果他这次能帮上这个神捕的忙,升职真是指日可待。说不定还有机会调到帝都去。

慕云庭皱起了眉,从来的路上到现在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是谁杀了陈定,又是用什么方法杀了陈定?重yào

的是又有谁能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杀了人呢?

“神捕大人,你是不是想到什么重yào

线索了?”

“我去去就来。”慕云庭突然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大人恕罪,小的不能放……”程步快的话说到一半,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眼睁睁看着慕云庭起身。转身,直直地穿过牢房的墙壁,消失了。

消失了。

天啊!不愧是六扇门的神捕大人啊!穿墙术都会了!

程步快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家年纪轻轻就可以拿到御赐金牌了。

……………………

“灵妩。”

“哎!醒着呐!”薛灵妩一听门外有动静。一咕噜从床上滚起便冲到了门口。还不及开门,慕云庭便走了进来。

“你没睡?”

“我就知dào

你会来,我等着你呐!怎么样?有没有线索?”薛灵妩劈头盖脸地问。

“你现在还真是一个地道的捕快了。见面就问线索。”慕云庭见薛灵妩放qì

第二钟爱的睡觉等自己,心里有些暖意。唇角就又止不住地笑。

“你笑什么?被冤枉成杀人凶手很高兴吗?”薛灵妩撅起嘴,眼圈不知dào

为什么红了起来。

“不。你相信我我很高兴。”慕云庭突然一把将薛灵妩揽进了怀中,他觉得自己从牢里出来不是为了找线索给自己洗刷冤屈,而是为了这个拥bào

而来。

“你别……”薛灵妩扭了扭身子,羞红了脸,但又不想挣脱这个怀抱,慕云庭身上现在已经开始有阵阵暖意了。抱着他会觉得很安心,像回到家里一样。

“灵妩。”慕云庭环着薛灵妩整个人,觉得她比出发时更瘦了一些。此刻抱在怀里他都不敢用力,生怕折碎了她。

“嗯?”薛灵妩把脸埋在慕云庭的胸膛上,瓮声瓮气地答yīng

着。一双细软的手臂主动圈住了慕云庭的腰,眼睛微微阖起,等了这么久,她真的是有些困了。

“我……”慕云庭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如果现在有镜子,他很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脸红到了耳朵根。方才,就在薛灵妩手臂圈住他的那一瞬间,身体的某个地方猛地有了感觉。而且不止如此,他觉得自己现在周身都有热乎乎的血液沸腾起来,像一只出山猛兽一般在体内大声地咆哮、嘶吼。他以前都是感觉,活着的感觉,这次是欲望,活着的欲望。慕云庭的手跟着心底的欲望游走,轻轻抚上了薛灵妩的胸膛。

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衫,那温暖和柔软一丝丝地传入慕云庭的掌心。自从上次薛灵妩生病,自己意wài

得窥一缕春光之外,他还从未想过要进一步同她如此亲近。手上的感觉和心底的感觉催促和鼓励着慕云庭,让他大着胆子闯进了最厚实的外衫,同自己着急探索的秘密只剩下一层光滑锦缎。慕云庭觉得人真的很奇妙,女孩子的身体怎么可以如此柔软馨香。

“慕大哥,你……”薛灵妩察觉到了慕云庭焦躁的双手,女孩子下意识的羞怯让她想躲避开,但她突然想起碧胭叮嘱她的话。如果真的想要救慕云庭彻底还阳,两人一定要有夫妻之实。当时自己还傻乎乎地问怎么才算有夫妻之实,碧胭就咯咯笑着让她去慢慢回忆她幻化成慕云庭那晚所发生的事。

薛灵妩羞红了脸,不敢再继xù

追问,生怕碧胭再说出什么让人脸红的话来。但晚上自己一个人蜷在被子中时,又会不自主地想这件事,想着要怎么才能尽快让慕云庭变成一个真zhèng

的活人。但这种事不是靠她想就能想明白的,倒是现在慕云庭的举动让她有些明白。只是一时间不知dào

该如何回应。

“灵儿。”慕云庭轻轻吻了吻薛灵妩的耳垂,在她耳畔叫着她的名字。他现在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叫这个名字,觉得这两个字念出口心底就会很高兴。

“喂!你干嘛一直叫我?”薛灵妩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儿,偏偏这时候慕云庭还一直叫她,让她不答yīng

也不是,答yīng

也不好意思。

“嘘!不要说话。”慕云庭亲了亲薛灵妩的嘴唇,拥着她往床边去。

……………………

(你们猜后面会怎样呢?)(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有人围观

薛灵妩不知dào

将要发生什么,只觉得全身瘫软,一点力qì

都没有。手臂只下意识地圈着慕云庭的脖子,随着他的步子一步步地向后挪。

“这客栈的房间挺大的。”薛灵妩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头脑的话来。

“我说了不要说话。”慕云庭低声责备,手上的动作却没慢下来,这样的气氛之下,这丫头非要出来搞笑吗?

“我是怕你紧张,说句话活跃活跃气氛。”薛灵妩这句话说出口都想扇自己一耳光,她不知dào

现在说话合不合适,但现在知dào

这句话肯定不合适。

“你紧张吗?”慕云庭终于略略松开了薛灵妩,让两人间空出了一点距离。怀中的人儿正扑闪扑闪地眨着她水汪汪的眼睛望向自己,唇角明明笑着,身体却抖得厉害。

“不紧张,我紧张什么?”薛灵妩嘴硬道。

“是吗?不要嘴硬。”慕云庭埋下头,用自己的鼻子轻轻蹭了蹭薛灵妩的,不待她害羞躲闪,又快速捉住了她柔软的嘴唇,吻住了她的舌,忙乱的双手也终于解开了最后一枚衣钮,抚上了那滚烫圆润的诱人秘密。轻轻地,有些试探,又有些引诱似的。

见对方没有反抗,确定接受了自己之后,慕云庭的手变得大胆起来,像一只逡巡在猎物四周的猛兽,贪婪冲动地扑了上去,紧紧攥紧了那一对目标,恨不得用全身的所有神经去感受那一汪温柔。

“唔~~”慕云庭的喉结快速地抖动几下,终于发出一声感慨无限的叹息。也许是从幼时哺乳衍生出来的欲望。男人对女性**(这两个字我都不用打,反正打了也会被屏蔽掉)的渴求是那么原始和自然。这并不色、情。如果没有这欲求,反而奇怪了。

薛灵妩感觉到了慕云庭的手。这双手依旧坚定硬朗,却比往日里暖的多。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栗,觉得自己脊背后的汗毛都一根根立了起来。她想拒绝这双手,却又想让它们继xù



“咚咚咚咚!”

屋中很静,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两个心跳都快速有力,且韵律合拍,正要合二为一。

可是……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薛灵妩的手抚上慕云庭的胸膛,虽然他全身热的厉害。但那里还是寂静一片,没有心脏在跳动。那自己感觉到的另外一个心跳是哪里来的呢?错觉吗?

薛灵妩轻轻捏了捏慕云庭的手,从喉间轻咳一声想提醒他屋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在。可慕云庭此刻哪顾得上这个,全身的戒备都松下来,只贪恋着唇间手底的香滑和再下一步的释fàng



薛灵妩急得无法,只能狠狠咬了一下慕云庭的嘴唇,抓紧他的双手,在心底大吼一声“有人”。

慕云庭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嘴唇上的疼痛。而是薛灵妩的那句话传进了他的心底。他反应极快,虽然还没来得及同薛灵妩分开,但却迅速摘掉她衣服上的一枚衣钮,头也不回地反手击出。

“啪!”衣钮飞出。顺利击中目标。慕云庭随即欺身赶到,扣住了目标的喉咙。

“哎呦!”一个女子的惊叫。

“碧姨!”薛灵妩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立kè

炸了毛,也忙蹿过去大吼“你在这里做什么?!”

慕云庭松开手。拨了拨挡住那目标的帷幔,碧胭正捂着额头和脖子连连叫痛。

“咳。”慕云庭轻咳一声。对薛灵妩使了个眼色。

薛灵妩低头,才发xiàn

自己衣衫散乱。春意盎然。碧胭更是用**无比地眼神打量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薛灵妩佯装镇定地继xù

刚才的谴责,双手飞速地整理好衣服,拨弄好头发。在碧胭面前不能害羞,越不好意思,她会越肆意地取笑你。

“小金告sù

我看到你半夜溜了回来,我想着你是不是要带灵儿跑路,所以就忙赶过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还藏在帷幔后面?”慕云庭吼。

“我这不是不忍心打扰你们小两口甜蜜嘛,慕云庭你的心理素质还真是好,这种情况下还能……”

“碧姨!”薛灵妩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捂住了碧胭的嘴,“你是不是一直派小金监视我?”

“呜呜……”碧胭的嘴被薛灵妩捂着,只能摇头否认。

“我才不信!”薛灵妩把手伸进碧胭衣袖中,摸索了几下便捏着小金的尾巴把它揪了出来。

“你这家伙再敢偷偷监视我,被我抓到,我一定把你炖成蛇羹吃掉!”薛灵妩晃着小金恶狠狠地威胁它。小金眼泪汪汪地看着碧胭,可怜地吐了吐信子,也不敢咬薛灵妩。

“蛇羹?哪里有蛇羹?吃宵夜吗?算我一个。”琉灵修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所有人转身,看到他不知dào

什么时候正翘着脚坐在窗台上往这边看。

“你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薛灵妩见还有一个围观群众,简直要爆血管。

“我来的晚,没人给我报信。”琉灵修笑眯眯地跳进房间,“我是半夜饿醒了,想着出来找些宵夜吃,然后就听到了蛇羹两个字,所以我就来了。”

其实一入夜琉灵修就一直守在薛灵妩门外,他总觉得今晚的事不是一个巧合,现在慕云庭暂时不在,薛灵妩身边还是有人保护着比较好。

“你们这些人!!!!”薛灵妩不知dào

刚才的事被这两个人看去多少,只恨不得现在当场自刎,从此不用再见人。

“好了,该办正事了。”慕云庭黑着脸丢下众人开门出去,他自然是最恼火的,方才都要解开薛灵妩的腰带了,万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两个。难为他牺牲宝贵的查案时间,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

“你们两个要是再这样冲进来,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好了,不理你们了,去查案!”薛灵妩冲碧胭和琉灵修龇龇牙,屁颠屁颠地跟着慕云庭下去。

“我来围观还可以理解,你来这算是什么心理呢?”碧胭用手臂捣了捣琉灵修,笑着道。

“大家都爱凑热闹嘛,下面这场你去不去啊?”琉灵修挑挑眉毛,指指门口。

“要去你去,我才不去,他俩肯定是跑去验尸了,没什么好kàn

的。”碧胭撇撇嘴,拒绝道,“你再跟去不怕灵儿真的杀了你?”

“她才舍不得。”琉灵修耸耸肩,故作轻松地推门出去。

“灵修公子。”碧胭又叫住了琉灵修。

“怎么了?”

“喜欢她只是默默地守在门外是不行的,灵儿涉世未深,她如何对待这个世界取决于她身边的人。没有见过大海的人总是觉得自己门前的小溪就够好了。不要因为先来后到就失去了机会。”碧胭过来人一般细细地叮嘱琉灵修。

琉灵修没有答话,转过身继xù

下楼。碧胭爱情箴言说的很好,可惜薛灵妩不适合这一切的规则。(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一丝线索

“你不要跟进来了。”慕云庭抵住跟在他身后要冲进门的薛灵妩,低声吩咐。

“为什么?我不怕验尸的。”

“你以为验尸只是扒开上衣看一看吗?非礼勿视,出去。”慕云庭关上门,把薛灵妩堵在了门外。可一转身却发xiàn

琉灵修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笑眯眯地站在了陈定的尸首边。

慕云庭现在已经学会了跟琉灵修的相处方式,不搭理就好,不然会给他无尽的搭话机会,把自己气死。所以慕云庭当没看到他一般径直走向屋中的尸首,开始验尸。

“我看不会有什么线索,那个陈定是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更是在你一臂之内的距离,谁能杀了他?”琉灵修心里巴不得真是慕云庭下的手,这样他就会被抓去正法,就不会继xù

出现在薛灵妩身边了。那个时候馒头妹肯定很伤心,难过自己信错了人,竟然嫁给一个杀人凶手。以她的正义感,肯定也会很恨慕云庭,这样又难过又恨的情绪,琉灵修正好可以趁虚而入,然后就……

“你要笑就出去笑,不要在这里打扰我。”慕云庭终于开了口,主要是因为方才琉灵修突然仰天大笑,吓了他一跳。

“自己不专心还嫌我打扰你。”琉灵修也很是不满。

“你这么不喜欢我为什么非要跟进来看我验尸呢?”慕云庭皱眉。

“我也是好奇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要看你啊,神经病。”琉灵修忙后退一步,同慕云庭拉开距离。

慕云庭暗悔自己主动挑起话题。忙转身继xù

检查陈定的尸首。

薛灵妩的初步检查没什么问题,陈定左侧胸膛有紫青掌型瘀伤。轻按之下,里面的肋骨也断了几根。这么猛烈的掌力。不必剖开,慕云庭都知dào

他的心脏甚至周围脏器一定也都被震碎。进了客栈之后没人再碰过陈定,那就是他是到客栈之前受的伤。看那伤痕皮下淤血扩散的情况,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

按道理说受了这一掌人应该立kè

就死了,可陈定为什么还能活那么久?只能猜测说这一掌的力度控zhì

的很好,速度又快,震开心脏之后立kè

收回一切力道,心脏肌肉又快速吸附粘合在一起,所以并没有让陈定立kè

死去。还多活了一段时间。但毕竟心脏肌肉已经破损,陈定同自己发生冲突时情绪又过于激动,那时心脏爆裂死了,也是正常的。

慕云庭见过类似的事,那次是有几个人斗殴,混乱间有人被一柄短匕首刺中了心脏,但那个人却毫发无损,不仅没死,连血都没流几滴。捕快到了之后。把这群人带回衙门,过堂时那人才突然飙血死了。陈定身上没有别的伤痕,如果不是有这个案子,慕云庭也找不出其他合理理由来解释陈定的暴毙。

陈定做到三品将军。又是戍守边疆多年的老将,武功自然是不弱,能被人一掌打死。而且又是如此巧妙的方式,对方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那么问题就来了。挖掘机技术哪家强?呃……乱入一下。

慕云庭现在最担忧的问题不是自己被冤枉成杀人凶手。而是陈定死在自己“掌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yì

陷害?如果真是后者,那会是谁?又是什么目的呢?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看。”琉灵修见慕云庭把陈定的裤子已经退下了,忙不迭地摆手要走。

“别动!”慕云庭突然拉住琉灵修。

“你要干什么?”琉灵修回身瞥了一眼被慕云庭剥的光溜溜的陈定,心里很是不舒服,不知dào

慕云庭拦住他干嘛,还让他别动。

慕云庭伸出手抓向了琉灵修的下衣摆。

“喂!你要做什么?”琉灵修大叫着跳开,却被慕云庭扯住了衣摆。“你变态啊!男人都不放过!”

“闭嘴!”慕云庭在琉灵修的衣摆上摸了一把之后就松了手,两指拈着什么东西举到了面前细看。

是一根极细的很柔软的白丝。

“咦?这衣服果然质量不好,还脱丝。”琉灵修捂紧自己的衣襟,一脸惶恐,“你不会是要珍藏起来吧?”

“这是……”慕云庭用左手牵住了那根白丝的另一头轻轻扯了扯,没想到那丝的韧性极好,一拉之下不仅没断,扯出很长的距离后那丝还能很好的收缩回去。韧性像是鲛丝,但又更细更轻更白,但也不是冰蚕丝,慕云庭竟发xiàn

这东西他不认识。

“你盯着一根丝看什么?没见过这么好的吗?原来我这道袍用的是极罕见的珍贵布料。”琉灵修揪着自己的衣服继xù

说个不住。

如果忽略性别,慕云庭倒觉得琉灵修和薛灵妩还真是一模一样。

慕云庭把陈定的尸首翻过来,又细细地看遍了他的全身,这个过程中琉灵修始终是闭着眼睛的。他现在倒有些钦佩慕云庭了,能瞪着一个大老爷们的躶体看的如此仔细和泰然自若。

“你也挺不容易的。”琉灵修赞叹。

“你还没见过在水中泡了几个月的尸首。”慕云庭答。这算是两人之间最没有火药味也最和善的一次对话。但只有两句就结束了。

陈定的小腿肚上也粘着一根同方才一样的细丝,不过只有一丁点,应该是断掉了。这样起码可以认定这根丝是陈定身上的,不是琉灵修带过来的。

这丝材料如此特殊,应该不会是衣服上的,慕云庭拿出水晶镜细细又看了一遍陈定的尸首,发xiàn

陈定的后胸上也有几根白丝。不过短的几乎和汗毛混为一体,若不是先发xiàn

了小腿上的,这些打死都不会能分辩出来。

慕云庭想用镊子镊下那几根丝,可竟然发xiàn

这丝越拉越长,后端沾满了血迹,竟像是从陈定后背长出来的一样。慕云庭果duàn

迅速地剖开了陈定的尸首,那些白丝蜿蜒向内,缚住了陈定的心肺。只是现在有几根松落下来,原本粘合在一起的内脏又四分五裂,变得惨不忍睹。

现在看来他刚才的判断有些不对,也许陈定被一掌震裂心肺之后没死不是因为对方武功高强,而是这些细丝在作祟。

“这东西好像是雪蛛丝。”琉灵修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心睁开了眼,看清楚慕云庭手里的东西后发了话。(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畏罪潜逃

“你认识?”

“你不认识?”

“说重点。”

“哦,这是蛛丝。不过可不是一般的蛛丝。是北域寒地生的一种白蛛吐的丝。这种蜘蛛拳头大小,全身晶莹透明,有一层极厚的硬壳。这蜘蛛很特别,会吐两种丝。一种剧毒,触者即死,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捕获猎物所用。而它们在产卵之后会吐另外一种丝,就是你现在拿着的这种,软度韧性极好,水火不侵,却又无毒无害,既可以阻隔低温和别的动物吃掉幼虫,又不会伤害脆弱的幼虫。可惜这白蛛一辈子只产一次卵,这丝只有那一次机会取到。所以格外珍贵难觅。”

“你怎么知dào

的?”

“还不是我一个师叔,那些怪老头总是喜欢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种丝很适合缝合创口,桑皮线缝了还要拆,这种蛛丝会慢慢融化,不用拆除。”

“这么好?”

“当然不是了。”

慕云庭瞪了一眼琉灵修,不知dào

他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用瞪我,这种好东西也是要经过处理的,处理不当也是会死人的。说起我那个师叔啊当时为了试验还……”

琉灵修后面的话慕云庭都没有听进去,陈定戍守北疆,这种白蛛又是产于寒地,这两点上是一致的。也许杀陈定的凶手击出那一掌的时候将这蛛丝缚在陈定的心肺之上,昨天又找准时机把这丝抽掉,所以陈定便死在了“自己掌下”。

这白蛛丝的韧性这么好。借掌力打入人体内不是什么难事。重点是怎么抽掉的。那人当时一定是在现场。

想到这慕云庭立kè

冲了出去,也许凶手身上还留有证据。要现在立kè

去搜才行。

“慕大哥,你去哪里?”站在门外的薛灵妩见慕云庭匆匆出来。忙问。

“找证据,你就不要跟来了,别人看不见我方便一些。里面不要进去了,尸体被我剖开了。”慕云庭忙着走也不忘叮嘱薛灵妩几句。

“好,我在这等你,你快些回来。”薛灵妩忙点头,等慕云庭消失了她还在想他说了什么。

“慕云庭呢?”琉灵修从停尸房晃荡出来问。

“找线索去了。”

“你要不要进去看看?你慕大哥找到很多重yào

线索,你看你验尸多不仔细。”琉灵修一本正经地指着身后的房间怂恿薛灵妩。

“你别想骗我了,慕大哥叮嘱过说尸体被剖开了。让我不要进去看。”薛灵妩得yì

道。

琉灵修撇撇嘴,这两个人这个时候都要秀恩爱。

………………

陈定匆匆忙忙回京述职,身边带的一定是往日里最亲信的人。今天在他身边的那个千总武官虽然品级低,人也粗暴简单,但全程都俨然陈定的代言人一般。这都说明平日里陈定极为宠信他,才让他养出如此骄纵跋扈的性格。自己主子死了,他身为护卫自己不亲自守卫也就算了,竟也没派人守在外面,这未免有些太过奇怪。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千总才是凶手。但慕云庭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若他真是凶手,以陈定对他的信任,用任何不惹眼的方式杀死他都不是难事,为何会要如此大费周章?用慢毒悄无声息的弄死陈定岂不更好。何必惹来官府和军府,把事情闹得这般大?

“跑了?”看到那千总的房间是空的之后慕云庭有些惊讶,既然他已经几乎被确定是凶手了。有了替罪羊之后这千总为什么又要逃走惹人怀疑呢?

之后慕云庭又去了所有在这客栈寄宿官兵和客人的房间,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不止没找到一丝与命案相关的线索。反而连应该找到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比如来往公文、信件和一些军队中常有的腌臜私人隐秘,这些东西慕云庭什么都没有找到。陈定和那千总的行囊有些干净的过了些。只怕他紧赶慢赶的还是比别人晚到了一步。

“你这小子又偷着打瞌睡!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睡!睡!睡!”

门外突然有人低声喝骂,慕云庭忙闪身出去,客栈老板正揪着店小二的耳朵啰嗦。

“掌柜的您轻点,轻点。”

“说你多少回了就是不长记性,今晚来的都是军爷,一个个能得罪吗?又死了人,你还不警醒着伺候,偷空便睡。”掌柜继xù

骂。

“掌柜的您担心什么?这凶手都已经抓到了不是?又不关咱客栈的事。”店小二揉着耳朵争辩。

“你懂个屁!”老板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快滚去准bèi

热水,预备伺候军爷们洗脸,一会儿天就亮了!”

“掌柜的我半夜的时候可是看到……”店小二神神mì

秘地靠近客栈老板,声音压的极低。

慕云庭凑过去听,不小心贴得离两个人近了些,周身的寒气让那店小二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说啊!看什么看!”

“怎么觉得冷飕飕的?不会是……”那店小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四处乱看。

“你又放什么屁!有话快说!”店老板抬手又是一个暴栗。

“半夜的时候我去马厩给马匹喂野草,那个千总大爷突然来了,急匆匆的要牵马走。一脸的惊慌,像要逃跑似的,小的多嘴问了他一句话,还被狠狠骂了一顿,你看,我手臂还被他抽了一鞭子。”店小二解开袖子,手臂上还有一道鞭痕。

“抽你活该!人家官爷的事关你屁事?要你多嘴!”老板瞪了一眼那小二,让他不要胡说。

“是,是小的多嘴了,我烧水去,烧水去。”店小二生怕老板再打他,悻悻地闭了嘴,挠着头走了。客栈老板打着哈欠又回屋睡去。

“这么说来凶手是那个千总?”

“你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来的?”慕云庭听到薛灵妩的声音忙转身拉着她去了走廊拐角,生怕那个爱偷听的伶俐小二又回来。

“我困了。”薛灵妩撅着嘴可怜巴巴道。

慕云庭又忍不住笑了,薛灵妩总是会说些让他预料不到的话。前一刻还专业捕快一般敏锐,现在又一脸倦意地像个孩子一般撒起了娇。对于她这个完全放松信赖自己的表情,慕云庭毫无抵抗力。

“若不是琉灵修在这里,我真要把你抱回房一起去睡了。”慕云庭一步上前埋首在薛灵妩耳畔低声道。有了之前的触手缠绵,慕云庭变得大胆起来,不止是因为两人间已经突pò

了一道重yào

防线,更重yào

的是慕云庭喜欢同薛灵妩亲密时那股子猛然涌起的热血沸腾,让他有了人该有的欲求。不是像个活人,而是真的成为一个活人。(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我要劫狱

薛灵妩以为慕云庭凑过来同她说什么重yào

线索,谁知竟说了这么一句羞死人的话。薛灵妩顿时红了脸,之前被碧胭打断的一幕倏地跳入脑海,连看都不敢再看慕云庭,忙一把将他推开。

“我看我这个闲人还是回去睡觉吧。”琉灵修虽然没听到慕云庭说的话,但看薛灵妩的表情都知dào

她刚才一定是被调戏了。这种当面示威的场景他实在看不下去,只好缴械投降。

“灵修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去抓那个千总吧?”薛灵妩突然挽留起琉灵修来,“抓到他慕大哥才能洗脱冤屈,不用回大牢了。”

“抓一个小小武官这种事慕云庭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很好了。不必我插手。”琉灵修淡淡道,语调有些许落寞,却还努力微微笑着。

“可是……”薛灵妩又涨红了脸,她让琉灵修一起也是怕自己和慕云庭单独相处时会太过尴尬。

“没事的,你不喜欢的事说出来就好了,他不会把你怎样的。”琉灵修似乎猜到了薛灵妩的尴尬,语有所指道。

“你怎么知……”

“好了,不陪你们了,睡觉去。”琉灵修冲薛灵妩眨眨眼,伸着懒腰回了自己房间。

“你刚才同他说什么?”慕云庭好奇地问。

“嘿嘿……”薛灵妩傻笑着转过身,两只手却紧张地死死抓着衣襟,“不如我们快些去抓人啊,不然天亮了知府过堂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你是怕我再……”慕云庭自然也明白薛灵妩的心思,却故yì

地又靠近她。看到她不迭躲闪的红润脸庞,才极开心地罢了手。“好了。不跟你玩了,找人去。”

“那武官是逃命去了。而且还是骑马走的,要怎么找?”薛灵妩松了一口气问。

“没办法找了,他现在只怕早已经逃得没了踪影。”

“没办法?那怎么办?”

“回大牢等着。”

“回大牢?你就这样束手待毙?”

“没有线索的时候等待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我不信,你等着凶手还能自动现身?”

“也许吧。”慕云庭满不在乎道。

“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薛灵妩盯着慕云庭的眼睛,却发xiàn

那双眼睛又缭绕起了迷雾,有他自己的困惑、疑虑,但也有着少许的防御。

“不是我奇怪,是你太困了该睡觉了。”慕云庭捏了捏薛灵妩的脸,突然间的就消失不见了。

“喂!你说清楚再走啊?到底案子要继xù

怎么查啊?我才不信你回大牢就能等出结果。”薛灵妩忿忿道。不明白慕云庭到底在搞什么,“你不查,我查!”

有这么大的疑团在心中,薛灵妩怎么也睡不着,溜达着去了马棚,那千总骑马走的,也许顺着马蹄印就有线索了。不知dào

为什么慕云庭会放qì

这个洗脱罪名的机会。

可等薛灵妩到了马棚,才知dào

为什么慕云庭会放qì

这条线索。马棚的地上乱的像刚刚结束的战场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一条清晰的纹路。薛灵妩蹲在那里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眉目来。还被手里的火折子烫到了手。

“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店小二夹着一大桶料豆站在薛灵妩身后,无比惊讶地盯着蹲在地上的她问。

“我看蚂蚁有没有在搬家,这样就知dào

会不会下雨了。”薛灵妩终于培养起了不同人乱说话的好习惯。但还是不能忍住不答话。

店小二继xù

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薛灵妩,小心地从她身后绕过进马棚去喂马。

“真倒霉,好容易让我想到一条线索还没下文了。”薛灵妩踢了踢地上的碎石。无比沮丧。找不到那千总,慕云庭还要继xù

在大牢呆着。

……………………

“你别撅着嘴了。你慕大哥既然自愿回牢里,他肯定是有解决办法了。你看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他着急回帝都。他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太久的。”琉灵修把桌上的菜往薛灵妩的面前挪了挪安慰道。

“大师兄,这句话你每天说一次,这都几遍了?薛姑娘不会相信了。”楚风忍不住插嘴。

“闭嘴吃你的饭!”琉灵修塞了一个馒头堵住了楚风的嘴。

“楚风说得对,你不用再唠叨了,我倒不是担心慕大哥的安危,只是觉得最近的很多事一直怪怪的,眼皮总是跳个不住。”薛灵妩揉了揉眼睛,不知dào

这眼皮是不是在预示着什么。

“也许是这几天没睡好的缘故。你看你小小年纪黑眼圈大的快掉下来了。”琉灵修说着又要动手动脚,还一边继xù

叨咕:“你知dào

我们道家研究的丹药可不只是疗伤救命,还有很多美肤养颜,祛痘除皱……”

“闭嘴吃你的饭!”这次是薛灵妩回敬了琉灵修一个馒头。

“我这也是关心你嘛。”琉灵修把馒头从嘴里拿出来掰开,夹了块扣肉进去又塞进了嘴里。

“我决定今晚混进大牢,问问慕大哥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让我们等也要给个准信不是吗?”薛灵妩转向碧胭,脑袋靠到她肩膀上蹭来蹭去。看的琉灵修在旁无比地羡慕嫉妒碧胭。

“干嘛?”碧胭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幸运,一脸嫌弃的明知故问。

“碧姨~~~你帮我溜进去啊。”薛灵妩扭股糖一般地粘在碧胭身上,使劲浑身解数撒娇道。

“不要!”碧胭直接拒绝。

“为什么?你这么善良?”薛灵妩又蹭了起来。

“不用给我拍马屁,我觉得呆在这挺好。”碧胭不吃薛灵妩那一套,对于去商陆城这件事,她还是有几分担忧,宁可略等几天。

“你们!”薛灵妩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这些高手们简直太不仗义,自己以后一定要练好武功,再不求人!

“不帮就算了,我这就去劫大狱,我看你们管不管!”薛灵妩撸起袖子就往门外冲。

“薛姐姐,我跟你去。”九缨忙不迭地站起,跟着要去凑热闹。这几日她跟薛灵妩的关系终于缓和了几分,这个增加信任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我也去。”楚风见九缨站起,自然也立kè

跟上。

“看上次那个捕头的质素,阙岚城的大牢守卫一定也不咋样,咱仨虽然都很不济,但有九儿的毒虫,劫个狱一定可以成功的。”有九缨陪着,薛灵妩顿时有了信心。

“问题是慕云庭跟不跟你们走呢?他要是真想出来还用得着你救?”琉灵修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他不走我也要问清楚为什么!这样等着太难受了!劫大牢劫大牢!这几个字念出来都很爽快开心!”薛灵妩原地小碎步地来回倒着自己的双脚,头一次知dào

为什么那么多绿林好汉都想要劫狱,这件事确实很让人开心。(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孟旭归来

“是谁要劫大牢?”

一个浑厚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接着是一阵豪爽的大笑,薛灵妩兴奋地冲出门外,但跑的太快险些被门槛绊倒。幸好门外的人接的及时,一双钳子一般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薛灵妩的双肩,她才没把自己摔成肉饼。

“不必行大礼了,师父可没有给你准bèi

红包。”孟旭利索地把薛灵妩拎起摆正,看着她吓得红通通的脸蛋,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这小丫头现在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师父,你怎么来了?”薛灵妩兴奋地摇着孟旭的衣袖,这座金刚一到,她就吃了定心丸一样,所有的事都不必再担心。

“我在临城办案,收到消息说这里出了事,所以就立kè

赶过来了。毕竟死了一个三品大员,此事可大可小。”孟旭说起陈定,眉头又锁了起来。

“师父你来得正好!我都不知dào

该怎么办了。”

“你刚才说要去劫大牢?”孟旭瞪着薛灵妩,眼睛又扫向她身后的九缨和楚风,两个人被孟旭的眼神威慑地乖乖坐回了凳子上。

“慕大哥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了,现在在大牢里,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dào

现在怎么样了。”

“慕大哥?是谁?”

“我那个鬼相公啊!”

“他不是姓印的吗?叫印雪卿。”孟旭有些懵了,不知dào

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这小丫头换了一个。

“这中间有些误会,他们还阳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所以我相公不是印雪卿。是慕云庭。”

“慕云庭?”

“对啊,这件事有些复杂。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慕云庭?”孟旭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几乎是吼了出来。

“是慕云庭,你一直重复这个名字干什么?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吗?我倒是觉得印雪卿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加风度翩翩一些。”薛灵妩挠了挠下巴,认真道。

“不会的,一定是重名,不会是他的。”孟旭抓着薛灵妩的肩膀一通猛摇,像要把她脑子里慕云庭的形象摇出来一样。

“你认识他?对哦,他是六扇门的,你是刑部的,一定会认识的。”薛灵妩兴奋地拍拍手。觉得慕云庭马上就会被放出来一般。

“噬魂?噬魂是你相公?!”孟旭的表情像是要吞了薛灵妩一般,一双铜铃般的豹眼布满血丝,看着很是吓人。

“你……你真的认识他?”薛灵妩有些害pà

,不知dào

孟旭这样的表情是好是坏。万一慕云庭和他原本有仇,这样岂不是引狼入室了?

“他在这里的大牢是吧?”

“这……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你……”

“是不是!”孟旭继xù

吼,口水喷了薛灵妩一脸,她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就要被孟旭摇散了,只好勉强点点头。为了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只好出卖相公了。薛灵妩在心里暗自祈祷孟旭不要是慕云庭的仇家,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以慕云庭的实力孟旭应该弄不死他。

孟旭见薛灵妩点了头便果duàn

丢下她,迅速地回身出门。

“师父,师父你去哪儿?去找慕云庭吗?等等我!”薛灵妩忙大喊着跟上。

“你在这里等着!”孟旭头也不回地继xù

吼薛灵妩,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薛灵妩从没见过孟旭这般生气,他虽然长得严肃威严,但对自己总是很好脾气。但今天的情况实在不同,薛灵妩纠结了一会儿。也不敢跟上,只能坐回去继xù

生闷气。她还没搞清楚慕云庭的心思。又多了个孟旭。

………………

“什么人?”程步快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忙回身,可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自己便躺在了地上。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发xiàn

已经动弹不得。

孟旭制服所有守卫,一路闯进大牢之后突然停了下来,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竟然像个没出息的毛小子一样紧张起来,一双大手捏得骨节咯咯作响,但脚下的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开。

“他奶奶的!有什么好怕的!”孟旭狠狠捶了自己的大腿一拳,突然想起薛灵妩来,早知dào

就带这个丫头来了,气氛也不会这般尴尬了。

“尊驾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不进来?”一个淡淡然的声音从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响起,像一个震雷一般砸入孟旭的耳朵。他终于下定决心,大踏步地向里走。

“是你啊。”慕云庭早就猜到了来人是谁,只是不知dào

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若是查陈定的案子,他到的未免太快了些。

“真他妈的邪了门儿了!”孟旭看到牢门里的慕云庭之后爽快地先骂了一句娘。

“孟大人说话还是这么直接。”慕云庭客气地笑笑,比起魔铃和忘归,他好像更喜欢看到孟旭,“六扇门应该整顿一下了,竟然落在了刑部后面。”

“你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孟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搓着大手问出了这么一句。

慕云庭没答话,站起身从大牢的木头栅栏间徐徐穿出,站在了孟旭面前。

“你这小子一直在薛丫头身边为什么从来不出来?!”孟旭突然大笑起来,狠狠擂了慕云庭的肩膀一拳,力qì

虽然大,但动作和表情却很是亲热。

这回轮到慕云庭骂娘了,他瞪着狂笑不止的孟旭,不知dào

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烈火金刚这个糙汉子都能跟自己这般熟络。

“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要死不死的表情?起死回生也没让你变得和善一些。亏得我在你死后还为你淌了把鼻涕!”孟旭撇撇嘴,不满道。

“我重生之后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了,我不知dào

我们两个人有如何的交情,而且我也是不久前才开始出现实体能被人看到。”慕云庭无奈解释。

“什么?!忘了?真的假的?”孟旭又给了慕云庭一拳,要不是知dào

他从不开玩笑,他肯定觉得方才那句话是个笑话。

“孟大人,既然你跟我如此熟络,那你可知dào

我是怎么死的吗?”慕云庭突然问。

孟旭皱起了眉,他知dào

这个问题迟早会被问起。

“你知dào

些什么?”慕云庭继xù

追问。

“不,”孟旭摇摇头,搓了一把脸道:“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老孟我还是头一次被受害人问直接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也不必习惯,应该就这一次了。”慕云庭及时地在孟旭还发懵的时候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只短短的一刹那,孟旭的记忆在双眸间闪回,深刻鲜明的几个断点还真的出现了自己。一个正大笑着喝酒的坦诚的自己。(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曾是旧识

“喂!你是连老孟我都不相信了吗?”孟旭突然一瞪眼,阻断了慕云庭的闪回。噬魂的这一招他太熟悉了,他可是无数次看到那些牙关紧咬受遍酷刑都一字不漏的江洋大盗在被噬魂看了一眼之后就乖乖招供。不过孟旭可不会告sù

慕云庭自己识破他的噬魂绝招完全是因为这家伙每次摄人心魄的时候都有一个明显的小动作。就像是进别人家会敲门一样,慕云庭每次读人心神的时候都会用右手在身侧轻叩三下。

很微小的动作,孟旭也是观察了许多次才肯定的,只要他这个动作出来,孟旭就知dào

噬魂要发功了。

“不愧是三法司都争抢的人。”慕云庭见被孟旭识破,只好罢了手。不过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方才的片段频繁出现一个小酒馆,昏暗的烛光,涩口浓烈的青三酒,还有两个觥筹交错之后大笑着在月下往来过招的两个人。

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孟旭。从转世回来,遇到的每一个人慕云庭都是怀抱猜忌,不敢十分相信,但这个孟旭,慕云庭愿意相信。这倒不完全因为记忆,而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孟旭的刚正人品还有自己做捕快多年的直觉。现在想来孟旭以前也同薛灵妩多次语言晦涩地提到过一个知己之交,应该就是自己了。

孟旭听了这话又笑了,没想到慕云庭死过一回之后竟然学会夸人了,这样看来他再多死几回会不会就变得和蔼可亲了呢?

“我的死你知dào

些什么?”慕云庭期待道。

“你觉得耗尽六扇门所有高手都没有查清楚的事。我一个人能弄清楚吗?”孟旭很是沮丧,慕云庭的死当时对他打击颇大,倒不是因为费尽心机没有查到一丝线索,而是失去了一个喝酒打架的好对手。

“不能查清楚和不想查清楚是两码事。”慕云庭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你怀疑是自己人?”

“你倒是不吃惊。”

“因为我也这般怀疑过。”

“那你怀疑谁?”

“能一击得手又不留丝毫痕迹的不是傅雷堂就是清平侯。”孟旭直言不讳道。

“为什么会是清平侯?”

“你这样问是排除了傅雷堂吗?”

“跟你说话就是省力。”慕云庭笑了,头一回这般轻松的对话。

“傅雷堂是你的直属上司,想杀你大可更加悄无声息,让你自然死去,查都不用查。这两人若二选一惟剩下清平侯。”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我。”

“自然是因为银号案,你死前半个时辰才同魔铃传过消息说找到了银号案的重yào

证据。”

“是什么?”

“你可还记得传闻说清平侯手下有几个秘密杀手?”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这你倒还没忘。”孟旭笑笑,不由想如果自己是慕云庭。重生之后只怕能记住的也是那些日夜不离脑子的悬案了。“你似乎是查出了玄武的身份。还拿到了他和清平侯联络的证据。但可惜的是因为怕被人拦截,所以具体是什么证据你没有告sù

魔铃。”

“这样。”慕云庭很是失望,初见孟旭时的喜悦被冲淡,又开始发愁。原本以为来了个帮手。谁知dào

还是一问三不知。

“你死后这案子我也一直在查。可奇怪的是自从浔阳城的万永信死了之后。银号案的凶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所有出事的银号在近几个月都开始有了大笔的银钱流向,但却都没有走账,铜、熟牛皮、紫杉木、铁的价格却是升了又升。可是……”

“是。这些魔铃已经告sù

我了。”慕云庭突然有几分烦躁,冒冒失失地便打断了孟旭的话。

这让孟旭很是惊讶,他觉得慕云庭有些失态,但孟旭很体谅地没有指出这一点,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xù

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银号案都还没有头绪,偏又出了连环命案”。

“是,陈定这一死已经是第三位了。”慕云庭稳了稳心绪才答,孟旭刚才的话刺到了他的某一处神经,他才会有如此反应。慕云庭捏起双手,他本应该更好地控zhì

自己的情绪的。

“不是第三,是第四。我刚从姚城过来,镇南将军安作始也遭人暗杀。先是各大银号的掌柜,接着又是多位戍边要员,而这些人可都是肱骨之臣,极受朝廷器重。”孟旭习惯性地摸着下巴的胡茬,眉头越锁越紧。

“这几位将军一死,只怕要军心动荡了。朝廷一时间要想找到这么多武将要颇费一番功夫了。”慕云庭低声道,像是同孟旭说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必担心,清平侯下了手谕,边防不可一日无将,早已经派了人去掌军。”

“这岂不是更应该担心吗?”慕云庭看向孟旭,他不相信孟旭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有些人是应该担心,但不是正中始作俑者的下怀吗?”孟旭意味深长地看了慕云庭一眼,缓缓道。

“你不必试探我,他是他,我是我,况且我前世的记忆都没有了,你和他于我不过都是陌生人。”慕云庭对于孟旭的疑虑有些不高兴,他自己万分的不信任身边人,但讽刺的是现在的他却又不喜欢别人怀疑自己。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错信一个人,可能便要改天换日了。”

“我以为孟大人只专心查案,为人伸冤,对朝堂政事不感兴趣。”

“我是没兴趣,但古来党政政变受苦的还不都是无辜百姓。”孟旭扯下腰间悬着的酒囊,咕咚灌了一大口。

“你还是喜欢喝青三酒。”慕云庭夺过孟旭手中的酒囊,竟也仰头灌了大大的一口。辛辣的酒液涌入口腔,烧过喉咙,一路燃向肠胃,呛的许久未进食的慕云庭险些咳出来。但随后那股直冲囟门的辣劲儿让人很是爽快。常喝这样坦率的酒的人,应该都不是坏人。

“老孟。”慕云庭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用起了旧日同孟旭在一起时常用的称呼。

“怎么?”

“你说清平侯真的会谋反吗?”

孟旭没料到慕云庭会这般问,脸上挂着他从未见过的忧虑,不过听到这句话孟旭才算放了心,清平侯谋反是一定的,但现在慕云庭会不会追随倒是不确定的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三种凶器

“快闪开!你挡到我了!”薛灵妩推开迎面过来的店小二,匆匆往门外奔。

“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需yào

我帮忙的吗?”那店小二见薛灵妩清丽可爱自然想多说两句。

薛灵妩狠狠瞪了他一眼,侧着肩膀从他身边挤过去,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下奔。昨晚睡觉前水喝太多了,早上又贪睡,薛灵妩现在感觉自己都要爆zhà

开了。

“丫头!”

一个响雷般的声音在面前炸起,薛灵妩想装听不到都不行。只好住了脚,给了孟旭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怎么了?”孟旭惊讶道,“是不舒服吗?”

“这个……”薛灵妩原地踱着小碎步,支吾了半日实在不好意思告sù

孟旭这个大汉自己只是尿急,他挡着自己的去路了。

“快去吧。”

孟旭背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推开,薛灵妩这才看到被孟旭挡的严严实实的慕云庭。

“慕大哥你回来了!”薛灵妩开心极了,脚下的步子倒腾的更是频繁。

“不必客气了,快去吧。”慕云庭微微笑着拍了拍薛灵妩的肩膀,略侧侧身让出了身后的大门。

薛灵妩顿时红了脸,知dào

慕云庭已经看出了自己的窘迫,但又实在是急,只能捂着脸奔了出去。

“这丫头怎么了?”孟旭纳闷道。

“姑娘的心思你还是不要猜了。不如看看这是什么?”慕云庭抬起手,食指尖上粘着一根白色的细丝。

“这像是蛛丝或是蚕丝一类的东西。”孟旭盯着那一丁点细丝猜测道。

“这是陈定的死因。琉灵修说是很稀罕的白雪蛛丝。”

“说起这个……”孟旭解开腰间的牛皮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几样东西。

一朵嫣红如血的杜鹃花。一枚上宽下尖的精致金色纺锤,还有手指般长短的一柄手里剑。

“师父,你还有带花的癖好啊?还是哪个姑娘送你的?”薛灵妩如厕归来一身轻松,看到孟旭手里的东西开起了玩笑。

慕云庭和孟旭都没有接话,两双眼睛盯着孟旭掌心中的几样物件像看自己的头生儿子一般关切。

“你不是要试戴吧?”薛灵妩看慕云庭在拨弄那朵花,脑洞大开地问。

“你去吃早饭吧。”慕云庭好脾气地忍受了薛灵妩的脑洞,并点中了她的软肋。

“不要,我也要跟着查案,可以多学些点东西。”薛灵妩又往前凑了凑,想拿起那只很精致的金色手里剑。却被孟旭喝令别动。

“有毒。”

“那你还拿着?”

“你没看这些东西下面垫了块羊皮吗?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如果薛灵妩是男孩子。孟旭现在都要挨脚踹她了。

“你这师父收了我这个徒弟之后,你就跑了,你都没教过我东西好吗?!”薛灵妩立kè

顶嘴。

“你!”孟旭气得七窍生烟,但却又找不到话反驳薛灵妩。一旁的慕云庭几乎要笑出来。看了一眼孟旭。一副颇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噬魂你现在是被这小丫头迷住了。竟然会笑了。”孟旭看到慕云庭温柔的笑容立kè

忘了薛灵妩方才的忤逆,见到新大陆一般。这时他才注意到方才怕薛灵妩触到有毒的手里剑,慕云庭竟抓住了她的手。重点是到现在安全之后都没有放开!

慕云庭和薛灵妩就这样再自然不过地牵着手站着,像任何再普通不过的青年夫妻一般。但这一切在孟旭眼中是那么的不寻常,不止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噬魂这般,更重yào

的是他们做捕快的每天见的不是尸体就是嫌疑人,这人世间的感情,真是离的太远了。

孟旭突然惊觉自己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却还没找到那个夜夜守在灯前望着一桌已经凉了的饭菜等自己回家的人。

“他以前不笑吗?”薛灵妩好奇道,最初认识慕云庭的时候,慕云庭确实不喜欢笑,每天都冷冰冰的,她觉得是两个人不太熟悉的缘故。现在倒常能看到慕云庭冲自己笑,浅浅的但很温柔的笑容。不过面对别人,这笑容确实几乎从未显露过。

“噬魂的笑容应该还没有他杀的人多。”孟旭从自己突来的惆怅中拔出,大笑着拍了拍慕云庭的肩膀。只刚才那一个表情,孟旭就知dào

噬魂对薛灵妩的情谊有多重,他已经认定了这个姑娘,认定她成为对自己最重yào

的人。

有的人对你只有一分情,但表现出来的似乎却有十分,而有的人对你明明有十分的感情,表露出来的却是风轻云淡。慕云庭就是后者。薛灵妩也许还没意识到,但孟旭是他的老朋友,自然很是清楚。

薛灵妩突然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也不再笑,只默默地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

“你现在怎么想?”慕云庭忙转移话题,方才孟旭无意间的一句话不止让薛灵妩的心咻地一跳,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慌神。原来意识中常出现的那群向自己索命的冤魂都是真的,常看到自己沾满血的双手也是真的。以前,他不止是一个神捕,更是一个杀人凶手。

“手里剑上淬的是常见的见血封喉,毒没什么稀奇,这剑的锻淬也没什么特别。被它杀的是颍州都统王维一,据属下说是一帮土匪看中了王维一带回帝都的稀有贡品,起了冲突,混乱中王维一中了暗箭毒发身亡。现场一片混乱,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纺锤倒很特别,从未见过如此的凶器。”

“谁有幸死在其下?”慕云庭倒有几分好奇。

“峮云州名威将军曾堤,曾堤视财如命,仗着自己战功赫赫,到一处地方便要官家富户进献银钱宝物。这纺锤就是其中一家送的,可是纯金打造的。”

“纯金的?”薛灵妩又想打起来看,自然又被孟旭阻止了。

“这里面可以有机窍的。”孟旭拿起那只纺锤小心翼翼地将上端一拧,下面的尖端处竟然蓬地炸开来,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花心样的孔。

“这里原来有一根透骨针,已经扎入曾堤的眉心拔不出来了。那富户家原来是做纺织的,觉得一般的金器没啥新意,就打了这么一个,说里面本来是上好的黄宝石雕了一朵层层金菊,可谁知被人掉了包。”

“这未免细致了。这么大费周章?”薛灵妩还是忍不住插嘴,身为一个财迷她甚至这杀人手段的凶残指数。财迷的眼中金子是世上最可爱的东西,见到之后不马上摸一摸扭一扭是不可能的。

“是,跟前一个的粗糙相比这个又太细致了。”孟旭答。

“那这花呢?怎么看也不过是朵普通的杜鹃花。”

“这个,这个才是最厉害的杀人手法。”孟旭微微眯起眼睛,说话的口吻竟有几分钦佩之意。

“这花要怎么杀人呢?”薛灵妩很是好奇。(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杀手雪婆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任凭你多厉害的毒物,总有一种是能解毒的。同理许多植物看起来是无害的,但和别的东西一起就会相克,从而变成致命毒药。”

“可这杜鹃从来没听说过是有毒的啊?”薛灵妩还是有些不明白。

“杜鹃本身是没毒,但也不能说它不能害死人。就像剧毒五步颠,里面的几种成分单独吃都是没问题的,但却不能一起服用。”孟旭继xù

解释。

“那杜鹃不能和什么一起呢?”

“胡颓子。”这次是慕云庭接的话,“只是胡颓子格外少见,更不可能与杜鹃花同生,这两样是怎么遇到一起的呢?”

“而且一般人也是不知dào

这两样在一起会是致命毒药的。中毒死的是湖州府都统黄良,就死在他自己的地界上。”孟旭很是惆怅道。这个黄良同他还有几分交情,除了爱喝些酒之外,算是军队里少有的正人君子。

“我记得湖州北面有个佰草城,盛产胡颓子。”

“你说得对,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黄良回京路过佰草城,投宿的时候喝了几碗那里的药酒,药酒里几十种药材,偏偏就有这么一味胡颓子。”

“那杜鹃花又是哪里来的?”薛灵妩忍不住又插嘴。

“客栈里的小二说是一个卖唱的小姑娘的,那小姑娘被流氓欺辱,黄良帮她解了围,为了表示感谢。那小姑娘就将发上簪着的杜鹃花赠给了黄良。可递给他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他的酒碗里。小姑娘忙把花捞出道歉,要再帮黄良买一碗酒,黄良是个粗枝大叶的人,根本不介yì

这种小事,端起那碗便一饮而尽。”

“这未免也太巧了!”薛灵妩惊呼,这样看来以后可不能乱吃东西了,万一哪两种相克,自己岂不是稀里糊涂就挂了。

“巧吗?我要是告sù

你等衙门的人到了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小姑娘了,你觉得这件事还巧吗?”

“是个局啊!”薛灵妩明白了孟旭方才语气中的钦佩之意,这小姑娘即使不跑。这件案子也没有关键证据指向她。方才孟旭说了几乎没多少人知dào

胡颓子和杜鹃不能同食。若不是孟旭去了,即便仵作验尸只怕也看不出多少端倪,只以为黄良不过是突发奇疾。再或者那姑娘只装作不知,一切都是巧合。孟旭也拿她没办法。

“土匪、富户、卖唱女。三种完全截然不同的人。三种杀人手法,三种凶器,这……”

“不。四种。”慕云庭打断孟旭,“这里的也算。”

“差异如此之大,但却有一个共同点,所以这四个案子一定是同一凶手。”

“他们都是准bèi

回京述职的武将,并且都手握兵权,最重yào

的是戍守的都是通往帝都的重yào

关隘。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是谁杀的这些人呢?你有没有头绪?”孟旭问慕云庭。

“你是说指使的人还是动手的人?”

“指使的人不必说,我们猜测的应该是同一人。我问的自然是动手的人。”

“你们知dào

谁是幕后主使?快告sù

我!快告sù

我!”薛灵妩受不了两个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又插嘴。

“丫头你别打岔!”孟旭道。

“这么多样的杀人方式,我能想到的只能是雪婆。”慕云庭的眉也锁了起来,似乎这个雪婆很是棘手。

“我也这般想。”孟旭接话,“如果真是雪婆的话那就危险了,只怕会远远不止四个。”

“喂!这个雪婆又是谁?”薛灵妩摇着慕云庭的手臂不依不饶道。

“雪婆是近几年很活跃的杀手,或者杀人组织,从没有人见过他或者他们。雪婆收钱杀人,不管多难的任务,从没有一次失手。我也不知dào

雪婆这个名号是怎么传出来的,也不知dào

是男是女,三法司查了好几次,但却毫无头绪。”慕云庭只好耐心解释。

“也不能这么说,雪婆每次不都会留下凶器吗?好像在挑衅我们似的。”孟旭嘟哝。

“可这些凶器除了让我们知dào

雪婆的手段很高超之外还有什么?”慕云庭倒是很直接地承认六扇门被雪婆耍的团团转。

“这次我一定要抓到他!”孟旭恶狠狠道。

“三位还请用早饭吧,不然可就凉了。”店小二殷勤地过来道。

“昨晚来的那一队兵士呢?怎么一个都不见?”孟旭问。

“哎呦!我的爷!您可别再提他们了。”店小二压低了嗓门儿道,“一个个皇帝老子似的,要菜要酒不说,还非要都送到房里去!他们的将军都死了,千总也跑了,还摆什么谱?我看就是想吃霸王餐!我们掌柜的这次可要亏大了!”

“你一个给人干活的伙计,怎么那么多话!”孟旭呵斥道,他极不喜欢嘴碎的下人。

“是是是,是小人多嘴了。”店小二吓了一跳,忙躬身退走。

“师父你跟他置什么气?吃饭,吃饭。”薛灵妩忙笑眯眯地推孟旭到桌边。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现在还有心情吃饭啊?”孟旭懊恼道,薛灵妩听到这句话默默地将已经攥到手里的馒头又放回了盘子里。

“你们既然已经知dào

凶手的身份为什么还抓不到?”薛灵妩好奇。

“我们查案最怕遇到这种专业的杀手组织,他们收钱杀人,没其他杀人动机,自然就不好查出其他的。就像你半夜出门,突然就被一只狗咬了,你也根本没看清楚那狗长什么样,怎么找到这个狗以及它的主人呢?”

“那这案子岂不是没的查?”薛灵妩见孟旭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忙偷偷开始吃饭。她惊讶地看到一旁的慕云庭竟喝起了茶!

“慕大哥你这是……”

“方才喝了几口老孟的酒,发xiàn

自己竟有味觉了。”慕云庭淡淡道,心底却是高兴的,活着的时候他从来不将吃饭当做什么正经事,现在一口热茶下肚,感受那一缕热气在体内扩散,整个人舒服极了。

“太好了!”薛灵妩兴奋地猛拍慕云庭的肩膀,“以后再也不用我吃着你看着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吃!吃!吃!”

“馒头妹,又有什么好吃的,让你开心成这个样子?”琉灵修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看到慕云庭坐在薛灵妩身边,立kè

皱起了鼻子。

“我以为你还要在牢里多呆几天呐,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巴不得我出不来。”慕云庭接话。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那种人吗?”琉灵修看着慕云庭手中的茶碗,很是惊讶,“哟!恭喜你快成活人了。”

慕云庭没再理会他,方才那句话接过来他就已经很后悔了,但自己就是控zhì

不住。(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借尸还魂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薛灵妩摊摊手,慕云庭也出来了,冤屈也洗刷了,是不是该继xù

向帝都出发了。

“几位公子和小姐,这菜是我们掌柜的给各位加的。”那店小二端着几碟子精致菜肴到了薛灵妩他们桌前。

“为什么?”

“掌柜的说你们几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昨晚的事真的跟小店无关,还请各位同衙门说说,解了小店的封,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不是?”店小二满脸堆笑无比殷勤道。

“你们这里出了命案,衙门封起来调查是例行程序,等查清楚这件事同你们无关自然会解封,着什么急?”孟旭喝道。

“小店同这案子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各位大人可要明查秋毫才是!”那店小二战战兢兢,差点要给孟旭跪下了。

“哎呀!”

薛灵妩突然一声惊呼,肘边的一只茶杯不小心被她蹭了下去,幸好那小二手脚灵便,及时地接住了。

“多谢,多谢。”薛灵妩忙接了过来。

“姑娘客气了。”

“你们后院有种鲜花吗?”薛灵妩突然问,“我戴的几只绢花有些旧了,我不喜欢,想换新鲜花朵了。”

“不好意思啊姑娘,现在天气还有些凉,花都还没开,要不小的去市集给您买几枝?”店小二继xù

献殷勤。

“不必了,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薛灵妩撇撇嘴。

“是,小人看姑娘发间这一枝曼殊沙华就稀罕的紧。一般货色肯定入不了姑娘的眼。”

“算你会说话,下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薛灵妩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随便一丢,“赏你的!”

“这怎么好意思?”小二盯着地上的银子客气道。

“你好好伺候我们,银子自然多的是。”薛灵妩昂着下巴笑笑道。

“那就谢谢姑娘了。”小二忙捡起银子转身走了。

“薛姑娘,他虽然是个跑堂的,你也不必这样。”楚风有些不满,薛灵妩一向随和有礼,怎么方才那么骄纵,他看那店小二略有些尴尬和不满。

“跑堂的就是下人,本来就是伺候人的。我赏他钱他应该高兴才是。”

“薛姐姐。你赏他钱没问题,不该丢在地上,我看那小二有些不乐意,毕竟他也是靠自己辛苦赚钱。这样有些看不起他了。”九缨也婉转道。

“九儿也这么觉得?那就对了。”薛灵妩点点头。似乎对九缨和楚风的话很是满yì



“薛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慕大哥,我同你说几句话。”薛灵妩凑到慕云庭耳畔。低声唧哝了几句。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慕云庭低声问。

“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薛灵妩冲他眨眨眼睛。

“好吧。”慕云庭无奈起身往后院走。

“你们继xù

吃饭,我跟过去瞧瞧。”薛灵妩见孟旭也想起身,忙将他按了回去,自己则像个小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跟在慕云庭身后。

慕云庭出了正堂便隐去了身形,这也是方才薛灵妩叮嘱的,这丫头不知dào

又有什么鬼主意。她爱钱如命的,手里又没几个银子,那么大方打赏给那小二那么大一块银子就让他觉得奇怪了。果然是有些目的。及至迎面撞上那店小二,慕云庭才明白薛灵妩的意思。

“公子来后院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需yào

我帮忙?”

“也没什么重yào

的事,就是吃了饭随便走走。对了,我看这后院儿不大,你都是住哪儿的?”慕云庭随意问道。

“后院这儿主要是厨房,从这边转过去还有几间小屋子,店里伺候的人都在那里住。”

“行,没事了,你去前面伺候吧,他们似乎有事要吩咐你。”

“是,公子您有什么事就招呼小的。”店小二答yīng

着往前厅去了。

“慕大哥,这店小二果然有问题。”薛灵妩见那店小二走了忙忙地冲了出来。

“他竟然能看到我?难道他也是柩冥师?”慕云庭很是惊讶。

“他肯定不是柩冥师。”薛灵妩摇头。

“那趁现在我们去他房间看看有什么线索,只是你是怎么发xiàn

他不对劲的?”

“我们先去他房间看,他不对劲的地方还多着呐!回来了慢慢告sù

你。”薛灵妩卖了个关子,只笑着往那小二的住处去。

“你觉得他会是凶手吗?”

“你不是总说事有蹊跷必为妖,这店小二这么不对劲儿,就算不是那个什么雪婆,也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他要真是雪婆的人甚至雪婆本尊,你可是立大功了,让老孟给你弄块刑部的令牌都是有可能的。”慕云庭忍不住夸自己的小娘子。

“要不你禀报你们傅都统,给我也弄个神捕令?”薛灵妩得寸进尺。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老孟面子大,你去求他。”慕云庭忙摆手。“不过你要都是神捕了,我算什么呢?”

“你一口一个老孟的,这么热乎,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薛灵妩敏锐地嗅到了慕云庭的言外之意,追问。

慕云庭本来也就没想瞒着她,便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和孟旭的交情说了一遍。

“杀你的人到底有多厉害,出动这么多神捕都找不到?”薛灵妩连连咋舌,“不过没想到你和老孟竟然是好朋友。”

“我也没想到。”慕云庭赞同,“好了,现在不是感叹人情的时候,查案要紧。”

“这店小二肯定有古怪,这房间里未免太整洁了,甚至床铺都还叠了。”薛灵妩进到那店小二的房间里东走走西看看,比在自己房里还熟。

“他本来就是伺候人的,愿意收拾房间也是正常的。”

“要真是这样,怎么会不擦桌子?这层薄灰积的跟这里好几天没人住了似的,你看这茶杯里还躺着一只死虫子。他天天在这里住就没发xiàn

?”薛灵妩越看越奇怪。

“还有这蜡烛。”慕云庭指给薛灵妩看。

“咦?这蜡烛的烛心怎么断掉了?这不是不能用了吗?”薛灵妩摆弄着桌上的那半枝蜡烛,烛心的地方断的很干净也很突然,断掉的部分也没有落在四周,而是不见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断的。”慕云庭摸了摸蜡烛顶,上面有什么东西擦过的痕迹。

“有人半夜闯了进来,杀了那店小二,又易容成他?会不会就是杀害陈定的凶手?可这人有什么目的呢?杀了人为什么不立kè

走?”薛灵妩噼里啪啦甩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这么想知dào

直接去问他不就是了?”

“那岂不是会打草惊蛇?万一他跑了呢?万一他不承认呢?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总不能说他不打扫房间,不换蜡烛所以要抓他吧?”薛灵妩被自己的话给逗乐了,咯咯笑个不住。

“那就设计引他自己露出马脚就是了。”

“什么计?”

“借尸还魂。”

“借什么尸?”

“陈定。”(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你想救谁

“喂,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薛灵妩蹲在慕云庭身边,略有些紧张地搓着手道。

“哪里不好?”

“都说死者为大,我们这么折腾陈定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查明真相,让陈定可以安心的走,是为他好。”慕云庭说着又调整了一下陈定身后的绞索,让他的四肢看起来自然一些。幸好现在天气还不热,陈定的尸首还没开始腐烂,虽然已经有尸斑出现,脸也有些肿胀发青,但现在是晚上看不太出来。

“亏你们想出这么个办法,这死人还真是重!”房梁上的孟旭低声咕哝,陈定的分量几乎全在他手里的那几根细丝上,要不是薛灵妩把末端挽成绳扣系在自己手掌上,他可捏不住。不过自己从上往下俯看一个死人跟着自己的手掌动来动去的,还真有些瘆的慌。

“就像提线偶人一样,我从小就不喜欢,觉得很吓人。”薛灵妩说出了孟旭的心声。

“你要是害pà

就先回房里,晚上起风了也凉。”慕云庭低声对薛灵妩道。

孟旭听到这句话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起风了也凉”,我们明明是在走廊里好吗?!哪里有风?况且你那温柔如水的眼神是几个意思?噬魂,你的冷漠和骄傲也跟着一起死了吗?

“嘘!”薛灵妩突然摆手,示意所有人噤声。不一会儿楼梯便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

那店小二带着托盘出现在走廊尽头,上面放着薛灵妩之前同他要的宵夜。

“唔。就是这个感觉。”薛灵妩在心底默默道,她第一次遇到这店小二的时候没有察觉出来,直到那晚慕云庭离开,她一个人去马棚查线索。这店小二献殷勤同自己说了几句话,薛灵妩才感觉到他身上的死亡气息。

他不是个死人,却也不是个柩冥师,但身上竟带着很浓的死气,薛灵妩想了很久觉得他应该是被柩冥师复活的人,就像自己死后,慕云庭能够还魂一样。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这个客栈里。又是一个跑堂的本身就很不合理了。况且今早的时候孟旭拿来的几样凶器中有一朵杜鹃花。闻到那香味时薛灵妩就觉得这味道很是熟悉,起初她以为不过是以前家里也种过,可后来那店小二来上菜的时候,薛灵妩立kè

就在他身上嗅到了一缕很淡的杜鹃花香。接着她就故yì

碰掉了杯子引那店小二来捡。以他当时的反应速度而言未免太快。慕云庭都说换成是他也许能在杯子落到桌腿中间的位置之前接住就算不错了。

薛灵妩看的很清楚那店小二几乎是在杯子翻倒的瞬间便出手了。竟像是已经知dào

了一般。还有那双手。未免太过白皙干净。最重yào

的是当薛灵妩聊起绢花的时候,他随口说的那句“我看姑娘发上的这只曼殊沙华就稀罕的紧”算是将他彻底暴露了。

曼殊沙华开在冥界,是地府的接引之花。除了一些佛经有些许勾勒,现实中几乎从未有人见过。这店小二竟认了出来,想必是出入过冥府的人。所以薛灵妩后来才故yì

赏他银子,若他真是个跑堂,见到赏银一定会喜出望外,但他却有些厌恶,也许是心底的骄傲让他对此很是不耻。即便他后来笑逐颜开地领了赏,但那一瞬间直接的反应还是暴露了。

“要可惜这一碗宵夜了!”薛灵妩冲孟旭挥挥手,示意他放“陈定”下来活动活动。不知dào

这店小二看到陈定会不会失手打了盘子。

陈定的尸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薛灵妩的房门前,恰被笼在阴影里,那店小二再上前几步便可以看见了。这时候慕云庭也绕到了走廊另一侧,封住了后面的退路。

现在上有孟旭,后有慕云庭,前面则是死气沉沉的陈定,连侧面都有薛灵妩昂首站着,虽然她只是做做样子。本以为这天罗地网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那店小二在同陈定打了个照面之后立kè

便意识到有埋伏,在孟旭和慕云庭同时夹击的情况下竟然还快速擒住了薛灵妩。

“你想干什么?!”薛灵妩扑棱着拼命挣扎,这人还真是机智,不上不退就直奔自己,太有眼力。

“我劝你最好别动。”店小二淡淡道,语调很是镇定,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正要被围攻。但薛灵妩感觉到脖子一凉,有什么利器已经抵上了她的喉管。

“你放了她。”孟旭大吼。

“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动。”店小二没理会孟旭,定定看向已经隐去身形准bèi

去向他身后偷袭的慕云庭,“我看得到你,不必白费力qì

。”

“你是雪婆?”慕云庭站住脚问。

“现在的局面应该轮不到你问我问题吧?”

“你想怎么样?”

“自然想安全脱身。”

“好,你放了她,我们放你走。”慕云庭果duàn

答yīng



“你们既然把陈定的尸首都请出来了,自然已经不单是疑心我,两位都是响当当的神捕,我要是放了她你们可能会让我走?”

“我保证。”慕云庭忍不住上前一步,雪婆的手段他都是领教过的,生怕薛灵妩此刻看着仍能站立,但其实已经死了。

“噬魂大人不要太着急做决定,这事可是干系重大。”店小二退了几步,带着薛灵妩到了二楼的栏杆边上。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孟旭看到对方唇角的笑意,知dào

碰上了个非常棘手的对手。

“我只是想和这姑娘单独聊聊。”

“为什么?”薛灵妩、慕云庭和孟旭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吼。

“你应该察觉出了我不是常人,对不对?”店小二在薛灵妩耳边低声道。

“是。”薛灵妩点头。

“其实杀了陈定之后我本可以走的,但我留下了,就是因为你。”

“因为我?你看上我了?”薛灵妩很是惊讶,一瞬间忘了紧张,嘴又开始瓢了。

“是,我自然是看上了你。”谁知那店小二竟顺着薛灵妩的话接了过去。

慕云庭听到这句话立kè

攥紧了拳头,若不是孟旭拉着,只怕他要把薛灵妩硬抢回来了。惊得孟旭汗都下来了,这慕云庭是中了哪门子的邪?

“你应该是看上了这个吧?”薛灵妩从发间抹下那枝曼殊沙华的发簪道。

“你很聪明。”店小二赞许道。

“你有想复活的人吗?”薛灵妩继xù

问,这么问也是因为看到鹓鶵用发簪中的死气救活了琉灵修。

“是什么人?”感觉到脖子旁的利器稍稍离了些,薛灵妩便知dào

自己说中了,便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他也是个柩冥师。”店小二低声耳语,薛灵妩惊呆了,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犯定无赦

“我活了,他死了。”

这姑娘的声音不算好听,也不特别,但这简单的六个字入耳,却让人字字入心,哀楚不绝。

薛灵妩觉得脖颈后一凉,有什么液体样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脖子流了下去。身后的人竟然哭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你知dào

自己没几年就会死吗?”店小二现在几乎伏在了薛灵妩的发间,絮絮说道。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薛灵妩被她引得也惆怅起来,将手里的发簪递到身后,无比大方道:“如果可以帮你,拿去吧。”

“你……”店小二没料到薛灵妩这般直接,倒愣住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也是个柩冥师,我知dào

你的感受,我也知dào

他的感受。”薛灵妩低声道,尽量避免被慕云庭听到自己在说什么,“我知dào

这发簪有一股强dà

的力量,不过我不知dào

这东西怎么用。”

“不可能!你骗人!”店小二突然激动起来,手里的断刃颤抖着划破了薛灵妩的脖子。

“你冷静一点!”薛灵妩吓得不敢再说话,忙安慰道。

“我们放你走!你快放了她!你要是再敢伤她半分,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慕云庭的脸上寒霜顿起,周身腾起的杀气如火焰一般。

“你骗人!骗人!你不知dào

这能做什么你怎么会有?!”店小二丝毫没有冷静下来,慕云庭的威胁反而让她更加的激动。一路拖着薛灵妩竟从二楼的栏杆跃了下去。

“灵妩!”慕云庭忙跟上,又甩下一句话给孟旭,让他快些去找琉灵修。这店小二不止是个高手那般简单,只怕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范畴。

“琉灵修这个家伙这时候又哪里睡觉去了?也不出来救我。”薛灵妩低声嘟哝,看这店小二现在的精神状态,自己要是真被她带走肯定会凶多吉少的。

“什么?”店小二本来是重新门外的,可迎面一道绿光逼近,那速度快得惊人,她已经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可因为受了薛灵妩的拖累。右肩的衣衫还是被撕去一块。

“放开她。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碧胭的身形在门口站定,衣衫才徐徐落下,她的四周蜿蜒着数条长短不一的小蛇,都昂着头吐起了信子。

“我倒要看看会有多惨。”店小二似乎毫不畏惧。但还是紧了紧手臂。用薛灵妩把自己挡了个严严实实。慕云庭她不怕。只是眼前这个绿衣女子着实厉害。

碧胭看薛灵妩脸都白了,懒得再同那店小二啰嗦,右足一点身形飘起。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她的面前。双掌立成蛇形,闪电一般击向薛灵妩身后的人。奇怪的是那店小二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望着碧胭,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

碧胭倒愣了一下,不知dào

这算怎么回事,这时慕云庭已经杀到,一掌击出,竟拦住了碧胭。

“你干什么!分不清敌我了吗?”碧胭恼怒道。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想灵妩死吗?!”慕云庭更是恼火,不知dào

这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他抬手指了指薛灵妩,碧胭这才看清楚,薛灵妩的脖子已经沁出一圈的血珠。

“灵妩的脖子上肯定扣了一根雪蛛丝,就是缚在陈定五脏上的那种,这东西锋利异常,你一出手,她抬手的功夫,灵妩的命就没有了。蛇也别想,她中毒了,手腕只一抖一样可以要灵妩的命。”慕云庭像碧胭解释,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只怕薛灵妩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

“你倒是厉害。”店小二略扬了扬右手,烛光闪烁间只能隐约看到一丝银亮的光闪过,“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让我走,不要阻拦也不要跟踪。不然就等着给这姑娘收尸吧!”

薛灵妩被人勒着,身子很不舒服地向后折,已经有些麻木了,也不知dào

疼,只觉得脖子那里温乎乎湿湿的很是不舒服。她本想抬手摸摸看伤的重不重,可又生怕乱动弄死自己,只能忍着。

“那怎么办?就让她带走灵儿?那不是更没活路了?”碧胭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丫头要是死了可怎么跟她娘交代?

“鼠尾草你应该有吧?”店小二问薛灵妩。

“有。”薛灵妩想点头,又想起自己脖子勒着的夺命索,忙道。

“点着它!”

“好。”薛灵妩立kè

照办,摸索出身上的鼠尾草利索地点着。

那股很久都没有闻到的香气很快在房间里弥散开来,一丝香味,一丝烟火味,更多的是死亡的腐败气味。

“你召唤鬼差做什么?”薛灵妩突然想起了孙不肖,许久没有见过他了,竟还有些想他。

店小二不理会她,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了正在燃着的鼠尾草上。

“哧!”火焰发出短促的一声响,燃烧的形状竟然起了变化,就像一只在跳舞的女子一般,竟袅娜起来。

“要来了。”店小二低语。

薛灵妩听了这话后背一阵发毛,鼠尾草召唤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回还不知dào

是什么。

琉灵修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薛灵妩身侧,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只抱起双臂定定地盯着眼前那一捧火。

“叮铛……叮铛……”

薛灵妩听到一阵细碎的金属抨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声音很轻,但却直穿人心。薛灵妩认得这个声音,在霰叶城里遇到白无常时,他手里的锁链就是这样叮铛作响。这人找白无常来做什么?是要勾魂索魄吗?

所有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哆嗦,一个黑色的人影已经荡进了屋内。

例行公事,披星戴月。犯定无赦,天下太平。

这次来的是黑无常,不过让薛灵妩无比惊讶的是黑无常竟然是个女人。还是个凹凸有致风情万种的女人。她一头黑发委顿曳地,同白无常一样,也是光着双足,只是身上的黑色外袍整洁干净,还细致地镶了暗青色的滚边。似乎是件男子的外袍,阔大且简单。腰间用一条漆黑的锁链拦着,那袍领不知是过大还是故yì

地,向两侧溜下,露出了圆润漂亮的双肩和锁骨,再向下,袍摆一侧竟还开了一道蜿蜒至大腿的寸许阔的边儿,露出里面赤裸但线条诱人的腿部来。若不是她周身森然的死气,薛灵妩倒觉得她与阳间那些青楼尤物没什么两样。

只是薛灵妩说不上来她的长相,那张脸明明在眼前,五官分明,也确实美艳,但还是让人摸不着这位黑无常的长相。(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坐地起价

“叶阑珊,你已经筹够金子了吗?”黑无常扫了一眼屋中众人,冲着那店小二开了口。她的嗓音黏的发腻,似乎对谁都要魅惑一番似的。

“没有。”

“那你招神君来做什么?”黑无常说着话竟看起了自己的指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让人觉得她接下来的话应该是玩笑,“想死是吗?”

薛灵妩感觉到了身后人的颤抖,那个叶阑珊分明是在害pà

,她就知dào

这黑无常也是个厉害角色。她突然想起琉灵修遇到日游神时说的那句话,纵然他和慕云庭再厉害,但无常和日游神都是鬼仙,等级上已经差了一层,动起手来没有丝毫的优势。所以叶阑珊不怕慕云庭和碧胭的包抄,却很怕这位黑无常吧。

“你看这姑娘的发簪!是曼殊沙华!我知dào

你们在找它,是不是?”叶阑珊几乎要哭了,完全是在恳求。

“你知dào

的倒是不少,”黑无常的眼睛溜向薛灵妩,自然是定住了。

薛灵妩心里不由暗骂琉灵修,自从他给了自己这枝发簪就一直祸事不断,她真的要怀疑琉灵修是不是要陷害自己。

“呼!”

一阵令人胆寒的腐气扑到薛灵妩的面上,湿凉湿凉的,让人闻了几乎要呕出来。

“这丫头倒长得漂亮。”黑无常几乎和薛灵妩脸贴脸站着,她伸出手,修长的指甲刮过薛灵妩的脸蛋,一双冷酷但漂亮的眼睛射出精光。似乎下一秒就要对她上下其手了一般。

“你叫我来做什么?大爷我可是……哎呦!”“啪!”

薛灵妩先是眼前闪过一道花里胡哨的光,接着又是几句尖细的抱怨和尖叫,然后又是一道花里胡哨的光,孙不肖就这样快速地出现,看到黑无常在之后,又果duàn

地抛弃薛灵妩独自溜走了。

“这个胆小鬼!”薛灵妩暗骂。

“神君,求求你救我夫君还阳!”叶阑珊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带累的薛灵妩也赶忙蹲下,生怕节奏慢了脑袋不保。

“叶阑珊,本神君说过了。黄金五十万两。换你夫君的命。”黑无常冷冷道。

“可是他现在正饱受折磨!这个!这个花簪也不行吗?”叶阑珊焦急道。

“这可不是你的,是这丫头的。借花献佛你未免太精明了些。”黑无常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略皱了皱眉,似乎对发丝的光滑度不甚满yì



“是我抓住她的!是我召唤你来的!”叶阑珊歇斯底里地叫。拖着薛灵妩挣扎着站起身来。

“啪!”

黑无常腰间的锁链飞速跳起。狠狠地抽打在叶阑珊的小腿上。疼的她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召唤?叶阑珊,你算什么竟配召唤本神君吗?”黑无常竟抬脚狠狠踩住了叶阑珊的手,然后一字一顿道:“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你!”叶阑珊的眼泪汩汩而下。抬头望着正居高临下鄙夷着自己的黑无常,真恨不得此刻就杀了她。

“还有七日,如果弄不到金子,就等着你相公魂飞魄散吧!”黑无常又使了使力,薛灵妩清晰的听到叶阑珊手骨错开的声音。

“这东西肯定不止值一百万两黄金,我把它给你,你救她相公。”薛灵妩把花簪递出,一脸赤诚。黑无常如果再继xù

折磨叶阑珊,让她崩溃,自己说不定分分钟也跟着没命。

“小丫头,你也要死的,为什么不留着救自己的命?”黑无常盯着薛灵妩手心的东西,舌头伸出,蛇一般贪婪地舔舐了几下自己的嘴唇。

“救不救还是多少钱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留着,你能让我留着?”薛灵妩嘟哝,这黑无常还真不是个爽快人。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比这个傻透了的叶阑珊强多了,要是换做你来同我讨价还价,也许要不了这么多。”黑无常冲薛灵妩点点头,也间接承认如果薛灵妩不主动缴械,她自然是用抢的。她之所以忍到现在还没出手,一是不太确定这东西的真假,二自然是还摸不清楚薛灵妩的底细。

“你们冥府还真是乱,只要有钱简直就是阴阳穿梭畅通无阻啊。”薛灵妩咂摸嘴道,不过五十万两黄金,这天底下有多少人能筹措的出来?

“你们阳世不是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吗?”黑无常笑了起来,“我们只是满足活人的要求罢了。”

“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薛灵妩突然转头问叶阑珊。

叶阑珊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己绑的人还有心情问这种问题,吐了口气答:“还差了有一半。”

“你已经有二十五万两了?!你怎么弄……”薛灵妩问了一半就知dào

了答案,这个叶阑珊肯定就是雪婆,而她杀人自然是为了赚佣金来救回自己的相公。薛灵妩瞬间就倒了戈,更要解救这位可怜的姑娘了。

“只剩下七日了,你怎么补齐剩下的?”

“自然杀一些值这个价的人。”叶阑珊收起了眼泪,冷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笔钱我是可以顺利筹到的。”

“七天,二十五万两黄金,你杀谁能挣这么多钱?”薛灵妩几乎都要入伙了。

“你话太多了。”叶阑珊有些不耐烦道。

“那你还答。”薛灵妩刚说完就觉得脖子上一疼,“是,是,是,我话太多了。”

“好了,本神君可是忙的很,没工夫跟你们两个在这里玩。”黑无常踮起脚将身体轻轻悬起,似乎要走。

“神君!神君大人!我求你救我!救我出去我才能把剩下的金子筹够!不然你一个子也收不到!”叶阑珊连忙乞求。

“这么说倒也是。”黑无常佯装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眼睛溜向薛灵妩,“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也没付出什么,就当是空欢喜一场了。再说了我现在有这姑娘,那五十万两金子也不必看在眼里了。这样想想,我真的不应该帮你,最近判官查的好严,我可不想为了这么点金子被处罚。”

“不!”听到黑无常反悔,叶阑珊已近绝望,大吼着拖着薛灵妩胡乱向后退,“你们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叶阑珊,别演戏了,你手上的人命没有成千也有几百了,这个时候还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下不去手?”黑无常生怕薛灵妩死的不快,悠悠然地刺激叶阑珊道。(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魂魄如衣

“他们该死!我杀的人没有一个不欠着人命的!是他们该死!我不过也是为民除害!”叶阑珊瑟缩在薛灵妩身后,倒真像是要寻求她的保护一般。“不是我要杀他们的!不是!你们为什么都不肯帮我?!”

“喂,你不要激动,我快要被你勒死了。”薛灵妩忙提醒,“有话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是一个阵营的吧?”一直沉默的琉灵修突然冲叶阑珊开了口,依旧是笑眯眯的温和有礼,“这位神君大人既然来了,肯定不会空着手走,对你对我们都没有好处。不如你先放了馒头妹,我们一起掩护你逃走如何?”

“我逃不掉的,她可是神君!你们几个普通人还妄想拦住她吗?”

“那可不一定。”琉灵修耸耸肩,现在局势那么紧张,自己要是再继xù

装受伤就有些太不仗义了。

“那就劳烦了!”叶阑珊突然跃起,拖着薛灵妩眨眼的功夫便又上了二楼,还不待众人反应便兜到侧面破窗而出。

“我觉得我们还是能拦一会儿的。”琉灵修扯住准bèi

去追叶阑珊的慕云庭,他不知dào

叶阑珊会不会杀薛灵妩,但他已经看出薛灵妩是打定主意要管这个挟持自己的女人的闲事了。

“你们真的以为可以拦住我?”黑无常略侧侧脸,突然看向了慕云庭,“你看起来很眼熟。”

慕云庭没答话,他看黑无常可不只是眼熟而已。这个形象简直是刻入了自己的脑子。其实当时只是还阳路上不经意的一瞥,但没料到看到的一幕将让自己终身难忘。慕云庭觉得自己不算是个胆小心软的人,但冥府的几日却日日刷新这个底线。尤其是见到黑无常之后。

那时他和押解自己的鬼差正要出冥府,路上接引的曼殊沙华开的很盛,花丛中竟然还有女子的歌声传出,慕云庭好奇便多看了两眼。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黑无常,也像现在这般妖媚夺目,只是当时她不是这么一件阔大黑袍,而脸也不是这么一张脸。

帝都有不少的名门闺秀,因为查案的缘故。慕云庭也进过不少人的闺房。高到屋顶的衣橱,海海漫漫的女子衣服他也不是没见过。但花丛中挂着的那一片慕云庭还真是开了眼。待到看清楚那不是衣服而是人的魂魄的时候,他简直想要吐了。

黑无常就站在这些衣服一般毫无生气的魂魄中间,时不时从中间挑一件来覆在身上。略满yì

的竟将那魂魄从脸庞撕开。一路向下分成两半。像穿衣服一般将那魂魄披在身上,眨眼间她就换了一身皮肉,不。应该不止是换了面貌,连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同了。忘归的易容术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黑无常这不算是易容,而是完全的变了一个人。

但把魂魄穿在身上,慕云庭真不敢想那是什么感觉。

“快走!别乱看!”鬼差见慕云庭盯着黑无常忙催他,“这可是神君大人,招惹不起的。”

黑无常身前没有镜子,试完一只魂魄便俯身到忘川旁看看自己的倒影,不喜欢了就一把撕下,把那可怜的魂魄丢给在一旁早已按耐不住的黑色锁链。那条锁链像条灵巧的蛇一般将那魂魄死死缠住,它没有嘴,但却还是将到手的猎物三两下撕烂,不知dào

吞到了何处。如果不是她这一条锁链,慕云庭刚才也认不太出来。

如果这些魂魄尖叫、反抗,慕云庭还没觉得怎么可怕,但她们就真的像件衣服一样一丝反应也无,被摘下,被黑无常“试穿”,在她身上再活上那么几秒钟之后,再被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哦,我想起来了。”黑无常一脸恍然大悟,“你可是让冥府大大赚了一笔。可惜了,你和刚才那丫头倒是挺配的。”

“这有什么可惜的?”慕云庭追问,方才叶阑珊和薛灵妩的对话也有只言片语传到他的耳朵,他已经犯了嘀咕,现在黑无常又连道可惜让他更是觉得中有蹊跷。

黑无常没再理会慕云庭,转身往门外走,似乎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人要去追。眼前围住自己的几个人自然没被她放在眼里。

先出手的是碧胭,她自然也察觉到比之叶阑珊,屋里的这位才是最危险的。所以这第一击碧胭便几乎用了八九成的功力,她知dào

如果这次不得手,那就意味着没有再出手的机会了。

九缨只看到一道璀璨的绿光炸起,晃的她有些眼花,等定下神来时碧胭已经被黑无常那条黑色锁链拦腰缠住,整个人平悬在半空,以一种极诡异痛苦的姿势扭曲着。

“秒杀?!”九缨震惊了,她以为自己上次见到的那个鹓鶵已经算是厉害,眼前这位只怕自己也只有逃命的份。

慕云庭和孟旭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个黑色的身影闪电一般攻向黑无常。琉灵修想要制止都来不及了,他只好迅速用桃木剑刺破手指用最快的速度画了个极其复杂的符出来。

“三星诏令,日月来拱,北斗有光,覆映吾身!去!”琉灵修执剑画了个圆,一道淡金色的光圈出现,像一张网一样越扩越大,将孟旭整个人笼了进去。之后又有一缕光腾起,冲向碧胭,同她身上的锁链绞在了一起。

“道士!你做什么?!”孟旭正准bèi

出手,猛地被琉灵修这光拦住,不知dào

这算什么意思。

琉灵修也不答话,只一提孟旭的后衣领便将他拖到了自己身后。那光圈继xù

向前,眼看要到黑无常面前,她却只定定的站着,并没有还手的意思。

“哧!”那光圈突然腾起一股黑烟,起烟的地方像被融化的金子一样缺口越来越大。琉灵修的眉紧紧蹙起,额角已经冒出了汗珠。

“你是活人,碰到就会死。”琉灵修看了一眼已在黑无常身遭过了十数招的慕云庭,叮嘱了孟旭一句,忙跃过去帮忙。

“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qì

的好。”黑无常轻轻旋身,躲过了慕云庭的掌力,她不必落地,在空中就那么硬硬地一转身,又躲过了琉灵修的桃木剑,袍袖一甩,兜着琉灵修直奔一旁的柱子。她的唇角扬起一抹讥笑,“你们同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白费力。”琉灵修也笑笑,右足一点,蹬着柱子翻了个跟斗折身回来,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章 笑靥悲愁

慕云庭已经有些喘了,攻势也有些凌乱,刚不过是交手了百余招,他就觉得体内仅有的一股暖气正一丝丝地被抽走。脑海里不断有一些血腥恐怖的画面浮出,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声女人的尖叫几乎要让他的脑子炸裂。

“吃了这个!”琉灵修从衣襟内摸出一样东西丢给慕云庭。

慕云庭接过,是一只写着朱砂字的三角形黄符,不及多想他便一口吞下,顿时脑子清醒了几分,定了定心神之后便继xù

和琉灵修一左一右继xù

夹击黑无常。

奇怪的是黑无常并不怎么出手,只在他们两个快要击中自己的时候轻轻转转身形或者是甩一甩袍袖,根本不像是打斗,竟像是在独自起舞一般。

慕云庭有些恼火,他觉得黑无常这分明是在侮辱他们。但他也知dào

,凭自己和琉灵修肯定不是这个黑无常的对手。

“我可不想刚被鹓鶵救过来就又要重伤了。”琉灵修低声嘟哝,使了个眼色给慕云庭,示意他正面拖住黑无常。慕云庭会意,手上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密集,一时倒真缠住了黑无常。

“就这一次机会了。”琉灵修快速闪身到黑无常身后,将五枚黄符叠在一起,迅速跃起,用了十足十的内力将符咒拍向她脑后的风池穴。

“风为阳辟,其性轻扬,风邪蓄积,入脑蚀骨!”

“啊!”黑无常突然痛苦的惊叫起来,不再同慕云庭客气。狠狠一掌狠狠击出,将他打的直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向一旁的墙壁。慕云庭若是个活人,只怕现在也已经吐血身亡了。

“你好大的胆子!”黑无常冲琉灵修怒吼。她并没有转过身去,而是在她脑后,风池穴的地方,竟又浮现出一张脸孔。

这张脸很模糊,只有五官的大概轮廓,就像是一张被火烧后毁容的脸。这张脸此刻正拼命挣扎,像是要从黑无常的脑后挣脱出来一样。琉灵修之前已经做好了准bèi

。但乍看之下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贱民找死。”那张脸吼。声音粗哑难听,口中还冒出一团团的死气,一直纠缠着碧胭的那条锁链现在也松开了她,狰狞着向琉灵修扑去。

琉灵修立kè

折身后撤。并迅速在自己面前画了个光弧。将面孔遮住。算是勉强挡住了黑无常的死气,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跳开。但黑无常真的发了火,身形突然膨胀大了几倍。再加上她那件黑袍,像一只硕大的秃鹫一样冲向了琉灵修,将他整个人逼入了一个死角。那锁链立kè

蹿起,飞速地缠上了他的桃木剑和脖子。

“本神君生平最恨这些道士们,你们算什么东西,竟也总妄想着修仙?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看看你们的生死到底是握在谁的手里!”黑无常举起双臂,她本应白皙光洁的手臂上现在凹凹凸凸,竟布满了人脸!这些脸很明显都是女子的,每一个都张嘴尖叫着,几十个,上百个,所有的尖叫声混在一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几近崩溃。

“楚风,走!”琉灵修勉强支持着从唇角挤出一句话。楚风见慕云庭和孟旭都有些支持不住,就知dào

自己留下来只会分师兄的心,也就不逞强,闻言便拉了九缨迅速逃了出去。他觉得再呆一分钟,自己肯定会疯掉的。

碧胭和慕云庭都不是人,身上的邪气本来就重,根本无法抵挡这些凄厉的冤魂。两个人都跪倒在地,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琉灵修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幸好身体内有凤凰的罡正之气才能勉强抵挡的住,只是黑无常那条锁链已经叮铛着攀上了他的胸腔和脖子,并一步步的收紧,眼看就要索了他的性命。

“妈了个巴子的!”孟旭突然大吼了一嗓子,从腰间捞起酒壶猛灌几口又拼命晃了几下脑袋,终于稳稳站起。抽出腰间的大刀猛冲向黑无常。

黑无常正面的那张面孔对着他,缓缓地浮起一丝笑意,任由孟旭将手里的刀砍向她的脸,然后再一劈为二。那脸先是裂开,然后又化成了相同的两张,一哭一笑地望着孟旭。脑后的死气向前,缠住了孟旭的刀。

一张春风笑靥,一张悲愁凄惨,孟旭看到这两张表情迥然不同的脸,竟有些瘆的慌,手哆嗦了一下,手中精钢淬的大刀竟然一裂几段,跌落在地。

“你竟敢砍裂我的脸。”两张脸同时说道,只是一个语调高亢似是十分高兴,一个则是低沉哀恸,悲惨异常。

孟旭现在的火更大,那刀是先帝御赐,已经跟了他十数年,老友一般,现在被黑无常如此轻易地折断,他恨不得立kè

将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撕成碎片。

黑无常勾勾手指,缠住琉灵修的锁链尾端迅速弹起,缠在了孟旭身上。孟旭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揪住了自己,随即便喉咙一紧,只好跟着那力量向后,砰的一声撞到了琉灵修的身上。

“其实我不应该杀你们的,但你们也应该知dào

,这女人的脾气上来了,根本控zhì

不住。”黑无常轻轻叹了口气,托住自己的两张脸往中间一挤,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不应该杀就……别杀。”琉灵修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尤其是和孟旭绑在一起之后。他可不想和这么一条汉子死在一起。

“要杀就杀,哪有……这么多……废话!”孟旭则在一旁轰轰隆隆的吼,但再硬气,眼睛还是很快地翻了起来。妈的,死就死了,只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怪物手里真是憋屈。孟旭已经骂不出声来,嘴唇蠕动了几下但就是进不去空气了,可不知为何胸腔却涨的厉害,像是要爆zhà

了一般。眼前的一切也都虚化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想呼吸,狠狠的吸上一口气。

“嗡~~~~~~~~”

一声绵长细小的嗡鸣声突然响起,孟旭在最后一刻终于摸到了刀鞘上的纽门,顺利抽出了藏在里面的亢龙锏。(徐克能发明这么一种兵器也是厉害啊。)那亢龙锏比常见到的细巧的多,乍一看是亮黑色,旋转间竟还透出一股通透的绿。那亢龙锏沿着绞在孟旭身上的锁链上快速滚动了一个来回,在一处发出刚才的嗡鸣声之后便停住了。这表示这是整个锁链中最脆弱的部分。孟旭突然笑了起来,举起手臂,将亢龙锏对准这个地方猛力一击。

“铿!”一旁的琉灵修都觉得全身一阵酥麻。

“你这些凡铁还妄想着打断本神君的……”黑无常话只说了一半便震惊地住了口。因为她已经听到了一阵细碎的破裂声,一条细细的裂纹出现在被亢龙锏击中的地方,然后飞速像两边蹿开,就像水波一样,只一小滴水,中心点向四周,荡漾扩散,也能让平静的湖面震动。(未完待续……)

PS:阿嘞?又欠了好久没更。每次重新捡起来更文的时候都要回头看看上一章,每次都会发xiàn

哎呦,这章写的真不错。不过魂魄如衣这一章我自己很喜欢。好了,说这么多废话是为了转移大家对我很久没更的注意力啦。

第二百七章 无常壁咚

“喀!”孟旭身上的锁链终于断裂开来。

“这!这不可能!”黑无常大吼,跌落在地的链条还在拼命挣扎,并冒出股股黑气。那些黑气升起,化出一个个的人形,尖叫着迅速四散逃窜。

“这亢龙锏可是铬透辉石所锻,是天宫所降神铁,你的这破锁链碰到它,只怕连凡铁都不如!”孟旭狠狠踢了一脚让他吃够苦头的锁链,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黑无常尖叫着扑向孟旭,一双手狠狠卡住了他的喉咙,舌头从口中伸出,竟探向了他头顶的百会穴。百会穴是人身体上的百脉之汇,重击之下可一击毙命,而民间一直有传言说人的精魂也会从此泄露而出。孟旭知dào

这黑无常是要勾魂索魄了。

就算他的铬石打断了黑无常的兵器,但琉灵修说过,凡人再厉害和神君都不是一个等级,他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自己厉害,而是黑无常还没有杀他罢了。

“我知dào

你不怕死,我不会杀死你,但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黑无常狞笑道,尺把长的红舌灵巧的像一条蛇。只要吸住孟旭的百会穴,这人就成了一个活死人了。

“喂,刚才看你挺漂亮的,怎么用这么恶心的招数?”琉灵修撇着嘴瘫坐在一旁道,方才那锁链已经吸走了他大部分的精气,现在连站起来都有几分困难,也就只有耍贫嘴的力qì

了。

“你又扯什么!快救人!”慕云庭冲琉灵修吼,但他自己也知dào

孟旭这次凶多吉少。琉灵修如果能救。也不会在此时闲话,也许说句揶揄的话已经是他所能提供的最大的战斗力。所以待他冲到孟旭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他不能死。

“走。”孟旭怒睁着豹眼勉强支撑道,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白,一股若隐若现的银气正从他的头顶泻出。他的脸突然松弛下来,看着和气了许多。他略动了动嘴,但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望向站在一侧的慕云庭,倒没有责怪他袖手旁观。反而眼中露出几分愧疚。像是有些自责自己不能力挽狂澜。

看到孟旭这般的眼神,慕云庭突然叹了口气,有几分讨厌自己。跟薛灵妩在一起之后心软了不少,已经受不了看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咻!”“喀!”“砰!”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琉灵修只看到了慕云庭出手。眨眼间被黑无常甩到墙上再也爬不起来。之后就是几个黑色的影子突然闯入了屋中,几阵劲风过,黑无常竟被按在了墙壁之上。

琉灵修惊讶极了。是谁,竟能,竟敢跟黑无常玩起了壁咚。

墙砖、碎石、粉尘散去之后,所有人才看清楚那几个黑色的影子是几个穿着兜帽斗篷的高大男人。黑无常的手离开后,孟旭头顶的银色烟气又仓惶地逃回他的颅内,他大梦初醒一般的狠狠打了个激灵,然后翻身坐起看了看四周,趴在一旁猛烈地呕吐起来。孟旭从未觉得自己是个怕死之人,但就在方才,眼看自己的灵魂就要被黑无常勾走时,他却害pà

绝望的像个孩童一般。差一点就呜呜哭起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黑无常想挣扎,却发xiàn

自己竟动弹不得,那几个人的手臂钢铸的一般坚硬。

那些人都没有说话,面庞都静静地隐藏在巨大的兜帽之后,只一动不动地按着黑无常,像偶人一般。他们的周身弥漫着黑无常十分熟悉的腐死气息,整个酆都的上空常年都是这种味道,所以少君才会在冥府入口遍植曼殊沙华,用来抵挡和吸取酆都的恶臭。明明散发着死人的气味,但每一个兜帽下却又传来隐隐的呼吸,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不可能,血族的人已经死绝了,怎么会有这东西?”黑无常盯着那些人仔细看,一个个都只是些灰扑扑的影子,但一定是她所猜测的东西。

“砰!”一股浓烈的黑气猛然炸起,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邪魅狂妄的黑无常竟然逃之夭夭了!

“这……”慕云庭愣住了,不知dào

眼前这些不速之客到底是什么……人?或者是东西?能让黑无常都逃之不及,他们几个岂不是更加的凶多吉少?他正在想对策的功夫,一阵轻柔的风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屋中便又多了一个人。这人出现的一瞬间,那几个兜帽人都纷纷向他侧身,垂下手站姿恭顺无比。

“她逃的倒是快。”一个低沉黯哑的声音响起。新来的人依旧是一领从头顶遮到脚尖的斗篷。只是伸出一只枯瘦干黑的手,在黑无常留下的那一大蓬黑气中如有所思地轻触了几下,虽看不清楚五官样貌,但这人身材很是高大。而且,慕云庭知dào

他一定是个活人。

那人的脸转向慕云庭,似乎是在细细地观察他。虽然这人还没出手,但慕云庭他们丝毫也不敢放松警惕,孟旭也已经从地上站起,神色恢复了正常,背挺的像标枪一般。

“你是什么人?”慕云庭忍不住问。对方没答话,却在这时候突然出手了。一双钢勾一般的手挟裹着劲风直冲慕云庭面门,气势凌厉迫人,简直是要一举索命。慕云庭不知对方实力如何,自然不敢硬接,只好几个急跃,想躲过去,但动作还是不够快,他略一顿脚,那人便已欺身压了过来,鼻子几乎碰上了他的。一只手闪电一般扣住了他的喉咙,另一只则扪住了他的胸膛。

琉灵修和孟旭都想上前解救,自然被屋中其他几个兜帽人给拦住了。那些人一逼近面前,两个人就放qì

了抵抗的想法。黑无常都瞬间被摁在墙上,他们过去估计直接被甩出墙外。

慕云庭以为自己要再次去往阴曹地府了,可谁知那两只手又停住了,如果不是现在的情况如此诡异,慕云庭都觉得这双手只是想友好地表达一下关切了。

“不错,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复了。”这人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同他说话的嗓音很是不一样,接着他又收回了手,继xù

说:“很好,很好。”

“你是什么人?”慕云庭忍不住又问,但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这样就表示自己已经站在了被动的一方。(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少君归来

“我是什么人你到时候自然就会知dào

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这条命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还是珍惜些的好。”那人说完这些话一旋身竟像黑无常一样隐遁在一蓬黑烟之后,屋中的其他几个兜帽人也都跟着瞬间消失。

“搞什么?”琉灵修揉了揉眼睛,如果不是薛灵妩确实消失不见了,他一定觉得方才一定是做了个恶鬼乱入的破梦罢了。还好这梦醒的快,“这些人真是太随意,来回不打招呼真是不懂礼貌。”

“我怎么觉得这次起死回生不算什么好事呢?”慕云庭突然走起了神,低声嘟哝了这么一句。这人就这么突然地来把自己调戏一下就走了?

“你别胡思乱想,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事能比他娘的活着更好了!”孟旭拍了拍慕云庭的肩膀,似有所指地说道。

“我觉得我们好像忘了正事儿。”琉灵修一拍手突然想起来薛灵妩被雪婆带走了,两个人此时也不知dào

去了哪里,他们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似乎应该去找这两个姑娘了。

…………………………

“放我下来。”

叶阑珊比薛灵妩娇小一些,被这样一个人拖着逃命,简直难受极了。薛灵妩觉得自己的肋骨快被叶澜依凸出的胯骨给硌断了,这家伙不知dào

一直这么瘦还是杀人太多被折磨的。

“闭嘴!”叶阑珊此刻心烦意乱,黑无常的背信她有心理准bèi

。但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不会有事的,放我下来。”薛灵妩觉得自己快吐出来了。

这次叶阑珊干脆不再理会她,继xù

用一种两个人都极不舒服的姿势带着薛灵妩“逃命”。

“叶阑珊,你真以为自己这么可笑的轻功能甩脱一个鬼仙吗?”薛灵妩突然讥笑起挟持自己的人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惹她了,她的脾气可真是不怎么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叶阑珊突然住了脚,足尖轻轻点在一棵枯树之上,松开了抓着薛灵妩衣襟的手。

“我是……啊~~~~我艹!”薛灵妩没料到叶阑珊真的突然松手,一点准bèi

也没有,整个人便直冲冲地栽到了树下。跌入了一片枯叶堆中。头朝下的。

“你现在怎么混成了这副样子?”一个俏丽嘲讽的声音响起。叶阑珊心中一惊,转过脸去,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黑无常正翘着脚斜倚在树枝上。发丝散落。张牙舞爪地四散飘飞。像是随时要扑上来将自己绞死一般。

“算了,死了就死了,我也逃不掉了。动手吧!”叶阑珊狠狠吞了口口水,一横心道。但黑无常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她,只静静注视着被深埋在枯叶堆里的薛灵妩。

“我觉得这副样子挺好。”薛灵妩把自己从树叶堆里刨出来之后撇撇嘴道。

“上来吧,你这样仰着头不嫌脖子疼吗?”黑无常拍拍身边的树干,语调婉转。

“我愿意,这样治颈椎病。”薛灵妩顶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大声吼。叶阑珊现在有些看不明白了,怎么她们两个像是多年好友一般。

“好吧。”黑无常竟然愿意屈就薛灵妩,从树上一跃而下。

“他们有人死了吗?”薛灵妩语调淡然地问,一双温柔活泼的眼睛陡然变了,眼角斜睨着,多了不止十分的气势。

黑无常心中陡地一冷,方才她只是用话来试探,猜测薛灵妩的真实身份,现在是百分之百地肯定了。因为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太熟悉了。“我走的时候都还活着。”

“你既然知dào

我是谁,那方才未免太无礼了些!范无赦。”薛灵妩唇角的笑意还在,但明显已经是残酷的讥讽。

“是,少君息怒。”黑无常忙敛了自己眉梢眼角的风流,板起一张脸正色道。早知dào

方才就不该先说话,等她自露身份才是。

“息怒?”薛灵妩挑起了眉,慢悠悠地说出这两个字。叶阑珊看到黑无常打了个哆嗦之后竟然……竟然单膝跪下了。原来她就是少君,那花簪就是她的法器,自己早该认出来的。

叶阑珊知dào

薛灵妩到底是什么人之后,害pà

地颤抖起来,恐惧只怕是黑无常的一百倍,在得罪了黑无常之后,她竟然还挟持了冥府的少君,这位掌握冥府所有女子魂魄命运的大人物,这简直将自己和夫君同时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叶阑珊拈了拈指尖缠着雪蛛丝,几乎想即可自尽。

“请少君责罚。”黑无常垂着头大声道。

“嗯,许久没人恭恭敬敬给我行个礼了,你这一跪我还真是身心通畅。”薛灵妩轻咳几声,强忍着喉间的笑意。

“你这是……”黑无常有些困惑,不明白刚才算不算是个玩笑。

“起来吧。你的锁链断了,已经算是惩罚了。”薛灵妩点点头,示意黑无常放心。虽然她方才那么目无君上,但自己不会小心眼儿地弄死她。

黑无常叹了一口气,这个主子的脾气越来越摸不透了。这样看来她甚至更愿意跟着残酷冷漠的府君,起码知dào

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让他满yì

,也就不怕了。这少君让你永远也猜不出自己做的正确与否。

“叶阑珊你下来。”薛灵妩笑眯眯地招呼还在抖个不住地叶阑珊。但叶阑珊明显觉得这句话杀机暗藏。

“你怕什么?刚才挟持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薛灵妩又笑了起来,果然能够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感觉真是爽翻了。

叶阑珊看薛灵妩伸出纤手,只轻轻勾了下食指,便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拉着她到了薛灵妩的身边。

“叶阑珊,既然少君已经知dào

了你的事,你那五十万两黄金我可是没福消受了。”黑无常颇为遗憾道,同时也非常同情叶阑珊即将迎来的结局。

“你那已经赚到手的二十五万两放在哪里了?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是不是在哪里挖了地道?”薛灵妩突然八卦起来,这钱黑无常不敢收,她可是敢收的。

“这……”叶阑珊瞪起眼睛,实在不知dào

该不该如实回答。

“看你小气的样子,我又不会去抢。我是想帮你,你攒钱不就是为了救你相公,也许我能帮你不是?”薛灵妩笑眯眯地说。

“少君救命!如果您能救我相公还阳,阑珊愿意以性命偿还!不!我愿意灰飞烟灭、万劫不复!”叶阑珊猛然跪倒在薛灵妩面前,淌着眼泪诅咒发誓。

“这一点倒是没变。”黑无常冲着薛灵妩摇摇头,拉住了她要扶起叶阑珊的手,轻声在她耳畔道:“她丈夫归府君管,你难道还想得罪你哥哥吗?”

“我哥哥?”薛灵妩愣怔起来,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常在梦中出现的蓝色眼眸。(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她的故事

“哥哥?”薛灵妩在唇间反复嚼味着这两个字,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哥哥,几乎从未叫过这两个字,现在念叨,不知dào

是熟悉还是陌生。最近脑子里总是会涌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像顷刻间被人附体了一样,尤其是方才叶阑珊挟持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她突然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觉醒了一样,见到黑无常的时候,她的名字“范无赦”三个字那么自然地就叫了出来。薛灵妩仿佛终于知dào

了自己是谁,但似乎却又不十分清楚。

“府君大人最不喜欢有人感情用事了,他总是说冥府虽然掌管生死命数,缠裹着无数情感纷争,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更应该客观中立,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你如果按自己的喜好办事,只怕冥界的秩序就要大乱了。”黑无常低声提醒着薛灵妩。

“~~(





)

~~~”薛灵妩白了黑无常一眼,“你们要是按规矩办事我还能当柩冥师吗?你刚才不还追着人家叶阑珊要五十万两金子赎命吗?”

“这……”黑无常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望着天空数起了星星,当没听到。

“少君,请你救我。”叶阑珊垂着头跪倒在薛灵妩面前,曾经她也是这般跪着,只是俩人间隔着一张巨大的桌案,桌案后的人一身委地红衣,一把黑丝从鹅颈、雪肩流淌而下,只两侧的发丝用一只简单的花簪挽起,衣衫华丽但却光着脚。一双纤美玉足高高翘着,靠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

“这位便是少君大人。”一旁有鬼帅介shào

。叶阑珊惊讶地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执掌冥府女部的少君竟然这般随意风情,已经绝世无双。她以为冥府的神君一定面容丑陋可怖,所以只能幽居地府。叶阑珊不知哪来的胆子,抬起头看向了少君的眼眸,赤红色泛着金芒的眼睛却很是柔和,正斜睨着望向自己,丰润的唇浅浅地笑着,竟然还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你也是可怜。”少君慢悠悠地开了口。颇有几分英气的双眉微微地蹙着,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叶阑珊不知dào

自己何处可怜,她已经喝了忘川水。以前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她也不知dào

自己将面临着什么。只是被一个鬼差提着领子带到此处。又吩咐她跪下,等待吩咐。这种感觉的她倒是十分熟悉,那就是任人宰割。

现在眼前这个姑娘虽然容貌已改。但叶阑珊觉得她周身腾起的气度还是那位少君。也许上天让自己在此处与她再次遇见,真的是给自己机会吧。这样相公就能活过来了吧。

“你叫叶阑珊对吧。”薛灵妩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伸出右手轻轻覆在了叶阑珊的头顶,一股温暖的胭脂色的细细漩涡从叶阑珊的百会穴涌出,袅袅地升入了薛灵妩的掌心。

这是叶阑珊的回忆,也是雪婆的故事。

“我叫叶阑珊,这是我现在的名字,至于以前的,我遇到他时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叶阑珊,这是我夫君给我起的。他叫叶开,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竟分不清他是鬼还是人。他穿着一身黑衣,身影瘦削的犹如一条黑色的闪电,双足踮起,轻轻立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之上。

“我叫叶开。(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就是喜欢古龙先森起的这个名字。树叶的叶,开心的开。)”他的介shào

一如他的装束一般简洁明了,“你应该就是我的妻子了。”他说完从树枝上翩然而下,身形轻的像一片落叶。我还没有做好准bèi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子就站在了离我只有一掌远的地方。

“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你看起来病恹恹的。”叶开的手竟然抚上了我的脸庞,冰凉的骨节分明的手。第一次见面就被一个陌生男子这般抚摸,我竟然没有闪躲的念头,直觉地认为他并没有什么危险,或者我只是觉得自己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也不会有比这更坏的事发生了。我望向他的腰间,那里悬着一把黑色的长剑,同他的人一样,线条简单。他是个剑客?或者武将?

“我是个杀手。”叶开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似的,主动说道。我惊讶于他的坦白,也想不明白一个杀手为什么会需yào

我。

“走吧。”他说,并且先一步转身离开。我不敢问他要去哪里,跟随并且一言不发似乎是在所有地方的生存王道。

“你很怕我吗?”他突然头也不回地说。我下意识地答了是,马上便又摇头否认,但这句话还是让我放松了下来,大着胆子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比起冥府的一切,能回到阳世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我?”

“没有为什么,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

“对,我才懒得结什么冥婚,胡乱涂了一张画就给了鬼差,这劳什子柩冥师也许从我开始就要断绝了吧。”叶开说这话时语调平淡,但我却觉得他还是很在意这件事,虽然看着很是敷衍。这世间的事,如果你打定主意不愿去做,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去做。男人嘛,有的时候比女人还要口是心非。

“在这里等我。”走到一处颇大的庭院外时,他说。我没有答话,他既然是个杀手,应该是进去杀人吧。他向前又走了一步,又回头对我说:“虽然我并不想带着你,但你最好也不要离开,你不过是个魂魄,离开柩冥师只怕明日的太阳一出就会灰飞烟灭的。”他说完便足尖一点,翻入那庭院内。

他是怕我死吧,我突然觉得这事有些可笑,一个杀手竟然怕一个同他第一次见面的人,不,鬼魂会死。我站在那高高的院墙外,突然觉得心底暖的很,那时候我便对自己发誓,不管以后如何,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待他好。

“走吧。”叶开出来的很快,但模样却很狼狈,衣衫凌乱,染满血迹。我吓坏了,不知dào

他发生了什么,想去扶他,手却穿过他的手臂扑了个空。

叶开打了个哆嗦,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但眉却蹙的更紧了,手捂着胸口道:“你还真是凉,若现在是夏天我就有福了。”

“你受伤了?”我看着他指缝间汩汩冒出的鲜血惊诧道,我以为他是个厉害的杀手,谁知第一次跟着他杀人就失手了。我忍不住牵了牵嘴角,竟然想笑。这是我死后第一次笑,从心底而发的。(未完待续……)

第二九零章 杀手之仁

身后的高墙内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锣声,接着便是火光四起,我这才看清楚叶开方才跃入的庭院是有多大的规模。这一定是一个极有权势或者财富的人家。叶开在这样的人家里失手也是正常的,这里的护卫一定有不少。

“走!”叶开低吼,随即转身几个腾跃已经到了百米之外。我有些发怔,不知dào

该如何跟上他的步伐。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个魂魄,于是便学着叶开的样子,轻轻用足尖儿点了点地,一阵风过,我竟然飘飞了起来!这种感觉好极了,觉得自己轻盈地融入了夜风,前尘往事还有死亡的遗憾已经通通不见了,如果可以,我真的觉得,我愿意就这样永远地飘下去。

就算见不到白天的太阳也没什么不好,较之黑夜,白天反而隐藏了太多的腌臜和龌龊。哪里像夜晚,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所有的事物都愿意以自己的本来面目活着,即使是最令人摒弃的冤魂,黑夜也不会拒绝他们。

叶开的身形很快,像一只蝙蝠一样,他应该是个高手吧?虽然我不怎么懂武功,但也觉得他很厉害。只是为什么方才会失手呢?他可不像是个会冒险的人。莽撞、不加计划可做不了杀手。

那晚的月色很皎洁,叶开落地时发出了一声轻吟似的叹息,月光下,他面色如纸,文雅的像个诗人。我盯着他衣衫上暗紫红色的血迹,竟突然开始浮想翩翩。

他是杀手。我是魂魄,我们都不能再阳光下生活。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我终于遇上了一件好事,一段好姻缘。

“喂!你再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可不好意思脱衣服。”叶开笑着说。

“什么?”我回过神来,顿时红了脸,“你脱衣服做什么?”

“再不止血,只怕我要跟你一样变成鬼魂了。”他指了指身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继xù

开玩笑。

我忙背过身去,却也忍不住笑了。我不知dào

自己生前是不是个爱笑的人,但遇到叶开后,我好像已经笑了许多次。

“好了。”不一会儿叶开便说。我转身。他已经斜倚在身后的干草垛上,眯着眼看着我。脸色虽然已经很不好,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你为什么会失手?”我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杀手,怕跟着我赚不到钱?”叶开不答反问。

“你不能正经地说一句话吗?这样实在不像一个杀手。”

“好。”他掩住嘴角的笑意说。“我要动手的时候突然发xiàn

目标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婴儿。我只收了杀一个人的钱。可不想多干活儿。谁知dào

那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哭起来。结果就惊醒了目标,害得我被刺了一刀不说,还弄得落荒而逃。”

我自然没有拆穿他强装的冷酷。什么不想多干活儿,就是舍不得杀一个无辜的孩子罢了。这个杀手倒是嘴硬的有些孩子气。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看你的模样年纪应该也不大吧?”叶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点了点下巴示意我也坐下。

“我已经饮下了忘川水,前世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吗?”叶开的眼中闪过一丝的羡慕,“忘了也好,我想忘都还忘不掉。”

我好奇他有什么事想忘掉,但张了张嘴又忍住了。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应该不喜欢被人探听秘密吧。

“既然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了,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叶开也不管我同意与否,自顾自地念叨起来。“跟着我姓叶吧,我觉得整个姓简直是棒极了。可是叫什么好呢?不要什么翠,什么花的,太土,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阑珊,不如你就叫阑珊吧。如何?”

“阑珊?叶阑珊。”我细细地念着自己这个新名字,喜欢极了,可叶开已经沉沉睡去,也许是今日奔波太累了,也许是受伤过重。他睡得很不安稳,眉紧紧蹙着,双手微微攥着,整个人像一支待发的箭。我敢说,哪怕周围有一片枯叶落下,他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这就是杀手的生活吗?他是从几岁开始就成了杀手的?我以后是不是也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叶开。”一个冷漠淡然的女声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猛地转身,不远处站着一个戴着面纱,穿着曳地长袍的女人。她一身白色,连笼在兜帽里的头发都是雪白的。但却不是苍老的那种白,而是耀目的雪一样的白色。比起我,似乎更像个幽魂。她自然是没有看到我,直直地望向我身后的叶开。

令我惊讶的是,即便身受重伤也一直脊背笔直的叶开此时默默地单膝跪地,心甘情愿地低下了头。这女人是谁?

“为什么会失手?”白衣女人问。

“对不起。”叶开没有解释原因,只简简单单地三个字。

“对不起?”那女人顿时狂怒起来,伸手往腰间一寻,一条灵蛇似的软鞭便猛地朝叶开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嗖——啪!”软鞭打着剧烈的呼啸飞扑到叶开的身上,我觉得空气似乎都要被它打裂了,更无法想象这样一鞭落在人的皮肤上会是怎样的惨状。

叶开没有叫出声来,继xù

单膝跪地,连动也不动一下。只是搁在膝头的右手紧紧握了起来,以此来抑制自己喊叫的欲望。

“住手!”我飞扑过去,想用双手抓住那鞭子,但它却直直地穿过了我,毫不犹疑地继xù

抽打在叶开的身上。

叶开终于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起来,我知dào

他是想阻拦我,但后来看到我没有受伤,便又默默地跪了回去。但这个动作无疑惹怒了那个毒打他的人。

“怎么?你竟然学会反抗了吗?”白衣女人厉声喝道,本来已经收回的鞭子又打了下来。

“不。”叶开又是语词简单,这倒不是敷衍,而是卑微的畏惧。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他的上司?不会是师父吧?

“哼!如果不是岭北那件事你做的干净漂亮,这次我绝对不会饶你。叶开,我辛苦培养你多年,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苦心。”白衣女人突然变了口气,整个人顿时柔和起来。

“是,我知dào

。”

“你就不肯多同我说句话吗?”白衣女人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杀人比说话管用。”叶开依旧是干净利落。

白衣女人笑了,似乎是对叶开的回答极为满yì

,眼角的细纹扬了起来,我才知dào

她的年纪应该不小了。她笑着转身离去,又回过身来丢下一句:“这里的事结束之后,记得回东山小筑喝汤,你最近又瘦了。”

“是,娘。”叶开继xù

低着头,吐着了一个令我无比惊讶的字。(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至亲至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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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叶开这两个字吐露的自然但极不情愿,我甚至都怀疑在他心中“娘”这个字代表的不是生养他的恩人,而是一个与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我惊讶地瞪视着叶开,实在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对母子。

“你很奇怪是吗?”叶开没有看我,眼睛仍盯着他母亲消失的方向,一双原本漆黑有神的眸子悄悄笼上了一层冷漠的霜雪。

“你如果不愿意讲,我不会问。”我忙低下头,不忍再看那双眼睛。

“不,我想说。我早就想找个人说一说了,只是这世间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可以让我倾诉。还好,我是个柩冥师。”叶开又笑了,唇角柔软,但眼中的寒冰依旧。

“为什么你觉得我可以完全信任?”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啊。”叶开突然像个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鼻子,“这个词儿我还从来没说过,总有些别扭。”

“我们其实不过只算是陌生人,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我笑着答。

“你没听过吗?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所以我们虽然是陌生人,但也会是最亲近的人。”叶开如此说。

我听了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信任。是人能给与对方的最好的东西。叶开这么信任我,我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不知dào

该如何报答他的盛情。我只是一个鬼魂,连触摸都做不到。

“其实是因为你是鬼魂,别人都看不到你,你不会到处去说我的秘密。而我又实在憋得慌,所以才会告sù

你。”叶开眼中的寒冰终于破裂,眸子中闪烁出几分调皮。

我点点头,却知dào

他只是不想让我太有负担。杀手的感官应该都是十分敏锐的,没想到心也这般敏感。

“我娘是一个很残酷的女人。”叶开突然地开了头,以非常直接的方式。接着他用极快的语速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不知dào

他是急切地想要倾诉还是觉得说得快一些,痛的时间就能短一些。

“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复仇,我学会说的第一个字不是娘,而是‘杀!’我不知dào

人本该拥有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从小娘告sù

我的话只是那么一句——‘你的任务和价值就是成为一个顶尖的杀手。只有这样。你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别人的。你的剑锋所向,一侧人世。一侧即地狱。’”叶开的唇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我长大后却发xiàn

,即便我能成为这天下最厉害的杀手,杀尽天下人,我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中,而且我还不能杀死这个人。”

我耸耸肩,不知dào

该说什么。只想着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娘,也许我在自己能拿起剑的那一刻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一个造出来专门杀人的机器。我小时候一直跟我娘隐居,除了她我没有见过任何人。我十岁那年娘第一次带我出山,让我杀死第一个我遇见的人。也许是我运气不好,那个书生模样的人竟然是个高手。他不屑于杀我,反而把我像个孩子一样揍了一顿之后竟然把我给放了。我汪着眼泪找到了我娘,不是因为身上的伤痕,而是因为屈辱和羞愧。她知dào

原委后没有说话,只是很快地出去又很快地回来。她的右手上提着方才那人的头颅。我现在还记得那双惊讶瞪起的眼睛,似乎不相信他只是因为揍了一个小孩就被人砍了头。”

“你娘未免也……”

“后来我娘一言不发地用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顿,比之前那个人打我的凶狠十倍。之后娘就把我推进屋里,关了三天三夜。身上的伤口开始肿胀化脓,我也发起了高烧,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爬着跪在门前哭着求我娘放我出去。”

听到这儿我很想捂起耳朵,不知dào

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熬过这样的几天。

“第三天我的嗓子已经哑了,我也不想再求我娘,我知dào

她不会放我出去。我躺在地上安静地等死。想通的那一瞬间我突然不害pà

,反而轻松起来。那是我长到那么大最自在的一天。我从没给自己做过主,现在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去死了。”

“你娘不会让你自己做主的,即使去死也是不行的。”我忍不住插嘴。

“你倒是挺了解她。”叶开侧目看了我一眼说,眼神错综复杂,我明白,他只有娘一个亲人,即便她这般对他,叶开也没办法跟自己娘亲彻底反目。

“我不知dào

过了几天,反正我终于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被敷好了药,床前的案子上还有一碗温热的粥,几碟小菜。人一清醒的时候就很想活着,于是我丧气地放qì

了自己那个可以为自己做主的自杀想法,狼吞虎咽地吃下了那些饭菜。之后我和娘谁也没提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她让我知dào

什么是现实,那就是有实力者活,技不如人就只有死。我涉世未深,这道理我不十分懂,但却不想再挨打,所以就拼命习武,让娘再没打我的理由。说起来,那次之后方才是娘第二次打我。”

“我不明白,你们两个隐居山林,为什么要提防这些?还有你娘为什么要让你成为一个杀手?”我开口出声,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一个魂魄会觉得心口酸酸的。我知dào

他这一次挨打的理由,只是为了不去杀一个无辜的婴孩。这个故事满是伤痛,也许还有一丝的爱意,但叶开的声音却让我感受不到一丝的情绪波澜,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自然是为了复仇。但仇人是谁我到现在也不知dào

。”

“那你娘为什么不让你去杀了仇人?”

“不知dào

。”叶开的目光又涣散起来,“我不知dào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适应了机械般的生活。从娘那里接到密杀令,然后杀人,再一个密杀令,再一次任务,再一次杀人。不问为什么,娘也不会告sù

我。到了她认为适当的时候自然会让我知dào

真相。我提前开口问,也不会有答案。”

“你的生活未免太纠结,所以你不适合做一个杀手。”我直言不讳道,既然他这么坦诚,我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是啊,我是个很失败的杀手。”叶开听到我的话起先有些惊讶,但旋即笑了,“娘把我带到深山,不让我跟人接触,就是想让我对人不会有感情,成为一个冷血并唯命是从的杀手。”

“你遇到了什么?”

“你为什么这般聪明?让我都没有卖关子的兴致了。”叶开像个孩子一般抱怨道,他突然望向了天空,双手不自然地在双腿上来回揉搓着,“我遇到了一个姑娘。”

我笑了,这是我能料到的话,但还是觉得这个表述很土。(小说《柩冥师》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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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二章 杀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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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阑珊的故事肿么越写越长了?为了不影响主线发展,我决定放到番外再写啊。我们还是转回到男女主角吧。好吧,我只是随便说说,不一定转得回来。

叶阑珊的故事我设定了好几种发展,写了好几个版本都很不满yì

。改了好几次都觉得很不顺,所以就任性地又丢在一旁不管了。最终决定用这个版本。

叶开的故事很简短,或者说他是在避重就轻,只潦草地随便敷衍了几句。也许是因为他心底也很矛盾吧,急切地想找人倾诉,但却又不放心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不过是偶然巧合之下认识了这个姑娘,我不知dào

她几岁,但总归比我小了不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院中荡秋千,我躲在一侧的树丛中。那天的太阳很大,我竟然有几分困乏。后来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春日雨水一样的香味……”

“雨水怎么会有香味?水都是没有味道的。”我忍不住插嘴,都怀疑这个故事是不是叶开一厢情愿想象出来的。

“不,有。春日的雨水有泥土和青草的香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花香。这香味瞬间消解了我所有的暑气。我突然不再想当一个杀手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叶开闭起眼睛,鼻翼翕动几下,似乎在回味当初的那股味道。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哪里是什么雨水香,应该是那个少女带给叶开的感觉吧?春雨一样的少女。我不知dào

那是怎样的一种清凉。不过我也很怀念春雨的感觉,我应该很喜欢光着脚坐在廊下,让雨丝拂在脚背上吧。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那种感觉了,叶开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dào

他那是一见钟情,而且以他的性格来说,一见钟情应该就意味着会至死不渝了。

让一个杀手厌倦杀戮,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对叶开,对那位姑娘都是如此。

“可惜……”

果然。

叶开猛地睁开眼睛。切断了他还有我对于春雨的怅惘。

我的心突然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但捂着胸口之后我又忍不住笑了,我不过是个鬼魂,哪里有心?可惜之后的句子我多少料到了。叶开是个杀手,不会无缘无故地去躲在树丛里看姑娘荡秋千的。他白日里去某家宅院。那只能是一个目的——

“你是去为晚上杀人提前踩点的吧?”我脱口而出。

叶开略有些惊讶。旋即竟笑了。“看来我随意选中的娘子还真挺适合我。你很有做杀手的素养。”

我不知dào

这算是夸赞还是无奈,只好继xù

叶开的故事,“你杀了她?”

“没有。”

“没有?”这倒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那你又要被你娘打了。”

“是。”叶开略皱皱眉,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肩,似乎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你看起来很喜欢那姑娘的样子,为什么不带着她远走高飞?”

“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你不是没杀她吗?”

“你会和一个杀了你全家的人共同生活,谈情说爱吗?”叶开一脸地哀痛。

“你不要告sù

她就是了。”

“我不想靠欺骗过一辈子。不,靠欺骗根本过不了一辈子。”叶开说。“不过我也曾经试图这样做。”

“试图?她不肯跟你走吗?”

“她不能跟我走了。后来她死了。”叶开长出一口气,说出了最让他心痛的部分。

“是你娘杀了她?”我猜测,甚至能想象出方才那个白衣白发的女人用她的鞭子将自己儿子心爱的梦抽的粉碎。

叶开没有答话,双眸微微眯起,不知dào

是在回忆还是想要忍住即将涌出的眼泪。

“你应该很恨你娘吧?”我忍不住又问。

“比起恨她,我更恨我自己。”叶开的唇角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幼时习武,以为执剑在手就可以天下无dí

,娘也是这么说,会武功,就不会,也不能有人欺负你。但后来我才发xiàn

即便我杀了无数人,我仍旧是软弱的。”

“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就死了啊?”

“那就没了?”

“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呢?”叶开认真的说,“一切都没了,这就是我的故事。”

我张张嘴,不知dào

该怎么接这句话。叶开这个悲戚无比的故事被他说得索然无味。一见钟情之后对方就死了,故事就结束了。这未免太过荒唐。

我不知dào

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伸手想去抱一抱这个一脸哀伤的男人。我的手自然又扑了个空,我顿时恼怒起来,拼命去触碰甚至踢打周围的一切,但我什么也破坏不了,最后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我宁可灰飞烟灭,也不要这样无能为力地活着,像一个影子一样。

叶开轻轻起身来到我身边,他接下来的动作让我惊讶地忘记了哭泣。叶开小心翼翼地伸开双臂,像护着一件珍宝一样地将我圈在他的怀里。他知dào

自己触不到我,为了不刺激我,也为了能尽lì

给我些温暖,他便这样轻轻地环住了我。我感到周身腾起一阵暖意,不是真实的暖,而是心底的。我觉得他真的不应该是一个杀手。如果他是一个诗人,只怕会欠下无数的风流帐。

“没事的,这只是暂时的,做了柩冥师的妻子可是能还阳的。”叶开轻柔的说。

我自然是喜悦万分,我也并不知dào

这是一命抵一命的意思。我只是非常感激叶开选中我,将我从万劫不复的地狱里解救出来。

我不知dào

该如何感谢他,只能在自己恢复触觉的第一个夜晚,替他杀死了那次的目标。

刺杀很顺利,我穿墙而入,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等我在那个刺杀目标前慢慢显出身形还未及动手的时候,他就一脸见到鬼的表情。哦,对了,我就是鬼。

一切都很顺利,我甚至没有动手。那个怂包活着的时候不知dào

做过多少亏心事,见到鬼后竟直接跪下磕了无数的响头,我只是开口说了句话,他便活活给吓死了。看着他死了仍圆睁着的双目,我舒心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虽然只是吓死了一个怂包,但我心底竟有一种君临天下之感。

征服欲,是的,能够把别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感觉真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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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途 殊途陌路

“废物。”我用足尖踢了踢瘫在地上的那具尸首,一滩浅黄?色的液体正在他的身下缓缓扩散。

幸好我来了,这样的人真不值得叶开脏了他的剑。这条命不知道值多少钱。

从那座大宅出来,我并没有走远,隐身在宅院不远处,等着叶开来发现这个惊喜的秘密。

我缩在一丛密林后,细细地回想方才那人死去时脸上的表情,眼前又出现叶开的脸,他发现我已经替他解决这个麻烦之后该会是什么表情,惊讶?欢喜?还是……

我想象不出来,也许叶开会浅浅地笑,他应该是会笑的吧?我忍不住咬起了指甲,紧张起来。

“阑珊。”

叶开沉沉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喜悦地转身,我知道他一定会找到我,不管我走到哪里,叶开总能找到我。但我转身竟看到一张冰霜一样的脸。

他不高兴,确切地说是生气了。我还从未见他生过气。对我生过气。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你方才去了哪里?”叶开的声音越来越沉,像是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你发现了?我已经替你解决掉那个怂包了,他不值得你动……”

“啪!”

我的脸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如果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巴掌落在我脸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被他打了一巴掌。

叶开揪着我的衣领一把将我拖到开阔处,颤抖的手指着不远处我方才来的方向。“你自己看!”

“火!着火了?”我有些发懵,不知道是还没从方才的巴掌中回过神来,还是被那高高腾起的火焰惊住了。哦,我想起来了,那人倒下的时候似乎扯下了身后的床幔,床幔落下也许笼到了一旁的烛台上,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火才烧起来的。

“不过是场火,没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吗?你知道房间里还有两个熟睡的婴孩吗?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杀人是我的任务,不是你的!”叶开咆哮起来。

“可我也是想帮你,你吼我做什么?”我登时委屈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话说得轻巧。不是故意的,那是两条人命!”

“人命?你会在意人命吗?”我的怒气也爆发出来,“你一个杀手说这种话不觉得讽刺吗?”

“就算我是杀手我也不会草菅人命!”

“别假装圣人了!你想说你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吗?我才不信,今晚即便没有那把火。那两个孩子没有死。你觉得已经失去父亲的他们以后还会幸福吗?只要是杀人。在我眼里就没有两样。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走得彻底一点!”吵着吵着我突然心疼起来,心疼叶开的纠结。总有一天他的这种性格会把他害死的。

“不管幸福不幸福,只要能活着就是好的。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叶开突然没有底气似的颓然坐下,低声呢喃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累极了,微微侧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我当然知道只要活着就是好的。我已经死过一回,所以我比谁都更清楚。”

“对不起。”叶开道歉。

我摇摇头,“但我们不是圣人,我这个人做事分明。如果你的心底过不了那个坎,就不要杀人,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要退出。因为即便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也有牵挂他的家人朋友。杀了他,也会伤害到别人。那毕竟是人命,谁也没有权力剥夺。如果要做杀手,就不要再让道德束缚自己,只要……杀。”

我望向自己的双手,又想起了方才的那种感觉。杀人的爽快感。令我惊讶的是,我很快就爱上了这种感觉,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叶开当初说他只是胡乱画了一张画像,救活了我,但也许反而是我内心的渴望指引我来到了他的身边。

叶开惊讶地站起身,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了我许久,但却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就转身离开了。那双眼睛里已经没了愤怒,只是失望地眯了起来。那失望让我失去了追上去挽留他的勇气。

我在原地等了他一天一夜,叶开终于回来了。他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待我如往常一般。但我心里却像扎了根刺一样,因为他摆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旧事不提,但我不觉得自己需要被原谅,我并没有做错什么。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从那次以后,我暗暗觉得也许这就是我们两个要踏上不同前路的预兆。

后来我很乖顺地没有再杀人,只是像天底下所有的好妻子一样,跟随自己的丈夫四处奔走。他回来,我为他准备好羹汤,他受伤,我给他敷药疗治。我也不多说什么,也从不问他又杀了什么人,只是絮絮地说些白日里遇到的事。一只花雀落在了门口,去菜市的时候看到两个小贩儿打了起来……这些事很无聊,但我知道叶开爱听,这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在一个活人的世界里。生,本来就是琐碎的。

刚开始的时候叶开很少受伤,每次深夜回来都轻松地像只是去散了个步一般。但后来他受伤的次数越来越多,伤也越来越重。我问他是不是最近刺杀的难度增加了,这么危险还是算了。他却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他的阳气已经在一点一点地被我占用,他的身体已经快要耗尽,所以杀起人来才会力不从心。

“血。”有一次叶开回来,身上的伤口几乎穿透整个身体。我抖着手给他缝合的时候,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腥的,但略透出点甜。我突然兴奋起来,心底一直隐藏的某种东西被唤醒了。我的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不要担心,没事的,我以前受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不也一样活过来了?”叶开以为我是害怕,所以忍着痛低声安慰我。我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兴奋,只垂着头快速地给他缝好了伤口,生怕再嗅一会儿这血气,我会忍不住冲出去杀人。

这世界还真是奇怪,杀手不想杀人,我倒是总想着。

“没事了。”伤口整理好后,叶开倚在床上,伸手将我拥入怀中。他把脸埋在我的胸前,深深吸了口气。“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虽然我们两个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但他突然地这般亲密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小心伤口。刚缝好。”

“活着,真好啊。”叶开长叹一口气,感叹道。“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好吗?”

我点点头,抱紧了他,傻瓜,我已经是死了一次的人,当然知道要好好活着。我那时满脑子被鲜血的味道充斥,根本没有听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背后的含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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