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小画仙 - xp1024.com
《极品小画仙》


引子

祁国境内有九州,亦有九州国之称。

九州以燕阳所在的王州为首,王洲以北有凰州,淮州,岩州三州,并称北境。淮州毗邻王州,面积最小;淮洲以北为凰州,最为富裕,凰洲北部边界与北蛮接壤;岩州靠西,面积为北境三州最大。

王州以东有两州——梁州与徽州。梁州与王洲接壤,盛产粮作物。徽州以东为极海,盛产纺织物。洛水横穿王州、梁州、徽州汇入极海。

王州以南两州——渝州与万州,并称南域。渝州接壤王州,主产玉石。万州是九州的东南角,与汪洋和极海相邻。

王州以西只有一州——?州,接壤西域,面积为九州之首。

本朝太平,百姓富庶,这与祁国周围的形势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祈国东部极海上的千岛被称为东海之滨,此地是求仙问道之处,数千宗派各自为主,不问俗世;南域之南的南疆一带本就因为宗教问题分崩离析,多是些豆大的小国,不足为惧;而西域,荒蛮沙域,人口稀少;北境之外的游牧国北蛮自三十年前行野一战之后元气大伤,后虽有些小冲突,去年镇北军直逼北蛮皇宫,北蛮主动求和,签订条约,年年进贡。

第1章 洛水,落水!

五月鸣蜩,祁国王都内熙熙攘攘的涯巷里,一位异色瞳的男子穿梭在人群中,他背着一个画箱,脸上因这一个月来的赶路略显疲惫,他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那家店,终于,神色一亮,他从人群中挤进了他要找的那家茶楼。

他给小二看了下玉佩,有些生涩地用当地话说:“天字一号。”

小二并没有因为他的异族样貌而惊讶,麻利的把他带上楼。小二引他到门口,点头示意他进去后,转身离去。

男子推门进去,绕过屏风,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见他来了,起身相迎,异族男子下跪下行礼。

白衣男子道:“不必拘礼,路途遥远,你辛苦了。”

“大人,王都人很多,而且很多异族人。”

“是,王都内因今年新施行的各国互市贸易,所以异邦人很多,怎么?怕自己在这被排斥?”

男子摇摇头,有点沮丧地说:“大人,客栈满了,订不到房。”他第一次来王都,人生地不熟,好歹昨夜赶着城门关闭的时候进了城,却找不到一间空房,最后还是在一家客栈里伙计那处将就了一夜。

白衣男子示意他坐下,他不紧不慢地给二人满上茶,道:“七月初,五年一次的书画院画师甄选大典马上开始,九州各地画师蜂拥而至。今年九堂主事的名额放出来了,来参加的人也尤为多。你这么晚来,能订到就奇了,不碍事,我已为你安排妥当。”

当朝帝王——祁皇醉心于书画古玩,痴迷到在一相三公六院外,强加了一个书画院与其他六院并存。往年的大典从未公开甄选过堂主事,恰巧去年凛冬之时,前北凰堂的主事因染风寒,病死了。祁皇为了吸引更有成就的画师来参加甄选,把名额放出来。正因如此,九州但凡有丹青之技的人都涌到燕阳。普通的画师想通过海选平步青云,而有名气的大画师则通过王公贵族的邀请,被举荐上来。

祁国的画师甄选大典是件大事,至少是当成大事来办的。无举荐人的画师可以通过六月十五的海选来参加,只需要提供三幅书画作品即可,而有王公贵族举荐的画师可直接跳过海选,参加初试。

异族男子见白衣男子让他落座,他放下画箱,拘谨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喝点茶,这天热,没有?州玉岭那处凉爽,下午带你去文林街转转……”

祁国内的书画文化盛行,而这书画的最具盛名的交易地,就是王都内的东边坊市里的文林街,这一整条街都是字画古玩店,各家店铺都是装修考究,热闹非凡。

这林林总总数十家店里,就要数聚宝阁总店最为有名,聚宝阁是祁国一等一的字画连锁店铺,九州之内皆有分店。

总店从外面来看,店铺就要比其他书画店大上三分,装潢极为精致、讲究的,偌大的正门之上挂着一幅烫金牌匾,“聚宝阁”三字赫然在上,阔气十足。从跑堂的伙计到掌柜无一不是书画界的行家。

此时偏厅里一位小公子身着素色长袍,与周围其他人相比,虽略矮了些,身子也单薄了些,但气质却非同一般,眼眸中透露着犀利与聪慧。他素手一抽,从木画筒中取出一副画卷,轻轻置于案台之上。

旁边瞧着的几位,双眼发亮,直勾勾的盯着那缓缓摊开的画卷,一幅绘有形态各异的百鹤图步入眼帘。

几人暗自妙叹,探着头仔细观察。可画卷被打开到一半时,那书生却停了下来,展开随身带着的一副山水面的画扇,扇了两下,然后冲着周围几个身着华贵服饰却又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淡淡地笑着道:“此乃前朝宫廷御用画师鲁秦的绝世佳作,白、鹤、图是也。”

小公子着重的点到最后这几个字,瞥了眼周围这帮眼睛发亮的富商,继续道:“此乃罗家祖传珍宝,今日拿来给大家鉴赏一二。”

自今年祁皇颁布大开市坊,互通有无后,周围各个附属国甚至邻国的商人便在这王都内多了起来。紫檀木桌边的这几位,身着的服饰与这九州人不同,连眼睛和头发的颜色甚为怪异。虽说样貌各不相同,但这几位的肚子,倒都是与九州内的富商一个模样。

一位蒙着头巾,身着褐色长袍的南疆富商忍不住先开了口,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燕阳话问道:“真位公纸,吃画课有意出手?”周围几个人一听到他口音,便忍不住低声地乐了起来。

旁边一个身着金丝线华服的胖老头有些着急地翻译道:“顾老爷说的是‘这位公子,此画可有意出售?’罗公子,您前日跟我说让这几位鉴赏大家品鉴一下百鹤图,可您这只拿出来给大家鉴赏一半是何用意?”胖老头飞快地向小公子眨了下左眼,周围的那群人都只顾着看桌子上的画卷,倒也没人注意。

罗公子也眨眨眼示意,缓缓说道:“李老头说的是,今日请几位远道而来的来鉴赏的正是罗某的传家之宝,此物虽是罗某心爱之物,但如今家道中落,不得不割爱求活,今日就请王掌柜做中,在这里竞价,价高者得。”

罗公子鞠了一躬,退到了王掌柜后面。

王掌柜一听他开了口,熟络地挥了挥手招呼着随从把罗公子领到后堂,自己则领着几位富商走到正厅进行拍卖。

罗公子轻车熟路地随着小厮走到后堂的书房,他随意的取了一本书,刚落座打算翻看之时,听到外面一阵骚乱。

一个口音有些怪异的男子大喊道:“给我砸思密达!”

罗公子站了起来,绕过屏风,找了个角落观望前堂,只见一个头顶黑笠,身着孔雀蓝色华贵锦布的男子正指挥着一小队穿着高丽衣服的侍卫冲进前堂。

王掌柜看到这架势,丢下画卷急忙跑去前厅吓得惊呼:“哎呦砸不得!砸不得啊!高丽皇子,这、这可是天子脚下,您这是作甚?”

正厅内几个刚才还在争百鹤图的几位富商听到前厅传来的闹喊声都愣住了,但主要原因估计是听不太懂。下人们倒是机灵,领着自己家老爷抱着脑袋就往门外跑。门口那些打手也不拦着,更多的高丽侍卫纷纷涌进前厅。

“卖我赝品!害我在九州皇帝这里丢尽我们高丽贵族的颜面!快给我砸!”男子并没有理会王掌柜,继续气冲冲地吼道:“还有那个什么罗公子!你们几个去给我抓来!抓到了重重有赏思密达!”

罗离听到这儿,快步走到阁内后院,身手敏捷,跃出侧墙,却与墙外站着的几个高丽侍卫撞个正着。

那几个侍卫见有人鬼鬼祟祟翻墙而出,挥舞着手中的刀剑,迎了上来。

罗离快速闪进身旁的屋子里,刚打开窗户想要纵身跃出,却停住了。他光顾着跑了,一时忘记聚宝阁一侧邻水。今日罗离命里犯冲,他进的这间屋子恰恰是临着洛水的那间。

公子五行缺水,虽擅长轻功,唯独不懂水性。这水上漂的本事他也因为惧水迟迟未学,这下可惨了,今日他插翅难逃!

还未多想,身后房门被一脚踹开,刚才还在前堂的高丽皇子已经站在少年面前,一脸怒相,看到坐在窗边的罗离,脸色变得倒是很快,一脸坏笑地说道:“跳啊?莫非堂堂的罗公子不会水思密达?今天我就要听到你落水的声音,你可知你诓我的那张《东山仕女图》让本皇子在大殿上出了多大的丑?阿西吧,用你们燕阳话怎么说来着?丢、丢……”

“丢人现眼?”罗离轻笑,嘴角微抬,眸中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哎!对!你这混账,竟敢耍本皇子!本皇子今日还真就要好好收拾收拾你,看我收拾完你拉你回我们高丽做奴隶去,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罗离根本不在意高丽皇子说了什么,眯着眼看到远处驶来一艘画舫,忽然扭头扮作一副娇羞可怜的样子说:“三皇子如愿留小的一条活路,不掳走小的,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皇子。”

高丽皇子见到半坐在窗户上的少年,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皓齿朱唇,河岸上的微风一带,青丝漫舞,突然就色迷心窍了。

“嘿嘿,你倒是知趣,好,本皇子可以饶你不死,你今日乖乖跟着本皇子回去,让本皇子好好享用一番的……”

罗离一听,乐了,高声对着窗外河对岸围观的百姓喊道:“这高丽国的皇子是个断袖嘿!光天化日之下逼迫小爷从了他,真是丧尽天良,无耻淫徒!”

河对面的路人传来一阵阵笑声,高丽皇子气的帽子都歪了,旁边的侍卫见状赶紧上前去抓罗离。

“做你的春秋美梦吧!呸!”罗离燕身一飞,落到了行驶过的画舫上,只见他再一跃时,“哎呦!”一声,小小的身影落入水中。

“噗通!”一声清脆的落水声,屋内的几人赶紧走到窗前向下张望,高丽皇子对旁边的侍卫说道:“给我追回来思密达!不许伤到,要活的!”

罗离右腿痛的伸展不开,没扑腾几下,就呛了水,还未来得及惊呼救命,慢慢地沉了下去。

洛水中间部分水很深,深到足以让他放弃挣扎的力气。浑浊的河水迷住了他双眼,他知道自己在往下沉。

昏昏沉沉之中,一只手似乎拉了他一把。

第2章 狐入虎口

“还没醒?”一声如玉珠落地般清澈的嗓音传来,嗯……这人声音真好听,她微眯双眸,偷偷一瞥,只能看到头顶上紫色床幔。

“主子,她还未醒来,大夫说身体无碍,只是在昏睡而已。”一个声音低沉的女子在回话。

“裴英,你把这药丸让她服下再说。”

床上的人儿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狡猾,担心是毒药,不敢再装睡,只得慢慢睁开眼睛,声音故作疲惫的问:“我……这是在哪?”

“肯醒了?”

洛黎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发力时才觉察到右腿处在隐隐作痛。她目光落在了正在品茶的某人那儿,此人身着紫袍,面容似乎有些苍白,茶的热气让她略微看不太清。

“我……在哪?”她睡得头有些晕,低头一看自己竟然只穿了一袭中衣,中衣里凉嗖嗖的,束胸也没了!吓得她赶紧把被子遮住胸脯。

莫不是……

还没等她开始胡思乱想,床榻旁边的女子先回答了她。

“沐王府。”

沐王府!洛黎心头一颤,这沐王就是那出生时嘴里含着金勺子的祁皇第六个儿子。据说此人出生时紫气东来,洛水河畔万鱼欢跃,连那城边林子里鲜见的野兽都反常出没,可以说是天定的太子。只可惜不知这祁皇抽什么风,在皇子年幼之时就将他送去了东海之滨的仙门之首——白宗,一去便是十多年。今年六皇子就要年满加冠,祁皇可能又想到了自己这个天定的太子,便在去年从东海之滨将他诏了回来,在王都建府封了一个正六品的巡查院分院主事来做。

王州巡查院主事,此官衔看着要比其他州的巡查院管辖范围大,但其实平日里就是处理一些王城内的鸡鸣狗盗、工商管理的事情,王州的的大案件基本都通过刑院直接处理。不过倒是体现了皇帝的一片苦心,皇子自幼在外,皇城里的达官贵人虽不认识几个,但却能通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结交一些达官贵人。

据说这沐王体质极差,被送到东海之滨用求仙之法稳住性命,搞的整个人不食烟火,年及加冠,连个妾房通室都没有,故此有传闻,此人好男风。

要说这些故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坊市茶楼里的说书人自皇子去年回王都后,便将这些皇家的事编排成故事娱乐大众。

洛黎眉头一皱,瞧了眼面前这位叫“裴英”的女子。此女身材修长结实,身着青色交领窄袖戎服,腰系白玉饕餮青铜纹腰带,脚踩玄色皮靴,头发用玉簪束起,五官分明,英气逼人,右手握着剑鞘,左手拿着一个小药瓶。

小人瞧见那药瓶,心里一紧,杏眼溜溜一转,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装!

“嗯?小女不知为何身在此处。”她一脸茫然地问。

茶案旁那个端着茶杯的男子剑眉轻挑,姿态高雅,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从容地说:“这位姑娘,是裴英救了你,你前日落水了。”细长苍白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在茶杯口划着,似乎在走神。

“多谢姑娘相救,小女在此一拜。”说着她就跪在床榻上煞有其事地拜了前面的女子。

“既然裴英救了你,你当如何回报?”

“既然裴姑娘心善搭救与我,便应该本着善心,不应索求,这救人的事情,一旦追着被救的人去索要报仇,那就有些俗了,不是吗?不过小女自然是感谢裴姑娘的搭救之恩,小女如今落水遇难,身上财物都没了,不如我回家去拿,然后把银票送到王府?”

英气的女子并未说话,身后男子似乎是失去了耐性,厉声道:“前日高丽皇子掀翻了文林街上的藏宝阁,本王受命亲自督办,可知本王查到什么?”

这人就是那个病秧子断袖——沐王?!这人是不是有病,总反问我干什么?洛黎本想冷笑一番,却奈何现在的情况,不许她多言,只得作罢。

她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跪坐在床榻上,清眸低垂,不做声。

沐王见她不言语,继续说道:“那皇子前几日进献父皇一张《东山仕女图》,只可惜,是赝品,而这仕女图,高丽皇子说是在聚宝阁用《百鹤图》与一名姓罗的公子交换而来,你可认识这名罗公子,罗离?”

“小女不知。”洛黎糯糯道。

沐王冷笑道:“不知?那你可知道什么叫欺君之罪?”

在男子的示意下,裴英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扔到了洛黎面前。

洛黎怔了一下,这布袋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化名罗离的印章!

“不知王爷需要小女做什么?”

“你倒识时务,告诉本王,你叫什么。”

洛黎从来都不吃这一套,你想命令本姑娘,做梦去吧!心里虽然万马奔腾,可面上,却只能低微的回道:“小女姓罗单名依,化名罗离实属无奈之举……”说罢,她叹了口气,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说:“如今我未在牢房,可见小女对王爷还有用,只是不知是何用?”

一副小家碧玉的姿态,做的十足。

“罗依?”男子微怒,把手中茶杯重重落在桌上,“油嘴滑舌,满口谎话!”

她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的时候,男子冷冷道:“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本王。裴英,你派人在门口看好。”说着,他便和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一前一后出去了。

“呼……终于走了。”她轻叹,环视四周。她这睡得没天没夜的都不知现在什么时辰。她不知园中人武功深浅,不敢贸然逃跑。洛黎伸了个懒腰,查看了下右腿伤痛处,淤青,还有些浮肿,并不碍事。

她刚下床准备去拿杯水喝,突然推门进来了几个丫鬟,端着衣物和饭菜,为首的见到她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姑娘,奴婢叫园沁,是王爷安排过来伺候姑娘的。这些衣物是王爷给姑娘准备的,如果有缺的,姑娘直接和奴婢言语就好。”

洛黎挥了挥手,示意让她们下去。婢女把衣物放好,都出去了,唯独剩下刚刚那个为首的姑娘,园沁。

“你这么没眼色?不是让你出去么?出去!”洛黎没好气的说。

“姑娘,奴婢并非没有脑子。”园沁不紧不慢地说。

“那还在这待着干什么?还不快出去?”洛黎瞪着眼前的婢女,拿起手旁的茶杯就要扔过去的样子,园沁见状赶紧跑了出去。

此时王府的花园回廊处,沐王若有所思盯着院子里要败落的紫藤,自言自语般地说:“脑子够机灵,轻功不错,勉强算得上口齿伶俐……”

“主子,那还需要属下去接触徽州的卞画师吗?”

“不必了,单凭她画的那张可以以假乱真的《东山仕女图》就足矣证明实力。”

“可这姑娘一看就不好控制,并且来历不明。属下担心,她会坏了主子的事。”

“本王自有办法。”

“是,属下遵命。”

第3章 十五月圆夜

这厢洛黎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大吃特吃了一顿,又换了干净的衣物,打开房门正准备出去,马上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拦住了。

“王爷有令,姑娘不可出屋。”

“谁说我要出去了,哎,你去把那个园什么的叫过来!”洛黎趁机扫了一眼院落中的安排,十步一个侍卫,估计她现在插翅都难飞。洛黎识趣地掉头回屋,刚落座,园沁进屋。

园沁恭顺地问:“请问姑娘有何吩咐?”

“今儿是几日?”

“回姑娘,今日十五。”

洛黎一怔,缓缓道:“去给我取两坛酒来,不要太烈的。晚膳我就不用了,我要沐浴。”

园沁回:“是,姑娘。”

洛黎对园沁的准备很满意,浴桶里还撒满了花瓣,香气扑鼻,洛黎很是享受。沐浴的时候,她冷静的分析了一下,得出来的结论无非是——自己已经羊入虎口,不如先看看这沐王有什么花招。

洛黎沐浴后,清清爽爽,走到屋内看到两小坛酒已经准备好。她随意打开其中一坛,酒香四溢,是不错的陈年佳酿——猴儿烧。

她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了八分,举起酒坛畅快一口,称赞道:“好酒……”随即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待她喂饱肚子里的酒虫后,她搁下酒坛伸出左手,轻车熟路地咬破了食指,轻微挤了一下,鲜血溢出。她将血液滴入酒坛,然后又用血在右手掌画了简单的术印,右手轻轻扣搭在酒坛口,金光一闪。洛黎满意的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转身回到床榻上稳稳躺好,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

小脸粉扑扑的,呼吸均匀,一片安详。

满月高挂,清辉柔和的银辉洒到竹林上,洛黎身着一身中性白衣,头发简单的系着,走过竹林推开偌大的宅门,寻到了园中的玉桌处。她瞧见玉凳上端坐的玄衣男子已经备好了樱花茶与桃丝饼,便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到玉凳上,倒也不客气。

“瑶瑜,你来了……”面目清秀俊朗的男子侧过来对她一笑,映着这冰冷的月色,飘逸出尘。他满眼温柔地看着面前的洛黎,拿起一块糕点递了过去。

她也不客气,接过来不顾吃相的塞入嘴中,“唔,小炎,好吃!”

男子宠溺地看着她,问道:“最近如何?王都好玩吗?”

“比青鸾峰好玩多了,也没人管着我,至少师父和师兄们也不再给我说亲去了!嘻嘻,师父去南域了,留我和小阿奴在一起,现在别提我多自由啦。”

“你啊,真是顽皮,年纪也不小了,心性还这么不稳。王都不同于别处,达官显贵很多,你要注意不要惹了麻烦便好。”男子拿手轻轻点了一下洛黎的额头。

麻烦?呵呵,若是小炎知道自己被困沐王府,那不得急死。为了不给自己惹小炎这不必要的麻烦,洛黎也没打算实话实说。

毕竟这只是一场梦而已,即便让他知道了,他也做不了什么。

这梦是洛黎的一个秘密,自她十二岁的某个月圆之夜贪杯一次后,除了中元节之外的每月月圆之时,都会梦到这个自称是冷炎的男子。

小炎说,中元节幽冥界门大开,阴气太重,神魂离体会有危险,所以不能与她相见。

小炎说他来自一个叫九天仙域的地方,而她是他曾经的下属,叫瑶瑜。不过后来她触犯了九天仙域的规矩,被贬人间,而他念着往日的旧情,特来寻她,照顾一二。

说是照顾,她丝毫没觉得被照顾了什么。

因为冷炎什么都做不了。

冷炎说她在的这一界,是上古天地的遗留中心之地,有很强的结界约束,九天仙域之人无法插手任何事情。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到月圆之夜来陪陪她,带她的神魂去其他各界游览一番。

神魂离体是大事,为保肉身不死,小炎教给她了一个法术,倒是不难学,只需要用自己的血来结印到酒中,灌醉自己即可。

而今日,恰是十五月圆夜。

“小炎,今日你带我去哪里玩呢?能不能还去上次的珍煌界的凤凰山?”

“自然可以,瑶瑜,你喜欢那凤凰山?”

洛黎兴奋地点点头,道:“嗯,我很喜欢凤凰山上的金凤花,如若人间也能栽培出来就好了,那我就种满一院的金凤花!”

“好。”他随手召出一只妖兽,话说第一次见这妖兽洛黎围着它看了半天,妖兽的样子实在古怪,不是她在祁国能见到的任何动物。要是非说这妖兽像什么,倒是有点像她们山下林子里的穿山甲。不过现如今这妖兽她都见过无数次了,已经没啥新奇的了。

小炎手指一道金光,一道术印已经结好,面前一闪刺眼的门已经打开,他和洛黎骑着妖兽跃进那扇门中,光门瞬间缩成一个小点,院子恢复了冷清。

两人坐在金凤花丛中,周围闪着金丝的红花开的热闹,每一朵金凤花的花瓣像是凤凰的翎羽一般华贵。

两人又如同以前一样,天南地北的聊了一夜。

洛黎看着天空上黯淡下去的启明星,头有些微微沉。

这场梦要结束了。

她逐渐没了神识,身体渐渐变成透明。冷炎从后面抱住了她的幻影,冷清的眸子里一丝悲伤褪去,逐渐凌厉,“瑶瑜,你再等等我,就要变天了……”

在冷炎的面前,少女的身体最终变成了透明。

一声叹息。

翌日清晨,沐王府竹苑里正厅里,穿戴好朱红色官服的沐王正在用早膳,裴英站在一旁耐心等候他用完早膳,把昨日洛黎结金印之事简单汇报。

沐王若有所思,“你说发的是金光?本王并未看出她是九境修为……那么年轻,不太可能。况且若真是,那日怎么会轻易被暗器所伤?”

真气修炼分为九境,一境初窥门径,二境略有小成,三境渐入佳境,四境初露锋芒,五境炉火纯青,六境通达明澈,七境出凡入胜,八境天人之境,九境傲视苍穹。天下内能在二十岁突破九境的人据他所知还没有,就连他那个传说中的大师兄,也是二十岁时突破到八境而已,已是天资极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裴英低头,犹豫片刻道:“属下的确看到金色光,只是有些奇怪……里面掺杂了些许金丝,不过属下看的不真切。”裴英细想了一下昨夜的事,那金光中掺杂着金丝一样的东西,她不是修行之人,并不懂得这其中的异样,但听完沐王分析的,她觉得这金丝有些蹊跷。

沐王觉得有趣,心想:金丝?难不成是什么邪门歪道?他马上否认了这个想法,按照他调查的,这女子虽不是东海之滨的仙门修士,却八成是北边那个地方出来的人,那个地方的规矩比白宗只多不少。若真是修的邪门法术,早被那帮老家伙清理门户了。

沐王琢磨一番后,吩咐道:“近日暗卫他们不在,你看好她即可,你不会术法,在不知道到她的深浅之前,莫要和她硬碰硬。”

“主子,就算修真之人,不也有东海之滨的血誓约束吗?”

沐王微微摇头,道:“她并非东海之滨的修士,北边的隐宗,哪里会去下血誓。”

裴英颔首。也是,东海之滨随是修真之人的聚集处,却也不是唯一的地方,虽然祁国自开国始,各代君王对求仙问道之事讳莫如深,严厉打压。这任君王因为自己儿子的缘故,管束松了些,九州不乏残存一些隐秘的宗派。

世间身体能够引气入体修炼的人本就不多,但为了约束在俗世中行走的修士,东海之滨以白宗为首的几个大的仙门相互约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秘术法阵,但反是三境以上的修士,都需要立下血誓,这个血誓可以控制修士在俗世中的能力只有平时的十分之一。

裴英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他,道:“主子,家兄来信。”裴英见他读完,她继续说:“今日河中尸首已经打捞上来,面目已经泡发,无法辨识,已按照大人吩咐送去仵作验尸了。”

“好,本王今日就去巡查院把罗离之案结掉,给父皇和那高丽人一个交代。裴桓信里说,他已从淮州主城恭城回到淄城,恭城的梦飞楼里的知情人已经被他控制,不过这幕后主使隐藏极深,看来我们还是得把突破口转回梦霄楼的言非,淮州那处已经交给暗卫接手,失踪少女的笔录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不日启程归来。”

“主子为何觉得言非是突破口?最近亥回禀却说这言非只是一个小主管罢了,并未有特殊之处。”

祁沐萧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牌,精美的雕刻中一个霄字极为显眼,他悠悠道:“你可忘了这玉牌来的多么容易?当时本王找机会接近梦霄楼,只是让你打听了一下如何进入梦霄楼,这言非就将玉牌亲自送到王府上,常人若无胆识和权力,是断然不会如此自信的……而且以他获取信息的能力,应该早知道我们接触到了吴贞,却还是将玉牌送了过来,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实在可疑。”

裴英思索片刻,有所领悟,道:“主子说的是,想那吴公子花了那么多银子都拿不到玉牌,无奈下还是跟着十一皇子混了进去……”

“这种花天酒地的地方,他能找上小十一,也算是找对了人。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裴英颔首,两人一同出了府。

第4章 又落水?

一连几日,洛黎就像被遗忘了一般,除了每日锦衣玉食的供着,沐王或是那裴英一次都没来过。不过有所改善的是,她不再止步于屋内,现在她可以自由出入所住的这个小院落——兰苑。

院落虽不大,但五脏俱全,精致的院落里还有一方种了白莲的水池,其中养了一池锦鲤,侧房是一间不大不小的书房,里面的摆设倒是文雅,瓷器也都是官窑中的好物件。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沐王的确受宠,一个偏院内都是些不错的摆设和家私。

从房屋的朝向和这几日饭菜的温热程度,洛黎判断这兰苑似乎在沐王府的偏僻地方。有两次她趁周围侍卫换岗,想翻墙逃跑,但刚开窗,就有暗器来袭,多亏她身手敏捷,才不至于被伤到。

这个叫园沁的奴婢嘴严的很,基本上除了每天问她还需要什么之外,多的一个字都不说。

这出事到现在,已经整整八日。

洛黎估计小阿奴现在都要急疯了,而且小阿奴知道她化名罗离的事情,由于高丽皇子这么一搅和,她的事肯定闹得满城皆知。她要是再不出现,小阿奴怕是要传信给师父了。

如果师父要是知道了她是怎么被人抓紧王府的,责罚一顿算轻的,万一要把她带回青鸾峰……那只会有一件事等待着她——说亲。

这事洛黎想想就头疼。

这日晌午刚过,洛黎百无聊赖地坐在庭院的回廊上瞧着池子里的锦鲤,时不时的拿着刚才拾起来的石子丢进去,吓一吓这群生活太过安逸的鱼儿们。

园沁站在一侧看着她幼稚的行为,并未说话。

忽地,一道小小的身影落到回廊上,仔细一瞧,居然是一只胖乎乎的橘猫!小猫正眯着眼睛盯着这个百无聊赖的人儿,还没等站在一侧的园沁反应过来,“喵~”了一声,这小猫竟跳到了洛黎身上。

洛黎正在发愣,压根没注意到猫的靠近,她尖叫了一声“猫!”立马起身,橘猫轻盈的跳走,一溜烟没了影,留下一阵阵地“啊嚏!啊嚏!啊嚏!”

顷刻,洛黎脸红肿起来,嗓子也肿胀起来,有些喘不上气。园沁吓得赶紧唤人过来。

洛黎只觉得嗓子憋的难受,眼前一黑,向后一倒跌入身后水池。

最后一念,洛黎暗自咒骂——倒霉催的,又落水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黎才慢慢恢复意识,朦胧中稍稍抬眼,还是熟悉的紫色床幔,洛黎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阎王殿!

嗓子好多了,就是脸上有些痒痒,她伸手准备去抓一下,不料被人握住了手腕。

“抓吧,反正已经长成这样了……”

洛黎听出这人声音,明台瞬间清醒,她睁开眼,清俊苍白的脸,依旧冷漠,这人深邃清澈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长长的睫毛轻轻一眨。

洛黎迅速而抽出她的手,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细节控,当她注意到某些吸引她的细节时,就会忍不住盯着,而沐王这异于常人的长睫毛,就让洛黎瞧进眼里了。

她深吸了口气,默默的控制着自己对细节变态的反应。

沐王盯着床榻上有些蔫的洛黎,见她一惊一乍已经好转,开口道:“易容术不错,本王都让你骗过去了。”

易容……易容术??洛黎慌张的一摸脸蛋,皮肤烫烫的,但却摸不到平时那光滑的面皮,她心里顿时乱马奔腾了一番,她的易容术从未被人识破,这……这次估计是让她抓坏了。

哎!我辛辛苦苦画的面皮啊!该死的猫!别让小爷找到你,不然把你喂了老鼠去!

沐王看着脸色忽阴忽晴的洛黎,缓缓道:“没事别随便出去晃荡,本王的猫都让你惊到了……”

躺在床上还在咒骂那只橘猫的洛黎听了沐王这一句话,没差点喷血,她怒视。

“本王要好好嘉奖下这只猫,让你露出了真面目。”沐王嘴角轻扬,有一丝戏谑之意,他继续说:“你现在已无大碍,不过本王听说你最近有逃跑的想法?既然你碰不得猫,那本王再去养一些猫在这兰苑之外,看是你的轻功厉害,还是本王猫儿们厉害。”

床上的人彻底沉默了。

“张大夫呢?让他进来再看看,这丫头是不是哑巴了?”

洛黎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这王爷的嘴可真毒,每一句话都像是故意气她的!

不对,不是像,就是故意在气她。

沐王的的确确是在气她,也可以说是测她。

他想看看,这丫头到底能不能沉得住气,毕竟她以后遇到的那些人,都不是善茬。

“王……王爷,小女没事了……多谢王爷搭救……”洛黎嘴上抹蜜,心中却想:虽然恨你,但是娇弱还是要装起来的,会装柔弱的女人一般运气都不会太差!

某女,小算盘不要打的太精哟!

“这说话还不利索,赶紧把汤药端来。”他侧过脸,吩咐站在旁边的园沁。

“是,王爷。”园沁恭顺地点了头,走出房间。

汤药?

某女沉默了,不为别的,她自幼五行怕苦,心中咆哮道:没有丹药吗?

她心里嘟囔了几句,突然有些怀念二师兄的丹药了。

“啊?王爷小女已经好了,完全没事了呢!汤药就不用喝了吧!”洛黎眨眨眼,尽力卖萌,可惜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是卖萌,是惊悚啊!一脸的红肿没有消下去不说,再加上刚才睡梦之中自己挠破了几处,现在的洛黎像一个被人暴揍过的小栗子。

沐王看着眼前人的这一出,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问自己,真的要找这么个人去吗?

他没答应,吩咐了几句下人便离去。

不一会,园沁小心翼翼地把汤药端过来了,拿着玉勺,轻轻地吹了两口。

“奴婢来伺候您吃药,姑娘,小心烫嘴。”她把勺子递了过去。

她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噗!”她躲过园沁,五官都扭曲起来,她侧身吐到了地上,嗷嗷叫唤道:“太苦了!我不喝了!”说着她就把头扭到一边紧闭小嘴,死活不喝了。

“王爷说了,姑娘要是不喝,就再熬几服药,然后让裴大人亲自喂您。”园沁眨眨眼睛,笑意满满地把某王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了。

洛黎无言。

整我?病态男!我跟你势不两立!洛黎心中冒火,噌的把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园沁很贴心,拿了一小碟冰糖过来,递给她。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洛黎指着她,没好气道:“你,去把铜镜拿来。”

她本想看看自己易容是不是彻底掉了,结果她看到了一张红肿且布满划痕的脸。

她惊了一下,然后意识到那张脸,是她自己的!

然后兰苑里就响起了“啊啊啊啊啊!”的惊悚叫声。

不远处漫步在花园里的某王不再憋着了,“哈哈!”竟笑出了声。

默默跟在某王身后的裴英不知所以然,不过刚刚主子吩咐让她在汤药中多加了些黄连粉,不知这姑娘又怎么惹到了自家主子,但她也察觉到自从这个洛黎住到王府后,主子似乎每天心情都还不错。

又过了两日,洛黎脸上的肿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因为她生病,饭菜明显清淡了许多。她一个无肉不欢的主,终于在被喂了几天青菜之后爆发了,捏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园沁心善,被洛黎吃的死死的,她竟悄悄给她带了个鸡腿。

十多日的相处,让洛黎对园沁有了初步的了解,人不坏,就是有些刻板,不过毕竟是下人,这点还是可以理解的。相处惯了,洛黎发现园沁是挺喜欢说话的,只是因为之前裴英吩咐过,不敢多言。她别的不敢和洛黎聊,两个人聊来聊去,都只是一些关于园沁家乡徽州秦淮的事。

比如说,她知道她是沐王去年从东海之滨回王都的路上救下来的,这个故事里,大部分的情节和她在茶馆里听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差不多,只是这位英雄仅仅动了动嘴巴,那些正打算把园沁卖到窑子里的歹人就被抓起来了。

而园沁,无依无靠,也按照那些段子里的情节,跟了这位英雄,只不过做了个丫鬟而已。

也正因为洛黎知道他们之前有这样的事,也对这个园沁有了一些戒心,可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没过两天,就忘了这事,又开始胡乱和她瞎聊起来。

第5章 师父的信

深夜,洛黎正要熄灯入睡,窗外传来了几声熟悉的鸟叫,洛黎心里顿时激动难耐,赶紧吹灭了灯,把窗户支起一个缝隙。

一只雪白色的小球一下子飞了进来,说是飞,不如说是滚,滚到了茶案上。

“小白!”洛黎低声唤它。

这小白球噗嗤了一下翅膀,周身发出淡淡银光,猫头鹰模样的小家伙眨了眨大圆眼,见到她似乎也很开心,往前走了两步,把脑袋低下,拱了拱她的手。

洛黎也迎合的帮它骚弄起了脖子上的软毛,小白满意的闭上了眼睛。一停手,小白像是不满意,再次拱她的小手。

洛黎把手放在小白脑袋上,输了些真气给小白。小白是灵兽,虽然主食灵物,但她现在没地方给它搞来灵果,只能将就给它点真气。

小白很是欢喜,跳了跳拱起她的手,身上的银光亮了几分。

洛黎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就这么点真气,是不是师父有话要说?”

小白球的身上掉了一片银羽,洛黎拿在手中,银羽里面消失在她手中,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黎儿,为你阿爹,抓住机会进书画院,莫要调皮,照顾好自己。为师一切安好,勿念。

她听到是师父提到“书画院”这三字,有些郁闷。师父他老人家好像真的把她当时为了跟着师父南下去王都找的借口信以为真了。

年初师父要南下,她前有师叔说亲,后有三师兄追求,被逼无奈,出此下策,编了一个她阿爹遗愿诓了师父带她南下。

不过这次王都之行的却对的起她扯的这个谎,单说闹市这些酒楼与茶楼就让喜好热闹的洛黎欢喜不已,更不用说南部市坊中的网罗九州货物珍宝的店铺,更是让她流连忘返。

洛黎打坐调息,过了一会,一片银羽凝结在她掌心。

——徒儿一切安好,师父勿念。

洛黎提手抚摸了两下小白,银羽融入到它体内,洛黎又输给它一些真气,便让它走了。

洛黎所不知的是,小白进她屋内之前,先在不远处的屋顶停留了二刻。

翌日晌午一过,裴英来了一趟兰苑,说是王爷请她移步林枫轩书房。

洛黎倒也不推脱,毕竟被困了这么些天,也到了这王爷摊牌的时候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吧?

洛黎随着裴英在别院回廊里穿梭,竟走了半刻还未到沐王府的书房。洛黎第一次逛沐王府的园子,她心想这祁皇当真是疼爱自己这个送去修道的儿子,单说这府邸的建制,肯定是在皇子中间数一数二的。相比之下,她之前去过的二皇子靖王府与五皇子的襄王府的院落简直就是草舍。

“啧啧,这假山,一看就是岩洲特供的,奇石怪岩,一步一景,妙哉妙哉。”

裴英听到她这番赞叹,也停了下来,问道:“姑娘懂这园林造景?”

洛黎谦逊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这都是主子亲自设计的。”

洛黎无奈的看着她崇拜的样子,没做声,两人在回廊处停下了脚步,远处如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传来,“裴英姐姐!”

洛黎闻声瞧去,一位身着黄杏色的女子款款走来,这女子貌美绝色之姿,皓齿朱唇,略施粉黛,简单束了个发髻,玉簪慵懒的插在上面,小细腰一步一扭,步步生莲,看的洛黎心头一动。

她作为一名擅绘者,对所有美丽的事物都有一颗随时随地欣赏的心,更何况走来的还是一位绝色小仙子?

这位小仙子柔声道:“裴英见过小姐。”裴英先行了个礼。

洛黎看入迷了,就差口水也流下来,她手痒痒,恨不得拉上这位仙子马上给她作画一幅。她瞧这小仙子那副清新脱尘的样子,与那个沐王有几分神似,难道是兄妹?

祁皇儿子多女儿少,就一个独苗公主,这难不成就是那位公主?

小细腰看到洛黎脸上未痊愈的抓痕,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

“这位姐姐,前几天伤你的那只猫,是晓芸养的。晓芸在这里给姐姐赔不是了。”说着就福了一礼,黄鹂般的声音继续说道:“这是我从东海之滨带来的抚痕霜,每日早晚涂抹一次患处,不日即可痊愈,姐姐你拿着用吧,如若落下疤痕了,晓芸怕是寝食难安。”

洛黎一听东海之滨,便知道这姑娘不是那位公主。她接了过来,点了点头道了句谢,裴英说王爷还在等她们。

楼晓芸一听,带着婢女离开了。

“这姑娘真是有心了……”洛黎看着这位小仙子背影笑了笑,继续跟着裴英走。

“楼姑娘是王爷的义妹,随王爷从东海之滨来的。小姐心善,知道自己的猫伤到了姑娘你,这几日都没吃下饭。”

“若因为这件事,让美人饿肚子,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洛黎笑言,转移了话题,“哎,这书房还没到?”

“就在前面了,姑娘这里请。”

七扭八拐地走出了院子,右拐便到了沐王府的书房,林枫轩。

倒是个雅致的好名字。

园内一些小竹和兰草,倒也是清新盎然。

不出洛黎所料,这沐王的书房风雅的很,墙上挂着不少名家作品,有几张是她都未曾见过的孤品。琴棋书画样样不少,沐王正站在书案前执着毛笔作画。

沐王抬眼见她进来,那双深邃的眼眸瞥了她一眼,手上的笔没有停下来,继续优雅地作画,动作行云流水,这幅景象倒是挺耐看的,可洛黎压根就没看他。

“裴英,你把门带上吧,让周围人都退出去。”他专心的落了最后一笔,然后把画笔放到笔洗里。

“是,主子。”裴英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书房。

洛黎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对面的男子。因为她太喜欢这个书房了,挂的都是大师真迹!啧啧,就这么赤果果地挂在书房里,可真炫富!

“看够了没?”沐王凤眼一挑,清冷的问。

“没。”洛黎心直口快。

“那你继续看。”

洛黎哪里管他,一听这句马上顺竿爬上去了,竟走到一侧盯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琢磨起来。

沐王站在那处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瞧她挨个看着书房墙上的画作,待她停留在一中一副前不动时,沐王平静的眸中掀起一丝波澜。

沐王突然察觉到,几日不见,这人虽被他困在兰苑,但自娱自乐活的还挺潇洒滋润,脸颊竟比他刚捡回来时胖了些许。洛黎纤细如玉的左手轻拄下巴,玉指时不时地轻点朱唇,长长的睫羽下,一双通明的杏眼专注的端详着面前的画作。

“这画是赝品?”杏眼侧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沐王微微点了下头,默认了,薄唇一张,“如何看出来的?”

“笔锋不对,这、还有这处的岩石虽看似与原作相同,但笔锋是反的。嗯,可惜了。”

“不可惜,本王本来就是故意的。”

“嗯?王爷画的?”洛黎惊了一下。

“怎么?”

“小女没想到王爷的丹青之技如此高超。不错,不错。”洛黎有些赞许的说

“没大没小的。”

“……”

能得到本姑娘的夸奖,那你是的荣幸,还敢说我没大没小!

这种话,洛黎也只敢在肚子里骂一骂了。

第6章 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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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夜行

洛黎回到兰苑后,让裴英在门外候着。她自己跑去书房,把袖子往上一绾,小手一挥,娟娟小字,洋洋洒洒,一盏茶的功夫,将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条送给了裴英。

“裴大人,这上面都是小女所需日常用品和作画工具,劳烦大人准备了。”杏眼眯成了一条缝,满脸笑意地对着裴英说。

裴英展开单子,眉头一紧,这单说作画的东西就没有一件是便宜的,光宣纸就列了好几列!轻似蝉翼白如雪的徽宣,洛黎就就要了好十丈,更不用说镇纸石了,她直接点名要了南域才有的蓝田镇纸玉,甚至还要了十多把梨木雕花的空扇面。

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想让姑奶奶我为你办事,你就得掂量下你身上的钱袋够不够分量。

沐王看到这张单子的时候,只能深深的扶额,不过还是准了这些要求,让裴英交给了李管家。

李管家本名李梓,是位跟着沐王的老人。他是看着沐王长大的,当年白宗派人接走沐王,他随着沐王一同去了白宗,一住就是十多年。如今他年事已高,沐王敬他,只让他管管账目,而他儿子李善在王府帮忙打点家务。

李管家看到这张单子的时候,则是眉头一皱,荷包一紧,虽然银子不是他的,但是这些开销也会影响王府的其他用度,最后也是无奈的把事情交给李善去办了。

当夜,夏夜无风,云遮月。

洛黎早早地打发了园沁,去书房里写了一封信,拿浆糊封好,收入怀中。她瞧着夜色深了,便纵身一跃,飞到了房檐上,悄无声息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洛黎的轻功再合适不过了。她环视四周,发现并无异常,随即迅速一跃,跳到远处的房顶上,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

兰苑外不远处的暗处里,清冷的声音传来,“跟去看看,不要打扰她。”

黑暗中的一道影子点了点头,遁入黑暗,不见了。

洛黎武功很差劲,毕竟修炼得晚,自己也不上心。虽然师父逼着她硬学了一些保命的功夫,但也只学来了些花拳绣腿。她的轻功的本事,却是通过实战练出来的。

她在青鸾峰里是出了名的惹事精,不是去丹房偷偷丹药,就是去后山捣乱,逼得山庄里的师叔们下了死命令,让她那些师兄师姐们能把她带出山就把她带出山,名曰带她历练,实则就是为了避她。而那些师兄师姐们当然喜欢这份美差,大好的机会可以下山游玩,都争着抢着带洛黎出去,但是他们各个都是轻功了得,每次出去洛黎都要拖后腿。她这么好强,自然不甘心,故此,她求着大师兄教她,花了一年的功夫才将这轻功修炼的炉火纯青。

她师父从南域回来的时候,见她有此长进,十分欣喜。也因为这件事,大师兄还得了师父从南域带回来的一把灵剑。

师父经常告诫她,女孩子,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后来经历的一些事,她才体会到师父逼着她学,是为了让她保命。

她以前不懂,平日里都有师兄师姐护着,自然轮不到她去为谁强出头。

如今自己一人在燕阳,她那些搬不上台面的功夫,着实让她着急。

洛黎一边施展轻功,一边走神想到以前那些青鸾峰的旧事。

她是想青鸾峰了,这次走了一年有余,大师兄的孩儿也能走路了吧,二师兄的丹药也一定积攒了很多了,四师兄的肯定新添置了很多皮相……

她没有夜行衣,如今只得穿着一身绿萝纱裙在黑夜里穿梭。她嫌纱衣兜风,走到半路实在受不了了,拿带子把胳膊的袖子束缚起来。沐王给她准备的衣物,也都是一些女儿家的纱裙。她鲜少穿这些女儿家的衣物,之前在青鸾峰,她只有山庄的派发衣物,山庄庄规森严,不许弟子穿金戴银,更不许穿山庄派发之外的衣服。

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如今穿上这不伦不类的衣服,不但她身上觉得碍事,心里也有些别扭。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到了城西别院附近。

这是师父给她置办的院落,不大,就三间厢房一处正厅,位置也比较偏僻。从外面看,这个小院子和巷子里其他的院落一样普通,但是进去就不一样了,地砖、木梁等都是很好的材质,师父一直都是一个讲究的人,院子里的小花园自然也是布置的精巧别致。

远远地,她瞧到院落里灯笼还亮着,洛黎嘴角一扬,加快了步伐。

院内已经有一个小人出来迎接她了。

洛黎落至院中,小人速度极快,跑过一把抱紧她的腰。

“洛黎!”小阿奴紧紧地抱住她,真的是紧紧地,搂地洛黎都快喘不上气了。

“小阿奴,有没有想我?”洛黎拍了拍他的脑袋,小阿奴已经快长到她肩的位置了,过不了两年,估计就会比她高了吧。

“你可是回来了!这么多天去哪了?有没有受伤?”小阿奴声音颤抖的用蛮语问她。

洛黎有些自责,她不知道小阿奴竟如此担心,上次小白找到她的时候,她以为师父已经将事情告诉给了小阿奴。

“姐姐错了,姐姐向你赔不是。”洛黎用北蛮语回他。

“阿奴以为你出事了,阿奴茶楼的人说,有个罗离公子溺死在洛河里了,不过那人是个男人,阿奴知道不是你。洛黎你到底去哪里了?”小阿奴急切地问,突然他警惕的盯着洛黎身后的房檐处,“洛黎,那有人。”他敏锐地嗅了下,补充道:“是个女人。”

“嗯,不管她,不碍事的。”她拉着小阿奴的手说:“你看我哪里都没受伤呀,我们进去说吧。”

小阿奴这才放开她,点点头,但还是警惕的盯着那个地方。

她牵着小阿奴的手,走到内屋,然后简单说了下她的事情,当然避开了那些危险的事情,只说了自己为了进书画院,找到沐王举荐她,仅此而已。

小阿奴一直眉头紧锁,当他嗅了嗅洛黎,确定她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才恢复了正常。

他是五年前洛黎跟随师父去北蛮皇族之地游历时救下来的,洛黎对他们初遇,依旧历历在目。

初见小阿奴,是在阿达木皇族猎苑。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孩子被人拿铁链拴住,像狗一样在地上与其他猎犬趴着,洛黎见他骨瘦如柴的身子上到处都是鞭伤和淤青,破破烂烂的鹿皮遮体,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洛黎当时站在师父身边,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离去,那孩子抬头幽幽地望了她一眼,对她呲起牙。可不管再怎么不堪,不管他再怎么故作犀利,洛黎却一眼瞧见他那双眼睛,依旧如孩童般纯洁炽热。

洛黎当时年轻气盛,她从来没见过人可以被如此对待,拔出短剑试图将拴住那孩子脖颈处的铁链斩断。可那北蛮的精铁哪里是说断就断的,洛黎的行为惹怒了那孩子的主人,对方当即就把猎犬放开去攻击她。见洛黎可能有危险,在一旁站着的师父终于出手,只片刻功夫,那些猎犬便都一命呜呼,最后师父拿出了北蛮王送给他的皇族令牌让北蛮贵族闭了嘴。

师父心善,用一些银物把小阿奴买了下来,那个北蛮贵族后来命人给了师父一张羊皮纸,上面写了男孩的名字和身份。

这个孩子叫阿奴,阿奴在蛮语里代表狼的孩子。小阿奴是个孤儿,被狼群养大,他是在这个贵族狩猎的时候被抓住的,连话都不会说。正因为他是狼孩,小阿奴性子野,嗅觉、视觉极为灵敏,干不了伺候人的活,那北蛮贵族就把它当猎犬一样奴役。

事后当晚,在皇族的营帐外,师父将羊皮纸给了她。她却当着小阿奴和师父的面,把那张羊皮纸扔进了身旁的篝火。

“区区一张羊皮纸,凭什么可以左右他的生死……师父,徒儿要他自由,他是属于他自己的。”洛黎看着小阿奴,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有说不出的疼惜。

小阿奴紧紧拽着洛黎的衣角,不会说话。

“看来他是打算跟着你的,黎儿,你既然救了他,就要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

洛黎看着面前的这个责任,思索了片刻说:“小阿奴,你还记得姐姐为什么从青鸾峰来这里吗?”

小阿奴乖乖地点了点头,他用九州话磕磕绊绊的说:“洛黎,要去……书画院。”

“对,书画院,那里住着的都是画师,但是现在姐姐不能带上你,你可以等姐姐一段时间吗?等姐姐办完这些事,就带你一起,我们继续到处吃喝玩乐。”

他摇摇头,双手紧抓洛黎的袖子,“阿奴现在就要和洛黎在一起。”

“阿奴你要听姐姐的话,师父就要回来了,你先在这里等他,姐姐有机会就出来看你好吗?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玩什么,但是千万不能惹事哦。”洛黎拍拍小阿奴的肩膀,取出了怀中的信件交给他:“小阿奴,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商会那些人。”

“嗯,阿奴会等洛黎……回来,不惹事。”他又用九洲话回答她。

“好了,帮我收拾些东西吧。”洛黎走到书架旁,拿了一些自己习惯用的画笔等工具,装到了画箱里。

洛黎拎着画箱走出院落,她对着小阿奴刚刚盯着的地方说:“裴大人,既然跟过来了,也别白来一趟,帮我拿一下?”

一道黑影落到面前,裴英接过了她手里的画箱。

洛黎迅速跃走,丢下一句话,“看你快还是我快!”

裴英无奈,拎着画箱跟了上去。两刻钟后,两人回到兰苑,裴英跟着洛黎把东西放进了书房。

洛黎没有点灯,在黑暗中,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小阿奴是我的亲人,他还小,还请裴大人不要为难他。”

裴英什么都没说,转身出门。

洛黎叹了口气,默默地整理自己的画具。

第8章 楼晓芸

沐王府书房那头,裴英正在汇报洛黎今夜的行踪。

“王爷,洛姑娘今夜去了城西一处院子里,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那个少年看着不像我们九州人,但是他发现了属下,所以属下没能靠近探听她们说了什么。不过洛姑娘丝毫不忌讳这个叫小阿奴的少年,说是她的亲人,让我不要为难他。”

“嗯,本王知道了。裴桓今日来信说这两日淄城又丢了一个富家女子,他已经发现了一个藏匿之处,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嗯,属下派出的暗卫查到了城南一个处院落有些古怪,此处外部看似普通,但周围街坊说,夜里常有女子的哭声。”

“哦?你把地址给我,我明日去户院走一趟。”

“是。”裴英递给他一张字条。

“这件事办得很好,裴英,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再看看这些卷宗。”沐王拨弄了一下灯芯,然后拿出来一本卷宗,继续翻看。

裴英看了眼有些憔悴的沐王,欲言又止,还是退出了书房。

两日后的午后,洛黎坐在书案后兴趣盎然地画着李管家送来的空白扇面,哼着小曲,自娱自乐。

园沁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说:“楼小姐请洛姑娘去花园一叙。”

洛黎有些小意外,她俩有什么好叙旧的?不过这天天在屋子里闷着,实在无聊,既然有人找上门来邀她出去,去一趟又何妨。

“好。”洛黎从那堆画好的扇面里取出一把放入袖中,随着园沁去了花园。

远远的,洛黎就听到了古筝的琴声,悠扬宏伟,像汹涌的海浪,急促有力。走到近处,果然是小细腰在园中凉亭里弹奏。

她站在不远的地方驻足欣赏,楼晓芸一身粉色罗裙,手挽白纱,略施粉黛,看上去比第一次相见还要美上几分,简单的玉饰点缀她及腰的青丝,像一幅画一样。这场景让她突然想起二师兄和四师兄她去凰城玩耍的事了,那时候四师兄郁结,二师兄对他最为关照,带他们下山去了北境大城散心,偶遇一烟花女子,在游湖中抚琴,也是这般悠扬有劲,竟让四师兄听着哭了出来,不过那次之后,四师兄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在一人孤寂。

洛黎自此便欣赏会弹琴的女子,她是没这个本事了,天生音痴,山庄里的琴课先生早就把她列入黑名单。

不过好在,琴棋书画这几样,她书画还是可以放在台面上讲的,以至于她师父对她的琴课逼得没那么紧。

楼晓芸见她来了,停了琴,她站起身福礼,明亮清澈的眼眸看着洛黎,朱唇轻轻上扬,友好浅笑,双颊的梨涡显了出来,像一朵春日盛开的一支桃花,柔嫩,美好。

“楼姑娘。”洛黎回礼。

“洛姐姐请坐。”楼晓芸先打开话题,细柔的嗓音,糯糯道:“洛姐姐的伤看来好了,晓芸这就放心了。”一字一柔,浅浅地笑着。

“楼姑娘有心了,那抚痕膏用了两日便好了。”她也回以浅浅的笑。

小美人看洛黎还有些生分,也不藏着情绪,满怀期望地说:“晓芸还未及笄,若姐姐不嫌弃,还是叫我晓芸吧。”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沐王府好生无聊,晓芸来燕阳已有一年,却日日在这待着,如今沐萧哥哥说洛姐姐要在这里长住一段,所以今日晓芸特地邀请姐姐前来,想与姐姐交好。”

这姑娘温柔如春风和煦,让洛黎一个女子都很享受。估计再过几年,这小娘子要成为全王都单身贵族都梦寐以求的人。

这样的妹妹,给我来十打!

“楼……不,晓芸。”洛黎当即改了口,“小美人的要求,姐姐自然不能拒绝。”

面前的女孩一听,自是高兴地不得了,也不端着小姐的架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了,光顾着说话,你看我这记性!”洛黎从怀中拿出刚取的折扇,递给了面前的楼晓芸。

“嗯?姐姐给我的?”她展开折扇,咦?这扇中所绘之人,这衣物,看着有些眼熟。“小橙花,你看,这是我?这是我耶!”小美人激动的站了起来拿着扇面给她旁边的丫鬟瞧。

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晓芸样貌出众,那日回廊一见,就想回去画下来。而且以后我们出去玩,自然少不了会用到这些折扇。晓芸你刚刚说才来燕阳一年,你不是燕阳人?”

“我是东海之滨的人,因家父嘱托沐潇哥哥,嗯,就是王爷,去年才随他迁于此处。”

洛黎见这楼晓芸丝毫不掩盖什么,像自家小妹一般,顿时觉得很贴己,她饶有兴趣地问:“东海之滨?快和我说说,东海之滨是什么样子的地方?我一直想去游历一番,却迟迟没有机会呢。”

“嗯,那个地方不好玩,没有王都这些闹市什么都卖,东海之滨的集市半个月一开,卖的东西我都用不上……不过风景很漂亮,不像这里,到处都是房屋。东海之滨有很多高山,屹立在极海中,一座山是一个宗派的地盘。东海之滨的人太无聊,都是一些闷得要死的人天天修真。”楼晓芸说着说着,不禁想到了自己那个修炼成狂的父亲,不由的叹了口气。

“我听说那里很多险峰在海中高耸入云,景色独有,很是特别。”

“特别嘛……这倒是,一峰一派,互不叨扰,不过天天都在呆在山上,好生无聊。”

“晓芸怎么没有修真?”

“我不喜欢,不想做石头。”小美人小嘴一撅,一提到修炼,似乎不开心了。

“石头?”

“那些修炼的人天天打坐,就像石头一样。”楼晓芸一本正经。

“哈哈!”洛黎笑了出来,因为脑海中一下子有了画面感。

嗯,高耸入云的山峰上,一群石头在那坐着。

这小姑娘挺好玩的。

可交,可教也。

“那沐王也是石头?”洛黎眨眨眼睛,打趣地问。

小美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说:“沐萧哥哥的事情,我不能说。”她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姐姐你能不能也教我画画?我也想像姐姐一样,画的那么好。”

“好呀,那作为交换,你教我弹琴?”

“好呀!”

两个人一拍即合,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了傍晚,楼晓芸准备很多好吃的招待她,洛黎很是开心。两人到酉时才依依惜别,她回去洗漱一番便匆匆睡了。

后来的几日,不是楼晓芸去兰苑找她玩,就是洛黎去找楼晓芸,两人形影不离,只不过教洛黎学琴这件事,在楼晓芸听完她弹奏的几个曲子后,彻底无限制的被搁置了。

两个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闲聊,聊着聊着,难免还是聊到了一些关于祁沐萧在东海之滨的事情。楼晓芸不称祁沐萧为王爷,因为在东海之滨,没有王爷皇帝这些俗世称谓。楼晓芸说着说着,不自觉的把这些事都告诉了洛黎。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到祁沐萧是白宗宗主白靖的关门弟子。

白靖,白宗的宗主,仙门之首。不要说他的名声传遍修真界,就连俗世的人都知道的仙尊。茶社里除了那些关于皇室的段子,就要数这位白真人的传奇多了,据说修为高深莫测,与祁皇有些交情,也正是他,坐镇修真界,才少了许多修真之人到俗世作恶。

如此说来,这沐王八成也是修真之人。

后来洛黎发现楼晓芸的猫不见了,还特意问了园沁才知道,楼晓芸为了她,把猫送走了。

洛黎很是感动,对这个小姑娘的喜爱又添了几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祁沐萧倒也什么都没管她们二人交往,只是在她作画的时候来了两次而已。

这两次的碰面,病态男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憔悴,偶尔还咳嗽。

洛黎也对传闻好奇起来,曾有人说,沐王被送去东海之滨修道,是因为病入膏肓,祁皇走投无路,拜求仙尊收留的。如今看他这副孱弱的样子,洛黎认为这个传闻更可信。

洛黎在认识楼晓芸之后,突然觉得在这王府里长住着倒也不错,锦衣玉食,还有美人相伴,只不过,如果能找机会把小阿奴也带进来就更好了。

第9章 琉璃阁

六月初六,好日子。这几日下了场连绵细雨,天倒是不热。洛黎经过祁沐萧同意,今日要带着楼晓芸出府。

不过得到祁沐萧同意的前提就是——两人必须易容。

其实即便他不提醒,洛黎出门也打算易容的,毕竟楼晓芸这张绝世小脸实在是太招摇了,她可不想这么高调的走在闹市里,必然招惹是非。

楼晓芸看着洛黎拿起画笔认真的帮自己易容的时候,按耐不住兴奋,樱桃小嘴得意的扬了起来。

“别动!我这手一哆嗦可不知道会画成什么样。”

两人摇身一变,化成两个样貌相仿的公子哥儿。

“大哥,受小弟一拜。”楼晓芸煞有其事的抱拳一拜,虽然洛黎给她易了容,但她完美的底子遮不住,化成男子,也是一个俊美少年。

“二弟。”洛黎也拜了回去,“二弟记得带上上次大哥送的折扇,这所谓燕阳贵族公子哥,梨木雕的折扇,南域的蓝田勾栏玉佩,可一样都不能少。既然扮作纨绔,那就得有个纨绔的样子,懂吗?”

楼晓芸眨了眨眼,兀自体会一番问:“那我现在呢?”她转了一圈,像一只蝴蝶。

“你走两步给大哥瞅瞅。”

楼晓芸扭着腰煞有介事地走了两步,“得、得、得!哪家的公子哥像你这样扭着走的?来,你看看裴大人,裴大人的走路方式,才是标准的男子走路方式,你先学学男子走路,再说纨绔公子的事。”

园沁一听,差点笑出声。

裴英瞪了她一眼,没动。

“裴大人?能给晓芸走一下看看吗?”

园沁和洛黎两人肩膀猛颤。

裴英叹了口气,来回走了数十步,回头对着洛黎说:“洛姑娘满意了?”

“你别看我,裴大人,晓芸满意了学会了才行。”

几人在花园里因为走路的事情耽搁了竟有半个时辰,最后楼晓芸勉强能不扭着腰走了。四人这才出了府,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赶去东南区市坊。

洛黎虽然来燕阳不到一年,但她不缺银两,除了梦霄楼她没办法进去,其他的这些茶楼酒馆她和小阿奴去了个遍,就连青楼也去过一次见见世面。

要说这些里面最有意思的莫过于琉璃阁的说书,那说书先生的嘴利索的很,大江南北的故事从他嘴里这么一过,听的是有滋有味。而且琉璃阁的酒水茶点也很良心,价格公道,品质保障。

洛黎之前用罗公子的身份没少出入这里,见到门口揽客的小二迎着就走了过去,扔了一个碎银子,“给爷来一间上等雅间。”

“爷,您来得巧,这上等雅间就剩一个了,几位爷这里请。”

楼晓芸好奇的东张西望,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园沁也不是当地人,平常窝在深宅之中,哪里有机会能凑到这个热闹。

裴英还是老样子,警惕的扫视着附近的人。

几人随着店小二穿过大堂,台上说书先生正在讲祁皇三十多年前大战北蛮的事情,台子周围座无虚席,观众连连鼓掌叫好。一行人步至二楼,小二引着几人上三楼时,一个随从从上面一把推开了走在最前的小二,小二没站稳,洛黎和裴英赶忙扶住。

“没长眼睛呢?什么狗东西,没看到我家爷要下来?赶紧滚一边去!”

小二一看后面下来的一个一脸横肉的胖子,赶紧笑着行了个礼。

“章公子,小的没长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滚!滚!滚!爷这儿有事,赶紧都让开。”胖子小眼一瞪,只看到两个小黑珠子,肥胖的身子从楼梯上走下来。

小厮看着洛黎几人没有动,便一把推开店小二后面的洛黎,洛黎身形一闪,那小厮没碰到她。

洛黎阴阳怪气地说:“真晦气,爷出门就见头猪!爷爱干净,你的脏手别乱碰,小心这手再也用不上了。”

领头的店小二一下慌了,刚要张嘴劝和,就听到旁边的胖子喊道:“你说谁是猪呢?”

胖子仔细的打量了几人,看着面生,应该不是燕阳里的达官贵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仗着自己有点钱,敢在这里和他叫板?

“你可知道爷我是什么人?“胖子咄咄逼人。

洛黎不理他,继续带着几个人往上走,裴英垫后。

洛黎早就让青鸾峰的师兄们惯得天不怕地不怕了,丝毫吃不得一丝亏,从来都是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锱铢必较的信条混迹青鸾峰。

胖子和那随从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小厮捏着拳头就要过来揍洛黎,洛黎也不是吃素的,正打算撸起袖子干架。裴英立马挡在前面,一只手抓住了小厮已经抡起来的手腕,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滚开!你一个小娘们还敢挡爷的人?”胖子呲牙咧嘴,肥肉一横,五官都扭曲了。

旁边的随从也是狗仗人势惯了,大声叫嚣着,“我们家公子是工院主事之子,你们都活腻了?今天老老实实让我家爷揍一顿,打得满意了才能走!”

说着就甩开裴英的手抄起了身边的板凳,店小二一看这架势,赶紧哆哆嗦嗦的央求起来。

“章爷,爷爷呀,别砸!别砸啊!”

随从一巴掌抡过去,小二应声倒地,旁边的伙计们也都停下了手边的活,过来陪不是。

洛黎上前把小二扶起来,她看到小二肿胀的面颊,怒火中烧,正要上前,右手却让裴英死死抓住。

裴英很是无奈,正欲解下沐王府令牌的时,一位白衣公从楼梯拐了下来。

公子身材高大,风度翩翩,折扇轻摇,步态优雅,清新俊逸,丝毫没有被下面的事情影响。他身着白色锦袍,玉冠束发,五官分明,剑眉星眸,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眼眸中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身环一条雕花虎纹玉带,腰间还别着一把佩剑,剑鞘上那只栩栩如生的环形蟠龙引起了洛黎的注意。

洛黎看着蟠龙眼睛处如星的宝石,怔住了。

刚刚还在叫嚣的章胖子也注意到了那把剑,脸色一沉,小眼一转,想到了什么,猪脸一绿,“睿、睿……”

还未等他说完,一道凌厉的目光让他噤了声。

“滚!”白衣公子手中折扇一合,语气微怒。

吓得章胖子虎躯一震,连滚带爬的就跑了,狗腿子见主子跑了,也紧随其后,一同溜了。

白衣公子凌厉的眸子扫过二楼一众人,小二们马上利索的收拾打破的罐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步子坚实,不难看出是常年习武之人。

白衣公子路过这一行人时,不经意的瞥了裴英一眼,裴英低头行了一礼。

他正要步至二楼楼梯之时,洛黎唤住他,疾步上前,素手递过去了一把精雕梨折扇,“睿公子,多谢出手相助,小小礼物,略表心意。”

那白衣公子看不出一丝态度,看着低头递扇子的洛黎,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一把上好的镂雕梨木折扇。

白衣公子对洛黎一笑,像耀眼的夏日,脑海中的碎片,一下被点燃了。

他,确是他。

“姑娘既然易容出行,在下奉劝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燕阳不同其它地方,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说着把折扇握入手中,走了。

洛黎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他认不得她了呢。

“哎呦!”

正在发呆的洛黎脑袋被敲了一下,她回头怒视,裴英正死死地瞪着她。

“洛姑娘如若以后都不想出府,那便继续惹事吧。”

“喂,明明是那死胖子先惹事的!”

裴英没有理她,对着领头的小二说:“还不走?”

店小二看着面前这个戎装的女子,凭他多年跑堂的经验,绝非善茬,赶紧陪着笑,领着一行人上了雅间。

楼晓芸倒是没有被刚刚的事情扰了兴致,进到雅间点了些小吃和香茗,便专心致志地开始听书,她学着楼下那些人叫好,并且时不时地扔几片银叶到说书的台子上。洛黎却只是呆呆的听着说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应付两句楼晓芸。之后几人逛了一些坊市小店,便回了王府。

第10章 姚相府1

翌日清晨,东边的太白星还高高的挂着,肚皮白满满覆盖了苍穹一角。

晨曦幽蓝色的光无声撒入洛黎的房内。

洛黎耸拉着眼皮,翻了个身,自昨日一行后,自己片刻未眠。

现在头晕乎乎的,腹部有些难受。

突然有人敲门,门外园沁轻声问:“洛姑娘,醒了吗?”

“醒了,怎么了园沁?”

“姑娘既然醒了,那奴婢进来伺候姑娘洗漱了。”

洛黎坐起来,见园沁等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的东西进了屋,她伸了个懒腰,“今儿怎么这么早?”

“王爷吩咐让奴婢们伺候姑娘洗漱,两刻后姑娘要去前厅。”

洛黎虽不知祁沐萧又搞什么鬼,却也老老实实去洗漱了,反正左右她也是睡不着。

“洛姑娘穿着这身紫纱罗裙,真好看。”园沁不禁赞叹。

“多谢。”洛黎头一次穿这种上等轻纱丝裙,她低头看着裙摆和袖口处栩栩如生的百合刺绣,也很欢喜。之前在青鸾峰,都是穿着山庄里派发的衣物,哪里有这些好看的丝裙。园沁扶她坐下帮她梳理青丝,今日园沁梳的格外用心。片刻后,丫鬟取来一套青玉花簪和一副兰花蕾形耳坠放到梳妆台上。

洛黎一看这架势,坐不住了,“园沁,今天府内有大事?”

“姑娘一会就知道了。”

这丫头还搞小神秘?不过突然穿金戴银,搞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莫不是祁沐萧要给她卖了吧?

园沁看出来她这点小心思,笑着安慰道:“姑娘不用乱猜,王爷是个善人。”

“他?善人?”洛黎差点笑出声,这祁沐萧若是良人,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园沁不懂这些,只知道王爷心善没有架子,他对我们下人都很好。上次姑娘落水,还是王爷跳下去救的姑娘呢。”

“哦……什么?!是祁沐萧救的我?”洛黎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不小心说了沐王的名讳,园沁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她跟着洛黎在梅苑的时候,洛黎和楼晓芸也一直直呼沐王名讳的。

洛黎心里有些复杂,这算是欠了一个人情么?

“嗯,那日王爷和裴大人去找姑娘您,恰巧遇到姑娘落水了,王爷和裴大人都跳下去救姑娘了呢。”园沁嘴上说着,手上的活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这一会的功夫,发髻已经绾好,配饰也都戴全。

园沁打开胭脂水粉盒,拿出粉扑准备给她上妆。

“下人们都很意外,从没想过王爷会跳下去救姑娘呢。”

果然……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不一会,洛黎穿戴整齐,端得一副优雅得体的样子,随着园沁走到前厅。

祁沐萧正在前厅用膳,李善、裴英还有几个婢女都站在厅里候着。

他今日也穿的正式,脸色瞧着比前几日红润了些许。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洛黎满腹狐疑,不过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来,规矩的向沐王福了一福,找了一角和园沁站在一旁。

祁沐萧对她今日的装扮十分满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赶忙喝完玉勺里的粥,下人端来茶水漱口。

她熬了一宿的胃空空如也,此时此刻,她是真的饿了。

洛黎呆呆看着眼前一桌子吃食,心想他一个人吃这么多真浪费,什么时候喊她坐下一起吃的时候却看到祁沐萧站了起来,“今日本王外祖父大寿,你随本王一同前往。”

“诶?”洛黎蒙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祁沐萧找她是因为这件事,这么大的事,不需要提前知会她一声吗?再说了去给他外祖父贺寿喊她一起去干嘛?洛黎不信,盯着祁沐萧,想要一个解释。

祁沐萧漱完口,拿起折扇,大步流星走过洛黎,冷冷地留下一句:“出发。”

这种态度,哪里容得洛黎去问什么,她有些不满,嘀咕了一声“有病!”,便疾步跟上。

马车悠悠地走着,洛黎捂着胃,整夜未眠,起了个大早又什么也没吃,难受得紧。

“园沁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我们要去相府?”洛黎皱着眉,瞅着同坐的园沁。

“奴婢不知,奴婢也是今早才收到李管家派人送来的衣物。洛姑娘你饿吗?我这里有个苹果。”说着园沁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苹果。

洛黎刚刚的阴霾一扫而过,直直地盯着苹果,接了过来。

“唔,还是园沁好,多谢!”刚要下嘴,突然想到什么,歪头,“你用过早膳了吗?”

“嗯,奴婢吃过了。”园沁有些心虚的回道,但她的肚子却出卖了她,“咕……”

园沁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早晨吃了这么多,这会肚子怎么又叫了,呵呵。”

洛黎笑了笑,将苹果一分为二,递给了园沁一半。

“那么早你就来找我了,哪有时间吃早膳?我们都垫补一些,一会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东西呢。这吝啬鬼,一早就来找我晦气!”

“洛姑娘,你小声点……”园沁着急地看着她。

“离的这么远你还怕他听见?再说就算听见了又怎滴,敢做还不敢被别人说了?”说着,洛黎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满是怨气。

相府坐落在城西北,离沐王府不远,马车走了约两刻功夫速度就放缓了。

洛黎将窗帘撩开一个小缝,外面的天已经全亮了,清晨的凉气扑面而来。姚相府就在不远处,气派的相门府的台阶上已有一众人出来相迎。待到马车走近,为首的老者缓慢走下台阶,拄着一个雕刻精细的乌木拐杖,年纪虽大却神采奕奕。老人身旁站着一个相貌出众的中年男子,一身红色官服,身后一众家眷和下人穿的都很得体。

车队停住,祁沐萧先下了马车,园沁扶着洛黎也走了下来。

洛黎不做声,站在离祁沐萧有些距离的地方,瞧着祁沐萧温文尔雅地对老者和身着官服的男子鞠了一躬,“萧儿见过外祖父,见过小舅。”

老人同旁边的中年男子,对他满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祁沐萧走到一旁亲切地扶着老人的左臂,“外祖父,您怎么还出来了,清晨露水重,快进屋吧。”

“嗯,萧儿啊,外祖父清晨起来走走而已,不碍事,不碍事。”老人笑呵呵的拍了拍祁沐萧的手,一行人往府里走。

洛黎一个外人,有些不知所措,不安的目光遇上了那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问裴英:“裴英,这位姑娘是?”

“回姚大人,这位是王爷的的门客,叫洛黎,是位画师。”裴英赶紧介绍道。

“洛黎见过姚大人。”

中年男子微笑着,非常和蔼,却有一丝意外。

他有些不解为何自己的外甥要在寿宴这天带这么个画师来参加,不过那小子身边除了贴身侍卫裴英之外,还是头一次见他带这么一女子去赴宴,倒也有些意思,想必这女子定有特别之处。

他谦和地说道:“没想到姑娘如此年轻,能有如此成就,沐王招揽的,定是天妒之才。”

“姚大人谬赞了。”洛黎也谦谦有礼,举止间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让姚炳君不由的对她多留意一分。

洛黎随着姚炳君进到相王府内院,香榭楼阁,低调朴实,这让洛黎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堂堂相府如此——朴实无华。

步至中厅,祁沐萧和姚相落在正座,相谈甚欢,次座一众家眷则在旁私语。

第11章 姚相府2

老者见来人,目光落在洛黎身上,未等他发问,祁沐萧先引荐道:“外祖父,这位就是友人推荐的画师,叫洛黎。”

老者未作声,面上一副慈祥的样子点了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却摇了摇头。

洛黎被姚相瞧得有些不舒服,她能感觉到他目光中的嫌弃和鄙夷,好像她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一般。

她有些奇怪,初次相见,自己装扮如此体面,怎就能被人嫌弃了?

姚相碍于其他人也在,不好发作,依旧保持和蔼可亲的样子温和地说:“萧儿,举荐画师之事不可不放在心上,你自然是知道这画师的位置,可大可小,可轻可重。”老人后面几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外祖父之前给你挑选画师你都不满意?外祖父倒觉得那个徽州的刘画师技艺过人,不过萧儿若瞧不上,外祖父可以给你再寻其他人……只是这丫头长得太过妖媚……能不能成事不说,只怕是个祸水!”

厅中众人本在闲聊,一听姚相的语气,纷纷瞧向洛黎,这女子青发如丝,肤白似雪,一双叶眉下的眸子似是揉进满天繁星,晶莹剔透得很,一身华美的紫色纱裙更衬得她气质非凡,众人妖媚没瞅出来,倒是瞅出来一股天仙下凡的美感。

这头,“天仙”那要蹿火眸子死死盯着祁沐萧。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大早没吃饭就算了,这病态男把她揪过来就是为了让他外祖父当众羞辱她的?上辈子是不是欠他钱了?不过洛黎转念一想,既然这老头瞧不上她,那赶紧逼着祁沐萧放过我吧,反正现在才六月初七,还能赶得上六月十五的海选。

海选需要的三张作品,洛黎早就准备妥当,本来当初她就是准备去参加海选的。

洛黎突然不气了,她脑袋瓜转的飞快,思索着怎么能更气到姚相,让他逼着祁沐萧放弃她。

祁沐萧何等的聪明,姚相的反应他早就猜到了,洛黎的这点小九九也被他一眼看穿。任凭洛黎怎么胡闹,他早就想好万全之策。他皎洁一笑,“外祖父,今日请洛姑娘来此,也是为了给外祖父献上另一份寿礼。”

姚相看着祁沐萧,有一丝不解,问:“寿礼?”

众人狐疑,沐王莫不是要把这绝美的姑娘送给姚相做小?

“今日请洛姑娘前来,是为当众作画一副献与外祖父做寿,等外祖父见到洛姑娘所作之画,心中的疑虑自然会消除。”沐王薄唇轻启,对着洛黎神秘一笑。

好你个祁沐萧,拿我做挡箭牌?不过你凭什么觉得我能遂了你的心意?

洛黎微微一笑,“定不负王爷所望!”

她特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病态男,你等着!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

姚炳君和众人自是期待看到洛黎作画,毕竟大家都对她有着同样的质疑,这燕阳虽大,但有名的画师屈指可数,如今沐王找来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的确是稀奇了些。

“父亲,炳君这就去准备东西。”姚炳君匆匆看了洛黎一眼,便带着下人出了正厅。

老人没多说什么,继续和祁沐萧交谈着,周围的人也恢复了刚才的神态。不一会,一个婢女上前领着洛黎落到偏座,端上了一杯热茶。

洛黎这一路早就口干舌燥,除了吃了半个苹果之外,滴水未进。

洛黎无视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专注着手里这杯菊花茶,入口甘甜,香气馥郁,自是一等一万州好茶,这有点热乎东西下肚,洛黎觉得胃里松快了点。

这茶刚喝完,就见几个下人抬进来一张大长桌,摆上了笔墨纸砚等。

“洛姑娘,画纸您要哪种?”一个老仆问道。

洛黎起身,落落大方,颇有礼貌地说:“劳烦老伯,五尺全开生宣。”

老仆点点头,退出去取纸。

洛黎负手查看画具,拿起一个中号狼毫打算润笔,脑袋忽然像被针扎一般密密地疼了起来,视线一阵模糊,眼瞧着就要摔倒,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洛姑娘,怎么还站不稳了呢?不必紧张,本王相信你的实力。”祁沐萧俯身,对她耳边轻语,字字清晰“别做小动作,好好画,画好了本王有赏,画不好,本王去会一会那个小阿奴。”

洛黎低声怒斥,“祁沐萧你这个卑鄙小人,对我下毒不够,还用小阿奴来威胁我?”

祁沐萧一怔,瞧她额头浮起的汗珠,他回头寻洛黎刚刚落座的地方,茶桌上的杯子已经被人收走了。

百密一疏,他也没想到。

祁沐萧低声回,“不是本王做的,你坚持下。”

祁沐萧想了一下,高声说:“洛姑娘,就请你画荷图好了,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正是外祖父的为官品格。”祁沐萧看着自己的外祖父,不自觉地握紧了袖中的双手。

“是,王爷。”几个字挤出嘴中。

下人已经把纸铺好,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移到桌前。

姚相已经从主座移步到书案前,老谋深算的眼中不屑地盯着面前这丫头,喝了神魂草居然还能有如此的神态,有点意思。

洛黎执笔,抬头和姚相四目相对,心中顿时清明如镜。

刚刚那茶是他的杰作。

洛黎轻哼,想让我出丑,我偏不!

她绣眉微蹙,尽最大的努力维持常态。大笔一挥,洋洋洒洒。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像一场舞蹈,让人赏心悦目。

众人的关注点都在画上,只要有人抬头,便能看到少女额头上布满细碎的汗珠。

祁沐萧虽端了副专心致志看洛黎作画的模样,心里却千思万绪,他没想到她突然能如此认真。

他所不知道的是,洛黎压根就不是因为他的威胁,而是因为她自己的性子。

你越瞧不起我,我越是要把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仰视我。

洛黎专注在画作上,她死死咬着唇,隐隐有血色渗出,嘴上越疼她越能忽略脑袋的痛。

不过幸好这些画具都是上等的,用起来十分顺手顺手,大概两刻功夫,荷图就已完成。看来这个姚大人并不知道自己父亲为难她的事情。

众人惊叹她的速度,更惊叹她手中的作品。

洛黎取了一只小楷,落了款,拿出怀里的印鉴,轻轻一扣。

她松了口气,这股劲一松,头痛欲裂的感觉忽然而至,让她不由得退了两步。

一直站在一旁的姚炳君从头到尾看完了洛黎的画作,心生佩服,忍不住赞叹出口,“真是妙哉!父亲,这洛姑娘真是身怀绝技,少年英才啊!”

周围那些围观的家眷更是对洛黎赞叹不已。

她脸色极差,旁边的园沁看出了不妥,走到洛黎旁边小声问道:“洛姑娘,你是不有些热?”

园沁以为她衣服穿多了,毕竟这六月的天,晌午之前还是有些热的。

“不碍事。”洛黎咬紧牙关,嘴里硬是逼出了三个字。

祁沐萧站了起来,对着姚相说:“外祖父,洛姑娘的画技您也看到了,这画师是由本王推荐,自然本王安排,祖父无需多虑。本王早晨起的有些早,先去寻个屋子休息片刻再来与您下棋。”

这沐王一路上都是和姚相“萧儿、萧儿”的自称,这还是头一回,他自称本王。

这其中关系,可见一斑。

第12章 姚相府3

“呵呵,萧儿大了,有主见,外祖父就不多言了,姚真,安排个人带沐王去东厢房休息。”姚相有些不高兴,毕竟祁沐萧当着这么多人把自己驳了回去,难免有些难堪。姚相在丫鬟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回到正座。

“父亲,现在时辰还早,不如您先回屋休息会吧。”姚炳君这次看出来点端倪了,赶紧接话道。

“嗯,是有些乏了,炳君你一会代为父先招待下宾客。”

“是,父亲。”

祁沐萧对着自己的舅舅姚炳君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转身对着下人说:“赶紧带路!”

小厮赶紧带着沐王一行人出了正厅。

这时的洛黎痛的都要昏过去了,无奈厅内人实在太多,为了不落破绽,在园沁的搀扶下,硬是一步一步走的曳曳生风。

步至无人处,洛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双腿一软,差点带的园沁一趔趄,祁沐萧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洛黎,横抱了起来,此时洛黎已失去意识,他手上摸到湿漉漉的衣服,才发现汗水将衣物全部湿透。他心中一紧,催促小厮快点领路。小厮见状,赶紧跑了起来,祁沐萧疾步跟着。

一盏茶的功夫,祁沐萧抱着洛黎走到了东厢房,祁沐萧一脚踹开房门,把洛黎缓缓放在床榻上,从怀中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瓶递给园沁。

“让她闻。”

园沁见状,赶紧接了过来,她跪在床边,将瓶口对着洛黎的鼻子,一脸急切地盼着她好起来。

祁沐萧冷冷地看着那小厮,小厮对上祁沐萧的目光吓得一哆嗦,赶紧跪了下来。祁沐萧冷冷地说:“去端些茶水和饭菜,还有,不该说的不该看的你自己掂量着,若本王听到了什么,自然不会饶了你。”

“王爷放心,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小厮行了礼,然后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其实他早就吓了一身冷汗,刚关上房门,拔腿就跑。

脑海里还是刚刚祁沐萧压着怒火冰冷冷的一张脸,那种凌厉的目光像是要撕碎他一般,让他不寒而栗。

园沁跪在床榻前,不断用手帕擦拭着洛黎脸上渗出的汗珠,双眼含泪紧紧盯着洛黎,好像怕她一眨眼洛黎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裴英沉着一张脸,倏地跪下,抱拳请罪,“王爷,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本王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外祖父竟然敢用毒……他这么想把自己的画师安插到我身边……”祁沐萧眉头紧锁。

“那主子,要不要属下去请个大夫?洛姑娘她……”

“不碍事,是神魂草入茶,本王已经让她闻了解药,少时片刻就好。”祁沐萧眼中怒气更盛,冰着一张脸,说:“你去查一下刚刚下药的人,神魂草是稀有之物,那人的命和神魂草,本王都要。要是外祖父的人阻拦,你就说是本王要的。”

裴英点头,退出房间。

她看得出,自家的主子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之前即便姚相的要求有些过分,主子也从未驳斥过他的意思,这次……竟然当着主子面下毒,摆明了就是要告诉主子让他乖乖听话用自己举荐的画师。

裴英只是听闻过神魂草,并没有见过。据说这神魂草生长在北境极寒之处,本身并无毒性,服用过的人稍加片刻像是冰锥刺入脑袋般,其寒其痛,让人无法忍耐,但此草数量极少,只有在审问重大而且被审人意志力极强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故鲜有人知。

裴英不禁想到刚刚洛黎咬牙坚持完成画作的姿态,不仅承受住了那如同冰锥刺脑的疼痛,而且还神态自若走出众人视线,这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更厉害。

等到裴英寻到端茶侍女的下落时,东厢房里的洛黎渐渐缓过来了,汗已经落下,小脸也恢复往日的红润,园沁这颗悬起来的心稍稍放下。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洛黎苏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双眼发红的园沁,她不知怎么的,心也一酸。

“王爷,洛姑娘醒了!”园沁激动地说,随即她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站在一旁又恢复以往规规矩矩的样子。

洛黎的头松快许多,她暗瞥一眼坐在远处的祁沐萧,这人现在正拿着一本不知从哪翻出来的书卷,闲云野鹤般悠闲地翻着,让洛黎看了很不痛快。只见他薄唇微动,说:“园沁扶她起来吧,这里有些吃的,吃一些吧。”

园沁把洛黎扶起来,她身子轻飘飘的,摇摇晃晃勉强坐到餐桌前,看到一桌子的美食,突然感觉有力气了许多。

她歪头看园沁,问:“你怎么不坐?”

园沁抬头看了眼祁沐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奴婢是下人,不可以和主子一起用食。”。

“我又不是你主子,你怕什么,来来来,快坐下一起吃,你早晨不也没有吃什么吗?我可不像某人,一口饭都不给别人吃。”她说着就拉着园沁的手要她坐下,园沁不敢动,僵持着。

沐王对着左右为难的园沁点了点头,园沁才敢落座。

洛黎感觉身后有这么个人盯着,吃起来怪不自在的,她笑眯眯的对身后那个看书的某人说:“王爷,今日姚相大寿,王爷您就在这和我们两个待着?宾客将至,这可是王爷结交的好机会,为了王爷的宏图霸业,王爷也得去呀。”

祁沐萧听着洛黎阴阳怪气的挖苦,也没有责怪,看她还有心思挖苦他,便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没事了。他合上书,对着前方说:“也是,多谢提醒,本王的确是时候去结交了。呵呵。一会花园处有戏台子,你们愿意听的可以去。记住,少言多听。”

祁沐萧展开折扇,一步一生莲,轻摇折扇走出。

刚才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这祁沐萧不但没生气,竟然还顺杆爬了?

“园沁,你家王爷适才是不是就这么出去了?”

“是啊?洛姑娘,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生气了?”

“王爷这会儿不生气了,刚刚姑娘昏过去的时候,还有王爷抱着姑娘进来的时候,那神色,那语气,我还以为现在是深冬腊月呢,冻死个人……”园沁有声有色地讲道。

“噗!”洛黎刚送入嘴里的汤,一下子喷了出来。

洛黎别的没听到,就听到抱着……今日姚相府这么多人,祁沐萧这样对她,虽是无可奈何,但她觉得自己清誉算是毁了……这人一向冷静睿智,居然还会如此放肆?

洛黎一边百感交集地和园沁吃着饭,一边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这本就是一场为了祁沐萧的局,她真是莫名其妙做了炮灰。

正在此时,一个丫鬟敲门,在门外轻声说:“洛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夫人?不是那个糟老头又摆什么阵法要祸害她吧?

园沁走去开了门,一个丫鬟在外站着,“我家夫人姚殷氏请洛姑娘芙蓉院小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洛黎就知道今天没这么简单,她擦了擦嘴,站起来,“好,劳烦姑娘带路吧。”

她随着小丫鬟走到了一处满是木芙蓉树的院落里,这院落不小,一院的木芙蓉已经结出不少花蕾。走进院落,她看到别院正厅里只有一位长相朴实的中年女子端坐高堂。

洛黎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丫鬟提醒道,这位就是姚炳君的大夫人,姚殷氏。

中年女子看到洛黎进来,起身迎接,“洛姑娘,快请坐。”

“洛黎见过夫人。”洛黎端着身子,恭顺地行礼。

中年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举止大方,非常满意,她温和地说:“刚刚沐王那孩子过来说洛姑娘身体不适,特来拜托我这个舅母来照拂一二。”

“……”洛黎是真没想到祁沐萧能这么贴心,她以为还有什么晦气事等着她。

第13章 姚相府4

“本夫人还没见过沐王对什么女子上心呢,他舅舅对他的亲事急得很呢,这瞧着,我们都白操心了。”姚殷氏举止间显露着大家闺秀的雍容高贵,话语里透着一丝亲切和平凡,让洛黎很喜欢。“来,随我到侧房去梳洗打扮去。”说着,姚殷氏拉住洛黎的手,就往里带。

姚殷氏捏着洛黎柔软的小手,赞叹道:“洛姑娘的手真细嫩,不但生的绝色倾城,而且画技还高,刚刚大厅里一柱香的功夫就能画出如此佳作,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洛黎赶忙说道:“夫人说笑了,蒲柳之姿而已。”

姚殷氏对她笑笑不做声,拉着她走到侧房,吩咐了几句就出去了。里面热水已经备好,下人伺候她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白锦紫绣交领的罗裙,衣服竟然刚刚好。

姚殷氏坐在厅里扶额摇扇,正思索着着怎么从洛黎嘴里套一些话,就看到刚刚沐浴完毕的洛黎向她走来,不仅赞叹道:“洛姑娘生的水灵,这是我已经出阁女儿的旧衣物,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姚夫人多虑了,这衣物穿的正合身,洛黎在这谢过姚夫人。”洛黎赶紧福礼。

婢女领着洛黎走进另外一个屋子里,她坐到梳妆台前,园沁接过梳子,帮她细心地梳着。姚殷氏也跟着过来,她是越看这个姑娘越喜欢,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可惜,能出来做画师的女子,不是家境中落,就是身份比较低贱,不过这个姑娘愿意给沐王做个妾室也是不错的。

姚殷氏的小算盘一打,张口问,“洛姑娘芳龄几许?家是哪里的?”

洛黎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在青鸾峰的时候,上来说亲的也不是没有,这些套路,洛黎熟悉的很。她微微一笑,略带歉意地回:“洛黎多谢姚夫人美意,孤女是凰州蓟城人,今年已到碧玉之年,不敢高攀王爷,只求风雨中能独善其身罢了。”

“蓟城……”姚夫人刚刚还兴奋的样子一下子落寞了许多。

一个消失了的城镇,一个禁忌的话题。

姚殷氏叹了口气,还是不死心,她继续说:“咱们家沐王生的俊俏,又是皇族的身份,深受圣上喜爱,样样都好,唯独到现在连一个妾室通房都没有,洛姑娘若有心,本夫人可以去说说,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做一个妾室可愿意?”

“多谢夫人美意,还是不必劳烦,小女知道自己的身份,别无他心。”洛黎垂眸。

她就没想过和皇家沾上关系,江湖逍遥自在,何必贪恋荣华富贵?再说按照他们凰州的习俗,一夫一妻乃天经地义,她还不至于要落到给什么狗屁王爷做小的低步。

别的不说,就说当年她师叔给她说亲的那些对象,不是书香门第,就是江湖上的名门望族,她这都瞧不上一个,何苦委屈自己?

姚殷氏面慈心善,听到洛黎的身世,心里有些酸,如今这落寞的表情,更是让她有些揪心,虽然这姑娘回绝的很快,但她却暗自记下了这档子事,毕竟这么本分还貌美的女子不可多得,等他日再好好劝说一番。

她这个外甥虽然相见不过几次,但姚殷氏对他的印象还很是好的,年纪轻轻,不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长相祸国殃民的公子哥,而且性格不骄不傲,待人亲切,据说还有天命太子之称,虽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到底皇帝还是给他召了回来。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外甥身体好像不太好,每次见面都是面色苍白,听她夫君说,这是随了已经仙逝的兰贵妃的身体,他母妃的身子就一直很虚弱,所以早早病逝。

姚殷氏叹了口气,暗自摇头。

自古绝世美女的结局都不太好。

此时姚相休息的一间屋子里,姚应春正气的摔碎手中的茶杯,“萧儿竟为一个外人在老夫寿宴这日见血!”

旁边一个精瘦的男子缓缓说:“只是一个画师罢了,不影响你的计划,何必为了此事让他不悦。”

“也是……一个画师,朝堂之上也无作用,只是……老夫怕萧儿是有别的意图。”

“你放心,此事我会调查。”

姚应春冷笑,“最好确保万无一失,不然我们的约定又不知何日能达成了。”

精瘦男子丝毫无感,默默走了出去。

姚殷氏带着穿戴好的洛黎去了正厅设宴处,园沁则是随着其他下人一同去了院外等候。洛黎到了正厅的时候,偌大的正厅已经装饰的红火,正厅前的空地上,也搭建好了青纱帐,备好了圆桌酒水,宾客也已落座过半。

姚相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袍,正和宾客们寒暄。

姚殷氏和姚炳君说了几句,就带了洛黎去了女眷们待的侧厅,一众宾客家眷见到姚殷氏的时候都起身行礼。姚殷氏招呼了几句,走到正座上。洛黎则是小心翼翼地跟着姚殷氏,像一个丫鬟一般站在一侧,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姚殷氏在与其他来客的家眷寒暄。

这时,洛黎余光扫到一个人影,是祁沐萧。

祁沐萧从人群中穿过来,看着穿戴整齐的洛黎,嘴角轻扬,对着姚殷氏一拜,温文尔雅地说:“舅母,沐萧要把洛姑娘借走。”

姚殷氏打趣地说:“你这孩子,本就是你的人,和我谈什么借,快带走吧,洛姑娘和我这一妇人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只能干站在这里。”

“夫人言重了……”洛黎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舅母。”祁沐萧又是一拜。

洛黎跟着祁沐萧去了刚刚的正厅,这时一个穿着嫩绿色袍子的青年叫住了祁沐萧,一张能沾染桃花的俊脸,笑嘻嘻的就凑了过来。

青年瞧了一眼洛黎,绝色的女子他见过不少,但能在祁沐萧旁边站着的,就不仅仅只是绝色这么简单了。他笑呵呵地说:“我说小弟来的时候怎么寻不到六哥,原来是与佳人私会去了。六哥,这小娘子是?”

“小十一,再要嘴贱,等会裴英来了,我让裴英和你私会一会儿。”祁沐萧凉凉道。

“别别别,六哥你饶了我吧,小弟可无福消受裴英,既然这姑娘不是你的相好,那不妨陪我聊聊?”他说着就要绕过祁沐萧,走到洛黎旁边。

祁沐萧左臂一挡,十一皇子停住。

“稔潼,休得胡闹,这是我请来的画师。”

祁稔潼一看六哥直呼自己名讳,便知道玩笑开得有点大,他打了个哈欠,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前几日母妃家的宗亲从徽州菀城来了,那几个堂哥非让我带着他们去见识下这王都的醉花楼,我这个累的呀……”说着,他动了动脖子,舒展了一下。

他仍不死心,问洛黎:“这位画师,敢问芳名?”

“洛黎见过十一皇子。”洛黎恭顺地拱手。

“洛姑娘生的如此貌美,还有身怀丹青之技,棯潼今日与才女相识实属三生有幸啊。”说着,祁稔潼竟也一拜。

洛黎还未回答之时,厅外报道:“睿王到!”

厅里的人纷纷起身,一些官员交头接耳似是对要进来的这位睿王殿下十分期待。

一位气宇轩昂男子的从厅门外走了进来,此人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风度翩翩,一身青色戎装,手里握着一把折扇。

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琉璃阁里的睿公子。

而那手里的折扇,洛黎也认得,正是她送给他的那把梨木折扇。

洛黎怔住了,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将军?”

她的声音很小,但是一步之遥的祁沐萧还是可以听到的,祁沐萧一直等着这一刻,他盯着洛黎。

已经起身的姚相先开了口,“多谢睿王亲临,老夫寿宴顿时蓬荜生辉。快请落座吧。”

“姚相客气了,景灏也是代父皇向姚相祝寿。”睿王招呼了一声,身旁的随从奉上一方锦盒,睿王从中取出一把短弯刀,“此乃景灏去年缴获的北蛮大皇子阿努尔赤的金弯刀,今日送与姚相做寿。景灏恭祝姚相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众人的眼光纷纷落在那柄短弯刀上,刀鞘上嵌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华丽宝石,在日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辉。

端着弯刀的下人轻轻拔出弯刀,一道金光一闪而出,刀身通体金黄,上面隐约可见通体的花纹。

众人赞叹不已。

姚相也非常满意,连连称赞,一番客套后,姚相命人为睿王加了主坐,毕竟这一屋子里,他一个嫡皇子,既有皇家正统血脉,又是一品镇北大将军,自然有资格和姚相同起同坐的。

第14章 姚相府5

洛黎悄悄注视着主座上的睿王,相比记忆中的大哥哥,他现在肤色黑了些,眉宇间多了岁月的沉淀,但谈笑间,她仿佛又看到当年的那个大哥哥。

他笑起来的嘴角,总是右边高一点点,这个习惯,一如往昔。

她没想到,当年的将军大哥哥,竟然是高高在上的祁国的三皇子。

祁景灏,没想到他是这个祁……

她在燕阳住的这段时间,也听过一些关于睿王的坊间传闻。睿王是祁皇嫡出的独苗,本应至高无上,却因帝后不和,备受冷落。十五六岁就受命率军队去北境镇压北蛮,二十岁才召回来封王建府,他自己倒是争气,在北境这几年战功累累,手握三十万兵权又受一方军民爱戴,也不知本打算赶去北境让他自生自灭的祁皇心里是什么滋味。

洛黎一直搞不明白这祁国的皇帝怎么想的,嫡出的儿子往外赶。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祁沐萧紧紧地抓着她,力道很重,抓的她生疼。

抬头,四目相对,这王爷抽什么风了?竟是一脸怒意?!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王爷再不松手我可要喊了。”洛黎小声说道。

沐王瞪了她一眼,声音寒气彻骨,“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管好自己的眼睛。该落座了,家宴要开始了。”然后松开了手,径直走到次座坐下,旁边的十一皇子已经都开始喝上了。

祁棯潼本想敬杯酒给他六哥,刚转过去,却发现祁沐萧冰着一张脸,眉头紧皱。祁稔潼眼色极佳,又转回去自己举着酒杯一饮而尽。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瞧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洛黎,果然这丫头也沉着一张脸。

祁棯潼乐了,亏了今天来参加寿宴了,不然得错过多少好戏。

这时姚相起身,端着一樽酒,在座众人见状也纷纷起身端起酒杯。

“老夫今日五十有八,为官也有三十余载,自认为官以来为国鞠躬。老夫多谢在座的同僚今日赏脸参加老夫的寿宴!承蒙吾皇恩宠,愿今后我等继续为吾皇效力,愿祁国国泰民安。各位,干!”

“姚老,福如东海,日月昌明。”众人齐声,纷纷饮尽杯中酒。

姚相乐呵呵地招呼着,寿宴的气氛十分热闹。

在这欢声笑语一片喜庆中,洛黎觉得自己如同供他人观赏的玩物般站在祁沐萧身后,来往宾客无不偷瞧她两眼,有些色胆包天的官员竟毫不避讳的与身边的人盯着她私语。这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洛黎迎也不是,躲也不成,心中憋着一口闷气,死死地盯着祁沐萧。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人前优雅如含了三月和煦春风与众人谈笑风生,一扭了脸人后却如深冬腊月冷清淡然,心想大概生在皇族首先要学会如何藏好自己的情绪吧,都不能真正做自己,真惨。

“小十一,该六哥去敬酒了。”祁沐萧说着便起身,端起酒樽。他回头看了一眼洛黎,目光相遇,强势,不容抗拒,命令她,“你随我一起。”

洛黎堵心,可表面上却安安分分地跟着他走到主座前。

祁沐萧先是对着姚相一拜,尊敬地说:“孙儿祝外祖父身体安康,松鹤长春。”说着饮尽酒樽中的佳酿,旁边的下人立即走上前又满了一杯。

姚相满意点点头,“好、好。”

然后祁沐萧转向睿王,举起酒樽,也恭敬地说:“沐萧见过王兄。”

“六弟的气色好了很多,不错,还是要加紧锻炼。”睿王端起酒樽,两人一同饮下。

“王兄今日出手阔绰,六弟真是饱了眼福,如若王兄还有此等宝物,一定要让六弟也分一杯羹。”祁沐萧浅浅笑着,“哦,对了,这位是我沐王府上聘的画师,这位姑娘叫洛黎,声誉极高,王兄可认识?”

睿王这才注意到祁沐萧身后的女子,刚刚一直以为是服侍的丫鬟,并未留神,现在听沐王提起,突然觉得有些眼熟。洛黎?难道是……

祁沐萧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睿王。

睿王笑了笑,略带歉意地说:“本王不识,六弟你知道三哥不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如若是个用剑高手,本王兴许认识,呵呵。”

洛黎也不看二人,只低头,无意识咬了咬下唇。

他们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午宴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洛黎向一个小丫鬟一样,在祁沐萧身后足足站了一个时辰。

午宴散后,祁沐萧先和姚炳君送走了那些宾客,然后也去向姚相请辞。

临走时,祁沐萧特地叫洛黎跟她坐了同一马车。

马车上,两人都没说话,祁沐萧不知从哪抽出一本书,随意翻看着。

洛黎压根儿瞧都不想瞧他,侧着身子盯着车门发呆。

“你不打算跟本王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睿王的吗?”祁沐萧薄凉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洛黎默默地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

“本王不喜欢圈子太复杂的人。”祁沐萧的声音明显加重。

洛黎转头看着他,把满腔愤怒隐到眸子深处,愤愤道:“我和睿王不过萍水相逢,昨日在琉璃阁睿王替我解了围而已。今日王爷你也看到了,睿王根本就不认识小女!小女倒要问问王爷,今日这几场戏,好不好看?”

“好看,本王很满意。”祁沐萧看着眼前这个气的发抖的女子,戏谑地回道。

呸!人渣!

洛黎想到自己今天无缘无故受的委屈,心火更旺,怒极反笑,冷冷勾起唇角:“小女本就是因把柄才受王爷控制,况且只要王爷对我不满意随便动动手指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何谈忠于不忠?王爷好算计,设套暗中救我,困我,逼我,今日,王爷试我画技,推我出去与姚相周旋,最后与睿王话里话外,何尝不是验我?”

“本王要知道身边的人干不干净,有什么不对?”祁沐萧剑眉一挑,有些不满。

“狡诈卑鄙的小人,找什么借口。”洛黎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

“你今日做得很好,本王很满意。”祁沐萧并没有责备她的顶撞,语气一转反而盈了浅浅笑意。

他这种态度,让洛黎更加生气。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被人耍着玩。

一路沉默,不一会儿,回到了沐王府。马车一停,洛黎起身下车,头也不回的气冲冲的进了王府。

裴英见状,“王爷,这……”

“一会她要发火,就随她去,不必拦着。”祁沐萧嘱咐了一句跟着进了王府。

第15章 绝食

洛黎回了兰苑,头也不回的直奔书房,关起房门,她把能看见的能摸到的砸地上带点响声的叮呤咣啷都摔了个稀碎。园沁和其他几个丫鬟站在门外劝说着,却听见里面砸的更猛烈。李管家的儿子李善从外匆匆赶来,嘱咐了她们一句——让洛姑娘随意摔,不许阻拦。

这样的吩咐,园沁还是头一次听见。

洛黎把书房里能砸的都砸了,气冲冲的回到寝室,先是把这身纱衣脱下,扔在脚下一顿踩,又觉得不够解气,把桌案上的杯子花瓶全部扔了出去,便一头扎进被窝。

洛黎闹腾了半天总算安静下来,园沁和其他婢女估摸着她也该消气了,但谁也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在门外又守到半夜,谁知第二天洛黎又开始闹断食。。

第一日,是最严重的,洛黎躺在床上整整一天,动也不动,水都没喝一口。

第二日,洛黎恢复了正常洗漱,也开始喝水了,楼晓芸一大清早带着食盒来看她,她倒是好心情的聊了几句,只是那饭菜,看都不看一眼。

第三日,楼晓芸依然带着饭菜来看她,吃了个闭门羹。

第四日,楼晓芸坚持不懈的带着饭菜来看她,在门外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五日,晌午未到,学聪明了的楼晓芸带着园沁在王府门口等着下朝回来的祁沐萧。

沐王穿着朱红色的官服,轿子刚刚停稳,他一掀帘子,便瞧见疾步走来的楼晓芸。

“沐萧哥哥,晓芸请罚。”说着就要一跪,祁沐萧赶紧伸手扶住。

“晓芸,怎么了?进府再说吧。”

楼晓芸随着祁沐萧入府,一边走一边焦急地把洛黎这几日的情况说了一下。

他祁沐萧怎么会不知道那丫头的情况,暗卫每日都会向他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她决意自己作践自己,本王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沐萧哥哥,晓芸听说了那日在相府的事情,明明是沐萧哥哥太过分了!”楼晓芸有些心急。

“放肆!”祁沐萧因为今日向巡查院主事宋远清上报彻查九州少女失踪案受阻,本有些心烦意乱,听到这句话突然板着脸呵斥了一声。

楼晓芸眼睛一红,跑走了。

祁沐萧扶额,现在好了,又多得罪一个。

女人真的很麻烦,都怪他师叔,硬要把楼晓芸塞给他,哎!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洛黎的事情,需要他解决。

这事放到别人身上,他听都不想听,可是这个人,他没办法,不能不听,也不能不管。

姚府这事,他问心无愧,但是看洛黎不吃不喝闹腾了几天,心里估摸着大概是有哪里惹到她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号称燕阳第一纨绔,阅女无数的……

“裴英,赶紧去请小十一来府上一趟。”祁沐萧认为这事儿找祁稔潼绝对是稳妥中的稳妥。

“是,主子。”

我们号称燕阳第一纨绔,阅女无数的十一皇子做梦也没想到当他在琉璃阁雅间对着他堂兄们侃侃而谈的时候,有人会从窗户直接跃进来,吓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等到祁稔潼看清来的人是裴英,刚刚提上来的一口气又噎住了一半,裴英也不客气,直接抓着祁稔潼的手就往外走。

“哎!哎!哎!你这个疯婆娘,要做什么?”祁稔潼有旁人在场壮胆,不知死活地大喊大叫起来。

“我家主子有请。”裴英一个眼刀飘来,祁棯潼瞬间认怂。

祁棯潼一边被裴英拽着走一边扭头对着身后一脸懵逼的堂兄们喊了一声,“我六哥找我有事,你们先听书吧!”

祁稔潼看到门口就停了一匹马,停住了,“怎么就一匹马?想我堂堂皇子,被你拉着走就算了,现在还要和你共乘一马,被别人看到我还要不要脸的?”

裴英默默看了祁稔潼一眼。

“脸、脸算什么?”祁稔潼咧嘴一笑,乖乖爬上马。

然而最让他窝火的就是当他风风火火赶到林枫轩的时候,却看到书房里祁沐萧正在悠闲地与自己对弈,身侧茗香环绕。

“六哥!”稔潼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端起祁沐萧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来了,坐。”祁沐萧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思考怎么落子。

“六哥不是着急找我吗?怎么还在下棋?出什么事情了?”祁棯潼哭丧着脸问。

祁沐萧专心致志地落了子,才抬头一脸真挚地问道:“小十一,你惹过女人吗?”

刹那间祁稔潼仿佛被天雷击中。

什么?这句话是我六哥嘴里说出来的吗?

“六哥,莫不是你惹了什么情债?”祁稔潼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

祁沐萧执起一枚黑子不重不轻甩到祁稔潼脸上,“正经点,六哥知道你年纪轻轻就……阅历丰富,眼下你王兄遇到了一些麻烦,不知如何解决……”

祁沐萧避重就轻,把洛黎绝食的事情告诉了他,当然,也包括他气哭了楼晓芸。

祁稔潼一听楼晓芸被气哭了,拔腿就往外跑,方向是楼晓芸的院落。

祁沐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了一句,“给我把他抓回来。”

顷刻,祁稔潼就沮丧着脸被裴英拎回了书房。

“我说六哥,像楼妹妹这样的国色天香,温柔如水的女子你都能气哭,你真的是!!!”祁稔潼看着祁沐萧正冷冷的盯着他,立马禁了声,“暴殄天物”这四个字,只能烂在心里了。

“你若没办法给六哥意见,那你就回府去吧,晓芸……我看你怕是没机会再见她了……”祁沐萧又拿起一粒黑棋,缓缓的落了子。

“哎,别啊,六哥,法子有的!”

“还不快说。”

祁稔潼瞬间摆起了架子,他从袖口里拿出折扇,展开慢慢扇着,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说不说?”

“六哥,你这道观入了十几载,也着实太清心寡欲了些。这要想让女人不生气,那就得哄。不过这哄,还要看值不值得,比如我家那两个妾室,这两天就因为我带着那几个堂哥去了花楼,天天坐在院子里抹泪,像这种事情我就不哄,就让她们好好坐坐冷板凳,知道谁是爷……”

“六哥对你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没兴趣,小十一,就适才六哥说的那情况……”

“真是不知道六哥你是怎么想的,看样子六哥是真心实意地招揽那姑娘,但是你居然这么晾了人家四五天,再多等两天,估计就不用找小十一我了,六哥你直接就得给她收尸了。哈哈!哈哈!”祁稔潼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有这么个机会,好好挖苦一下自己这个平日里太过正经的六哥,心里特别痛快,忍不住开怀大笑。

“……”

“裴英,你去让厨房准备些软食,准备好了告诉我。”

“是,主子。”门外的裴英匆匆离去。

“小弟看那洛黎确实不错,相貌也好,画技也高。那日姚相府中据说在众人面前画了一副佳作博了满堂喝彩,很给六哥面子,六哥还担心什么?”

“她对睿王似乎很感兴……很可疑。”祁沐萧若有所思,还是将事情拖出。

“六哥你既然怀疑她和睿王有关系,为何不换一个人?六哥不想用姚相的人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何执意要用这个洛黎?”

“本王寻的就是一个女画师,洛黎,无人能及,而且本王调查过了,她背景干净,没有亲人,是个绝佳的培养对象。”

“孤儿?没想到这姑娘身世这么惨……不过我认为三哥并不认识她,许是旧识,三哥也不记得了?”

祁沐萧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祁稔潼的肩膀,“行了,你回去吧,六哥有安排了。”

“哎?六哥,皇弟愿为六哥分忧,晓芸妹妹那里就让皇弟去哄,定圆满完成任务!”

“再不走,本王就让裴英扔你回去!晓芸可是未出阁的女子,你最好别打晓芸主意。”

祁沐萧见他死皮赖脸不肯走,他低声一唤,“裴英。”

“六哥,回见!哦对了,哄女人要放下身段!记得!放下身段!!”祁棯潼声音越来越远,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真不知道裴英用过什么法子,能让他如此畏惧。

第16章 哄女人

日头正好,衣冠楚楚风流倜傥的沐王殿下拎着个食盒在洛黎门前转来转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李管家站在兰苑外,时不时的往里张望两眼,心想自己今天莫不是花了眼撞了邪?不止是他,刚刚在厨房外,沐王出现的那一刻,府里的下人都惊呆了,堂堂王爷竟亲自来厨房这种地方,并且还是来端饭菜!

祁沐萧为了表示诚意,决定委身亲力亲为。

他脑海中还回荡着祁棯潼刚刚那句“要放下身段”。

祁沐萧把食盒放到桌子上,瞧了一眼内屋垂下的纱帐,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人。

他咳了一声。

一片寂静。

“本王听说你几日没有进食,你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本王找大夫给你看看?”

“……”

洛黎没理他,她此刻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呢,五天了,她除了喝水,吃了一些裴英夜里送来的点心之外,再也没吃过其他的了。现在她为了保持体力,除了清晨让园沁伺候洗漱之外,其他时候一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说到裴英给她送吃的这件事,真是让她匪夷所思。

绝食第二天深夜,洛黎浅眠,察觉到外面有人,她迅速紧贴墙壁坐了起来。来人正是裴英,推开窗户跃至房内,扔给她一小包点心。

“外面买的,少吃点,不然让王爷看出来了,你这伎俩就没用了。”

说完立刻跃出,还不忘关上窗户,动作之快就像根本没人来过一样。

直觉告诉洛黎,这事裴英是背着祁沐萧做的,虽然她不解为何裴英会助她,但她也没打算拒绝,毕竟一天什么也没吃,她是真的饿了。

之后一连几日,裴英都会在午时左右带给她些吃的。

其实园沁晚上也偷偷来送过饭菜,她没接着。她怕是祁沐萧安排的,毕竟自己下定决心绝食,就是为了和祁沐萧谈条件,如若自己憋不住再中了这病态男的圈套,那就太亏了。即便不是祁沐萧安排的,这些饭菜也是从厨房出来的,厨房若是日日都少吃食,难免这事传入李管家耳中,祁沐萧也得知晓。

洛黎听了祁沐萧刚刚的一句话,本来这几日已经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冒起来。

“你是不是饿晕了?再不说话,本王可进来了。”

“王爷要是还想着气洛黎那便请回吧。”洛黎咬牙切齿回他。

看来这丫头还没饿死,说话挺有底气。

“本王是有不妥,已经给你亲自端来些吃食,快起来吃点吧。”

“哦?亲自端来?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沐王殿下也会亲自为小女做些什么呢。那小女倒要好好问一问王爷,王爷曾答应护小女周全,可那日小女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中了毒。王爷要洛黎为王爷做事,可王爷却处处算计试探小女。这些事情还望王爷给小女……”

洛黎话还没说完,祁沐萧却一把撩开纱帘,目光落到了正翘着二郎腿的洛黎身上。

几日不见,消瘦了不少。

“你……你怎么进来了!”洛黎就穿着一袭薄凉的中衣,看到祁沐萧的一瞬间下意识护住了前胸。

祁沐萧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拽下衣架上的外衣扔给洛黎,自己转了过去。

“你自己穿,还是本王给你穿?”

“……”

身后传来了布料摩擦的声音,祁沐萧眼里慢慢爬过一丝笑意。

“好色之徒……”洛黎喃喃道。

“好了吗?”

“没,没有,你不许回头!”说着,洛黎加快了速度。“好了。”

“唉!唉!你干嘛?”

仿佛就等着她这句话一样,听到她说好了的一瞬间祁沐萧一把拽起了她的袖子就往外扯,这一扯,洛黎的衣服差点掉下来,只得随着他往外走。

“王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洛黎没好气地说。

“本王可没有碰到过你。”说着,他坐下来,正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却发现茶水是凉的。

“这茶水凉了,都不知道换?怎么伺候人的。”祁沐萧呵斥道。

门外候着的丫鬟听到这句话吓得赶紧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爷,洛黎就是喜欢喝这冷的茶水,王爷若不喜欢,可以回林枫轩去喝热茶。”

“你坐下。”

“……”

“你不坐下,是想让本王喂你?”祁沐萧突然托腮抬头,一脸风情万种地看着她。

洛黎一抖,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觉得祁沐萧这个人真的能做出这事。

园沁端着泡好茶的茶壶走了进来,恰巧听到了这么一句,茶水差点洒出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吃。怎敢劳烦王爷大驾?”洛黎赶紧坐下拿起筷子,胡乱夹起一些菜就往嘴里塞。

园沁看到洛黎终于开始吃饭了,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搁下茶壶后,知趣地出去了。

祁沐萧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品了起来。洛黎坐在一旁,喝着白粥,时不时瞟他两眼,她觉得怪怪的,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埋头猛吃,片刻后,洛黎就把粥喝完了。

祁沐萧仍然品着他那杯茶,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茶杯上的兰草,这兰草画的苍劲有力,颜色鲜艳,一看就是上等的瓷器。

他祁沐萧的东西,一直用的都是最好的。

用东西如此,用人更要如此。

昨日裴英把能查到的这丫头的事禀告给他,那日洛黎所言,没有半句虚言,只是关于她师父这块,祁沐萧不知道她隐藏了多少,但从这几日接触,她的修行,她口中提过的丹药,北境,这些信息早就穿成一条线,把答案指出来了。

“咳。”洛黎突然咳了一声。

祁沐萧回神,见她风卷残云的样子,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让外人看了,还以为我沐王府养不起一个门客。”

“……”

这个祁沐萧说话真的是可以气死人,他是不是在东海之滨学的都是这些混账的本事?

洛黎拿袖子随手抹了抹嘴巴,道:“我吃饱了。”

祁沐萧素来重礼,洛黎这个动作,扎了一下祁沐萧的那根神经。他忍了忍没说出口,不想把这个稍微缓和的局面破坏掉。他手指有意无意的划着杯口,继续说他的正事:“好,本王先来说说吧。那日让你给姚相作画,为的不是试探你的画技。姚相想要安排人在本王身边,相信你也看出来了。”

洛黎抿紧了双唇,默默地听着,不做声。

他继续说:“本王那日是故意让你当众作画,只是为了堵住外祖父的嘴。可是……”他停顿了一下,“本王没想到,外祖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下神魂草。事已至此,他是本王的外祖父,本王代他向你道歉。”

洛黎有些意外地看着祁沐萧,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能放下架子,心平气和的和她谈。

祁沐萧认真的看着洛黎,继续说道:“至于睿王的事情,本王能看出来你与他是旧识,本王想知道。”

“!?”洛黎一惊,其实即便祁沐萧不问,她也打算如实告诉他。

“睿王曾有恩于洛家,当年情急,没能跟睿王致谢。但如今他不识得我了,也没有下文了。”洛黎简单说了一下,并不打算全盘托出。

祁沐萧犹豫了一下,道:“你要知道身为皇子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如若日后有一天……”

“王爷大可放心,如若日后王爷和睿王站在对立的位置上,洛黎不会站在你们任何人一边。”

祁沐萧默了默,思索了一下洛黎说的。她和睿王的事情裴英也查不到,如今洛黎坦然说出来,他虽不全信,却也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其实他不需要洛黎能像裴英裴桓一样忠心耿耿,只需要不为任何人所用的人,去帮他调查当年的秘辛。

关系太复杂,反而会影响事情结果的判断。

到目前为止,洛黎表现出的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以及灵活应变的能力,都让他很满意,唯一不足就是这人不好控制,可她的确是最佳的人选。

祁沐萧犹自思索完,缓缓地说:“本王不想受制于外祖父……以后本王不会让你和任何人对立,这点你大可放心,你本本分分做你自己就好。本王要你做的事情,和皇室的人也许有关联,但不会让你与他们任何人针锋相对。”

洛黎没想到祁沐萧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过祁沐萧的话,洛黎也就是听听罢了,不与任何人对立?那祁沐萧如此介怀她与睿王是旧识之事干嘛。在未立储君之前,所有的皇子如此大费周章的扩张人脉,为的还能是什么事?

洛黎心中了如明镜,“小女知道自己犯下了欺君之罪,而这罪名是王爷帮忙遮掩了,既然王爷所求并不过分,小女定会尽力而为,只是小女现在有两个要求。”

“你说。”

“第一,王爷不可再拿小阿奴的事情要挟我,而且小女要定期去探望他。”

祁沐萧点了点头,“那第二个条件呢?”

“王爷不喜欢受制于人,小女也是,小女怎么说也算是王爷门客不是吗?洛黎要的不是别的,是一个门客该有的尊重。”

“本王何时不尊重你了?”祁沐萧反问道。

“姚相过寿那日,王爷为何不让我用早膳?”洛黎一想到那天就觉得委屈,不由得撅起了嘴。

“那日走的急,若等你吃完早饭就晚了。再说了,本王不是后来给你要了饭菜了么?”这件事祁沐萧有点冤枉,他的确是半分假话都没说。

洛黎晕倒,就因为这个?这么简单的原因?

自己真是因为一点可有可无的理由白生一肚子的气了。

“哈哈。”

“嗯?”祁沐萧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喜怒不定,觉得女人的心真是深不可测。

“没什么,没什么。”洛黎轻轻摆了摆手。

祁沐萧不以为然,他心情很好,不但解决了这次的绝食危机,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对不擅长的地方有所长进。

看来与女人周旋的确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你进她也进,与其针锋相对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

祁沐萧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赞赏——小十一这小子,对付女人果然有一套。

“咳……还有一件事……”祁沐萧一脸尴尬道:“晓芸也生我的气了,因为你绝食的事情她来求我……结果被我训了……你看……”

“啊?王爷的义妹,王爷自己去哄吧。”洛黎把头一撇,不再看他。

祁沐萧也不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看着洛黎的一双眼睛含了笑,“哦是吗?本王还说要是你帮本王哄好了,今晚带你们二人去梦霄楼。”

“梦霄楼??”洛黎听到这三个字立马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祁沐萧。

“嗯。”祁沐萧满脸笑意。

“王爷可要说话算数,我这就去找晓芸,王爷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完洛黎就一溜烟跑走了。

“果然还是要对症下药……”祁沐萧看着洛黎远去的背影,笑意更浓了几分。

第17章 梦霄楼1

洛黎找到楼晓芸的时候,她正红着一双眼睛,软绵绵地趴在梅苑凉亭中的贵妃榻上,周围围着的几个婢女都一脸愁容,不知道怎么才能劝动自家小主。

好一副美人忧伤垂泪的画面。

洛黎清咳一声,楼晓芸抬头看到洛黎的瞬间眼神就亮了。她走上前去安慰了几句,并说哎呀你看我和祁沐萧误会也解开了他那日凶你是他的不对,就该吊起来一顿乱打让你泄愤云云,楼晓芸听到这话不禁嘤嘤地笑出了声。

洛黎又表示只要她消气今晚就可以去梦霄楼玩,楼晓芸立马坐了起来,吩咐身边的侍女给她准备沐浴,又让洛黎赶紧告诉祁沐萧她不怪他了。

洛黎长舒一口气,姚相府的事情算是翻篇了。

等到下午日头落了一点,天气不再那么闷热时,洛黎拎着自己的小工具箱给自己和楼晓芸易容变装,一人一身浅紫色的锦袍,上面绣着玉兰花纹,梳了同样的发髻,戴的同样的玉冠,配了同样的折扇。

祁沐萧一袭白衣负手而立,伫立在马车前等她们,两人出现时,他平淡如水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波澜。

“洛姑娘,你这易容术真是炉火纯青。”连平时不曾多言的裴英都赞叹道。

洛黎被这么一夸立刻得意洋洋起来,把脸凑到祁沐萧跟前眨了眨眼,得意的邀功,“王爷觉得呢?”

“………”祁沐萧一脸淡漠地用折扇顶开洛黎的额头,耳根子却有点红,“不仔细看,本王会认为是双生子,不过你下次应该画丑一些,这样的样貌,太过引人注目。”

“哦?王爷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容貌吧,哈哈哈……”洛黎笑着,自顾自上了马车。

她今天高兴,只顾着给两个人易容成了面如玉冠,风流倜傥的双生公子哥,却忘了顶着这样一张面皮确实有点招摇。

不过旁边站着这么一个容貌逆天的妖孽,还好意思说她俩?

三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祁沐萧坐在中间闭目养神,默默地听着两人交谈。

不一会,便到了燕阳闹市中最大的酒楼——梦霄楼,这家酒楼气派十足,足足有四层,楼阁上灯笼高挂,彩带鲜花各种装饰很是艳丽。

酒楼门前人并不多,门口招呼客人的小厮各个都是俊美少年,把门的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看起来倒是奇异的和谐。

洛黎当然是知道这家梦霄楼,她随师父刚来燕阳不久,就听说这梦霄阁有“人间别有神仙境,朱弦丝桐入梦霄。”的美誉。只可惜,她和小阿奴进不去,因为梦霄楼并不是寻常百姓随意出入的地方,想进入梦霄阁,必须持有梦霄楼配发的专有玉牌,而这玉牌只有名门贵族才有可能拿到,并且刻有持牌人的名字,即便富甲一方的商人也万金难求,更不要说拿其他人的玉牌混进去了。

若不是当时祁沐萧说要带她来这里,她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了祁沐萧。

三人从马车下来后,周围的行人不自觉就被他们吸引了目光,毕竟这等风华绝代的公子,还是三个站在一起,的确太稀罕了。众人一瞧,这三人还要去那梦霄阁,想来身份不凡。

门口的俊美少年认出了祁沐萧,眼神却不经意地落到洛黎身上,不易察觉的微笑瞬间消失,他迎上前去,对着几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恭候大人大驾多时,今日大人终于肯赏脸来,令梦霄楼蓬荜生辉,雅间已备好,不过大人,这玉牌还是要照例查看的。”

裴英掏出玉牌给他,他端详片刻,便领着几人上了楼。

楼晓芸和洛黎是头一次来,两人一进到酒楼里,就被这气派震住了,原来酒楼内部是天井的样式,中间通透处是一方荷池。这个季节,荷花开得正好,一眼望去一片粉红。池边还修着金玉石廊,上面系着浅色粉纱。

荷池中间则是一处平台,一位白纱掩面的女子,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身姿妙曼,一双眼含了媚,仿佛多看一眼就要被勾走了魂一般。

周围的丫鬟和小厮也都是各个生的貌美俊俏,皆是秀从俊仆。

再抬头往上看,每一层的栏杆都是镂雕的青色玉石嵌金漆楠木,主梁是红漆楠木,远处看上去横着大金竖着大红,绕着艳丽的玫色丝缎,十分俗艳,每一层的走廊被霓虹一样的彩纱遮掩住,看上去颜色纷繁缭乱,没有整体格调,让洛黎有些失望,这名声远扬的梦霄楼装饰的如此俗套,像是一夜暴富的粗鄙之人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摆出来。

四人随着美少年往楼上走,洛黎注意到了这每一层的顶都是各式各样的浮雕木壁画,上面分别刻画了春夏秋冬四季的花卉,每一块雕工都是巧夺天工,只是放在这样装潢的酒楼里,真是可惜了。

几人步至顶楼的一处天字号雅间,门口两个婢女推开房门,洛黎表面淡定,但心里又一惊,这雅间可比洛黎和楼晓芸上次去琉璃阁的那处大上三四倍,相比之下,琉璃阁的那个雅间真是寒酸至极。

环视四周,装饰奢华的房内一应俱全,左侧有个小书房,右侧是用餐的地方,临近的还有个供人表演的台子,再往里,可以看到被纱帘遮挡了一半的浴桶,最深处是一个偌大的紫檀木床。

这地方……原来是这样的人间仙境……

洛黎小脸唰的红了,想起刚刚上楼时与她擦肩而过的一个美男子那邪魅的笑容,原来是这个意思。

梦霄楼……燕阳第一大酒楼……其实是第一大花楼吧。

她看着祁沐萧,想到刚才门口美少年与所说的,他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那他知不知道这地方其实就是个供达官显贵喝花酒的妙地。若他起初不知道,现在看了这雅间里的摆设,估摸也是知晓了。堂堂沐王带着两个女子来喝花酒,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这祁沐萧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祁沐萧已经落了座,丝毫没有察觉洛黎异样的眼神。

有一美少年垂眸,站到祁沐萧旁边,拿出了一本烫金的册子,放到桌子上,低声问道:“小的叫言非,按照大人的吩咐,茶具已经备好。大人的饭菜已经备好,现在是否可以上菜了?”

洛黎用手托着脸,看一眼言非看一眼祁沐萧,要单看这小厮确实妖美到令人赞叹,不过站到祁沐萧身旁就瞬间沦为世间俗物,今儿祁沐萧一身白衣倒衬得他如谪仙般清雅淡然。

“嗯,上吧。”他拿起金册简单翻了几页,就放下去了。

“大人头一次来,若还有什么想要的服务,只需知会一声。大人虽贵为王爷,但梦霄楼的规矩还是要告知大人,这楼中琴女舞姬的面貌是不可示人,还请王爷与友人遵守此规矩。言非先在外面候着了。”言非说着便恭顺的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楼晓芸还未从震撼里回神,依旧在四处张望,而祁沐萧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始沏茶。

祁沐萧是个讲究人,在外他轻易不饮茶,如若饮茶也都是亲力亲为,这沏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和修行。

楼晓芸翻开桌子上的册子,洛黎好奇,凑了过去一同看这册子里写了什么。

看了第一页之后,洛黎眼睛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酒水的价格令人咋舌!一个菜就可以够燕阳一个普通人家吃一年的!

楼晓芸也是手里捧着长大的,倒觉得这价格没什么,只是对菜品和后面曲子感兴趣,翻了两三页,祁沐萧就把她手上册子抽走了。

“嗯?王爷我们还没有看完呢!”洛黎伸手想拿回来。

“后面的东西不是你们可以看的。”祁沐萧把册子递给了裴英,“让言非请柳琴姑娘来弹奏几曲。”

“是,主子。”

“沐萧哥哥,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楼晓芸不解。

“都说是不能看的,晓芸为何还问?”祁沐萧反问道,他有所用意地看了一眼洛黎。

洛黎“咳”了一声,帮祁沐萧解围,问:“晓芸你饿不饿?”

“我还好,姐姐饿了吗?”楼晓芸果然是个性格单纯的女孩,立马被洛黎转移了注意力。

第18章 梦霄楼2

正说着,有人敲了两下门。

“大人,上菜了。”言非恭顺地说道。

八个婢女,六菜,一汤,一壶酒。

四双碗筷。

婢女布菜时,一个用白纱遮面的女子从外面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婢女,有一人抱着一把古筝。

“柳琴见过三位大人。”女子福身,走到那台子处坐下,婢女把琴放好,然后两人将纱帘落下便退了出去。

这地方,玩的还挺高雅,可惜了,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祁沐萧对着屋子里的女子说:“柳姑娘,请奏一曲《春满楼》可好。”

“是,王爷。”

须臾,纱帘后的女子妙手一拨,琴声如丝丝烟云,飘渺,沧桑,扣人心弦。

这梦霄楼能人倒是真的不少。

“吃吧。”祁沐萧动了筷子,裴英给祁沐萧和自己斟了一杯酒。

说起来洛黎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平时看不到还好,这一看到,馋虫立马被勾出来了。

洛黎笑嘻嘻的看着裴英,“裴大人,有劳了。”

裴英只好也给洛黎斟了一杯。

楼晓芸自然也是想试试的,她看了看祁沐萧,欲言又止。

“裴英,也给晓芸倒一点尝尝吧,这是梦霄楼最有名的返昔醉,若无酒力,一杯就可醉人。”

“最有名……”洛黎思索这三个字,梦霄楼最有名的酒肯定也是最贵的,就按照刚才的饭菜价格,这么一壶酒至少要一两百个银叶。

洛黎举杯,“多谢王爷款待。”说着,便一饮而尽,酒入喉咙,香而不辣,至醇至浓。“果然是好酒。”说着,拿起酒壶又自斟了一杯。

祁沐萧看她喝的这么快,阻止道:“这酒虽好,但饮用多了会让人神智不清,忘记最近的事情,恍如回到过去。”

“不碍事。”洛黎笑笑。

看姐我不把你喝穷了!

洛黎自诩海量,青鸾峰那帮师兄们一要去凰城逍遥,就会带上她吃吃酒,听听书,久而久之,她也锻炼出来了。后来竟发展为无酒不欢,甚至发展到她趁师父远行,偷偷潜入师父的酒窖中偷喝他老人家的陈年佳酿。有次喝的太开心了,她竟抱着酒坛子在酒窖里睡着了,被刚归来的师父抓了个正着,最后罚她在静思阁面壁了十日。

就着佳人良曲,洛黎和楼晓芸吃得开心,喝得也开心,而祁沐萧还是那副淡漠样子。

楼晓芸没喝过酒,不过才三分之一盅的酒下了肚,她就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就开始自己嗤嗤的笑。

这丫头笑的洛黎头皮发麻,她对着祁沐萧说:“王爷,我还是扶她去床榻那休息吧。”

祁沐萧有点无奈地看着楼晓芸,同意道:“好。”

“裴大人,搭把手。”

洛黎和裴英扶着楼晓芸走到了最里面床榻处,掀开纱帘,给小脸通红的楼晓芸喂了点水然后缓缓让她躺下。

祁沐萧见洛黎回来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忍不住赞叹:“没想到你竟如此海量。”

“这有什么稀奇的?想当年我在青……”洛黎赶紧住嘴,一大意差点把青鸾峰说出来“青、情场失意的时候,练出来的。”

“哦?只怕是情场高手吧,这酒量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祁沐萧浅笑,虽知道她在胡说八道,却也耐着性子没戳破,他放下筷子,也自斟了一杯。

“那也没有王爷逍遥快活,这梦霄楼的确是男人的人间仙境也。”楼晓芸不在身边,她放肆地调侃起祁沐萧,她转而好奇问:“如今晓芸不在,王爷也不用扮作什么正人君子了,若王爷是第一次来这梦霄楼,又怎么会如此清楚这里的菜品酒水?怕是以前随人常来吧?”

洛黎刚刚就想戳破他,奈何楼晓芸在,她也不好意思直说。

“怎么,本王想要逍遥快活你有意见?这里可不只有绝色美姬,也有风流倜傥的小倌,莫不是你想让本王给你寻两个作陪?”祁沐萧清隽俊丽的眉梢一挑,笑脸如融了万年积雪的冰山。

洛黎刻意避开了祁沐萧的眼光,待她拎起酒壶想给自己满一杯的时候,却发现酒没了,她笑着向祁沐萧摇了摇空空的酒壶。

“言非,再来一壶返昔醉。”祁沐萧吩咐道。

“是。”门外的人应了一句。

“要不要给你寻两个陪酒的?”祁沐萧问。

“哎呦,这酒好像开始上头了呢……”洛黎扶额装傻。

正巧此时言非端着酒进来了,给三人满了酒,关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洛黎一眼。

祁沐萧看洛黎装糊涂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好笑,也不再逗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饭菜还算可口?”

“皆是珍馐美馔,多谢王爷。”洛黎收敛了许多,她可不敢再对祁沐萧不正经了,这人,有时候比她想的更无耻。

真不知道这仙门正道怎么教的这人。

“那正好,罗公子觉着本王作陪可好?”说着,祁沐萧一笑,一把搂住了洛黎的肩,使劲一勾将洛黎拉到怀里,然后薄唇贴到了她的耳边。

洛黎许是酒劲上来了,反应慢了些,等她正要发作的时候,忽然听到祁沐萧在她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两人亲密无间,洛黎侧过去通红的小脸,对着祁沐萧眨了眨眼,满是醉意地说道:“这返昔醉果然名不虚传,小爷这千杯不醉的酒量都有些醉了呢?好热……请王爷恕罪,罗某也要去歇歇。”说着起身往床榻那侧走去,摇摇晃晃,将那醉酒的姿态做的十足。

她晃到柳琴那,装作饶有兴趣地晃上了台子。

柳琴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喝的有点多的俊俏公子,身形一颤,但未停下演奏。

“姑娘琴声美,人也定是个美人,不如……”洛黎说着,突然腿一软,身子一斜,一下子趴在了古筝上,琴声戛然而止。

“公子?”柳琴下意识地向后一斜。

洛黎抬手轻轻一勾,柔软的腰身已经直立,动作行云流水,手里攥着那女子的面纱,她捏起面纱放到鼻口处轻轻一闻,淡雅的香气扑鼻,她嘴角一扬,带着几分轻浮,颇像个醉酒想要调戏美人的公子哥。

“你!”女子一嗔。

“香……”洛黎眼神一勾,笑着说,“果然是位妙人。”

眼前这个女子,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生的漂亮,此时却含了滔天的怒气瞪着她。

洛黎突然“哎呦!”叫了一声,便倒地不起。

房门突地一开,闪进一道人影,那人二话不说,丢了一块方布遮住了柳琴的面容。

柳琴不敢乱动,捂住方布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言非从纱帐内走出来,先是一拜,低头说道:“先前小人已经告知过梦霄楼的规矩,这位大人为何明知故犯,还请给小人个说法。”

“说来也得怪你们的返昔醉太过醉人,本王的这好友不过几杯便已醉倒。醉了酒神志不清是轻浮了些,不过也不至于你出手伤他吧,这透骨钉……”祁沐萧瞥了眼墙上的两颗黑色钉子,并未染血,他不慌不忙,端起了一杯酒,慢慢地品着。

“今日大人肯赏光来,小人也不想扫了大人的兴致,所以不会再追究此人,但说到底大人的友人坏了规矩在先,伤了就伤了。今日这酒水钱就免了。但梦霄楼不欢迎破坏规矩的人,麻烦大人现在就把人带走吧。”

“放肆!一介草民,胆敢如此和王爷说话。”裴英佩剑已经出窍半寸,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言非抬眼瞧了一下裴英,不屑的一笑。

“裴英,不得无礼!”祁沐萧拦住了裴英,冷着一张脸继续说:“想这梦霄楼之后肯定是有什么大势力撑腰,区区一个沐王又算的了什么?行了,你去把他们两兄弟二人扶起来,今日就到此为止,这梦霄楼,不来也罢……”祁沐萧将酒杯重重一放,甩袖而去。

美少年依旧恭顺的低着头,对着祁沐萧离去的背影说道:“多谢大人体谅,话是大人自己说的,小的一介草民,只是按规矩办事,还望大人多多包涵,下次大人再来,言非一定给大人一个折扣。”

裴英左一个右一个,架着屋里两个人往外走。

第19章 梦返昔时

马车穿梭在夜市中,人群熙熙攘攘马车只得缓慢前行,祁沐萧撩开帘子,对车外的裴英说:“裴英,你去安排两个人盯着,然后去把吴贞请到府上。”

洛黎听着祁沐萧肯放心让裴英离开办事情,便知道这没人跟着了。她眯着眼睛四处乱瞟,正巧对上祁沐萧淡淡的目光。

吓得她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

“行了,走远了,起来吧。”

“嘿嘿。”洛黎心虚地笑了两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没想到王爷如此精打细算,我还想说王爷怎么大发慈悲带我来这样的好地方吃饭,原来早就想出免单之法了,小女佩服,佩服。幸好裴大人的暗器用好,不然那言非就真的伤到我了。”

祁沐萧笑了笑:“本王看你倒是乐在其中。”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平静如水的眸子,注视着这个跟着马车颠簸东倒西晃的女人,王都夜间的市坊人流涌动,喧嚣不止,见她撩开帘子,侧身瞧着外面,马车外通明的灯火落了进来,映在洛黎的眸子里,碎了满天繁星。

“是啊,王爷指哪,小女就打哪,本以为是单纯出来吃饭居然还有任务,是我想的太单纯以为你只是想要讨好小女……没想到……”怕是这会儿酒劲真的上来了,洛黎双颊通红,看着祁沐萧呆呆地笑了,目光里少了往日的俏皮却多了几分孩童般的纯真。

那一双眼如星辰般闪耀,看得祁沐萧有些怔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到那水润的朱唇上,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到全身。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是一种本能,他几乎无法控制。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如此贪杯,可还记得本王交代的事?不会忘了刚刚柳琴的容貌了吧?”

他捏住洛黎的手腕,快速的脉搏跳动告诉他,她是真的醉了。

他知道这酒常人用过三杯必醉,且醉酒时会忘掉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些人重金求一壶返昔醉,哪怕只有短短一刻,也盼能忘掉现在的苦痛找回昔日的快乐。

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前前后后喝了不下十杯,竟还能如常人一般说话活动,甚至还能清醒地完成他的任务。

他曾一度认为,这丫头根本不会醉。

“为何不记得?”洛黎语气中透着对这话的不满,她转过脸有些骄傲地说:“师父说过,洛黎目所一见,辄诵于口,目览一刹,犹能识之。”

祁沐萧愣住了,他不想放弃眼前这个机会,逐而问道:“你师父是谁?”

洛黎瞧着对面的这个人影有些面熟,有点像……可是她视线有些模糊,似是不能确定般凑到祁沐萧附近,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师父你怎么在这里?”转而又忽然失落地说:“祁沐萧这个混蛋也把师父您抓来了?”

“……”祁沐萧扶额,看来往昔醉的酒劲上来了,这丫头开始错认自己是她师父了。祁沐萧把右手环住,扣在嘴上,正琢磨着怎么把这丫头的秘密套出来。

片刻后,她又摇摇头退了回去,喃喃道:“师父你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就像徒儿当初遇到你那般,师父你是不是又研制出什么丹药了?快给徒儿一个,徒儿也不想变老……”

似是想到当初阿爹带她上青鸾峰拜师的那段日子,她仗着自己是最小的师妹深得全山庄上下宠爱,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那样快乐的日子……真怀念啊。

忽然洛黎脸上的笑意消失,水汽迅速占据了她通透的双眸,她跌坐下来,伏在祁沐萧的腿上,嘤嘤地低泣起来,纤细的肩膀微微颤着。

“师父,阿爹阿娘还有小弟都死了……徒儿从今以后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祁沐萧看着这样的落寞、脆弱的她心有不忍,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不自觉地轻柔起来:“黎儿莫慌,还有师父在……”

祁沐萧感觉那晚回府的路特别长,到最后,腿边的人哭累了,竟趴在他腿上睡着了,手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袍。回到王府后,动弹不得的祁沐萧只得先让下人把楼晓芸扶回梅院。

祁沐萧看着洛黎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她,没反应。无奈下,他只得抱着睡着了的洛黎下了车,站在府外等着他们的裴英赶紧迎了上来。

“主子,洛姑娘这是……”裴英看着不省人事的洛黎通红的脸还有通红的眼,感到有些意外。

“你先把她抱回房内。”祁沐萧有些僵硬地把怀里的女子递给她。

裴英接过来说:“吴贞已经在正厅等着王爷了,洛姑娘她……”

“她现在这样也画不出什么了,找大夫开两副醒酒药,给晓芸和她都送去。本王先去见见吴贞。”

沐王府的正厅里,一位一表人材的公子在屋内踱步,面色急切,他见到祁沐萧走来,疾步迎上去,行了一礼,“吴贞见过王爷。”

“吴贞,你且在府上休息一日,明早我让画师把画像带来,晚上出了一些状况……”

吴贞听祁沐萧这么说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可是雨汐出了什么状况?王爷为何宁肯大费周章地带画师去也不肯带我去呢……这样岂不是更方便?”

“你确定你看到你娘子时可以做到神态自若?如今已是关键时刻,上次的岔子出不得。”

祁沐萧短短一句话就让吴贞低下了头,之前他在王都烟花之地寻找柳雨汐的时,”机缘巧合”认识了祁稔潼。之后祁梕稔带他进梦霄楼,他听到隔壁包厢里传来他亲自为柳雨汐谱的曲子,他便发了疯的要冲进去,结果被梦霄楼的人一顿暴打,赶出了去。

祁稔潼知道梦霄楼背后势力不容小觑,只得把他引荐给祁沐萧,祁沐萧这一插手,逐渐发现失踪的不止柳雨汐一人,到后来联系起了九州内其他少女的失踪案,才发现这是个跨州大案。

吴贞“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说:“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我和雨汐可以受到王爷这样鼎力相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祁沐萧把吴贞拉起来,宽慰道:“不止是为柳姑娘,还为这上上下下涉及到各州的两百多名女子,本王一定要顾全大局才能行动,此事筹划了这么久,不可操之过急,你先随李善去菊苑休息吧,放心,柳姑娘一定会平安无事回到你身边。”

吴贞对着祁沐萧谢了又谢才肯随着李善离开。

今晚是一个关键点,他应该拦着洛黎不让她贪杯,但是对上她祈求的眼神,话就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祁沐萧喝了杯茶,稍事休息,犹豫片刻还是起身去了兰苑,恰巧遇到了张大夫出来。

“小人见过王爷。”张大夫行了一礼。

“两位姑娘如何?”

“回王爷的话,洛姑娘饮用的是上好的灵药酒,并不碍事,姑娘身体好,酒劲已下,现在只是沉睡而已。只是楼小姐大醉,心率有些过快,小人现在去煎副醒酒药给楼小姐。”

“你确定兰苑的洛姑娘无碍?”祁沐萧有些不敢相信,怕张大夫搞混二人,再次确认。

“回王爷,已经把过脉了,洛姑娘脉相平稳,只是睡着了,想必姑娘并未贪杯,王爷无需担心。”

“好,辛苦张大夫这么晚还来问诊了,一会李善会遣人送你回去。”

“谢王爷,小人先去煎药了。”张大夫说着就告辞了。

“并未贪杯……”祁沐萧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这丫头到底是多能喝酒?

第20 章 抚琴

翌日,天刚蒙蒙亮,洛黎精神抖擞地拿着一卷宣纸往竹苑走。

昨夜醉酒,她只记得自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然后自己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梦到了很多人,师父、阿爹、阿娘、小弟……待到醒来时,她觉得身体舒爽,完全没有醉宿的头痛。

她刚想翻身再继续睡个回笼觉时,却想到了祁沐萧昨晚交代的事情还没完成,便赶紧招呼了园沁给她洗漱。

她刚步至花园,忽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右肩上,说时迟那时快,洛黎侧身一转,右手甩袖一抽,翻手一拧,便听到那个人影“啊!”的叫了起来。

“痛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那人呲牙咧嘴,痛的五官都扭曲了。

“十一皇子?”洛黎定睛一看,来人是祁棯潼,连忙松开擒住对方的右手,略带歉意地问:“殿下,您没事吧?”

“洛姑娘!本皇子的胳膊都要让你拆下来了,你说这算有事还是没事,哎呦……洛姑娘你这招是不是裴英教的?怎的感觉是同一招式……”他甩了甩手,活动着右臂。

洛黎欠欠身子,“小女并非有心,还请殿下恕罪。”

洛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吐槽祁棯潼,这人一大清早就跑到别人王府里做什么,还偷偷摸摸的从背后偷袭她,没把他的胳膊拧断就算不错的了。

“爷的胳膊都要让你拧断了!哼!”

“……”洛黎默默低下了头。

祁棯潼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到了洛黎左手的画卷,伸手就要抢,“这是新画的吗?正好送给本王当赔礼。现在外面都在争抢你的画作呢……”

洛黎向后退了一步,把画卷往身后一藏,让祁棯潼扑了个空。

“嘿嘿。”洛黎讪笑着,“这张不行,这张不行,改日小女给王爷作幅更好的。”

“你!”祁棯潼刚要发作,看到洛黎身后走来个熟悉的人影,忽然又扮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哎呦喂,洛姑娘你可扭疼我了。”

洛黎觉得这十一皇子怕是有失心疯,一会一副脸换的比谁都快。

“棯潼别演了,假的很。”祁沐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洛黎扭头,看他穿了一身朱红色官服,迎着金色的晨曦走来。

这阳光可真是刺眼。

“唉?六哥你怎么过河拆桥呢?六哥你不记得那日……”祁棯潼的嘴刚要走偏,祁沐萧一个箭步走到他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洛黎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从祁沐萧地手缝中挤了出来,“我……残……森……里……哈……驴……人……米……姐……(传授你的哄女人的秘诀)”也不知道祁沐萧在他耳边嘀咕了些什么,祁棯潼一下子蔫了,老老实实跟着祁沐萧往书房走。

洛黎突然想到自己是来做正经事的,赶紧叫住了祁沐萧,伸出手里的画卷,“王爷,这是王爷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裴英,你拿着送去给吴贞看,本王进宫去了。”祁沐萧头都没回,拉着祁棯潼就消失在洛黎的视线里了。

洛黎侧目,裴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旁边,奇怪,这些人走路都不带声音的吗?

裴英收下洛黎手中的话,放入袖口,悠悠地称赞了洛黎一句,“反手抓得不错,下次可以再用力一些。像这样……”裴英说着就比划了一下。

洛黎汗颜,裴大人,你这样对十一皇子真的好么?虽然人是猥琐了些,但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皇子。

“唉?对了裴大人,刚刚我听十一殿下说外面都在寻我画作?”

“好像是,那日相府你作画之事传出去了,传的有些离谱,现如今,你可是燕阳最炙手可热的画师之一,东林街上那些字画店都在托人寻你的真迹,据说一副山水已经炒到了万金。”

“哦……”洛黎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一扭脸后却露出狡黠的笑容。

白花花的银子啊,我来啦!

当晚,洛黎哼着北境流行的小曲,手里拎着两坛子刚从酒窖里顺的佳酿,明目张胆的在回廊里溜达,她正准备回去施术法。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远远的,她听到了花园深处传来的琴声。

琴声如林间溪水般婉转悠扬,听着心情都舒爽了几分,忽而,小溪汇入江河,转而强烈,如翻腾的江海,金戈铁马般横行,洛黎也跟着心潮澎湃起来。她不知不觉寻着琴声走到了花园入口,竹影摇曳,灯火半昏半明,看不清庭中的白影。

晓芸?这孩子琴艺又精湛了不少。

她走近了一瞧,这亭中抚琴的居然是祁沐萧。

祁沐萧一身素衣,长发被同样素色的绸带随便系在身后。

他眉头微皱,专注在琴上,玉指轻挑,琴弦完全臣服在他的指下。

她就在亭外的玉栏上倚着,注视着亭里的人,清冷的圆月高挂于空,今夜无云。

一阵微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紫檀香气,洛黎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一坛酒仰头喝了几口,上好的桃花酿,穿肠留香。

惬意。

安宁。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抬手,不经意间,手里的酒坛已经空了一半。

不知不觉中,身侧站着素衣男子,手里拎着她另外一壶桃花酿。

就这么静静的,两个人各自喝着酒,想着自己的心事。

“昨日没喝够?又去偷本王的藏酒。”祁沐萧先开了口。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洛黎瞧着他心情似乎不错,放肆了一把,不去管他身份。

“看到你喝本王的存酒,肉痛。”

“小气。”洛黎嘀咕了一句,端起酒坛,又是一口。

祁沐萧没理她,兀自说道:“昨日,本王要谢谢你的配合。”

“嗯?”洛黎觉得,这句谢谢,来的太重,她接不住。

“那梦霄楼的柳琴本名柳雨汐,是淮州淄城守吴越升的儿媳,半年前在府内失踪,柳雨汐的相公吴贞天南地北地寻她,一路散尽银两,但是却毫无收获。三个月前本王经人引荐认识了他,得知柳雨汐就被困在梦霄楼中,便帮他暗中调查,发现近一年九州丢失的少女竟多达二百余人,而且最后都被送往这类似梦霄楼的地方,大多是被拐来卖色卖艺了………”

洛黎听着一向惜字如金的祁沐萧说了这么一大串,还没反应出来他的反常,她问道:“既然吴贞已经知道梦霄楼的柳琴就是柳雨汐,为何王爷带我去却不带吴贞?”

“上次小十一带他进去,他听到柳雨汐的琴声便在梦霄楼大闹一通被赶了出来,这件事涉及太广牵扯太多,我知道吴贞思妻心切,但他如此冒失若是坏了全局,岂不是要那两百多个姑娘都要遭殃……”

“这样的确是稳妥之策……咦?可九洲内失踪这么多富贵人家的女子,怎么都没什么动静?”

“这就是蹊跷之处,本王在巡查院的宗卷里也没查到任何州的巡查院有上报此事,后来派人暗访各州才发现那些失踪案件都被做成个案压置在各州,并没有上报总院。”

“按理说一个两个案件可以当成是个案,这丢了这么多人,可不是小事啊,这梦霄楼敢做这么大人肉生意,肯定是背后之人加以阻挠。”

“不止梦霄楼,淮洲有梦飞楼,徽州有梦花楼,梁州有梦乾楼,这三处主城内的酒楼,看似毫无联系,却暗自成网,只是进入的门槛没有梦霄楼这么严格罢了。本王筹划了三个月,今日已将梦霄楼端掉,总算将柳雨汐等共三十四人被救出。”祁沐萧饮了一口。

“那其他地方怎么办?梦霄楼被端了,其他地方的受困女子……”

“这点无须担心,本王早就安排人去盯着,并且已经控制了其中的关键人物,其他州的这几家,近日也会被查抄……”

洛黎松了口气,举起酒坛,爽快的大饮一口,“恭喜王爷破案。”

“离破案还早,时间拖得越久,这些女子就越不安全,本王只能先把酒楼查抄。你也知道背后之人非同一般,本王调查了这几个月竟对他一无所知,这是一步险棋,本王要逼着他有所作为。”接着他又说:“听被救的人说,在梦霄楼被看到面容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自从他开始调查后,便困难重重,如今他越俎代庖,关闭其他酒楼,必定惹来非议。他明早他就要去宫中请罪。

洛黎一惊,想到自己昨日掀开了柳琴的面巾,不由得后怕,不过既然祁沐萧叫她出手,她相信祁沐萧已经有万全之策能保住这些女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园中只有夏夜虫鸣和微风拂过树叶的飒飒声。

不知道为什么,洛黎觉得祁沐萧并不开心,因为他喝得越来越急,脸上已染上红晕。

他莫非在自责?也怕一失手害了柳琴性命?

“王爷为何今日有兴致告诉小女这些事?”洛黎开口。

祁沐萧看着她,一双凤眼沾了酒气,半晌,他淡淡道:“本王想让你知道,本王要你做的事,绝不会伤天害理。”他抬头望着夜空,突然转过头瞧着她,补了一句:“还有在事情办完之前,你不可以离开本王。”

洛黎楞了一下,她好像也没有说要走啊?

至少现在不会,甚至,她觉得这里还挺有意思的。

“我自会遵守约定,洛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知不觉间,酒坛已空,夜也深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便挥了挥手,施展轻功跃走了。

他盯着她刚刚停留的地方,目光柔和,听到不远处传来瓦片掉落的声音,他不由得笑了。

第21章 白冰晶火

洛黎疾步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老远就看到冷炎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就着月色,洛黎瞧见平时只着玄服的小炎竟然破天荒的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袍子,头戴青色玉冠。

他呆站在门口,紧紧蹙着眉头,也不知等了多久。待他瞧见洛黎的身影时,焦急落寞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他急切地走上前,抓住了洛黎的双手问:“瑶瑜,今天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抱歉小炎,确实被一些事耽搁了,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洛黎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把沐王府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先含糊其辞。

冷炎碰到洛黎的那一刻,稍稍舒展开的俊眉又皱了起来,“瑶瑜,你为何没结沉梦之术?”

洛黎不好意思地说:“晚上睡得实在是太晚了,又喝了太多酒,一时间给忘记了。”她注意到小炎脸色沉了下来,赶紧转移话题道:“小炎,有什么吃的吗?晚上只喝酒了……好饿啊。”

“胡闹,不结术法会损伤你的神魂,你知不知道你……”

未等他说完,洛黎吐了吐舌头说:“偶尔为之,反正我也不打算修仙,什么神魂仙魂对我来说无所谓……小炎大人,我饿了……”

小炎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拉着她往里走。

一进院落,洛黎才发现平时暗淡的院子里挂满了她在曾经在凌源界见过的白冰晶火,这白冰晶火是一种永不熄灭的照明矿石,她听小炎说这种矿石并不好寻,她当时也只见到了小小的一块。可眼下,这满院子的白冰晶火点亮了这一方天地,而那花圃里,一团一团耀眼的金色居然是一簇簇金凤花!

洛黎又惊又喜,连忙问:“你到哪里寻到这么多白冰晶火的?还有这金凤花,不是只能在珍煌界才能生长吗?“

“秘密。”冷炎见她如此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这些东西他可是精心准备了一个月。

他有些羞涩地开口道:“下月初七不是你在那二十岁的生辰吗,我又不能去,而且下个月是中元节,我们也见不到,只能提前给你庆生了。”

“小炎!”洛黎开心地抱住了他,在这摇曳的金光下,冷炎木讷的脸有些微红,他僵硬的抬起双手,想要抱住她,但最后只是拍了拍洛黎的肩膀。

他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是说不尽的温柔,“有礼物送你。”说着,手里蓝光大盛,一个小玉瓶出现在手里。

洛黎松开他,看着他手里的玉瓶,这玉瓶是半透明的,她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液体。

“又是生命灵泉的泉水?”洛黎对这个并不陌生,冷炎每年在她生辰时就会让她喝上一瓶这个灵泉水。

“嗯。”他将玉瓶放到洛黎的手上,“你今日没有结术法,在这儿待的时间越久对你的神魂损耗越大,赶紧喝下去吧,这个泉水可以养人神魂。”

“好。”洛黎没多问,反正小炎给她的东西都坏不了,她打开瓶子,一饮而尽。

甘甜入口,这液体很神奇,入口后仿佛顺着她的脉络到达她身体的每一处,顿时让她觉得舒爽万分。

洛黎看着自己的微微发着金光手,并不在意,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一会就好了。”小炎拉着洛黎落座,递给她一块糕点。果然,不一会儿洛黎身上的异光就渐渐消失,她又恢复了正常。

洛黎吃了几块糕点,她见小炎为她生辰准备了这么多,有些内疚,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把沐王府的事情告诉小炎,不然每次来找小炎都要说谎,她做不到。

两刻后,洛黎挑着重点把这一个月的情况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小炎。

“就是这样了,不过那个祁沐萧还是挺仗义的,而且本来师父也想让我进书画院。”

全程小炎一句话没说,冰着一张脸,见她说完了,开口道:“他伤你,困你,还用别人的性命威胁你,你竟觉得他仗义?”

“从这次的事情就能看出来,他愿意为那些失踪少女伸张正义,救她们出水火,与那些做事情总要权衡利弊再定夺的皇子们不太一样,而且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楼晓芸又与我极亲,有什么好事情总想着我,这里好像也没我之前想的那么差……总之,我不悔。”洛黎有点没底气,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只是和楼晓芸相处深了,对祁沐萧的往事有了些了解,而且加上最近的事情,她觉得祁沐萧不会伤害她。

“他对你好只是要你为他做事,瑶瑜,你这点傻气,真的没变。”小炎看着面前这个固执的人,苦笑道。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不听他劝,一意孤行,最后被九天仙域处以极刑的瑶瑜。

——此生不悔。

她当年也是这样说的。

瑶瑜,哪怕魂飞魄散,肉身被挫骨扬灰,你也真的不曾有一丝后悔么?

“……”洛黎无法反驳,也不想反驳。她拽了拽小炎的袖子,“不要生气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好吗?”

“瑶瑜,我再教你一个术法好不好?你之前不学是有你师父等人护着你,可现在你只身一人要去冒险,那沐王纵有神通也难敌这世间千回百转的心计,真要有人害你,我可不信他一定能护你周全,正如姚相府那一出,让下毒的虽不是他,可他是那个推你出来挡刀的人。”

小炎已经好几次要教她术法,可她只同意学了其中的一两个简单的,其他破坏性太强的她都拒绝了。一则太过复杂的术法会极度损耗精神力,二则她压根就不想学。

她从小炎那儿知道自己前世过的并不开心,最后被处以极刑贬入轮回。

现如今,她一个凡人,只想简单的过好这一世。

洛黎挥挥手,说道:“小炎,神魂草的事情与他无关,人各有命,我现在是肉胎凡体,太复杂的术法我也驾驭不了……别勉强我了,这一世,我想随心所欲的活着,只为我自己活着。”

冷炎一向沉寂的目光中似乎燃起了火焰,他抓住洛黎的手说:“如果我说有一天我可以改变那些不公平的事情呢?我会开创一个你想要的世界,到那时你会不会随我离开,过你想要的自由生活……”

“小炎,我并不想和那些仙域的事有任何瓜葛,你懂吗?”

“那……瑶瑜,你也不想和我有瓜葛吗?”小炎压低声音,很艰难地问出口。

他的手紧紧攥住,噙着血一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洛黎从未见他这样过,也从未想过今后的事情。

及时行乐,洛黎一直如此,不去规划,不去承诺。

“我……”

她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整个人渐渐淡了,散在这满园金色中。

小炎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中,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全身颤抖,他的眸子变成了深紫色,黑色的戾气从身上窜了出来,一瞬间,所有的金凤花都化成一滩黑水,所有的白晶冰火都暗淡无光。

一片黑暗。

第22章 守着

第二日辰时,园沁见这个时候洛黎还未唤她洗漱,在门口喊了几声里面也没有应答,心里放心不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打开门,满屋酒气扑面而来,她走到床榻前轻唤了一声,听到无人回答,园沁更担心了,走上前去,一把掀开床幔,看到脸蛋烧得连通红的洛黎,人已经毫无意识。

园沁赶紧叫身后的婢女去通知沐王,自己则赶紧跑去去找李管家去请大夫。

半个时辰不到,李管家领着张大夫和一个拎着药箱的小厮急忙进来。

此时祁沐萧身着朱红色官服,已经端坐在房间里,神色有些紧张。

几人一见王爷就要行礼,祁沐萧挥手,说:“张大夫免礼吧,去瞧瞧人怎么样了?”

张大夫点了点头,疾步进了内间。

他瞧着床榻上的女子,这姑娘脉相一直没问题,怎么如此多病?

一盏茶后,他眉头紧皱走了出来。

“王爷,姑娘脉象平稳,毫无异常,只是这发热,小人也无法解释,这样吧,小人先开一副退热的药,待姑娘服下后,再做观察。”

说实话,这话说的连张大夫自己都脸红,连着两次和王爷说人脉相平稳,可人却还三番四次的生病。

要不是他医术高明的名声在外,怕是祁沐萧早就换了其他大夫来问诊了。

祁沐萧点了点头,李管家便领着张大夫和他的助手去厨房煎药了。

这时,裴英走了进来,在祁沐萧的耳边低语。

祁沐萧吩咐道:“先让岑森去审问那几人,一会本王要进宫面圣。”

“是,属下明白。”裴英转身走的时候,不由得瞥了一眼内房垂落的纱帐,叹了口气,然后疾步走出。

洛黎一直昏睡到了未时一刻才恢复意识。

园沁跪在床边看她缓缓睁开眼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激动地说:“洛姑娘,你可是醒了。”

洛黎坐了起来,觉得嘴巴里有很重的草药特有的酸涩味,她皱了皱眉,“给我端点水来,好苦。”

园沁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白水。

“我吃药了?”

“洛姑娘烧热不退,早晨奴婢来的时候,看到姑娘已不省人事,吓死奴婢了。”

“行了,行了。”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还很亮,她继续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用给我喂药也不必惊动任何人,我到傍晚的时候自然会醒,懂了吗?还有,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叫我小黎就好,别老姑娘姑娘的叫了,头疼。”说着手边捂上额头,哼哼唧唧起来。

园沁哪知道她这小心眼,赶紧改口道,“小黎,奴婢改,但是奴婢怕王爷听到了怪罪下来。”声音越说越小,一脸为难。

“他哪儿有那个闲工夫看着我……怕什么,他要说你,我在前面挡着。既然你都喊我小黎了,也别一直用奴婢自称了,不想和你还有个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累的很。”

园沁嘟嘟着嘴,自言自语道:“王爷还没闲工夫,他今日守了你一天啊。王爷在这屋子里,我们大气都不敢喘。”

“守了我一天?他人呢,我怎么没看到?”洛黎说着便张望了两下。

“王爷见你醒了就急忙走了,中午的时候小姐也来过一次。”园沁停了一下,继续说:“小黎你快起来吃一些东西吧,我让他们布菜。”

洛黎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懒洋洋道:“不急,躺了这么久身上有点痒痒的,让她们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待她沐浴更衣完,洛黎简单吃了些东西,抬头问她:“昨日府上是不是住进了别人?”

“嗯,菊苑住进来了一对夫妻,许是王爷的友人。小黎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一面之缘而已,想找机会结交下。”

“王爷吩咐了我们下人不可随便去菊苑打扰他们二位。小黎你还是好好在兰苑休息吧,你自从来了王府,这都病了几次了……”园沁说的都是真心话,每次洛黎生病,她也跟着担惊受怕。

听到园沁这番话,洛黎仔细端详了她一番,园沁跟着她这一个月的确消瘦不少,洛黎免不了心生一阵愧疚,她跑到书房寻到自己的画箱,打开了里面的隔层,取出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趁没园沁不注意的时候,塞到了园沁房间的柜子里。

祈国皇宫永德殿正殿中,祁沐萧长跪在下,金色书案后的祁皇看着他呈上的奏折,叹了口气,缓缓道:“萧儿,你可知朕为何安排你去做王州巡查院的主事一位?”

“儿臣以为,父皇是为了让儿臣多加历练,以己之力,为国尽忠,如今儿臣已将这九州少女失踪案的卷宗整理清楚。这四州内的酒楼虽表面为酒楼,实际上却强掳良家妇女干着见不得人的皮肉勾当,单单是王都的那家梦霄楼内,就已挖掘出四十多具尸体,解救出三十多名来自各州的女子,天子脚下竟猖狂至此,足以想到主事者之可怕,此人一天不除,儿臣心里一天都难以安宁。”

祁皇摇摇头,“这王州巡查院管辖虽是王州的事,可到你手中的绝大都是王都内的事,这王都内都是些什么人,你不懂?”

祁沐萧玲珑心思,怎么会不懂祁皇,“儿臣并非一心要钻牛角尖,只是如此大案,儿臣无法坐视不理。儿臣求父皇能准许儿臣全权负责这次案件,只在这次案件中,给儿臣其他几州的巡查院调度权。”

祁皇见他执意如此,把手中的折本轻手一扔,“宋远清是主事,你如今越权直接找朕,又擅自做主关闭了其他州的酒楼,你可知若有人认真起来……”

“儿臣不敢、也不想欺瞒父皇,故今日特来请罪,儿臣知道先斩后奏已是越权,但此事实属无奈之举,儿臣之前已经按照流程申请了这几州的巡查院人手,但宋主事却迟迟不批,如今儿臣已经拿掉王州的酒楼,若不下令尽快铲除其他几州的酒楼,这些被困女子恐怕会有危险……”

祁皇看他执意如此,悠悠道:“也罢,朕知道萧儿心地善良,救人心切,这事既然办了,父皇就助你一臂之力。”

祁沐萧跪下行了一礼,清晰道,“儿臣多谢父皇。”

只听祁皇突然压低声音,换了一种语气问,“按理说,这等大案,宋主事不会坐视不管,年终考核将至,这种上等机会居然不抓住。萧儿,你说他这是为何?”

祁皇的这一番话,印证了祁沐萧心里的猜测,可是失望之感也抑制不住,他抬头看着坐在高台上的那个男人,他忍不住去想:父皇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祁沐萧道:“或为权,或为利,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将背后之人揪出来。”

“一切谨慎行事,你如此勤勉,朕很是欣慰,一会朕会让待诏拟旨,起来吧,陪朕一起去花园下下棋如何?让朕看看你棋艺有无长进……”

御花园的水榭楼台中冰桶早已布好,微风吹散了一路的闷热,太监把棋盘摆好,乐师也已准备好弹曲,十六个宫女端着瓜果茶饮徐徐走来。祁皇的奢靡已算极致,不过亏了这些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祁皇倒也是有资本这么挥霍。

祁皇执了黑子落子,有意无意地问祁沐萧:“父皇近日听闻你招揽了一名女画师,在姚相寿宴上大放异彩,现如今坊间将这女画师的画作炒到了天价。”

“是,此女是儿臣偶然之下结识的,儿臣想举荐此人参加书画甄选,那日也是为了让外祖父开心,现场让她作画,没想到父皇都知道了。”祁沐萧落下白子。

“朕也只是在殷德妃那听来的,呵呵,说的神乎其神,倒是让朕有了兴趣,哪日你拿来几幅画,让朕瞧瞧……”

祁沐萧儒雅一笑,颔首回应。他继续陪祁皇下棋,心中盘算洛黎当初要的名气,他也是算给了,而她要的靠山,他来做。

至于这丫头能不能当上北凰堂主,就看她有没有那本事了。

第23章 暗卫亥

沐王府中,洛黎吃饱喝足后一直在屋里等到戌时四刻。月黑风高,正是适合飞檐走壁的好时刻。她换了一身夜行衣,跃出王府,直奔城西宅院里。

小阿奴还是如往常一样,早早就察觉到了她,小小的身影立在院中。他见到洛黎的第一件事,警惕地指了指两处不远的暗处,“洛黎,那里,还有,那里,两人,有一人的味道,阿奴不喜欢。”

“跟着我来的吗?”洛黎心一沉,刚刚走的太过匆忙,应该多绕两圈再进别院的。

小阿奴点了点头。

沐王府的暗卫她倒无所谓,可如今是两个人,有些奇怪。

洛黎有些担心,祁沐萧这几日在收网,还把吴家夫妇接到府上,这梦霄楼背后的的人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至少会派人盯着沐王府的一举一动。

是她失策了,暴露了这院落和小阿奴,这下只能见机行事了。

“小阿奴,我们先进屋吧,有没有想姐姐?”洛黎笑着牵起小阿奴的手,温柔地问。

小阿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用九州话低声答:“有。”

洛黎和他进了屋内,屋内干净整洁,小阿奴一向把这院子打理得很好,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小阿奴,“给你的礼物。”

“礼物?”小阿奴不懂九州话礼物的意思,有些不解的看着洛黎。

洛黎耐心的用北蛮语解释道,“礼物,每年春节姐姐都会送你礼物,记得吗?”

“这是什么?”小阿奴好奇又期待地看着她,接过了洛黎手里的皮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后,发现里面居然是五彩剔透的糖块。

这是楼晓芸傍晚时来看她时带来的,怕她觉得药苦,特意把她父亲近日遣人送来的糖果分给了她一部分。

洛黎拿了一颗,放到小阿奴嘴里,“甜吗?”

“嗯。”小阿奴笑开了花,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透明晶亮,放到嘴里是说不出来的甜蜜滋味,“洛黎也吃。”说着,小阿奴也捏起一块,送到洛黎嘴边,然后把剩下的糖块小心翼翼的包好揣到怀里。

“好吃。”洛黎也笑了,“你这几日做什么了?”

“看书,练字。”小阿奴细细品尝嘴里的糖块,很是开心。

“哦?你一个人能看懂吗?”洛黎有些惊讶。

“草堂,夫子。”小阿奴思索片刻,嘴里蹦出了两个词。

“你自己去的?”

他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扭捏地说:“嗯……洛黎钱……用的。”

洛黎心里了然,摸了摸他的头,“傻瓜,姐姐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知道了吗?不过你之前青鸾峰不是不肯学这些吗,怎么这两天想着去草堂了。”

归元山庄内设的文业、武业的课堂,专供归元山庄的子弟学习。之前小阿奴在青鸾峰时,虽然没有拜入归元山庄,但因为师父的原因,庄内人一直视他为子弟一般对待。

可小阿奴脾气倔,有自己的主意,他只愿意学些剑术和基本的武功,对读书写字十分抵触。

洛黎也很意外,这孩子莫不是转性学乖了?

“书画院……要用毛笔……阿奴学去……保护洛黎……”

洛黎鼻子一酸,上次她来匆匆说的那几句话,没想到小阿奴都放在心上,而且她今天来,小阿奴说的都是九州话,虽然大部分不成语句,但是她看得出来他有多努力。

而他这样的努力都是为了想要保护她。

她却最近疏忽了对小阿奴的照顾,甚至把心怀不轨的人带到这儿。

“洛黎,外面那个味道不好的人要走。”小阿奴轻轻拉住她袖子,警惕地说。

洛黎打开房门,倩影一闪,落到了小阿奴指的那个方向的房顶上,冷冷道:“都跟了这么久了,如今倒是要不辞而别?不如随我进来喝一杯茶。”

那人回头看她,目露凶光,手里寒光一闪向洛黎冲了过来。

洛黎一跃而下,落到院子里,那人也跟了过来,待他落地后,惊觉旁边还站了一个黑衣人。

“交给你了,别惊到左邻右坊。”洛黎笑笑,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转身往屋里走,顺手关上了房门。

祁沐萧的暗卫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抽,手往背后一掏,提剑迎敌。

两人打了一会,院内便没了动静。

洛黎拿着绳索开门出去时,暗卫已经把对方捆了起来。

“你叫什么?”洛黎问暗卫。

“亥。”沙哑的声音。

“哦,回头我要告诉王爷,你这洞察力还不如他。”洛黎指了指身后的小阿奴,小阿奴骄傲地扬起了头。

亥无语,不是谁都有狼孩的天赋好不好!不过确实都怪自己大意,这人隐匿的太深,一开始他也没有察觉到。

“你先把这人带给王爷审问吧,我待会再回去。”

“王爷说了,让亥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

“那你不睡觉吗?”

“有戌换岗。”

“那我上茅厕是不是你也看着?”

“非礼勿视。”

“无耻之徒!”洛黎咬牙。

亥:“……”

“小阿奴你回去休息吧,姐姐先走了,改日来看你。”洛黎对着小阿奴甜甜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见小阿奴乖乖地点了点头,她才轻轻一跃飞走了,亥见状赶紧扛起地上的人,跟了过去。

两盏茶功夫后,洛黎在一处房顶站着,望着身后赶来的身影。

“这么慢?你们暗卫的轻功都如此不济吗?”洛黎冲着亥吐了吐舌头。

“……”你来扛个汉子施展一下轻功试试……

“累得说不出话了?嘻嘻。”洛黎倩影一闪又跃至远方,轻盈的身子在夜色中像一片无声的树叶,渐渐飘远。

“……”亥无语地看着远去的洛黎,这小丫头还真是吃一点亏都要想办法报回来啊。

堂堂白宗地支暗卫就这么被侮辱了。

翌日清晨,洛黎画了个相貌平平的面皮,换了身沐王府小厮的衣服,大摇大摆的出了府。

坊市中,一群百姓围在公告栏前指指点点些什么,洛黎挤进人群,这告示里说的是巡查院主事宋远清之女宋茜茜在府内失踪了,从今夜王都开始行宵禁。

“我这刚从南疆远道而来,还哪里都没去呢就赶上宵禁,真是晦气。”

“你说堂堂大小姐都能在自己府上丢了,真是稀奇,这采花大盗可真是厉害!”

“这王都莫不是要生什么大变?先是毫无征兆的关闭梦霄楼,现在又丢了巡查院主事的千金……”

“别乱说,今年风调雨顺,能有什么大事,小心让官府的人听到把你抓进去打板子。”

“哎呦,要是宵禁,我家茶楼生意可怎么办好哦!”

洛黎若有所思的盯了一会告示,然后转身又挤出人群,前前后后进出了几家商铺,一圈转下来,她手里拎着大小几个纸包,又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城西的微乐草堂。

第24章 微乐草堂

洛黎站在草堂门口感叹,她本以为只是个小草堂,却没想到是个正经的书院。单从这砖瓦用料来看,这书院像是富家子弟才能读得起的。但这草堂门的房檐砖瓦却上煞有其事的铺上了很多干草,门匾“微乐草堂”又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头。这种极其不协调的搭配,让洛黎对这位董夫子很感兴趣。

洛黎在路上向车夫打听了,这城西的微乐草堂是一个叫董夫子的老头开的。

书院门口有个正抱着水烟吸食的老头,她拎着东西走上前去打听道,“老伯,小人求见董夫子,这书院里的小阿奴正是舍弟。”

“那个会说蛮语的男童?”老头又吸了一口手上的水烟。

“是。劳烦了。”

“夫子在授课,你等着吧。”老头只顾抽水烟,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洛黎也不着急,从怀里拿出一把梨木折扇,“那一会劳烦老伯把这个折扇交给夫子,并说我有一法可为夫子引荐这绘画者。”

老头看了一眼折扇,目光一亮,他这次倒是把水烟放下了,一双满是皱纹的手接过折扇,毫不客气地打开折扇,仔细翻看。

“这扇子你哪里来的?”老人上下打量洛黎。

“这我看到夫子后自会说明。”洛黎客客气气地向老人鞠了一躬。

“行了,随我进来吧。”老人说罢便带着洛黎去了一处偏房,门上一块破烂木头上端正的写着“逍遥居”三字,笔锋苍劲有力,洛黎习惯性的看了眼提款,虽然字很小,但依稀可辨——逍遥先生。

洛黎找了一处偏座坐下,那老头也没有要给她上茶的意思,自己晃晃悠悠地又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外走了进来,洛黎见到此人起身又是一拜。

“董夫子,小女是阿奴的姐姐,多谢夫子收留家弟,今日特来拜访先生。”

“你就是那个让东林街千金都难求的洛黎?”董老头开门见山,仔细打量,这人自称小女可又一副男子装扮,偏偏一双眼生的极好看,和这平淡无奇的容貌格格不入,莫非……

“是也非也。”洛黎笑笑不再多说,而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放到身边案台上,“夫子,这是家弟的学费,小女在外奔波,无法照顾家弟,还望夫子日后多多费心。”

“阿奴已经交过学费了,这钱就不必了,如若姑娘有意,可否将那折扇赠与老夫?”

这老头,倒是识货。

“那折扇本本就是小女给夫子的见面礼,夫子喜欢那是再好不过,这银子呢也请夫子收下,毕竟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到时候还望夫子对阿奴多加照顾。”

“老夫说不要就是不要,洛姑娘拿走吧。”说着白发老头竟自己走了出去。

洛黎也不强人所难,觉得这人性格实在古怪了些,不过既然能收留阿奴的,心眼应该差不到哪里去。洛黎也走出房间,寻到了正在院内回廊下看书的阿奴,他穿着一身学童的衣服,阿奴肤色要黝黑些,五官也长得和九州人略有不同,站在孩童堆里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的。不过洛黎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书院内异族的学童真是不少。

阿奴自然是立马嗅到洛黎的气味,把书卷搁下看向她,先是惊喜而后又是深深的疑惑。

“小阿奴。”洛黎迎着走了过去,习惯性的拍了拍他的头。

“你?”小阿奴仰着头看着她。

“嘘…”洛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牵着他坐到了更偏的拐角处。

“阿奴你听我说,这里不同别处,千万不可使用武功,你好好在这里读书,等我进了书画院,接你一起。”说着把买好的东西递给了他。

“又是……礼物?”

“这是些你读书会用到的,衣服也给你定做了几身,我让他们回头送到住处,千万照顾好自己。”

小阿奴看着怀里大包小包的东西,点了点头,“嗯,我会的。”随即冲着洛黎甜甜的笑了。

课堂里传来摇铃的声音,小阿奴咻地站起,向她告别:“洛黎我走了。”然后随着那些孩童们就往学堂跑,跑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向她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从怀里掏出纸包捏了一颗糖块递到她嘴边。

“洛黎吃。”

“好。快去上课吧,一会迟了夫子要骂的。”

“嗯!”小阿奴兴奋地跑走了,孩子就是孩子,一眨眼的功夫,就进了课堂。

洛黎笑着看着小阿奴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却划过一丝悲伤,稍纵即逝。

洛黎回到沐王府的时候,正巧和一个经过前厅的小厮撞了个满怀,那小厮一看是个和他同阶级的立马没好气的说“你没长眼嘛,快闪开。”

“你急急忙忙地这是出什么事了?”洛黎问。

“菊苑出事了,我得去找大夫!”还未说完,那小厮就跑走了。

“菊苑?那不是吴氏夫妇……”洛黎一怔,快步走回兰苑把易容卸掉,换了身简单的衣服就往菊苑赶去。

院外围了几个下人正在窃窃私语些什么,隐隐可听到院内有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只见李管家一脸愁容的走了出来。

“李管家这是怎么了?”

李梓一看是洛黎,赶紧鞠了一躬开口道:“这……这吴柳氏要寻短见,割了腕!洛姑娘你说王爷要是知道了可该怎么办啊…”

“李管家别急,我先进去瞧瞧。”洛黎安抚了一下,两人往里走去。

内屋血腥味浓重,头发湿漉漉披散着的柳雨汐着被一个男子紧紧的抱着,那男子泣不成声对着柳雨汐不住的喃喃些什么。寝室侧边一个浴桶里的水已被染成触目惊心的红,看来是在浴桶里割了腕。

洛黎走上前,探了探他怀中女子的气息,气若游丝,又看了看她被包扎住的左腕,伤口还是在不断地出血,就快要把层层纱布染透。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把她放平,你再这样抱着她,就算这寻短见没死也要被你活活勒死了。”

吴贞根本听不进去,不管不顾继续抱着柳雨汐嚎啕大哭,嘴里一直重复着“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就狠心丢下我一个人……”

“李管家,快把吴公子请出去,我这有上好的丹药,可以救回柳姑娘的性命,再耽搁下去,怕是神仙下凡都不好用了。”

吴贞一听可以救他娘子性命,脑子不糊涂了,赶紧把柳雨汐安放好,盖上被子,起身对着洛黎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哀求,“雨汐命苦,请姑娘救家妻一命,吴贞……”

“行了。”

洛黎打断了他的话,走到前去,从怀里取出一只瓶子打开,倒出一颗棕色药丸,给柳雨汐服下,然后又解开已经被浸透的纱布,拿出另外一瓶,倒了些白色药粉在伤口上。

洛黎瞧着那伤口,深到能隐隐看见白骨。

这人,是真心不想活了。

洛黎观察了下伤口,看涂抹好药粉的伤口不再出血,她取了干净的白丝包扎好,然后起身对屋内的人说:“没什么事的都出去吧,让柳姑娘好好休息,人应该没事了,一会大夫来了再瞧一瞧。”

屋内几个丫鬟下人抬着装满血水的浴桶走了出去,就剩下吴贞。

“吴公子请放心,她已服下了我的凝血丹,性命已是无忧……不过,你可知她为何轻生?”

吴贞听洛黎这么问,头不自然的偏转开,眉头紧锁。

“吴公子可以不与我说,但柳姑娘是王爷重要的人证,王爷现在也应该知晓此事了,吴公子回来好好给王爷解释吧。”看这吴贞的样子,她其实猜到了四五分。

她往前走了两步,转头道:“小女希望吴公子知道,这心病要是治不好,救回来也是个废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步至菊苑门口,见到了慌张赶来的张大夫,洛黎向张大夫行了一礼,几步开外,又看到楼晓芸带着丫鬟赶了过来。

第25章 冷魂玉魄

“晓芸。”洛黎伸手拦住慌慌张张地楼晓芸。

“洛黎姐姐,我这有东海之滨的丹药可以给柳姑娘服下,对虚血很有帮助。”

洛黎拉着楼晓芸的手就往外走,“里面血腥气太重,你还是别进去了。我已经给她服了药,让张大夫再进去瞧瞧就是了……我倒是有一事问你,这几日你可听说这菊苑发生过什么吗?”

楼晓芸点了点头,凑近洛黎小声说道:“小梅今日听留在苑内服侍的丫鬟说,昨夜主卧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声和男子的斥责声。”

“你的萧沐哥哥这次可要忙坏了,府内府外一同起火……”

“嗯?”楼晓芸不解。

洛黎正要解释,就瞧见祁棯潼穿着一身鲜艳的锦服大步流星往这处走。

今日沐王府真是热闹。

祁棯潼见到两人,停下就问:“柳雨汐人现在怎么样了?”

“回十一皇子的话,人倒是救回来了,但心结要是解不开,救她也白救……”洛黎又问,“不过十一皇子怎么知道的?”

“本皇子在王州巡查院里和六哥看这九州少女失踪案的卷宗看的头都要大了,这不李梓差人禀报府里出事了,六哥抽不开身,便差我来看。”祁棯潼转念一想,“哎,不对,本皇子的事干嘛要和你说!上次你打本皇子的事还没完呢!”

“啊……十一爷,上次小女不是给您道过歉了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女吧。”

这皇子,小气量的很啊。

“那我可不管,你上次说给我的画呢,我怎么还没见到?”祁棯潼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我……”

楼晓芸听不下去了,打抱不平地说:“王爷贵为当朝皇子,何必跟我们平民女子斤斤计较?”

“诶?晓芸妹妹,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六哥是你的义兄,你比本皇子小,那你也就是本皇子的义妹呀!”

“洛姐姐我们走吧,晓芸饿了,随我一同去梅苑用晚膳吧……”说着她拉着洛黎就走,回头瞪了祁棯潼一眼,“沐萧哥哥交代你的事情不去办,我回头告诉裴姐姐去!”

祁棯潼一听裴英,嘴巴张了张愣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转头就往菊苑去了。

自从这宵禁开始洛黎都没见祁沐萧回过府,王州巡查院从主事到最下层的守卫没有一个能回家的,不是在巡逻的路上就是在巡查院内休息。

六月十九,祁棯潼一早来到兰苑找洛黎时,她正在院子里向裴英学习暗器,自从她上次领教过裴英的厉害,连续好几天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缠着裴英教她一些简单的暗器来防身,裴英拗不过他,只得每天清晨抽一点时间教她。

祁棯潼半条腿刚迈进兰苑,忽然“哎呦”一声,只见他捂着脑袋,大吼,“哪个没长眼的砸我?”

洛黎见状,向裴英吐了吐舌头,然后一脸关切的走近祁棯潼,“十一皇子您这是怎么了,这么早有何贵干?”

祁棯潼张望了一圈,愣是没找到这石子是从哪里飞来的,只能悻悻地捂着脑袋问裴英:“是不是你伤的我?这里就你会暗器!”

“回十一皇子,断案要讲证据,您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连这点都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可是白费了。”

“得、得、得,你别跟我说这些,本王有正经事来办,洛姑娘,六哥让我来取画卷送到书画院。”

“那还请十一皇子随小女去书房少候片刻。”几人一同去了书房,祁棯潼刚落座,园沁的茶水点心已经端了上来。

洛黎拿出一个细长画匣,放到祁棯潼身旁。

“您不是一直吵着要小女的画嘛,这里面有四幅,您随意挑选一张,算是小女给您赔不是了。”洛黎笑着说。

“好好好……”祁棯潼说着立马把画匣宝贝似的抱了起来,这送到书画院的画卷都是珍品中的珍品,没想到洛黎竟然让他在四张里面随便选一张,能排到父皇前面挑选,想想就美哉。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表现有点轻浮,又故做正经的说:“那本皇子就笑纳了,要是有书画院的消息,本王再来找你,告辞。”说完,拿着画匣头也不回地走了。

祁棯潼前脚刚走,园沁就进来了。

“小黎,柳姑娘求见。”

“这一大早的还让不让人专心练武了……”

“裴大人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

“刚才十一皇子走的时候,裴大人也跟着走了。”

“那让柳姑娘进来吧,换些温软的花草茶来。”

“是。”

柳雨汐穿了一身黄绿色的布衣,大病初愈的面容还有几分憔悴,眉间愁云不散,人也消瘦了许多,若说初见时还能看到她面纱被取的温怒和恐惧,现在的她就只能称得上是一具行走的尸体,毫无生气。柳雨汐一看到洛黎就了跪下来,“雨汐多谢洛姑娘的再生之恩。”

“柳姑娘快快请起,这可使不得。”洛黎赶忙扶起她,“坐吧,我让园沁准备了点茶水点心,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两人落座后,柳雨汐看到身侧温补的花茶,客气的笑了下,右手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雨汐是再生之人,身中无财,唯有此物赠与姑娘,报姑娘的救命之恩。”柳雨汐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黑色东西递给洛黎。

洛黎没有推辞,接了过来,东西触手生温,原来是块石头,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外形与普通石头无异,仔细观察发现这石头是半透明的,贴近到一指的地方才能隐隐看到石头里涌动的金丝,一缕一缕的金丝像金沙一样在石头里缓慢流动。

柳雨汐看着洛黎对石头很有兴趣,略带忧伤地说:“洛姑娘与我是有缘人,这块秘宝于我本就是身外之物,如今家族只剩我一人,我……也没有能力去守护了。”

“既然是家族传承之物,我不能收。”洛黎把石头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

“这石头虽是秘宝,可除了有安眠效果,我也找不出有其他用途。我本姓上官,家道衰落,后人传到如今也就只剩下我一人,孤独飘零,秘术也都失传了。”柳雨汐说到这儿自嘲地一笑,其中的苦楚让人看了揪心,“这石头叫冷魂玉魄,我娘说是太古时传下来的东西,此物看着没用,却有不少人觊觎,姑娘收好此石,不要轻易示人。我娘就是让这石头束缚了一生,到死也是为了这石头……”说着,柳雨汐的脸上滑下两道清泪。

洛黎看着这石头,心里有些纠结,她一边想要这个太古秘宝,一边又担心招来杀身之祸,轻轻叹了口气转而问:“对了,你和吴贞怎么样了?”

一听到吴贞两个字,柳雨汐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往下落,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因巨大的隐忍而不断颤抖。

真是个苦命人。

“我听王爷说吴贞在你被掳走后,从淮州到王州一刻不停地在寻你,这一片痴心,如今你已脱险,不想着厮守终生,为何要有轻生之举?”

柳雨汐拿出手帕擦拭泪痕,缓和了一下,低声说:“如今雨汐已是不洁净的身子,早该了断此生,可雨汐背负家族使命,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活着,没曾想过能有这重见天日的一刻……”

“柳姑娘,你被歹人掳走并非你本意……是不是吴公子因为此事为难你了?”

柳雨汐摇了摇头,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略带哭腔地回:“吴贞待我很好,知道我已经脏了身子,也不曾嫌弃我……吴贞接我回王府后见我总头晕,便请大夫来瞧……”柳雨汐突地大哭起来,话也说不出来了,捂着脸泣不成声。

洛黎见状,心里也不好受,走过去轻轻拍她肩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不曾亲身感受,她不懂她的切肤之痛,她不知道能有什么言语才能安抚眼前这女子早已支离破碎的心。

过了好久,柳雨汐渐渐缓过神,艰难地说:“他们逼我吃了很多避子药……张大夫说……说……我恐无法生育……”

洛黎一怔。

柳雨汐为了守护家族秘宝可以忍辱负重,在烟花之地提着一口气活着,可这无后的噩耗生生地击溃了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怪不得动了轻生的念头。

“柳姑娘,可是张大夫来瞧的你?”

“嗯。”柳雨汐点了点头。

“大夫和大夫之前也是有差距的,那张大夫在我晕过去的时候来瞧了我好几次,每次都说脉象平稳,无碍,估计就是个江湖郎中,骗骗这些达官贵人的银子罢了。真要说妙手回春,我倒识得一人,只是此人现在云游四方,不易寻到,上次给你服用的凝血丹,就是此人炼出来的……”

柳雨汐自然是知道那日洛黎给她服下的丹药和涂抹的药粉都是极佳的药品,令她短短几日就能恢复过来下地行走。

她的眸子瞬间被希望点亮,猛地起身再次跪在洛黎前面,“雨汐愿做牛做马报答洛姑娘,但求能见那医仙一面……”

“柳姑娘快起来,人可能来不了,但要一个药方还是可以的。”洛黎握着她的手,安抚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古怪的二师兄苏贤。

洛黎会帮她,一则是同情柳雨汐这悲惨的命运,二则是她拿人家的手短,收了人家的家传秘宝,自然要帮柳雨汐。

洛黎又安抚了她一会,然后让园沁把她送回了菊苑,自己坐在八仙椅上把玩了一会那个石头之后取了一个锦布袋子,把石头放了进去,藏在了画箱夹层里。

但在联系苏贤之前,她觉得还有件事要去做,而要做到这件事,她就得去找一趟那个一连几日不见人影的沐王殿下。

第26章 夜探巡查院

夜幕降临,洛黎易容,换了一身男装出了王府。因为宵禁的原因,这平时人来人往的闹市,此刻却只能看到些零零散散巡逻的队伍。她一个人走在街上实在是有些突兀,又不好随意找一家酒楼应付,只得绕到渝味轩后门,进去点了几道小菜,又温了一壶酒装在食盒里拎走。

自古以来求人办事,这礼得送到。

洛黎出了渝味轩,专门挑些僻静的小路绕到了巡查院附近,看到正门处除了看守的侍卫还有巡逻的队伍正在经过,她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观察了一下,轻轻跃上房顶。

她蹲在房屋顶,手里拎着个食盒,看到眼前的这片房子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子生疼。她没想到巡查院竟然如此之大,这可上哪儿去找祁沐萧,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瞧见不远处的一个三层阁楼,她纵身一跃,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仔细琢磨着这王州巡查院能在什么地方。

洛黎刚打算去不远处的一方亮灯的院落查看时,忽然察觉到左前方有人从那处院子附近跃出。

这深更半夜的,巡查院屋顶除了她居然还有别人?看那人行色匆匆,像是在巡查院探查完毕后正欲离开,这可点燃了洛黎的好奇心,她放下食盒,悄悄跟了上去。

两刻后,洛黎跟随这人来到城西北处的一处府院附近,她不敢贸然行动,在院子四周绕了一圈,没瞧出什么所以然,这周围的宅院大多都是官吏的住处,周围巡逻的守卫也格外多,她思索了一会,还是飞上了围墙,沿着围墙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寻到了一处雅致的别院。

只见两个丫鬟端着食盘轻叩房门,“三小姐,宵夜准备好了。”

若说这寻常官员家的小姐,门外有几个侍卫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也不知这是谁家的小姐,竟动用二十余名守卫层层把守,实在是有点蹊跷。洛黎用轻功飞到房屋上方,掀开一片房瓦,向下看去。

一个妙龄少女正躺在贵妃椅上看书,旁边摆着蜜饯茶点,香炉里燃着上等的龙涎香。

洛黎瞧着这被书遮挡住半张脸的女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这时,房门打开,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洛黎一惊,这不是是梦霄楼的言非么!

言非低头向少女示礼,少女见来人是言非,挥退了丫鬟,书一合,满是小女儿嗔怪的看着他。

洛黎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燃尽放在耳部,屋内的声音清晰地传入。

只听言非说:“三小姐,您怎么从地窖出来了?如今是特殊时期,小姐可要谨慎行事,若有有心之人盯着宋府,怕是要惹大祸了……”

“怕什么?本小姐饿了,还不许吃些夜宵不成?我今日还就不进地窖住了,那里又不通风,昏暗无光……还有,你怎么又私下叫我小姐?不是说好叫奴家茜茜的吗?”

三小姐……茜茜……还有这熟悉的眉目,房间这女子是——宋茜茜?!

“茜茜……不要任性才好,家里几位小姐,可就您知道宋大人的金库在哪,您好生休息,言非熄灯送您回去……”

“不去!说什么我今日就不要回去。”宋茜茜气鼓鼓地从床榻上坐起,光着脚踩到地毯上,抬眼与言非对视,忽然带了暧昧的笑容,扭动着腰身走向言非,藕臂轻轻勾住言非的脖子,踮起脚尖用双唇贴在他耳边,声音染了七分情色,“你就没想我?若想熄灯也可,但要做些熄灯才能做的事情……”

言非眉头一皱,却也没推开她,“一会宋大人来检查金库,我们……若被撞见,言非怕大人责怪。”

“怕什么,我爹没心思管我们,他来这无非就是看看那些金银可有少了……这阵子我是没法抛头露面了,真不知爹爹怎么想的,给我关在这里好生无聊……”宋茜茜一边说着一边褪去言非的外衣,看的洛黎面红耳赤。

转眼间言非的上衣已经被少女脱掉,露出紧实的胸膛,言非把少女横抱起来,轻轻放到软榻上。看到宋茜茜毫无娇羞之色,言非伸出食指挑起宋茜茜的下巴,低头欲吻,却在即将触碰到宋茜茜双唇时偏离到一侧,学她在耳边轻声地说:“小姐有了言非也觉得无聊?那言非可得加把劲让小姐快活起来了。”

这.....这窃听符也太好用了吧,洛黎的脸像被火烧过一样,再不走可就真要看到一幅声色并茂的活春宫了!她慌忙起身时却不小心踢到了身侧瓦片。

“啪!”

糟糕!

“谁?”言非突然一声大吼,洛黎听到窗户被推开的声音,吓得她立马飞走。她知道言非的厉害,提着十二分的精神逃跑,好在这言非不擅长轻功,不一会就甩掉了。

她要赶紧赶去巡查院,这惊天消息需要第一时间让祁沐萧知道!

她实在是找不到祁沐萧在哪里,只能在巡查院房顶上飞来飞去,飞了一会就被四人围在原地。看到一人已经亮出手上的剑,她赶紧自报家门:“别动手,我是洛黎!我来见王爷!”

“洛姑娘?”其中一人认出了她的声音。

“亥?”洛黎自然也记得这个沙哑的声音。

几个黑影纷纷看着其中一人。

“洛姑娘你又易容了?”亥就着月色打量着。

洛黎伸手撩开一处,证明自己确实易容,那个拿着剑的暗卫才把剑收了起来。

“王爷呢?我有要事求见!”

其中一个暗卫开口:“洛姑娘请随我来。”说着便带洛黎落到不远处的一个院子,刚落地,洛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四处扫了一圈,果然发现有一处地上还有一摊血迹未来得及清理。她随暗卫推门进去的时候,快要被卷宗掩埋的祁沐萧抬起头一脸迷惑的看着两人。

“王爷,小女有要事禀报。”洛黎单刀直入,把刚才在城西北宋府见到的一幕告诉了祁沐萧。

祁沐萧抬头对着暗卫说:“巳,你带他们去看看,若发现宋茜茜,不要惊动府内的人,直接把她提回来,若有人阻拦,直接杀了。”

“那您这儿……”暗卫犹豫,刚刚的一批刺客虽被杀尽,却保不齐会再来。

“我这无碍。此事事关重大,多加小心。”

“是,属下明白。”

祁沐萧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面前起身,带了些倦容,若有所思的盯着洛黎看了半天,问她:“你给本王说说你这身装扮是什么意思?你可知擅闯巡查院若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本王可不记得曾叫你来……”

洛黎看着祁沐萧的笑心里直发毛,嘿嘿笑了两声缓解下尴尬,“小女听晓芸说王爷在督办宋家少女失踪案,几日都没归府,特地带食盒慰问下王爷。”她装模作样打量了一番祁沐萧,“你看看,这巡查院的伙食果然不行,把我们王爷瘦的都脱相了。”

祁沐萧听这人胡说八道觉得好笑,却没在面上表露分毫。他走上前,贴近了仔细的看着面前洛黎易容后的皮相。

那双黑而深邃的眼眸就这么毫不避讳地瞧着她,这一瞧,洛黎有些尴尬的红了脸。她暗自庆幸自己易容,不然让祁沐萧看到了可丢死脸了。

然后她就听到祁沐萧问:“食盒呢?”

洛黎一拍脑袋,哎呀!食盒让她扔到房顶上了,她赶忙说道:“王、王爷,食盒被小女落在巡查院的阁楼顶上了!小女这就去拿回来。”

她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去,不料被祁沐萧一把拉了回来。

洛黎没想到祁沐萧会拉她,毫无防备的撞进祁沐萧怀里,她慌忙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恍惚间她闻到了祁沐萧身上清冽的檀香。

祁沐萧看她,“你认识路吗?”

好像、貌似、大概是……不认识……

洛黎尴尬的看向了别处,对面那人吐出一个字,“蠢……”

“你随本王来。”祁沐萧说着就拉着洛黎的袖口往外走。

洛黎觉得两人这幅样子不太妥,挣脱道:“王爷,男女授受不亲!”

祁沐萧侧过脸上下打量一遍,一本正经道:“说说看你现在哪儿是女儿身,再说,本王又没碰你。”祁沐萧将拽着洛黎衣袖的手举到她面前,嗤笑道:“就你,掏钱给本王碰,本王都不碰。”

洛黎半晌没憋出一句话,却快被祁沐萧的话气出内伤。

洛黎也不是吃素的,她见两人步至院门,门两侧有守卫把守,心生一计。

走近时,洛黎当着守卫的面,紧上前一步,一把挽住祁沐萧的胳膊,压低声音道:“王、王爷,奴家……怕怕。”

洛黎这音量和语气,拿捏得很好。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足以让几名侍卫听个真真切切,而她这娇滴滴地声音,又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洛黎明显感觉到她挽着的这人在她话音落下后,僵了一下。

若是四下无人,估计她现在已经笑趴在地上了,可现在,只能强忍笑意,憋出内伤。

院门处的守卫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州巡查院的主事大人,也就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沐王殿下,正拉着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子的袖口从王州巡查院主事的内屋出来。几人正诧异,没想到这位小倌如此娇羞的抛出一句话,吓得几人浑身一哆嗦,急忙挺直了腰板,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旁处。

祁沐萧也算淡定,一张脸冰惯了,还是那副老样子,只是寒意加重了几分,任由洛黎挽着,两人走远了。

望着沐王和小倌远去的身影,几名侍卫窃窃私语。

这……这沐王殿下难不成真是断袖?

几个守卫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冷颤。

第27章 想要什么?

洛黎就这么被他拉着,久久不见祁沐萧发作,洛黎一路上有点心慌。

之前斗嘴,祁沐萧没见让过她,如今让她这么胡闹了一番,这王爷怎么没动静了?

洛黎见又有巡逻的过来,急忙松开手,可袖口依旧让祁沐萧紧紧地拽着。

路上再遇到两次巡逻的侍卫,她没再敢放肆,一直回避着那些异样的眼光。

一路走到较远的阁楼处,撞见不少人。估计明日,沐王是个断袖的传言就要满天飞了。

“去,给本王把食盒找到。”祁沐萧终于松开了手,一道倩影轻身一跃就攀到二层房檐,片刻后,她拎着食盒下来了。

洛黎头一扬,有些小骄傲,又有些心虚道:“嘿嘿,小女没骗王爷吧。”

祁沐萧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有些别扭,吩咐道:“你把面皮摘下来吧,本王看着别扭。”

“嗯?”洛黎愣了下,问:“可这是巡查院,要让守卫见到女子在这,会不会有麻烦?”

“这巡查院中女官不少,本王……”沐萧顿了下,想到她那张有些招摇的脸,继续说:“不过你这样的,是有些麻烦。”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巾,扔给她。

洛黎接住方巾,走到院内的太平缸旁,取了点水把面皮摘了下来,舒爽了许多。她擦干脸上的水珠,戴上方巾,刚刚他怀中的檀香飘来。

祁沐萧拎起食盒,两人一前一后原路返回。

守卫们再次惊愕,这沐王这么快就换了一个?

看来沐王身体不好的传闻是假的呀!

洛黎低头跟着,她余光里看着那些偷瞥的守卫,她无奈,只得疾步往前走,却又不好越过他,走的甚是别扭。

两人回了王州巡查院里的正厅,祁沐萧遣人搬了桌椅和两个凳子放在“公正不阿”牌匾下面,自己落了座,又让仆从把食盒摆好,屏退下人。

洛黎上前一摸,略有些温热,“王爷,菜有些凉了,要不找人热一下?”

“不碍事,你不是说本王都消瘦了吗,这巡查院的伙食的确不好。”祁沐萧拿起筷子,看着她,“愣着干什么?你吃过了?”

“还没……王爷吃就好。”洛黎稍作收敛,毕竟她还想等祁沐萧吃得开心了,把事情告诉他。

“坐下吧,本王看你准备了两副碗筷。”他夹了口菜,尝了一口,满意地说:“哪家的?还不错。”

“涯巷渝味轩,老板是渝州品城人。”洛黎坐下,没想到祁沐萧今日心情这么好,真是让她赶对时候了。

两人没在多言,祁沐萧食不言,吃相优雅。而另一头的洛黎正合计着怎么把话说出来。

不一会儿,外面房门轻叩。

“进。”

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向祁沐萧行礼,他瞧了眼还在用膳的洛黎,没吱声。

“说吧,事情办得可还顺利?”祁沐萧放下筷子,打消他的顾虑。

“回少宗主,宋氏幺女已带回来了,现在人关在侧院,不过属下没看到洛姑娘所说的言非。”黑衣人眉头紧皱,“属下赶到的时,不但没有遇到守卫,而且宋氏幺女和丫鬟在院中昏迷,很是蹊跷……”

洛黎此时不再装作扒饭,她放下筷子。

今日之事,的确有些蹊跷,她跟踪的那人轻功也算是不错,但进宋府时没有张望直接进府,按理说经验丰富的探子不会如此大意,如今宋茜茜这么轻而易举被提回来,像白送上门的,一切都太过容易了些。

唉?等等!少宗主?

祁沐萧是白宗的少宗主?!

洛黎一下知道了些了不得的消息。

“嗝!”可能是受到惊吓,洛黎下意识的打了个嗝,她捂住嘴,偷偷瞥了祁沐萧一眼。

四目相对,吓得她赶紧收回目光,听到那头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祁沐萧挥了挥袖子,黑衣人退下。他也紧接着走出院子,不知去向,留着洛黎一人坐在那里继续打嗝。

洛黎一个人在屋子里待了会儿,不见他归来。闲来无事简单的翻看了下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卷宗。这些卷宗已经被祁沐萧按照州以及上报日期罗列整齐,她随手打开一卷,都是祁沐萧圈圈点点的批注和总结。她没想到祁沐萧贵为王爷还会如此辛劳勤勉。

过了约半个时辰,洛黎这处还在翻看卷宗,对这些少女的命运唏嘘不已,突然背后冷不丁的传来“本王想喝酒了,你可愿意作陪?”搞的洛黎惊住,手中的卷宗“啪!”的一声落下。

祁沐萧没责备,轻松道:“哪里拿的哪里放好,还没有整理完毕。”

洛黎赶忙放好,还是怕他忌讳,解释道:“王爷,我不是有意要看的……”

“你到底去不去陪我喝酒?梦霄楼里,本王可是缴获不少好酒。”

洛黎一听,刚刚的紧张神态全无,狗腿子般地点点头,随着祁沐萧出了巡查院。

月光柔和,沐王府的花园里,暗黄色的灯笼一盏未灭,两道青衣在湖中的凉亭里觥筹交错,仿如谪仙。

“好酒,好酒,看这梦霄楼不但有返昔醉,这竹叶青丝入口绵甜,也是上等佳品。”洛黎一时贪杯,沉浸在醇馥幽郁中,柳雨汐的事情一直没张口。

祁沐萧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酒盅,“可惜,酿酒的人现在还没抓到。”

“嗯?谁酿的酒?”

“言非。”

“什么?”洛黎一惊,她没料到那言非年纪轻轻,竟能酿出如此好酒,颇感意外,“这人的确技艺高超,倒与我相熟一人的酿酒技术不相上下。”洛黎赞叹道,这酒堪比她四师兄温沅成的酒。

四师兄酿出的梅花酒可是他们青鸾峰一等一的抢手货,洛黎暗想:下次见到四师兄一定黑他几坛子酒,“要是能抓住他,把他扣下来给我酿酒也不错,还养眼。”

洛黎自己嘀咕着,完全没注意祁沐萧沉静的双眸幽幽地盯着她,又自顾自道:“言非,是个疑点。他能在梦霄楼被查封后顺利逃脱,留在宋府,可见他绝不只是一小厮这么简单。上次在酒楼里目中无人,不像是伺候人的主儿,不过为何他当初要放低姿态做小厮来侍候王爷您?”

祁沐萧虽然讲过过私下里她可以不尊称他为王爷,但洛黎还是觉得太随意不好。

“此事也是我想不通的,若我猜得没错,今日引你去宋府的也是他。之前我能得到玉牌也是言非设局结交,轻易给了我玉牌。如今看来,这人背后还有别的目的……”

“今夜我到宋府的时候,还看到定时巡逻的守卫,以及层层把手的侍卫,可如今宋茜茜能轻易被提来,这些人又让谁调走了呢?若今日引我去的那人真是言非,想必也是他调走的这些人。而这言非,在这局中又是什么位置呢?”

“这一切顺利的有些诡异,却又不清楚哪里不对劲。”祁沐萧独饮一杯,“好在让你找到了宋茜茜,宋远清这次跑不掉了。至少他,一定是这背后主谋。言非的事情,只能等抓到他的时候再揭晓了。”

“那王爷,依照祁国律法,这宋远清会怎么样呢?”洛黎给他满上酒,好奇的问。

祁沐萧一反常态,今日话很多,他徐徐道:“此案涉及极广,光九州少女失踪的卷宗,能联系上此案的就有二百多宗。宋远清依律,全族当斩,其女眷终身为奴,男子充军发配。”

“仅是砍头也未免太便宜宋远清了,这种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是好色之人,应当阉割让他做个太监!然后日夜被他伤害过的人驱使!”洛黎恶狠狠地说道,拿着酒杯的素手不自觉的捏紧。

她想到了柳雨汐,想到了那些和柳雨汐一样甚至已经枉死的如花女子们,心中怒火难灭。

“你说的没错,是太便宜他了,好,待本王抓到他的时候,再好好审问一番。”祁沐萧痛快地饮下一杯。

洛黎眼色极佳,赶紧给他满上。

祁沐萧抬眼看她这无事献殷勤地模样,想不出她又想做什么。

银色月辉下,她半低着头,白皙的肌肤衬着她的嘴唇更加迷人,朱唇上未干的酒气在这月光下晶晶发亮。

脑海中一个冲动在驱使他,想去品尝一下味道。

“王爷?”洛黎看着面前这个正在游离的祁沐萧,轻唤了一声。

“嗯?”祁沐萧回过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了一声,问:“今日你有功,想要什么?”

洛黎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她狐狸眼一转,欢快地说:“小女想求王爷办件事。”

这丫头果然有事,呵。他道:“说。”

祁沐萧有意的回避那张小嘴,端起一杯酒饮尽,不知不觉,两人喝光了两坛竹叶青。

“王爷回头请奏九州少女失踪案的时候,能不能把柳雨汐的作用夸大一些,让皇上封她一个诰命夫人什么的?”

“吴贞只是一个城守的儿子,官职也只是个从九品的城司务,他父亲也不过才七品,封不了诰命夫人。”祁沐萧饶有兴趣地看着洛黎,“你什么都不求,要我帮柳雨汐讨好处?我以为你会要我放你走。”

“为什么?我觉得跟着王爷还是蛮有趣的,有饭吃,有酒喝,还有案子可以破。”洛黎笑笑,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小酌一口,“那柳雨汐委实可怜,她因为这件事,今后可能无后,即便吴贞不嫌弃她,她也得被人口水淹死。”洛黎顿了下,“我本想,若她能得到嘉赏,兴许在吴家可以不受气,没想到这诰命夫人这么难弄……”

祁沐萧盯着一脸可惜的她,问:“你给我送食盒就为了这个?”

“是啊,柳姑娘白天在我这里哭的梨花带雨,我能帮她的也就这些了。”洛黎有些失望耸拉着肩膀。

洛黎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祁沐萧的回复,只见祁沐萧一人闷头喝酒,许是喝的有点急,酒杯中的酒洒到他胸前衣襟上,酒气更重了几分。

洛黎起身,若有其事的拜了三拜,“小女,在此替柳姑娘先谢谢王爷了。”

祁沐萧没再理她,瞧上去这王爷脸上貌似写着不开心三字。

莫名其妙,弄的洛黎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这王爷又抽什么风?

洛黎该说的说完了,懒得理他,兀自拎走一坛酒,跃至回廊上的房檐出处,歇着坐下,翘着一个二郎腿,洒脱地打开酒封,大口喝了起来。

月光洒在这天人之姿上,拖出一个完美的剪影。

楼半叶摇剪月影,孤芳难觅心照映。

再一回头,祁沐萧拿着最后一坛酒在她身后豪饮。

“你怎么上来的?”洛黎喝的是有点飘了,这言非的酒依旧醉人,她竟毫无察觉有人接近。她水色双眸缓慢地一张一合,眼光有些涣散,动作慢了下来。

“和你一样。”祁沐萧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像一朵在夜色下静静开放的桃花,不点而赤的小嘴弯出好看的弧度,清秀的脸蛋上露出少女的妩媚,勾魂夺魄。

“没想到王爷也是海量。”洛黎浅浅笑着。

“我有真气护体,这酒不上头的。”

“那王爷是在做作弊……喝不醉的酒,喝起来有什么意思呢?世间烦恼纷多,不如今宵尽情醉。”洛黎迷离地继续自酌,又呢喃道:“这言非酿的酒,真是妙,入口绵香,酒劲还大,王爷什么时候把他抓来给府上酿酒了,我估计您就不用担心我要走了……”

祁沐萧不做声,苍白的脸上漫起一丝红润。

她侧过去,头脑放空,静静地仰望月空,良久,嘴里低声哼唱道:“北境的冬呀,白如棉,北境的将士呀,奋勇杀敌,如虎,如狼;北境的月呀,银如盘,北境的将士呀,戍守边疆,如钟,如松;北境的女子呀,美如画,北境的将士呀,保家卫国;归不去的家呀……”她轻哼起家乡的小曲,手上的酒坛已经拿不太稳,中间几次摇晃都要洒出。

洛黎终究敌不过酒力,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仰去。

身后的人一把接住,一揽入怀。

祁沐萧看着怀里的小人,浓密纤长的睫羽上还挂着一丝湿润。

他低下头,一片湿凉。

酒香四溢,唇齿留香。

第28章 赏赐

深夜,起风了,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姚相府贴近后门的一间客房内,灯光昏暗,姚应春端坐在中,面前跪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

“姚、姚老,你可得救救我呀!我可都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可、可茜茜她晚上在宋府失踪了……极有可能是……沐王将人提走了……”宋远清急的满头是汗,话都断断停停说不清楚。

姚应春缓缓说:“远清,老夫的外孙正忙着应对你派去的刺客,哪儿还有时间去你宋府提人?”他目光突然凌厉起来,吓得宋远清一屁股呆坐住,不敢吱声。

宋远清没料到自己派人行刺的事情姚相已经知晓,前两日沐王单独进宫面圣要来了失踪案的九州调度权,弄得他焦头烂额,走投无路才花重金雇来江湖杀手去刺杀。

谁知沐王毫发无损,依旧每日加班加点的整理卷宗,搞得他如坐针毡,走投无路才想出让自家女儿丢失的下策,妄图延缓他调查的步伐。

“远清,从你当年一个徽州城守到现在的巡查院主事,跟随老夫至今已有二十余载了吧,是老夫一手提拔的你,你可记得?可今时今日,你却派人去刺杀我的孙儿,如今,怕是我们要分道扬镳了。”姚相语气中难掩怒气,他俯看脚下这个男人,想到他竟然狗急跳墙刺杀萧儿,就恨不得现在剐了他。

宋远清如今欲投无门,只能来找姚相。他不肯放弃,依旧哀求道:“姚老,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宋某为您办了这么多事……”

姚应春听他要威胁,立马沉了脸,“远清,话要想好了说,老夫可有让你开梦霄楼这样藏污纳垢之地?你拐了多少良家妇女?那淮州淄城城守家的吴柳氏你都敢碰,你走到今天,事情败露了,还要来要挟本相吗?”

“姚老,宋某人身居六院主事之一,对沐王日后争嫡是有用处的呀!姚老,宋某有数不尽的金银,宋某愿意都献给姚老,只求您再想想法子,救救我们一家老小。”

姚应春有些不耐烦,冷冷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是将死之人的钱财,老夫可不敢碰。”

宋远清听他说话如此决绝,他也切狠狠的说,“当年徽州莞城温家灭门案,宋某可是为姚相办了不少事情,您不怕……”

姚应春冷笑一声,“远清,现在连老夫都敢要挟了?温家是怎么灭门的,你好好想想,是陛下一旨令下,皇威如此,他灭门与我何干?”

宋远清既已把话说绝,也不再哆哆嗦嗦,他挺直了腰板,抬头看着正座上的老者,“当年之事,宋某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如今也是被逼无奈,只求苟活,姚老,你别逼我。”

姚应春精明眸子闪过一丝黠猾,他说:“阿尹,把东西拿上来。”

屏风后走出一人,男子精瘦,一身暗色戎衣,肤色黝黑,走到两人面前,从怀中拿出一卷锦布,扔到了宋远清面前。

宋远清认得锦布中的东西,这些东西应该好好地藏在他的金库中才对!他本能地往后一缩,“姚应春,莫不是你要杀人灭口?”

姚应春摇摇头,他知道宋远清蠢,没想到如此蠢,淡然道,“远清,你想多了,老夫要杀你的话,早在你写下这份供文时,你就死了。事到如今,老夫不用杀你,也许你会自己想不开,自裁也未可说。”

宋远清身子一软,瘫在那里。当年写下这份供词,本就是为了到时候保自己一条命,却不知这供文早就让阿尹调换走。

“把那账本也拿给他看看,要不白活了一世,死前也要死得明白些……”

阿尹从屏风后取出两本厚厚的账本,扔到宋远清面前,宋远清刚翻看了两页,里面皆是他这几家酒楼的入账情况。他突然痛哭起来,爬过去抱住姚应春的脚踝处。

突然外面夏夜一道惊雷劈下,响彻天际。

地上的男子一晃,瑟瑟发抖,哭声更大了。

姚应春看着脚下这人,如今可怜的像一条丧家犬,“阿尹,要下雨了,老夫也要歇息了,你送远清回府吧,萧儿安排的那些人都避开些。”

“是。”阿尹手中打出一道紫光,刚刚还哭天喊地的宋远清一下子没了声,他麻利的拎起宋远清,出屋后须臾便没了踪影。

六月二十,是书画院海选放榜的日子。

昨日下了一夜暴雨,清晨湿气重,祁沐萧带着岑森王州巡查院的人去宋府抓人的时,看到了门口刚刚挂起的白布。

祁沐萧脸色一沉,冷冷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如若有手脚不干净的,本王绝不姑息!”

王州巡查院的人鱼贯而入,门口护院知道自家主子自裁,如今见状拦都不敢拦一下。

祁沐萧踱步在宋远清奢华至极的书房中,这金楠木的家私还被包着金边,宋远清平时骄奢淫逸的生活可见一斑。他环视四周,注意到书案毛毡下露出的一沓信纸。

是宋远清的认罪书?!

认罪书里清清楚楚写了他这五年为了金银和发泄私欲所以建立起的皮肉场所,后面还附带了两份名单,其中一份是这些年被掳走的女子以及情况,类似梦霄楼这样的风月场所是祁沐萧之前调查出来的那几家。第二份名单罗列的是各州牵涉其中的官员,上到三品州长,下到八品县守,涉案之广令人咋舌。

六月二十一,天还蒙蒙亮,祁沐萧带着两名副主事岑森和慕维,以及整整十箱卷宗早早进了后宫求见了祁皇。

还在温柔乡的祁皇虽有不满,但还是召见了几人。单独听完祁沐萧汇报后,又看了宋远清的绝笔,气的早膳都没用,直接让李永福准备早朝。

早朝上,偌大的宫殿里,祁皇独坐在上,黑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个臣子,上位者的威压让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们是太久没有看到祁皇动怒了,太平的日子过了太久,都忘了祁皇当年也是嗜血的英武战将。三十年前行野一战,年仅十七的祁皇亲临与北蛮战事前线,率领十万精兵破了北蛮的三十万游骑。

行野一战,三天三夜,日月无光,据说战死的士兵的血,染红了北境的草原,也染红了天。

这一战,年轻的祁皇坐稳了江山,其骁勇善战的故事也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

祁皇压着声音说:“九州少女失踪案已经由沐王查明,其主犯宋远清已于昨日畏罪自杀。宣诏,原巡查院主事宋远清,略卖良人,犯不道之罪,天理不容,割其首,悬于南门,其身鞭尸曝晒,以儆效尤。宋氏一族满门抄斩,查抄家产,其余人等,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所有臣子一时间全部跪拜,不敢抬头。

祁皇站了起来,看着脚下这群人,漫然道:“这宋远清临死前做了件有意思的事情,刘敏宏,你可知是何事?”

这刘敏宏是巡查院的副主事,官职正四品。

他一听祁皇点了他的名字,瞎点吓得尿裤。,他哆哆嗦嗦地回:“回皇上,微臣不知。”

“你是不知,宋远清留下一封认罪书,信中写了很多名字,有些名字,朕很熟悉。”说着,他从书案上抓起宋远清留下的书信,向前一扔。

一时间有几个跪在地上的王臣们身子一颤,祁皇在殿堂上看的是一目了然。

“朕在这名单上,看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你刘敏宏,你可认罪?”祁皇厉声问。

“微臣……认罪……”刘敏宏一瘫,他身为副主事,自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脏事,可又如何能全身而退?今日上朝之时,就已经休掉妻儿送出了城。

他不知道他还是慢了一步,祁沐萧昨日看完名单后就安排人手盯紧了燕阳中的这几条大鱼。副主事慕维,虽为女子,但武艺高强,主要负责蹲守刘敏宏一家,他的妻儿出城不过五里,就被抓了回来。

祁沐萧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这个瑟瑟发抖的男子,这人身上背着不下十条人命。岑森在录他从梦霄楼救出来的那些女子口供时,就得知这刘敏宏极为变态,与女子欢好的手段异常残忍,那别院中挖出来的女尸多是他所为。

“人命过三,斩立决,其家人再做判决。”祁皇都没等李永福宣读他的罪诏便直接让人拖出去斩了。

姚应春等一众老臣跪在下面不言语,心中了然。

祁皇今日要大开杀戒。

之后燕阳内涉案官员正四品一人,六品两人,余下八品九品有十来人,不是斩杀就是发配边疆,手段狠辣。

天威之下,殿内无人敢言。

祁皇回到王座上,扫过剩下的这些人,缓缓道:“永福,去拿个火盆子,把这些信烧了去。”

岑森和慕维在下面听闻此意,一惊,双双看向旁边的主事大人。

祁沐萧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手指却微不可查的蜷曲起来。

为君之道,恩威并施。

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见到那些信纸落入火盆,顷刻之间化为灰烬,都松了口气。他们去过梦霄楼的不在少数,真要是怪罪起来,谁也脱不了干系。

祁皇挥了挥手,旁边的李永福双手奉着金色诏书,步至台前,提着嗓子说:“九州太平,吾皇诏曰,原王州巡查院主事沐王,赐任巡查院主事,正三品,赐金珠一百。原副主事岑森破案有功,任王州巡查院主事,正六品,赐金珠二十。淄城城守吴氏长子吴贞,原为淄城城司务,协助王州巡查院揭发宋远清有功,赐任王州巡查院主薄,从六品。其妻吴柳氏,品行兼备,贤淑良德,揭发宋远清有功,赐清夫人名号,领七品供奉。”

这一连串的斩杀和封赏,让殿堂内的文武百官蒙了,旨意宣读完毕,依旧没人敢吱声。

姚应春很满意这个结果,赶紧磕头道:“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众臣回过神,跟着卖力的吆喝着,“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唯独那帮靠前的皇子们面色都不太好,只是鞠躬附和着,怕是只有祁稔潼是真心附和。

毕竟,这个一年前刚刚从东海之滨回来的兄弟,一年的时间内封亲王,又从一个六品无实权的小官,借助九州少女失踪案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六院主事,不得不让人惶恐。

可如今,祁皇盛怒下,谁又敢言语什么?

第29章 裴桓

下了早朝,祁沐萧与岑森和慕维三人同行,边走边讨论之后九州少女失踪案的后续安排。

“六哥!”祁稔潼疾步跟上,叫住祁沐萧。

“见过十一皇子。”岑森和慕维两人行礼。

“今日本皇子做东,给各位大人庆祝一下?”祁稔潼笑嘻嘻地说,丝毫没有避讳。

路过的朝臣回头望了望他们这处。

今日朝堂上,这一番杀戮后,也只有他们几人还能轻松走出来。

“小十一,注意言行。”祁沐萧瞥了他一眼,“本王与两位大人还有要事商议,主犯虽已正法,但其他州的事还有很多后续需要处理,这案子还远远没有结……”

两位大人附和点头。

的确,虽然宋远清死了,被困的女子依旧不在少数,那份女子的名单虽然已经安排下去各州核实。但是碍于之前王州巡查院的管辖范围,还是得等新上任总主事的祁沐萧来安排。除此之外,现在巡查院只剩下一个叫凌蓝副主事,主武。如今宋远清和刘敏宏二人已被正法,文书等事暂时无人能交接,这段时间祁沐萧怕是又要住到巡查院了。

言非的事祁沐萧也一直介怀于心。这件事结束的太快,就像有人釜底抽薪般推了祁沐萧一把,可惜宋远清死的不明不白,甚至昨日他安排的暗卫都未察觉到这一变故。

祁稔潼见几人忧心忡忡,只得悻悻离开。

祁沐萧当日就住到巡查院主院,先是见了一众总院的掌文掌武的六品以上官员,又与副主事凌蓝约见。之后还单独约见了一次慕维,慕维虽是女子,却在王都巡查院内主武,岑参主文。今日封赏没有慕维,祁沐萧担心慕维介怀,特地单谈。

这女子性子豪爽,压根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祁沐萧奉旨当日午后亲自去查抄了宋元清的府院,一并相干人等统统关押起来交与刑院随后发落。

宋茜茜是个富家女,受不得用刑,早在那日在岑森连夜审讯下,就把她爹宋元清金库的进入秘密交代的一清二楚。

祁沐萧与慕维查抄时直奔金库,触动机关后进入密室金库。地下别有洞天,不但修葺了一处偌大的寝室,内层的地窖内满满当当摆放着一屋子宋远清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珠与书画古玩。

祁沐萧命人连夜将财物清点清楚,封装好,足足五十多箱,送入宫中。

之后祁沐萧给巡查院的所有守卫轮着放了两天假。自己则亲笔去信各州分主事,加紧约了各州办事、侍郎等人,商议安置解救女子以及清除各州余下的酒楼的后续。

六月底临近了,经过前几日的风雨后,日头毒辣了起来。

六月二十五,吴氏夫妇在城西北购置的宅院已准备妥当,两人准备搬走。

搬走之前,吴贞携妻去了趟兰苑,当面跪谢了洛黎。

祁沐萧在巡查院接见新上任的王州巡查院主薄吴贞时,把洛黎帮柳雨汐的求赏的事情告诉了他。

夫妻二人感恩戴德的磕了三个响头。

洛黎瞧着柳雨汐,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并再次承诺联系医仙。

夫妻二人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出,弄得洛黎有些不自在了,不过经过这件事,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块石头。

当夜,她就放到了玉枕附近,物尽其值嘛。这助眠的效果的确不错,从那日后,她清晨浅眠的问题好了很多,睡眠沉稳香甜了不少。

九州女子失踪案在九州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九州各地张榜通告。一些平常百姓家丢了儿女的,都去各州县衙报案,希望能就着现在这个势头,把丢失多年的儿女找到。

经过这次整顿换血后,各州巡查院的主事、侍郎再不敢欺瞒,统统上报给了总巡查院,搞的总巡查院上上下下忙得是热火朝天。

刑院不甘落后,那日宫殿议事后,刑院主事余则带着副主事、掌事等连夜加班,三天内以摧枯拉朽之势查阅卷宗、审理、判案、上报、核准等一系列的程序走完,甚至还抽空让掌笔把关于略卖良人的罪名都加重了几分。

沐王府本就人丁稀少,再加上祁沐萧不在府上,吴氏夫妇又搬了出去,下人们倒是闲了许多。一群下人没事干的时候,大多都跑到花园附近,三三两两蹲在个地方,偷偷瞧着凉亭里两个女子,一位抚琴,一位作画,人间美景。

李梓可就发愁了,他不知怎么的,近日里这些下人都有了偷懒的毛病,没事就往两位姑娘那处院子溜达一圈,而且一有要给两位姑娘端茶递水的事情,那些小厮和丫鬟们就难免一番争夺。

裴英躺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上,正闭目养神,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正好,香气满园。湖中凉亭里两位女子忙着各自的事情,旁边两个侍女在摇扇,一个婢女在弄香。

是很养眼。

裴英忽地睁眼,灵巧一躲,一个石子飞到刚刚她躺在的地方,树干上被生生的砸出来一个坑。

“大哥你这是要谋杀亲妹!”裴英站在屋檐上,对着远处的男子吼道。

琴声戛然而止,楼晓芸从亭内走了出来,看着房檐上的男子,开心地说:“裴桓哥哥你回来啦!”

洛黎也放下手中的画笔,走了出来。

阳光刺眼,看不清此人面孔,此人身材高大,一身戎装。

“就是想测测你的身手,还行,看来没偷懒。”他从房檐轻松跃下,向二人那处道:“在下打扰了小姐的雅兴,请小姐恕罪。”

男子五官分明,浓眉大眼,俊朗的脸庞让人一眼就能记住,腰间一把虎啸雕刻的佩剑很是乍眼。

他微笑地看着楼晓芸,如若脱去戎装,定是一位翩然公子。

裴桓转而对着洛黎行了一礼,浑厚的嗓音传来,“在下裴桓,见过洛姑娘。”

“裴大人,如若不嫌弃就叫我洛黎吧。如今有两个裴大人了,洛黎应当如何称呼大人才好?”

裴英有一丝不爽,她和洛黎认识也有一个月了,洛黎都没有让她改称呼,怎么自家大哥一来,这称呼马上改了?

“呵呵,洛姑娘要是不嫌弃,直呼我名讳即可,在下习武之人,并无讲究。今日一见,果然如家妹所说,姑娘是个性格直爽之人。”

洛黎若有所思地瞥了裴英一眼,这一眼看的裴英浑身不舒服。

她自知理亏,毕竟自己之前的传信没少给家兄吐槽洛黎的所作所为。

“那便好办许多了,小女今年马上二十,不知裴大人……”

“在下二十有三。”

“那小女便和晓芸一样,叫一声裴大哥了。”洛黎回了一礼。

“在下回府是帮王爷取一些衣物,王爷明日启程去淮州亲自督察淮州的少女失踪案件。王爷说,二位姑娘不要随便易容出去,特别是洛姑娘,初试将至,还请姑娘在家安心准备。”

洛黎虚心地笑了笑,被点名批评了。

二人点点头,裴桓请辞离去。

裴英不做声,一跃回到刚刚的树上,继续悠闲地呆着。这日头,晒的她懒洋洋的,不想动。

裴英暗想:如今大哥回来了,这种远行的任务就落不到她身上了喽,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六月二十八,祁棯潼专门来找了一趟洛黎,让随行的小厮交给洛黎一个两尺见方的木盒。

“木盒里是你初试要用的衣物和配发的名牌。到时候你穿戴好,把东西带上即可。”

“多谢十一皇子,只是这种东西叫下人来送就好,怎敢劳烦十一皇子?”

祁棯潼得意的一笑,又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她。

“这东西,只能本王亲自来送。”祁棯潼那骄傲的样子都快上天了,让人看着就想给他一拳,他见洛黎没直接拆开,催促道:“你快打开看看。”

洛黎打开,里面是一份名单和一张考试的说明。

名单上一共三百人,其中二百五十名画师是海选斗墨选上来的,另外的五十名则和洛黎一样,是由名门望族或皇亲国戚推荐。

另外一张考试说明,除了有初始的规则,还有考题。

洛黎看着这份考题,“这……”

祁棯潼就在等这一刻,嘿嘿嘿,怎么样,本王厉害吧!

他故作轻松地说:“本王念在你上次送的画卷,特地给搞来的单子。”

可脸上,洋洋得意。

洛黎本想说这有失公允,却没张口,毕竟她不能拂了祁棯潼的一番好意。

这么看,她估摸着其他被举荐的考生也能拿到这份考题了。

她心中一叹,有些事注定就是不公平的,手中有权,就能揽到比普通人多的资源和信息,有时候那些金银名利,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多谢十一皇子。”洛黎拜谢。

洛黎待到祁棯潼走后,简单扫了一遍名单,名单上绝大多数的画师她都不认识,她所知晓的知名画师也就五人。洛黎又看了一眼信封里露出来的另一张信纸,她没拿出来,把两封信都扔给了园沁,让她烧掉。

第30章 书画院初试1

七月初一,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好日子。

洛黎早早穿戴好书画院配发的浅青色纱制的衣袍,黑色锦带束身。园沁帮她把长长的青丝束成发髻,戴上玉冠,又仔细地帮她把纱帽戴正。

洛黎选了一下,佩戴了一枚白色镂雕玉佩。

她把玩了一下证明身份的名牌,上面洛黎两个字在中间,旁边一列小字——沐王府。

两人简单用过早膳后,园沁着了一件中性的衣服,拎着画具,今日要做她的书童。临走时,楼晓芸站在大门处送了她一程,给她加油打气。

二人随后坐上了李管家亲自备好的马车,裴英则是骑马护在一旁。

一行人到书画院的时,书画院门口已经被人群层层环住,周围不乏有好事百姓围观。

洛黎也很好奇,撩开帘子一角,草草掠过,多数海选上来的画师都是一人独行,身着深色青衣,自己背着画箱。看上去大多都是男子,鲜有女子。

倘若当初自己没遇到祁沐萧,应该今日也会站在这群人中吧。

马车绕过人群,走到另一侧,此处是举荐画师专用入口处。刚才正门口的排队的人群中靠外的那侧人立马观望过来,都想瞧瞧到底是哪位名家被推荐。

园沁扶着洛黎下了马车。一人走了过来,揖了揖,自报家门,此人叫蔺松,是礼院司务。

蔺松看过洛黎的名牌后,领着洛黎和园沁去院内登记。裴英没有跟进来,一位画师只能最多带一位书童,她本来就是要在外面候着的。

临走时,裴英道:“洛姑娘,别给我们主子丢人。”

洛黎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和煦道:“自然,自然。”

洛黎头一次进入书画院,对什么都很新鲜,她环视正门,细细品味,正门地上的石头以及梁柱都是极为考究,整体设计却偏向简约古朴。书画院建得低调奢华,相比之下,她之前去过的巡查院简直就是简陋至极。洛黎刚走过正门,一面偌大的照壁映入眼帘,照壁上的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壁画堪称精品。

可惜现在不容她好好观赏,只得匆匆掠过,她紧走了几步,随上小司务走进回廊。侧目到书画院中间那片很大的空地上已经搭好许多青色顶篷,下面也摆放好了桌椅,座椅上零零散散坐着一些身着深色青袍的考生在等候。

蔺松领着她进了一间旁院屋子,里面正好走出一名刚刚登记完的画师。此人相貌有些猥琐,看上去人至中年。他后面跟着一个瘦小的小书童,白白嫩嫩,看上去也就十来岁的样子,可小童矮小的身材和背上的大画箱不成正比。

两路人迎面而来,洛黎出于礼貌,对他颔首示礼。可那猥琐男见来者是两名女子,不屑地撇了她们一眼。

洛黎没放在心上,她随着蔺松走到厅内书案前,规规矩矩地把名牌递给书案后坐在中间的老者。

老者蓄胡,看上去年纪稍大一些。老者接到名牌时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字,抬头问她:“你就是前不久在姚相府一柱香功夫作完一幅荷图的洛黎?”

传闻是一位绝色美女,老者不禁多留意了两眼,这丫头一双杏眼生的明亮,格外出众,虽是一身中性打扮,难掩气质。

他捋了捋胡子,心中肯定了这个传言。

“回大人的话,晚辈不才,荷图的确是晚辈所作。”洛黎优雅谈吐,让老头眼前一亮。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老头捋了捋胡子笑着说,他拿着名牌在花名册里翻了两下就找到了洛黎的信息,然后把花名册推过去,示意给洛黎看。

“洛丫头,信息可都无误?”

姓洛,名黎,凰州蓟城人,生于天元十五年腊月初九。

“回大人,小女的生辰不对。”

“嗯?你是何时所生?”

“天元十五年七月初七。”

“好日子,乞巧节生的女子福缘深呐。”说着他取来一只红笔,在日子那处做好备注,然后在她名下圈了一笔。

刚刚站在旁边的蔺松不知何时已经取来一份册子,上面有编号,递给她。

洛黎签到完成后,蔺松领她二人出门左拐进了一个厅房,里面规整放着五列椅子,右侧备有茶水。已经有不少人落座等候,画师身旁边都跟着一个下人拿着画具。

蔺松按照号码引导洛黎入座,她旁边恰好是在签到处擦肩而过的男子。

洛黎迎着走过去落座的时候,靠前的几个画师看到她礼貌性地颔首示礼,她也回礼,唯独刚刚那人依旧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落座后,她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到旁边那个男童手背上裸露出的淤青,有深有浅,还有疤痕。

她心里一沉。

男童过了会儿,见洛黎在盯着他手,他急忙拿袖子遮盖住。

洛黎收回目光,吩咐道,“园沁,你把画具放在地上吧,挺沉的。”

园沁把画具放下,转身去给洛黎讨一杯茶水。

洛黎难忘刚刚见到的施虐痕迹,不刻意的多看了几眼那个男童。

男童看样子也不过总角之年,白皙的面容姣好,而男童的脸上却无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只有隐忍和麻木。

洛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些心情,拿出手册翻看,手册里竟然是今日的题目。

初试分为三试,一试临摹,二试书法,三试固定题目——荷。

一刻钟后,屋子里的人齐了,一个中年女子穿着朱红色鹧鸪绣花官服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位文员。

“各位,初试马上开始,请按照顺序随着司务入场。”

在座听闻后纷纷起身,每一列井然有序地随着一位司务走出,洛黎随着前面几位画师走到刚刚洛黎路过的那片空地上,此时海选上来的画师已经坐满在等候了。

靠外的画师,大多停下了手里研墨的活,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人。

洛黎落座在一处靠边的位置,刚刚那个中年男子已经坐到她旁边的顶篷里,男孩正在忙着把画具从画箱中取出。

待所有人坐好,刚刚的女子从正厅走出来,宣布了今日的试题,一试半个时辰,二试一柱香,三试半个时辰。

每一试之间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园沁布好画具,正在专心研墨。这时蔺松走过来,发给洛黎两张宣纸。

其中一张是一幅小尺寸的山水拓本,另外一张是大尺寸的应试用的纸。

这张应试用纸要比普通宣纸厚的多,洛黎试了下,这张纸一点都不通透,完全避免了描摹的可能。

不但如此,这张纸大有文章,侧看过去,可以发现纸上暗印的花纹,是造纸坊加厚印花的技术。

洛黎觉得新鲜,她拿着纸研究了好一会儿。

山水拓本并不太难,难就难在这一张纸上。

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发题完毕后正厅台上的女子摇了一下铃铛,宣布一试开始。

洛黎不急不慢,专心地把托本折叠成一个手掌大的长方形,然后取了最细的勾线笔开始简单勾勒,一盏茶的功夫,最简单的布局已经跃然纸上。

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临摹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试开始后,有七八个穿着朱红官服的人从正厅走出,随机走在过道上巡视。

这其中就有刚刚帮她签到的老者,老头自然知道洛黎的号码。他从正厅出来后,直奔洛黎这儿,悄无声息地站在旁边,静静地瞧着。

他看到洛黎的临摹手法,赞赏地点了点头,驻足观看。不远处的一个貌若潘安的男子也翩翩走了过来,摇着扇子看了眼正在作画的洛黎。

此人身上一股子浓郁的香味,不似男子常用的檀香,闻着倒像是烟花之地的胭脂香。

老者闻到这股子味儿,看眼来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后,疾步走开了。

站在一旁研墨的园沁心道:这长得妖媚的男子怎么身上比她二人还香,虽着官服,可竟能穿出一股子风月的味道。

这一前一后来的两位古怪的大人似乎都对小黎的画感兴趣,她怕这两人的动作影响她。可看上去,小黎似乎只专注在自己的画作上,她稍稍安心。

摇扇男子噙着放荡不羁的浅笑,目送了老头的离去。当他再次看洛黎手下的画作时,惊讶在他邪魅的眼底一闪而过。

这女子画的竟如此之快?!

此时洛黎的拓本基本上已经要完成了。

这才一刻多一些而已!

他不可置信地又瞧了眼洛黎左侧的中年男子的画卷,那个人才刚刚临摹出一角而已。

猥琐男似乎容易受到他人影响,他见到有人看他,突然神色紧张,额头冒出汗珠。

邪魅的男子哼了一声,摇着扇子继续看别人了。

不到两刻,洛黎已经画完了。

园沁也惊呆了,她偷偷瞄了一眼洛黎右侧的画师,那副拓本被临摹的乱七八糟。她再对比洛黎的临摹,基本和原画相差无几,只是扩大后的样子。

园沁越来越佩服自家王爷的眼光了,小黎的丹青技艺的确了的,怪不得自家王爷对她如此。

不止刚才的两人,之后路过巡视的人也都被洛黎的画震住了。

他们几个默默的记下了洛黎的号码,打算回去看看这丫头是什么来头。

第31章 书画院初试2

半个时辰后,司务来收画卷。蔺松心细,他小心的把每张画卷用白宣纸分开,怕没有干的画墨污染到其他人的作品。

洛黎见画卷被收走,伸了个懒腰道:“唔~好累!”

园沁放下手中的活,帮她捏了捏肩。

正在此时,左边的猥琐男突然阴阳怪气道:“真晦气,旁边坐着一个扫把星,招惹来这么多人,害得老夫不能专心。”

周围的几个人听言,纷纷回头看了眼他。考场上,无人敢放肆喧哗,几人再有不满也只是摇摇头没做声。

园沁闻言气的脸都红了,咬了咬嘴唇。她再瞧小黎,怎么这个人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她靠近洛黎耳边递话:“小黎,那个人在说你,你不生气吗?”

洛黎挠了挠头,问:“嗯?他指的是我?”

“对呀!刚刚好几个巡视的大人在你这站着看了好一会儿呢。”

“有吗?我完全没有察觉啊!”洛黎莫名其妙,不过一想到刚刚的那个猥琐男竟敢说她,气不打一出来。

此仇不报非女子!

洛黎一边清洗毛笔,一边若无其事道:“园沁呀,有些人就是瞧不得别人比他强呢,一般这样的人,都是一些心术不正的——变态。”她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两字,声音不大不小,能让那个猥琐男听到即可。

那人气的右手指着洛黎破口大骂道:“你——你这女子,仗着自己上了哪位皇亲国戚的床就跑到书画院这种地方丢人现眼……”

“何人在喧闹?”蔺司务走了过来,瞪着那个男子,男子见状,噤了声。

“不想继续参加甄选的现在就可以退出!如若再有人敢喧闹,别管你们是哪家王爷公主举荐来了,都得给本官走人!”

洛黎瞧着这小司务越来越顺眼,此人五官分明,清明的双眸里带着严厉。

蔺松见那人老实了,转身离去。

旁边男子有气没处撒,竟转头重重地给了男童一拳。

男童向后踉跄一步,皱着眉头,隐忍不敢发声,双手甚至不敢揉刚刚被打的腹部。

洛黎和园沁在一旁瞧得真真切切,纷纷一惊。

洛黎放在书案上的小手不自觉地抓紧毛毡。

园沁见状,急忙劝慰道:“小黎……”

“没事,来日方长。”洛黎笑了笑。

突然海选画师那侧出了些动静,一位司务带着两名侍卫似乎押走了一位考生。正当大家交头接耳好奇发生了什么时,宣读题目的女官出来摇铃,“今日作弊者,按律饮墨,带上人来。”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押着那位考生走到最前排的位置,已经有司务端来一碗东西。那名作弊者嘟囔着什么,洛黎也听不太清,只见他强要挣脱不成。一位侍卫走上来,捏住他的嘴巴,拿起司务端着的那碗东西,就给他强硬灌下。

洛黎看到那人落满前胸黑乎乎的东西,才知道饮墨是这个意思。那名作弊者面目扭曲,许是呛到了,鼻子里也流下墨水,黑黢黢的,看着有些可怖。

这一幕以儆效尤做的漂亮,估计也没人敢再犯。

这事过后,女子宣布了第二试考题。这二试够俗,竟然考的是天道酬勤四个字。

洛黎暗自嘲讽,这种烂大街的牌匾字也拿出来考,真是够没意思的。

二试和上次一样,一人只有一张宣纸。每一张宣纸上不但注有编号,还盖发书画院的印鉴。

这次,摇铃刚刚开始,有几个巡查的大人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洛黎旁边,驻足观看。

洛黎这次注意到他们了,因为这几个人挡光了!

“麻烦各位大人借点光。”洛黎对着这几人浅笑,柔和的像一阵舒爽的春风,让人不能抗拒。

几个人往旁边挪了挪。

只有那个邪魅的男子没有动,他扇子一合,拍了下手,吩咐道:“没听洛姑娘说吗,你们几个老家伙挡住光了!”

洛黎撇了他一眼,这人虽然穿着和其他人同样朱红官服,却能硬生生的穿的很妩媚妖冶的感觉,总之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他笑嘻嘻道:“洛姑娘继续,一柱香的功夫很快的,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洛黎白了他一眼,见这人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也就作罢。她拿起最大一只的狼毫,极有讲究的沾墨,周围几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手法。

她要让墨与水极好地融合在一起,狼毫均匀地吸收墨汁,同时还要控制好干湿程度。

她在心中默默地布好构图,然后拿着狼毫笔的小手一提,再一落,一气呵成。

一幅布局精巧,笔锋强劲,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这苍劲有力的字体,让其中几个大人都自愧不如。谁又能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能写出这样刚健有力的字?

“妙!”邪魅的男子低声赞叹了一句,目光又落到她俊秀的侧颜上。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小女请问,几位大人看够了吗?难道不需要巡视其他考生吗?”洛黎侧目,没好气地问。

几个老脸挂不住的清咳了两声,走到其他处了。

邪魅男正要说什么,蔺司务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说:“风堂主骚扰考生是为何?”

“哼,蔺松,帽子不要乱扣。你来问问这位考生,本官可有骚扰到她?”风堂主煞有其事地看着洛黎。

“回蔺司务,风堂主的确干扰到了在下,还望蔺司务做主。”洛黎恭敬地回道。

蔺司务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既然考生都说了,那请吧,风堂主,我们去蔺老那聊一聊。”

“本官不去,本官还有事!你这小子,就知道和你爷爷打报告。我呸!”风堂主拔腿就跑,走之前撂下一句话,“丫头,你等着!”

洛黎扶额,这书画院的堂主都是这样的吗?

“姑娘完成了?”蔺司务走到跟前,看了一眼洛黎的书法,满是赞赏,他自言自语低声道:“爷爷这次可开心了。”

“嗯?”洛黎没听清。

“既然姑娘已经完成画作,我看墨迹也干了,我命人来取走吧。”

“那有劳蔺大人了。”洛黎浅笑。

蔺松看慌了神。

几个巡视的大人回到正厅,正厅主位上端坐着一个慈祥的老人。几人正在议论刚刚看到比较出色的几位画师,这时慈祥的老人开口问:“各位堂主,你们觉得今年这些画师如何?”

宣读考题的女子先开了口,“回蔺老,旻韵觉得睿王推举的那位?州画师纪筍出类拔萃,画风独特,笔锋也老道,手法惊人,这次必是前三甲。”

旁边两位堂主点了点头。

“雪花,你怎么看?”蔺齐问站在后方正走神的邪魅男子。

“蔺老,求您老叫我的字——夜寒,或者其他什么都行,别再叫小人名字了。”邪魅男子有些急了,他这挨千刀的名字呀!

“你这名字有何不好?呵呵,好,老朽记下了,叫你夜寒。”

邪魅男子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这老头子脑子记不住事,每次都得纠正,这都是第一百多次了啊!

“夜寒,你觉得哪个画师有望成为新的北凰堂主?”

“回蔺老,小人觉得有个年轻的丫头不错,这次初试应拔头筹,只是年轻了些,她画技超群,不比我们几个差。”

“哦?年轻丫头?老朽没在海选里看到有此人呀。”

“回蔺老,那丫头是沐王推举的。”负责登记的闵致新回道。

“哦?老闵,你也觉得不错?”

“回蔺老,在下也觉得这丫头这次可以拔得头筹。丫头年纪是年轻了些,可她画的既好,又快,她第一试的临摹,足足比别人快了一半的时间,画技也很独特,奇女子也。”

四五个堂主纷纷点头附和。

端坐正中的老头有些坐不住了,好奇的问:“那丫头哪里人?”

“凰州蓟城人。”闵致新回道。

“哦?”老头思索了片刻,“那丫头芳龄可是二十左右?”

“马上年及二十。”闵致新回道。

“蔺老识得此人?”风雪花问。

“呵呵,老朽不识这丫头,不过老朽十多年前听闻凰州蓟城出了一个擅绘的女娃,三岁就习得一手好字,五岁画技就已超群。老朽当时还收录了几幅这个丫头的画卷。”他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老朽记的这个神童姓洛,是个富商之女,家中主营字画生意。只是蓟城出事后,老朽再未听到此人消息。若真是那丫头,这就有意思了。”

闵致新听完蔺齐这一番话,有些激动地说:“这丫头的确姓洛,单名一个黎字。”

“秒哉。”老头赞叹道,“你们几个都安分点,这事不可宣扬出去,让丫头或旁人知道了难免口舌。”

“属下明白。”众人点头。

此时,正厅外三试已经开始了约有一刻,几人纷纷出去巡视。待到二刻时,闵致新正好路过洛黎那列,他忍不住走过去,谁知这丫头已经在提笔落款,一幅写意百荷图已经完成,墨迹未干。

这图中荷花形态各异,有的刚刚崭露头角,有的已经完全盛开,荷叶也是千姿百态,一只栩栩如生的翠鸟站在莲蓬上,仿若飞出画卷。

妙!妙!妙!

洛黎其实只是觉得日头毒辣,故早早交卷出了书画院,她完全没注意那些盯着她的堂主们。

裴英看到洛黎第一个出来,有些吃惊,以为出了什么岔子,赶紧走上前问:“洛姑娘,初试如何?”

“都完成了呀,挺好的,嘻嘻。”洛黎顺利完成了初试自然开心,她捂着肚子说:“咱们快回府吧,晓芸肯定已经备好吃的等我了。”说着人就往马车那走。

裴英看了眼园沁,园沁信心满满地点了点头,裴英这才放心,随着两人回了王府。

初始的结果会在七月初五张榜公布,洛黎安心静候佳音。

第32章 初试结果

七月初三这日,日头足的很。祁棯潼午后来找洛黎时,正是阳光最毒辣的时候。

洛黎正和楼晓芸在兰苑吃着凉品,好不逍遥自在。洛黎老远就瞧见祁稔潼这厮一脸得意地走来,手中折扇晃得也是带力。

洛黎起身相迎,打趣道:“今儿什么风给十一皇子吹来了?”

祁棯潼故作神秘,“哼,本皇子是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

洛黎毫无兴趣,楼晓芸倒是感兴趣,问道:“十一皇子带来的是什么好消息?殿下您又要娶姬妾了吗?”

“晓芸妹妹,我娶姬妾有这么频繁吗?”祁棯潼辨驳道。

“晓芸来燕阳已有一年,十一皇子您前前后后娶了一名妾室,两名通房,相比之下沐萧哥哥一个嫂嫂都没有给晓芸找呢。”楼晓芸一本正经的给祁棯潼数了一遍。

洛黎见楼晓芸一本正经毫不自知地编排着祁棯潼,她身形微颤。

这丫头真是天真的可爱。

她大概猜到祁棯潼跑过来是为了告诉她初试通过的消息,多此一举。

祁棯潼红着脸急切切地说:“六哥没有妻妾是因为他和我不一样!”

楼晓芸好奇地问:“哪里不一样?对哦,沐萧哥哥比殿下您长得俊俏多了。”

洛黎强忍着笑,她快要憋出内伤,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祁棯潼一下炸了,嚷嚷道:“你沐萧哥哥喜欢男子,本皇子喜欢女子!能一样吗!能一样吗!”

洛黎一个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十一皇子你胡说,沐萧哥哥不是!”楼晓芸自然是不许别人诋毁祁沐萧,气的小脸通红,玉指对着祁棯潼。

“晓芸,他是在胡说,不需要理他。”裴英也不知道从哪飞了下来,附和道。

“得、得、得,又来了个裴英,你们都是沐王党的,自然不信,你们去城里打听打听,现在六哥喜欢男风的事早就不是新鲜事了。王都巡查院里那些侍卫都看到了,说六哥一夜寻了两名男子陪着,还在正厅里摆饭桌与之用膳!”祁棯潼说的正起劲时,裴英伸手就拽住他的耳朵,他呲牙咧嘴的喊了起来,”哎呦!哎呦!你这个疯婆娘,快给本皇子松手!”

洛黎笑岔了气,坐回椅子上喝了口凉茶缓缓。

这个沐王独爱男风的传闻,是有些夸张,毕竟她是参与者啊!她隔三差五的出去溜达一圈,早就知道坊间这则传闻,反正祁沐萧不在乎,她又何必自责呢?

祁棯潼气不过,与裴英在院子里交上了手,两人你来我往不过短短十招,花拳绣腿的祁棯潼败下阵来,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绕了本皇子吧,我可是祁国皇子啊,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洛黎瞧着他没出息的样子,真是为祁皇感到悲哀。

祁棯潼能纨绔颓废成这样,还真不怨他,要怨就怨他母妃殷德妃。他母妃从小就教导他不要去争抢,及时行乐。长大了更是告诫他不要对皇位有任何觊觎,最多去辅佐一个自己喜欢的皇子就好。

就连这次九州少女失踪案,祁皇知道祁稔潼有功,准备赐他王州巡查院的副主事一职,让他跟着祁沐萧有点出息,可那殷德妃知道此事,三劝祁皇,让他生生地打消了念头。

这殷德妃的确是贤良淑德,能识大体。

故有燕阳第一纨绔的儿子祁棯潼是也。

祁棯潼和裴英折腾完,他走到凉亭一坐,端起一杯冷茶饮尽,满怀期望地问:“洛姑娘,你就不想知道本王的好消息是什么吗?”

“不想知道。”洛黎又舀了一勺凉品吃下,冰凉入口,很是解暑。

祁棯潼见她这么不解风情,开始闹小脾气,他不敢凶洛黎和楼晓芸,更不敢招惹裴英,便凶狠狠地使唤园沁去给他也端一份凉品。

洛黎不满意了,勺子重重一放,凌厉的目光看着祁棯潼,严肃地说:“十一皇子若觉得在这里碰壁了,大可以回府去折腾皇子府上的丫鬟妻妾。园沁是我的人,皇子你当着我的面去训斥我的人,不怕我把你说王爷喜好男风的事告知王爷?王爷应该会和你好好聊聊他到底好不好男风。”

祁棯潼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这沐王府哪个女人都惹不起!他自知自己丢了面子,起身走到回廊处一个人生闷气。

洛黎让园沁去准备凉品和饭菜,自己则去书房取了一把梨木折扇,走到祁棯潼面前,说:“十一皇子您就别使小性了,这把折扇算是洛黎给您陪不是了,我已让园沁备了凉品和饭菜,午膳您可愿与我们一起?”

祁棯潼侧目瞧了眼折扇。佳品呀!他手一伸,一把把折扇拿了过来,孤傲地说:“本皇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这折扇我笑纳了,饭菜就免了吧。本皇子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他起身就往外走。

想这洛黎还是有点良心,知道给他个台阶下,他哪里还敢与这帮女人一同用午膳,还不如回府和自己的娇妻美妾一同享用,那些才叫如水的温柔,各个都把他当爷,不比在这里让人踩着舒服多了。

“十一皇子,您不打算告诉小女好消息了?”洛黎好人做到底,决定把祁棯潼这块疙瘩解开。

“咳,本皇子差点忘了,本皇子就是想恭喜你初始通过了。”他从怀里拿了一封信递给洛黎,转头走了。

“多谢十一皇子,您慢走。”

七月初五,燕阳的天开始闷热起来,今日是书画院初试放榜的日子。

这几日燕阳城内热闹非凡,九州夏日里一等一的大节日乞巧节就要到了。燕阳内的七巧庆典早在月初就开始筹备。闹市里各家店铺,还有寻常的百姓人家门口都挂上了七巧五彩布,家中有女儿未出阁的都会在家门口挂上女儿做的七巧编织物。

洛黎和楼晓芸看到府里的下人按照习俗挂起七巧彩布时,才想起来乞巧节要到了。园沁和洛黎都是九州人,自小也有过乞巧节的习惯,她们二人带着楼晓芸和一众丫鬟在院子里做了些七巧彩物,让李善遣人挂到门口。

楼晓芸从来没过过乞巧节,去年乞巧节时,她刚随祁沐萧刚来燕阳,一直在府里足不出户,府里的下人本想挂彩布,却让祁沐萧回绝了。

今年是李梓有心,再加上祁沐萧不在府上,并未吩咐装扮与否,李梓便依照习俗装扮好了王府。

两人看着府里的彩布,心痒难耐,早就惦记上了闹市中的七巧盛典,憋得难受,早早约好初五打着去看榜的名号去闹市逛逛。

楼晓芸在祁稔潼来的那日就知道洛黎初试过了。

小兔子和狐狸混久了,习性也自然随着狐狸一些了。

裴英自然不知道两人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她本想遣个下人去看结果,见两位姑娘说这样不吉利,执意要亲自去,也就没拦着,毕竟她跟着也出不了大岔子。

洛黎和楼晓芸依旧易容出行,两人装扮成了两名考生的样子,穿的比较低调。裴英很满意。

一行人坐着马车赶在晌午之前到了书画院放榜的地方,此时天气闷热,放榜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洛黎假模假样地晃了一圈,对着马车里的楼晓芸说:“小爷就这么过了,行了,今日爷请客,请裴姑娘和楼公子去渝味轩品尝下特色菜。”

裴英眯着眼打量她,没做声。

楼晓芸欢快地鼓掌,拉着洛黎上了马车。

第33章 冤家路窄

两人坐着马车在闹市里穿梭,楼晓芸兴奋地四处张望,坊市里的店铺门口琳琅满目,摆满了七巧物品,有七巧面塑,剪纸,彩绣等。楼晓芸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最后她忍不住叫停马车,非要下去走。

裴英见状不好阻拦,只得下马,让马夫把马车和马匹都安置好,三人步行在人群里穿梭。楼晓芸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一会儿,裴英手上拎了不少她喜欢的小物件。

裴英走到洛黎身边,压低嗓音说:“今日看榜是假,来玩是真。”

洛黎侧脸瞧她,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后,三人大包小包的走到涯巷的渝味轩。洛黎熟络的扔了几片银叶给门口小二,“去给爷找间天字号雅间去,要能瞧地到洛水的。”

小二把银叶捧在手上,不敢装起来,他为难地说:“这位爷,真不巧,今日是书画院放榜的日子,现在雅间都被订出去了,实在没有雅间了。您看里面这大堂都要满了,要不我给爷找一处僻静点的大堂位置可好?”

洛黎扔给小二一把折扇,道:“去给你们掌柜李青看看,问能不能给爷找个雅间。”

小二一听这小公子认识李掌柜,便先带几人进了大堂,给他们找了一处桌子先上了些茶水瓜子,自己则跑到后院找掌柜去。

“没想到洛公子在燕阳哪家酒楼都有熟人。”裴英揶揄道。

“这涯巷这么多家酒楼,我就喜欢吃这家的渝香水煮鱼,鱼片切得薄不说,还非常新鲜。我来吃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认识了掌柜,这掌柜也是个爱好书画之人,挺有意思的。”

两盏茶的功夫,一个年轻的男子跟着刚才的小二走了过来。此人穿着富贵,长相一般,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他见到洛黎时并未上前,而是先打量了一番,因为这人看的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洛黎笑着作揖:“李大哥,别来无恙!”

李青一听这声音,认准了,便笑嘻嘻地说:“小老弟啊,你啊你,这都多久没见你了,去哪鬼混了?还记得我这个大哥?”

“李大哥,也就一个月而已,小弟出了趟远门,昨日才回燕阳。今日特地带了个小兄弟来你这尝尝鲜。”

李青很热情,打量了一番楼晓芸,然后搂着洛黎的肩膀,像亲兄弟一般往后院走。他说道:“小老弟啊,就嘴馋了才知道找大哥!哎?你那个阿奴弟弟呢?怎么今日没见他来?”

洛黎小声说:“小阿奴最近去学堂了,没空。”

“行了,今日前面都满了,去哥阁楼那,哥给你准备几个你喜欢的小菜。”

“多谢李大哥给面子,那小弟就不客气了,哈哈。”

李青贴到她耳边,轻声问:“罗小弟,这莫不是我那弟妹?”

洛黎瞧着他看了眼楼晓芸,楼晓芸这打扮没能骗过李青,主要是楼晓芸太瘦小了,虽然易容了,但骨架子改变不了。

“大哥,女人不方便出来,你懂得。”

“没事,大哥懂。”

李青好客,把三人领到后面私家宅院里的阁楼上,这一处四面通透,北侧可以观赏洛河景色,而西侧与酒楼雅间那层相望。

小二麻利地把阁楼上的纱帘放下,只留了洛水那侧,又取出了一些冰块放到四周的冰桶里,两个丫鬟过来扇着凉气。

楼晓芸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去观赏洛水,她兴奋地走到北侧的座位上看着河上的画舫。裴英则出于职务本能,正四处观察这里。

洛黎和李青则坐在餐桌处唠闲嗑,大多都是讨论对书画的鉴赏。

李青谈到激动的时候,还去了趟内院里取了几幅他最近新收藏的几幅画让洛黎帮他饱饱眼。

不一会,婢女端着饭菜来了。

渝香水煮鱼,夫妻肺片,红糖糍粑等一共八道菜,还拿来四碗梨花凉粉,两坛陈酿。

圆桌被摆的满满当当。

楼晓芸被辣椒的香味吸引过来,看着这一桌红火火的美食,兴奋地说:“大哥,这是什么菜,看着好香!”

没等洛黎张嘴,李青先回答道:“小弟你没吃过渝系菜?这都是我家乡的美食,快来尝尝。”说着就给楼晓芸夹了一片鱼肉。

“谢谢李大哥!”

几人落座,洛黎给自己和李青各满了一杯,她本想给裴英倒一杯,但让裴英拒绝了。

楼晓芸眼巴巴的看着洛黎,也想讨一杯酒。

“楼公子,你就别喝了,我可不想让裴英一会扛着你回去。”洛黎无情地回绝了,她是怕了小芸的酒量,一杯倒!

李青在旁边哈哈大笑,这罗小弟爽快的性格是他最欣赏的。这年头,人帅,钱多,还风趣不做作,谁不喜欢?

几人吃得正欢,对面的雅间传来了“啪、啪、啪”的抽打声,动静很大。

裴英放下筷子走到纱帘处,撩开一角,看了下对面的情况,叹了口气,走回来落座。

“裴英,怎么回事?”洛黎问道。

楼晓芸和李青也好奇地看着她。

“对面雅间的男子喝多了,在打下人。”裴英无奈道。

李青更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这些以大欺小,以权压人的事情早就见得都麻木了,他问楼晓芸:“楼公子,你初次品尝着渝州菜,觉得如何?”

楼晓芸现在辣的双眼噙着泪珠,红着双颊道,说:“李大哥,这菜好吃,就是太辣了!”

李青哈哈笑了起来,把手边的凉粉推了过去,“小老弟,感觉辣就吃点凉粉解解辣呀。”

楼晓芸一听,拿起勺子慢慢品尝起凉粉。

说到底,楼晓芸是大家闺秀出来的,这吃饭的姿态要比洛黎优雅几个档次。李青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个“楼公子”翘着兰花指捏着玉勺,样子委实娘了些,有些好笑。

刚刚的事情马上就要被众人淡忘时,对面雅间传来了谩骂的声音。

“真是气死老夫,就是旁边那个臭娘们初试的时候影响老夫,现在搞得初试都没有过去,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天天丧着脸,老夫回了梁州把你卖回南疆做奴隶去!”

“啪、啪、啪……”又是一串竹条抽打的声音。

真是冤家路窄。

洛黎认出这声音,“噌”的站了起来。刹那间,裴英和李青同时拉住了她。

李青无奈道:“小老弟,那位是礼院主事举荐的画师,上个月住进天字号房的,人脾气臭的很,日日如此……哎……可人家有靠山啊,我们小老百姓惹不起,你还是听大哥的坐下来吧……”

她坐下,咧嘴一笑,“大哥教训的是,这天皇老子都不管,我们这些小百姓干什么强出头呢,还是来喝酒吧,干!”说着洛黎干了杯中酒,继续夹菜喝酒,和李青聊着最近燕阳有趣的事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她这忽阴忽晴的样子看的裴英后背发凉。

几人吃罢,洛黎临走时扔给李青一把折扇,笑着道:“大哥,你方才给我看的那些洛画师的画都是赝品,小弟这有一副真品,大哥拿着鉴赏吧。”

李青一怔,拍了拍自己脑门,笑着相送,待回到餐桌那时,看到洛黎留下的两片金叶。

这小老弟,真是一点都没变。

第34章 出手相救

夜色如墨,月如钩。

闹市里的人群早散去,打更的老头时不时地来一嗓子,扰乱这夜中的静谧。一袭黑影趴伏在渝味轩的住店房顶,悄悄地观察着。

洛黎已经连续翻了四户天字号的瓦片,依旧不见那个猥琐男子。

她本是不想管,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想到白日这一幕,心中郁结。

当年小阿奴的事情解决后,师父没有责罚她,而是单膝跪地,极为认真地对她说:“黎儿,世事多有不公,吾等无力,若遇此事,用脑非手。吾在北蛮,尊其规矩,重其礼仪。今日之事,黎儿有错,行事鲁莽。若为师不在,黎儿轻则为奴,重则处死,懂之?”

当年小洛黎听的一知半解,她在师父的怀里一边哭一边点头。

这一晃,此事已有五年之久。

当年师父教诲,洛黎谨记于心。

如今她也懂得顺势而为,可今日一事,她若不出手,那孩子真的会有人救吗?

是非因果,皆由缘起,皆由缘灭。

她悄悄翻开另外一侧的瓦片,刚翻开第一片,只听里面传出女子柔声呻吟,这大晚上的,春意盎然,咬了咬牙,继续翻开看。

她伏在那处静静地听着,等着那男人说话。

一盏茶后,她默默地把瓦片盖了回去。

这屋子里是两个女子!崩溃!

洛黎一连翻了几处,寻人未果。她悄悄摸去最后一间,翻开瓦片后,烛光窜出,她松了口气,终于遇到一户点灯的了。

屋内烛火摇曳不停,她粗略看到一个后背满是刺青和鞭痕的男童趴在方桌上,身后有些肚腩的男子掐着男童的脖子,臃肿的身子不停地撞击着小小的身体,行为不堪。男童没喊没叫,麻木地趴在那里看不清脸。方桌都跟着晃动,烛台上的蜡油流了一片。

她目光森冷,胸中燃气一团火,就像要炸开般,憋得她难受。她素手凝成一个枣子大小的气团,打灭了桌子上的烛火。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那个猥琐的声音低声道:“怎么回事?你这个小畜生是不是碰倒烛台了!”说着就是“啪”的一击。

洛黎身形一闪,已从窗户跳进房间。她手中的气团凝成一个淡红色的匕首,架在男子的脖子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刀刃下男子脉搏跳动。

杀气十足。

她在黑暗中,第一次感觉到掌握一条生命的感觉,这样黑的夜,即便她动手了,也没人会知道。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欲望,一种嗜杀的欲望。

“别动,也别出声,不然要你的命!”洛黎压低声音。

那人不敢吱声,两人贴得很近,洛黎闻着这男子的汗臭味,一阵恶心。

“那男童我要了。”她比这个人矮了些,手有些费力的抵着他脖子,她听到男子扑通扑通加速跳动的心脏,刚刚压抑住的感觉又油然而生。

烛火突然被点亮,漆黑的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顷刻之间,洛黎感觉到右腹一阵剧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右侧的男童。此时男童松散着裹着中衣,沾上血渍的小手在颤抖着,手上的小刀沾了半指多长的血迹。

“放、放开他。”男童皱着眉头,低着头,不敢直视洛黎,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所措。

“我是来救你的,你要杀我?”洛黎心中一寒。

男童迷惑地看着她,喃喃道:“你……是来救我的?”

“蠢货,赶紧捅死他!”猥琐男子狠狠地说道。

洛黎手一重,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刀刃滑了下来。

“爷没让你说话,再说就是死!”洛黎恶狠狠地说,又转头看着瑟瑟发抖的男童,问:“你不想离开他?”

男童思索了片刻,举起手中的小刀,向她冲过来。

“扑哧!”闷闷的一声,在这静谧的夜中有些突兀,接踵而至皮开肉裂的声音。她前面的男子向前一倾,趴倒在桌子上。

此时男子已经瞪大眼睛,嘴中也溢出血,只是呜呜的闷声叫着,说不出话。他一手扶着桌角,另一只手在暗处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可他那只脏手根本捂不住,鲜血顺着他的手缝一滴滴落下,落到灯光照不到的木板上,殷红一片。

洛黎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此时血腥味染遍整个屋子。

男童颤抖着,手一软,刀子落地。他无措地看着洛黎,雪白的中衣上沾满了血迹。

突然脚步声从外传来,有人敲门,试探地问:“王公子?里面没事吧?”

男童回道:“没、没事。我起夜碰到桌子了。”

门口的小厮看到烛影下是两个人,没多想就走了。

洛黎用短匕割下一长条布条束紧腰部,把面巾取下,对着男童道:“你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我带你离开。”

男童认出来她,这人竟是书画院的那位女子!

他懊悔地盯着自己刺伤洛黎的地方,洛黎虽然穿了深色的衣服,但仍能看出那里的颜色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

洛黎瞧出了端倪,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碍事的,赶紧收拾下,我们走。”

男童跑到内屋换了身衣服,双手空空的出来,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

“那好,你趴到我背上,我们走。”洛黎蹲下,把后背交给他。

男童怯怯地趴倒在她纤细的后背上,洛黎转身去吹灭烛台,对上了那个趴在桌子上将死之人的眼,摇晃的烛灯下,男子的瞳孔渐渐消散开,像一颗石子投入湖水后的样子。

一个黑影从房间窗户处飞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洛黎带他到了城西别院。小阿奴已经在院子里焦急等待。

他闻到了血腥味和洛黎的味道,他知道洛黎受伤了。

当洛黎带着男童跃进院子里时,脚步有些不稳,差点摔倒。小阿奴赶忙过去扶住她,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身后的男童。

小阿奴用北蛮语急切地问:“洛黎你都受伤了还要背着他?”

洛黎脸色苍白,忍痛说:“不碍事,快扶我进去躺下。”

小阿奴没再管男童,扶着洛黎就进了她的房间,两人进去后,小阿奴回脚关上房门,让男童吃了个闭门羹。

男童不敢进去,只得在门口巴巴地往里望着。

稍后,小阿奴拎着一个铜盆走出来,毫不客气地扔给他铜盆,吩咐道:“打水,热水!”

男童赶忙跑去打水。

屋内,洛黎解开外衣检查了下伤势。此时血已经把右腹的衣服都染湿了,且没有止血的意思,怕是刺破内脏了。

她心一沉,情况不太妙。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流了半个多时辰血,虽用真气护住心脉,可刚刚步至一半时,她就开始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再不止血,她估计就一命呜呼了。

小阿奴盯着她那染满血的中衣,急的小脸上都是汗珠,小手攥成拳头,咬着下唇,不做声。

“小阿奴,快给姐姐取一瓶止血散和凝血丹。”

小阿奴没动,低声说:“他们不让。”

“谁们?”

第35章 疗伤

没等洛黎反应过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小阿奴你长本事了,还敢通风报信?”

“阿奴不敢。”小阿奴低着头,心里担心洛黎,他声音高了一调道:“洛黎伤得很重。”

“二师兄?!”洛黎先是一惊,接着一喜。二师兄可是杏林高手,她这次有救了。

“别想我救你,没门!”门外的人猜到了洛黎那点小心思,完全不给她面子。

“二师兄最好了!二师兄想要什么小五都能满足!二师兄,小五……哎呦,小五快要痛死了!”

“行了,你二师兄不会管你的,臭丫头。”口气虽含责怪,却是吴侬软语,温温软软的口音传到洛黎的耳朵里,那七八分的责怪也就只剩下了一分。

“四师兄?!”洛黎又一惊,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感觉挺疼的呀!不是失血过多昏迷了吧?怎么听着像一向不远行的四师兄的声?

洛黎心里一慌,完蛋了,自己又被抓了个正着。算了,反正在师兄和师父面前还要什么脸?既然师兄们都在,那……

她无耻地叫嚷起来:“师父呀,您的宝贝徒弟要死了,要痛死了!师父呀,您这些徒儿见死不救,他们的师妹就要一命呜呼了呀!”

“别喊了,师父不在。你有这精神头,看来没什么事,四师弟我们还是继续喝茶……”苏贤在门外打趣道。

洛黎瞧他们两人这样子,气的躺回床上,干脆不理他们了。

不一会儿,她嚷嚷道:“师兄们既然不管我,那我就流血流死给你们看,反正师父回来后知晓此事,肯定把你俩抽筋扒皮,跟我共赴黄泉!”

“呦!小五也长本事了,还敢威胁我们师兄几人了,呵呵,你师兄们还就不怕你来硬的。”苏贤不吃她那一套,可旁边温润如玉的公子有些待不住了,想推门进去。

苏贤的扇子轻轻打到温沅成纤细的手指上,制止他。

屋内的洛黎突然闭上了眼,脸色越发苍白,捂住腹部的手也松了下去。小阿奴赶紧推开门对着门外两人说:“救洛黎!晕!”

门口两人一惊,赶紧进来走到床前,门外的男童也端着热水进到屋内,小阿奴让他把热水放到桌子上,就赶他出去。

这时苏贤正在给洛黎搭脉,温沅成的语气比往日急上几分:“师兄,小五的伤可是打紧?让你不要逗她的……”

苏贤回头对气势汹汹的小阿奴道:“小阿奴,你干嘛欺负他?这可是小五带来的人。”

小阿奴有些委屈,回道:“他伤的洛黎,血味重。”

温沅成一怔,转头问那男童,“你伤的小五?”

男童低下头,脸上淌满泪痕,点了点头。

“那请你出去,我怕一会师父来了给你砍了。”他郑重地说。

这番话中倒也没有半分假话,小五是他师父的心头肉,是捧在手心都怕化掉的宝贝徒弟。想当年在青鸾峰师兄弟几人带她胡作非为,闯祸后,每次只有他们几个师兄弟受罚,小五最多会被劝戒两句作。

哎,相比之下,他们师兄弟几人真的是毫无地位可言。

男童不动,他抬眼盯着床榻上昏迷的女子,一脸焦急。

“罢了,别为难一个孩子,小五出手救下来的,总是有原因的。要是小五醒来看到你们为难了他,肯定得找你俩算账。”苏贤没有回头,拿了一把剪刀正在剪开伤口处的衣服。“你们出去吧,事不宜迟,我要给小五疗伤了。”苏贤催促道。

三人退了出去,两个少年站在门口,扒着门缝,竭尽所能的观察里面形势。温沅成则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立不安的瞧着疗伤那处房间。

阿奴回头看他,指着房檐处说:“血,清理,人会追来。”

温沅成一听,点了点头,收起扇子拉着小阿奴就上了房檐,去清理洛黎刚才留下的血迹。

屋内苏贤拿剪刀把洛黎右侧衣物剪开,让伤口全部暴露出来,他拿沾了热水的毛巾把伤口清理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打开来,里面是一排排细长的银针。

他细长的玉手快速取出一只银针,然后施针,循环往复,直到一盏茶后,洛黎右侧已经布了二十多针。他观察片刻,血止住了。

他将烛台拿到身旁,又取出一个药瓶,将液体撒到伤口上清理血迹,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带勾子的针,上面有细细的黑线环绕。他凝神片刻,开始仔细缝合洛黎的伤口。

两刻后,他走出房门,此时三人都在门口站着等他。

苏贤神色放缓,说:“无碍了,血止住了。小五估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小阿奴,你去拿点酒来。”

温沅成松了口气,他和二师兄这玩笑开得有点大。要是小五真有个三长两短,估计他二人死的比这个男童还要惨。

男童听到洛黎无碍,默默低泣。

小阿奴看男童的目光稍微柔和些,他指着自己的肚子问:“饿吗?”

男童抬起发红的眼睛,瞧着小阿奴,委屈地点了点头。

小阿奴带着他去了厨房寻吃的,又给在院中等候的师兄弟二人上了一坛酒和酒具。

“师兄,你这一年去哪里游历了?”温沅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多在岩州,那里崇山峻岭,人烟稀少,有很多稀有草药,你是知道的,师叔他们的胃口有多大。青鸾峰的那几个老家伙让我找的草药这次算是找齐了,这两天刚到的王州,已经托药行送回去了。”苏贤取了石桌上的酒壶,自斟一杯,“你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温沅成苦涩一笑,“师弟过的可没师兄潇洒,师兄悬壶济世,游历四方。”她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徽州那处基本没问题了。”

“那就好,若有需要,招呼一声百草商会便可。”

“目前,还不用……好戏就要开始了,只是小五,她进了沐王府,做了沐王的门客,有些事,怕是要麻烦了。”

苏贤低头不语。

“在这乱世中,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二师兄放心,小五这里,我自会护着。”温沅成给自己和苏贤都满了一杯酒。

“师弟辛苦了……”苏贤看着温沅成疲惫的样子,有些不忍,他从怀里拿出两只小玉瓶,放到桌上。

“师兄,这是?”

“这是新炼制的丹药,生血丹比凝血丹的效果好上一倍,还能快速止血,适合外伤。另外一瓶还气丹可以快速恢复内力,解除疲惫,适合内伤……还缺什么和师兄要,这次带了不少丹药来。”

温沅成一怔,红了耳垂,夜色深,不易察觉。他点点头收下这些药物。

第36章 小狐狸完胜

一个时辰后,里面的人换了一身衣服扶着右侧伤口,缓慢走出,她嘟着小嘴,瞪着庭院里对饮的二人,一脸不满。

“小五你怎么下地了?赶紧回去休息。”苏贤起身,说着就要拽着洛黎回房。

洛黎向后退了一步,杏眼眯成一条缝,盯着他,讽刺道:“二师兄,你不是不救我吗?”

“小五,别闹,我哪敢不救你呀!不过是我们二人觉得你自讨苦吃,想要小惩一下而已,何必挖苦师兄呢?”

“师兄,你这是小惩吗?我刚刚都晕倒了,这事儿你不怕我告诉师父?”

苏贤嘴皮上一向说不过她,摊了摊手,道:“索性结果是好的就成啦,你这不也没事了吗?还告诉师父作何?让他老人家操心……赶紧回去休息,一会伤口又要流血了……”

洛黎小手一伸,耍赖地道:“想要我不告诉师父也行,补气补血的丹药给我各来十瓶,我都要!”

苏贤刚刚还笑嘻嘻的脸,僵住了,画面停留在刚刚那刻。

洛黎又瞧了眼桌边那个装作没看到她的四师兄,皮笑肉不笑道:“四师兄,十张面皮。”

“五张。”温沅成端着酒杯,依旧没看她。

“十张。”

“七张。”

“十五张!”

“十张!”温沅成喊完了就后悔了,他还是让这小狐狸绕了进去。

“成交!四师兄,你早爽口点就不需要费我这么多口舌了呀!嘻嘻!”洛黎转头看着二师兄,杏眼冒着精光,就像老鼠进了粮仓的感觉,看的苏贤有些头皮发麻。

苏贤自知不是小五的对手,直接投降,“你等我这几日给你炼些新的吧。”

“四师兄,你看看二师兄多爽快?小五多谢二师兄,不过小五还有个请求。”

苏贤扶额,“……”

温沅成在那头闻言,不动声色地轻笑了起来,心想:师兄啊,你大方你就得出血!在小狐狸面前就得抠一些才能保住点老底呀。

“小五求二师兄帮忙医一个人。”

“不去。”苏贤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一贯医人有个特点,就是随缘。遇不到的他不会救,别人推来的病人他也不会救。而他要医的,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他都一定要医。

洛黎之前对柳雨汐所说的怪,就是这点怪。

“五瓶。”

“不去。”

“我不要丹药了,只求师兄去瞧一瞧她,给她开服药方调理即可。”洛黎拽着苏贤的衣角,低声下气地说。

“小五,你一天天哪里来这么多人要救?师父怎么告诫我们的?你都忘了?”

“……”洛黎抬眼看着苏贤,杏眼里泪花在打转,她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楚楚动人的样子,铁打的心肠也得软下七分。

不出意外,苏贤完败。

“好了,我去看看便是,你可别哭。”苏贤摇摇头。

温沅成在旁边瞧得是一愣一愣的,心中佩服,果然还是小五技高一筹。

“对了,师父呢?”

“师父明晚到。”温沅成回她。

“现在什么时辰了?”

“要五更天了。”温沅成望了下星空,答。

“师兄,今夜我还得走,明个白天我再来。”

“你去哪?”

洛黎一想到自己进沐王府的事还没交代,便简单的说了几句。

“你现在失血过多,不可施展轻功,就不能不回去?”苏贤阻拦到。

“不行,我若不回去,就得有人到这处寻我来,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没事,除了大师兄之外,四师兄的轻功最好了,是不是?四师兄。”说着,小狐狸谄媚地对他眨了眨眼。

温沅成把脸侧过去,不去看这只小狐狸,让小狐狸盯上了准没好事!

“四师兄,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去?”

“五张,再把你送回去。”温沅成不为之所动。

“你趁火打劫!”洛黎气的叉腰,她一时间忘记自己腰上的伤,呲牙道:“哎呦,痛!”

“师弟,你赶紧送她回去,你那些皮相随便画画就有了,哪有我这些丹药值钱?小五再不卧榻休息,伤口会裂开的!”

“什么叫画画就有了,师兄你给我画个试试?”温沅成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这个没主心骨的师兄,嗔怪道:“哎,行了,小五你赶紧,我送你回去。”

洛黎爬到温沅成背上,两人迅速消失在苏贤眼前。

苏贤看着远去的二人,暗自感叹,哎,我们几个师兄弟,真的加起来都不是这丫头对手啊。

苏贤走回正厅,看到男童正在收拾碗筷,注意到他下身裤子上沾满了血迹。

“你流血了?”

男童摇摇头。

阿奴指着他用九州语说:“受伤。”

苏贤仔细打量这个男童,一袭沾了血的中衣裹身,颈部精瘦白皙的皮肤上露出部分刺青和血红的抽痕。

“我是大夫,要不要给你瞧瞧?”苏贤再问。

男童仍是摇头,小手把衣袖往下扯了扯。

苏贤嘴角微抬,这男童有点意思。

不过只要他遇到的病人,只有他想不想治的,没有对方同不同意之说。

苏贤素手一挥,一小撮金色的迷粉撒到男童面前,男童眼睛向上一翻,身子软了下去,小阿奴见状疾步捞了一把。

“把他弄到床上,背向上,让我来看看。”他吩咐道。

小阿奴把男童扛到床上,按照苏贤的吩咐,后背朝上。

“中衣脱掉,你去给他找件干净的衣物。”

小阿奴点点头,帮男童把中衣褪下后,两人呆住。

男童整个后背以及大腿处都是彩色山水刺青,笔触清晰,色泽亮丽,而男童刺青的边缘以外的皮肤上大大小小全都是新伤旧痕,令人触目惊心!

苏贤不由得走进仔细看。

割痕,鞭痕,抽痕,烫伤,甚至还有针眼。

“怪不得小五会出手……”他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小阿奴,那孩子也呆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床上这孩子。

苏贤心道:小五估摸着是在男童的身上看到了小阿奴的影子吧,这丫头,还真是长不大呀。

小阿奴看着床上躺着的比自己还年幼的男童的一身伤痕,他攥紧了拳头,退出房门去找衣物。

苏贤从药箱里拿出两只药瓶,打开其中一只在伤口上撒下棕色细粉,另外那瓶倒出一粒药丸,让男童服下。

小阿奴从外面回来,抱着一套干净的衣物,放到床榻旁。

“你去休息吧,这我来看着就好。”

小阿奴倔强地摇摇头,他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行,那你看着吧,我去休息会儿。”苏贤自知拗不过这孩子,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第37章 师父大人

翌日,洛黎睡到晌午才起床,右腹疼痛轻了一些。

二师兄的丹药果然最管用。

在厅中候着的园沁看她醒了,让丫鬟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饭菜也端了上来。

“小黎怎么这时才醒?方才裴大人来了一趟,见你没有起床便没有打扰。”

“哦,昨日出去喝酒有些乏了,没什么。对了,一会我要出府,今晚应该不回府了,老家来人探望我了。”

“那小黎可以邀他们来府上逛逛呀,现在小黎是王爷的门客,这可是件光荣的事呢,而且王爷设计的院子,据说可是燕阳数一数二的呢。”

“都是乡下人,况且这王府又不是我自家的,王爷不在,不好叫外人来府上。我估摸着明晚就能回来了,如果裴英有事找我,你跟她说城西就好。”

“好。”

洛黎洗漱完,简单吃了两口,拿了些物件就出了王府,她先去闹事区逛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找了辆马车,赶去城西别院。

她离着正门还有一段距离时,一股饭菜的香味传到她鼻子里。她嘴角轻扬,疾步推门进去,激动地说:“二师兄你下厨了!”

她走到院中,看到树荫下温沅成坐在石桌旁,正拿着一只很细的画笔描着手上的面皮,没瞧见其他人。

“四师兄,小阿奴呢?还有昨日我带回来的男童呢?”

温沅成正全神贯注在手中的活,头都没抬,精细描绘着手上薄如蝉翼的面皮。

洛黎见他没反应,忍不住皮一下,大喊道:“老鼠!有老鼠!四师兄!”

温沅成吓得扔掉笔和面皮,猛地跃到房顶,一脸惊恐问:“哪里有老鼠?哪里有老鼠?!”

洛黎在院内捧腹大笑起来,温沅成见状,气的踢下一块瓦砾,让洛黎敏捷地躲开了。

“师兄怎么还要出手伤人,我这腰伤还没好呢!”

一向温柔内敛的温沅成黑着一张脸,身体在颤抖,却微不可查。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老鼠,是他的噩梦。

昏暗的内室,颜色发青的尸首,让人窒息的腐败恶臭,还有吱吱的鼠叫声,在他的脑海中,支离破碎的记忆像凌迟的刀刃,一次又一次的剜下他最坚硬的防备,剥离出来的事实让他喘不上气。

温沅成站在房顶上背着光,额头布满了汗水。

洛黎看他像是动了真气,内疚道:“四师兄是我不对了,刚刚问你……你没答,我就……”

洛黎不是没见过他对老鼠的反应,故有此招。青鸾峰常年寒冷,没有这些小活物。他们几人下山偷玩的时候,城里住店卫生一般,有几只老鼠也不稀奇,只是她四师兄的反应着实惊到了她。

当时四师兄见了一老鼠从厨房内窜出来,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胡乱的拔剑乱刺,搞的大师兄与他打斗了一番才勉强稳住。

如今玩脱了,如何收场呢?

良久,温沅成平复了心情,回到院内,他坐回石凳上,平静地问,“你方才问我什么了?”

“呃,小五刚刚就想问师兄其他人呢……”

他回道:“小阿奴去书堂了,至于那个小男童,你去问你二师兄去。”他那画笔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还有……以后不要拿这个吓师兄了……”

最后几字,仿若哀求。

听得洛黎心尖一颤。

洛黎干笑了两声,“肯定、肯定,师兄,我先去找二师兄了……”她脚底抹油,顺着香味寻到了厨房里正在洗菜的苏贤。苏贤见她来了,擦干双手,冰凉的手贴上她额头,满意道:“不错,没有发热,看来这新药功效不错。”

洛黎无语,闷声捶了苏贤一拳,“让你拿我试药!”

苏贤也不气,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必然不会是最后一次。

“二师兄,昨日我带回来的那个男童呢?”

苏贤问:“小五,你想吃糖醋鱼还是红烧的?”

“嗯?糖醋的。那孩子呢?二师兄。”

苏贤又问:“小五,那你要吃虾仁炒时蔬吗?”

“嗯?都可以呀!二师兄。”洛黎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狐疑地问:“二师兄,那男童呢?不许再回避我的问题了!”

“咳、咳,这里油烟有些大,小五你先出去等我吧。”

洛黎瞧了眼锅,他锅还没起呢!洛黎不走,拎起炒菜勺子逼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多想,我可不好那口。”苏贤推开勺子,坦白道:“那男童被我昨日弄晕了,然后手痒痒顺便把他身上的伤治好了。”

“这不是好事吗?你干嘛躲着我?”

“嗯,好事是好事,就是我昨日上药时,这小子竟然自己醒了,我撒的迷药按理说应该让他足足睡上三个时辰,可他一个时辰就醒了。这小子看我把他衣服脱了,大闹了起来,我没办法,就多撒了一些迷粉……”

洛黎听到“多”这个字,就知道没好事,她黑着脸问:“二师兄,你撒了多少的量?”

“唔,估摸着常人得睡个三五天,不过这小子耐药性强,兴许到晚上就醒了呢。”

洛黎一听他这无所谓的样子,左手一把拿起手边的菜刀,双管齐下,追着苏贤满院子跑。

“小五,你这伤可还没好啊,再这么跑一会儿,针线开了我可不管。”

“我叫你拿我们试药,你个江湖郎中!好意思说自己是杏林高手!”洛黎不管不顾,追着二师兄一顿猛砸。

两人正追着打闹时,大门被推开了,一位风度翩翩,年龄上下不过二十多岁的男子慢步走出照壁。此人卓越孤高的身姿让周围的花草黯然失色,清眸沉敛,神情高雅不可攀附,薄唇两片如一朵佛莲,清秀纯洁。

他从容温和的声音从薄唇中发出,让一切都安静下来,“黎儿?”

“师父!”洛黎扔下手中菜刀和炒菜勺,紧步走过去,行大礼。

男子身上熟悉的兰草香气幽幽传来,洛黎开心地说不出话。

苏奕宸俯身拉起洛黎,真气从指尖悄然流入洛黎体内探查,半晌,他眉头轻蹙,问:“黎儿,你受伤了?”

“啊?师父,不碍事,只是小伤。”

以师父的修为,仅仅是接触一下,她身上那些毛病隐藏不了丝毫。洛黎没打算瞒,也不敢瞒,如今只能装聋作哑,打哈哈。

“小伤的话,贤儿不会把他的护元散给你用。”苏奕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苏贤,缓缓说道:“贤儿,你来说。”

苏贤心中万马奔腾,可师命难违。他把昨日情况简单说了下,在说到小五伤了内脏时,苏奕宸的眉头明显又皱了一下,苏贤和温沅成心虚地打了个激灵。

至于昨夜他和小四见死不救的事情,被他华丽丽地遮掩过去。

“黎儿,为师以前怎么说的?”

“如有再犯,跪罚半日。”洛黎小声回道。

“嗯,贤儿你先去做饭,一会吃完了,你们几个一起领罚。”

苏贤:“……”

温沅成:“……”

两人心中一片哀嚎,暗想道:果然如此,师父啊,我们就不是你的徒儿了吗?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心?

第38章 你师叔的建议

洛黎道:“师父,此事是徒儿的错,不关师兄们的事。”

苏贤和温沅成二人投来炙热的目光,让洛黎屏蔽。

苏奕宸认真道:“师妹不教,师兄之过。为师也好久没有一起责罚过你们几人了,就一起领罚吧。”

三人汗颜。

几人在正厅内用膳完毕,洛黎起身要去收拾碗筷,让苏奕宸一把拽住。

“黎儿,你伤势未好,留下陪为师叙叙话,这些活儿你四师兄就可以做了。”苏奕宸不经意地瞧了一眼温沅成,然后对着苏贤说:“贤儿,你留在这里沏茶,为师想喝你的灵药茶了。”

洛黎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石化住的四师兄,无奈一笑。

师父,您老这么偏心真的好吗?

苏贤幸灾乐祸地瞧了眼离去的温沅成,庆幸自己还有一手沏茶的好本事,这脏活累活的一向轮不到他。他起身去偏房内取来药箱,拿出一方玉盒,一开封,茶香四溢。

这是他前阵子刚制出来的薇幽灵茗,珍贵的很,今日难得几人相聚,拿出来孝敬师父。

洛黎乖巧地擦着桌子,讨喜地说:“哦对了师父,小阿奴去了一个草堂上学,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苏奕宸点点头,“为师知道,黎儿来跟为师说说最近都有什么长进,可有继续修行?”

“黎儿前阵子被沐王招募,最近为了准备书画院的事情忙得很,就随沐王府的一个侍卫学了暗器。”洛黎声音越来越小。

“暗器有何好学的?还不如好好练归元剑法,你这套剑法也就学了个皮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黎儿太过懒散,还到处惹祸,不多学点本事怎么自保?”

“黎儿不是还有师父和师兄们吗,黎儿愚笨,那些功夫黎儿学不来的。”洛黎撒娇道。

苏奕宸听她妄自菲薄,薄唇一弯,“呵呵,黎儿可是为师五个徒儿里资质仅次于敏儿的,想那燕踏云飞的本事你不是一年就达到傲视群雄的境界么?当年你大师兄可是花了十年才修得如此境界。”他思索了一下,顿了顿,继续说:“为师想了想,这么惯着你也不是办法,是时候采用你师叔的建议了。”

苏贤在旁边默默的泡茶,当听到“师叔的建议”时,他肩膀忍不住抖动起来。

这建议还能是啥?他那帮师叔、师祖嫌她太过顽皮,待她及笄之后就开始到处给小五找夫婿,日想夜想着把她嫁出归元山庄好图个清静。

从洛黎及笄起,但凡有进山庄拜师、求药、探望者,青鸾峰那几个师叔、师祖就开始联络进庄的人帮她招夫婿,下至江湖小流派的嫡出子弟,上至富商巨贾之子,甚至适龄官宦子弟,能介绍的都介绍了。

归园山庄本是隐宗,可因为位高者齐心要求给她招夫婿,硬是把方圆百里能找到的媒婆都托了个遍。

可惜每次人家真的来说媒的时候,不是苏奕宸挡了,就是洛黎跑走,要么就更直接,洛黎跟着苏奕宸游历去了。

这五年来,没有一次媒婆真的见到洛黎的,弄到最后,洛黎不但属于俗世中大龄剩女,也因避人不见,被传其貌不扬,搞得没人再肯帮忙。洛黎这次南下,也是跟说亲有关,据说凰州有个富商之子要来归园山庄求亲,结果她这一躲,躲了有小半年。

洛黎一听,急了,立马跪下拽着苏奕宸的衣摆求着:“师父,徒儿不嫁,徒儿不想找夫婿,徒儿要一辈子跟着师父……”

“那为师老了怎么办,你师兄们也都成家了,你孤身一人?”

“师父早就突破到出凡入胜之境,容颜永固,是不会老的……师父会长长久久地活着……”洛黎望着苏奕宸,从她拜师后这十多年来,师父的样貌都不曾变过。

修士的修为突破七境后,会容颜永固,寿元也会随着修为增长。虽不至于与天齐头,活个千年也是不成问题的。可放眼望去,东海之滨能修炼到后三境的也是极其少有的。

他秀眉微蹙,略带嫌弃地说:“可是黎儿不肯修炼,为师不想以后带一个老太婆在身边。”

洛黎:“……”

“你二师兄也不小了,他也不是修道之人,是时候讨个媳妇了。如今你们二人都不肯修炼,那正好凑一对,结成夫妇,一起携手走过一生也是极好的,为师也能放心。”

洛黎急忙跪下道:“师父,您忘了徒儿要去书画院?而且徒儿已经答应别人这次要去做北凰堂主,徒儿没时间谈婚论嫁呀。”

“是啊师父,徒儿这次去完岩州,还想再去?州一次,师叔他们交代的草药还有几味还未寻到,没时间成家立业。”苏贤附和道,他也是急了,谁知道他师父又把话题扯到这里,他又急忙说:“天地明鉴,徒儿对小五只有兄妹之情,绝无半点无儿女之情,师父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为师的话你们也敢反驳了?”苏奕宸嗔斥,两人顿时蔫了。

“为师给你一年时间去做那北凰堂主,这样文辉的遗愿也算达成,到时须辞官归山。若明年你生辰时,修行既无长进,又无婚配,你便改口叫你二师兄夫君吧。”苏奕宸不留一丝余地,从容地拿起一杯灵药茶,细细品着。

刚洗完碗碟地温沅成正拎着壶热水进屋,一进来就听到这爆炸性消息。他手一抖,撒了些许热水出来。

苏奕宸一瞥,问道:“沅成,莫非你对黎儿有私心?”

温沅成平日慢慢吞吞,今日妙语连珠道:“不敢,不敢,师父您多虑了,二师兄一表人材,风流倜傥,医术超群。小五倾国倾城,绝世风华,画艺无双,这才是珠联璧合,偶成师择啊。”

两道凌厉的目光刺向了温沅成,恨不得给他扎出百孔千疮。

温沅成则只是拎着水壶,给茶壶加水,如玉的公子含笑,对他们的小动作毫无感觉。

苏奕宸满意的点点头,细品手中香茗。

洛黎跪着往前挪了两寸,楚楚可怜地问:“那师父,若徒儿安心修炼,师父您就不着急给黎儿许配出去了?”

苏奕宸意味深长道:“你若能摒弃杂念,安心于大道,突破七境对你这样好根骨的孩子也不过是区区几个春秋罢了。待到那时,日月长久,寻找道侣之事便不急于一时。”他轻叹,这样话不知道给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但愿这次她能真的听进去吧。

他换了个话题,继续道:“行了,你们现在都没事了,去那处领罚吧。”他指了指旁边小树荫处。

洛黎:“……”

苏贤和温沅成:“是……”

苏贤看师父没再说婚配的事情,赶紧走到树荫下优雅的提起衣摆,就地一跪,而洛黎眼疾手快,赶忙走到他旁边那片仅存的树荫跪下,就温沅成反应最慢,那片树下只剩下被阳光直晒的地方。

温沅成直了直身子,慢慢悠悠地说:“师父,徒儿见他们二人跪在此处,如剪影成双,徒儿不忍心破坏他们共处的机会,徒儿去旁处领罚可好?”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

苏奕宸:“好。”

树下两人咬牙切齿地瞪着不远处的温沅成,私下低语一会儿怎么那拿他开刀。

“我这正好有新研制的痒粉,哼哼……”

“师兄,给小五也来一瓶,一会我要亲自上刑。”

苏奕宸点了点头,瞧着树下正在窃窃私语地二人,郎才女貌,的确般配。

洛黎跪了一个半时辰,她师父心疼她新伤,叫过来训斥了几句,便让她回屋休息。两棵树下的男子热的已经汗流浃背,苦闷无处宣泄。

两人之后再跪了一个时辰。苏奕宸才叫停,让两人也回去休息。

第39章 神秘男童

苏贤没走,他走到师父面前,跪下问:“师父为何要将小五许配给我?师父您不知三师弟的心思?”

“敏儿?”苏奕宸轻摇折扇,道:“为师如若不知敏儿的心思,又为何会同意带黎儿离开青鸾峰呢。他现在修为马上突破,谈不得儿女私情。况且黎儿有心躲他,你不知?”

苏贤自然是知道小五其实对他们几人都无儿女私情,说到底,这小五就是个没开化的傻丫头,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

“贤儿,你不必纠结黎儿之事。缘自有天定,她命中之人不是你。为师今日只是想逼她继续修炼罢了,她这性子如若自己不够强,就会一直受伤,劫难至时,她又如何自保?”苏奕宸说到此处,忧心忡忡。

苏贤头一次听到师父说小五命理之事,想师父用心如此,必有难言之隐。他点点头,没再言语。

“贤儿,你去给黎儿换药吧,为师这没什么事了,关于黎儿命理之事,切莫同他人再提。”

苏贤颔首,退下。

随后温沅成来了,恭顺地说:“师父,明日怡香楼的位子已安排妥当,徒儿那处不益离开太久……而且徒儿再不走,估计二师兄就要给徒儿下毒了。”

苏奕宸一笑,慈祥地说:“沅成,凡事切不可勉强,性命之重,莫要忘了你们温家的使命,一切多加小心。

“是,师父放心。”温沅成转身往正门走去。

这时,小阿奴穿着一身学童服,从正门走了进来,他对着迎面走来的温沅成恭敬地行了一礼,待他注意到庭院里的这位风华绝代时,急忙走来行礼。

“庄主大人……”

苏奕宸仔细打量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用流利的北蛮语问:“董夫子待你可好?”

“回庄主大人,很好。”

“他人还健朗否?”

“回庄主大人,夫子一切安好。”

“那你就在那处安心读书,黎儿会很开心的,懂吗?”

“是,阿奴知道了。”小阿奴恭顺地给面前大人斟满茶,聆听教诲。

狼的孩子,最知道尊敬强者。

一个时辰后,炎热没有要退去的意思,日头已经落到了西处。院内丹香四溢,给洛黎勾醒了,她伸着懒腰从房内出来,去了侧房。

洛黎敲敲门,试探着问:“师父?”

“你进来吧,师父不在。”苏贤在屋内正专注炼丹,他正熟练地把草药一把一把加入丹炉内提炼。

“二师兄,你怎么跑这里炼丹了?”

“还不是你这个小狐狸狮子大张口,这么多丹药,你知道今早儿药行送了几车药材吗!”

“是狐狸大张口。”洛黎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那小五就多谢二师兄了。”

“之前给你的丹药呢?都吃了?”

“还有一点点,也不够用了,最近总见血,呵呵。”

“你以为是糖豆吗?行了,这个先吃一颗。”苏贤回手扔过去一只小玉瓶,洛黎接住。他问:“你让我瞧地那个病人在燕阳?”

“嗯,就在西北处地一处宅院里,不远。”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归元铃锁?

苏贤这里也已经开始凝丹,须臾,一股浓郁的丹香后,一颗小药丸落入了他的掌心,他快速把丹药收到玉瓶里,起身说:“小五,那孩子醒了,走,我们去看看。”

苏贤和洛黎走入男童那间时,男童正坐在床上气急败坏地试图解开脚上的铃铛,谁知道这锁越解越紧。

洛黎侧看苏贤问道:“师兄你干嘛给他系上归元铃锁?”

归元铃锁,是归元山庄的灵器,也是药门首席的信物。

归元山庄内主分三大派系,剑门,主修归元剑法;道门,主修真气之道;药门,主修炼丹之术。

苏贤是这代药门首席弟子,不过这铃铛锁除了只有持有者能解开的特殊之外,还真不知道这铃铛的其它作用。

谁知道二师兄抽什么风,竟然拿这铃铛锁住这男童。

男童注意到门口有人来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苏贤,转而瞧见旁边的洛黎,表情立马恢复如常,鞋子都顾不上穿,激动地光着脚蹦到洛黎面前,扑通就是一跪。

“你、你没事了?”男童仰头,怯生生地问道。

洛黎急忙弯腰扶他起来,宽慰道:“没事了,你快起来吧,我们坐下说话。”她走过去把鞋子拎过来,递给了他。

苏贤蹲下,轻轻触碰了下那个铃铛,细如丝的锁链立马消失。他把铃铛放入一个黑色锦布袋里,然后坐到厅中椅子上。

男童穿好鞋子,低头站着,像一个犯了错的娃娃。

洛黎也落座,抬头看那男童呆站着不动,她问:“坐下呀,站着做什么?”

男孩犹豫片刻,走过来低头坐下,但把凳子往后挪了挪,似乎刻意远离苏贤。

“这位是我的二师兄,贤大夫。你的伤是他帮你治的,我们没有恶意,现在你已经是自由身,如果你想回家找父母,我会给你盘缠,然后……”

话音未落,那男童侧过脸低声说:“我没有家,父母都死了。”

“那你可有亲人在世?”

男童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哪里人?”

男童摇摇头,“有很多树的地方。”

“那你叫什么?”

男童低头,头发散落下来,他小手合在一起紧攥着,洛黎看了心里一酸,觉得自己是不是问的太多了?

良久,男童细小的声音传来,“我……不记得姓了,只记得叫南。”

不记得姓了?这孩子都遭受过什么?她瞧见他脖颈处浅浅的咬痕,新伤旧伤,像一个个故事,在她脑海中诉说。顿时,她嘴巴像喝了一碗中药,苦涩的说不出话。

这时的沉默化成一丝忧伤,淡淡的沉入这两人心中,苏贤宽慰道:“好在这孩子没有其他重伤,那些伤痕,我这有法子消掉……”

洛黎深吸一口气,微笑道:“那好,姐姐叫你小南,好不好?”她伸帮小南把头发捋到耳后。

小南抬起头,默然点头。

“你现在是自由身,你要去哪,做什么,都没人管你。”洛黎给他倒了一杯水,丝毫没提那个猥琐男人,然后从袖口拿出一袋钱,放到桌子上,“这里是一些银两,够你生活很久的,你可以随时离开,没有人会拦着你。”

洛黎救他,正如当年救小阿奴一样的原因,纯属于看不惯。当年小阿奴是在北蛮被人奴役,那处野蛮落后,人的性命如草芥般。如果她和师父不带走小阿奴,他仍然会被抓回去做奴隶。而如今小南在九州燕阳,九州礼仪之邦,制度井然有序,只要有银子他便不会过得太差。

小南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有所触动,一直忍着的泪,涌了出来,但他习惯隐忍不作,只是默默的落泪,半晌,低声试探:“小南能不能跟着姐姐?小南会干活,也吃得很少……”

正待洛黎揪心犹豫之时,“不可!”小阿奴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声道。

第40章 吴家问诊

苏贤饶有兴趣地看着门口的小阿奴,笑而不语。

“小阿奴?”

洛黎和南一同看着他。

小阿奴用北蛮话对洛黎说:“他可以留下,但是不能跟着你。洛黎,你要做什么,有我在。”

洛黎大囧,这都什么和什么?洛黎摇头,用北蛮语回他:“你们两个小家伙都不用跟着我,我也不需要别人伺候,小阿奴你要去好好读书,不可荒废学业。”

小阿奴侧过去脸,撇着嘴,一脸不满。

南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人。

“小南,洛黎已经有小阿奴跟着了,你不如跟着我,做我药童好了。”

洛黎一惊,她二师兄苏贤多年来不见收徒,更不见有什么药童。归元山庄的药门弟子要是知道他收药童,恐怕早就争破了头,可他怎么想到让小南去做他的药童?

有些蹊跷。

南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不要。”

“我只问一次,你若不愿意,就算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我的药童。”苏贤看这孩子一脸深仇大怨地看着他,心中的疑问也没问出来,他无非是好奇这孩子有何异能,为何能抵抗住他三分之二的药性。

他转身对洛黎说:“小五,你不是让我去给人瞧病去吗,怎么,不急了?”

洛黎才想起来还有这个正经事没干呢,她吩咐两人,“你们去吃点东西,我和二师兄出去一趟。”

两人乖乖的点头。

洛黎和苏贤赶去趟吴贞的新宅时已至傍晚时分,她让下人传话不久,吴贞和柳雨汐两人亲自出来相迎。

几人到正厅后,洛黎简单将苏贤介绍给吴氏夫妇。苏贤素来不易容见人,洛黎照旧隐瞒了他的姓氏,让夫妇二人称他贤大夫。

夫妻二人见这人容貌俊俏,风度翩翩,谈吐不俗,暗叹不绝。

吴贞遣走下人,本想领苏贤去后院僻静的房间,让苏贤回绝了。

吴贞与洛黎怕打扰到二人,退出房间,在外等候。

正厅中,苏贤放下药箱,取出一尊翠玉脉枕,“请夫人把左手放上来。”

柳雨汐面露难色,但还是撩开袖子把左手放了上去。

苏贤一眼就瞧见那发红发肿的的伤口,切割痕迹还很明显。他又说:“夫人还是换个姿势把右手放上来吧。”

柳雨汐换了一个姿势,把手放好,苏贤修长的手指搭到她手腕处,开始搭脉。

洛黎、吴贞二人在外侯着。洛黎瞧他一脸焦急,为了宽慰他,与他闲聊王都巡查院的事。

吴贞对沐王为人赞不绝口,到了洛黎这儿,怎么听都像是在拍马屁。不过转而一想,她毕竟是祁沐萧的门客,在她面前拍两下沐王,也是很正常的。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贤与柳雨汐一前一后走出正厅。

吴贞一见到他,急忙迎上去,“贤大夫,内人的情况如何?”

“夫人是在短时间内吃了过多的避子药,导致宫寒不能受孕,想怀子嗣是不太可能了。而且夫人长期严重虚血、虚气,心郁气结,这点加重了病情。夫人现在的情况,不好好调理,别说生子了,不好好调理,性命也不久已。”

“二……咳……贤大夫,您说的和那江湖郎中没什么区别,您可有法子医治?”

苏贤偏过头看着洛黎,眯着眼,目光凌厉,他缓缓说:“小五,你让我来瞧妇科?”

“贤大夫,治病救人不分什么病,吴夫人让歹人喂了太多避子药才成现在这样,并非她本意。”

苏贤摇了摇头说:“小五,我这一世英明都得让你毁了。夫人的确病入膏肓,但也并非油枯灯尽。我现在给夫人开两种药方,第一张补气血,需要先把夫人的身体调理好,至于避子药的毒素,待夫人身体结实些了,再服用我第二张药方。至于煎药的方法,我只能告诉洛姑娘一人,所以夫人的药,她会亲自煎。”

柳雨汐和吴贞自然开心,两人喜上眉梢,赶紧起来跪谢苏贤,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苏贤最后那句话和洛黎沉下去的那张脸。

苏贤从药箱里拿出一只宽口玉瓶,放到桌上。

“这是我调制的祛痕软玉膏,早晚一次涂抹在手腕处,你这红肿和割痕不出一个月就会消除。只是夫人的伤已经伤到了筋骨,现在治疗已经晚了,夫人这只手日后不可提重物,不可做活,不然用手过度会失去知觉,懂了?”

“明白、明白,多谢医仙!多谢医仙!”吴贞赶忙道谢。

洛黎瞧着柳雨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一双能抚琴的手,就这么废了。

之后夫妻二人要留两人在家吃饭,被苏贤婉拒。他收拾好了东西就和洛黎离开,他离开时扔了两张药单,嘱咐他们尽快准备好药材,然后送到沐王府。

“师兄,你怎么还给自家揽生意?”洛黎听到最后苏贤让他们从百草商会订草药时,有些不满。

“你找来的病人,我又不能收诊金,赚点草药钱也不行?再说了,那药单子上的草药,有几味只有我们药行有。”

“他们夫妇二人来此没有多久,也不富裕……”

“小五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苏贤知道,小五猴精猴精的,若不是自觉亏欠他们夫妇二人,定不会对他人之事如此上心。

洛黎吃瘪,又不能说出冷魂玉魄的事情,打岔道:“行了,他们的草药还劳烦师兄嘱咐下商会的人,少收一些,那些差价小五来补。”

“你?”

洛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扔给苏贤,苏贤打开一看,数百枚金叶。这钱只是洛黎前几日拿画卷卖给藏宝阁刚赚来的一小部分,洛黎本是想找机会塞给柳雨汐的,她知道夫妇二人初来乍到,手头拮据,毕竟小城人家,俸禄有限,如今有了机会还这个人情,她便直接给了苏贤。

“二师兄,咱们不回家吗?”洛黎瞧着他带路的方向是闹市。

“你师兄我受累帮你瞧了病人,你也不请师兄喝两杯?”苏贤不满地瞥她。

“你拿了我这么多金叶,还让我请?”

“别装了,师兄知道你这钱来得容易,你若不请,信不信我把第二张药方再多加几味药?”

洛黎狠狠瞪他一眼,又想到刚刚煎药之事,问:“二师兄你刚刚为何执意让我来煎药?”

“怎么,还想让我亲自煎药不成?我初八就打算西行,哪有时间给你煎药去。”他想了一下继续说:“不是师兄为难你,可归元山庄独有的煎药法子,你让他们怎么煎?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小五你莫不是都忘记如何煎药了吧?

洛黎这时才记起他们归元山庄的药门煎药法子是独有的,工序复杂。刚拜入师门那会儿,那时年幼老实的她为求得二师兄的丹药,可是老老实实的在他的药堂里帮忙煎制了半年多的汤药,这煎药的手法早就烂熟于心。

她得意道:“师兄莫不是忘了小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苏贤翻了她一眼,“回头我把煎药的东西留给你,等他们材料备齐了再说。”

“好,可师兄为何这次不直接炼丹?汤药那么苦,煎制方法又复杂又耗时。”

“如若炼丹,则需多出一倍的草药,你若是金叶给够了,我也可以考虑炼丹。”

洛黎一听,打哈哈道:汤药好,汤药新鲜,师兄,小五饿了,我们赶紧去吧。“”

两人去涯巷山水居点了些徽州菜和小酒,洛黎有外伤,不能吃辛辣,可嘴又馋酒。苏贤拦着她,不让她饮酒。洛黎知道苏贤好意,只得作罢。

酒足饭饱后,洛黎本打算晚上回别院住,结果苏贤让她回王府过夜,省的有人来别院打扰他们。

苏贤送洛黎到了王府附近,见她进了王府大门才离去。

第41章 乞巧节1

洛黎正穿梭在回廊处,府内灯笼已经灭了一半,突然身后一个身影,她警觉地转身向后一条,原来是裴英。

“哎呦,吓死我了,裴大人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幽暗的光只照到裴英半张脸,忽明忽暗。她表情严肃,幽幽道:“洛姑娘不是要在外面过夜?”

“怕裴大人担心,小女便回来了。今早大人找小女可是有事?”

“你昨夜去哪了?”

“我?一直在兰苑休息呀,怎么?”

“昨日我们在渝味轩见到责罚下人的男子,今早在渝味轩的天字号房内被人杀死了。”裴英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脸无辜,可这并不能让她信服。

一清早,她就被慕维叫去辅助破案。她和同是女官的慕维有些私交,再加上她是王府一级侍卫,官职从六品,最了解冷兵器的伤口,慕维便一早求助于她。

死者死因简单,腹部致命伤口,两寸有余,切口光滑。案发地发现的短匕已经可以被确认为是凶器。可死者颈部也有一处割伤,伤口不深,呈开放状,切割处有明显真气所伤的痕迹,与腹部伤口不同。

所以初步判断,当时案发现场有至少两个人在场行凶,且一人是修士。

修士,又与那人有所交集的。

裴英心中只有一人。

洛黎满不在乎问:“哦,天道恢恢,有嫌犯了吗?”

“有,初步判断是王文生的书童,画像已经贴出去了。”

“哦,许是报应来得快了些。时候不早了,明日小女还要出府与友人吃饭,裴大人要是没别的事,小女就回去休息了。”洛黎说完转身就要走,身后裴英一字一顿地说:“但还有一位修真的修士也在现场。”

“哦?是吗,修真之人又怎样?裴大人可是在怀疑我?”

“是不是洛姑娘做的,在下并不在乎,在下在乎的是洛姑娘的安危,姑娘牢记这点即可。”

洛黎听她一席话,一头雾水,摆摆手道:“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一刻钟后,沐王府裴英的房间里端坐着一位蒙面男子,裴英跪在他面前。

“小英,你昨夜去哪了?她贸然救人,受伤了。”

裴英低着头,眉头紧皱,“主人,裴英知错。”

“亏了她伤得不重,不然你两边都不好交代。这两日你不用看着她,好好休息两日。过一段时间风浪起来了,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好她,莫让她再鲁莽行事。”

“是,主人,属下明白。”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本秘笈,放在桌子上,“这是从南域寻的,你会喜欢。”说完,男子走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裴英站了一会儿,拿起那本暗器秘笈,双手捧着,低头闻了一下。

似乎还有那人的余香。

她就这么捧着书,失了神。

七月初七,乞巧节。

一早园沁端了热腾腾的巧果子,还有一碗长寿面来到洛黎的房间,她已经洗漱完毕,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她看到面条,笑嘻嘻地对园沁说:“有心了,多谢。”

园沁回:“奴婢分内之事,小黎你这两天去哪玩了,看你一脸疲惫。”

洛黎的伤还没好,面色相比从前苍白了些。她正打算用膳后找二师兄换药,这时楼晓芸从外面款款走来,娇柔的身子一福,柔声说:“洛姐姐早。”

“晓芸你用早膳了吗?”

“嗯,晓芸吃过了。”她瞧到桌子上的食盘,小声说:“晓芸打扰到洛姐姐用膳了……”

“不碍事,园沁你去端些点心和甜茶来。晓芸你快坐下来呀。”

楼晓芸见下人都出去了,便神神秘秘地说:“洛黎姐姐,今晚我们怎么溜出去玩呀,晓芸听说今年乞巧大典会有烟花,晓芸想去看!裴姐姐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晓芸想看看姐姐有什么法子吗?”

洛黎笑笑,这丫头看着大家闺秀乖巧可爱,心里也是个向往自由的小兔子。

楼晓芸瞧到长寿面,问:“洛姐姐今日是你的生辰?”

“嗯,又老了一岁,哎。”洛黎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洛姐姐生辰吉乐,愿姐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嘻嘻!”

“怎么,你想我早点嫁人?我才不要,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洛黎思索片刻说:“近日我师父师兄们来看我,今晚我们要去怡香楼,你要答应不告诉王爷和其他人,你晚上就同我一起去热闹热闹。”

楼晓芸赶紧点了点头。

洛黎凑到她耳边低语,楼晓芸听得兴奋不已。

洛黎用完早膳,换了一身衣服,早早的让王府的马车送她到了城西,最后一段自己走过去的。她到别院时苏奕宸正在院子里教小阿奴练武,南穿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着二人。

“师父早!黎儿给师父请安。”洛黎走到石桌旁倒了一杯热茶,走到师父旁边,恭敬地奉茶。

“黎儿乖,你去找贤儿换药吧。”他接过茶,眼睛一直盯着小阿奴。小阿奴正在专心训练,不敢松懈。

洛黎敲了敲二师兄的房门,立马传来一声“请进”,苏贤见来人是洛黎,他拿起身旁的药箱迎上去。

苏贤一边给她换药一边问,“还疼吗?”伤口已经不再红肿,有结痂的迹象。苏贤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地撒上药粉。他温柔地说:“小五以后不能如此鲁莽行事,知道吗?师父很惦记你的伤势,昨夜还来问我。”

洛黎沉默,点了点头。

她是有些愧疚,以前脑子一热,便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总让师兄们跟着倒霉。

“对了师兄。”洛黎贴到他耳边,低语。

“又让师兄帮你跑腿?看在你有伤的份上,师兄就帮你一次。不过你得和师父说好,师父不一定想要外人参加,归元山庄的事情,更不可让外人知道。”

“归元山庄的事情,小五并未和任何人提过,况且那丫头什么都不会说的,再说了你们不是明天就打算离开燕阳吗?师父说南域的事情没有办完呢。”

“嗯,别动,药粉都要让你抖落光了。”

苏贤给她换完药就去侧室炼丹,这次他被小五和温沅成坑了不少丹药,存货锐减,只得调来新鲜草药重新炼制。

洛黎这两日一直没瞧到温沅成的影子,素来不喜欢出门的四师兄这几日神神秘秘,不知道他跑去干什么了。换完药后,洛黎也跑到院子里,看到师父在教小阿奴舞剑。

小阿奴并无灵根,无法引气入体,之前在青鸾峰也就跟着其他剑门子弟学了一些基本剑法。

此时,小阿奴舞的是一套中级剑法,他动作灵敏,挥剑有力,要比她的动作精准多了。这一套洛黎也曾学过,当时她跟着大师兄苏芮学的,他是剑门首席弟子,剑术造诣极高。可惜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她一向不上心,学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不得精髓。

第42章 乞巧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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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乞巧节3

酉时六刻,一行人才赶到怡香楼,这闹市的路上人山人海,根本过不去马车,几人只得下车步行。路上的行人无一不注意到这行人,男俊女靓,这几人几乎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洛黎破天荒的穿了一次女装,一袭水蓝色纱裙,手腕杏黄软纱,腰间白纱盈盈轻系,婀娜身姿,三千青丝挽成两个讨喜的双丫髻,五彩头绳缠绕,插了两只小巧的宝蓝蝴蝶钗,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楚楚动人。

几人到雅间时,楼晓芸和苏贤正相谈甚欢。楼晓芸一身粉色绣衣,款式雅致,腰间粉丝软烟罗紧束,玲珑身段尽显,头梳丱发,玉花簪轻插。她手执一把锦扇,上面精致地绣着百合。樱桃小嘴,肤白如玉,略施粉黛,清丽盖世,样子十分娇小可爱。

两人见一行人到来,起身相迎。

“小女楼晓芸,见过……”楼晓芸见为首男子气宇不凡,一眼就识出这是洛黎的师父,可这师父太年轻,一时慌了神,不知道如何称呼,她犹豫一刹,福礼,唤他:“大人。”

“既是黎儿友人,不必拘礼,上坐吧。”

洛黎走上前,给晓芸介绍道:“今日接你的这位,就是我二师兄,杏林高手,江湖人称贤大夫。这位是我的四师兄沅成。这位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小阿奴,这位叫南。”

楼晓芸一一行礼,几人落座。南一开始有些不敢,但洛黎拉着他坐下。

两个婢女进来给水壶添了热水,在冰盆里加了些碎冰,然后把洛水那侧的轻纱挂起,外面天色有些见暗。

温沅成出去吩咐上菜,苏贤则起身去茶案处泡药茶。

楼晓芸对他药茶似乎很感兴趣,跟了过去,两人有说有笑,不知在讨论什么。

洛黎则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本来叫晓芸是来陪着她,可现在看来楼晓芸对二师兄更感兴趣。

她等温沅成回来,双眸微眯,凑了过去,打趣道:“四师兄,你看二师兄和晓芸如此亲近,你有没有想过,如若他俩成了,师父可能把我许配给你?”

“什、什么?”温沅成虽一直稳重,却也吓得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落。

“四师兄你也太过分了!至于吓成如此?”洛黎本想逗他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心里有些不快。

小阿奴瞪着温沅成,抿着嘴。

此时茶香四溢,楼晓芸端着泡好的茶水走来。

温沅成凑到洛黎耳边低声说:“小五,别怪师兄说话难听,你看楼姑娘的莲花碎步,再看看你的,啧、啧,同为佳人,却天壤之别。”

“师兄是不是庄规没抄够?或是觉得自己的面皮囤的多了想送我几张?”洛黎也没生气,只是眯着眼侧瞥他。

温沅成一听,耸耸肩,干笑两声。

此时,房门被推开了,“打扰了,各位客官,上菜喽。”小二领着几个婢女来布菜,温沅成松了口气,苏贤和楼晓芸也回到餐桌落座。

洛黎素来无肉不欢,温沅成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她见状,便也没再逗她四师兄。

“今日是爱徒黎儿芳辰,又是七巧佳节,我等同聚此地,可谓缘分。来,干杯!”苏奕宸起身举杯,其他人纷纷站起来附和道。

苏贤:“小五,芳辰吉乐。”

温沅成:“小五,生辰吉乐。”

楼晓芸:“洛姐姐,生辰吉乐。”

小南:“姐姐,生、生辰吉乐。”

“多谢师父,多谢师兄,多谢晓芸,小阿奴,小南,这是黎儿最热闹的一次生辰了。”洛黎话毕,端着茶水一饮而尽。

几人聊了一些天南地北的见闻,洛黎看着师兄和师父们喝的痛快,心里有些痒痒,奈何她外伤没好,不宜饮酒。

她见几人吃的差不多了,从袖中取出一只精巧的小盒,抽开盒盖,里面装的是她自己雕琢的香檀木书签,她取出书签,每人发了一只,“嘻嘻,最近闲来无事雕刻的,算是手办礼了,多谢大家为我庆生。”

几人瞧着手中精雕细琢的小书签,每个人的都不尽相同,苏奕宸的那只是青鸾峰,楼晓芸那只雕刻的是一只玉兔,而苏贤的则是一株黄芪。

“黎儿,你应该把这些闲工夫花到修炼上,现在还是二境,一点长进都没有。”苏奕宸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看着手中精美的书签,还是很满意地收到怀中。

“二境?”小南疑惑地失声问。

“真气修炼九境,一境初窥门径,二境略有小成,三境渐入佳境,四境初露锋芒,五境炉火纯青,六境通达明澈,七境出凡入胜,八境天人之境,九境傲视苍穹。三境为一破,功成一破后,体有所变,元神聚凝;功成二破后,身若蝉翼,年华永驻;功成三破后,寿及天道,睥睨天下。我现在就是二境修为。”洛黎款款而谈。

温沅成这时拿出一方很浅的锦盒,递给洛黎,“哝,给你的。”

洛黎皎洁一笑,连忙道谢,“多谢四师兄。”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苏贤,意味深长。

苏贤无奈地说:“太多瓶了,明日给你送到府上……”

“好,师父可在这儿呢,二师兄你可不许诓我!”

楼晓芸也递过来一只小盒,洛黎打开一看,是一方药膏,风信子的香气扑鼻而来。

“洛姐姐,这是我调制的风信子软香膏,可以滋润肌肤,驻颜美白。”

洛黎一怔,问:“你调制的?”

苏贤兴冲冲地对着洛黎说:“小五,你不知楼姑娘是位女药师?”

“啥?”洛黎呆住,她可从来不知道呀。

楼晓芸小脸一红,否认道:“晓芸可算不上药师,只是以前在东海之滨喜欢弄一些软膏香粉罢了,不像贤公子会炼制的救人丹药,晓芸可做不来。”

“我看你调制的祛痕软膏比我的好……”苏贤赞许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洛黎满头雾水。

“我今日在屋内无聊,调制了一些祛痕软膏,就是上次给洛姐姐的那个……让贤公子撞见了……”楼晓芸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桃子,像是喘不过气。

洛黎瞧出些端倪,她赶忙解围道:“多谢晓芸妹妹,这礼物我很喜欢。师兄你能不能去把纱帘都打开?一会庆典烟火要开始了。”

“好。”苏贤起身去挂帘子,给了楼晓芸一个喘气的机会。小阿奴和南也跑到栏杆那往下看,下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第44章 乞巧节4

苏奕宸从袖口取出一把略旧的白骨折扇,洛黎看到那折扇上的雕文时,她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问:“师父你真的要送我?”那几个向外张望的人纷纷回头看。

苏奕宸慈爱地说:“为师不是答应过黎儿,等黎儿二十生辰的时送与吗。”

“哈哈,谢谢师父,黎儿最喜欢师父了!”说着她拿起折扇展开仔细欣赏。

旁边的几个人完全瞧不出这扇子有什么特别的,一个扇子都能这么高兴,小五果然是个扇子痴。

这把百骨镂雕扇,做工极为精妙,扇骨有一百支雕刻好的象牙细骨制作而成,扇面是前朝扇面大师文华绘制的,要说最精妙绝伦之处,就是每一个扇骨处都有一个夹层,可以放精小的暗器针,最近洛黎跟着裴英,正对暗器上瘾,如今得了这扇子算是如虎添翼。

这把扇子可是她十多年前就惦记上的东西,自然是舍不得拿出来用。她把玩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苏奕宸见她如此开心,许诺道:“倘若师父下次见你之时突破了四境,黎儿之前看上的那枚戒指,师父就送你。”

洛黎一听戒指,双眼亮了起来,那戒指,可是三师兄张嘴要都要不来的,如今师父要送给她?

小南犹豫再三,走过去,拉了拉洛黎袖子。洛黎回首,看到他手中捧着的一只红绳,红绳上串着一块五彩的宝珀,洛黎认出,这是小南的贴身之物。

“礼物……姐姐……”南清俊的小脸红着,低声说。

洛黎接过来,看了眼这颗指甲盖大小的宝珀,上面竟然还刻有一个圆形的图章,图腾上是一条蛇。她把红绳还给小南:“这是你的贴身之物,姐姐不能要。”

小南摇摇头,没有接住,“姐姐收下吧,若姐姐不想要,下次再见之时,还与小南。

“好。”

“嗵!”洛水上的烟火庆典开始了,画舫上的烟火腾然而起,五彩绚丽,划过夜空后舒展成一簇一簇的璀璨,炸的漫天星雨飘落。

洛黎拉着楼晓芸赶忙过去,两人兴奋的跳起来,缤纷的色彩撒落进每个人的眼眸中,繁星闪烁,连小南不曾笑过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小阿奴则是静静地在一旁站着,五彩流光的冷眸中只有一人的身影。

楼下街道上所有人都在惊呼,在喧闹,又是一波烟火,夏日的气氛燃到极致!整个燕阳城的夜空都被烟火照亮,满城的五彩布在斑驳的烟火下绚丽无比。

烟火过后,开始了乞巧盛典游行。温沅成订的这个位置是极好的,不但可以清晰地看到洛水烟火,也可以观赏楼下的游行。

不一会,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至近,每个州派出的花车队纷纷表演着各州独有的节目。

约莫一个时辰后,花车队走了过去,一辆金色气派的豪华马车经过楼下,两旁的行人纷纷跪下磕头,嘴里还喊着“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一波高过一波。

洛黎从上面瞧着,马车四周有金色的流苏垂下,她只能看到一角。

没人注意到苏奕宸的手紧紧攥着,他盯着金色马车远去。

“好一出张显皇威的好戏。”温沅成讽刺一笑,转身去斟满一杯,独饮。

楼下的人群开始走动,恢复熙攘的样子,没那么喧闹。

楼晓芸讪讪道:“不如晓芸为大家抚琴一曲助兴如何?”

“好!”苏贤第一个鼓掌叫好,然后坐回椅子上,眼神毫不避讳的直盯她。

苏奕宸也点点头,走到靠近窗户的八仙椅处,坐了下来。

楼晓芸莲步微移,步至琴前,简单试了几个音,便玉手轻舞,悠扬的曲调从指甲流转出,听的几人是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苏贤几人还沉浸在其中。

“晓芸,献丑了。”她熟透了脸,声音小到要听不见。

“敢问楼姑娘的父亲可是楼洵?”苏奕宸问,这首曲子他曾听人谈过,心中已有答案,还是问了出来。

楼晓芸听到有人叫出父亲的名讳,一惊,“大人识得家父?”

苏奕宸点点头,回道:“多年前,我也曾在白宗修行过几年,有缘相识,按照辈分,我还需尊称他一声师叔。师叔他也是抚得一手好琴,若没记错,令尊是琴修。”他转而问,“楼老可是已到天人之境?”

琴修是诸多武器修行中的一种,主要以曲为武器,混入弹奏者的真气,对战中有时可以达到以一敌百的效果。

楼晓芸脸色一沉,咬了咬朱唇,回道:“晓芸许久未见家父,恕无法回答大人的问题。”

苏奕宸见她有些抵触,心中了然,和蔼地说:“求道之人,定有取舍,超然物外,才可达大成。晓芸姑娘还年轻,若遇机缘,可有一成。”

“晓芸多谢大人教诲,但晓芸不会修道,心意已决,红尘之路虽苦,但去无悔。”

洛黎自然是知道楼晓芸这外柔内刚的性子,但今日一言,楼晓芸让洛黎更是刮目相看。她虽不知晓芸经历了些什么,可她隐隐猜到这些和修炼有关。

苏贤盯着楼晓芸,满眼欣赏之情。

酒欢尽兴,宴席终了。一行人走到怡香楼门口,洛黎是要走正门回府,可楼晓芸是偷跑出来的,自然苏贤还得把她送回去,剩下的人都回城西别院。

楼晓芸面戴白纱巾,在旁边站着。

洛黎问:“师父你明天就要走?”

“嗯,明日一早,我带着南先去南域,南域的事情没有办完,这次是为了给你庆生特意来的。”苏奕宸摸了摸洛黎的头,温柔地说。

“四师兄呢?”

温沅成答:“我要回青鸾峰。”

“师父,徒儿会想念你的……”洛黎拉住苏奕宸的袖子,摇摆着。她是真的不想离开师父,可是她如今已经答应了祁沐萧,只能先把眼前事完成了再说。

“好了,记得为师今日与你说的。黎儿你要勤加修炼,下次为师可要看到你的长进,不然就把你许配给你二师兄。”

苏贤一听急了,“师父,此事……”

“行了,贤儿不是要在燕阳留下一段日子吗,你盯好小五,不要让她偷懒。”苏奕宸丢下这句话,就和温沅成没入人群了。

洛黎目送完师父,转头问苏贤:“二师兄你不走了?”

“师兄我念你尚未痊愈,打算多待几日,煎药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做吧,况且你的丹药师兄还差两瓶……”

洛黎狐眼一眯,打量着他,这种话骗一骗别人还行,想蒙我?

洛黎拉着楼晓芸就要走,这时小阿奴拉住了洛黎的袖子,递给她一块宣纸,丢下一句“礼物”扭头就跑走了。

洛黎瞧着小阿奴消失在人群里,喃喃道:“这孩子这么急……”她打开手里叠好的宣纸,上面方方正正“洛黎”二字赫然在上。

“写得不错……”洛黎赞赏道,她小心翼翼叠好放入袖口里,她转身拉上晓芸,往人群里走。

“哎!小五你等等我!”苏贤急忙跟上。

第45章 兰苑遇险1

三人跟着人群往闹市外走,待到路人少些了,楼晓芸忍不住问:“洛姐姐当真要修炼?”

“是吧……”洛黎沉思,心中也在烦躁此事。

她对求真悟道之事一直提不起兴趣,虽然在她长住青鸾峰后,苏奕宸曾亲授她修真引气之法,但这几年她从来没正儿八经修炼过。归元山庄虽有剑门、道门、药门三门之分,她从未拜入任何一门。

她阿爹洛文辉当年送她去归元山庄学艺,也只是为了跟着自己的好友苏奕宸学习绘画之技,所以即便之后苏奕宸发现她是个修真的好苗子,也没有特地逼她去修行。

可现如今师父如此要求,她又不得不好好考虑。之前在青鸾峰她修炼了基本心法而已,从来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如若真能突破到出凡入圣之境,年华永驻,那漫长的岁月里,是不是太熬人了。

“小五,你若不想,师父段然不会勉强你。师父大人他说要把你许配给我的事,也是吓唬吓唬你,无非为了让你学点本事好自保。”

“嗯,我知道,师父要是有心让我嫁人,早在北境我就成家了吧。”从师父开始照顾自己开始,他从未勉强她做任何一件事,与其说是徒弟,更像是闺女。她阿爹和师父是多年挚交,阿爹走后,是师父将她抚养长大。

师父今日一席话,点到一事,正如师父说的,百年之后难道要留师父一人给自己送终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若一意孤行,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

楼晓芸和苏贤看她在烦心,便没再提这件事,两人倒是跟在后面低声讨论起采草药的事情。

三人步至王府附近时,分兵两路,洛黎从正门堂而皇之的进,苏贤则用轻功带着楼晓芸翻墙进了院子。

洛黎回到兰苑,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沉沉地睡去。

之后几日,洛黎除了每日回别院换药外,便分出了些时间开始修炼心法。时常把自己关在屋内整整一天,下人们以为她要安心准备书画院复试的事,基本很少来打扰她。

楼晓芸来过两次,第一次她告诉洛黎祁沐萧在淮州重新整顿了淮州巡查院,也拔掉了州内宋远清的余党,不日即将回程。

第二次她感受到院落里气息变化,知道洛黎在修炼,在兰苑里驻足片刻。

大道玄妙,她也曾引气入体,是个根骨上乘的苗子。可走上修真这条路的人,若想大成,须摒除杂念,断七情,灭六欲,最后难免落到个薄情寡义的性子。

楼晓芸想到她爹爹,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院子。

七月十三,洛黎在书房内的小榻上打坐,她感受着真气丝丝缕缕,从丹田之处漫及全身,每一次的流转,都是一次不同的体验。她这次的体会和之前在青鸾峰打坐时却有不同,她可以清楚体会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她可以感受到右腹部外面已经长好的伤口的内侧在慢慢地修复,新的血肉在生长,感觉奇妙。

一个时辰后,她结束了今日的修炼,一会儿园沁要来送晚膳。她下床伸展一番,拿出冷魂玉魄,贴近了仔细查看。

她本以为王都内修炼远不如青鸾峰的灵山仙洞来的容易,此处烟火气过盛,不易引天地之气入体。可这几日修为突飞猛进,段然与这块黑石头有关。

这块黑石头依旧老样子,内部金沙慢慢流转,看不出什么其他名堂。

她有些遗憾,若有这石头的催用妙法,她的长进一定更快。

不过好歹,多了一方宝物,也算是小有收获了。

明日就是书画院复试的日子,她理了理衣裙,走到书架旁,拿出一幅小画卷,仔细端详着。

成败与否,在此一举。

不一会儿,园沁在书房外敲门轻声说:“小黎,饭菜已经备好。”

“嗯,来了。”洛黎放好画卷,她吩咐园沁自己要在院内用膳,这几日天天在屋内憋着,天又热,她都快被蒸熟了,只能趁吃饭的时候稍稍透气。

亭内凉风习习,夜幕降至。空中乌云密布,云雀底飞,似乎要下雨。洛黎手执酒杯,轻酌几口,好不惬意。突然一道银光掠过,洛黎一闪,刚刚的地方落下一缕青丝。

一个黑衣人站在凉亭不远处,蒙着面,打量着她。

园沁和旁边几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起来,有两丫鬟往院子外跑。

洛黎斥声问:“何人擅闯?”

那人不做声,只见袖口里飞出两道青光,出去求救的丫鬟应声倒地,手臂竟被生生的割了下来,血如井喷,瞬间喷溅一地。

洛黎心中一沉。

青光,七境修为。

她暗叫不妙,见青光又已甩向院中其他下人,一招一命,下手狠辣。

洛黎见状,拿起盘子一掷,被那人躲开,她再的碗碟也统统被躲开。那人赤手空拳跃至洛黎身旁就是一抓,洛黎像一条鱼一般,敏捷地躲开。

她略施轻功引着黑衣人飞到屋檐上打斗,退守之余,还踢下去几片瓦片,试图引来府内侍卫。

那人猜透了她的心思,袖中飞出一道银丝,青光一闪,那些瓦片瞬间化成粉末,随风散落。

我敲?!这么猛?

对手袖里银丝一看就是上等法器,她呢?她身上连一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怎么打?

她对着院子里人一喊:“园沁你们快进屋。”她又机敏地闪开对方一击,从锦袋里拿出两个闪爆符,丢了过去。

对方都没有接招的意思,闪爆符离那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爆了。

几招下来,她意识到这人修为虽高,但与她交手却有些畏首畏尾,真气也不那么充裕,若不是立下血誓的修士,恐怕她早就小命玩完了。

她躲闪之间问道:“你既然是东海之滨的修士,有血誓在身,为何要伤平民性命!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又要伤我性命?”

话音未落,那人再次挥动银丝,此刻银丝被布成一张网,直直向她网来。

洛黎不敢再废话,捏了一手的闪爆符扔了过去。

“嘭!”地一声巨响,数十张闪爆符同时炸裂,晃的两人睁不开眼。

洛黎心道:如今看来,只是十分之一的能力,高修者也足以捏死他们这帮没有修炼过的蝼蚁。

二人隔着一段距离,黑衣人没有再进攻的意思,张口狠狠道:“南在哪?”

“南是谁?”

“哼,本尊看你掉只胳膊还嘴不嘴硬!”说着,黑衣人一道银鞭抽了过来。

第46章 兰苑遇险2

洛黎轻功全开,带着那人在府内的房顶上绕来绕去,天起风了,迎面的碎沙石吹得她眼睛酸痛。她跃至花园位置,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余光扫到花园回廊处倒下的侍卫,原来外面已经发生过打斗?

她身形一闪,跃进花园中,等那人追进来时,她又溜他走,选了最短的路线回到兰苑书房,她快速的抽出架子上的一方细长锦盒,拿出里面百骨折扇。黑衣人已经追入房内,她胡乱丢过去桌子上的物件,噼里啪啦,文房四宝摔了个细碎。

黑衣人见她毫无站力,已走投无路,冷声说:“现在告诉我南在哪,你还能留住你的胳膊。”

洛黎趁着混乱白扇一挥,数十道银针飞出,可惜这人的袖中法器直接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暗器无法伤他半分。

“雕虫小技,你不说?我让他们给你陪葬!”说着,黑衣人就飞身出去,直奔她卧房。

洛黎咬咬牙,追过去,拦住那人挥扇就是一招。

她见外面没有援兵,又想到刚刚院外场景,她突然担心起楼晓芸。两人在院中交手,洛黎很吃力,这百骨折扇虽有暗格却不是武器,可她别无选择,只能附着些真气当武器勉强用了。

二人上上下下,在院子里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百骨折扇的暗器也用光了。正当洛黎发愁之时,忽地黑衣人闷了一声,原来裴英从身后偷袭成功,却也只是伤了黑衣人的手臂一剑。

裴英手执长剑,气势如虹,护在她前面。

“裴大人,他是修士,你快走!”

裴英没应她,直接提剑刺去,两人快速地过招,裴英剑法诡异刁钻,一时间逼的那人节节后退。

洛黎也加入其中。

黑衣人,似乎是看懂了裴英的套路,突然反攻起来。他一打二,游刃有余,他一边紧逼洛黎,一边对裴英下杀手,十多招下来,裴英身上被银丝滑出许多口子,浅青色的戎衣已经血迹斑斑。

“裴英你快走,他目标是我!”洛黎急的喊了出来。

裴英也看出了这人的目的,更是不管不顾挡在洛黎身前。那人找到一处空隙,银丝充盈着青色光芒飞向躲闪不及的洛黎,裴英见状急忙驱剑破解,银丝却如有生命一般转头瞬间绕到裴英右臂上,突然青光大盛,银丝牢牢地嵌到她臂膀里,瞬间血肉横飞,迸发出的鲜血落了洛黎一身。那人抬手一抽,裴英佩剑掉落,裴英闷声倒地。

长剑触地的那一瞬,“当!”地一声,洛黎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裴英!!!”洛黎见状已经自乱阵脚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查看。

“哼!再不如实招来,你也是这下场!”那人说着一道青光劈向洛黎伸出的左手,洛黎余光瞧到时已躲闪不及,万分情急之下,一道黑影挡在她面前。

黑影站在洛黎侧前方,生生受了这一招。洛黎惊愕之余,清楚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来不及她多想,黑影退下一软,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在洛黎面前。

洛黎接住他,定睛一看手中的人,是祁沐萧的暗卫!

那人沙哑道:“跑!”

鲜血从他左侧胸膛处不停的冒出来,洛黎赶紧用手堵住,可那处被银丝劈开,她的手直接泡到血水中,根本不管用!

她看到怀中这人目光很快散去,就如同那日王文生的最后一幕。

黑衣人没再动手,站在那看着她,还有一地的尸体。

洛黎双目腥红,起身转头瞪着黑衣人,眼中星火跳跃,像是要将眼前这人燃成灰烬一般。

突然,她全身迸发出白中带红的气流,素手一抬,丢出几道气剑,都被这人灵巧避开。

对方见她会用真气倒不吃惊,冷冷地说:“二境修为也敢在本尊前造次?把南交出来,本尊饶你不死。”

“本姑娘说过不认识你说的这人!”洛黎提气凝神发起进攻,丝毫没有退缩,她右手一把气剑若隐若现,剑锋突然凌厉,提剑刺去。

黑衣人看着她手里也就略带红色的气剑,冷斥道:“不知死活!”说着挥舞着青光银丝,不再退让,几招下来洛黎虽尽力躲避,衣袖裙摆处也被划开数道口子,衣服破破烂烂,好不狼狈。

洛黎怒视道:“你是来找人的还是来脱我衣服的?”

“看你一会还有没有命嘴贱!”那人又是一招,洛黎长发被削去一缕。

她被逼急了,咬破食指,左手结印,如丝般地金光从她身体溢出,蜿蜒飘进涌右手中的气剑。顿时,凛冽的金光在剑刃处跳跃,像金色火焰,光彩异常。

她集中注意力,舞出一招归元天下,斩断了对方的银丝。

黑衣人顺利破解,正要嘲讽,却没想剑锋上的金丝游离出来,有意识的向他头部逼近,他惊觉有诈,却也为时已晚。

瞬间,那金丝网作一处,又猛地扩散开,瞬间包围住那黑衣人。

“强弩之末!”黑衣人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诧异,这丫头明明就是个略有小成的修为,怎可能用真气凝结出实体长剑!

而且这金丝!难道是傲视苍穹之境?不可能!

他拿出银丝法器抵住金网,试图打破,可徒劳无功。金网在一步步地缩小,他惊觉只要金网近身,他的心神就不稳,无法继续动用真气。

这金丝不是真气!?

他余光看向不远处的这丫头,此时她已经口耳流血,涨红着脸,咬紧嘴唇死死坚持着。

他见状,顾不得其他,继续与金网周旋,量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洛黎脑海中闪过师父教过的剑法,她太疏于练习,略有生疏。不过黑衣人的步伐逐渐放缓,她找准了几个机会,提剑刺去几招下来,气剑只是划伤他表皮,也没击中要害。

她感觉到鼻子处涌出的热流,自知她坚持不了多久。

她本就少的可怜的真气扛不住如此挥霍,现在丹田处已经是一片混乱,腿脚都要站不住了。她又胡乱用了冷炎教过她的精神力术法,头痛欲裂下她一边凝神控制术法,一边施展真气,已是强弩之末!

忽地,金网消失,她已经撑不下去了!

黑衣人眼睛一挑,抽来青光,洛黎急忙躲开,滚到一处。

突然院中多了七八个黑影,是祁沐萧的暗卫!暗卫催动身上的真气,大多都是粉色和红色的真气,纷纷上前与那人过招。黑衣人见人越来越多,他真气大开,手中的青光银丝像一条灵活的蛇一般飞舞着,暗卫丝毫不退缩,几人成夹攻之势。

一个受了血誓约束的七境高手,也不一定打不过一圈四五境的暗卫,可白宗的地支暗卫从小一起修行,几人默契配合天衣无缝,再加上地支特有的术法,黑衣人意识到了不妙。

他突然扔出两小颗金色霹雳弹,“咚!”地一声巨响之后一阵砖瓦倒塌的声音,烟雾灰尘四起。

洛黎吸进尘土,剧烈咳嗽起来,拿手捂住口鼻,片刻后才看到院内部分回廊和园沁和丫鬟们藏起来的屋子的半边墙已经塌掉,黑衣人早就没了踪影,而她面前有地支暗卫用真气凝成的屏障,她倒是毫发未损。

黑暗中只有血腥和灰尘的味道。

洛黎手中的气剑消失,她勉强站起,暗卫见她满身是血,要上前扶她,让她挥手拒绝。

她眼睛不知是不是让刚刚的尘土蒙住了,模模糊糊摸到房门,刚打开房门,头部像有千万虫蚁在蚀咬,她双手抱头,嗓中涌上血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唤她。

园沁:“小黎!”

裴桓:“洛姑娘!”

苏贤:“小五!”

祁沐萧:“洛黎!”

第47章 冷血无情

洛黎再睁眼时,见到了不熟悉的床幔,余光看去,祁沐萧正合着眼坐在床边,身后倚着床,似乎是睡着了。

不难看出他一脸疲惫,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洛黎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丹田之处一阵阵刺痛。

糟糕,伤口可能裂开了……

她勉强支起身子,瞅了眼右腹,伤口无碍。她扫视屋内,典雅古朴的摆设,一扇紫檀雕花白玉屏风,侧面的衣架上摆着男子的外衣,墙上挂着两把佩剑。此处除了祁沐萧,没有别人。

屋外瓢泼大雨,下的正欢。

这是祁沐萧的房间?

她刚刚昏迷前明明听到了二师兄的声音,莫不是她让那霹雳弹炸傻了吧?

洛黎动了动腿,打算下床。祁沐萧浅眠,听到动静睁眼看到她正欲穿鞋,一把给她按住。

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祁沐萧这一按,她直接仰倒,捎带祁沐萧也向前一倾,他压上来,相视而对。

祁沐萧猛地起身,轻咳了一声道:“你要去找贤大夫?”

“王爷怎么知道二……贤大夫的?”

祁沐萧眼底忽明忽暗,把她双腿抬上床,给她摆好,道:“你躺好。”

洛黎没受过、也没想过他能这样屈尊伺候,脑子卡住不动了,乖乖躺平,像一条咸鱼干直挺挺的。

他犹自捏起洛黎右手,见她本能的抽手,他施力,便让她挣脱不得。一刹间,掌心处一股温热纯精的真气从她手掌湍湍不断地涌入她将要气尽的丹田之处。

她气竭的身子贪婪的吸收着这浑厚的真气,一盏茶过后,她腹痛消失,丹田中运转的真气游走在她奇经八脉,所到之处修复着她受损的经脉。

“王爷,停下吧……”洛黎看着祁沐萧额头冒出的汗珠和几近透明的脸,想要制止他。

祁沐萧没看她,薄唇一动,狠狠道:“不让让本王与你同归于尽,就老老实实躺着闭嘴。”

洛黎不敢造次,只得承了他这份恩情。

祁沐萧这次输入真气后,发现她的伤又恶化了四五分。刚刚她昏厥时,他已渡了些真气,虽然她七窍流血看着吓人,可当时明明只是丹田气竭,并无大碍。

可如今,他再探查,却惊觉她经脉受损严重,再晚一些渡气,就是他师尊在场也无回天之力。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事,不由地皱起眉头。

这重伤,怎么来的?

一刻后,祁沐萧瞧着洛黎红润起来的小脸,松开手,对洛黎说:“你自己调息下,不可逞强。”

洛黎默了默,起身打坐。

他自己坐到床边一角,闭目调息。

过了一会儿,祁沐萧恢复了些,责备道:“花拳绣腿也来逞强,不知死活。”

洛黎收功,眼角泛酸,却也强忍着抬头,道:“当时情急,我也是逼不得已……裴英和那个暗卫,还有府内的其他人伤势如何?”

祁沐萧的脸色沉了下来,看样子很不好。

洛黎想到当时自己的手浸在暗卫伤口中,还有那消散的瞳孔。

怕是……

洛黎起身,要下床去寻裴英,谁知道祁沐萧又一把给她按回床上。她试图挣开,不知是自己消耗真气过度还是祁沐萧力气大,丝毫挣脱不开半分,纠缠片刻,她放弃抵抗。

他倾着身子,盯着一脸焦急地洛黎,厉声道:“本王现在命你休息,给我好生躺着。”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们……”洛黎再次要挣扎起身,却被按的死死的。

“那是他们的任务。你忘记你的了?九堂堂主,明日就是你唯一的机会。”他态度强硬,不容反驳。

洛黎清明的眸子里要窜火,杏眼怒睨,“王爷就知道九堂堂主之事?人命关天,王爷如此损耗真气救我,莫不是就为了让我明日能去参加复试?”

祁沐萧沉着脸,轻哼一声:“不然呢?”

洛黎让他这句顶的涨红了脸,“冷血!无情!祁沐萧你快放开我!”

祁沐萧没退让,继续道:“本王答应过你护你周全,他们如今为你伤了,是因本王吩咐,与你何干?你若内疚,就好好休息,明日兑现你的承诺。”

洛黎生气,不理他,把头别去。

祁沐萧怕她再乱动,索性点了穴。

临走时,他幽幽道:“裴英和暗卫都捡回一条命,你不要多想,休息吧。”

洛黎现在又不能动,也不能说,逼得她心火烧四窜,却也无可奈何。闷声呜呜了几声,侧眼目送祁沐萧离去。

片刻外面传来他的声音,“清画,去伺候洛姑娘洗漱。”

“是,王爷。那奴婢把姑娘的衣物也取到竹苑?”

“嗯。”

“王爷,裴大人说王爷没有用膳,奴婢擅作主张准备了些小菜,王爷要不要用一些?”

“放到厅里吧。”

“是,王爷。”

洛黎躺在屋里,听到这些只言片语,不一会儿,清画带下人拿了些衣物和热水进屋了。

祁沐萧嘱咐过清画洛黎的情况,清画进屋后和其他几个婢女手脚利索给她剥了个精光,几人拿着温布帮她擦拭。

洛黎羞的恨不得钻到床缝里,睁眼看到她们更心烦,索性闭上眼,心里问候了祁沐萧他祖宗十八代。

正当她正问候祁沐萧他爹的爹的爹的爹的爹的爹的时候,头部那种被虫蚁啃蚀的钻心之痛再次袭来,痛得她咬住下唇,额头布满冷汗。

清画察正好擦到她发红的伤口处,查觉到异样,轻声问:“洛姑娘可是哪里有不适?”

侯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应声,招呼其他人继续帮她擦拭身子。

洛黎凝神顶住这疼痛,痛着痛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屋外依旧大雨倾盆,屋子的灯已经熄灭,外面天未亮。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头,发现穴位已经解开了。此时头也不疼,肚子也不痛,她自觉无恙,起身抹黑找到衣架上的衣物,胡乱的套上,又蹑手蹑脚摸到窗口,刚支起窗户,外面好巧不巧地落下一道惊雷,照出一个鬼影。

“啊!”眼前鬼影差点给她吓撅过去。

祁沐萧站在窗外回廊处,身后的雨水滴答滴答如线垂落,“不听话?”

“呵呵,睡不着,开窗透透气而已。王爷您怎么在这儿?”

洛黎心想:这混蛋一直在这盯着她?

“本王路过罢了。”

“去看裴大人?”洛黎瞧到他手上的两把油伞。

祁沐萧没做声,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要看裴英就随本王走……”转身离去。

第48章 裴英的伤

洛黎跳出窗外跟在后面,出了竹苑后,侍卫几步一个,他们所穿,不是王府侍卫服饰,洛黎不识。

她紧跟着祁沐萧,两人走到梅苑,看到裴桓,全身湿透,整个人塌成一个弯曲的弧度,低头倚在拱门处,没有往日的神采。他见到来人先是一拜,“主子,洛姑娘。”

“里面情况如何?”

裴桓瞧了一眼祁沐萧身后的洛黎,看到祁沐萧微微点头,他才说:“英子性命无虞,只是……贤大夫说,右臂损伤厉害,怕是要休养一阵。”

祁沐萧留在门口吩咐裴桓一些事情,让她先进去。

她急步走进梅苑,此时梅苑依旧灯火通明,满院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气的药香,这么大的雨水也盖不住。正厅里有位伤员刚被包扎好,从被人从里面架出来。看来晓芸这处暂时被当成医寮馆了。

洛黎步至正厅外,看到里面正在忙活的大夫,各个身着官府,似乎是御医。

她本要进去,正巧撞上晓芸,一眼就瞧到她袖口和裙摆上的血迹。

“洛姐姐……”楼晓芸戴着面纱,难掩眼中疲惫。

“裴英呢?贤大夫呢?”

“贤公子已经把裴姐姐安置到侧房了,她现在还未清醒。贤公子和御医在救治其他侍卫……洛姐姐你怎么样了?”楼晓芸想起她昨夜七窍流血,昏迷不醒,急忙问道。

“我不碍事。我想去看看裴英和那个暗卫……对了,贤大夫怎么来王府了?”

楼晓芸拉着她的手,看她手上温热,稍稍放心,边走边说:“昨日我听到兰苑的动静,知道有修士,就赶紧骑马去找贤大夫了……往日这时他都在吴府煎药,今日亏了他在吴府,离得不远,这才急忙赶回来……”

昨夜楼晓芸知道王府出事了,赶忙从后门骑马去吴府找苏贤,之后吴贞听到沐王府遇刺,也赶紧去找慕维去调动王州巡查院的侍卫。

待苏贤与楼晓芸骑马赶回王府附近时,正巧听到从王府处传来的爆炸声。苏贤担心洛黎有危险,他施展轻功先她一步进了王府,落入院中时,正巧看到了浑身是血倒地不起的洛黎。

他吓得魂飞魄散,立马飞身上前去查看,可恰巧遇到了同时赶到的祁沐萧。祁沐萧以为他是刺客,提剑就上。苏贤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在院内过了十几招,亏了楼晓芸赶来喊停,两人这才有机会去查看洛黎伤势。

苏贤见祁沐萧渡真气给小五,就扔扔了瓶复元丹,自己则赶忙和楼晓芸去救治裴英等人。

洛黎和楼晓芸进到侧房时,屋内本该守着的丫鬟正在打瞌睡,见到两人进来身子一颤,急忙说:“小姐,奴、奴婢知错。”

楼晓芸没有责罚,只是吩咐道:“小橙花,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会儿……”

那丫鬟低着头退出去。

洛黎走上前,看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裴英,此时气若游丝,吊着一口气,似乎随时都会散去。

她心头一紧,忍不住撩开她盖在身上的丝被,一股浓烈的药粉味扑鼻而来,她的整个右臂虽然被白纱包裹好,依旧可看到渗出的殷殷血迹。

这时苏贤与祁沐萧推门一同进来,洛黎听到有人进来,赶紧擦干眼泪,两人转过身。

苏贤瞅见洛黎,眼皮一跳,不好发作,只得平淡道:“洛姑娘真气枯竭,现在应好好休息才是。”

洛黎见找不到与苏贤独处的机会,只得告辞。

祁沐萧在场,始终一言未发。

七月十四,雨过天晴,天刚蒙蒙亮,园沁已换好了书画院随从的衣服推门伺候她洗漱。洛黎看到园沁脸蛋上的划痕,还有肿的像小桃子一样的眼睛,喉中哽咽。

“今日我自己来吧,园沁,你可有伤到别处?”

园沁摇摇头,洛黎却注意到她不自觉地掩了掩袖子,园沁取来湿毛巾,要帮她擦脸。洛黎抓住她的手腕,看到园沁磨破皮的指肚,伤口可能是沾了水,又红又肿。她一把将园沁手中的毛巾拿过来自己梳洗。

园沁站在一旁,盯着着她,死咬着下唇,不做声。

一刻后,洛黎已经穿戴整齐,园沁把早膳布好,洛黎拉她一同坐下。

洛黎问:“你不想再和我说话了?”

“不是的……小黎……”园沁皱起眉头,急忙说,一刹,眼泪滑落,她赶忙擦拭,“奴婢,是怕说话会忍不住哭……”

她的手是昨夜扒砖石弄破的,她除了被飞溅的石头划伤了脸,的确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园沁一直处在惊吓中,她在王府做丫鬟,从未见过昨日那样惨烈的场景。昨日那处墙倒下,正好压倒了在窗户向外张望的兰香和兰元两个姐妹,她眼睁睁地看着墙体把昔日的姐妹压的变形,心中难忘那从砖瓦中渗出来的鲜血。

李管家本不让她来伺候洛黎洗漱,可她执意要来,想给洛黎打打气。可自己见到洛黎后,脑海中却不停地想起昨夜的事情。

洛黎紧握她瑟瑟发抖的手,“抱歉……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们进屋的……”

“这不是小黎明的错……是那个刺客!害死了兰香她们!”园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赶忙起身捂着脸跑了出去,只留下洛黎一人呆呆地看着一桌的菜,没了胃口。

头痛,又接踵而至,她咬紧牙关强忍着。

她大概猜到这是乱用精神力的下场,之前小炎教给她的术法一个是为了离魂护体,一个是为了逃命自保。

昨日她用的就是“天罗地网之术”,这个术法是精神力中最易操控的一个,她的魂魄未经精炼,暂无元神,也未修过精神力的基本原则,只是用她凡人的魂魄去支撑这个法术的基本而已。

之前小炎陪她练习的时候,她这天罗地网最多能织出一个松散的,面积也就半个人这么大的网,为的不过是简单拖延住对手,她好撤退。

而昨日,她是走投无路,强用精神力,愣是把这套术法发挥到了她所能办到的极致。

效果是有的,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惨烈。

她逼自己喝了几口粥,起身出屋。

昨日一夜大雨后,空气潮湿,院子里蒙着一层湿氲的白雾,远处院内竹亭里,祁沐萧已经穿戴好皇子服饰,清画站在身侧。

洛黎走过去,福礼,“王爷,今日不用园沁跟着了,我一个人就好。”

“本王再给你安排一名随从。”

“不必了,多谢王爷好意。”

祁沐萧没再强求,“东西李善已拿到马车上,时辰不早了,出发吧。”

洛黎随着他上了他那驾皇子专用的马车,她一开始觉得不妥,但祁沐萧说王府现在下人伤亡惨重,没那么多下人再去驱赶另外一架马车,她也只好同乘。

第49章 书画院复试1

两人一路沉默,祁沐萧又摆出那副王爷架子,冷面示人,洛黎则自顾自地忙着应付一阵阵的头痛。二人赶到书画院时,天已全亮。

书画院门口冷清了许多,门口只有守卫和两个引路的司务,不过还有个熟人正焦急地看向他们这处,是祁棯潼。

祁棯潼见到二人,急忙从台阶上下来迎上前,“六哥!你可来了!今早才听说昨日王府有刺客?六哥可有伤到?”

“本王无碍。”

祁棯潼打量了一遍洛黎,见她也没有明伤,只是气色差了些。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不知皇弟清晨听到这消息,恨不得马上去找六哥,哎,这刺客是冲着六哥去的?”

祁沐萧淡淡地看了洛黎一眼,道:“不,是冲着她去的……”

“哦?”祁稔潼闻言转向洛黎处,“洛姑娘你上次初试太招摇了,又不知是哪家主子觉得有威胁了,药除去你这个刺头。哎,你们安然无事便好,王都之内行刺沐王府,可真不是小事,听闻父皇昨夜派人去了,刺客抓到了吗?”

祁沐萧没回他,转过来问洛黎:“哦?你初试做了什么?还引来刺客要杀你?”

洛黎自然知道这刺客不是因为书画院的事情来找她,只是南的事,经过这次的事,她更不能在外人面前提了。

这孩子身上秘密太多,难免有有心之人。

“回王爷,小女只是正常作画,只是书画院的一些堂主围观的久了些吧。”

祁稔潼忍不住吐槽道:“你那叫正常作画?别人半个时辰还画不完的拓本,你不到两刻钟就画完了,而且还几句一模一样,这叫正常?”他等了片刻,两人都没有回应他,特别是他六哥,冰着一副脸,他没再多言。

三人进了书画院,洛黎随一名司务去了登记处,另外一名领着两位王爷去了正殿。

洛黎迈进登记处的门坎,抬眼一瞧,坐在中间的还是初试的那位老先生,洛黎走过去先是一拜,随后双手奉上名牌。

闵致新见她气色不佳,问:“洛丫头,听闻昨日王府出事,你没受伤吧?”

洛黎答道:“多谢闵堂主惦念,小女无事。”

老头见洛黎知道他的名字,略有些惊讶,问:“丫头你怎么知道老夫就是闵堂主?老夫可没有介绍过自己。”

“小女早就听闻书画院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姓闵,擅长画马,小女见大人正符合这描述……”

“哈哈,不错、不错,洛丫头这话要是让蔺老听去了就有意思了,没想到丫头长得甜,这嘴巴更甜。”闵致新登记完,把名牌还给她,旁边一个司务递给她一个烫金册子。闵致新问道:“今日没带随从?需不需要老夫给派一个?”

洛黎答道:“先谢过闵堂主好意,暂时不需要了,我一个人更自在些。”

“好,刘洁,你带她去正殿准备吧。”

洛黎随着刚才的司务去了正殿,这正殿的整体装饰古朴,原木色的门窗以及楠木梁柱加上白墙,颇有禅意。殿门上的金漆牌匾上“淡泊堂”三字苍劲有力。殿内空间也比想象的要大,左右两边三列五排桌椅已经摆放好,几乎所有的考生已经落座,唯独空着一个最靠前的位置。

正殿最深处的台子上摆放了一处金纱帐,周围靠前的地方有几把椅子,台下则是一字形摆放了八张座椅,最中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右侧是初试时宣布考题的女堂主,而他右侧则是空着的,周围坐下的有上次那个邪魅的男子,也有上次围观她作画的人。

她快速掠过左右两侧落座的考生,其中约一半身着浅青色衣袍,剩下一半是深青色衣袍。看来书画院要比想象的公正,从海选厮杀进来的画师走到这里也实属不易。

有几位考生见有人来了,纷纷回头,见来者是位年轻女子,心想:又是哪家权贵的小姐,让自己爹给安排进壹号位置。

洛黎从容地拎着画箱跟着随着司务走到了第一排靠中的位置坐下,她看了下桌案上的号码,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号码牌是壹号。

周围的考生见这少女礼貌的向司务福礼,然后打开画箱独自摆放画具,完全无视周围的目光。

洛黎摆放好画具才落座,她向周围几个考生点头致礼,然后打开金册翻看考题内容。半刻后,闵堂主从正殿进来坐到了蔺齐的旁边。几名皇子走到台上纱帐旁入座,其他官员则站在一旁。

女堂主旻韵起身,依旧宣布考试内容。

复试分一试、二试。一试固定题目,限定半个时辰做一副小尺寸的山水画。二试自己命题,限时半个时辰,尺寸任选。

司务拿着宣纸分发完毕后,中年女子起身摇了摇铃铛,所有人开始准备。洛黎依旧不慌不乱地拿出颜料,把毛笔洗净。

台上几个堂主暗自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次没人敢下去围观。

洛黎细心准备有一刻钟,才把东西准备妥当。她快速拿起狼豪浸入水中,轻轻一刮,然后提笔轻点墨盒,在画盘上调试,随即落笔渲染背景。

不出两盏茶的功夫,一座青色的山峰已经显露,洛黎快速做完背景铺垫,然后坐在那不紧不慢的拿着墨石细细研磨。

她不着急,有人替她急。

这一幕看的上面几位堂主倒是担心起来,可坐在皇子中的祁沐萧倒是没怎么注意她,一直在与祁棯潼品茶低语。

睿王则一直盯着洛黎侧面的男子。

这时一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悄声从侧面走上来,后面跟着一位老公公和几名执扇的宫女,台上的皇子们和官员纷纷起身行礼,男子示意他们不要做声,他低调地走进金色纱帐内,随行的老公公从闵堂主手里接过一本烫金花名册,递给祁皇。

祁皇随意翻看着,此时一试进行到了一半,司务轻摇了一下铜铃提醒。

洛黎此时拿着一只羊脂玉鹿角小白云勾勒着,丝毫没有察觉台上的变化,而周围几个不够专心的画师,注意到了祁皇的到来。

一刻后,洛黎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她继续研墨,捏着一只小楷均匀蘸着墨汁,提了一行诗词。

——昆仑洞虚幽明境,梦照尘缘忘初心。

天元三十五年,洛黎。

坐在前面的堂主见洛黎放下画笔,纷纷点头赞许。

蔺齐看着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是欣赏,这丫头除去准备和研墨的时间,也就花了不到两刻就完成了,的确神速。

她对面的男子也画完落款,这才注意到壹号的女子已经完成。男子毫不避讳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在清洗画具。

祁棯潼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三哥,你这推举的画师心术不正呀,怎么一直瞧着六哥推举的画师?”

睿王没搭他话碴,目光也落到壹号的少女。

第50章 书画院复试2

半刻后,时辰到,司务并没有下来收走画卷,这次台上的几位堂主走下来,依次查看画卷。蔺齐走在最前面,旻韵搀扶着他。一行人先是走到了最外侧的三十号位置,蔺齐摇摇头,旁边的风堂主收走书案上的号码牌,待走到前五号时,几位堂主已经抽走有二十个左右的牌子。待他们走到洛黎侧面那个男子时,几人纷纷驻足欣赏,男子身前的百山云海图气势磅礴,笔锋苍劲,虚实结合。

洛黎见他们走来,起身相迎,拜了拜,几位堂主迫不及待去看她的画作。几人画卷入目,不自觉地被她笔下的山水带入其中,仿佛置身于这昆仑山中,虚无缥缈,如一粒沙尘,不忘尘心,流连于凡间。

蔺齐赞叹道:“洛姑娘的丹青技艺真的是妙哉妙哉,不可多得……致新你把这几人的呈上去,让陛下过目,剩下的撤掉桌椅。”

祁皇在台上看着画卷,台下的人开始清理多余的桌椅,落选的画师没有人敢多言,默默的领着自己的小童退场。

洛黎刚刚过于专注,这才知道祁皇来了,她看着金纱帐里的祁皇很快从画作里摘出来两张,点了一幅画,细细观赏。

另外两位画师也头丧气地走了,有一个正是坐在洛黎左侧的一位男子。洛黎回头余光扫了一眼,留下的六个人里,四男二女,基本上都是靠近过道的这两列的考生,另外一名女子也很年轻,洛黎瞧不出年龄,这女子身着深色青衣。

回到座位上的女堂主宣布:“各位画师,休息两刻,请各位移步到旁边座椅处休息。”女堂主左手一抬,正殿右侧已经摆好了几把椅子和圆桌,上面摆放着点心和茶水。

洛黎本想去吃一块点心,刚走一步,头痛欲裂,她打了个冷颤,没敢太表现出不适。她走到点心处,刚捏起一块桃酥,后面有人低声问:“怎么?不舒服?”

洛黎听出来人,压低声音回:“有些头痛罢了,不碍事。”

这时,祁稔潼从后面跟上,嚷嚷道:“六哥,你怎么一个人溜下来了。”

祁沐萧问他:“你不去找你的王画师?”

“反正王凯宏那厮也侥幸不到最后,刚刚我看父王差点把他的画抽出来,哎!哪有你的画师厉害,拿的是壹号位。”

洛黎好奇问:“嗯?壹号位有何特别之处?”

祁稔潼回道:“这次礼院主持此事的司务突然按照初始排名安排位置,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洛黎哦了一声,继续吃手上的桃酥,不经意地看到不远处的睿王,他一身青色皇子服,正在和刚刚坐她右侧的贰号画师交谈,那位画师容貌清秀,鼻梁高挺,有几分异域模样,气宇不凡。

不巧那人回头望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洛黎赶紧收回目光。

祁稔潼看到洛黎对那位画师的关注,说:“那是纪筍,是三哥从?州那挖来的。三哥也是厉害,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能找出来水准这么高的画师。”

“小十一可是在说三哥坏话?”睿王冷不丁的一句,惊到了祁棯潼。

祁稔潼抱怨道:“三哥你走路都没有声音?”

“我看是你太过专注说三哥坏话了。”

“哪有哪有,我在和洛画师介绍三哥的画师而已。”

祁沐萧点头道:“皇兄。”

“小女见过睿王。”洛黎行礼。

跟在睿往后面的纪筍道:“在下纪筍,见过沐王、十一皇子、洛画师。”

洛黎抬眼看这纪筍,这才发现这人是一双幽绿色的异色眸子,很特别。

纪筍轻笑,道:“在下有西域异族血脉。”

祁沐萧从后面轻轻拍了下洛黎,示意她别盯着对方看了。

洛黎回神,急忙道:“在下洛黎,见过纪画师。”

纪筍对洛黎很感兴趣,追问道:“洛画师画法很特别,敢问师承何人?”

洛黎谦虚道:“纪画师过奖了,自成一派而已。”洛黎看这对话一时难以结束,她找了如厕的借口出去透透气。

她闲逛了一会儿,待司务提醒她该进去了,才回到正殿。

此时祁沐萧在金纱帐里和祁皇叙话。她抓住机会走到圆桌那随手捏了一块点心,背对着金纱帐那侧塞到嘴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不远处的睿王看到这一幕,睿王觉得此人有趣,不自觉地笑了笑。

洛黎塞完糕点喝了两口茶,若无其事地回到壹号位上,此时的桌椅已经被摆成一排,每张桌子前站着一个司务,而她旁边就是刚刚的纪筍。

纪筍对她颔首示礼,洛黎有来有往。

女堂主摇铃,示意开始。

旁边的画师们纷纷开始拿笔,各自的随从则在一旁帮忙。

洛黎仍然端坐在坐上,没有动。

台上的堂主和皇子们注意到了与众不同的洛黎,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都很好奇她要画什么。

祁稔潼忍不住问祁沐萧:“六哥,洛姑娘这是要画什么?”

祁沐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然道:“本王也不知。”

“啊?六哥你也太放心她了,竟然连她画什么都不知道?”

祁稔潼见祁沐萧不做声,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刻后,洛黎取出大红、朱砂红、赭石和华青四色,然后开始细细研墨。她取了一只小白云,轻点大红,在画纸左侧轻点。这时祁皇从金纱帐里走出,步至台下,饶有兴趣的看着每个画师的作画过程,蔺齐也随着走到考生前,一同浏览。

坐在最左侧由十一皇子推荐的王凯宏拿着小楷在画一幅扇面,旁边海选上来的女画师则画了一幅宫廷派的牡丹小图,再旁边的深青衣袍的男子则是写了一篇赋,叄号位由靖王推荐的万青华则是画了一幅水墨八马图,贰号位的纪筍依旧画的是山水。

祁皇在纪筍面前停留得最久,他很仔细的在观察纪筍的手法,纪筍两支笔并用,画的也很快,这样的功底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有的。他笔下的山峰峥嵘险峻,蜿蜒起伏,博得了祁皇的喜爱。

祁皇走到洛黎面前时,洛黎笔下只是画完了几株红梅和地上散落的落梅,中间靠右还是留白。这梅花虽虚实交映,笔触精巧,可相比于其他几人的画作,气势略显逊色。

刚才一试的昆仑山图与纪筍的山水其实不相上下,都可以说是精品中的精品,只是昆仑山图的带入感让祁皇与其他堂主更为欣赏,祁皇已经遣人精装细裱熬。而如今,祁皇对这个女子手下的梅图有些失望,因为与刚才的昆仑山图相比,这选材实在太过普通。

祁皇摇摇头,又走到纪筍那细细欣赏。

蔺齐也觉得洛黎最后这张冬日梅林缺乏新意。

台上的祁稔潼坐不住了,他看到祁皇刚刚在洛黎桌前摇头的样子,很是担心,转身对祁沐萧说:“六哥……这如何是好?”

祁沐萧倒是坐得住,低声答:“沉住气,还有两刻。”

第51章 尘埃落定

这时洛黎捏起一只小楷,在留白处勾勒着,寥寥几笔,一位绝色女子已伫立在火红的梅林里,画中女子一袭白衣,素手轻执身旁梅枝,蓦然回首,一双凤眼向后瞥来,朱唇轻挑,身后披着曙红大氅,与地上的积雪和落梅融成一体。

洛黎拿着一只极细的画笔继续刻画细节,每一朵梅花在她笔下变的栩栩如生,女子的被风吹起的长发也丝丝可见。

最后她拿起大只狼毫淡染华青,做出积雪的阴影,一番端详后,她执笔提字。

——火树燃雪暗香留,心念伊人不得求。

洛黎刚刚久未提笔就是因为她在纠结,到底自己要不要按照师父要求的临摹一张师父给的画。

她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竟让她在最后一试中画她师娘的画像,可最终她还是没听师父的。

她画了一张神似师娘却不是的美人图,七分像师娘,却又有五分像她自己的阿娘。

刚去归元山庄,头几年的寒冬,洛黎都很难熬。青鸾峰是山庄内道门长居之处,山峰高耸入云,冬日极为寒冷,常年积雪。

归元山庄的药门和剑门弟子们则是住在山涧中山庄内,冬日虽也寒冷,却也比不上青鸾峰。

可那个在她心中完美无瑕的师父,一到凛冬之时,几乎夜夜醉宿在云海阁后那处盛开的血梅林里。

而她和她三师兄长居青鸾峰,知道师父有这毛病,一到晚上寻不到人,就要冒着风雪进梅林去把师父捞回来。

跟在师父身边最久的大师兄说,师父已经这样十多年了,自从师娘去世,一到血梅盛开的日子,就一直如此。

他们这一辈弟子中,除了她没人知道她师娘的样貌。

而她也是偶然中,才知道她师娘的容貌。有一次,她在偷拿师父丹药时,瞧见师父床榻下的那一方木箱,她以为是宝贝,擅自打开,结果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一位女子画像,没有落款,也没有名字。

几百张画像,都是这绝世倾城的女子,却也只有年少的模样。

想必师娘去世时还年轻,真是可惜。

她不是没旁敲侧击地打听过这女子的事情,可所有人讳莫如深。

她也不知为何,不想照搬师娘的画像,故此,她便改了改。

随着一声高调“时辰到,吾皇启画。”洛黎的思绪被拉回大殿上。

祁皇从纱帐内走到考生台案前,身后跟着书画院等人,依次看了几位考生的画作。书画院的老油条都知道,能留到现在的,都是画技高超的高手,最后谁能夺魁,还是要看哪一幅更能博得陛下的喜爱了。

一众人从刚刚祁皇的表现,大概猜出他更欣赏纪筍的画作。果然,祁皇第一个走向他那处,几人看到他作品后,称赞不绝,他这幅气势磅礴的山水足矣镇住全场。

正当大家以为祁皇要宣布榜首时,祁皇鬼使神差地站在洛黎那张桌案前,驻足不动了。

祁皇呆站在那,微不可查的颤抖,突然伸手拿起画作,独自疾步走出正殿。留下的一群人不明所以,蔺齐随后也颤颤悠悠地走了出去。

蔺齐走到偏殿时,祁皇正痴痴地看着手里的画像,有些激动地问:“永福,你说画中是她吗?日子久了,朕都快要记不得她的相貌了……”

“陛下,依老奴看,这画中不是兰贵妃,不像。”李永福否定道,又徐徐说:“兰贵妃可比这画中人美多了。陛下,那丫头看着也就十多岁的样子,怎么可能见过兰贵妃呢?陛下是想念兰贵妃了吧。”

祁皇似乎不死心,追问道:“蔺齐,你来了……你来看看,这是不是她。”

蔺齐走上前,看了片刻,道:“七分。”

祁皇目光呆滞,“那便不是了……”片刻后,他苦笑道:“可你看这词,求不得……好一个求不得……”祁皇拿着画卷的手不由得攥紧,他冷声吩咐,“诏她进来,朕要当面问问她。”

李永福一看祁皇这样执着,暗自叹气,自家陛下一遇到这个女人就会失态,二十年了,竟然依旧如此。

正殿这头一群人还在低声猜测祁皇为何失态。纪筍眉头紧锁,他身旁的睿王也是万万没想到最后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祁沐萧端坐在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陛下宣见画师洛黎。”李永福一声细细的嗓音打破了沉默。

洛黎稳住阵脚,向李永福走去,她本就头痛,低热,现在又因为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洛黎第一次与这位九州内最有权势的人如此近距离的相处,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紧张到大气不敢喘一口。

祁皇道:“抬起头说话。”

洛黎慢慢的抬起头,跪在地上板直身子,看着正座上的男子,鬓角已染白霜,眼角处布有岁月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俊朗的模样。

祁皇也在同样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的确是一副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样的年龄,的确不可能见过她。

他问:“你这画中女子所画何人?如实回答。”

“回陛下,画中是小女阿娘年轻时的模样。”

“阿娘?”祁皇的记忆中,有人也这般称呼自己母亲,却又想不起是谁了。

“陛下,洛画师是蓟城人,阿娘是方言。”蔺齐提醒道。

蓟城,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地方了。祁皇看着她,再看看手中的画,容貌却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看下去,看着又不像是她了。

莫非真是自己执念太深?

祁皇沉默片刻,又问:“你这不得求是何意?”

“回陛下,对小女来说,阿娘离世多年,不得求小女尽孝,是小女的遗憾。”

洛黎圆的滴水不露,想这祁皇定是看到画中女子想到心中所爱却求不得之人,也许师父给她那画卷的用意就在此,画技难分高低,题材也是寒木春华,打动人心才是制胜的王牌。

祁皇继续看着手里的画卷,良久,他慢慢道:“朕很欣赏你,诗情画意莫过如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画的确难得,你可否愿留在书画院任职?”

“回陛下,书画院乃小女心之所向,能为皇家作画,是小女的福分。”洛黎叩首拜谢。

又暗叹,祁皇这般反应,此招确为险棋。

洛黎随后与祁皇、蔺齐一同回到正厅,她在众人注视下回到自己座位附近,祁皇则回到金纱帐内,吩咐了李永福几句。

李永福从纱帐内走出,拉着嗓子高声说:“传吾皇口谕,今沐王举荐画师洛黎,凰州蓟城人,德艺双馨,内外兼修,丹青超群,赐授其补北凰堂堂主之位,从六品。睿王推举画师纪筍,?州凤林城人,品德兼备,丹青超群,赐授书画院一等供奉画师,正七品。十一皇子推举画师王凯宏,王州燕阳人,海选画师吴敏儿,渝州邯城人,画技高超,赐任书画院二等供奉画师,从七品。”

“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谢主隆恩!”一众人跪下叩谢。

第52章 谁算计了谁?

洛黎头昏昏沉沉,一时也没从刚刚的紧张状态放松下来,再回神时,众人已经离去,只有蔺齐站在她面前。

蔺齐看到眼前这个青雉的丫头似乎刚刚神游回神,问道:“丫头,回答老夫一个问题可好?”

洛黎行了一礼,说道:“蔺主事请讲。”

“刚刚那幅梅下美人图当真的是你阿娘?”

洛黎心中疑虑,怎么祁皇迷道了,这蔺大人也如此?

她木然回道:“回大人,画中人的确小女的阿娘,不知蔺主事此话何意?”

蔺齐叹了口气,说:“只是与之前一位旧人很像罢了……今后你就是北凰堂主了,也算女承父业,好好约束自己,莫要有旁的想法,踏实做你的画师便是。”

洛黎恭顺一拜,说道:“是,多谢大人教诲。”

待她退出主殿,看到在外等她的祁沐萧和祁稔潼。祁稔潼见她出来,凑上去,说道:“今儿真是好日子,没想到王凯宏都能混进去,本皇子真是赚到了!洛堂主,晚上赏脸我们去怡香楼喝酒庆功如何?”还没等他说完,就被祁沐萧一把拉开。

“六哥,你干什么呀?”

祁沐萧冰着张脸看去,只是一视,祁稔潼蔫了下去。

洛黎扶额,稳住神后道:“多谢十一皇子好意,只是沐王府上昨日遭遇刺客,此时庆祝怕是不妥。”

祁棯潼也是一时高兴,忘了沐王府现在还乱成一锅粥。他又一本正经地说:“的确是本皇子疏忽了,今日确有不妥,改日本皇子做东,再叫一些友人来同庆。”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皆是沉默。洛黎刚刚就瞧见祁沐萧这神色不对,她明明已按照约定完成任务,怎么还挂着一张臭脸?

她现在头痛的厉害,哪有心思管他是什么心情,自顾自地轻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突然,旁边那人冷声道:“那画中女子,你画的是谁?”

洛黎正视图调息抑制头痛,没回他。

祁沐萧一把捏住她的肩,厉声问:“你画的到底是谁?父皇怎么会看到你的画就如此失态?”

谁知他手下一重,那个人径直倒下,我让他右手一把拖住。祁沐萧看她一头冷汗,已经晕了过去,捏起手腕输入真气探查,却见她丹田真气稳定,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整个人有些低热。

他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晕过去了还紧皱着眉头,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那张画又画的是谁?

细极思恐,他们二人,又是谁设计了谁?

洛黎再清醒过来的时,发现自己又躺在祁沐萧床上,她本能的坐了起来。沐萧坐在屏风外喝茶,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祁沐萧见她一脸苍白,心中的诸多问题,突然一下问不出口,话不由心,最终只淡淡的说了句“你晕倒了”。

洛黎起身,见祁沐萧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想纠缠过多,低声说:“多谢王爷照拂,如今我好些了,我还是回自己那处吧。”

祁沐萧拦住她问:“兰苑被毁了,之后这段时间,你住到菊苑吧。你不打算告诉本王,昨日那七境修士为何要来杀你?”

洛黎知道这事早晚要说明白,她徐徐道:“初试之日,我看到坐在我旁边的书童有被虐的伤痕,所以留意,后来和晓芸看榜那日出去吃饭,又遇到那画师施虐……那日晚上我潜入店家,正巧遇到他对男童……做着不堪的事……”说到此事,洛黎又想到那日所见场景,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继续说:“我本欲救那男童走了就罢了,谁知那孩子……杀了那人……”

“就是那个前几日死在涯巷的王文生?”

此人是礼部主事推举的画师,如今画师甄选之时出了这事,?森加急信报给了沐王。只是他对此案并未上心,却没想到与她有关。

洛黎点点头,继续说:“对,后来我给了那孩子一些财物,让他离开燕阳。昨日那人,是来寻那孩子的。”

祁沐萧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人受了我白宗的血誓,又是七境修为,想查出来是谁不难,他下手狠毒,不得不去提防。”

洛黎低头,道:“抱歉,王爷,是我的错。”

祁沐萧斥责道:“没错,是你的错,府院内死去的人,裴英的伤,都是你的错。你只凭自己喜好、义气行事,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救世主吗?若那人不是要逼问什么,而是直接对你痛下杀手呢?”

祁沐萧每一句话都气势汹汹,精准地挑到她的痛处,她死攥着裙边,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泪珠还是大颗大颗的落下。

她顾不上自己的面子,这些死伤,是她的错。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之前没好好在青鸾峰修炼!

这样,大家就不会受伤,不会死!

祁沐萧见她这番模样,话语作缓,“你今日坐上了北凰堂主的位子,完成了本王交代你的事,也算功过相抵,至于之后的事情,到时候本王再吩咐你,你退下吧。”

洛黎擦干泪,死死地低着头退了出去。

祁沐萧坐在茶旁,右手不经意地划过杯口,若有所思。此时门外低声传来,“主子,裴桓求见。”

“进。”

裴桓一身夜行衣,大步走进一拜,“禀主子,书画院的应试画卷中,并无洛姑娘今日所做的那幅美人图。”

祁沐萧眉头一皱,这画,应该是让父皇收走了。

到底画的是何人,能让父皇当众失态?

“裴英伤势如何了?”

裴桓低着头,睫羽挡住眼底的那丝哀伤,“英子的伤,贤大夫说怕是好不了了。”

“医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善师叔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若他有法子,我会将裴英送回白宗养伤。”

“多谢主子。”

“伤害她的人,本王绝不放过。”

“主子,属下担心您的身体,您这几日没合眼了,从淮州七日的路程,您三天就赶回来了,刚刚画清说主子您昨夜一夜未休息,您的病——”

祁沐萧苦笑,“裴桓,你怎么现在也如此婆婆妈妈的了?若不是我们这么急赶回来,怕是只会见到一地尸体了……”

他的确是担心会有人对洛黎下手,毕竟初试第一的成绩摆在那,又是位女子,难免有人动邪念。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这丫头自己给自己招来的杀身之祸。

修为不见多高,惹事的功力确是无人能比。听闻归元山庄刻板古旧,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跳脱的子弟。

“裴桓,你退下吧,本王也乏了。”

祁沐萧见裴桓退出去,不久,他两指飞出一道紫色的气团,须臾,一道黑影立在屋中。

他吩咐道:“子,招鹤灵传话回宗,查一下五毒宗的宗主是不是出关了,或者看一下他们近日是不是有七境修士的人来俗世了。还有裴英的伤势,问一下白善师叔,是否还能救治。”

屋内的暗卫颔首行礼,正要出去,又被祁沐萧叫住了,“还有,把亥的魂袋让戌送回去吧,此事多加小心……你们最近都辛苦了,这几日无需值守。”

子从祁沐萧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了一个黑色的锦袋,他问:“少宗主,我们几日不值守,那人若再来该如何?”

“无碍,你吩咐下去吧。”现在风声紧,再加上有巡查院的人把手,祁沐萧算准了那人近日不会再来。

“是。”

洛黎回去后把自己关在房里,再出现时已是第二日早晨,园沁看着她那一双红肿的桃子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身体稍微舒服些了,已不再低烧,偶尔会头痛一会儿。

她先去探望了还在昏迷的裴英,一路上,整个王府死气沉沉,下人也少了许多。裴英还是老样子,丝毫没有要苏醒的痕迹。

洛黎换了身衣服,正要易容,没想到园沁说有人寻她。

原来是初试那日的礼院司务——蔺松,他亲自送来官服和鱼符,简单恭喜过后,他见她气色不佳,没多叨扰便走了。

第53章 无极狼毫笔

方才下人禀告祁沐萧洛黎回府后,他过来本是要嘱咐一些事,却没想到遇上了烂醉如泥的洛黎。

园沁看自家主子来了,本想去叫醒洛黎,却让祁沐萧制止了。祁沐萧挥挥手,园中的侍卫和丫鬟纷纷退下。

园沁临走时,看到自家王爷一脸不快的样子,不忘在心中给洛黎上柱香。

小黎啊!你这次自求多福吧。

祁沐萧看着石凳上的洛黎酩酊大醉的样子,闷声坐在洛黎面前,取了一个空酒杯,自斟自饮。

他一边喝,一边问自己:祁沐萧啊祁沐萧,你一向心思缜密,怎么就找了这么个醉鬼来做画师?

突然,面前的人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她可能是有些渴了,吧嗒吧嗒嘴巴,问:“园沁,你怎么自己喝上了?”

祁沐萧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得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园沁啊,怎么?”洛黎咯咯傻乐起来。

祁沐萧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自己能把自己灌醉,真是佩服,他又饮了一杯说:“我来试试这是不是假酒。”

“……够意思!陪我一起喝……”洛黎笑嘻嘻的伸手就要拿酒壶,却不想一把抓住了祁沐萧的手,差点打翻他手中的酒杯。

祁沐萧像是被火燎到一样,迅速向后退。

“园沁,你怎么了?躲什么?手真软,皮肤真好。”洛黎说着,就要向前再去抓他的手。

祁沐萧起身一躲,洛黎扑了个空。他冷声道:“放肆!没想到你喝多了如此轻浮。”

洛黎像是听进去了这话,手马上缩了回去,她一脸不悦道:“是、是、是,我轻浮,园沁,我欠了一个天大的情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哦?你欠谁的?”祁沐萧眯着眼,打量着她。

洛黎指了指旁边的盒子说道:“有个傻子三年前听我胡扯,结果真把人家妖狼王的尾巴给拔光去给我做了只画笔……”

祁沐萧打开那盒子,盒中的笔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银光,一看就是灵气充盈的不凡之物。

“这么小一支笔,尾巴不会秃的。”

“……”洛黎无语,不过她想了想,园沁说的有道理,毕竟那只妖狼王,有二丈那么大,她叹了口气,可怜兮兮道:“哎,反正这辈子估计是还不上这份情谊了……”

“这是苏清贤送给你的?”

“二师兄?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修士,哪里打得过妖狼王。是我三师兄……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二师兄叫苏清贤的?清字辈的是要匿掉中间字的……”洛黎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一张一阖。

“你听错了,我没说。你三师兄?修为这么高?”祁沐萧逮准了机会,决定好好套一下洛黎的话。他知道洛黎是归元山庄的人,却没想到她是苏奕宸的弟子。

六年前他去过一次归元山庄,据他所知,苏奕宸只有三个徒弟,他与苏贤也有过一面之缘,昨日若不是看苏贤医人手法特殊让他认出来,他差点没认出来苏贤。

他昨日听苏贤唤她小五,看来苏奕宸又收了两个徒弟,而且还有一个徒弟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七境以上了。

洛黎许是没听清楚,苦笑道:“园沁,你知道吗,我若不好好修炼,明年这时候就不是叫二师兄了,就要改叫夫君了。”

祁沐萧听到夫君这二字,心里咯噔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

洛黎继续自言自语道:“园沁,你有曾心悦一人吗?”

祁沐萧摸不清楚洛黎问话的套路,突如其来的问题,他酒色染红耳根,吞吞吐吐道:“未曾有过……”

洛黎苦笑一番,答道:“我也是……三师兄说,他心系于我,见其心悦,为伊倾倒,见其不悦,为伊纷扰,如今为了我,妖狼王都擒了……我有些怕面对他……”

祁沐萧沉默,末了,他说了句“那你就别回去见他不就得了。”

她沾满酒气的小嘴咕哝着什么,细长浓密的睫羽一张一阖,沾染着银色的月光。祁沐萧看得有些醉了,脑海中有一个感觉:这满园繁花都不及这丫头的一丝娇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由得皱了皱眉,心想道:我是不是喝的有点多?

想着,便提气逼出酒气。

可他这出去的半个月,像是着了魔一样,时刻惦念一人。

他起初不懂这朦胧不清的感觉,可那夜他逾越礼俗后,他觉察到自己已经像中毒一般,日日都在想念,沉浸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自责与懊悔。

此为心魔,清修久了的道人,难免会在修行中遇到此事。

祁沐萧走的这半个月,也是想明白了这事,已经给洛黎做了很好的定位——心魔。

良久,祁沐萧低声问:“你没有想念一个人,想一直能见到,长长久久。”

“有啊,阿爹、阿娘、还有小弟……黎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她揉揉眼睛,给自己满上一杯,又去给他面前酒杯满上,手有些不稳,洒落一些。

“我也想……我娘……”祁沐萧明眸垂落,落寞收进眼中。

祁沐萧见洛黎拿起酒杯晃晃悠悠地要喝下去,伸手阻拦。

“别拦我,园沁,我心里难受……”洛黎皱着俊眉,嘟囔着:“裴英因我而伤,暗卫和府中三十多人因我而死……现在又来了个讨情债的,烦!”

祁沐萧闻言,默了默,低声问:“那你觉得祁沐萧这人怎么样。”

洛黎愤愤道:“狡猾,刻薄,爱算计……”她转而又说:“大家都让我小心他,说他身份复杂……可园沁,那九州少女失踪案,若没有他,那些女子一辈子暗无天日的活着,他又不像是坏人……”

祁沐萧小心引导道:“对,他不是坏人。”

“可我遇到他之后,便没有一件好事……园沁,你说说,你们家主子是不是晦气?”

祁沐萧嗔斥道:“放肆!”

洛黎腾地站起来,嘟着小嘴,红着小脸,掐着腰说:“爷不管,就是他的问题!”说完舌尖探出,舔了一下上唇。

祁沐萧一步闪至她面前,左手一抬她的下巴,右手一揽她的细腰,凉凉的薄唇贴了上去,一股醇香的酒气在舌下蔓延。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快到他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怕是失了智。

洛黎脑海中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嘴巴这处的东西,软软的,凉凉的,还有酒香,是个好东西!她拿舌头舔了舔那个软软的东西,感觉到那凉冰冰的东西颤了一下。接踵而至的是近乎疯狂般的吮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忽然一个温热柔软之物想要撬开她牙关,她下意识地不从。

本该温柔的东西又发起狠,她的下唇被什么东西来回折磨起来。她有些不开心,重重的咬了那个本该是温柔冰凉的东西,谁知道那东西变本加厉,下嘴咬住她的下唇,一痛。

她不甘示弱,也一嘴咬下去,血腥气入口。

这一咬,给祁沐萧咬醒了。他像是让火燎到一般,一把推开洛黎,拿手抚住嘴唇的破口处。

洛黎早就醉的七荤八素,吃不住他这一推,一下跌坐在地上,没有叫痛,安静的倚在石凳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祁沐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眉梢处都泛着桃红,他本想赶紧离去,却又看见倚靠在石凳旁的洛黎。他默念着清心咒,走过去把她横抱起来,安放到床榻上。

给她盖被子的时,就着清冷的月色瞧见她红肿的嘴唇,其罪昭然若揭。

祁沐萧啊祁沐萧,发乎情止于礼,难道白尧师叔教给你的礼道都让狗吃了?

真是白白修行十多年!

祁沐萧自嘲后叹了口气,出了菊苑,吩咐了园沁几句后匆匆离开。

第54章 千年雪莲子酒

不一会儿,小阿奴回来了,他见到正厅里的洛黎急忙走上前,不过他见洛黎一脸烦恼的样子,就一个人站在旁边。

洛黎指了指房间里那口箱子,“小阿奴,这是给你带的书,好好看,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夫子或者二师兄。”

“洛黎你是不是落榜了?”小阿奴试探地问。

“嗯?为什么这么问?”

“你在烦忧。”

“嗯,我在烦忧,最近不能带你回王府。”

“我们为什么要去王府?一起住在这里不好吗?像以前一样。”

“现在我还得住在王府里,也许过段日子会搬到书画院也不准,我现在是北凰堂主事。”

“如果洛黎因为阿奴的事情忧愁,那阿奴不要洛黎烦恼,洛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洛黎暗叹:我好像过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年龄了。她自认为祁沐萧这事,自己处理的还算妥当,如今听完二师兄的一席话,她突然不安起来。

过了两刻,苏贤端着两盘小菜走进来,他瞧见小阿奴,吩咐道:“去把厨房另外两道菜端过来。”

小阿奴跑走,洛黎笑看苏贤:“二师兄好格调,小五想喝两杯酒罢了,师兄还大费周折去炒菜?”

“有酒无菜怎能行?你以前在青鸾峰不是挺挑剔的吗,怎么现在越来越随便了。”

“小爷烦心事多啊,自从进了沐王府,一件接着一件。”

“那你就走,一走了之,我量他沐王即便知道你是归元山庄的人,也不敢怎样。我们长白苏氏何时怕过他们东海之滨的人?天塌下来,还有师兄给你罩着!”

“我也不知道,也许过段时间玩够了,我就该走了。你呢?为了晓芸留下也不是你的风格呀?”

苏贤听她话锋一转提到了楼晓芸,他起身说:“少乱说,还不是因为柳雨汐的事,都是因为你给师兄乱揽的活儿!你等着,师兄给你拿酒去!”

“师兄你红什么脸?”洛黎看着苏贤离开的背影打趣道,苏贤听她这么一逗,差点让门槛绊住摔个狗吃屎。

哈哈,二师兄你也有今天!

小阿奴帮忙把菜上齐,随着一同落座。洛黎则准备好酒杯,乖乖地等苏贤。

苏贤拎着两罐酒坛站在门口说:“先说好,喝了师兄的酒,可就不能嚼师兄耳根,小心酒烂肚子。”他走进坐下,手里还拎着酒坛子。

“哇!师兄你不是在这里下毒了吧!小五好怕,快让小五尝尝!”洛黎故意逗他,“哎,这都多少日没沾酒了,生辰那日师父都不让我碰。”洛黎说着就把小手伸了过去要抢,苏贤一躲,没让她得逞。

“行了吧,你怎么不给阿奴一个杯子?”苏贤拎着酒坛落座,开了其中一坛,酒香四溢,一种奇妙的花香传出来,彻底勾起洛黎肚子里饿了好几日的酒虫。

“他还小,喝什么酒!”洛黎说着就谄媚式地把自己的酒杯推了过去,示意苏贤斟满。

”苏贤给两人满了一杯,打趣道:“小五,你当初去青鸾峰的时候不也这么大点吗?我看你没少喝。”

“阿奴不小,医仙大人,阿奴要喝!”小阿奴起身去拿了一个小碗放在自己面前,这讨酒时乖巧的样子像极了某人。

洛黎本想说,青鸾峰上天寒地冻,虽然吃了金烈丹御寒,也不如喝两杯来的舒服。她看着小阿奴人小鬼大的样子哭笑不得,把刚刚那句话咽了回去,给他拿了一个酒杯。

“最多两杯,不需多喝,要不是当年师兄们天天带我花天酒地,把我性子带野,我现在估计都当娘了。”洛黎自饮一杯,赞叹道:“好酒呀!师兄加了什么花草进去?味道好香……”

“得、得、得,别老把你嫁不出去的事情推给我们,你那性子压根就没变过。我看你是上辈子轮回时,情根掉到那忘川河了,若有心,青鸾峰还有个人等着你呢!”苏贤瞥了她一眼。

洛黎一听,立马蔫了,本来已经要忘记苏敏的事情,结果苏贤又提起。她拿过来酒坛,又满了一杯饮尽。

苏贤拦着她说:“别喝这么快,果酒也会醉人,吃两口菜。”

“我现在就是要喝醉!”洛黎刚刚说只喝两杯的话早让她咽进肚子里了,不管不顾一顿给自己猛灌。

苏贤见状没拦着,他拿的是灵药酒,特地拿来给她补身子的,这酒里有千年冰莲子压着酒性,只要是修真之人喝了,都不会醉。

没一会儿,小阿奴先醉倒了。小孩不胜酒力,喝了也就三五杯就倒了。

洛黎笑笑,跟着苏贤把小阿奴安放到床上,两人有你一言我一语,吃吃喝喝中不觉天色已暗。

“你怎么回王府?要不要师兄送你?”苏贤酒量不如她,如今双颊微红。

“不碍事。”洛黎瞅了眼身下七倒八歪的五六个酒坛子,自己却毫没有醉意,她问:“二师兄,你不是给我喝了假酒吧?”

“胡说,这可是我珍藏的千年雪莲子酒,今日专门提来给你补真气用的,怎么能说是假酒?不识货!”苏贤挥挥手,“不过今日喝了师兄的酒,你这身子也就好的差不多。”

洛黎嫣然一笑,说:“二师兄有心了。回头小五会在晓芸那给师兄美言几句。”

苏贤目光有些涣散,摇摇头,对她说:“师兄我和晓芸的事,你不要插手,师兄自有打算……”他没说完竟一头栽了下去,喝高了。

洛黎无奈地瞧着苏贤,这人说陪她喝酒自己却醉倒了,还不如祁沐萧那个混球能喝。

洛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苏贤拖回他的床榻上,简单帮他把外衣脱了。

她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园沁见她回来了赶紧迎上去,见她一身酒气不禁皱起眉头。谁知道洛黎刚坐下,就嚷嚷着让她去再给她寻两壶酒。

“小黎,你别喝了。”

“没喝多少,你看我可有一丝喝多了的样子?你去酒窖里帮我再寻两壶,让我好好睡一觉……我闭上眼就看到裴英的样子……”洛黎面露难过,园沁一看心就软了,出去给她找酒了。

洛黎拿出来那支笔,看着笔杆上雕的枫叶的图案,脑海中浮现敏师兄当年在山下银杏林里教她捏泥人的样子。

也算是郎才女貌,两小无猜。

奈何缘浅。

她用手指轻触着白亮的笔毛,每一根毛都挺直有力,油亮有光泽,在灯火下发出淡银色的微光。

她想象不到苏敏是怎么拿到冰原狼王的尾毛的,得此重礼,她心情却比这礼物还沉重。

她见园沁去而不返,屋子里又闷热,她换了一身薄纱坐到院子里,这时园沁才拿着一小坛酒和酒具回来,盘子上还有两道小菜,真是贴己。

洛黎把笔盒放到一旁,自己一人独酌起来,这祁沐萧的存酒个个都是香醇凛冽,可也不至于喝了两杯就有些发晕。

洛黎摇摇头,莫不是假酒?喝这么点就要醉?

洛黎不知苏贤的雪莲子酒是万万不能与其他酒同饮,那千年雪莲子压住的酒力的功效会被其他的酒破坏掉,故此她喝了没两杯就已头脑发胀,灵台混沌。

洛黎手都软了,拿不起来酒杯,她打趣道:“园沁?你给我寻来的不是假酒吧?三杯、四杯我就醉了……”洛黎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招呼眼前的那个白影,视线模糊,眼里的东西揉成一片,然后她华丽丽的倒下去。

可眼前那个白影不是园沁,而是祁沐萧。

第55章 为伊倾倒

方才下人禀告祁沐萧洛黎回府后,他过来本是要嘱咐一些事,却没想到遇上了烂醉如泥的洛黎。

园沁看自家主子来了,本想去叫醒洛黎,却让祁沐萧制止了。祁沐萧挥挥手,园中的侍卫和丫鬟纷纷退下。

园沁临走时,看到王爷一脸不快的样子,不忘在心中默默给洛黎上柱香。

小黎啊!你这次自求多福吧。

祁沐萧敲了眼在石桌边上的酒鬼,此时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伏再那处,手里还不忘攥着酒杯。

他闷声坐在洛黎面前,见她手中酒杯还有酒,马上就要洒出来了,他伸手过去试图抽出来,可这醉鬼攥得很紧,愣是没夺下来。他叹了口气,兀自取了一只空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他一边喝,一边质问自己:祁沐萧啊祁沐萧,你一向心思缜密,怎么就找了这么个醉鬼来做画师?

突然,面前的人慢悠悠地爬了起来,她可能是有些渴了,吧嗒吧嗒嘴巴,问:“园沁,你怎么自己喝上了?”

祁沐萧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得问:“你叫我什么?”

“园沁啊,怎么?”洛黎咯咯傻乐起来。

祁沐萧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自己能把自己灌醉,真是佩服,他又饮了一杯说:“我来试试这是不是假酒。”

“……够意思!陪我一起喝……”洛黎笑嘻嘻的伸手就要拿酒壶,却不想一把抓住了祁沐萧的手,他像是被火燎到一样,迅速抽离,差点打翻手中的酒杯。

“园沁,你怎么了?躲什么?不过你手真软,皮肤真好。”洛黎说着,就要向前再去抓他的手。

祁沐萧起身一躲,洛黎扑了个空。他冷声道:“放肆!没想到你喝多了如此轻浮。”

洛黎像是听进去了这话,手马上缩了回去,她一脸不悦道:“是、是、是,我轻浮……园沁,我欠了一个天大的情债,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哦?你欠谁的?”祁沐萧眯着眼,打量着她。

洛黎指了指手边的盒子说道:“有个傻子三年前听我胡扯,结果真把人家妖狼王的尾巴给拔光去给我做了只画笔……”

祁沐萧打开那盒子,盒中的笔散发着一股幽幽的银光,一看就是灵气充盈的不凡之物。

“上好的毛笔,有灵气,不过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你懂什么……”她说着就伸手去抓,祁沐萧哪会让她,扑空。

“这么小一支笔,尾巴不会秃的。”

“……”洛黎无语,不过她想了想,园沁说的有道理,毕竟那只妖狼王,有二丈那么大,她叹了口气,可怜兮兮道:“哎,反正这辈子估计是还不上这份情谊了……”

“这是苏清贤送给你的?”

“二师兄?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修士,哪里打得过妖狼王。是我三师兄……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二师兄叫苏清贤的?我们山庄这辈本宗子弟是清字辈的,但是平日里要匿掉中间字……”洛黎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一张一阖,似乎试图整理清楚。

“你听错了,我没说。你三师兄?修为这么高?”祁沐萧逮准了机会,决定好好套一下洛黎的话。他知道洛黎是归元山庄的人,却没想到她是苏奕宸的弟子。

六年前他去过一次归元山庄,据他所知,苏奕宸只有三个徒弟,他与苏贤也有过一面之缘,昨日若不是看苏贤医人手法特殊让他认出来,他差点没认出来苏贤。

他昨日听苏贤唤她小五,看来苏奕宸又收了两个徒弟,而且其中一个徒弟的修为至少已经突破到七境以上了。

洛黎许是没听清楚,苦笑道:“园沁,你知道吗,我若不好好修炼,明年这时候就不是叫二师兄了,就要改叫夫君了。”

祁沐萧听到夫君这二字,心里咯噔一下。

洛黎继续自言自语道:“园沁,你有曾心悦一人吗?”

祁沐萧摸不清楚洛黎问话的套路,突如其来的问题,他许是酒色染红耳根,竟吞吞吐吐起来,道:“未曾有过……”

洛黎苦笑一番,答道:“我也是……三师兄说,他心系于我,见其心悦,为伊倾倒,见其不悦,为伊纷扰,如今为了我,妖狼王都擒了……我有些怕面对他……”

祁沐萧沉默,末了,他说了句“那你就别回去见他不就得了。”

她沾满酒气的小嘴咕哝着什么,细长浓密的睫羽一张一阖,沾染着银色的月光。祁沐萧看得有些醉了,脑海中有一个感觉:这满园繁花都不及她的一丝娇美。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道:我是不是喝的有点多?怎么总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想着,便提气逼出酒气。

可他这出去的半个月,像是着了魔一样,时刻惦念一人。

他起初不懂这朦胧不清的感觉,可那夜他逾越礼俗后,他觉察到自己已经像中毒一般,日日都在想念,沉浸之后,接踵而来的是自责与懊悔。

祁沐萧走的这半个月,把这事想明白了,已经给她这个小魔王换了一个新的定位——心魔。

何为心魔?清修久了的道人,难免会在修行中遇到此事。若能克之,必有所悟,若不能克之,小则影响修为进程,大则心出执念,毁派灭门!

良久,祁沐萧低声问:“你没有想念一个人,想一直能见到,长长久久。”

“有啊,阿爹、阿娘、还有小弟……黎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她揉揉眼睛,给自己满上一杯,又去给他面前酒杯满上,手有些不稳,洒落一些。

“我也想……我娘……”祁沐萧明眸垂落,落寞收进眼中。

祁沐萧见洛黎拿起酒杯晃晃悠悠地要喝下去,伸手阻拦。

“别拦我,园沁,我心里难受……”洛黎皱着俊眉,嘟囔着:“裴英还有暗卫因我而伤,府中三十多人因我而死……现在又来了个讨情债的,烦!”

祁沐萧闻言,默了默,低声问:“那你觉得祁沐萧这人怎么样。”

洛黎愤愤道:“狡猾,刻薄,爱算计……”她转而又说:“大家都让我小心他,说他身份复杂……可园沁,那九州少女失踪案,若没有他,那些女子一辈子暗无天日的活着,他又不像是坏人……”

祁沐萧小心引导道:“对,他不是坏人。”

“可我遇到他之后,便没有一件好事……园沁,你说说,你们家主子是不是晦气?”

祁沐萧嗔斥道:“放肆!”

洛黎腾地站起来,嘟着小嘴,红着小脸,掐着腰说:“爷不管,就是他的问题!”说完舌尖探出,舔了一下上唇,刮干净唇上的酒气。

说时迟那时快,祁沐萧健步闪至她面前,左手一抬她的下巴,右手一揽她的细腰,凉凉的薄唇贴了上去,一股醇香的酒气在舌下蔓延。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快到他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怕是失了智。

洛黎脑海一片混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嘴巴这处的东西,软软的,凉凉的,还有酒香,是个好东西!她拿舌头舔了舔那个软软的东西,感觉到那凉冰冰的东西颤了一下。接踵而至的是近乎疯狂般的吮吸,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忽然一个温热柔软之物想要撬开她牙关,她下意识地不从。

本该温柔的东西又发起狠,她的下唇被什么东西来回折磨起来。她有些不开心,重重的咬了那个本该是温柔冰凉的东西,谁知道那东西变本加厉,下嘴咬住她的下唇,一痛。

她不甘示弱,也一嘴咬下去,血腥气入口。

这一咬,给祁沐萧咬醒了。他像是让火燎到一般,一把推开洛黎,拿手抚住嘴唇的破口处。

洛黎早就醉的七荤八素,吃不住他这一推,一下跌坐在地上,没有叫痛,安静的倚在石凳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祁沐萧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眉梢处都泛着桃红,他本想赶紧离去,却又看见倚靠在石凳旁的洛黎。他默念着清心咒,走过去把她横抱起来,安放到床榻上。

给她盖被子的时,就着清冷的月色瞧见她红肿的嘴唇,其罪昭然若揭。

祁沐萧啊祁沐萧,发乎情止于礼,难道白尧师叔教给你的礼道都让狗吃了?

真是白白修行十多年!

祁沐萧自嘲后叹了口气,出了菊苑,吩咐了园沁几句后匆匆离开。

第56章 走马上任1

翌日,洛黎醉宿后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嘴唇,感觉出了不对劲。她这嘴唇怎么滑溜溜的,有点肿的感觉?

园沁备好酸梅汤给她缓解醉宿,她喝完之后问园沁:“昨夜发生什么了?我又喝多了?园沁,我这嘴巴怎么了?”

园沁无奈地说:“小黎嘴巴没事啊,怎么了吗?你昨晚回来的时候满身酒气,让我给你拿酒,后来你喝醉了我就把你送回房间了。”她看着一脸懵逼的洛黎,试探地问:“小黎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黎点点头,不知是师兄的药酒还是园沁的酒上了头,反正她是醉的七荤八素,什么都想不起来。

洛黎用完早膳简单洗漱后,园沁把朱红色的官服拿来。

洛黎问道:“拿官服做什么?”

“小黎你不是新的书画院堂主么,今早要去书画院报道呀,王爷在前厅等你呢。”

洛黎一拍额头,她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她急忙换上官服,简单绾好发髻,一路小跑去了前厅。

她看到祁沐萧本在那悠闲饮茶,见她来了,身子不自觉的正了正。

洛黎拜了拜,却觉得祁沐萧今日有些奇怪,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而且往日苍白的脸今日倒是有些红润。

两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去了书画院,二人进到书画院正殿时,睿王和纪筍正在和其他画师攀谈,那日的女画师吴敏儿也在其中。几人见到祁沐萧和洛黎等人,纷纷向沐王行礼,洛黎回礼。

洛黎把委任信笺与鱼符交给闵致新查看,闵致新满意道:“等一会人全了,我们先祭天,然后就由风堂主领着你们去各自住处看看。”

祁沐萧上前道:“蔺主事、两位副主事,最近王府遇袭之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对方的目标是洛堂主,所以在抓住刺客前,不论是为了各位的安全还是洛堂主的安全,她继续住在王府最为稳妥,明日上朝本王会奏明此事。”

几人点点头,旁边睿王说道:“听闻六弟府上死伤不少,如若需要三哥帮忙,六弟张口便是。”

祁沐萧儒雅回道:“多谢六哥好意,父皇已经拨来一些王都虎啸营的侍卫来府保护,想那贼人不敢再犯。”

睿王听到虎啸营三字,眉头微皱,马上恢复如常。

在座几人为官多年,谁不清楚虎啸营是祁皇亲卫,如今沐王府出事,安排的时候虎啸营的人,这意向似乎有些明显。

睿王继续道:“如此便好。十一弟怎么还不来?这马上就要到吉时了。”

说曹操曹操到,祁棯潼和王凯宏一路小跑进了正殿,洛黎瞧到他们狼狈的样子捂着嘴偷笑,祁沐萧则是无奈的摇头,这家伙一点正型都没有。

蔺齐一行人走出正殿来到空地处,此时正中间这已经摆好了祭天的贡品和香火。

司礼命人焚香,一行人祭拜天地后和文曲星君后,几位新人由风堂主领路去参观书画院。

这书画院其他处也很简约古朴,几人先来到藏画阁,院门四名虎啸营的侍卫正在换岗,见到来人纷纷行礼。

虎啸营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而这藏画阁的护卫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祁皇素来喜欢收集字画,有些残卷放在这是为了让画师定期修补,更多是因为藏画阁的格局有助于保存画卷,所以绝大部分的珍品都收藏在这里。

这藏画阁有九层之高,红漆楠木与青色砖瓦相结合,建筑风格和书画院中的低调朴素有些格格不入。藏画阁紧邻皇宫,其地位可见一斑。

祁稔潼一脸兴奋,他低声传话说:“六哥,早就听闻藏画阁里珍品无数,今日终于能饱饱眼福了!”。

风雪花领着众人走到楼阁门口,得意洋洋地让门口的侍从推开大门,一股樟脑味扑面而来,主室内摆放着紫檀木架,木架上罗列着画卷和木盒,有几个穿着青色衣袍的青年正在拿着鸡毛掸子小心打扫着。

“今日十五,正是藏画阁打扫的日子,我们藏画阁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安排一堂的供奉画师前来打扫修补受损画卷,以后你们也会轮到这个事务的。”风雪花眯着眼看着洛黎说:“貌似下个月初就轮到北凰堂了。”

洛黎四处打量着这藏画阁的内部,建筑巧妙,外看四边楼阁,实际内套八角,八根两人环抱不住的粗壮红漆木柱扎实的支撑着楼阁,上面雕绘的是除王州外八州的风俗地理,她抬头看头顶上的浮雕,雕刻的是洪荒神话的诸神,浮雕上的人物和神兽色彩鲜艳,生动传神。

洛黎最喜欢的就是这些神话故事,她阿爹带她出行时总会给她讲。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太注意到风雪花他们说什么。

“洛堂主,行不行吱一声啊?”风雪花问她。

“哦……好。”洛黎随意点点头,她仰看顶上的浮雕。

“洛堂主果然财大气粗,哈哈,那我现在就去翼升楼包场子去,反正今天中元节,没人出来闹腾。”

“啥?”洛黎回神、她刚才好好答应了什么。

“洛堂主,您刚才答应了风堂主晚上宴请书画院……”站在她身边的吴敏儿低声告诉她。

“……”洛黎无语,“那个……风堂主,我……”

“洛堂主,别说你刚刚走神不知道答应我们什么了……”

“我若说是呢?”洛黎眉头一挑,她最不喜欢被人胁迫,可想到自己以后要在这留下一段时间,转而说:“我也不是不愿宴请大家,只是今日是中元节,我们大吃大喝似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忌讳的可以不去,是不是?”风堂主邪魅一笑,书架旁那些北岩堂的供奉画师们纷纷附和。

洛黎无奈只得同意,她收敛好不悦的情绪。之后一行人去了供奉画师休息的地方,男斋女斋是分开的,风雪花自然而然把洛黎晚上要宴请的事情宣扬了出去,一行人回到正殿时,祁沐萧和睿王等人已经离去。

第57章 走马上任2

蔺齐端坐在中,看到几人回来道:“现在来介绍下书画院里的供职堂主。雪花,从你开始吧。”

“噗!”风雪花刚喝到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他焦急地嚷嚷:“蔺老!夜寒!风堂主!您怎么又忘了……”他瞥了一眼几个新人,除了洛黎以外,几人都是低头不做声色,这丫头却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风雪花对天感叹,我的一世英明啊!

“雪花,这是你的名讳有何好避讳的?”蔺齐不以为然,再次击中风雪花的痛处。

他赶紧转移视线,自己介绍道:“本堂主是岩州人,执掌北岩堂事宜,擅绘美姬,大家称在下的字,夜寒就好。”

闵老头接着介绍:“老夫闵致新,王州人,南万堂堂主。”

每次宣布比试内容的中年女子说:“旻韵,日文旻,徽州人,东徽堂堂主,擅花鸟。”

一个个子很矮的中年男子说:“鄙人任舒,渝州人,南渝堂堂主,擅花草。”

站在任舒旁边的一个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说:“在下邢天聪,北淮堂堂主,善人物。”

最后一个皮肤黝黑,有些异域血统的壮硕男子说:“在下于骞,西?堂堂主,擅山水。”

蔺齐接着说:“还有一位堂主乞假回乡,她叫斯琦,是东梁堂堂主,老夫蔺齐,兼任中王州堂主。

洛黎向在场的人一拜,论年龄,她最小,这一大礼也是理所应当的,她说:“洛黎拜见各位前辈,洛黎出身乡野,若有待人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同僚海涵。”

吴敏儿带着和四师兄类似的口音说道:“在下吴敏儿,家父吴向民,徽州人,擅宫廷画。“

蔺齐笑问:“你父亲可是字向仙?“

吴敏儿有些意外问:“蔺老知道家父?”

“没想到吴家小女都这么大了,老夫年轻时游历东部各州时与你父亲相识,那是你还是个襁褓里的娃娃,不错、不错。他现在可还安好?”

吴敏儿回:“回蔺老,家父一切安好。”

蔺齐点点头,示意纪筍。

纪筍道:“在下纪筍,?州人,擅山水。”

王凯宏道:“在下王凯宏,王州人,擅人物。”

蔺齐吩咐道:“好,你们几个各自找自己的堂主,王画师就分给北岩堂,老夫年事已高,现在不带画师了,还有一事,西?堂人手不够,纪筍就由你来做掌事,于骞会把堂内事务交接一部分给你,你可有不愿?。”

纪筍拜了一拜,恭敬的回答道:“纪筍多谢主事、堂主抬爱,但凭吩咐。”

蔺齐点点头,继续说:“致新,洛堂主就由你带了,把堂主事宜交代清楚。诸位,还有什么事情吗?”

风雪花向前走了一步,恭敬道:“有!禀蔺老,今晚洛堂主要包下翼升楼宴请大家,还望各位赏脸。”

蔺齐看着洛黎一脸尴尬,他了然于心,他说:“今日中元节……”

风雪花也不知洛黎能不能给他这个面子,但这事,他是打定主意要做,他继续说:“蔺老,这可是洛堂主点头同意的,不信您问问今日藏画阁里打扫的画师。”

洛黎也向前走了一步,说:“蔺老,此事还多谢风堂主替我张罗,在下外乡人,不懂这王都的规矩,今日如不避讳的,还请赏脸,同去参加。”

洛黎认为邀请他们吃饭其实不是坏事,反而是个大家熟络起来的好机会,特别是之后她还得管理二三十名画师,以她的年纪难以服众,还需向前辈讨教学习。今日虽有不妥,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另一处,离开书画院的两位皇子乘车去了涯巷。酒席上,祁稔潼瞧见祁沐萧右嘴角上的破口,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祁稔潼混迹情场多年,又是燕阳第一纨绔,自然知道这是做了什么会造成这处伤口,这伤口不大,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可他六哥一向血色不足,唇色也比常人浅,这处破口离近了还是很扎眼的。

祁沐萧抬头瞪他一眼说:“食不言。”

祁稔潼见他已成功吸引六哥,索性放下筷子,凑了过去,一边盯着祁沐萧的唇看,一边窃笑。

祁沐萧想明白他在干什么后,起身就要走。

祁稔潼耍赖护住房门说:“六哥,你若想走也可以,告诉我,哪家的姑娘干的!把我六哥的玉唇都咬破了,这么狠的心哦!”

祁沐萧见他胡言乱语却一语中的,上前一把住他这没把门儿的嘴。祁稔潼一开始还挣扎两下,可祁沐萧武修在他之上,他压根挣脱不了,乖乖的让祁沐萧拎回座位上。

祁沐萧被人说破了心事,有些烦乱,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下,“你休要胡说八道。”

祁稔潼犯贱又凑上去,贱兮兮地说:“六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赶紧与我说说,若是出身不错,先娶回来做个妾也是可以的。我母妃每次见我都要问你的婚事,父皇最近一直有意给你娶个正妃,可正跟我母后正商议此事呢……上次你进宫不是也要赐美姬给你?你若不早点下手把你心仪的姑娘娶进府,回头晚于正妃进府,可有那姑娘好受的……”

祁稔潼没说破,父皇一准儿是听到坊间关于沐王是断袖的传言,才要加紧赐婚的。如今见他六哥着扭捏的样子,迟迟不说,这伤口莫不是被男人……

祁沐萧听他说话也只听了一半,自己沉思,他如今在洛黎面前已经失控两次,到底是为什么会做出这等有悖礼道之事。

难道真是因为他七境后期,修为难升,真出了心魔?

祁稔潼见他不言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来指着他,一脸惊恐道:“六、六哥,你不是对晓芸下手了吧!”

祁沐萧怒视他一眼,冷声道:“休得胡言乱语,晓芸是本王义妹。”

祁稔潼一听不是,摸了摸胸口坐下,他继续追问道:“那到底是谁?算了,六哥,是谁你也不用告诉我了,若六哥喜欢,就赶紧娶回府,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有碍身份,接回府当个通房也是可以的,好歹有个名分,你看你如今这亲都亲了,还不打算对人家负责不成?”

祁沐萧叹了口气道:“我本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惯了,最近事情多,遇到心魔罢了,你不要再胡乱猜测。”

“可六哥您这都有肌肤之亲了,还不打算给人家一个名分?”祁稔潼摇摇头,“六哥,没想到六哥对情事比皇弟还要放得开。”

祁沐萧闻言,怔了怔,没再多言,又自顾自地喝了两杯。

祁稔潼见状,悻悻地陪他同饮。

第58章 翼升楼设宴

下午,洛黎去了北凰堂主堂,堂掌事商彦拿着一包袱东西已经等候多时。商彦心思缜密,早已把堂主印、文书、花名册等都准备好了。

他比洛黎年长十五岁,是商元镇人,商元镇离蓟城不远,两人算是老乡。当洛黎表明自己是蓟城人时,商彦惊讶了一下,世人皆对蓟城讳莫如深,他将话题转移到旁处。

他言简意赅的介绍了目前北凰堂的情况,如今北凰堂只有十八名画师,其中一等供奉画师只有三名,而其他堂内都是五名以上。

除此之外,商彦还介绍了书画院内部各堂之间的竞争情况,比如北淮堂是最大的,一等供奉画师也是最多,本应属于中王州的画师大多都被北淮堂堂主斯琦纳入麾下,诸如此类。

两人一边饮茶一边聊天,聊了有一个多时辰,之后他带洛黎去了她的书房和卧房,并告诉洛黎一会北凰堂的其他画师要来主堂拜见她。

洛黎点点头,让他先去,自己则换了一身普通的北凰堂的青衣,带上纱帽,回到正厅,此时北凰堂的画师们已经在等她。画师们见她来了,恭顺地拜了拜,然后商彦为首,众人奉茶。

这些人自然都听过洛黎在初试和复试中的表现,更是知晓她最后的画作让祁皇情绪异常的事情。如今,书画院以及坊间早就对她的画技传得神乎其神,文林街上她随便一幅墨宝都是万金难求炙手可热的珍品,可他们没想到这新堂主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

之前,在书画院里,大家都知道如果进了北凰堂做供奉基本无出头之日,新晋画师稍微知道点门道的都会要求不去北凰堂,久而久之,这北凰堂人越来越少。

而北凰堂里的画师们因之前北凰堂主年迈,并且在书画院中的表现一般,不受宠,这些人在书画院中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自从去年老堂主去世后,他们更是雪上加霜,有几名家中有家底的供奉都找借口辞官回乡。

如今他们看着正坐上的女子,真是激动难耐,他们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一位画技高超且靠山还硬的人。

洛黎酝酿了一会,缓缓道:“以后在下和大家一同共事,在下长大的地方与此处规矩不同,并没有如此多约束,愿之后共事之时大家也不要拘束自己。方才商掌事已经把北凰堂目前情况告知于我,不管以前如何,以后有我洛黎在,便不会亏待大家,我们一起专心钻研画技,共同把北凰堂发扬光大。”

众人一听新堂主的这番肺腑之言,心中又燃起希望,纷纷附和。

洛黎见天色不早了,她告诉大家晚上在翼升楼会设宴,希望北凰堂人都去。

众人纷纷点头,她散了众人,让他们回去准备准备,酉时四刻翼升楼见。

洛黎则和商彦先行一步去翼升楼准备,谁知他们二人到的时候,风雪花已经到了。

“洛堂主,你来了!”风雪花见到洛黎,热情相迎。

洛黎一拜,没成想风雪花双手扶住她的胳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就要往里走。

洛黎有点懵,感到风雪花捏了一把她的手,她反感地甩开他的手,怒视。

他见洛黎似要发作,讪讪道:你我以后在一起共事,不必拘礼,你问问商彦,我夜寒很好说话的,基本上有求必应。你日后有了难处,也可以找我,你的事,我自然会当成自己的事办。”说罢,风雪花仔细扫了一遍洛黎,眼中情欲的意味,毫不遮掩。

他素来最喜欢这样清秀的小白脸,特别是这样身型较小,皮肤白皙的,还带点小脾气的。

眼前这人,绝对上乘。

洛黎所在袖口的手指蜷在一起,拂了一下袖口,冷冷道:“那还请风堂主自重,无礼不成事,该见外的还是要见外的。”

“我们是熟人,为何见外?”风雪花不以为然。

洛黎懒得跟这种人争辩,她一人离去,留下正在一旁尴尬的商彦。风雪花上前一步低语道:“商掌事,你来书画院不短了,回头好好教教你们堂主这儿的规矩,不然到最后弄得北凰堂立不了足,可就不好了……”

商彦点点头,应下来后匆匆离去。

他心道:规矩?还能是什么规矩,在书画院私下里,他风雪花和斯琦的话就是规矩。

他对风雪花这方面的喜好有所耳闻,不过也没见他对同僚下过手,也就没放在心上。如今他惦记上了新来的女堂主,这可如何是好。商彦想到此处,无奈的叹了口气。

洛黎此时站在台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那本该是歌舞弹唱的台子上摆放的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都已备好。她瞧见商彦忧心忡忡走过来,问这是作何。

商彦低声告诉她这是书画院聚会的旧俗,行酒令输了的要去与一人斗墨。

商彦将她拉到一处,道:“洛堂主还是要小心些风堂主,风堂主是镇西大将军风凛川的独子,他上面足足有八个姐姐,风凛川而立之年才有了这么个儿子,对他娇生惯养,有求必应。他画技过人,又与靖王走得近,他在书画院里虽然没斯堂主那般跋扈,却也可说是呼风唤雨。”

洛黎想到刚刚的咸猪手,不满道:“呼风唤雨就可无礼无教?哼!”

“有时候,这里就是这样,他和斯堂主的话就是规矩,洛堂主初来乍到,莫要与他二人为敌。风堂主刚刚这事儿,洛堂主能躲便躲吧。”

话已至此,洛黎不是不懂。可他执意要对她动手动脚,她能躲得开吗?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帮忙看下哪里还有不妥的。”

不一会,书画院的供奉画师和几位堂主都来了,闵致新带话说蔺老年迈就不参与了,其余几位堂主均到齐。

一共浩浩荡荡来了一百多人,翼升楼准备了十五桌酒菜,这么热闹的场面,她在青鸾峰也没见过,归元山庄虽然人丁兴旺,但礼教甚多,长幼有别,每逢佳节也就是她和几个师兄在一起小聚罢了。

洛黎与几位堂主坐在一处,她虽做东,但主位上是闵致新和旻韵二人,她本想坐到次席,却让风雪花拉到闵致新旁边,而风雪花一屁股坐在洛黎另外一边的位置上。

众人没察觉什么不妥,酒菜已备齐,闵致新起身拿筷子敲了敲酒壶,厅内的人逐渐安静下来,他道:“今日我们书画院喜迎新堂主与画师,此次聚会还是要多谢洛堂主有心,来,大家举杯欢迎。”

洛黎也不扭捏,站起来举着酒杯大方地说:“今后诸位多多关照。”说着举杯潇洒饮尽,她把酒杯反过来示意,大家也随着饮尽杯中酒,宴会开始,热热闹闹,气氛融洽,洛黎没想到这些画师能这么闹腾。

风雪花在洛黎旁边没少找理由给她灌酒,而其他桌的画师们也都纷纷前来给她敬酒,这一轮轮下来,洛黎喝了有十几盅。

旻韵看出来风雪花有意如此,她和闵致新帮洛黎挡了一些,奈何人多,他们二人也不胜酒力。不过洛黎几轮下来来并无异样,让风雪花有些诧异。

“见过沐王。”门口几桌人突然起身拜礼,祁沐萧则示意他们不必起身,洛黎见祁沐萧步态翩翩向她走来。

第59章 本王来给你送银子的

洛黎和其他几位堂主一样,对祁沐萧的到来颇感意外。

见祁沐萧径直过来,他们这桌堂主们纷纷起身行礼相迎,“见过沐王。”

祁沐萧的心情看似不错,平时一副鬼见愁的脸上,难得盈着笑意,他儒雅道:“都免礼吧,介不介意本王也来喝上两杯?”

风雪花素来最有眼力见,赶忙让小二在主位旁加了凳子,他走过去坐下。

其他人望向这处,小声嘀咕着,多是没想到沐王会来。

洛黎趁着嘈乱,低声问:“王爷怎么来了?”

清香的酒气传来,祁沐萧看出来她没少喝,却又知道她的酒量,并不担心,他低声回:“本王派马车去接你,结果说你晚上宴请。”祁沐萧环视一圈,调侃道:“没想到你场子摆的这么大,洛堂主真是大手笔。”

洛黎眉头一皱,咕哝道:“又不是我想的。”

祁沐萧忍俊不禁,“别担心,本王只是来给你送银子而已。”

洛黎听到银子二字,嘴角不自觉地抬起,她心想:也是,是他非要她做堂主的,这场子也的确该他祁沐萧请,没想到这混球还有点良心。

她也不知怎么,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也许是旁边的风雪花滚开了的原因吧。

两人窃窃私语这一幕让书画院的画师们看的是滴水不漏,一帮闲来无事的画师,能做什么?

聚在一起——嚼舌根。

坊间不是一直盛传沐王是个断袖么?可如今,二人关系亲密,沐王亲自来给一个女子撑场子,绝非一般关系。

祁沐萧虽坐在洛黎旁边,但敬酒的画师照上不误。推杯换盏间,又有一桌画师前来敬酒,洛黎刚要拿起酒盅,一把折扇横拦,挡住酒杯,她看向这折扇的主人。

祁沐萧毫不避讳,附耳低声道:“少喝些,一会儿有事要说。”然后拿起酒盅,对着来人说:“洛堂主不胜酒力,既然各位画师来敬酒,不如本王代她如何?”

祁沐萧这厮是来替她挡酒的不成?今儿早晨还对她爱答不理的,怎么现在如此殷勤?得亏今日有惊无险,圆满完成祁沐萧的任务,要不然真若是失败了,这狗脸王爷还不得吃了她。

几位画师一看沐王起身,虽面露尴尬,但礼节上丝毫不敢怠慢,恭敬道:“能与沐王殿下同饮,是在下荣幸。”说着便饮尽杯中酒。

其他还没轮到敬酒的人瞧到这场面,大部分都是官场混迹多年的老人,看得懂是怎么一回事儿,便老老实实坐着。虽然风雪花下午有安排下去,让他们晚上闹这么一出,但沐王来了,没人会真的为了风雪花而得罪受宠的皇子。

来敬酒的人虽少了许多,但这百十来号人来来往往间,祁沐萧依旧喝了不少。

间歇之余,祁沐萧瞥见她在旁边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吃,突然低声道:“去,给本王夹那个香菇菜心和八珍豆腐。”

洛黎闷头吃菜,周围又有些吵,她压根没听见。

洛黎右脚一痛,“啊呦!”呲牙轻声叫唤了一嗓子。

她瞪过去,对上祁沐萧那道冷峻的目光。

我、我又办错什么事了?

还未等洛黎寻思明白,那边低声斥责道:“本王替你挡酒,你如此不懂规矩?还不给本王夹菜,本王要吃香菇菜心和八珍豆腐。”

洛黎心里纵然万般不情愿,也碍于场合,没驳他,盈着笑意,起身去取了一副新的碗筷,这两道素菜离他们这处较远,她绕过去从吴敏儿和于骞二人中间直接夹了一块肥腻的酱猪肘。

她落座回去,笑意满满,“王爷,您这几日远行,又消瘦了不少,还是不要吃素了,吃些肉,补一补。”

她瞧着祁沐萧脸色一暗一晴,在这一桌人的注视下,尝了一小口,放下筷子,柔声道:“没想到洛堂主如此关心本王的身体,本王心领了。”

这一幕算什么?郎情妾意。

至少在座旁观者是这么想的。

风雪花心有不悦,时不时的瞥她两眼。

方才与他还装作冰清玉洁,此时却与沐王搅和不清,哼。

不远处的桌子上开始了行酒令,以梅为题轮流说出诗句,不出一圈,已有一人站到擂台上台阶处,那人点了北凰堂那桌的一位画师。

被点的画师瞧上去约莫三十岁的样子,一张扔到人群里都分辨不出的脸,下午奉茶时她都没太注意到此人。

“高画师,请吧。”那人笑笑,兀自走上台去。

大众脸毫无表情的跟了上去,那一桌北凰堂的画师表情沉了几分。商彦皱眉,忍不住转身看了看远处的洛黎。

洛黎没注意到这些,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对这新鲜玩意正感兴趣。

比试时间为两炷香,比试内容与行酒令题目一样——梅。

开始没一会儿,洛黎注意到不对劲了,这位北凰堂上去的画师,迟迟没有下笔,好不容易拿起毛笔了,手却在发抖。

闵致新也看出端倪,在旁边摇摇头。

两柱香的功夫到了,风雪花要起身去评判,洛黎站起来说:“我与风堂主一同可好?”

祁沐萧没有做声,端坐着看着他们。

风雪花邪魅一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道:“请,洛堂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台子,大众脸低着头,不敢看洛黎,他左手握着右手手腕,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洛黎看了一眼桌上的画卷,转身问另外一人,“请问这位画师高姓大名?哪一堂的?”

一脸白净的男子颔首示礼,道:“回洛堂主,在下姓赵,名玉杰,是北岩堂的掌事。”

“哦。“洛黎点点头,转身干脆利落的宣布道:“赵画师画技略胜一筹,胜。”

“洛堂主,您看在下的画技只是略胜一筹?”赵玉杰仗着自己父亲是岩州隆城城守,又是风雪花的心腹,平日里在书画院猖狂惯了,瞧着这新来的北凰堂主不过一女流之辈,靠沐王手段坐到这位置上来的,心中不敬。

祁沐萧盯着台上这一幕,依旧默不作声。

风雪花先是斥责道:“玉杰,不可出言不逊。”他转身向洛黎赔不是,洛黎瞥了赵玉杰一眼,不做声地下了台子,回到座位上。

方才冷场的尴尬气氛在新的一轮行酒令里被人遗忘,这行酒令正巧轮到堂主这一桌。

堂主们都一一讲出含有梅字的诗句,闵致新说完后,轮到洛黎,她思索片刻,似乎想不出来什么的样子,站起来,端着酒盅说:“洛黎才疏学浅,不善诗词,愿自罚一杯。”说着一饮而尽,她嘴角轻扬,朱唇张阖,“风堂主,听闻风堂主不但擅绘美姬,对这花草的造诣也极高,今日正好有机会,不如你我来切磋一二?”

第60章 略胜十筹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往日聚会里的行酒令中虽有堂主出战,却没有一次真有堂主挑战另外一位堂主的,况且挑战的还是风雪花!今日没想到还有如此好戏!

北凰堂那一桌三分欢喜,七分忧虑。他们自然知道洛黎画技过人,如今能看到新堂主亲自作画,是件妙事,可风雪花的画技他们是知道的,若说绘人绘花,的确是大师中的大师,这新堂主直接挑战也的确太过冒失。

如若今日洛堂主赢了,虽扬眉吐气,却与北岩堂嫌隙更深。若输了,新堂主当众出丑,他们也别再盼望什么好日子了,反正两种结果,北凰堂都落不得好处。

无人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高翔唰白了脸,面色凝重,紧紧握着肿胀的手腕。

洛黎缓步走向台上,祁沐萧静静在一旁看着这个远去的背影,手指不自觉的抬起来碰触了一下嘴角的伤痕。

风雪花没料到洛黎能如此,如今他哪有不应的道理,既然是画梅,他对自己的画技是有信心的,洛黎复试最后一试的梅图他也是见过的,虽是珍品,却也不是他不能超越的。

两人走到台上,洛黎对旁边的小厮说:“取一张四尺全开的来。”

台下众人惊了,台上备的是三尺二开的宣纸,这一柱香的功夫本来紧张,如今这洛堂主要一张四尺全开?!岂不说笑?

洛黎对着风雪花笑笑,有礼地说:“我一直不喜欢做小幅画,画不顺手,如今我换了一张大的画纸,风堂主不会觉得不公吧?”

这一问,风雪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却也没逞强,他回以微笑,“不会,洛堂主喜欢就好。”

台下北岩堂的画师们看不下去了,有人在台下低声叫嚣:“不就是个没名分的女人吗,敢对我们堂主这么猖狂!”

“就是!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还敢如此!”

其他堂的人无人敢言,在安静的屋子里,这一番话传到堂主那桌,闵致新老脸一沉,旁边的沐王自然是听到了,他一个副主事处境尴尬,正欲起身训斥,却让祁沐萧一扇子拦住。

祁沐萧眼不离开台上半分,侧对着冷斥道:“本王没想到书画院的画师礼数全无,以下犯上……闵副主事若想训诫,不如改日,现在不要影响她。”此时洛黎已经俯身专心作画。

一柱香的功夫,一张四尺全开的墨梅也不是不可能,难就难在细节上。

洛黎不耽误一刻,她落笔有神,片刻就把大致结构化好,已经开始点缀梅花瓣,每一次提笔沾染颜料都是极为考究,一笔一个花瓣,内外颜色不同,虚实结合,潇洒写意。

风雪花在一旁精工细琢,不时瞥两眼下笔如飞的洛黎。

风雪花把小图的梅花和树干的底子画好时,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洛黎此时已经拿着勾线笔在画花蕊了。

风雪花稳住心神,也提笔勾勒。

第二支香四分之三柱香燃尽时,洛黎已经拿出怀中印鉴在沾印泥,而风雪花刚把树干加工完。

洛黎扣完印鉴,小心收好,她站在台上若无其事的瞧着风雪花的作品。风雪花似乎受到影响,手一沉,墨色一顿,在树干下侧多了一个墨迹,他心一沉,匆匆提笔落款。

闵致新邀请桌上的堂主以及祁沐萧一同品鉴,几人站到台上,本就不大的台上显得拥挤了许多。

祁沐萧站在洛黎旁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画作。

胜负已分。

不论是构图,还是梅花的雕刻洛黎胜的不是一小分,在洛黎这一簇簇梅图下,风雪花那张明显太过小气,下笔也太拘谨。

几位堂主商量后把结果留给沐王公布,几个老油条谁也不想惹上这事非。

祁沐萧站在台上,他命人把两人画作举起来给台下人看,台下人也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洛黎的梅图孤傲写意,而且还是做了一幅常人最少要半个时辰以上的画作。

祁沐萧毫无表情的宣布道:“此次比试,洛堂主胜!哦,对了,此次不是技高一筹,而是十筹。”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都惊了,这十筹妥妥是报复刚刚赵玉杰傲慢之事。

闵致新略略点头,风雪花这小子他早就想整治了,奈何他背后靠山太硬。

洛黎有一丝尴尬,不自觉地红了耳垂,她侧目看身旁的祁沐萧,心想:这是她平时认识的那个谨言慎行的祁沐萧?今日的确反常!不过不得不说,今日祁沐萧的表现,她很满意,大大的满意!回头得送他一副折扇嘉奖一番!

风雪花自觉挂脸上挂不住,却也强忍住,依旧举止优雅地走下台,向一众堂主请辞后走了出去。北岩堂的一众画师自然也是不悦,嘴里没说什么好听话,也都跟了出去,这一下,宴席已经到了尾声,一众人本就早吃完了,陆续有人来堂主这桌请辞。

闵致新这时站起来向众人说:“今日不早了,早点散了吧,明日旬休。”

剩下的人起身拜辞,纷纷出去,不一会就剩下堂主这桌。

一向沉默刻板的旻韵说:“今日多谢洛堂主款待大家伙儿,书画院也有些时日没聚会了。”

洛黎颔首示意道:“多谢前辈们赏脸,今日没有喝尽兴,改日洛黎再单独宴请各位堂主。”

堂主一同离开,就剩下洛黎和祁沐萧。

洛黎看着一言不发的祁沐萧,他呆坐在那,似乎在神游。

洛黎走过去轻声说:“王爷该去结账了。”

祁沐萧茫然抬头问道:“你的酒席,为何本王埋单?”

洛黎没搞清楚今天祁沐萧这套路,有点炸毛,盯着祁沐萧,问:“王爷不是专门来送银子的吗?”

祁沐萧莞尔一笑,白素的俊俏容貌看的洛黎有点出神儿。祁沐萧从袖口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洛黎,含着温柔低声道:“不逗你了,你的宴席,你去。”说着他竟自己坐下又斟了一杯酒。

洛黎摇摇头,左右是搞不懂祁沐萧到底是怎么回事,早晨还冷若冰霜,这晚上就——热情如火?

管他如何?反正不用自己花银子就好!她高兴兴地拿着银票去埋单,一切办妥后,洛黎把剩下的银票踹到自己的袖口里。

祁沐萧余光瞧见,也只是一笑,默许了。

第61章 中元莲灯

洛黎与他一前一后走出酒楼,四处张望,没看到王府马车。

祁沐萧转头对她道:“本王没让他们等,今日你同本王走回去吧。”

洛黎忽然想到祁沐萧来的时候跟她说有事要讲,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祁沐萧见她纠结的样子,打趣道:“怎么?今日中元节,你莫不是坏事做多了,怕走夜路吧?”

“哼,我洛黎行的端,坐的正,才不怕走夜路!只是觉得祁……王爷今日有些奇怪,今儿饭桌这一出,是唱给他们看的?”

祁沐萧嗤笑一声,“想叫名讳就叫吧,之前看你叫的挺顺嘴。”他顿了顿,继续道:“嗯?你说夹菜之事?”

“是啊,今日那么多眼睛盯着呢,你我如此,日后王爷不怕与我传出闲话?”

祁沐萧走在前面,冷笑一声,“呵,那也比传出本王是断袖要强吧?你惹的事,正好你来解决。”

洛黎见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好气道:“王爷这是在报复我?想在众人面前坐实我是仰仗王爷的关系才坐上堂主之位?”

“行了,你比试中如何表现,是仰仗我才有的吗?今日之事,不过是本王知晓风雪花有意要为难你而为之。”

“可如此一来,即便堂主知道,可下面画师——”

“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这书画院里,哼,乌烟瘴气。就让他们认为你是本王的人又如何?本王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动你。”

洛黎瞧不见他说话时的神情,听到最后这句,脑子似乎浆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别扭,却又没觉得哪里不对呢?

祁沐萧腿长走得快,就在洛黎思索的这一瞬,两人就落出一长段距离,她紧着跑了几步跟上。

两人走出有些冷清的涯巷,路过洛水,此时洛水河畔上的紫薇花开得正旺,就着清冷的月色和河边的红灯笼,红光斑驳,夏风轻摇,落花簌簌。洛水上星星点点,洛黎走到水边,定睛一瞧,原来这些明光都是油纸莲灯。

上游不远处,有人正在紫薇树下放莲灯入水,旁边还有人在烧纸钱。

洛黎转身问:“王爷他们这是在做何?”

祁沐萧呆站在那里,盯着这紫薇树下回眸的女子,帽衫上洒落着银辉和红色的灯光,身后灯火阑珊,浮光点点。

半晌,洛黎不可置信地看着祁沐萧,她不敢相信祁沐萧刚刚竟然问她,“你们北境的婚娶习俗是怎样的?”

洛黎心中连喊了三声“怪、怪、怪!”。

祁沐萧道:“是岑森看上了一位北境的姑娘,他怕婚娶习俗不同,出什么岔子,又想到周围只有你是北境人,所以托我来问问而已。”

洛黎这才把心中十二分的惊吓吞回肚子里,笑道:“我当是什么呢……我们北境的婚嫁习俗?那王爷问错人了,我也不知,我阿爹阿娘都是随性之人,他们的定情信物是个砚台。阿娘跟我讲她和阿爹是在书画坊里认识的,阿爹那时候帮人写书,阿娘是书画坊的长女,在坊哪帮衬,她帮阿爹磨墨结下的情缘。阿爹虽是文人,却一向不是过于讲究的人。”

“那北境婚俗六礼是要有的吧?”

洛黎不懂,追问道:“何为六礼?”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祁沐萧暗叹,六礼基本也,难道这归元山庄连这个都不教吗?

这事其实不能怪归元山庄的苏氏师祖,要怪就怪洛黎顽劣,一到礼教的课业她就逃,搞得这礼课学的七七八八,更何况这些俗世的婚丧嫁娶习俗,她更不在意。

洛黎伸手弹了弹身上的紫薇花瓣,说:“俗世的礼节听起来就很麻烦,还是修士简单,结一个同心印就好了。”

祁沐萧眼前一动,笑道:“裴桓说,女子最讲究这些,你怎么这么特立独行?”

“我?但凭天缘,若真是两情相悦,心心相知,这等繁文缛节只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祁沐萧点点头,对她说:“走,我们去那处。”他指了指不远处,洛黎随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祁沐萧看着在河边放水灯的人群,边走介绍道:“这是王州的习俗,相传中元节这日鬼门大开,洛水会汇入幽冥黄泉,所以王州的人会把水灯放入洛水,希望把自己的话语带给已去故人。”

祁沐萧带她去了一处小摊,一个年轻男子在卖莲灯和纸钱。

祁沐萧从钱袋里递给他几片银叶说:“一盏莲灯。”

洛黎急忙说:“我要三盏。”

男子取了四盏灯,洛黎接了过来。他看这来人一个眉清目秀,一个英俊潇洒,身份必然尊贵,他问:“两位公子可需要打火石?”

洛黎挥挥手示意不用,她拿着莲灯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悄悄地从锦袋里拿出一张火符,把莲灯依次点燃。

祁沐萧见她会用这些雕虫小技并不意外,他上前取走一只,单膝跪在水边,嘴中默念了什么,虔诚地把莲灯放入水中,他用真气推了一把莲灯,把它推向水深处。

洛黎心中默念阿爹、阿娘、还有小弟,也把水灯纷纷放到河中。

——阿爹、阿娘、小弟……黎儿现在过得很好,黎儿去了阿爹你当年说的那个书画院,而且坐上堂主之位。阿爹你总说家里世代经商,却无人入仕,如今黎儿也算了却你的心愿。

中元燃灯莲,焚香思旧年。

幽冥魂归现,故人泪绵绵。

洛黎靠在紫薇树上,默默的看着莲灯远去,汇入灯海中成为一粒光点。

可能是看的久了,眼睛有点酸痛,她那袖子抹了两下脸,不好意思地说:“这花瓣太烦了,好像迷了眼睛。”

她感到头上有力,侧过去,见祁沐萧正捏起她纱帽上的紫薇花,沉静的眼眸中泛出一片温柔。

看的洛黎失了神。

“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为何要让你进书画院做堂主了。”祁沐萧看着远处的灯海,平静地说:“这莲灯是祭给我娘的,我没见过她,甚至画像都没见过。你是北境之人,可听过——天下佳人莫过北境,北境之丽莫过兮茵?”

“兮茵?那兰姬兮茵?北有兰姬兮茵,生如睡莲,美若天仙,惑凰城,迷北境。”此人是她们北境的一个传奇女子,她与父亲早年游历之时听说过这女子的一些传奇,这人难不成是祁沐萧的母妃?

祁沐萧点点头,肯定了她心中所想,他徐徐道:“她便是我那早逝的母妃……母妃绝色倾城,年少之时就已名扬九州,可自母妃入宫后,关于母妃所留信息却非常少,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回来后曾去礼院查过女史记录的当年史册,关于母妃生前的事情,史官也是寥寥无几,只写了母妃是天元十六年腊月二十薨逝。”

“若是兰姬兮茵这样的女子嫁入皇宫,应该会受到祁皇宠爱,史官的记载一定不会少才对……莫不是你的母妃不受宠?”洛黎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要说得通,却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第62章 祁沐萧的目的

祁沐萧摇摇头,说:“错,母妃不但入宫后受宠,还是被父皇独宠,这一点,我已向几位宫中的老人求证过,可惜其他事,他们却不清楚,当年在母妃身边伺候的旧人都不在了。”

“那你大费周章安排我去书画院就为了调查兰贵妃死因?”洛黎曾认为他有夺嫡之心,后来听二师兄说了他们白宗的秘密任务后,又觉得祁沐萧可能让她进书画院找人,从未想过这事会与他母妃的事情有关。

祁沐萧点点头。

洛黎不解,问道:“可这种事,我要如何才能帮到你?”

祁沐萧继续说:“我不像其他皇子有母妃在宫中,可以常常出入后宫,我每次进后宫都需等父皇诏唤。而且我自幼在东海之滨长大,宫内没有自己的势力,所以这后宫调查之事,本王需要找一个女画师来办。”

洛黎摇头,她听完后并没觉得祁沐萧需要一个女画师,而是觉得祁沐萧需要给他爹送个女人。虽然这法子听着不靠谱,可进入后宫调查当年旧事,似乎这个也是最为稳妥的安排。

她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却没想到祁沐萧独自笑了起来,可这笑容,却泛着些许苦涩。

祁沐萧知道背后的原因,却也不可说破,“父皇虽每年仍纳新人,却也只是充充后宫人气罢了。再说了,这后宫哪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又哪是随便一个女子就能存活下来的呢?我修道多年,是非之礼还是恪守的,又怎会为了自己要调查母妃的真相,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推入那样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是连我生身母亲都无法存活的深渊,又怎能推其他人跳进去?

祁沐萧没说出后半句,他回王都的这一年多,见惯了宫内那些肮脏恶心的事情。他运筹帷幄这么久,一直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聪明的人,去帮他寻找当年的真相。

除此之外,他需要,这人能全身而退。

祁沐萧继续说:“九堂堂主每月逢八是有机会受诏进宫作画,这日受诏画师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你是新晋堂主,按照惯例,最近父皇都会传你去,而且你会比男画师更有机会接触更多的后宫妃子。而我母妃的事,需要找两个关键人物——秦逸凌和虞妃。”

洛黎一字一句听着,极为认真。

祁沐萧继续说:“秦逸凌曾是是御医院的御医,也曾是我母妃专用御医,他在我母妃死后,就在宫内失去踪迹,十多年来,杳无音讯。另外一位是如今已经不受宠的虞妃,她曾是我娘的贴身婢女,是从姚府出去的下人,她与我母妃相识十多年,应该也是知情人之一。”

“这秦逸凌在深宫之中消失多年,怕是已遭受不测,王爷怎么知道此人还在世?即便我能找到此人,我不识得他,又怎能确定他是你要找的那名御医?”

他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打开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在夜色下发亮。

“秦逸凌曾是白宗的炼丹师,多年前离开白宗去了北境游历,后进入当年凰城姚府,再到后面入宫,断了与白宗的联系。你若真寻到他,提及白宗他师父的名字白巍即可。”祁沐萧捏起那粒丹药,稍稍用力,丹药碎掉,一股浓郁独特的药香扑鼻,“这丹药是他独创的精气凝血丹,药丸新鲜,应该是最近炼制的。这是今日我在巡查院内查看王文生一案的物品时寻到的。”

“你去查王文生的案子了?”

“是,那黑衣人是找那书童的,而书童是王文生从渝州带来的,我自然要去查王文生的底细。”祁沐萧见洛黎要问,没让她打断,他继续说:“王文生是在当地有名的画师,至于那书童从哪来的,暂时还不知,这事我已命人去查。不过有趣的是,这王文生刚来王都不久,却能拿到秦逸凌的药,你说他从哪弄的?”

洛黎脱口而出:“推举他的礼院主事?”

“对,我猜,九成是那个章裘给的。”

洛黎听到章裘二字,觉得耳熟,思索片刻后想到一人,琉璃阁里的胖子章不正是礼院主事的长子吗?!

洛黎冷笑一声:“果然什么样的老子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那章裘之子我见过,飞扬跋扈,狗眼看人低。”

“章裘之事从长计议,再给你看样东西。”祁沐萧把药瓶递给洛黎,她接过来就着灯光端详片刻,看出了名堂。

这药瓶是天青釉,做工精良,她看了下瓶底,天元三十三年制。

“这是官窑的物件?”

祁沐萧的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丫头果然是思维敏捷,他说道:“这青天釉虽是官窑,却只在后宫里才能寻到,我怀疑有人给秦逸凌囚禁起来在秘密炼丹,所以你到时候接触后宫的人时,多关注下谁有这个本事和地方给他囚禁。”他把丹药收好,放回怀中。

“你怎么会觉得秦逸凌一定在王宫?也许是在外面。”

“不会,他是我白宗的人,我们白宗弟子出山时会留一丝神魂到魂灯里,而秦逸凌的魂灯所示,他就在王宫中。”

洛黎听着听着对白宗产生了极大兴趣,魂灯?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而且此物还能追踪定位。

她好奇之余,感叹她们归元山庄得亏没有这种东西,不然她和他师兄偷偷下山鬼混,还不次次都得被她师叔发现!

祁沐萧见眼前这人眼睛乱转,问:“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怎么去接近虞妃。”

“无需多虑,最近你好好在父皇面前表现就好,过一阵你就会有机会去见虞妃的。”

洛黎看着祁沐萧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知道王爷大人早就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她犹犹豫豫还是开口问:“王文生那事,你不责怪我多管闲事?”

祁沐萧回道:“怪你多管闲事,可也正因为你的多管闲事,我才能找到这样重要的线索,也许是天意吧。”他往河岸边走了两步,束手而立,“世间险恶除不尽,世态百事多苦难,遵从本心,快意恩仇又有几人……”

洛黎就这么倚着紫薇花树,看着面前这位姿态翩然的公子,洛水上拂过一凉风,吹碎了洛黎长发,她突然觉得长久以来的担心一下全无,纵然当初是祁沐萧设计困她,让她进了书画院,却也不是坏事,现如今她又知道了真相,既不谋财害命,也不伤天害理,她心底还是很乐意帮他这事的。

而且这秦逸凌,白宗的炼丹师,八成就是二师兄说的那位白宗寻了十多年的人了。

祁沐萧突然转身,欲言又止,不知是红灯笼光照的,还是怎么,祁沐萧一向苍白的脸上,泛着红润。祁沐萧的手指微不可查的蜷曲起来,他低声唤她:“洛黎……其实我……对你……”

洛黎一脸茫然地等着下句,却看眼前的人神色突变,不可思议的盯着她。

不,确切地说,是在盯着她身后。

洛黎低声问:“我、是怎么了吗?”她不经意的回头,一眼看到不远处牵着马的裴桓手中握着一束忽隐忽现的光亮,急地寻觅什么。

“裴桓?”祁沐萧从洛黎身边走过,径直向裴桓那处走。

裴桓看到来人,吃惊道:“主子?”

祁沐萧盯着他手缝里散发出来的金光,他第一次见到追魂佩的光如此强烈,此时四下无人,裴桓也不掩着玉佩的光芒,把玉佩递给他。

“王爷?”洛黎从树后跟着走了出来。

祁沐萧手中玉佩突然一热,金光大作。

是她?!

第63章 追魂佩的秘密

祁沐萧紧紧攥住玉佩,掩盖住发散的光芒。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洛黎,冷冷丢下一句“本王先回去了。”便骑上裴桓牵来的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黎看着远去的身影,一脸茫然转向裴桓,试图从他表情上看出些端倪,裴桓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面色如常。

洛黎一头雾水,心中千般疑问,却也找不到人去问清楚。

不过她想到祁沐萧回身看她的样子就像见鬼一般,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不知又抽什么风。

洛黎问道:“裴大哥是不是府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裴英姐有什么事?”

裴桓摇摇头,“没有,府内无恙,我送您回府吧。”

回去的路上,洛黎心中纠结了一番,还是对裴桓说出口:“裴大哥,裴英姐的事,是我惹来的刺客,抱歉。”

“洛姑娘不必如此,英子和我是王爷的手下,守护王府是我等职责所在,那天的事,不管刺客冲着谁去,我想英子都会这么做的。”

洛黎虽听裴桓这么说,却也不觉得心中愧疚减少半分,她继续问:“今日裴英姐情况如何?”

“多谢洛堂主关心,英子气色好多了,下午楼小姐带贤大夫来瞧过了,说不日便可苏醒。”

洛黎一听,赶紧说:“那太好了!”

裴桓转过头后却面色凝重,他想到英子醒来如若见到自己右臂已经废掉,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夜已深,府内回廊处的灯也都灭大半,祁沐萧遣走菊苑门口的侍卫,他一袭白衣,负手驻足在菊苑门口处的回廊。

“主子,洛姑娘已经歇下,迷香时辰也到了。”裴桓从黑暗中走出来。

“裴桓,把你今日所见跟我说一遍。”

“今夜属下在竹苑把手,刚到二更,便看到主子书房里传来强光,属下猜到可能是玉佩的事,便擅自进去取出玉佩。属下知道这玉佩对主子的意义,便赶紧来寻。城中找了两圈,发现城南洛水附近的光彩最盛,然后就遇到主子您和洛姑娘了。”

这追魂佩是他师尊白靖真人交给他的,他从入宗初始就学习了一门独特的御佩术。这术法按他师父说法就是,只能、也只有他一人能与这玉佩建立连接,寻找“天选之人”。他这十几年间,除了没日没夜闭关修炼,就是执行这追魂佩的秘密任务。

他只嘱咐过裴桓见到玉佩发光后的处理方法,却从未将此事原由告知第二人。

上一次追魂佩亮,还是六年前,之后玉佩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他曾一度以为玉佩坏掉了。

而如今,这玉佩指向洛黎?

他脑海中想起他师尊白靖真人在宣化殿内嘱咐过他的话,那时他才五岁。

“沐萧,你是追魂佩选中的佩侍,若遇此人,追魂佩自会识别,倒时你只需滴血入佩便可验明。此人是九州界的天选之人,是我等舍弃性命也要守护的人,谨记。”

天选之人……

舍弃性命也要守护的人……

祁沐萧从来没有如此心烦意乱过,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确认洛黎是不是玉佩所寻之人。

如果真的是,那他,又要怎么办呢?

祁沐萧让裴桓留在门口守着,只身推门进屋,屋内还留着一股淡淡的迷香,他驱动真气,紫光护体。

他点燃烛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女子,他倾身帮她把滑落在额头的青丝捋顺,又把她露出的小腿拿薄被盖上掖好,端详片刻后,他取出怀中玉佩。

这枚玉佩和洛黎手掌差不多大,在拿出来的一瞬间,本是弱光的玉佩突然光芒大盛,金色的光照亮了整间屋子,遮盖住了幽暗的烛光。

祁沐萧抬起左手食指,稍用真气,逼出一滴血,他抬手滴到玉佩上,血迹接触到玉佩的那一瞬间,红色的血液变成丝线,在玉佩表面的图腾上勾画起来,片刻后,玉佩和洛黎的身上同时发出五彩光芒,两种光完美的融合到一起。

玉佩像是认出来洛黎一般,激动的颤抖了一下,五彩光芒持续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逐渐恢复正常,玉佩变成之前金光闪闪的样子,而床榻上的人儿依旧熟睡。

是她,他知道。

因为追魂佩认主了。

他和玉佩签订过血契,当玉佩认主后,他身为佩侍,自然感觉得到佩灵的喜悦,连带他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

白宗寻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现如今,他算什么?

他之前在兰苑见她落水时,那种不由自主下水救她的冲动只因她是天选之人?

还有前几日见她满身是血的昏迷时,心中惶恐不安冲上前去查看,为她渡尽真气也因她是天选之人?

那他情不自禁逾越礼俗的吻呢?

那无时无刻的惦念呢?

正当祁沐萧整理自己情绪时,突然玉佩中的光芒一灭,刚才还明亮的屋子又昏暗下来,桌台上的烛光因为太久没有剪灯芯,烛火摇曳。

祁沐萧吃惊地盯着手上的追魂佩,透水一般的白玉上面刻画了一只头有二角,长有山羊胡须的狮子,这是白泽神兽,也是他们白宗供奉的神兽。

而刚刚玉佩的异样与共鸣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这玉佩果然异常,祁沐萧再次施法,玉佩丝毫没有反应。

他心中疑惑:难道洛黎不是那个人?这想法马上被否认,这玉佩明明识得她!

他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生辰!

他急步出了卧房,守在外面的裴桓见祁沐萧出来了也紧步跟随。

祁沐萧吩咐道,“从今日起,让子丑几人来轮番守着她,护她安全,但今日玉佩的异样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地支暗卫,懂吗?”

裴英颔首,低声道:“属下明白。”

祁沐萧突然眉头一皱,胃部一阵绞痛,他手抚上去,裴桓见状急忙问:“主子,您胃又不舒服了?”

祁沐萧吩咐道:“不碍事,我回去吃些药就好……你退下吧。”

“主子,要不请个大夫给您瞧瞧吧,您最近——”

“你怎么又开始婆妈了,是不是该讨老婆了?”

“……那属下退下了。”裴桓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突然想到一事,折回来道:“主子,那您今日下午吩咐的那些东西,属下都订上了,如今这样了,还准备吗?”

裴桓张完嘴,看到祁沐萧的表情,就觉得自己最近的确是话多,须臾,祁沐萧“嗯”了一声,他一溜烟的消失在菊苑里。

祁沐萧回到林枫轩,他抬手结印,须臾,一个黑衣人站在他面前。

暗卫低声问:“请问少宗主有何吩咐?”

“辰,你去书画院把洛黎的委任状取回来,她今日去了北凰堂的住处,应该就在那。”

“是,少宗主。”暗卫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两刻后,辰回到书房,从怀中取出委任状递给他。

祁沐萧打开金黄色的布轴扫了一眼上面的字,眉头紧皱。

天元十五年七月初七。

与他调查的日子不符。

他把委任状还给辰,吩咐他物归原处。待他出去后,祁沐萧施法召了一只鹤灵。

高雅的仙鹤站在祁沐萧的茶案旁,低声叫了两声,祁沐萧输了些灵气给它,它满意的挥了挥翅膀。

他思索良久,抬手结了一只细长的羽毛,附在鹤灵身上。

鹤灵对他弯了弯细长的颈,从窗户飞出去不见了。

第64章 偶择天成

翌日,洛黎一觉睡到晌午,园沁听到她起床的声音,走进来把窗户都打开,外面阴着天,似乎要下雨。

“小黎,你饿不饿,要不要用午膳?”

“都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是啊。”

“我先洗漱,园沁你去梅院一趟,如若晓芸还没用膳,你邀她过来我们同吃。”

“好。”园沁麻利的退出房间,不到两刻,楼晓芸带着丫鬟来了,她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很是顺眼,她气色不错,只是越发清瘦了。

园沁上了六菜一汤,都是洛黎喜欢吃的菜,五荤一素,便与下人一同退出去。两人用膳时,洛黎先是问了问了裴英的情况。

裴英还是老样子,依旧没有醒来,只是她听楼晓芸说,祁稔潼不知抽了什么风,这两日不但每日来探望裴英,还送了很多珍贵药材到府里。

洛黎想到祁稔潼一见裴英那个怂样,对祁稔潼此举颇感意外,而且这厮竟没去骚扰她和晓芸,独自看的裴英。

洛黎把话题转到苏贤身上,从那日王府出事后,她才知道楼晓芸私下有去见二师兄,忍不住八卦一番。

楼晓芸听到她话锋转向苏贤,那白嫩的小脸透出红晕,神情闪躲。她急忙夹了一片蘑菇给洛黎,乖巧地说:“姐姐吃呀,这蘑菇做得很嫩滑呢。”

洛黎单刀直入问:“你是不是天天去找贤大夫?我听说昨日你带着他去瞧裴英了。”

楼晓芸支支吾吾,半晌,点头道:“贤大夫昨日教我煎药,晓芸只是与贤大夫讨论医术而已,别无它的。”

“你去城西别院了?”

楼晓芸点头,她低声说:“洛姐姐,我偷偷跑出去的事,千万别让沐萧哥哥知道。”

洛黎有些头痛,虽然祁国民风开放,可楼晓芸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女子,总这么和一个男子出府私会让人知道了恐声誉受损,再者若让祁沐萧知晓,还不得活剐了二师兄。

可这也不是见旁人,是她那从小走得最近的二师兄。

洛黎也压低声音道:“不打紧,你沐萧哥哥最近刚回燕阳,光积攒下来的卷宗就够他看几日的了。”她狐狸眼一转,问:“你是不是动了红鸾星?”

楼晓芸眼不禁逗,她脸都红到脖子处了,支支吾吾半天,她纠结一番后,认了。

“他风趣,品格正直,为人洒脱,知识渊博,妙手回春……反正哪里都好。”楼晓芸既然承认了,也就大方的赞赏起自己的心上人。

这丫头,真是陷进去了。

她突然叶眉轻蹙,“洛姐姐不会不高兴吧?你生辰宴上,师尊大人说要将你许配给他的事……”

“噗!”洛黎刚入喉的茶口水喷了出来,亏了避过楼晓芸那侧,她呛到水,剧烈的咳嗽起来。

楼晓芸急忙拿出手帕递给她,待洛黎缓和后,她赶忙辩解道:“若洛姐姐有意见,晓芸就断了这心思,绝不让洛姐姐为难。”

洛黎叹了口气,佯装道:“那的确为难的紧啊,二师兄是我夫婿的最佳人选,他风流倜傥,又是杏林高手,跟着他还能游历四方,比我剩下几个师兄好多了……”

楼晓芸听她这么一说,兔子眼一红,小脸愁云满布。

洛黎不忍,把肚里编排好逗她的话咽了回去,手指轻轻点她脑门,笑盈盈道:“你不是刚还说要断了心思?怎么这马上就不开心了?好啦,上次就说了,师父他老人家乱点鸳鸯谱,就是为了让我正经修炼而已。”

小兔子破涕为笑,低声道:“是晓芸心中狭隘了。”

“我见二师兄也倾慕于你,你们二人志趣相投,真真是天作佳偶。”洛黎是真心为他们二人高兴,想这茫茫红尘中芸芸众生,陌生的两人能相知相许相爱,是件难得的妙事,更何况楼晓芸要是嫁给二师兄,那日后就是她的兄嫂。归元山庄里女丁稀少,洛黎想到日后也能与晓芸作伴也是很开心的。

而她呢,二十岁的芳华,都干了些什么呢?

她像楼晓芸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没心没肺和那帮师兄钓鱼、抓鸟儿,猎兔子,庄内课业能逃就逃,天天闹的师叔那鸡飞狗跳,好好的年华白白空度,却未能遇到一个让她如此的男子。

洛黎一叹。

果然都怪她那几个没正形的师兄!

楼晓芸见她无缘叹气,问:“洛姐姐怎么了?”

“叹我芳华虚度,未能如你一样遇到有缘之人。”

“洛姐姐天人之姿,又何愁夫婿?再说了,如若姐姐真的修炼到通达明澈之境,那岁月长久,你还着急夫婿?”

洛黎没再说这夫婿的事情,两人用膳完毕后,洛黎随她去了梅苑,她一直守着裴英到深夜,晓芸再三劝说后她才回去休息。

八月十七,晴。

祁沐萧说的没错,果然十八那日入宫应诏的是她。旻韵在晨训后单独留下洛黎告诉她此事,顺便叮嘱了一些宫内规矩。

洛黎今日心情不错,她昨夜揣着冷魂玉魄修炼了一夜,小有所悟,精力充沛。她打算先回去布置一些任务给北凰堂的画师们,然后自己偷偷再去修炼一会。

她回到北凰堂的院落,看到院里正在打扫的下人扔了扫把跑入正厅。

洛黎心中疑惑,跟了进去,里面商彦面色凝重,面前一名男子与他相对而站。

商彦看到洛黎,行礼道:“商彦见过堂主。”

背对洛黎的男子突然急忙转身,低着头,“高翔见过堂主大人。”

洛黎招呼道:“抬起头,别天天低头哈腰的……”

高翔坚持,“小人昨日摔到了,不方便示人,还望堂主大人见谅。”

洛黎拂袖,潇洒坐到厅中正座,吩咐刚刚院中那人道:“没你事了,赶紧出去继续打扫。商彦,你去把画师们都叫到画室去,一会本堂主亲自授课。”

“是。”两人点头,转身退出,高翔则低着头,也要跟着出去。

“高翔,你留下。”洛黎叫住他,见其他两人退出去后,洛黎直接问道:“赵玉杰动的手?”

高翔赶忙摇头,“不是不是,大人,是小的自己从床榻上摔下来的。”

洛黎刚刚进来就看到他脸上的淤青,一眼就知道是让人揍得,如今还要遮掩,这人真是窝囊。

“高翔你入北凰堂做供奉画师多少年了?”洛黎不紧不慢问。

“回大人,从小的二十三入书画院,已有十年。”高翔仍是低着头。

“三十有三,却还是一个二等供奉画师不说,前日作画时握笔的手都不稳了?我看你也该辞官回乡。若我没记错,你是淮州章城人,出身微寒,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是艰难了些,可你表现不佳,被辞退也是意料之中的吧。”

第65章 不忘初心

“堂、堂主大人,求您高抬贵手,您要是把小的赶出书画院,那我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高翔抬起头,苦苦哀求,洛黎这才看清他左脸上的淤青有手掌那么大,眼睛都被打破了,半边眼珠子充着血,看起来有些吓人。

“肯抬头了?”洛黎眯着眼,打量着,手中把玩着折扇。

高翔心中憋屈,之前斗墨手腕受伤,就是因为被赵玉杰他们几人使唤去抬重物,弄伤了手腕。

若不是前日这新堂主突然给了北岩堂难堪,他这次也不会被赵玉杰修理的这么惨,如今这堂主还发难,真真的委屈!

“能抬着头做人,就别再低头,人生苦短,活着为一口气,不是么?”

“您是背后有人撑腰的,小的背后却是指望我糊口的一家老小……这书画院中,北凰堂的人如不夹着尾巴做人,怕早就没人了。”

“你看看头上这块牌匾——不忘初心,你当初进书画院就这抱负?如同蝼蚁一般混日子?”洛黎丝毫不留情面。

如同蝼蚁?

高翔可以被人打,被人骂,可让人践踏他的抱负,他仅存的自尊让他愤怒。

十年前他也是他们那片小地方的骄傲,是让乡亲们嫉羡的宫廷画师,也算功成名就。天意弄人,就当他打算在此一展抱负时,却让北凰堂的现状压垮了。这书画院又混又浊,染的他自己都迷失自我。

“洛堂主你欺人太甚!”高翔拂袖,转身就要走。

“还有自尊,不是无药可救……记住这感觉,别再丢了这仅存的东西。”洛黎一字一句,扎入高翔的心中。

他又何尝不想?

可自尊,对他们这些没有靠山的画师来说,是最奢侈的东西。

高翔站在正厅门口,没有转头,也没有迈出去。

“你走什么?随我来。”洛黎轻盈落地,执扇离开,高翔犹豫片刻,随她走了。

一刻后,洛黎站在北凰堂的画室内,向画师们简单介绍了之后的授课安排,又与众人交流了一些心得,便开始示范作画。

一众画师见新堂主如此上心,又不吝赐教,心中备受鼓舞,大家都认真观摩着这小丫头的笔法和思路。

洛黎也无保留的细心回答每个人的问题,她示范了一张风景小图,众人妙叹。

“绘画众意境,每人心境不同,笔下的画自然不同,大家不必模仿,有些大家可以看得上的画技倒是可以一试。好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不用扭捏,我定知无不答。”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有些拘束,众人一推,一个比洛黎大一些的女子被推到前面,不好意思的问:“洛堂主,您可曾婚配?”

洛黎无语,她难得正经一次,这什么破问题?

商彦正欲发作,洛黎微微摇头示意。她碍着身份,不好发作,淡淡地说:“未曾。”

画师里有几个男子明显眼光一亮,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王画师,可有与作画相关话题否?”

王语嫣羞愧难当,怯怯地回了声“没有。”

“好,今日大家各自回去研习,你们几个明日交二十张风景小图,剩下的人十张。”洛黎素手点了几人,负手转身出了画室,留下一众人,呆若木鸡。

商彦紧步跟了出去。

“堂主大人,您生气了?为何不让属下出面……”

“我为何生气?”

商彦见她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就没继续说下去,免的她心烦。自翼升楼沐王气走风堂主后,昨日休沐时,这书画院中闲着的一批画师聚在一起嚼人舌根,讨论沐王和洛黎八卦简直爆棚,多是些污言秽语,今日这几人竟提出这问题消遣洛堂主,真是没事找事。

“这北凰堂的风气,可比你说的要差的多……”洛黎若有所思的说。

洛黎今日瞧出来,这北凰堂里有三分之一的画师还不如高翔,都是来这混日子的,不求上进。她得想个法子,小惩大戒一番。

“洛堂主说的没错,这北凰堂早就没了第一代堂主时的风采,想当年第一代北凰堂堂主画技超群,技压各堂,连当年的蔺老也得尊称他名号——逍遥先生。”

“逍遥先生?”洛黎一惊,她想到一人,“你也来了没几年,怎么对这些旧事如此熟悉。”

商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属下当年慕名而来,的确做了不少功课,可惜待我进了北凰堂时,那位大人已经不在了。”

“你是指逍遥先生?”

“不是,逍遥先生退隐多年,属下说的是第三任堂主奕心。”

“奕心?”

“洛堂主不知也很正常,这第三人任堂主奕心大人已经隐退有二十年了吧,他的画作少之又少,难以寻到真迹。他除了画技高超,也是一名悬壶济世的名医,有着菩萨心肠。”

“哦?按理说此人应超然物外,不食烟火,怎的会来这处是非之地做堂主?”

“奕心大人并不是通过书画院五年一次的画师甄选进来的,他是皇帝陛下当年从北境专门请来的。可惜奕心大人只在这做了不到一年的堂主就不辞而别……”商彦眼中的落寞毫不遮掩。

“如此我到觉得正常,能做一名悬壶济世的游医,怎可能甘心被关在这处牢笼里。”

商彦见她言出如此,忍不住问:“属下觉得,洛堂主也并非池中之物,怎就瞧上了这堂主之位?”

“我?你错了,我才是个喜欢追名逐利玩弄权术的人……”洛黎莞尔一笑,伸了个懒腰,“本堂主困了,叫他们不要打扰我。”留下一道纤影,溜进屋。

洛黎关好门,换了一身凉薄的衣物盘坐在床榻上调息修炼。待她睁眼时,外面天色已暗,她已不知时辰。她本想就地躺下睡了,突然想起祁沐萧的吩咐,还是施展轻功往王府奔去。

回府的路上听到打更人报了三更,洛黎加快步伐,却也极为谨慎,她可不想再遇到那个黑衣人了。

洛黎从王府正门进去时遇到了等候多时的李善,李善瞧了瞧门外,却不见王府马车。

“洛堂主,您没乘马车回来?”

洛黎一拍脑袋,她把祁沐萧安排马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略带歉意地说:“我把这事忘了,自己走回来了。”

李善一听更急了,“洛堂主下次万万不可了,这要让王爷知道了,我们都要受罚的。”

“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洛堂主,王爷吩咐过,您回来了先去一趟林枫轩,王爷已等候多时。”李善说完就吩咐人去书画院给等在门口的马车叫回来。

洛黎满心歉意,赶紧溜了。

祁沐萧正在书房与自己对弈,见洛黎进来走到他面前,他放下手中棋子,冷声质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洛黎听他这么一问,脑子中突然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这场景……怎么有点像自己夫君在等娘子回家一般。洛黎意识到自己这胡思乱想有点夸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转而理直气壮地说:“我、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谁让你等我了?”

祁沐萧眉头一挑,面若冰霜。

第66章 王爷,我想要

洛黎见他今日神经又不太对,面露不悦,自知理亏,立马认怂道:“是我修炼忘了时辰……下次不会了……”没等她回神,祁沐萧已经捏起她的手,一把拉到他面前,一股浑厚的真气从贴合处涌进,这次和上次渡她真气不同,祁沐萧的真气分成千万支细流,快速地流遍全身,像是在检查她的经脉。

祁沐萧察觉她经脉无碍后,甩开她的手。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洛黎,这丫头的恢复速度简直就是非人!难道这是天选之人的特别之处?这离上次渡真气给她也就隔了四五天,当时这丫头经脉损伤的一塌糊涂,虽然人能下地行走,与常人无异,可短时间内是绝不可再用真气。

他虽见她无碍,还是忍不住严厉责问道:“告诫过你,近期不可再用真气,你怎么不听?”

洛黎看他严厉的样子,好似她师叔苏弈凡附体,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像是要吃了她一般。她小嘴一撇,辩解道:“我已经察觉到经脉通畅,只是调息修炼而已,并没有使用什么术法。”

祁沐萧懒得听她废话,他拽着她就往书房外走,洛黎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甩了几下甩不开,只得随着她走。祁沐萧拽着她一路去了竹苑,灯火昏暗,门口的侍卫只见自家王爷拽着个人疾步进了竹苑,侍卫面面相觑。

接着几人听到竹苑里一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片刻后,悠悠地传来女子的叫声——“痛!”,几人偷着乐起来,忍不住往竹苑里多瞧了几眼。

屋子里那女人哆哆嗦嗦地倒在一张冰凉的玉床上双手捂着膝盖,这周围黑洞洞的,冰冷彻骨,想瞪祁沐萧都找不到人!刚刚这晦气蛋也不提醒她有暗道,害得她差点从入口滚到底。

祁沐萧不知从哪摸出来一颗手掌大的夜明珠,幽蓝色的微光从珠子里发出。

洛黎好歹看清了这间地窖,就是周围的墙体有些古怪,白乎乎的,像是宝石一般晶莹剔透反射着蓝光。

他走到木架旁,打开上面一个方正的木盒,更强烈的蓝光照亮整间屋子,里面竟然是一颗比她脸盘还大的夜明珠!四周墙壁见光后晶莹剔透,反射着幽蓝色的光,这墙体是冰!

真是豪!拿这么大的夜明珠当烛灯!

洛黎膝盖上的疼痛和这冰冷的环境立马被抛之脑后,她直勾勾的瞧着这颗大的诱人的夜明珠,琢磨着怎么给这东西搞到手。

“王爷……”洛黎矫揉造作,嗲声问,“这颗珠子好大呦!”可惜只坚持片刻,她又开始瑟瑟发抖。

祁沐萧不知道这小狐狸耍什么花招,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站在原地。

“王爷……我想要……”洛黎贪婪地盯着那珠子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没等她说出夜明珠三字,祁沐萧探身过来,那张俊美的脸马上就要贴到她脸上,吓得洛黎仰倒在玉床上,她穿的本来就少,这一躺,寒冷刺骨的冷气硬生生的扎在她的玉背上。她本能的又一下子弹了起,整个人直接扑到祁沐萧怀里,双臂挽住祁沐萧的脖子。

祁沐萧炸了毛,低吼了一声“下去!”,一把将她狠狠推开,自己倒退了几步。

洛黎这头仰倒在床上,呲牙咧嘴地又受了一次刺骨的寒冷,本要发作,却一下清醒,她突然纳闷起来,她本是吃过金烈丹的,不应该怕冷,怎么如今会让这样一个冰窖冻得打哆嗦,她拿手摸了一下冰,冰气中隐隐的力量从手下传入。

这是一方灵物?!

祁沐萧站在那闭目片刻,冷声问:“你要什么?”

“我要那颗夜明珠!”

祁沐萧呆愣在那,彻彻底底愣住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洛黎听他这么一笑,毛了,牙齿咯咯作响,“王爷……承诺我的三幅藏品……还未兑现,现在……我看上这个了,拿一幅画换……”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颗珠子。

祁沐萧无奈,这狐狸哆嗦地连话都说不清楚,还财迷他的东西?

“不行,这珠子要放在这里照明用,此处不能用明火……你不问问我想做什么?”祁沐萧皱着眉,寻思着这人什么时候能把正事想起?

洛黎这才想起来,她让祁沐萧扔到这么个密闭冰窖里,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这床,这光,这四面不透风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洛黎脑中炸开,她向后一退,捂住胸口,“我、我卖艺不卖身啊!”

祁沐萧呵斥道:“你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污秽之事?这玉床是一方灵宝,灵气充裕,对修行之人有大有裨益,你上去调息一试便知。你身子刚好,非要修炼的话,不要贸然在书画院里,若中途有人打扰,你很可能会走火入魔,此处先借你用几天,只可以晚上悄悄过来,不许被旁人瞧到。”

“可这也太冷了……修炼一会儿会被冻死的……”洛黎没领情,她实在是被冻的够呛,牙齿咯咯作响。

“你到底是不是修炼之人,稍用真气护体便可。”

“哦哦哦,就你懂!”洛黎没好气的说。

祁沐萧狐疑地打量她,把长久的一个疑问问出口:“你那日究竟用了什么术法压制住了那个七境修为的刺客?”

那日及时赶到的暗卫——子看到洛黎与那刺客交手时的最后场景,之后告诉他那人真气为青光,而洛黎的真气只是白光中略带红色而已。

一个二境修为能逼退七境高手?即便是七境之人有血誓,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力量,她一个二境修士也断然打不过七境修士。

洛黎坦然道:“那人只是想问我话罢了,所以没对我下死手。别的不会,跑我还是会的……”

洛黎没理他,自己爬到冰榻上,盘腿调息,身上白气团绕身侧,渐渐地她不再发抖,恢复平和。

祁沐萧没去逼问她,转身出了冰窖。

翌日天未亮,祁沐萧来冰窖查看时,洛黎已经走了。

他不知道,洛黎临走时还忍不住摸了两下那珠子,本是打算悄悄带走的,想到现在还不是时候,先搁置了这个想法。

洛黎也就修炼了两个时辰,早早回了菊苑睡下,一清早就沐浴焚香,穿戴好干净的官服,匆匆吃了两口饭,坐着马车去了书画院。

第67章 初次入宫

今晨旻韵带她一同入宫,两人同乘宫里派来的马车,趁着清晨的凉爽进了祈国的皇宫。

洛黎头一次进宫,有些兴奋,旻韵则面色如常,她掀帘往外瞧了一眼,淡淡道:“要变天了……”

旻韵从不多言,洛黎几次接触已经对这人性格有所了解。旻韵入书画院已有十余年,是通过海选一步一步爬到副主事的位置上的。

她知道书画院中关系错综复杂,对旻韵立身其中很是佩服。她至今未婚配,书画院私下里也传了一些不好的事,可这么多年,也没见她与谁走的近,或与谁交好过。

昨日旻韵除了嘱咐一些礼仪事宜,还特地让洛黎“少言多看”。

洛黎拎着画箱随着引路的公公穿过红墙金瓦后,这内宫的奢华令洛黎乍舌,香亭水榭,廊腰缦回,高门飞阁,金碧辉煌。

公公带二人进了永德殿,两人在殿门等候片刻,只听里面一声细尖嗓音传出“宣旻韵、洛黎进殿。”

洛黎紧跟旻韵,颔首恭顺,不敢惹麻烦,这一路上光看地上的大理石地面了。

“微臣拜见圣上,吾皇英明神武,九州太平昌盛。”

“平身吧……”祁皇吩咐道,“旻韵,你随德英去乾宁宫,皇后那有几位良人淑女,需要几幅图让睿王过目。”

睿王要纳新人?

这纳妾的事本就对皇家的人稀疏平常,可突然听到睿王要纳妾,还是引起她的留意。

“是……”旻韵随着一位年轻的公公走出,只剩下洛黎一人在偌大的书房中站着,她见旻韵走了,更是如履薄冰,不敢抬头。

“洛画师,你上来看看,朕的这张画如何?”

这祁皇上来就给她出难题?这要是画的一塌糊涂,她也要硬着头皮说好?

洛黎忐忑走上前,她不敢太靠近祁皇,留了几步在旁观看。

“洛画师,你站这么远能瞧见?”祁皇侧看她,慈祥道:“走进点。”

“是,陛下。”洛黎小步轻移,祁皇的画卷映入眼帘,他在临摹她的画?只是这画中女子略有些不同。

少顷,祁皇又问,“如何?”

“陛下笔锋流畅,梅花栩栩如生,美中不足的是,这积雪处,红氅处的渲染有些过了。微臣拙见,望陛下恕罪。”

祁皇满意地点点头,“何罪之有呢?直言不讳,朕很欣赏,爱卿说的没错,朕也觉得这两处下笔有些急促了。永福,你去命人在御花园的波心亭处摆放好座椅,准备好文房四宝,今日朕要和洛画师好好切磋下画技。”

李永福见自家陛下心情不错,赶紧应了遣人。洛黎则见祁皇又取出一张宣纸,重新临摹她那张画卷。

她不敢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这祁皇功底不错,画风偏向宫廷一派,下笔有神且流畅,放到书画院也是可以评成一等供奉的。

约两刻后,门外一年轻公公走了进来,“陛下,睿王求见。”

“让他在殿外候着。”祁皇头都没抬,继续勾勒着画中女子。

又过了一刻,李永福走进来,“陛下,老奴已准备好了,请陛下移步御花园。”

祁皇起身,洛黎紧步跟上,出了永德殿,洛黎瞧到站在殿外楼梯下的睿王,他着藏青色官服,抬头看到祁皇和洛黎从永德殿出来,眉头稍皱,不避讳的盯着祁皇从台阶上走下。

“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睿王见祁皇从他身旁走了过去,纠结再三还是张口。

结果如他预想的一样,没有回应。

洛黎感受到气氛中的尴尬,不禁回头多看了睿王两眼,睿王黯淡的目光中,毫不遮掩他的失望。

祁皇一行人步至御花园外的香廊处时,毛毛细雨落下,祁皇驻足,失神地瞧着苑内开着正好的火红木槿,淡淡感叹,“细雨掩平楼,槿飞忆故游。”

洛黎在一侧瞧着祁皇寂寞哀伤的神情,真是个情根深种的皇帝啊,看来师父教给她的那招,真是直戳祁皇的弱点。

又或许,若遇到对的那人,谁都会如此。

洛黎低声道:“念旧人,意难平,望断天涯,挥拭相思泪。”

祁皇侧过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洛黎正被祁皇的情绪带跑,正处在一片伤春悲秋之中,没有注意到。

祁皇失神驻足片刻,又慢悠悠的往御花园走去,细雨转急,雨水滴答滴答地从金瓦上落下,模糊了远处瑰丽的殿堂。洛黎陪着祁皇在波心亭里一同作画,两人交流了一些绘画心得,相处一段时间后,洛黎拘谨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些。

这祁皇丝毫不像她之前在琉璃阁听书中的那般意气风发,金戈铁马,又或许人到中年,安享太平太久了,那些年少时的恣意潇洒,快意恩仇都被流年带走。现在的祁皇腹部微隆,头有银丝,岁月的痕迹磨灭掉了他曾经的俊朗,如今的祁皇只是一副醉心书画的中年男子模样。

洛黎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那个对她下毒的姚相,两人相比,祁皇还不如姚相看起来精神。

祁皇似乎很喜欢看洛黎作画的手法,洛黎作画时,他默默在一旁观看。祁皇暗下妙赞她的写意手法,虚实之间总能把细节也体现的淋漓尽致,恰到好处。

他像一名学童般,看一会儿,自己画一会儿。

到了晌午,祁皇许是有些乏了,吩咐下去传膳。

洛黎见祁皇没让她退下,就小心翼翼的跟着祁皇去了一处偏殿——养心殿,洛黎站在殿内靠门口处,只听一名戴着白套袖公公拉着尾音高声一喊,“传膳!”

殿外陆陆续续传来“传膳!”的声音,像回声一般,十多个太监先是端来七八个长桌放到祁皇面前,然后又来了几十个太监端着不同形状的食盒依次放到餐桌上。洛黎来了兴致,半遮半掩地偷看,想瞧瞧这皇帝每天都吃些什么。

洛黎算了下,不算那四种汤,一共三十六盘菜。

这祁皇这么能吃?

饭菜刚刚布好,从殿外又走进来十几名乐姬,几人抱着乐器走到一旁。祁皇低声吩咐了两句,一曲洛黎没听过的小调轻快的弹奏起来。这曲子配着殿外的雨声,有几分闲适之意。

这祁皇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洛黎瞧祁皇点了几道菜,旁边穿戴白色套袖的公公拿着小碟子每个菜取了几样,放到祁皇面前。

祁皇又指了几道菜,吩咐了几句。

那穿套袖的公公高声道:“赐菜,糖醋荷藕,琵琶虾,翠玉虾仁,清风白菜,玫瑰酥……”公公说了一堆洛黎没听过的菜名,两个搬着座椅进来,正要放在洛黎面前,祁皇制止道:“离朕近些。”

第68章 连诏五日

两人把桌椅摆放在祁皇那一长桌的另一头的不远处,洛黎叩谢皇恩后,落座。

洛黎心里美滋滋的,有美味珍馐,这祁沐萧的爹比他可大方多了,上来就赏了九菜一汤,洛黎拿起筷子就开吃,美食面前,一时间忘了宫廷礼仪。

李永福是看不下去了,哪来的乡野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吃饭都不细嚼慢咽?

李永福咳了一声,洛黎连头都没抬。

旁边的祁皇注意到了,他笑着低声说:“永福,能有口福是好事。”

李永福不再多言。

进膳完毕,祁皇让洛黎跟着他回永德殿随行待诏。洛黎没想到她回到永德殿时又看到了那烟雨中的一抹藏青。

她心里一沉。

全身湿透的睿王看到皇驾,立马迎上来,“父皇,儿臣有要事求见。”

祁皇冷漠地看着已经狼狈不堪的睿王,“不成体统……你随我进来吧,你们都在外候着。”祁皇终究是同意见他,洛黎和其他宫人一同在外等候。

洛黎靠在殿门的柱子上,心情复杂地望着这烟雨楼台,忽而听到殿内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一同在外等候的宫女、公公们脸色突变,只有洛黎依旧轻松地继续倚着柱子。

不知等了多久,睿王一步一沉的从殿内出来了,落寞的样子尽收洛黎眼底。

她心底一刺。

李永福也跟着出来,在门口似乎是劝了几句睿王,后吩咐其他公公给睿王掌伞,目送睿王离去。

李永福走到洛黎这处,抱歉道:“洛堂主久等了,现在陛下心情不佳,陛下让洛堂主明日再来,洛堂主先回吧。”

“明日?”

“对,洛堂主,明日来的时候可要注意些规矩……”李永福提醒道。

洛黎点头,应答道:“那是自然……”说着不动声色的塞了他几颗不小的金珠。

李永福没想到这丫头这规矩倒是比其画师懂得多,刚刚不满的神色全无,笑呵呵道:“明日准备些花鸟的画,陛下留意这些多一些。”

洛黎拜了拜,随其他公公离开。待她回到书画院后,按照规矩简单向书画院掌事汇报了今日的画作和行踪就便回了北凰堂。

在堂内饮茶的商彦见到来人急忙上前行礼,问道:“堂主大人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陛下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商彦,今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有啊!堂主大人您还没听说?北岩堂赵玉杰和东梁堂的董晋京几人得了怪病,从今晨开始就奇痒难忍,怕是有疫病,都惊动太医院了!”

洛黎狐眼一抬,“哦?他们可有说出什么病?”

“没有,现在北岩堂和东梁堂已经被封锁住了,暂时没听到其他的风声。清晨时听其他画师说,这几人身上挠的皮开肉绽,满身是血,挺吓人的。”

“嗯,你让北凰堂的人这几日就别接触他们这两堂的人了,万一是疫病就糟了。昨日我吩咐的画作你一早起来收全了没?”

“回堂主,除了赵盟、刘志新,李斌三人没有交,剩下几人已经交了。”

“哦,好,你记录好便是,你去让大家一会准备好了在画室集合吧,今日继续授课。”

商彦以为洛黎会追问这三人的事情,谁知她就问了一下也没了下文,他去招呼了大家,两刻后,所有人去了画室,洛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好了画具。

洛黎看了眼高翔,今日高翔精神头很好,脸上的伤好多了,他瞧见洛黎看他,颔首示礼。

今日授课结束,洛黎依旧吩咐了很多画作,人群里传来了几声不满,洛黎依旧不在乎,自己坐着王府马车早早回了王府。

她想念祁沐萧那张宝贝床了。

今早她修炼结束,看到手上充盈的粉色真气,她知道这床是个好东西,是个大大的好东西!她停滞在二境太久了,虽然主要原因是她之前压根就没花时间修炼,但这一夜就莫名其妙突就破到三境简直就是意外惊喜!

洛黎不知道的是,她这突破绝非偶然,之前祁沐萧渡了她大半的真气,之后苏贤的冰山雪莲子酒让她又喝了个精光,再加上她这几日的确用心修炼,又有两方秘宝助阵,想不突破都难。

洛黎回到菊苑换了身衣裳就去了梅苑探望裴英。裴英依旧没有醒来,她比之前消瘦了不少,不过气色红润,楼晓芸说苏贤给她服了不少丹药,让洛黎稍稍放心。

两人在裴英那屋子聊了会,一起用过晚膳后,洛黎看天色暗了就请辞离开,她回菊苑吩咐了几句,就熄灯了。

一道倩影进了竹苑,消失在黑暗中。

之后一连几日,祁皇诏洛黎入宫,每日两个时辰,洛黎和祁皇交流写意画技。一开始书画院的人并不在意,毕竟新晋堂主收到皇帝赏识是很正常的事,可一连五日后,北岩堂正厅里的几人坐不住了。

骚痒刚好的赵玉杰手上还包裹着白纱,他愤愤说:“堂主大人,这洛黎不知用了什么魅术能让皇帝一连五日召见她,我和肖卫几人的怪病肯定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搞鬼!”

“陛下还赏了她十道菜肴……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这丫头一定是用了什么魅术。这女画师就是好,长得漂亮点,就能得到圣上青睐。”

“是啊,堂主大人,上次她还敢在翼升楼里当众羞辱您……”肖卫嘴快,旧事重提,屋内其他几人纷纷转头瞪着他。

风雪花一听这没脑子的提了那日之事,一把手上茶杯扔掉地上。

“啪嚓!”

一众人噤声,目光如刀,扎到肖卫这个蠢货身上。

“洛黎……”风雪花妖媚的脸上划过一丝恨意,他有多久没遇到这种让他难堪的女人了?

这书画院东梁堂的势力第一,第二可就数他北岩堂的势力,其他几堂的画师谁不是见他比见了自己堂主还要客气尊敬?如今让这么个丫头片子羞辱!

更何况在他风雪花的记忆里,只要他想要,哪个女人不是投怀送抱,臣服在他的温柔乡里。能玩的,不能玩的,婚配的,未出阁的,只要他想要,他都能得到,偏偏是这个洛黎!

风雪花也没少尝及绝色佳人,他偏爱这种女扮男装的清秀样子,特别是洛黎那白皙瘦弱的样子,让他念念难忘,魂牵梦绕。

可惜……

卿本佳人,奈何不识时务!

风雪花想到了什么,薄唇一翘,“再过几日是不是又到两月一次的出游采风了?”

“是,堂主,下次是八月初三。”

风雪花慵懒地整理了下袖口,浅笑道,“好,前一阵大家都忙着书画院甄选一事,这次出游本堂主会向蔺老申请去快活居,到时候找机会让大家都快活快活的……”

几人一听,刚刚的紧张一扫而光,露出坏笑,赶紧附和道:“那先谢过堂主大人。”

第69章 苏醒与自责

七月二十九日,夏日炎炎,一早这日头就毒辣的很,昨日逢八,又是她应诏入宫,陪祁皇作画的日子。这几次应诏下来,洛黎倒是觉得这皇帝的日子太好过了些,每日就是花园里逛逛,饮茶作画,下棋听曲,尽是些声色犬马之事。

至于祁沐萧交代她的事情,因刚进宫,她未敢轻举妄动,一切伺机而动,不过这几次散出去的银两财物倒不少,进宫这条路上的人,基本都混的比较熟了。

洛黎不把自己当女子,那些人也不把洛黎当女子,她本就一直男装打扮,出手阔气,现在进宫常走那条路上的侍卫,太监,宫女,没有一个不与她相熟的。那些侍卫甚至都已和她称兄道弟,还约好要在旬休之时一同饮酒。

昨夜她从王宫回来后又是一夜辛苦修行,恰逢休沐,她在菊苑睡到晌午醒。

此时她穿着一袭薄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放空自己。

园沁已经来过几次换冰桶中的冰,她瞧着小黎虽然醒了,但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便退了出去。

洛黎已有十几日没见过祁沐萧了,那日借床给她后,这厮一个招呼没打就消失了。十九那日,她从楼晓芸的嘴中才知道祁沐萧带着祁棯潼去徽州办案去了,说是徽州祁棯潼母妃殷德妃族人屡遭毒手,祁皇特地指派他亲自查办。

此次他不辞而别,她心里多少有些别扭,更多的似乎是一种失落感。不过看在那张宝床的面子上,洛黎决定原谅他了。

洛黎把玩着手里冷魂玉魄,这石头自她去了那冰窖后,就变的一直凉冰冰的,不过也好,现在还多了一个消暑的功能。

“洛姐姐!”楼晓芸娇柔的声音从外传来,声音急促,须臾,她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说:“姐姐……裴英姐姐醒了……”

!!!

洛黎蓦地坐起,随手从衣架上披了件外衣简单系了下就拉着楼晓芸往梅苑跑。待她跑到时,看到屋内已经有个熟悉的背影,“二师兄!”洛黎见没旁人,直接唤他。

“小点声,病人刚歇下。”苏贤正在施针,洛黎一听,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自己一喘气,能闹出什么事情一般。

楼晓芸在旁边气喘吁吁,让洛黎一路拽着跑过来衣冠有些不整。两人在门口站着,往里瞧看,一刻后,苏贤起身出来,把门带上。

“二师兄,裴英姐不是醒了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苏贤神情严肃,犹豫片刻说:“裴姑娘是醒了,可是她又晕过去了。”

洛黎和楼晓芸大惊失色,“为何?”

苏贤叹息道:“许是她发现自己右臂不能动弹了吧……”

洛黎脑袋一懵,激动地问:“不能动了?为什么会不能动了?”

“之前就说过,裴姑娘伤势极重,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她本就不是修行之人,却被一个七境高手的真气所伤,失血过多,再加上这人下手极狠,故意用真气把右臂的经脉全部斩断,现在废了一只手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之前我还担心她醒不过来……如今看,其他伤势无碍,只有手臂的伤……”

洛黎还没听他说完,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楼晓芸也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

洛黎蓦的抓住他袖口紧紧不放,带着哭腔的说:“可师兄你是堂堂医仙啊!哪里有你治不好的病,之前三师兄也受过真气的伤,你不都治好了吗?”

苏贤见二人悲伤不已,他抬手安抚洛黎,“小敏的伤和裴姑娘的不同,小敏是与人比试受的伤,可裴姑娘的伤是那人故意为之,我刚刚试了试,她右臂一丝反应都没有,就算师父在,也怕是无能为力。”

洛黎闻言,咣当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院中别的屋中的下人听到声音出来瞧了两眼。

多日的担忧终于还是应验了,洛黎急的不知所措,哭着问:“师兄这怎么办!师兄!小五求求你了,求求你再想想办法吧,她还这么年轻……是因为小五……因为小五一时逞能……呜呜……”她泣不成声,心中懊悔万分。

楼晓芸站在一旁,默默流泪,她天天和苏贤在一起,自然知道裴英的真正伤势。她瞧着洛黎这般伤心,突然明白为何沐萧哥哥要他们把王府死伤的消息隐瞒下来。

苏贤单膝跪地,温柔的轻拍洛黎后背,轻声安抚,“好了……不哭了……小五……”

他是第一次见洛黎哭成这样,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其实最重情谊,而裴英这道疤,怕是要伴随一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洛黎哭累了,时不时的还在抽泣,苏贤依旧轻轻拍打,安慰着。

苏贤给了楼晓芸一个眼神,楼晓芸了然,蹲下给她扶起来,劝慰了几句。洛黎起身说要回菊苑,楼晓芸不放心,送她一路回去,洛黎回屋后也是呆滞的坐在一处,毫无生气。

楼晓芸看着心里难受,让园沁去备些吃的。

洛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不必了,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洛姐姐……”

“小黎……”

“都出去。”洛黎高声,两人见状没,无奈退了出去。

楼晓芸回去后把洛黎的情况告诉苏贤,他闻言,眉头紧皱。

“贤大哥,裴姐姐的手臂,真的没有法子了吗?”楼晓芸心有不甘,还是问了。

苏贤叹了口气,“法子是有,但不能让小五知道……”

楼晓芸眼中重新燃起希望,她急忙问:“什么法子?”

“我在?州游历时曾偶遇一位世外高人,那人曾右腿受损,与裴姑娘情况差不多。她自己切断旧肢,在断腿处涂抹了火蝾螈精,之后在至阴至寒的冰玉床上闭关整整一大周天才让新腿长出。”

苏贤叹了口气,停顿片刻继续说道:“不过这法子说了也没用,一则,火蝾螈精与至阴至寒的冰玉床这两样东西就极为难寻。二则,即便找到,裴姑娘不是修士,是受不住火蝾螈精的炙热燃心之苦的。那火蝾螈精是极阳之物,若非冰玉床这样极阴之物护着,常人直接使用火蝾螈精会爆裂燃尽而亡。据我所知,那世外高人当年使用这法子时已是六境通达明澈,寻常人修炼到这个境界没有二三十年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法子有和没有一样,小五若知道了,她那性子,不管这法子能不能用,也一定会冒险去?州红原幽洞中寻火蝾螈的……”

“好,贤大哥放心,晓芸一定不会乱说的。”楼晓芸点头诺下,她对苏贤极为信任,知道苏贤但凡有能用的法子都会毫无保留的给裴英试一试,可火蝾螈精这法子在裴英这里的确行不通。

“你找人看好裴姑娘吧,现在她大哥也不在,稳住她心神才是最重要的,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吴府煎药了。”

“好,洛姐姐那呢?”楼晓芸还是担心洛黎,她从未见过洛黎如此伤心,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女子,今日悲恸动天。

苏贤摇摇头,“小五那丫头,会没事的,她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我也会再次联系药门掌事,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法子。”苏贤嘱咐楼晓芸几句,就走了。

菊苑那头现在是鸡飞狗跳,洛黎像发了疯一样在院子里练剑,她以指为剑,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归元剑谱上的招式。园沁在远处看的着急,见她就和疯了一样,在这毒辣的日头下,练的浑身湿透了。

她急的想去找小姐,可洛黎嘱咐过不让外人进苑。

天色渐暗,洛黎靠在院中槐树上,衣服早已湿透,贴在她身上,地上也都是干涸汗迹的白点。

洛黎红着脸,面上都是水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良久,她吩咐园沁沐浴,沐浴她后换了身干净的衣物,简单吃了两口就熄灯说要休息。园沁知道她心里难受,没多说什么就退下了。

从那日之后,洛黎从天黑之后就去冰窖里修炼,一直到翌日清晨。白日她早晨先练剑,再去书画院,下午从书画院回来后先去看裴英,如此往复。

裴英每日晌午都会清醒几个时辰,楼晓芸对她悉心照料,自那日后,裴英再也没有表露过难过之情,只是问了问最近发生的事情。

洛黎不敢在裴英醒的时候看她,有时她去的时候,裴英还没休息,她就在门口站着,听着里面人交谈。

愧疚,自责,无时不刻的在提醒洛黎的弱小和妄自尊大的下场。

此时,她已下定决心,踏入修道之路。

第70章 子丑寅卯

八月初二,商彦发愁地看着堂内堆放的礼盒,满满当当,放了一地,都是各宫外戚或文官送的小物件儿。

洛黎进来,看他对着一堆盒子发愁,“商掌事,这是什么?”

“堂主,您来了,这都是后宫和文官送的礼啊。”

“啊?这不是受贿吗?这么明目张胆直接送到书画院?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都送回去!”

商彦叹了口气,道:“依律,这些都不算受贿,这都是达官贵人以求画之名,送来的宣纸或画轴……此事,算是他们与您示好的意思,您若有心结交哪家,画一幅画遣人送回即可。”

洛黎瞧着这一地盒子,看着就心烦。

商彦递给她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和官职。

原来还有人会巴结画师,真是奇了。

洛黎扫了一遍,把信纸收好,“这些都放到书房吧,回头再说。”

洛黎下值已是傍晚,回府后直接去了梅苑,她躲在梅苑门口,望着院内。

楼晓芸和小橙花正扶着裴英在苑内走,裴英今日神色好了许多,可行走起来有些腿脚有些不利索。

苑内,裴英额头挂着汗珠,低声问扶着她的楼晓芸:“小姐,您说她什么时候才敢来见我?”

楼晓芸目光一沉。

“洛姑娘……这两日都来看我了吧,却不敢在我醒的时候进来……”裴英多少听到了一些耳风,她知道洛黎那日在梅苑大哭的事情。

“小姐,劳烦您让她进来吧,告诉她说我不怨她。”

保护洛黎本就是她的职责,况且还有那人的命令,她就是死,也断然不会犹豫。

过了一会,洛黎随着楼晓芸进到梅苑,面上有些别扭,裴英见状,先打破尴尬,她平静道:“洛姑娘,保护你是裴英的职责,受伤在所难免,姑娘不必介怀。”

洛黎低头沉默一会儿,低声道:“你放心,我会找到那个人,为你报仇。”

裴英摇头,“洛姑娘,不必想着为我报仇,你现在是九堂堂主,绝不可冒险,你若能帮到王爷,裴英的伤也算值了。”

洛黎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瓶,这都是她在二师兄那搜刮来的补药,她一股脑的全扔给了楼晓芸,转身走了。

楼晓芸见她别扭的样子,也没有追上去,二人面面相觑,双双叹气。

洛黎照旧练剑,但却没去祁沐萧的冰窖,明日远行,她早早睡下。天不遂人愿,外面一声惊雷,又给她吵醒。

再难入眠,洛黎辗转反侧想着裴英的事情,屋外大风沙沙作响,窗户也被吹的吱呀呀地乱叫。

洛黎起身,就着雷闪的光,她走出屏风去取茶案上的水杯。突然她提气结印,几道粉色气剑飞出,随后几声碰撞墙体的声音传来。

黑影闪至洛黎面前,惊声道,“洛姑娘!”

洛黎警觉地向后退了几步,“何人?”

“地支暗卫——卯。”黑影没再靠前,低声低声回,刚刚那一瞬卯呆住了,他在洛黎身边已轮着守护了几晚,从未被察觉,可今日竟让她逼了出来,这下怎么和主子交代?

洛黎没去怀疑,毕竟地支暗卫的事情府内人都不知道。

“你在这做什么?”粉色的气从洛黎指尖溢出,千丝万缕汇成一团。

卯盯着那淡淡的气团,有些担忧,“是少宗主吩咐的我们几个,暗中保护姑娘您。”

“就在女子闺房中保护?”洛黎有些不满。

卯看着她手中的红的气团凝实,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他自己修为也只是四境而已,真气却远没有洛黎的这般充盈,“……洛姑娘,子去如厕了……换我来盯一会罢了,姑娘不必担心,一般屋内都是暗卫中的女子看护……”

“暗卫是东海之滨的?”洛黎冷不丁的问。

“是……”

“对了,之前受伤的那个亥呢,他伤得不轻,在哪里修养呢,我想见见他。”

“他……死了……”卯艰难的吐出这几字,那日留在府中的四名下阶暗卫有三位重伤,让辰等人护送回白宗,亥本是逃过刺客第一轮攻击,身受重伤,可又硬撑着身子为洛黎挡了一招,他们赶到的时候,亥的身子都有些凉了。之后少宗主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把亥的元神敛好。

地支暗卫在白宗中是特殊存在,主要负责搜集情报与刺探,主修地支独有秘术,故此,修为相对白宗内其他同等级修士实力略差。

但这些人未曾入过血誓,三、四境修为的修士放在九州里,也是难逢敌手,可谁知道这次找麻烦的是位七境高手。

七境修为的修士在东海之滨的仙门中,也算是高级修者,有些小门派的掌门或宗主甚至都不到七境修为,所以四位低阶暗卫打不过也算正常。

那日受伤较轻的申是在酉、戌、亥三人拼命之下才跑出去发信号,要不然他们几人也不会那个时辰赶回来。

黑暗中的女子没有说话,手中的气团不见了。窗外的雷劈了下来,卯看到她脸颊滑过泪痕。

洛黎迅速转身去衣架上找了一件外衣,一个人出去了。

卯跟着出去,见她身上包裹着一层粉色,跳到房檐上,他急忙追上前,洛黎却已没影了。

旁边一道黑影落下,一个女子的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卯面色凝重,“寅,我好像说错话了……”

“一会老大如厕回来你自己去解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说着她凝起一层红色的气障,向洛黎消失的地方飞去。

寅见到冰窖入口处的水渍,才放心。

这女子,真是修炼成狂,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们的少宗主。

寅退到一处,先用秘术将此事告诉了头儿,然后自己一人守在门口。

八月初三,雨水转小,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洛黎修炼了两个时辰就回了菊苑,一大早,她又早早赶去书画院。

每两月的一次出游,算是祁皇给书画院的特别权利,并所有画师都能去参加,每一堂堂主会挑选几人,剩下的留守当值。堂主一般都是带上自己堂内的一等供奉,洛黎带了五人,商彦、李冉之、俞子清三名一等供奉,以及高翔和张思思两名二等供奉。

高翔和张思思非常兴奋,没想到自己能被堂主大人选上,洛黎自然也没让留守的人闲着,留了很多画作让他们临摹。

高翔最近的长进很快,自从洛黎那番话后,他也比以前有自信了。而赵玉杰几人知道了痒粉的厉害,估摸是猜到了有洛黎在其中掺合,便不敢找高翔的麻烦。

至于张思思,这名凰城来的女子一直都很努力,待人也和蔼可亲,洛黎有心提携,便一起带上。

这次出游的目的地是风雪花选的,地点是燕阳东边的毗邻洛水的嵩明山,此地景色宜人,山高水清。这风雪花丝毫不避讳他与靖王的关系,直接安排二皇子的别院来落脚。

楼晓芸前两日来劝过一次洛黎,劝她不要出游,她担心那名刺客会趁机找她。

她不知,将危险引离王府,这正是洛黎考量之一。

自出事那日后,刺客虽没再来,可洛黎隐隐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一直惴惴不安。

书画院中年纪大点的长者都未一同出游,旻韵,风雪花,任舒几人一辆马车,于骞等其他堂主邀洛黎同乘被拒绝了,洛黎上了北凰堂自己的马车。

相比于那些孤傲自负或溜须拍马的堂主们,洛黎更习惯与商彦他们一同相处。

第71章 嵩明山快活居

“堂主,您不该驳了于堂主的好意……”商彦忍不住说她,毕竟这对洛黎来说,是个与其他堂主结交的好机会。他知道这新堂主上任的半个月以来,不是去王宫侍诏,就是在北凰堂里授课,除了第一日的晚宴,她与其他堂主基本再无交集,更何况那日晚宴弄巧成拙,还得罪了北岩堂的风堂主。

洛黎满不在乎地说:“我与他们结交,难不成年底书画院考核,你们都能晋升不成?有这时间还不如多与你们交流画技,早日把考核的画卷准备好……”

张思思听她这么一说,赶紧说:“原来堂主大人每日授课是为了年底考核,堂主大人真是有心了。”她想到之前的老堂主,压根就没管过他们这事,她越发喜欢洛黎。

“商掌事,我们堂主大人都不在乎那些官场之事,您何必去点破呢,若我北凰堂今年能有晋升供奉画师,岂不是扬眉吐气,还需溜须拍马其他堂?”李冉之也表示赞同,他虽为一级供奉,可因之前北凰堂太过颓废,他在这书画院的位置,还不如北岩堂二等供奉过得好呢,这口闷气,他早就想吐出来了。

车上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赞同洛黎。

洛黎知道商彦本是好意,她坦言道:“商掌事说的也没错,洛黎年轻,有些事还需多听前辈教诲,待一会儿停下休息,我换去他们马车好了。”之后几人各自说了下年终考核的事情,待到车队到达近乡驿站休息时,洛黎去了旻韵和其他堂主那一行人休息处。

洛黎见几人同桌饮茶,拿出来园沁给她准备的点心盒,走过去向几位堂主一拜,于骞、邢天聪几人见状也起身回礼,只有风雪花没有起身,冷眼瞧着。

洛黎并不在意,自那日她让他当众出丑,再见就是这副德行。她嫣然道:“这些点心,带来给大家垫垫肚子。”说着打开锦盒,端出里面一盒一盒的点心,种类不少,香味四溢。

几位堂主纷纷道谢,舟车劳顿,的确有些饿了,几人拿起点心品尝。风雪花本来有些端着,见其他人吃的正香,也捏起一块。

风雪花吃了两口就把手上糕点一扔,拍拍手,阴阳怪气道:“听闻沐王府里的厨子是万州来的,这万州的厨子擅长的就是糕点,今日一试,不过如此,还不如靖王府的一个打下手帮厨的做得好。”

周围几人一听,任舒和于骞悄悄地把手上的糕点吃掉,却不再继续拿,而其他人虽继续拿了,却都是沉默不语。洛黎了然于心,她见旻韵要张口,抢先说道:“风堂主的消息真是灵通,沐王府的厨子本堂主都不知是哪里来的,今日倒是知晓了,回头会把风堂主的建议告知于王爷的。”

风雪花妖媚的一笑,倒不在乎她激他,“洛堂主不知是自然的,毕竟只是一个北境来的画师而已,王府的事,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不如洛堂主找个空闲的日子,来我院里,你我好好交流一番?”

这话从风雪花的嘴中说出来,有没有那意思,也让他说出来几分。

洛黎正要发作,旻韵插话道:“这次出游天气不好,路途略远,大家赶紧赶路吧,争取傍晚前赶到。”

几人纷纷附和,风雪花见状笑着离开,先上了马车。

旻韵特意安排洛黎与她同乘,其他人都赶到其他马车上去。她有心提醒洛黎,带马车开动后不久,旻韵平和地对洛黎说:“洛堂主年轻貌美,画技过人,如今还是北凰堂堂主,已我们女流之辈的翘楚。可本官作为前辈,还是要劝你一句,女人为官不易,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这书画院内本就势力复杂,人多口杂,不管你背后势力多大,还是要低调行事。”

这丫头从一开始入书画院,就引人口舌,有些说得离谱的话她不是不知道,奈何她一个海选画师出身,从未依附与任何人,虽为副主事,又能如何?

洛黎虚心受教,自然知道旻韵的意思。只是这风雪花招惹她在先,就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还对她动手动脚,让她打心眼里恶心。

“旻副主事告诫的极是,洛黎也想低调为人,可惜这风堂主不想洛黎如此……那日翼生楼您也见了,有时被逼无奈罢了。”

“依我看,洛堂主也是不懂避让,相反,喜欢硬碰硬,随意近日我才与你说这些。再者,风堂主一向如此,有些话不应当从我们嘴中说出来,可你要知道,他背后的靖王是一方,更大的势力是风堂主的外祖父——镇西大将军风凛川,手握几十万兵权,就是圣上对他们家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旻韵没有把事情点透。

说七分藏三分,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法。

洛黎颔首,让旻韵放心。

车队到达嵩明山的时候,刚过申时。嵩明山虽不是高耸入云的峻岭,但却别有意境,半山腰的白雾缭绕,看着有几分仙气。从远处看,红花绿林,许是种了什么树正到花期。

前两日下了场大雨,上山有一段路泥泞不平,不过好在之后有人修葺了石梯,一行人走了一个半个时辰就到了靖王嵩明山别院——快活居。

这名字,真是大俗。

洛黎见到别院上的门匾的第一感觉就如此,再一细瞧,提款的正是风雪花,落款夜寒。转而一想这既然是风雪花起的名字,这么俗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她站在院门不远处,粗略地观察这半隐在林中的别院,青瓦白墙,后有绿树环绕,门口的花草也是专人修葺过的,紫薇花开得正旺,再加上之前下过雨,林里空气潮湿,白雾环绕,让这别院多了几份禅意。

洛黎觉得这快活居比她之前用罗离身份时去过的燕阳靖王府强不少。整体花草装饰就很协调不说,这快活居选址更是有考究。别院建在嵩明山半山腰的一片开阔处,背后靠山处一条小溪从别院穿过,院落整体建成阶梯状,从门口处可以看到坡上房屋已经卦起了灯笼,向右侧可以俯瞰山下不远处的洛水。

此时夕阳西下,暖橙色的光与天空通透的幽兰相交在一起,天边的几朵云被烧的有些发紫,洛黎忍不住驻足欣赏,手有些痒痒,此时要有一支画笔一张宣纸就好了。

如此美景,值得一来。

旻韵与其他画师先进了半山别院,洛黎让商彦几人也先进去,自己则找了个树边的石头坐下欣赏这夕阳美景。

“洛堂主看这景色如何?”风雪花站在洛黎身侧,注视着遥望余晖的女子。

“风堂主找的地方的确是美不胜收……”洛黎没瞧他,还是继续欣赏着天边的变化。

她是有多久,没能如此安静的坐在树下去欣赏夕阳了?

洛黎想到在青鸾峰的日子,不由得失了神。

第72章 采风

她察觉身侧那人靠近,下意识的向左挪了挪。

“洛堂主,在下不解,为何洛堂主总有意与我作对?”风雪花坐在石头上转过头,对着洛黎,嘴中飘来一丝香气。

“风堂主可听过一句话?”洛黎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问。

“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洛黎本无意树敌,只是风堂主有些事,还有手下的有些人,做得过分了些。”

风雪花也站了起来,妖媚一笑,戏谑道:“小丫头,你看不出本堂主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倾慕与你?不然你三番四次冒犯本堂主,却道现在还好好活着?本堂主给你个机会,你陪我一晚,日后我便让他们不再找你或北凰堂的麻烦。”他身子贴了过去,洛黎本能地向后退去,风雪花一把搂住她的腰身。

洛黎二话不说,手附真气,捏住他的胳膊。风雪花吃痛,松手退后两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竟然是名修士!

洛黎冷笑一声,“洛黎多谢风堂主抬爱,这份情义心领了,只是劳烦风堂主,以后还是把您的倾慕留给其他人吧。”

“本堂主能看得上你,是抬举你,你可知道,本堂主想做的事情,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风堂主,话不要说得太满,这世上得不到的东西太多。“洛黎懒得和他废话,转身要离去,谁知风雪花不知死活又贴了过来。

周围隐匿起来的暗卫以为她有危险,差点上前。

风雪花只是附耳低语,“会有你求我的一天……”

一阵诡异的香气传来,闻的洛黎直头晕。

洛黎紧步离去,留下风雪花一人站在树下,诡异的笑着。

洛黎分到了一间不错的房间,她与旻韵和其他女画师在一个院子里,晚上别院的下人备好酒菜,四十多个画师齐聚一堂,又舞文弄墨了一番,热闹到很晚人才散去。

洛黎知道暗卫会跟过来,她现在修为精进,能感受到两名暗卫的大概位置。她回到屋内,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晚上站好岗,那刺客随时可能来,别偷懒。”

暗处的寅、卯二人扶额,看来这女人又要开启疯狂修炼模式了。

他们二人传话给子、丑,四人分别占据一角,为她护法。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洛黎早早起来去出院,往山上摸了一处无人的空地,开始练剑。

子、丑、寅、卯四人叫苦不迭,这女人不休不眠,比少宗主还要疯狂,晚上四人一同守夜护法,白天还要盯梢,几人体力不支,只能轮着守她。

练功完毕后,她去小溪边简单梳洗一番,下山回院中用膳。院中已有不少画师出去采风,留了几人还在厅中进膳,洛黎瞅到了到于骞旁边的纪筍眼前一亮。

自她进了书画院后,同期的画师也就偶遇过几次吴敏儿,纪筍低调到透明,洛黎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路上都没见到他有同来。

洛黎向几位还在用餐的画师打过招呼后,转头对纪筍说:“纪画师,别来无恙。”

“托洛堂主的福,一切都好。”纪筍放下碗筷,起身一拜。

书画院复试后,她一直想找机会观摩下纪筍作画,复试时她太过专注自己的的画作,压根没时间注意其他人的。她后来听商彦说起那日的事,才知道纪筍绘画的特别之处。

“纪画师今日可要出去采风?我们同去可好?”

旁边的于骞侧过脸看着两人,这北凰堂的新堂主是不是太过目中无人了?昨日他好心邀请她同乘马车,这人都不屑一顾,今日当着这么多画师的面,去找他手下的一个一等供奉同去采风?

这事的确打脸,不止于骞这么想,桌上几位昨日瞧见这事的画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纪筍沉默片刻,那对幽绿色的眸子沉静如水,回了声:“好。”

一众人为于骞不平。

今年的新进画师,的确是目中无人了些。

于骞起身,拂袖而去。

洛黎像个没事的人儿似的,抛下一句“待我回去取画具……”就飘飘然走了。

洛黎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取了一顶斗笠,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出去了。

纪筍已经背着画箱在外等她了,他瞧她这身打扮,不由得一笑。

洛黎迎上去说:“今早去山上打探过了,有处地方不错,既能看到洛水又可远眺燕阳。”

“那劳烦洛堂主带路。”纪筍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对洛黎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这一点让洛黎很欣赏。

洛黎带着他往今早练剑的空地寻去,路上有些泥泞,洛黎丝毫没慢下脚步,纪筍也一直跟着她快步前行,走到一半处,纪筍突然停住。

洛黎回头看他,“纪画师累了?”

纪筍面色凝重,“有人。”

洛黎挥挥手,蛮不在意地说:“这大山之内哪能没人,走吧,快到了。”她转身继续赶路。

走了没几步,忽而听到不远处几声闷响,又恢复宁静。

洛黎嘴角一扬,继续往山上走。

纪筍明白了什么,跟着她继续赶路。

两人到了视野开阔的空地处,昨日下完雨后空气清新,清透。站在此处,远可遥望到一片城池,一条宽宽的青色带子从那片城池中穿过,划到嵩明山脚下。

洛黎找了块阴凉,快速布好画具,开始勾勒。纪筍不着急,站在她旁边仔细观看,洛黎回头瞅他,“我邀你来是为了看你作画,怎的现在反了?”

“在下跟着洛堂主来,自然是为了提升画技,观摩观摩。”

“我听闻你笔法特殊,难不成你还藏着掖着不成?”

纪筍笑而不言,取出画具,找了一处不远的石头,磨蹭了一会,才开始作画。洛黎一瞧他手上的画笔,三只?她悄咪咪的溜到他身边,盯着。

纪筍一手夹着三只画笔,一同下笔,寥寥几笔,一座苍劲的山峰已经有型,接着他取下一只,用那手上的两只又是几笔,洛水已经绘好。

洛黎哪里瞧过这路数,她仔细盯着,画笔在纪筍宽大的手下尽情发挥,苍劲有力。

的确有趣!

纪筍抬头,见洛黎一脸兴奋,温文尔雅地说:“纪筍见过洛堂主作画,也是极快的,想必洛画师也经常出来采风。”

“是,我师父说过,天下山水,若想胸有成竹,心容天下,必要登千座山,行万里路。”

“哦?在下可还记得,洛堂主说自己的画技是自成一派,敢问师承何人?”纪筍揶揄道。

“画技自成一派,不假,师父只是带我出游而已。”

纪筍见她不愿多说,也就没追问下去,自己又取出一张新的小图,勾勒着。

“那你呢?你这路数我还是头一次见。怎么练出来的?”

“我?”纪筍背对着她苦笑,幽绿色的眸光中溢满哀伤,“我这画技,是让人逼出来的。”

第73章 你找死!

“逼出来的?”洛黎不解,画画这种事情还有人能逼着?想必纪筍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画的多了,自然就熟悉了,想必洛堂主也是如此……”纪筍继续手上的活,不一会又一张小图完成。

洛黎回去继续采风,一开始还试了试纪筍的法子,只是她手太小,根本无法掌握三支笔,可她却拿硬要把笔都塞到手里。

纪筍侧目瞧见,乐了。

两人画了得有四五十张小图,才起身下山。走了没几步,天公不作美,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洛黎咯咯笑了起来,俏皮地说:“刚刚还瞧不起我这草帽,现在可是羡慕了?”

纪筍含笑点点头,他观察了一下地形,指了一处能避雨的山体,两人疾步跑了过去。

雨水打湿了洛黎的衣摆,她弯着腰,拿袖口拍去水珠。

纪筍站在她身后,看入了神。

“纪掌事,你是?州人?”洛黎见他盯着她发呆,挥挥手,“纪掌事?”

“嗯?”

“你走神了,在下刚刚问,掌事是?州人吗?”

“嗯,算是吧。在下由他人抚养长大,不太记得是哪里人了。”

洛黎自觉唐突,尴尬地笑了笑,又不知把话题转向何处,只能转身过去看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

纪筍欲言又止,还是说出口,“洛堂主,这两日你要小心行事。”

“纪画师是何意?”

“纪筍的意思,洛堂主玲珑心思。堂主虽有人暗中保护,却也不要忘了藏在暗处的人会用卑劣的法子,防不胜防。”

洛黎莞尔一笑,拜了一礼,“多谢纪画师提醒,洛黎会注意的。”

两人见雨转停,便疾步往山下走去,途中遇到几个画师便一同结伴。几人回到别院时,风雪花换了一身奢靡的淡绿色锦袍正在与邢天聪谈笑风生,余光瞧到洛黎时,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匆匆离开。

洛黎和北凰堂人一同用完午膳往后院走,正巧遇到几个院卫带着一条狗往前院走。

洛黎问:“出什么事了?”

“赵掌事不见了……风堂主怕他们遇到山狼,就派人去找了。”

洛黎一听,不禁笑出声,“这地方有山狼?哈哈……”商彦不明所以,见洛黎笑了好一会儿,道:“此地许是有山狼地……专吃歹人……”说着摇着折扇回屋去了。

洛黎回去休息,有些口干,见到桌子上有碗放凉的白水,一饮而尽,困意袭来,和衣而睡。

这一睡,一头闷到天黑,待她醒来时,可能是睡太久,癔症了。

怎么屋子里这么香?

而且这味儿,有些熟悉。

她抬眼皮子瞧了眼外面,院子中的灯笼都灭了,至少二更天了。她浑身发热,口干舌燥,正打算起身倒杯水时,才惊觉四肢松软无力,动弹不得。

不妙!

洛黎感应不到暗卫的存在,难不成那个黑衣人来了?!

未等她捋顺情况,便听着屋子房门“吱呀——”一声,晃进来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走近后,见她还清醒着,有些诧异,马上从怀中取出一抹方巾,倒了点什么东西在上面,盖在洛黎鼻口处。

她眼前一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她再次醒来时,被林中湿冷的寒气刺的一激灵。此时此刻,她正被一人扛着,走在林间,似乎是在上山。

她庆幸,要不是刚刚有调用真气护着六识,这迷药过劲后,什么都完了。

天色昏暗,弦月的月光不足以让她看清周围,如今她也没心思注意自己在哪儿,她现在身体某处燥热不已,她正催动真气压着住那股燥热,可效果甚微。

不知自己中了什么药,她能感到真气在体内流淌,可真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招数用不出半分,。

她就半眯着眼睛,被人扛着,不知走了多远的路,那人终于停了,她余光中看到一束光亮。

“来了?”一人低声问。

“是,妈的,费了老子大劲儿了,你们都是爷,就知道在这等着,让老子扛了一路,一会让老子先来!”扛着洛黎的那人恶狠狠说道。

“行了,快点进去吧,赵大人在里面等着呢,别骂骂咧咧的了。”那人低声回。

扛着洛黎的人低声骂了几句,洛黎听“吱呀——”一声,里面一个男子迫不及待地说:“赶紧弄进来!一会老大就来了……”

扛着洛黎的男子低声嘟囔了几句,往屋里走。

洛黎急忙阖眼,继续调动体内真气,试图冲破药力。突然后背一痛,落在一处坚硬的平面上。

突然有一双大手摁住她手腕,手腕处被一条绳子紧紧地捆住,末了,对方还紧了紧。

“赵大人,你这是作何?这女人可是中了软香散和极乐得春散两种药,这可都是宫里拿出来的好药,你捆住了她,一会得春散药劲上来了,我们可就玩不尽兴了。”

极乐得春散?!

洛黎就算对药理再不熟悉,也知道这得春散是做什么的。她强制自己稳住心神,不能慌!

“老大说她是个练家子,让我们小心行事,要不然怎么会用上那药……这女人不简单,周围竟然还有暗卫保护,可真是沐王的心头肉。妈的,我现在腰还让那人踹的生疼!今日我就来见识见识能让沐王爷都销魂不已的女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你不等老大先来?”

“反正又不是雏儿?”说着赵玉杰一把撕开洛黎的中衣,她洁白如玉的肌肤显露出来,给几人眼睛看直了。

洛黎听出了赵玉杰的声音,暗自咬牙。

赵玉杰见床上这女子的脸上泛起潮红,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早就忍不住了,俯身下去,一只手抓住她两个手腕,另外一只手在她身上放肆游走。

他让人恶心的脸俯在她脖颈处一顿亲吻。所碰触之处,洛黎心中厌恶万分,可身上的反应却像火灼了一般躁动不已。

这样的肢体接触,让她刚刚拼命压制住的药力瞬间破解开。

她一嘴狠狠下去,口中腥气蔓延。

唯有疼痛,让她还能保持理智,她急忙催动真气强压体内那股邪热。

洛黎感受到一个坚硬,她脑子一片混乱。那人拿腿不费力气地顶开她的双腿,她突然睁开眼,瞧准了赵玉杰的右耳就是一嘴,温热的血液入口。刚刚还埋在她脖颈处的赵玉杰惨叫一声,捂着耳朵站了起来,呲牙咧嘴的叫唤着,旁边三人赶紧上前查看。

洛黎,“呸!”一口吐出那半片耳朵,鲜血随之溅到他们几人身上。

洛黎眸子中燃起了怒火,她扫过这几人,这四人中,她只认识赵玉杰,另外三穿着一身夜行衣,却没遮面。

“赵玉杰你找死!”洛黎低吼道,她低眼瞧见自己半露在外的亵衣,恨不得现在把这几人撕碎!

第74章 万念俱灰(上v第一天万更)

赵玉杰见洛黎还醒着,腾出来的那只手一巴掌扇抡向旁边那人,“你特么不是说药都用了吗!人怎么还醒着!疼死爷了!”

那人急忙跪下,“赵大人,小的是真的下好药了,小的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人……”

没等他说完,赵玉杰气急败坏一脚踹开他,那人向后一仰倒地不起。

其他两人见状,赶紧撕了一块布条给赵玉杰包上。

赵玉杰此时捂着耳朵的手全是血,他恶狠狠的看着洛黎:“哼!事到如今还嘴上逞能,爷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他气急败坏地胡乱地解开自己的衣带。

洛黎见他脱衣,再次试图用真气逼出药力,可这药力太强,她几次尝试都未果,她瞧着赵玉杰就要坦诚相见,她眼睛一闭,热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啪!”一声,洛黎右脸被打的生疼,赵玉杰还不解气,又狠狠地抽了几下。她感觉到了粘稠的血液在她脸颊处,脑袋嗡嗡作响,嘴中满都是血腥气,已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赵玉杰的血。

赵玉杰此时已经丧心病狂,恶狠狠说道:“你不是醒了吗?你给老子睁开眼,老子要让你看着!”

说着,赵玉杰伸手撕扯她的衣服。就当洛黎万念俱灰时,“咚!”一声,木房门被踹开,一道青色的细丝游走过来,只是轻轻一甩,两人人头落地。

赵玉杰侧目一看两人已身首分离,吓得连忙起身,而他身侧的那个人,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本尊最瞧不上你们这些好色之徒……”说着青丝再一挥,二人话都没说一句,便双双被腰斩。

木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洛黎躺在那处,绝望的看着来人,万念俱灰,放弃抵抗。

是七境黑衣人!

天要亡我!

黑衣人今日穿了深色衣袍,并未遮面,他看了眼狼狈不堪的洛黎,扯下一块布幔,扔到她身上。

他把盖住洛黎脸的那块撩开,看着洛黎问:“南在哪?”

洛黎不做声,把头撇过去,“上次就说了不知道,听不懂人话?”

“嘴还是这么贱?本尊好心救你,还不如实招来?”

“我呸!要不是你这个天煞的王八蛋把暗卫引走,我能被人趁机绑走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洛黎一看这黑衣人立马就知道暗卫是怎么回事了,如今已经自身难保,也顾不上关心暗卫死活了。

“好,嘴够硬。那别怪本尊不客气了。”说着,黑衣人的手中慢慢凝出一个青色气团。

这真气团,若是实实在在的受上一击,她绝无生还可能。

今天真是晦气!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师父,您老人家一定为我报仇呀!

洛黎委屈,她日夜拼命修炼,就为了能找这人报仇,谁知道这他运气这么好!能挑到她如此狼狈的时候来!

洛黎想到自己将要命丧于此,脑海中都是祁沐萧的影子,顾不得别的大吼道:“祁沐萧你这个乌龟王八蛋!都是你害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一声叫的黑衣人愣住了,手上的真气消散。他观察这丫头多日,本想寻得南的线索,却发现她行事单纯,逐而问:“南——是你救下来的?”

“滚!别跟我提这个人,我说了不认识。”

黑衣人一把扯下她手上串着宝珀的红绳,他拿着红绳在她眼前晃晃,“这是南的贴身之物,还嘴硬?你中了极乐得春散,要不要本尊帮你解毒?”

洛黎脑子炸开了花,她急声问:“你不是来抓小南的?”

“南是本尊的族人,自然是来寻他的,怎么会去害他。你现在认识南了?”

洛黎心中万马奔腾而过,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条红绳是小南在我生辰时送我的,小南已经离开了,去哪了我也不清楚……”洛黎红着脸,咬着下唇,尽力压住体内的毒素。

黑衣人眼神一下落寞下来。

洛黎也沉默,她想过这黑衣人一万种身份,却从来没想过这人是来救小南的……

黑衣人叹了口气,把宝珀收入怀中,然后拿出一只药瓶,开封后放到洛黎鼻子处。他见洛黎闭气,缓缓说:“这是软香散的解药,你赶紧闻一闻……”

反正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心一横,闻了闻那药瓶,被一股子鱼腥味呛到。

片刻后他把瓶子突然收走,冷冷道:“行了丫头,你身上的另外的毒,就等那人给你解吧……”说着他向后一跃,数道绚丽的紫光瞬间穿在他刚刚的位置,分毫之离,瞬间木房另一侧破开一个大洞,整个房子都被这紫光震的晃了晃。

黑衣人看着站在门口的祁沐萧,饶有兴趣地说:“没想到白宗的少宗主如此年轻却是八境修为,真是后生可畏。”

祁沐萧目光凌厉,寒冷刺骨,身上紫气外溢,幻化成了数之剑影,环绕在他周身旋转。

“剑仙境?有趣……”

他真气外溢,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洛黎躺在那,感受到了高修真气的威压,胸中憋闷难耐。

祁沐萧看到床上动弹不得的洛黎和地上一地尸体和血迹,眼中掠过一丝愤怒,紫气瞬间迸发,数道紫色剑影,快速地飞向那人。

黑衣人见状迅速抽出青色丝带对着头顶就是一劈,纵身一跃。

“嗵!”地一声巨响,房顶上的瓦片哗啦啦的落下,这木房刚刚受了祁沐萧那一击,已是岌岌可危,如今他把顶梁破坏了,木屋瞬间就要坍塌,祁沐萧顾不上追他,赶紧上前抱起洛黎,飞身出屋。就在两人刚刚出去的那一刻,木屋轰隆隆地垮掉。

他紫气射向一方,两个黑影追了过去。

“何人在此?”靖王别院巡山护卫正巧走到附近,听到响动迅速赶来,一片火光向坍塌下的木屋走来。

祁沐萧低声吩咐,“一个不留……”

从暗处飞出几个黑影,奔向护卫。

片刻后,一声惨叫后,火光已被黑暗湮灭。

两个黑影突然落下,“少宗主,属下无能,让那人跑了。”

“行了,你们退下吧,去看下寅、卯的伤势。”话毕,他抱紧洛黎往山涧处飞。

洛黎被他紧紧抱着,穿梭在黑暗中,紧绷的突然身子松懈下来,浑身忍不住的发抖,泪水扑簌落下,泪水打到祁沐萧的脖子上,湿凉一片,祁沐萧不自觉地抱紧了些。

她在后怕,若没有黑衣人来救她,她怕是已经让赵玉杰那些人糟蹋了。

她不敢再想。

祁沐萧眉头紧皱,一边施展轻功,一边低声道:“别怕,已经安全了。”

怀中的人正集中精力再次用真气压制那药力,可经过刚刚那么一闹,一切都晚了。她身子一软,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快……放我下来,离我远点……”

“是我不好……”祁沐萧以为她在生气,又紧抱了两分,随后带着她到了溪水旁,他取出夜明珠想帮她擦拭下脸上的血迹。

幽蓝色的光照亮他们二人周围这一小片,他这才发现,刚刚护着洛黎的布幔不见了。现在的她手麻绳捆着,中衣被撕扯开,半边亵衣露出来,冰清玉洁的裸露肌肤通透诱人。祁沐萧赶紧把夜明珠收了起来,自己赶紧脱下外衣给她盖上,然后摸黑帮她松绑。

祁沐萧的手不经意地碰到洛黎肩膀的那一瞬,洛黎轻哼了一声“嗯……”

第75章 害怕(上v万更)

洛黎自知不妙,克制着自己,艰难地保持正常声音说:“祁沐萧……你赶紧走……我……中毒了……”

黑暗那头沉默片刻,“你中了得春散的毒?”

“嗯……极乐得春散……你、敢、紧、走!”洛黎尽力保持理智,可声音却不受控制,娇柔妩媚起来。

祁沐萧握住她的双手,洛黎被这样的肢体接触搞的头脑发胀,那最后一丝的理智就要被冲破,体内的欲望要迸发出来。

双手合十处热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清凉的感觉慢慢占据她的丹田,体内的那股燥热被压抑下去,丧失的理智也逐渐回来,一刻后,她脸上的潮红也退下。

祁沐萧松开她。

林中白雾缭绕,小溪的湍湍流水声和蟋蟀的叫声在二人的沉默听得格外清晰。

祁沐萧背对着洛黎,双拳紧握。

在害怕。

在自责。

在生气。

如果他没有正好途经此处,如果他没有看到子的信号,如果他没有赶到……会不会这一夜就酿成大祸?

他知道她在害怕,自己不敢碰她。

他无法想象她发生了什么。

他不敢问,脑中却是最坏的打算。

这件事,他能弥补的了吗?

“祁沐萧,你……别动……让我靠一会你……”

他感觉到背后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贴上,他不由得慌了神,片刻后,他感觉到那热乎乎的人在颤抖,和他背靠背的人在低泣,逐渐变成大哭。

祁沐萧第一次听到女子这样哭,他干动了动薄唇,却说不出什么。自己的情绪,也被浸染,心里既愤恨又悲伤,良久,他低声道:“别哭了,我会给你讨回公道……”

两行清泪从洛黎脸上滑下,洛黎不带一丝怨恨,低泣道:“祁沐萧……你这个晦气蛋……都是你不好……害我这么倒霉……”

祁沐萧沉默,刚刚就是突然听到她在咒骂他,才能顺着声音如此快的找到她。

她是有多烦他,能在这时候还骂他。

洛黎总算是稍微缓过来些,四肢也逐渐有了感觉,她支撑着,拿手舀了一捧水,将嘴里的血漱出,然后拿清水洁面,冰冷的泉水扑上去,让她又清醒了几分。

“那黑衣人救的你?”

“是,也不算是……若没有他引走暗卫,赵玉杰也不会有机会近我身……”

祁沐萧单膝跪着,背对她,说:“上来,我背你下去。”

洛黎虽然四肢恢复知觉,但还不能行动自如,此时只能不拘小节,自己坦然趴到他后背上,承了这份情。

祁沐萧轻功全开,在山林里穿梭,迎面而来的凉风让她清醒了不少,“你带我去哪儿?这事没完……”

“其他的事回头再说,本王只是帮你把得春散的毒素暂时压了下去,现在我们就回燕阳找大夫。”

“不行,你送我回去,这事是风雪花搞的鬼,他前日还威胁我……”

“胡闹,你中的是极乐得春散!这不是一般的催情药,发作后一段时间内必须要找人交合才能解毒,否则会七窍流血而死!”

“你不是用真气给我压住毒素了么!祁沐萧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说着洛黎竟放肆地拽住祁沐萧的耳朵,用力一拧。

“松手!”祁沐萧放慢脚步,他正要发作,此时裴桓拎着两个人出现在二人面前不远处。

祁沐萧停下,紫光环绕的指尖轻轻点了洛黎双臂,让她立马动弹不得。

洛黎正要张嘴,他又一点她喉咙侧面,洛黎小嘴快速动着,却没了声音。

洛黎死死的瞪着他。

祁沐萧低声道:“我没有风雪花直接参与的证据,你若贸然找他,不怕他去散播谣言毁你声誉?不要意气用事。”

裴英走上前,把两人扔到地上说:“主子,属下在木屋周围抓到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是靖王别院的家卫。如何处置?”

两人一听是沐王,哆哆嗦嗦,嘴里只念叨着“王爷饶命”。

“先留着。”两道紫光从他手中飞出,直击那两名家卫胸膛,两人失去意识瘫倒下去,“木屋可有什么发现?”

“属下找到了他们对洛姑娘下的药,还有少量残留。”

“足矣,你随我回王都,她身上的毒需要马上祛除。”说着继续带着洛黎就下山,几人到了山下,他一吹口哨,两匹马从暗中跑了过来,祁沐萧抱着她飞身上去,洛黎就和一个木偶一样,动弹不得。

祁沐萧从马褡子里取了一件披风给洛黎严严实实包裹住,将她安置在前面,然后环抱住她,双腿一夹,马飞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天还未亮,几人赶到燕阳东门,守门的侍卫一见祁沐萧的令牌,立马开门放人。祁沐萧让裴桓把那两人送到巡查院审问,自己则带着洛黎直奔城西别院。待二人赶到别院时,小阿奴已经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候。

祁沐萧抱着洛黎下马,直接说:“去把贤大夫叫醒。”

小阿奴立马往院里跑,祁沐萧抱着人跟着过去。苏贤迷迷糊糊,披着个大衣,手里端着烛台,待看清祁沐萧怀中人后,立马清醒过来。他赶忙说:“快把小五放到那屋床上!”

祁沐萧皱了下眉,脚下却不停,赶紧把人放到床榻上。

洛黎看到苏贤就如同看到救星般,不停的使眼色,嘴巴动个不停,却没声音。

“你给她禁言了?”苏贤转头问他。

祁沐萧叹了口气,紫光一闪。

苏贤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中一亮。

“祁沐萧你这个混蛋!”洛黎刚被解术法,立马怒吼道。她蓦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护着臀部,眼睛中火光跳跃,“你都不知道休息一下吗!我现在腰以下都没有知觉了!”

祁沐萧瞪了她一眼,“你……”字之后,再也没说出第二个字。

苏贤见她要起身,一把给她按住,瞪了她一眼,洛黎作罢,乖乖回去躺好。苏贤赶紧拿出脉枕给她搭脉,片刻后不可置信的问祁沐萧:“这丫头让人下了得春散和软香散?”

“软香散?”祁沐萧只知道她中了极乐得春散,却不知她还中了其他毒,“贤大夫,洛黎说她中的是极乐得春散。”

“极乐得春散?”苏贤脸色一沉,“你确定你中的是极乐得春散?”

“这药有什么蹊跷不成?”

“贤、贤大夫,这毒不会不能解吧?”洛黎一下着急起来。

第76章 抑元草

苏贤面色恢复如常,淡淡说:“没什么,只是比一般催情药物难以祛除罢了,小阿奴你带王爷去正厅休息一会,我要施针,需要绝对安静。”

苏贤听小阿奴带着祁沐萧走远了,拿手拍了一下洛黎的额头,责备道:“小五你不是采风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极乐得春散怎么中的?”

“书画院里有个堂主总和我作对,这次的事情也是那人指使的。我本说找那人算账,祁沐萧拦住我没让我去……

苏贤打断她,“行了,亏了他拦住了你,不然你可就有大麻烦了。你中的这个可不是一般的极乐得春散,此药含有抑元草,专门针对修士的催情药,可不是你用真气就能抑制住的,若不及时解毒,你就只能找人阴阳交合。行了,赶紧躺好,师兄先帮你解毒。”

洛黎把披风脱掉,苏贤见她里面穿的是一见不合身的男子大衣,露出来的脖子上一些红色的斑痕,苏贤犹豫片刻,轻声问:“小五……你别的地方有受伤吗?”

“放心吧,我没事,那些歹人什么都没做呢,就死了……话说回来,还是找小南的那个七境修士出手救的我。”

苏贤没再多问,听她无事,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他转过去让洛黎把外衣脱掉趴在床上,待都准备好后,他开始施针。

半个时辰后,苏贤出来,一直在门口等候的小阿奴赶紧走过去问:“洛黎怎么样了?”

“没事了,小阿奴,你去给她找身衣服,再准备点吃的,她饿了。”

小阿奴快步离去,苏贤走到正厅,见祁沐萧正端着茶杯自斟自饮。他也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茶水喷出来,“这么浓的茶?”

祁沐萧没理他,又斟满一杯。

苏贤放下茶杯,揶揄道:“在下替洛黎谢过王爷搭救之恩,不过在下实在没想到王爷竟是个修真高手……”

祁沐萧没搭话,“今日之事有劳了,诊金会让人送到府上。”

“诊金?王爷说笑了,洛黎的事就是在下的事,她好歹也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给自家媳妇儿看病的哪有收钱的道理?”苏贤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给自己也满了一杯茶,端起来细细品尝,眼睛不忘偷偷瞧两眼对面的人的反应。

“未、未过门的媳妇儿?”祁沐萧狐疑地看他,心中翻腾起来。

一道粉气“咚!”的一声击碎了苏贤手上的茶杯,热水撒了苏贤一手,他顿时跳了起来,嘴里嚷嚷着“烫!烫啊!”

洛黎换了一身浅紫色的罗裙,脖子处系了白丝,站在门口插着腰正气冲冲地瞪着苏贤。

“贤大夫你又乱说什么了?谁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

“小五,我可有半分假话?”

洛黎跟他废话,手里粉色的气凝成一把细剑,怒腾腾地冲着苏贤走过去。

“好、好、好,是我胡说,小五你别激动,你刚中了两种毒,可不敢乱用真气……”

洛黎收起剑气,她转身对祁沐萧说:“王爷您别听他胡说,他这人就是喜欢胡言乱语,草药自己试多了,脑子可能不太好使了。”

“你当真与他没有婚约?”祁沐萧认真地问。

苏贤瞧出了不对劲,他正要说话,此时小阿奴端了两盘小炒进了正厅,洛黎咳嗽了两声,干脆利落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祁沐萧见洛黎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他刚起身,有注意到她脖颈处地丝带,“你脖子又怎么了?”

“让狗咬的,不碍事……”

“一会儿裴桓送你回去,至于狗的事情,本王要去处理下。”

“王爷不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说着祁沐萧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洛黎听到院外马蹄声渐远,走到桌前,一脸幸福地说:“好久没吃小阿奴做的菜了。”她早就饿得不行了,拿起饭碗就开始吃,忍不住称赞他两句,“小阿奴的厨艺已经向师兄看齐了,不错、不错!”

小阿奴站在一旁,一脸担心地看她脸上的伤痕,良久,他犹犹豫豫说出口,“洛黎,我想回青鸾峰……”

“嗯?为什么想回去?”

“阿奴想拜苏清芮大人为师。”

“那你微乐草堂不去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洛黎放下筷子,追问道。

小阿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不是,就是想拜苏芮大人为师……”

洛黎一怔,这才把他的话认真听进去,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苏贤看不下去了,插嘴道:“他回去也未必不是好事,识字读书的事我们山庄也有自己的书堂,小五何须担心他课业的事。他如今正是武艺精进的好年岁,你让他在王都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这么下去好好年月就浪费了,我可以安排百草商会的人送他回青鸾峰。”

小阿奴点点头,“洛黎,我要变强。”

“变强做什么?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世上拳头解决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

小阿奴摇摇头,坚毅的眼神却不动摇,倔强地说:“你等我。”

洛黎见他如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素淡无味的扒拉手里的饭菜。

她刚吃完饭,裴桓就来了,他牵着马,身后还跟着一辆王府的马车。

“不必坐马车了,把绳索解开,我也一同骑马回去。”

裴桓见她坚持,招呼马夫拿来一副马鞍给装好,洛黎接过马缰一跃而上,与裴桓双双出城。

第77章 快速结案1

此时皇宫南门处,两辆马车在往皇宫深处走。

祁沐萧坐在前面的马车里,身着官服,表情严肃,旁边的岑森知趣的不做声。

岑森与沐王共事时间不短了,知道他一直是这副不知喜怒的冷漠模样,只是今早来找他时,那眼中滔天的怒意,着实让他惊到了。

祁沐萧吩咐道:“一会本王先去面见圣上。”

“是,王爷。”

祁沐萧和岑森随着公公到了养心殿,此时祁皇正在里面用膳,祁皇听公公禀告沐王来了,便诏他一同进膳。

祁皇见他一身官服进来,神色沉重,并未直接问他原因,而是点了几道素菜赐给祁沐萧。

祁沐萧坐在一旁,夹了两口便放下筷子。

祁皇见状说道:“萧儿,你怎么就吃这么点,你身体不好,多吃些。”

祁皇没有一点架子,就像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般,关心他,又或许是他见到祁沐萧少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不禁多关爱了一些。

姚兮茵以前也是吃两口就放筷子,这点这孩子是随了他母亲了。

“萧儿这么快就从徽州回来了?今日这么早来,可是为了殷氏族人之事?”

“回禀父皇,是殷氏族人因一块地皮纠纷招惹了一位东海之滨的修士,故此才有了那几出命案,儿臣已经按照契约把那人送走,案情简单,所以提前赶回来了,今早刚到。”

“刚回来还不好好休息?”

“儿臣巡查院内还有许多事务尚未处理,不敢怠慢。”

“萧儿如此勤勉,甚好,甚好……那你今日这么早入宫,可是有事?”

“还请父皇先用膳,儿臣的事不急。”

祁皇和蔼地点点头,继续用膳,祁沐萧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没有胃口,坐在那默默地等着。

两刻后,祁皇用膳完毕,他让祁沐萧随行去了永德殿。

“说吧,找朕何事?”

“父皇可还记得近日书画院新晋的北凰堂主洛黎?”

“记得,这洛画师年纪轻轻,画技超群,深得朕的喜爱,前几日还连着陪朕作画。朕知道她是萧儿推荐的,萧儿用心了。”

祁沐萧上前俯身一拜,从怀中拿出两只药瓶双手呈上,“父皇,洛堂主昨夜在采风之地被人掳走,还被下了下三滥的药,幸亏儿臣及时赶到,洛堂主才保住清白。洛堂主是儿臣所荐,如今洛堂主蒙羞,儿臣为保她清誉,只得越过正常审讯流程,请父皇做主。”

“竟有此事?!”祁皇给了李永福一个眼色,李永福走到祁沐萧旁边,取来了药瓶,打开闻了闻。

“圣上,沐王所呈的一味软香散,一味催情药……”

李永福深宫行走多年,对这些下三滥的药物再熟悉不过。

“父皇,儿臣还有两名证人,由岑森扣押两人在外等候。”

“传进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色胆包天,竟对朕的画师下手!”

岑森带着两人进殿,那两人吓得哆哆嗦嗦,魂不守舍。

岑森恭敬的跪拜了祁皇,旁边二人出身乡野,没见过祁皇,听闻是皇帝,吓得立马跪下磕头。

“圣上,此二人是靖王别院家仆,两人今晨由岑大人提审,已如实招供,指使劫走洛堂主与下药之人皆是北岩堂掌事赵玉杰。这不是他第一次犯案,之前在靖王别院中——”

祁皇青筋一跳,却也未发作,突然打断祁沐萧下令道:“奸淫之徒,死不足惜,这二人直接拖出去斩了。”

有一人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岑森一听,立马下跪请求道:“陛下,微臣查出这嵩明山州县常有女子失踪,微臣怀疑与——”

祁皇打断他,“岑森,你下去吧。朕要和沐王单独谈谈。”

门口进来四名侍卫将二人拖走,岑森见状低叹一口气,恭敬地拜退。

祁皇屏退所有人,负手站在书案前,留给祁沐萧一张侧脸。

祁沐萧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台上这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这个看似偏爱自己的男子,其实最偏爱的是靖王罢。二皇子靖王的母妃独孤氏是祁皇还是王爷时的宠妾,跟随祁皇多年,可他坐上龙椅没多久,独孤氏就因病早逝。靖王虽任工院闲职,却后有镇西大将军风凛川和母族势力的镇南大将军独孤一氏的支持。

两方军力合占祁国二分之一,非同小可,可祁皇一直任凭靖王拉拢军中势力,毫不作为。

“萧儿想如何?”祁皇走下台,步至他面前,看着他问,这一句,更像是警告。

祁沐萧跪下,故作惶恐道:“儿臣只是想为洛堂主求一个公道,其他儿臣可以不查,只求父皇降旨一道,护她名声即可。”

祁皇瞧着他,他这个儿子回王都一年有余,一直避退娶妻之事。当初不得已送他去修道,也是无奈之举,结果搞得太过清心寡欲了些,更甚者市坊有断袖之言。如今竟然听到他能为一个女人求情,颇感意外。

“好,父皇应允你,这圣旨就以你所意。至于那些作奸犯科之人,萧儿还是要按照流程上报给刑院定罪,你身为巡查院主事,多少双眼盯着你,秉理丈刑才是。”

“儿臣的属下救下洛堂主时,遇到对方抵抗,发生打斗,持械者都已悉数被侍卫就地正法,还请父皇恕罪。”

“再加上刚才那二人,萧儿还不满意?”祁皇见祁沐萧不做声,继续说:“萧儿回王都也有一年有余,这朝堂之事也应该了解的差不多了,是非对错,不是眼见为真,也不是你一人可以定夺的。修道之事朕不阻拦,但你是我祁国的皇子,一言一行都需小心谨慎,为一个画师去得罪自己的兄长,实属不智之举。”片刻后,祁皇松了嘴,“行了,起来吧,朕现在给你拟旨。”祁皇走到书案后,飞龙舞凤片刻,给了祁沐萧一卷黄轴。

“你把这事办完后进宫一趟,朕有事要问你。”

“是,儿臣多谢父皇。”说着再次跪拜祁皇,起身拿着诏书走了出去,谁也没注意到袖中他攥得死死的手。

裴桓、洛黎二人赶回嵩明山时,天微微亮,林子里满是雾气,洛黎避开起来干活的下人,溜回自己屋子。

裴桓则拿着剑守在洛黎房门口。

洛黎这一夜折腾的早就累了,进去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她被房外吵杂的声音吵醒了。

裴桓低沉地嗓音严厉道:“洛堂主昨夜遇袭,目前还在休息,二位大人请回吧。”

“旻副主事,人家沐王府的人都到了,你还担心什么,不过这位护卫所说的遇袭,我们旁人可都没听到呢……是不是啊,旻副主事?您可就住洛姑娘旁边,您是不是昨夜也没听到动静。”

旻韵见裴桓不让进去,也就作罢,转身离去。

“这位俊郎,在下是北岩堂堂主风夜寒,此处是本堂主订的,既然洛堂主遇袭了,此事在下是要进去看望下洛堂主的,万一堂主遇险后有什么想不开的,这可就麻烦了呢。”

裴桓右手握剑,双臂交合在胸前,不为所动。

“裴大哥,劳烦让他进来,我醒了。”

第78章 快速结案2

屋外的风雪花一听,拿着手里的折扇往裴桓的肩膀上一顶,“听见了没,洛堂主让我进去,还不让开。”

风雪花推开门,飘飘然地走了进去,末了回头还给了裴桓一个挑衅的眼神。

洛黎此时换好书画院的青衣,端坐在正坐上,小脚勾在一起,轻轻摇晃,看着惬意。

风雪花见状,惊讶一闪而过,他瞧见洛黎左脸上的伤痕和脖子上的丝巾,嘴角不由得弯了一下。昨夜他在去木屋的路上听到了那处的动静,一向机敏小心的他改道回了半山别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早去找赵玉杰,也发现他人没回来,特此寻了旻韵一同找洛黎。

洛黎见他停在她面前,先发了话,“风堂主早啊,找我何事?”

“听门前那人说洛堂主昨夜遇袭,本堂主特来关心同僚罢了。”

“风堂主有心了呢,话说回来,昨夜劫走我的还是北岩堂的人呢,这事不是风堂主指使的吗?”洛黎也微微一笑,故意问他。

“哦?我们堂的谁呢?洛堂主,我们都是为官之人,话不能乱说,帽子可不能乱扣。”

洛黎突然目光凌厉,面色严肃起来,狠狠地吐出三个字,“赵玉杰。”

“赵掌事?!”

洛黎瞧他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觉得可笑,逐而追问:“风堂主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不过这男人劫走女人,想做的事情也就那么一件罢了,那洛堂主可有什么地方受伤?需不需要本堂主给你找个大夫瞧瞧?”风雪花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最后落在洛黎的脖颈处。

“风堂主多心了,这赵玉杰因妒生恨罢了,对我没有企图,故此本堂主不曾有地方受伤呢,倒是赵玉杰,死得有点惨,拦腰被斩,肠子、肚子落了一地呢。”洛黎说的轻松泰然,就像在说中午吃的什么一般简单。

风雪花脸色突然沉下,他稳住神思,故作镇定的说:“既然人都死了,洛堂主怎么就能咬定是我堂赵主事劫走的堂主呢,事情也可能是反的也不好说。”

“风堂主真是伶牙俐齿,能把白的也说成黑的,只来做画师不觉得可惜了么?此处就我二人,何必再装糊涂?”

“洛堂主,在下还是那句话,小心行事,总有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洛黎见他转身要走,她冷冷地道:“风堂主这一招玩得倒是妙,眼里就这么容不得我?倒是巧,我眼里也揉不得半点沙子。风堂主才该小心行事,毕竟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洛黎今日所受的,他日必将悉数奉还。想必风堂主也知道集权难散权容易,还望大人以后一步一小心,千万不要一不留神留个家毁人亡的下场才好。”

风雪花背影一震,他摇着扇子出去了。

之后洛黎闭门谢客,风雪花急忙找家卫去半山木屋查看,几名家卫老远处就听到乌鸦“啊、啊、啊……”地叫着,走到稍近的地方就可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清晨的山雾未散,待几人走近后,被这骇人的场面震住了,坍塌的木屋下可以依稀看到胳膊、腿,内脏还有未干的血迹,场面极其惨烈,几人见状,不敢上前,派了一个人赶紧回快活居禀报此事。

风雪花听完那家卫描述的场景,气的把手中的茶杯摔个粉碎,在他的眼皮下行凶?这洛黎真是不想活了。

他想着就起身去找旻韵,刚走到一半,一群王州巡查院的侍卫冲了进来,他大声呵斥道:“你们怎敢擅闯靖王别院,都不想活了?!”

巡查院侍卫完全没理会他,这时慕维从后面走来,见他也没给面子,冷冷道:“昨日书画院洛堂主遇袭,本官是奉旨办案,任何人若有阻拦,当同谋者论罪!”

巡查院的侍卫一点都不含糊,把所有人聚在一起一一清点,一群画师不知所措,有些已经外出采风的也统统让侍卫带回来了,半山木屋那几名正在清理尸体的家卫也被带了下来。

慕维迅速的封锁现场,采集证据,传唤人证等,这靖王别院被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一些女子的衣物,也都让慕维以证据为由保管起来,这嵩明山本是王州巡查院的管辖范围,一群画师只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言阻拦。

风雪花与其他堂主一并看了慕维带来的圣旨,几人只得配合调查。

洛黎对外宣称受到惊吓,一直在屋子里休息没出去,任凭外面鸡飞狗跳。

裴桓告诉她慕维将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她才出去。此时大多数画师已经乘坐马车回燕阳了,旻韵见到她脸上的伤痕,也只是叹了口气,安抚了几句也匆匆与最后一拨人下山。

风雪花虽故作镇定,但他见到洛黎的时候,也不再趾高气昂,他那些坏想法,在见到圣旨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圣旨里明白写了洛黎因人妒忌而遇袭,若有人擅自传讹,以同谋者一同论罪。

风雪花玲珑心思,看懂了祁皇背后的意思。

这事待岑森回京后,刑院只是象征性的出来宣判几人,奈何几名嫌犯都已正法,这案子结的飞快,最后也只有书画院的人知道北凰堂堂主在靖王别院遇袭的事情。

靖王这个冤大头是最生气的,他虽听下人说过风雪花与书画院的人在别院的小动作,可那些男人、女人都是些没有背景的人罢了,他倒没放在心上,碍于风雪花背后的军中势力,他一直纵容,如今搞到书画院堂主头上,令他悔不当初。

他出事当夜,待风雪花回王都后就召他入府,当头痛批,让风雪花好没面子,他也自知是给靖王惹了祸端,只好受了。

第二日靖王就面圣请罚,好好演了一出戏,赔了几滴眼泪,才看到祁皇和缓的面容。

书画院主事蔺老责罚北岩堂主下属监管不力、管治不严之罪,让风雪花闭门思过,整体书画院整顿风气,一时间往日东梁堂与北岩堂的嚣张气焰不在,书画院倒是恢复了许久没有的良好风气和氛围。

事情过去的第二日,八月初六,洛黎刚换好书画院的衣服,正要用早膳,却没想有人这么早登府拜访。

蔺松一早带着蔺齐的信函来找洛黎,李善引他进了菊苑,蔺松瞧见洛黎脸上的伤痕,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蔺松简单慰问几句,便把他爷爷的信函给了洛黎。

“多谢蔺司务特地跑一趟,蔺司务可用过早膳?如不嫌弃,我让她们多备一副碗筷。”

蔺松突然脸一红,磕磕巴巴地说:“不、不必了……在下今日要入宫准备中秋晚宴之事,多谢洛堂主好意。”说着蔺松从袖口又拿出一方木盒就疾步走开了。

“哎?蔺司务……”洛黎一头雾水的看着那人快速离开的方向,蔺松一着急走错了方向,径自向侧房走去。

“您走错了……”洛黎叫住他,蔺松的背影一颤,这次倒是找对了方向,匆匆离去。

第79章 放假十日1

洛黎摇摇头,对园沁道:“你说这人是不是还未睡醒?怎的今日如此莽撞?那日你与我在书画院见他不是很稳重的一人吗?”

园沁皎洁一笑,打趣道:“我看这司务大人是瞧上小黎你了。”她走过去把那方木盒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是补品,

一株块头不小的人参。

“行了吧,休要胡说……”洛黎素手撕开信封,草草扫过。

原来蔺老特地请示皇上放了洛黎十天假,而且把今年陪同祁皇去猎苑行宫的美差交给了北凰堂。洛黎觉得这事得跟祁沐萧汇报下,她把信收好,心情愉悦的去找楼晓芸和裴英,裴英气色不错,她现在也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早早就在院中锻炼,楼晓芸则坐在一旁无精打采的瞧着,她见洛黎来了,开心的迎上去。

“咦?洛姐姐你脸上怎么了?”祁沐萧把快活居的事情封锁的很严,王府中除了裴桓其他人等一律不知。洛黎领了祁沐萧的好意,就连园沁那,洛黎也只是说跌伤了瞒了过去。

清誉的事情,没有一个女人不在乎的。

“没什么,就是前两日嵩明山下雨,山路滑,不小心跌倒了而已。”

裴英暗暗瞅了她一眼,没做声。

楼晓芸招呼下人去取来点心茶水,与洛黎在院子里乘凉,裴英则在一旁用左手舞剑。

她右手仍是没有知觉,就像一条软绵绵的布条,在那垂拉着,有时随着身体的动作晃动,看着洛黎心里一起一落。

去采风前她收到了师父灵翁传信,说他和小南已经快到渝州蜀城,一切安好。洛黎回信告诉了师父裴英受伤的事情,她期待着师父的回信,能告诉她有法子治裴英的胳膊。

她就这么期盼着,即便希望如此渺茫。若真有一丝希望能够让裴英恢复如初,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洛黎陪她们待了会儿,下午去了趟书画院。

洛黎去了北凰堂,发现只有赵盟和刘志新在院内凉亭里对弈,两人见到洛黎,慌忙起身行礼。

“商掌事呢?还有北凰堂其他画师去哪了?”

刘志新犹豫了一下说:“其他人都去藏画阁修复画卷了……”

赵盟脸色一沉,瞥了他一眼。

洛黎含笑问:“那二位为何在此对弈?莫不是不把自己当北凰堂的人?”

“没……没有……”刘志新赶紧说的,突然赵盟插话道:“早晨我二人拉肚子了,所以与商掌事乞假了……”

“哦……”洛黎转身就要走,却突然回头,轻松地说:“两位的考勤从去年至今已经缺勤不下三十日,若本堂主没有记错,二位都是在北凰堂轮职时乞假,若二位不是病入膏肓,那就是故意为之。若二位的确病入膏肓,那本堂主不能留二位在北凰堂耽误了病情,若二位故意为之,那本堂主更不能容忍自己堂的画师浑水摸鱼、不务正业。两位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本堂主。”

两人一听,后背发凉,这堂主丫头平日里也不怎么在堂内办事,怎的对他们情况如此清楚?

洛黎见他二人不做声,突然厉声说道:“乞假的事放一边不说,本堂主交代的任务二位貌似也没完成过,是二位手或胳膊也有隐疾不成?这要跟本堂主好好解释一番才好,不然这北凰堂,二位怕是留不住了。”

两人只知理亏,前几天见洛黎没有来找他们便以为这新堂主也是个好欺负的主,就没放在心上,两人依旧该吃吃该玩玩,谁知道这人竟是打算把事情攒到一起来问罪?

“不说话?那我就随心处置了……”洛黎说着就往外走,两人见状立马服软跪了下来。

“堂主大人,是小的不对,愿大人再给一次机会,小的一定奋发图强……”

“如若再犯,直接滚蛋。”洛黎衣袖一挥,只留下一个青色的身影。

藏画阁这头,北凰堂的画师们趁着天气干燥,把画卷拿到通风处除湿。洛黎到的时候,一众人等正专心干活,没人注意到她。

洛黎从晾晒的架子上随意拿出一副画卷静静欣赏,商彦注意到她,走来行礼。

“堂主不是休假了么,怎的又来书画院了?”

洛黎放下手中的画卷,转身对商彦说道:“来看看你们,顺便和你商议下随行去猎苑行宫的人选,我打算带十人去。”

一向镇定自若的商彦瞪大眼睛惊呼道:“什么!今年皇家猎场的名额给了北凰堂?!”

洛黎望了下周围瞧来的目光,责怪道:“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商彦故作神秘地引着洛黎去了旁处,悄悄说:“堂主大人您确定今年是北凰堂随圣驾去猎苑行宫?”

“骗你干什么,早晨蔺老派人来送信了。”

“堂主大人有所不知,这皇家猎场随行的事情可是份美差啊,往年蔺老都是给东梁堂斯堂主,而且在下前一阵还听东梁堂的人说今年名额是他们的,斯堂主也因为要去皇家猎场而提前回燕阳呢。”

“斯堂主,就那个梁州州长之女?”

商彦点点头,一脸为难地说:“是啊,堂主大人。这斯堂主可不是好惹之人……若今年真是我们,恐怕堂主大人与斯堂主还没见过,这关系就不好处了……”

“怎么?难道这皇家猎场随行的名额就一定是她东梁堂的?”洛黎不屑,身后却有人咳嗽了一声,洛黎后头一瞧,正是副主事闵大人。

洛黎俯身一拜,“洛黎见过闵大人。”

“洛丫头,说话要小心,此处不是北凰堂内,这周围的侍卫、侍从可都是有耳朵的……”闵志新略微责备道,不过面上见洛黎没事,却是笑的。

“是,洛黎谨遵前辈教诲,前辈可是来藏画阁办事的?”

“不是,老夫就是来找洛丫头你的。”闵志新看了一眼旁边的商彦,商彦知趣地离开了。

“你不在家里好好休息,来书画院做什么?”

“洛黎临走时给他们布置了一些画作课业,特来查阅一二的。”

闵志新微笑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老夫果然没看走眼,洛丫头果然除了画技过人,对下面的画师也是管理有方,不过就是心眼太直,这书画院看似是画师作画的地方,可也是官场的一部分,不止你后面有沐王的支持,大部分的堂主的身后都有一个势力支持……”

“是,洛黎以前不懂,此事之后也是知晓了……”不知怎么的,听到闵志新最后那几句,她不自觉得想到自己那晚差点被玷污的事情,心中不悦。

若放到以前在青鸾峰的时候,赶有人这么对她,不用她出手,她那几个师兄就得把那人削成肉泥。只是现在,她受此欺辱,却也无法真的去把幕后那人拽出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80章 放假十日2

闵致新见她垂目深思,担心自己是不是话说重了。他也清楚,有时候麻烦不是自己招惹的,而是从天而降,他宽慰道:“洛丫头,老夫并无责备之意,只是你初来书画院,如今和风堂主不和,老夫担心你……”

说到底,还是沐王在朝堂上的势力太弱,虽然外祖父姚应春是一朝宰相,可他只是一介布衣从底层爬上来的,相比于世代功勋的镇南、镇西两位大将军比起来,势力差多了。

洛黎欠身,“前辈爱护晚辈,晚辈自然明白,这些事洛黎也想躲开,可有些是真的躲不开罢了……刚听商彦说,这皇家猎场随行的事年年都是东梁堂的差事,今年安排给晚辈,恐怕又要生是非了……”

“这事,老夫会等斯琦回来后与她解释的……”

洛黎暗想,看来这东梁堂堂主面子是够大,竟需要副主事亲自去解释。

闵致新又嘱咐了洛黎几句,独自离开。

洛黎之后吩咐商彦让大家回到北凰堂,她亲自点评了各自课业画卷和这次采风的描图后,又布置了一些任务就离开了,临走时再次嘱咐商彦先不要把皇家猎场之事透露给大家。

她一人没直接回府,而是绕去了城西别院,她本想去找小阿奴谈一下他要回青鸾峰的事,可扑了空,她只得悻悻离开。

回到沐王府时,正巧遇到沐王的马车落车。

她本想上前打个招呼,谁知祁沐萧下了马车后面如冰山,瞧都没瞧她一眼,匆匆进了王府。

洛黎见裴桓皱着个眉盯着祁沐萧离开的身影,她走过去问:“裴大哥,王爷这是怎么了?”

“王爷今日心情不好,若洛姑娘有什么事情要找王爷,不如还是改日吧……”裴桓没多言,只是提醒了洛黎。

祁沐萧今日面圣,得知祁皇和殷德妃给他挑了三名美人,要在中秋晚宴赏赐给他时,再次被他婉言拒绝,祁皇不悦,以不孝之名责备了他,祁沐萧只有忍着的份儿。而他也知道,这样的拒绝也坚持不了几次。

不但如此,他今日禀报万州山贼猖獗之事也被一笔带过,还被痛批了一顿,心情能好才要见鬼。

洛黎知趣地应下,她本想告诉祁沐萧自己要随行去皇家狩猎的事儿,不过看他目前心情不佳,还是打消了念头,回了菊苑沐浴用膳,准备晚上去冰窖里修行。

是夜,洛黎换了一身暗色衣服,趁黑溜进竹苑,她正满怀欣喜的要见到让她心心念念的冰床时,不巧一进楼梯发现里面充盈着有些发紫的幽蓝色光。

她溢出真气护体,一身薄薄的粉色气团环绕周身。

她走了下去,地窖内的确有人,是祁沐萧。

祁沐萧此时一袭白衣,周身萦绕紫光,端坐在冰榻上,闭目运功。

洛黎蹑手蹑脚走到他面前,又不敢靠太近,怕会打扰到修炼中的祁沐萧。

可难得能抓住这么个机会,她先是对他调皮地做了鬼脸,又笑嘻嘻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比划了半天想要爆锤他的样子。

闹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她的注意力转移到祁沐萧长到逆天的睫毛上,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穿过他身上的紫蓝光,想要碰触他的睫羽。

就在要碰到的那一刹,突然手腕一紧,她下意识地往后退,手却被牢牢握住。

“蠢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干扰我,我会走火入魔……”祁沐萧睁开眼,面若寒冰,冷冷地问。

“我、我就是想来修炼而已,谁知道你在这里,再说了,我也没碰到你,何来打扰之说?”

祁沐萧无奈,就知道她要狡辩,“突破八境天人之境后可不目而视,无耳而听,这你都不知道吗?你师父到底有没有教过你修炼之道?”

洛黎想了想,师父除了教过他心法和基础的凝剑诀之外,貌似真的没教过什么了。

她从前不愿意学,现在是她想学了,师父却不在。她犹豫了一下,撅着小嘴说道:“算是基本没教过……”

祁沐萧汗颜,这丫头术法都不会几个,还能突破到三境,魂魄精炼出元神,简直无语。

大道难修,玄妙机缘。修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天资为基础,可引气入体者,才可走上修仙之路。求仙之路漫漫兮,提升修为只是辅助,真正的玄妙在于神魂精炼。

何为神魂精炼?

练气之修虽有九境之分,可三境为一破,每一破,都是一次神魂的精炼。第一破后,修士的魂魄会精练出元神,元神永恒真存,跳出六道,只要元神不灭,修士就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和能力重入轮回。

故此,修士突破到渐入佳境其实已经算踏入仙途之中了,即便不达二破——年华永驻和三破——寿与天齐,也算是跳出六道之外的鬼仙。

而最终九境之后的大成之境,需要承天雷之刑,而后才可飞升成仙。

可真飞升成仙的,自东海之滨的伊始就无几人,更何况飞升后便不能再会到这界,故无人知晓飞升后的真正情况。

祁沐萧修为虽高,多是依仗自身天分和白宗修炼法器的辅助,再加上小秘境的历练,他只用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变突破到了八境。可这样的飞速提升也有弊病,他的神魂精炼不够纯粹,自己也未参透出神魂精炼的玄妙,如今已达二破,依旧没悟出个所以然。

除他这种异类之外,其他每年收徒之时,去白宗求仙问道,拜师学艺的人不在少数,可能留下来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即便是留下来的人,想在五年内突破到三境也不是很常见,大部分的人突破第一境都比较容易,只是半年一年即可,而之后境界越高,花费的时间也就越长。

拿地支十二暗卫来讲,其中最为最高的——子,也不过是五境炉火纯青罢了。

他听子后来说,这丫头在冰窖里修炼了没两天就突破三境了,不过他也不清楚洛黎卡在二境多久,故此也不好判断,只是隐约觉得这只狐狸的资质不凡,毕竟她是天选之人。

“你在二境停滞了多久?”祁沐萧抬眼问她。

洛黎试图抽回自己右手无果,只好思索起来,有些尴尬地回:“有五年多了吧……”

苏奕宸在她十四岁的某一天突然给了她一本心法,让她通读后自己尝试,结果没一个月,洛黎误打误撞,竟然感悟,突破到了一境。

苏奕宸大喜,让苏敏来带洛黎修炼,不过也不知道苏敏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修行了一个月后就突破到了二境,这已是破记录的速度,但洛黎自此后,哭天喊地,再也不肯修炼了。

故此,洛黎突破到三境,实际上只花了十来天而已。

可祁沐萧问的是在二境卡了多久,她也就实话实说,的确五年。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有一天能如此勤奋上进,能耐得住寂寞去修炼,这事全拜黑衣人所赐。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无依无靠的人,永远只能靠自己的强大来保护自己,来保护身边的人。

以前洛黎不懂,因为太多人护着她,如今只身闯荡,终是明白了师父的一片苦心。

“真够笨的……五年才突破到三境……”他一把甩开洛黎的手,“你来这儿作何?”

洛黎有点窝火,又想着好歹这也是祁沐萧的东西,谄媚地说:“王爷大人莫非忘记了,您临走的时候说这地方让我修炼的。”洛黎狡猾的避开了那个“借”字,有些痴心妄想地期望祁沐萧能忘记这个字。

很不巧,祁沐萧虽无洛黎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也记得自己当初说的话,他戏谑道:“我说的是借你几日用罢了,怎么,夜明珠霸占不得,如今想霸占我的床不成?”

第81章 放假十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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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放假十日4

“那好,凡事约法三章。一,你依旧只能天黑后来用,不可被旁人看到。二,你用冰玉床之时,需要离本王至少有一臂之远的距离,万万不可打扰本王。三,本王给你最长一年时间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妥。哦对了,你既然有求于人,那可得让本王愉悦才行,再没大没小的,小心本王让你连竹苑的门都进不来……”

姜还是老的辣,祁沐萧趁火打劫了一番,洛黎无奈,只能认栽,毕竟这块修炼的宝床再加上她身上的秘宝,突破四境指日可待。

而且来日方长,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洛黎突然想起白日要告诉他的事,“对了,今年皇家狩猎是北凰堂随行,这算不算好消息?正巧蔺老放我十日假,不如王爷大人也准我白日里一同与他们修炼可好?”

“少得寸进尺,本王准你一同修炼是因为突破到七境后可以开神目,即便周围有人也不易被人打扰,暗卫最高也只有五境修为,他们修炼时万万不可被打扰。”

洛黎本不知道这事,一听急了,“那我呢?我这点修为也怕被打扰啊。”

“你?自然自己提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修炼,不然走火入魔了,到时候别怪本王手下无情,大义灭亲了。”

她怒视祁沐萧,翻了个白眼,让他往旁边挪挪,自己好爬进去修炼。

她见祁沐萧往旁边挪动了一下,小狐狸麻利的窜了上去,不再多言,找了处离他最远的地方打坐。

片刻,她便安静地进入了调息的状态,祁沐萧转头打量着这只小狐狸,惊讶地发现她身上溢出来的粉气已经红了不少,一副有待突破的样子。

这丫头刚才莫不是诓她?

他这次出行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这丫头这么快就要突破到四境不成?

突破对修士不是易事,平日聚气修行悟道只是为了积攒力量,大多数的修士突破时需要机缘,而他突破的大多机缘是在小秘境中历练时获得的。

他不再多想,也重新调息开始修炼。

八月初七,祁沐萧一早就离开冰窖,临走时看到洛黎接近红色的气团,他决定去问问暗卫。

子肯定的告诉祁沐萧,她之前见到洛黎使用粉气是八月初二那日,粉气也只是浅浅红色罢了。

算下来左右不过五日,这丫头就要突破四境?

有点意思。

祁沐萧让子与暗卫们说明了情况,暗卫几人敢怨不敢言,他们几人本就是轮着用冰玉床,如今还要给那丫头让路,哎,真是苦命。

不过转而一想,如果那丫头变强了,他们几人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逐而心情好了起来,甚至比听到这个消息之前还要好。

自这丫头入府,虽只是少宗主寻来的画师,可他们低阶暗卫受命轮番暗中保护,本以为是个闲差,可短短两个月下来,一名暗卫死亡,三名暗卫受重伤被送回白宗,如此惨烈的情况,还是十二地支暗卫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这丫头天生是个惹事精,与他们十二地支暗卫命中相克,若再这么长久的在她身边保护下去,他们仅存的八名暗卫恐怕都得折在这里了。

傍晚之时,祁沐萧回到竹苑冰窖入口的时候,发现子在门口守着。

祁沐萧问:“你怎么在外面站着?”

子有些无奈却又羡慕地说:“回少宗主,您进去看看吧,洛姑娘还在里面,看样子是遇到机缘了……”

“哦?”祁沐萧一惊,他收敛气息,打开冰窖的暗门,走了下去。

果然,冰窖里粉气缭绕,浓郁的看不清台阶。

洛黎的真气全部散在外面,现在的她,脆弱的不堪一击。

洛黎这次历经磨难后心有所悟,神魂精炼一层,无心之中进入到了修炼突破的最佳境界——无主冥魂境,在此境中,心息相依,真气在体内流通极快,元神与神识一同静待突破。

祁沐萧看到她的样子,想起《修道》中概况无主冥魂境的那两句——“浮华无主一生苦,心似晴空难寻路。凝气灵元孤魂入,勘破愁离得真悟。”

这无主冥魂境本就是一种神识异境,并且极为难遇。

对修士来说可好可坏,好事就是修士若能化解境界中的磨难,出定时修为便可极大提升,突破信手拈来。而坏事就是若修士神识脆弱不稳,沉迷于此境,出定时会因此受伤,修为倒退,有甚者可能困于此境,有伤性命。

祁沐萧已经到了八境,这粉气阻挡不了他的视线,他清楚地看到床榻最里侧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他不敢靠的太近,只是站在楼梯出口处远远地看着,这丫头额头上都是汗水,估计是在无主冥魂境里遇到麻烦了,他曾在突破到七境的时候也偶然进入过这个状态,所以他知道这无主冥魂境的厉害之处。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观察了一会便退了出去,他安排暗卫轮番在这里守着,不让人靠近。

子点点头,心中暗自感叹道:怎么自己就没这个机缘呢,这丫头真是命好,刚遭一劫,老天马上就给个机缘补偿一下。

祁沐萧随后亲自去梅苑告诉楼晓芸这事,又发信一封让李善送给了城西的贤大夫,让他们这几日都不要来找洛黎。

只有一件事让他头疼——时间。

父皇今早宣布中秋晚宴一过,第二日就出发去皇家猎场。

而这无主冥魂境,谁也说不好入境者需要多少天才能破境清醒。上次他入境,虽只花了三日就破境,可他师兄弟们花了半年以上破境的大有人在。

若她真要一年半载才能破境,这可真是个麻烦事了,这些烂摊子,他要如何收场?

此时,相府中,精瘦的男子一袭黑衣,站在姚应春身旁,“大人,是秦逸凌的丹药,此事我已查明,的确是宫内传出来的。还有靖王前日受责罚,的确与沐王那位女画师有关,那位画师在靖王别院中遇险,此事是沐王前日处理的。”

“啪!”姚应春气的狠拍了桌子一下,“萧儿回来还未老给老夫请安,就去给那个女的解围?真是岂有此理,哼!不过这次,靖王受挫,很好。至于秦逸凌之事,你再去安排人去找,他必须死!”

“是。”

姚应春从怀中拿出一支竹筒,递给他,“这是这个月的,就目前这个情况,两年内,你必重获自由。”

男子垂目,没有说话。

心中早已燃起一团愤怒的火焰。

第83章 无主冥魂境1

外面祁沐萧正发愁这事,而冰玉床上的洛黎丝毫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她的神识正在无主冥魂境里游荡。

此时洛黎孤身一人走在蓟城闹市主道上,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路人,大家都穿着棉袄,天寒地冻,只有她穿了一身单衣,在这冰天雪地里毫无目地走着。

她丝毫不觉得冷,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着她。洛黎走到闹市的主街上,她瞧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地摊,眼前一亮,疾步走上前,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阿婆,是她记忆里的那位卖罩饼的刘阿婆,只是老了不少。

阿婆见她来了,亲切地问:“洛丫头来了?怎么穿的这么少?嘴馋了?要不要来一碗罩饼,热乎的,刚做出来的呢,给你暖暖身子。”

一样的声音。

洛黎心中一颤。

她,不是在王都燕阳吗?

而这里,她的家乡,不是早就毁掉了吗?

她谢绝阿婆,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疾步走去。

一刻后,她来到一家大宅门口,她瞧着门上的牌匾——洛府,金闪闪的二字赫然在上。

熟悉,怀念,难以抑制的激动。

洛黎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她抬手一抹,坚定的往台阶上走,重重的叩了叩门。

一个老头开门,那老人见是她,立马迎了上去,洛黎也很是激动的走上前,“文伯!”

“大小姐,您怎么回来了?这大冬天的,您怎么就穿了一身单衣,快!大小姐回来了!赶紧给大小姐拿件氅衣!”文伯吆喝着,片刻后跑出来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拿着一件大红色的氅衣疾步跑了过来。

“阿姐,你怎么回来了?就你一人?姐夫呢?”俊俏的少年一把把氅衣给她披上,不觉寒冷的洛黎突然感觉到了温暖,她呆呆地看了那位少年一眼,这样清明的眼睛,勾起她心底最遥远的回忆。

她突然激动地抱住那俊俏少年,声音微颤道:“浩然!浩然!真的是你!”她紧紧地抱住那少年,快乐地蹦起来。

少年呆站在那里任她抱着,不知所措,脸红地说:“阿姐你怎么了?我是浩然啊。”他瞧了眼文伯,老头也摇摇头,不知自家小姐怎么了。

洛黎跳着跳着,不知不觉视线模糊,泪水已布满脸颊,寒风一吹,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她紧紧地抱着小然,生怕一松手,小弟就会消失。

洛浩然一头雾水,心道:自家阿姐莫不是和姐夫吵架了吧?怎么突然跑回娘家了。

他不敢多问,只得轻轻拍着洛黎的后背,给她一丝安慰,又觉得脖子一凉,余光看去,阿姐哭的已经不像话了。

这时照壁后走出一位妇人和两名丫鬟,妇人手里端着暖炉,她瞧见洛黎在哭,赶紧上前查问。

“黎儿?”妇人把手中的暖炉递给丫鬟。

洛黎抬眼看到来人,又慌了神,她又一惊一乍的喊了一声“阿娘!”立马跑过去抱住妇人。

妇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了,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

缓和片刻后,洛黎镇定下来,她袖中得手狠狠地扣了一下掌心,确定感到疼痛后,她整个人精神起来。

“小弟,阿娘,我们进屋去吧,外面好冷。”她清楚地看到从自己嘴中吐出的哈气,笑盈盈道。

“阿姐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和姐夫吵架了?”路上,洛浩然忍不住问,他娘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便噤了声。

一行人进了屋子,妇人领着洛黎回到她之前的屋子换件衣袄,别的话并未多问。

洛黎站在自己熟悉的屋子里,有些摆设已经换了,但这床还是她之前的床,衣架,书案都是她印象中的模样。

她忍不住摸了摸床架,踏实的触感,却仿如隔世。

她换了身粉红色的衣袄,披上氅衣去她娘的屋子,她还未进去时,听到门帘里小弟在说:“阿娘,是不是阿姐的性子惹祸了,让姐夫休了?怎的这大冷天的穿了一身夏衣就回来了,还这样一惊一乍的……”

“然儿,休要胡言乱语,今日功课做完了?你阿爹回来了要是看到你又偷懒,小心责罚你。”

洛黎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她乖巧的给阿娘福礼,走到阿娘身边,仔细的打量着。

阿娘和她记忆里的无甚出入,只是眼角处多了点皱纹。她起身走上前,让正在给阿娘捏肩的丫鬟停了手,自己上前轻轻地给她揉按,她知道阿娘的肩颈一到冬日就会疼痛,虽然阿爹曾去山庄求了不少丹药,却不太见效,这老毛病依旧如此。

阿娘见她如此,倒也没多言,那手轻轻的拍了拍洛黎的小手,洛黎感觉到她身上的温热,心中也暖洋洋的。

“阿娘,阿爹去哪里了?”

“你阿爹去了凰城送画去了,怎么,你没见到你阿爹吗?他临走时还带了些喜欢的点心,说要给你送到宁府。”

“宁府?”洛黎手下动作放缓,这宁府……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来……

“黎儿,你与娘说说,你莫不是在夫家发生了什么事吧?今日为何如此奇怪,不打招呼自己一人回来,还穿成这样——”

浩然在一旁小声嘀咕,“大姐是不是被休了……”

“夫家?什么!我成过亲了?”洛黎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瞧着二人。

“阿娘,我看阿姐不是和姐夫吵架了,是傻掉了……”

洛黎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洛浩然,他便不敢造次。

妇人一听洛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招呼来了王管家,去请大夫。

洛黎一脸茫然的坐在一旁喝茶,突然呆呆地问:“今年可是天元三十五年?”

“没错,是天元三十五年……阿娘,大姐还记得今年年份呢,怎么就不记得姐夫一家了呢?”

“黎儿,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回到蓟城的?”

洛黎摇摇头,她印象里只记得自己和师父去了燕阳,在之后的事,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脑海一片空白。

自己不是真的病了吧……

阿娘让她回去先休息,不一会儿阿娘还有王管家领着大夫来到她屋内给她瞧病。

洛夫人见大夫从屏风处出来了,她起身问:“王大夫,小女情况如何?”

大夫诊断后,摇摇头道:“回夫人,洛小姐身子无碍,并未有外伤,而且精壮得很……若说姑娘失忆,这许是心事积压导致,夫人还需多加劝慰,让小姐心放宽才是,还有就是可以做一些小姐以前经常做的事情,兴许能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洛黎躺在里面,听到大夫说道“精壮”二字眼皮子跳了跳,这是一个能形容女子的词吗?她有些不满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肉的确瓷实了些……

洛夫人一脸愁容,如今也只能等她爹从凰城回来再做商议,她遣了个小厮去给亲家宁府传信,说洛黎身体不适自己回了娘家,让亲家勿要担心,说人身体好些了就给人送回去。

第84章 无主幽冥境2

晚上洛黎提议想吃火锅,她特意让文伯,王管家还有相识的丫鬟们共同上桌,洛夫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在洛黎的坚持下还是应允了,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白色的蒸汽萦绕在屋内,偌大的圆桌周围餐桌上只有一人没有作声,洛黎坐在热闹的人群里,默默地看着大家其乐融融,她微笑着打量着每一个人,这样的场面在她长远的记忆里,已经消失太久。

发黄的记忆都已经模糊,她本都不记得曾经的这些,如今她突然真真实实地坐在这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突地觉得眼角有点酸,忍着没有落泪,赶紧低头扒了两口菜送入口中。

她低头看着碗里的芝麻酱,嘴中细嚼慢咽,体会着这滋味,一晃多年,家的味道依旧如此。

阿爹、阿娘、小弟,还有蓟城所有人,都好好的活着……

蓟城依旧在……

没有瘟疫。

而记忆里的师父,师兄们,还有小阿奴,也许只是一场梦罢了。

这夜,她任性的要求和阿娘一起睡,阿娘拗不过她,只得同意。

洛黎辗转反侧,心里一直在想事情,她转过身撒娇道:“阿娘,黎儿睡不着,阿娘给我唱个歌好不好……”

洛夫人给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低唱道,“北境的冬呀,白如棉,北境的将士呀,奋勇杀敌,如虎,如狼;北境的月呀,银如盘,北境的将士呀,戍守边疆,如钟,如松;北境的女子呀,美如画,北境的将士呀,保家卫国,归不去的家……”

她听着阿娘的清唱,抬眼瞧着黑暗中熟悉的侧脸,每一处,她都要深深的印在心里,不一会,她也沉沉的睡去,从未有过的香甜。

翌日一早,洛黎见外面的天刚刚泛白,她蹑手蹑脚地起身,绕过阿娘,迅速换好衣物,去了旁屋准备好了热水洗漱,听闻阿娘已经起床,她端着热水,和丫鬟一同伺候阿娘洗漱。

洛夫人见她在做下人的活,很意外,“黎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黎儿今日想伺候阿娘洗漱,等会儿黎儿给阿娘梳头好不好?”洛黎还是无法从那段长久而痛苦的记忆中走出,在她的记忆里所有人都死了,而她也从未给阿娘尽过孝道,如今见了阿娘,她只是单纯地想把那些遗憾补回来罢了。

洛夫人看她如此反常,不禁有些担心,问道:“黎儿你到底怎么了?”

洛黎把热毛巾递给阿娘,“黎儿是记不得最近的事情了,但是在黎儿的记忆里,这几年,黎儿不在阿爹阿娘身边,而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昨日见到阿娘和小弟,黎儿激动难耐……”

洛夫人拿湿毛巾擦了擦脸,后来听到她说到很远的地方时,心中一痛,放下毛巾,牵起她的手。

洛黎微微一笑,继续说:“在黎儿的记忆里,许久没有在阿娘身前尽孝,所以黎儿想这么做……那阿娘的记忆里,黎儿有没有在阿娘身边尽孝?”

“你啊,傻孩子……真想尽孝,就赶紧和宁羽要个孩子,你都成亲四年了,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

宁羽?

宁羽!

洛黎想起一人,凰城宁家的胖小子——宁羽!

她和宁羽成亲了?

在洛黎的记忆里,这宁家是阿爹生意上的伙伴,是凰城第一大书画商,她曾在年幼之时跟随爹爹见过宁羽两面,这家伙在她的脑海里还是胖墩墩的样子,自己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了他?

苍天啊!这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审美啊!

洛夫人见她脸色一明一暗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在她面前挥了挥手,轻唤道:“黎儿?”

“阿娘,我没事,您洗漱吧,我来给您选身衣服。”说着洛黎和丫鬟去衣柜那选衣服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几人一同用餐,小弟吃完后,早早去了先生那读书去了,洛夫人带着洛黎去看戏。一连几日,洛黎也算是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她现在安心在家养病,府里也还未收到凰城的任何消息。

这几日,她对自己这几年的生活多少有所了解,她阿爹把她送去青鸾峰随着师父学了几年书画,待她及笄之时,将她接回蓟城。她回到蓟城,把这几年的一些精品画卷拿给她爹处理,没想到画卷流通出去一部分后,突然受到王州书画界的追捧,一时间名声名震九州,各地对她的书画趋附者众,纷纷上门拜访。

名声来了,又到了适婚年龄,这上门提亲的也多了不少。

面对这些求画者,这未出阁的女子不方便见人,所以她每次都戴着面纱示人,结果没想到有人造谣竟传她面貌极丑,弄的提亲的人纷纷跑路,本是挑着捡着找夫婿,如今情况反转,让她爹愁得,生生愁出几根白发。

突然一日,宁家带着聘礼上门提亲,洛文辉一见是凰城宁家,又是旧识,直接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洛黎当初所有不从,最后也是嫁了过去,这两夫妻的日子过得也算安宁,只是婚配四年,依旧无子。

洛黎了解完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有些唏嘘,前途大好的人生怎么就落到匆匆嫁人的结局了呢。

真是便宜了宁羽!

第四日,洛黎陪阿娘去与阿娘交好的一位夫人府上吃人家孙子的满月酒,两人说说笑笑回到府内时,已是傍晚,文伯见二人归来,立马迎上去说:“夫人,小姐,老爷和宁姑爷回来了,二人正在正厅内喝茶,吩咐了夫人和小姐回来先去正厅。”

洛黎一听这姑爷二字,不由得一晕,她脑海中满是当年那个小胖墩的样。自己突然多了个相公,真不知如何应对。

她硬着头皮撩开正厅的门帘,温暖扑面而至,屋里正座上坐着两人,一人是她阿爹,另外一人生得俊俏,白白嫩嫩的,不过这眼睛生的明亮,不同于那些书生迂腐的样子。

那白净的男子见到来人,起身上前,一把握住洛黎的手,“娘子,手怎的如此冰凉。”他说着把洛黎的手捧了起来,哈了两口热气。

洛黎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让她下意识的抽出了手,白净的男子没想到她如此抵触,眉头一皱,有些难堪。

“黎儿,赶紧回你屋休息一会吧,今日陪阿娘出去太久了……”洛夫人见状,打破尴尬,她带着洛黎去了后院,安顿好洛黎后,她回来把这几日的情况告诉了洛文辉和宁羽。

洛文辉一听他心肝宝贝的女儿失忆了,顿时急的马上就要带着洛黎去青鸾峰找大夫去瞧瞧。

宁羽一听,起身阻拦,“岳父大人,黎儿是小婿的妻子,若真有什么问题,也应当是小婿带她去才对,岳父放心,我堂堂宁家找的大夫,一定比青鸾峰的好。”

洛文辉见状,不好说什么,可是心中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洛夫人安抚了几句,让洛文辉先回屋休息。宁羽也说自己要去看看洛黎,也起身离去。

第85章 无主冥魂境3

这头闺房中洛黎正翘着个二郎腿,躺在床榻上琢磨刚才的事,那白净男子碰她的时候,让她明显有不快的感觉,若这人真是自己相公,婚配四年,即便自己记不得这人,怎的自己的身子还会如此抗拒?

她越想越奇怪,又想到刚刚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一张妖孽的俊脸,那人又是谁?

她听到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不由得坐了起来,来人正是刚刚的白净男子。

“你是宁羽?”

“娘子果然待宁羽情真意切,失忆还能记得我,真是荣幸之至。”白净男子咧嘴一笑,直接坐到床榻边上,洛黎见状往里挪了挪。

“可你以前是个胖子。”

白净男子脸上一黑,咳嗽了两声,“娘子,咱们能不提当年的事情了么?这都多少年了,你相公早就不是胖子了……是不是胖子,你不是也都见过了么……”他皎洁一笑,别有深意。

“我、我可没见过,你别乱说!”洛黎一把拽过来被子,盖到身上。在宁羽眼里,她活脱脱一副新媳妇羞涩的样子,让他看了身上有些发热。

“娘子,大夫说了,让我们做一些曾经做过的事情,兴许你能想起来我那些旧事。”

“嗯?做什么?”

宁羽见她一脸茫然,莞尔一笑,扑了上去,“你爹说了,让我们赶紧让他抱上外孙,不如我们做些我们长辈都期盼的事情……”

洛黎毛了,一脚蹬开他,“滚!”

洛黎功夫很差,但再差也是个练过的,这一脚蹬的极为用力,宁羽一下子滚到了床下,四仰八叉的在地上躺着,连连叫痛。旁屋的丫鬟听见叫喊,急忙进来查看,只瞧见自家姑爷在地上打滚。

“你们都给我出去!特别是你!”洛黎说着就把床上的靠垫扔到宁羽身上。

宁羽脾气出奇的好,不但不生气,还起身揉着肚子对着洛黎咧嘴一笑,“娘子,几日不见,有力气了许多呢,我等等再来看你……”说着转身出去了。

洛浩然知道了这档子事,晚上用过饭,特地来找洛黎。

“阿姐,听说你今天给姐夫打了……”

洛黎专心修剪指甲,没抬头瞧他,“怎么,你也想家姐修理修理你不成?”

“不敢,不敢……阿姐,你怎么一下子这么有力气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黎抬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记得你就行了,许久未见,小弟长得越发俊俏了……”这几日她光同阿娘在一处,还没有怎么和小弟聊。

她顿了顿,心头又让那种悲伤的情绪覆盖,“浩然,若阿姐跟你说,这几年阿姐做了一场很恐怖的梦,在梦里,你们都死了,你信吗?”

洛浩然一惊,却也顺着问:“我们都死了?阿爹,阿娘?”

洛黎点点头,脸偏过去,发呆似的盯着床幔道:“阿爹、阿娘、你、蓟城的所有人,都死了,在我十二岁那年,阿爹带我从青鸾峰回来的时候,疫病在蓟城爆发,蓟城封城,周边县域也都戒严。我们进不去,你们出不来……阿爹和我守在城外两个月……最后全城的人都死了……官兵一把火,城都烧了……”越到后面,洛黎声音越小,那些场景太过真实,让她历历在目。

洛浩然看着她,眉头紧皱,不做声。

“后来阿爹伤心过度,累倒了,那年冬天太冷了,阿爹得了伤寒……我们在军营里住,得不到好的医治……师父从青鸾峰赶来接我的时候,阿爹已经没了,最后阿爹也随你们一起去了,我就和师父一起回了青鸾峰,一住多年……”

洛浩然看到她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也跟着揪住,他握住洛黎的手,赶忙宽慰道:“阿姐,那些都是梦而已,你看阿爹、阿娘,还有我们所有人不是过得好好的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在这里不好吗?阿姐你若是想家,不如和姐夫说说,在家住上一段日子如何?”

洛黎苦笑,她问:“浩然,你可记得至夏之时,阿爹曾带我们去过北蛮的多林河畔玩耍?

洛浩然摇摇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洛黎。

一丝失望,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良久,她声音微颤道:“能不能让阿姐抱抱你?”

“当然,现在浩然也是男子汉了,阿姐……”

洛黎没等他说完,手臂就紧紧环绕上去,她头窝进浩然的脖颈,小弟已经和她一样高了呢。她热泪一流,顺着清秀的脸颊落下,悄悄地渗入到浩然的衣袄里。

第五日,洛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吃饭,足不出屋,也谢绝见宁羽。

洛文辉来了一次,父女二人促膝长谈,可惜劝了半天也没用。

第六日宁羽来了,洛黎准他进去。

他一脸憔悴,低声问:“娘子,你与我回凰城可好?我已让阿爹寻了最好的大夫给你,我们一起把你的病看好……”

他有些委屈的站在远处。

洛黎点点头,“好,我们明早出发……”

宁羽大喜,“娘子你又清醒了?待你把病看好,我们一同回岳父这里住一段时间。”

“好,你可以出去了。”洛黎冷冷的看着他。

宁羽有些沮丧,“哦”了一声走出她房间。

下午,洛黎去找了阿爹阿娘,三叩九拜,她告诉阿爹阿娘自己要随宁羽回凰城,让他们二老好好照顾自己。

她又去找了小弟,嘱咐他好好读书。

第七日一早,天空静静地落下雪花,宁羽备好了马车,一身玄衣,格外显眼。他已经站在府门外等她,阿娘和阿爹准备好了一些随行的食盒给她带着,洛黎掀开一瞧,里面是满满一盒她最喜欢的梅花酥。

洛浩然放心不下洛黎的状态,他也一早起来给她送行。

身披红氅的洛黎回首一望,洛府门匾下,阿爹、阿娘、小弟三人在对她挥手,洛黎也轻轻挥手。

她在心底默默地说了一声,保重。

扭头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后,马车已经出了蓟城,宁羽与她相视而坐,洛黎取出座位下的食盒,从中拿了一块梅花糕,咬了一口。

松软可口,味道清淡。

宁羽瞧着她,试探道:“娘子,我们中间若是有什么误会,回到凰城后,一切都会解开的……”

洛黎没理他,兀自撩开帘子,外面白雪皑皑,亮得刺眼,她幽幽道:“这里果然不曾有夏天的痕迹呢……”

坐在她对面的宁羽,脸色一沉,转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洛黎,见她神色坚定,下手又中了几分。

他又低头看向自己腹部,她手中的粉色气剑已没进他腹中,而他流出来的不是血液,是红色的气。

第86章 无主冥魂境4

宁羽邪魅一笑,表情阴森,“哪里有破绽?”

“这里,没有夏——”洛黎目光突然凛冽起来,她凝神化气,没入他腹中的剑气幻化成千百个小气针从他身体溢了出来。

宁羽毛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子往洛黎这处挪了几分,洛黎在看刚刚的气针已经让宁羽四溢的真气吞噬着。

她急忙要抽出自己的手,可手腕蓦地被宁羽牢牢擒住,他一用力将她身子往他那处一带,空灵的声音传入洛黎耳朵里,“凡人,有两下子,刚第一层就让你识破了……”

洛黎不和他废话,左手凝气对着他握上的手就是一击,宁羽立马抽离。洛黎伸出去的手在碰触到自己肌肤前戛然而止,她右手摆脱束缚。

两人一前一后向上冲破了马车,她只身落入到松塌塌的雪地上,冷冷地注视远处的那道黑色的身影,“这是你的幻境?”

“不,是我在你的神识中。你的情感、欲望皆在神识中,就这么为我敞开,你最心底的秘密我全部都知道了。所以,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你跟我在这处待着,怎么样?”宁羽邪魅一笑。

神本由心,心无为则元神之性现,心有为则欲神之性现。

神识控制了凡人的情感和欲望,与元神相辅相成。

宁羽见她不回答,继续道:“你接不接受,也由不得你,因为你马上就要没命了!”说着宁羽身上红光大盛,他身后凝结出了许多红色的气点,如蜂窝一般密集。一瞬,所有的红点向她射了过来。

洛黎轻身一跃,以为能躲过这些气点,去没想到气点竟跟着她一同向上飞去,她双手急忙凝气,变成一道屏障,护在自己脚下。

粉色的真气屏障和红点碰撞在一起,她感觉到手中的刺痛,此时眼前一道身影飞来,宁羽手中拎着一把气剑向她劈来。

她一只手凝剑相应,另一只手勉强维持着屏障,十几招后,她明显感到吃力。

洛黎术法本就会的少,她飞身刚刚躲开脚下的红点,那红点随后马上飞到空中散下,天女散花般。洛黎见状催动真气,在手中凝出一层薄膜保护自己,脚下的屏障凝结也分毫不敢停歇。

两处一同调用真气,让她有些吃不消。她实战经验少,但这样的情况持续没多久,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么下去肯定要玩完。她突然真气一震,将宁羽屏退几步,然后她拼命的往雪原另一头跃去,试图寻找幻境的边界。

身后传来虚无缥缈的声音,“别跑了,跑也没用,都说了我们是在你的神识中,这处无边无际,只有雪。”说着,洛黎眼前出现了刚才的黑影,她素手一抬,一道剑气劈了过去,那人灵敏地躲开。

她又追了上去,两人各执一剑,开始过招,逐渐雪地上撒落了鲜红的斑驳血迹,她红氅下的素衣已经血迹斑斑。宁羽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玄衣被划开好几道口子,红色的真气外泄,他现在看上去比洛黎还要糟糕。

洛黎咬紧牙关,再次迎上前去,往日练习的剑式此时已被洛黎吸收演化,她声东击西,出剑越来越快,逼的那人有些吃力。

宁羽自知剑术不如她,他转而使用术法去寻求突破,如雨的气点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她,所用真气一次比一次纯厚。几轮过后,他满意的看着素衣已成红衣的洛黎,单膝跪地,低喘着。

他走上前,低头俯看,“凡人,低头吧,别抵抗,这里永恒的亲情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紧紧咬住下唇,紧绷着最后一丝力,丝毫不屈服,“我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我亲人已逝是事实,我已坦然接受,何必活在自欺欺人之中……”说着,她又起身执剑,向右手掌心一划,鲜血融进真气。

她凝神结印,剑气蔓延出许多金丝,甚是诡异。

她再次迎战,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神识中,她不知疲倦,不知疼痛,也不知寒冷。

她催动精神力术法,根本不在乎自己伤几分,与这四境宁羽不停地过招。

这一战,竟打了一日一夜。

宁羽染血站在一边,看着同样狼狈的洛黎,轻嘲道:“区区凡人,怎么会用精神力术法?不过你的元神根本没到那么高的精炼程度,擅用精神术法打下去,元神可就要散了。”

洛黎此时打的脑袋都木了,站在那处大口喘气。

“你倒有趣,自残式攻击也就罢了,还有意拖延?”

“你到底是谁?”洛黎此时手中的红剑又凝实了几分,蓄势待发。

宁羽看着洛黎手中鲜红色的气剑,突然全身红气一收,挺直了腰板说道:“我是无主冥魂境的境灵……”

洛黎冷眼瞧他,面无表情。

境灵见她毫无反应,“丫头,你不是没听说过我吧?”

洛黎点头,鄙夷道:“没有。”

境灵崩溃,来送她一场大好机缘,怎么就被人鄙视了呢。

他心中不爽,凝气又开打,洛黎也不退缩,手腕一转,挥剑应上。

不过数十招,洛黎的剑已顶住境灵心口处,他胸前红气外溢,再没吞噬真气之象。

“杀了你,我就能离开这了吧。”

“……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还有浩然小弟了。”境灵盯着她,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俗世中世间千千万万,他见过太多人,唯独这有这个女子,发现了他的身份,却迟迟不下杀手,与他周旋,况且还能坚持催动精神术法这么久,不过再厉害又能怎样,元神受损,就要魂飞魄散了。

她左手抬起,按在自己心口,轻柔道:“她们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说着气剑消散,幻化成无数红点,正如境灵所用招数一样,幻化成无数小刀瀑泻而下。境灵受到重创,他整个四肢都突然虚幻起来。

洛黎看着他不停变幻的皮相,冷冷道:“而且你幻化成了我最讨厌的一个人——赵玉杰。我就是嫁给狗,也不会嫁给这种人。”

她在第一天换衣物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没有夏日的任何东西,当时她只是觉得奇怪,可后来几日与娘亲交谈,她发现娘亲的记忆里也没有夏日的回忆,之后阿爹、小弟都是如此。而宁羽对她动手动脚那一次,直接唤醒了她的记忆,那张赵玉杰的脸,看着就让他恶心。

境灵诡异一笑,“我说过,这是你的神识……行了,你也玩够了,还偷学了本尊的花雨。不知死活的女人,本尊今日心善,救你一命罢,他日再见之时,莫忘我这恩情。”说着,他肉体全部幻化成红气,这红气萦绕在洛黎周身,给她团团围住。

洛黎动弹不得,只觉得丹田处一热,她低头发现这庞大的红气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她的丹田处。

而不知从哪处,又凝出一丝金色的气团,直入她眉心。

她突然觉得全身真气在逼压,疲惫感汹涌而至,她慢慢阖上眼,脑袋一沉,整个人栽进白雪中消失了。

而整个幻境,也随之崩塌,白色的雾气冲破幻境,将倒地不省人事的洛黎遮盖住了。

第87章 中秋佳节

王府这头,已是八月十五的夜晚,清月如盘,高挂夜空。楼晓芸和苏贤还有裴英三人在梅苑赏月饮酒,楼晓芸落寞的夹着菜,随便往嘴里送了几口,她心里担心洛黎,食之无味。

苏贤看透楼晓芸的心思,他宽慰道:“晓芸,小五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她可是我们几人里资质数一数二的。”

苏贤丝毫不担心洛黎,那丫头逢凶化吉的本事比谁都强。

楼晓芸不瞒裴英洛黎与苏贤的关系,裴英这些日子也只是努力恢复身体,并不多言。她最近练习左手用筷子,已经熟练许多。

洛黎闭关的第二日,苏贤不放心,登府要求见小五,但祁沐萧怎么都不同意,说她在闭关的重要时期,不可打扰,他便作罢,每日都以看裴英为借口,来王府问问小五近况。今日祁沐萧带裴桓进宫参加中秋晚宴,留楼晓芸与裴英的人在府内,苏贤下午来看裴英伤势,楼晓芸留他晚上一同用膳。

苏贤以为能过二人世界,他的确想多了。

“洛姐姐出来后,若知道阿奴弟弟已经走了,她会不会很难过……”

苏贤叹了口气,他也是没办法,拗不过小阿奴那孩子。那日祁沐萧派人来送信后,他就把情况解释给小阿奴听,谁知道这孩子听了后要求立马起身回青鸾峰,片刻都不要耽搁,他实在没把法,找了百草商会的人给他乔装打扮了一番,连夜送走了。

这孩子不愧是小五带出来的,脾气倔起来的时候,谁都拦不住啊。

“她真要伤心,我也没办法,大不了让她回去一趟便是。”

“哎,明日皇驾启程,洛姐姐还没出关,这可怎么办才好……”楼晓芸说着又叹了口气。

裴英看二人闲聊,自己也插不上话,就一直默默吃菜。几人吃完后,苏贤见洛黎还没消息也早早离开。

一个时辰后,祁沐萧身着橙红色的皇子服,头戴珠冠与裴桓回到王府。

裴桓不知道自家主子用了什么法子,祁皇今日宴会结束时赏赐众人,几位皇子都有赏赐歌舞美姬,却独独没有赏赐他。

姚相并不知情,以为祁沐萧惹怒了圣上。当时姚相的脸上过不去,宴会结束后还单独叫走祁沐萧,两人谈了一会儿。

祁沐萧回来后直接回了竹苑,裴桓知道他这准是去看洛姑娘了,这几日洛姑娘闭关,祁沐萧索性对外宣称她身体抱恙,谢绝见客,今夜皇宫内设宴款待皇室和百官,本是邀请了洛黎,结果让祁沐萧推掉了。

果不其然,祁沐萧第一时间去了冰窖入口的那间屋子。他走近的时候突然察觉不对,疾步前行,裴桓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一同加紧步伐。

门口还是暗卫在看护,寅见来人先行一礼,道:“少宗主,并未有何变化。”

祁沐萧还是进了冰窖,不一会儿,两人见祁沐萧把洛黎抱了出来,纷纷上前,二人见她面色红润,就是身形消瘦不少。

“主子,洛姑娘如何了?”

“少宗主,洛姑娘这是突破了?”

“嗯,她破了无主冥魂境,修为也已是四境后期了……”

寅一听,简直羡慕的不要不要的,她自己修炼多年才到达四境后期,一想到自己走到今日花了多少功夫,她感叹苍天不公啊!

寅脑子快,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少宗主,那这玉床……”

“你们用吧,明日她便启程去猎场,我也要去处理些事情,近日不在府上。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寅一听,差点泪流满面,内心烟火漫天。

少宗主终于良心发现了,他们地支暗卫最近伤的伤,死的死,的确是辛苦了。

“裴桓,你让竹苑下人都退下,然后端些餐食过来。”

“是,主子。”

祁沐萧把洛黎安放到床上,他上前捏起她冰凉的小手,用真气检查了一番,她除了疲惫,倒是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他又渡了些真气给她,自己坐到床边,等待她苏醒。

片刻,床上的人儿缓慢睁开眼,两人四目相对,洛黎习惯性的逃开。

“起来吧,吃点东西,洗个澡,你都臭了……”淡淡的声音响起。

洛黎抬起袖子闻了下自己,是有些味道了,倒也没那么夸张,她抬眼一瞧,紫檀嵌玉,这是祁沐萧的床。

洛黎一下坐了起来,她扭头问:“我怎么在你这?”

“你占了我的宝床九日有余,这债你怎么还。”

洛黎听得一头雾水,她试图想起自己昏睡之前的事,可脑海一片空白,片刻后她茫然地问:“什么?”

“你已闭关九日有余,怎么,不记得了?”

“九日?”她沉思片刻。

阿爹、阿娘、还有小弟,还有那个长得和赵玉杰一样的宁羽,这些人如泛黄的画卷般,一张一张的在她脑海中翻过。良久,她垂目缓缓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杀死了一个人……”

“你修炼时进了无主冥魂境,已经九日了,你杀死的那人是境灵,如今已经是四境修为了。”

洛黎杏眼一动,她抬起手,红色的真气从指缝里溢出,她眼前一亮,心中激动难耐。

祁沐萧见她一悲一喜的样子,无奈道:“亏了你今日醒了,明日就要出发去皇家猎场了……”他着实心里松了口气,如果她还不醒,他就只能继续找借口说她得了什么怪病。

“明日去猎场?那今日岂不是十五?”洛黎一慌,今日可是她和小炎见面的日子,心中对精神力术法的问题终于可以问清了。她急忙要求道:“我饿了,我要喝酒。”

“饿了喝酒做什么?本王已经吩咐他们去给你端些餐食,你这刚醒,酒就不要喝了,明日远行,去的路途就要五六日,一会儿用过膳,赶紧去休息吧……”

洛黎不与他多说,一会裴桓端着食盘进来了,她见状迎上前接下。

“裴大哥有劳了。”

裴桓见她虽是瘦了些,但精神不错,也就放心了,祁沐萧吩咐了几句他便退出去。洛黎一个人在那扒饭,无主冥魂境中的场景不断在她脑中闪过,搞得她食欲不振,吃了两嘴就把筷子放下了。

“这如果我破不了这无主冥魂境会是什么结果?”

洛黎在境内时,虽然看出来这都是假的,但她曾有一瞬间想过,若没有宁羽,她愿意在里面待一辈子。

和阿爹、阿娘、还有浩然一起。

第88章 不见冷炎

祁沐萧像是读懂她心思一般,“这无主冥魂境是一场机缘,境内皆是虚幻,但若沉迷于幻境,久久不能堪破,元神被困幻境,肉体受损,甚至伤及性命。”

洛黎哦了一声,她请辞,着急回去结术找小炎。

“兰苑已修葺好,你的东西也都搬回去了,明日一早李善会送你去城东。”

洛黎应了下来,出了竹苑就略施轻功跃至房顶。

月朗星稀,她就着月色飞檐走壁,刚刚清醒后还没觉得自己身子有什么变化,如今稍稍调气,就感觉自己身子轻盈了不少,轻功的速度比以前更快了。修行者到达四境初露锋芒后,身子轻盈,休息时间也变短,还可自行检查身体情况。

洛黎先去了趟王府酒窖,她随便取了一坛酒,赶回兰苑。

园沁见到她开心无比,问她最近去了哪里,她搪塞过去,说自己要沐浴。梳洗完毕后,洛黎熄灯结印,回到床榻上静待入梦。

一夜过去,洛黎起身,发现自己醒来已是天亮。

小炎呢?

洛黎左思右想,丝毫想不起来昨夜任何事情,难不成她见过小炎后忘记了?还是她根本就没能见到小炎?洛黎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园沁轻叩房门,带着丫鬟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了。

洛黎知道今日要远行,没有耽搁,麻利整理好一切去了前厅,祁沐萧和楼晓芸在一处聊着什么,裴桓站在一旁。

楼晓芸见她气色不错,心里宽慰不少,可想到小阿奴的事情,又是愁云不展,却碍于祁沐萧在,不好将小阿奴的事情告诉她。她几次欲言又止,终究也只是站在台阶上向远行的马车挥手目送。

洛黎一人坐在马车里生闷气,她也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哪门子闷气,但她现在的确是不开心。她临走的时候才知道这次的皇家狩猎祁沐萧不去。

她刚从无主冥魂境中出来,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都没搞懂、捋顺呢,这就要去猎场出行了。她叹了口气,打开刚刚祁沐萧塞给他的信封。

两张纸,第一张上只写着“留意此人”,第二张上是一个男子的画像。

洛黎没好气的把两张纸撕成碎片,塞回信封。

洛黎赶到城东时,时辰尚早,随行的人都已准备好。北凰堂的随行人员到洛黎气色不错,纷纷上前打招呼。

商彦见她精神抖擞的出现,暗自松了口气,“堂主大人,病好了?”

洛黎呵呵干笑了两声,不知道祁沐萧给她编排了什么病,她只能打哈哈。

商彦递给洛黎一杯茶水,低声问:“堂主大人,您不在的这几日,蔺少可没少来找您……”

“蔺少?”

“就是蔺主事之长孙,蔺松啊。”商彦一脸期待的看着洛黎。

为什么呢?因为这蔺松这几日没事就来北凰堂,北凰堂的其他人以为他是来找商彦的,但实际上,只有商彦知道蔺松来的目的。

别人不懂蔺松,可商彦懂,蔺松是商彦在王都内少有的好友之一,要不然北凰堂落寞这么久,他还能毫发无损的做掌事,与蔺松的帮衬是有些关系的。

洛黎只是茫然的问:“他找我有何事?”

商彦正要张口,他看到远处走来一人,是蔺松。蔺松瞧见了洛黎,便停住了脚,不再上前,又混入了其他马车的人群后,遥遥望着。

商彦叹了口气,他这朋友,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扭捏了些,“堂主大人,在下也不知,不如大人下次见了蔺少亲自问问。”

洛黎点点头,先上了马车。

之后她与商彦、李冉之、俞子清三名一等供奉同乘,没多久,几人叽叽喳喳同她说了下近日书画院的事,俞子清提到一人——斯琦,东梁堂堂主前几日消假回来了,她本是特地赶回来参加皇家狩猎这个活动的。当她知道今年去的是北凰堂时,她没差点把正厅掀了,人家是州长之女,有权有势,压根不把闵致新放在眼里,非要吵吵去见蔺老,硬是让旻韵压住了。其他堂的自然都在等着看,东梁堂会如何对付北凰堂,可一连几日,东梁堂倒没什么动静,这本是爆脾气的斯琦也没声儿了。

洛黎听完心中一叹,果然这事还是会让她与那素未谋面的东梁堂主交恶,这等回去,还得想个法子缓解下关系,她自风雪花一事后,还是告诫自己要低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也不想给自己平白树敌。

良辰吉时已到,皇家狩猎的车队声势浩大前行,通过市坊之时,九州人、西域人、南疆人等无不伫立观望,难得能见到如此浩荡的皇家车队。

祁皇以及随行的两名嫔妃,五名皇子,以及几名武将等数十人,由虎啸营亲卫开道,车队浩浩荡荡地向王州与?州边界处的皇家狩猎行宫进发。

到了第一个驿站后,洛黎同他们下来打水,突然听到张思思一声尖叫,引得洛黎走过去看,没想一下就看到祁沐萧第二页纸上的男子。

张思思不小心把刚打上来的水,一滴不漏的撒到那人身上了。

洛黎和商彦几人上前帮忙,那个人不知看到什么,往后一躲,笑盈盈道:“不碍事的,还望各位让我过去,陛下在等我。”

洛黎看着这人离去的背景,低声问商彦:“这人是谁?没见过。”

商彦看周围人多口杂,回到马车上才跟她讲了这人的事。此人叫江月承,是靖王从徽州暮云江家请来的大才子,现在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江月承日日夜夜陪着陛下,都住进宫中了。他昨日还出席了中秋宴,听说在猜字谜上拔得头筹,让陛下赏赐了足足两盘金珠啊。”

洛黎听了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乐了起来:祁沐萧啊祁沐萧,你当初若找来此人帮你,是不是早就真相大白了。看看人家,都日日夜夜相伴左右,她现在除了见过祁皇和一众宫人,后宫的边还没摸上。

洛黎想到此事,不自觉的又看了两眼远处的江月成,这暮云江家她有所耳闻,是徽州菀城的一大家族,本是书香门第,到了这一代,和东海之滨扯上了关系。这代家长本名江子岳,人称江半脚。

为何说半脚?说是他早年去东海之滨求道,略有小成,却突然修起了邪门歪道,被逐出仙门,回来后他自己带了一批徒弟,多是江家子弟,但修行方法诡异,主攻情报收集方面,又自创了一套情报传递的方式。

江家子弟受过良好教育,嘴巴又严,江家的信息在明里暗里都很值钱,据说之前也有官员去买信息,还用此破了大案,故此在世俗界闯出了些名堂,却与修真界的仙门道观关系不好,才有了半脚之说。

怪不得祁沐萧让她注意此人,这人族内靠信息吃饭,祁沐萧许是想探得什么消息也不可知。

第89章 皇家狩猎1

洛黎想到此事,不自觉的又看了两眼远处的江月承,公子肤质白皙,温良端方,闻郎如玉,一表人才。

她很难把此人与心中对暮云江家联系在一起。

这暮云江家她有所耳闻,是徽州菀城这几年兴起的大家族。

江家祖辈是做镖局起家,到了这一代,因为家主的原因,和东海之滨扯上了关系。

这关系并不是什么交好的关系。

这代家主本名江子岳,江湖人称江半脚。

为何说半脚?半脚俗世半脚仙门也。

说是他早年去东海之滨求道,略有小成,却突然修起了邪门歪道,被逐出仙门。之后他沉寂了几年,他自己带出一批徒弟,多是江家子弟,修行方法诡异独特。

之前独占情报界的玄机楼——菀城温家惨遭灭门,这几年不知怎么,江家不知何时接盘了这口行当,又利用他们独有的修行之法,自创了一套情报传递的方式,很快做的风生水起。

江家子弟受过良好教育,嘴巴又严,江家的信息在黑白两道都很值钱。据说之前有官员去买信息,还用此破了大案,故此在世俗界闯出了些名堂。

怪不得祁沐萧让她注意此人,他许是想探得什么消息也不可知。

商彦见她对他感兴趣,嘱咐道:“大人,现在私下里传他与陛下的事,您若从旁人那处听了闲言碎语,可千万不要多言。”

洛黎点头,“你是知道的,我何时多言过,此事你也嘱咐他们,莫要嚼口舌。”

天子能把一江湖人留在宫中,一定是非常喜欢,或是有其他重用的地方,不管是哪一种,都容不得他们妄言。

“是。”

他们随行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赶路。走了一天,这皇驾走的极慢,走走停停,来回休息了好几次,不知是不是照顾下昨日晚宴帮吃多了的达官贵人。傍晚才到了第一处歇脚地,听赶车的说这往年三个时辰的路,愣是让他们磨蹭了五个时辰。

傍晚趁着天亮,随行仆从已经把皇帐与其他帐篷扎好,洛黎几日没吃过什么,晚上送膳,洛黎见膳食丰盛,多吃了一些。

还没吃完,商彦带着蔺松来了。

二人看她满满一桌的饭菜,面露意外之色。商彦知道她不拘小节,寒暄后,随口问:“堂主的菜食竟如此丰盛?”

洛黎嘴里还有半个鸡腿没吃完,哼了一声,“嗯?”

商彦笑道:“我看这样的餐标,已经是皇子级别的了。”

蔺松掌礼部事务,知晓等级餐食规格,他看了眼桌上的菜品,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洛黎赶忙把嘴中鸡腿吃完,“你们二人有事找我?”

蔺松对上洛黎瞧来的那双明亮的眸子,刚刚和商彦在外排演好的话,突然说不出口。

其实二人没什么事,只是蔺松想看看抱恙已久的她是否安好罢了,可他易羞,不敢与女子独处,逐拜托自己的好兄弟一同探望。

商彦见他支支吾吾,憋红了脸屁也没蹦出一个,解围道:“大人,蔺少是听闻您之前病了,如今来瞧瞧您,顺便送点吃食。”他说着,用胳膊肘碰了下蔺松,蔺松这才赶忙把手上的食盒放下。

蔺松想了一下,脱口道:“洛堂主,这是蔺松大人惦念您这几日身体有恙,还要远行,让在下送来的一些点心。”

洛黎一听有点心吃,心花怒放,赶忙招呼他们坐下,丝毫没瞧见商彦瞪着蔺松的无奈。

刚刚二人编排的哪里是这幅说辞,蔺少这呆子精心准备吃食的心意,就这么让他推给他爷爷了。

洛黎起身去报复里鼓捣了一会儿,抱着一小壶酒和几个小酒杯坐到茶案前,“二位大人若不嫌弃,不如与我小酌几杯。”说着把小酒盅放好,把桌上餐食放到一旁。

商彦见状拉着蔺松入座,蔺松低声咕哝:“这么晚叨扰不太好吧……

第二日,祁稔潼把洛黎叫到他的马车上,拿出了不少点心果酒。他前两日刚从徽州本家回来,远行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声色并茂的把徽州所见所闻都讲给洛黎。

洛黎不耽误吃,一边吃着他从本家带回的金丝绒饼,一边听着祁稔潼说书,好不惬意。

祁稔潼说得尽兴,向洛黎抱怨道他六哥不给本家面子,办完事连谢宴都没赏脸吃,就赶回了王都,让他好没面子。

洛黎心叹:亏了祁沐萧对巡查院的事务刻板勤勉早早赶回来,不然快活居那事,结果还不知道会怎样。

下午祁皇兴致来了,绕道去附近的景点逛逛,诏了洛黎去作画,正因如此,洛黎才有机会见到那江月承。

这江月承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生了一副好模样,白白净净,一身书生气,只是看外表,算是出众的了。

有几次,祁皇也不避讳,直接拉着江月承的手一起去观赏景点。洛黎见周围的宫人都没反应,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只有一点,让洛黎觉得别扭,那江月承每每让洛黎瞧见他们牵手时,总会不经意的看向她,摆出一种做了坏事让人瞧见的模样。

洛黎心中想:这位江公子被祁皇牵着,脸不变心不跳的,还害什么臊?

祁国民风开放,祁皇更是身先士卒,男女通吃。

每每想到此处,洛黎心中又不免奚落一番祁沐萧。

出行的第三日,靖王与洛黎打了个照面,靖王特意走上前来重提了嵩明山别院的事情,语气平和,大意就是在他院落出事,他很愧疚,主犯已被正法,还望他们之间不要心存芥蒂之类的意思。

洛黎承了靖王给的这个面子,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最后靖王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

从第七日开始,周围的地势开始变得复杂起来,车队进入了丘陵地带,车子也稍微颠簸些,俞子清曾一度晕车下午呕吐。洛黎一直往马车外张望,一路上青山绿水,风景秀丽。这第八日的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地势比较高的狩猎行宫,这里空气清新,气温舒爽。

睿王率领他的部下以及行宫中的婢女侍卫出来相迎,祁皇心情甚好,赏了睿王。洛黎瞧他与睿王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心中松了口气。一行人进了行宫,北凰堂的人被安置在了一处较小静谧的院落里。

洛黎刚刚分配完任务,祁皇随行的小太监带人过来了,他手中还端着一盘衣物。

“洛堂主,这是陛下吩咐给您送来的戎衣,明日随行,洛堂主就穿这身就好。”

洛黎接了过来,这是一身紫色交领戎衣,还配发了一只紫杉小弓。

祁皇前两日诏她去作画时问她会不会骑马射箭,洛黎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凰州与北蛮游牧接壤,凰州的女子会骑马射箭的不在少数,但洛黎这射箭的本事是跟着大师兄苏芮学的,至于目的呢,就是为了清斋日时,偷偷去山里打几个野味解馋罢了。

第90章 皇家狩猎2

第二日,祁稔潼在领教了“痛心疾首”后,决定好好拉拢一下这位沐王府更不好惹的主儿,他中途休息时把洛黎叫到他的马车上,拿出了不少点心和果酒。

他一直没心没肺的活了这么多年,昨日之事昨日过。

见洛黎吃的开心,又声色并茂的把徽州所见所闻都讲给她听。

洛黎不耽误吃,一边吃着他从本家带回的金丝绒饼,一边听着祁稔潼讲故事,好不惬意。

祁稔潼说得尽兴,除了把他族人是如何受惹事修士修理的事讲出来,还向她抱怨道他六哥不给本家面子,办完事连谢宴都没赏脸吃,就称巡查院事务繁忙,急忙赶忙回王都,让他好没面子。

洛黎闻言,放下糕点,心叹:亏了祁沐萧对巡查院的事务刻板勤勉早早赶回来,不然快活居那事,若没有他在,结果还不知道会怎样。

下午祁皇兴致来了,绕道去附近的景点逛逛,诏了洛黎去作画,正因如此,洛黎才有机会再次接触江月承。

这江月承离近了更是样貌出众,暮云水乡生人大多肤质白皙,看着就可人,翩然公子的模样,她看了都心动几分。

她随行作画,站在边缘处,看着祁皇与江月承去洛水上游一处分支湖畔雾芝湖。

一路上有几次,祁皇也不避讳,直接拉着江月承的手一起去观赏景点。洛黎见周围的宫人都没反应,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可只有一点,让洛黎觉得别扭,那江月承每每见洛黎瞧见他们牵手时,总会不经意地躲闪,摆出一种做了坏事让人瞧见的模样。

这事,让她一度不能理解。

洛黎心中想:这位江公子被祁皇牵着,脸不变心不跳的,还害什么臊?

祁国民风开放,祁皇更是身先士卒,男女通吃,不过贵族豢养书童、面首也不算是不齿之事。

虽然她很反感,但此事在文人间曾一度风靡,只是,她的确没想到,祁皇也有此癖。

每每想到此处,洛黎心中又不免奚落一番祁沐萧。

当初说什么后宫新人也只是充充人气,都是狗屁。

“哼!岂有此理!来人,去把那当地城守关起来严加审问!”

洛黎的思绪让祁皇的怒声拉了回来,她低声问旁边随行的御医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二人游览到此处,见到石碑上雾芝湖的题词,这位江大才子皱眉了。

雾芝湖,无治乎?

江月承觉得此名不妥,逐问随行礼官此名由来。

祁皇本没在意,可问了礼官后,才知道此湖名曾叫雾湖,中间的字,是附近城守新改的。

这样一来,这名字,即便没有讽刺之意,也有了。

祁皇大怒,下令严查此事,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这江月承是个妙人啊,挑事的妙人。此时这位妙人嘴角噙着笑意,正与祁皇商量此湖的新名字。

看着洛黎心中一寒。

他这一句话,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掉脑袋。

二人一番商议,这湖改名叫了忘机湖。

绿净春深好染衣。际柴扉。溶溶漾漾白鸥飞。两忘机。

忘机?忘却心机,与世无争。

洛黎轻笑,怕是难忘机罢。

出行的第三日,靖王与洛黎打了个照面,靖王特意走上前来重提了嵩明山别院的事情,语气平和,大意就是在他院落出事,他很愧疚,主犯已被正法,还望他们之间不要心存芥蒂之类。

洛黎给了靖王给的这个面子,话说的也是滴水不漏,最后靖王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

从第七日开始,周围的地势开始变得复杂起来,车队进入了丘陵地带,车子也稍微颠簸些,俞子清曾一度晕车下午呕吐。

洛黎一直往马车外张望,一路上青山绿水,风景秀丽。这第八日的傍晚,他们终于到达了地势比较高的狩猎行宫,这里空气清新,气温舒爽。

睿王率领驻守将领以及行宫中的婢女侍卫出来相迎,祁皇心情甚好,赏了睿王。洛黎瞧他与睿王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些,心中松了口气。一行人进了行宫,北凰堂的人被安置在了一处较小静谧的院落里。

洛黎刚刚分配完任务,祁皇随行的小太监带人过来了,他手中还端着一盘衣物。

“洛堂主,这是陛下吩咐给您送来的戎衣,明日随行,洛堂主就穿这身就好。”

洛黎接了过来,这是一身紫色交领戎衣,还配发了一只紫杉小弓。

祁皇前两日诏她去作画时问她会不会骑马射箭,洛黎没有隐瞒,如实相告。

凰州与北蛮游牧接壤,凰州的女子会骑马射箭的不在少数,但洛黎这射箭的本事是跟着大师兄苏芮学的,至于目的呢,就是为了清斋日时,偷偷去山里打几个野味解馋罢了。

八月二十一清晨,洛黎修炼完毕后一身轻松,换好了戎衣,取了一只玉佩别在腰间,头发也绾成髻,佩戴玉冠。正在厅内等洛黎用膳的北凰堂画师见到洛黎干练的打扮,无不暗叹她飒爽英姿,绝代风华,不由得从心中更仰慕她几分。

一向寡言的愈子清都忍不住与李冉之谈论了几句洛黎。

几人用膳过后,商彦与李冉之等人拎着画具跟着公公去行宫外的草原上的祭天处写实,洛黎加入到祭天的队伍中,仪式完成后,随行狩猎的人纷纷上马,随行按照颜色配发了专属的箭袋和弓箭,洛黎领到了一包青色标记的箭。随后一声号角,数百骑随着祁皇所骑的裹金战马向林子里进发。

洛黎不紧不慢的跟在人群后面,一群皇子最是兴奋,祁稔潼本邀她组队,但她碍于祁沐萧的任务,婉言拒绝。

远处有人挥旗示意猎物出现,一头野猪在三十丈开外,人群停下。祁皇取出一只漆金箭,拉满大弓,少顷,金光一道,飞箭直击那只野猪,野猪嚎了一声倒地不起,众人纷纷叫好。

洛黎听书的时候听了不少祁皇年轻时的丰功伟绩,今日一看,宝刀未老。

祁皇射中第一箭后,龙颜大悦,激昂的吼了一声:“今日射下林中双角白鹿者,可得千金赏赐!”

第91章 皇家狩猎3

猎杀白鹿是每年皇家秋猎的一个彩头,猎场内每日都会放出一匹雄性白鹿在林子深处。白鹿体健壮,性胆尤怯,见影则奔,不易捕捉。几名皇子怎么会放弃这表现的大好机会,跃跃欲试,三五成群离开主队,改道策马而去。

洛黎老老实实的跟着祁皇这一队,现在人散开了,这队除了虎啸营的亲卫以外,还有江月承和几位老臣。待祁皇射了几只野兔后,洛黎算明白了这几个老臣跟来的作用——溜须拍马。

她跟在一群人后面心不在焉,溜达着竟出了林子,到了草场,突然前面几个老家伙又爆发出一阵称赞,洛黎撇过去瞅了一眼,江月承射下来一只刚抓起野兔的老鹰,老鹰飞的不高,爪子上的兔子也随着老鹰一起跌入草地上,不一会儿侍卫将鹰和兔子都拎回来。

洛黎凑上前也拍了一句:“没想到江公子百步穿杨,直入鹰眼,真是厉害。”

江月承不经意地低头偏向别处,低声道:“圣上才是例无虚发。”

菀城临水,当地人的方言柔柔懦懦,江月承和她四师兄一样,说话带点口音,白净的公子又有些娇柔,刚刚那一句更甚,如小娘子一般娇羞。

这神情,这声音,洛黎头皮一紧,心中默念了几句“非礼勿视”,跑远了。

她本是想去和这个江月承套套近乎,可这人似乎一和她碰上就有些不对劲。

祁皇赏了八颗金珠,然后策马扬鞭,疾驰拐回林子,他们一行人也紧忙追上。

边走边猎,洛黎没想到祁皇身体这么好,她都有些乏了却不见祁皇大气喘一口。一行人到了林子深处,此处皆是粗壮的大树和郁郁葱葱的灌木,视野不好,随行护卫警惕起来。

周围除了虫鸟的叫声,听不到其他。他们一队人猎了不少野物,洛黎马袋里还挂着三只兔子。突然整队人停下,祁皇右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一群人屏住呼吸顺着祁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草丛里支着两只硕大的鹿角,白鹿的身子在这一片油绿中极为突出。

洛黎是第一次见到白鹿,又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白鹿那双明亮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它的脖子优美的弯下去吃着草,还不知道马上来临的一场肃杀。洛黎见祁皇大弓已经拉开,她突然有些害怕看到白鹿死去,紧张的闭上眼睛。

听到弓弦重重的一弹,远处爆发出一阵欢呼。洛黎睁开眼,看到随行大臣脸上尴尬的模样,她又瞧向刚刚白鹿那处,它侧躺着,脖颈上插着一根蓝色的箭,腿还在一抽一抽的,似乎想站起来。

祁皇带人向那个方向飞驰而去,还有一段距离时,祁皇停下,洛黎看到一群人正在围着睿王欢呼,睿王在中间也很开心。随行的大臣本想提醒一下,却让祁皇拦住。洛黎心道不妙,却也不敢妄动。

那几人可能是开心过头了,一开始的欢呼跃雀,到最后变成了口无遮拦。

有人道:“还是我们睿王殿下最厉害,几位皇子中最像当年的陛下。”

“是啊,我们祁国就需要像睿王这样将士,那个靖王弄了个臭书生塞到陛下宫殿里,真是恶心。”

马上的睿王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呵斥道:“振男,休得胡言乱语。”

旁边另一位武将也插了一句:“我看郭兄没有胡言乱语,这种行不正的书生最误国。”

前面这群人如今是大难当头不自知,纷纷加入逞口舌之快,睿王虽呵斥,却也不起作用。一小会儿下来,洛黎听出来几人似乎是在炮轰江月承,她侧目看过去,却不见江月承脸上有半分半毫的不悦或是其他神色,不得不让洛黎刮目相看。

这傻书生见她看到他和祁皇拉手时还躲躲闪闪,如今这污言秽语说的她都要听不下去了,怎么还能如此泰然。

正巧睿王派出去的两名侍仆从灌木中扛着白鹿走出,看到了不远处祁皇这群人,两人扔下白鹿下跪行礼。

祁皇见被发现,骑着马铁着一张脸过去。现在,刚刚那群还在唧唧喳喳的大老爷们,一个个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睿王跪在最前面,无人敢言。

这群人若刚刚还有丝毫侥幸,现在也荡然全无,祁皇那张冰死人的脸,足矣说明他听到了多少。

王州八月的天,本是一年最热的时节,而洛黎现在感觉不到半分炎热,现在,这林子里像是有彻骨的寒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祁皇没有说话,骑在马上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可那目光却像刀子一般,在凌迟这些人。

突然,那群人中的一个中年男子抬头道:“陛下,此事都是我郭振男一人所言!”

洛黎看这人长得有些凶煞,身体魁梧,一看就是个杀将,果然此人骨子里也是如此,在这样的气氛里,不知死活的打破这沉寂,一人想把所有的罪名承担下来。

洛黎暗叹:怕是他想简单了。

祁皇没做声,洛黎暗自瞧着,他在盯着睿王。

洛黎心中不免紧张起来,她刚刚可是一句不落的听完所有,睿王没有一句出格的话,甚至他一直在让这些人闭嘴!

祁皇冷冷道:“睿王,你来讲,这些人犯了什么罪。”

睿王跪在下面没抬头,“起罪之由,口业不善;妄议皇室,犯大逆、不道,不敬之罪。”

“他们都是武臣,依军法如何处置?”

“口舌之罪,割其口舌,断其言,大逆、不道、不敬之罪……”睿王停住没再说下去,洛黎看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祁皇转过头对他身边的一个老臣说道:“允敛,你是主修律法之人,你来替睿王说完。”

魏允敛神情紧张,可看到祁皇震怒不发的样子,他说道:“大逆、不道、不敬之人,割其首,悬于南门示众,其族全诛。”

洛黎不懂祁国律法,但听完魏允敛这一句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虽说这些人背后妄议祁皇,其罪当诛,但其族全诛,也太严重了!

“父皇,他们是儿臣的属下,是儿臣管教无方,请父皇放他们族人一条生路。”

“灏儿,你是在说为父不仁?”

这一句灏儿,听得祁景灏一颤。

第92章 皇家狩猎4

“他们都是武臣,依军法如何处置?”

“口舌之罪,割其口舌,断其言,大逆、不道、不敬之罪……”睿王骤然停止,没再说下去,宽广的身板弯了弯,他又俯身下去行大礼,身子微微颤抖。

平日里牛高马大的睿王,此时跪在那处,既陌生,又孤独。

祁景灏心中有一丝奢望,他僵持在那处。

可奢望终归是奢望。

最后变成了绝望。

祁皇转过头对他身边的一个老臣说道:“允敛,你是主修律法之人,你来替睿王说完。”

魏允敛神情紧张,可看到祁皇震怒不发的样子,他神色稍正,说道:“大逆、不道、不敬之人,依律,割其首,悬于南门示众,其族全诛。”

洛黎不懂祁国律法,但听完魏允敛这一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虽说这些人背后妄议祁皇,挑战皇权,其罪当诛,但诛其全族,未免量刑太重了!

睿王慌了,他抬头目光灼灼,盯着这个早已疏离的生父,恳求道:“父皇,他们是儿臣的属下,是儿臣管教无方,如今犯了大错,儿臣斗胆请父皇放他们族人一条生路。”

“灏儿,你是在说为父不仁?”

这一句灏儿,听得祁景灏一颤。

苦涩漫向全身,他竟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江月承突然软低声劝道:“陛下息怒,不要被这几人的口舌扰了陛下的兴致,陛下不是前日还跟月承说早就想狩猎了吗?

今日白鹿没有猎到,不打紧,明日陛下让猎苑多放两只出来就好。”

祁皇听他这么一说,脸色稍微缓和些,他不避讳地拉起江月承的手,说道:“江公子说的是,你先随这两名护卫回行宫去,有些事你不需瞧见。”

江月承本想继续说,却让祁皇拿指头抵住他的唇瓣。

江月承点点头,不情愿地与两名侍卫离去,末了,他回头望回来,目光留在最边上的那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护花使者把花都送走了,剩下的只有杀戮。

古人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如今这一众武官算是命到头了,谁让他们触碰到天子逆鳞——江月承。

谁也别想好活。

郭振男和刚刚几名武将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不想连累睿王。郭振男先冲撞了跪在那处的睿王,睿王浑浑噩噩,差点让他撞跌过去。

郭振男起身破口大骂道:“祁景灏你个怂包,老夫跟随你行兵打仗,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和你老子一样,都是一路囊货色!

屁都放不出一个的窝囊废!来,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老家只有老夫那年过花甲的老母,可惜老夫征战沙场多年,一个媳妇都没得讨!都是你这昏君,成日吃酒靡乐,近庶疏嫡,老夫早就看不下去了,你就是——”

睿王见他发疯,一把捂住他嘴,郭振男涨红着脸,面部狰狞,却被睿王死死捂住。

剩下几人也明白郭振男的意图,纷纷起身,破口大骂起来。

虎啸营的亲卫不是吃素的,飞身下马擒住几人,拔剑对着几人腿部就是一划。

这一刀下去,直割筋骨,几人身子一软又跪下,亲卫拎着几人头发,固定在一处,可嘴巴上丝毫不弱。

祁景灏青筋暴起,怒视他们几人,可终究徒劳。

祁皇盛怒已过,面无表情道:“好!好一个百战沙场英勇无畏的镇北大将军!带出来的将领都是这般无畏!如今也是踩着朕的脸面去维护你,怪不得你前阵子请命领兵督训,敢情都是培育自己心腹,朕真若允了你,我祁国将才都如此焉?”

一句话,凉了不知几人的心。

洛黎心道:这帮猪一样的属下,怕不是睿王的对手安排进来的吧?

祁皇缓步走到睿王面前,弯腰给他拉起来,又转身从近卫腰中抽出一把匕首,扔给他,没再说什么。

轻便的匕首,让祁皇这么一扔,也沉了不知百万旦,压垮了跪在匕首前的那个人。

之后的一幕,令人寒栗。

洛黎不是没见过杀人,上次在沐王府,还有快活居,都死了人。

只是没见过,这么残忍的。

洛黎紧握着拳头,红着眼,眼睁睁地看着睿王去给昔日的好兄弟行刑。

她不能不看,因为祁皇刚刚吩咐,今日他们随行的这些人,都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妄议帝王的下场。

她看见睿王像走尸一般,麻木的,不带一丝表情的行刑。

之前见到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只剩下一副空壳,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空壳。

场面一度血腥。

林子里全是那几个硬汉的叫喊,到后来没了叫喊,剩下的是闷闷的哼叫,痛苦的,独特的一种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她半眯着眼睛,再回神时,一切都安静了。只见地上躺着几个人,一动不动,而睿王身上血迹斑斑,目光呆滞地低着头盯着脚下那滩东西。

谁也看不到他眼下的那份滔天怒意。

洛黎身旁的一位文臣受不了这血腥味,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祁皇回头,幽幽地扫过他们几人,说:“今日之事,若从旁人传到朕的耳朵里,你们会是一样的下场,卫玄,你去把这些尸首收了喂了猎苑那些牲畜,刚刚的郭振男,挫骨扬灰!”

几位老臣颤颤巍巍道:“臣等明白。”

洛黎恍恍惚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小院。

祁稔潼在里面等了她好一会儿,他送了两只他打到的烤兔子过来,打算让她尝尝鲜。

祁稔潼见她来时面色惨白,紧咬着下唇,有些不对劲。

他和商彦一同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洛黎怔了怔,瞥了一眼桌上烤的焦红的兔子,胃中一片翻腾,她捂着嘴跑走了。

留下院内两人一脸茫然,祁稔潼本想追上去问问,却见洛黎把门“砰!”的一声关住,让两人吃了闭门羹。

“我身体不适,先休息了……”

洛黎回到房内,这才从刚刚的噩梦中缓过点神儿,想她之前和祁皇在一起讨论画作,祁皇温文尔雅,和一位长辈一般慈祥,而今日……

简直就是地狱修罗!

第93章 沙地银蟒

洛黎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陷入沉睡。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她本想再次入睡,却因肚子饿的难受,辗转反侧。

她索性起身,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院内的屋子都已熄灭,看来时辰不早了。她换了身利索的衣服,扯了块面巾戴上,就着黑,溜了出去。

她就着月色好不容易摸到了厨房,正要开窗跳进去找点吃的,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屋子里跳了出来,手上拿了不少东西。

洛黎顾不上自己肚子饿,跟了过去。那人身形高大,武功不错,拎着一堆东西,三步两步飞出行宫。

她匆忙中只看到他腰间那把银色的剑,反射了月光,明晃晃的。她只身跟了出去,却又不敢跟得太紧。

行宫外的草原上没有遮挡物,月色正好,她见那人到林子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骏马从林子里跑出来,那人一个步子骑上去,向林子里奔去。

洛黎见那人走远,用了些真气加紧步伐,鬼使神差的追着那人进了林子深处。她看到远处的光亮后,隐匿了身形,伏在树上看着下面二人。

一个人推着一车东西站在溪边,洛黎看不清是什么,但远远就能闻到那麻袋里撒发出来的臭味。

洛黎掏出一张窃音符,在耳边燃尽后,清晰听到下面的交谈。

推着车的那人呜咽道:“将军,属下尽力从猎犬嘴下抢回来这些了……怕是还是有些晚了……魏将军的头没找到……呜呜……还有郭监军,他什么都没剩下了,属下拿了一套他的衣服,算是代用了……”

另外那人叹了口气,低声说:“本王欠你的情,无以回报,老魏他们泉下有知,也会保佑你的。我们开始吧……”说着,他让那人把车推到离水远点的地方,他把马上的东西取下,把罐子里的东西悉数撒到推车上的那些尸块上,酒香四溢,怪不得他刚刚去了厨房。

之后她见他拿着火把,往前一扔。

沾了酒的麻袋散发出幽蓝色的火光,腾腾燃烧起来,一股烧肉的味道传来,她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洛黎自觉这没什么事情后,转身离去,越过几棵树后,还没出窃音符的范围,仔细听见下面一阵水花溅起的声音。洛黎奇怪,回身回到那处,下面黑漆漆的,溪水如旧,刚刚的人或推车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飞身跳下,走到刚刚的地方,周围还存着肉烧焦的味道。她沿着溪水边寻了一会儿,依靠窃音符,如今还未失效,有细微的动静她都能听到,转了一圈,确认人的确不在。

她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又折回去沿着溪水仔细寻找,半晌,她盯着不远处一片溪水,捡起来一块石子扔了过去。

毫无反应。

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那处跳了下去。

身子不断往下坠着,四周漆黑一片,周身被一个红色真气罩子保护起来,发着弱光。

她凝神调动真气护体,最怕水的她,不敢丝毫分神。有几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顶了几下真气罩子,她曾一度以为要破掉。

大概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她察觉到真气周围的压力变小,似乎脱离了水,她伸出手试探,果然,外面没有水了。

刚反应过来,脚下一痛,摔倒在地。

周围飞溅起的灰尘,吃了一嘴。她捏了个火符,扔上去,看到整个头顶都是水,倾而不泻,有点像湖水倒置的模样。

她有点害怕,此处伸手不见五指,又如此玄妙。她又捏出一张火符,观察周围,四周除了黄沙,不见他物。

蓦地,“丝丝——”

这窃音符还未失效,身后一处的黑暗中,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洛黎一手捏着火符,一手凝气,做好战斗准备。

下一刻,她看轻来物时,手中真气尽散,全身真气提至双腿,撒丫子就跑!

打、打扰了!

身后那条银色巨蟒身长二丈有余,刚刚直着三分之一的身子,如珀的蛇眼盯着吓的魂飞魄散的洛黎。

谁不跑谁是傻子!

洛黎没了命似的跑,扬起飞沙一片,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身后的巨蟒爬行速度极快,摩擦沙子的声音一直不断,听着头皮发麻。

突然,远处也亮起一处火光,她加紧步伐向那处奔去。

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一方小秘境,她从未去过,只是听山庄内讲史学时听到过这样的地方。

离青鸾峰不远的地方有另一座俊峰叫无极山,此山峻秀灵异,存着一处小秘境。

她不是道门子弟,没资格用秘境修行,只知道里面的厉害之处。

小秘境是天地间自然形成的小空间,相传太古之时神魔一战,九州崩裂,大荒土地碎裂,其中碎成渣渣的那些地方,就形成了这样的小秘境,镶嵌在各处。

曾听闻小秘境环境奇特,却没有机会见到,刚刚她看到那一片湖水悬浮在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遇上了小秘境。

她自觉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背子走的厉害。

刚从什么无主冥魂境中活着跑出来,又进了从上古时代分裂出来的小空间,里面能有什么好东西吗?

无极山秘境中就有这么个太古狼妖。

她不指着这处有什么传世神器,但求别来什么太古魔兽。

洛黎一边走一边疯狂的胡思乱想,刚刚看到的光离得越来越近,一路上用了三张火符,好在她这次出行准备的多。

一路上除了沙地,没有其他任何活物,寸草不生,想让她找个树枝点一下都没有。

在距离约有三四十步时,她感觉刚刚似乎冲破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伸手摸去,只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起的沙砾。

可身后有这么个要命的东西追着,她只能硬着头皮跑。

“嘭!”周围的空气都动了动。

身后发出了痛苦的长吟。

洛黎回身将手上火符扔过去,这才看清那条银色巨蟒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头顶都被烧焦了,此时正痛苦的张着血盆大口呻吟,长牙外露。

她脑子里冒出个想法;这牙,估计串她个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巨蟒领教了厉害,扭曲了一会儿,不敢再向前,退走了。

洛黎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能把巨蟒都击退的东西,只会更可怕!

“汝是何人?”

第94章 镜阵洛黎

“汝是何人?”

浑厚的声音,沉寂了千万年的沧桑。

这特么是个什么样的老妖怪?

她左手捏着火符,右手凝出气剑。

屏气备战。

待她看清那处光亮后,往前走了走。

远处似乎是是一面镜子,刚刚的光亮,也是反射她手中的光亮。

蓦地,四周光亮大昼,刚刚的一面镜子变成了八面镜子。

如今亮堂了,可以看清周围一圈八个洛黎与她动作一模一样,将她围在中间。

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有面镜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只是路过此地罢了,若有叨扰,实属意外!”

“路过嘤?”

沧桑的声音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音,洛黎没在意,继续说:“你既然通宵人语,还望现身示人,莫要做这些装神弄鬼之事!”

那头久久都没回复,洛黎想到祁景灏被困在这鬼地方某处,顾不上许多,甩出一圈红光打向周围的镜子。

下一秒,镜中人也使出同样招数,八倍打了回来,洛黎起身一跳躲开,裙角一处免不了蹭到,被切去一大块。

看来这镜中人的会模仿她的招数。

她又试了十几次,换了不用样式的攻击,每次攻击都会被反弹回来。突然,她停下攻击,跃向正前方的一面镜子,拿着火符仔细观察起来,她一面一面的检查。

走到第六面的检查时,镜中人突然眉角跳了下,洛黎看出破绽,同时真气护手,往镜子那处一打,没想到手直接伸进镜面,她手一重,把镜子里那个一模一样的洛黎抓了出来。

镜中的洛黎大骇,却也不由得她的想法,让洛黎生拉硬拽出来后,一道气力给洛黎震开,镜中人使出归元减法与她搏了一会儿。可假的就是假的,洛黎与她交手不过几招,就知道这镜中人的能力,这归元剑法只是个模样罢了,招式和剑意都不对。

不出十招,洛黎的气剑,抵在镜中人的心口,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脸笑意,看得她头皮发麻。

一时间觉得这场景有些奇怪,却不敢怠懈,她往前刺了半指,却抵住了一个硬物。

周围的镜子变得不稳定起来,镜子里飘着银灰色的烟,周围的气流蓦地变得不稳定了。

剑下的人说话了,童音入耳:“嘤嘤嘤,你是个坏人!刺痛我了!”

洛黎不吃她那一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控制住的小妖,逐而逼问道:“你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变成我?”

“我是玲珑啊,坏人欺负玲珑,嘤嘤……”说着,剑下那个镜中洛黎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要哭也别拿我的脸哭,变成你自己去,我欺负你?明明是你故弄玄虚,把我困在此处。”

“你才是妖怪!”哭的梨花带雨的镜中人向前蹭了半分,撅着小嘴闻了一下,“你是凡人?凡人怎么会进到这封印嘤?”

“封印?什么封印?我就这么直接跑进来的!”洛黎气急败坏的刺她,却也刺不动,但可以明显看到每次刺的时候,剑下这妖怪面露痛色。

那妖怪闻了一下后,似乎上瘾了,她往前趴了一点,又深深地吸了两口,一脸欣喜的样子道:“你是什么人嘤,怎么这么好闻,嘤嘤。”

洛黎一脚给她蹬开,嘴里嚷嚷着:“滚开,死妖怪,我可不是好惹的,你方才领教过我的厉害之处了吧!你赶紧变成你自己的模样,别拿我的脸做这些表情。”

她看着自己在地上滚了三五圈,“嘭!”一声,四周的镜子全部碎裂,沙尘扬起,而刚刚滚过去的大活人突然变成了一面八角镜,静静地躺在地上。

洛黎布起花雨,漫天红点在空中,随时都可能落下。

洛黎心想:这里一切都太诡异了,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那面镜子突然开口道:“主人,嘤嘤嘤,别打我!”

洛黎愣住,“死妖怪,你方才叫我什么?”

“玲珑叫您主人呀,嘤嘤嘤,您以后就是玲珑的第三任主人了。”那面镜子悬空浮起,说着就往洛黎这处蹭了几分。

洛黎手一挥,花雨幻化成剑,直指那面诡异的八角镜,“我警告你,滚远点,再靠近我就让你粉身碎骨!我才不是你什么主人!”

那镜子不为所动,身后浮现出一个复杂的法阵图形,洛黎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攻击,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面镜子,手中一动,花雨落下。倏地,镜中迸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刺的洛黎睁不开眼,她拿手遮挡的这一瞬间,那镜子径直冲向她,没入她的胸口,消失不见了。

洛黎觉得脑袋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她单膝跪地,双手抱住头,疼的她挤出了眼泪。

下一刻,被千万个针扎的感觉从脑袋游走遍全身,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经脉上刻着什么。

巨痛之下,她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洛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白雾中,雾浓的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她盘坐在那,对周围未知的恐惧一时间战胜了她,周围的雾气就在她害怕的时候,淡化了,然后快速消失。

“嘤嘤嘤,主人,别怕,我们现在在你的神识明台中,这白雾是你体内的灵气罢了。”

洛黎听到嘤嘤嘤的这几个字,不由得炸了毛,她怒吼道:“嘤嘤怪,你给我滚出来,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个小小的身影滚着出现在她面前。像一团雾气,看不清模样。那团雾气有些委屈道:“主人嘤,您为何要生气,玲珑与您签了单向主仆契约,自此以后,主生,则仆生,主灭,则仆替其灭。”

洛黎听得一头雾水,那团灵气又解释了一遍,洛黎这才听得七七八八。

按照这个嘤嘤怪所说,她们现在是主仆关系。所谓单向主仆契约,则是众多器灵与灵器持有者中最不平等的一种契约,主人说一,器灵不能说二,主人若受伤,器灵代其承担八成伤害。

这种契约对器灵来说是百害无一利的契约。

洛黎想明白这回事后,才不管这器灵的说辞,捏着拳头就向那团气体打去。

器灵也不躲开,其实也不能躲开。洛黎这一拳实实在在地打了上去,这团人形的气体仰着跌倒在地上。

洛黎见状,一顿爆捶器灵,器灵一声不吭,任她出气。

打了半晌,器灵“嘤!”了一声,道:“主人,天龙封印如今已被破,您周围有妖气!”

蓦地,洛黎身子被踹了一脚,人又回到那片黑暗中。

“妖气?那就是有妖怪来了?正好,我们来验证下你替我承伤的这副说辞好了。”

器灵如果现在能凝成一张脸,洛黎一定会看到一张愁容惨淡的脸,嘤嘤怪认了这么一个主,他现在自己都开始后悔了。

正待他后悔抹眼泪时,刚刚还骑在他身上的挥着拳头的洛黎消失了。

第95章 嘤嘤怪

洛黎静静地躺在沙地上,睁着眼,周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右侧一阵冷风吹来,“滴滴哒哒”像是昆虫爬行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

洛黎起身,一支火符飞了过去,这才照出,对面来的是一群脸盆那么大小的蜘蛛,细长的腿交错在一起,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洛黎向来最恐惧这些多条腿的昆虫,青鸾峰上终年落雪,压根没这些活的昆虫。

这回她一下瞧见了这么多,怕是招惹了蜘蛛窝,她撒丫子就往反方向跑去,后面那群蜘蛛也紧紧跟上,急促的声音听得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洛黎真气催动,轻功全开,又是一顿没命地奔跑。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后,周围的空气湿润起来,也稍微有些光亮了。她捏了两只火符丢出去,周围是大型的藤蔓,越往里走,周围的空气越湿润,周围的灌木很高,湿气凝成水珠,连城白气,形成雾障,天空上的光本就弱,穿过雾障所剩无几。

她全身潮乎乎的,不舒服,雾气打湿了她身上的衣服。

背后追逐的声音消失有一小会儿了,可能是甩开了。

她放慢了脚步,是时候喘口气了。她慢慢往前走着,毫无目的,渐渐地她觉得身子使不出力,往前又走了几步,举步维艰。她低头看了下,惊觉身上早已被覆盖上千万的银丝,已经粘住她的衣服。这银丝沾着水汽,如今才能看清口楚。

敢情进了蜘蛛窝了!怪不得那群小蜘蛛不见了。

她凝出一道气剑,往左侧一砍,这才解放了一些,还未等她下手,四周的灌木里又吐出千万银丝给她包裹住。

洛黎心道不妙,刚遇到一条银色巨蟒,接着是会说话的镜子怪,现在这又是什么?

她凝出双剑,胡乱的劈砍起来,红光在白雾中被稀释成粉色,像烟火般绚丽。一刻后,洛黎周围的灌木都倒下,她大口喘着气,自言自语道:“嘤嘤怪,你可在?”

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有点怨恨地答:“主人,我在。”

玲珑本想置气说不在,可这单向主仆契约,哪里容得他说一个不字。

“我们这到底在哪?是小秘境吗?”

“主人,我不知,但我在这处已有千万年,尚未有什么敢靠近那处沙地封印,今日您来了,是这千万l年的第一个我见过能说话的。”

洛黎一听,知道这废物肯定不知道出路,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继续走,水汽越来越重,她头发和衣服都贴在身上,有些不自在。洛黎暗叹她用的是火符,不怕水汽,要是寻常的火,恐怕早就灭了。

正当她有些小得意的时候,前面有个小小的东西滚了过去,速度奇快。洛黎不敢掉以轻心,在这小秘境里的活物肯定不寻常,她捏剑跟了上去。

那小东西滚得太快,穿梭在灌木丛里,洛黎瞅准了时机,一把将那个东西捞了起来。

“啊呀!痛!”一声嚎叫。

洛黎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甩着左手,看到手心上密密麻麻的刺,血慢慢的渗出。

“蠢货!别叫!”一个女孩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低声传来。

“嗯?”洛黎顾不上手上的刺,撩开那片树叶,看清了那团东西。

是只刺猬。

洛黎擦了擦眼睛,真是只刺猬。

刺猬精?

洛黎低声问:“你是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听到东西这两个字后,炸了刺,两根刺从他身上飞出,稳稳地扎在洛黎的手背上。

她没等洛黎叫出声,先一步说出:“别叫!”

洛黎不是不想叫,是叫不出来,这刺猬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直接禁了她的言。洛黎忍着疼,生生地把刚到嘴边的叫声吞了回去。

那一小团跑到她身边闻了一下,传音给她:“你是凡人?”

洛黎点点头。

“你跑到百妖界做什么?不要命了?”

洛黎脑袋嗡了一声,心中疑虑:百妖、妖界?!这不是小秘境吗?

那刺猬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继续传音给她:“不是,这是百妖界,我们现在在银雾的地盘,刚刚天地异动,洞湖那被炸开了。”刺猬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问:“洞湖那是不是你干的?那也有人气。”

洛黎听到人气,立马精神起来,心中回她:“不是我,但兴许是……我的朋友……”

小刺猬没好气的说:“还有其他凡人?真麻烦,你们这些蠢货怎么进来的?回头界长知道了不得扒了我们的皮……”

洛黎听着这蠢货有些刺耳,她心道:“你们界长要知道你这么没礼貌,会不会也扒了你的皮?我有名字的,我叫洛黎。”

小刺猬没搭她话,继续问:“你怎么进来的?”

洛黎把刚刚她进来时的样子在心中描述一番,那小刺猬沉默了一会,滚到她手边,开始拔她手上的刺,一根一根,丝毫不手软,洛黎叫不出声,呲牙咧嘴地挤出了些眼泪。

那刺猬拔完刺,又走上去舔了舔她的伤口,冰丝丝的,突然一下她手就不疼了。她惊讶的抬手看,发现刚刚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

洛黎在心中问她:“你、你是什么?刺猬妖吗?”

小东西骄傲地说:“蠢货,我是九尾狐妖,懂吗?”

洛黎上下打量她一番,九尾狐妖?不应该是一只九根尾巴的狐狸吗?

你在逗我?

洛黎摇摇头,道:“麻烦你带我去我朋友那,他对我很重要。”

“放心,我肯定带你去,等你找到你那凡人朋友,麻烦你们赶紧从裂缝回你们人界。”小刺猬这次忍住没说出“滚”这个字。

洛黎点点头,又拿出一张火符,刚要点,被刺猬制止了。她这才发现,这小家伙已经爬到她肩膀上,对她耳边说:“别点了,丝娘对火敏感,我给你指路,我们赶紧过去。”

洛黎摸着黑,轻功全开,小刺猬在她耳边指路,一路上洛黎感觉到周围水汽少了,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糊味和血腥气,她拧紧眉头,不敢耽搁片刻,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小刺猬说的洞湖水边。

月色静谧,这处的月亮大的吓人,月光让洛黎老远就看清楚满身是血的祁景灏正在与一个女人在湖边打斗,祁景灏身后的湖水时不时地迸发出巨响和水波,场面骇人。

洛黎见祁景灏边打边退,与那女子纠缠不清。她找准时机,凝剑一个飞身刺向那个女人后背。

那女子不回头,依旧正面与祁景灏打的难舍难分,正当洛黎以为就要得逞时,她伸出左手,一团白花花的东西飞了过来。

“躲开!”小刺猬在她耳边喊道。

第96章 银雾一战

洛黎灵敏闪开那团丝网,但剑刺歪了,只划伤了那女子的腰部。女子没有叫痛,蓦地把头转过来,死死的盯着洛黎。

这女子这一回头倒不是发动攻击,却也胜似发起攻击,洛黎瞧见她那模样,没差点吐出来,亏了她今日什么都没吃。

这女子长相着实吓人,黑乎乎的眼睛大的离奇,胭脂盒那么大,眼睛只有黑的那部分,不见眼白。她嘴边有两颗尖牙突出,滴滴答答的向下滴着什么,嘴角处溢出一些透明的液体。

小刺猬看到祁景灏周身萦绕的金色罡气,吓得打了个哆嗦,连洛黎都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吼道:“丝娘你不要命了?这人你也敢碰?你想让百妖界的大大小小陪你送葬?赶紧给我住手!”说着他滚作一团冲上去,妥妥的扎在那女子的胸前。

“我若吃了他的神魂,修成正果指日可待,到时候百妖界便由我罩着,玉狐你怕什么?别拦我,休怪我不念旧情,对你不客气!”说着蜘蛛精吐出一团银丝,抛向伏在胸口的小刺猬。

小刺猬瞬间被银丝包裹住,她凝了一个阵法,丝网瞬间被一团火烧掉,她似乎不死心,继续劝说道:“你已修成七阶灵妖,吃了他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取代界主大人?你听我一句劝,赶紧放他们走,今日之事我自会向界主大人解释。”

蜘蛛精轻哼了一声,“玉狐,即便成了九阶灵妖又能怎样?能摆脱现在的命运吗!还不是任人宰割!我们妖族这么苟且的活着,还不是因为界主那懦弱的性子,你赶紧看清这一切,今日我们一起把他分食了,没人会知道的……这样一来,那处大乱,我们——”

小刺猬地吼了一声“蠢货!”然后迅速发起疯狂的攻击。祁景灏见有人帮他,剑气一震,罡气凛冽,一下砍掉那人一只手臂,女子痛苦的尖叫起来,这声音尖到扰乱心魂。

当洛黎意识到这声音的问题时,已经迟了,丹田里残存的真气混做一团,胸中提出一股子腥味,她手上的气剑若隐若现,几瞬下来,她和祁景灏纷纷吐血倒地。

不知小刺猬用了刚刚禁言洛黎的术法,封住了那女子的嘴,蜘蛛精痛苦万分,乱无章法的胡乱攻击起来。

洛黎见蜘蛛精忙于应付小刺猬,找了一处绝佳的偷袭位置,抓紧时间调息凝气,千万的红点浮在空中,成雨,一招花雨落下。

血如飞絮,那女子倒下没了意识。

小刺猬从她身下爬出来,棕色的毛刺上染满了血,她抖了抖,血珠飞溅。

她走到两人面前,低声说了句“快走”,便向前滚入他们刚刚来的那处林子。

洛黎以为祁景灏受伤,本想上前扶一把,仔细看了才发现祁景灏身上毫发未损,满身的血迹竟然都是那蜘蛛精的。

祁景灏见来人蒙面,本想问清现在的情况,又觉此人刻意隐瞒身份,必定不会说实话,最后只问了句:“你还好?”

洛黎点点头,“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两人正欲离去,背后一束银丝直直的插过来,洛黎余光瞥到,下意识的推开祁景灏,本想真气凝盾,可刚刚那次花雨杀意全开,如今她已是油枯灯尽,红色气体连一层薄膜都没凝结出,就消失了,银丝直接从她右侧腰部穿了过去。

剧痛袭来。

她沮丧地想:真倒霉,这次估计是要凉透了。

恍惚间,她倒在地上,腹部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迷迷糊糊中,她看见祁景灏拿着清风剑,周身金光迸裂,一剑砍掉那蜘蛛精的脑袋。

洛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泡在一处温泉里,极为舒适,这处温泉,有点像青鸾峰绝尘阁那方温泉。她露个小脑袋在水面上,脸颊让热水熏得红彤彤的,她开心地哼着小调,隐约中,她听到有人在低泣,像一个小孩子,一声一声的,微弱的声音,让她听了有些心疼。

她本想起身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突然“嘤!”的一声,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猛地颤了一下,睁开双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祁景灏棱角分明的下颚。

祁景灏此时横抱着洛黎,自然感觉到她刚刚身子一僵。

“大人,这女的醒了。”站在祁景灏肩膀上的小刺猬说道,如今小刺猬就像一个灯,全身散发着银光,正好照亮他们这一小片。

大人?女的?

这死刺猬如此区别对待,她正欲反驳,却看到满是关切的一双明目正看着她,“洛姑娘,你醒了。”祁景灏停住脚步。

她没注意祁景灏叫她什么,脑子里都是刚刚自己被刺穿的那一幕,不由得摸去腰身,可那处如今只是刺痛,皮肤似乎完好无损,好像没什么事了。

祁景灏低头看她腰身那处包扎,不由得皱了眉头:“很痛吗?”他把洛黎轻放在地上,小刺猬跳了下来,走过去闻了闻。

少时,小刺猬不可置信的说:“大人,这丫头……伤势好了……”她转身盯着洛黎,身上的银光拧成一条细丝,探入她的腰身。

“你……”洛黎顿时觉得一股清凉入体,游走一遍她全身。

洛黎像是被人看光了一般,红着脸,支起身子,往后蹭了蹭:“刺猬精,你……别看了……”

小刺猬不为所动,片刻,她停了动作,瞪着她道:“你到底是不是人?”

“废、废话!我不是人还是妖不成?”

“那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恢复到七成?”

祁景灏蹲在旁边,一声不吭的盯着洛黎,他是亲眼看到当时洛黎肉身受损有多厉害,若不是她一口气未断,他以为她早已命丧当场了!

如今,她没事了?

洛黎直起身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兴许你们是看错了……”

小刺猬冷哼一声,“看错?我亲手用灵气将你肠子肚子塞回你肚子里的,还为你包扎,怎么会看错?

你不想说,可以,你就留在这,我带你去见界主大人,他见多识广,一定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说着,小刺猬开始画阵,围着洛黎转了一圈,洛黎周身一圈银色的光圈上密密麻麻的布满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时,祁景灏拔出清风指向小刺猬,目光冷峻,严肃道:“放了她,她是我的友人,不能留在这里。”

第97章 你到底是何人?

洛黎和小刺猬一并看着他,小刺猬纠结一番,撤了法阵,一声不吭的往前独自滚去。

她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遮面纱巾早没了。

一时间,自己身份不但暴露,还出了这么多怪事。她不知说些什么,突然身子一轻,祁景灏一把抱起洛黎,继续往前赶路。

洛黎刚刚是失去意识,如今灵台清明,小脑袋贴在他胸口处,结实的胸膛隔着衣服传出温热与“噗通、噗通”的跳动声,让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脑袋中只冒出四个字——男女有别。

她咬着下唇瓣,低声道:“殿下放我下去吧,这样不妥。”

祁景灏脚下生风,“非常时刻,莫要顾及礼数,此地诡异,我们先离开再说。”

小刺猬带他们回到了最初那片沙地和倒湖的地方,他盯着倒湖的一处看了好一会,确定无误后,在地上开始画阵,这个法阵比刚刚要困洛黎的阵法大很多,也更加复杂。

洛黎想到刚刚,提醒道:“这处刚刚有巨蟒,我们还需小心……”

小刺猬拔下几根刺,向周围抛去。

片刻间,每一根刺化成一团火红的烈火,四散而去,以八角之势浮在空中。

方才的黑暗之地瞬间犹如白昼,洛黎微微抬起脖子,余光瞥去扫了一圈,果然此处只有飞沙走石,连个植被都没。

“不用担心银蟒袭击,银蟒一族素来惧怕光亮,如今他们不会贸然靠近。”小刺猬解释道,身上的动作未曾停下。

她带刺的身子团成一团,有规律地滚动,滚过的地方泛着银色的光芒。

约有两刻,一个巨大的六边形法阵画好了。

小刺猬走过来对祁景灏恭敬道:“大人,您站上去吧,我送您二人回去。”

洛黎突然想到刚刚还应该有一人,她抬眼问祁景灏:“王爷,刚刚与你同行的那人呢?”

祁景灏低头,目光一沉,低声回:“李管事让那蜘蛛精吃了……”

洛黎听了后背发凉,没再多言。

祁景灏抱着洛黎站入阵内,刺猬突然滚到祁景灏前面说:“大人,玉狐有一不情之请。”

“你但说无妨。”

“日后若您归位想到今日之事,望大人您能念在今日玉狐相助的份上,饶过百妖界全族,玉狐在这里给您磕头。”说着这小刺猬真的就滚作一团对着祁景灏磕起头。

洛黎茫然的看着祁景灏,他是有什么身份?这小刺猬从刚刚就对他毕恭毕敬,真是奇怪。

他却镇定道:“你是叫玉狐?本王记下了,今日搭救之恩来日再还。本王在此立誓,日后绝不会因为今日之事找百妖界麻烦,如若违背,天地共诛。”

小刺猬听后倒吸一口气,没想到他会立下重誓,又想到如今这位大人毫不知情,也就没再多想。她松了口气,赶紧磕了三个响头,比蹴鞠还小的身子,这几个响头却造出不小声响,承应道:“大人既承诺,必重诺。我现在就送您二位回去。”

说着她身后出现一个朦胧的银色气团。那气团内流动着什么,洛黎看不清楚,下一瞬,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飞快流动着,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她不适。

她下意识地抓紧祁景灏的衣襟。

祁景灏俊眉拧住,他低头瞧见怀中之人吓得阖上双眼,不由地紧了紧怀抱她的双臂。

再下一刻,她和祁景灏稳稳落地,站在最初猎苑那个溪水边,夜色依旧。

洛黎也搞不清楚自己在那处到底待了多久,想到现在也许是过了几日也可能,不由得担心起来回去后如何圆谎。

月色下,祁景灏站在溪水旁,一动不动。

良久,他幽幽道:“洛堂主,你到底是何人?”

……

……

洛黎曾下决心,再单独与遇到睿王,一定把当年的事告诉他。

如今,他们算是单独相处。

却不是个好时机。

洛黎进退维谷,她本就顶着沐王府座上宾和书画院堂主的双重身份,现如今她不但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修真之事,还莫名其妙的从重伤中复原。

如果她说出那事,他会信吗?

洛黎起了下身子,干咳了两声,道:“王爷,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祁景灏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她放了下来。此时,洛黎恢复得七七八八,除了腰身那处隐隐作痛外,她刚刚用真气自行检查时,暂未发现更严重的问题。

洛黎依旧在纠结如何说出这事,她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突然脖间一亮,一道青光抵在她的喉咙处。

剑气逼人。

祁景灏冷声道:“你为何跟踪本王,又偷听我们谈话?还有你那能痊愈的妖法,说!你到底是何人?”

洛黎后退半步,原来是要秋后算帐,心底一抹寒意。

“方才我去厨房找吃食时看到一道黑影从里面跃出,好奇心使然,跟着黑影一路走到林子。后看明白殿下在做什么后,我本是要走的,可又突然发现殿下与那管事消失不见。我自恃有些保命的本事,担心殿下遇险,便寻到入口,追了过去……

至于刚刚受伤痊愈之事,殿下方才也听那个刺猬精说了,我是人,不是妖。况且那百妖界蹊跷的很,妖怪横行,我是真不知自己为何会痊愈,也许此事在百妖界也不罕见。再说了,殿下与那蜘蛛精交手时也全身发着金光,难道殿下也不是人吗?我几经遇险,却一直不忘寻找殿下,如今殿下对我兵刃相见,以怨报德乎?”

祁景灏刚想斥责她言语放肆,又见她举起手,严肃道:“殿下若不信,我愿在此立誓,天地明鉴,我洛黎未做一丝对不起睿王的事,若有半分假话,愿挨天打五雷劈!”

祁景灏知道她刚刚救他是真,刚刚她流血受伤也是真。方才她伤势严重,他那么宽大的一双手都堵不上。

只是,他与她素来无甚交集,只是几面之缘,虽曾察觉到她之前目光切切,却也不知缘由。

她,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去救他?

洛黎见他思索话语,未答,自知这话他是听了去的。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其实之前承过殿下的恩情,今日一事,纯属误打误撞,我去那异境不顾死活地寻殿下,无非是想还殿下人情罢了,与其他人,其他事都无关。”

祁景灏眸中动然,“你我相识?”

“是,八年前,在蓟城。”

祁景灏怔住。

蓟城……

火光漫天的景象回闪而过,冬日的大火整整烧了三日不灭,耳中还充斥着被阻隔在外的蓟城人震天的骂声、哭声,鼻子似乎还可以嗅到弥漫几里的尸臭味。

洛黎感觉到抵在脖子上的清风剑又重了两分。

祁景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些失控。

一如当年他们初次见面。

那年,她刚满十二,他已十八。

第98章 故人旧事

天元二十六年末,凛冬之时。

凰州的雪来的比往年都早,飞雪濛濛,崇山峻岭如银装素裹,放眼天地间,山河万里布银白,云暮低坠作皑皑。

一片安然萧肃之意。

官道再是平坦,如今覆上厚重的积雪,车马亦难行。

洛文辉从北边走商归来,念得她年岁小,又是他的心头肉,绕路从归元山庄接她回家过年,只是今年雪水多,走的比往常年都慢了些。

从青鸾峰回蓟城往日不过十日的车程,他们两车人走了二十日才到了离蓟城七八十里的边县。

越往蓟城走,路上越多人拉车载货往外走,拖家带口,面色凄凉。洛文辉遣人上前打听几句,小厮回到马车上时,脸色苍白如雪。

蓟城出了疫病,已有十日之余,如今不要说蓟城,方圆十里的村落都被封了。

这些往外跑的人,都是相邻蓟城而居的人,跑出来逃命的。

如今再往前走,只会遇到层层驻守的军队。

洛文辉掀开帘子看了眼马车里熟睡的洛黎,眉头紧锁。

之后他迅速做好决定,遣散了几个从北跟来的从仆,皆是异乡人,拿了工钱回家过年罢。

余下五人是他手下干了多年的伙计,家也都是蓟城的,几人整合了下几辆马车的财物,匀出辆马车分给离开的人。

一切妥当后他们继续赶路,片刻不敢耽搁。当时洛黎方才十之有二,受不住路途颠簸,吐的是昏天黑地。

洛文辉心疼她,却也不敢放慢车行,洛黎至到吐无可吐才歇停住。

印象中,洛黎只记得阿爹的不近人情,自己耍了小性儿。

一行人赶了整整一日一夜的路,才到了离蓟城十五里的地方,被驻守的官兵拦住。洛黎也是直至那时才知道蓟城有了瘟疫,已被封城。

她见一向稳重的阿爹竟急的非要冲关,官兵劝阻无用后,拿出刀剑相拦。

洛黎在青鸾峰学了些皮毛的功夫,见阿爹被围,冲出马车拿着短匕就冲向那群人,她身手不错,一下就刺中那人护甲边缝。

士兵大骇,见一个男童拿着匕首乱挥,虽年幼,却深知孩子心性不稳之时,下手不知深浅。此时刺中同僚,更是气愤,逐而拔出佩刀,情况危急。

她阿爹见状,抱着为首那个官兵的大腿,对着洛黎喊叫:“快跑。”

洛黎见状慌了神,刚退后两步,就让一把冰冷刺骨的长剑架住。她仰头望去,青雉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年轻将军一身戎装,甲胄护身,披着深色大氅,好不威风,浓眉冷眸,怒睨洛黎,他呵斥道:“你们为何要冲关卡?”

洛黎肯定道:“回家。”

将军瞧了眼跟前这孩子,刚刚位及他腰身的毛头小子,干巴巴瘦,不见男孩的棱角,可这性子不同于他这文弱的样子,如今让他拿清风架在脖子上也不见恐惧之色,镇定自若。

守卡的官兵正查看被刺那人伤势,得亏里面穿的厚实,虚惊一场,并未受伤。

几人见副帅来了,一个管事的立马跑过去禀明情况。

年轻将军了解情况后领着他们进了营帐,洛黎没了刚刚的气势,怯生生的跟在阿爹后面。营帐暖和许多,简陋的书案后有两名先生在书写什么,其中二人见来人,起身行礼。

“洛老爷?小少爷?”其中一人是蓟城主薄,洛家旧识。洛黎常年在外,他误以为是洛浩然。

“李主薄,这究竟是怎么了。”洛文辉见到旧识,留洛黎坐在炉火旁烤火,自己急切上前询问。

她东瞧西望,几名大人交谈后,阿爹突然坐到地上痛哭起来。

洛黎回头见将军俯身,一时以为他欺负阿爹,她跑过去抱着他胳膊就是一嘴。

“哎呦!”一嘴下去,咬到硬物,洛黎捂着嘴叫了一声。

年轻将军冷眸一瞪,没想到这毛小子如此放肆,正要教训,让洛文辉一把抱走,接着又是忍不住低泣起来。

再后来的事,洛黎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阿爹遣散了下人,托主薄的关系自己和阿爹进到军营里的的后厨帮衬。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阿爹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回不了家,洛黎只是见他每日都望着蓟城那模模糊糊的轮廓,几次见他寒风中落泪,皴干了脸。

十二月的北境,天寒地冻。

任飞絮漫漫,难以描述的臭味已经弥漫到军营,大家人心惶惶。

阿爹告诉她,这是附近的河水臭了,让她不要再随便乱跑。

一日洛黎与驻守的官兵打了起来,她给人家打的鼻青脸肿,自己也挂了彩。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没打过十来岁的毛孩子,这事让官兵传的沸沸扬扬,惊动了那位年轻将军。

年轻将军将二人叫到主营帐,冷冰冰地问:“林海,你可知军营中私自斗殴是何罪?”

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兵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他又对洛黎说:“我念你父子二人可怜,故准了主薄请求,收你二人留在此。可你竟在此撒野,军法明令,私斗者,杖二十。”

洛黎小嘴一撅,眼珠子溜了两圈,“将军哥哥明鉴,这人信口雌黄,危言耸听!就是欠打!况且我不是军中之人——”

话音未落,那头斥责道:“你这毛头小子,还要狡辩,你父亲带你进军营帮衬,为何不算军中之人?”他瞧了眼魏林海那发青的右颊,摇头道:“年纪小,脾气倒是不小!你们到底为何争执?”

魏林海正纠结如何圆场时,洛黎先道:“这人与旁人耻笑蓟城被困百姓,洛黎上前置啄,却被嘲笑是没娘的孩子,敢问将军,洛黎可有错?”

年轻将军眉头紧皱,脸色不好,转头冷声问:“可有此事?”

“副帅,小人一时失言……可这小子上来就动手,您看我这脸……”

“哼,来人!拖出去领罚——军棍二十!”年轻将军一声令下,那人吓得哆哆嗦嗦,跪地求饶。

洛黎对着那人就做了个鬼脸,待四周无人后,年轻将军取来一个医药箱,帮她涂抹药膏。

毕竟对方是大人,这孩子再手脚敏捷,也挂了彩。

洛黎被碰倒痛处,龇牙咧嘴,但也不叫痛。她抬眼瞧着这剑眉星眸,俊朗的五官,不由愣住。

“小小年纪,就如此倔强,还敢和大人打架?以后不收敛性子,终要惹出祸端……”年轻将军嘴上斥责,但手上很温柔。他看着这孩子,心生愧疚,他家人的事情,早晚都要承受。

天灾之下,离别伤苦又几何?

皆是徒劳。

第99章 火烧蓟城

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蓟城的真相,终究还是让她知道。她窝在阿爹的怀中哭了好几日。此时蓟城留守的军医已撤回大半,剩下那半,已经回不来了。

疫病可怖,听闻患病者身布黑疽,极易传染。洛文辉瞒着,大多数时间让洛黎在军帐中待着。

可这股尸臭味,越来越重了。

又过了几日,前方军医回报,如今蓟城人已死绝,尸臭漫天,得亏河水已被冻住,不易通过水流传播,但城内需要马上采取行动防止疫病扩散。

那年的春节,军营一片萧肃,无人庆祝。皆因王都传令——火烧蓟城。

主帅阅信后,踟躇不决,此令不敢妄下,可发信回王都已是来不及。主帅谢居与军师秦川私议,二人把这任务推给了年仅十八岁的副帅,毕竟他是祁国唯一的嫡皇子,天下都是他爹的,若真有人去责难也说不出什么。

年轻的三殿下思索再三,下令元月初二,放火烧城。

天元二十七年,就在燕阳万家灯火庆祝新春之时,北境第三大城——蓟城火光漫天,大火在飞雪中烧了三日,尸臭味被烧木柴的味道遮了过去。

关卡处,外逃出来的百姓闻信而归,哭声震天动地。

洛文辉那日一反常态,一滴泪未掉,换了身干净的白色棉衣,拿出备好的纸钱与酒,带洛黎去了一处空旷之地,望着浓烟滚滚的蓟城,磕了三个响头。

后来洛黎许是明白些了,大悲之时,有些人是哭不出来的。

之后洛文辉带着洛黎在城外立了两座空墓,石碑是她阿爹之前偷偷刻的。墓里埋葬了她阿爹这次远行带给阿娘和小弟的礼物。

生离死别,竟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人间生死两茫茫,他心中苦闷,一个衣冠冢都不能做给她们娘俩。

再之后,阿爹病倒了,病的一塌糊涂,床都起不来了。

没出正月十五,人就走了。

军医说她阿爹心神已散,心病大于伤寒。

寒疾匆匆带走了她最后一名亲人,洛黎无依无靠,再倔强能忍的孩子,到最后哭的几近晕厥。

年轻将军出现,他一脸疲惫,仅仅十余日不见,消瘦了许多,他陪她一同葬了阿爹。

那日,他先是用了铁锹,再到后来,像疯了般,徒手抛土,直至双手满是鲜血,染红了夹在土里的白雪。

他贴身护卫见状劝阻,这才回过神儿来恢复如初,而边上的洛黎,早就吓得呆住。

最后他拿出玉箫,指尖噙着血,吹了一曲幽鸣的镇魂曲,如泣如诉。

洛黎看着那白玉萧上的红点,听着这幽幽哀鸣的曲调,模糊了双目。

那日,洛黎问他叫什么。

他轻声告诉她,祁景灏。

那时,她还不知这是祁家天下。

……

……

一晃多年,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用同一把剑抵着她的喉咙。

她有些期许的问:“殿下还记不记得八年前在蓟城外卡,有孩子咬了了你的盔甲?”

祁景灏手里的剑一松,呢喃道:“你是……洛先生的……”

洛文辉,洛黎。

祁景灏当即把剑收回剑鞘,想到他刚刚做的,一脸惭愧。

他有很多想问,比如“你之后去哪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再比如“你怎么做了沐王的幕僚”之类的,可最后祁景灏只是低声说:“丫头,这么多年,过得还不错。”

洛黎站起来看着他,心道:而你,这么多年,过得实在不好。

洛黎对白天的事心有余悸,不敢多提,而之前蓟城的事,也是个禁忌,百妖界那一遭,更是说不清楚。

她看了看天,启明星独挂,她低声问:“殿下,这一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祁景灏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他的骏马从林子里跑出,祁景灏对着她拍了拍马背,说:“上来。”

洛黎推辞,“不用了,我从这直接回去就好,用不了多久。”

“怎么?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挺听我话的。”

洛黎笑笑,她小时候哪里敢不听?那时候在军营里,她见那些士兵都听这个将军大哥哥的,那么有眼力见的她,自然懂得装乖巧讨好他。

洛黎抓着马缰,要上马,祁景灏伸手扶了她一把后腰,洛黎僵了僵。

祁景灏牵着马走在前面,幽幽道:“我记得,也是这样牵着马,带你去山里打过兔子。”

洛黎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些琐碎的事情他都记得。

有段日子军营粮食短缺,运粮的队伍因大雪耽误了行程。祁景灏带头去山里打野味给将士吃,结果在林子里遇到了偷偷跟来的洛黎,差点把她当鹿猎掉,当然最后免不了回驻地被他爹和大哥哥一顿教训。

“记得,差点被大哥哥你当野味儿猎掉。”洛黎惊觉失言,改口道:“是殿下……”

“无碍,你我有此前缘,如今唤我一声大哥也是允的。”祁景灏牵着马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说话,突然低声问了一句:“你可曾恨我。”

洛黎不解,“何来恨之由?”

“天下人都恨,你不恨?”

“天灾无情,于大哥又有何干?疫情若是难抑,日后甚倍于今日霍乱百姓与众城之间,受苦的只怕更多。”

祁景灏闻之,低嗤一声,“世人皆道我无情,不想这唯一懂我谅我之人竟是局中人。”

“世人不懂,是因无人解惑,何必自扰。”

“旧事皆已过去,不如与我说说那时你为何不辞而别?”

“阿爹下葬的那日晚上,我师父来军营把我接走了,事出突然,故未能道别。师父家在穷乡荒野,消息闭塞,难道之后发生什么事么?”

祁景灏沉默了。

耳边回响着当年如潮般的谩骂。

洛黎随师父回到青鸾峰后,沉浸在悲伤中。苏奕宸最疼爱他这个小徒弟,特意在山庄内封锁了关于蓟城的消息,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提。

她之后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自然不知道她走后没多久,九州之内,对祁景灏的责骂和怨恨已到民怨难平。

虽然贵为嫡皇子,也是奉命办事,可到最后连祁皇都不得不下令处罚他以平民愤。

再之后,蓟城成了九州人的一个忌讳,也成了祁景灏永远洗不掉的一个罪。

蓟城这个名字,对他是无法忘记的痛,是无法愈合的伤,也是注定要背负一生的罪。

这样的恶名声,他背负了太久,到后来他拼命冲阵杀敌,屡建军功,洗刷了多年,才让大家渐渐忘记当年那个他。

祁景灏道:“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茶馆那次,认出大哥的清风剑了。”

祁景灏似有一丝笑意,道:“没想到清风不识是有此意。”

两人之后没再说话,洛黎心中的紧张缓解许多,她有些怕,怕他去问她这身修为的事情,更怕他去问她怎么从重伤中复原的。

好在祁景灏是个聪明人,并没强人所难。

两人走到行宫外,祁景灏指了指自己的背,“上来,丫头。”

洛黎没推辞,她从半途就开始捂着右腹,内伤只好了七成罢了。

祁景灏带她回房间时,洛黎特地留意了这一路,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洛黎回屋摸黑奔床榻,沾到床上那一刻,便死死的睡去了。

第100章 狩猎1

下午洛黎让一群人的哄笑声吵醒,她起身先是看了右腹伤口,发现昨夜外伤的确痊愈。她把一身破破烂烂的血衣换下,换了身干净的官服,之后打坐调息,又唤过几次嘤嘤怪几次,无人回答,她作罢,起身去了院子。

此时书画院众人下值,正坐在院中石桌旁闲聊。

商彦见她出来,颔首行礼。

洛黎见商彦没说什么,心想那处异境果然与这里时日交错,心中松了口气,她示意商彦不要做声。此时李冉之坐在凉登上,丝毫未察觉洛黎的来到,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

洛黎走近一听,原来祁稔潼这厮下午出事了。

他屁股让他老子祁皇射开了花。

李冉之话虽糙了点,但不影响洛黎在脑海中勾勒祁稔潼屁股中剑的画面。

原来祁稔潼今日骚包,穿了一身白衣,又只带了两名侍从就进了林子。祁皇狩猎时离得太远没看清楚,把他的屁股当成白鹿的屁股射了一箭。

菊花炸裂,血溅当场。

洛黎听完李冉之学话,她清咳了一声,这才有人注意到他们堂主大人在后面听着呢,纷纷行礼,惊得李冉之一个激灵。

洛黎厉声道:“妄议皇子可是重罪,你们都不想活了?光天化日之下在院中吵闹此事,你们几人今日去抄一百遍《臣规》,抄不完不许吃饭!”

昨日一事她尚且心有余悸,虽然祁稔潼这事是好笑,但若让有心人听去,也足够掉脑袋了。

洛黎袖子一挥,径直出了院子,留的一群人不明所以,叹了口气,纷纷滚回屋去抄书。

至于洛黎,她自然是去看祁稔潼这厮了。

洛黎刚进了祁稔潼那处别院,就听到祁稔潼房间那处传来“哎呦、哎呦”的叫声,着实有些惨烈了点,不过想到自己昨日右腰被人打穿都没叫的这么惨,又觉得这货实在娇气。

洛黎认识长跟着祁稔潼的那个下人——陆小六,她勾了勾手,招呼过来。

“这是沐王爷从东海之滨带回来的上好灵药,这瓶内服,这瓶外敷,不日即可痊愈。”洛黎递给他两瓶苏贤的气血丹药。陆小六一听是东海之滨的丹药,红着的双眼,紧着给她跪下道谢。

“洛堂主,小人多谢堂主和沐王爷惦念咱家主子。”

“行了,别抹泪了,赶紧给殿下送去吧。”

洛黎送完丹药跑到行宫的御膳房溜达了一圈,她左手揣着两个包子,右手拿着一个吃的正欢。刚出拐御膳房的大门,转身差点与来人撞个满怀,亏了她刹的及时,可惊吓之余右手捏了一下包子,包子中的肉丸子不偏不倚的从来人浅蓝色的袍子上自上至下的滚下来,沾满酱油渍。

她抬眼一瞧,巧了,来人是江公子——江月承。

江月承见到洛黎,像见了鬼,更是吃了一惊,花容失色。

洛黎瞧着,这人每次见她就和要灵魂出窍般,实在奇怪。

江月承一声不吭,饶过她就要离去,却让洛黎从身后喊住,“书画院北凰堂主洛黎,见过江公子,刚刚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江月承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洛黎紧步跟上,跑到江月承面前,行了一礼,“江公子,您不是生气了吧?您莫要生气,在下刚刚不是有心的。”洛黎看着他身上这一道酱油渍,发了愁,“公子,不如您把您的尺寸告诉我,在下给您赔一套衣服。”

江月承没做声,挥了挥手,示意不用,竟绕过她继续向前走去。

洛黎不是没脾气的人,一次没理她,第二次也没理,她不会再去做那第三次的犯贱之人。

她咬了一口左手的包子,摇了摇头,心想:这江公子,心气实在是太高了些,不好结交,也或许,他对女子有什么莫名仇恨?

洛黎告假了两日,好好在屋内调息修炼,有冷魂玉魄在身,真气很快恢复如初,腹部受伤的地方也修复的差不多了。她还单花了一日好好参悟日省。刚刚突破四境,又经过也一场恶战,她身边没人教导,只得自己参悟起来。

她之后几日没闲着,白日里随从祁皇出行作画,继续暗中观察江月承,除了看出来这江月承的确有意避开她外,也未探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让她颇为意外的是,祁景灏中途半夜来约过她一次,洛黎随他去了草场那处河边小聚,两人喝了不少,到最后都称兄道弟起来。不过两人聊的大都是祁景灏从军的事,偶尔他也提了几句他独子祁鸿元的趣事。

洛黎对祁景灏有礼有度的相处之道很是感激。

八月二十六,祁皇突然宣布九月初五提前结束秋猎起驾回宫。

王都传信,北蛮的二皇子阿努尔勒和小公主阿努尔贞突然提前了行程,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凰州与淮州交界处,要在月中觐见祁皇。除此之外,祁稔潼箭伤也是提前回宫的原因之一,祁稔潼虽然服了洛黎的药,外伤好的七七八八,但他这几日反复高烧了几次,弄的祁皇心神不宁,生怕自己这个小儿子死在自己箭下,早早宣布圣驾回銮。

八月二十八,洛黎照例随行入林狩猎,因为这次狩猎时间缩短,白鹿一日放了三只,各入林狩猎的人也被禁令禁止贵族穿浅色衣服。

祁皇这几日一次白鹿都没猎到,而江月承好巧不巧的猎到两次,让祁皇有了脾气,据说这几日内侍没一个好过的。

祁皇突然见远处白影闪过,他策马扬鞭,向着白影方向寻去,江月承打马,紧随其后。

这白鹿跑的极快,本性情胆怯,容易被惊到,跟着的几人不敢贸然出手,大家都等着祁皇能射中白鹿。昨夜下过一次雨之后,这越来越狭窄的林中小道变得更加泥泞湿滑,不知不觉,一行人到了林子深处。

祁皇为首的侍卫骑到祁皇身边,低声道:“陛下,深林之中恐有猛兽,为了陛下的安全,末将肯请陛下原路返回。”

祁皇怒嗔道:“不要扫朕的兴致,平日里白养你们了?”他似乎是瞧到了什么,手一抬,让一行人噤声,片刻后,一只雄壮的白鹿从二十丈开外的灌木中走了出来。

这只白鹿明显比洛黎之前见到的壮硕不少,笨重的鹿角像一个树冠,很是扎眼,棕色如珀的眼睛警觉地瞧着他们这处,似乎在盯着祁皇。

一行人都屏住气息,生怕惊扰了白鹿,惹怒祁皇。

祁皇稳住身子,悄悄地从箭袋中抽出一只金色的箭,大弓拉满,眼看箭要离弦之时,刚刚的侍卫突然从马背上跃起,大喊了两个字——护驾!

第101章 狩猎2

洛黎曾下决心,再单独与遇到睿王,一定把当年的事告诉他。

如今,他们算是单独相处。

却不是个好时机。

洛黎进退维谷,她今晚暴露的太多,不但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修真的事情,还莫名其妙的从重伤中复原,现如今她还顶着沐王府座上宾和书画院堂主的身份,如果她说了那事,他会信吗?

洛黎躺在他怀里,干咳了两声,道:“王爷,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祁景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放了下来。此时,洛黎恢复得七七八八,除了腰身那处隐隐作痛,让她站一会儿也不碍事。洛黎安安稳稳落地后,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突然脖间一亮,一道青光抵在她的喉咙处。

祁景灏逼近,低声问:“为何跟踪我?又偷听我们谈话?还有你那能痊愈的妖法,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洛黎后退了半分,她没想到祁景灏会拿剑指着她,“跟踪你是因为我去厨房找吃的看到黑影,后来看明白你在做什么后,我本是要走的,结果发现你们消失不见了,我就追了过去……

至于刚刚受伤痊愈的事,你方才也听那个刺猬精说了,我是人,不是妖,那处蹊跷的很,妖灵横行。我不知自己为何会痊愈,在那处兴许不是大事,再说了,王爷在那处也全身发着金光,王爷也不是人吗?”

“伶牙俐齿!”

她举起手,严肃道:“天地明鉴,我洛黎未做一丝对不起你睿王的事,如有说谎,天打雷劈。”

祁景灏知道她刚刚救他是真,刚刚她流的血,他一只手堵都堵不上,可他现在,实在搞不清状况。

洛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其实之前承过殿下的恩情,今日一事,纯属误打误撞,我去那异境寻你,无非是想还你人情罢了,与其他人,其他事都无关。”

“你我相识?”

“对,八年前,在蓟城。”

祁景灏怔住了,火光漫天的景象回闪而过,冬日的大火整整烧了三日不灭,耳中还充斥着被阻隔在外的蓟城人震天的骂声、哭声,鼻子似乎还可以嗅到弥漫几里的尸臭味。

洛黎感觉到抵在脖子上的蟠龙剑又重了两分,祁景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如当年他们初次见面。

那年,她刚满十二,他已十八。

天元二十七年,凰州的雪来的比往年都早,都大。从青鸾峰回蓟城本是二十日的车程,他们一行人愣是走了一个半月才到了离蓟城一百里的边县。她阿爹见路上有许多人拉着车往外走,遣人上前打听几句,回到马车上时,脸色苍白如雪。

蓟城出了疫病,已有十日,如今不要说蓟城,就是周围县域都被封了。

这些往外跑的人,就是逃命的。

如今再往里走,只会遇到层层驻守的军队。

这些当年她阿爹没有告诉她,只是让车夫驱车赶路,片刻不敢耽搁。当时洛黎年幼,受不住这路途颠簸,哭闹了一路。

这是她记忆里唯一一次,她阿爹没有安慰她的哭闹。

一行人赶了整整一日一夜的路,才到了离蓟城三十里的地方,被驻守的官兵拦住。洛黎也是那时才知道蓟城有了瘟疫,已被封城消息。她见一向稳重的阿爹竟着急的非要冲过关卡,官兵也不是吃素的,拿出刀剑相逼,洛黎在青鸾峰刚学会了些皮毛的功夫,冲出马车拿着短匕就冲向那群人。

士兵见一个男童拿着匕首乱挥,纷纷拿出佩剑,她阿爹见状抱着为首那个官兵的大腿,对着洛黎喊叫:“快跑。”

洛黎见状慌了神,刚退后两步,就让一把冰冷刺骨的长剑架住。她仰头望去,青雉的脸上没有畏惧。

年轻将军一身戎装,披着深色大氅,好不威风,他呵斥道:“你们为何要冲关卡?”

守卡的官兵见副主帅来了,一个管事的立马跑过去禀明情况。

之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领着他们去了营帐,洛黎怯生生,默默跟在阿爹后面,营帐暖和许多,她东瞧西望,大哥哥与阿爹交谈后,阿爹突然坐到地上痛哭起来。

洛黎以为那人欺负阿爹,她跑过去抱着他胳膊就是一嘴,祁景灏见他是个孩子就没躲。

“哎呦!”一嘴下去,咬到硬物,洛黎捂着嘴叫了一声。

年轻将军瞪眼瞧她,她一身男童模样,瘦小的很,看上去也就九、十岁的样子。

阿爹见状赶忙把洛黎抱了回来,又是忍不住低泣起来。再后来的事情,洛黎也记不清了,至记得阿爹遣散了下人,自己和阿爹进到军营里的的后厨帮衬。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阿爹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回不了家,洛黎只是见他每日都对着蓟城的方向跪拜。

十二月的北境,天寒地冻。

一股难以忘怀的臭味已经弥漫到军营,大家人心惶惶。

阿爹说,这是附近的河水臭了,让洛黎不要随便乱跑。

一日洛黎与驻守的官兵打了起来,她给人家打的鼻青脸肿,自己也挂了彩。这事让这帮官兵传的沸沸扬扬,惊动了那个年轻将军。

年轻将军将二人叫到营帐,冷冰冰地问:“林海,你可知军营中私自斗殴是何罪?”

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兵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回话。

他又对洛黎说:“我念你爹爹可怜,收留你们父子二人,你现在倒好,还在军营中撒野?”

洛黎小嘴一撅,“将军哥哥明鉴,这人信口雌黄,危言耸听!就是欠打!”

“小小孩童,脾气倒是不小。你们到底为何争执?”

林海淘纠结怎么说出来的时候,洛黎先说:“这人说我阿娘还有小弟都死了,说蓟城现在谁去谁死,还嘲笑我是没娘的孩子!”

年轻将军眉头紧皱,脸色不好,转头冷声问:“可有此事?”

“副主帅,请您明鉴,小人说的也都是事实啊……谁知道这小子劲儿这么大,您看我这脸……”

“多嘴,来人!拖出去掌嘴二十。”年轻将军一声令下,那人吓得又开始哆嗦,慌忙求饶。

洛黎对着那人就做了个鬼脸,待四周无人后,年轻将军取来一个医药箱,帮她涂抹药膏。

洛黎瞧着这剑眉星眸,英姿飒爽,不由得看愣了神。

“小小年纪,就如此倔强,和大人打架?以后不收敛性子,难成大事……”年轻将军嘴上虽是责罚,但手上很温柔,他看着这孩子,心生愧疚,他家人的事情,早晚都要承受。

天灾之下,离别伤苦又几何?

皆是徒劳。

第102章 客从东来

洛黎回来那日夜已深,本来坐了一日马车疲惫不堪,心心念念想着她的床,可刚进王府门,就好死不死让祁沐萧抓去书房问话。

洛黎半打着瞌睡,简单把这几日的事讲给他,唯独避开了她和睿王在白妖界发生的事。

祁沐萧听罢那日遇刺之事,刻板的脸有些缓和,他问道:“你可有受伤?”

洛黎摇摇头,心中喊着:祖宗啊,您赶紧问完放我去睡觉吧!

祁沐萧思索片刻,问:“你猜行刺之人是谁?睿王?”

洛黎游离的魂儿一听到睿王二字立马归位,“王爷,这事依我看,是靖王做的。”

“为何?”

“这次随行的五位皇子中,只有睿王和靖王有实力去做此事,睿王如若行刺,怎么会用自己的镇北军亲卫?他即便用了,也断然抹去他们身份。

再其次,随行之人压根没有宫人,那报信的宫人一定是刺客那一方的,快结束时引睿王进来,设计陷害他。你想,陛下之后虽然看到佩剑会怀疑,但末了来的睿王,他出现的时间会不会太像来补刀的?

到最后,不管睿王杀的多卖力,陛下一定会怀疑睿王,这镇北军的佩剑作用就在此,一个小小的怀疑埋入祁皇的心里就够了。背后之人阴险狡诈,用招的确高明,这招看似不是杀招,缺比杀招更可怕。”

祁沐萧点点头,“不论背后是谁,他的目的达到了。”

洛黎不解。

“前日父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削减三哥手上的兵权,三十万镇北军,除了五万他自己的精英父皇没动,剩下留在北境的镇北军十万已交给唐季继续戍守,十五万都收归皇权,分插在凰州与淮州编制内。”

祁沐萧知道这次狩猎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然父皇也不会急着独自赶回来。

洛黎心道不妙,可事已至此,幕后之人的策略明显已经奏效,怕是睿王现在也是刚刚知道此事。

“你想的固然合理,可也许,压根就没那个宫人,一切也可能是睿王策划的也未可说。”

“天下会有没事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的人吗?”洛黎听了来气,什么糙话都说出口。

祁沐萧没介意,他继续说:“三十万兵权在握,三哥在朝野势力薄弱,虽是皇后之子,这兵权该有的威慑没有,引来的都是灾祸。”

“你今日同我说这些作何?我说了你们皇家的事,我不参与,王爷你的事,还需多上心,我这进宫的次数太少,若每次都是面圣,根本没机会去查。”

祁沐萧右手若无其事的划着杯口,淡淡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参与,可你今日分析,头头是道,恐怕不是随口说的吧……不急,这两日,你就能自由出入后宫了。”

洛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祁沐萧突然善心大发,给她放了回去。

园沁备好的沐浴她都没用,衣服都懒得脱,摘了纱帽散了头发倒头就睡。

书房那头,祁沐萧从茶案上拿了一只茶杯,满了一杯茶水,对着左侧屏风处冷声道:“师兄既然远道而来,不来尝尝皇家特供的茶叶?师叔还没给你改过来这听墙角的恶习。”

一位白衣道长端着拂尘从屏风里凭空地走了出来,笑吟吟道:“师弟果然眼尖。”他也不客气,走到祁沐萧旁边的座位上,端起茶杯一饮而下。

“哎呦!烫!烫!”白嵇刚刚一副清心寡欲仙门道士的形象全无,右手扇着舌头,呲牙咧嘴的叫痛。

“师兄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白嵇神色缓和了一些,又端起那副仙门道士的嘴脸,故作神秘道:“师尊吩咐了些事情,我得去西边看看。”

“哦?能让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师兄下山,那肯定是大事。”

白嵇白了他一眼,从袖口里取出一小包,放在案几上,“这是师尊和师叔让我给你带的药,就够你吃三个月的,师尊说让你年底回去一趟,空一个月的时间,剩下的自己去取。”

祁沐萧笑笑,把那一包东西收好,又给白嵇倒了一杯茶,“这次凌绝会看来是跑不了了……”

“你既然知道,这次就好好准备,五年前那次你没赶上,钟神派的那些老家伙可没少讥讽。”

“求道心无旁骛,不重名利,何必在意这些。”

“你当你修行用的那些资源,是天上白掉的?白宗不坐稳仙门尊主阶的位子,如何拿到最多的资源,师尊如此上心,也是为了白宗的发展,你又是少宗主,更要带头。这次各仙门可是祭出老底了,你猜这头魁的奖品是什么?”

“灵玉,灵药,灵器……无非是这些了。”

灵玉是东海之滨仙门之间的通用货币,分下、中、上三品。

“错,若只是这些,师父不会大老远让你回来一趟,还给你送这符?”白嵇双指一动,两指间化出一张符咒。

此符发着淡淡的蓝光,祁沐萧眼前一亮。

“传送符?!”

传送符是仙门符咒中极其珍贵的符咒,可瞬间将人传送万里之远。此符中注入的是灵气,且耗量大,修行之人罕有灵修者,故极其难寻。

“师尊念你路途遥远,如今又是祁国皇子,身份特殊,故让我送此符,哎,你师兄我可是骑了十几日的马才到王都的,你我待遇,天壤之别呦。”

“天壤之别?那你把你那流光剑匣给我,这王爷你来做罢。”

“你这小崽子,还惦记着呢?得得得,不跟你掰扯这些。”

“别卖关子了,这次积分第一者能拿到什么?”

“九品金丹一枚,易经生肌丹。”

!!!

祁沐萧一惊。

此丹仅在书中见过,本以为是传说,没曾想真有九品易经生肌丹!

“师尊知道了裴姑娘的事,知道你在寻此药,特地找了药仙门那帮老家伙,那些人怎会轻易交出这丹药,不知师尊用了什么法子,他们竟同意把这金丹作为本届凌绝会的奖品。”

祁沐萧沉默,白宗在仙门虽是尊主阶,可药仙门管控大量炼丹师,在东海之滨的地位是只高不低的特殊存在,如今他们能同意交出这枚传说中的九品金丹,师尊怕是拿了不少东西去交换。

白嵇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和一片灵羽,“这信是给晓芸的,灵羽是楼师叔给你的。剩下晓芸的嫁妆,珍珍和橙子这两日就会送过来的,她们会专门来帮你安排晓芸婚事……”

祁沐萧眉头一皱,“婚事?”

第103章 小师叔

白嵇看他似乎的确不知,咧嘴笑笑,“你这蠢师弟,往日课业上那股子聪明劲去哪了?自己媳妇让人拐跑了还不知道哩?同门师兄弟都压了不少钱在你身上,你这次让人撬走媳妇,你师兄我可赔惨了!”

去年他带着楼晓芸离开时,白宗弟子私下开了个赌局,大家纷纷压祁沐萧在一年内会娶楼晓芸做王妃。

他看着祁沐萧从小到大,知道这病秧子是个慢热的性子。

赌局从一年到三年不等,他拿十块上品灵玉压了三年,谁想,他们这帮人都猜错了。

废水流入外人田,白宗第一美人楼晓芸,让一个隐宗的臭小子拐跑了。

“师兄莫要胡言乱语,晓芸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你还真不知道呀,上个月北边隐宗归元山庄的人抬着十多箱聘礼送到宗内,本人虽没去,但归元山庄这辈弟子你是见过的,大师兄的三个弟子,都是长白苏氏的内宗子弟,哪个不是一表人才哩?这次提亲的是二弟子苏清贤,据说不是修真之人,是药门的弟子。这人脑子好使,也不知道他从哪弄到那把楼师叔一直心心念念的绯月琴,楼师叔见琴之时,当即同意了这门婚事。

师叔是个薄情的疯子,抱起绯月琴就去闭关了,丢下这烂摊子给师尊大人。善师叔知晓此人的行医风范,对他称赞有加。师尊与师叔们商议后,允了这门亲事。可你是知道的,楼师叔肯定来不了,这不才安排珍珍和橙子过来给晓芸办婚事。

你说到底也算那苏清贤的师叔,他们二人都是凡人,你为他和晓芸操办下婚事也是合情合理。”

祁沐萧听到这,口中的茶水差点吐出来,他刚要年及加冠,怎能让他来操办婚事?真不知道他那些不理俗世的尊长们都怎么想的!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一直以为苏清贤对洛黎有儿女私情,之前还听二人都说了这婚约之事。想到此处,祁沐萧心情突然莫名大好。

哈哈,这财迷的臭丫头,到头来没人要了吧。

白嵇瞧见他一人发愣,又嘴角向上一弯,好奇道:“师弟,你乐什么呢?晓芸出嫁你当真如此高兴?”

祁沐萧正色道:“为何不高兴,我待晓芸如亲妹,如今她有了好归宿,喜事一桩。师兄既然来了,不如由你来操办这婚事吧,我辈分虽在那,可毕竟苏清贤年长我几岁,高堂万万是不能拜我的……”

白嵇摆摆手,“西边前几日出了大事,是太古结界出了问题,师父让我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行了,今儿事情也与你都交代清楚了,记得年底回务必回去,宗里的子弟怪想你的。好了,时候不早了,师兄先走了。”说着,白嵇化成一缕白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祁沐萧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都是什么事?

九月初六,秋高气爽。

洛黎赶上难得的休沐,欢欢喜喜,一早就去了城西别院。

洛黎早就想找小阿奴谈一下他要回青鸾峰的事。谁知后来进了无主冥魂境,好不容易摸打滚爬出来了,又接上了皇家狩猎的差事,一走又是大半个月。

这满打满算得有一个月没见那孩子了,甚是想念。

苏贤正在旁屋内炼丹,屋子让草药堆的满满当当。此刻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他凝神,手法熟练地往里添加草药。

突然,生生地被砸门声打扰。

“嘭!”的一声,丹毁。

苏贤把手上草药胡乱仍到一旁,没好气地把门打开,一看来人这副模样,怒意全消。

“他什么时候走的?”洛黎低着头,手中紧攥着一张信纸,声音略颤地问。

她刚刚去小阿奴的屋子,发现他的衣物都没了,只在叠好的床头放了一个信封。

“你闭关那日,那孩子知道后,非嚷嚷着要回去。现在估摸着都在上堂课了……”

“师兄怎么不拦着?”她忍不住责怪,却又知是自己的错,心中郁结。

“拦着?他的性子和你一样,师兄哪里能劝住?”

“师兄知道我最是紧张小阿奴,不是在责怪师兄,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最近这几个月太过疏忽小阿奴了……”

他和楼晓芸其实也想早点告诉她,可惜洛黎出关后的第二日她就去了皇家猎场,压根就没机会。

苏贤知道,他这个小师妹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可却最重情义,跟随她这么多年的小家伙突然离去,她一时难以接受哭两嗓子也是正常。

他这头做好了安抚人的十二分准备,没想到洛黎一个眼泪没掉,转身就要走。

苏贤一把按住她肩膀,“小五你去哪儿?”

“师兄,我现在要回去修炼。”

“你这刚回来,又破了四境,着急修炼什么?不如留在这,师兄给你炒两个小菜,我们师兄妹二人来两杯?”苏贤瞧她沉迷修炼这样,不禁想到了自己那修炼成狂的师弟小敏。

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多年来不学无术的小师妹,能有一天和小敏一样无时无刻不是修炼。

这要是让师叔们知道了青鸾峰小霸王已突破四境,还不得抱紧他们偷藏的丹药和美酒。

洛黎没转头,挥挥手往外走去。

苏贤没再留她,她那倔脾气,真耍起来,就连他师父也是没办法的。

谁知洛黎刚打开大门要出去,正巧撞见祁沐萧和裴桓二人。

洛黎红着眼,楞了一下,“王爷?”

“你怎么了?”

她紧忙抬手沾了沾眼角,故作轻松道:“没事儿,风吹到了。”

裴桓站在身后都忍不住想要戳穿她,这样好的天气,晴空万里,一丝风都没得,这风敢情只往这处小院吹不成?

祁沐萧淡淡道:“苏清贤可在?”

洛黎脑袋嗡了一下,像是没听见一样,又问了句:“你方才说什么?”

“苏清贤可在?”

洛黎这次是听得真真切切,她脑子转的飞快,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苏贤从后面走出来,阴阳怪气地问:“什么风把沐王爷吹来了?”

祁沐萧眼皮一跳,冷哼了一声,“为我师侄婚事而来。”

第104章 订亲

待两人搞清楚祁沐萧和他们师父是什么关系时,已是一刻后。

祁沐萧端坐在正座上,一只手搭在梨木雕椅上,指尖时不时的点点扶手,气定神闲地喝着苏贤奉上的灵茶,动作优雅,丝毫不把面前这两个已经目瞪口呆脑子一片浆糊的傻子放在眼里。

裴桓抱剑站在自家主子旁边,亲眼看着祁沐萧只言片语就将二人制服,不禁心生佩服。

洛黎在苏贤耳边嘀咕:“二师兄,我不图人家什么,只是这小师叔的辈分让我受不起,你说我现在叛逃师门还来得及么?”

苏贤白了她一眼,面上装作淡定,可心中郁结。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栽在这个孩崽子身上。他知道师父多年前曾去白宗拜师修行,谁知让这祁沐萧涨了辈分。

他清了清嗓子,谄媚道:“小师叔,这灵茶喝着还满意吗?”

“甚好。”

“小师叔若喜欢,今日就给您府上送上一箱。”

“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与你商量婚事的,你坐下来说。”

苏贤半推半就,客套后坐到次座。洛黎见状也要落座,屁股还没挨到板凳,就感受到从主座甩来的两道冷嗖嗖的目光。

苏贤轻推了她一下,低声道:“小师叔又没让你坐,别没大没小的,站好。”

洛黎看他这副狗嘴脸,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拳捶爆他的狗头,可一想,这狗头师兄马上就要成晓芸的夫君,心又软下来。

他们归元山庄人丁不算旺盛,上一次喜事还是她大师兄苏清芮第一个孩子出世。也不知道狗头师兄什么时候悄么幺地去白宗提的亲,半分都没透露给她,真是够保密的。

想到此处,心中不悦。

她忍下这口气,站在一侧,想听听他们怎么安排这婚事。

祁国婚礼通俗为“六礼”,即一采纳、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

苏贤去书架的一方锦盒内取出一个信封,又拿了一本册子,递给祁沐萧,先开口道:“如今采纳、问名、纳吉皆已办妥,庚帖也已按照礼数备好,祖庙占卜后,是大吉,如今小师叔既然代表女方,还请小师叔过目。”

祁沐萧打开信封,扫过内容后点点头。

“至于纳征,因情况特殊,提前把聘礼送到东海之滨,晓芸父亲也已应允婚事,如今只剩请期之事待议。”

“师尊的意思是不要拖,晓芸也已及笄,可有选好良辰吉日?”

“是。”苏贤从袖口取出一张信纸,递给祁沐萧过目。

上面是他按照二人生辰八字请来的良辰吉日。

二人敲定了最近的一个好日子——九月二十六,大吉,诸事皆宜。

其他关于迎亲安排也很快敲定,一则,无双方长辈在场,二则,两人财大气粗,舍得花金珠子,具体事宜全部退给媒人和司礼来安排。

这事,苏贤早已安排妥当。他遣人将东西送到白宗后没几日,就收到密函,知道事情已无差池。这几日就已把婚礼需要的东西购置齐全,人也都安排妥当。要不是苏贤今日提到他准备好了婚房,洛黎都不知道自己二师兄在王都还有房产。

祁沐萧见事谈妥,犹豫片刻后,道:“大师兄离开白宗多年,我与他素未谋面,心中敬仰,若这次你们的婚事他能来,那最好不过。”

洛黎正欲提议发灵翁问问,苏贤却直接说:“家师南游,这没有个数把月回不来的,师父大人若与小师叔有缘,定会相见。”

祁沐萧点点头,他掸了掸袖子道:“还有一事,晓芸若是嫁过去,你日后有何安排。”

“柳府那位夫人的病已有起色,她日后的药我已炼成丹药。礼成后,我想带晓芸先回东海之滨归宁,毕竟她离开东海之滨已一年有余。之后会在东海之滨小住一段时日,北境冬日雪大,不好走,待到开春之时,我们再回归元山庄。”

这样的安排也有考量到归元山庄事务,他受师叔嘱托,需要去东海之滨的敛珍集市上开个百草商会分号。

“也好,晓芸的嫁妆已经从东海之滨运过来了,这两日便会到,到时候缺什么,我会命人补上。”

“小师叔何必客气,我亦是不介怀这些身外之物,我们二人礼成后便要离开,这些财物无用处。”

“你与晓芸婚礼已是未按礼数来办的,这些准备的还是尽量准备妥当吧,我视晓芸如妹妹般,如今她已及笄待嫁,怎能亏待她。”

苏贤闻之,没想这王爷此事如此通晓人事,往日见他那般冷漠寡言,又因小五之事对他有了偏见,此事之后,亦有改观。

洛黎见祁沐萧要走,向狗头师兄挥了挥手,转身蹭蹭紧走两步跟上祁沐萧,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上了马车。祁沐萧没拦她,马车走出一段后,洛黎憋不住了,笑兮兮地蹭上去问:“小师叔,如今你我有了这层关系,我也算半个白宗的人了吧?”

祁沐萧斜眼瞧她,依旧冷面示人,他淡淡道:“直说。”

“那玉床我是不是可以轮着用了?”

祁沐萧盯着看了她好半晌,搞得洛黎一度面色尴尬。

谁知末了,他颔首。

洛黎狐狸算盘一打,虽然现在比祁沐萧低了个辈分,但好处也是大大的。真能借助祁沐萧的修行资源,别说叫祁沐萧师叔,就是叫他师祖,她也愿意。

她见他今日如此爽快,许是心情不错,一时放肆起来,问道:“小师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归元山庄的人了?你说当初你设计困我,若把这事早说明,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祁沐萧的确从一开始就已猜到她是归元山庄子弟,但却不知这她竟是大师兄的亲传徒弟。若不是之前见过苏清贤,后见他称洛黎小五,才察觉此事。

他没搭她这话茬,抬手撩开帘子看了眼窗外,道:“我这是要去巡查院。”

洛黎见他疏离,已在逐她。这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着实尴尬。好在她所求之事被应允,也就不计较了。

她叫停马车,哼着小曲儿往王府方向走去。

第105章 东梁堂主

九月初七,洛黎一早去了书画院参加晨训。

书画院正厅上,蔺齐与两位副主事端坐正中,下面左右六位堂主与其掌事分列两旁。洛黎官龄最短,她站在离主位最远的地方,小小的身子被身旁提醒魁梧的于骞挡了个结结实实。

蔺齐道:“这个月轮到西岑堂与东徽堂打扫藏画阁,于堂主上次轮值修复的《寒雪山居图》是不是还没修复完毕?”

于骞道:“是,主事大人,不过这次轮值就可完成。”

“好,还有两件事,今日宫里旨意下来了,这次恩宜公主的画像,圣上点名由北凰堂主洛黎入宫待诏。”蔺齐从身后桌案上的托盘中取出一块令牌,示意洛黎。

周围堂主除了风雪花脸上有些不自在以外,其余人好像没什么反应。

洛黎走上前接过来,蔺齐吩咐道:“你先收好这令牌,一会儿留下我有些事要吩咐。”

“是。”洛黎收好令牌继续缩回那一角。

蔺齐继续说:“还有一事,明日逢八待诏由斯琦进宫。如今斯堂主已经销假回来了几日,斯琦,你来说吧。”

站在洛黎斜对面为首的一位年轻女子向前跨了一步,气场十足,洛黎好奇地探头望去,这人就是鼎鼎有名的东梁堂堂主斯琦。

女子身着青色锦袍,与其他人官服的样式不太一样,袖口上绣有暗色刺绣。

她离得有些远,看不清楚。

女子眉清目秀,举止间流露出富家女子的优越感。

“这两月多谢各位同僚照拂东梁堂的画师,今年画师甄选事宜因斯琦乞假,无法帮衬,给诸位堂主添麻烦了,在此多谢旻堂主和风堂主遣人相助。今夜翼升楼设宴,款待各位前辈与同僚,还望在座的各位都能赏脸同去。”

蔺齐点点头,“斯琦不在的这段日子,夜寒最为辛劳,正好洛堂主也从猎苑行宫回来了,一同参加吧。”

洛黎听到自己被点名,友好的看向那处,相视而笑。

对角处,那位被商彦描述作骄纵蛮横的斯堂主,也友好的回以微笑。

晨训结束,蔺齐单独留下洛黎,道:“洛丫头,这次给恩宜公主做画像之事,兹事体大,有关国威,你可要十二分的小心。陛下吩咐,共作画九张,具体规格都有要求,不可有所闪失,你定稿后先交由旻韵过目。

今日当众宣布,也是不想你为难,老夫知道你与北岩堂主有些误会,夜寒此人画技高超,可是做人……你也共事一段时间了,心里多少有数。此事不要太过高调,同为陛下做事,若想长久,更要懂得安身立命之道。”

“是,主事良苦用心,洛黎明白。”

“洛堂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绩,已是翘楚。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很重视你,今日一番话,也是想让你以后走的更远。不过不必太过忧虑,有我们几个老东西在,也不会委屈你。”蔺齐言语温和,这段时日相处,他一直待她不错。

蔺齐停顿了片刻,眼神含着几份期许地望着洛黎,缓缓道:“老夫一直想问,你可认识一位画师叫奕心?”

“蔺老您说的可是之前的堂主?”

“是,你可识得此人?”

洛黎摇头。

蔺齐道:“那便奇了,你们笔触竟能如此相像,当初在复试上见你画的那幅梅下美人图,与他之前的画作风格十分相像。”蔺齐捋了捋胡须,松垂下来眼睛里,有一种洛黎说不出的情绪。

是失望?

“晚辈曾听商彦提到过此人,不过不甚了解,晚辈之前一直生活在边陲小镇上,信息闭塞。”

“罢了,年纪大了,闲来无事时,念念故人。这位奕心是个奇才,可惜离开快二十年了,不知他过得如何……”

洛黎之前听商彦说起此人,也是一脸崇敬与惋惜,如今蔺老这番模样,让她突然好奇此人,“蔺老手上可有这位前堂主的画作?洛黎听完大人所讲,想看看此人画作。”

蔺齐摇摇头,“他的画作,都不在了……既然你不识此人,就当老夫没提过罢。从明日就开始准备公主画像的事情吧,不可怠慢。”

洛黎见他不愿多讲奕心的事,颔首,请辞离去。

下午授课结束,她单独将商彦叫到堂主书房,又详细问了一遍前奕心的事儿。

商彦仰慕此人已久,私下收了他不少传言轶事。他见她对奕心突然感兴趣,也没有隐瞒,将所知之事一一说出。

依商彦所讲,奕心是一名江湖画师,避世多年,高不可测。于天元十五年开春,经由当时还任兵院主事的姚应春举荐,被祁皇破格录用为北凰堂主。

奕心为人宽厚低调,待人和善可亲,又因画技高超,尤善人物,深得祁皇喜爱,他在当时也是名盛一时。

他不但擅绘,也精通药理。传闻当年祁皇途生了一场怪病,让他进献的一张药方医好了。

传言说他身形高大,眉目清明,却遮面示人。这样的要求,就连祁皇也破例准许,也正因如此,世人皆不知此人真正相貌如何,奕心的轶事也就让人传的神乎其神了。

有些传言说祁皇重用他,是为了取悦当时受宠的兰贵妃,他的画像惟妙惟肖,当时为后宫嫔妃作画,各个都是精品,极受追捧。

过分一些的传言,有说他其实是祁皇特意从东海之滨来的炼丹师,祁皇诏他作画师是假,求丹长生才是真。

可无论到底真相如何,也都随着他的不辞而别而长埋于历史中了。

“不辞而别?”

“是,我后来入了书画院,才知道他已经不在书画院了,皇宫对此消息封锁了很多年。我之后曾在礼院查找过他的记录,希望找到些有用的信息,私下与他结交。可礼院压根就没有此人的入官记录,甚至一页纸都留下。我后来托人查找了发月俸的记录,才知道这位大人在那年八月就已离去。”

“奕心堂主的这事,听着就不寻常。那你可知他为何离去?”

商彦摇头,“我若知道他去了哪处,定然辞官,去拜他为师。”

洛黎道:“你又没见过奕心大人的画作,你怎么就知道他画技高超?还如此仰慕。”

商彦的确没见过他的画作,单凭当时传言,就让当年十四岁的商彦极为仰慕。洛黎说破此事,让他有些尴尬,他急忙道:“即便没看过,我之后搜寻的这些人闻轶事,还不足以证明他画技高超吗?”

“那为何他的画作都不见了?”

“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曾在藏画阁内找过,除九楼的藏画室外,其他楼层我都寻过,的确没见到奕心大人的画作。”

洛黎听完这席话,心中不知为何觉得不安起来,这奕心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是如此简单。可如今音信全无,她也就当个故事先听听罢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不要让他们打扰我,晚上斯堂主设宴,你与我同去。”

“是。”

晚上翼升楼雅间内,斯琦设宴两桌,连一向不好参加宴会的蔺老都破天荒的出席。风雪花自上次嵩明山之事后,收敛了许多,也不再明着暗里找洛黎麻烦。斯琦出乎意料的豪爽,与洛黎连饮几杯,左一个洛妹妹,右一个洛妹妹叫着。

洛黎虽不自在,还是应了。

晚宴在一片欢闹中结束,今夜斗墨,东梁堂不出意料——全胜。

第106章 翠微宫

翌日,洛黎独自一人拎着画箱进宫,候着的宫人一路带她去了翠微宫。

引路的小公公知道这位陛下身边的新红人颇为豪爽,之前为她引路的同僚拿了不少好处。他一边引路,见四下无人,低语道:“洛堂主,咱们这位翠微宫的主人——虞妃娘娘懂得药理知识,平日里在宫内调制些药物,所以一会儿药气浓一些,堂主可不要多言。咱家可提醒你,虞妃娘娘听不得兰这个字,洛堂主可莫要犯了忌讳。”

洛黎一怔,从袖中掏出一粒小金珠,不动声色地递给了他,小公公推拖一下便收入怀中。

“多谢张公公指点,您说的可是兰贵妃的那个兰字?”

这位小公公年纪不大,知道这是忌讳,却也没瞒着,点头道:“是,洛堂主不知这宫中规矩吧,现在可叫不得兰贵妃了,要叫兰惠贵妃。可这是宫中忌讳中的忌讳啊,堂主跟咱家提提就罢了,莫要和旁人再提了。”

洛黎从袖中捏出一个金珠攥在手中,她往小公公手里一拍,“在下是新人,张公公提醒的是。不瞒张公公,洛黎是北境人,对这位北境第一丽人兰姬兮茵仰慕已久,一直想收藏这位绝世佳人的画像,若张公公有门路,在下愿出重金购买。”

张公公听了,客气地笑了笑,却不再言语,走在前面为她引路。

两人走了约一刻,药香味入鼻,估摸着要到了,洛黎转向张公公道:“刚刚那事,是洛黎唐突了,今日多谢张公公引路提醒这些忌讳。”

张公公不自觉地搓了搓手,附耳言:“洛堂主莫急,此事容咱家想想法子。”

洛黎又塞了几颗大一点的金珠给他,“这是给公公打点此事用的,此事若办成了,还会有份大礼。”

二人步至门口,已有宫女候着,宫女带二人进去。如同张公公所言,院内药香浓郁,进门两侧就是药圃,两个老嬷嬷正在弯腰整理草药,小公公通报了一声,一个老嬷嬷直了直腰,领着二人进了正厅。

这正厅内没有那些丝绢布纱,也没有琴棋书画,比起皇妃的寝宫,这里更像是一个药房,左侧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药品盒子,这装潢让洛黎很意外。

她不经意地扫视一圈,看到右侧架子上的东西时,目光一沉。

正厅书案后的一个中年女子身着素色薄纱,头饰也简单的可怜,若不是坐在主人位置,洛黎真看不出来这人会是平时奢华至极祁皇的妃子。女子正执笔在写着什么,她见来人,放下笔,抬头打量了一番洛黎,“张公公,这就是沐王举荐上来的那位女画师?”

洛黎垂目,只听小公公应答道:“是,虞妃娘娘。”她抬起头来,恭敬地行礼,“洛黎见过虞妃娘娘。”

虞妃从书案后走到正厅主位上,吩咐道:“本宫要和洛堂主聊聊。珍儿,去端些茶水点心来。”

张公公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虞妃善药理,他可是听闻过她的厉害,刚刚应该提醒这洛堂主一句的,茶水能不碰,最好不碰,可惜晚了,哎,自求多福吧。

虞妃上下打量她一番,赞许道:“走进些,让本宫瞧瞧,本宫听闻洛堂主的画技高超,没想到上的也如此标志。“

洛黎走近,虞妃一身虽素净衣裳,但气色好,她这容貌倒不太像是九州人,五官棱角分明,有些像北蛮女子的模样,不过即便是半老徐娘,也是个美人。

宫女将茶水送上,虞妃道:”本宫让人拿了些茶水,你先用一些吧。”

洛黎落座,看那茶水红呼呼的,没动。

“槿仪一会儿就到,你先陪本宫叙叙话,听闻你是凰州人?”

“回娘娘的话,洛黎是凰州蓟城人。”

“哦?蓟城……”虞妃黯淡无光地眼中划过一丝涟漪,“多年前,本宫也去过蓟城,那年雪很大,蓟城周围都封了路。”

“是,娘娘,蓟城的雪,一般都会比其他地方大一些的。”

“好多年没回去了,都要忘了那满天飞絮的样子了。“虞妃说到此处,泛起苦笑,”这是洛神花茶,酸甜的,你尝尝。”

虞妃似乎很想让她喝下这杯茶水,洛黎瞧着青瓷茶杯里发红的茶水,心里虽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料想这虞妃与她无冤无仇,不会轻易下毒的吧。

酸甜入口,别有一番滋味。

洛黎陪她又说了一些蓟城旧事,这虞妃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很善言谈,二人聊的多是北境的一些事情,想这虞妃陪嫁入宫,本是下人出身,如今坐上妃子的位置,可想其中艰辛。这深宫中的女人,再是掌上承恩的红人,最终也逃不过年老色衰,落到旧人的下场。

洛黎这头还在暗叹“寂寞卷珠帘,愁背铜镜泣。落花无人见,鬓白望长门。”的悲惨后宫命运时,刚刚的珍儿快步进来,道:“娘娘,恩宜公主到了。”她眉头轻皱,似乎还想说什么。

虞妃正要问她发生了什么,恩宜公主已经迈进主厅了。

洛黎看了一眼来人,杏眼大张,她默默地把自己长大的嘴巴向上推了推。

虞妃见状,当即起身怒嗔道:“槿仪,你——”

洛黎饶有兴趣地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小公主——祁槿仪。

一身大红色的锦布半袖交领上衣,下面一袭绿的不能再绿的绿纱裙,头饰更是乱七八糟,插满了金簪、玉簪,妆容也是艳俗的堪比燕阳烟花之地的女子。

昨日来之前,她昨日从商彦那,打听了一些这位恩宜公主的事。

恩宜公主,其名祁瑾仪,年及十八,是皇室中唯一的公主。如今公主年岁也不小了,之前祁皇想赐婚,朝内不少年龄、出身都登对的公子哥放在那任她挑,却不知为何最后都没了下文。

今年北蛮的二皇子阿努尔勒亲自北下,据说就是为了帮他大哥阿努尔赤求亲。虽然恩宜公主体弱多病,可这也是阿努尔赤唯一的选择。

她走上前,皎洁一笑,牙齿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黑乎乎一片,看着牙齿掉光了似的,她恭敬道:“仪儿见过母妃,给母妃请安。”

此刻,虞妃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命令道:“胡闹!珍儿,你去把今日伺候公主妆容的宫女都叫过来,本宫要好好问问她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

“母妃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反正今日仪儿就要着如此妆容去让画师作画。”

洛黎上前一步,低声对虞妃说了几句,虞妃点头同意道:“好,就交于你了。”她转身回屋,洛黎则拎着画箱迎着走到祁槿仪面前先是一拜,“洛黎见过恩宜公主,今日天气不错,不如请公主移步御花园,那处朱廊玉阁,花也开的正旺,更能凸显公主高贵气质。”

祁槿仪一脸傲慢,看洛黎相邀,点头同意,一行人又出了翠微宫,往御花园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公公们见到恩宜公主这身打扮,都吓得一惊,赶紧低头疾步走开。

祁瑾仪见状,不自觉地那袖口遮住脸。

洛黎在后面跟着,笑而不语。

第107章 初见祁瑾仪

画卷、画具都准备好时,已是二刻后,趴卧在凉榻上的恩宜公主已经把那骇人的妆容卸掉,露出姣好面容,气色红润,丝毫没有传闻中那种病怏怏的感觉。

她此时正捏起一颗冰镇葡萄送入嘴中,两边宫女不是捏腿就是摇扇,好不惬意。

洛黎准备妥当后,走上前道:“请公主选一个舒适的姿势即可,最好不要变动太大。”

祁槿仪斜撇了她一眼,不忘把手中的葡萄送入口中,“你这一幅画要作多久?”

“今日只是画些小图罢了,一幅画作好,几日是要有的。”

“几日?画的能好吗?本来本宫点名让旻韵入宫为本宫画像,谁知道换成了你……你可给本宫好好画,画仔细了……”她给旁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走上前,在桌案上放了一大包钱袋,看上去沉甸甸的。

洛黎看着这一包钱物,也没避讳,打开瞅了眼,不由得笑了,一袋子的金银细软,想必祁皇对这小公主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虞妃强。

祁槿仪见她笑而不接,问:“怎么,嫌少?”她说着又随手从头上取下两只簪子,给了刚刚的宫女。

“回公主,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为公主作画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不知公主这是何意?”洛黎提起一支勾线笔,蘸了一下研好的墨。

“怎么,本宫赏赐你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洛黎笑盈盈,麻利的把袋子和两只簪子收到画箱中,宽慰道:“公主放心,公主的画像微臣定会细工慢活,好好给公主画。”

祁槿仪听闻如此,会心一笑,吩咐宫女取来一块湿巾和点心,待取来后,她只留了两个执扇的宫女,屏退了其他人。

洛黎一时没瞧明白这公主的路数,刚刚还一副不愿配合的样子,如今却要买通她好好作画?

她突然想到祁稔潼和祁沐萧,二人也是如此这般善变,尤其是祁沐萧,看来祁国皇族都是这种奇怪的性子。

落黎执笔作画,认真勾勒着玉榻上的少女,只听祁瑾仪用懒洋洋地声音问:“洛画师,你哪里人?”

“回公主,微臣北境边境小镇人。”

祁瑾仪来了兴致,起身坐在凉榻上问:“母后也是北境那处来的,那你可到过北蛮?本宫听闻那处冬日天寒地冻……”

“回公主,微臣之前的确去过,不过只是边境的一些小地方,并未去过北蛮皇都。”

“哦?那你同本宫讲讲,那处的人是什么样的?本宫听闻北蛮人毫无礼制,烧杀辱掠,兄母通婚,还有些部落奴役奴隶。”

“微臣所见,北蛮游牧为主,蛮人虽力壮,擅游猎,但大多数人还是很随和好客。至于公主所言,许是北蛮皇族的事情,微臣实在不知。”

祁槿仪叹了口气,侧过来打量她一番,洛黎本就长得显小,她惊叹道:“洛画师年纪轻轻,就能坐上书画院堂主……真是羡慕。”

“羡慕?”

“女子能有洛堂主这样的成就,不该羡慕?女子做到洛画师的地位时,就能左右自己的命运了吧,总比本宫这关在这笼中的金丝雀强吧。”祁槿仪一声叹息。

旁边执扇宫女闻言面露惧色,这样出格的话,必然引起不适。

“公主,世人皆有不同造化,公主口含金勺,出身皇家,已经比我等流落风尘的百姓强上千倍万倍,大家各有烦忧罢了,兴许公主换到微臣这个位置,会有更多烦忧呢?”

“你年纪不大,却又这样深谙世事。”

落黎笑了,“公主谬赞了。”

“往年父皇还能带我去秋游狩猎,如今我已年长,只能待守香阁,这日子是越发无聊了。”她拨弄了下垂下来的发丝,这入秋的天清爽无比,“本宫本是风尘之命,只是住错了地方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洛黎瞅着旁边的宫女又变回刚刚那副那惊恐的脸,不由得笑了。

洛黎没回答。

祁槿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自顾自地继续说:“宫女说燕阳的涯巷是个热闹无比的地方,洛画师可曾去过?”

洛黎边画边聊,祁槿仪来了兴致。一个多时辰后,虞妃来到御花园,见祁槿仪很配合,很满意,又与洛黎寒暄了几句,后称她要用药,早早让她离宫。

引路的小宫女带着洛黎走上了一条幽长的石路,地上长型石砖铺砌的整整齐齐,两侧一丈有余的宫墙彰显皇家威严。这条宫路应该是平日里走马车的,此时没得旁人,她一眼望到远处的宫门。

“这位姑娘,我们这是出宫的路吗?”

引路的小宫女眼神恍恍惚惚,“这、这是直接把您送到马车那处的近路……”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洛黎回头,见来了四名侍卫,将她们二人拦住。

引路的小宫女也不知看到什么,身体晃了一下。

领头的护卫斥声道:“刚刚恩宜公主发现金钗等一些首饰被盗,在下要搜身检查!”

洛黎淡定的回答道:“这位侍卫大哥,凡事讲究证据,可不是您这一张嘴一闭嘴的,就能把我说成小贼。”

“哼,证据?刚刚恩宜公主贴身宫女称,她亲眼看到你趁着公主小憩之时,将偷来的财物装入画箱,洛画师若想自证清白,还请一旁候着,我们开箱检查。”

刚刚引路的小宫女,眼神躲闪,附和道:“马护卫,刚刚、刚刚我也看到了……的确是让这位画师装在画箱中了……”

小宫女见洛黎怒睨,声音越来越小。

为首的侍卫马贺转身吩咐道:“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打开她画箱检查。”

洛黎惊恐之余连忙后退两步,把手上的画箱往身后一护,“这里有陛下吩咐的画作,你们休要乱来!”

两名侍卫犹豫了一下,为首的那人使了个眼色,逼着他们围住洛黎。

洛黎见状,冷斥道:“这后宫的东西失窃,什么时候由内宫的侍卫来管了?”

马贺见两人停滞不前,他上前一步,一把夺过来画箱,洛黎被一把推倒在地上。

洛黎怒指着那人,“你——”

第108章 睿王的解围

马贺蹲下正要打开画箱,被身后一个厚重的声音呵止。

“放肆!”

睿王从马车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赶来,几名侍卫见来人,立马蔫了。马贺把画箱放下,退到一旁,刚刚的威风全然不在。

洛黎起身拍了拍灰,然后对睿王行了一礼。

睿王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马贺低声回道:“回睿王,恩宜公主那处失窃,有人……”

一把剑横在马贺面前,是祁景灏的贴身侍卫叶秋夜,他生得一副冷酷的样子,呵斥道:“多言!”

睿王低声问:“洛堂主,发生了什么?”

洛黎嘴角一抬,冷冷地看向这几人,“回睿王殿下,刚刚这位马侍卫说恩宜公主那失窃,不由分说的就要检查画箱。

王爷您知道的,下官这几日奉命给公主作画,丝毫不敢怠慢,这画箱中有下官刚刚做的小图,怕这些粗人弄坏,所以拦了一下。谁知这位马侍卫不讲道理,直接将我推倒,故才有王爷您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睿王转身看向马贺那处,马贺不敢抬头。

“马贺,若本王没记错,你是瑾仪的护卫,真是失窃,也轮不到你来查吧?再者,洛画师是从六品,你一个内宫侍卫,品级也敢去冒犯从六品的朝廷官员吗?本王看,你们这些狗奴才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马贺听闻,立马跪下,求饶道:“王爷,此事是小人一时糊涂,小人一心为公主办事……并无冒犯之意。”

洛黎俯身,打开画箱,把画箱中的毛笔袋,画袋,颜料盒通通拿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马侍卫,还有这位姑娘,麻烦你们看一下,可有你们说的金簪和首饰?我不知这首饰多大,能放进颜料盒吗?来,我打开给你们看看。”说着,洛黎打开颜料盒,马贺的脸色更不好了,刚刚出来指认的小宫女在一旁抖的更厉害了。

睿王厉声道:“都看好了,可有你们要找之物?”

“没、没有……是奴才们错了,都是误会……”

“滚,再有此事,本王给你们送到内宫院去,让那帮老家伙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几人闻言,这是要放他们一马,赶紧夹着尾巴跑走了。

洛黎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收拾好,对着睿王莞尔一笑,“多谢大哥相助。”

睿王见她要拎画箱,伸手去帮她,洛黎抢先一步拿了起来,道:“大哥,我们这还在宫里呢,若让人看到堂堂睿王殿下帮一个画师拿画箱,我估计后果比行窃还严重。”

她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亲卫叶非夜,果然一片不满地看着她。

洛黎见睿王没再坚持,松了口气,这画箱若让他拿到了,这沉甸甸的分量,马上就会暴露。恩宜公主给的那些金银细软,一袋子分量足。今日之事,若不是老远瞧见睿王的座驾,还不知如何收场。

她猜到会有这么一出,这祁瑾仪亮相闹得那一出已经表明自己不想和亲,而之后又配合她作画,拿出银子贿赂,实在古怪。她多了个心眼,把这一袋子“赃物”塞到画箱夹层内,这才逃过一劫。

洛黎随着睿王上了马车,祁景灏见她坐稳后,问:“今日见瑾仪不顺利?”

洛黎指了指画箱,“没有,小样都画好了,公主的很有个性……”

洛黎简单说了下祁槿仪装扮的事,祁景灏听闻后放声笑了出来,“槿仪这丫头年纪长了,心性却未涨,若她要再为难你,你来找我,我去教训她。”

“大哥和小公主很亲?”

“是,小时候槿仪常常生病,父皇曾把槿仪从虞妃身旁抱走在我母后宫中养了三年,故此槿仪与我走得比较近。”

“哦?按理说母妃还在世,不该将公主抱走抚养。”洛黎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父皇只有一个女儿,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也格外上心。不然当年只是采女的虞采女不会一跃成为嫔妃。至于当年为什么交由母后抚养,我也不知,只是记得槿仪从小瘦弱,总爱生病,她到十来岁才好一些。”

“哦……那恩宜公主这次是真的要远嫁和亲?”

“八成是吧,两国重修旧好,若不是为了和亲之事,北蛮的二皇子也不会亲自南下了。”

“今日洛黎所见,恩宜公主并不是很愿意和亲……那公主是要嫁给这北蛮二皇子?”

“是大皇子阿奴尔赤。”提到阿奴尔赤,祁景灏想到他那个手下败将。因去年大败于他,暂无颜面南下觐见。

“那把金弯刀的主人?”

“是,阿奴尔勒是北蛮的嫡长子,也是现在太子。若槿仪嫁过去,就是太子妃了。”可他想到阿奴尔勒妻妾成群,作风糜烂,不禁为槿仪的命运堪忧。

自开朝以来,远嫁和亲的公主不是没有,却也是屈指可数。

洛黎知道北蛮皇族的混乱作风,也为恩宜公主的未来惋惜,“哎,生在皇家,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了……”

“的确如此。”祁景灏对此深有感触,上个月,他还不可避免的又被塞了两个通房入府。他自成家以来的这十几年,膝下只有一子,相比于靖王五子三女,落后的紧。

他是嫡长子,后嗣凋零,他母后以为此训斥他好几次,今日进宫亦是为了此事。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太医进献了一个有助此事的药方,自他回燕阳后,就要日日来宫中报到服药。

“大哥这几日可好?”洛黎想到祁皇刚刚削减他兵权,再加上猎苑行刺的事还未调查清楚,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祁景灏目光沉了沉,“嗯,尚可。”

看来猎苑之事,不会再有下文了。

“你明日下值后可有事?明日重阳节,我寻了几坛子菊花酒,要不要尝尝?”

“知我者,大哥也。”

“那明日下值后,醉花楼见吧,记得扮作男装……”

“醉花楼?”洛黎以为听错了,那不是燕阳鼎鼎有名的烟柳之地吗?

醉卧香榻汗氤氲,花艳浅娇春梦游。

醉花楼名如其诗也。

“怎么,你不是曾与我说最爱这些莺莺燕燕,翠翠红红么?”

二人之前在猎苑偷偷出来喝酒时,聊到行头上,她自己之前干的那些混蛋事不小心吐露了一部分。

洛黎小脸一红,辩解道:“我那是爱美之心,曾去那处玩耍也是猎奇罢了,大哥莫要误会……”

“那处还有小倌,若是瞧不上那些浓妆艳抹的,还——”

洛黎坐直身子,义正严辞道:“大哥!勿要取笑我了。”

祁景灏哧哧一笑,“先前见你说时,没见你这样扭捏。呵,不逗你了,去那处只为掩人耳目罢了,没得旁的意思,今日我已向父王告假,日后的日子过的松散些,也就没人惦记我了。”

惦记二字一出口,她目光一沉,祁景灏见状,轻轻摇头。

身高权重,生于皇室,这些纷争早已家常便饭。

洛黎应允下来,与祁景灏分开后直奔北凰堂分院,用过午膳后叫来商彦吩咐了关于年终考核的事情,毕竟这离腊月也不过几十天的光阴。

洛黎回到王府后,先去裴英那溜了一圈,见她气色红润,对晓芸的婚事很是关心,自从她伤了,还未见过她对哪件事如此上心过,心中宽慰不少。

第109章 玲珑镜宫

她回兰苑换了身衣裳,直奔冰窖。这两夜来此,都没瞧见祁沐萧,一人独占冰玉床,爽得很。

她很快调息入定,再睁眼时,发觉自己置身在一个充满薄雾的空旷之地,透过这薄雾,虚虚实实勾勒出一个八角的什么都东西,立在不远处。

洛黎走近查看,原来是一面比她还高的八角镜,这镜子与她在妖界见到的那面一模一样,只是大了许多倍。

难不成,她在自己的神识中?

洛黎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嘤嘤怪?”

无人应答。

她走近这面镜子,仔细端详,这面八角镜比她高出约两头的样子。镜子边上密密麻麻的花纹,离近了仔细瞧才发现顺着花纹的地方,都是些看不懂的铭文。

周围的白雾在以肉眼可查的速度流入这镜面里,这面不反光的镜中灰蒙蒙的,看上去令人发怵。

她好奇心使然,伸出右手摸了一下那镜面,果然和上次一样,手直接探了进去。

只是不同的是,刚刚还雾气缭绕的镜子里发生了变化,灰雾迅速散去,镜中出现了一个房间,屋子采光很好,但却看不到窗户。

她目前只能看到这房间的一部分,前面靠墙的是书架,满满当当堆放着古籍,房间中央是一个褐色雕花案几,两侧放着蒲团。

洛黎犹豫片刻,把伸进去的那只手又往里送了送,感觉到了一股清凉之气,像是春天的温度。

洛黎一步跨了进去,除了里面比她处的这处热一点点外,并无异样。

洛黎进去后才发现这间屋子是八边形的,八面都是书架,没有房门,也没有房顶,头上蓝天白云,日头正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类似檀香,却又不是。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猜的没错,她应该是进入自己神识,刚刚白雾中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照之前嘤嘤怪说的,这是灵气。

可现在这房间又是什么?

嘤嘤怪的体内?

洛黎打消了这个恶心的念头,唤了一声:“嘤嘤怪,你给我出来!”

依旧无人应答。

这从妖界出来已经好几日了,洛黎不是没试过再进入神识,毕竟自己神识里住进去一面镜子,有点吓人。

况且那日她在妖界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痊愈,估计也是和嘤嘤怪有关系。

想到此事,她担心起那只小妖。

她说的那个什么单向主仆契约,如今来看,不假。

可惜,她根本就不懂怎么进入神识,之前几次寻门未果,只得放弃。

她随意去面前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书上是她不认识的文字,随便翻开一页,书中的文字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她捧着这本纸张泛黄的无字书翻了好久,明明每一页都有字,但她只要一翻过去,文字就消失了。

“这什么破书?成心跟我作对?”洛黎把书随手一扔,又挑了一本,如出一辙。

她一连翻开好多本书,依旧如此。

一刻过后,她面前的书架空了一多半,地上零散地撒落着书卷。

空气中的香味因为洛黎这一番折腾,又浓郁几分。

她刚刚翻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空气中的味道是书架散发出来的。不知道这书屋的主人用了什么材质的木头做的这个书架,这木头似乎是能保持书不会发霉、变腐,还附带一股幽香。

她放弃了,走到莆团那处歇着。试图理清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时,突然注意到眼皮底下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回过神,瞅了一眼刚刚那个书架,方才散落一地的书都原原本本的回到它们之前的位置上,似乎她没碰过一般。

洛黎头皮一阵发麻,这才惊觉,这地方没有门。

“该死,我这怎么出去啊?!”洛黎发着牢骚,盯着头顶。

云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印证这外面是个流动的空间。

她顺着书架,想向上爬,刚搭上书架,突然“啪”一声从背后传来。

是她身后书架上的一本书掉下来了。

洛黎走过去捡起来,欣喜地发现这本书上的文字竟然是九州语。

《玲珑镜宫宝鉴》,右下角封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泽字。

她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灵器打造笔录。

作者很详细的记录了玲珑镜的打造过程,配有画图。

这面镜子的镜面是取自北冥海的一方灵潭,打造者反复提炼九九八十一次才制成了水镜。看到此处,洛黎纳闷,这北冥海本就是一片海域,这汪灵潭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曾随小炎神游过不少其他界,对这样的事情,也是见怪不怪。

镜身的金属,是取自熔岩之心的乌金矿锻造而成,坚硬无比。其镜身的铭文是制作者所下的结界。

她继续读下去,后面讲到镜面内制作方法时,笔者突然用另外一种文字来记录,配图突然也少了很多,但她可以看出制作者在镜子里造了一个小空间,似乎为了储物。

镜面就是小空间的入口,镜中这片世界,笔者称之为玲珑镜宫。

笔者设计了很多间屋子,有着各种各样的功能,寝室、书房、炼丹房、茶室、浴室、储存室。

笔者是一爱书之人,似乎最多的,就要数书房了。

按照笔者的绘图,像洛黎现在在的这样的书房,还有百八十间的样子。

她继续读下去,希望能看到操纵这面镜子的方法。

可惜,看完一卷,并未找到操控之法。可她却发现笔者在最后不显眼的地方提了一句词:“空道求来雪靡回,玲珑入骨不知归。”

洛黎不懂其中之意,又怕是自己的看得太快,错过了操作之法,重新看了两遍,也没找半点信息。

她把书扔到一旁,仔细想想,这地方反正都在她神识里,自己若是醒了,应该就自然而然地脱离此处也不准。

洛黎发了会呆,又转过去要拿起那本她唯一能看懂的书卷,却发现此时方才翻开的那页已经发生改变。

这页刚刚她见过,是玲珑镜宫的门,叫玲珑门。

若她有操控之法,则可以通过玲珑门任意穿梭在镜宫各个房间。

正到她走投无路之时,突然她周围的空气一震,“嘤……”的一声。

第110章 玲珑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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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第一次对“嘤”这个怪声的反应如此激动,她四下望去,却没看到嘤嘤怪的身影。

“嘤嘤怪?”

童音虚弱,从四周传来,“主人嘤……我现在化不成型了……嘤嘤……”

洛黎犹豫片刻,问:“我受伤能痊愈,是不是和你有关?”

“是嘤,我与主人结的单向主仆契约,您受伤了,我来承担。”

“所以你化不成形也与此事有关?”

玲珑说话软绵绵的,分不清男女,如今他一心想要洛黎心有愧疚,说话更是虚了几分,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是……嘤……”

“那怎么能帮你?我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即便你是妖怪,也不愿欠你妖情。你可知什么方法能加快你恢复吗?”

“灵气。”

洛黎一听确有方法可以助他恢复,赶忙问:“灵器?那是什么?长什么样?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找。”

“……”

玲珑无语,这小主人怎么什么都不懂?他再好的脾气,也要被逼疯了。他耐着性子继续问:“主人您是气修吗?”

“气修?你说修真气吗?”

“对嘤……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大道之路,参形悟道;大道之极,归元如一。”玲珑稳住气息,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可眼瞅着面前这人一脸茫然。

“……不懂。”

“嘤……”玲珑深吸了一口灵气,集中精力继续讲解,“前面几句讲的是天地之始,万物始伊,后面两句讲的是修道之路,并不是唯有一条,修炼之法有很多种,各族皆有其法。凡人大多是气修,引真气入体,汇于丹田,依天地之气,为以己用,附有时还会加一些兵器的修行。对于灵和妖一族,修的就是灵气了,聚灵入体凝丹,利用天地灵气来修炼。其他的还有幽冥一组,修炼之法更是诡异神秘,他们用的是幽冥气,魔族也是同样,有自己的方法。”

洛黎听完,翻了翻白眼,道:“那就是说给你找个灵气充足的地方就可以了?”

“对嘤。”

“那你知道哪里灵气充裕吗?告诉我,我带你去……”

“嘤嘤……其实主人的神识之中,一直源源不断汇入灵气,这几日玲珑毫无意识,擅自用了主子体内灵气,请主人不要怪罪嘤。”

这一串,她唯独听进去了几个字——她神识内有灵气?

她又不是灵、也不是妖,她为何体内会有灵气?

“我为何体内会有灵气?”

“不知,玲珑开蒙尚浅,若再恢复一些,可以替主人查阅其他书房书籍。”

洛黎皱着眉,此事正如她与冷炎前世关系一般,都是个迷。

“你会操纵这镜宫?来教我这镜宫的操作之法,那些书籍若是九州字,我想自己查阅。”

“玲珑如今已经认主,操作之法容易,可需要主人用灵气催动,主人可会嘤?”

“我要是会,还能被困于此处?但是我体内有灵气,应该不难学吧?”

“不知嘤……玲珑只是器灵而已,与这镜子相辅相生,不需要修行这些,主人还是等我恢复些,再帮您寻些书看看嘤……”

玲珑见洛黎不理他,“主人您生玲珑气了?嘤嘤嘤。”

“没有,我又不是灵妖,我要灵气没用。既然我体内有你需要的灵气,你拿走用就是,赶紧恢复好身子……”

言至于此,玲珑心里小激动了一下。这小主人终于知道他有多么不容易了,他被困的那处,本就灵气薄弱,后来他又强行催动镜阵吓唬她,耗掉不少灵气。最要命的就是最后帮她挡的那处致命伤,差点折在那处。

这几日若不是他主动吸掉她体内大部分的灵气,他根本不可能恢复到如今这般情况,更不可能出现在此,与她交谈。

正当玲珑感慨万分,洛黎继续说:“待你复好了,好帮你主子我顶下一场血光之灾就好。”

瞬间,洛黎感到周身空气一冷。

玲珑如今化不成形,若能化形,洛黎定能见到他狰狞的样子。

可事到如今,他已认她为主,别无他路。

玲珑为自己默哀了一会儿,虚弱地问:“主子是仙门中人吗?”

“不算是仙门中人,我是画师。”归元山庄虽有人修行,却从未把自己列入仙门的行列。

“主人是画师?是以画作为修行之法?”

“不,我就是个普通人,给别人画画的,懂吗?你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还以画作为修行之法?”

这也太……普通了吧……

玲珑被困在妖界沙地不知千万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冲破封印的人,竟然是个凡人画师?

关键是,他还和这个凡人立下了单向主仆契约!

单向主仆契约是由他自愿主导,虽然主人无法选择接不接受,但他也不能主动解除。

玲珑叹了口气,当务之急是要把现在情况说清楚,“主人嘤,你带我来的这一界,灵气稀薄,玲珑镜是靠灵气支持,倘若主人要再遭百妖界那次的重创,玲珑怕再无力回天。”

洛黎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无其事地说:“我看不一定吧,你当初与我立下契约,不就是看上我体内的灵气?那次百妖界的伤势足以致命,这也不过短短十日,你就恢复过来了。照这样的速度,我体内那些源源不断的灵气不但能把你的伤势养好,恐怕还能让你灵气大涨吧。”

玲珑见她如此机警,不过短短几句,就将自己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玲珑赶忙辩解道:“嘤嘤……主人怎么能这么想玲珑!玲珑可从来没有这个想法!玲珑最可爱听话了!嘤嘤……玲珑遭了这么大的罪,灵气都少了三分之二……还不是因为主人!哼!”

“你这点小心思,不要用在我身上,来来来,跟我说说,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非要赖上我。”洛黎隐约觉得,此事不只是灵气这么简单。

一个能容纳独有小空间的法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里面还有一只半化形的器灵,此法器绝非凡品。

她曾在归元山庄见过大师兄和师祖的法器,各式各样,法器的品质等级有所不同。其中最好的就要数三师祖的那把凌云琴,此琴认主多年,已与三师祖有共鸣,可即便如此,这些器灵都无法化形,更不要说能开口说话。

今日,若不是她看了这本宝鉴,都不知道自己捡了个大宝贝。

也许是老天垂怜,见她三番四次遇险,砸下来一个大机缘。

洛黎一边寻思这宝贝的事,一边等着嘤嘤怪回复,谁知那头突然传来虚弱的声音,“嘤嘤……主人……玲珑坚持不了太久了……过两天……”

说着,周围环境一变,洛黎瞬间又回到刚刚的灵雾中,此时这片灵气比刚刚稀薄很多,神识一片通透。

“死妖怪,还敢把主人我踢出来?下次让我抓住你,看我不把你打个稀碎!”

没等她再叫出第二句,她从神识中退出,整个人清醒了,手中一沉,拿着什么东西?

一低头,是那面八角玲珑镜,不知是不是因为冰玉床的灵气作用,镜子周身散发着幽蓝色的光,不过几瞬,蓝光消散。

洛黎起身将镜子收入怀中,出了冰窖。

第111章 意外的默契

九月初九,重阳节。

洛黎早早起床去了书画院,将东西准备妥当后,随其他供奉画师一同用的早膳后,进宫去了恩宜公主的行宫——芬芳阁。

恰如其名,芬芳阁满园摆放的都是当季的花卉,宫殿建的错落有致,进门左侧有一处二层开放式楼阁,下面供人玩耍乘凉,第二层还有一处纱帐供人休憩。

宫人引着洛黎直接去了那处二层楼阁,祁瑾仪穿戴妥当,正在那含着颗冰葡萄吃的有滋有味儿,她听宫人禀报洛堂主来了,一个不留神,葡萄整颗吞了进去。

“咳——咳——”

“公主!”旁边的端茶此后的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急忙上前查看。

亏了葡萄不大,不碍事,祁瑾仪咳了几声,涨红着脸,缓过来了。

“微臣拜见公主。”洛黎把画具放妥,下身行礼。

“怎么今日又是你?你当真不怕死?”祁瑾仪没了昨日的客气,反正昨日一事已出,想必这画师早就记恨上了自己,又何必装,她挥挥手,屏退宫人。

一时间,只剩她们二人。

洛黎见状,浅浅一笑,兀自站起来道:“微臣回禀公主,微臣乃奉命为公主画像,故此在画像没有完成前,怕是公主每日都要见到微臣了。”

祁瑾仪没想到她如此嚣张,气急败坏道:“怎么,你以为你身后有沐王支持,本宫不敢动你不成?本宫明摆告诉你,你画完画像那日,就是你的死期!”

“公主以为,微臣画不完画作,公主就不会远嫁北蛮了吗?书画院那么多画师,够公主杀一段时间的了,但公主最后,依旧会去北蛮和亲。”

“你——”祁瑾仪拽下手上的葡萄串的葡萄扔向洛黎,洛黎身手敏捷,身形一闪,躲开了。

祁瑾仪丢完了手中葡萄,可一个也没扔到,气的她把冰盒里的葡萄拿出来一顿乱丢,洛黎躲闪之余,竟接住两颗放到嘴中。

祁瑾仪见状,更是火冒三丈。

“公主赏赐的葡萄就是好吃,微臣在这里谢过公主。”说着,下腰行了一礼。

祁瑾仪被气的满脸通红,她指着落黎半天,“你小小画师,竟然犯以下犯上!本宫命令你不许动!”

洛黎站直腰身看着她。

祁瑾仪抄起手边的冰盒,扔向洛黎。

洛黎向后弯下腰身,瞧见那盒子从她刚刚脸的位置扔了过去。

“啪——”

木盒摔成了两半。

刚刚的贴身婢女闻声赶过来,看着满地狼藉,和被气红了脸的祁瑾仪,“公主!您——”

祁瑾仪正愁脾气没处撒,吼道:“不是让你们下去吗?怎么又回来了,给本宫滚!”

说着,又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的向那宫女那处砸去。

只是这次,谁也没听见声响,因为杯子被洛黎半路截住了。

那宫女见自家主子又要发作,吓得跑离这是非之地。

“公主既然屏退下人是为了防止有人把公主教训微臣的事说出去,又何必要出手伤一名宫女呢?微臣不碍事,反正公主殿下进不了身,可宫人挂彩了,其他人看到了难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祁瑾仪愣住,她怎么知道的?

洛黎看她反应就知道自己猜中原因,继续道:“公主殿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微臣,此处如今没有别人,微臣什么都敢说。殿下您在微臣这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公主,依仗自己的身份欺负下人,可公主不也有害怕的人吗?比如您不知道哪个是被安排进来监视殿下您的人……”

“难不成你知道?”

洛黎见她上钩,故弄玄虚道:“微臣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那要看公主能不能听在下把事说完了。”

“事?什么事?”

洛黎突然上前几步,二人一臂之隔时,停住了,向前倾身低声道:“公主不是不想和亲吗?我可以帮公主。”

祁瑾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想活了吗?”

洛黎没回答她,继续说:“当然,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而我也会尽心尽力。”

“和亲本就是公主的使命所在,本宫为了国家社稷——”

“殿下上次问我北蛮之事,我说谎了,现在我告诉殿下,北蛮皇族内荒淫不堪,殿下您去了即便是太子妃,也会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那些有名分,没有名分的北蛮女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如果阿努尔赤死了,您就会改嫁给下一位继任者,可前提是,公主您得活到改嫁的时候。”洛黎不紧不慢,可这语气,很难让人不信,“还有,北蛮那处冬季很长,孩子不宜存活,所以所有皇族的女人都在不停的生孩子,若我没记错,算上死去的,阿努尔赤有三十九位兄弟,二十七位姐妹。”

“你、你说谎!”

“公主,您有时间去对微臣发火,或去花时间调查哪位是被安插进来的眼线,您还不如先去打听下北蛮的真实情况,毕竟这真和亲了,再无回头之路。”

“你给本宫闭嘴!你不是来给本宫作画的吗?还耽搁什么?还不快点!”祁瑾仪大呼小叫起来,宫人还没来,倒是来了另外一人——虞妃。

“儿臣拜见母后。”

“微臣拜见虞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虞妃缓步走进,见这一地的葡萄和摔碎的木盒,面色凝重,“这又是怎么了?”

祁瑾仪刚要说话,虞妃制止道:“洛画师,你来讲。”

祁瑾仪的面色沉了沉。

“回禀虞妃娘娘,微臣刚来不久,这是公主殿下方才要赏给微臣的葡萄,结果微臣手滑,一不小心把木盒摔碎了,这才有了娘娘您见的这一幕,好在公主没有责罚。”

“瑾仪,你宫里的下人们呢?”

“回禀母妃,刚刚儿臣与洛画师问了些关于画作的事,不想旁人听见,就——”

“这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做你该做的事吧。”

“母妃您到芬芳阁,是有事要找儿臣吗?”

“听闻你昨日宫内失窃,是怎么回事?”

“母妃,这种小事还需您来过问,是儿臣的不是了,昨日失窃的东西是雨儿记错首饰放哪只盒子里了,东西已经找到了。”

“哼,又是这个雨停,笨手笨脚的,本宫赏赐你的那个莹儿手脚麻利,为何不用她在身边伺候?”

“母妃,您上坐,儿臣这就去让她们上茶。”

“不必了,今日太后请高僧来讲佛,刚刚结束,本宫路过来看看你罢了,切莫忘记吃药。”虞妃转身对洛黎说:“洛画师,瑾仪画像之事,还请费心了。”

“虞妃娘娘,这本就是微臣分内之事,请虞妃娘娘放心,此事一定会办好。”

“如此甚好。”虞妃话毕,向外走去。

二人恭送道:“恭送虞妃娘娘。”

“恭送母妃。”

送走虞妃后,二人对视一眼,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眼睛亮了亮,未再多说一句话。

祁瑾仪走到楼阁旁,招呼了一下远处的雨停,两人低语一番,祁瑾仪独自离去。

不一会儿,雨停恭敬地走到洛黎面前,面带微笑道:“落堂主,公主说外面日头晒,今日请您去殿内作画。”

引路的这晌功夫,雨停悄咪咪地打量起这位最近陛下身边红色发紫的画师——洛堂主。

这画师来之前,小主子就吩咐过调查一下此人背景,所以雨停对她有所了解。

想这女子定是聪慧机敏,不过两日,就把她脾气乖张的小主子拿下。若不是有玲珑心思,怎么会让圣上与沐王都如此喜欢。

侧目瞧去,这女子侧颜生的标志,一身浅青色直裰衬着肤质白皙,娇嫩嫩的。即便是一身中性打扮,也难掩绝色之容。

雨停将她引到正殿,可事情却出乎意料,小主子和画师只是疏离地客套几句,然后洛堂主就取出画具规规矩矩开始作画,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时辰,她才离去。

可这日,洛堂主走后,公主近日愁云满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第112章 醉香楼

洛黎下值后,绕回城西别院,易容妥当后又换了一身男子装扮。待她赶到醉香楼的向河雅间时,祁景灏已在内等候多时,桌上酒菜都已备好。

两位浓妆艳抹的姑娘迎着她上的楼,自打她方才在楼下报了这处房名后,周围的妓娘就和打了鸡血一般,一拥而上,纷纷要随她上楼。

这醉香楼的姑娘以热情待客,温柔多姿闻名王都,如今看来,这热情的牌面不假。

到最后搞得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从那群姑娘里随便点了两个。

祁景灏见她进屋后,朱唇紧闭,耳根子都红了,左右两只胳膊让那两位热情洋溢的姑娘架着。

他知道洛黎带着面皮,估摸着这面皮下面也都红透了罢。

洛黎想抱拳行礼,可自个这胳膊都让姑娘抱着,如今又让大哥看到自己这模样,想到昨日祁景灏逗她那话,还真怕被认为她好这口似的,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这娇羞拘谨的模样,与之前潇洒自如的爷们儿气完全不同。

不知怎么得就入到他祁景灏的心眼儿里去。

“两位好姐姐,先松开我罢!”洛黎张口道。

左边姑娘见他不好意思,笑盈盈道:“小公子作何拘谨哩?怕不是第一次来吧?”说着,便轻浮地捏了她的左脸蛋子一下。

洛黎怕她给面皮捏下来,奋力挣脱后,走到桌前,埋怨道:“大哥怎的也不帮我!”

祁景灏一脸笑意,这几日的不快,每每见到她便轻减几分,如今心底倒真想见她被逗,却又怕她真生气,逐而对那两位妓娘道:“行了,我这小兄弟脸皮子薄,你们去王妈妈那记账吧,就当今夜服侍过了……”

二人闻言大喜,果然如刚刚月季与芙蓉所言那般,这房里的富家公子哥,不需要陪酒还给钱。

刚刚捏洛黎脸的那个姑娘面露可惜之色,她是真的对这小公子有些兴趣的。

旁边的牡丹捏了捏她袖子,做罢,二人退了出去。

他上下打量一番洛黎这身身打扮,与琉璃阁重逢那次所穿一模一样,不禁感叹道,“那日若我知道是你,定让那章显成吃不了兜着走……”

洛黎努努嘴,揶揄道:“我看也未必,这两日大哥尽拿我寻开心了……”话毕,她抱拳一鞠。

“行了,赶紧过来吧,陪大哥喝几杯。”祁景灏说着就把座椅给她拉了出来。

洛黎见他心情不错,赶忙过去接过杯子,“嘻嘻,喝酒小弟最擅长,好说、好说。”她一屁股坐下,端起满好的酒杯就是一口,“大哥今日突然约我,可是有事?”

“却有一事,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请你做元儿书画先生的。”

“嗯?给元儿?”洛黎之前在猎苑行宫时听祁景灏提到过他这个小皇孙祁鸿元,年及四岁,是睿王正妃所出。

“今日在府内陪着元儿,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练功练得紧了,说什么都不练功了,非要找个书画先生……”

洛黎听他发完牢骚,道:“只要纪筍不介意就好,我每日可抽一个时辰授课,可好?”

祁景灏扶额,“纪筍虽是我请来的画师,可他性格疏离冷漠,不太适合做元儿师父。元儿喜欢女先生,到时候你见到那小家伙就知道了……”

祁景灏从怀中拿出一块蟠龙雕纹玉牌,递给她,“入府时出示玉牌即可,这玉牌只有一枚,睿王府人见玉牌如见我,小心保管。”

“是。”洛黎小心收好,收入怀中。

两人推杯换盏一番后,祁景灏突然问:“还有一事,你去猎苑行宫随皇驾过来时,可知道雾芝湖那事?”

“哪里只是知道,那时小弟就在场。”洛黎简单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完,见祁景灏在旁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大哥可是认识那城守?”

祁景灏点头,无奈道:“那城守赵翰卿是王妃妹夫太学学士李昭的二舅,为人忠厚老实,曾任太学博士,入仕几十载一直低调本分,平日里喜欢弄文舞墨,如今年纪大了,讨了个城守的官职告老还乡,我回府后,才知道父皇来程时出了这事。

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出事第二日,他们一家就以大不敬之罪被诛。”

“这……”

洛黎是看着此事发生,江月承与祁皇谈笑间,就有赵家满门被斩。

她暗叹:莫要再说红颜祸水,这江月承的能耐只多不少。

“秋夜(睿王近卫)今日禀报,雾湖地势处于低位,四周环山,林草茂密,多雨水,清晨傍晚多雾,顾得此名。赵翰卿去年在那处寻到一株灵芝,如铜盆,他一喜,便题刻了雾芝湖三字。”

“此人曾居太学博士,怎么如此草率就处死了?”

祁景灏冷嗤一声,“怕是有人从中做梗,父皇根本不知那城守是太学博士赵翰卿。”

“事到如今,难道大哥要把此事告诉陛下?”

他如今自己已深陷囫囵,若在此时又去触祁皇霉头……。

“放心,我虽善武,这等事还是有自知之明。哎,只叹父皇此事不智……”说着他举杯饮尽。

“大哥,此事今日你我说说就罢了……莫要和旁人再牢骚此事。”

“小弟你倒是深谙官场之事,放心……我好歹也是从太学府学出来的人,这些事我也懂看那个……”他又饮尽一杯,“那你呢,既身怀绝技,武艺高超,又为何甘于为我六弟做事?淌了这浑水。”

洛黎莞尔一笑,“若不如此,怎会有机会与大哥重逢?大哥,今日小弟配您喝尽兴。”说着,洛黎又给他满了一杯。

两人纵饮正欢,雅间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二人以为是醉花楼的姑娘又来揽客,双双回头看向屏风那处。

洛黎看清来人后,慌了。

第113章 醉染温柔乡

来者是祁稔潼!

祁稔潼鲜衣怒马,双颊泛红,扶着房门,倚在屏风处,步伐不稳。

他见屋子里的人只有两人,混沌中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房间,赶忙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在下喝多了……嗝……”,正欲退出去,两眼定睛一看,嘿嘿一乐,“怎么是三哥?真巧。”说着人又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洛黎突然看到祁稔潼,神思都紧绷起来,一时忘记自己是易容。她赶忙把头背了过去,左手遮住半边脸。

祁景灏见状,站起来走到洛黎身前,将祁稔潼拦在桌前,“十一弟怎么在此?”

“我啊?小弟在此设宴庆祝伤病痊愈,三哥你也知道,小弟这次猎苑行宫可遭了大罪了……”说着这厮竟挤出了几滴眼泪。

“既是外伤,怎么还喝上酒了?你在哪个间?为兄送你回去……”祁景灏说着就扶着祁稔潼往外走。

祁稔潼虽然人喝迷糊了,脑子还算清醒,他对三哥身边的这人比较好奇,他身子如泥鳅般一溜,回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三哥别着急,先让小弟喝口水,倒是三哥,怎么也跑到这地方来了,真是稀客……”他看似喝水,眼睛却时不时地抬头看着这个背对他的男子,“礼貌无贵贱贤愚,三哥的这位朋友以背示人,无礼也。”

洛黎被他这么一说,忽儿想起来自己是易容的,她转过来,站起来恭谦一鞠,说,“在下口中有食,刚刚不便见人,还请十一殿下恕罪。”

祁稔潼定神,细细打量着这小公子一番。

小手白皙细嫩,瘦弱的身子着锦布直裰,腰间的南域蓝田勾栏玉佩一看就是好料,手边一把梨木雕花折扇也是精品,这小公子是燕阳纨绔的道上人啊!

只是这小公子低着头看不太清相貌,语气还有些嫩,听不出是哪家的公子哥。

还未等祁稔潼开口再问,身后的祁景灏催促道:“十一弟不是设宴款待宾客吗,主人走了怎行?”

“三哥这是要赶小十一走么?罢了罢了,没想到三哥如今也好上这口了……”祁稔潼不怀好意一笑,他刚刚进来就觉得奇怪,这屋子连个陪酒的姑娘都没有,闹了半天,这是借个地方幽会呐!

祁景灏没搭茬,二人都真真切切地盼着这小祖宗赶紧走掉。

祁稔潼步至门口,洛黎正要松口气时,一个好听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十一,你这是走错地方了?今日为六哥设宴庆生,有心了,可巡查院的案宗还没看完,我先走了。”祁沐萧不知怎么,竟然第一眼没瞧出站在屏风前的祁景灏,转身正欲离去,让祁稔潼叫住。

“六哥,三哥也在这,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

洛黎这处如坐针毡,本来以为祁沐萧要走,结果祁稔潼这个天煞的竟然又给他叫回来了。

“三哥也在?刚刚皇弟失礼了,三哥恕罪。”祁沐萧往行礼。

“不碍事,六弟既然还有公务要处理,三哥也不留你了,注意身体。”

“唉?别啊,今日也是六哥生辰,三哥不请六哥进去喝两杯?”

“十一,刚刚六弟已经说还有事——”

话音未落,祁沐萧看出祁稔潼一直对他挤眉弄眼示意屋里,估摸是撞见什么事了。

他话锋一转,道:“今日有缘能在此地遇到三哥,三哥若不嫌弃,弟弟在此讨杯酒喝。”说着一只脚迈进房门。

祁景灏面露难色,让祁沐萧更加好奇这屋里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那便请进吧……”

“既然如此,我也要讨三哥两杯酒。”

三人进到内室时,餐桌上空无一人,祁稔潼正纳闷时,门口传来刚刚那小公子的声音,“殿下,既然两位殿下来了,小生再去要两副碗筷和酒杯去。”

祁沐萧闻言,身子一僵,不露声色地看了眼地上的酒坛子,直言道:“三哥的友人好身手。”

祁景灏打了打哈哈,三人闲聊,谈起近日让祁沐萧头痛的万州蓠城山贼一事。

不一会儿,几位杨柳细腰芙蓉面的姑娘端着酒杯碗筷和几道新家的小菜,款款玉步而来。

妓娘放下东西没走,反而加了座椅要陪酒。

祁稔潼轻车熟路,伸手就往右侧姑娘的胸前捏了一把,惹得那女子哧哧地笑起来,手中纱巾轻轻从他脸上扫过。

醉酒浸粉黛,人生妙事矣。

他抬眼看向三哥,祁景灏是过来人,淡定自若的坐在花丛中自饮,再瞧六哥那处,怎的一个陪酒的姑娘都没的?

他转向左边的姑娘,低声道:“没个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陪我六哥?”

这女子附耳咕哝几句,祁稔潼笑答:“没想到三哥的小友竟如此贴心,这几个姑娘姿色不错。”

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进来了两名娇小儒雅的公子,二人看到餐桌上寂寞独坐的一人,直径走去。

祁景灏愣了下,蓦地想到坊间传闻,也就没说什么。下一刻,就瞧着祁沐萧一把推开了那小倌敬酒的杯子,冷面甩袖离去。

“六、六哥,你且慢点走!”祁稔潼起身唤他,瞧这样子,是真生气了。

他转头又对祁景灏赔不是道:“三哥莫要生气,六哥向来是这个脾气,改日我请三哥吃酒,小弟先行一步!”

说着,祁稔潼脚下生风,一股脑的跑走了。

一屋子,除了他,还有四个妓娘,两个小倌,面面相觑。

“你留下,剩下的都出去罢。”祁景灏点了其中一人,其余人起身谢过后,退了出去。

祁景灏也不知自己怎么,竟点了一名小倌。这人跟她个头差不多高,可又没得她那般清秀伶俐,一股子水粉的味道,有些刺鼻。

醉里模模糊糊,看着也就像了几分罢。

就没喝尽兴她就走了,如今找个影子陪陪自己也是好的。

借酒消愁愁更愁。

徒是心烦,这几年精心操练的二十五万兵将,就让人这么一招算计夺走。

自打去年北蛮求和后,他回归朝野,手上的兵权怕是早已被惦记上了,可他本就不工于心计。

奈何他常年征战在外,内朝外朝没几个熟络的高官,现如今,深陷泥潭,更没人愿伸出援手了吧。

他越想,心中越是苦涩。

坐在一旁的小倌机灵,瞧出他心情不好,一直默默给他加酒。

此人喝的急,不一会儿酒已见底。忽儿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摸到自己脸上,他紧着握住,才察觉祁景灏手中都是老茧。

又听面前这位富家公子嘴里嘟嘟囔囔,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起身,客气道:“公子是喝多了,不如小生服侍您歇息吧。”说着便给他架到内室床榻上。

他低眼瞧着床上这个公子剑眉星目,俊俏睡颜。本是风尘之人的他,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各路人,近日这股阳刚之气与这样貌,竟让他有些心悸,逐而除去他的外衣,脱到一半,瞧见他结实的胸膛上的这些疤痕,停住了。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舔了舔那些伤疤,肌理感在舌下蔓延,果真是番好滋味。

他正欲继续,突觉脖子一凉,头晕目眩起来,腿脚不稳,栽倒在后面那人怀里。

叶秋夜拿着一抹黑色布巾紧紧捂住这小倌被划开的脖颈,愣是没让一滴血漏下。

他眉头紧蹙,看着自家主子衣冠不整的躺在床上昏睡过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方才领命去护那洛堂主回书画院,这时才回来,就见到这不堪之事。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第114章 你可知错

洛黎心惊胆战的回到书画院,关上房门,想到自己刚刚竟不要命地去招惹祁沐萧,有些后悔。

她本是想点几个妓娘去陪酒,末了,皮又痒痒,给祁沐萧点了两个小倌。

他应该是欢喜的,不然之前在王州巡查院那次,不会让那断袖之名被坐实。

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之前作死也不在少数,祁沐萧也都忍下了,如今又是自己的长辈,更不会与她计较了罢。

想明白此事后,她简单梳洗,裹上被子呼呼睡去。

昏沉之中,她突然感觉到手腕一痛,整个人被拉起来。

她故作昏沉,呢喃两句,手中凝气对着对面抓她那人就是一掌。

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一处紫色的气障上。

八境修为?

“祁沐萧?”

对面那人不做声,一把抓住她的右手腕,别到身后,她胳膊吃痛,还没叫出声,整个人直撞进那人怀中,一股刺鼻的酒气弥漫而来,夹杂着淡淡檀香。

来人凝出一条盈着幽幽紫光的真气带子,给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束缚住。

她如今的姿势,着实尴尬。

来者一只手拿住她背过去的双手,两人面对面的贴在一起,忽儿心口有些不舒服。

他身上这味道,实在是呛人。

她低声再唤:“小师叔?”

一股温热吐露在她耳边,混杂着丝丝酒气,声音却是冷冰冰地,“方才名字不是叫的挺顺嘴么。”

“这么晚摸进女子闺房,太有失礼仪和规矩!”

“女子?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子?!”祁沐萧听着刺耳,刚才在花楼里,怎么不见她把自己当作女子?

说着,他狠狠一甩,将她扔到床上。

洛黎一个不稳,腹部磕在床沿。

这祁沐萧又发什么疯?

她直起身子转过来,盯着面前这抹人影,低斥道:“我尊你是我小师叔,不与你计较一二,你赶紧解开,离开!”

昏暗中,祁沐萧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人,她美好的轮廓,被身后微弱的紫光细细勾勒出来,好死不死的,又这样让他惦记!

他袖中修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处。

活了二十载,头一次能让一个人气成这样!

若不是他尚有一丝理智,早就对她动手了!

他往前跨了一步,站在她面前,右手勾住她背在后面的双手,将她翻过来。

洛黎以为他要解绑,低声道:“这才对,君子动口不动手——”

洛黎话音未落,自己又面朝下被扔在床上,突然觉得情况不太对,她叫嚷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屁股那传来,她扭头看过去,只看见祁沐萧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又挥了下去。

“哎呦——”

洛黎呲牙咧嘴叫唤了一声。

静谧的夜色下,书画院的一处小院内,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喊,被锁在这位北凰堂住的屋内。

不多不少,三十下。

洛黎涨红了脸,趴在床上,一声不吭。

祁沐萧冷冷看过去,道:“往日里大师兄与你那些师兄们对你太过娇惯,如今目无尊长,以下犯上,今日师叔我就代替大师兄来管教管教你。

以白宗的宗规,此事掌手三十,你近日当值待诏,就换个地方责罚。”

他见洛黎不吭声,心里一沉。

是不是自己下手重了?

之前在白宗也掌过戒律,责罚过小辈,倒也没有说他下手重过的。

他解开洛黎手腕上的束带,轻轻踢了她小腿,冷言道:“怎么,不服管教?”

话音未落,“嘭——嘭——”两道红光打向祁沐萧刚刚的位置,可惜祁沐萧只身一闪,打空了。

洛黎猛地起身凝剑,追着刚跳出窗户的祁沐萧去了房外。

秋夜寒风,院子里那棵槐树吱呀作响。

洛黎一身中衣,在这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更单薄了。她咬着下唇瓣,长发随风散落,一言不发,手里凝出气剑,势如破竹般对着祁沐萧刺来。

祁沐萧低嗤一声,“看来责罚不够,还敢再犯!”拿着手中戒尺迎了过去,找准间隙,对着她左肩就是一下。

“你凭什么责罚我?我是归元山庄的弟子,和你白宗又有何干?!”

“胡搅蛮缠,好事都让你沾了去!前日你问我借冰玉床时,怎么不见你撇清与白宗的关系?”说着,洛黎的又肩又挨了一下。

“你——那你为何要来教训我?我自问没做愧对你的事!”

“你在醉香楼给本王点的那两个小倌是什么意思?”祁沐萧往后推了几步,与她拉开距离,质问道。

“什么醉香楼?”

她与祁沐萧压根就没见着,怎么就笃定那小友是她?

“不知悔改!”祁沐萧又凝出刚刚的气带,洛黎知道自己这点水平打不过他,可又挨了这样的羞辱,实在生气!

二人在院中闹出不小动静,洛黎纳闷,怎么没人来?

半刻后,洛黎被他戒尺打的哪哪都痛,全程祁沐萧只是用武功与她打斗,真气都没得用一分,搞得她更是恼火。

这病态男到底是什么怪物,身手不是比她好的一点半点?!

她动了脑子,除了几招虚晃示弱,见祁沐萧果真没有逼得太紧,又找了个空隙执剑劈去,使出全身真气,凛冽斩去。

祁沐萧见她下狠招,敏捷地跳到她身后,戒尺“啪——”敲到她后脑勺,洛黎快速回身,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剑。

祁沐萧向前低头,迎上了仰头的洛黎。

一瞬后,二人突然不动了。

祁沐萧脑子“嗡——”的一下。

刚刚那片冰凉的柔软,是……。

此时洛黎也察觉到刚刚那一瞬,似乎,他们贴的很近、很近。

怎么回事?!

洛黎瞅见他愣神,又要偷袭。

祁沐萧见状,右手中凝出气带,将她困个结结实实。

他讽刺道:“武功差,嘴巴硬,性格顽劣,出招阴损,孺子不可教。”

“你——”洛黎气急败坏,突然叫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祁沐萧站在那,任凭她喊。

洛黎见他如此淡定,其中有诈:“你用了什么法子封住声音?”

“还不算傻。”

洛黎收敛真气,耍赖似的,“算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今日责罚你,你可知错?”

“知错。”

“错在何处?”

“何处都是错!”

“看你还是不知悔改!”

第115章 移花接木

洛黎见他走来,自己不由自主怯怯地退了半步。她是怕了他的戒尺,只得服软道:“我不该背着小师叔与睿王私见,只因睿王前日在宫内为我解围,我欠他人情,他今日邀我做小皇孙的画师,我就允了……”

“除了此事呢?”

“今日是小师叔的生辰,晚辈祝您生辰吉乐!寿与天齐!”

她见祁沐萧手中的戒尺握的又紧了些,她赶忙道:“那小倌么?我是——阿嚏——”一片孝心啊!

这几字淹没在鼻涕中,没了声。

冷月清辉,她穿的如此单薄,打斗时出的汗让这冷风一吹,又打了个激灵。

祁沐萧看她别着脸,小脸上挂着鼻涕又没法抹掉,又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楚楚可怜。

他明知是她的小伎俩,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她横抱起来。

洛黎也不客气,心道:反正他是个断袖,又不是第一次让他抱,也就无所谓了。随后一头埋进他胸口,将鼻涕蹭他个干干净净。

离开时,仿佛听到衣袍下“扑通——扑通——”的紧密跳动,却又不真切。

祁沐萧没再责备她,进屋将她放下,见她屁股挨着床榻那刻,轻哼了一声。

祁沐萧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又想到刚刚那两片柔软,和交手时她贴上来的长发,身体莫名做出了反应。

他一把将被子扔到她身上,把头别过去。

不能再看这个心魔了!

“你好好反思!日后再做出这等事,加倍责罚!”

加倍惩罚?!洛黎闻言,紧觉得自己屁股蛋子又痛了起来,刚刚他这三十小板,下手一点都不轻。

枉她曾经纵横青鸾峰,怎么如今就折在这个人手中了呢?

“晚辈知错了,还请小师叔高抬贵手,行个方便,给我松绑才好。”洛黎示弱,软丝丝地说道。

再一抬头,床前哪里还有人?

祁沐萧,我敲你大爷!

……

……

裴桓抱剑守在竹苑偏房外,屋内女子一潮接一潮的低吟,听得他骚红了脸。

主子这招,的确是高!

今日祁沐萧白日在宫中行了加冠礼,祁皇竟没提赐婚之事,只是留他在宫内用了午膳。

晚上裴桓见祁沐萧黑着脸从醉香楼出来,本要回巡查院,半道儿又改道回府。

他见祁沐萧进府气冲冲地往内院走,待搞明白他是要去兰苑时,才小心提醒说洛堂主昨日遣人通信,说今儿住在书画院。

此话一出,主子那张脸,又暗了几分。

他也想知道,这洛姑娘肯定又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自家主子。

他跟随祁沐萧十年,第二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头一次,是在相府,洛姑娘让姚相下了神魂草,他当即要了那个下人的命。

第二次,估摸着又是和她有关。

可这醉香楼里,怎么就和洛姑娘沾上边了?

随后祁沐萧转去竹苑更衣,这一身胭脂味儿着实浓了些。

再下一幕,他是没想到的。

他听闻主子在屋内唤他,进去后,顺着祁沐萧的指示进了内室,呆滞住了。

主子屋里有个女人。

赤条条的,犹如水蛇般妖娆的身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大抵明白是什么事了。

左右不过是祁皇知道当面赐人他肯定又要拒绝,干脆直接把人剥落干净了送府上了!

呵!若不是因为洛姑娘惹了主子,他突然回府,这事也就没下文了。

这倒巧了,事都撮到一处去了!

“主子,您是让我把人收拾走?”

祁沐萧瞥向内室床榻那处。

“不,这人你抱到侧屋去吧。记得蒙上眼睛,只当是本王采撷。明日给她收拾个地方,养起来,看好便是。”

裴桓僵在那。

他、他莫不是听岔了?

祁沐萧见他愣在那,眉头微蹙,“你若不愿意,便去寻李善来,他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妻了。”

李善十八岁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要不是因为今年府里事情多,要不肯定给他定门亲事。裴桓之前还撞见他偷瞧那春宫册子,如今把这女子塞给他,这样也是妥的。

“只是……这是宫里送来的人,主子您这样,会不会惹上麻烦?”

祁沐萧抿了抿嘴,“只是隐瞒这几个月而已,找人看好她便是,等事情结束了,若他喜欢,就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若这女子为人不善,送走便是。能被送过来的女子,还是守规矩的。”

祁沐萧顿了顿,道:“若你们都不愿意,找个有经验的老嬷也好,你看着办吧。我还有事。”

说着,裴桓见他揣起一把戒尺,轻功跃走。

……

……

裴桓听屋内没了动静,深夜起风了,院中竹影摇曳。

一道身影落下,是主子回来了。

祁沐萧见他在偏房守候,淡淡问:“李善?”

裴桓一脸坏笑点点头,随他去了书房。

“谁放进来的。”

“无人察觉,不是皇宫里安排的。”

“那就是外祖父了,呵,好个生辰礼物。”

“那……”

祁沐萧眼中忽明忽暗,“就这样吧,李善若再碰她,记得遮目,服避子汤药。还有李梓那处也瞒下罢,勿要再多让一个人知道。”

“是。”

“暮云江家前几日回信了,把委托金悉数退回。外祖父身边那个叫阿尹的,真是位高人,连江家也查不出来一二。”

“是,您怀疑这人是阿尹送进来的?”

“辰、巳也是四境修为,却丝毫察觉不出半分,外祖父身边,唯有此人高深莫测。”

“不过主子,姚大人是您的外祖父,无心害您。”裴桓宽慰道。

祁沐萧没回,默了会儿道:“如今也是该让传言止了。”

裴桓大喜,主子啊!您终于明白过来了!

祁沐萧洁身自好,二十载来未尝雨露,回王都后依旧清心寡欲,当初为回避娶亲之事,任由都城坊间断袖之言发展。

现如今,反倒因为此事,宫内宫外逼的更紧了。

“还有,之前让你置办的聘礼,明日挑选些好的,给晓芸做嫁妆吧。”

“那王爷您准备的聘礼呢?”裴桓紧着问了句。

“今日事已出,谣言不攻自破,还要聘礼作何?”

裴桓欲言又止,他其实是想知道前两月那十多箱聘礼到底是给哪家姑娘准备的啊!

可惜了,再无机会。

PS:最后两段关联章节第63章,裴桓曾问过祁沐萧此事。

第116章 出入神识

堂主寝室内,洛黎娇小的身子半搭着被子,呼呼地睡着。

不远处的窗户开着半扇,阵阵秋夜寒风顺着空当儿灌进屋内,吹掉了衣架上的浅青色官服,也掀起垂落下的床幔,任由帐中那一炉子肖兰香飘得满屋子的味儿。

她此刻正在神识摸索,自打那日在识海中见了玲珑镜宫,这神识像是被打开了大门,只要入睡,便会进入其中。

她在白雾中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不知多久,不见那镜子,身子却乏了。

突然奇思妙想,想试试真气修炼的引气入体之法,能否吸收这些灵气。

她坐在浓雾中调息,左右不得其法,逐而放弃。

“笨嘤……”忽地周围灵气异动,童音入耳。

“嘤嘤怪你出来。”洛黎不气不恼。

“主人嘤。”一只虚晃的小人影站在她五步之遥的地方,依旧只是一团虚无的气,比先前在百妖界见到的那团,气息虚弱了不少。

“主人已掌握神识进入之法了?”

“没,只是察觉这两日睡梦中可自由进入。”

“嘤……”

玲珑知道,这事她脱不了干系。

洛黎本是凡人,神识承受能力有限,再加上玲珑长居她神识已有半月,如今隐患显现出来。

再这么下去,只怕是……

“怎么,身体可好些了?”

“嘤嘤……是……多谢主人。”

玲珑心道:多谢你体内这样精纯的灵气,简直就是器灵的圣地。

洛黎眨眨眼,“那就好,今日我挨了戒尺,明日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嘤,皮肉之痛,头疼脑热等寻常病症,玲珑一概不管嘤!”

果然是!叫他出来就没好事!自己招惹的是非,让他消耗灵气帮她?当他是什么——免费的大夫么?

做梦!

玲珑自诩活了千万年,之前虽没化型,但也是有独立意识的高级器灵!

自打他那个法力通天的第一任主人打造这面镜子后,因第一人主人身居灵山仙洞,养的他早早有了灵识。

历经三任主人,也没见头两位像这凡人一般既事儿多,又多灾多难。

洛黎见他不肯,也懒得这个时候跟他掰扯,吩咐道:“你既然恢复的差不多,先教我进入神识之法。”

“你随我来嘤。”

说着,嘤嘤怪身后又出现了那面镜门,他二人一前一后步入镜中书房,此处与先前见的那间房间不太一样,比那处多些烟火气,一处雕花圆形窗望到外面青山绿水,窗前一处卧榻供人歇息。

之前的主人品味高雅,这处书房内的摆设皆是朴素文雅,桌几上一只小炉鼎溢着白丝,幽香扑面。

玲珑走到其中一面书架上,他虚无的小手一抬,最上面靠右的一册书卷落入他手中。

“研读此法即可嘤,主人先前元神受损严重,切记不可乱用书中其他术法。”

元神受损?

看来上次与七境修为那人一战,内损不小,之后断断续续的头疾让她还记忆犹新。

洛黎没再回他,低眼一瞧,书名为《御识术》。

她拿起书卷,默默走到卧榻上倚着个软垫读起来。

不知看了多久,也不记得翻看了几遍,待牢记术法后,洛黎起身打坐。

下一刻,她已从神识内退出,她成功了!

可怎么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而且身子发冷?

洛黎动了动眼,眼皮子也沉的很,睁眼正好对上张思思关切的目光。

“旻大人!堂主大人醒了!”张思思惊呼一声,乍听刺耳。

洛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病了,全身松松软软,提不上力,屁股还隐隐作痛。

旻韵闻言,从屏风外走进来,递给张思思一杯水。

“多谢……”口干舌燥,嗓子一说话,火辣辣的痛。

她在心底默默地咒骂起祁沐萧。

温水入口,稍稍舒服一些。

“今日已经遣人告假了,你好好休息吧。你若要是搬到书画院住,理应招呼一声,倘若不是商彦心细,每日派人来打扫,你一人在此,还不知道几日才能被察觉的到。”

“是晚辈疏忽了。”

旻韵又叮嘱了几句,见她吃完大夫开的药,才离开。出去时,正巧遇到李善与园沁二人。

张思思见沐王府遣的下人来伺候了,自知没她什么事了。她收拾下药碗,也离开了。

李善拎着食盒,放到厅内,转身去弄些热水。园沁则直奔内室,见洛黎双颊绯红,额头淌着汗,鼻子一酸,眼底湿润起来。

“哭什么?”洛黎低声道。

园沁忍不住责怪起她,“小黎,你只出去住了一夜就成这样?怎的如此让人担心!”

“受寒而已,还不是因为有个天煞的王八蛋开了窗户忘记关了。”

“还有这样的人?真是个缺德的王八蛋!”园沁愤愤道。

洛黎轻笑了一声,“说的没错。园沁,有没有吃的,饿了。”

园沁与她相视一笑,服侍洛黎用完膳,又给她擦拭了下身子。

洛黎这才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

……

她依旧进入自己的神识,只是并非她所愿。御神术是精神术中的一种,耗损精神力,先前她元神受损,精神力还未恢复完全。如今晚上又得不到好的休息,她现在累极了,只想好好休息一番。可控制神识进出的心决只是参悟了一半,如何控制自己不进入神识,还需要继续练习。

她无奈的唤出嘤嘤怪。

“主人嘤,有何吩咐?”玲珑笑纳了她不少精纯灵气,如今对洛黎是恭恭敬敬。

“退出之法已掌握,可如何控制自己不进入神识呢?我发觉长时间待在这处,损耗精神力,身子乏的紧。”

“这是自然,此处乃你本元根本,以主人现在的元神精炼程度,在这最多待上一个时辰。神识本就是主人的神识,屏蔽之法也极其容易,只需刻意阻拦自己的元神进入即可。”

“……仅是如此?”说着,她意识又沉了几分,身子逐渐消散在白雾之中。

“主人好好休息吧,玲珑再过一段日子,便可脱离主人神识了。”

玲珑望着头顶白雾中隐隐透来的金光,叹了口气,转即消失了。

第117章 北蛮使臣

九月十日,正当洛黎受了风寒正养病时,凰州与王州交界处的驿站中,北蛮使臣一行正在此歇脚。

往年两国常起摩擦,凰州的百姓大多不待见北蛮的这些个皇族。

霸道、专横、嗜杀,就是他们的代名词。

北蛮使臣横穿凰州这一个月,光刺客就遇了四遭,大多是雇凶报仇之类的。

往常年两国打起来的时候,边陲小镇死伤惨重,如今使团南下,有些村镇集资买凶,可多是些虾兵蟹将,连阿努尔勒的衣角都没摸到。

恨,随着时间增长。

即便北蛮去年主动求和,又签订了通市条约,也难灭北境百姓心中之怨。

这团使臣除了二皇子与小公主外,还有两名贵族与两名使臣,剩下的一群彪形大汉都是护送礼物的。

一行人多年未进入过凰州境内,祁国百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途中大城热闹非凡。

二皇子阿努尔勒坐在桌旁,喝了口马**茶感叹道:“前几日我们所经凰城就如此繁华,真不知九州王都会是什么样子。”

阿努尔贞也端起一碗,抿了口,附和道:“这次随二哥哥来真是长了见识,九州没得牛羊草原,可这城镇中的闹市着实有趣!”

“妹子,你可记得了,进了王州境内可不许再随意拿你的鞭子抽人了!”

阿努尔勒扶额,他这小妹,性格顽劣,从小被娇生惯养坏了,来到祁国还当是自家地盘,看到不顺眼的拿起鞭子就抽。

阿努尔贞年至及笄,样貌与身段不像北蛮女子那样高大,娇小的体态才刚过阿努尔勒的腰身。

她头发高高束成一股辫子,辫子里白星点点,夹着银饰,一身鲜红的戎衣蹬着一双黑亮的小皮靴,腰间别着一只黑色皮鞭,威风凛凛。

“知道了,二哥哥。”阿努尔贞努努嘴,还把她当小孩子一般教训?

王都礼院掌中沈升带着蔺松与译员急急忙忙向他们这处赶来,几人本是接到信报说是北蛮一行人明日才会到,谁知对方骏马良匹,时间缩短了半日。

“二哥哥,祁国高官。”阿努尔贞指了指前方,迅速把手上的馕饼吃掉。

“一会儿别乱说话,要不让人看扁。”

阿努尔贞白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沈升按照礼数与凰州随行的礼官交接,又给几人安排好了四夷分馆的住处,礼数周全。

……

……

洛黎这一病,病得不轻,连日操劳再加上先前百妖界受伤,这一场风寒把之前的毛病都勾了出来。

沐王府管家李梓怕她住在书画院内没人照顾,那日安排马车给她接回府上,洛黎一直在昏睡,压根就没感觉。

园沁和楼晓芸日夜看护,而她绝大多数时间依旧在沉睡。二人以为她生了什么别的毛病,悄悄派人把苏贤请来。

苏贤这几日忙着炼药和婚礼之事,知道小五病了,依旧每日来府亲自煎药。诊断后,只道她操劳过度,吩咐少打扰她。

九月十五这日,洛黎稍稍能下床走动,她披着外衣坐在厅内喝茶。

园沁看她这几日没怎么吃饭,瘦了一圈腰身像一枝一易折的柳枝,着实让人心疼,转身出去吩咐厨房加菜。

这几日洛黎封闭神识,好好休息,之前的疲劳感皆已散去。她吃了些东西,又爬回床上好生休息去了。

这时,燕阳王都内热闹非凡,阿努尔勒一行人由南门正门进城,燕阳四城墙修的高大气派,有高耸入云之势。主城设有四方主城门,每面城门设有九面金门,彰显祁国钟鸣鼎食之象。

此景给这一群草原上的朋友,看得一愣一愣的。

阿努尔勒进到王州地段后,就几次惊叹王州重地人丁兴旺,城镇挨着城镇,村落临着村落,互通的官道修的也是宽广平坦。

阿努尔勒的面色,渐渐随着周围越来越繁华的景色,变得越发看不透了。他自诩北蛮富饶,新修的主城也是气派豪华,如今如同井底之蛙。

阿努尔贞骑着马跟在一旁,她年岁小,心气高,可见识不多,也让此景震住。

二人右侧的一名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倒是淡定。

内有翁城,青石铺就的主道宽广平坦,几人路过南坊主街,熙熙攘攘,百姓皆穿着整洁。

路边店铺玲琅满目,道边叫卖的小商贩卖力地吆喝着,涯巷内的酒楼更是装饰奢靡。随后一行人路过文林街的一角,各种古玩字画店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阿努尔勒心叹: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说的没错。

翌日,按照觐见礼俗,阿努尔勒一行人进皇宫太玄殿觐见。

正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文着绯色官服,武着青色官服,男官女官样式有别。

阿努尔勒看到了站在最前端的老熟人——祁景灏,他们去年交手几次,见他用的一手好剑法,对这个嫡皇子印象颇深。

祁景灏自告假后,还是第一次上朝,他本想推脱,却让府内幕僚制止。可依旧板着脸,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阿努尔勒收回目光,命人将进献的礼物抬上来,剩下骏马良匹已经送入饲马司。

祁皇端坐在上,九阶金玉台上,金碧辉煌,尽显九州天子威仪。

阿努尔勒头一次见到祁皇,自小就知道曾经两国行野一战的祁皇,当年以一敌百的伟绩,连他天父(他父亲)都曾在他面前称赞此人。

如今却是人到中年,微露萎靡之色。

之后,二人之间说了些客套话,大抵都是开市互贸,息战共荣,无关痛痒的官话。

傍晚,皇宫德阳殿中,百名舞女应声起舞,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开出一朵朵红色的锦花。

主座上的祁皇正在饮酒,左手执一根筷子,跟着声乐的节奏敲打着酒樽,倒是逍遥快活。身旁的皇后面色严肃,不喜言笑。

次座上北蛮皇子与使臣前摆放着九州菜肴和北蛮菜肴,歌舞作罢,他起身与公主走到台中。

阿努尔勒九州语说的勉强可以,他道:“尊敬的祁皇,今日阿努尔勒与妹妹阿努尔贞除了进献金银珠宝骏马良匹外,还带了一名北蛮的御用画师。”

祁皇听到“画师”二字,来了兴致,“不知是哪位画师同行?可是金休?”

第118章 王爷不知道

阿努尔勒点点头,旁边的阿努尔贞轻轻击掌,随行的那位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从坐席处走出,手中端拿一只细长锦盒。

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九州语道:“尊敬的陛下,在下是北蛮国的御用画师金休,听闻祁皇殿下精通书画,对画师更是礼遇相待。希望陛下能喜欢金休的这幅《牧马图》。”

李永福颤悠悠地走下去,取来画卷,宫人展开这一丈有余的画卷,百马奔腾,气势磅礴,祁皇不禁走上前去细细端看,眼中赞赏之色还不遮掩,就像一个孩子般。

“妙哉!赏!”说着,宫女端着一小盒金珠走到金休面前。

“陛下,金休不为金银,耳闻陛下今年甄选九州画师无数,更有年少者摘得堂主头名,金休希望能进驻到书画院交流学习。若陛下应允,在下愿与书画院今年摘得头筹的画师比试画技,愿成美谈。”

此言一出,祁沐萧俊眉微蹙,旁边的祁稔瞳嘟囔着,“六哥,这年少者,说的不是洛黎吧?”

祁皇犹豫了一下,“金画师名声远扬,朕的画师也期盼与金画师切磋交流,传朕口喻,在皇子出使这段时间,金画师可以自由出入书画院,并与画师交流画技。”

“那切磋之事?”阿努尔勒问道。

“就定在三日后吧,诸位远道而来,先休息两日,切磋之事就定在后日书画院,此事由书画院主事蔺齐负责。”

“金休多谢陛下成全。”说着,金休单膝跪地,拜了拜。

“六哥,你说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端端的,进献画作也就算了,还要交流斗墨?”祁稔瞳宴会后在祁沐萧旁小声嘀咕,“可听闻洛黎重病,在王府修养好几日了……”

“重病?”祁沐萧一怔,他自那日惩戒洛黎后,便一直住在巡查院,还未回府。

前几日刑院主理来巡查院拜访,因刑院五年一审之事临近,需要查阅卷宗,却发现巡查院卷宗缺失严重,故此找他商议。无奈之下祁沐萧只得命人从各州分院调取原档,再加派人手对卷宗重新进行整理。

一边万州山贼之事还未平息,又要辅助刑院五年一审之事,他是忙的焦头烂额。管家李梓几次派人禀告府内之事,他都没见。现在想想,估计是来禀报洛黎生病一事。

祁稔潼见他不知道此事,揶揄道:“六哥,你这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啊!”

他这两日在酒肆与那些纨绔喝酒,听闻祁沐萧在生辰那日得了一名妙人,豢养于府中,已沾染人事。一时间茶楼里关于沐王断袖的段子少了许多,换上了佳人配王爷的新段子。

祁稔潼怕被打,一直没问,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调侃一番。

“又胡言乱语!”祁沐萧嗔斥道。

“六哥,何必不好意思呢,初尝那滋味,哪里还有心修道呢?哈哈……听闻那女子身姿妙曼,样貌倾城——”

他见祁沐萧脸上阴沉下来,马上闭嘴。后又贱兮兮地去敬酒,也不见他回应,只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现在某爷的心中,只惦念一事,一人。

即便他已克制自己千万次,此人不可想,不可念,不可碰。

却也无用。

晚宴过后,蔺松在殿外回廊处叫住正在往宫外走的二人。

他恭敬行礼,“沐王、十一皇子,刚刚陛下吩咐,让洛画师三日后与北蛮画师金休斗墨,可听闻洛画师病重,在王府养病,这……”

祁稔潼笑笑,心道:连礼院司务都知道洛堂主生病一事,可他六哥呢?

“此事既然安排下来了,先这样吧。”说着祁沐萧转身就要走,又被蔺松叫住。

“王爷,在下有一事相求。”

“讲。”

蔺松抱拳,恳切道:“在下听闻洛堂主重病,想去探望,礼数有碍,故特来请求王爷准许在下去探望洛堂主。”

祁沐萧站在灯笼下,左上方的灯笼让秋风吹得轻微晃动,他脸上忽明忽暗,只听他冷声道,“既知男女有别,又为何要逾规越矩?”说着,转身离去,祁稔潼紧随其后。

蔺松一人独站廊中,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袖中手指不自觉的蜷曲。

“六哥,我看那蔺松是番好意,毕竟洛黎在他爷爷手下做事,他有心如此,你何必拒绝?”

“哼,她招惹的人还不够多么。”祁沐萧言之如此,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祁稔潼听他这句话,没头没尾,一头雾水。

“六哥怎么走得如此快?着急回府找你那美姬去?”

“是。”祁沐萧见到裴桓站在马车处等他,大步走了过去。

祁稔潼一愣,“嗯?”

他独自瞧着祁沐萧上了马车快速离去。

沐王府,兰苑。

戌时已过,府中的灯笼熄了一半。

裴桓看着自家主子站在洛姑娘寝室门口已有一刻,若不是让端着铜盆出来打热水的园沁撞见了,还不知道他要站到什么时候。

不知主子吩咐园沁些什么,只见园沁回屋叫退了其他下人,他自己一人进去,轻轻关住房门。

不一会儿,园沁拿着一团什么东西走到裴桓面前,羞涩道:“裴大人,夜寒露重,大人披上这件披风吧。”

“多谢园沁姑娘。”说着,他接过来披风,直接穿上。

园沁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园沁姑娘,洛姑娘这样病了几日了?”

“算上今日,已有六日。”

裴桓叹了口气,“主子不是不来看洛姑娘,他最近公务繁忙,饭都顾不上吃……”

“洛姑娘压根就不让李管家告诉王爷,她……似乎是恼了王爷……”

“哦?何出此言?”

“这几日洛姑娘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有呓语,提到了王爷几次……不过不是些什么好话……”

裴桓摇摇头,这二人,真是冤家!

屋内,肖兰淡香悠悠。

祁沐萧端坐在床榻前的圆凳上,无声地望着粉色纱幔。他双手蜷曲,紧紧攥着下摆,心中五味陈杂。

她又病了,听园沁刚刚说,她受了风寒,高烧几日,今日才有力气下床走动。

那日,他离开时,那扇窗到底关没关?

突然,眼前的粉帐动了下,一只纤细的手搭在床沿上。

这丫头又乱动了。

他起身撩开半边纱帐,心心念念的人侧卧对着他,光洁的额头上浮着一层虚汗,青丝散落,看得他痴住了。

见她小嘴动动,低声呢喃。

祁沐萧猛地起身,心道:该死!这心魔是越来越重了,如今仅仅是看到她这般样子,就……

“水……”她抿抿嘴,睫毛微颤,有些沙哑地说。

祁沐萧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回来时见她已经转向另外一侧,被子被推到腰间处,露出后背,这才看到她中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俊眉微蹙,把水杯放下,坐到床沿处,先把被子给她掖好,又小心翼翼地摸到她手腕,输入真气探查。

探查后,祁沐萧眉头拧到一处。

她丹田处真气有损?却又不像新伤。

他叹了口气,调出真气,顺着她手腕处,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第119章 大病初愈

九月十七,秋雨濛濛,比往日又冷了几分。天微亮,园沁瞧见外面下起雨,抱着床厚被子来主卧给洛黎盖上,生怕她再受寒。

她伸手试了试洛黎的额头,冰冰凉,这才松了口气。前两日洛黎晚上烧的厉害,半夜药起作用,发了汗,总起来喊水喝。

自从昨晚王爷来了一趟,说来也奇怪,洛黎这晚倒是睡得安宁。

洛黎虽然不烧了,依旧昏睡到晌午才醒。

园沁见她时,看她独自一人跑到院子里正舒展筋骨,她急忙跑过去说:“小黎你疯了?病还没好怎么就跑出来了?赶紧跟我进屋!”说着就把她往屋里拉。”

洛黎耸耸肩道:“今日感觉神清气爽,你看我现在这样,哪里像病人了。这几日快给我憋出病了,让我活动两下吧!”她抬胳膊闻了闻,“啧啧,几日没有沐浴,整个人捂臭了,园沁去帮我准备水沐浴吧。”

“不行,你要再受风了可怎么办。”

“你忘了贤大夫怎么说的?说我是过劳,让我好好休息,他可没说我这是风寒。”

园沁不管她怎么说,就是不同意她沐浴。闹到最后,李管家遣人寻来大夫再三确认洛黎无碍后,园沁才给她备上水沐浴。

洛黎刚换好干净衣物,楼晓芸与裴英听闻她病好了,特来探望。二人见洛黎气色红润,病容全无,略感惊讶。随后就裴英提议下午出门逛西市的胭脂水粉铺子,给晓芸再添置些。

洛黎想到日后晓芸要离开王都,相处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欣然同意。

几人逛遍了西市的店铺,又在涯巷吃桌徽州菜,回到王府刚过戌时一刻,进府就撞上等候多时的裴桓。

裴英见他等在门口,上前两步道:“大哥,你在这作甚?”

“裴大哥。”二人打招呼道。

裴桓见她们大包小包拎了满手东西,扶额,责怪道:“英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洛黎插嘴道:“裴大哥,裴英姐与我再陪晓芸逛逛而已,没几日晓芸就要出嫁了……”

“今日白宗来的两位修士已经把楼姑娘的嫁妆送来了,李管家已清点妥当,英子你和楼姑娘去看看吧,是橙子和珍珍送来的,她们二人在梅苑住下了。”

楼晓芸听到橙子和珍珍时,眼睛一亮,这二人是年轻一辈的小徒,之前她在白宗时,常与她们二人玩耍。

裴英虽没有如裴桓一样与主子住在白宗内,但也认识这两位小辈。

“多谢裴大哥,那我们先去找珍珍和橙子了……”说着三人就往梅苑走去。

“唉——洛姑娘,她们二人去就行了,王爷在林枫轩等姑娘您。”

“哦……”洛黎与她二人挥别,自己一人往书房方向走去。

林枫轩冷冷清清,洛黎轻叩房门。

“进。”

洛黎进去时,见他刚刚服下什么东西,此刻正在拴紧一支玉瓶,随后收入怀中。

她行礼后,抬眼瞧了下端坐在正座的祁沐萧,几日不见,脸色越发苍白了,如今连唇色都有些发白。

“王爷可是有事吩咐?”洛黎站在门口处,与他保持一点距离。

“病好了?”虽是问候,却听不出一丝关切。

“嗯。”

随后二人陷入一阵沉默。

祁沐萧端起茶盏,抿了口道:“昨日北蛮使者到访,其中有一位叫金休的画师,你可听过?”

“金休?听过,是北蛮第一宫廷画师。”

“他昨日向父皇请求入驻书画院交流,又请求与画师斗墨切磋,旨意已下,明日你与纪筍一同与那金休比试。”

“这金老头……”洛黎小声抱怨道,公主的画像耽误了进度,如今又要去比试,怎么就这么多事?

祁沐萧没听清,问:“怎么?”

“那王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退下了。”

“还有一事,睿王让你去做老师的事,你若执意要去,那就去吧。”

洛黎愣了下,赶忙谢过,他这话中虽然听出了七八分不情愿的意思,但也算是应允下来了。

她转身离去,听到背后的祁沐萧低咳了两声,又像在故意压低声音。

她心道:他估计是又犯病了吧,身子脑子一同犯病。刚刚她还去找他算帐,反而他倒是一副不满的样子,不过好在他同意了书画师父之事,也算没白来一趟。

翌日,她回书画院上值。

果不其然,她刚到书画院,便被人领去主厅。此时,金休端坐在蔺老对面的正座上,正与之攀谈,两旁落坐其他几位堂主。

洛黎走上前去,恭敬的拜了拜,蔺老关切的问了下她身体情况,见她已无大碍,让她先回北凰堂去继续完成公主画像。

谁也没注意到金休看见洛黎时那一抹扬起的嘴角。

谁也没注意到洛黎临走时对金休翻的那个白眼。

洛黎忧心忡忡,刚走进北凰堂的分院,商彦走上前先迎她,“洛堂主,明日与那金休斗墨,是堂主您去?”

洛黎点点头,沉默一会后,幽幽地飘出一句“还有纪荀。”

“我本还担心堂主您病着去不了,既然您去,那明个我们给您助威去,看看堂主您怎么灭北蛮人威风的!”

“助威?你可知这金休是什么人?你怕对北蛮的画师不了解吧,金休可不是一般人……”

“那您也不是一般的画师呀!”

“得儿,别在我这给我拍马屁了,马上年底了,你下午还是与他们一起准备年末画作,月末我要看到初稿。”

“是,那您呢?”

“我自然是赶紧去完成公主画像之事,这几日笔都没碰到。哎,我这几日要住在书画院。还有,我晚点要去一趟东林街,为明日之事准备些颜料,若有人来找我,你先应答着。”

“哦?书画院采办的颜料都官用配发下来的,为何您要去亲自采办?”

“金休不同他人,我曾有幸见过此人画作。如今大家画技难分上下,若想得胜,只得另创他法,明日你便知道。”

商彦见她胸有成竹,颔首。

下午洛黎刚清洗完画具,正要去住处换身衣裳时,商彦领着一人来书房找她。

第120章 黛染清1

蔺松拎着一包东西,见洛黎消瘦的面容,眉头轻皱,“洛堂主。”

“蔺司务,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不、不了,再下听闻洛堂主病了,特、特地带了些补品……这都是蔺——哎哟——”蔺松小腿一痛,轻叫了一声。商彦听他说话又有苗头提他爷爷,故有此举。

刚刚在外面编排好的都是白练的吗?!洛黎笑盈盈道:“你们这是在作何?”

蔺松急忙道:“这都是我给洛堂主准备的补品,先前饮过堂主的酒,我们也算酒友,如今洛堂主病了,在下碍于礼数不便探望,故今日给酒友送些补品,望洛堂主好好照顾自己,改日若有机会,我们再一同畅饮。”

商彦见他终于能完完整整把话讲完,松了口气。

洛黎笑纳,提议改日涯巷酒肆再聚。

蔺松闻之,欢喜难抑,当即应下。

待洛黎去到东林街时已临近傍晚,她走到一家地脚偏僻的小店,此店大门紧闭,似乎打烊了。

洛黎直接推门进去,屋内阴暗,书架处忙碌的店小二回头瞥了她一眼,见是个生人,打发道:“本店打烊了。”

洛黎清了清嗓子,用流利的北蛮语问:“在下是来为金大人取货的。”

小二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位公子,在下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本店打烊了。”

“在下是来为金大人取黛染清的。”洛黎又用北蛮语问了一遍。

“听不懂,还请公子自便。”小二继续用九州话回答。

洛黎从怀里拿出一块黑漆漆的牌子,在小二面前晃了晃,小二神色紧绷,“咣当”一声,跪了下来,用九州语回道:“奴不知主至,罪该万死。”

洛黎挥挥手,用九州语道:“万死倒不至于,不过小心谨慎是对的。去把你这上好的黛染清拿出来,我还有事。”

小二片刻不敢耽搁,溜到后屋,不一会儿,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样貌明显可以看出和九州人的不同,他走到洛黎面前,拜了拜,用北蛮道:“大人,刚刚的小二是老奴的儿子,在九州长大,北蛮语只听得懂三成,除了认识这黑金令牌,其余一概不懂,望大人恕罪。”

“无碍。”

“老奴冒昧的请求,能否请大人把黑金令牌再拿出来让老奴看看?”

洛黎看到了老者眼中的打量,毕竟她这矮小的身材与北蛮传统男子形象差别甚大,如今又拿着北蛮皇族的令牌,想不被怀疑都难。

洛黎递给他,老奴仔细端详后,笑盈盈道:“老奴已有多年未回故土,不知您身份尊贵,今日怠慢了。黛染清已经让他去准备了,除此之外,二殿下可还有何吩咐?”

洛黎严声厉色道:“二皇子殿下的事,也是你这种奴隶可以打听的?今日没别的事,只是来取一些颜料罢了,旁的事,自会有人来吩咐。”

老奴听出她话语中的斥责之意,不敢多言,待小二递过来一包东西后,恭敬的交给了洛黎。

“好了,今日之事,若要乱说,你们二人怕只能常埋九州了。”

老者闻之,吓的赶紧跪下来,旁边的小二不明所以,让老者拽过来一同跪在那处。

洛黎再也装不下去,拿着东西迅速离开,直至出了东林街,她砰砰乱跳的心脏才稍有平复的意思。

她溜回书画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叮叮当当的搞着什么。

九月十八,祁沐萧理完手上案子,赶到书画院时,比试已经要开始了。

洛黎、纪筍,金休三人已经站在书案前,看台上,北蛮二皇子与靖王分列坐在次座,祁沐萧摸上看台后,请过安,坐到了最边上的座位上。

祁稔潼注意到祁沐萧来了,悄悄和六哥旁边的十四小皇子换了个位置。

他附耳问:“六哥,你怎么才来?”

“凌蓝(巡查院副主事,主武)今早信报到了,信中称万州山贼不易清剿,正在求援。”讲到这,祁沐萧皱起了眉头,万州这案子,他有不好的预感。

此时,李永福高喊一声,“比试开始。”

台下三人纷纷迅速提笔作画。

祁沐萧淡淡扫过在场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右手边那个矮小的身影上,仅沉溺片刻,就强迫自己看向旁处。

这两日师尊灵鹤回信,关怀之意尽含其中,送他十一字箴言渡心魔。

心魔,不闻、不见、避之,为上策。

可一切并不是那么容易。

看台并距离比试那处不是很近,很难看清台下人在画什么,不过三位画师皆镇定自若,下笔有神。

台上一众人等,纷纷闲聊起来。

阿努尔勒突然问:“尊敬的九州皇帝陛下,您看好哪一位画师呢?”

祁皇温文尔雅道:“说到画师,朕是近两年才知道北蛮国里的这位金画师,据说金画师还是贵族出身?”

阿努尔贞插嘴道:“是,金伯伯是蒙地贵族嫡子,画技名扬天下。”

阿努尔勒悄无声息地瞪了她一眼,随后道:“陛下不要怪罪,小贞口无遮拦。”

“朕曾出征北蛮,那时北蛮布包漫漫,牛羊为伴,没想北蛮日后会有善绘者……”祁皇话意如此,揶揄之意毫不遮掩。

阿努尔贞听不得别人说他们北蛮一句不好,脸色瞬间沉下来。

阿努尔勒见状,也紧张起来,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惹来祸端。

祁皇淡淡一笑,又把话拉了回来,“不过这次,朕看好北蛮画师,既是两国画师切磋交流,又为何一定要选出个最好?岂不是伤了和气。”

阿努尔贞忍不住道:“陛下说的是,可旧时之事,陛下重提,今日不同往日,如今北蛮皇都也是气派威武。”

靖王见阿努尔贞不识抬举,也参与其中,徐徐道:“儿臣听说北蛮王都和燕阳九分相仿,不知真假……”

“哦?还有此事?朕记得,景灏曾攻至北蛮皇城,这城内,是否相仿?”

旁边的阿努尔勒脸色已经蒙上暗红色,袖中铁拳紧握。

祁景灏本不想参与此事,可抬头恰巧与祁皇四目相对,他起身道:“儿臣的确进过北蛮皇都,格局的确与王都类似。”

第121章 黛染清2

“哦?北蛮无善建者?”祁皇笑呵呵地转向阿努尔兄妹二人那处道:“下次建都城,朕可以送几位能工巧匠过去。”

此时阿努尔贞的脸色已经憋成茄子色,她紧咬下唇,小手攥紧衣摆,极力克制。

阿努尔勒拿起手边的酒盏,递给她,“阿贞,是不是渴了?喝点水吧。”

“哥哥……”阿努尔贞不情愿地接过来酒水,一饮而下,这发甜的果酒下肚,也盖不住喉咙里的酸意。

靖王身后的江月承默不作声,一抬眼,却与一直在注视他的祁沐萧四目相对,他倒不回避,对着祁沐萧那张冰脸微笑致意。

半个时辰后,纪筍与金休均已落笔,场上唯独剩下洛黎还在加色。

祁稔潼见状,忍不住咕哝道:“六哥,这洛黎怎么这次这么慢?”

“少言多看。”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洛黎把画笔放下,把脸凑到画卷上,闻了闻,片刻后,才抬头示意闵致新。

闵致新上前看了眼洛黎笔下画作,本是兴致冲冲的神色一下黯淡下去,这一变,让祁沐萧看到眼里,他不由得抓紧袍襟。

洛黎在闵致新耳边附耳低语,然后走到其他两位画师旁边,一同等着。

闵致新重回桌案那,重新点了一炷香,然后取来先作画完毕的纪筍的画卷,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河图,笔锋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可见绘者心胸宽阔。

祁皇满意的点点头,转头问,“不知二皇子与公主可会鉴别画作?此幅如何?”

阿努尔勒恭敬回道:“在下也只是略知一二,上成山水,笔锋强劲有力,而且这位画师,刚刚用笔的方式也很特殊,三笔同时落笔,到是有趣。在下拙见,还请陛下裁断。”

祁皇点点头,“没想到你也是识画之人,此言无错。赏,此画朕喜欢,收入藏画阁。”

李永福赶忙叫人把画小心收藏。

闵致新看了眼那柱香,刚过三分之一,便把金休的画卷呈上。

画中骏马良匹画的传神,画中北蛮将士正在回身射击,笔锋洒脱不做作,似有一种辽阔之情。

祁皇走近仔细看了画中马匹,又让宫人把画卷举远了些。

片刻后,祁皇赞叹道,“妙哉,这位金画师笔锋苍劲,起讫分明,笔墨干润控制极佳。笔下的马匹惟妙惟肖,像要冲出画卷般,妙哉。”

阿努尔勒见祁皇连连称赞,面色稍稍缓和了些。

“赏,加赐御酒一杯,此画收入藏画阁。”

金休走到台上,领了酒盏,举杯致敬,随后一饮而下。

“好!”祁皇赏识他的爽快,“金画师的马匹,绝等佳作。”

“在下惶恐,谢九州陛下赏识。”

“赐座。”

金休再拜,坐到了阿努尔兄妹身后。

闵致新看眼那柱香,只剩三分之一了,他这才命人把洛黎的画卷拿上台。

待宫人展开洛黎的画卷后,台上的人,但凡见过洛黎之前作画的,无不失望摇头。

祁沐萧看后,也觉得脸上挂不住。

儿戏之作!

洛黎这幅山水,侧重表达草木之青,说白了,就是一片绿油油的林子配上一潭湖水,这算什么?

这般糊弄人,是在与他置气不成?

他看了眼台下的人,她倒是心大,像个没事儿的人似的站在纪筍旁边,眼睛珠子乱瞟。

祁沐萧不要求她争第一,可至少要拿出自己应有水平。

阿努尔勒见到画作的那一瞬间,感觉刚刚的不满和愤怒溜走了一大半,终于等来一个翻身的机会!

他看着台下那个瘦瘦巴巴的女子,转身问道:“敢问陛下,这位姑娘就是今年摘得榜首的画师洛黎?这是幅画作笔触精炼,构思巧妙,莫不成这就是最近燕阳最流行的笔法与构图?当真看着如此清新盎然。”

阿努尔勒用尽毕生所学九州语,尽其所能的揶揄起来。

祁皇面上有些过不去,示意让洛黎上台解释。

洛黎随着小公公上台时不忘扫了眼那柱香,还有四分之一。她加进了脚步,走到台上。

“洛画师,朕最欣赏你的山水,今日这幅……”祁皇想起个名字,奈何这幅画实在提不起他丝毫兴趣,思路突然堵塞,连带着嘴上也说不出什么来。

洛黎赶忙接住,恭敬回道:“陛下,微臣这幅叫《雾景》,微臣图中所画是微臣家乡碧波湖的景色,碧波湖四面环山,地势低洼,林草茂密,早晚雾深露重,白气缭绕,犹如仙境,故此地有雾仙湖的美称。此林常年潮湿,周围村民常在里面采摘木耳、蘑菇、灵芝等物,此林乃宝林也。”

站在一旁的阿努尔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围的大臣也面露尴尬之色。

阿努尔勒调侃道:“这位画师画技过人,嘴巴也是伶俐,以画寄托思乡之情固然是好的。可本皇子只看出来了这碧波湖的湖水与山林,雾在何处?恕本皇子眼拙,并未看到。祁国画师笔下的画中意境,难不成都是嘴上说出来的不成?真是新鲜呢。”

祁皇同样觉得洛黎是在胡说八道,可碍于场合,他强压下来怒意。真是万万没想到在绘画比试上让北蛮小儿看瘪,心中不快,他低着气场冷声道:“洛堂主这幅,闵致新你看着办吧。”

闵致新也为洛黎捏了一把汗,他虽不明所以,但也按照洛黎嘱咐的办了,可?事情却未按照他心中所期盼的那般,出现任何惊喜,相反洛黎这样一番言论,简直就是胡闹。

他心道:陛下明显动怒,之后这丫头的路,很难说了。

洛黎站在一旁,并未做声,只是低头侧目看着自己的画作。

绿油油的山林,笔触讲究,构图上佳,虚实结合。

“六哥,洛黎这是什么意思?”祁稔潼压低声音问。

“等。”祁沐萧淡定地看着宫人正在慢慢卷起画卷。

阳光从云里钻出来的一刹,画卷的青山绿水上,突然蒙上一层白雾。

祁皇正欲转身回到龙椅上,没有注意到这一丝变化。

祁景灏站在后方,突然说了一声,“等等!”

第122章 黛染清3 (中秋万更2)

祁皇回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刚画卷上的青山绿水,如今已蒙上白色浅雾。画卷就像活了一般,雾气逐渐加重,远远看去竟有轻拢慢涌之势,随着时间的流逝,云雾加重,逐渐遮盖住森林,一幅雾景已成。

众人惊了,连祁沐萧都没见过此等异象。

这一群人中,唯有站在最后的金休不觉得惊讶。

他静静地看着洛黎,嘴角露出一抹消纵即逝的笑意。

“洛画师,这画?”祁皇开口,问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想问的一个问题。

“回陛下,此画是微臣用了一种特殊的颜料所作,此次金画师入书画院与我等交流切磋,实乃幸事。昨日金画师与微臣交流,话到投机处,金画师送了微臣一盒颜料,据说在强光下会有变色功能,故此微臣在此一试。今日画卷,只为博众人一笑罢了。金画师画技过人,为人也是大方不拘小格,昨日不吝赐教,实属微臣之福。”

“哈哈哈,好一个博众人一笑。金画师胸襟宽广,你们二人忘年交也算是成就一番佳话。”祁皇乐了起来,刚刚阴霾一扫而过。

阿努尔勒不可思议地盯着金休,金休淡定自若,没做回应。

“金画师,你昨日送与洛画师的颜料,朕闻所未闻,不知是什么颜料如此神奇?”

“回陛下,这是在下研制的独家颜料,用北蛮的一种特殊树木的汁液制成,这次出行,在下只带了一盒,昨日欣赏洛画师画技,就都送给洛堂主了。”

“哦?还有这等颜料?着实有趣,洛黎,可还有剩?”

洛黎摊手,“回陛下,今日颜料都用完了。”

“无碍,既然陛下感兴趣,在下近日便发信回北蛮,不日献上。”阿努尔勒是个聪明人,他虽然没太搞明白金休刚刚的意思,但借花献佛的事,何乐而不为?

金休叹了口气,心里却在滴血,这个傻皇子怎么就这么想出风头。

黛染清不是寻常之物,是他从蒙地圣木——黛染清木的汁液中提炼出来的,此汁液按照特殊方法混入颜料内,颜料会有变色之效。

这汁液百年才得一罐,极为难得。若说送就送,他早就批量生产,日进斗金,盆满钵盈了。

祁皇先是心情起起伏伏,到现在看到了这等有趣之事,心情大好。如今又得承诺能得到黛染清,甚是满意,也没再为难阿努尔兄妹二人。

一众人亦是如此,站在一旁随着祁皇眉开眼笑,再无刚刚的责怪之意。

江月承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洛黎,神情莫测。

一群人走后,书画院众人开始收拾现场。洛黎也加入其中,闵致新走过来,责怪道:“你这丫头,如此擅作主张,他给的颜料,你也敢乱用?”

“闵副主事责怪的是,不过昨日我已试过,确认无误后今日才敢如此,让大人担心了。”

“哎,我们这些老骨头,是没精力研究这些新鲜玩意了。今日之事,你也是有功,刚刚陛下没有嘉奖你,估摸让你这一遭弄忘了,莫要介怀。你大病初愈,先去休息吧,这就不需要你了。”

洛黎笑笑,谢过闵致新后,她打算回府陪晓芸。她刚出了书画院大门,拐上小巷,就看到一名身形高大的异族男子独自靠在墙边,似乎已等候多时。

“臭丫头,别来无恙。”金休用蛮语唤她。

洛黎紧着走了两步,笑嘻嘻地抬手行礼,用北蛮语回:“金伯伯,多谢方才圆场,只是您那黛染清的秘宝,怕是藏不住了。”

金休没有责怪她,反而笑盈盈道:“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丫头跟老夫去喝两杯?”

“请。”

洛黎随他去了她昨日去过的东林街小铺,二人从后门进,直达内院。

正在打扫院子的老奴看到她,愣了一下,急忙向二人伏地行大礼。

老奴用北蛮语道:“主人,饭菜已经备好。”

“去把你存的最好的酒寻出来。”

“是,奴这就去拿。”

金休示意她坐下,洛黎也不客气,落座后道:“金伯伯,你们在王都的联络点,未免太寒酸了些。不过今日你带我来,不怕有人跟踪么?”洛黎虽嘴上这么问,但她来时特意查看过,知道今日并无人跟踪。

“你近日都与他们说了你我二人有颜料相赠之谊,出来喝杯酒也是不算什么大事吧?怎么,难道还怕有人给你扣上叛国通敌之罪不成?”

洛黎点头道:“是,怕的紧,哈哈哈。”

“臭丫头又皮,如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和之前一般顽劣……”金休想到五年前这丫头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他继续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门环上的图腾,虽有所变形,我却还认得出是金伯伯部落里的徽记飞鹰。东林街大大小小的铺子早让我逛烂了,这么特别的一家,又怎能不记得。”

“丫头记性还是这么好,哈哈,不错,是我族徽记。奕宸也随你在王都否?老夫与奕宸有几年未见了,你不如去把你师父也请来,我们一同小聚一番。”

“师父他不在王都,他南下办事去了。”

“奕宸留你一人在此?还让你进了朝廷为官?真不像他的作风……”

“嗯?”洛黎听米怔住,她从未觉得师父对她入仕之事有何看法,相反,还是支持。

此时,老奴带着昨日那个小二上菜倒酒来了。

金休对老奴道:“放这里,不用你们二人伺候。”

“是。”二人退下。

“好了,如今酒也上了,你还不自罚三杯?你让那皇帝小儿知道了我的独家颜料,阿勒那个呆子还答应进献一盒颜料,你们二人真是坑惨老夫了……”

洛黎知道黛染清珍惜,当年她师父与金休那等交情,才只获赠了水粉盒子么大小的黛染清汁,她昨天取走的可是一大盒。

洛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是是是,晚辈这就自罚三杯。”说着端起手中的酒碗,畅饮三碗。

“老夫听闻你还是一个王爷推举的?你怎么和那王爷扯到一处的?丫头,劝你一句,做画师的,还是少沾惹这些俗世之事的好。

何况现在祁国东宫无主,你千万莫要牵连进这些事……”金休说一半藏一半,想想北蛮皇室的情况,又何尝不是如此。

阿努尔赤虽然已为北蛮太子,可部落间实力雄厚之人不在少数,其中阿努尔勒也是一支威胁,仅阿勒手中的游骑就占北蛮的四分之一有余,皇家事,天难测。

第123章 偏殿晚宴(中秋万更3)

“金伯伯是北蛮分部贵族,和晚辈所处位置不同。但今日金伯伯肺腑之言,晚辈听进去了。晚辈也是受人之恩,不过受托之事与太子之位无关,也许很快就能全身而退。”

“好,能全身而退就好,这些尔虞我诈之事,姑娘家家的莫要碰,找个好人家才是正途。若你们山庄没有英年才俊配给你,老夫在北蛮贵族中给你找一个也是不错的,北蛮男人虽没有九州人那么文邹邹的,但个个都是汉子……”

洛黎也不知怎么的这话题从叙旧拐到说亲上,到最后,金休甚至已经点好几名北蛮贵族小辈,真要帮她说亲。

她好不容易脱身出来时,日头都要落下。金休已经是醉了醒、醒了醉,喝的尽兴。洛黎偏爱贪杯,她走的时候,看着一地酒坛子东倒西歪,自己也快数不清喝了多少。

金休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要留她吃晚饭,让洛黎找了个借口回绝,然后挥了挥手告辞,见他又一头栽倒在酒桌上,不省人事了。

她从后面出了院子后,脚下有点飘。催动真气,压制体内酒劲,几次运气后,感觉灵台清醒些了,才去找了个马车,趁着自己最后那丝清醒,吩咐马夫去了书画院。

商彦正拿着一摞画卷从主堂出来,天色渐暗,又让画卷挡了视线,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手上的画卷悉数撒落。

“哎呦!”洛黎跌坐在地上,扶着屁股。

商彦瞧清楚来人,这不是他们的堂主大人吗?一股刺鼻的酒气传来,商彦皱了皱眉。

“洛堂主?”

“嗯?小师叔?”

“堂主您喝多了,在下是商彦,您怎么没去参加晚宴?”

“小师叔呀,今儿我有没有给你长脸?”洛黎坐在地上咯咯地笑了起来,商彦想拉她起来,又觉得男女有别,纠结再三,他还是把洛黎一人扔在那,自己去找堂内的女画师来帮忙。

待他把人找来时,刚刚还在地上的大活人,消失不见了。

商彦急了,赶紧叫了其他画师在院内找他们的宝贝堂主,一圈下来,人影都没见到。

正当一群人心急火燎的找人时,突然进来了一个人侍卫,悄声递话给商彦,片刻后,商彦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此刻,洛黎坐在沐王府的马车上,已经快到皇宫门口了。

马车内酒气冲天,祁沐萧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向她输送真气,一想到这死丫头大病初愈,还跑出去喝酒,搞得自己烂醉如泥后,他手劲又重了几分。

今日午后,宫内突然传信过来说是要晚上宴请今日的三位画师。

他派下人去书画院接洛黎,没想扑了个空。之后他又派暗卫去寻,也没找到。最后他只得安排暗卫在她常出没的几个地方等候,这才让暗卫辰撞到书画院那一幕。

半刻过后,酒劲下去了些,洛黎清醒过来,她耷拉着双眼,微微张开,看清面前的人是祁沐萧后,强打着精神问,“王爷?我不是应该在书画院吗?我们现在这是去哪?”

“进宫,父皇设宴,点名要你去。”

洛黎皱眉,她闻了闻自己身上酒气,“可我现在,怕是——不太合适面圣。”

“你也知道?”说着,祁沐萧扔给洛黎一团包袱,冷声道:“换上。”

洛黎掀开帘子,红色的宫墙,他们已经进宫了,“我、我这在哪儿换?”

“别废话,本王对你没兴趣。赶紧换!再有一会就要下马车了。”说着,祁沐萧闭上双眼,又闭了心神,没有看到洛黎那副纠结的面庞。突然,感觉到一块布盖到他头上,“你?!”

“王爷修为过人,无目而视,我也是无奈之举。”

祁沐萧叹了口气,继续闭目养神,又不知何时,听识被自己解开。他听到她那处传来的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马车外的声响仿佛一时间都消失了,耳边只存留这样细微的声音,像挠痒痒似的,在他心口抓上这么一下。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脑中出现了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下一刻,他察觉到后,又惊得封闭听识,赶紧默念起清心咒。

不闻,不见,避之。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头上的布被拿走,他解放六识,趁着昏暗偷瞥一了眼那人,见她已换上浅青色衣袍,向下看去,腰间的束带勾勒出的腰身,他停住不敢再往下。又看她的头发也重新绾好,配戴上了纱帽,一缕青丝挂在耳边。

“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嗯?”她抬起玉手拢了拢。

“右边……”

他见洛黎捋了几次没捋到,一着急,鬼使神差地自己抬手给她别过去了。

洛黎没在意,低声道:“多谢王爷。”

正巧此刻马车停下来了,裴桓在外轻唤:“主子,已经到了。”

洛黎赶忙把自己满是酒气的衣服一裹,胡乱塞到座位下,自己先跳下马车。

她再瞅见祁沐萧的时候,发觉他脸有些异常的红,悄声问:“王爷,是不是刚刚闷到了?”

祁沐萧瞪了她一眼,她不再多言。

一场晚宴,不出意料,金休没有到场,此时他老人家正在四夷馆中睡的昏天黑地。

洛黎特意坐在一处靠外酒案处,秋夜凉风拂面,让她又清醒了几分,她直勾勾的看着右前方的窗外,孤月已升起,低挂在天际边。

她突然被旁边的一股浓郁的胭脂味儿又拉回到晚宴,侧目一看,刚刚舞罢的舞姬已经三三两两的走到在场宾客身旁,一个个花枝招展,任凭主客拿捏。

阿努尔勒此刻已是左拥右抱,喝的有点上脸。纪荀也不拘谨,已经和身旁的舞娘畅谈起来,唯独祁沐萧和祁景灏二人异类,行为端正,自斟自饮,还时不时地看向窗户这处。

有几次洛黎乱撇,正好对上二人目光。她立马过头去,这一转头,正好瞧见了从殿外走进来的两个样貌俊俏的小哥,两人正直勾勾地向她走来,落座,为她斟酒。

洛黎乐了,没想到祁皇这么贴心,今日的宴会,看来是声色犬马一个不落。

她又不是缺心眼,必然不会驳了祁皇好意,更不会拒绝这白来的美色,她转身向台上的祁皇深深拜了一拜。

这一拜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周围的气息怎的比刚刚凉了几分?

秋风萧瑟,怕是要下雨了吧?

想着,洛黎拢了拢衣襟,饮尽一杯小哥送上的酒。

第124章 藏画阁命案1(中秋万更4)

两位小公子清新脱俗,各有各的特色,一位叫冉鹤,一位叫冉鸢。

两人彬彬有礼,倒不像那些舞姬,同宾客饮些酒后,行为放荡。

她与二人一边喝一边闲聊,不过一刻,鼓乐突然停了。她抬眼一瞧,见祁沐萧行礼正欲离去,转身后,又是一张冰冷的脸,含着怒意,似有不悦。洛黎不想一个人回府,逐而赶忙起身告退,跟了过去。

秋意甚浓,马车上也是凉飕飕的。祁沐萧在暗处板着张脸,油灯忽明忽暗。

洛黎本想搭两句话,见他这副模样,不愿给自己找麻烦,沉默半晌。

突然那人道:“这是回王府的马车,不会绕路送你回书画院。”

“王爷,不打紧,我今日回王府住。”

“你若觉得住在书画院内逍遥自在,那便搬过去。那高修黑衣人也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不必每次与人鬼混就住在外面,藏藏掖掖,倒是让本王觉得扰了你的好兴致。”

她听着这话中酸味浓郁,侧目看他,对上那双含着怒意的双眼。

我又怎么他了?这怒意从何而来?

洛黎思索片刻,道:“这样也是极好的,如今临近年底,堂内事务繁忙,早就该搬离沐王府了。免得我住在王爷府上,碍了王爷的美事。”

祁沐萧金屋藏娇的事早就传遍燕阳,她即便在屋内卧床休息,也听到了一二。她倒是好奇祁沐萧这病秧子能看上什么样的女子,只是可惜了,估计没机会见那小娇娘了。

祁沐萧听出她其中之意,狠狠地丢出两句“好、好——”再没了声。

路至一半,一阵马蹄声入耳。马车外一阵低语后,裴桓禀报,“主子,书画院的藏书阁出命案了,岑主事让您去一趟。”

车内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祁沐萧掀开帘子,跳了下去,一步跃上裴桓的马,回头道:“你先送她回去,再来书画院找我。”

洛黎正要说自己要同去,还未等张嘴,祁沐萧已经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道背影。

“裴大哥,我不回王府,我也要去书画院,我是九堂堂主之一,如今出了命案,我要先看看是不是我北凰堂的画师出事。”洛黎说把随从的马匹牵来,上马而去,留着裴桓一人在那郁闷。

他心道:这俩人他哪个也不敢管,也管不住。更重要的是,现在马匹都没有了,他怎么去书画院。

裴桓叹了口气,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

洛黎赶到书画院时,王都巡查院的人已经在外把手,将她拦在门外。

她亮了书画院的腰牌,直接奔向北凰分堂。她看到灯火通明的藏书阁,暗觉不妙,祁沐萧是巡查院总主事,主管九州之事。如今只是书画院发生了命案,按理说应该先由岑森来督办才对,怎么这么快去找上祁沐萧?

高翔与赶来的洛黎差点撞个满怀,他正慌慌张张地往外跑,洛黎拦住他问道:“商彦呢?”

高翔看清来人后,紧忙说:“堂、堂主,商大人和其他几位画师被抓走审问了。”

洛黎和高翔赶往现场的路上,高翔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他们几人住在相邻房间,本已合衣睡下,却突然被门外人叫醒,门外王都巡查院的人点了几个人名,然后便悉数带走。

说到底,高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留守几人一看管事的都被抓走,几人商量一番,决定派高翔去王府喊洛黎来主事。

洛黎与高翔赶到藏画阁外时,正巧看到两具裹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来,确切的说是红布,如今白布早被染透,只留着斑斑白点罢了。

远处闵致新和其他几位堂主和留在现场的岑参聊了几句,便匆匆进到藏画阁内。

洛黎见状,紧步走过去道:“见过岑大人。”

“洛堂主怎么来了?”

“在下听闻书画院发生命案,既是分堂堂主,便来看看,敢问岑大人,为何将我北凰堂的画师抓走?难不成与这命案有关?”

“现在案情还在梳理,不便透露。既然堂主来了,那便与闵副主事一同进去清点画卷吧。”说着,他抬了抬手,侍卫让出一个口。

洛黎没再追问,她让高翔先回去休息,自己赶忙进了藏书阁,一进主室,就看到纪筍与其他堂的两位掌事正拿着册子清点画卷。

纪筍见到她现行一礼,道:“洛堂主,闵副主事在顶楼。”

洛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楼梯,在第八层被旻韵拦住。

旻韵没有解释,只是递给她一个小册,“你既然来了,来与我一起清点这些画卷吧,你对照这册子,按照顺序,再比对书架上的编号依次取出。”

洛黎点点头,她走到最左侧的架子旁,看到了地上的一滩鲜血,还没干涸,再看架子上的画盒,大多数已东倒西歪。实在没想到第一次有幸进入这第八层,竟然是因为命案。

洛黎一边小心翼翼的取画,一边问:“副主事,这是失窃了?”

“嗯。”

“那我北凰堂的画师被抓走……”

“先整理画卷,清点损失,这是我们该做的,每一幅画卷都要打开查看,确认是册子上的画卷才可。”

“是。”

洛黎按照编码,分别取出画卷,就着烛灯,查验了过手的每一幅画卷。这藏画阁的第八层书画作品皆是精品,有不少画卷让祁皇的私印盖的满满当当。可惜她现在没心情欣赏这些画卷,她快速检查了最初的两架画卷,其中有五幅画卷已被偷梁换柱,两幅直接连盒子都没看到。

每每洛黎审核完毕,旻韵就要过来再看一次,再往她那册子上勾画记录。

待她检查到倒数第二个架子时,身后的旻韵打起了轻鼾,洛黎悄悄走到窗户那处,把两扇窗户合上,然后继续清点画卷。她自从关闭神识后,好好静养了十来天,身子又和之前一样不会轻易觉得乏了。只是昨夜喝了不少酒,如今这三更天了,肚子有些饿了。

她打开架子最上方的一方画匣,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副画卷,打开的那一瞬,就愣住了。

这是她阿爹的书法!

第125章 藏画阁命案2(中秋万更5)

洛黎刚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阿爹曾痴迷干墨书写,画卷中唯有“静”一字,大气磅礴,笔道如龙蛇飞动。

她脑海中突然想到儿时阿爹对她的讲的——“用笔有三忌,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状物平褊,不能圆浑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钩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

阿爹痴迷研究这用笔多年,当年她年幼不解。如今她对书画也有所小成,再看到阿爹的书法,对阿爹笔墨功底着实敬佩。

她暗叹:若不是今日书画阁出了命案,哪里有机会看到阿爹的书法被收录在这藏画阁第八层中。

她继续清点,不知不觉中,已经到最后一个画匣了。外面远处传来打更声,估摸着已经三更天了。

洛黎把最后一个也标记妥当,走到书案旁把东西放好,伸了个懒腰,正欲剪一下烛芯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下一刻房门被推开了。

祁沐萧、岑参、闵致新三人从外面走进来,祁沐萧见到洛黎时,愣了一下。

“洛丫头怎么也在?”闵致新看了眼趴在桌案上睡着的旻韵,声音放低道。

“皇宫晚宴后听闻书画院出事了,特地来看下......岑主事,敢问我北凰堂的画师所犯何罪,因何故被拘禁?”

岑森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祁沐萧,见他并无要说话的意思,逐而道:“洛堂主,在下只是秉公办事,但凡到过上面几层的画师都被暂时看管而已,这于——”

话音未落,祁沐萧阻止道:“岑主事,怎么连巡查院的规矩都不懂了?案情怎可随便告知闲杂人等?传出去若有什么后果,你担待的起?”

一众人被呛个够呛,岑森平日里破案时观察细致入微,今夜兴许是乏了,没瞧出来他们王爷不高兴。上次快活居的案子时,王爷为保全洛堂主的声誉,连靖王纵容下人祸害良家妇女的事都不追查了,他可没看出来这洛堂主是闲杂人等啊,。

他急忙道:“王爷说的是,是下管唐突了......”

“回去研习看看巡查院的规矩。”祁沐萧话音稍重,旻韵这时候醒了。

“下官见过几位大人,王爷,刚刚下官睡着了,还请王爷恕罪。”

“不打紧,听闻旻副主事今日下午开讲坛会,今夜若不是特殊情况,不会让各位连夜清点画卷的。”祁沐萧看向洛黎,继续道:“画卷可清点完毕?”

“回王爷,下官清点画卷共一百一十三幅,其中被替换一十三幅,还有五幅画卷下落不明。”

“岑森,你去把其他层的册子收好,我们第一层见。”

“是,王爷。”

“二位,明日二位休息好后,还需要二位再组织一次清点,此事父皇听闻后震怒,已下令严查,不可有半点马虎。”

“是,下官明白。”

祁沐萧吩咐完后,大步往外走去,还未跨国门槛时,回头看了眼站在书案前的洛黎,“傻愣着干什么,不回府?”言毕,跨出门去。

洛黎赶忙和二位副主事道别,紧着追了过去。

到达一层时,岑森抱着几本册子,已经在等祁沐萧。

“把这些拿去做记录,昨夜辛苦了,今日好好休息,下午再去吧。”祁沐萧见岑森强打着精神道。

“是,王爷。恭送王爷与洛画师。”

祁沐萧与洛黎二人骑着马往王府方向溜达,不见裴桓的踪影。

“你要出府住的事,等晓芸与苏清贤婚事礼成后再搬吧。”

“好。”

“还有,那传闻是假的。”

“哦。”

祁沐萧不放心,又追问了句,“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传闻?”

“不知道……”

他无奈道:“你记住,那些……都是假的。”

“好。”

翌日,洛黎晌午之前赶回了书画院,几位画师还没被放回来,宫里倒是遣人来寻过她一趟了。

是芬芳阁那祖宗。

其实祁瑾仪不传她,她也是打算明日去的,既然祖宗找上门了,她收拾了下东西坐着书画院的轿子进了宫。祁瑾仪见到她后,虽没往日那般趾高气昂,但也丝毫不客气。

“其他人都下去吧,停儿你去拿些茶水和点心。”

“是。”祁瑾仪的贴身侍女雨停答应道,又麻利地把宫人都带出去,只留她们二人在正殿上。

洛黎见雨停把殿门合上,转身就坐到次座上,问:“公主殿下找我可有事?”

祁瑾仪放下手中的茶杯,没责怪她,反而笑盈盈道:“怎么,我的画像不画了?这几日听闻你病了,耽误了画工,父皇怪罪下来可不是小事。”

洛黎注意到她突然自降身份,却不知何意,她恭敬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微臣偶染风寒,卧床不起,这两日是好些了,不然今日也不来拜见公主。”

“既然如此,你就在殿内住下吧,正好陪我说说话。”

“这……”

“我已将此事禀告母后,母后已应允,怎么?你不愿意。”

洛黎不想和她绕弯弯,直接道:“不,微臣自然是愿意,只是公主突然如此贴己,微臣恐有诈,不如公主直接说明来意。”

“我要出宫,你帮我。”

“公主,此话微臣就当没听到,望公主还是安分守己的好。”

“怎么?只是想出去玩玩罢了,都不肯帮我?”

“微臣只是一介画师,又有何能耐能将公主弄出这戒备森严的祁国皇宫?”

“你有本事把我给你的金银细软变没,自然也有本事把这事办妥。你要的,我会帮你弄到。”

“微臣不懂公主所言。”

“还要试探我的诚意不成?张公公,出来吧。”

那日引路的张公公与婢女雨停突然从偏殿的屏风后走出,小公公先给二人行礼,随后听祁瑾仪道:“别怕,你去寻兰惠妃的画像之事,并无旁人知道,若不是本宫婢女雨停与张昭有对食之谊,此事本宫也不会知道。”她顿了顿,对着他二人吩咐道:“你们二人退下吧。”

“是,公主殿下。”二人又绕回那屏风后。

待祁瑾仪听到细微的声响后,她继续道:“张昭出身罪臣之后,是宫奴。我曾有恩与他,后又将雨停配与他对食,可以说张昭是我的人,绝无二心,今日我把此事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清楚,这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寻找兰惠妃画像之事若让有心人知道,不说死罪,活罪难逃!”

第126章 虚罗大封阵

“公主怕是找错人了。”洛黎起身,掸了掸衣摆,拿起画箱道:“公主,微臣还是给您作画吧。”

“我没找错人,是你所托非人。那你便多花些金珠,拖人问问,看看这宫中可还能找到兰惠妃的画像?你即便仰慕,也得先搞清楚仰慕之人是怎样的。这祁国皇宫里,只有两人敢在旁人面前提起兰惠妃,一人是我父皇,一人便是我母妃。”

洛黎不想受她控制,但又忍不住问:“那你可知画像在何处?”

“你带我出宫玩一圈,我就告诉你画卷在何处。”

“此事你容我思量下再议。”

“好。”

……

……

是夜,孤月高挂,一道黑影摸出芬芳阁的偏殿,跃上宫墙。洛黎伏在墙沿上,观察着四周的情况。按照今日祁瑾仪所说,这画卷不是在祁皇那,就是在虞妃这儿。可既然祁瑾仪可以保证拿到画卷,洛黎更倾向于画卷在虞妃这处。

她不想犯险,可若今日不趁此机会去翠微宫试探一二,日后若和这公主闹翻了脸,祁沐萧所托之事还不知何年何月才可达成。况且今日如若找到画卷,还可免去与公主这次交易,若找不到画卷,能找出些线索也是极好的,她可不想让祁瑾仪处处牵着鼻子走。

若她能尽早把此事了结,兴许还能赶上回青鸾峰过年,好去看看小阿奴还有大师兄家的娃儿。

她见四周没动静,按照先前记好的皇宫地图,略施轻功,往翠微宫那处飞去。路上偶遇巡逻的侍卫,都让她巧妙避开。她轻功极好,就着月色,来去无踪。远处飘来一股药香,极为浓郁,不似那日她在翠微宫所闻那般,反倒是更甚。

她刚探上翠微宫偏房的房顶,一股更浓郁的药香从正殿袭来,片刻后又消散掉,只留有淡香。

凝丹?!

这种独特的药香现象只有品阶丹药凝丹时才会发生,殿内有炼丹师?!

洛黎心中一惊,脑海中浮现一人名字——秦逸凌!

她悄悄摸去正殿房顶,捏出一张窃音符置于耳边,换了几个地方,依旧听不到殿内任何声音,只是隐隐听到些瓶瓶罐罐磕碰的声音。看来这殿内炼丹一直藏于夜深人静时,这样一来,丹香的异香也不容易被人察觉绝。

洛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下去查探一番,她如今步巾蒙面,一身官服让她束住袖口当做夜行衣,即便被人发现了,她也有极大把握全身而退。她轻身一跃,落至殿内外,想悄声的用真气把屋檐上的灯笼都打灭。

她抬手凝气,可丝毫用不出半分真气!

明明体内真气充裕,不应该啊?

洛黎又试了几次,依旧不行。正当她茫然无措时,脑海中突然传出“嘤——”的一声。

——主人,这处有虚罗大封阵,你是用不出真气的。

——你一直在窥看?

——嘤嘤,玲珑偶尔看下主人在做什么而已……

然而却看到他的小主人又在以身犯险,夜探皇宫。

真是作死先锋!

——你可有办法探听里面?

——有倒是有嘤,但玲珑现在还不能离开主人神识,还请主人过一段时日再来嘤。

——那你退下吧,我先等等看。

——主人嘤,此处不可用真气,若你被抓住……

洛黎嫌他烦,索性关闭神识。

被关在神识中的玲珑哭天喊地了一番,也是徒劳,他现在也只有瑟瑟发抖的份了。

突然,殿内出现一抹昏暗的光亮,紧接着耳边传来石料沉重的摩擦声。

“你就这么急么?今日白天我遣人送去不好?非要晚上?他都病了……”

洛黎听出来了,是虞妃的声音,虽有责怪之意,语气却是恭敬的。

对面那人突然厉声道:“主子等着用药,是天大的事,你和那废物这么多话做何?哼,他不是大夫么,自己吃点药就好了,行了,我走了。”

再无对话,片刻后,一道身影从正殿内闪出。洛黎躲在一棵万年青后,看到那人离去,她又回到正殿外继续。

虞妃没再说话,传出石料的声音。她听了会,起身离去。

……

……

洛黎站在白雾中,此时白雾稀薄,她唤:“嘤嘤怪,出来。”

“主人嘤,我在这里。”

此时嘤嘤怪的外形竟若隐若现,不再是先前的一团雾气,她隐约可以看到他“脸”上忽隐忽现的五官。

“你这伤不但恢复好了,还拿我体内灵气去提修?”

“没有嘤,玲珑以前已到化型阶段,只是历天雷失败,这才身形散灭,重新聚形是玲珑的心愿。”

“先不说这些,方才你说虚罗大封阵是什么?”

“虚弥寸土,罗网无真。此乃混沌之初的上乘阵法嘤,此阵一般只有数十步之大,可如今这阵如此之大,实属罕见嘤。修士身至此阵者,真气皆被压制。真没想到这一界会有布阵高人隐匿于此嘤。”

“此阵很罕见?有多罕见?可是寻常修士能布下的?”

“嘤……容玲珑算下……”说着,就见他举起小小的手,一个一个掰算起来,片刻后,他道:“这么大的虚罗大封阵即便是我上一位主人——第九天的仙姬,也需要几十日才能布好。如今我们所在的虚罗大封阵遍布整个皇宫,以凡人的能力是办不到的,除非有极品法器相辅。”

“那不就是还是有可能的……”

“极品法器嘤,你以为是什么随便就能找到的破烂不成?玲珑活了万万年,也只是上阶法器,如今还存于九天的极品法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嘤……白泽神君的重元昆仑笛,夫诸神君的敖岸九曲琴,锦梵帝君的寂灭神戟……”

“那只能是极品法器坐镇其中了……”洛黎心中一沉,如今发现如此罕见的虚罗大封阵,定与东海之滨有牵连。而最有能力布下此阵法的,似乎只有白宗。

可上界用的极品法器又是怎么安放到祁国皇宫内的?按照冷炎以前所说,九天仙域的人是无法来到下界,也无法插手下界事务……。

看来此事,只能去问祁沐萧了。

第127章 五行灵根

“主人嘤,您要不要学灵气操纵之法?”

“你不是说凡人罕有灵根,我习得这灵修之术又有何用。”

玲珑沉默片刻,继续道:“旁人许是难有灵根嘤,可主人不同于常人,您神识中有高人布下的聚灵阵,可以一试嘤。”

“你说我体内的灵气是因为神识中有人布下聚灵阵?”

“是嘤,聚灵阵,顾名思义,就是聚集天地灵气的一种阵法嘤,有些灵山妙水自带聚灵之效,而更多时候,灵修修士则需要聚灵阵来聚集灵气,催动阵法或者法器。

玲珑这几日恢复后,探查了隐匿于主人神识中的阵法,发现主人神识中的灵气雾海是由聚灵阵常年聚集而成,这阵法布置奇妙,非常见的聚灵阵嘤。”

居玲珑所查,寻常的聚灵阵属于基本阵法,铭文简单,布阵所需等阶也不高。可洛黎神识内的聚灵阵是布在人的神识中,他翻遍了书,也没找到在神识布阵的方法,而且阵中铭文皆是上古灵咒铭,至于其他的,玲珑也不清楚。

“那我体内的聚灵阵对我可有什么损害?”

“按照玲珑所查,并无嘤……这阵法只会给主人神识中源源不断地注入灵气。主人若不放心,过段时日待玲珑退出主人神识后,主人自己去书房查阅。”

“那你教我如何操纵灵气吧,若学成了,是不是就可以使用玲珑镜宫。”

“是嘤。”

“那便开始吧。”说着洛黎便盘腿坐下。

“嘤嘤嘤……不用,灵气不同于凡人使用真气,需要引气入体,后期修炼,主人能不能用灵气,还是要看灵根嘤。”说着,玲珑抬起虚无的右手,在雾海中捏了一把,一缕银蓝色的气带凝结而成,气带不同于真气那般,而是流动的,有生命那般。

玲珑捏着那股灵气带,走到洛黎面前,这股灵气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眉心处注入。

洛黎只觉的有一股清凉之感进入,下一刻,神识内的白色灵雾突然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像是被染上了色彩,从四面八方涌入她们二人头顶处,速度之快,吹起她散落的长发。

五种颜色的灵气分别凝结成五颗彩色的珠子,悬浮于空中,形五角阵势。

金,绿,蓝,红,褐。

五色的珠子莹莹发亮,揉碎在洛黎星眸中,化成星星点点,她看的呆住了,

玲珑也呆住了。

!!!

这是五行灵根?!

所谓灵根,是灵修的根本,如同气修引真气入体一般。

寻常灵修的灵族、妖族大多是单属性,灵根为金、木、水、火、土,其中一种,偶有一些特殊族类可以驾驭二到三种属性,甚至一些特殊大族的传承灵根有如再生、自愈等异能。即便如此,五行灵根依旧比这样的异能灵根都要罕见千万倍,属于极等灵根。也就是说千千万万能化成人形的灵、妖中也难寻一个,可如今一个凡人竟会有五行灵根?

她绝不会是凡人!

一个能毫无压力突破封印他千万年的天阴灭灵阵的人。

一个神识中被人布下聚灵阵的人。

一个五行灵根的人。

怎么会是凡人?

唯有一种可能。

玲珑这头心中暗暗窃喜,没想到自己当时无奈之下认主,却意外捡到这么一个根骨奇佳的大神!

洛黎那头也在暗自打着小算盘,她刚反应过来,极品法器极为罕见,而玲珑好歹也是上阶灵器。如今还能为她答疑解惑,白捞了一个小空间法器不说,还捡了一个小老师。

“主人嘤,恭喜主人,您的灵根是极佳的五行灵根嘤,故此天地之间金、木、水、火、土五行之灵,皆可为主人所用。先前为恢复身子用了主人些许灵气,但如今这些灵气已按照五行之法归类,亦可相生,主人不必担心灵气枯竭嘤。”

他往前走了走,手中凝出一团灵气,“主人,来试试吧,灵气已在你体内,只需要用神识操控就可。”

洛黎抬手,神识稍动,一颗五彩气团凝结在手中。不同于真气,她可以清楚感觉到手中这股力量,比灵气那种气团,拿着有分量感。

“主人你试着操控这灵气,去掉颜色嘤。”

“为何?”

玲珑想了下,总不能说主人你这五行灵根太过抢眼,若让高级灵、妖们瞧见,还不得杀过来掠走你这宝贝灵根?

他梗了梗道:“五行相生相克,你若把你灵气颜色暴露出来,岂不是告诉对方你是什么属性,好让对手知道你的弱点?”

“可我是五行灵根,各个通吃,我还有弱点?”

玲珑无语,灵机一动道:“嘤嘤嘤……反正灵修者的大忌就是暴露自己灵根属性,主人若不怕,只管如此嘤,到时候惹了麻烦,可不要怪玲珑。”

洛黎一想他说的也是在理,不能一上来就把自己的老底给人看吧,想着,灵思一动,手中灵气变成了银白色。

“好了嘤,主人把玲珑镜召唤出来吧。”

“嗯?”

“之前不是把玲珑镜给你了嘤?”

“可那镜子与我肉身在一处,我怎么召唤?”

玲珑无奈,“法器本就虚实皆可,有不是寻常物件。如今已认主,主人只需要操纵神识召唤即可。”

下一瞬,八角玲珑镜让洛黎稳稳攥在手中。

“主人先留一抹神识在镜子中嘤,如此一来,别人就不能再靠蛮力进入玲珑镜了嘤。”说着,玲珑先默念了术法,镜中飘出一抹紫色的神识,微弱的,看着似乎就要消失般。

玲珑将那抹神识小心收入掌中,下一刻消失了。

气息中弥漫着淡淡地哀伤,连洛黎都察觉到了。

她没有问,抬起左手从太阳穴那处捻出一抹神识,附着灵气放入镜面上。

玲珑镜周围的铭文金光四起,镜面突然吸入她这一抹神识,片刻后恢复如常。

玲珑见她已能举一反三,深感欣慰,这凡人虽然没正儿八经学过这些灵修法术,但只要你讲明白,她立马就能吸收学会。还在想着,就见洛黎已经把玲珑镜门打开,镜内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屋子。

“主人,这间屋子是玲珑给您腾出来的,您可以用来储物。”

“那岂不是玲珑镜和储物戒是同一种空间法器?”

玲珑忍不住嘲讽道:“呵,储物戒嘤?那也算是法器?”

第128章 新旧西岑堂主

玲珑忍不住嘲讽道:“呵,储物戒嘤?那也算是法器?”

储物戒是普通的空间器物,不算法器。只可惜山庄内这些介绍仙门法器的道门课业都让她逃了,她又从哪能知道这些呢?若不是她早早财迷上师父那枚储物戒,要不然储物戒是什么东西她都不一定知道呢。

没等洛黎再说什么,玲珑倒是下了逐客令:“主人,还是关闭神识吧,今日您在神识中待的时间过久,回头又要身体乏累了。”

说着,洛黎就从那处消失不见了。

翌日一早,洛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扔到玲珑镜里,转手又将玲珑镜又缩小了几分,放入怀内。

她起身去衣架拿衣裳时,才发现自己的官服却不见踪影,正欲去问,屏风外走进两个小丫鬟,手里端着一件颜色鲜艳的锦布衣裙。

“洛堂主,您的官服上染上墨水了,殿下昨日见了就吩咐老嬷取走洗了。殿下命我二人伺候您换上这身衣裳去前厅一同用膳。”

她看着这一身鲜亮的女装,犯了愁,无奈只能换上。宫女要给她绾发贴花,被她拒绝。她简单梳了个发髻,插上玉簪步至前厅,没想到桌案旁坐落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微臣见过睿王殿下,公主殿下。”

祁景灏回头看她这一身橘色波纹长裙,眼前一亮,忽而想到姚相府那次,她也是一身女装出席,装扮妥当,在那些莺莺燕燕的相府家眷中极为出众,不由得嘴角一抬。

“别愣着了,落座吧。”

“微臣不敢与二位殿下同坐,还是——”

祁瑾仪戏谑道:“三哥,她昨日还不等我说就自己落座了,今日倒是装上了。”

洛黎知道他兄妹二人感情不错,倒也没想是如此亲近,只得尬笑一声,大步走过去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小黄瓜腌菜到自己的碗里,自顾自地吃起来。

祁景灏见她吃得差不多了,道:“知道你病了几日,又不好去六弟府上看你。那日比试也没寻到空。今日入宫探望母后,正好来瑾仪这里转转。”

祁瑾仪闻言,在那头阴阳怪气道:“原来三哥是来看佳人的,是皇妹自作多情了,以为三个哥念及我这个妹妹要出嫁了想多来看看我呢。行了,我用完膳了,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不碍你们二人眼了。”说着她起身带着屋内的宫人出了正厅。

祁景灏见到屋内无人,低声道:“前日你比试所做的那幅《雾景》真是险棋,你不要命了?”

“陛下可有说什么?”

“暂无。”

“那便是没事了,即便问,我也有能糊弄过去的理由。”

“事已至此,你何必又做那幅画……”

“大哥,这幅画我不只是做给陛下看的。”

“江月承?”

“事情因他而起,自然要让他知道,有人知道这事情真相。”

“此事与你无关,你却不经思量冒如此大的风险,大哥我却处处谨慎小心,真是……。”

“大哥如今已身陷囫囵,低调行事为上策。哦对了,还有给小皇孙做书画先生之事,且等我两日,我还需在宫中再住两日,定完底稿就可出宫。”

“好,待你身子好些了,我们再去喝酒——”

话音未落,祁瑾仪推门探了个脑袋进来问:“三哥?你再多逗留会儿,母妃可就要来送药了。”

“知道了,这就走……”祁景灏起身,临走时,他回头道:“对了,今晨你北凰堂的画师都已放回去了,无须担心。”

洛黎听到这消息自然欢喜,她急忙道:“多谢大哥,前日到底是谁死了?”

“西?堂堂主,于骞。”

……

……

此时燕阳四夷馆中,阿努尔勒正用力地敲着金休的房门。金休批了个外衣,睡意朦胧地拉开房门,“殿下这么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阿努尔勒见他一身酒气,气不打一处来,拉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低声道了句“关门!”

金休不明所以,昨日喝的不省人事,后半夜才从南坊那溜回来。他走到桌子旁坐下,看对面的阿努尔勒阴着一张脸。

他用北蛮语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昨夜你去哪了?”

金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日与之前的旧友约酒。”

阿努尔勒嫌弃地瞧了他一眼,这一大早他也还未净口,一股子过夜的酒气,臭烘烘的,他抬手扇了扇,问:“叔叔没去书画院?”

“没有,我昨日喝高了,哪里还顾得上去别处。阿勒,到底发生了什么?”

“叔叔你倒是逍遥自在,昨日祁国皇帝设宴你都误了。哎,昨夜藏画阁死了一个堂主,我以为是你做的……”

“什么时候需要我动手了?呵呵。”

阿努尔勒倒了杯冷茶给他,“你这味道实在是熏人,赶紧漱漱口。不是你就好,昨夜祁皇大怒,负责的大官忙了一夜。”

“此事一出,对我们的计划也有影响,如此一来,藏画阁的戒备更加森严。”

“看来盯上那东西的,不止我们一方,叔叔,您怎么看?”

“我们暂时先按兵不动,书画是祁皇的心头肉,他必会下令严查,不出十日便会有结果,到时候再看。”

“好,一切但听叔叔安排。”

……

……”

九月二十三,离晓芸出嫁的日子只有两日。

东边早霞红光漫天,洛黎就着晨曦,由张公公引路,往宫外走去。

于骞与一名虎啸营侍卫在藏画阁九层离奇死亡,昨日祁皇下诏,由西?堂主事纪筍接任西?堂堂主一职。

她出宫后,直奔书画院。

离北凰堂那片宅子还有百步之遥,就见其中升起缈缈青烟,进去才知道,原来是商彦带着几个画师在烧艾草驱霉运。

商彦见她拎着画箱站在门口,丢下艾草走过去迎她。

“你们这两日可有受委屈?这两日我住在宫中,不能去看你们。”

“岑主事未曾为难,还安排了干净住处,只是一一询问罢了。”

“如此就好,这两日此案可有进展?”

商彦摇头,正在此时,蔺松抱着一捆艾草从后院走出,见到人群中那一抹青色,右腿不知怎么的软了一下,差点崴到脚。

商彦看他那模样不由得笑道:“今儿早是蔺少接我们几人回来的。我们几人商量中午请蔺少吃茶,不如堂主同去?”

第129章 睿王府

洛黎想了下,便答应了。午时,同他们一处在附近酒楼里吃完茶,临走时垫后,叫住蔺松:“蔺司务,此番他们几人多谢您照料,方才为何不让我来付银两?上次说好回燕阳同司务您再聚的。”

“不打紧,没几个钱。洛堂主,你我相识已有一阵,可否不再唤我司务?倒显得生分,直接叫我蔺松吧。”

洛黎含笑应下,从袖口取出一把梨木雕花折扇,“这把折扇的扇面是我所画,小小礼物,以表谢意,还望收下。”

蔺松耳根子泛起红,紧着接下扇子,嗫嚅道:“有心了。”说着竟一溜烟儿跑走了。

商彦见状,走过来低声问:“堂主,你觉得蔺少这人如何?”

“有理有节,斯文公子,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蔺少二十又一,十五岁便考了功名,至今未娶,祖上三代为官,多为大学士,书香门第,可谓出身名门。”

“嗯,下午我要继续作公主像,你记得叮嘱他们完成初稿之事,最近几日我先回王府住,月末了正式搬进来住。”

商彦微怔,应了句:“是。”

她下午事毕,把两幅画好的画像送到旻韵那审查,本来有固定流程,也因这几日耽搁都略过了。旻韵也不是迂腐之人,看了两眼画卷便收起好。

下值后,她直接穿着官服去了睿王府,侍卫见到玉牌后直接领她进了正院。

睿王府内简洁朴素,花园远没有沐王府的那个清新雅素,布至校场,此时无人操练,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不少。

王府正厅内一侧,竟有一台沙盘,上面插了些红蓝旗子。

“劳烦大人在这稍候片刻,小人这就去请王爷。”

一盏茶的功夫后,祁景灏领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白丸子走了进来。

小丸子一身浅绿衣袍,头上戴着小巧的纱帽,一双大眼一眨一眨,直直的看着洛黎,上前深鞠了一躬,糯糯地说:“鸿元见过女先生。”

洛黎蹲下,嫣然道:“好乖,快起来吧,以后先生叫你元儿可好?”

小丸子羞涩地点点头,正如大哥所言,这孩子性格内向。

祁景灏笑笑,“知道你最近事情多,便不客套了,待元儿奉茶拜师后,你们就开始授课吧。”

“啊?还要拜师?不必如此正式吧。”

祁景灏附耳低语:“元鸿是皇家子嗣,尚且年幼,需按礼行事,不可让他有随便的念头。”

“好,全听大哥意思就是。”

洛黎没想到,此生第一个徒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收了,她坐在正坐上,看着膝下这个四五岁的娃娃,小胖手举着茶杯有模有样,忽而想到自己当年拜师那会儿也比这大不了几岁,是否也是这般可爱?师父是否也是这般心情?

“你随我去元儿书房吧,画具我已备好。”

洛黎随他二人去了东侧的一处精致小院,院内一处小校场,估摸就是小皇孙每日被训之处。

洛黎见祁景灏坐在正听那处,似乎是不打算走了,她问:“殿下这是要看着我们二人上课?”

“还不许么,本王这几日闲得很……”

“自然不可,王爷在这,小皇孙怎能自在作画?画画讲究可是身心放松。”

“那好吧,本王一会再来。”

洛黎见他出去了,转过头对小丸子说:“元儿之前的画作,拿出来让先生看看可好?”

小丸子从画罐中掏出几卷,捧给她。她没想到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几卷,这一捧不下百张。她打开一看,画卷上画的都是人物画像,稚嫩的笔触,也瞧不出来是谁,从头发的长短可以看出画中人都是女子。

这小皇孙看着胖乎乎,聪明可爱,怎么小小年纪就痴迷上美人图不成?

“元儿,这画中是何人?”

小丸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了其中一人说,“回先生,这是元儿母妃,”他又指了另外一人,“这位是斯姨妈。”

“斯姨妈?”

“嗯,姨妈叫斯琦,同先生一样,是书画院的画师。先生先生,元儿自知画的不好,先生能不能教教元儿画母妃?”

洛黎可从未听睿王提起过他还有这么个小姨子,实在没想到,斯琦是睿王妃的表亲。

“哦?元儿只想画母妃吗?”

“下个月是母妃生辰,元儿想为母妃献上一幅画卷作为贺礼。”

洛黎发愁,这孩子的愿望不难实现,只是她从未见过祁景灏的正妃,即便想做一幅画像供他临摹,也不知从何下手。

“好,可想画好母妃不是易事,人物是书画中较难驾驭的,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想画的好,还需从基础学起,不如今日先生教你花草可好?”

洛黎陪着小丸子练习了一下午的葡萄藤,小丸子领悟能力强,手感很好。一个时辰后,已经画的不错了。

祁景灏在门口绕了两圈,见时辰差不多了,他叫她同去用膳,她本想推辞,可听闻正妃田氏也在,应下同去。

洛黎与小丸子随着祁景灏去到厅房时,睿王妃田氏与几个丫鬟在内等候,田氏老远望见他们来了,起身相迎。

田氏样貌上佳,一袭绛紫色衣裙,端庄大方,面相温和。

“在下见过睿王妃。”洛黎行礼。

田氏伸手过去扶她起身,温柔道:“妾身见过洛堂主,早就听闻洛堂主年轻有为,是我们巾帼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王爷果然好眼力,让洛堂主做元儿的老师最好不过。”

“王妃谬赞了。”

“洛堂主请落座吧。”

桌上七菜一汤,荤素参半,口味偏清淡,但也可口。饭尽,丫鬟又上了一碗糖水,小皇子一时忘了规矩,拿起汤匙就要喝,让祁景灏一声喝止。

小丸子脸皮儿薄,自觉丢人,红着眼睛,对洛黎道:“今日元鸿没守规矩,让先生见笑了。”

洛黎没觉得有什么,鸿元的自制与涵养都已超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她和蔼道:“不碍事,在下有一事想麻烦王妃您。”

田氏微怔,“堂主请讲。”

“明日不知可否让在下为您做上一副画像?”

第130章 聚宝阁阁主

田氏闻言,微笑道:“洛堂主的画可是燕阳重金难求,妾身自然是愿意的,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清清若愿意,本王也愿意。”祁景灏面色温和道。

事已敲定,洛黎没多做逗留,想着晓芸后日出嫁,请辞离去。

洛黎先去了趟苏贤的新宅邸,先前苏贤告诉她后她一直没空去。

这狗头师兄自己偷摸置办的房产地段不错,属东北区富庶人家,相邻的皆是富商或高官府邸,离沐王府也不远。

她嫌通报麻烦,直接从侧面跃进,然后大大方方地在园内逛起来,此时下人们正在布置廊上红绸。她找了一圈,在书房抓到自己这狗头师兄。

“小五?你怎么来了。”苏贤见来人是她颇感意外,知道她这几日住在皇宫内,公事繁忙。

“来看看师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的确有,来,你看看这单子上的彩礼,可还够?”

她接过来一瞧,数目乍舌,不说寻常的那些常见的彩礼吃食与礼金,就他单子上这些奇珍异草,不说百万金珠,也得值上数十万金珠。

“二师兄你这是打算把百草商行都给晓芸送去吧?可先前你不是送过彩礼到白宗么?怎么又准备了一份。”

“先前未同意我二人婚事,那份只算是见面礼,如今这份算彩礼。礼重情谊更重,不以万金为礼,怎能显出你师兄我的诚意?毕竟晓芸还小,这么早就委身于我……”

“你这是嫌弃晓芸嫁人早?那我回去和她说说,让她晚几年再说。”

“滚,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老大不小也没个正形儿,该嫁人时不嫁人,回头变成黄脸婆,到时候连师父都不要你喽。”

洛黎让他这番奚落的够呛,起身摔门而去。她走后不久,一袭白衣男子从书房屏风后走出,是温沅成。

温沅成温柔如水的声音责怪道:“师兄,你刚刚这话说的有些过了。”

苏贤毫不在乎,面色含笑道:“不说难听点,怎么给她赶走?你还想在屏风后躲一宿不成?”

温沅成那折扇抵住唇瓣,摇摇头,走到他旁边的座位上坐好,他低眼看苏贤继续写邀请函,秀眉不经意地蹙起。

桌子上铺满的红纸,不知怎么就这么刺眼。

他把头别过去,神思游离片刻,轻声软语道:“上次跟你说能来的,可今日那头说有事,后日你的婚礼,我怕是不能参加了。”

苏贤没有抬头,边写边说道:“如此也是没办法,以你那的事为主,日后回了山庄,你再赶那一场也不迟。话说回来,你那儿的事办得如何了?”

“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事情都按照当初计划的顺利进行呢。”

“那就好,你那头疾最近还严重么,再犯病,记得吃药,三日内不可运功。”

“是,都记着呢。”

苏贤没抬头,随手拿笔杆子往旁边架子上一指,“哝,你要的那些迷散和合欢散都备好了,就在那盒子里,走的时候记得拿走。”

“多谢师兄,那师弟先告辞了。”说着,温沅成起身去取架子上的木箱。

苏贤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沅成,我自知这些事是拦不住你,你要做就做,事成后,记得回山庄。”

温沅成瘦弱的肩膀晃了一下,他没转头,轻声应了句“好。”便疾步出了房门。

……

……

洛黎眼瞅着拐个弯就要到王府正门了,蓦地跳出个胖乎乎的身影,她定睛一看,是东林街聚宝阁的王掌柜。

洛黎狐疑道:“王掌柜?”

王掌柜笑呵呵地走近道:“呵呵,洛画师别来无恙啊。”

洛黎与他相识已有一年,之前化身罗离时,没少在聚宝阁卖真品赝品,如今做了画师,也没事送几幅画卷换点金珠花花。

一直以来都是她找王掌柜,今日王掌柜突然出现,有些奇怪。

“怎么,可有事?”

话音未落,王掌柜突然跪下,抱着她的小腿哭诉起来,说自己惹上麻烦了,需要洛黎出手相助。

洛黎无奈,断断续续的听他说完。原来是他前一阵子卖了一幅前朝文华大师的小幅山水赝品惹上了一户权贵人家,人家找了懂行的来验画,一眼就瞧出来这是赝品,那户权贵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不但要求十倍银两赔偿,竟还要王掌柜交出真品,否则砍掉他的双手。

如今王掌柜走投无路,他知道洛黎是书画行家,临摹的画作可以假乱真,故此想请她做一幅赝品以假乱真。

洛黎本是不想让这浑水,可她也不想失去王掌柜这条来钱的路子,本说要考虑一番,谁知王掌柜开出十万银票的报酬。

无奈下,还没摸到王府的大门,又坐上王掌柜的马车往藏宝阁走去。

王掌柜带她从后门悄么幺的进了聚宝阁的后宅,上了二楼的书房。

洛黎轻车熟路地走到书案那,对站在一旁的王掌柜说:“把赝品取过来吧,文华先生的笔法巧妙不易模仿,我估摸着就是笔法暴露出来的。”

她见王掌柜站在那不动,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下一刻,一股寒气贴到玉颈,是一把长剑。

洛黎冷色睨着王掌柜,质问道:“王掌柜,我一心想要救你才随你来的聚宝阁,此举是何意?”

“洛堂主,莫要怪我,我只是个引路人。”王掌柜说着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洛黎用余光瞥向身后那人,手中悄悄浮出红色真气,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刚刚若不是她无心设防,怎会让人近身落得如此被动下场。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洛堂主,不,在下是不是该叫您罗离呢?呵呵,别怕,无意伤您,在下是有事相托,请洛堂主救命。”

“哦?阁下就是这么嘱托事情的?”洛黎凝神,手中红气化成气针,蓄势待发。

男子看到洛黎手中的红气,愣了下,“没想到洛堂主修为四境,真是意外,堂主若要我命,唾手可得,可我一旦死了,沐王还有你那好姐妹楼晓芸谁也别想好!”

第131章 十里红妆

洛黎隐去手中真气,慢慢的转头睨向身后这名陌生男子,打量一番后,她轻笑一声道:“没想到聚宝阁的阁主如此年轻。”

男子丝毫不惊讶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他面含笑意道:“洛姑娘的确冰雪聪明,不错,在下正是这聚宝阁的阁主——寒东宇。”

“我既然收起了真气,那你为何不把剑收起来?”洛黎手指盈着真气轻轻拨开抵在脖颈处的长剑。

寒东宇知道,他刚刚那番话已经足够控制面前的这个女人,逐而收起佩剑,威胁道:“你若伤我分毫,会立马有人将你曾经化身罗离的画作与你现在的画作一同提交给官府,但凡识画者看了,不难辨出二人为同一人。”

洛黎捻出一缕真气,化在手中形成一支短匕,漫不经心地问:“你觉得以我修为,杀光这院内的人需要多久?”

寒东宇看出她眼中那抹寒意,淡定道:“你觉得我会把那人安排在这院内?”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西岑堂堂主于骞是我的手下,如今他惨死于藏画阁,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我活多久,你化身罗离的秘密就会被掩盖多久。此事若真被抖落出去,受宠的那个沐王欺君之罪是跑不掉的,还有他那个待嫁的义妹,还能在后日嫁出去吗?啧啧,我看够呛呢。”

“于骞就是盗画之人?”

“是,也不全是。如今看来,盗画的不只一家。可惜了,于骞是我级别最高的一位画师了。”

“他怎么死的?”

“这话你不该问我,洛堂主,回去好好问问你的主子沐王他怎么死的,我也想知道。”

“你要我做什么?”

“先去把于骞死因查明,告诉我。”

“好,那我要要回之前的画卷。”

“待一切结束后,自然会给你。”

“我怎么信你?”

“你别无选择。”

……

……

九月二十五,天空灰蒙蒙的,昨夜刮了一宿的风,天公不作美,似要下雨。

可燕阳今日打早就热闹起来,整齐划一的担夫,挑着一箱箱系着红绸丝巾的彩礼由主街绕过,随行的百草商行的伙计往人群中扔红包,少则三五银叶,多则一颗金珠。

一时间,名不见经传的百草商行大掌柜,一跃成为燕阳最有名的大贾。

燕阳百姓见惯了富家子弟娶亲,可从未见过如此高调奢华的。

那一箱箱的聘礼,愣是搬到中午才搬完。

如今谁还不知,沐王府的义妹明日就要下嫁给百草商行的大当家?可一众人,谁也不知这人姓甚名谁,不过听说明日百草堂内摆流水席,来者不拒,大家都要去瞧上一瞧这百草商行的大当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明日,怕是那百草堂内要挤破头喽。

主街旁一处茶楼上,一名温润如玉的男子靠着窗户,默默地看着路上走过的彩礼队伍。

一杯清茶入口,怎么泛苦?

他竟如此上心,连担夫的衣裳都特低订做了暗红色的。

这么多彩礼,平日对自己还有些抠缩的人,如今倒是倾囊而出。

他一直在那出神儿地看着,直到最后一箱彩礼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起身,离去。

.……

……

祁沐萧已经几日没有回府,今日又遣人送信,说晚上才能赶回府,让大家一同吃便饭。

王府婚事得亏有从东海之滨远道而来的白珍珍与沈橙二人帮衬,不然非得把李梓这把老骨头忙散了。

苏贤安排伺候新娘子的老嬷已住在府内几日,一同帮衬着。楼晓芸早年丧母,父亲又常年见不到一面,周围打小混着的都是清心寡欲的修者,无年长女眷照顾。苏贤知她年幼,担心他明日行周公之礼时吓到她,故有此安排。

洛黎昨夜同白珍珍与沈橙一见如故,叽叽喳喳聊了不少东海之滨的趣事,早晨一早儿又来寻晓芸,见她红着脸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册书卷。

“晓芸?”洛黎叫住她。

楼晓芸红着脸,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不由得攥紧手中的书卷,“洛姐姐……早……”

洛黎见她满脸通红,这两日变天,怕她生病,上前伸手要试她额头,这丫头不知怎么,吓得一哆嗦,手中书册掉落。

“呀!”楼晓芸赶忙捡起背到身后。

洛黎更是好奇,这画册莫不是有何玄机?

她笑道:“又不是要抢你的,只是看你脸蛋子红,是不是发烧了。”

楼晓芸正欲说什么,寝卧里一个老嬷紧步出来唤道:“楼姑娘,你跑什么呀,还没讲完呢!”

楼晓芸面露难色,一咬牙,又折回寝卧去了。

下午洛黎下值后去了睿王府,按照昨日所约,给王妃田氏做了画像。

晚上正厅内,平日祁沐萧用膳的圆桌头一次坐满人,按理说新娘子头一日是不见男子的,可情况特殊,楼晓芸说什么也要在出嫁前和自己的义兄吃一顿饭。

祁沐萧官服都没换,入府就直奔正厅,厅内洛黎、楼晓芸、裴英、白珍珍、沈橙几人已经等了会儿了,几人见他进来纷纷行礼,因珍珍与橙子二人是东海之滨的修士,礼节上也没这么多要求。

几人同桌而坐,裴桓与李梓李善也加入其中。

祁沐萧入座时吩咐了,今日为晓芸出嫁吃一顿家宴,在座的都不要因身份拘谨了,今日无高低贵贱,一同热闹。

楼晓芸看着一桌子人热热闹闹,想到自己明日就要嫁了,红了眼睛,又忍着不敢哭出来,怕人瞧了觉得晦气。

沈橙是个明事理的小辈,知道楼晓芸心中所想,笑嘻嘻的聊开了从前在白宗的趣事。

祁沐萧以茶代酒,品茶时不忘看两眼对面的洛黎,这一瞧,倒是瞧出她似乎有心事,隔三差五的出神儿。

白珍珍端了两次酒杯要敬酒,她都没瞧见。

祁沐萧清咳了一声,“珍珍、橙子,你们二人何时启程?”

沈橙嘴巴快,答道:“回小师叔,晓芸说他们打算礼成后这几日就启程去东海之滨,我们与裴姐姐打算同他们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裴英姐要和你们一起走?”洛黎回了神,问。

“是啊,三师祖说裴姐姐的伤还有治。”

“当真!那真的太好了!”

第132章 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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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的事,是洛黎心中一结,如今能有方法救治她的胳膊,的确幸事。

她郁结的心情稍稍缓解,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

热闹的家宴就在一群女人叽叽喳喳中结束,临走时,洛黎给楼晓芸叫住,塞给她一封红包。

楼晓芸打开一看,两张万银银票,她忙把红包要塞回去,“洛姐姐,这礼太重了,我不能要。”

“莫要退给我,我那二师兄给你下了这么重的彩礼,你若不拿更重的嫁妆压他,他日后怕不是要上天了。这银票我多得是,不用觉得礼重,你呀,早日给我们归元山庄开枝散叶……。”

话至此,楼晓芸又满脸通红,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了。

洛黎知道她明日要早起,便让她早早回去了。之后她同珍珍和橙子吃了会儿茶,才回兰苑。

步至花园外,听到琴声,悠悠扬扬。她知道是祁沐萧的琴声,犹豫片刻,还是走进去了。

祁沐萧素色长衣,亭内焚着香,清冷的月色映下,拉长了他颀长的身影。

洛黎停在假山那驻足半晌,听他一曲终了才走过去。

“怎么?”祁沐萧没抬眼瞧她,手指轻弄,又要弹奏一曲。

“王爷,我有事禀报。”洛黎随后把头几日晚上在翠微宫听到的事情告诉他。

祁沐萧听到她冒险去虞妃宫外蹲守时,眉毛明显动了下。

“好,我知道了,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还有一事,我想知道于骞怎么死的。”

“与你无关。”

“请王爷告知。”

祁沐萧看她眉头紧锁,拿出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架势,松口道:“被人暗杀的,行凶者身法诡异,不像寻常修士,用了真气。”

洛黎那日在藏画阁就看出来有修士打斗的痕迹,书架上几处疤痕都不是寻常兵器可以造成的。

“于骞也是修士吧。”

“是,二境。”

脑海中那夜所见满地殷红的血迹,她问:“那他到底怎么死的?”

“被人从上而下斩成两半,极其可怖。”

洛黎惊了下,下一秒面色如常,她转身就要离去,让祁沐萧叫住了。

“皇宫之内有阵法,你用不出真气,那事不可贸然行事,你若遇到难处,我会帮你。”

“好。”

九月二十六,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果然是良辰吉日。

倘若之前没人知道沐王义妹要出嫁,昨个那么一出十里红妆,如今也算尽人皆知。

一大早,沐王府前来贺喜的人流不断,连他舅妈姚殷氏也一早的带着贺礼来到府上。

姚殷氏知道祁沐萧有这么个义妹,之前还未及笄,从未见过。今日跟着白珍珍进到屋里,才惊觉楼晓芸是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洛黎见到姚殷氏行礼问安,姚殷氏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好,知道她如今为官,更是钦佩加喜爱。她瞧着屋内这两个大美女,竟没有一个是自己那外甥的,着实可惜。

洛黎看着楼晓芸让一群人伺候着化妆,从稚嫩到成熟,从美丽到惊艳,她时不时回眸看一眼珍珍他们,娇羞的模样,带着三分少女的纯真。

洛黎心叹,世间最美之人、之境不过如此,红衣出嫁,与自己心仪之人结伴终生。

折腾了半个时辰,妆容总算画好。晓芸脂如白玉,娥眉淡扫,朱唇浸蘸嫣红,美得不可方物。

下人们抬来凤冠霞披,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她穿戴好,又是半个时辰。最后沈橙端来一盘珠宝,珠翠轻缀,这新娘子才打扮好。

洛黎看着楼晓芸拘谨的样子,她上前宽慰,悄悄地塞了两块五彩糖。

二人良辰为未时一刻,喜娘给她盖好了红布盖头,引着她走向屋外,融进府内那一片火红中。

周围声音吵杂,锣鼓喧天,洛黎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婚礼。她看二师兄一身喜服,样子也比平日里顺眼多了,她与园沁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路去到苏贤府邸,路上噼里啪啦的炮仗,染红了燕阳主街,周围围观的百姓也一同恭喜,苏贤早就命人准备了红包一路又不知撒掉多少银叶。

洛黎站在一角,见证了那冗长而复杂的礼仪,一切都顺利而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二人拜高堂时,竟然拜的是祁沐萧!

哈哈,看这狗头师兄日后还能抬起头来做人不?

这一场婚礼热闹到了晚上,洛黎同裴英、白珍珍、沈橙、柳雨汐等一众女眷一桌。她有阵子没见柳雨汐,今日见她面色红润,体态丰腴,也很健谈,看来是走出那片阴影了。

洛黎抬眼瞧着着满院子的酒席,真不知他师兄是怎么办到的,竟请了这么多人。她见苏贤那处围了不少劝酒的,赶忙跑过去挡酒,一来二去,自己也喝了不少,最后也不记得是怎么和沈橙他们一同将新郎推入洞房的。

苏贤在燕阳没什么朋友,如今闹洞房这事只能落到她们几个姑娘身上了。

几人借着酒胆儿,忍着笑意,趴在卧室门口。洛黎更甚,直接捏了几个窃音符给她们几人。

这一闹,屋内多细微的声音,她们几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屋内先是传来一阵渐远的脚步声,接着是木杆落桌的声音。

“晓芸,你今日真美。”

“贤大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要不要给你煮点解酒药?”

“娘子,你方才叫我什么?”

“夫、夫君……”

“乖。”

“你、唔……”一阵低喘,“夫君要不要喝点解酒汤?”

“不用,有你为我解酒就够了……”

“唔、慢、慢着……合卺酒还没喝呢……”

“娘子刚刚还嫌弃夫君喝酒,怎么此刻又劝上了?”

“你、你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了……”

“来,我们喝合卺酒,以后可要唤我夫君。”

酒杯碰撞的声音。

吞咽东西的声音。

“娘子可是满意了?你看,酒都有些流到嘴角上了……”

“唔……”

片刻后,布料摩擦声。

“夫君,先慢着点……我有点怕……”

“老嬷没跟娘子讲那册子上的事?”

“讲……了……说是会痛……”

“别怕,我会慢慢的,但娘子若怕,我们也不急于一时。”

“别亲那,嗯……痒痒。”

“娘子真香。”

“你们几个这是作何?”一声冷斥在四人身后响起。

第133章 刺杀寒东宇

“你们几个这是作何?”一声冷斥在四人身后响起。

四人听的正面红耳赤,身后这一声,没给她们四人魂儿吓出来。

还能有谁?她们冷酷无情的师叔——祁沐萧。

洛黎心道:苍天啊!救我!

一刻后,洛黎与珍珍橙子二人站在正厅,耳边还充斥着苏贤刚刚的怒吼,眼前瞧着祁沐萧正拿着戒尺责罚白珍珍。

裴英有伤,逃过一劫。

她们三人,谁也别想跑。

真不知道这病秧子有什么毛病,戒尺还随身带着?

待她伸出双手迎接惩罚时,祁沐萧突然把戒尺收起,转身走了。

留下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洛黎见自己躲过一劫,抬脚开溜,院内还是很热闹,依旧有些宾客未走,坐在那闲聊。

她快走的宅门口时,窃音符的效力还未散,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主子,聚宝阁这几日的拍卖都取消了,怕他们是有所察觉。”

“不等我们动手,也会有人动手,账本是关键,你只需要盯紧这个就好。”

“是。”

……

……

聚宝阁内,一道黑影溜进书房。

寒东宇看了眼那娇小的身型,问:“查到了?”

“嗯。”

“于骞怎么死的。”

“刺杀者为修士,自上而下将他一分为二。”

寒东宇闻之,震惊,这样狠毒的手法,闻所未闻!

“画!”洛黎嘴中刚吐出这个字,人已上前把寒东宇扑倒在地。

寒东宇刚刚所在位置飘过两只淬了毒的飞镖,钉在后面的木架上,“呲呲”作响。

窗户碎裂的声音响起,两名刺客落在屏风处,来者手执短匕,散发着浅色红光。

洛黎快步一闪,躲在寒东宇身后,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管玉萧,刀光剑影间,吹奏起来。

——主人,快锁闭听识。

洛黎照做,她看着进来的两名刺客身不由己的晃动起来,眼睛向上翻动,手舞足蹈,像是在跳舞。

我敲,这是什么鬼曲子?

二人跳着跳着,鼻口溢血,手不由自主的抬起来,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就要插进去。正在此时,一根极细的银针从窗外飞来直直没入寒东宇的颈部,一滴血未流。

箫声戛然而止。

远处那两人瞬间解除控制,一脸茫然。

寒东宇沙哑憋出一声“快走!”就要起身跃走,可见洛黎呆在那处没有反应,他跑过去扯上她的手,拉着飞身出去,正好落入一张银丝网中。

所碰之处传来一阵阵剧痛,如皮肉撕裂一般。洛黎与寒东宇二人滚到一处,寒东宇吃不住疼,叫喊起来。洛黎急忙解开听识,凝出真气附着在身体周围,阻隔开身体与银网,疼痛减小很多。

一声清冷地女子嗤笑从上方传来,“寒掌柜,没想到你还挺厉害,找了个四境的护卫啊……”

洛黎抬眼瞧向那处,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身着红纱长裙站在楼顶俯看她二人,她慢慢地从腰间抽出两把如钩的弯刀,闪着橙色的光辉,俯身冲向他们这处。

“咚——”一声炸裂,红衣女子右肩被炸的皮开肉绽,血洒一地。她倒在一旁,不可置信刚刚发生的一幕。

刚刚那银蓝色的气息是什么?

洛黎扒开丝网,从里面钻出来。丝网没有施法者的真气注入,和普通的银丝网并无差异。寒东宇因为刚刚的伤痛,还在一旁打滚轻哼。

她捡起红衣女子的一只银弯刀,惊叹这刀的轻盈,竟和一小盒颜料一般轻重。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弯刀,刀刃锋利,暗暗地发出幽幽蓝光,这是把灵刀!

洛黎蹲下把两把弯刀捡起来,略用灵气,将东西放入玲珑镜中,又捏出一张火符,抬手撤下女子面上的红纱,这才看清她的样貌,墨绿色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烈焰红唇,是西域异族?!

“你是谁?”

女子嘴角噙着血,轻哼了一声,“你又是谁?”

下一刻,一层红色屏障挡住了刚刚从女子嘴中射出的银针。

“卑鄙!”她一脚踹在异族女子受伤的肩膀处,血腻腻地溅了那女子一脸。刚刚屋内那两名刺客从迷魂曲中清醒,追出来见到红衣女子受伤,二话不说执匕刺去。

洛黎右手飞出两支气剑,刺穿二人右侧肩膀,应声倒地。

寒东宇此时也不在地上打滚了,呆坐在那,眼瞅着洛黎抬手间击败两名修士,有些庆幸自己没不知天高地厚一味逼她。

“说,你是谁?”

“哼,你不配问。”

洛黎抬手捏出花雨,“不说?我这花雨下去,你这张脸蛋可就没了……”

花雨轰然落下,女子尖叫起来,瞬间,洛黎被侧面袭来的一道橙光震到五步开外。

她心道:怎么还有人?刚刚明明探查过,只有三名刺客。

洛黎盯着面前这名黑衣人,单手执一把九曲长剑,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对地上人说了什么。红衣女子勉强起身,趴在男子身上,随他跃上房顶,一同消失在夜色下。

“你不追?”寒东宇哑着嗓子说。

“我追你大爷!六境修为,你怎么不去追!赶紧把画交出来,别废话。”

寒东宇起身,走到那两名受伤的刺客处,了结二人性命,回身道:“你随我进来。”

洛黎随他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卧室,不知他触碰了什么,一道暗门出现,她跟进去,暗室分两层,外面一层摆放了些寻常的古玩字画,看着像仓库。

进入到里面那层,寒东宇刚点上蜡烛,金晃晃地光刺眼,里面竟然满满当当,都是金珠!令人咋舌!

她素来财迷,钱财对她来说多多益善,如今见到这么多金珠,腿都迈不动了,小心脏也砰砰地加快了速度。

洛黎在门口幽幽道:“寒东宇你可真有钱!”

寒东宇回头瞥她一眼,身后这女子,刚刚还杀气腾腾,下手果绝,如今两只水灵灵的明眸中只能看到黄腾腾的金珠子了。

他嗓子被刚刚银针伤到,每说一句话都是折磨,无奈道:“你若喜欢,随便拿。我去给你找画……”说着他一人往耳室走去。

多年后,寒东宇回想到当初这一句话,依旧痛心不已。

是的,没错,痛心不已。因为他从耳室出来时,满屋子的金珠没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第134章 账本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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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东宇一时以为自己走错了路,往回折了几步,又想到这耳室只有一个门啊。他返回去再瞧了眼,的确主室的金珠都没了。

他抬手捂住快要停住的心脏,沙哑地问:“金珠呢?”

“方才你不是说让我随便拿吗,我就随便拿了啊。”话毕,她莞尔一笑。

寒东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整整五十万颗金珠。

她即便搬也得搬一阵子吧,怎么一瞬间都没了?

“你别想了,这事你琢磨不明白,反正今日也是我救了你一命,这些金珠就当作是酬劳了。”

寒东宇心道:他是九五至尊命?值五十万颗金珠?罢了罢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命都要没了,要钱做什么!

“画都在这儿了。”

洛黎走上前查验,只有两幅画盖有“罗离”印鉴,其他都是最近她送来出售的画卷。

她挑出那两幅旧画,眨眼间放入袖中的玲珑镜内,看得寒东宇目瞪口呆。

他忽而想到一物,逐而问:“你可是有那灵物,嗯,叫什么储物戒指?”

洛黎点点头,问:“还有别的画吗?”抬手就凝出一把气刃抵在他心口处。

“没了!没了!你这是干什么!咳咳!”寒东宇说话急了,嗓子痛地咳嗽起来。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先前让一个王八蛋威胁了,小爷我就一直倒霉,如今让你威胁了也没好事,你这嗓子让人伤了,赶紧找大夫吧。哦对了,我还要账本。”

寒东宇方才还一副痛苦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他后退几步,冷眼睨她,“你怎么知道账本的?”

“大家都想看,我也想看看,不行吗?你到底在给谁做事,还招惹上了修士杀手,方才那几人都是六境修为,不像有血誓约束,我可打不过。”

“你不是击退了那个女人吗!”寒东宇刚刚没看清洛黎用了什么招数,可他清楚,那六境修为的女子让洛黎一招制服。

洛黎白他一眼,刚刚若不是玲珑提醒她用灵气,她估摸着现在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她方才混乱中乱凝的灵气蛋,没想到威力那么大,一击重伤,够那红衣女子休养一段时间的了。

“别废话了,说不说?”

寒东宇沉默片刻,“你带我走,让我跟着你,护我十日,我就把账本给你。”

“不可,我一个女人怎么带着你一个老爷们。况且我平日里住在沐王府,那可有个爷比刚才这些小喽喽都可怕,我才不要自寻死路。”

“只十日,你把我藏起来也好。”

“你堂堂聚宝阁阁主,不会就指着我脱身吧?按理说你不是应该有一群人保护吗?你主子呢?”

寒东宇抿抿嘴,今日他就把手下的伙计都遣散了,哪里还有什么人。

那人让他生,他就生,让他死,他就死。

可他现在,不想死,不能死。

“五十万金珠,买你十日保护。”

“我可以给你找地方躲着,但其他的我管不了,十日后,账本归我。”

“成交。”

……

……

九月二十七深夜,东林街上最负盛名的聚宝阁总店付之一炬,大火烧到当天正午才被扑灭。

九月二十八,王都巡查院主事岑森接连搜查七家书画行,抓捕数人审问。一时间,藏画阁失窃案成为燕阳坊间饭后谈资。

九月二十九,市坊传言,聚宝阁牵扯上近日的藏画阁失窃案,背后之人身居高位,前日的那把火是杀人灭口之举。

这几日洛黎除了去书画院完成画工,余下的时间便是和裴英陪珍珍、橙子二人逛燕阳闹市。

洛黎从睿王府出来,回府正好遇到他们三人往外走,原来是要去茶馆听书。她闲来无事,一同去了。

琉璃阁人满为患,几人无奈去了旁边的幸运茶楼,此时说书先生正在讲藏画阁失窃的段子。

“天子脚下,公然行窃,天君(代指祁皇)颜面扫地,下令彻查。可此事,谁获益最大?”

台下人纷纷跟着问“谁?”

“呵,一个萝卜一个坑,总得有人接替不是?那看管宝库的主事死后,副主事接任。那副主事为谁效力大家都清楚吧。这小主子聪明!既能推倒敌人的手下,又能安排自己人,一石二鸟。”

“好!”台下人纷纷附和。

裴英一个没注意,洛黎已经站到台上,指着说书人的鼻子斥责道:“满口胡言!信口开河!此等重大案件尚未侦破,可是你们能编排的!”

她没换官服,一身绯红色官服在身,对方虚了,接连退了两步。

茶楼看场子的壮汉从人群中挤过来,抬手就要抓洛黎。

她身影一闪,躲过去,扯着那说书先生继续道:“走,你跟本官去衙门,看他们抽不烂你的这张破嘴!”

壮汉站在台子上对着洛黎的后背打下一掌,裴英一个箭步上前,左手的剑已经抵在那人后心口处。

洛黎此时也已躲开,她拎着那说书先生就要往台下去。

沈橙和珍珍呆愣在那,她们二人没想到平日里这个大大咧咧总是说笑的洛姑娘竟然是这样的暴脾气,也不知道说书的讲的是谁,让她发这么大的火。

那说书先生怕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求绕道:“女侠饶命啊!在下就是一个说书的,编排点东西供大家乐呵乐呵,若是得罪了女侠,在下给您陪不是了!”

洛黎怒睨道:“妄议要案,可是重罪!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周围的看客听了,又见她是个女官,溜了一小半,谁也不想沾惹上这麻烦。

“是,是,贱民知错了,还望大人您饶命!贱民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再胡乱说了呀……。”

洛黎一把松开,恶狠狠道:“滚!”说完就招呼剩下三人离去。

坐在三楼雅间的阿努尔勒、阿努尔贞、金休三人将此事从头看到尾。

阿努尔勒皱着眉头,在思考什么。

阿努尔贞开口道:“真没想到九州内也有这样脾气暴躁的女子,还是个画师大官。”

阿努尔贞不懂祁国官员等级,随口叫一个都是大官,金休也懒得纠正。

金休端起茶杯,抿了口,心道:这死丫头由到处惹事了。

半晌,阿努尔勒转头对着金休问:“叔叔,这位洛画师是不是当年买走我那个狼奴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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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阿奴身世这条线填上了,相关故事——阿奴身世,参见第七章)

第135章 旧识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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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休抿了口茶,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幽幽道:“是她。”

阿努尔勒先是一惊,没想到当年猎场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丫头竟然跑到祁国做上了画师。后又一笑,脑海中那个倔强不知分寸的人,与今天所见重叠到一起,也挺有意思的。

“怪不得叔叔舍得将你那宝贝黛染清给她用,原来是苏先生的人,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你们二人先前不合,你还想报仇不成?当年若不是我拦着,你和奕辰肯定打起来了。”

“打一场也是好的,听闻苏先生不但妙手回春,武艺也是高强,要不是当年叔叔拦着,我哪里能错失这样的好机会。”阿努尔勒说着说着,面露惋惜之色。

苏奕辰早年云游北蛮时救下了金休垂死的族母,后与金休结识,二人同爱绘画,成了莫逆之交,后又奉为蒙地一部的贵宾。

金休心道:要不是老夫当年来的及时,化解了恩怨,不然你这崽子非得让苏奕辰打得亲娘都不认识!

“那要不我把你就是当年奴役狼孩那人的事告诉洛黎?我看她身手也不错。”

“别,我看她要知道了,八成还会对我拔刀相向。”

金休一听,也同意他这番话。

阿努尔贞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她插嘴道:“金叔你们讲的是谁?”

“没谁没谁,小贞你饿了吗?楼下说书的都不在了,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去吧。”

二人赞同,起身随他离去。

此刻洛黎正气冲冲地往前走去,身后甩下三人一大截子。

沈橙跑到裴英旁边低声问:“英子姐,洛姑娘这是怎么了,方才茶楼里那说书的讲的是谁?她怎么就恼了?”

裴英瞥她一眼,对她二人低声道:“此事不要问,也不要传出去,懂吗?”

“为何?”

“你若想让你师叔生气,你就说给他听。”

沈橙和白珍珍想到前几日挨的戒尺,手上就隐隐作痛,急忙摇摇头,不再问了。

裴英叹了口气,她早就看出来自家主子近日对洛黎疏离的很,前阵子主子能不在府上就不在府上,这几日回来了也是竭尽全力避开洛黎。她听他大哥讲,主子这劲头已发展到但凡是能看得见洛黎的地方,都不会去。

可前面这主呢,只当是个没心没肺的人,隔三差五还要招惹主子一回。

正如他大哥所言,这两人就是冤家!

裴英想到此处,急着赶了两步追上洛黎,道:“你今日也太胆大包天了,若不是我上去拦着你,还不知道你要把事情闹得多大。”

“活该!谁让那人胡说八道!要不是你们在,我早就打的他满地找牙!”

裴英听了觉得可笑,却也知道这主一定能做出来,她换了个话题问:“近日听闻你每日都会去睿王府给皇孙授课,你和睿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洛黎不打算瞒着,她巴不得这话有人能转告祁沐萧,“睿王多年前在我和我阿爹落难时帮了我们,后阿爹病世,睿王亲手葬下我阿爹,那时我因故离开断了联系,本以为此生都不能找到大哥哥报恩,谁知那日在琉璃阁与他偶遇,这才认出来了。

裴英姐,我与睿王相交自有分寸,王爷交代我之事与睿王无关,睿王与我所谈之事也与王爷无关。”

裴英知道她素来坦荡行事,如今把话说明白,自己也不好劝阻,默默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她与主子二人快快把矛盾化解,这样她哥裴桓也能少夹在中间为难。

四人一同去了怡香楼,楼上雅间已被订空,大堂僻静的小桌也没地方,洛黎塞了小二几片银叶,四人随他走到偏僻的大桌坐下。菜刚上,一位不速之客坐到圆桌空着的那一侧。

洛黎刚要说这桌有人,一抬眼,竟然是北蛮皇子阿努尔勒。

裴英不识,已经起身摸向腰间的剑。

阿努尔勒笑语:“洛画师,真巧,我们竟又遇上了。”洛黎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又字,他已回头招呼道:“叔叔,小贞,来这儿坐吧,这有位置。”

那头小二正与金休讲今日客满,金休闻唤,侧头看到洛黎这一行人,眉头微蹙,大步走来劝阻道:“殿下,我们这样恐不妥。”

洛黎面露难色,不知这阿努尔勒脑子抽什么风,金伯伯刚刚给了他台阶,洛黎等着阿努尔勒脑子回弯,自己知趣离开。

谁知对面这人坦然坐下,招呼小二道:“小二,点菜。”

金休无奈,“你这……。”

洛黎起身道:“既然皇子殿下不嫌弃与我们同桌,我们几人也无意见。”

裴英一听对面是皇子,虽觉得古怪,但也收起敌意。

这顿饭吃的非常尴尬。

裴英留意到对面那位皇子看向洛黎的神色,几人回府时,她提点道:“今日那个北蛮皇子,似乎对你有意。”

“我?怎么可能。”她每日一副男装扮相,怎么就看上她了。

“不信,你就等着看。”

洛黎看向沈橙和白珍珍,问:“你们俩也看出来了?”

二人纷纷摇头。

裴英笑道:“你们三人,一个比一个木讷,特别是你。”她抬眼看洛黎,无奈摇摇头。

“说的跟裴英姐有经验似的。”洛黎打趣道。

裴英心有所念,可又是旁人能知道的?

那头金休先看了眼阿努尔贞,瞧她正被夜市上的小物件吸引,他扯住阿努尔勒,拉着脸,质问道:“阿勒,别的女人我不管,她你碰不得,况且我们这次南下是有要事,你不要胡乱生事。”

“叔叔说什么呢?不过是没有位子,一同吃饭还不行?”

“没有最好,今日我话放在这,你要是不听,休怪我翻脸。”

阿努尔氏统领北蛮各部落已有百年,可族内帏薄不修,关系混乱。他金氏一族虽然世代与之交好,但他看不惯他们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一直避世安于自己部族事务。若不是此番天父亲自指派他随行南下,他才不会淌这浑水。

第136章 凌绝会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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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洛黎就着黑,从竹苑冰窖内修行后,回屋打了冷水简单梳洗,直奔梅苑。

今日苏贤夫妇二人与裴英、沈橙、白珍珍启程去东海之滨。

待洛黎与她们三人出来时,祁沐萧与裴桓已经在外等候。

祁沐萧特意让李梓安排了辆宽敞的官用马车,供她们三人途中休息,又满满当当装了两马车的燕阳手信给白宗的同门。

临走时,白珍珍与沈橙走到祁沐萧面前行礼,白珍珍道:“师叔,裴大哥,路上有橙子和我照顾英子姐,你们就放心吧,我们等着师叔下个月回宗,这届凌绝会二师祖说了,白宗这次一定重回仙门巅峰。”

“是啊,上次钟神派拿了积分第一,二师祖可是折磨了我们小辈整整五年,您这次一定参加,我们可就指着您了。”

“你们二人好好修行才是正途,这届你们二人不也参加么,到时候莫要拖了后腿。”

白珍珍偷偷吐了吐舌头,招呼沈橙上了马车,那头裴英也和裴桓道完别,来到祁沐萧身前一拜。

“主子,保重。”

“嗯,你好好养伤,不要想旁的。”

“是。”

洛黎在一旁听得滴水不漏,见马车要走,她招呼一声,也跨上马车。

沈橙见她穿了官服,问:“洛姐姐你怎么跟我们的车走?不是要去书画院吗?”

“你们不是要去我二师兄的府邸么,我顺路去,一同送你们。我这差事可不比你们少宗主,晚去一会儿没事的。对了,方才你们说的凌绝会是个什么?怎么之前不见你们说。”

白珍珍噗嗤一笑,“亏你还是归元山庄的弟子,怎地连仙门中鼎鼎有名的凌绝会都不知道哩?”

“我随师父学的是画技,又不是道门中人,好啦,快与我说说。”

白珍珍直了直身子,端出仙门正道的范儿,骄傲地说:“这凌绝会是我们白宗五年举办一次的盛典,已设立千年,专为激励入道新人而设,东海之滨与其他地方的仙门内,年龄低于二十五岁者皆可报名参加,胜者可得各类法器、高阶丹药、灵玉等。”

洛黎眼前一亮,竟还有这种有意思的竞赛。

沈橙插嘴道:“今年秘境寻宝的头奖可是药仙门的易经生肌丹,九品金丹呢,专治各类因真气所伤病症,有修复经脉再生肌理之功效。师叔他这次就为了治裴英姐的胳膊,要参加凌绝会呢,上一届时正巧师叔下山出任务错过,太可惜了,不然我们白宗肯定积分第一。”

洛黎听到这易经生肌丹后,激动地抓住沈橙袖口,“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丹药如此神奇,可以治好裴英姐的病?那我能去参加吗?”

白珍珍打量她一番,看她瘦弱的样子,方才又听她讲不是道门中人,提点道:“凌绝会有三试一赛,一试为丹试,二试为剑试,三试为道试,一赛为个人秘境寻宝与团体秘境寻宝。洛姑娘并非修行之人,也非炼丹师,更不懂道法,恐怕这些比赛都不合适姑娘您。”

洛黎面庞含笑,“可是丹试比炼丹,剑试比剑法,道试比道法?”

“不错。”

“那这三试我的确不行,这秘境寻宝呢?。”

“更是危险重重,需要参赛者进入秘境生存十五日,最后按照寻找到的宝物积分来决出胜负。”

“哦,这个我应该可以试试,我最会找东西了,我师兄藏起来的丹药、面皮哪个都瞒不住我的,哈哈。”

“洛姑娘,这秘境可不是一般地方,里面灵力高强的灵兽、妖兽众多,你若没点修为,进去如同送死。”

“嗯嗯。”

沈橙见她笑呵呵地应答,不知道这话她听进去没有,转念一想,反正她在皇宫内做画师,哪里又能轻易离开去参加凌绝会。

他们这些小辈,大多会选择参加三试中的一试,虽然胜者积分比秘境寻宝少很多,但修为不够者进小秘境纯属找死,或当炮灰,不但要提防灵兽妖兽,还要提防其他门派的参赛者。

不一会儿,马车到了苏贤府邸,苏贤的车队也已经准备妥当,候在门口,数十辆马车载满货物不知押送的什么。

洛黎下来同晓芸告别,二人认识时间不长,却早已把对方当成最亲密的姐妹。

一一话别后,洛黎看着远去的车队,心中怅然。

她得抓紧把这些事处理完,好去东海之滨参加这凌绝会。

当务之急,先去给师父发个灵翁报信,将最近这些事告诉他,特别是问问凌绝会。

下午,洛黎又送了三幅画像给旻韵,之前几幅已经送去御裱。她不敢耽搁,又闷头画了一下午,下值后又马不停蹄的去给小丸子授课。

小丸子武艺不知如何,但书画资质极佳,自上次她给王妃田氏做好画像后,小丸子日夜苦练,临摹已不下百张。

画画这事儿,一看天赋,二看下的功夫。

小丸子一二皆有,这才几日,画像已临摹的有模有样。

王妃的生辰为十月二十,洛黎算了下装裱的时间。小丸子还可以再练半个月,再选画进行装裱,到时候画像一定拿得出手。

小丸子算是她第一个徒弟,聪明可爱,平时糯糯地童音唤她“师父”,真受用。

今日课业结束,洛黎又奖了小丸子两颗五彩糖。

别看是皇室衔着金勺出生的孩子,可见到东海之滨的五彩糖时,和先前小阿奴那些同窗一样,双眼发亮。

小丸子刚放进嘴里一颗,他爹就从正门进来了。祁景灏自猎苑那事后一直告假休息,平日里足不出户,最多在校场里与亲卫一同训练,每日闲得发慌,他卡准时间来看二人。

洛黎怕他责怪小丸子,平日里没少见这位大哥对小丸子如何严厉,她一步跨至小丸子身前,帮他打掩护。

“王爷,今日授课已结束,要不要看看小……皇孙今日的画作。”

“好。”祁景灏本要走过去,一听洛黎这么说,又端坐到正坐上。

他看完丸子的画作,满意地点点头,自己也没想到这孩子真的有绘画天赋。

平日让他练功他不好好练,武功不见长进,可跟了洛黎后,这作画水平明显提高。

祁鸿元,字望仙,成为九州继洛黎后又一书画奇才,已是十年后的事儿了。

第137章 鬼门血厉

藏画阁失窃案已经过了十多日,先前大张旗鼓地搜索都已结束,这几日沉寂下来,没见巡查院有什么动作。

本案的关键人物——寒东宇,此刻身着一袭红色长裙,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在菜市场买菜,待他买完回到城西别院时,天色将暗,让突然跳出来的洛黎吓个半死。

洛黎笑眯眯的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美人儿”,打趣道:“寒东宇你可真行,这么大的女裙你都能买得到!”

这身裙子是寒东宇之前找人订做的,也是为了应对特殊情况,如今藏匿起来,易容便装也是无奈之举。

“你来做什么,没人跟着吧。”寒东宇紧着环视四周,那日在聚宝阁,她书画院的腰牌丢了,虽然聚宝阁随后已被燃成灰烬,他依旧对此事有不好的预感。

“没有,我已经探查过了,没人跟着。再说我已经易容,你怕什么。你要做饭?去吧,我也饿了。”

“你不怕我下毒,你就吃。”说着他一人进了厨房,留她一人在外。

这几日洛黎隔三差五的来一趟,看看他还没死就行了。

她对寒东宇也没有办法,先前下药迷倒过两次他,搜了半天也没找到账本。

如今只好伺候好这主,保不齐他死了,举报那人再把她和祁沐萧的事抖落出来。况且五十万金珠都纳入囊中,答应的事得办到。

寒东宇做了四菜一汤,又烫了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你怎么不给我也拿个酒杯?真是,这酒,不是我存的桂花酒吗!”洛黎起身去找杯子,对面的寒东宇已经换回男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哭丧着脸,死人了啊。”

“嗯。”寒东宇应了一声,又饮尽一杯酒。

昨日来信,本家血书。

十日,怕是十日都等不到了。

“嘭——”院内传来一声木头裂开的声音。

洛黎起身跃至院内,只见一只串信的短箭插在房门上,院中已不见人影。

她取下信,扔给他,“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你那账本还挺好用的,账本在,他们就不敢动你。”

寒东宇看了眼信纸内容,马上燃尽,苦涩道:“是不敢动我,可动了别人,行了,赶紧吃饭。”

洛黎懒得问这信上内容,看他那张苦瓜脸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席间再无言语。

寒东宇的饭菜很对洛黎胃口,她风卷残云了一番,拍屁股准备走人时,寒东宇发话了:“主谋礼院主事章裘,副主事梁武新,还有一人位高权重,隐匿在背后,我从未见过,你能查出来是你的本事。”

他随手又扔来一把钥匙,洛黎接住,看到钥匙的一瞬,她点点头,疾步离去。

……

……

新月勾林梢,秋冷凄凄。

月色昏暗,洛水上游河畔边,一男子着玄色衣袍,手执玉萧,抬手而奏,切切哀鸣。

身后的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寒风,林中沙沙作响,秋叶随风飘向男子那处。

“呲——”

轻微的响动在秋风中淹没,不过瞬间,树叶掠过之处,男子的身上已有百道裂痕,连玉簪都被削掉一半。

男子停了嘴下萧曲,转向树林那片黑暗,自嘲道:“没想到鬼门门主还出来接寒某人的任务?我寒应该说三生有幸呢?还是倒霉至极?”

鬼门,九州第一暗杀组织,其杀手皆为高级修士,行踪诡谲,多年来隐于黑暗,鲜为人知。

寒东宇也是之前因个人恩怨与鬼门有所联系。

一声鸣叫响彻夜空,极其刺耳,一只黑色的鸟从林中飞出,是鬼门门主的先锋——鬼雀鹰!

鸟儿在夜空转了两圈,突然鸣叫起来。

闻声,耳朵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寒东宇急忙继续吹奏起玉萧,两种声音融合在一起,难分难舍,瞬时头中疼痛缓解大半。

此时玉萧上已浸染鲜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刚刚的攻击早就遍布细痕,溢着血珠。

这一战哪有胜算?

已是鱼肉躺在刀俎之上,任人烹调。

一个不辩男女的声音从林中突然传出,“寒公子,别来无恙啊,这曲《冷月》吹奏的可是没以前好了。”

下一刻,一个面带白色鬼面的黑衣人站在寒东宇十步开外的地方,左手握着一把独特的双面短匕,约有一臂长,青光乍现,隐隐发亮。

鬼门门主——血厉。

寒东宇冷睨对方,“真是你?呵,还没死呢?”

“你还没死,我又怎么舍得死。”他抬手打了响指,几道身影突然出现他身后。

寒东宇看清来人时,慌了。

“放他们走!此事与他们又有何干?你堂堂鬼门,如今还干拿老幼妇孺要挟人的事吗?”

“哥哥——”一声清脆地童音响起,寒东宇身形一颤。

“寒公子藏的可真深,找他们娘俩,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寒东宇铁拳死死攥着玉萧,哽咽道:“血厉,账本,换他们的命。”

“好,账本呢?”

寒东宇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账本又不止一册,他们那些销赃交易,但凡过我手的,都记得清清楚楚……”他顿了顿,继续道:“账本在城里,私宅地下的暗室里。”

“念在先前我拒绝过你的委拖,本门主诺你,拿到账本后,她们母子二人会平安无事。”

“好。”

寒东宇刚刚诺下,抬眼间一道青光锁链已经进入他前胸,自右向左横穿出他的琵琶骨。

寒东宇痛的脚下一软,差点把手中的玉萧扔掉。

血厉瞥到他紧锁的眉头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低嗤一声道:“你顺着我走些,还能少些痛。”

被他索命鬼锁串起,还能少痛?

他自己都不信。

还没走几步,蓦地,两团小小白球从天儿降,直冲血厉命门。

“嘭——”一声炸裂,草石飞溅,刚刚那处深陷一个大坑。

血厉鬼步漫移,虚晃身影快速的闪现在几处,紧接着是几个白球从不同角度落下,都被他敏捷躲开,刚刚他几个手下,有躲避不慎者,随着一声声巨响,化为血影。

血厉鬼面之下震惊不已,这是灵气?!

是那个人!

第138章 险中求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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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厉拎着半残的寒东宇站在岸边,诡异的白球攻击突然消失,一切恢复刚刚那般阒寂无声。

寒东宇半倾着身子就着索命鬼锁,胸前已淌满血,他心道:这女人还挺会营造气氛,竟能把鬼门门主唬住。

倏地,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忽现一个高大身影,寒东宇与血厉瞧去,不识此人。

寒东宇莫名有些失落,心中自嘲,他竟会期许那个见钱眼开的女人来救他!

男子的声音虚无缥缈,“放了他们,本尊饶你不死。”

血厉举起左手,收紧鬼锁,寒东宇被拎地离地,他咬紧牙关,痛的打紧,低声哼吟。

那头擒着妇孺的暗影见状要痛下杀手,刚抬起手,二人心口涌出红色的真气,双目睁大,满是惊恐。

洛黎心怦怦直跳,好似要跳出心窝般。

她第一次夺人性命。

手中却未染鲜血,可整个人轻颤起来。

此刻不容得她多想,抬手间母子二人已被救出,她刚要去解开那老妇的身上的绳索,就见一只淡红色的真气匕首向她心口刺来。

血厉站在远处看不清那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有高修者在此,至少那处出现了一个四境修为的修士。

他不敢轻举妄动,对那男子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阻拦我鬼门任务。”

男子不作答,只是呆呆站着。

血厉再问:“前几日红栀是你伤的?”

那人依旧不答,血厉没了耐性,却依旧僵持着。

洛黎那头刚躲开那致命一击,老妇旁边的小孩也突然面目狰狞起来,脸上竟浮现出一个白色的鬼面,他拿出一把血红色的伞,伞头处是精煅的铁尖,锋利无比。

洛黎一边与老妇纠缠不清,另一边应付小孩,躲闪不及,让红铁伞近了身。

她遥遥听到寒东宇虚弱地唤着“娘……娘……”

她自知打不过面前两人,可已与他们纠缠起来,不好脱身,几招下来,血痕累累。她凝出灵气,附着在手掌上,对上老妇挥来的蕴含真气的拳,一击将她击倒在地。

洛黎正想得意一下,可这时侧面的孩童已经打开了红铁伞,铁伞飞速旋转,包裹着充盈的暗红真气,向她席卷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与血厉对峙的男子突然幻化成一道白光,冲向这名鬼童。

金属碰撞的声音溅出星星花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尖叫划破天际,血厉顾不得别的,拖着寒东宇飞到鬼童与鬼佬那处,却见二人已经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气息尚存。

可攻击那人呢?

糟糕!

血厉猛地回身,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近身,他的鬼锁不知何时已经被破。

下一瞬,天空中红色花雨落下。

血厉带着鬼童鬼佬二人站在数十步开外处,看着眼前这人。

明明是四境修为,怎么会?

他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竟然失手不成?

鬼门既出,夺魂索命。

自鬼门创立以来,从未失手,今日难道要在他这坏了名声?

血厉放下二人,快速取出药丸让他们服下。

拿出双向匕首,双手握住中间,突然全身青光大作,武器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形成两只匕首握在手间,以极快之势冲了过来。

洛黎只见眼前一条紫色龙影呼啸而过,将血厉的杀招推到另外一侧,“轰隆隆——”周围的树木全部倒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跃至她身旁,是祁沐萧!

洛黎紧绷的身子一下放松下来,心中责骂道:这病秧子怎么才来哦!老娘要痛死了!

几个身影要去追,祁沐萧阻拦道:“别去了,跑远了。”

他捏了个火符,看向洛黎他们这处,伤的伤残的残,寒东宇已经满脸苍白,失去意识,洛黎也好不到哪去,刚刚让鬼童鬼佬二人伤得不轻,衣服被划开好几道长口。

“你这种修为,也敢只身前来送死?真是自不量力!”说着,祁沐萧捏着火符,走到刚刚被洛黎杀死的两门鬼门暗影那,蹲下查看。

洛黎漠然的看着不远处蹲在那的背影,抬手间见到自己胳膊上被切开的伤口还在渗血。

又低眼看了看气息尚存的寒东宇。

她苦笑一下,略施轻功跃走了。

子见状,走上前道:“少宗主,洛姑娘走了,这……她伤的可不轻啊。”

“刚刚在巡查院叫她不要轻举妄动,是她自找的,不要管。”

“可她现在这样,根本回不了城。”

“你们把这几人运回去,尸体交给裴桓,让他先送到巡查院的仵作那,等我回去再说。”

“是。”子垂目颔首,再抬头时,眼前哪里还有人。

他叹口气,心道:说好的不闻不问呢?

……

……

不远的一处农家小院里,三更天时,屋内烛火垂泪,滴的那方破烂的木桌面上斑驳不已。

一个身影颀长的男子半倾身子向前,双手握着一只小手,心中不知何滋味。

柔软的触感,很想念。

他低头看下,手背上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伤口处还往外渗着饥饿血珠,指甲里也嵌着血干巴儿。

他是生气的,这丫头不知死活,又以身犯险。

刚刚不过说了两句,就置气跑走,她还想跑哪去?

不过百步就晕倒了。

一个七境修为,两个五境修为的鬼影杀手,真不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击退的。

地上那俩三境修为的,也是她动的手吗?

他想到她晚上急匆匆地来找他,说她找到他要的账本了,她给的钥匙,竟然是他巡查院卷宗存放之处的钥匙。

这聚宝阁的阁主真是好算计,竟把他要找的东西一直存放在他眼皮子下面,怪不得任凭岑森怎么搜,也找不到。

而她,也是胆大包天,竟敢窝藏朝廷命犯,还自以为是的与他达成交易,用自己的安危换取这账本!

想到此处,祁沐萧低头咬了一口她柔软的手指。

含入口中,却又突然舍不得下狠嘴。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

她又受伤了。

他如是想。

祁沐萧自己都未察觉,心中的冰冷,每次只为她而融化。

他捧着她的手,温柔地吻落在她手心处的伤口,唇瓣上沾染上她的血。

背后“吱呀——”门开了。

第139章 同床非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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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吱呀——”门开了。

进来一名三十来岁的农妇,胳膊上搭着块粗布端着一盆热水,见祁沐萧此时动作,忙道:“公、公子,热水准备好了,我这就不打扰了……”说着放下铜盆,疾步离去。

祁沐萧无奈,他本是想再劳烦她帮洛黎擦下身子的。

他起身把粗布洗涮了下,拧干,回到土炕边上,纠结一番,伸手解开了她的夜行衣。

一只八角镜从她怀内滑出,他好奇地拿起来端看片刻,似乎是个古董,镜子周围密密麻麻的刻满看不懂的铭文。

不知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镜子他曾经见过?

他把镜子放好,先把洛黎脸和脖子上的血迹擦干,见白色粗布上已染红大片,又起身去洗涮,撩开洛黎右袖,刚刚胳膊上一处很长的划伤还在渗血,待他要去擦拭时,哪里还有什么伤口?

皮肤光洁平滑,白如羊脂。

唯有干涸的血迹。

祁沐萧又撩开她右袖,依旧如此。

他想到方才见她捂着左肩,那处应该是受伤了。

祁沐萧纠结,如今的情况,他是一定要检查的,他低声说了句“失礼了。”便稍稍褪下她肩膀处的衣服,露出左肩。

果然是受伤了,贴近这处伤口的白色中衣都浸满血红,伤口不大,但是很深,破口处隐隐发黑,连带着流出来的血也是发污的暗红。

有毒?

祁沐萧急忙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瓶解毒散,洒在伤口处,然后掏出一只白色玉瓶,倒了两颗米粒大的药丸给她服下。

一番折腾后,他才想起给她清理伤口,正欲擦拭时,刚刚的伤口也已愈合,只留下他方才上的药粉与血混合的痕迹。

他俯身下去,仔细看着刚刚那伤口的地方,除了一点点黑色的痕迹,丝毫看不出这刚刚被戳开的痕迹。

他正纳闷,下一瞬,脸扎到洛黎的肩膀处,被一小块柔软顶了一下。

洛黎屏住呼吸,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而且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姿势有些奇怪啊。

貌似祁沐萧贴在她胸口!

“啊——”

洛黎刚叫出一个字,嘴唇上就抚上一双冰冷的手,给她嘴巴堵的严严实实。

祁沐萧回过神来,往后退了退。二人面对面的坐在土炕上,他低声说:“别喊,这家主人睡觉了。”

洛黎点点头,示意他把手放下。

祁沐萧刚放下手,紧接着又堵回去,因为他看到洛黎瞧见自己被褪至肩膀的衣服,又是一副惊恐表情。

洛黎气的把他手拽下来,恶狠狠地问:“祁沐萧,你、你干什么了?”

祁沐萧扶额,把刚刚的事简单说了下,风轻云淡,一如既往的冷漠和惜字如金。

洛黎拢起衣服,双颊绯红,刚刚她醒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祁沐萧俯身贴在她胸前!

现在不承认了?

什么见她受伤了要给她上药云云,都是放屁!

她正万分纠结此事时,对面那人先开口。

“洛黎,我问你件事,你需要毫无隐瞒的告诉我。”

洛黎抬眼看他表情严肃,忽儿自己开始虚起来。

他想问什么?

要问寒东宇的事?要问她灵气的事?还是要问玲珑镜的事?

她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还未等她想完,他正色道:“你确定你是洛文辉和王依依之女?”

“对啊,怎么了?”

“那你父母或族内人可有什么仙门之人?”

洛黎摇摇头,“未曾,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吧。”

“你,或许有妖族或者灵族血脉继承。”

“王爷你刚才说什么?”

“你受的伤,皆已自愈。”

洛黎忽儿记起玲珑所说的,有的灵、妖有自愈传承,祁沐萧估摸着也知道这事,他把她当妖怪看了。

祁沐萧等她自己解释,可没等到,看来她清楚自己这个异能,只是不想说。

半晌,祁沐萧薄唇微启:“你往里点。”然后转过身去。

洛黎扯了床被子,往上一盖,“祁沐萧你干嘛?”

“睡觉。”说着他沿着床边合衣躺下,顺便还把她往里挤了挤,沉默片刻,他补了一句“此处简陋,只有一张床。”

好在土炕比较大,洛黎带着被子在墙角缩成一团,看着床边男人的背影,昂贵衣袍柔软下垂,可以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身。

怦怦——

怦怦——

洛黎捂着胸口,心悸的厉害。

完了,是不是灵气用太多的后遗症?

玲珑此时在她神识里疯狂吸收灵气,神识带来的倦意让她沉沉睡去。

身后的均匀的呼吸传来,祁沐萧也不再默念清心咒,很快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洛黎醒来时,外面日头高挂,祁沐萧昨日睡下的地方多了一身粗布女裙。

她麻利地换好,推开房门,祁沐萧正在院内撸起袖子劈柴。

洛黎揉揉眼,没看差吧?

妇人从厨房端了一筐菜出来,见洛黎气色不错,招呼道:“公子,你媳妇醒了呀,伤的不重就好,哎呀!这些柴火够了,不用砍了。”

“大嫂,您误——”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帮大嫂洗菜去。”

洛黎瞪了他一眼,刚走到水缸旁拿起一捧菠菜,身后那人道:“我媳妇没吃过苦,让大嫂见笑了。”

媳、妇。

呆、住。

“不打紧,你们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小姐,还愿意留下帮我,真是人俊心善啊。”妇人说着就端着一盆洗好的菜回到厨房里。

还没等洛黎找他问,祁沐萧拎着一捆柴火走过来轻轻踢了她一脚,“昨夜你晕倒,打扰了人家一夜,你我二人又同屋而寝,不想生事就顺着说,大嫂男人离乡跑生计了,我们帮帮农活,吃了饭就走。”

“直接给钱多好。”

“没带。”

洛黎下意识地摸了摸怀内的玲珑镜,没了?

“我镜子呢?”

祁沐萧嫌弃地瞧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照镜子,“床头木柜上。”

洛黎把洗好的菜给大嫂端过去,自己屁颠屁颠的跑去屋里找她的大宝贝了。

三人用餐后,祁沐萧帮忙收拾干净,又把柴火堆好,对着坐在炕上正撒癔症的洛黎道:“走吧,不然回府时天就黑了。”

二人道谢后,一前一后出了门。

大嫂回屋收拾炕头,瞧见木柜上金灿灿的,定睛一瞧,平日里放针线的草盘子上堆满了金珠。

她吓得追出大门,可哪里还有什么人?

第140章 阴谋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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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二,纪筍乞假一日,一早城门刚开,独自赶着一辆睿王府马车往城西凝哲山方向走去。

马车到了山下,耳闻半山腰上钟声传来,一下接着一下,儿时训练的钟声,似乎也是这样。

“血竹?”一声娇滴滴地呼唤,从马车里传来。

过往的善男信女被这女声吸引,想必这又是哪家大官的妻妾来布海寺求子哩。

纪筍打起帘子,背对门口坐下,马车内的女子带着头巾掩面,慢悠悠地走出来,趴在他身上。

女子傲人的两团,积压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他有点抗拒。

女子附耳低语,随后调皮的咬了下他耳垂。

两刻后,布海寺一处静谧的厢房内,纪筍背着女子推门进去。

两道青光袭来,他也不畏惧,驻足不前,青光在贴近他幽绿双眸那一刻,骤然消失。

坐在正位上的血厉起身,鼓掌道:“小竹,你这修行没落下。”

纪筍冷漠地点点头,背着女子走到床榻处,安放好。女子伤得不轻,碰触到床榻那瞬,眉头皱了皱。

“小花,还没好?”血厉走上前,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抚摸上红栀的脸,摩挲着,向下,一把扯开她的衣服,春光乍泄。

细腻丝滑的香肩与丰润的两团上,布满暗红色的血痂,看上去可怖。

血厉摘下手套,盈出青光,轻轻地游走在她的伤口上。

不知是不是下手重了,红栀低声哼哼。

“小竹你可看清是谁下的手?”血厉依旧在体验这伤痕,心中已有人选。

灵气所伤。

是昨夜那人。

“门主,属下并未看清。”纪筍依旧态度冷漠。

一瞬,双棉匕首的一侧已经扎入,一股热热的湿意顺着他的脖颈滑下。

“鬼门第一规矩,不可说谎,你忘了。”说着,他的匕又深了一分。

红栀见状,起身想要求情,血厉回手一巴掌打在她的头上,“多事!”

纪筍面色如常。

门主还是不会打鬼女脸,因为鬼女的脸,对执行任务太重要。

鬼门中,分天、地两个等级,且等级森严,男杀又称鬼男,女杀则称为鬼女。

“哟,心疼小花了,多年鱼水之谊还没忘记。既然你不说真话,那我只能在她身上找点乐子了。”说着他伸手捏住一只布满伤痕的雪白,猛的一抓,这两日刚刚结好的血痂被扣下。

红栀痛的一颤,朱唇紧闭,不敢叫痛。

“还不说?”

他对准另外一个,做了同样的事情,如今两团雪白上血迹斑斑,任谁看了这样如花的女子被如此残忍对待,也会心疼。

纪筍不为所动,低头垂目道:“还望门主明察。”

血厉哼了一声,松了手,“没意思,你也没看出来是谁,真是可惜。我昨日失手了。”

纪筍震惊之色毫不遮掩。

失手在鬼门普通杀手中就意味着死亡,而对门主而言,就意味着被替换的风险,鬼男鬼女可以不分手段来刺杀,如果刺杀成功,那么那个人就会成为新的门主。

血厉继续道:“你先前不是恨死我了么?要不要今日挑战门主之位?”

“属下不敢。”

“怎么,跟了小主人以后,胆子怂了?”

“并非,小主说章裘这事,把悬赏金退回。今早账本已经交上去了,属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血厉见他离开,回到榻边掏出一只药瓶,将药粉撒在伤口处,“祛疤痕的,看你这副丑样子,以后怎么执行任务。”

……

……

两位冤家回到沐王府时,裴桓禀报十一皇子与岑参在正厅已等候多时。

洛黎见祁沐萧走了,问:“裴大哥,寒东宇呢?”

“他在府内,无性命之虞。”

“好,那能不能带我去探视下?”

未等裴桓发话,刚刚走远的人又折回来道:“你随我一同见客。”

“我?”洛黎狐疑瞧去,见他颔首。

“快点。”

洛黎念在昨日他来救她的份上,默默跟了过去。

正厅内,岑参刚刚将今日查到的汇报完毕。

按照寒东宇手上的账本,通过藏画阁出售的稀世珍品共二十三幅书画作品,其中洛黎所熟知的大师珍品共五幅。寒东宇详细记录了时间与交易地点,但买家信息只字未提。

还有一本薄册则记录了聚宝阁上缴“俸银”的日期与金额,基本七成所得,流入礼院主事章裘的腰包,其余还有几页关于打点书画院内部的交易记录。

“王爷,明日我就上报刑院同理。”

“嗯,此事由十一来拟奏折吧,明日也由他上报给父皇。”

“六哥,我可不要,你就饶了我吧,这事让我母妃知道,又要责骂了,上次梦霄楼之事父皇要嘉奖,母妃闹了好几日,才平息下去。”

“不可。”

祁稔潼想到前几日他六哥单独约见,要求他此次主理此事,他就头疼。虽然知道六哥近期要离开王都一段日子,可他母妃若知道他参政议政,还要代理巡查院主事一职,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岑参突然开口道:“王爷,这案子就这么结吗?”

“没有证据指向靖王,你可是忘了上次之事?父皇限我们十五日内查清此案,当务之急是追回丢失画卷。”

寒东宇所说的位高权重者是靖王?原来祁沐萧早就知道。

岑参叹了口气,靖王敛财侵地已不是一天两天,他早就盯准此事,上次嵩明山洛黎遇袭,证据确凿,明明有搜证理由,可祁皇庇护,没能拉他下水,此次又让他全身而退。

“看好章裘,别让他死了。”

洛黎侧瞥他一眼,知道病秧子的心思,不就是想知道,先前由章裘举荐的王文生手上那些丹药从哪里来的吗。

“六哥,听说您把藏宝阁逃走的那个大掌柜拿下了?”

洛黎心纠在一处,却听正坐那人道:“未曾,账本中可有那掌柜的消息?”

“并未,只是听人传言罢了,虎啸营刘副统领的儿子喜好收画,常混在这圈子里,前日与我吃酒,与我说这聚宝阁德掌柜另有其人,他曾帮人花万斤求得洛堂主一幅山水,碰巧瞧见那王掌柜喊一男子大掌柜,我才与皇兄你讲的。”

听罢,祁沐萧看向洛黎道:“你还去偷偷卖画?”

(关联章节:王文生案件,详见33、34章)

第141章 章裘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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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三,雨。

巡查院的地牢里,礼院主事章裘坐在木椅上,手脚被粗绳牢牢捆住。他本就瘦,如今一身单薄囚服,显得他跟个纸片一样。

祁沐萧坐在他面前的木椅上,一言不发。

地牢天窗外雨声不断,裴桓觉得此处太过昏暗,点燃一支蜡。

“沐王爷,章裘素来与您无冤无仇,藏画阁失窃是我主使,目前证据确凿,就不劳您再动刑了吧。”

“动刑就不必了,本王只是有件事想问章大人。”

“阶下之囚,哪敢称大人,王爷但问无妨。”章裘方才镇定自若的神态,在见到祁沐萧手中之物后,荡然无存。

震惊之态被祁沐萧收入眼底,他问:“此物从何而来?”

“草民不知。”

“喂他服下。”祁沐萧递给裴桓一支小药瓶。

“哈哈,没想到一向破案神速的沐王爷以毒相迫来办案的,章某人自知难逃一死,王爷就是扒了我的皮,也得不到想要的,还是省省吧。”

祁沐萧不言语,半刻后,对面座位上的章裘冷汗浸透囚衣,全身痛苦地扭动起来,他咬紧牙关,忍耐道:“你喂老夫吃的是什么?”

“神魂草,此物难寻,不是毒药。”

苏贤先前为了感谢他这个半路师叔主持婚礼,曾主动提出帮他炼药。祁沐萧把先前从外祖父那里拿到的神魂草让他制成一小瓶药丸。苏贤一见是神魂草,来了兴致,调配了辅药提高药效,愣是多炼了小一半的丹药给他。

只要一小颗,想知道的都会知道。

“这官窑的东西,还有这里面的丹药是谁给的?”

“不知此为何物……”章裘此时痛的头晕脑胀,还存一丝理智,指尖狠狠地攥紧扶手。

祁沐萧没再说话,默默地等着眼前这人从流冷汗,到最后咬破嘴唇满口是血地低吼。

心里却想到他那个不争气的胖儿子,这种东西都敢随便送人!

忽而想到先前洛黎饮下的那碗神魂草茶,可是煮了三片叶,顶上三颗这药丸,她却还能在一众人面前泰然自若地做完荷图。

有灵妖血脉的果然不同凡人。

章裘再怎么说也只个普通人,不一会儿,祁沐萧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巡查院的正厅里,裴桓不解地问:“主子,这靖王怎么和虞妃扯到一起的?王文生手中的药竟然是虞妃炼制的。”

“靖王母妃是渝州将门夏氏嫡女,性格刚烈,多年前早逝,我也只是知道这些。

如今从章裘口中至少知道了两个关键信息,一则,靖王的确是这藏画阁失窃案的背后主谋,二则,靖王与虞妃有私下联系。

可所有人都忽视了更重要的一点,藏画阁失窃是因于骞死在藏画阁内才暴露出的,父皇只关心追回失窃画作,却没关注于骞死于何人之手。”

“主子所言极是。”裴桓想到于骞,脑海中就浮现那夜所见惨状,他没来得及去现场,只是在仵作那盯着验尸。

巡查院的唐诚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那夜见到于骞被一分为二的尸体都愣了好久,口口声声道着“妖、妖……”似乎也是被吓到了。最后喝了两碗酒,才敢下手检查那些流出来的内脏。

“于骞是寒东宇手下窃画者官别最高的人,所以靖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杀于骞者的目的目前并不明朗。原因有三,一,于骞所拿的画作是行凶者所求;二,行凶者知道于骞窃画,想捅出这件事;三,行凶者想取代于骞位置。”

“属下查明,于骞孑然一身,并无什么亲属,唯一关系密切的就是曾经的书画师父——刘君,他已在五年前过世。”

“于骞之死,可以先放放。对了,寒东宇的身份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主子,丑回报,寒东宇原名韩宇,是梁州滋城富甲一方的粮商韩氏的私生子,其母冉七七曾是当地才女,二人当年风韵过往也是轰动一时。冉家书香世家,因此蒙羞,执意将女儿低嫁给了东海之滨的一位修士,后冉七七逃走,销声匿迹。”

“修士?”

“冉家许是为了惩罚冉七七,将她嫁给了千隽派的道门门主宣谢。”

“那个不知廉耻的色老头?”祁沐萧对宣谢之名再熟悉不过,这人是东海之滨出了名的斯文败类,荼毒千隽峰新进弟子,十二年前被东海之滨仙门首席白靖逐出东海,如今这段往事被当作反面教材警示修士。

裴桓颔首,他在东海之滨生活十年,又怎么不知道宣谢的大名,“想他也是受了不少罪,可又怎么当上了名扬九州的聚宝阁阁主?”

“待他能说话了,我们一同去问个明白。”

……

……

沐王府一处厢房内,洛黎在寅,卯,辰,巳,四名暗卫注视下,正在给寒东宇喂药。

“真是的,他都成这个样子了,病秧子还安排四个人看着,真是有病。”洛黎小声嘀咕着,看着眼前寒东宇一副神魂离体的样子,更心塞了。

这事怪她,刚刚脑子不过事,把那晚打斗的事跟他讲了。

寒东宇今日醒了,前胸被鬼锁穿过的地方依旧疼痛不已,无法动弹,想动嘴,可嗓子突然不能说话。

进来的丫鬟想喂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处在陌生环境,宁死不吃药,寅是没办法了才去把下值的洛黎叫来。

寒东宇见到她第一件事,就是问事,可嘴巴不能动,只能用手指慢慢在她手心写出来。

待洛黎搞明白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他,那两人其实是杀手装扮的。

然后寒东宇就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洛黎这才想起前夜他在远处高声唤的应该是“娘”。

“喂,我收了你的钱,就要保证你十日不死,你可别想搞死自己,然后把钱要回去啊,那些金珠不同银票,可不好烧给你。”

寒东宇侧睨,若是他现在能动,一定锤她!

洛黎见状,莞尔一笑,“还行,人没死透。”

她完成任务,端着碗正要离去时,袖口一紧,是寒东宇拽住她袖口。

洛黎正欲张口问他干嘛,此时祁沐萧领着张大夫进来了。

祁沐萧看她二人牵牵扯扯,目光冷冽如寒冰,“你在这做什么?”

暗处的寅心中懊恼,自己八成要倒霉了……

(关联章节:神魂草——参见第12章)

第142章 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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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王爷所见,喂药。正好张大夫来了,赶紧给他瞧瞧吧,人哑了。”说着,她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还没出院门,突然左手一沉,脚下一轻,腰间一只有力的臂膀拦过来,她抬眼看去,是祁沐萧?!

右手中的药碗摔碎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她挣扎起来,可腰间的手臂揽得更紧了。

就着夜色,她被强拽进竹苑冰窖,一把被甩到冰墙上,背后一痛。

她忍不下,破口大骂道:“祁沐萧你这个混蛋!别老仗着自己修为高、辈分高就欺负我!回头我就告诉我师父,看他不把你打残!”

“嘭!”

一只盈满紫光的手插入到洛黎脸旁的冰墙中,碎冰碴子溅了她一脸。她愣了,指尖下意识的凝出灵气想要还手。

祁沐萧突然俯身下来,二人脸近的要贴上,洛黎咽了咽口水,没起手中灵气,往远处推他,“你、你这是干嘛?”

下一瞬,手腕被擒住,扣在冰墙上,祁沐萧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离、寒、东、宇、远、点!”

“祁沐萧你弄疼我了……”洛黎挣扎,没注意到面前这人眸中不明的情愫和浓浓的醋意。

就连祁沐萧自己也没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向清明的灵台,在昨夜见到她为了救寒东宇伤痕累累时,就已混乱,方才那一幕,让灵台彻底崩坏。

为什么她要不顾性命地去救他?

这是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

祁沐萧就着左手上的紫光,看到被他禁锢在冰墙上的那人的唇,心中那个最邪恶的念头又窜了出来。

他几乎是以游离地状态贴过去的,遵从本心的渴望,按照心魔的要求去做。

就当离那片柔软只有分毫时,他肩上一痛,退了半步。

洛黎左手盈着的丝丝灵气,慌乱地跑开了。

床榻上洛黎抱着棉被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闪过刚刚那一幕。

我敲!祁沐萧不是吃错药了吧?

他方才是要吻她吗?

难不成是自己天天穿男装的原因,让他以为自己是爷们想要胡来?

洛黎烦闷地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实在是想不懂祁沐萧到底想要做什么。

书房那头,祁沐萧也是心烦意乱地听着裴桓汇报寒东宇的情况。

裴桓言毕,看着自家主子一脸烦躁,真是罕见。

刚刚厢房那一幕,他和四名暗卫看得清清楚楚。

自家主子,怕是深陷其中不知由。

“既然针取出来了,他应该没什么事了,看好他。”

“主子,属下有一事想问。”

“嗯?”

“您先前让属下采办的聘礼,是不是给洛姑娘准备的?”

“嗯。”

“主子您对洛姑娘是不是有儿女之情?”

祁沐萧顿了顿,“我也不知……你跟随我十年,你我也算一同长大,你懂儿女之情?”

这句话给裴桓噎了个够呛,他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待人太过冷漠疏离,如今到了年纪情窦初开也是后知后觉。

主子,您没吃过猪肉,总得见过猪跑吧?

裴桓酝酿片刻后道:“既然主子您也说了,你我一同长大,如今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几句僭越的话。裴桓跟随您十年,从未见过您对谁像对洛姑娘这般上心的,先前姑娘落水,您亲自下水去救的,相府洛姑娘中神魂草,您二话不说让英子取了那人性命,后姑娘在王府遇袭,您渡了多少真气救她,嵩明山那次,您为了保全她清誉,靖王的事都不再追查,再加上这次寒东宇的事,您这不是在吃醋吗?”

祁沐萧冷凝道:“就你知道的多!”

“是,但凡您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属下绝不多言,您聘礼都准备了,一向果断的您,怎么此事犹豫不决。”

“你知道的,她的身份不同……我保护她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与她有契约上的关系。”

裴桓摇摇头,“属下不懂您与洛姑娘的契约,可倘若洛姑娘对旁人动了真心,主子您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吗?”

祁沐萧沉默了。

“就看您前夜与今夜所为,您恐怕是不能。”

“不能又怎样,我们绝无可能。”

“既然绝无可能,那主子您早点断杂念,按照计划,事情结束后把洛姑娘送到白宗,这不是您的任务吗?”

祁沐萧扶额,送她去白宗又将是一件难事。

“还有,属下这几日听闻,蔺府这找了官媒。”

“蔺府?”

“媒氏掌万民之盼,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这是礼俗。洛姑娘年及二十,又在官册上,官媒已经开始择夫。

巧在礼院的蔺大人二十又三,蔺府也一直在给他择妻,这几日请那官媒,听说是要给二人搭线。”

祁沐萧手中的茶盏差点翻落。

“属下先告诉主子,怕主子到时候因一己私情,坏了洛姑娘的姻缘。”

“你!真当我色令智昏不成?”

“属下先告退了。”裴桓退了出去,还未出院子,就听到书房内茶杯破碎的声音,他摇摇头,疾步离开。

十月初四,洛黎让园沁帮忙打点行装,晓芸大婚早过,她是该按照约定搬出沐王府了。

况且,再不搬,按照昨夜那情形,她怕是要和祁沐萧再动干戈。

园沁一边收拾衣物一边悄悄抹泪,正拎着包袱往外走时,见自家主子进了院子。

“奴婢见过王爷。”

祁沐萧看到她脸上泪痕和手中包袱,“怎么?洛黎欺负你了?”

“不是,王爷,是洛姑娘要走了。”

“你回屋去!”说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寝室,差点与抱着包袱出来的洛黎撞个满怀。

他见洛黎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粉色衣裙,头发也费心费力绾成随云髻,珠花轻缀。

“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

“先前是我雌雄莫辨,让王爷误会了,日后我搬离王府后也会在下值换回女装,不再碍眼。”

祁沐萧愣了一下,“好个雌雄莫辨,你爱怎么办怎么办吧!”随后甩袖离去,留下洛黎不明所以。

出去的路上遇到裴桓,他怒吼道:“别光想着点化我,你也去指点下旁人!”

裴桓一头雾水,看着自家主子愤然离去,再看看他出来那头,是兰苑。

冤家路窄!

第143章 藏画阁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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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五,刑院主审藏画阁失窃案,礼院主事章裘因主谋窃取珍品字画获刑,十日后凌迟处死,以儆效尤。书画院内另有内应五人分别获刑,皆以重罪问斩。

于骞之死无人问津,岑参置为悬案,未结。

礼院主事空缺一事暂时搁置,蔺松升为主薄,原主薄刘洋升为副主事,主理礼院事务。

这几日出了一件趣事,闹的也是满城皆知。北蛮小公主阿努尔贞不知中了什么邪,向祁皇提出要嫁入睿王府,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成为侧妃。

洛黎每日去王府授课,其中缘由,一清二楚。

原来是洛黎与祁沐萧夜宿城外那日,阿努尔贞在城里闲逛,偶遇出来亲自买药的睿王,她知睿王身手了得,强要与他过手,谁知自己的鞭子还没用出来,就让睿王生擒活捉。

阿努尔贞脑回路新奇,竟对上了眼,把祁景灏放进了心里。第二日她便趁着与祁皇游园时,直言不讳请婚,没给随行的主礼太傅狄伦气背过气。

狄伦是个太学府的一等大学士,学富五车,满脑子的伦理道德。

只闻女追男隔层纱,那日一幕,让活了五十载的老家伙开了眼,什么叫“蛮”。

祁皇也没见过这路数,倒给他逗乐了,竟没拒绝,只是让她先回去等着。

阿努尔勒被气得够呛,平日里已经随行约束教导,来燕阳这半个月虽然小贞拿鞭子抽了几个人,但也没其他大事。

如今这一闹,北蛮皇子的脸面都让她丢光了。

这事祁景灏知道后当即进宫,半路让皇后安排的人拦住,赶回了府,到最后也没见到祁皇,窝在府内生了一肚子闷气。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洛黎自那日搬到书画院后,轻松不少,先是将祁瑾仪的画像全部完成送审,又好好研习了一番御识术。授课结束后还陪郁闷不已的祁景灏好好吃了两次酒。

祁沐萧那日莫名发火后,做了一件人事,让园沁跟她一同住进了书画院。说实话二人相伴已有小半年,若真是换个人伺候,洛黎也不习惯。

十月初八,洛黎进宫待诏,为祁皇画像。

听商彦说,这活儿早就订好人选,本来应该是斯琦去,不知为何昨日突然又换成她。

洛黎打算这事完成后,约这位斯千金出来谈谈,先前猎苑行宫一事就已让她觉得不好意思,这次又是夺了人家饭碗,她可不想与州长之女结下梁子。

今日天气不错,外面不算冷,祁皇安排在御花园作画,十月的天在燕阳不算冷,可此刻北境内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其实一切都好,只是有今日江月承随行。

洛黎不喜欢他,也不想见他,这位由靖王招揽的“江湖人士”住在宫中已有一个多月,平日除了吟诗作对,就是饮酒赏花纵欢愉。

洛黎看祁皇眼底遮盖不住的青底,大抵能猜到二人的快活日子。

江月承一如既往地见到她后,端出羞涩的模样,有几分胆怯似的,让洛黎感觉不舒服。

画了一个时辰,祁皇有些乏倦,拉着江月承的手去用膳,让她明日再来。

洛黎看着手下做完一半的画卷,心里有些憋屈,这画画最忌讳的就是中途停掉,不能一气呵成的画卷难以重拾。

罢了,左右她也是想早走,因为她拿定主意去见芬芳阁的那位小主。

翠微宫的小主早就盼她再来,这一等就是半个月。

祁瑾仪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也在洛黎那番话后烟消云散了。

方才二人见面后,洛黎马上答应帮她出宫,日子订在明天。

祁谨仪高兴得不知所措,急忙唤雨停去传信给书画院,要留宿洛黎两日。那头雨停刚出去,她又唤来另外一个宫女去叫点心。

洛黎并不多言,默默地看着。

带祁瑾仪出去的方法并不难——玲珑镜宫。

自上次掌握好御识术后,她便能自由使用这小空间的一部分。本想利用镜子偷运祁瑾仪出去,好早日完成约定,奈何中间出了寒东宇这档子事,拖延了几日。

后玲珑为了帮她挡了伤,昨日才恢复的差不多,能助她使用玲珑镜。

可洛黎担心一点,祁瑾仪到底能不能进入镜内。按照那本宝鉴来说,只要是法器主人灵力充裕,神识强大,装一个城的人进去都不成问题。

二人用过晚膳后,祁瑾仪按照洛黎的示意屏退下人,后去了内室,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条柔软的丝带,问:“你这是要蒙住我?”

“嗯,公主不要担心,只是试一试明日带你出去的方法而已,此术是我在仙门所学,得天师真传,不可让人看到。”

祁瑾仪料到她是仙门中人,如今被玄而又玄之说唬住,她点点头照办。

洛黎仔细确认祁瑾仪的确看不见后,她取出玲珑镜,将其置于地上,灵气催动,瞬间,玲珑镜变成门那么大小,镜中出现一个布置典雅的房间,内设床榻、茶案、书架等一应俱全。

这是她近日抽空布置的,她不想动前任主人的屋子,只得找玲珑又要了一间。

她牵着祁瑾仪的手慢慢往里走,带她进去后,似乎无恙,她引她坐到茶案旁,低声问:“公主可有觉得有何不适?”

“未曾,此处是我芬芳阁吗?我不曾用这肖兰香。”祁瑾仪说着就要扯下眼上的丝带,让洛黎制止。

“非也,公主所在玄妙之地,凡人不可看,轻者眼睛失明,重者性命不保。”洛黎再三警告,祁瑾仪才乖巧听从。

看来明日需要让玲珑出来看好才行。

二人出来后,洛黎拿出一套男子华服给她。

“明日待你用完药后,就带你出去,到时候你换上这身衣服,我要给你易容。”

“倘若有人来呢?”

“让雨停挡了就是,此事不难。”

“可雨停易容扮作我不更好吗?”

“不可,你们二人身型不同,况且她若被人撞破,这可是重罪,你能保证你芬芳阁内都是心腹之人?若你只是不见踪,晚上我们回来了编个理由就好。”

“嗯,也是。那你给我讲讲仙门的事情吧?”

“你先把兰惠妃的事告诉我。”

“我未曾见过,只知父皇钟情于她,兰惠妃故去多年,宫内兰字是忌讳。我曾在母妃宫内见过母妃祭拜兰惠妃。母妃有一张她的画像。”

第144章 翠微宫的秘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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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十一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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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一过,洛黎换好一身夜行衣出了殿门,她本是想让玲珑幻化成她扮在那处,好掩人耳目,可玲珑死活不肯。

上次她与鬼门杀手交战前,玲珑教给她镜子另外一个妙法——幻术。

那日与鬼门门主血厉纠缠的男子,其实是玲珑镜幻象。操纵灵气的术法都相对简单,与灵、妖不同的是,她的灵气并不是存于灵丹中,而是神识内,所以洛黎需要熟练掌控御识术来操纵灵气。

能不能完整的利用神识捏造出镜象,是幻术的关键之处。

巧在她是绝世无双的画师,胸中有丘壑,心中存山河。用神识制造这些幻象如探囊取物,信手拈来。

可惜这个术法的缺点是幻象无法脱离玲珑镜本体,而且施法范围有限。

翠微宫外,淡淡药香。

此刻宫内灯火已经熄灭,只留有廊间几处。

她直接摸进虞妃寝殿,从腰间取出一小只皮囊,将囊中金粉倒入香炉中。

一炷香后,殿内内侍与虞妃床榻那处,传来阵阵鼾声。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虞妃床榻前,轻轻碰了一下床榻上昏睡的女子,见她的确没了反应,逐而放心的捏起一张火符。

可能是她二师兄新做的迷粉效果太好,此刻熟睡的虞妃口水淌到衣襟上,洛黎瞧见平日里端庄拘谨的女子,如今一副痴傻的模样,差点失声笑出。

她伸手在虞妃的身上和床榻上一阵摸索,金光闪过,虞妃脖颈上露出半条金链,她向下扯了扯虞妃的衣襟,一个钥匙模样的坠饰出现在她眼前,小心取下项链后,仔细端看,这钥匙小巧,表有镀金。

上次蹲墙根时,她听到了开锁的声音,笃定这钥匙藏在她近身的地方。

她抬手给虞妃整理下衣襟,正巧瞧见她锁骨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位列妃位的女子,身上存有疤痕实属可疑,好奇心的催使下,她解开虞妃的衣带,随后呆住了。

这道疤痕从虞妃左肩一直到右腹,约二尺长,陈年旧伤,心口处,还有一处明显的黑点,有点像黑痣。

时间紧迫,她简单给虞妃穿好衣服,赶忙去了外间书案后的药架处。一刻后,她依旧没找到暗门的机关,按理说应该是这附近的,上次她听的真真的,是石砖摩擦的声音。

突然,她想到什么,赶忙回到虞妃寝室内,床榻前一方偌大的地毯引起她的注意。

她撩开地毯,仔细观察,发现石砖上不该有的灰尘。她起身这碰碰,那找找,什么花瓶、画卷、显眼不显眼的她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洛黎气的坐在床榻上,往里拱了拱虞妃的身子,想她自己还是太心急,应该先调查好机关再来的。

她灭了火符,抬眼看了下外面的天,这都折腾了半个时辰了,再找不到,就只能回去。

视线中,雕花床柱上的一处不贴合的侧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洛黎起身又捏出一张火符,贴过去仔细看,她微微一笑,原来在这!

这虞妃真是厉害,竟然将暗室入口设计在床柱上,床柱雕花复杂,极难察觉,若不是她刚巧在暗处看到这处有异,真要是在白天找,反而更难发现。

她抬手摁下这处木雕,听到地下“咔嚓”一声,石板下沉没入侧边,一处狭长的楼梯步入眼帘,她心脏怦怦乱跳,随后走了下去。

楼梯呈回旋状,很长。楼梯的尽头通向一处漆黑的甬道,约三十步的地方,有光亮从缝隙中透出。她驻足不前,将手中火符扔出去,甬道两侧几处凹凸引起了她的注意。

洛黎又捏出火符,左右看去,一处石砖上的灰尘明显少于其他,她轻轻推动,前方传来闭合的声音。

如此一来,应该安全了。

这么长的甬道,明显不符合设计,可既然如此建造,必然有它的理由,例如机关。

她顺利走到暗门前,先拿出玲珑镜催动灵气,一抹奇异的白光从玲珑镜面中飘出,片刻,化成虞妃的模样,站在她前面。

——嘤嘤怪?

——主人嘤,我在。

——一会你按照我传音给你的说就好,我在门外等你,千万别露馅了。

——可主人您现在的幻术只能变出模样,还不能动嘤,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嘤?

——放心,若真是秦逸凌,我就冲进去把他弄到镜宫中,明日带走!

——可您现在……

——别废话了,赶紧去,没时间了。

说着洛黎拧动钥匙,她贴到两边墙上,余光中看到石室内贴墙而置的药架,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药瓶。

待石门重新关闭时,“当——当——”的金属碰地的声音传入耳内。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急忙捏出窃音符附在耳边。

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清楚地传入耳中,带着明显的恼怒,“你怎么又来了,今日不是给过你药了么!”

洛黎突然后悔,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如此莽撞,一时间,脑中混乱。

玲珑见她没声,赶紧问。

——主人嘤?玲珑要说什么?

——主人嘤?!

——逸凌,我来看看你还不行吗?

耳边传来虞妃的声音,一字一句,听不出半分破绽。

“别叫我这个,受不起,虞妃娘娘。”又是一阵金属滑动的声音。

是秦逸凌没错,可他被锁着?

“我想和你谈谈以前的事。”

“没什么好谈的,你赶紧走吧。”

“旧人入梦,我睡不着。”

“你是应该睡不着,你愧对兮茵。”

“那你呢?”

“我?哈哈,你真想跟我谈兮茵的事?这么多年,你都不敢提你的旧主,今日她入梦,你倒是敢重提了。”

“是。”

“那你告诉我,当年兮茵所中的钩吻海棠,你有没有参与?”

兰惠妃中毒?

“不敢说?她去了十九年,你还不敢说?我心中一直纠结此事,虞琴,你要的,我情愿也好,不情愿也好,都给了你,让你囚了十九年,我可曾怨过你?”

“未曾怨过。”

“好,那你也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当年钩吻海棠是不是过了你手?”

“……,不可说。”

“滚!赶紧滚出去!”

瓶子碎裂的声音。

第145章 翠微宫的秘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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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虞琴你就这么贱,夏氏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夏妙晴都死这么多年,你却还在给她儿子做事,你就当真这么恨兮茵?她可是你的旧主!”

洛黎没想到提到兰惠妃会让秦逸凌这么激动,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走?那你不要怪我口下无情,兮茵那么善良,要是知道你最后变成夏妙晴的走狗,她当年就不该在凰城救你,就该让你活活饿死!”

“是,你是让祁霖这个狗皇帝强要了身子,可兮茵不比你可怜千万倍!她身怀六甲,让她那个一心只有权力的爹送进宫,处处杀机,每日提心吊胆,你的痛苦可有她万分之一?”

“兮茵腹中孩儿,可是你的?”

突然室内没了声,洛黎心道:糟糕,问错话了!

室内传来玉瓶碎落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中了我的迷散竟还能清醒!”

洛黎打开石室,走了进去。

如今她大概清楚秦逸凌的状况,扮作虞妃只怕是更难问出真相。

秦逸凌宽大的骨架撑起浅色长袍,他瘦的眼窝下陷,头发散落简单系了一下,双腿上那副锁链,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北蛮精铁铸成的锁链?!

秦逸凌眯着眼看着远处这抹黑色的身影,见她蒙面,微怒道:“你到底是何人?你把虞琴怎么样了!”

洛黎揭下面巾,徐徐道:“晚辈叫沈橙,是白巍真人派来寻找师叔您的。”

秦逸凌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呢喃道:“师父……”

“师叔您可知道这精铁锁的钥匙在何处?”

“没钥匙,铸造之人直接焊死的。”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问:“你既然是师父派来的,为何会问姚兮茵之事?”

“兰惠妃之子祁沐萧安排晚辈入宫调查他母妃死因,宫中史册记载甚微,而知晓此事的旧人大多已过世,如今只有您和虞妃知晓此事。”

“兮茵死因,我也不清楚,当年她仙逝时我并不在宫内,待到进宫时,她已被火葬。”

“火葬?”

“是,正册应该是说她病逝的吧,呵,那狗皇帝最会掩人耳目。”

“那前辈所说她中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她仙逝后,我找机会重回未央宫,查到一只茶杯内残存的钩吻海棠,此毒是南域独有的一种慢性毒药,中毒者前期与旁人无异,中期会常处于发愣、失神的状态,后期身上会浮现如海棠花状的红斑……兮茵入宫后郁郁寡欢,常常独自出神,所以到我离开时,也没察觉她中了此毒。”

“看来此事还需要找夏氏后人了……”

“对,去找夏淑妃的儿子,二皇子。”

“靖王是夏氏之子?”洛黎不知此事,可一想靖王身后有镇南大将军夏氏支持,又突然想通了。她追问道:“那您又是怎么落入如此困境呢?”

秦逸凌苦笑,“我的事就不要问了,劳烦回去转告师尊大人,就让他权当没有我这个不孝弟子吧。”

洛黎欲言又止,秦逸凌催促道:“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告诉沐萧,莫要在追查当年之事,逝者已去,真相已无意义。”

“为何毫无意义?若此等不幸落到师叔您身上,也怕不会轻易放手吧。”

“你这晚辈,哎……倘若这真相是他无法承受的呢?你还要查?”

洛黎被问住了。

光是姚兮茵在入宫前就已身怀六甲这事,估计就让祁沐萧难以接受了吧,再加上方才秦逸凌盛怒之下斥责出的话,每一句都是秘密。

看来秦逸凌知道的远不只是这些,只是不愿开口罢了。

“那好,晚辈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看望师叔您,师叔可有什么想要之物,晚辈可以帮您带来。”

秦逸凌望了望那个站在她身边一直不说话的“虞妃”,笑道:“没想到我白宗后辈有尔等术法高超者,真是幸事,我这处也不是随便就能来的,你还是量力而行,宫内有阵法,使不出真气的,莫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多谢前辈关心,再会。”洛黎抬手,旁边的幻象消失,她弯腰收起玲珑镜,退出地窖。

此时夜色已深,虞妃还在床榻上轻轻打鼾,她赶忙把钥匙物归原主,给她好好整理了床榻后,才从翠微宫离开。

翌日,一切按照洛黎先前计划的,顺利将祁瑾仪带出宫,后找了个没人的巷子给她带出来。

二人慢慢悠悠地在燕阳主路上溜达,祁瑾仪头一次出来,对什么都很稀罕,一直左盼右顾,见到个路边杂耍的都要跟着叫好打赏。

洛黎则黑着个眼圈,心事重重地打着哈欠。

昨夜神识使用过度,又消耗了不少灵气支撑幻术,今日困倦的很,她恨不得甩开祁瑾仪去找个住店休息会儿。

“我说,洛黎你昨夜不是睡得挺早的么,怎么一直打哈欠?”祁瑾仪不满道。

“换床,睡得不好。”

“那你回书画院也睡不好,我听闻你从沐王府搬出来了。”

“嗯,你不关心自己和亲的事,没事打听我的事干嘛?”

“谁让你晾了本宫半个月!你——”

“唉唉,又开始了,小心言行!”

洛黎先前提醒她,让她说话时压低声音,注意措辞,还没说两句,又露馅了。

“我错了,你平日都去哪里玩?带我去看看?”

“我?听书,吃茶,逛逛东林街那些古玩字画店,没了。”

“燕阳女子都喜欢这些?”

“我是北境人,你忘了?别管我喜欢什么了,你喜欢什么我带你去就是,两个时辰后我们就回去。”

“那你带我去赌坊吧?”

“行吧,我也没去过。”

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雅。

洛黎今日从赌坊内出来后,只觉得九死一生,上面那句话纯属放屁。

今日她进去这一圈,纯粹体会到了什么叫流年不利,平日里挂在嘴边的话,今日应验的彻彻底底。

二人玩的押大押小,这种赌坊内最不需要脑子的局。

一开始她觉得好玩,跟着押了一些,谁知押什么不中什么。气血攻心,她就和中了邪一样,一顿疯狂押注,直到手里的一万颗金珠见了底。

祁瑾仪与其他人,则是发现规律后,洛黎押什么众人反押什么,最后赚了不少,闹得庄家觉得有诈,给洛黎轰了出去。

祁瑾仪看这手里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子,揶揄道:“今日真是痛快,哈哈,洛堂主不如我们下次继续?”

第146章 大胆小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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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心道:切,小人得利。

“走吧,时辰不早了,晚上你还要用药。”

洛黎不知道祁瑾仪到底得了什么病,每日早晚各一次,虞妃给她亲自煎药送来。

两人走了没几步,半路冲出来一个人,差点给二人撞到。

那人低着头,低声道了句“抱歉”,便迅速卷入人群中,不见了。

“公主,您没事吧?”洛黎一时情急,公主二字脱口而出。

“不碍事,那人不长眼吗,哎呦……”她被撞得这下可不轻,待洛黎给她扶起来后,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坏了!我的钱袋子没了!”

“肯定是刚刚那个小贼,你在这里等我,我知道他们在哪儿。”说着洛黎转身就要走,一把被祁瑾仪扯住袖子。

“带上我,我一个人害怕……”

“哎……快走。”

祁瑾仪跟着洛黎七拐八拐地进南坊间的一处破旧的废宅内,刚拐进院子,就瞧见从里面飞出来一个钱袋,正是祁瑾仪那个。

祁瑾仪当即呵斥道:“大胆小贼,偷东西偷到本宫头上了!”说着她气势汹汹地往里走去。

我敲!小祖宗呦!

洛黎急忙跑到她前面,这时屋内一阵骚乱,蓦地传来破窗的声音。

她不敢把公主单独放在这里,只能拽着公主用轻功飞上房顶,待寻到刚刚那小贼身影后,她拖着祁瑾仪飞檐走壁,片刻后她二人站在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面前。

男子拔腿就往后跑,洛黎指尖凝出真气一射,男子“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洛黎拉着祁瑾仪走到小贼面前,抬脚踩住他的手,“哝,你去搜吧。”

祁瑾仪踢了他一脚,俯身摸了摸他腰间,找出一大布袋,她打开看了看,掏出一只腰牌。

洛黎眼熟,是北蛮贵族的黑金令牌。

“嘭!”

一只透骨钉落地。

洛黎手握玲珑镜,帮祁瑾仪挡住刚刚那暗器,她盯着丢暗器的那人,冷声道:“皇子殿下就是这么对恩人的吗?”

阿努尔勒见到扭头过来的这女子是洛黎,愣了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没想到她穿女裙还有几分姿色。

“快滚,下次再拿姑奶奶的东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贼见状急忙跑开,冷清的巷子里一时间只有三人。

洛黎从祁瑾仪手中拿过那块令牌,扔过去,低声道:“走吧……”

“这混蛋伤我,你不去给我报仇吗?”

“赶紧回去,要不穿帮了。”洛黎拉着祁瑾仪急忙往巷子外走,如今时间紧迫,她懒得跟他理论。

阿努尔勒站在原地,玩味地看着远去的身影。

芬芳阁内。

好在赶回去及时,祁瑾仪刚换好衣服,虞妃就来送药了。

洛黎在一旁站着不做声,见虞妃没什么异样,看来昨夜之事没被察觉。

临走时,虞妃对洛黎道:“瑾仪从小没什么同龄的玩伴,本宫见她与你交好,洛画师若是无事,多来陪陪瑾仪,这只镯子很适合洛画师,拿着吧。”说着,从丝布中取出一对翡翠镯子。

洛黎客套两句后,笑纳收好。

虞妃走后,洛黎也没多做逗留,她现在需要去找祁沐萧!

……

……

洛黎悄么幺地摸到竹苑时,刚过一更天。没想到祁沐萧竟然不在巡查院,害得她在里面转了好久。

比较奇怪的是,今日进了竹苑也没察觉到暗卫的存在,难道祁沐萧在书房?

洛黎正欲离去,突然墙边处传来一声闷响。

墙边的竹子七倒八歪,三个黑衣人躺在那处,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其中一个黑衣人看清来人是洛黎,低声唤道:“洛姑娘……快救少主……”

洛黎哪里扛得动他们几人,万分焦急时刻,裴桓闻声赶来,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洛黎,问:“洛姑娘怎么在此?”

“裴大哥,快点,王爷受伤了,赶紧给他抬进去!”

裴桓给祁沐萧安置在榻上后,急忙检查,一摸祁沐萧的蒙面巾,早已让血浸透,解下来后,他苍白的脸色让裴桓不知所措,急忙跑到架子上翻找什么。

洛黎呆愣在一旁不知所措,如今二师兄走了,身边哪里还有大夫能给他看病的?

秦逸凌!

待裴桓抱着大瓶小瓶一堆药物过来时,洛黎已经设计好如何把祁沐萧偷带进宫了。

“裴大哥,你快去看看暗卫们的伤势吧,只有两名暗卫跟王爷回来,其他人恐怕也是一同去了,赶紧把人都找到,王爷这有我,你吩咐好他们,不要让他们乱闯,我给王爷渡一些真气……”

裴桓刚刚是吓傻了,心道:也对,洛姑娘修为最高,又跟在她二师兄身边这么久,应该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懂的。

他把怀里的大瓶小瓶放到旁边的台几上,对洛黎鞠了一躬,“洛姑娘,就拜托您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招呼。”

“嗯,你不要让人随意进来打扰我就好,快去吧。”

洛黎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把玲珑镜拿出来,她调动神识中的灵力开启镜门,施法时,有些头昏。她费了好大劲才把祁沐萧拖到镜宫的床榻上,伸手去解开他染血的外衣时,才发现全都被血浸透。

顾不上别的,她脱下他的外衣,祁沐萧精壮的胸膛上沾满血渍,右肩上一处穿透伤还在淌血。她赶忙取来凝血丹让他服下,又拿出止血散洒在贯穿伤那处。

她握着祁沐萧冰冷的手,调出真气渡给他,半刻后,洛黎小脸上都是汗珠,她疲惫不堪,只能停下。

蓦地,镜宫晃了一下。

“嘤……”玲珑出现在床榻边,“主人嘤……快停下,你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今日洛黎已用镜宫两次,并且一直用神识分神看着祁瑾仪,极其消耗灵气,如今她一边支撑镜宫,一边挥霍自己的真气,真是嫌自己命长。

玲珑凝出一股银丝,探入祁沐萧的胸口,若他化成人形,洛黎一定会见到他是如何从一脸苦闷到惊讶的转变。

“他身中剧毒,深入骨髓嘤,如今毒素攻入心脉,那处外伤和这个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嘤。”

!!!

还没等洛黎问出口,玲珑已化成一团银雾,包裹在祁沐萧身上,一同在她眼前消失。

第147章 不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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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白云下,一棵参天古树坐落在葱郁的草地上显得格外突兀,褐色的树干,百人都抱不住。星星点点的金色星光从树干表皮的肌理处缓慢地散出,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殊途同归地飘到上方。巨大的树冠上垂落着奇异的枝蔓,似乎在吸收着散落的星光,偶有一滴汁液从枝蔓下端垂落,落入下方赤色水池中,激起一丝波澜。

玲珑望着池中那个男子,他垂落的下来的发丝散落在草地上,宽大的肩膀宽厚而结实有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带这个人来这里。

这处会引起世间崩乱、血洗的神祗遗迹就藏在玲珑镜宫的空间内,这秘密连那个小主人他都绝不会告诉,可他还是遵从了心中的声音带这个人来了。

不死木,赤泉水。

这个凡人散发着让他留恋而熟悉的气息,可他们的确没见过。他从前生活的地方,又怎么会见到凡人。

可他依然愿意带这个陌生人来到不死木,愿意让赤泉水治愈他体内早已无药可治的毒。

不死,不灭。

……

……

半个时辰后,洛黎躺在床榻上睡着了,周身散发着银色的雾气,不断地被玲珑镜宫吸收掉。

猛地,一个重物压了上来,她脸上有点痒痒,伸手去抓,却摸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洛黎不情愿地睁开眼,长长的睫毛贴在她眼前。

我敲!是个人!

洛黎吓得双手托起那人脑袋,定睛一看,是祁沐萧!

她又感觉眼皮下白花花的,低眼看去,全身血脉喷张,气血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他、他怎么是光着的?!

洛黎赶忙把他从身上推下去,只见昏迷的祁沐萧一个华丽的反转,带动着胯下某物一同完美翻落到她身侧。

她哪里还敢睡,急忙滚下床,涨红着脸,鬼使神差地侧目瞧去,平稳的气息,精致的锁骨,精壮的胸膛,莫名的凸起……

停!停下!赶紧停下!

可意识的传达需要时间,待她的身体接收到神识的指令后,为时已晚。

洛黎捂着眼睛摇头苦恼,此刻她真想自戳双目!

“嘤嘤怪!你给我滚出来!!!!!!”洛黎咆哮道。

“嘤?主人怎么了?”

“他、他衣服呢?”洛黎拿手指了指床上那位。

“嘤嘤嘤,玲珑带他治病了,穿着衣服碍事,就给他脱了嘤。”

“那他现在可好了?”

“是嘤。”

“那你怎么不给他把衣服穿回去?!”

“衣服上都是血嘤,穿上又要把他身子弄脏了……”

玲珑一来不想看到他满身污秽,二来他本就是个器灵,哪里懂得男女之别。

洛黎咬牙切齿站起来,若不是玲珑把祁沐萧治好了,她现在肯定捶爆这家伙的气身!她麻利的脱下自己的外衣,向后一甩,吩咐道:“你把他给我盖好!”

“好嘤。”片刻,玲珑纠结道:“主人嘤,衣服太小,盖不住。”

“你就把他腰身那处护好便是,你可还能把他带到玲珑镜外?”

“可以嘤。”说着,玲珑使用术法将祁沐萧悬空抬起,洛黎变出镜门,先走了出去。

片刻,祁沐萧横躺在自己的床榻上,腰间缠着洛黎的女装长裙。

洛黎盯着自己的裙子,心道:这裙子估计是不能再穿了。

她将玲珑镜收好,正打算去衣柜给祁沐萧找件衣服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洛黎走过去,半开房门,来人是裴桓和一个暗卫。

“洛姑娘,您可是应门了,方才敲了多少次了……”

“怎么了?”

暗卫开口道:“少宗主怎么样了?”

“他伤已无碍——”

话音未落,二人闻言急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你们别进去!他现在还不能见人!”

待洛黎喊完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进入内室的二人见到自家主子和少宗主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不,确切的说是腰间缠绕了一件女子罗裙的躺在床上。

已呆若木鸡。

裴桓见祁沐萧气色红润,松了口气。

暗卫子见少宗主身上的穿刺伤已完全愈合,惊讶万分。

当然,二人最惊讶的还是洛姑娘的疗伤方式,如此特别。

待二人从这震(香)惊(艳)一幕回神后,回头想问洛黎到底怎么给自家主子治疗时,正厅哪里还有人影?

……

……

沐王府花园旁边的一处楼顶上,一个女子拎着四坛子酒,坐在上面豪饮。她此刻双颊绯红,身影不稳,身心疲惫。

她看了眼脚下两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七倒八歪的躺在那,脑海中忽然又想起那精致的锁骨,精壮的胸膛和……

我敲!你有完没完了?能不能别想了!看都看烦了!

她想着,心烦意乱地踹下那两个空酒坛,“啪嚓——”的声音打破寂静的秋夜。

这鬼地方真的的赶紧离开了,祁沐萧这个人不坏,只是跟她洛黎八字犯冲,从认识到现在基本没有一件好事,现如今又让她什么都瞧了去,日后可怎么在他面前抬头?

她扶额,气急败坏的又灌下去半坛子酒,喝到迷糊处,果断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顶上放空自己,一手拎着一个酒坛子。

“天上的星星真美……”她喃喃自语,“咦?怎么你又出来了?你别给我看!我不想看!”说着她松掉手中的酒坛,捂住双眼。

久久未听到酒坛落地的声音,房顶这人,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祁沐萧拎着这一坛半的酒站在房顶,看着穿着一身中衣的她喝的烂醉,无奈的摇摇头。他放下酒坛,走上前将她横抱起来,低头看着怀中这精致的小人儿,突然想到刚刚裴桓所说,暗红漫上他的脸。

他曾看过关于异界异族的古籍,知道修道者,方法不如一。

灵、妖这样的种族有自己的异能,如他之前见过的自愈之法。

这丫头若真是灵妖异族,他如今伤病痊愈,会不会是她用了什么特有的阴阳交合之法,将他体内毒素剔除干净?

若真是如此,他还能只把她当做追魂佩的主人来看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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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故事背景:此木为不死木,此泉为赤泉。

古文有记载:有员丘山,上有不死树,食之乃寿;亦有赤泉,饮之不老。——《山海经·大荒南经》

第148章 误会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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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园沁……”洛黎口干舌燥,昨夜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现在自食其果,头痛欲裂。

混沌中,有人将她扶起,一杯温水送到嘴边,她很受用的张嘴喝下。

“嗯……我再睡会……”

“日上三竿了,起来吧,你不去书画院吗?”一个熟悉的男声穿来,温柔地、似乎有一丝宠溺。

洛黎先是迷糊地哼了一声,突然脊背发凉。

身、身后这人好像是祁沐萧!

她半僵着身子转身过来。

没错,是那个万恶的祁沐萧,他一身官服,含着三分笑意,三分温柔,三分宠爱,一分无奈地看着她。

气氛有些奇怪。

“洛黎,我们来谈谈。”

“王爷,先让我来说吧。”洛黎拢了拢中衣,盘腿坐在床榻上,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

“昨夜我本是想找王爷来汇报秦逸凌之事,正好遇到暗卫将受伤的王爷架回王府,先前师父给了我一颗灵丹妙药,我见王爷情况危急,已来不及找大夫,所以喂您服下了这粒丹药。不出一个时辰,王爷果真伤口痊愈,昨夜之事就是这样,我绝无做半分逾越之事,裴大哥若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

“既然是丹药,那为何我会……一丝不挂?”祁沐萧特意加重最后四个字。

“呵呵,都是误会,王爷受了外伤,我只是帮您清理而已,您只需要记住,我绝无做半分逾越之事。”

“好,记下了,你并无做半分逾越之事,那你可看了什么逾越之物?”

“未曾、未曾,王爷可是觉得身子好多了?”

“你既然不愿意说到底如何为我疗伤,那便罢了,先前我也三番四次救你,如今我们一笔勾销好了。”

“好!既然一笔勾销,此事你我,还有裴大哥他们断然不可再提。”

祁沐萧见她熟透的脸,薄唇微扬,“都依你。你方才说秦逸凌之事,可是查到什么?”

“是,秦逸凌的确就是炼药之人,他被虞妃用北蛮精铁困在翠微宫的地宫中,地宫入口就在虞妃寝殿内。”洛黎想到姚兮茵之事,突然不敢说了。

“先前章裘也已交代,他手中所得的丹药是从靖王手中所得,看来靖王和虞妃联手了。”

“非也,我见到秦前辈,据他所言,虞妃似乎受夏氏所控,具体是什么把柄我也不清楚。我还检查了虞妃的身体,她身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王爷可知是什么事造成的?”

“不知,此事你知道的比我要多,你可是见到秦师兄了?”

“是……他被困在这处,已有十九年有余。”

“这虞妃竟如此歹毒,你说的那精铁是何物?”

“此物我曾在北蛮见过,是北蛮独有的一种精铁,寻常刀剑对精铁都无用,不可伤分毫。”

“……”

“关于兰贵妃的死因,我倒是听到一件重要的事,兰贵妃仙逝前曾中了一种叫勾吻海棠的剧毒。”

“是,此事我知。”

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整整折磨了他二十年,他又怎么会不知。这傻丫头,昨夜竟将他体内毒素尽数清掉。

“还有就是兰贵妃是被火葬的。”

“火葬?”

“是,是不是很奇怪,火葬可是大忌,若不是死者染奇疾而亡,寻常不会用火葬。”

“此事未在史册记载,看来母妃之死,确是奇案。可你又是如何进的翠微宫寝殿?”

“二师兄的迷散,没有药不倒的人,嘿嘿。”洛黎沾沾自喜。

“此事不急于一时,精铁之事待我回发信问师尊大人,可有解除之法。在此之前,你不要再冒险了。书画院也要年终考核了,你先把此事应付过去吧。”

“好。”

祁沐萧突然声音放缓,“书画院可还住的惯?”

“一切都好,多谢王爷惦念。”

“你怎么又唤回我王爷了,经此生死一事,日后直唤我名讳吧。”

“是。哦对了,王爷是如何受的伤?”

“嗯?”

“呃——您是如何受的伤?”

“我昨日知道鬼门藏匿之处,就去了,没想那鬼门门主极其难缠,却也被我重伤,后我体内毒素发作,才吃了那人一刀。”

“毒素……”洛黎想到昨日玲珑所说,祁沐萧的毒已深入骨髓。

“钩吻海棠。”

“那岂不是兰惠妃早就中了这毒?”

“是,我听我舅舅讲,我娘身子一直不好,虚血,后又中了这毒,我周岁不到,她就仙逝了。”

“那你真的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被送到白宗的?”

“不全是,我本就是白宗既定的内宗子弟,至少师尊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也多亏了白宗,花了大把的仙丹在我身上,来压制我体内毒素,不然任凭我修为再高,也活不到现在。”

怪不得他一直脸色苍白,看起来病怏怏的,原来的确有病。

“你还是不肯跟我讲,是用了什么方法?你放心,你若真是灵妖,如今舍了身子来救我,我断然不会辜负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提亲的好时候,待王都之事……”

“停!打住!你方才说什么辜负?还有提亲?”

“你们灵妖异族都是这般开放不成?你我既已行周公之礼,难道不应结成道侣?”

“谁跟你行周公之礼了?还有,谁跟你说我是灵妖的?”洛黎瞪大眼睛看着他,嘤嘤怪这家伙不会给他脑子治坏了吧?

“昨夜难道……”

洛黎急躁躁地吼道:“我都讲了,昨夜只是情急之下,为了疗伤才脱去你衣物而已,你可莫要多想!半分逾越之事都不曾有!你我绝无可能!还有,我郑重的跟你说一遍,我是人!不是灵!不是妖!”

祁沐萧刚刚泛红的脸,如今又冷了下来。

这一番拒绝可真是彻底。

他默了默,“既然如此,那便是裴桓他们胡乱说的,我多想了,你权当方才是我乱说的,也不必当真。日后你我也止于此,不会再有什么。”说着,祁沐萧起身离去。

刚刚还温柔儒雅的人,如今又重回冷漠状。

洛黎看着那人愤愤离去的身影,脑海中回想他最后那句,心中咯噔了一下。

第149章 多情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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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三,秋高气爽,洛黎一脸无奈地随北蛮使臣一同游览王都内的布坊、药坊等,她一个书画院的画师,如今也做上了礼院要员的差事。奈何阿努尔勒亲自点名要她陪同,不然她才懒得来这种无聊地方参观。

那日闹市巷内发生的不愉快还未过去,如今看到他这张欠揍的脸就心烦。

金休看出洛黎的不快,几人前后错开时,他递了几句话。

洛黎听完,心道:最近的男人都到了发/情的日子不成?

那日祁沐萧乌龙刚解释清楚,翌日官媒就找到书画院内要给她说媒,洛黎平日里最烦这些,愣要商彦给那人逐出去。

商彦自知这官媒婆子其实是给他那好兄弟蔺松说亲,好说歹说,洛黎才让媒婆字把话说完。

说完后,洛黎拒绝得也痛快,直接否了。

急的官媒满头是汗,毕竟蔺家塞了不少金珠给他,特别是蔺少,叮嘱过此事一定办稳妥。

谁知道这堂堂书画院堂主竟是个女无赖,知书达理没见着,反而是脾气坏、缺乏礼数,这事闹过后,洛黎的资料彻底进到燕阳官媒圈子里的黑册子中,被压入箱底,永世不得翻身喽。

之后蔺松是如何郁郁寡欢,商彦又是怎么宽慰的,都不得而知了。

今日金伯伯竟然跟她说,阿努尔勒也瞧上她了?

她许是流年行运进了“沐浴”阶段,如今桃花随秋风扑面而来,一片过季的烂桃花,让她措手不及。

既然知道此事,就无法当做没发生,洛黎半道就去找主事的张理事,说自己头晕的厉害,要告假休息。

张理事为官多年,知道眼前这个主儿惹不起,赶紧批了。

谁知还没走出制布坊大门,却让阿努尔勒拦下了,非要带她去瞧大夫。

一计失败,再生一计。

既然阿努尔勒不让她走,那她只能对这位皇子殿下下黑手了。

金休自然知道阿努尔勒此举何意,所以洛黎打算黑他侄子这事,他决定置身事外。

其实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想让他终身难忘罢了。

宴席间,阿努尔勒几次相邀她喝酒,洛黎都赏脸陪了。她默默的等着,等着眼前这色鬼脸色变绿。

半刻后,他终于绿了。

捂着肚子跑走了,张理事怕他有什么问题,紧随而去,一刻后,张理事绿着一张脸回来了。

洛黎淡定夹菜吃,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张理事为何脸绿?

方才他随着阿努尔勒一路到了恭房,先是听到里面大珠小桌落玉盘的声音,随后便是一串紧密的低吟。

旁边几个恭房的人受不住这味儿,纷纷提着裤子跑出来。

可怜的张理事一人拧着鼻子站在外面低声问阿努尔勒如何。

再之后,掌柜遣前堂的小二来瞧瞧,到底是哪里排放的毒气。

洛黎酒足饭饱,等不来归人,悄悄桌下递给金休一包药。

“今日在下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说着拍拍屁股走了。

是夜,书画院北凰堂内。

洛黎刚洗漱完毕准备运功调息,一道身影从窗户跃入。

她白了来人一眼,看他生龙活虎,想必之前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能说话了?哑巴。”

“你这女人,就不能好好说话?”

“小爷我心情不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谢谢你之前舍命救我。”

“哦,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你要去哪?”

“沐王将失窃案与聚宝阁的牵连斩断,准我继续经营,我尚有几十个店面需要照料。”

“你不怕鬼门找你麻烦?”

“此事沐王也已办妥,章裘入狱,鬼门虽在我这失手,却也不会再追杀。”

“章裘已死,他主子还没死。靖王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靖王?你是说那位高权重之人是靖王殿下?”

“你精明一世,却不知靖王与章裘是一伙儿?”

“我只是定期上缴金珠银票而已,除了章裘,其他人都不是我来联系,平日我不在王州,只是这次有一次贵商大拍卖需要我来出面联络,这才来了王都。我手上没有他的把柄,应该不会对我怎样。”

“你先前吹奏的那乱人心志的曲子是什么?能不能教我?”

寒东宇脸色一沉,“你修为已属中上,又何必学这些下三滥的伎俩,千隽派的这些垃圾术法,你都不要碰。”

当年他年幼,也没入道修行,娘亲因为滋城旧事,一直被他继父谢宣冷待。

谢宣当年是千隽派的道门门主,以温良敦厚,善心善行之名在东海之滨小有名气。可只有他,还有谢宣周身的一些低级弟子,才知道谢宣是个什么败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宣当年同意娶了已身怀六甲的娘亲,但自他记事起,谢宣对娘亲时常非打即骂,恶语相向。

千隽派同门的几个老家伙,也是道貌岸然,时常欺辱娘亲,他恨自己无能。

年幼无知的他无奈之下像狗一样求了谢宣。

他求谢宣的第二日,就后悔了。

那晚,谢宣深夜以教导之名,唤他去道门偏殿,当他看到谢宣狰狞面目时,一切都晚了。

事后,为了不让他外传,谢宣教给他一些不入流的术法糊弄他。

这千隽御曲术,便是其中之一。

他根骨平庸,修炼几年也只是二境,可一支萧用的极好,这千隽御曲术最后也成了助他她们娘三逃走的救命之法。

此番回去,他还要料理娘亲与弟弟的后事。

纵有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到头来,孑然一身。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洛黎的声音将他拉离思绪。

“旁门左道罢了,你已修正道,就安心修炼。那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你这画师有什么好做的,我有的是钱,你跟我走吧,我雇你做我保镖。”

洛黎不屑道:“我也有的是钱。”

“那你还坑我的钱?!”

“呸,你让我拿,我岂有不拿的道理。我在这还有事,没兴趣当你保镖。”

寒东宇瞬间脱口而出,“那你有兴趣做我媳妇吗?我手上地契、店铺可以都交给你。”

当寒东宇被洛黎按照抛物线的轨迹扔出北凰堂时,他质问过自己,为何神智不清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有些事,谁也讲不清楚。

他那时,心里是想这么说的。

他站在房顶,看着远处寝室内的灯熄灭。

默默道一声,珍重。

第150章 阿努尔勒的请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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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四,皇宫永德殿内。

太傅狄伦,太师允敛,丞相姚应春三人分坐两旁,听完龙椅上的祁皇讲完阿努尔勒的提议后,姚应春率先张口了。

“既然北蛮的二皇子钟情于洛堂主,而那洛堂主也年纪不小了,此番也算高嫁,美事一桩。况且他愿意每年多进贡亮驹白匹,陛下也深知北蛮的良匹骏马比我们九州的速度快,可以配发官用。”

允敛闻之,正色道:“我堂堂九州大国,怎可用画师去换那百匹良驹?岂不是让北蛮小儿看了笑话!”

狄伦附和道:“老臣也觉此事不妥,听闻那洛堂主脾气倔强,前几日还推了蔺府派去的官媒,看来无心嫁人,此事老臣认为,还是需要听一下洛堂主的意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她来说话,此事陛下同意即可。”姚应春是铁了心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洛黎踢出他外孙身边,上次嵩明山一事,祁沐萧的所作所为让他耿耿于怀。

“姚相,这位洛堂主怎么说也是从六品的朝廷官员,有正衔、官册的,如此独断,怕是不妥。”狄伦主礼,此事有碍朝纲礼数,他这关就过不去。

“朕只是想听听爱卿意见,如今朕心里有数,此事的确不妥,这位洛画师,朕很赏识,几次作画都是惊艳全场,仅仅是百匹良驹就想换走,也太瞧不起九州了。

今日叫你们前来,还有两件事,也是与北蛮有关的,一是恩宜公主和亲之事,狄爱卿可有请国师算好日子?”

“回禀陛下,公主殿下水木命,宜春出嫁北上。国师已定下几个日子,请陛下过目。”说着,狄伦从袖中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李永福。

“正月十八,可,让瑾仪再陪朕过个春节。”

“是,陛下。”

“阿努尔贞想要嫁入睿王府之事,你们几人怎么看?”

狄伦道:“回陛下,阿努尔贞是阿努尔一部的长女,乃阿努尔赤的胞妹,亦是嫡出,如今提出此事有些唐突,但老臣看来,此事也可算亲上加亲,为两国长远稳定打下基础。”

允敛道:“不错,老臣也是同样认为。”

“陛下,老臣有不同见解,睿王曾是镇北将军,曾手刃他北蛮将领无数,如今这阿努尔贞提出结亲,此事恐怕有诈。”

三个老头一台戏,在祁皇面前扯道中午,最终,祁皇还是采纳太师允敛的建议,决定接受这门亲上亲。

永德殿外,太师、太傅二人边走边嘀咕。

“老狄,你看看这姚相,这副吃相是不是太心急了些,就这么见不得睿王与阿努尔贞联姻,呵呵。”

“此事还是回头再议,你知道他手段向来狠辣,今日几件事你我二人都与他不对,恐怕他会报复。”

“哼,老夫还真不怕,行的端做得正,害怕他泼脏水不成?”

“行了、行了,别说了,他跟上来了。”

“太师、太傅两位大人,请留步。”

二人驻足回身,相互行礼。

“听闻太师的孙子允焕太学府秋试拿了头筹,还未恭喜。近日天气转凉,容易风寒,允焕身子骨好像不太好,若是需要名医良药,允太师可不要见外。”

几句下来,允敛面色苍白。二人目送姚应春离去。

……

……

书画院的管事厅内,纪筍见值守的理事行了一礼,“李大人,在下的书画院腰牌恐遗失,近日可有人拾到送回的?”

“不曾,纪堂主,这腰牌可是出入令,上次失窃的风波还未过去,你这腰牌没了,可不好办啊。”

“是在下粗心,给大人添麻烦了。那可否能重新订制一块?”

“唉,你若提前两日来就好了,我就能把你这块和洛堂主那块一同报去做了。”

“哦?洛堂主也丢失腰牌了?”

“是啊,我让她自己又找了几日,实在是找不到了才报去重做的,现在临近年终,工匠那处活多得很,不知何日能做好。要不纪堂主,您受累再回去找找吧。”

“好,兴许是在哪件衣服里,若实在找不到,再劳烦您。”

纪筍出了院,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令牌上北凰堂三字已有些磨损。

他叹了口气,径直出了书画院大门。

……

……

深夜,四夷馆内。

洛黎身着一身夜行衣,向阿努尔勒的房间摸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晚上洛黎和李冉之等人吃饭时,才听闻说自己差点被阿努尔勒拿马匹换走的事,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让他刻骨铭心。洛黎今夜准备了一大包痒粉,准备好好伺候下他。

洛黎凝出真气隐去脚下声息,悄悄地摸到阿努尔勒那一间屋子。屋内烛影斑驳,这都二更天了,他还没休息?

离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

这柔柔弱弱的男子声,好像是江月承?!

她赶忙捏出一张窃音符,又轻身一跃,跳到房顶,轻轻地揭开几片瓦。

江月承的身影半掩在阴影之中,她也不太笃定这就是江月承,吴侬软语,似乎徽州暮云那片的男子都是这样,一如她四师兄。

阿努尔勒皱着眉,一脸不满道:“我北蛮花钱买的消息一点都不准,那画根本不在藏画阁!”

“皇子殿下此话有误,先前你找我江家买消息的时候,这画的确在第九层,先前那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觉得这画还能安安稳稳躺在那等你去取?”

“你不是把这消息也卖给了别人!”

“我江家素来是给钱,提问,回答,若买主问的同样的问题,我们哪有答了你不答旁人的理由?”

“你这是骗钱!算了,事已至此,我需要知道藏宝图到底在谁手上。”

“一百万金珠。”

“你!”阿努尔勒明显被气到了,他强压怒气,憋着自己直哆嗦,看的洛黎开心得很,阿努尔勒继续道:“先前你卖我的假消息就是一百万金珠,如今这消息过时了,重新问,你还收我一百万?”

洛黎在上面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这江月承平日看着文文弱弱的,心机颇重,一到生意场上,竟也是个精明能言之人。

“皇子殿下说话还是要过点脑子的,假消息?哼,你去问问,我暮云江家的名声,你若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

洛黎心道:请你们赶紧、马上、不客气起来!

屋内两个人她都不喜欢,如今看敌人和敌人掐在一起,也是一件快事。

第151章 阿努尔勒的请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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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情并没有按照洛黎想要的发展下去,阿努尔勒认怂,因为他需要这张藏宝图,北蛮需要这张藏宝图。

一番砍价后,以八十万金珠敲定最后价格。

“八十张通用银票,一分不少,明日本皇子亲自送到那。”

“好,还有一事,你昨日向陛下请婚?”

阿努尔勒冷笑一声,“怎么,别跟我说你也看上那丫头了。你不是好龙阳这口吗?”

如今江月承和祁皇这档子风韵趣事,早就让茶楼讲乏了。

“五十万金珠,你休要再纠缠她。”

房内和房顶这两人同时愣住了。

洛黎心道:她这么值钱的吗?能不能让阿努尔勒继续纠缠,然后那三十万银票归她?

转而一想,这江月承为何要如此?

阿努尔勒问出了洛黎心中所想,“给我个理由。”

“不肯?那你藏宝图的消息别想要了。”

阿努尔勒思索片刻,应下了。

江月承戴上遮面黑布出了房间,轻功离去。

洛黎见没了旁人,也不再等,直接打灭屋中烛火,下一刻已跃到阿努尔勒身旁。

还未等阿努尔勒叫出声,她先行堵住他的嘴。

又拿真气凝出一股绳子,给他困得死死的,一脚踹到床上。

捏出一张火符,扯下蒙面,问:“看清楚姑奶奶是谁了?”

阿努尔勒愣了片刻,没想到她会来,又想到刚刚和江月承会面的事,是不是都让她看到了。

洛黎从腰间取下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清楚这是什么吗?你好好的皇子,妻妾成群,没事来招惹我做什么?”说着拿刀背在他宝贝那敲了两下。

阿努尔勒怕了,这女子是个疯子,他咿咿呀呀半天说不出话。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解释不清楚,大刑伺候!”洛黎把抹布扯出来。

阿努尔勒呸了两口嘴巴里的尘灰,怒斥道:“当年让我受了奇耻大辱,你现在还有脸找我?”

“奇耻大辱?”

“哼,我最满意的奴隶——阿奴,当年就是让你师徒二人强行买走!”阿努尔勒憋了多少年的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北蛮皇室有豢养奴隶的特权,并相互攀比奴隶数量及能力。当年阿奴是他狩猎最喜爱的奴隶,这奴天赋异禀,比猎犬好用,可却让她师徒二人强行买走。

“你……”洛黎懂了,为什么阿努尔勒不惜用马匹来换这桩婚事,原来是想伺机报复,“哼,你若不提这事,兴许今天小爷我揍你一顿也就算了,既然你提了,今日我们就旧账新账一起算!”

“大胆贱民,你——”

洛黎把抹布又塞回去,思索片刻,拉来被子盖上他的头,然后一顿爆锤……

末了,从玲珑镜里掏出一小支药瓶,对着阿努尔勒的嘴倒了进去,阿努尔勒呛住,咳嗽起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喂我吃的什么!”

洛黎盈出一只真气匕首抵在他心口处,恶狠狠道:“补药,姑奶奶我看你气血过旺,给你顺顺。还有,你今日见到我身手了,若不怕死,你尽管继续找我麻烦!”

话毕,洛黎收了真气,扬长而去。

当晚,阿努尔勒松绑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金休,金休母亲曾常年卧床,他的医术在北蛮也算尚可,可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金休看不出他有任何中毒迹象,又觉得他有些反常,问了几次也不说。

翌日,十五,祁皇召见北蛮使团进宫商议和亲事宜,则选吉日送公主北上。

祁皇笑呵呵道:“既然一切已经谈妥,诸位爱卿与北蛮贵宾一同移步养心殿用膳吧。”

“卟——”一声刺耳且清脆的撕扯声从台下人群中传来。

众人面露尴尬,但未做声,阿努尔贞偷偷笑了两声,让她哥瞪了回去。

一行人刚随祁皇出了太玄殿,“卟——卟——卟——”三声连环,只听这声音一声比一声短促。祁皇闻之,驻足干笑了两声,打趣道:“看来有爱卿需要缝补一下衣物了……”

随行大臣面面相觑,这等有失礼节之事,究竟是谁?

“卟——卟——”

阿努尔贞颤抖着肩膀,随行之人没人敢言,默默跟着一同去养心殿。

阿努尔勒此刻铁着一张脸,他未感丝毫不适,可下面就是忍不住,自然而然,毫无察觉的释放。

释放他的天性。

进退两难。

若借故离开,众人就知道是他,若留在这里,只会“卟——”。

众人没人戳破此事,阿努尔勒也就一路掩耳盗铃参加了午宴,午宴在众人的沉默和此起彼伏的撕裂声中结束了。

……

……

睿王府内。

“哈哈哈哈……”洛黎捧腹大笑,手中的茶盏都要洒落。

祁景灏坐在另外一侧,看着对面这人笑得四仰八叉,也不由得被带动,嘴角轻扬。

“有这么好笑?”祁景灏忍不住问,他虽然觉得有趣,才把今日养心殿午宴的事告诉她,可没想洛黎反应这么大。

“好、好笑啊……哈哈哈……得亏大哥你把此事告诉我,之后这一年,再遇到不开心的事,小弟就靠此事熬过去了……哈哈哈……”

田氏亲自端着点心,从门口走进来,面庞含笑道:“王爷同洛堂主讲了什么事,如此有趣,不如也讲给妾身听听……”

洛黎见田氏进来,忍住笑意,起身行礼道:“回王妃,是那北蛮二皇子,今日在午宴上,奏了一首神曲,惊艳全场。”

祁景灏含笑责怪:“你又胡说八道!清清,是那二皇子,可能肚子不适,虚恭的频繁了些。”

“呵呵……那的确是挺有趣的,洛堂主,上次看你喜欢吃这桂花糕,特地又做了些,赶紧趁热尝尝吧。”

“有劳王妃了。”

“泓儿最近可有顽皮?”

“不曾不曾,小皇孙规矩的很,太学府的子弟,哪里有顽皮的。”

“那就好,有劳洛画师了,王爷,妾身先退下了。”

……

……

睿王府花园内。

“王妃,您怎么又没说,你看看,王爷最近一有空就去找这位女先生。”王妃贴身婢女问道。

“娟儿,此话跟我说说算了,你可不许找别人嚼耳根,我倒是很喜欢这位洛堂主,为人豪爽,你方才也听到了吧,她与王爷兄弟相称,很有趣。”

“哪里有趣?王妃您就是太心善,你先前也说那妾室王氏聪明可爱,王爷可正经被她迷走一段时间呢……”

“不妒,不嫉,你啊,真该罚你去抄抄那《女则》。”

“可王妃,您身上那些红斑……真不告诉王爷吗?”

田清摇摇头,望向园中凋谢的桂花树,陷入深思。

第152章 王妃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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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燕阳一早下起了雨,此时入冬已有一段时间,天气稍稍有些凉。

洛黎打着把伞,背着竹制画桶,穿梭在东林街的人群中。

这个月又没有见到冷炎,心里空落落的。

已经四个月了。

往年从未有过。

他,是不是在九天仙域出了什么事?

她想起昨夜玲珑说的,也许是她先前乱用精神术,导致自己元神受损,暂时没办法再凝术神魂离体。

而自己的元神,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好。

想到小炎皱眉的样子,她心情又沉了几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雨已停下,步至睿王府,抬眼看到府上挂起的白布,滴滴答答地落着雨水。

她先怔住,疾步走去,问门口侍卫:“府里谁殁了?”

侍卫哭丧着脸道:“洛大人,王妃今晨儿殁了……”

再见祁景灏时,他一身麻布白衣,牵着祁鸿元的小手站在正堂前,背对着她。

正堂里,下人进进出出的忙着布置灵堂,他父子二人静静站在那处,与周围忙碌的身影,格格不入。

洛黎驻足不前,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难过。

想她昨日还见到王妃时,还好端端的,临下课特地送来点心,怎么今日就殁了?

此时从身后走来一群女眷,十几人,穿着白衣,哭的凄凄惨惨,声音尖锐。

几人走到睿王那,纷纷下跪,嘴里絮叨什么,被哭声掩盖。

洛黎看着手中的画桶,不知如何是好。

手中的画卷是小丸子描摹的王妃画像,今日刚刚装裱好,她拿到后便送来,谁知这画中人与她已阴阳相隔。

睿王冷漠地对着这群女眷吩咐了几句,几乎是同时,哭声小了许多。

这时,才注意到远处驻足的洛黎,轻轻地摇摇头。

洛黎会意,转身离去,迎上急忙赶来的岑参与几名侍卫。

岑参颔首示礼,匆匆赶过去。

心中一沉,此事有异。

……

……

深夜,洛黎潜入睿王府。

手中拎了两坛子酒,坐在王妃田氏那院的房檐上,静静地坐着,屋子里传出阵阵呜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很想进去,跟大哥痛快醉一场,好让他暂时忘掉这些。

这也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

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睿王与王妃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这个时候,他一个人一定很难过吧。

“吧嚓——”冷不丁的,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清清……”祁景灏低声唤道。

她用了窃音符,这声呼唤,听得真真切切。

她的心拧到一起。

突然“当——”的一声,远处房顶上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

她起身看去,两个黑影闪过,遂而轻功追过去,站在刚刚声音发出的地方,环视一圈,却不见人影。

蓦地,后颈一个重击,眼前一黑,身子软了下去。

再醒来时。

阴冷发霉的味道。

此刻洛黎身处王都巡查院的大牢中。

她看着身上干净的被子,和身下隔着草甸的褥子,一脸茫然。

天窗刮进阵阵寒风,此时外面已是正午,雨依旧在下。

她迅速检查身上的东西,腰间装丹药和符咒的锦布袋子不见了,她突然紧张起来,待她摸到怀中的玲珑镜时,稍稍平静下来。

巡视的守卫见她醒了,急忙吩咐人去报信。

不一会儿,副主事慕维带了两名侍卫过来了。

洛黎起身过去,“慕大人,我怎么会在这儿?”

“洛大人,您不记得了?”她见洛黎摇摇头,继续道:“您这次怕是惹上麻烦了,不过不要担心,王爷正在亲查此事。”

“我到底所犯何事?为何将我关押在此?”

“昨夜睿王府遇袭,您被睿王府的侍卫抓了……而且从您身上……发现了致死王妃的七星草毒。”

“什么?!荒唐,我为何要杀王妃?”

“我们都相信不是您所为,可当时情况所迫,您又夜闯睿王府……岑大人只能暂时将您收押。不过他吩咐让我照顾您,您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些吃食。”

“你说王妃是中毒而死?那毒药在我身上被发现的?”洛黎在牢房内踱了两圈,继续道:“我昨夜的确潜入王府,不过是想找睿王喝酒,帮他借酒消愁。昨夜我的确见到有人在交手,我跟过去后,突然被人偷袭,醒了就在这里了……”

“昨夜睿王亲卫叶秋夜的确被伤,可他目前还在昏迷。您可有什么其他证据?”

“我带了两坛酒,留在田氏院内偏房的房顶上。”

慕维摇头道:“现场并未发现这些。”

“我既然能让人弄晕,还被栽赃上毒药,屋顶的几坛子酒还能难倒那人吗。慕大人,可否给我讲下昨日我被捕时的情况?”

“此事我也不知,昨夜是岑大人给您带回来的。”

她摆摆手,“罢了,你们去查吧,反正人不是我害的,我不怕。”

随后她回到草窝那,整理了下被褥,钻进去休息了。

慕维无奈的看着牢内这没心没肺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一瞬,她也希望自己在牢里,这样就不用加班加点的办案了。

近日年终会审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今早沐王铁着张脸,来王都巡查院又发了好一顿火,责怪岑参没调查清楚就把人收监。

这事的确要怪岑森,昨夜王妃院内一个婢女发现了神智不清的洛黎,赶忙喊人,说是有刺客,睿王醉倒在屋里,平日的贴身侍卫也不知去向,一群人没了主心骨。

有眼尖的说这是小皇孙的书画先生,不是刺客,可这半夜三更的,的确可疑,又不敢再说。

正当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洛黎突然起身挣扎,要逃走似的,他们这才给人捆起来送去巡查院。

岑森守值,见送来的人是洛黎,本不打算收监,可为首的侍卫说她是刺客,一并交了匕首、符咒、药瓶等物。

这药瓶里,恰巧就发现了七星草粉。

岑森今日刚刚见过这毒粉,七星草,滨海之地才有的草药,味重,闻起来一股子臭鱼烂虾味儿。

第153章 调查取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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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多想,半夜里让人叫醒,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先让人送去收押,完全忘记洛黎这时迷迷糊糊的状态,像是喝多了。

慕维这刚出了地牢,就看到远处冒雨走来的祁沐萧,后面小厮打着把伞一路小跑追着他。

“下官见过王爷。”慕维行礼。

“嗯,她可醒了?”

“回王爷,洛堂主醒了。”

祁沐萧没再多说半句话,直奔地牢。

看到牢里那人正睡的香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是安心?还是责怪?

他清咳了两声,洛黎还没睡熟,翻了翻身,看到牢外正在滴水的衣摆,再往上看,是一张冷漠的面。

自那日二人乌龙后,还是第一次见。她瞧他气色不错,突然走神儿,脑海中想起那日他最后说的“你我日后也止于此,不会再有什么。”,嘴中泛苦。

“醒了还不起来,有事问你。”

洛黎起身走到木栏旁,先认怂道:“王爷,此事给您添麻烦了,但不是我做的。”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你不半夜三更跑到睿王府,还会有此事?”说到这,祁沐萧恨的牙痒痒,真想再责骂她两句,话至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继续道:“此事有人设计陷害,怕是早就准备好等你上套,人证物证俱在,你现在百口莫辩。”

“人证?物证?”

“田氏贴身丫鬟说你二人昨日一同吃茶,半夜王妃毒发身亡。物证就是守卫抓住你时的七星草。”

“我昨夜带着酒去睿王府,本是想去安慰大……睿王殿下。后见远处有人打斗,我追过去后,让人打晕,醒后就在这里了。”

“你让人打晕?四境修为,会对周围隐匿人无感?看来此人修为比你高……你可能记起你被抓时的事?”

“我醒了就在牢房了,不记得被抓时的事。”

“昨夜你被抓时可是清醒的,还要挣脱逃走。”

“不可能,我若是清醒的,又怎会不记得。”

祁沐萧思索片刻,没再多言,转身要走。

“唉,王爷您还没听完呢?”

“你都不记得了,还听你说什么,老实待着,别惹事。”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出地牢。

祁沐萧走了没多久,商彦和蔺松带着餐盒来看她。

洛黎看见餐盒里是渝味轩的饭菜,开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多谢两位大哥惦念,这菜太合胃口了。”

蔺松本是怕尴尬不想来,可挨不过心里那份惦念,就拉着商彦一同来了。见她衣冠整洁,不像受了罪,遂而放心下来。

“今日宫里下令,停职停俸,待此事彻查后,再做安排。”

“哦,既然如此,近日你就多费心了,李冉之的画作还没完成吗?”

“尚未,不过也快了。”

“嗯,你盯着就好,我倒是没事,公主的画像都已交付,现在就剩年终考核一事,正好能偷懒了。”

“堂主……”

“好了好了,你们送的饭菜我已收到,在下感激涕零,无以回报,这里蟑螂跳蚤多,就不用陪我在这被咬了。”

商彦见她嘴贫,摇了摇头一人先出去了。

蔺松站在那,嗫嚅道:“洛堂主,先、先前官媒的事……”

“蔺大人,此事是在下的错,当时心烦意乱,直接给她赶走,跌了您的面子,今日您不计前嫌来看我,这份情谊,洛黎铭记于心。”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至于婚事,蔺大人书香门第高贵出身,世代都是太学府的大学士,日后必是青云直上,国家栋梁。我呢,商贾之女,亲人已故,况且已半脚踏入仙门,日后以问道修仙为主。总之,你我二人不合适。”

郎有情,妾无意,不如早说清楚,免得耽误人家大好前程。

蔺松动了动嘴唇,几欲反驳,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了。

洛黎盘坐在桌几前,呆呆地瞧着锦盒里的饭菜,一时没了胃口。

……

……

睿王府内,一片悲痛哀伤之景。

祁沐萧与祁景灏二人站在回廊下,面色凝重,各怀心事。

“三哥,三嫂发丧的日子可定下了?”

“嗯,三日后。”

“今日六弟来府上是为了洛黎之事,想必三哥也认为,真凶另有其人。皇弟以为,三哥府上有行凶者内应,昨夜抓住洛黎那些人很可疑,可否让我提走他们问话?”

祁景灏失神地站在那,自言自语道:“清清先前身子就不好,昨日我才知道她近日已有其他症状,我日日在府上,却毫不知情,真是枉为夫……

我知道这是不是她做的,可现在无心顾暇,此事还需六弟多费心了。”

“我只需提走几人审问。”

此刻,刑院主事余则带人从院门进来,看到回廊处两位皇子,走上前行礼。

“下官见过两位殿下。三殿下请节哀。”

“余大人怎么来了?”

“下官刚刚接到皇命,之后此案由下官接手。此案一边是王妃,一边是洛堂主,不敢耽搁,赶紧带人来提审几个侍从。”

祁沐萧默了默,虽知道自己会被调离此案,却没想到这么快。

“二位殿下放心,此案事关重大,余则一定会秉公办理,尽快找出真凶,以祭王妃在天之灵,也为洛堂主洗清冤屈。”

祁沐萧道:“那余大人打算提审何人?可否透露一二。”

“王妃贴身婢女娟儿,昨日发现洛堂主的丫鬟,还有押送洛堂主去巡查院的侍卫。”

祁沐萧点点头,这些人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若可以,本王想在暗处旁听。”

“既然六殿下张口,岂有不可的。洛堂主我刚派人去接入刑院大牢,过手的证据下官也已派人去交接,还望六殿下行个方便,我们尽早查明,洛堂主还可少受些苦头。”

“好,我同你一起去巡查院。”

睿王半个魂儿都没了,此刻没多想,即准许余则提人问话。

一众事办妥后。

沐王府的马车上,祁沐萧与余则同行。

余则无奈道:“六殿下,在下有一事相求。”

“请讲。”

“王妃是中毒而亡,可我听闻三殿下至今都不让旁人碰王妃的尸身,所以王妃是否中的七星草毒,还无法定论。”

第154章 调查取证2(万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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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则虽不亲自查案多年,可他任巡查院副主事时,曾破过不少重案要案,如今也是谨慎细微,接手后,重新审核所有证据证言。

“岑森昨日找人取血检查过一次了,王妃的确中的七星草毒,且尸身上有红色斑痕,心口有黑点,如今毒发性状都已展现。”

“若真是中七星草毒,倒真是大费周章。”

“余大人果然厉害,一眼就找到关键所在。此事也是我所想不通的,既然是下毒,寻常的毒,无色无味或是黑市中随手可以买到的有许多种。可三嫂偏偏中的是七星草毒。此毒在黑市中万金难求,且有味重,易被察觉,凶手何故用此毒呢。”

“原来王爷早已注意此事。”

“是,我已明人去追查此毒的购入渠道,但愿能有所获。”

“下官认为,再次验尸也是关键。”

“睿王如今的模样你也看到了,怕是难。”

余则打起帘子往外看看,深深地叹了口气。

十月十九,书画院新晋女堂主因妒生恨,毒杀睿王王妃田氏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燕阳茶楼内人员爆满,都在猜测此事。

一清早,永德殿内,田氏父亲田朴祟,太学府一等大学士,正跪在殿内老泪纵横,哭的昏天黑地。

他前两日在外地礼佛,今早回府才知道如此噩耗。此次去佛寺求的平安符,本打算两日后,田清生辰时给她,谁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到此事,田朴祟的哭声又大了几分。

祁皇也是心烦,朝廷官员毒杀王妃,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如今坊间流言漫天,他不得不又下令肃清。

昨日连一向两不相见的皇后都来找他,请求将沐王调离此案,由刑元直接接管,严查此事。

至此,睿王府王妃毒杀案已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十月二十,睿王府内。

正妃灵堂前设好一桌丰盛的午宴,祁景灏与其子祁鸿元坐在桌前,另一侧空位前摆放一碗长寿面。

祁鸿元早已哭的双眼红肿,依旧默默落泪。

祁景灏眼窝深陷,这两夜心中苦闷,合不上眼。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睹物思人,独守空房。意气风发的将军,此时也难捱相思之苦,丧妻之痛。

叶秋夜左臂上缠裹着白纱吊起在胸前,从院外走进,身后跟着刑院主事余则和一名女官。

余则见睿王如此痴情,也被其感染。他上前拜了拜,把手中的画桶奉上。

“三殿下,这是下官在搜查洛堂主住处时找到的,下官看到皇孙殿下的落款,特意把画带来。”

祁鸿元闻言,起身接来画卷,他知道这是女先生帮他装裱的那幅画卷,是他准备给娘亲的生辰礼物。

不过几日,娘亲已天人永隔,师父也锒铛入狱。

祁景灏打开画卷,只看了一眼,就闭上双目,眉头紧皱。

“下官知道殿下思念王妃,可今日下官来是想求殿下行个方便,让这位刘御医看一下王妃……”

“不可!”

“殿下,王妃死因是关键,还请殿下允许查验。”

“秋夜,将他们轰出去!王妃已经净身入殓,不可冒犯!”

“可殿下,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洛堂主,陛下命我等十日内找出真凶,下官并不认为此事是洛堂主做的,可若不找出新的证据,洛堂主定会被当成真凶严惩!”

祁景灏愣了下,冷声道:“轰出去!我们一家人要用膳了!”

叶秋夜颔首,真给余则撵了出去。

祁鸿元见状央求道:“爹爹,您不管师父了吗?”

“用膳!”

院内一个婢女端着一盘香,听到正堂一个孩子低泣的声音传来,她紧着退出了院子。

深夜,睿王府花园内,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左顾右盼后,在那棵凋谢的槐花树下刨了半晌,掏出一个小包袱,紧接着又把土埋上,撒了些落叶遮掩。

她悄声走入下人住的院子,此时烛火已灭。

确定没人后,她走到院内水缸前,掏出药瓶,揭开瓶封,正欲将瓶内药粉撒入缸内,突然周围火光点起,吓得她手一哆嗦,药瓶坠落。

说时迟那时快,裴桓从暗处窜出,一个箭步冲上,竟接住了马上落入水中的药瓶。

女子见状惊呼了一声,再回神,已经被侍卫擒住。

祁沐萧冷声道:“将她带到偏厅!”

正坐上,祁沐萧与祁景灏端坐在上,叶秋夜与裴桓分站两旁,一个女子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娟儿,没想到是你!”祁景灏的手紧紧攥着扶手,强压心中的怒火。

“三哥,别急,此事她也是受人指使。”

“说!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女子面露恐惧之色,却闭口不言。

“三哥,皇弟近日在查一种毒药,叫钩吻海棠,此花是奇毒,中毒者症状表现特殊,中毒初期与常人无异,中期经常会失神,口吐胡话,冷漠待人……”

话到此处,祁景灏的掠过震惊之色,地上跪着的娟儿也明显颤动了下。

“最后一期,也就是毒发期,全身出现海棠花状的红斑,时有时无,胸口会逐渐出现黑点,若真是最后死于此毒,寻常大夫会诊治为红斑狼疮。”

“你是说,王妃是中钩吻海棠,不是七星草?”

“三哥且听我说完,这种毒素不但发病期长,不易被人察觉,且施毒时间也很长,需要每日按极少量让中毒者服下,昨夜我已冒昧查看过王妃胳膊上的瘢痕,呈海棠花状。”

“你!胆敢冒犯清清尸身!”

“三嫂已逝,难道你要让洛黎陪葬不成?!不查明死因,如何找出真凶!三嫂被人下了两中剧毒,即便不死在七星草上,本身所中的钩吻海棠也已到无力回天之地,不过一两个月,王妃一样会毒发身亡。”

祁景灏拍桌而起,拔出清风剑,抬手之势已成杀招,祁沐萧也抽出佩剑,箭步向前挡住这一式。

娟儿吓得哭了出来。

——————————————

PS:开头诗句摘自沈约的《悼亡诗》。

第155章 动私刑1(万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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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毒只会是你,娟儿,每日王妃的一日三餐都是你亲自安排,这毒至少下了有一年了吧。”

“如此恶毒之妇!清清待你如家妹,前阵子还跟本王说要给你找个好人家,你怎么、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她只是被人指使,是不是?你的父亲、哥哥,都是斯家的奴仆,你也是斯家当年送给田家的婢女。”

“斯家?斯家……”

祁沐萧张口道:“裴桓,去把皇孙的画作拿出来。”

裴桓从怀中取出一小卷宣纸,依次呈给祁景灏过目。

“这画中画的可是王妃和书画院东梁堂主斯琦?”

祁鸿元画技不精,祁景灏端详片刻才看出画中戴纱帽的女子是斯琦,田清的远房表妹,二人血脉并不亲,只是因斯琦在燕阳为官,又有这么个血缘,二人来往甚密。

“是斯琦。”

“三哥你看看其他的画。”

接过来,不过几张,已看出问题。

画卷中的二人大多都是吃茶聊天的场景,可桌案上永远只有一杯茶盏。

“也许是元儿漏画而已,此画不可作为呈堂证供吧。”

“我已问过其他下人,斯琦每次来,都不会喝茶,而这钩吻海棠融水后无色无味,不说画中茶水中有毒,想必是她自己为了小心谨慎而已。

这七星草毒发快,但味道浓重,入水或入茶都难掩其味,如果是洛黎前几日与王妃喝茶时所下,那王妃怎么会察觉不到?

刚刚娟儿取出的报包袱内,想必还有一瓶七星草制成的药丸。王妃近日在服药,不难混入中药中去。”

祁沐萧冷冷看向地上女子,继续道:“你是想让本王都替你说完吗?此事你一人承担,族人也难逃一死,毒害王妃,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娟儿跪着往前挪了几步,哭着道:“王爷,您救救我吧,娟儿也不想如此,王妃人善,待我不薄。可斯小姐拿我全家的性命相逼!她知道那个北蛮的公主要嫁进王府,为了阻止这一切,她才让奴婢下了七星草,逼着皇帝陛下收回诏书啊!”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余则推开房门,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快、快去救人……皇后娘娘方才带人去刑院大牢了!”

!!!

半个时辰前,刑院大牢。

天字牢房内,洛黎合衣躺在草席上,沉沉的睡着。

没人知道,这只是她凝出的幻象。

实际上,玲珑镜宫内,一间装饰典雅的大房间内,本尊正倚靠在软枕上看着手中的书册,研习关于灵气的术法。

她刚沐浴完,全身清爽,身边的茶案上还放着瓜果,香茗,好不自在。

她有些庆幸,好在这处的大阵并没有封住灵气的力量,侥幸还可以用一下玲珑镜宫,不然真的要臭死在这处了。

前日余则给她押解到刑院大狱,依照祁皇指示住进了天字牢房,日子是一落千丈,虽然余则没有为难她,但这里的吃食和住处要比巡查院差多了。

她刚吃完手中的苹果,摇晃着小脚丫,正欲拿起一卷书册翻看,玲珑突然出现,急切道:“主人嘤,外面有人来了。”

洛黎瞬间跑出镜宫,抹去幻象,躺到草席上装睡。

一阵脚步声临近,对面人不少。

一个低沉的女声冷酷道:“哼,睡得还挺香,给她弄醒!”

“哗——”

一桶冰水不偏不倚的落在洛黎身上,燕阳十月底的天虽然没那么冷,可这冰水也足矣让她打个冷颤。

洛黎起身看着来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眉间藏怨,一身藏蓝镶金丝的华服,足以表明身份。

身后四个年长的女官跟着,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似乎想要给她扒皮抽筋。

片刻后,洛黎知道,这些人的确是来给她扒皮抽筋的。

涌进来的女官,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拎出去,架到刑房,捆在刑架上。

洛黎随他们弄,反正面对这些凡人,她有什么好怕的?

“刑院会审还未开始,今夜皇后娘娘亲临,这是要动私刑吗?”

皇后闻言,清嗤一声,“本宫多年不曾见过你这样的女子,因为见过的,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洛黎心道: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世面吧。

皇后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打量了一番。

“长得的确不错,怪不得灏儿能让你这个狐狸精迷了去。哼,你这坐牢坐的还干干净净,刑院这帮狗奴才,果然让祁沐萧那个贱种买通了!”说着,清脆的一声。

洛黎右脸一痛,心道:这老女人该剪指甲了。

她暗自凝出灵气,存在手心中。

“你怎么不喊冤?”皇后斜视道。

“喊冤有用吗?您已经笃定王妃是我所害,这上刑的工具都带来了。”她瞧见中一位女官拎着的木箱,讽刺道:“想必其中都是皇后娘娘珍藏之物吧,呵呵,我洛黎真是三生有幸。”

“嘴真硬……不知道一会动完刑,你还能张得开嘴吗?”皇后的手指在洛黎脸上划弄着,冷声道:“他们会包庇你,可本宫不会!”

此刻神识中的玲珑察觉到危险,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呐喊道:

——主人嘤!赶紧把他们都打倒!我可不想受苦了嘤!

——灵气我还控制不好,万一失手杀了她们可怎么办,这可是真凤天女,杀了会减功德的!

——那你就忍心让我受苦嘤?

——别废话,要能忍先忍着,回头灵气多让你吸收一些便是。

——可疼的是主人你嘤。

话音未落,那头为首的女官取出一排竹木,模样有点像排箫。

女官走来试图打开洛黎紧握的拳头,掰了半天愣是丝毫未动。

“娘娘,这女子力气极大,我们几个掰不开她手……”

“先给她泄泄力气的……”

“是。”那名女官阴笑一声,从木箱内挑选了一会儿,最终取出一只黑色长鞭。

她似乎很钟爱这条鞭子,时不时的轻抚,隐隐可以看到上面反着银光,是细微的倒刺?!

又是一件宫内毁人的利器!

———————————————

作者真的是含着泪写完这段的啊,别给我寄刀片。

第156章 动私刑2(万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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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鞭子下去,洛黎痛的倒吸一口气,鞭刑之痛也倒还好,可相比于那些小倒刺的威力,不值一提。

小小倒刺,翻开皮肉,痛入肌理。

行刑的女官是内宫院的老人,一直没听到她喊叫,怕被皇后认为她手下留情,遂而下手更重了几分。

“啪——啪——”

鞭子抽打的声音有节奏的在刑房内响起,牢内被关押的其他女囚,听到这声音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到最后也不见她哭喊一声,女官却也不敢再打了。面前这丫头血淌了一地,身后衣服都被打碎了,女官担心失手打死,这才住手。

洛黎痛的没了知觉,心里对玲珑有了几分歉意。

她有些坚持不住了,手松了劲儿,灵气没入掌心,提了口气,对皇后道:“您当年也这样对过别人吧?兰惠妃?又或者是虞妃?”

“大胆,竟敢提她!呵,那个杂种是不是安排你进书画院,就是为了调查他那个妖媚娘的旧事?”

洛黎见对方已被自己激怒,又不紧不慢道:“所以您在害怕?又或是心虚?看来皇后娘娘的手上也沾染了兰惠妃的血。”

“还愣着听她废话?动刑!”

刚刚拿着“排箫”的宫女,此刻两两分站,当她的手指被这竹板套进去的时候,她突然明白这东西的作用了。

洛黎故作轻松道:“皇后娘娘可曾听过钩吻海棠?”

皇后一脸狐疑,“你说什么?”

“听不懂吗,也是,也许您不是那个亲手下毒的人,可您指使别人对兰惠妃下手的时候,心中可曾害怕过?”

话语未尽,一阵钻心的疼,从双手传来,蔓延到全身,她痛的挺直了脊背,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十指连心,痛不可当。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想问那贱人的事吗?你只要还能说出话,本宫就告诉你。”

她忍过了第一轮的痛,长舒了口气,冷汗如雨,问道:“兰惠妃当年是怎么死的?”

“她用一把短匕,自我了结。”

又是一轮夹刑,恍惚中,听到了手骨断裂的声音。

她心道:女子的刑法都这么狠毒吗,竟然会想着对手指用刑。

洛黎低喘着,被咬破的嘴唇慢慢滴血,“我不信,六皇子当年年幼,一个母亲怎么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而自裁呢?”

“哼,还有力气说话。你们几个没吃饭?这都几轮了,还能让她说出话?”

女官们刑具上的那片血肉模糊,皱起了眉头,即便掌刑多年,也未见这等嘴硬刚烈之人。无奈下,又咬牙继续拉扯竹排。

“您不是说都告诉我吗?怎么不说了。”

“这事,别找后宫的人,当年夏妃对她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归根结底,这事你得去问当朝宰相!你从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不过可惜,过了今夜,你就没命问了。”

!!!

姚应春?祁沐萧的外祖父?

洛黎心中一沉,意识随着又一阵的巨痛不知飘去哪里。

迷迷糊糊中,瞧见一位女官从木盒中取出一只白色的玉瓶,她揭开红封,向她走来。

她闭着眼,两端的痛苦的来源用不上力,只能调动神识,在血红中凝出灵气,随时准备给眼前这人致命一击。

“喝了吧,鹤顶红,很快就会不痛了。”

对面那人捏起她滴血的下巴,把药瓶递到嘴边。

手中白光闪过,粘稠,带着腥味的液体,溅射到她身上。

不真切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她脚下一软,跌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

……

这是裴桓第三次见到祁沐萧发怒。

也是最可怕的一次。

当他背着洛黎跟随余则往大牢外跑时,余光看向用刑室,他主子全身散发着寒意,有人要倒霉了。

“妖、妖怪……妖怪……那个人是妖怪……”一名女官已经吓傻,她眼睁睁地看着喂毒的女官被一股银白色的光炸成血水,那银光是从妖女手中射出的!

另外两名女官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此时用刑间内,包括刚刚在场的几人,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地上两摊血水,已经渗入青石板内。

端坐在外的皇后也被溅得满身是血,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

祁景灏看着牢房中的女官和地上的刑具,又想到刚刚见到洛黎那场景,不知作何评论,犹豫再三,对站在那处的祁沐萧道:“六弟,此事还是等父皇来定夺吧,我先送母后回宫。”

祁沐萧幽暗的眼神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最后盯在刑架那处,冷声道:“回宫?呵呵,今日你们谁都不能走。”

“六弟,你这是要作何?”祁景灏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佩剑。

“方才都用了什么刑?鞭刑?拶刑?还有什么?”他拾起地上的药瓶,闻了闻,讽刺道:“母后真是好手段,把人折磨完了再赐毒。”

祁景灏看到那瓶子,也是一惊。

“灏儿,母后头晕,灏儿快送母后回宫。”说着,皇后在祁景灏的搀扶下起身。

一道身影快速闪来,还没等祁景灏反应,二人已经动不了了。

“我刚刚说了,谁也别走,待她们几个上完刑的。”祁沐萧盛怒之下,散发出强者的威压,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害怕起来。

他风轻云淡道:“你们三个商量下,谁方才用的鞭刑,自己站上去,若没人站出来,本王就随便选一人。”

大难当头各自飞,谁看不出来此时沐王已动了真气,整个地牢都冷了三分。

刚刚在喊妖怪的女官被二人架了上去,她目光呆滞,已神智不清。

“方才对洛黎用过的刑,再对她用一遍,至多不少,弄错了,你们都得死。”

在三人的注视下,两名女官开始对那人用刑。

地牢里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这银刺鞭可不是寻常人能受的了的。一炷香的功夫不到,鞭刑还没用完,那人就断了气。

祁沐萧冷漠地看向另外两人,吩咐道:“拶刑就不必上刑架了,你去给她用刑。”他随意指向一人。

第157章 旧时怨(万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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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用刑的女官接连求饶,让祁沐萧一脚踹倒在地,“你们这些恶毒老妇,方才对洛黎用刑时,心中可有一丝怜悯?”

他转头对另外那人说:“你再不上,就换她对你用刑!”

又是一阵哭喊,比刚刚更甚。

祁沐萧失神地盯着地上浸满了血的竹夹,心口就像被人伸进去狠狠攥住似的,痛到无以复加。

他突然拔剑,两招下去,结束了近乎非人的喊叫。

两名女官倒在地上。

死了。

祁沐萧走到皇后面前,看到她眼中不加掩饰的恐惧,满意地冷笑道:“母后,恶人自有恶人收。”随后解开二人穴位。

皇后软身跌坐在木椅上,手指颤抖着指着祁沐萧道:“孽障……孽障……”

祁沐萧没有理她,转身向往外走去。

“六弟!你大逆不道!”

“洛黎是儿臣的人,若是寻仇,尽管来找儿臣!还有刚刚那些事,若想被当成疯子,尽管去说!”

……

……

刑院主事偏厅内。

余则一脸苦闷地在正厅踱步,再怎么想今夜的事,都觉得是死局,他难责其纠。

皇后沉匿多年,在后宫依旧一手遮天,今夜竟支走守卫,擅用私刑。若不是有一人恪守其职深夜来报,怕是人就没了。

刚刚几人来的路上,二位殿下已经说明真相,凶手另有其人。

洛黎真要是死了,这事会闹得更大。

“余大人……”女官张御医从内室走出,一脸凝重。

“洛堂主伤势如何?”

张御医叹了口气,沉重道:“能不能保住命,就看后背上的伤能不能止血了。”

她方才进去,瞧了眼伤,就让洛黎背后那片惨状吓傻了。银刺鞭的伤,正经有年头没见到了,那女子蝴蝶骨处,白骨隐约可见。

她先搭脉,没想到女子脉象还算平稳,余大人的乌纱帽算是能保住了。

随后处理后背的伤,可伤口面积太大,她只敢上些药粉,待血止住一些,再为她包扎。

再看那紫红色的手,惨不忍睹。

耳闻这女子是一等一的画师,叹息连连。这样的伤,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

此刻,祁沐萧从门外走入。

余则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担忧道:“殿下,大牢那处……”

“你派人去吧,清理干净。”说着,人直奔内室。

“王爷,洛堂主现在不便见人……”张御医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已进屋。

祁沐萧推门进去,浓浓的外伤药味冲鼻,他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趴在那处的血红,触目惊心。

此时洛黎趴在床榻上,上半身的囚衣被脱下扔在远处,身下垫着被子。

他抬手摸了摸她惨白的小脸,气息还算平稳,稍稍松了口气,视线落到她的手指上。

此时她的手指被纱布缠绕,指间有竹板固定,纱布上依旧在渗血。

他心里猛地抽动了一下。

撕裂心扉的疼痛感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比钩吻海棠的毒发时更痛上万倍。

他嘴唇颤抖着,轻轻地碰触她的手。

心中懊悔万分,刚刚还是轻饶了那两人,让她们这么痛快的死了。

“主子,我把园沁姑娘请来照顾洛姑娘了。”门外裴桓轻叩房门。

“不用了,本王亲自照顾。”

正厅内几人听的一清二楚,余则先前见沐王对洛黎照顾有佳,以为只是爱惜门客,如今看来,全然不是这么简单的。

裴桓闻之,转身要走,园沁低声问:“王爷在里面照顾,怕是不合适吧。”

“你懂什么,随我去弄些吃的。”

“是。”

余则与张御医留也不是,去也不是,只得干坐在外面。

夜还在继续,杀戮也还在继续。

城东北斯府主宅内,一片死寂。

斯琦被一束橙光束住,恶狠狠道:“于堂主,我和你无冤无仇!赶紧松开我!”

“斯琦,和你有仇的是我。”

祁景灏从暗中走出,眸中含恨,冷漠道:“杀妻之仇。”

“王爷,您在说什么?”斯琦见到他,突然放弃挣扎,冷静道。

“今日我亲自前来,就想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害清清?清清哪里得罪了你?你竟如此歹毒!”

突然无言,沉默。

被橙光束缚住的女子走到祁景灏面前。

“你都知道了?”斯琦绝望地看向他,苦笑道:“罢了,你恨上我,也很好,不然这么多年,你的眼中都没有我。”

祁景灏不解的看向她。

“祁景灏,你可知当年你要娶的正妃其实是我?田家为了攀上你这根金枝,暗地搞鬼,让我重病一场。呵呵,因果报应,田清咎由自取!”

“胡言乱语!”

“嗯,胡言乱语皆为我这般,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我爱你十年而不得,为你守身,一直抵死不愿嫁作他人妇,我爹为此操碎了心。”

“你就因为这个害死清清?可洛黎呢?她又与此事何干?”

“那个野丫头?哼,你问问你自己啊,你见一个爱一个,唯独忽略我?还有那北蛮的公主,竟要以身份相压,妄图嫁入睿王府。哈哈哈哈哈……都是好命的女人,要么得你垂怜,要么有权有势,唯独我,这么多年,只能在暗处看着你,看着你和田清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今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圆我一梦如何?”她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架子道:“白玉瓶内装的是七星草毒,我自愿服下,架子上锦盒里的东西,你拿走吧。”话毕,于骞附着在她身上的真气消失。

她走向木架,取下锦盒放于祁景灏面前,又兀自打开玉瓶吃了两颗丹药,走到床榻上端坐在那。

斯琦眼中含泪,面上带笑,轻声道:“祁景灏,下一世,别再让我遇到你。”

片刻后,人已被毒抽离了力气,悄无声息地倒下,嘴角噙血。

于骞上前验明后,对祁景灏点点头。

祁景灏一声不吭,走上前,掀开那锦盒,一个手掌那么大的泥人儿躺在里面,上面的彩绘已经褪色。

他后退了半步,跌坐到木凳上,失了神儿。

第158章 踏仙途1(万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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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日头高挂,几日的雨水洗涤,兰苑的青瓦石亭一尘不染,青丝丝的苔藓竟在这日回暖后冒了出来,院内那方小池内的锦鲤倒是欢快,平日里院内伺候的下人都不见踪影,小院静悄悄的状态让寝室传来的一声叫嚷打破。

“疼、疼疼疼疼啊,园沁你轻着点。”

“昨日王爷在的时候我给你换药,你怎么不喊疼,今日倒是叫的凶!”园沁嘴上虽厉害,手上轻了几分。

洛黎着一身浅紫色的小薄袄,呲牙咧嘴的模样,盘坐在床榻上,两手直直地伸着,让园沁给她换药。

“你家王爷要是听我叫唤,肯定又要赖在这处不走了……”

“王爷那是宝贝你,裴大人都说跟了王爷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王爷这么惦记一个人,这几日哪日不是一下朝就来兰苑看你。反正小黎你不正打算要辞官吗?赶紧辞了吧,然后嫁入王府做王妃,嘿嘿。”

洛黎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打住,赶紧给我打住!再乱说,小心我撕了你这张嘴。”

“你手都这样了还怎么撕别人的嘴?”祁沐萧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下一刻,已来到二人面前,看到洛黎裸露出来的伤,眉头微蹙,走过来轻轻托起她的手,接过园沁手上的药膏。

园沁不怀好意地对洛黎笑了笑,恭敬道:“王爷,那奴婢退下了。”

洛黎面露尴尬之色,想抽回小手,却让祁沐萧轻轻捏住,只得讪讪道:“这事让园沁做就好,不有劳王爷了。”

园沁有眼力见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祁沐萧没理她,仔细小心地在那粉色伤口上涂抹着,涂好后,还不忘轻轻吹一下。气若兰香,扑面而来,洛黎的心里突然痒了那么一下。

祁沐萧帮她仔细缠绕好纱布,又继续去解下一根手指的白纱,“今天早朝,斯琦的罪诏已经呈上去了。”

“哦,王爷可查出她为何要毒害睿王妃?”

祁沐萧无奈,若不是她执意要问此案缘由,他才懒得去查,不上心地说:“旧事不好查,不过的确查到了些,但也是从田府出去的老奴那打听到的,不可信的。你就对睿王之事这么感兴趣?”

“疼……”洛黎往回缩了缩手,刚刚祁沐萧突然下手重了些。

祁沐萧往回拉了拉,继续小心涂药,“睿王当年娶妻,心中早有人选,亲自去田府提亲,这首见礼中,有一泥塑。”

“泥塑?”

“嗯,说是定情信物,而这泥塑,似乎是一对,另外那只,那个老奴说,曾见斯家大小姐把玩过一个类似的。”

“可斯琦常年在东梁长大,这泥人儿怎么就在她手上?”

“她二人是远房表亲,斯琦年幼时随他爹来王都面圣,一直都是住在田家。她自幼习画,对工艺制品也很上心,父皇也藏有她捏制的泥塑,所以这泥塑的由来,不言而喻。”

洛黎玲珑心思,沉思一会儿,摇头叹息道道:“命运弄人,命运弄人……只可惜,我没法给自己报仇了。”

祁沐萧抬眼瞧了她一眼,继续专注手上的活儿,“还有,你辞官的折子我今日拟好交上去了。”

“怎么,你娘的事不用我了?”

“都是旧事,如今你也查的有些眉目了,日后我顺着追查下去就好。经此一事,我再也不会让你冒这样的险,你可知,那日我见你受此酷刑,我真的……。”

洛黎见苗头不对,打岔道:“你若觉得有愧于我,不如这次带我去东海之滨耍耍。”

“你背上的伤昨日才刚刚愈合,手还残废着,你去东海之滨作甚?”

“我听橙子说,这届凌绝会的奖品是九品金丹——易经生肌丹,可以让裴英姐的胳膊重新好起来,我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寻宝。”

“不用你去,这届凌绝会我会参加。”

“怎么?你还瞧不上我?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去补救。你八境修为又怎样,没见鬼门那六境、七境的修士,一样被我爆捶吗?”

她一时得意,嘴下失了分寸,马上就后悔了,她不该在祁沐萧面前说此事。

果然,祁沐萧抬头道:“你若不提此事,我兴许忘记了,还真带你去。如今你提了,我断然不会带你去白宗的。

我知道你真灵双修,可在东海之滨,灵修者会招惹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你别糊弄我,我好歹也是归元山庄出来的弟子,修真也好,灵修也罢,不都是大道修行之法吗?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们所处这一界,叫太古界,界规是不许有灵修之人存在的,是天道,懂吗?”

祁沐萧后来弄明白洛黎之后几次用的是灵气后,已经大概猜到为何师尊让他寻这个天选之人了。

太古界是上古星海中的中心之界,此界灵气稀薄,且有上古封印,因为怕破坏封印,故不可存灵修者是这一界千万年以来一直恪守的规矩。

那些灵修的妖兽、灵兽但凡被发现的,都会被送入小秘境囚禁。

倘若洛黎在凌绝会得意忘形时,用出了灵力,到时候他也保不住她。

“王爷,不,小师叔,您看在我为了您的事受了这么大的罪上,你还如此绝情吗?我可以立誓,绝不会在凌绝会上乱用灵气术法还不行吗?”洛黎抬起她十只肿的像江米条一样的手,卖惨道。

“你还是回归元山庄吧,我看你已到四境后期,勤加修炼,突破五境指日可待。”

洛黎见他正小心缠裹白纱,一生气,手猛的抽离回来,可白纱那头还在祁沐萧手中攥着,给她小拇指箍紧。

钻心的疼,她叫唤了一声,倒下打滚。

祁沐萧见状就了过去。

二人一上一下,祁沐萧单手支着身子,另外一只手牵着白纱那头。

洛黎看着面前这张清隽温善的脸,长长的睫羽轻阖,沉静冰冷的眸底燃起异样的情愫,再往下,那两片薄唇,莹着水光,嘴角轻轻向上抬起。

他是在笑?

祁沐萧突然松开手中的白纱,两手支撑在那,身子往下探了探,离身下这人又近了几分。

她身上特有的肖兰香的味道,漫在四周,让他沉醉,想去亲近。

身下的人紧张地动了动身子,却让他牢箍住,两只肿胀的小手轻轻抵在他胸口。

“祁沐萧……你能不能起来……”

第159章 踏仙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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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上这人压根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更靠近了,俯在她耳边,温柔而有磁性地低语,如耳鬓厮磨,让她脑中彻底混乱。

“洛黎,我真不想放你走……”

突然一股巨力传来,将他猛地推离床榻,再回神,洛黎冷着一张脸,坐起身子。

祁沐萧懵了,“洛黎?”

可她似乎像是没听到,鞋子都不穿就往外跑,让祁沐萧一把拽了回来。

她疯狂的挣脱着,也不说话,双手紧紧抓着祁沐萧的胳膊,试图推开他。

“洛黎你干什么呢?你不疼了?”祁沐萧感觉到不对劲,他低眼看去,洛黎手上的白纱因为她奋力挣脱已经透出鲜血。

片刻后,他实在没了办法,点住她的穴,将她安放在床上。

洛黎呆呆地躺在那,双眼无神,直视前方。

他突然想到提审睿王府侍卫时,一个侍卫所讲,那日洛黎也是突然失神挣脱,就像是中邪般。

他捏住她的手腕,真气探入,检查一圈并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时辰后。

祁沐萧坐在床榻旁,翻着一本经卷,看得正入神儿。忽而听到床榻那人道:“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她见祁沐萧不作声,一脸凝重的看向她。

“今日王爷上朝难道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嚒?斯琦的案子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过了晌午。”

“哦,为何我手这么痛……”她坐起来,看着手上的白纱,疑惑道。

这次的伤,明显比上次恢复要慢很多,玲珑也是一直联系不上。

“你可记得清晨的事?”

“嗯?清晨……”她茫然地摇摇头,“我不是刚睡醒吗?”

“你好生休息吧,药我替你换好了。”说着祁沐萧收起书卷,起身疾步离去。

十月二十四,梁州州长嫡女斯琦,因毒害睿王妃东窗事发,自裁谢罪之事已传遍王都。

毒杀嫡王妃,是重罪,斯家也因此获罪。但让祁皇与百官不解的是,祁景灏亲自面圣为斯父求情,最后其父只被罚俸三年。

而斯琦的尸身也被准许运回梁州入祖坟。

此事一出,田清之父田朴祟去睿王府抱柱痛哭,随后卧床不起。

十月二十五,祁皇颁布诏书,昭告天下,祁国公主祁瑾仪将于元月十八启程北上和亲。

阿努尔贞与祁景灏的婚事最终不了了之。

北蛮使团定于十月二十八启程北上。

十月二十六,祁皇封祁稔潼为英郡王,代理巡查院主事一职。

北凰堂堂主洛黎,受一千金珠,府宅一处,因病被准在家调养,停职不停俸。

北凰堂主一职暂由商彦代理。

沐王府兰苑外。

“哎,你们就让本王进去看看,本王不会打扰到洛黎静养的。”祁稔潼站在门外嚷嚷着。

裴桓在门口守着,纹丝不动,“英郡王殿下,您还是回去吧,昨日睿王殿下来,王爷也没让进。”

“我和三哥能一样吗?你们天天这么关着洛黎,她会疯的,好端端的手让人毁了,哎……”突然他找准一个空隙,打算钻过去,还没迈进院门,就让裴桓拎了起来。

“洛黎!本王来看你啦!是他们不让本王进!本王给你带了些好玩的物件儿,你拿去解解闷儿!”祁稔潼在外叫喊着。

屋内洛黎闻声,对着桌子对面这人央求道:“小师叔,英郡王我总能见见吧,他也不是外人。”

这几日快给她憋疯了,门也不让出,探病的也不让见,这里里外外赶走了不下十几波人。

祁沐萧捧着她的小手,仔细检查,生怕这长好的手再出什么问题,听她一直叨叨,有些烦了,遂而道:“不可,你这伤,寻常人没个两三年怎么会好,让他们瞧见了,定会招惹是非。等你从东海之滨回来,你随便见。”

“小师叔你方才说什么?”

“手长好了耳朵坏了?”

“您这是终于同意了吗!哈哈哈哈……”洛黎开心地蹦了起来,想着昨日求了他半天都没见答应,今日倒是松嘴了。

祁沐萧看她开心的样子,眼中的沉重又加深了几分,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告诉她可以去东海之滨了。

“别喊了,小十一还在外面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祁沐萧确定她手没问题了,轻轻放下,面庞含笑道:“下午你准备下,晚上动身。”

“好嘞!”

傍晚,兰苑正厅内,祁沐萧、洛黎、园沁、裴桓四人环坐一桌,吃着火锅。

园沁红着眼睛,食之无味。

裴桓见状,夹了两筷子肉给她。

洛黎在对面瞧着,打趣道:“别哭了,我下个月就跟着王爷回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裴大哥不是在府上陪着你嚒?”

园沁瞪了她一眼,低泣道:“也不知是谁总受伤,白让人操心。”

一直沉默的祁沐萧突然张口道:“如今连园沁都知道你莽撞,这次东海之行,你若不听我的,可要如何?”

“小师叔放心,您说一,我就不敢说二,若有假话,我就是小狗!”

“下午易容出府的是哪只小狗?”祁沐萧瞥她一眼。

洛黎心道:这祖宗不是出府办事了吗,怎么看她看的这么紧!

她心虚道:“这不想着能见到晓芸他们了吗,下午出去买了些东西而已,呵呵,刚刚那个誓言,从明日生效。”

祁沐萧低头吃菜,没再理她。

戌时一刻,城外洛水河畔。

一行十人,此次先前留在燕阳的八名地支暗卫也同行。

祁沐萧凝出真气,在空地上画了一个阵法图,洛黎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这阵法图不像先前百妖界那个刺猬玉狐那般复杂,但却类似。

一个时辰后,祁沐萧站在这泛着紫光的阵法中,对他们道:“可以了,站进来吧。”

洛黎摸了摸怀中的玲珑镜,放心地走进阵法中。

祁沐萧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符咒,泛着幽幽蓝光。

洛黎眼前一亮。

是上品灵符!

还未等她问出声,只觉身子一沉,被拽下去一般,再回神时,一股湿咸的味道扑面而来,“哗哗——”的声音也从近处飘来,似乎是水在拍打着什么。

第160章 天穹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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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白宗的少宗主吗?看来是赶着回来参加凌绝会的。”阵外一个身着金色道袍的男子说到。

洛黎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站在一个偌大的石台上,脚下的阵法还在溢着紫光,石台上四只石刻的神兽雕塑分列四角。

“是陈兄,近日轮到钟神派轮守传送阵了?”祁沐萧走上前,行了一礼。

“还记得我呢,现在祈兄已封王,这一拜在下可受不得。”陈醒回了一礼。

“回到东海之滨,哪里还有什么贵贱尊卑,礼法道规为上,强为尊。”

“好好,看来悟道之事没落下,过几日神秀峰开法会,你正好一同去吧。祁兄不会不赏脸吧?”

“陈兄相邀,自然不敢推脱,只是刚回白宗,不知师尊是否有事嘱托,若无事,定会去。”

“好,那我就不留你了,赶紧进城吧,近日天穹城人多,多加小心。”

“是,多谢陈兄,那我等先告辞了。”说着祁沐萧往台下走去。

陈醒看到跟在祁沐萧身后的洛黎,饶有兴趣地多打量了几眼,心道:这少宗主的确养尊处优,回来竟还带个婢女跟着伺候。

洛黎跟着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此地地势较高,是一处断崖,身下的海浪拍打着礁石,浪头不小。

她是第一次见到海,自然新奇,步脚慢了几分,一会儿就落在了后面。待回神时,往前看去,祁沐萧站在石路尽头等她,夜色昏暗,海风吹着他的衣摆飘动,仿如谪仙。

她快脚过去,“咦?暗卫几人呢?”

“我让他们先进城了,他们回来后,任务也算完成,暂时不用跟着我。”

“哦。”洛黎看到不远处闪亮着的灯火,是一方城池,“那个就是天穹城?”

“嗯,此地是东海之滨与俗世交界的地方,城内有一半是普通百姓,另一半是修士或修士家眷。”

“不是说极海之上有很多高耸入云的山峰吗?我怎么没瞧见。”

“东海之滨设有结界,没去过的人是看不到的,我们先进城吧。“

洛黎随他走了约两刻,通过缴纳入城费用,顺利进入天穹城。

据祁沐萧所讲,此城的现任城主叫元棠,是天穹钱庄现任大当家。

此地本是元家私人大宅,日子久了,落户的人多,久而久之变成了一座城,而城主自然而然的落到元家头上。

元家的生意涉及到极海仙门,徽州当地的官员不敢随意插手,到最后,此城既不属于徽州管辖范围,也不属于东海之滨仙门管辖范围,独立存在。

城镇并不大,却热闹非凡,堪比节庆时候的燕阳主街,此时已临近亥时,依旧人头攒动。

洛黎很快就被夜市上的各种小摊所吸引,此处不乏修士,向路人兜售一些丹药、符咒、修炼秘籍等各种五花八门的仙门杂物。

祁沐萧没催促她,只是默默的跟着,看她东摸摸,西碰碰的,精神头十足。

“老板,这符咒怎么卖?”洛黎走到一个卖符咒的地摊前,问那个老者。

老者抬眼瞧了她一眼,“一块中等灵玉一张。”

“灵玉?”

“姑娘是外来的吧,本摊只接受灵玉。”

洛黎起身,问跟在身后的祁沐萧:“小师叔,这灵玉是什么?”

祁沐萧笑笑,每次一听她喊小师叔,就知道要求他什么。

他道:“东海之滨不用银叶金珠的,这处用的是灵玉,一种蕴含灵气的矿石。”

洛黎闻之,欲哭无泪!玲珑镜里那满满一房间的金珠到头来没了用处,早知道在燕阳的时候多换些其他东西了。

“怎么,你符咒用完了?”

洛黎点点头,先前百妖界那次,火符就用的差不多了,之前都是师父给她拿着玩的。没想到自己竟会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祁沐萧从怀里拿出一块上等灵玉,发着蓝光,地摊上的老者见了眼前一亮。

“这个给你拿着用吧,想买什么买什么。”

洛黎摆摆手,“还是先算了,这处应该有钱庄可以兑换灵玉的吧,那个城主是不是做的就是这买卖?”

祁沐萧见她不愿意收下,未强求,点头道:“不错,天穹钱庄就是兑换灵玉的地方,现在应该还没关门,我带你去吧。”

“好,可为何这个城里的商铺开到这么晚?”

“修士又不需要休息那么久,有些人吃了辟谷丹或修为高了,基本不需要休息和用膳了。”

她耸耸肩,表示不敢苟同,“吃饭睡觉乃人生两大妙事也,若这两件都省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这么想是你的事,有些修士恨不得一直修炼提升修为,片刻都不愿耽搁,晓芸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难怪晓芸如此抵触修真之事。”

一炷香功夫后,二人站在天穹城最气派的店铺前,装潢体面。

洛黎抬头,烫金牌匾悬挂门上——天穹钱庄。

大半夜的,钱庄仍旧门庭若市,真是好买卖。

洛黎大步跨了进去,里面场面气派,数十个伙计在柜台后正拿着算盘敲打着,每个伙计前面都排着一两个客人在等候。

一位小二笑见她一脸茫然,迎上来笑嘻嘻道:“这位姑娘,您是要换金珠还是要换灵玉。”

“灵玉,有劳了。”

小二麻利地领着洛黎走到边上的一个窗口处,此刻前面的人刚刚换了一包灵玉要离去。

“请问金珠和灵玉石如何兑换的?”

“一颗金珠换一块下等灵玉,一千颗金珠换一块中等灵玉,十万金珠换一块上等灵玉,姑娘您要哪种,要多少?”

窗口后的小二见她两手空空,又道:“要不您先去旁边等等?今夜还挺忙的,您合计好了再来。”

刚刚热情的小二转而冷漠,抬手要请洛黎出去。

洛黎没理他,客气地问:“这接受银票吗?”

“我们只接受祁国九州通票。”

“行,那先来九块上等灵玉,一千块下等灵玉吧。”

在场几人愣住了,旁边窗口兑换的客人也忍不住侧目打量她。

洛黎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厚叠银票,塞过去,漫不经心道:“数仔细点,我也不知道里面多少张。”

第161章 天穹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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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功夫后,窗口里面的伙计清点完毕,笑盈盈道:“姑娘,这是三百四十七张,您是都换了,还是把多余的退给您?”

“退给我吧,我先不换这么多。”洛黎接过多余的银票,看也不看就塞到怀中。

此刻,刚刚引路的小二端了一杯茶,恭敬道:“姑娘远道而来,累了吧,先喝点茶。”

洛黎瞥了他一眼,没接。

又过了一会,伙计捧着一个小巧可爱的粉色布袋从柜台绕了出来,恭敬道:“这是我们大掌柜的一片心意,姑娘您请笑纳。”

洛黎接过来这粉色小布袋瞧了瞧,问:“我那一千多个石头都在里面了?“

伙计听了尴尬一笑,祁沐萧从后面走上前道:“傻瓜,这是个乾坤袋,和储物戒类似,存放东西用的。”

“哦哦,那便多谢了。”洛黎莞尔一笑,把小布袋收入怀中。

二人出去后,刚刚的伙计走进后屋,对着正座上品茶的男子道:“大掌柜,已经按照您吩咐把乾坤袋给那个姑娘了,这乾坤袋也值一百个中级灵玉呢,您今日怎么舍得送人了。”

坐在正坐上的男子哈哈一笑,“你这呆子,没看出来她身后跟着的是白宗的少宗主吗?借花献佛都不懂?”

伙计摸了摸脑袋,他家掌柜素来抠门一绝,今日大方果然是有大方的理由。

闹市中,洛黎找回刚刚的地摊,低等的符咒每种五十个,包圆了。

老者自然开心,这一笔生意顶他半个月的活计。他从怀中捏出一个泛着白光的符咒道:“姑娘好手笔,这灵光符是老夫近日所得,今日赠送给姑娘了。”

洛黎接过来道,“多谢老伯,请问这灵光符是做什么的?”

“呵呵,你和这公子晚上用了便知。”说着,老者收拾完杂物,捏了个决化烟走了。

洛黎呆愣着,看傻了,突然兴奋道:“祁沐萧,这人怎么变成烟了!”

祁沐萧无奈的看着她,低声道:“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我的脸让你丢光了,这是障眼法,茅山小术而已。”

洛黎白他一眼,心道:就你最懂,一生下来什么都懂!

“行了,时辰不早了,跟我回望海楼吧。”

洛黎随他去了靠断崖的一处气派的楼阁,望海楼三字赫然在上,门口身着白衣的两个年轻弟子见到祁沐萧的令牌后纷纷行礼。

“少宗主您可是来了!房间已备好,您随我进去吧。”

祁沐萧见那二人要拦住同入的洛黎,张口道:“她是我贴身婢女,无碍。”

那二人闻言才放行。

洛黎随祁沐萧进了最顶楼的一间房间,房间摆设雅致,视野开阔,窗可观海。

祁沐萧又和那弟子吩咐了些什么,弟子才退了出去。

房间只剩二人。

窗外海浪声阵阵。

“你方才干嘛说我是你婢女。”

“若不说你是我贴身之人,他们不会让你进来的,望海楼是供我白宗弟子休息的居所,向来不对外人开放。”

洛黎被噎得无话可说,她在房间内溜了一圈,苦闷道:“可这屋子只有一张床……小师叔能不能帮我问问,还有空房吗?”

“没有。”

“您都没有问,就知道没有?”

“今夜暗卫也在此住,哪来这么多空房。”

“您不能去问问?”

“不去,贴身婢女哪有单独住一间的特权,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你——”

“方才晚饭时,你怎么立誓的?话都让狗吃了?再不听话,你就留在天穹城吧。”

“好好好,您说的都对,时辰不早了,您请进去歇息吧。”洛黎没好气的去收拾厅内那张长榻上的茶案,这里也不小,除了硬了些,也能将就。

她见祁沐萧进了内屋,赶忙从玲珑镜里掏出一个软枕和一床被子给这处铺好,刚美滋滋地躺上去,余光瞧见祁沐萧抱着一床被子走出来,往她着瞧了瞧,又默默地回去。

一夜安眠。

翌日一早,洛黎睡的正美,突然有人推了推她。

一睁眼,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洛黎起身拿被子往上拉了拉,见那人端着铜盆,她懂了。

他低声斥责道:“你身为少宗主的贴身婢女,怎么还不起床?赶紧起来伺候少宗主。”

洛黎正欲反驳,突然想到昨夜祁沐萧的话,转而笑道:“是,我这就起。”

回头看了眼窗外,郁闷万分。

天都没亮呢,这才什么时辰?

这天煞的小弟子呦!

虽不愿,但也无奈起床,随他去准备。

晨光熹微,红日东升。

祁沐萧刚换好白宗的宗服,见到端着铜盆进来的洛黎,一脸不情愿。

不知怎么,自己却觉得很好笑,差点笑出声。

他见屏风外又走进一名小弟子,是昨日引路那人,和煦道:“你是外宗弟子吧,我素来不需要人照料起居,日后若再来望海楼,也无需安排人伺候。你我同门,修道为主,不要让这些旁了的琐事干扰修行。”

小弟子羞愧,脸一红,讪讪道:“少宗主说的是,李成记住了。”说着就退了出去。

洛黎见没了旁人,懒得做样子,把铜盆往桌案上一放,没好气道:“这小弟子真够可以的,为了拍少宗主的马屁,竟然一个时辰前就拉我起来忙活,真把我当婢女了啊。”

“他没见过我,不懂内宗之事,这样很正常。”祁沐萧看了眼铜盆里的热水,继续道:“可你这一个时辰,就烧了盆热水?”

“少宗主,您先洗漱,然后出来便知我这一个时辰都做了什么。”

祁沐萧听出来她话里藏针,只是浅笑,端着水盆去洗漱了,过一会儿,来到正厅后,看到一桌子的饭菜,有些惊讶。

洛黎此时已经开始吃了,她也不客气,见祁沐萧出来也没理他,继续夹菜。

“这都是你做的?”

“您说呢?难不成是那帮要拍你马屁的小弟子做的?”

“这么一大桌,都是你做的?”

“对啊,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烧菜。对了,我刚刚——”

话音未落,门外有人敲门。

第162章 初入白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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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黑衣示人的暗卫,换上白宗的宗服,站在门外,一个个看上去人模狗样。

“洛姑娘我们来了。”为首的子(暗卫)笑了笑,带着丑、寅,卯进来了。

“我饭做多了,一些留给其他人,那小弟子端走一半给你,我怕他们不够吃,叫他们一同来,你不介意吧?”

祁沐萧幽幽地瞥了子一眼。

子刚刚迈出的腿,僵在那,又缩了回去。

洛黎没瞧见这一细微,张罗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坐下呀。这么一大桌子菜,我们二人也吃不完。”

四人在祁沐萧冰冷的注视下,入座。

左右为难,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几日后,四人得知少宗主吩咐他四人去百炼堂中苦行,深深地懊悔当时吃了这顿早膳。

洛黎做的早膳大多都是素食,很得祁沐萧胃口,其他几人也是吃的风卷残云,不一会儿,桌上的菜都见了底。

素酿豆腐只剩下最后一块,子见无人问津,正欲出手时,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凝视。

毫无意外。

最后一块素酿豆腐,被某爷稳准狠的夹走品尝了。

某爷吃得开心,心里已经盘算好怎么哄她再做下一顿。

饭毕,今早的那个小弟子李成端着一盘衣物进来了。

是套白宗的普通弟子服。

“你换上吧,我们马上去灵器棚。”

洛黎没多问,换好衣服后出来,在外等候的几人眼前一亮。

她青丝绾髻,头戴玉冠,明眸俊眉,朱唇皓齿,清隽的脸庞白皙透人,一袭白衣穿着妥当,散发着仙气。

半分也瞧不见她明日里大大咧咧的模样。

洛黎看他们几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双颊泛红,清咳了两声道:“不是着急走吗?”

祁沐萧笑道:“嗯,出发。”

洛黎见他这几日面庞含笑的次数,比之前这小半年见的都要多。

果然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一早,天穹城的人已起来忙活,路边多是些卖蔬菜瓜果的小贩,不见昨日那些卖符咒、灵药的修士们。

她见小摊上桃子不错,自个儿跑去买了一大兜子,瞬间放入玲珑镜内。

此地毕竟是修士聚集之地,寻常百姓见到这种情况也见怪不怪,大都知道这些修士有储物空间。

一路上几人身着白色宗服很是显眼,路上偶有修士认出祁沐萧,纷纷行礼,洛黎没想到他来了白宗还能如此受人拜礼。

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真是招人恨啊。

她啃着一个蜜桃,跟随祁沐萧一行人去了城内一处类似马场的地方,里面一片空旷,周围一些屋子,也不清楚是做什么的。

待祁沐萧亮出身份令牌后,门口守卫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两个白宗弟子从里面走出,迎接道:“少宗主,飞行灵器已经备好,今日一共十人吗?”

“嗯。”

其中一人看着洛黎眼生,依照规矩,对洛黎道:“这位姑娘是内宗弟子?”

“不,她是大师兄苏奕辰的徒弟,这次受大师兄之托,带她来见识下凌绝会的,她还没有身份令牌,待我回宗禀明师尊,自然会给补上。”

“好,那几位请随我来吧。”二人引着一行人去了一处木厩,里面放着一只说不上来是什么做的船,二人往船中一个木桶一样的东西里倒了些蓝盈盈的上品灵玉,片刻后飞船变大了几倍,几人走上去。

原来是个烧钱的东西。

还没等洛黎问出口,船已经动起来,浮在空中,她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祁沐萧一把扶住她的腰身。

洛黎下意识地躲了躲,低声道:“多谢小师叔。”

飞船速度很快,一刻后,他们已经进入东海之滨的大结界,仙门景象映入眼帘。

千百座山峰高耸入云,屹立在碧蓝色的海水中,山峰云山雾绕,此处气息灵秀清新。

洛黎只是刚待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身心舒畅,体力充沛。

他们一行人飞得很高,洛黎站在上面俯瞰下去,寥寥飞鸟从下方飞过,透过下方薄薄云雾,海面上的船只在海面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更加模糊。

两刻后,飞船平稳地落在一处山峰的平台上,此地高耸入云,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此时台下已经站了十几名弟子等候。

洛黎瞧这架势,想这少宗主的确地位极高,排场真大。

这次她也算是沾光,跟着祁沐萧在众弟子的恭迎下,往远处的大殿内走去。

远远瞧见这大殿笼着层金光,飞檐楼宇,气势磅礴。

时不时的一两只灵鹤飞进飞出。

洛黎咽了咽口水,悄悄扯了下他袖子,低声问:“小师叔,我也要随你去见师尊?”

“嗯,你现在没有身份令牌,在这里转悠要被抓起来的。带你见完师尊,就领你去做令牌。”

“哦,好。”她嘴上应下,心里却忐忑,毕竟马上要见到的白靖真人,是东海之滨尊主阶的仙门首席。

绕过前面的小山头,一片开阔的场地映入眼帘,此时太阳恰巧与这高度持平,半边晨晖洒落到这片偌大的平台之上,金光熠熠。

此刻,忽而一群白鹤从右侧山头上的林中飞出,发出好听的鸣叫,腾空钻入云朵中,没了踪影。

洛黎驻足,看痴了。

这次换祁沐萧拽她衣袖,低语道:“别愣神了,师尊已经在里面等着我们了。”

洛黎随他走上白玉台阶,步入前方大殿——长生殿。

此殿为开放式,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素净。

白玉石板铺地,配上白玉石柱,殿内尽头三名仙门长者端坐在上,两边分列着白宗弟子。

一清水的白色,真是配得上白宗这个宗名。

除此之外,有钱。

偌大的一个白玉大殿,得花费多少石料?

啧啧,真的有钱。

除此之外,一眼望到头,还有一个白色雕塑,看上去像是一个妖兽的模样。

袖口一紧,她收回目光,祁沐萧催促她赶紧向前。

洛黎随他走向里面,见他下跪行礼,自己也急忙下跪。

“弟子祁沐萧见过师尊,白尧师叔、楼洵师叔。”

第163章 初入白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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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跪在一旁不作声,听到楼洵的名字,好奇地抬眼偷看台上几人。可三人都太年轻了,全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完全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晓芸的父亲。

白靖真人端坐在中,看到祁沐萧旁边的女子正看过来,二人四目相对,惊的那姑娘急忙垂目。

“沐萧,你旁边这人是何人?”

“回师尊,此人是大师兄的小弟子,姓洛,名黎,与弟子在燕阳相识,为弟子所求之事尽心尽力。此次她想来见识下凌绝盛会,事出突然,徒儿来不及禀报,擅自带她回宗,请师父责罚。”

“洛黎见过师祖大人。”

白靖真人为人谦和,见这姑娘样貌清秀,灵气逼人,又听祁沐萧说她在燕阳相助,心里生了几分好感,遂而道:“无碍,既是奕辰的徒弟,那与我们白宗也是有渊源的。不知洛黎是奕辰的第几个徒弟?”

“回师祖大人,洛黎是第五个徒弟。”

“不错,看来奕辰之后又收了两个徒弟,你尊我为师祖便是,也可随他们一样,唤我名讳。”

“是,师祖。”

“你就是晓芸的小姐妹?”坐在右侧的楼洵发话道。

“是的,楼洵师祖。”洛黎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答话。

楼洵赞许道:“呵呵,前几日听晓芸提起过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不错。”

端坐在左侧的白尧道:“既然如此,沐萧,你一会儿领着洛黎去无忧殿找季林登记领令吧,再领一身内宗的衣物。”

“是,多谢师尊。”

“好了,你先给洛黎安顿好,再来找为师叙话。”

“是,师尊,那我二人先行告退了。”

说着,洛黎同祁沐萧一同退了出去,留地支暗卫几人,他们似乎有事要谈。

若不是自己在,估计祁沐萧也会留下一同议事。

二人走上刚刚那个空旷场地,祁沐萧从腰间取下长剑,手中捏出一把幽蓝色的上等灵玉,略施真气,灵玉化为一团银蓝色的气体凝入剑身。

他轻轻一扔,长剑悬浮在空中,突然变宽变大数倍,剑身约有一个手掌那么宽。

祁沐萧淡定地踩上去,伸出手,对洛黎道:“上来。”

“你这佩剑是个飞行法器?”

“嗯,可此妙用,快上来吧,一会灵气不够了。”

洛黎轻轻跃至祁沐萧身后,略微有些紧张,毕竟这和刚刚那船不同,没个边沿。

果然,刚刚升起,她就有些不稳,急忙抓住祁沐萧的衣服。

在一阵左摇右晃后,二人来到另外一座山峰,此处比刚刚那座主峰要略低一些,但要大很多。

祁沐萧带着她从山顶沿着石阶往下走去,“这座山峰叫凌月峰,是内宗弟子的居所,方才的叫凌绝峰,是白宗的主峰,是平日里弟子修行的地方。

我现在带你去找我四师兄季林,他现在主掌宗内弟子登记以及安排的杂事。”

洛黎点头,如今事事有祁沐萧照料,琐事不用她考虑,跟着就行了。二人走了半刻,就到了无忧殿外,刚进院门,就闻到里面一股独特的香味,清爽、提神儿。

殿内时不时的有弟子抱着东西进进出出,很忙的样子,洛黎随他进去,门口忙活的弟子注意到他,纷纷行礼。

季林正在整理个门派的参赛名单,忙得焦头烂额,抬眼看到祁沐萧,提气就是一招。

祁沐萧轻松避开,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不错,今年见你倒是有些人样了,还知道笑了。”他看到祁沐萧身旁的女子,问:“这位是?”

“大师兄的小徒儿,洛黎。”

“洛黎见过季师叔。”

季林新鲜,他这个师弟竟然会带个女人跟在旁边,真是稀罕!

他从书案后绕出,走近后,打量了一番,“不错,不错。”

“师兄,我是带她来领身份令牌的。”

“不巧,前几日内宗几个小辈,傅悠他们几个小混球去浮罗秘境试炼,结果这几个没出息的,让个低阶灵兽吓的屁滚尿流,把身份令牌拿去换命了。”

他指了指书案上的木盒道:“这不刚补做完他们几人的令牌,恰巧麒麟木和镏金灰用完了,要不你去给弄点,我好给这小师侄做个新的。”

祁沐萧看他一眼,那点小心思,懒得戳破,应下了。

“师叔允了一身内宗的衣服,还请师兄给取一件出来。”

季林诡计得逞,心情舒畅地去吩咐弟子取来一身内宗服饰,递给洛黎,“这衣服怎么穿,你问你师叔就好。”

“多谢季林师叔。”

二人退了出去,洛黎忍不住问他:“方才季林师叔说的拿令牌换命是何意?”

“浮罗秘境是白宗控制的一个小秘境,秘境中灵兽的等级较低,一般都是五境以下的弟子去试炼。秘境的灵兽与白宗签订了契约,若弟子交出白宗令牌,可以换其一命不死。而那些令牌会当作灵兽的战利品,找秘境的妖兽首领领赏。”

“哦,看来是白宗为了保护小弟子而设。”

“是。”

“既然这个秘境适合五境以下修为的,不如让我去取这两样令牌材料吧。”

“等我办完事,再带你去。”

洛黎随后跟着祁沐萧七拐八拐了一番,到了山峰断崖处一个僻静的二层小楼。

小楼很是朴素,相比于凌绝顶上的长生殿,就像是茅厕。

抬眼,一块木板子上刻着——忘尘二字。

院内孤零零地一处石桌,不过倒是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打扫过了。

洛黎推门进去,有些无语,除了最基本的桌椅板凳,和几架子书,没有其他,角落里一处灶台感觉已经吃土多年,连打扫房间这人都放弃了。

“小师叔,您先前就住这里?”

“嗯。”

“真是够简单的,再简单点,床都可以省了。”

“我闭关多在秘境内,不怎么在此处长住。”

洛黎点点头道:“哦,我说呢。”

她想到沐王府那些摆设和园林设计,都是考究,高雅,真是无法和此处联想到一起。

“你先在此休息,不要出去乱跑,如今你没有令牌,若让巡山弟子查到了,多生事端。我要回长生殿。”

“好好好,您去吧,慢走不送。”

祁沐萧见她走向书架,转身匆匆离去。

第164章 初入白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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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后,一间房内。

白靖与祁沐萧师徒二人坐在茶案两侧,祁沐萧正在煮茶。

“沐萧,你这次提前回来可是有事?”

“徒儿在燕阳的事已安排妥当,就提前回来几日。不过弟子的确有事想问师父。”

“但问无妨。”

“弟子想问师父,关于天选之人的事。”

“沐萧可是有眉目了?”

“尚未,只是这追魂佩似乎失效了。”祁沐萧从怀中取出追魂佩,当即用出术法,玉佩毫无反应。

白靖接过玉佩,手指轻轻点了下玉佩,的确毫无反应。

“怪了。”他又试了几次,依旧如此,道:“追魂佩先放在我这里吧。”

“是,弟子还有一事想问师父,这天选之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白宗要寻他?”

“太古界的规矩,不可有异界人,不可有灵、妖兽等。这个天选之人,就是一个异界人。”

“不是灵妖?”

白靖浅笑:“若是灵妖,直接派白嵇去了,哪里还用你。此人具体身份我也不清楚,是上界的老祖安排下来的,让我等务必在你二十五岁生辰前找到此人,并用传送阵将他送回九天。”

“那这个天选之人是九天仙域的人下界?”

“这个为师也不清楚,是老祖安排,特意将玉佩传过来相助。不过这个追魂佩,是昆仑神君的贴身之物,所以此人应该与昆仑神君有所渊源。”

白靖端起祁沐萧奉上的清茶,问:“之前你也没有这般好奇此事,怎么这次就想知道了。”

“弟子发现这玉佩失效后,便想着通过其他方法来找此人,所以这次问师父关于天选之人的事。”

“生辰是最好确定的,七月初三到七月初十之间,年龄与你同龄。”

“嗯,那此人可有什么异能?”

“这个,老祖并未说,待我这次问玉佩之事时,再问问老祖。”

“多谢师父。”

白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方盒,置于台上。

“你近日体内余毒可有发作?这是你白巍师叔刚刚炼出的,记得每日服用。”

“师父,弟子正想禀告此事,弟子体内的钩吻海棠的余毒似乎已经被清除干净了。”

“哦?”白靖凝出一缕金色的神识,探入他体内,片刻后,欣喜之色浮于面上,“白巍的丹药看来奏效了,你一会儿去给你师叔瞧瞧,他不得乐开花。”

祁沐萧颔首。

屋内茶香四溢,师徒二人其乐融融。

忘尘楼中。

洛黎单手执着书卷,靠着一个软枕,半倾在小榻上,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余晖,旁边桌案上放着几个啃的干净的桃核。

——主人嘤!

一声清脆又兴奋的童音从脑海中传来。

洛黎等了几日,嘤嘤怪终于说话了!

——你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差不多痊愈嘤,主人,您这是去到其他界了?

——没有,只是来到仙门中。

——此地灵山妙水,处在灵脉之上,是块绝佳的风水宝地嘤。

——哦?那可是对你的伤势有帮助?

玲珑哼了一声,若不是洛黎来到此处,他这次的伤,还不知道何时能痊愈。

洛黎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次伤口愈合比先前慢了太多,心中有愧。

——主人嘤,你可能在此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闭关?此地灵气充裕,对你我皆有无上妙处。

——恐怕不便,我这次是和祁沐萧同来。

——嘤嘤……玲珑命苦,每每主人受伤,玲珑灵力都要退化几分嘤……

玲珑使出浑身解数,在神识中胡搅蛮缠,卖惨哀求,最终洛黎败下阵来。

——待我熟悉几日,想个办法。

玲珑这头消停没一会儿,她刚拿起书卷翻了两页,院内传来脚步声。

两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弟子拎着锦盒推门进来,没注意到里面有人,径直走去餐桌那,将锦盒放上去。

洛黎起身收了东西,推门出去,二人见她一身内宗弟子打扮,纷纷行礼。

“我二位不知还有前辈在内,直接进来,打扰前辈修行了。”

“不碍事的,我正好没事,我叫洛黎,你们呢?”

二人见她热情,遂而放松下来,道:“我叫聂宁儒。”

“我叫吴纯柯,我二人是第一百八十三代弟子。”

“哦,我是随祁沐萧,不,少宗主从燕阳来的,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洛黎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两小包油纸包,放到桌子上,一股子甜腻腻的味道从里面飘散出。

空间器物在东海之滨也并不多见,且价格昂贵,两个小弟子见她取物的样子和师父不同,反而有更厉害的感觉,心生崇拜。

洛黎哪里知道他们二人所想,自顾自的把油布包打开,是燕阳南坊内的点心,糖蜜饯,芝麻糖,糖心糯米糍等。

二人见状,推脱道:“宗内有规,断食欲,弟子不可食这种甜点,前辈还是快收起来吧。”

“少宗主不在,怕什么?我不信你们没做过违背宗规的事儿。”她说着,捏起一小块蜜饯塞入口中,“你们坐下来同我讲讲宗内的事可好?”

二人尚且年幼,犹豫一番,还是禁不住点心的诱惑,快速地捏了块芝麻糖放到嘴里。

甜腻腻的口感让人心生愉悦,二人随之与洛黎攀谈起来。

几人聊了不到两刻,聂宁儒想到师父还交代了其他事,急忙起身请辞,末了,洛黎又塞了他们一人一包糖糕。

她将桌上的罪证刚收拾干净,外面有落地的声音。

祁沐萧推门进来,见她正悠闲自得地煮茶,又见桌子上的锦盒,“你怎么不先用膳?”

洛黎绝不是那种能亏欠自己的人,他没来之前,她已经吃了四个桃子,小半包糯米糍了,现在还真不饿。

“吃了几个早晨买的桃子,不饿。您赶紧用膳吧。”说着,她起身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的菜品后,洛黎很庆幸自己刚刚吃了不少东西。

全是素菜。

一片绿油油的,唯一其他颜色的就是烧黄了的豆腐。

洛黎曾想,他们好歹也是生活在海边附近,不是说滨海的人喜欢吃海鲜吗,他这些菜连个虾米皮都没见到,难不成白宗的伙食费都挪到建玉宫上了?

她只给摆了一副碗筷,祁沐萧看她没什么食欲的样子,没说话,坐下来安心用膳。

第165章 浮罗秘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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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沐萧吃完后没有耽搁半分,带着洛黎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遇到些弟子,都很恭敬的行礼。

此地的确是灵山宝地,不知是不是因为云雾的原因,山上的植被泛着晶莹的水汽,充满着花草的湿香。

洛黎在这种环境下待的越久,身子越舒畅。

走在前面的祁沐萧,全然不知此时周围的灵气已经在慢慢汇入后面那人的身体。

二人踏着石阶走下至到半山腰,一个细长的吊桥在不远处。

祁沐萧驻足,介绍道:“前面这座山叫凌雨峰,浮罗秘境的入口就在这里,白宗的藏书阁等地也在这座山上。”

洛黎点点头,这些信息,刚刚两个小弟子已经说过了。

两刻后,二人走到秘境入口的阵台上,看守阵台的是一位老者,二人恭敬行礼。

“这女娃就是苏奕辰的徒儿?生的真水灵。”老者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赞许道。

洛黎心道:这不过才刚来了半天,自己的大名已经传遍白宗不成?

“柳师叔,我们二人要进浮罗秘境。”

“女娃你什么修为?”

“回师祖,洛黎四境修为。”

“那好,你进去吧。”说着,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小卷羊皮,扔给洛黎。随后左手一抬,大阵青光一闪,空气中有一片浮现出了异境的景象。

洛黎心情激动起来,头也不回,大步跨了进去。

祁沐萧也正欲跟着进去,阵门却消失了。

“师叔?”

老头笑嘻嘻道:“人家四境修为进去历练,你一个八境修为的进去凑什么热闹?”

祁沐萧面色如常,语气却生冷了些,“师叔,洛黎从未进过秘境,也未曾受过野战训练,白宗的弟子都要准备半年以上才进去历练,她——”

“你何时变得如此话多了?”

“我……”

“师叔见她已是四境后期,若此次有所收获,突破指日可待。”

“可她没有令牌,若真遇险,拿什么保命?”

老头闻言,愣了一下,追问了句:“真没令牌?”

“是,我二人来此,就为了取麒麟木和镏金灰,好让师兄给她做一个令牌。”

老头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子,懊悔道:“我是一片好心,你快快进去,这女娃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师兄不得给我抽筋剥皮。”

他手一挥,阵门显现。

祁沐萧摇了摇头,疾步进去。

浮罗秘境内,坤阵阵门处。

洛黎没想到,浮罗秘境内部是这个模样,方才虚晃的景色中是一片好山好水,怎么进来就成这样了?

荒芜,毫无生气。

她站在发黑的碎石上,前方地缝处往外冒着热气,一望无际的黑礁地,偶尔有几个枯木孤零零地立在那,被地上的热气熏着发黑。

一阵风刮起,呼呼的热浪席卷而来,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到难耐的炎热,可身上却依旧凉飕飕的。

这衣服有御热的效果?!

她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果然,灼热感不在。

回头,身后的大阵已经消失。

祁沐萧呢?

没想到祁沐萧竟然真同意她一个人进秘境?

这几日祁沐萧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只身一人,果然自在!

她拿出柳老头给的羊皮纸,里面是一个小地图,画的比较粗糙,只表明了几个阵点,以及大概的地势。

按照这张简略地图来说,浮罗秘境并不算大,分为几个小区域,一处就是她所在的热地,占地最大,处在秘境的一角,有一侧是群山,另外一侧接壤一处水地,然后就是森林。

她拿着地图看了半天,没再见到其他信息。

这死老头太坑爹了,她拿这么个破地图,可怎么找镏金灰和麒麟木啊。

她漫无目的走在热地上,白宗的外衣让她松散开,披在脑袋上,样子有些可笑,可的确管用。

走了约有两刻,一声微弱的呼救,从远处的地缝传来。

洛黎急忙赶过去,看到地上一处裂痕,一角白色的布料挂在外面,是白宗的宗服!

她赶忙跪下扒着礁石往下看,一团黑色的东西直接冲向她的眼睛!

她迅速往后一躲,才看清偷袭过来的是什么。

黑褐色粗壮的硬物,一节一节逐步变细,看起来像什么虫子的外壳,最上面处,有一个倒挂的钩子,尖角处还滴着几滴黑色的液体。

我敲!是蝎子?!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钩子就像是能看见她似的,转弯向她袭来。

洛黎吓傻了,往后挪了挪。

——主人!凝真气!

玲珑在她脑海中提醒道。

一层红色的真气罩子凝结在她面前,那钩子钩了半寸进来,离她脑袋就差一掌之遥。

随后一阵密密麻麻的敲打声,蝎子尾巴的本尊,从那处裂缝里爬了出来。

洛黎此时已经站起来,手中凝出气剑准备应战。

蝎子精正过来身子,二话不说直接冲她突过来,洛黎迎面而上,几招落下,红光切入蝎子精的体内。

蝎子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死了。

洛黎看着眼前这个硕大的死尸,愣住了。

突然跳了起来,开心道:“哈哈!我好厉害!”

神识内的玲珑无语,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傻愣在那,差点让蝎子给切开。

玲珑镜突然化形出现在她手中。

眼前出现一个虚晃的小影子,比之前见到的虚弱不少。

“嘤嘤怪?”

“嗯,主人嘤。”

“你能化形出来了?”

“嗯,此处灵气充盈,我化形出来比较好嘤。”玲珑走向前,手中一只银丝,伸入蝎子怪体内,片刻后,一颗小小的金丹挂着点血珠被缠绕在在他银丝中。

嘤嘤怪毫不犹豫的就吞下了。

洛黎看傻得有些反胃,半晌,问:“你方才,是吃了蝎子怪的精宝了吗?”

“呸!什么精宝嘤!这叫金丹!也叫灵丹!之前跟你讲过的嘤!是妖兽专有的!”

洛黎前几日养伤时,得了几册话本子,里面讲的都是妖魔鬼怪的异世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其中一个就是讲妖怪通过吸收异性的精宝来巩固自己修为,她之前看的太过投入,导致浮想联翩。

第166章 浮罗秘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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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热地的蝎子窝,蛇窝,蜥蜴窝,已如数让洛黎屠杀干净。

她看着眼前的虚影实了几分,觉得刚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毕竟嘤嘤怪恢复好了,她之后受伤也能好得快些。

洛黎通过几次反复受伤,已经了解到了单向主仆契约的真谛:他好,才是大家好。

玲珑很开心,通过直接食入妖兽金丹的方法虽然不如炼化得到的灵气多,可的确是补充灵气的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几十颗低阶金丹下肚,他拍着自己虚晃的肚腩,心满意足。

“主人嘤,你是要来找东西的?”

“嗯,麒麟木,镏金灰。”

玲珑思索片刻,道:“火生土,土生金。此地为火嘤,主人要找的镏金灰是金,还需在土中寻嘤。”

“五行之法?”

“嗯,此地灵兽、妖兽聚集嘤,乃是天地五行之法的妙境,主人往山峰那边寻嘤。”

洛黎遥遥望去,那片山峰离他们此处甚远,目测得走个一两日的样子。

玲珑镜内虽然带够了吃的,可这么远,得走到什么时候。

玲珑看出她的烦恼,遂而道:“此地这么多妖兽嘤,随便抓一只,打的服服帖帖了,让它带主人去就好。”

然后一大一小,就开始在热地中,寻找那只即将被爆捶的妖兽。

两刻后,洛黎骑着一个黑色的乌鸦,飞到了山峰附近。

她随手指了一片地方,乌鸦顺从的飞了过去,安稳落地。

洛黎下来后,对乌鸦点点头:“小黑你别走远,我去去就来。”

大乌鸦嘴角噙血,含泪点了点头。

灵兽、妖兽素来强者为王,所以他们深知,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顺从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洛黎下来后,玲珑化出形,从高处看了片刻,指了指远处道:“镏金灰嘤,应该就在那了。”

洛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山涧有个山洞,黑漆漆的。

“你怎么知道的。”

“那灵气充裕嘤,定有灵物。”

“你不是想吸灵气才诓我去的吧?”

“那些灵气不精纯嘤,哪里有主人体内的好?”

玲珑随口一句,听着洛黎后背发凉,她丝毫没觉得这是恭维,反而有一种变态的感觉。

洛黎爬上小黑的后背,大乌鸦带她飞了过去。

大乌鸦在秘境生活多年,知道山洞中有什么,此刻真是恨不得赶紧把后背上这人送到洞主口中,好解心头之恨。

洛黎下来后,看到此地处在山涧中,都是断崖,临走时凝出一条灵气带子,给小黑捆在门口,然后拍了拍手,走进山洞。

洞内潮湿,昏暗无光,她捏了个火符照明。

一切都很顺利,洞内平坦,也不狭小,只是见不到任何活物。

突然,玲珑嘤了一声。

一团金丝从右上方袭来。

洛黎刚刚躲开,身后一凉,一股金丝擦落她一缕青丝,头发散落下来。

她与这些金丝纠缠不清,虽然没受伤,但也没捞到好处。一炷香的功夫,她依旧在躲闪,这么消耗下去,才是中了对方圈套。

自己在明,对方在暗,实在是吃亏。

这妖怪躲在暗处,压根就不想出面,似乎在和她玩,等待自己的猎物被耗干体力。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洛黎体力不济,气喘起来。

“主人嘤,感应灵气。”

“怎么感应?”

“想想御识术的那种感觉嘤,类似的,灵气皆在你体内,感受这种气息嘤,然后利用神识去寻找灵气。”

洛黎灭了火符。

山洞陷入一片黑暗。

绝对的安静,让置身其中的人,有了恐惧的感觉。

她深吸一口,放松心情,想到先前学习的御识术,散出一缕神识,在这黑暗中寻找灵气的来源。

摸索片刻后。

有了!

她凝气冲上,被那妖兽敏捷躲开,可此时已转守为攻,步步紧逼。

一阵打斗后,在一声尖叫声后,洞内恢复了安静。

火光亮起,洛黎看着眼前的这个巨物,差点吐出来。

一只偌大的蜘蛛,发着金色,倒躺在地上,八个腿向上支着,上面还带着些金闪闪的毛发,不知这妖兽吃了什么,流出来的血液还淌着金丝。

玲珑走上前,伸出银丝探进,片刻后看着银丝中那颗手掌大小的金丹,兴奋道:“主人嘤,这是头五阶的妖兽!”

洛黎对此漠不关心,她只想赶紧收集完,然后离开。

“哦,那个镏金灰在哪呢?”洛黎环视四周,仔细看去,才发现山洞壁上的黑石内,闪着点点金光。

她走过去,轻声道:“是这个?”

“嗯,这个是镏金石嘤。”

洛黎从玲珑镜里掏出那把从鬼门红衣女那掠过来的弯刀,附着上真气,抠了几块石头下来。

“那怎么变成镏金灰?”

“外面热地下有狱火,你拿去融掉嘤。”

“亏了你在,什么都知道,不然我真的抓瞎。”洛黎把石头放到乾坤袋内,走了出去。

待拿到镏金灰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秘境内日夜与外面不同,洛黎也迷迷糊糊,只是觉得过了很久。

在她等镏金石被烤化时,拿出了些点心垫补了下,又重新绾发。

她有些后悔,没在天穹城买些火腿之类的东西囤着。

事情办妥后,洛黎骑着小黑往森林那处飞。她掐不准时间,可周围的天色开始昏暗。

飞过地图上那片错综复杂的河流后,与森林相隔的是一片草原。

她隐约听到下面打斗的声音,俯身看去,原来是四个白宗小弟子正被数十只灰色巨犬围攻,其中一人已经被一只巨犬衔在口中,情况危急。

“赶紧过去!”洛黎吩咐道,随后一个黑色的巨影俯冲下去,大乌鸦抓起一只猎犬,飞走了。

犬群骚动起来,为首的巨犬特征明显,头顶两撮白毛,低吠一声。

犬群顿时安静下来。

洛黎轻盈地落在人群中。

此刻有一名小弟子,手中拿着令牌,正哆哆嗦嗦地要给那首领。

为首的弟子见到有人相助,大吼一声:“你怎么跑来送死!”

“哈哈哈,你还管的了别人?”首领一个爪子拍下来,那名弟子胸前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印。

其他两人大喊一声,“乐庭!”赶忙去扶,再好的仙家布料,也扛不过巨犬的这一招。

此刻鲜血已染红衣襟。

第167章 浮罗秘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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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大喊道:“你怎么伤人!我们明明已经把令牌交上去了!”

洛黎跃到三人前面,手中凝出红剑。

首领轻蔑道:“哈哈哈,有趣,契约只是说让你们不死罢了,又没说不能缺胳膊断腿?再说了,这女人伤了本尊一名手下,本尊如今就要吃掉你们一人一条腿。”

话音刚落,被衔在嘴中的那名弟子哭喊起来。

洛黎顾不上别的,提剑刺去。打斗中,找准时机,对着犬牙的根部刺出一剑,那只巨犬痛的哀嚎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嘴中这人。

洛黎见状,忙飞身上前将他迎下带回空地。

转眸一瞧,才发现那三人均已被其他巨犬衔在了嘴中

“你们难道想毁约不成?”

“哼,蠢女人,强为尊,本尊现在想怎么玩你们就怎么玩,你不是厉害吗,看你能不能同时救下他们几人。”

巨犬低下头,黑色的鼻子凑在洛黎前面,可这女人毫无畏惧之色。

他嗅了嗅,突然道:“他们的令牌没意思,本尊想要你的令牌。”

“我?呵呵,你能打得过我,我就给你。”

“好一个不自量力的女人。”巨犬首领说着,张口就咬。

其他犬纷纷退后,洛黎早就凝神准备,释放花雨,迎上首领的扑袭。

巨犬凝出银色屏障,抵挡住这一波攻击,刚刚接触,却发现头顶又是一群密密麻麻的真气雨落下。

他急忙应对起来,洛黎则找准时机,对着他下颚刺去。

首领一爪拍开她。

洛黎翻滚了几圈,站在远处。

一人,一犬。

巨犬俯看她,低沉的声音传来,“你不是白宗弟子。”

“我是不是白宗弟子,和你出手伤人有什么关系?”洛黎继续出招,但因为有其他人在,她不敢用灵气,只能专注在真气招式上。

须臾,洛黎身上沾上不少血迹。

巨犬身上被划出几道口子。

“你根本就没有令牌对不对?哈哈哈!”

洛黎不明所以,抬头道:“我是没有,又如何?”

首领转头过去,吩咐道:“把那几个废物扔了,这女人没有令牌,我们今日就给她分食了!”

他抬起爪子,舔了舔伤口。

其他的巨犬闻言兴奋起来,几个弟子被甩在远处草地上,低声呻吟。

乐庭看过去,见她已经被一群巨犬围在中间,情况紧急。

里面女子吼道:“你们几个快跑!赶紧!”

此时另外两人已然搀扶着受伤严重的那人跑走了。

乐庭转身斥责道:“见死不救!枉为修士!”

无人回应。

他取出怀中药瓶,胡乱吞了两颗,凝出浅红色六道的剑意,萦绕在身体周围。

他看不到站在犬群中的洛黎,只能听到里面厮杀的声音和猎犬哀嚎的声音。

乐庭深吸一口气,正要发话,一道紫光从远处打来。

“轰隆隆——”

受到这一击的猎犬腰部被打穿,鲜血溅满同类的毛发和草地。

顿时场面血腥。

犬群吠起,几只外围的巨犬看清来人,不要命似的抬腿就跑。

突然一道红光乍现,直冲上天。

乐庭看过去,见犬群里一只巨犬被拦腰斩断,周围的巨犬纷纷离散。

满身是血的女子周身萦绕着红色真气,手中两把如月的弯刀,嗜血而动。

一阵风吹来,绿草沙沙作响,女子的松绾的发髻散落,长发扬起。

乐庭看呆住了。

下一刻,一位白衣男子落到她身边,轻轻将女子抬起的手按下,女子身上的红光逐渐消失。

二人站在一处,说不出的般配。

洛黎的杀意渐渐退去,茫然地看向来人,“你怎么跟来了?”

“不跟来,你找的到出路吗?”

洛黎笑笑,走到那几个死去的巨犬面前,拿着刀刨了会儿。

祁沐萧则去看了下乐庭的伤势,给他简单处理了下伤口。

待处理妥当后,他回身看远处那人捧着几颗金丹,正贼兮兮地笑着,见她宗服尽染妖血,不禁皱起眉头。

此刻天色已晚,蓝紫色的天空上泛起点点星光。

他心道:看来今日是出不了这小秘境了。

乐庭受的伤不轻,躺在草地上低喘。周围全都是血腥气,他有些担心会吸引来更多的妖兽,本想起身跟他们说赶紧离开,却动弹不得。

躺了一会,突然想起刚刚那道紫色的真气,八境高修?!

祁沐萧和洛黎二人走来。

“前辈,晚辈叫乐庭,是第一百八十二代弟子,今日多谢两位前辈出手相救。”

“你现在这样可还能起来?”

“他伤口不小,擅自乱动可能会撕裂。”

“可前辈,此处刚发生了血战,怕是会招惹来更多的妖兽。”

祁沐萧轻松道:“不碍事,那些狗崽子回去通报一圈,没什么妖兽再敢来的。”

洛黎闻言,打趣道:“看来小师叔和他们是老熟人了。”

祁沐萧看着眼前这个血人,叹了口气,“你去清洗吧,河里没有妖兽。”

洛黎点点头,跑到上游,直到看不到祁沐萧他们了才停下来,拿出玲珑镜,钻了进去。

她这间屋子,应有尽有,还能吩咐玲珑帮她加水,美得不要不要的。

玲珑今日很乖巧,毕竟刚刚又拿到了一颗五阶的妖兽金丹,他小心收好,打算近几日闭馆炼化。

待洛黎梳洗干净,穿上熏过香的衣物后,祁沐萧已经支起两顶白色小帐篷,篝火也已点燃。

老远闻到肉香,她咽了口吐沫,赶紧凑过去。

祁沐萧正专注地烤狗肉。

“小师叔,这妖兽肉能吃吗?”

祁沐萧没抬眼,漫不经心道:“修士吃了,可以滋补身体,增加修为。”

洛黎心中懊悔,方才在热地捣了几处妖兽老窝,浪费了多少修为?

不过想想那些蝎子、蜥蜴啥的,吃起来肯定怪恶心的,马上又断了念想。

前面几头巨犬尸体,肉质新鲜,她自然不能放过这好时机,起身打算再去剔些肉来。

“你干什么去?”

“多搞一些,好提高修为啊。”

“你能吃得下去吗?”他看向手中这一大块,顶上一只羔羊的大小。

第168章 浮罗秘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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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多烤点囤上,万一再遇到今天这倒霉事儿呢。”

“你来烤吧,我去。”说着祁沐萧起身,拿出佩剑一阵忙活。

洛黎乖巧地跑到烤肉那,忍不住先切了块烤的焦黄的肉,送入嘴中。

竟然这么好吃!

洛黎正要再切一块,躺在一旁的乐庭发话道:“前辈,您只顾自己吃,恐怕不太好吧。”

“哦,也是。”洛黎拿起弯刀片了一条,送到他嘴边。

乐庭把头别过去,“前辈,您不要考验我的定力,我是不会吃的。”

“你这个人有意思,方才说我一个人吃不好,现在给你切好了,你还不吃了?”

“前辈,你——”让这个会错意的女人气的,他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你们二人吃吧,我不吃。”祁沐萧双手染血,拎着两大块肉走来。

“前辈您辛辛苦苦烤的肉,怎么不吃呢?”乐庭来了劲儿,关心道。

洛黎此时已经把刚刚那块放入口中,对着祁沐萧竖起大拇指,“啧啧,小师叔,您烤肉的功夫真的一绝。”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他坐回篝火前,继续专注烤肉。

洛黎美滋滋的吃了不少,切了些,要去喂乐庭,让祁沐萧叫住了。

“你去烤肉,我来喂他。”

洛黎二人换了换位置,篝火因为滴上肉油,噼里啪啦的作响。

她转头回去,祁沐萧正在喂乐庭吃肉,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半躺着的乐庭脸上泛起红晕。

白白净净的公子模样,在祁沐萧身旁,让洛黎瞧出几分异样。

原来小师叔是想“亲力亲为”与后辈培养深厚的感情呀。

“你没事乐什么呢,那面肉都烤糊了。”

“哎呀,我的肉啊!”她急忙翻了个面。

夜深了,洛黎依旧在烤肉。乐庭已经进帐篷休息去了。

祁沐萧坐到篝火对面,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把长琴,缓缓拨弄起来。

平静的夜,伴着琴声,勾起人平日里收敛起的思绪。

现在过的有些不真实,前几日还在大狱中受刑,今日却在小秘境里杀妖兽。

的确,从认识对面这个人后,麻烦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可她竟然没想过离开。

思绪随着这里清爽的小风飘到不知哪里,回神儿时,对面那人也在看她。

星火在二人视线中舞动。

看不懂的情愫。

翌日,洛黎从帐篷出来,伸了个懒腰。见地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烤好的肉。

昨日她有烤这么多?

算了,反正祁沐萧也不吃。想着,她便把地上的烤肉扔到玲珑镜宫内。

里面的家伙埋怨道:——主人嘤,玲珑不是你的管家!

平日里洛黎扔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玲珑分类放好的,更别说她那间屋子了,全都是玲珑摆放的。

——赶紧找个地方储存好,坏一块都不行。

待她去河水边洗漱完,祁沐萧拎了一些红彤彤的果子走来,抬手扔过去一个给她。

“这是什么?没吃过。”

“血梨果,浮罗秘境特有的灵果,你尝尝,有些酸。”

洛黎一听“灵”这个字就来兴趣,现在只要能补充灵气的,她都愿意吃,一口咬下去,倒牙。

“这是有些酸吗?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牙了。”她捧着嘴,呲牙咧嘴道。

此时,乐庭从帐篷里缓缓走出,看得出来他的伤口依然严重,但是已比昨夜好很多。

他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前辈,昨晚多谢照顾。”

“嗯,今日能走了就好,一会离阵的阵门就要开了,错过这一次,又要等一个时辰了。”

“可是麒麟木我还没去取啊。”

“麒麟木我昨日已经拿到了,镏金灰你拿到了?”

洛黎点点头。

“那个老蜘蛛狡猾得很,看来你修为的确长进不少。”

洛黎尴尬笑笑,帮忙收拾行装。

刚收拾完,一只黑色的乌鸦俯冲过来,祁沐萧见势要打,让洛黎一把拉住手。

“小师叔,打不得、打不得,这是我昨日驯化的坐骑,小黑是要带我们去阵门。”

“小黑?”

乐庭跟过来点头道:“昨日前辈就是骑着这只乌鸦来救我们的,可威风了。”

“别拍我马屁,没用。你去拍他的就行了,行了,上来吧。”洛黎轻身跃至鸟背,看着祁沐萧将乐庭横抱起来,嘴角扬起坏笑。

“坐稳喽。”

飞行的过程中,洛黎不忘凝出灵气,输给小黑。

大乌鸦因为收了精纯灵气的恩惠,愉快的“啊——啊——”叫了几声,给背上的乐庭吓得够呛。

一刻多,几人到了离阵,已经有两波弟子在等候了。

其中三人是昨日乐庭仓皇而逃的同伴,领一队五人是结队历练的外宗弟子。

在几人的仰视下,小黑平安落地。

几人看到祁沐萧搀扶着乐庭,赶忙走上前关心起来。

乐庭因为昨日之事不满,别过头去没理他们。

洛黎看出端倪,宽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已经过去,何必介怀?求生本能矣。”

“前辈出手相救,我等却弃之不顾,道德仁义,非礼也。”

“昨日我叫你们先走的,并非他们故意为之,何必钻牛角尖,再说了,你与他们闹别扭,是想一直占着你们少宗主吗?”她忍不住调侃道。

几人是小辈,没见过祁沐萧,一听少宗主三字,愣在那里,急忙行礼。

乐庭也不淡定了,急忙抽出手,差点跌倒。

洛黎在一旁看他们几人手忙脚乱要接住乐庭,觉得好笑,走到一旁拿出个蜜桃啃起来,看热闹。

几人道歉后,乐庭脾气缓了些,让另外一人抱着。

祁沐萧解了套,把昨日捡到的身份令牌还给她们几人,然后走到她旁边,突然她手里啃了一半的桃子抢走,上去就是一嘴。

低声道:“还挺甜。”

洛黎瞪他一眼,“我包里多的是,你想吃就直说,干嘛拿我的。”

“让你挑明我身份,现在弄的他们对我毕恭毕敬。”

洛黎又掏出一个,懒得理他。

几人等了一会儿,阵门开启,一行人走出秘境。

门外的柳老头见到祁沐萧二人影子,就像见到救星般,迎上前问:“你们怎么才出来?”

祁沐萧瞪过去,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昨日若不是师叔擅作主张,我们早就回来了。那阵门每次传送的地方不同,我也不好找她,只得守株待兔。”

“好好好,没遇到什么事就好,东西都拿到了?”

“嗯,事已办妥。不过师叔可能要有麻烦了,我们昨日把巨犬一族的首领杀了,还有他几个手下。”

“什么?那狗崽子死了?”

“嗯,昨日洛黎遇到乐庭她们几人被围攻,就出手相救了,乐庭的伤势比较严重,还是先让他们几个离开吧。”

“啊?行,你们几个赶紧走吧。你们真给他杀了?”

“柳师祖,杀了难道有什么麻烦吗?”

柳老头皱着眉,为难道:“浮罗秘境与白宗是有契约的,进入者和居住者不可杀生。”

第169章 惹祸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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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心一沉,我敲,惹祸了!

二人见她面色突变,祁沐萧问道:“你可是还杀了什么灵兽么?”

洛黎盘算了一会儿,光昨日热地一地,就杀了不下五十只结出金丹的妖兽,后面还杀了一只五阶蜘蛛,一头五阶巨犬。

总之,她死定了。

洛黎纠结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真不知道浮罗秘境不可杀生之事。”

柳老头急的眼皮子都立起来了,他转向祁沐萧,试图寻找补救办法。

祁沐萧则摆出一副“你昨天活该作死”的表情,并没有理会他。

在听到洛黎讲述她灭蝎子窝、蜥蜴老巢时,柳老头就已经面色紫红,要晕过去了。待洛黎讲完后,他身子明显颤抖了下。

“师叔,此事就由你去禀告师尊吧,我先带洛黎走了。”

柳老头当即拉住洛黎,“不能走、不能走,你们得帮我想办法。”

祁沐萧二话不说,对着老头拉扯的手弹了一道紫光,冷漠道:“不管,我们走。”

随后拉着洛黎往外走,任凭柳老头在后面叫嚷。

二人顺着凌月峰石台往上走时,祁沐萧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下手可真够狠的。”

“嗯?”

“对妖兽都赶尽杀绝。”

“呵呵。”

“是不是为了妖兽金丹。”语气风轻云淡,但这话,一语中的。

“呵呵。”

“但愿你在面对戒律堂的时候,能想出个更合理的理由。”

“我惹麻烦了?”

“不算,但宗内一定会调查的,而且需要出面给浮罗秘境的群妖解释。”

“那你昨日也杀了几只巨犬啊。”

“嗯,可我是少宗主。”

洛黎:“……”

两刻后,无忧殿内。

祁沐萧交过去一块巴掌大的红色木头,表面有麒麟甲片状的树皮。

季林抱怨道:“怎么就这么点?这就够做一块的。”

“嗯,只给她做一块。”

“你啊!”

当洛黎交过去镏金灰时,季林满意的点点头,对着祁沐萧揶揄道:“你看看人家,真不错,这么多,够我用好一阵的了。”

“赶紧做吧。”

季林凝出青色真气,将木板勾勒出令牌的样子。随后倒了一点镏金灰在小瓷盘上,又取来一直白玉瓶,将其打开,到上去。

最后取了一只笔,蘸上镏金灰,在那木牌上书写着复杂的铭文。

一刻后,季林将做好的木牌递给她,吩咐道:“留神识吧。”

洛黎茫然的看了祁沐萧一眼。

“把你的神识分出一点给这木牌,随后木牌就记录你的信息了,在宗内亮出令牌即可。”

——主人嘤,意念剥离一点神识即可。

“好。”洛黎凝出一缕金色神识,放进木牌中。

“可还有什么事?”

“季师叔,我想报名参加凌绝会。”

祁沐萧冷声道:“不可。”

季林与洛黎同时看向他问:“为何?”

“你身上的伤不知道有没有痊愈,今日随我见过白巍师叔再议此事,若他说你身体无碍,你可参加。”

洛黎一脸茫然,她身上的伤不是早就好了吗?而且还是在他每日监视之下愈合的!

祁沐萧瞪了她一眼,她立刻点头道:“全听师叔安排。”

季林笑而不语。

……

……

凌空峰,冰心堂内。

檀香萦绕,素色木屏风后,洛黎盘坐在蒲团上,闭目,意识飘离。

身后一位白衣男子,指尖蜿蜒出中一支支金丝,探入洛黎体内。

一炷香的功夫后,男子将洛黎放平,躺在竹席之上,起身出了屏风。

祁沐萧挥手布了隔音阵,问男子:“白巍师叔,可有检查出她到底中了什么毒?”

白巍眉头微蹙,摇头道:“沐萧,你确定洛姑娘有中毒?我方才探查,并未看出她体内有何异样,不是中毒。”

祁沐萧沉思片刻后,道:“不是中毒,又怎么会突然行为有异。我已经见过她发病两次了,每次都会神态木讷,行为突变,待几个时辰后便忘记发病前那段时间的事。”

“也许是洛姑娘元神不稳所致。”

“元神不稳?”

“嗯,她元神先前应该受损严重,不过放心,她如今已无大碍,元神基本已经复原,还有少数裂痕已在修复。有些元神缺损之人,会有些心性上的异变,此事书中也有记载。”

“那师叔的意思是,待她元神复原就会好起来?”

白巍摇摇头,“此事我也只是在书卷中见过,具体会不会变好,我也不知。你在王都做事,怎么会遇到这些危险?”

“不是我,是她,逞一时之能,救下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童,后让五毒宗的道门首席一空找上来,将她重伤。那时我恰巧不在,不然又怎会让她受伤。”

“哦?怪不得师兄前一阵子让瑾禹去找五毒宗算账,原来是因为你这事。五毒宗人手段向来狠辣,不知是用了什么,伤了洛姑娘的元神,好在并不严重,洛姑娘已经恢复过来。”

“师叔,那她现在的情况能去参加凌绝会吗?”

“身体无碍,可以参加。”

“多谢师叔。”

白巍俊秀儒雅,慈眉善目,温和道:“你我无需客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身体痊愈,实乃幸事。先前盼着你少来,因每次见你都是发病,日后你不常往我这处跑了,师叔倒有些不舍了。”

“沐萧不敢。”他看向屏风那处道:“日后怕是依旧少不了要来叨扰师叔清修。”

白巍微笑道:“虽是修行之人,心中有所惦念也不是坏事,可绝不可变成执念,固步自封,走上你大师兄的旧途。”

“沐萧明白。”

屏风那处传来了脚步声,洛黎醒了。

“那沐萧先行告退了。”

“嗯。”

……

……

洛黎跟在祁沐萧后面,随他下山,一路上,不见他说一句话。

“小师叔,白巍师叔说我可以参加凌绝会吗?”

半晌,前面那人道:“嗯,不过我需要你登记生辰时,将生辰改为其他的日子。”

“为何?”

“照做便是,不然别参加。”

洛黎不懂他此意为何,还是应下了。

二人能看到忘尘楼的一隅,祁沐萧停下脚步,低声道:“一会儿见到那人,少言。”说着便一人往前走去。

第170章 惹祸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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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有些心烦,这才两日,已经见了不知道几波人了。

什么师祖,师叔,还有那群叫不上名字的小弟子们。

她现在有点认人疲乏。

洛黎一进屋就谎称自己头晕,索性钻到内室里,懒得理这些找祁沐萧拍马屁的弟子们。

正厅内,两位男子分坐桌案两侧,白瑾禹打趣道:“师弟,这位就是你的王妃娘娘?”

祁沐萧瞥他一眼,冷声道:“师兄没听师尊说么,这位是大师兄的徒弟,洛黎。”

“我啊,还没去见我爹呢,这不刚办完事,一回来就听小弟子们说你回来了,赶忙来瞧瞧你。”他装模作样地打量一番,道:“不错,看来这王爷做的不错,面色红润,桃花之像。”

“师兄到此就为了说这些么,不必了吧。”

“怎么,还因我先前伤你那次记仇呢?”

“不敢,只是不知何时,师兄与我这般亲昵,有些不习惯罢了。”

祁沐萧句句生冷,逐客之意已示明。

白瑾禹冷哼了一声,“既然回来了,就拿出些少宗主该有的样子,帮宗内分担些事做,今日师兄我就是来提醒你的。后日钟神派法会,你可不能不去。”

“来时见过陈醒,已答应去的,师兄多虑了。”

“行吧,还有你那师侄,一来就往你寝室里钻,让那些弟子见了,还以为你们二人行双修之法,坏了规矩。”

祁沐萧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口中淡然道:“是。”

白瑾禹威风耍够了,扬长而去。

祁沐萧淡淡地喝完手中的茶,对屋内人道:“都听见了吧,还不出来。”

身后房门打开,洛黎掸掸袖口道:“没想到少宗主还有吃瘪的时候,刚刚那人是谁,这么嚣张。”

“白瑾禹,师尊独子。”

“哦,怪不得,看着年纪轻轻,还对你出言不逊,嘴巴真臭。”

“一会沈橙会带你去女弟子的居所,你这段时间就随她们住。”

她早就想逃离祁沐萧的控制了,终于如愿。

“好!”洛黎这句愉悦之意毫不遮掩,某爷听出来后,眉毛一挑。

“白宗规矩甚多,我知道你带了不少外面的东西,你自己吃用可以,断然不可让其他弟子跟着你坏了规矩。”

“是。”

这句是,也就是一个字罢了。

不具备任何的效力。

是夜,凌月峰,女弟子居所的一间屋子内,四五个女弟子围在一起,中间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吃食。

“洛前辈,您真的一下就给那臭狗砍死了?!”一个女徒弟左手握着一块狗妖肉,右手捏着一块糕点,吃的是沟满壕平。

“还好还好,并未传言中这么邪乎。”洛黎有些无语,她在浮罗秘境斩杀妖狗首领的事已经在白宗这些小弟子中传开。

不知道乐庭这兔崽子怎么说的,竟有人称她为“女修罗”。

这都是什么鬼?

白珍珍靠着个垫子,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道:“这臭狗,平日里我们执行任务时,都是百般刁难,没想到今日成为盘中餐,真是过瘾!快扶我起来,我要再吃一块妖狗肉!”

洛黎笑笑,从玲珑镜内又取出一块妖狗肉,还拎出来两小罐酒。

几名女弟子看傻了,沈橙道:“洛姐姐,人家旁人的储物戒里放着的都是符咒、暗器、法器之类的,怎么您这里都是吃的。”

“嘿嘿,难道不好么?我还觉得自己带少了,这次来白宗怎么也要住到凌绝会结束,这些东西可坚持不到那会儿了。”

先前沈橙和白珍珍在燕阳那会儿不知道她的修为,还对她参加凌绝会之事劝阻过,现如今,得知她能耐后,倒有些羞愧。

沈橙道:“洛姐姐要参加凌绝会?”

“那肯定的啊,要不然我求你们少宗主这么久做什么。”

“洛姐姐虽然是四境后期的修为,可进入凌绝会的秘境可能还是差一些,凌绝会的秘境是无契约的大秘境,生死在天,那里的灵兽和妖兽可不像浮罗秘境那般,可都是高阶的大妖。”

旁边一个女弟子附和道:“是呀,上一届白瑾禹师叔七境修为,还差点殒命在秘境中呢。”

洛黎怔住,“七境还被打个半死?”

白珍珍点点头道:“洛姐姐不知,这里面不单单是防着灵妖追杀,还得防着其他门派的人偷袭,寻宝是积分制,拿掉其他宗派弟子的令牌,或者抢夺到其他宗派弟子寻到的宝物都会加分。上一届,白瑾禹师叔就是中了钟神派的暗算,要不然我们白宗一定是第一的,可惜了师祖拿出来的法器,便宜了金绫儿那个死丫头。”

“没事,尽人事听天命。”洛黎抬起酒坛子畅饮一口,剩下几名女弟子只敢拿着茶杯慢饮。

这酒不同与吃食,喝多了难免会让人闻出来。

亏了沈橙聪明,先布好了隔音阵。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把酒言欢,真是要把房顶掀翻。

洛黎三罐子酒下肚,双颊染上红晕,有阵子没喝,一喝起来把不住。“你们跟我讲讲祁沐萧的事?”

“师叔?”一个女弟子已经喝的七荤八素,嘴里胡乱说开,“师叔可是我们白宗的禁欲大神啊。”

“禁欲大神?”

沈橙贪杯,小脸儿发紫,“洛姑娘你不知道吧,祁师叔可是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人,即便在新年大会上见到了,也是不说话的。”

洛黎点点头,“我一开始认识你们师叔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冷酷的样子,当时还算计我,把我关起来,让我给他做什么狗屁画师。”

“师叔暗算你?真的?”

洛黎点点头,“嗯,此话你们听听就罢了,要是传到他耳朵里,我可没好日子了。”

“不过的确像祁师叔做出来的事,我听说他和白瑾禹师叔不和,白师叔可没少在他口中吃瘪。”

洛黎鬼使神差的,八卦出了这么一句“那你知道你们师叔断袖一事么?”,将今日的酒话会推向高潮。

一群小丫头“啊啊啊啊——”的乱叫,吓得洛黎醉意散了几分。

第171章 惹祸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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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珍珍兴奋道:“看吧,我就说少宗主是了!他带走我们白宗第一大美人还能坐怀不乱,把晓芸当成自己妹妹,能是正常男人做出来的事吗?”

旁边女弟子道:“可怜了钟神派的金绫儿,痴心一片,哈哈哈,不过真是痛快!”

洛黎听她们叽叽喳喳闹的心烦,喝完手中那坛子酒,悄咪咪地溜出去,图个清净。

为了避免麻烦,隐去气息,挑了个没人的石路,漫无目的地在瞎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一片小树林。

此地灵气充裕,她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按照玲珑教给她的灵气运行心法打坐。

不一会儿,灵气慢慢汇聚到洛黎附近,凝成一束一束的小气流,源源不断的汇入到她的双眉中间。

周身萦绕着的银光,闪闪发亮。

“啊……”一声声走了调儿的低吟从林子深处传来。

洛黎本是潜心修炼,起初并没有听到,结果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将她从识海中强拉了出来。

“小宝贝儿,有没有想我?”

这男子的声音,竟有几分熟悉?!

“讨厌,你这趟才走了几日。”

“十日也不短了,这次万晶山的事办妥了,我爹定会对我高看几分。”

“别说这些了,就知道取悦你爹,哼。”

“不取悦我爹,怎么张口去娶你过门?”

“别咬……”

“姜甜儿,真想你这对小白兔儿……”

“唔,都说了别咬……我也想你的……”

银色靡靡,越来越不堪入耳,听得她面红耳赤,哪里还能在这儿继续打坐。

什么狗屁仙门正道,还没结成道侣就开始行双修之事?

打扰了,打扰了。

洛黎蹑手蹑脚起身,想赶紧逃离这个战场。

她施加了些真气,迅速跃走,毫无目的,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跑到哪处。

热气扑面,远处一片竹林里有点点亮光,白气缭绕,仿如仙境。

她有些好奇,往前走去,可在外面溜达了半圈儿没找到正门,心里憋屈,仗着醉意,跃进去。

“扑通——”一声清脆的落水声。

暖暖热意包裹在全身,真舒服。

脑子慢了几分,突然意识到自己落水,不会水的她慌了神,胡乱摸索起来,想找个支撑物。

随后,摸到了一个光滑的东西,手感很好,却有些硬,却也能支撑住她,遂而她又把另外一只手搭上去,往上摸摸,一个棱角分明的硬物,像是膝盖,再往上……

背上一轻,整个人被拎出水面。

“呼——”她大口喘着气,发簪不知道哪去了,青丝散落,滴着水挡在前面,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再次进入到温泉中,背后被一股力量强按下去。

下面的水烫人,本就喝了酒,整个人被热水冲击的晕乎乎的。

恍惚中,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师弟?刚刚是什么动静?没事吧。”

“嗯,没事,一只狐狸跑进来了。”

“狐狸?这几座山上哪里有狐狸,你莫不是看差了?”

“嗯。”

正当洛黎马上要憋不住气的时,她又被拎了起来,她就像一只溺水的小狐狸,大口喘着气。

蓦地,头发被人拨开,抬眼,对上了祁沐萧那双看被水汽朦胧的眸子。

吓得她悬在空中的小手乱抓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摸那的。

洛黎看着祁沐萧右胸上的那抹粉红被她挠出了血,整个人石化了。

刚刚的醉意没了大半,她心中立誓道:苍天啊!我愿用祁沐萧一半的寿命换我现在原地消失!

然而都是徒劳。

祁沐萧叹了口气,他往上挪了挪,把僵在那的小人儿安放在自己腿上,看着洛黎熟透了小脸儿,娇艳艳的。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坐在他腿上那人,是半分都笑不出来,她依旧在向苍天祈祷,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温柔低沉的声音入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洛黎把头别过去,不敢看他。

“亏了今天是我在,要是旁人在,事情可就大了。”

“你打算一直不说话吗?”他想把她脸转过来,刚凑过去一点,一股酒气扑鼻。

“每次见到你都是喝醉。警告过你,白宗不可酗酒。”

他忍无可忍,抬手,要将她的小脸别过来。

洛黎脑子虽有些晕乎,但动作敏捷,两手立马握住他宽厚的大手,往下拖拽,宁死不从。

“祁沐萧,你、你赶紧换上衣服!”

祁沐萧嘴角轻扬,戏谑道:“你不是想看我吗?上次为我疗伤都看过了吧,没看够?这次竟还特意隐匿气息,我都未察觉到。”

“我呸!我可没有!我是喝多了,你别乱说!”

“那你今晚投怀送抱算什么?”

“祁沐萧你、你不要脸!”

下一刻,天翻地覆。

祁沐萧起身将她抱起,安放在温泉池内的座位上,自己则圈住她,上身露在外面,下身浸在水里。

洛黎也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身段诱人,小脸上那两瓣朱唇,像是要滴血似的。她低眼看到自己衣服贴身,有些暴露,遂而往下没了没。

抬眼就是那人强健紧实的肌肉,让温泉泡的发粉。没想到他看着文弱,褪去那层衣冠,是这样的撩人身材。虽是见过,可上次她明台清醒,不敢乱看,只是匆匆掠过。这次脑子中那股子醉意催使,她毫不遮掩地向下看去,腰间肌肉展现出的精美线条,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那头祁沐萧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看到眼前人那溜溜的杏眼中,尽是色欲熏心之色,忽而觉得自己让这丫头占了先机。

她意识到脑子里的歪念头,吓得阖上双眼。

祁沐萧见她闭上眼,心中一直默念的静心咒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停止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缓缓地靠过去,近到二人鼻尖都要碰上。

这不是第一次,可却比先前都紧张。

洛黎感受到他的贴近和那不稳的鼻息,眼睛微张,映入眼帘的是他那张沾染水色的薄唇,吓得她急忙抬手推他宽厚的肩膀。

“祁沐萧,你起——唔……”

所有的话,都让猛然贴上来的柔软吞入口中。

他攥起她挣扎的双手,牢牢控制,蛮横地掠夺,让她没有任何机会反抗。

他、他这个混蛋是在做什么?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同样的话,也在祁沐萧的脑海中回荡。

他不会浅尝辄止,期待已久的猎物,自己送入怀中。

即便是心魔作祟,他也认了。

这样的感觉太美妙。

她的味道,也太美妙。

沉醉其中。

怀中的人被这样的攻势击得溃不成军,刚刚还推搡的小手没了力气,任由他摆布。她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抵抗二人贴合之处的纠缠。

若她不懂他的心意,这次,她也该知晓了吧。

他如是想。

怀中那人一开始的呜呜咽咽,最终变成了浅浅低喘。

突然,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怀中人,猛地挣扎起来,拼命要脱离,可他又怎么会舍得松手,舌头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她唇齿的香味,混杂着清冽的酒气,每一分,每一寸,都要细细品尝。

陡然,一股血液入口,他吓得松开手。

洛黎双目茫然,没了神色,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她又发病了?!

第172章 惹祸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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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沐萧怕她胡乱挣扎再呛到水,先行把她抱到岸边,结果她刚落地,马上直勾勾往外走去。

紫光一闪,一道紫色气带束住,他赶忙起身披上外衣,拦住去者。

她目光呆滞,嘴角噙血,依旧在挣扎。白色的锦布贴在身上,胸前流上去的鲜血已经晕开,像一朵红艳艳的月季,身型若隐若现。

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多看,心中默念清心咒,压住体内的邪火。

抬手间,凝出一道术法,紫光没入她的衣物。

仙门衣物特有的功能,瞬间,衣服被烘干,胸口的血迹也不见了。

她头发湿漉漉的,依旧在滴水,祁沐萧顾不上别的,一把将她横抱起来,急忙御剑离去。

旁边汤池中的白嵇听到动静跑出来,只见一道白色身影匆匆离去。

凌绝峰,白巍洞府内。

白巍从内室出来,手中的白巾染红一片血。

祁沐萧见状,急忙上前询问,“师叔,她怎么样了?”

“气血攻心,血滞于胸。刚刚已经帮她缓解了。沐萧,她之前发病时,也如这次一般吐血吗?”

祁沐萧摇头,“从未,只是目光无神,像是中邪了一般,且不作声。”

“如此看来,倒不像是元神损裂所致,只听闻有性情突变,从未有过会损伤肉身之说。你后日可是要去钟神派的法会?这次药仙门的沽钰真人会去,我明日发灵鹤给他,让他帮忙瞧瞧。”

“多谢师叔。”

“难得你如此把一人放在心上,师叔不会阻拦。情路也是修道必经一事,但还需谨记得上次所讲,你身为少宗主,宗内弟子可都看着你呢,不要在宗内作出出格的事。”白巍见他们二人来时头发都湿着,衣冠不整,提醒道。

“师叔误会了,我二人并无做什么出格的事。”

“如此便好,师叔何时教导过你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无需紧张,你把人带走吧,我要继续打坐了。”

“是。”

翌日一早,无优殿内的小弟子送来了凌绝会参赛的名牌和规则书册。

祁沐萧看着木盘里两份名牌,眉头紧皱,“怎么还有洛黎的?”

“回少宗主,昨日傍晚,洛师姐来无忧殿内报名的。”

“可还能取消?”

小弟子面露难色道:“应该不好取消了吧,今晨参赛名单已经发往各个门派了。”

“季林师兄在无忧殿呢?”

“现在师叔正赶制邀请函,忙得焦头烂额。”

“罢了,你先下去吧。”

“是。”

祁沐萧不想让她参加,可事到如今,名册都发了出去,怕是没了退路。

“祁沐萧?”身后一声轻唤,那人推门出来,披头散发,一脸迷茫,“我怎么会在你这?”

“自己想想,你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洛黎刚要迈出的左脚,停在了空中。

昨夜,在和橙子他们喝酒,然后进了小树林,再然后……睡着了?

“只记得喝酒了。”小树林所见那一幕,她可没脸说。

“好,真是好,唯独忘了我。”祁沐萧低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

祁沐萧把名牌扔过去,“没什么,凌绝会的参赛名牌,收好吧,你去收拾下,我一会带你去见晓芸他们。”

洛黎接过来,把玩片刻放入乾坤袋中,“你方才还没跟我说我昨夜是怎么来你这的,不是夜游了吧?”

“夜游能夜游两座山峰,我也是佩服,你昨日喝多了,在外面闲逛,让我抓回来了。就不该让你和白珍珍她们一同住,季师兄好好的弟子都让你给带坏了。”

“你可别乱说,我可没有,不信你去问问珍珍她们……”

“还不快点?我可听说浮罗秘境妖兽死亡的事今早已经报给戒律堂了,一会他们找过来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洛黎马上将头发绾起,清水扑面后,跑回来道:“我们赶紧走吧!”

祁沐萧并没有直接带她走,而是领着她去了山顶的一个类似于店铺一样的地方。

洛黎随他进去,里面的弟子见到祁沐萧,纷纷行礼。

祁沐萧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和身份令牌,递给柜台后的弟子,“明日钟神派的法会,外加一千的玉石。”

“是,师叔。”

不一会儿,几个小弟子端着好几盘子的上等灵玉出来了,给洛黎看的眼睛发直。

祁沐萧把灵玉放入储物戒,问:“现在积分第一的是谁?”

“第一百八十一代弟子,还是师叔您。”

“多谢。”

出了屋子,洛黎跟上去问:“你就这么大大方方取灵玉走?刚刚那些可是价值千万金珠啊。”

“不是白拿的,这些都是按照积分兑换的。”

“积分?”

“嗯,宗内贡献积分,你们归元山庄没有、吗?”

洛黎摇头,总共两只手能数过来的弟子,还要什么积分。

“人多,又需要分配资源,只能是多劳多得了。行了,我们出发吧。”他取出一大把灵玉,化成灵气输入佩剑中。

二人在百山中御剑飞行。

起初,她还有些害怕,后面就开始琢磨怎么让祁沐萧也给她弄把剑,也能这样飞来飞去。

半个时辰后,周围山峰变少,平静的海面上有一个岛屿,孤零零的。

“这是哪儿?”

“离岛。”

片刻后,二人落地。

这个岛不算大,刚刚俯瞰下去,又一角地势较高,瀑布从山丘上飞下,形成一片湖泊。

岛上中心平坦地带建了不少房屋,倒也没见到像天穹城那样的城墙,此地看起来更像是村落。

“晓芸和苏贤他们在这里?”

“嗯,离岛离主陆不远,这里的居民也有不少凡人,多为商人,为各门各派提供一些蔬菜或其他用品,也有些小门小派的在这里立户。此处以敛珍集市闻名,是一个供仙门修士交易的地方,每月初十,二十开放。”

“哦。”

祁沐萧带她落下的地方没什么人,二人走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见到房屋,这些房屋参差不齐,有青砖绿瓦的大宅院儿,也有竹制草顶的茅草屋。

倏地,两道人影窜出。

“你这臭道士!骗俺钱,还敢跑!”一个中年男子,拿着一个铁耙,追着一个手执司南的道士从他二人面前跑过,差点撞到洛黎。

“你个猪精放什么臭猪屁!道爷我从未骗过你钱,说话要讲证据!”那道士脚下生风,边跑边喊。

第173章 离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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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老子的灵玉还回来,你这个满嘴放炮的臭道士!俺家婆娘生的明明是女儿,当初你亲口说的是儿子!”男子气喘吁吁,却也不放弃,愣是拿着铁耙硬追过去。

这道士见他俩穿着白宗的宗服,故意围着二人转。

身后的男子几次挥耙都差点伤到他们。

洛黎轻身一跃,飞到一旁,见那二人围着祁沐萧鸡飞狗跳。

片刻,二人动弹不得。

祁沐萧点了穴。

对方还在嘀嘀咕咕埋怨着,意思大抵说的是他家婆娘有了身孕,半年前找这个道士算命,想看看是不是儿子,道士当时说的是,可昨日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儿,所以来找他说理。

道士撇撇嘴,斜眼道:“道爷卜卦算命从未失手,你这个臭猪精,不要坏我名声!当时卜卦所言,道爷我皆有留证,就怕你们这些不讲理黑心鬼的回头找爷麻烦!”

洛黎来了兴致,走上前道:“小师叔,你给这道士解开穴位吧,让他拿出证据,好让这位大哥死心。”

祁沐萧出手,道士活动了下肩膀,笑嘻嘻道:“多谢两位道友相助,要不然真要让这莽夫伤了。”

“赶紧拿出你这册子,把事情解决吧。”

道士点头,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本册子,指尖蘸了点吐沫,翻找起来。

“哝,二位道友请看,这莽夫叫李铁柱,在四月初一找我占卜过此事,白纸黑字,我写的可是女娃儿。”他将书册往前一摊,“女”一字清清楚楚。

“李铁柱,你好好看看,别的字不识,这女你可认识吧,可曾有过涂改?”

李铁柱羞红了脸,小声道:“是俺记错了,观妙道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让这两位仙人给俺解开吧,俺还得回去犁地哩!”

祁沐萧给他解开穴道,李铁柱是个老实人,给三人行了礼,走开了。

观妙见人已走远,转身对他二人道:“今日多谢道友相助,贫道道号观妙,相逢即是缘,不如让我给二位卜上一卦。”

说着,观妙捏了捏他嘴上的两撇小胡子,掏出司南,嘴里有木有样的咕哝着什么。

洛黎没理他,转身走了。

祁沐萧跟上后,打趣道:“你怎么不去算算?还以为你会好奇。”

“江湖骗子,我才不信。”

“哦?”

“你哦什么,你不也看出来了,那臭道士是个骗子?”

“但闻其详。”

“他那册子上大多卜卦都与产男产女有关,无非就一半的可能喽,人家找他时,他随口胡诌一个,然后按照相反的记下。日后,若猜对了,就是他卜卦灵验,若不对,也可用这册子将此事赖给对方。”

“聪明。”

“小师叔不也看出来了,为何你不戳破。”

“你不戳破,我又为何要戳破,你开心就好。”

洛黎让他这句“你开心就好”噎得无话可说。

二人走到离岛闹市,此处与天穹城差不多,只是人少了些。

路边的店铺各式各样,除了天穹钱庄,洛黎还看到了九州通宝钱庄。百草药堂很好找,苏贤选了个好地角,装潢也用了些心思。

二人一进去,就看到正在柜台后调药的苏贤。

“二师兄!”

“小五?”苏贤瞧见她,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离岛?“

洛黎走到他面前道:“前两日跟着祁沐萧来的,哈哈哈。”

“哼,我昨日去天穹城,才听闻今年新晋的北凰堂主因毒害睿王妃,锒铛入狱,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黎尴尬一笑,“那都是前段时间的事了,我让恶人人诬陷,如今事情已经解决,那狗屁堂主我也不做了,已经辞官了。”

“总算办了件像样的事,辞了好,远离那片是非之地,可你这一身白宗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哦,跟着他去了白宗,白靖师祖知道其中关系,给我派发了宗服,方便我在白宗行走。”

“哦,无碍,师父早年在白宗拜师求道,你这声师祖没叫错。”

二人光顾叙旧,给祁沐萧忘到脚后跟去了。他自顾自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着。

苏贤走出柜台,恭敬道:“不知师叔光临,我们到后厅坐吧,晓芸也在后面。”

洛黎没等他俩,先跑到后面找楼晓芸去了。

百草药堂这后院不小,赶上了苏贤在燕阳那处宅子,进入后院,见楼晓芸在院内石凳上端着本书卷,看着正入迷。

“晓芸!”

“洛姐姐?”晓芸起身迎过去,走近了,抱怨道:“洛姐姐怎么瘦了这么一大圈?还有那睿王妃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走到石桌那攀谈起来,苏贤与祁沐萧进来后,楼晓芸都未曾察觉。

“师叔不要见怪,他们女儿家的,话自然是多些。”

“无碍,今日带她来,是有事相求。”

一刻后,二人说的差不多了,进了内厅,楼晓芸见到祁沐萧也是一阵欣喜。

苏贤则走到洛黎身旁,嘀咕了些什么。洛黎随他去了其他屋子。

过了一会儿,旁边屋内传来一声惨叫。

“你又拿我试药!”

“没有、没有,这是十全大补丸,强身健体的,你快让我给你诊脉瞧瞧。”

楼晓芸听到那处鸡飞狗跳,噗嗤笑了出来。

“沐萧哥哥近日身体可还安好?”

“嗯,先前毒素已经被清除,以后也不用再服药了,你们速度挺快,这药行打点得不错。前几日见到楼师叔,他还提起你。”

“嗯,爹爹知道我二人回来,就出关了。”

“嗯。”

“你们可有见到裴姐姐?”

“白巍师叔给裴英用了药,我见了一次,她尚未清醒,此事你不要向洛黎提起。”

“是。”

二人品茶闲聊,吃完两壶茶后,洛黎从旁边没好气的走出来,埋怨道:“晓芸,你去管管你的夫君,就知道欺负他的小师妹!又拿我来试药。”

楼晓芸道:“洛姐姐,我可听说姐姐在归元山庄从未吃过亏呢,嘻嘻,别生气了,我去让他们准备吃食。”

“我同你一起。”

二人一同出去。

苏贤走到祁沐萧旁,摇摇头道:“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也未有中毒迹象,她脉相怕是比我等都好。”

第174章 离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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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碍,明日法会,我已请沽钰真人帮忙瞧瞧。”

“药仙门的医门首席沽钰真人?那真是太好了,他云游四海,诊治无数,经验丰富,定会知道洛黎是怎么回事。方才听小五说,她要参加凌绝会?”

“是,她知晓凌绝会这届第一的奖品是九品金丹,为了裴英的?伤,她已经报名了。”

“以白宗弟子的身份报上去的吗?稍有些不妥,这届我归元山庄也派人来了。”

“哦?可是大师兄那位高修的弟子。”

“是,我三师弟,苏敏,只可惜你上次去归元山庄的时候,小敏正在闭关。”

“这次可以认识一下。”

“呵呵,小五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跑路了。”

“哦?她还有怕的人?”

苏贤笑而不语,坐等看戏。

几人用过午膳,苏贤单独讲洛黎叫走。

“小五,你从钟神派回来后,直接住在我这儿吧,不要跟祁沐萧回白宗了。”

“啊?为何?”

“你好歹也是个女儿身,天天跟在他后面,这让人怎么看?”

“师兄,我先前跟在你们后面瞎混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在乎过呢,再说了,祁沐萧喜欢男人,你瞎担心什么?”

“什么?他喜、喜欢男人?怎么可能?”

“对啊,我虽不是天天在他旁边待着,可也是经常见,他喜欢男人没错的。”

苏贤见她信誓旦旦,说的有模有样的,又想到自家漂亮媳妇跟了他这么久也没有什么,信了七分。

“哎,我不管,反正你从钟神派回来了,记得来我这里住几日,晓芸一个人待着也怪没意思的,正好你来陪陪她。”

洛黎应下了。

下午闲来无事,洛黎跟着楼晓芸去逛离岛上面的铺子。

这次她长了记性,先去九州通宝钱庄把金珠换成银票,又直奔法器、兵器铺子那一片。

她一直没有什么顺手的武器,先前夺来的那对轻如鸿毛的弯刀用起来不太顺手,打算去兵器铺里寻摸一件好武器。

一连逛了几家,没什么合心意的武器,有些心灰意冷。

“晓芸,这有什么好吃的点心铺子吗,我们干脆买些吃的回去吧。”

“洛姐姐不是还没选到称心的武器吗?前面有家当铺,要不要去看看?”

“你若不嫌累,就陪我再去逛一家吧。”

楼晓芸笑笑,拉着她往前走。

二人刚要进门,一个人影踉跄地从屋里跌了出来。

洛黎急忙将晓芸带到一旁,被推出来这人是个女子,年纪二十上下,一身淡蓝色的衣袍,腰间束着深蓝色的衣带,头发高束,有着一股子傲气。

一个小二站在门口,叫嚷道:“没钱就赶紧滚,别天天来我们这找晦气!”

楼晓芸走过去要去扶那个女子,却让她挥袖甩开。

小儿瞧见她俩要进来,笑嘻嘻问:“二位是来当东西的?里面请。”

身后的女子狠狠瞪了洛黎一眼,起身离去。

“她刚刚在瞪我?”

小二接话道:“那疯婆娘见到大门派的都这样,姑娘您别在意,里面请吧。”

洛黎回眸,望着那女子落寞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进去后,待她表明来意,小二赶忙招呼掌柜出来招待,随后当铺伙计端出来几种法器和武器供她挑选。

从左到右,七件。

为首的是一把武器——铁扇,青钢细骨打造,扇页锋利,小巧易携带,还有暗器格子。

第二件是一个手掌大的铜炉,炉子表面蹭蹭发亮,自带一股异香。

第三件是一支蝴蝶雕花的金簪,蝴蝶栩栩如生,灵气充裕。

……

最后一件,一把形状奇怪的长剑,长约三尺,宽约二指,剑柄很长,占了这把剑的三分之一,此剑通体漆黑,就像是被糊了一层东西。

“姑娘,可是看好了?”

“你给我的这些东西里,就这个金簪还有点灵气,其他的也算法器?还有这把剑,也叫武器?”

“姑娘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这把剑可是有人当宝贝呢,呵呵。如果姑娘这些都不喜欢,我让伙计在后面再找找,总有合适姑娘的。”

“罢了罢了,这簪子多少钱,买来打扮用也是可以的。”洛黎说着就要拿起这簪子把玩,脑海中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主人嘤,别碰!

洛黎缩回手。

——嗯?

——这簪子灵气有问题,怨气极大,主人要买,就买最后那把剑,此剑有灵。

——你确定?

——嗯。

“算了,仔细一看,这把剑好像也挺有意思的,买回去砍柴好了,老板多少钱?”

“五块上品灵玉。”

“老板您这就有些贪心了,这铁剑做工粗糙,刀刃都没开,您张口就五个上品灵玉,真把我们姑娘家当不懂行的傻子骗?晓芸,我们走。”

话毕,她转身拉着楼晓芸往外走,还未迈过门槛,后面掌柜叫道:“两块上品灵玉。”

“一块,还是看在今天姑娘我心情好的份儿上。”

“我当初收这把剑都不止一块啊!”

“再说就只能一半了。”

“您可真会砍价,成成成,近日可是看您二位姑娘的份儿上,才给您这个价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洛黎提着这把铁剑离去。

这剑虽然看上去像是铁的,真拿到手上倒是不沉,反正也没开刃,她索性挂到腰间。

二人去买了些瓜果蔬菜,又购入不少点心,往百草药堂走了一半时,洛黎突然道:“晓芸,我想去海边溜达溜达,这些菜你拿回去吧。”

“洛姐姐,我们先把菜放下,然后我陪你同去啊。”

“不用,就想一个人待会儿。”

洛黎对她笑笑,晓芸点点头,拎过来三捆青菜,独自离开。洛黎随后往镇外那片林子走去。

刚进林子没多久,洛黎猛然转回身大声道:“出来吧,别躲躲闪闪的。”

五六个黑影从树后闪出。

“跟了一路,不累吗?知道我是白宗的,也敢动?”

“哼,谁不知道白宗的弟子最有钱,占了这么多灵玉矿,还不是想要多少挖多少吗?今天你遇到我们几个,算是你倒霉,乖乖把钱交出来,少受些皮肉之苦……”

“现在打劫的废话都这么多了吗?”说着,她凝出几道真气,直接刺向为首那人。

第175章 离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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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黑衣人也迅速凝出真气,两个四境,

四个三境。

有点棘手。

为首那人提剑迎上,剑式诡谲多变。洛黎几次出招,都只是刺向对方残影。

一个不留神,黑衣人已贴近洛黎身边,抬手一招。

洛黎凝出真气迎上,惊觉自己的手被那人的真气套牢,对方红色的真气蓦地涌出黑色的气潮,正在吞噬着她的真气。

她急忙收敛真气,快速将手抽出,随后跃到一棵树上,三个黑衣人从不同方向刺来,她急忙脱身,一个翻身落地,马上又有两人追命而来。

“嘭!”一声巨响,刚刚追来那两人站上去的树倒下了。

为首黑衣人道:“哼!雕虫小技!”

手中凝着带黑雾的真气向她奔来。

——主人嘤,用那把剑!

——刀刃都没开,用个屁!

——输入灵气进去嘤!

洛黎调动灵气,盈在掌中,握在手中黑剑突然颤动了一下。

这剑在拒绝她的灵气?!

前有狼后有虎,手里唯一的武器还在拒绝她的灵气?

洛黎脑海中闪过祁沐萧的身影,她竟会有些期待祁沐萧的出现。

真是废物。

洛黎气急败坏的往这黑剑中渡入纯精灵气,一边躲开几人追杀。

陡然,一股青光从黑剑刀柄处发出,黑色剑身像是被撕裂开般,逐步剥落,露出青色,寒气逼人!

她执剑迎上,充盈着灵气的长剑所向披靡,仅是掠过对方的身体,就划出一道长口。

一套归元剑法下来,已有三人倒地不起。

“老大,我们还是撤吧,这女人手里的灵剑可不是凡物!“

几人本是为钱而来,若搭进性命,可就血亏。

“撤!”他上前迎战,给手下留出救人的时间。

洛黎尝到了甜头,玩的正欢,不愿轻易脱战,愣是与为首那人又拖了一刻。

黑衣人站在离她二十步的地方,大口喘气,身上多处见血,连脸上都被划开一道。

“你不是白宗之人!”

“好玩吗?姑奶奶我还没打够,你刚刚用的那是什么下三滥的术法?”

“哼,专门对付你们这种大门大派的败类!”

“你才败类!”洛黎提剑飞去,却发现那人只是一个幻影,中招的那一瞬,整个人化成一缕白烟消散了。

她有些遗憾,若能活捉一个就好了,还能问问最后这化烟的障眼法,到底是怎么用出来的。

洛黎依旧握着长剑,对着身后那片空林说:“看够了么?你若能打得过我,你就上,打不过我,就赶紧给我滚出来!”

刚刚打到一半时,她就注意到远处这个气息了。

一道青影落在她面前,直着身板,依旧孤傲。

是刚刚当铺被赶出的女子。

一双大眼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她手中的长剑。

“你竟然能用青也。”语气中能听出惊讶。

洛黎看向手中这把灵剑,现在虽仍在反抗,却基本被她的灵力控制。

“这剑曾是你的啊。”

“是。”女子突然声音放软,乞求道:“姑娘,你多少钱买的,我给你钱,你把剑还给我,好吗?”

“不好。”

她像是要哭了似的,继续道:“求你了,这剑对我很重要。”

“它叫青也?”

“嗯,青山的青,非也的也。”

“好名字,我喜欢。”

“姑娘一定要抢人所好吗?”

“你想清楚再说,如今我们谁在抢人所好。”

女子不作声,紧咬着下唇,好像生怕自己再说出半句求情的话。

她从不求人。

即便是最无助的时候,也没张过口。

罢了,她又有什么能力保住青也?

女子苦笑一声,转身要离去。

“你叫什么?”

“洛繁星。”

洛黎曾心软了片刻,待回神时,人已离去,而手中的剑又变成了通体黑色。

她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刚刚女子落寞的眼神。

这把剑,也许对她真的很重要。

天色已暗。

走进药堂后院的时候,正巧遇到着急忙慌向外走的苏贤。

“小五!你跑哪去了!”

“怎么了?我就去散散步而已,跑到瀑布那边的林子了。”

“你不是和晓芸说去海边了么,刚刚祁沐萧找了一圈没找到,又出去了。”

“我又不是痴呆,还怕我找不到回来的路吗?”

苏贤叹了口气,他们是怕她再发病,忘了自己在哪,可这话,又不能说。

“你好生在家里待着,我去找他回来。”说着,人急忙跑出去了。

二人回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她和楼晓芸正在厅内喝茶,等着二人回来开饭,只见祁沐萧黑着一张脸,进厅看了洛黎一眼,转身走了。

苏贤一脸无奈道:“小五啊,你去找他说说去。”

“好。”

楼晓芸本来也要同去,让苏贤拦下了。

“我们先用膳吧,他们二人一时半会好不了的。”

偏房。

房门轻叩。

洛黎见里面的人没有应答,轻轻推门,露个小脑袋,往里瞧去。

祁沐萧坐在正座上,左手攥紧,半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她端着盘点心进去,低声道:“小师叔,您别生气了,赶紧吃些东西吧。”

她走到他面前,把点心放下,继续道:“这点心是我下午刚买的,可好吃了,您尝尝?”

洛黎见他是真动了肝火,捏起一块点心,默默的塞到他紧握的拳头处,往里送了送。

“尝尝吧?”

紧握的拳头一开始还不松懈,可过一会儿,渐渐松开了个口,洛黎把那块酥糖塞了进去。

“你遇到歹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支走晓芸,然后自己去逞能?”

洛黎往后退了半步。

“嗯?你怎么不说了?一个四境后期,挑战几个修士你才会感觉害怕?”

祁沐萧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可恨的人。

一脸怒意。

“呵呵,我这不是想着刚买了一把灵剑,好试试手吗,你看,我这把剑如何?”洛黎解下腰间佩剑,捧给他看。

祁沐萧没理她,冷声甩下一句“你日后就住在这里吧。”起身离开。

身后一拉,洛黎拽住他衣袖。

“祁沐萧,你至于吗?我又不是病人,出去转转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他甩开她的手,开门出去了。

第176章 离岛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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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洛黎骂了一句,怒冲冲地跑回正厅。

“沐萧哥哥呢?”

“我饿了,赶紧吃饭吧。”

洛黎吃了没几筷子,突然放下,起身离去。

“她这是怎么了?”

“别管他们了,当局者迷。”

洛黎再见祁沐萧,还是顺着他的琴音寻到的。

急促的琴声里,夹杂着海浪翻滚的声音。

方才还在一心想着和好,真找到人的时,洛黎又不知道该如何哄他,毕竟刚刚那法子,最后崩了。

她索性找个块石头坐下,远远的看着沙滩上弹琴的这人。

琴声是烦躁的,混乱的。

——嘤嘤怪?

——主人嘤,我在。

——怎么哄他啊。

——软硬兼施嘤。

——怎么讲?

——软即是求饶嘤,硬即是打服嘤。

——胡扯,你从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手中突然多了一本书卷。

封面上写了一些洛黎看不懂的文字,但有个叫扶诸的前辈已经在下面注译了,《如何哄好一个人》。

她翻了两页,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一个一个小方块的,非常工整,看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把书一扔,苦闷道:“这什么破书,看的我眼都要瞎了。”

这时才惊觉,远处那人琴声停了,正缓缓向她走来。

“你跟来做什么。”言语依旧冷漠。

“小师叔你别生气了,今日之事,我保证不再犯!”

祁沐萧挑挑眉,俯身下来道:“如若再犯,你就任我处置,如何?”

“您站着我就能听见,干嘛离这么近……”洛黎从一侧溜出来,祁沐萧的睫毛杀,实在是受不了。

“答应了?”

“答应了,决不食言。”

“走吧,明日一早还要去钟神派。”祁沐萧语气轻柔,兀自往前走去。

洛黎心道:我怎么有了一种被卖掉的感觉?

翌日,十一月初一。

洛黎赶早做了一桌的早膳,有一半的心意是为了讨好祁沐萧。

这位爷心眼小,她真怕自己哪天给他惹急了,被他在御剑飞行的时候扔下去。

餐桌上,楼晓芸看他二人已无事,稍稍放心。

下一瞬,她又觉得不妙。

洛黎夹了一块炒猪肝放到祁沐萧的白粥里,笑嘻嘻道:“小师叔不要一直吃素菜呀,尝尝这猪肝,很香的。”

楼晓芸尴尬阻拦道:“沐萧哥哥不——”

“好,我尝尝。”

楼晓芸看到祁沐萧递来的眼神,噤了声,然后看着他艰难的吃下那块猪肝。

这时,洛黎又夹了一块给他。

“就着白粥也很好的。”

“好。”

又是一块下肚。

餐后,二人起身赶去参加法会。

楼晓芸叹了口气。

苏贤问:“祁沐萧是不吃这些内脏吗?”

“沐萧哥哥茹素,这些肉,他都碰不得。”

“那以后可有他好受的了。”苏贤笑笑,起身收拾碗筷。

这头,洛黎站在剑后,伸着懒腰。

清晨的风很凉,不过这身总服御寒效果不错,也未觉得太冷。

离岛离钟神派的群峰不算远,约莫飞了两刻,一大片密集的山峰映入眼帘。

流水飞泻,折射出彩虹,半隐在山涧中。

“这钟神派这么气派?”

“嗯,弟子最多的仙门就是钟神派了。”

“我一直以为白宗才是最大的仙门。”

“白宗整体修为最高,再加上师尊和始祖修为高深莫测,白宗才一直坐稳尊主阶的高位上。”

“哦,这个法会是做什么的?”

“多是讲道,餐会,也有些供小辈子弟比试的活动。”

“听着就无聊,早知道不跟你来了。”

“你不是一直想练练身手吗,有斗真气的比试,你若无聊,就去玩玩。”

“再说,我倒觉得钟神派这些峻山比白宗的有看头,手痒痒了,一会你去忙你的,我寻个地方作画。”

“好。”

二人落在钟神派主峰毓秀峰,钟神派的派服活泼鲜亮,是墨绿色的袍子镶嵌金边。

几个小弟子在这负责接人,时不时还有其他修士乘着各式各样的法器落地。

这些法器不乏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竟然还有人乘着一支变大的毛笔。

领路的小弟子看到祁沐萧的帖子,引着二人去了法会正殿。

半路,让身后二人叫住。

“师弟,等等!”

白嵇与白瑾禹二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白宗的小弟子,急步走上来。

“师叔。”洛黎给二人行礼。

她粗略的打量了一番白瑾禹,这就是那日嚣张的小子。

白嵇第一次见洛黎,打趣道:“师弟,你这个师侄儿捡的便宜,修为了得,长得也灵秀。”

昨日戒律堂公开堂理了浮罗秘境之事,惩戒了看守秘境的柳老头,奈何洛黎是半个外人,又不懂宗规,此事让她躲了过去。

可她清理热地妖兽的事,传遍了白宗,如今无人不知少宗主旁边的这个丫头是个狠角儿。

白嵇早就盼着见见这个小师侄儿。

“少宗主身边跟着的,哪能是俗辈?”白瑾禹附和道。

洛黎讪讪一笑。

“你们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同去吧,洛黎你跟这位弟子走吧,一会儿结束了再去寻你。”

白瑾禹拦道:“还要藏着么?前日我去忘尘楼没结识,昨日戒律堂传人,人也不在,师弟你这是刻意为之吗?”

祁沐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洛黎恭手行礼,“前日是晚辈无礼了,那日身子确有不适。师叔,我们一同进去吧。”

她与另外两名小弟子跟在后面,几人一同进了轩辕正殿。

来参加的各家仙门弟子约有百十来号人,多是些青年模样的修士,偶有几位老者。

几人进去,一个男子迎上前,是那日看守传送阵的陈醒。

“陈兄。”

“白宗三杰,稀客稀客,难见你们几人一同出席。”他抬手道:“走吧,给你们留了上座。”

祁沐萧推脱道:“今日不是有药仙门的前辈出席吗,我们几人哪里能坐上那位置。”

白瑾禹阴阳怪气道:“少宗主定能配得上这尊席,我和白嵇师兄怕是还不够格。”

白嵇低声道:“瑾禹!”

“白师叔说的是,祁师叔是少宗主,的确配得上上座,陈前辈,请带路吧。”

陈醒尴尬笑笑,将他们几人一并引到上座处。

几人分别坐开,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寒暄。

洛黎在一旁干站着,觉得如今这场景,到有点像当初姚相府那一次。

第177章 打脸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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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洛黎站不住了。

“想走就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清静会儿,这里还要很久。”

洛黎低声道:“多谢小师叔成全!”

“慢着。”祁沐萧招呼过来一个钟神派的弟子,嘱咐了几句。

随后那名小弟子带着洛黎出了正殿。

是的,祁沐萧给她安排了个跟屁虫。

跟屁虫尽心尽力,带着她到处游览毓秀峰。

“洛前辈,这里是仙器阁……”

“洛前辈,这里是藏书阁……”

“洛前辈,这里是毓秀峰内宗弟子休息的地方……”

“洛前辈,这里是法会斗法的地方……”

洛黎眼前一亮,终于来到个有意思的地方了。

一处开阔之地上,几十个各门各派的弟子,着五颜六色的派服,正团团围在一处瞧着什么。

洛黎走上前,硬塞入人群中,踮脚从夹缝里望进去,场上七八个年轻修士在斗法。

仙门斗法不可打打杀杀伤了和气,故此,法会斗法大都是些带点娱乐性质的小活动。

场上现在比的就是真气的操控力和精准性。

几分站成一排,往前五十步开外的空地上有一个偌大的架子,上面悬挂着一排排的杯口大的圆环,高度参差不齐,圆环上封着轻薄的宣纸。

圆环紧密相依,每个和每个只有半指的距离。

洛黎被夹在人群中,从晃动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男子射出红色真气,远处圆环“叮叮咚咚”响起。

场上围观者纷纷笑了起来。

因铁环晃动过大,这个男子的成绩直接被取消。

“下一位。”

“师叔,我来试试。”一声悦耳的女音。

洛黎紧着扒开看,片刻后,瞧到一缕缕细细的橙光如闪电般,快速飞向那片小铁环。

真气操纵的能力的非常精准!

“好!”一阵热烈的掌声,在场围着的人无不叫好,甚至有些激动过头。

洛黎往前挤了挤,好不容易看清刚刚出招的那人。

一抹娇小的身影,着嫣红金边锦布衣裙,头顶两团高束的发髻,侧颜精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格外吸引人。

女孩昂着头,骄傲地站在那,像一颗璀璨的宝石,相比之下,周围其他弟子,陡然失色。

过了一会儿,远处清点铁环的人,高声报道:“九十八环!”

又是一阵激烈的掌声。

洛黎被夹在人群中,有些喘不上气。

“场上可还有要比试的弟子吗?”远处一位钟神派的老者问道。

洛黎旁边一人嘀咕道:“这钟神派搞得斗法,全让他们自己人摘了头筹,有什么意思?摆这么好的法器出来,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谁说不是,金大小姐出手,哪有旁人还敢露怯?”

“这场那把小灵弩看着还不错呢,哎,可惜我只能打中六十多个。”

“郭兄已经很厉害了,没看白宗这次来的那几个小辈儿,也就只能打中三十几个么。”

人群挤来挤去,后面的人也想一睹金绫儿的风采,有人往前推搡。

“哎呦……”

洛黎猛地被人群强挤了出去,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闪出一人,将她扶住。

男子体贴道:“这位道友没事吧?”

洛黎起身,拍拍腿上的灰,挥挥手道:“不碍事,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

“在下扶余派何枫。”

“在下洛黎。”

“洛前辈……”聂宁儒认出洛黎,跑上前行礼。

周围的目光从金绫儿那处转向他们这处。

金绫儿有些不爽,小脚一跺,挑衅道:“这位白宗的道友方才都没出来比试呢,不如上来切磋一二。”

洛黎摇摇头,“不了不了……”

“法会本来就是相互交流、切磋,这位道友莫不是怕丢白宗的面子?”金绫儿出言相讥。

洛黎想到祁沐萧嘱咐的,摇摇头,仍旧拒绝。

聂宁儒和其他几个小辈儿方才一直落后,他们知道洛黎浮罗秘境发生的事,自然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一血前耻的机会。

几个白宗小辈儿楚楚可怜地看着洛黎。

洛黎扶额。

远处的老头一个跃身,落到近处,细细打量道:“既是尊主阶弟子,怎还如此畏首畏尾?”

洛黎骑虎难下,纠结片刻,硬着头皮说:“尊者教训的是,那我便来试试吧。”

刚刚扶她的何枫在后面提醒道:“洛道友是不是刚来?这前面有一百个铁环,击破一个且不碰到其他铁环的,才算有效,积一分。”

洛黎看着远处这些密密麻麻的铁环,真有些头晕,好端端的,本是来看热闹,怎么自己沦落成了热闹。

“前辈加油!”身后白宗的小辈帮她加油打气。

“道友还准备什么呢?一会儿可还有别的比试呢。”金绫儿催促道。

洛黎站稳,深吸一口气,盯着前面的圆环,蓦地,闭眼凝神,红色真气凝于指尖,弹指一挥间,一小团真气脱手而出。

金绫儿瞧见那团真气,轻笑一声,低声对旁边的人道:“这么大一团,是要砸过去吗?”

就在红气飞了一半的距离时,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都瞪直了,刚刚那团红气,分化成百根细小的气丝,散往不同方向,直冲铁环。

坐在铁环附近的老头子,听到轻微的一声破裂,再没了动静。

洛黎这侧的人,因为离得太远,既听不清,也看不清。

看那片铁环,就像是没人碰过似的,纹丝不动。

一众人没了声响。

洛黎尴尬回头,看了眼身后那几个张大嘴巴的小辈们。

远处有人道:“一百环!”

人群依旧没声,何枫的叫好才将众人从震惊中拉回来。

大家纷纷鼓掌叫好,一浪高过一浪。

吴纯柯一脸懵乎的问聂宁儒:“宁儒,方才你可看清了?”

聂宁儒摇摇头,崇拜道:“前辈您太厉害了!”

几个小辈儿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洛黎。

满分,无人再来挑战。

过一会,远处计分的老者,拿着一把一臂之长的小弩走到她面前,赞叹道:“后生可畏,年纪轻轻可真气操纵功力深厚,这把紫杉灵弩是这一环节的奖励。”

“哼!”金绫儿好端端的风头让人抢去,心里不痛快,转身离去,跟在她身边的男子,也一同离开。

第178章 打脸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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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端看这把灵弩一会儿,摇摇头,对那几个小辈儿道:“你们方才都击中了几个铁环?”

聂宁儒:“三十二个。”

吴纯柯:“二十八个”

“二十九个。”

“二十二个。”

……

洛黎把灵弩甩给聂宁儒,“日后勤加练习吧,这个我用不上,你拿着玩吧。”

聂宁儒受宠若惊,“多、多谢洛前辈!”

“客气。”

洛黎转身要走,却被何枫叫住,“洛道友,马上还有其他的比试。”

“不必了,刚刚比试也并非我意。”她与小弟子匆匆离去。

何枫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有趣的人。”

洛黎经过刚刚一事,突然觉得外面比正殿还可怕,凑个热闹都能出事,她今日不适合单独出行!

洛黎站在偏侧外围,往里望着。正殿内座无虚席,围成圆形。

正座上皆是个仙门有头有脸的修士,最中间的是一位貌美的女子,流水一样的衣料贴附在在她傲人的身材上,前襟那处的缝,看的她都要咽咽口水。

仙门如今都是这般开放吗?

“道友,敢问正座那位女子,是何人?”

先前引路的小弟子愣了下,道:“洛前辈不是白宗的弟子吗?这位是我们钟神派的掌门素娥,左侧那位着玄色金边道袍的是我们掌门的道侣,金肖厝,掌门右侧的那位着白色道袍头戴蓝色抹额的是药仙门的医门首席,沽钰真人。右侧的是药仙门的七品炼丹师,彦和真人。再……”

小弟子一本正经地一一介绍,可他不知道这时候,洛黎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别处。

此时对面的一个修士,正在谈法论道,周围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可落到洛黎的耳朵里,都是些废话。

方才在斗法那用了些真气,肚子突然饿了,她有些期待钟神派的午膳。在经历过白宗的素材餐食后,她觉得任何门派的伙食都会比白宗的强。

讲法的修士已接近尾声,上午这场的法会暂时告一段落。

钟神派的美女掌门起身道:“今日午膳已备好,各位道友请移步流光殿吧。”

洛黎这时才注意到素娥腰间那把细剑,剑鞘宝石镶嵌,流光溢彩,很显眼。

“道友,你们掌门这把配剑可够漂亮的。”

“那是自然,那些宝石都是被掌门击败过的大妖兽的金丹炼化出来的,你看看,如今掌门的配剑都已镶嵌满了。”

“那意思是掌门日后不除魔降妖了?再得了金丹也没地方镶嵌了呀。”

小弟子正欲反驳,祁沐萧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走吧,吃些东西。”

洛黎对着小弟子嘿嘿一笑,转身随祁沐萧离开了。

这一路上,洛黎知道什么叫大门派了,钟神派装修奢靡堪比祁皇的宫殿。

不知掌门是否有飞龙成凤的夙愿,路上一些柱子上刻画不少龙凤景象,而且有些还配上金漆。

好在东海之滨山高皇帝远,祁皇管不了,要不按照他的性格,这些乱用龙凤图腾者,早就被诛了。

他们二人随众人一起去了流光殿,此殿建在一小处瀑布下,水流飞落至流光阁顶端,顺着屋顶上固定的纹路,分成细流从房檐上落下,加上阳光折射,形成一道道彩虹,流光殿名称由此而得。

洛黎期待的没错,钟神派的午膳要丰盛的多,上座的宾客有单独的餐几,上面摆放了精美菜肴,级别低一些的,与众人一同坐在圆桌上分食。

洛黎与祁沐萧分开,找了个靠边没人坐的桌子坐下,等着掌门素娥宣布开宴。

前厅依旧在陆续进人,空着的宴席陆陆续续被填满。

四个人往洛黎这座走来。

为首的一个男子儒雅风流,恭手问道:“这位道友,我们几人可能坐在这?”

洛黎起身,“请自便,我一个人。”

“在下千隽派的南无邺,这三位是我的师兄罗岐,师妹付蓉,还有小师弟叶影焱。”

“在下洛黎,见过各位。”

南无邺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白宗派服,笑了笑,与其他三人坐下。

屁股刚着凳子,何枫与另外一个男子也往他们这桌走来。

“洛道友你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何枫笑吟吟地走来,对在座几人行礼。

“怎么,何道友有事找我?”

“只是想结识一下洛道友,这位是我弟弟何尤,小尤,这位是我刚刚跟你说的洛道友。”

“哥!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叫我小尤!”

何枫顿了顿,责备之色尽显,“还不行礼?”

“何尤见过洛道友。”

二人落座。

不一会儿,十人桌子上只剩下一个座位。

洛黎本是想安安生生吃顿饭,在见到跑来的聂宁儒后,她觉得不太可能了。

聂宁儒跑来行礼后,与洛黎左侧的一位道友调换了位置。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正座那传来一声“开宴”,大家起身端起酒杯,同饮一杯后,午宴开始。

餐桌上的几人除了她和聂宁儒,都是其他门派的,后面来的那两位着红衣派服的妹子是苍水派弟子,二人举止优雅,不喜言谈。

何枫和南无邺是旧识,二人在聊曲谱的事。

洛黎只听不说,默默夹菜喂饱肚子。

“洛前辈,晚辈敬您一杯。”吴纯柯带着几个小弟子来敬酒,几人刚刚都在斗法场上一睹洛黎风采,心生敬佩。

聂宁儒也起身一同端起酒杯。

洛黎起身,尴尬道:“不用客气。”言毕,一饮而尽。

她这才看到,这几个小辈手中拿的是茶盏。

看来白宗弟子在外也要恪守宗规。

“宁儒你可真贼,一个人跑过来坐,我说怎么刚刚你就没了人影!”吴纯柯埋怨道。

“我这看到前辈桌上只有一处空位,就赶紧过来了,不然肯定叫你。”

二人在一旁闲扯。

何枫端起酒杯道:“洛道友,我也想敬你一杯,方才那招,记忆犹新,洛道友四境修为,比我这个五境的操纵真气都要精准,实在惭愧。”

“何道友,谬赞了。”

随后还来了几人,洛黎也不认识,可能是刚刚围观的弟子。

一杯接着一杯,独自干掉两壶琼浆玉液。

她怕自己喝多,忙以真气将酒劲儿压下。

第179章 望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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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场内的谈论已经停止,一位红衣女子抱琴步至中间,面着轻纱,露足盘坐。

洛黎坐的地方太偏,压根就不知道中途会有人抚曲助兴,琴声起,她才察觉。

女子指尖轻弄,一首《望海潮》缓缓弹出。

女子妩媚迷人,一双粉足生的诱人。

这一曲,起初还正常,中途曲风一转,弹得是勾魂夺魄,连一个不懂曲乐之人,都觉得脸红耳热。

曲子像是有种魔性,方才还让人内心燥热,突然又有昏昏欲睡之意。

不知不觉,洛黎也跟着合上双眼,趴倒在桌上。

他们这一桌,只有千隽派几人还神志清醒,几人张望时,看到白宗少宗主跑来把洛黎抱走,略微吃惊。

此刻已有人起身,吼道:“靡靡魔音!大家快闭耳!”

素娥指尖金光一闪,琴声戛然而止。

“放肆!胆敢在我法会宴席上作妖!你是何人!”

金光透过女子身影,打入地上。

方才的曼妙女子那处,化成残影。

金肖厝道:“小娥,是幻术!”

二人一跃而起,飞向殿外。

陡然,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仙门正派,不过如此,都是戴着伪善的面具。万晶山对本尊尽下流之事的人,记住,今日只是一个开始。”

言语平缓,却内含决绝杀意。

缥缈间,一阵阵节奏猛烈的琴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曲风邪媚。在场没有昏睡过去的高修者突然有人口吐鲜血,伏爬在地。

“哈哈哈哈哈……本尊告诉你们,方才这一段,心中有多好银邪之事,便会受多重的伤!今日之后,看你们还有何脸面称自己正道之人!哈哈哈哈哈……别着急,本尊认得你们的脸,待本尊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

话音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素娥和金肖厝无功而返,此刻,沽钰真人和其他善医者已开始为受伤的修士诊治。

白嵇看着旁边的白瑾禹前襟前的那滩血,皱了皱眉,一道紫光,他的衣服瞬间被清理干净。

他走上前问:“师弟,你可还好?”

白瑾禹左手捂着心口,眉头紧蹙,异常痛苦的表情。

他猛地站起,眼中带着怒意,起身踉跄离去。

在场大约有十几人受伤,有两人受伤严重,已昏迷不醒。

受伤,变成一种耻辱。

有些受伤轻还能走动的人,悄然退场。

素娥看见自己的四弟子素玮桌面上的一滩血,眼中掠过异色,气的双颊微红,甩袖而去。

金肖厝叫来一众弟子,把受伤的人搀扶走治疗。

有些不愿招惹是非的小门派弟子上前请离。

陈醒赶来时,场上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宾客。

金肖厝看到陈醒,厉斥道:“你随我来!”

陈醒随他去了后殿。

“陈醒,这妖女是你安排来弹奏助兴的?”

“回师公,这女子叫倩,是绫儿昨日带回山的,她提议说要让那女子弹琴助兴,我本是不同意的,可听过女子弹奏后,弟子才同意。”

“绫儿?对了,绫儿呢?今日午宴没见到她,赶紧去派人找绫儿!”

“师尊莫要担心,弟子刚刚就是从绫儿那赶过来的。”

“蠢货,你们定是让那妖女下了降头,那女子幻术高超,都能瞒过我和你师尊的法眼,你现在组织弟子巡山搜索!见到妖女第一时间放鸣天哨!”

“是,师尊。”

金肖厝想到金绫儿可能中了幻术,顾不上其他,急忙离开。

白嵇寻到祁沐萧时,见他正抱着洛黎渡真气给她。

“师弟。”

祁沐萧没抬头,回应道:“师兄。”

“我师侄儿还好?”

“嗯,只是中了琴音,昏过去了,瑾禹师兄受伤了?”

白嵇叹了口气,“嗯。”

“这事,还是隐瞒下来吧。”

白嵇点点头,“我找你来正为此事,今日发生的事,回去就由我来禀告给师尊吧。”

“好。”

白嵇见他毫不在乎,一心只专注在怀里那人,提醒道:“沐萧,你就打算这样等师侄醒吗?不妥当,还是找一处僻静的屋子,给她安放好才是。”

祁沐萧没搭话,起身抱着洛黎折回轩辕殿。

此刻轩辕殿内受伤的人基本已处理妥当,沽钰真人正与陈醒交谈。

二人见祁沐萧抱着人来了,陈醒问:“这姑娘可是受伤了?”

祁沐萧道:“并未受伤,只是中了魔音,还需找陈兄借处地方。”他转向后面那人道:“沽钰真人,这位就是白巍师叔在信中提到的那人,若您现在方便,还请给她瞧瞧。”

半个时辰后,哲琼峰,陈醒洞府。

沽钰真人从内室走出,对着在外焦急等候的祁沐萧道:“姑娘身体康健,除元神有些损裂之外,并无其他问题。但依照你所言,本尊倒是想到一种可能。”

“真人请讲。”

“蛊。”

“南疆的蛊?”

“是,此种东西在九州或东海之滨都很罕见。蛊种类繁多,中蛊之人的所显现的症状也不同,不过如你所说性情突变,如中邪那样,本尊的确见过两例。一人中了失心蛊,如行尸走兽,解除蛊毒后,恢复如初。另外一人中的蛊,叫忘忧蛊,蛊毒发作时,性情冷漠,安稳无异举,但蛊毒作用后,会忘记最近发生的事情,从一日一忘到一个时辰一忘,医治后,记忆全无。”

“真人说的这两种症状,后者更加类似,可又不尽相同,她似乎只和我在一起时才会这样。”

“蛊之事,本尊能帮到你的甚少,这位姑娘所中也不一定就是蛊。你若真想问清,还得去找五毒宗的人。”

祁沐萧眉头微蹙。

“真人不是以前医治过几例中蛊病人吗?可否查验下洛黎是否中蛊?”

“本尊当年是随一空去的南疆,验蛊之事并不了解,只是见他用的草药异术,查验明了后,我辅助祛除蛊毒。”

“没想到沽钰真人与一空真人是旧友。”

沽钰真人听出他言外之意,笑道:“听闻白宗前阵子与五毒宗交恶,看来确有此事了。”

“是,五毒宗的宗主一空真人曾在沐王府行刺,我白宗弟子因此死伤四人。”

“哦,一空竟还是这么莽撞,呵呵。”沽钰真人说得风轻云淡,没把这些事放到心里,“那本尊也帮不到你了,一空是个用蛊高手,可惜你们之间有过节,若无事,本尊先走了。”

“今日多谢沽钰真人。”

“无碍。”

药仙门长久以来保持中立,从不参与各个宗派之间的矛盾和竞争,沽钰真人是上尊者,对这些俗事更是不闻不问。

祁沐萧进到内室,看了眼昏睡的人,又陷入了沉思。

第180章 暂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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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醒来后已是傍晚,聂宁儒听到里面的动静,走进来道:“前辈您醒啦!”

“这是哪儿?”

“陈前辈的洞府。”

“陈前辈?”

陈醒从外走进来,洛黎才搞明白他指的是陈醒。

“陈前辈,现在洛前辈醒了,师叔还给我们安排了任务,今日我们几人就不在此打扰陈前辈了。”

陈醒忙活了一天,面露倦容,点头道:“嗯,那我去给你们安排飞行灵器,送你们几人回去。”

“有劳前辈了。”

一刻后,一行人到了山顶平台,此时一片树叶状的飞行灵器已经被催动,几分纷纷上去。

操纵的弟子问:“各位是要去白宗的凌绝峰吗?”

聂宁儒道:“不,我们几人要去离岛。”

几人在月色下飞行,各揣心事。

祁沐萧不辞而别,也许是突然有什么重要的事。而今日在钟神派发生的这事,也看出东海之滨这些仙门并不是表面这么太平。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聂宁儒不愿多说今日发生之事,她也没追问。

几人来到离岛后,聂宁儒把她送到百草药堂门口,就急忙请辞走了。

洛黎绕到后院的门口,轻叩大门。

迟迟不见人开门,她索性跃了进去,一道身影在身旁,侧目一看,差点给她吓得跌倒。

男子咧嘴笑着问:“怎么,小五,这么见不得我吗?”

“没、没有,敏师兄。”

一刻后,苏贤几人听洛黎讲完钟神派之事,也都很震惊。

毕竟第二大门派,在法会时让人趁虚而入伤了宾客,的确是件仙门大事。

楼晓芸道:“钟神派最好面子,此次这番,素娥掌门定会掀起一片风雨。”

洛黎耸耸肩,“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真要是有门派争斗,指不定我们家生意会更好哩!”

苏贤闻言点点头,“小五讲的没错,果然有经商头脑。好了,今日不早了,我让他们给你煮了碗面条,你一会儿吃了早点休息吧,我和晓芸先去歇息了。”

楼晓芸小脸一红,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让他拉走了。

二人出了屋,楼晓芸道:“你没看洛姐姐不愿与苏敏独处吗,为何还要拉我出来。”

苏贤宠溺的捏了一下楼晓芸的小脸,“难不成我还要看着自己的小师妹让外人拐走吗?”

“你!”

“我怎么?”苏贤不容得她再说一句,一把横抱起她,大步往寝室走去。

正厅内,留苏敏和洛黎二人,气氛微妙。

苏敏见洛黎吃茶,率先打破沉默道:“小五,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你可收到了?”

“嗯,师兄可是突破天人之境了?竟能把妖狼王的尾巴都薅了。”

“尚未,依旧八境后期。”

“哦,师兄如此勤勉,九境指日可待。大师兄他们,还有始祖可还好?”

“大家都好,你怎么不问我好不好?”

“师兄我这不是看到了吗,一切都好,又为何要问。”

“我不好,你走了小一年,我怎么能好。”

洛黎噎住,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前几日听说你入狱了,给我几人急坏了。若不是收到师父灵翁,我真就去燕阳救你了。”

“师父给你发信?”洛黎心一沉,她把这事忘了。

“嗯,师父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特意告诉我说你没事了,他也知道你来白宗了。”

洛黎点点头。

“我听二师兄说你也报名参加了,你现在是四境修为?”

“嗯。”

“先前让你随我一同修行你不肯,如今倒是突飞猛进,你要参加三试哪个?剑试?”

“不,我要参加秘境寻宝。”

“不可,此次阙玄大秘境据说妖兽灵兽修为都很高,太危险了。”

“师兄,我已经报名了,正好想通过此次历练,突破五境。”

洛黎现在四境真气纯真充裕,可迟迟突破不了,她需要将自己置身险境,靠实战来推自己一把。

苏敏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你我共同组队吧。”

“那你岂不是要被我拖累,我听说一人参赛的积分是一倍半,组队可就没这个优势了。”

“我不是冲着名次来的,这次白宗破天荒的放出阙玄大秘境来作为凌绝会的试炼之地,若不是冲着这个,我又怎么会来参加这种无聊的比试。”苏敏不打算隐瞒。

“这秘境有什么不同吗?”

“你都要参加了,还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这么没心没肺的,真是……”苏敏忍不住说了她两句,见她神色不悦,继续说:“阙玄大秘境是白宗百年前发现的一处秘境,据说这个秘境灵气充裕,有许多珍惜的灵草,如今归元山庄已主理草药,此次我来,是为了寻几种灵草的。”

“怪不得你都出马了……”洛黎扶额,想到她那几个没正形的师祖,竟然为了灵草就把敏师兄派出来,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我想一人独行,我需要积分。”

“那秘境绝不是四境修为的修士可以独自生存下去的,师父发信给我,也是让我保护好你。”

洛黎面露难色,“可我是以白宗弟子身份报名的,你我二人不同宗派,恐怕不能同队。”

“你!”苏敏听到她以白宗之名参赛,有些不满,可事情已成定局,他道:“罢了,到时候我跟着你便是。”苏敏无奈。

“好,那小五先谢过师兄了!”她起身要行礼,手掌却传来温热。

苏敏拉着她的手,温柔道:“你生辰之约,我可是达成了。”

绕了一圈,依旧回到这个话题。

她的小算盘失败了。

洛黎试图抽手,可苏敏握得更紧,他贴过来,继续道:“小五你可是接下我这片心意了?”

“我、我……”洛黎看着苏敏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脑子里突然闪过祁沐萧那张妖孽冰冷的脸。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想把脑子中这张妖孽的脸清除掉。

我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

苏敏见她摇头,失望地松开手,悻悻离去。

这时外面下人端着碗热面走进来。

她囫囵吃了半碗,也去睡了。

第181章 做准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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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苏贤敲门叫她起床。

收拾妥当去了正厅,见主案上放了一堆书册。

“小五,这些书你这两日看一下,都是师祖交代的任务,既然你要去参加秘境寻宝,就要为山庄做些贡献,不能总吊儿郎当的。”

“啊?”

“小敏昨日不是和你说了?师祖安排了任务。”

“寻灵草?”

“是,这都是灵草图鉴古籍,你好好看一下,有几种灵草师祖找了好久,希望这次阙玄秘境中能寻到。”

于是乎,洛黎之后这几日都窝在屋里啃书,确切的说,是窝在玲珑镜内啃书。

苏敏昨日离去后,也闭关修行,她索性钻到玲珑镜内去逍遥快活。

屋内书案前的幻象做出一副勤学苦读的样子,偷偷跑来巡视几次的苏贤都被她勤勉的样子吓到了。

嘤嘤怪在她去钟神派的头一晚,就告诉她他近一段时间要闭关炼化妖兽金丹。

洛黎闲来无事,先去将自己那间屋子好好打理了下,又列了张短缺之物的单子,等日后采购时一并买了。

东西都整理好后,她抱了几本书,进到玲珑镜宫的软塌上,舒舒服服地看起图册。

十一月初五,距离凌绝会开始还有三日。

白珍珍和沈橙来到白草药堂找洛黎。

一连在屋子里憋了三日的洛黎,感觉浑身都懒洋洋的,见到二人时,她正在拿着本书卷,伸懒腰。

“珍珍,橙子!”洛黎几日没见客,见到她二人,自然开心。

“洛姐姐!”二人拎着一小兜蜜桃,放到桌子上,“怎么今日不见晓芸姐姐和苏贤大哥?”

“他们二人去天穹城办事了,一早就走了。今儿什么风把你们二人吹来了。”

“还说呢,那日我们喝多了,你怎么就跑没影了,害得我们第二日好找,后来知道你随师叔离宗,我们才放下心。”

洛黎那夜也过得不清不楚,她挠挠头,笑嘻嘻道:“那日我也喝糊涂了,让你们少宗主抓走了。”她打开兜子,掏出一个蜜桃,拿袖口擦了擦,张口一嘴。

“今日我二人来离岛替师父跑腿,马上凌绝会就要开始了,这两日宗里热闹得很,师叔今日也回来了,让我们顺路把你接回去。”

“啊,今日恐怕不便,我得帮师兄看店。”

“不碍事,我们今日也要在这儿住一晚,明日晚上才回去。”

“那好,等师兄回来了,再说此事吧。”

“好,洛姐姐,你那日不是在钟神派吗,到底法会发生了什么?这几日钟神派可是要把千隽派掀翻天呢。”

“嗯?千隽派?那日我被琴音弄晕了,不太清楚发生什么。”

白珍珍略感失望,以为能从洛黎这里打探到什么消息。

“不过你们师叔应该清楚此事,你怎么不去问。”

白珍珍道:“祁师叔平日里最不苟言笑,也最严肃,还是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一段时间。不过今日我们来之前,已听到一些小道消息,那日弹琴的女子许是在万晶山被人羞辱了,说是要让那些人不得好死呢。”

洛黎相比于这种流言风语,更好奇千隽派之事,“你刚刚说千隽派,为什么钟神派去找他们?那个女子是千隽派的?”洛黎想到那日餐桌上有四位千隽派的弟子,各个都有礼有节,不像是坏人。

“千隽派擅长以音律之法惑人,那日弹奏的女子琴技高超,千隽派当然首当其冲。不过我听说,昨夜扶余派的道门首席弟子阮榷死了,那日受伤的好像也有他,看来他是死有余辜。”

沈橙打断道:“珍珍,别乱说!”

“师姐,我们几个人私下瞎聊聊罢了,你干嘛这么紧张。阮榷我见过几次,看着就猥琐,不像好人。”

“师父什么时候让你以貌取人了,越说越没谱了,不要再说此事了。”沈橙对她口无遮拦有些不满,毕竟钟神派的事情她们谁也不清楚。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啦,等明日我见到小师叔,帮你们打探打探的。”

白珍珍闻言,笑着作揖道:“那便有劳洛姐姐了。”

“你们不是来办事吗?都办好了?”

“嗯,来为师父订了些货物,明日才能取到。这几日师父忙着安排凌绝会之事,都要忙吐血了。”

“既然明日打算去白宗,你们一会要没事,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好。”

沈橙和白珍珍知道洛黎在燕阳名气颇大,出手阔绰,今日陪她买东西,也算是开拓眼界。

沈橙见到一锦盒一锦盒的点心,傻了眼,“洛姐姐,你买这么多点心做什么?”

“存着吃啊,秘境试炼不是一个月为期吗,一个月,这些差不多够了吧。”

沈橙哭笑不得,“可进去之前,大家的储物戒和乾坤袋是需要接受检查的,这些东西携带都有要求……”

“不碍事,带不了就偷偷塞给你们吃喽。”

随后洛黎又去买空了符咒店,瓜果蔬菜铺子等。

说到新鲜瓜果,洛黎也不知玲珑之前用了什么法子,她存放在玲珑镜里的瓜果拿出来时依旧新鲜。

几人逛了两个时辰,洛黎提议去茶馆喝茶。

离岛的茶馆和燕阳类似,提供茶品的种类上要比九州的丰富一些。光灵草茶的种类就有几十种,洛黎点了一壶夜幽草茶,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她打开茶壶,见里面都是草末,真是偷工减料。和二师兄的灵草茶比,真的是差远了。

“阮榷真的死了!我刚刚收到灵鸟传信,他死的时候全身赤/裸,阳元都被采干了!”

“什么!”

一群知道阮榷的修士一拥而上,谁愿意错过这好消息。

白珍珍本来也要凑过去,让沈橙死死抓住,这才作罢。

洛黎笑笑,从包里扯出三张窃音符,给她们用上。

“我这也是扶余派的内部消息,阮榷那日在钟神派受伤不轻,这前日刚送回去养伤,昨晚就死了。”

“既然是伤着,这个死法也太……”

“切,我看你是羡慕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懂不懂啊。”

第182章 做准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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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阮榷修为也不低啊,怎么就这么死了……”

“出凡入胜之境(七境)了,竟死于这等卑劣交合的魔道之法,真是死了都丢人。”

“所以现在扶余派才密不发丧,你说他们能丢得起这人吗?得亏这小子过了凌绝会的年龄,若是今年来比试,派不出人,看他们扶余派怎么说!”

“瞒着有用吗,刘兄您这不是照样知道了么,哈哈。”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别围着了。”

“别啊,刘兄跟我们讲讲还有谁那日受伤了,我们可等着那女魔修去报复呢。”

“还能有谁,脑子不会转转吗,万晶山就那么几个大门派去过,真要是死人,还能有谁?”

万晶山……

这个名字洛黎听着很熟悉……

“高位的就钟神派金老头的长子金凌笙,四弟子素玮,白宗白真人的儿子白瑾禹,还有扶余派的阮榷,乾坤派的小辈柴尉,沧水派……”

“怪不得钟神派的素娥如此兴师动众,原来自己宝贝儿子和亲传弟子都去了,这两日都要给千隽派封山了。”

“千隽派名声不好,尤擅长音律控制人,他们被找上门无可厚非,可依我看,这事不像是千隽派能做出来的,毕竟是名门正派,修炼正统修真培元心法,那交合采元的魔道手法,可不是他们能用的出来的招数。”

“对,王兄说到点子上了,这事钟神派知道后,估摸也不会再找千隽派的麻烦了。”

一群老爷们又吐槽了半天钟神派的事情,洛黎听着烦,招招手,示意离开。

回到百草药行已经是傍晚,一推门,苏敏在院中舞剑。

他招式舞的极快,八道紫色剑意萦绕在周身,残影闪闪,手中灵剑也充盈着紫光,在这微光下,像一幅光与暗交织出的画卷。

几人躲在角落里不敢打扰,白珍珍附耳低语道:“洛姐姐,这位前辈是谁啊?”

“我三师兄苏清敏。”

“八境……他看着也就加冠之年的样子。”

“是,他比我年长半岁。”

白珍珍看看洛黎,又看看前面舞剑的男子,自言自语道:“你们归元山庄真的可怕。”

“没有啦,也就三师兄一人修为高而已,我大师兄苏清芮主修剑法,二师兄是废柴,只会医人看病,四师兄也不会这些的。”

“可你三师兄这样的修为,在东海之滨都可以开山立派了,有不少人还不如他修为高呢。”

“为道者,天道如一,道为上,若专以修为定尊卑,有愧于修道二字。”

沈橙听她嘴里蹦出这么一句,有些不适应,打趣道:“洛姐姐还说自己不会论道?我看应该给你报名参加道试。”

洛黎摆摆手,“千万别啊,想看我晕倒你就给我报名。”

此时苏敏舞完剑,向她们这处走来,“讲什么呢,小五。”

“师兄,你出关了?这是白宗的弟子,这位叫白珍珍。”她指过去,却见到白珍珍直勾勾的盯着苏敏,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珍珍!”沈橙推了下她。

“啊!清敏前辈好,我叫白珍珍。”

“你是不是傻了,我们同辈,你随我叫师兄就好。”

白珍珍:“清敏师兄!”

沈橙:“清敏师兄。”

苏敏没理他们,对洛黎道:“怎么才回来,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

这顿饭在白珍珍花痴的状态下,吃的有些尴尬。

苏敏找了个机会低声问洛黎:“白宗这个女弟子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不太好?”他指指自己脑袋。

洛黎无奈,刚刚珍珍那模样,自己很是无语,只得干笑一声,“可能是二师兄的菜做得太好吃了,呵呵。”

饭后,珍珍和橙子本来要去岛上住店,让洛黎留下,二人睡在她的榻上。她个子矮,跑去厅里的卧榻将就去了。

她一直等着二人睡熟,好钻到玲珑镜宫内睡她的软榻,可珍珍就和打了鸡血似的,一直在问她苏敏的事。

几个女孩聊着聊着也睡去了。可怜了洛黎,在小榻上蜷卧一晚,第二日腰酸背痛。

十一月初六,洛黎一早去了趟首饰铺。

前两日她托人打造得项链,应该差不多做好了。

首饰铺的李掌柜见到这位出手大方的姑娘,迎上前问:“姑娘,您来取货?”

“嗯,可有做好?”

掌柜点点头,笑吟吟地让她先坐下等会儿,自己跑到后面,不一会儿,端着个木盒出来了。

“您看看,合不合意?我们完全按照您的图纸定做的,用的是上好的东海秘银料,分量十足。”

洛黎把锦盒里那条白银链子取出来,端详一番,“不错,工艺精湛。”她盈出灵气,将怀中玲珑镜缩小一些,拿出扣进卡槽里。

掌柜揉揉眼,方才见那小镜子没这么小,怎么一下就扣进去了?

“你看,正好。”洛黎吊起银链,看着玲珑镜的项链坠,很是喜欢,当即戴到脖子上收入怀中。

随后又从乾坤袋里掏了一块中等灵玉放在桌上。

掌柜见了,急忙道:“姑娘,您这就给多了,先前订做的时候您给的全款,如今这……”

“掌柜手下能工巧匠,做的我喜欢,这灵玉掌柜也别都装自己兜里,分一些给匠人。”

掌柜点点头,“姑娘心善,您等下,我送姑娘一件饰物。”他去旁边的柜子上翻了两个盒子,手里拿来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翡翠玉佩,水润的色,两头系着红绳,是条锦鲤模样。

“这是块阴阳佩,此佩可一分为二。”说着,掌柜解开一头的红绳,锦鲤从侧面分生两个,一只阴刻,一只阳刻,两块相合为一。

洛黎觉得新鲜,接过来把玩。

“这玉佩是从一块玉石上分割雕刻的,寓意保佑姑娘情途顺利。”

“多谢掌柜。”

她没多想,把玉佩放入乾坤袋收好,转身离去。

洛黎走了一会儿,从后面走出一位青衣女子,“多谢李叔。”

“丫头,那姑娘人不坏,你也不要做得太绝。”

“李叔,放心,我自有分寸。”

下午,珍珍和橙子办完事来接洛黎。她本想邀三师兄同去,却被婉拒。他称自己要闭关。

洛黎不再勉强,同她二人离去。

第183章 辟谷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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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重回白宗,随沈橙她们住回凌月峰的女弟子居所。她这才知道上次她醉酒那晚,自己离开不久,几人喝酒的事被戒律堂巡逻的抓了个正着。

一人被扣除了一千宗内贡献积分,以示惩戒。

橙子正抱怨扣的太多,洛黎问出心中疑惑,“这一千积分到底是什么?那日我随你们师叔去了凌月峰顶的一处地方,见他拿积分换了不少灵玉。”

沈橙解释道:“那是九章阁,专门登记和兑换积分的地方,每个山峰都有一处。贡献积分有内宗和外宗之分,我们几人是内宗弟子,获得的积分就是内宗贡献积分。一般都是通过完成师父或者师叔们交给的任务来拿到积分的,有时候也会去各个堂内接一些事情。

那日洛姐姐在浮罗秘境中救下乐庭几人,他们就是在完成师父交代的取草药任务。要不是你把身份令牌给他们夺回来,那些人这小半年都算白做事了。”

“一个身份令牌值这么多积分?”

“对啊,寻常一些简单的任务也就两三百积分,丢失一个令牌,可是要拿一万积分换的。”

“哦?那我那次帮季林师叔取了镏金灰,是不是也有积分拿?”

“事后师叔可找你要令牌了?”

“没有,那个镏金灰本来就是让他帮我做令牌用的。”

“那就没有啦,如果有积分的话,师叔会把他的积分分到你的令牌上的。”

洛黎嘀咕道:“怪不得祁沐萧不愿意去,原来是白干活……”

“嗯?洛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这些积分只能换灵玉?”

“当然不是,还可以换灵药,符咒,甚至可以在新年大会上换法器,当然如果你积分够的话。一般一个法器,都要几百万的积分了。”

“我的天,亏了我们归元山庄人少,从来不需要争抢这些资源。”

“我听说归元山庄的无极秘境也是个大秘境,洛姐姐你去过吗?”

洛黎摇头,“我之前在归元山庄只修了培元心法,若不是遇到你们师叔这个倒霉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继续修行。”

白珍珍和其他几个女弟子凑过来,“嘿嘿,好像有故事听,洛姐姐你是怎么成为我们师叔手下的?”

洛黎回想几个月前,让祁沐萧囚禁用刑的场面,历历在目,不堪回首。她叹了口气道:“我若说了,也许会颠覆你们对师叔的看法,你们的师叔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我当初可是……”

“你当初可是不服管教,总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得屋内几人惊了一下。

这人真是禁不住别人在背后念叨啊,刚要说,就来了。

沈橙跑过去给祁沐萧开门,几人纷纷行礼道:“见过师叔。”

祁沐萧扫过几人,对着依旧坐在那处的洛黎道:“跟我走。”

“啊?这都要歇息了。”

他看过去,不容抗拒的神情,“嗯?”

洛黎没办法,只好起身随他出去,留下几人自然而然开始八卦他二人的事。

洛黎随他往山间吊桥的方向走,祁沐萧一路上没说话。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洛黎翻了个白眼,这人就爱搞这套。

两刻后,她随祁沐萧来到凌绝峰山顶附近的一处山洞。她还没进去,就感受到山洞往外溢出的灵气。她眼前一亮,问祁沐萧:“这是你帮我找的闭关的地方?”

“嗯。”祁沐萧蹲下,手中凝出紫光,在地上画了铭文类的东西,突然,灵气的感觉更加浓郁了。他又抬手从储物戒中拿出一颗夜明珠,领着她往洞内走去。

洞里有被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床一处,不远处还被挖开一小块水池,收集石缝中的山泉。

祁沐萧转过来道:“这是我之前闭关的地方,灵气充足,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洛黎看他一本正经,想到方才正要与珍珍她们吐槽他,心里突然有些内疚。

从相识时的过节,到现在二人这种奇怪的默契,谁也说不清楚。

她恭敬弯腰行了一礼,“多谢小师叔体贴晚辈。”却没看到前面那人望来的眸中,有一丝失望。

祁沐萧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方小玉盒,递给她。

“这里是辟谷丹,离十一还有不到五日,吃一粒就够了,到时候我会来叫你。”

“好。”洛黎当即取出一颗,放入口中,上好丹药,入口即化。

“你安心闭关吧,外面我设了结界,除了我没人能进来的。”

“嗯。”洛黎走到石床那,她背着祁沐萧从玲珑镜里掏出一个蒲团,放好后,爬上去盘坐好。

祁沐萧没再说什么,留下那颗夜明珠,自己转身出去了。

洛黎看着他在外面画完阵法后就走了,她这才把玲珑镜取出,放到床边。

如今玲珑也在闭关炼化金丹,等他出关了,自由活动吧。

她调息运气,不一会就进入状态。

祁沐萧站在洞口不远的地方,遥遥望着洞内那一小点幽蓝色的光,取出长琴,慢慢弹奏起来。

十一月初八,五年一度的凌绝会正式开始,今日白宗结界大开,数千个仙门宗派的弟子从四面八方赶来,一睹凌绝盛会的风采。

长生殿内,仙门会中大宗派的掌门、宗主已经端坐在上,白靖端坐其中,左右两侧是钟神派的掌门素娥和药仙门的门主曲渊,其他千隽派、锦绣派、沧水派等掌门分座两旁。

长生殿外被挤得水泄不通,大都是看药仙门门主曲渊本人。

殿内上座,唯有一个银发道人,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着玄色道袍,银发高束,很是乍眼。

聂宁儒踮着脚尖,站在人群外,着急道:“纯柯,都跟你说了,让你早点出来你不听,现在好了吧,什么都看不到!”

吴纯柯下午要参加道试,早晨紧张,跑了好几次茅房,现在听聂宁儒埋怨,手心一个劲儿的冒汗。

“曲渊上尊啊,这可都是在书本里才能看到的上尊者。今日竟然会亲临盛会,你都不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吗?”聂宁儒整个人被挤在中间,呼吸都有些费劲了,仍在跟吴纯柯絮叨着。

“宁儒,不行,我、我又要去了……”吴纯柯一脸菜色,捂着肚子就要跑。

聂宁儒见状,无奈的叹口气,费了吃奶得劲儿才从人群里挤出来,追着吴纯柯跑远了。

第185章 福缘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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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内。

白靖手持无妄灵浮,转向曲渊这处道:“好久没见凌绝会如此热闹,今日这些人都是来一睹曲真人本尊的。”

曲渊面无表情道:“非也。”

“秘境后日才开,何必谦虚,曲真人这一闭关也有三十载了吧。”

曲渊默了默,“是。”

“大劫降至?”

“嗯。”

“以后交给谁打理?沽钰那小子么?”

“正有此意。”

“沽钰精明能干,到底是得你真传,这次拿九品金丹逼我开阙玄秘境。”

“你可以不要金丹。”

“呵,说得轻巧。”他本欲多说两句,又碍于场合,感叹道:“没想到你也按耐不住要去了。”

“道法自然,以为都和你一般不老不死、压制修为,称霸太古界?”

“哈哈哈,你这番话可说的有些酸意,既然来了,这几日住到凌虚殿吧,你我几十载未见,当初你丢给我那十几坛谪仙醉还埋在殿前那棵桃树下呢。”

曲渊闻言,木讷的表情,也稍稍动了动。

他点点头,默许了。

“白真人,还不开始吗?”素娥催促道。

“差不多到时候了。”

白靖灵浮一挥,长生殿内身后的巨兽雕塑突然金光大作,一缕白气从巨兽嘴中吐出,而后悬浮在大殿正中,猛地分散开来,掀起一潮灵波,汇入每个人的眉心处。

众人闭目,接受白气,顿时心神舒爽,灵台清明。随后众人口中纷纷念道:“多谢白泽神君的福缘之气。”

每一届的凌绝会,白宗供奉的老祖宗白泽神君的原身雕塑都会吐出一股福缘之气赠予在场所有人。此气可洗涤凡人元神中的污秽,提高修为。

挤在人群中的白珍珍对沈橙失望道:“这次人太多了,分到的福缘之气就这么点……”

“行了,你都吸收过三次了,也没见你修为突破五境。”

“就你厉害,怪不得师父让你去参加秘境寻宝。”

沈橙想到后日要去秘境寻宝就忧心忡忡,她怕是要炸了。

本来她是不用去的,可师父临时指派了任务给她,又不得不去。

白珍珍见她忧虑起来,自知说了错话,宽慰道:“你别怕,反正可以组队同行,白嵇师叔的亲传徒弟陈怡霖师姐也去,你不如问问她,六境后期。”

“修为高的怎么会愿意带修为低的,拖后腿啊?”

“你会医术,谁不愿意带你?你若想问,我去帮你说。”

“不用,其实我想和洛姐姐一起,可她要单独行动。”

“啊?不是吧,我以为师叔会带着她。”

“他们都是为了九品金丹去的,单独一队积分高。哎,我这种,还是是躲起来吧。”

“别胡说八道了,洛姐姐修为还不如你,人家都不怕,你倒是杞人忧天。”

“我也奇怪,她修为明明不如我,可她能打得过浮罗秘境里的那只巨犬首领。你可记得我们四境后期进去的时候,都不敢到处乱走,又哪里敢去招惹妖兽。”

“也许,就是因为我们一直躲着,才没什么实战经验吧。”

殿内的仪式已进行到了尾声,季林此时站在殿内正公布今年积分规则。

“今年凌绝会的三试积分,头筹积分一万,第二名积分七千五,第三名积分五千。其他参与者积分一百。

阙玄秘境寻宝,获得法器者一个积分一万,获得其他人令牌者一枚积分两千,每过一日参赛者积分增加五百,丢失令牌者,扣减积分五千。

今年凌绝会因为参加人数的原因,将不再积累积分,也不按照宗派一同统计,最终胜出者由秘境寻宝积分单独决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凭什么你们说改就改?就因为你们白宗今年参加不足百人吗?笑话!”

“就是的!而且今日才公布,这不是耍赖嘛!早知道我们都去报名寻宝,谁要去参加三试!”

“堂堂白宗,这么大的盛会规则说改就改,就以尊主阶来欺压不成?”

白尧冷着张脸,从上位站起来道:“长生殿上,岂容得你们大声喧哗!”

他冷睨扫视一圈,全场噤声。

“凌绝会本就是我白宗为了鼓励新人而设,规矩自然而然由我白宗来定,至于积分规则,也是因为参加人数过多而进行修改,若觉得不公平,各位道友可以不参加。

这届开放的阙玄秘境,恐怕吸引来的不止是参赛者吧。这次不但规则有变,年龄审查也会比往届严格很多,望那些动了邪念的道友好自为之,如若查出压低年龄者,会由仙门会惩处。今年空间器物的携带数量也有限制,每人最多只可以带一只乾坤袋或一枚储物戒。”

在座闻言,在无人再敢置喙。各小宗派心里也清楚,对于他们来说,阙玄秘境的重点不在于拔得头筹,而在于进入秘境后收集资源。

仪式结束,大家纷纷转场去看道试,路上有人道:“算了,这秘境白宗能让进就不错了,谁让人家是尊主阶呢,可惜了我给我徒弟准备的那些乾坤袋里,哎,前阵子买的时候,乾坤袋都涨到天价了。”

“呵呵,没错啊魏兄,咱们这些徒弟送进去能指着活着出来就不错了,能采到几株灵草就算是赚了,若能再寻到几本修炼秘籍,那就是中了头奖。”

“行了吧,别做梦了,这秘境被白宗发现也已过百年,真有秘籍也早让白靖那老不死的找到了。”

“别乱说话,这这么多人呢。”

“我倒是觉得没准这届还是金绫儿那丫头拿第一,毕竟钟神派手腕多,白宗这些人修为高,但脑子不如他们灵光。”

“用你说,我早就押注在金绫儿身上了。”

各仙门正道虽都有规矩不许赌博,但每一届凌绝会,对这块管得都比较松,今年更甚,连离岛的长胜赌坊都直接派人混进来公开收取赌资。

凌绝峰顶附近的一处洞口前,十来个人正围着一个小道士叽叽喳喳。

小道士被围在中间,蹲在一块大石头前,拿笔在舌头上滚了下,提笔在卷册中写道:钟神派王子尧,道试第一押注一块中等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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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无妄不妄(万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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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还有我,我要押吴纯柯!白宗的吴纯柯,两块中等灵玉。”聂宁儒说着就从怀里掏出灵玉递给小道士。

小道士刚记录了一半,突然一声闷响从不远处的那个山洞发出,大地都随之颤动。

聂宁儒好奇,步至洞前,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思索片刻,抬腿往前迈,决定一探虚实。

“呲——”的一声。

聂宁儒倒在十步外,抱着左腿打滚。

这时,押注那处的几个修士有人注意到他,赶来搀扶。

“小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好疼……”左腿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聂宁儒龇牙咧嘴,撩起裤腿检查,却发现并没受伤。

这时吴纯柯正好来寻他,见他让一群人围着,跌坐在那,急忙过来。

“宁儒你怎么了?”

“那山洞有异,我想去看下,结果被弹飞了。”

吴纯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环顾四周,道:“这不是少宗主的闭关之地吗,肯定是下了禁制,你怎么如此莽撞!哎,可还能走动?”

聂宁儒点点头,苦着一张脸道:“我哪里知道啊。”

“何人擅闯?”一道白影浮在空中,脚踏长剑。

“少宗主!”二人见到祁沐萧,赶忙行礼。

远处赌坊小道士看到他,脸色惨白,起身抓起卷册就溜,没走两步,就让一道紫光捆住,动弹不得。

祁沐萧见这群人鬼鬼祟祟,没管聂宁儒二人,先去将那几人擒住,捡起地上的卷册,翻了两下,收到戒指中,斥责道:“白宗内怎可开赌局!”又看向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道:“难道其他宗派都没有禁赌的这条规矩?”

搞明白怎么回事后,他将那几个人捆在那,没再管,折回聂宁儒这里,看他坐在地上抱着腿,冷声道:“方才可是你碰了我的禁制?”

吴纯柯急忙回道:“少宗主,宁儒不知道这是您闭关的洞府,方才听到有异响声,他才过去查看。”

“他伤的是腿,不是嘴,还不用你替他答!”

吴纯柯一时心急,如今让祁沐萧斥责,赶忙低下头去不再作声。

“别的不说,单说涉赌一事,你们是我白宗内宗弟子,对宗规早该铭记于心。严禁赌博这一条,难道不记得了?”说着,祁沐萧一道紫带,挥手将他们也捆住。

聂宁儒急了,“少宗主,此事不关纯柯的事,他只是来找我罢了,是我押注,纯柯一会儿还要去参加道试,求您放了他吧。”

“是非如何,自有白尧师叔评判。”祁沐萧不理他,一把将聂宁儒拎起来,“都随我去戒律堂。”

聂宁儒要急红了眼,再次央求。

几人没走两步,身后突然有人道:“你们真吵……哎?宁儒你们怎么了?小师叔你怎么给他们捆起来了?”

祁沐萧闻声回首,看到洛黎站在洞外伸着懒腰。

“前辈,您快帮帮我们吧,少宗主要把我们送到戒律堂,可纯柯一会还有道试要去……”

祁沐萧瞪了聂宁儒一眼,吓得他赶紧闭了嘴。

下一瞬,几人的束缚被解除。祁沐萧冷声道:“如若再犯,定当严惩!都赶紧离开这!”

几人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祁沐萧走过去,奇声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啊?我就觉得外面很吵,就出来看看呀,怎么了?”

祁沐萧蹲下,手指凝出紫光,在地上一点。突然,地上显现出一片复杂的阵法,泛着蓝色幽光。

“此处我设了禁制,你怎么能走出来?”

“我就这么走出来的啊。”说着洛黎就往洞内走,祁沐萧怕她和聂宁儒一样被禁制所伤,正欲拉住她,却见那人已经安然无事的走进阵法中了。

她回首道:“哝,你看,我就这么走进来的。”

祁沐萧此刻没了震惊,眉头拧在一处,陷入沉思。

洛黎拍拍手,“既然没事,我就进去了。”说着就走了进去。

她盘坐在石床上,待门口那人气息消失,才转身对暗处那抹光影道:“你个死嘤嘤怪,炼化个金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祁沐萧都引来了!”

玲珑委屈道:“明明是有人碰了门口禁制嘤,那人才会赶来查看,和玲珑无关嘤!”

洛黎看他身体的形态实了不少,“你再这样,我就把你送回神识了。”

“主人嘤,如今灵气充裕,我的能力也恢复到三成,无需再进你神识吸收灵气。”

自上次洛黎常感疲倦后,玲珑就已经将玲珑镜实体化,不敢再将镜子放入她神识内。如今他炼化完两颗五阶金丹,再加上这里灵气充裕,他也不必再损耗洛黎体内灵气。

“主人嘤,是玲珑不好,打扰主人修行,您继续打坐嘤,我给您护法。”

“还有点良心,行吧。”说着,洛黎开始调息。

玲珑则跳上石床,坐在她旁边,一坨光团到一起,像一个球。

聂宁儒和吴纯柯跑到道试会场——玉虚殿,此时殿内挤满了人,二人拿着令牌进到内场。

其内,参赛的修士大多已坐好。聂宁儒挑了块人少的地方,吴纯柯坐到等候席上,等待比试开始。

因为道试的胜出与否并不看修为高低,而是看悟道深浅,所以每届三试中,参加道试的人是最多的。

内场三百名不同宗派的弟子几乎是贴身而坐,时辰一到,有白宗小弟子从外走来,两两一队,其中一人托着木盘,上面摆放着许多玉简,另一人则依次分发给等候着的修士。

分发完毕后,主持道试的白靖宣布了此次道试的题目——“无为不为,无妄不妄”。

随即,他虚浮一甩,空中浮出几道光影悬浮在殿内四角,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缩小。

众人拿起玉简,纷纷凝神,用真气在内书写。

场内无人敢言。

约两个时辰后,光影缩小至消散,小弟子上来收走玉简。

“纯柯,答得怎么样?”

“还好吧……宗主这次出的题目有些难。无为不为,顺应天道自然,无妄不妄,意想不到之事不应去贪想,两句听着为大道本意,可却极难展开……”

“好了,都答完了还要讲,最头痛这些了。”

吴纯柯大抵明白此题之意,怕是在警告其他门派此次阙玄秘境争宝勿要动邪念贪念。他隐隐约约感觉此次秘境试炼会发生大事,忽而暗自庆幸自己修为尚浅,师父没同意他去。

聂宁儒是个没心没肺的主,见他一脸愁容,以为是答得不尽人意,拉着他道:“别想了,反正都答完了,你还真想拔得头筹不成?走走,我们回去吃茶去!”

第186章 突破五境(万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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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九,凌波峰剑试场地。

宽阔的场地上,十几个弟子正等待比试开始。

往常届的剑试都会有五六十人,可今年却异常惨淡,连二十人都没凑够。主要因为后日阙玄秘境试炼开始,大部分的宗派不愿自己的弟子损耗元气。

场上十八名弟子,大多是白宗和钟神派的小辈,乐庭也参加了。

他一人站在角落里,不愿与人交谈。

他这几日心里不舒服。他为了参加这届凌绝会拼命修炼,愣是在一年之内突破到四境,奈何秘境突然受伤,一切计划都被打乱。

最终,他的阙玄秘境参赛名额,让给了沈橙。

参赛的人少,比试很快结束。不出意料,在场剑修最高的乐庭拔得头筹,第二名是钟神派的小辈尤金,同样是剑真境,第三名也是钟神派的弟子赵辰,剑魂境后期。

乐庭听完比赛结果,往监试白瑾禹那拜了拜,转身离去。

白嵇见他面色沉郁,上前拦住,低声斥责道:“你这孩子,不去谢过白师叔就走?何时见你这么没有礼貌?”

“徒弟知错。”说着,他便欲折返回去。

“行了,瑾禹都走了。为师知道你心里不快,可你身子没好,毒素未清,若在阙玄秘境里遇险,我怎么给你爹交代?”

乐庭的师父白嵇,因他受伤,特意从白巍那求来了上好的生肌丹。经过几日的悉心照料,乐庭的外伤虽已愈合,可体内还残存少量巨犬妖爪子上的毒素,每日还需浸泡药浴来逐步祛除。

乐庭叹口气,“弟子已答应陈师姐同去,如今却食言。”

“怡霖知道你受伤,又没怪你,你何必自责。为师知道你委屈,若不是刘彬让巨犬降住,拿命要挟,你又怎会束手就擒让那几头狗崽子压制住。”

“师父,说这些已无用,只怪弟子学艺不精,这次不能为宗内争光。”

“无碍,反正阙玄秘境是我们掌控,那些修炼资源还怕没了不成?你好好养伤吧,年底正好回去过年。”

“弟子知道了。”

就当乐庭认定自己无缘阙玄秘境后,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十一月初十,阙玄秘境开放的头一日。

白宗有一名内宗弟子死了,死的离奇。

这名弟子叫邓尉,是白瑾禹座下唯一的弟子,从外宗进入内宗刚满半年,本来明日要去参加阙玄秘境。

乐庭正与其他同窗弟子一同哀悼邓尉早逝时,白嵇突然来找他。

白嵇将他单独叫出去,道:“你这孩子真是,该说你命好还是命不好?这次怕要如你所愿,宗主方才让你顶上邓尉的名额,明日去阙玄秘境参加试炼。”

乐庭虽得偿所愿,可毕竟这名额是因为师弟死了才有的,心里别扭,他道:“师父,他真是如传闻中那样死的?”

“嗯?你们弟子间怎么传的?”

“邓尉死于阴阳交合之术。”

白嵇愣了下,点点头,“你们这些小崽子知道的真快,这事你别跟着乱传。”

“可邓尉没去过万晶山啊,那个妖女为何找上他?”

“邪术妖法杀人,需要什么理由?别听信传闻,这事和万晶山没关系。”

“哦。”

白嵇从怀中拿出一个乾坤袋给他:“事出突然,试炼需要的东西为师帮你准备好了。明日你跟怡霖一队,你季师叔的亲传徒弟沈橙师姐你见过吧,她也一同。”

乐庭看着墨色乾坤袋,心里暖洋洋的,跪下行了个大礼:“多谢师尊,徒儿定不辱师命。”

“行了,赶紧起来,你身体里的余毒还需继续泡药浴,为师已交代给怡霖了。你可要记住,性命最重,莫要强逞能!历练只是一部分,宗内的任务若完不成就完不成,日后师父给你找机会补上便是。”

“是。”

白嵇知道他这个小徒弟一根筋,重仁义道德,又留他多叮嘱一番才离去。

乐庭送走师父后,打开乾坤袋,愣住了,师父已经将食粮、符咒、灵玉等都备好。他眼角一酸,抬手抹了抹,往屋内走去。

……

……

此刻,祁沐萧闭关山洞内,深红色的真气萦绕在石榻上那小人儿的周围。

旁边的玲珑闲来无事,用灵气包裹住一小团红色的真气吞服下去,然后过一会儿排放出一股粉红色的气体。

突然,一阵灵波异动,掺杂着些许金沙似的流光,从洛黎身体迸发出来,瞬时周身溢出的深红色真气和些许玲珑排放的真灵混合气体没入她体内。

片刻后,小人儿睫羽轻颤,醒了。

她松了口气,抬手凝气,看到指尖上深红色的真气,异常兴奋。

旁边的玲珑狗腿道:“主人嘤,恭喜主人突破到五境!”

“哈哈哈,终于突破了!”她从怀中取出冷魂玉魄,贴近了检查。

发现石头里流转的金沙少了些许。

方才突破时,果然是冷魂玉助了她一臂之力,不然不会如此顺利

玲珑看她第一时间拿了块黑石头检查,有些不满道:“主人嘤,你怎么不理玲珑!哼!”

“理你干嘛,你又没帮我突破。”

“玲珑有嘤!玲珑用灵气帮主人提纯真气来着!”

“啊?”

玲珑说着,就拿灵气包裹住洛黎指尖的真气,凝成一个小圆球吞了进去。

然后在洛黎不解的注视下,“噗——”的排放出来。

一团粉色的气体,让他小心收好捧在手中,兴奋道:“刚刚主人攻破时吸收了玲珑不少真灵提纯的气哦!”

然后玲珑笑吟吟地表情凝固住了(虽然谁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洞内传出了非人的哀嚎。

“嘤嘤嘤———”

“你这个混蛋!”

“嘤——”

一切安静后,洛黎甩了甩附着着灵气的粉拳,恶狠狠地看着地上那团被揍得发虚的光影,将他拎起来扔到玲珑镜内。

随后她戴上玲珑镜,出了禁制。

刚出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远处。

“祁沐萧?”她有些慌,刚刚在山洞里闹出不小的动静,祁沐萧是不是都听到了?

祁沐萧转身,“五境了?”

“嗯。”洛黎凝出真气给他看,两缕深红色的真气在手中打转儿,“不过,你怎么在这儿?”

第187章 有点奇怪(万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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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峰顶找师尊,顺路来转一圈。”

“哦。今日初几了?”

“初十。”

“哦,那刚刚好呢,嘻嘻。”

“嗯。”

洛黎看他,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有些蔫儿,话语中也没了往日那股孤冷的劲儿。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为何这么问。”

“感觉你今天,有些不一样。”

“昨夜宗内死人了。”

“啊?谁死了?”

“白瑾禹唯一的徒弟邓尉。”

“没见过,怎么死的?”

“没什么,有人去查。你饿不饿?”祁沐萧突然话锋一转,笑意浅盈。

她正欲说不,可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声,尴尬笑笑,“呵呵,你问的真是时候,还真饿了。”

“走,我带你吃饭去。”他走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小手,霸道有力,径直往山下走去。

洛黎强要挣脱,却被他攥得更紧。

“就这次,让我牵着你好吗?”

他走在前面,声音那么轻,脆弱地、商量地情绪毫不掩饰,是她从未听过的语气。

忽而不安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出来。

他怎么了?

绝不是因为白宗弟子横死之事他才这样,他这样的请求,让洛黎心疼。

她轻轻回了声“嗯”,由着他。

因邓尉之事,白宗增加弟子巡山搜查。

路上不少人见祁沐萧拽着个女弟子,纷纷低头,不敢多看。

她虽有些尴尬,可又不想让他不悦,索性坦荡与他牵手并行。

祁沐萧见她昂首挺胸,端起了仪态的模样很可爱,心中的痛苦淡化了几分。

方才长生殿听到的对话,是对他长久的打击。

天选之人的秘密,要比他想象的复杂,而他的身份,亦是如此。

前路漫漫,一步一心魔。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忘尘楼。

“你去休息会,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不、不用了吧,我乾坤袋里准备粮食了。”

“你能不能乖一些,听我安排。”话毕,人已跃走。

洛黎呆坐在凳子上,一头雾水。

两刻后,祁沐萧拎着个食盒进来,瞧见小人儿靠在窗边小榻上睡着了,兀自将饭菜都拿出来摆放好。

随后他走到榻前蹲下,抬手帮她捋了下额前滑落的发丝,又忍不住轻轻扫过她清瘦的脸颊,瞧见她唇边挂着的口水,觉得好笑,抬起袖口帮她擦干。

看了片刻,眉头微蹙,他喃喃自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过了一会儿,他见她依旧不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该醒了……”

洛黎迷迷糊糊醒来,哼唧了一声,嗅了嗅道:“好香。”

“快起来吧,菜要凉了。”

洛黎点头起身随他过去,看到桌上的饭菜后,呆住了。

“这是白宗的饭菜?”

“嗯。”

“我的天!竟然有肉!我看你先前吃的都那么素淡。”

“嗯,我的餐食与旁人不同。”

“哦,我说呢,你喜欢吃素?”

“是,你赶紧吃吧。”

祁沐萧看她狼吞虎咽扫荡完桌上这四菜一汤,突然想到这丫头似乎一直都很能吃,只是不好喂胖。

他给洛黎倒了杯清茶,随口问:“凌月峰的冰心堂在举行丹试,想去看吗?”

洛黎兴奋地点点头,若不是她闭关破功,这三试哪一个她都不想落下。

一刻后,二人来到冰心堂,殿内约有一百人,正围着中间两位炼丹师,此刻殿内一股子炉火味,二人正在往里添加草药。

左边的弟子身着钟神派墨绿色的派服,另外一边则是药仙门的蓝白派服。

白嵇带着乐庭正在殿内观看,抬眼瞧见祁沐萧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去。祁沐萧领着洛黎穿过人群,在白嵇旁边坐下。

“师兄,现在比到哪一步了?”

“这是第一轮的最后一组了,一会比完了继续抽签,十六进八。”

话音未落,场上“嘭!”的一声巨响,钟神派弟子前面的炉子炸了,丹毁。

白嵇笑了笑,转身对乐庭道:“为师说的没错吧,那小子的炉子肯定要炸。”

乐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刚刚注意力都在洛黎身上,那日一别,还没跟她道谢。

白嵇敲了下他脑袋,“别乱看,小心你师叔责罚你。”

“哦,徒弟只是想道谢罢了。”

“那你就去,扭捏什么。”

现在场上正在组织新的一轮斗丹抽签,乐庭走到洛黎面前,拱手行礼,“洛师姐,那日多谢出手相助。”

洛黎见他面色不错,“不用谢,你的伤好了?”

“嗯。”

“师姐明日可是要去参加阙玄秘境?”

“嗯。”

乐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祁沐萧,试探的问:“师姐可愿意跟我一队?我们队伍里现在已有三人。”

“多谢你的好意,我不组队。”

“你师姐和我一队。”

二人同时脱口而出。

下一刻,三人同时看向祁沐萧。

乐庭看看祁沐萧,又看看洛黎。两个人怎么说的不一样?

洛黎对祁沐萧道:“我要自己一队,师叔你也是吧,为了积分奖励。”

她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祁沐萧淡定道:“你和我一队,听话。”

这一句“听话”,在场的人又愣住了。

白嵇忍不住发话,“师弟,此事非同小可。”

他知道这次试炼对白宗以及祁沐萧的重要性,先前师尊也已表明让他独自参加,他怎么突然变卦了?

“师叔的队伍里就两个人,不如我们三个加进去一起……”

“不了。”

气氛骤然冷到极点。

洛黎索性不再说话,坐回一旁。

此时场上抽签已经结束,下一轮是白宗对钟神派。

洛黎此时已没了心思再看比试。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可阙玄秘境之事,绝无商量。她(他)们二人必须分开。

越想越气,她猛地起身,往人群外走去。

祁沐萧紧随其后。

白嵇看向二人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乐庭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懂的看眼色。”

乐庭坐在一旁,半知半解。

方才听见有人叫住祁沐萧,她顺势甩开,一路瞎转悠,不知不觉走到凌绝峰顶,远处看到白靖与一位白发道人在长生殿门口前站着,忽而一个身影落下,走到他们二人前行了一礼。

这身影有些熟悉。

是三师兄?

她往前走了走,白靖注意到她,示意让她过去。

“师祖,三师兄。”洛黎行礼,抬眼看了下那位银发公子,不认识。

白靖介绍道:“这位是药仙门的门主曲真人。”

“见过曲真人。”

“这是奕辰的小弟子。”

“哦。”曲渊依旧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洛黎的目光落在那一头银发上,这人外貌出众,超凡脱俗,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好了,本尊与曲真人还有事要议,洛黎你带清敏去无忧殿取令牌吧。”

“是,师祖。”二人恭敬送走两位尊者。

第188章 情敌互掐(万更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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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在凌绝峰的石路上。

“我以为师兄你傍晚才来。”

“提前来,想给你东西。”苏敏从腰间解下短匕,递给她,“上面有我一缕神识,明日进了阙玄秘境,我可以靠这个找到你。”

“夜灵匕?这不是师父给你的灵器么,师兄你……”

“不必多言,一把灵匕而已,哪里有你重要。”

洛黎这个人,与人斗嘴基本没输过,但一遇到这些情话,脑子就木住。

她嗫喏半晌,应了句“好。”再没了声。

苏敏知道她的性子,也没再言语,生怕说错什么,踩到雷点,她又要躲走。

她带着苏敏领完东西,瞎转了转,随后她坐到块石头上,拿起配发下来的卷册随意翻看。

“师兄!这里有讲单人组队者,若作弊会被取消资格,我二人单独进去,然后会面,这不就是作弊吗。”

“要和你组队你又不肯,不要管这些了。先跟我讲讲你怎么又想着修行了,先前你可是宁死不屈。”

“遇到危险,才知道自己多弱小,只是仰仗别人来救自己,只会拖累身边的人。”

苏敏侧过脸看着她,这一年不见,她似乎成熟不少。

说话也不再那么咋咋呼呼,一点就着,反而面对他,更多的是沉默。

这样的变化,他着实不喜欢,可他又参与不进她的生活。

“师兄你呢,一直在闭关吗?”

“嗯。这次凌绝会结束,你同我一起回青鸾峰吧。到时候也快过年了,山庄本来就冷清,你不在,二师兄和四师弟也不在,真没人了。”

“四师兄不在?他去哪了?他不是最讨厌出门的吗?”

苏敏说漏了嘴,片刻后道:“他前阵子去凰城办了些事,现在估计应该回去了。”

“哦,到时候如果一切顺利,我就跟你回去,我也想大师兄和小囡囡了。”

“嗯,一言为定。”

洛黎听出他话语中的小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

她见四下无人,停住步伐,郑重道:“三师兄,你我一同长大,从我进青鸾峰拜师,你就一直带着我,照顾我,后来我阿爹阿娘过世,也是你一直陪着我,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一样看待。”

“你对我生了情意,是我三生有幸,可我是个木头疙瘩,日后也不想考虑儿女私情,如今我只想提高修为,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苏敏盯着远方的飞鸟,出了神儿,良久,他轻声道:“还是我逼的太紧了吗。”

“不,是我不想你我这样别扭下去,如今再不把此事摊开,只怕你我日后相处都不自在。”

“不自在?”苏敏扭向她,眼中三分寒意,七分苦涩。

郎有情,妾无意。

他等了三年,却是这样的结果。

“洛黎。”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祁沐萧。

洛黎真是从未像现在一样觉得祁沐萧的出现是如此美好。

“小师叔!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的三师兄苏敏。前面这位就是师父的小师弟,白靖真人的关门弟子,白宗的少宗主,祁国的沐王爷,祁沐萧。”

祁沐萧见她一反常态,以前那副巴结人的狗嘴脸尽显,并未揭穿,反而盈着笑意走上前。

洛黎见他如此配合,决定把刚刚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苏敏见过师叔。”

“几年前我去青鸾峰拜访,恰巧你在闭关,几年之间已是八境修为,真是年少有为。”

“如此说来,师叔您不也一样吗,比我年小一岁,却同样修为,而且听闻您的剑修也很高,也是剑仙境?”

“哦?既然同龄,你我二人应该以兄弟相称更为恰当,不知苏兄可有意与我切磋一二。”

“早有此意。”

“此处不合适,不如去凌波峰的剑试场地可好?”

“请。”

二人兀自拿出佩剑,用灵气催动御剑术,腾空而起,一前一后飞向凌波峰。

洛黎一脸茫然。

这什么情况?

他二人这是去打架了吗?!

她凝气轻功全开,奔向凌波峰。

路上几个小弟子只觉有阵强风吹过,留下几道红色残影。

一刻后,待她赶到时,凌波峰的剑试场地上已经聚集着几十人,正在围观前面的激战。

二人出招都未留情,空中紫光飞舞,眼花缭乱,残留的剑意掀起阵阵狂风。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一睹神仙打架。

更甚者,赌局都开了。

洛黎瞧见了前两日的那个赌坊送来的小道士,正在一处给人下注。

她走过去,扔过去五颗上等灵玉,“现在是什么赔率?”

“白宗少宗主胜,一比二的赔率,另外一人胜,一比五的赔率,持平,一比三的赔率。”

洛黎笑嘻嘻地俯下身,对小道士说了两句。小道士点点头,说了句“最多一比七”见洛黎点头后,收起灵玉。

此刻,场上传来了一阵巨响,苏敏的三招剑意,将祁沐萧刚刚站过的地面劈开,碎石飞溅,吓得众人纷纷后退。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啊。

有些修士甚至已经凝出真气屏障,来抵挡意外。

祁沐萧飞身跃起,身上飞出四道剑意直冲苏敏薄弱之处,苏敏嘴角一扬,脚尖轻踏其中一道剑意,顺利躲开他这一击,随后挥起方才地上的剑意自下而上刺去。

祁沐萧往左跳去,一个残影闪现,等待已久。祁沐萧惊觉,却也来不及停下。

苏敏身上的五道剑意已蓄势待发。

这一幕,看的洛黎心都要掉下来了,千钧一发之际,祁沐萧身上仅存的四道剑意相互交叉,快速旋转形成屏障,竟将他那一招尽数避开。

场上发出一阵惊呼。

苏敏毫不在意,继续推进下一轮的攻击,他的攻击似乎已经计算好对手的每一步,让祁沐萧措手不及。

几次,祁沐萧都置身险境,却又巧妙避开。

到后来,场地周围被挤的水泄不通,就连白靖与曲渊两位上尊都来观战。

半个时辰后,二人突然停手,剑气戛然而止。

他二人站在劈裂的地上,大气都不带喘一口。

二人异口同声道:“承让。”

随后相视一笑,各自走离人群。

祁沐萧在一棵树下找到了正在找小道士取赌资的洛黎,说是取,不如说抢。

小道士在一旁哭丧着脸,眼睁睁地看着乾坤袋被这个女人夺走,又毫不留情的倒在地上。

洛黎数了三十五块上等灵玉后,满意地拍拍手道:“你这生意可以啊,早知道我来做庄家了。”

“白宗内不可赌博。”

“啥?”

小道士看到祁沐萧后,吓得魂儿都要飘出来,急忙敛起地上的灵玉,一溜烟跑了。

“唉!别跑啊!我还没压明日的呢!”

“你是不是想我的戒尺了。”

第189章 都喝多了(万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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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想到他的戒尺,头皮发麻,正欲服软,瞧见远处寻过来的苏敏。

“小五,你怎么在这。哦?祁兄也在。”

“天色不早了,不如去我那喝一杯?”

洛黎嘴快,驳斥道:“你不是说白宗不可饮酒吗?”

祁沐萧瞥了她一眼,“有客自远方来,以酒相交,为待客之道。”

她耸了耸肩,“反正我也要喝。”

二刻后,祁沐萧与苏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远处那一小抹身影撅着个屁股低头挖着什么。

为了喝他一口仙酿容易吗?

这死断袖竟让她去挖酒!

待洛黎打开酒封后,便不再抱怨了。的确是上等佳酿。

三人守着一堆酒,没得小菜怎么行,她起身道:“你们二人先喝着,我去弄两个菜。”

苏敏欲唤住,祁沐萧道:“苏兄是何时突破到天人之境(八境)的?”

“去年年底。”

“哦,今日与苏兄切磋时,却觉得苏兄的真气充盈扎实,可不像是刚突破的样子。”

“嗯,或许是一直在秘境实战吧。”

“的确,参醒悟道只是一方面,越到后期,实战越重要,我也是久违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今日一战着实痛快,请!”他端起酒杯道。

“的确痛快!请!”苏敏不胜酒力,知道这是仙酿灵酒,酒劲儿大,只抿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听闻小五在燕阳时是在祁兄手下做事。”

“是,是我门下画师。”

“祁兄好手段,竟能将小五降住,可不知为何让小五身处险境?前阵子还成了阶下囚。”苏敏话锋一转,咄咄逼人。

“宫廷之中,人心诡谲难测,我已是尽心尽力护她,她入狱之事,的确是我的错。”祁沐萧自罚三杯后,缓缓道:“我亦是才看清自己的心意,日后定不会再让她涉险。”

苏敏明显顿了一下,“日后?那这次阙玄秘境之事,为何不拦着?还带她去报名。”

“苏兄这可是在责怪我?你们这小师妹,脾气倔强,是寻常人能拦住的吗?”

苏敏连连叹气,闷了好几杯酒。

两个男人对饮,越喝越急,各怀心事,喝到最后倒有些不痛快了。

过了一会儿,洛黎端着几碟小菜出来,见二人脚下躺着两个空坛子,不满道:“我去辛辛苦苦弄菜,你们二人倒是喝的痛快,这是要趁我不在都喝完吗?”

苏敏此刻喝的有些上脸,双颊泛红,回头唤了她一声:“黎儿,过来坐。”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洛黎没好气的把菜摆好,扭头对祁沐萧道:“小师叔,你怎么也不拦着些,他一喝就醉。”

祁沐萧没理她,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试着轻声唤了句“黎儿”。

洛黎身子哆嗦了下,看着他,这人也喝多了不成?

祁沐萧自言自语道:“嗯,叫着顺口多了……”

洛黎夹了口菜给他,试图堵上他嘴巴,谁知手腕子让人把住,往另外一侧偏。

“黎儿,我饿,我要吃。”苏敏一脸醉意,竟像个小孩一样,耍起无赖,“都好久没吃过黎儿做的菜了。”说着直接一口将她筷子上的菜吃净。

“师兄!这是我的筷子啊!”

“什么你的筷子,以前也没见你这么讲究,师兄带你下山时,客栈没得多余屋子,不也是一起睡的吗?”他像是想到了快乐的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状。

洛黎微嗔,苏敏喝完酒就嘴里没个把门儿的,胡乱与她讲这些暧昧的话,往常独处也就罢了,今日祁沐萧也在,倒是外人瞧了笑话。

洛黎本欲对祁沐萧解释,但见他那张脸已经板起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他正直勾勾地盯着洛黎那只被苏敏握紧的手。

“呵呵,我师兄是喝多了,就爱胡说八道。”她挣开他的手,把筷子和苏敏那双换了换,又给祁沐萧夹了口菜,某爷的脸色才稍稍缓合。

“黎儿,他就是送你毛笔那人吧。”

“啊?”

“那只妖狼王尾毛做的毛笔。”

洛黎尴尬的点了点头,片刻后,她正色道:“不过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眼神躲闪,没作声。

她见他心虚地样子,趁胜追击道:“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事是怎么知道的?”

“咚”一声,苏敏好死不死,关键时刻突然倒在桌上,差点打翻了眼前的菜。

“搭把手,给他送到床榻上吧。”洛黎叹口气,起身架起半边。

祁沐萧起身,走到她旁边。

“走错了,是那边!”

腰上一道力,祁沐萧将她拉到怀里,苏敏那头又栽了下去。

“你!”

“我来。”祁沐萧没了下一步动作。过去讲苏敏架起,送到二楼卧室。再下来时,见洛黎正自斟自饮,菜也用了一些。

“黎儿,你怎么不等我?”

洛黎让他这一声唤的筷子都吓掉了,尴尬道:“小师叔,您还是别这么叫了。”

“怎么,他同辈叫你都可以,我长辈叫小辈儿又有何不可?”

“他那是醉酒胡说,你也要学?”

“我倒觉得挺好的,适合长辈。”

洛黎无语,平日也只有师父这样叫她,她也喜欢师父这样宠着,可现如今,祁沐萧比她还要小上三个月,怎么也好意思这样叫她?

“不要脸……”她低声骂了句,端起酒杯饮尽。

祁沐萧也没再说什么,二人各喝各的。

两刻后,洛黎忽然记起什么,转身道:“祁沐萧,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知道毛笔这事的呢?是不是我二师兄同你讲的?”

再见那人也一脸醉意,怎么,这酒有这么大的劲儿不成?

“黎儿,我头晕。”

“你别这么叫我!”

“头疼……真的好疼……”祁沐萧抚着太阳穴,双颊泛红,眉头轻蹙,似乎真的很难受。

“真喝多了啊?唉!你们二人真够可以的!”她起身架着,本以为会很难挪动,出乎意料的是,祁沐萧很听话,就着她的劲儿,很快,洛黎给他架回一楼的榻上。

本欲离去,听他在那哼哼唧唧,似在讨水喝。

她无奈,端了碗凉茶,扶他起身送下。

再要走时,他唤道:“黎儿,难受。”

洛黎见他在抓着衣襟,可能是紧住了,遂而过去帮他脱了鞋子,又去宽他外衣。

第190章 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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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宗的仙门衣料虽贴身不易损坏,可松解起来却也不容易,她索性坐到榻边,去给他解衣,谁知这人一个转身,转向里面,又喃喃了一句“勒着难受。”

“今日我还不信了,解不开这件破衣服!”她脱了鞋子,爬过祁沐萧的身子,低头解弄,可弄了半天,他的衣服怎么越解越紧了似的?真是奇了!

她索性一同躺下,盯着那处衣结,恨不得此时拿把剪刀给这剪开。

就当她真的要从玲珑镜里掏出把剪刀的时候,衣服终于听话了,顺滑的衣带分离开,她要起身帮他脱下外衣,却不想,腰身一处力道,将她按回去了。

“黎儿……”他牢牢的将她箍住。

洛黎炸了锅,觉得自己中了计,狠狠捶了他胸口一下。他只闷声咳了一声,也没其他反应。

“祁沐萧?”她推了推他,恶狠狠道,“再不动手我可揍你了!”说着两个手指凝出暗红色的真气,凑到他眼前,“松不松手?不松手我可戳瞎你双眼了!让你以后当一个瞎子宗主!”她在他眼前晃了会儿,让他睫毛扫到手指,怪痒痒的。

洛黎抬眼瞧他双眼紧闭,脸色比刚刚还红,呼吸有些急促,好像是真醉了。

她无奈的叹口气,再推他搂过来的手臂,依旧无用。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祁沐萧,抱怨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唉……”

过了一会儿,祁沐萧听到均匀的呼吸声,知道怀里那个人真的睡了,才慢慢张开双眼,见到她就在怀中,心中说不出的满足感。

面前香肩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动着,他的心跳忽而加快。熟悉的肖兰香味,他忍不住凑过去又闻了闻,清淡的香味儿飘到他心口里,化成丝丝甜意。

抬手将她的玉簪取下,青丝柔软的垂落,他捏起一缕,忍不住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担忧和悲伤,从心底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情意。

她是特别的。

每每亲近,他的身心都无比放松,心头的重担也能稍稍放下,得到片刻喘息。

她,是喜欢他的吧?

毕竟为了他,她在燕阳一次次犯险调查旧案,对他的亲昵举动,似乎也不太反感。

如果她中的真的是那个蛊毒就好了……

他自私的想,片刻后,又赶忙否认掉心中这个罪恶的念头。

他抬手捏了一张隔音灵符,将整间屋子笼罩在内,伸手轻轻打落纱帐。

他调整呼吸,压抑住心中欲望,把手臂轻轻放到她脑袋下,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这才安稳躺下。

一夜好梦。

翌日,晨曦微露。

祁沐萧感觉到怀中的人在推他,慢慢张开双眼,洛黎眸中满是愤怒,吼道:“祁沐萧你这个混蛋!赶紧松开!”一拳落下,丝毫不留情。

他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

洛黎这才挣脱起来,青丝散落,“你昨夜既然醒了,怎么不走!你我、这、这成何体统!”

“我没醒。”

“你放屁!你没醒,那我头发是谁帮我散开的!还有这纱帐!”她吼了两嗓子,忽而想到三师兄在楼上,急忙安静下来,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臭流氓。

他做事怎么越来越没分寸了?拉拉手也就算了,上次在王都外同床也是因无可奈何,可昨夜他竟然搂着她睡了一夜,还把胳膊给她当枕头?!

她一睁眼见到马上贴到一处的那张妖孽的脸,没给她吓脱了魂儿!

即便他喜欢男人,她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也可能是我夜游做的,昨日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祁沐萧支起身子,衣襟半敞,紧致的胸膛露出,不在意道。

洛黎捂着眼睛,怒嗔道:“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昨日在院内喝酒,怎么一觉醒来就和你在这了,而且我这衣服,不用些术法是轻易脱不下来的,你昨夜做了什么?”

这一句反问,问的洛黎气血攻心,憋红了脸。

这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要脸了?!

洛黎脑中这个念头刚刚闪过,随后的一句话,让她差点喷血。

“媳妇,别生气。”

“你方才叫我什么?”

“媳妇。”

洛黎一脚蹬过去,“你滚!死断袖!”

“睡都睡了,乖,媳妇,上来。”

他捏着洛黎伸过去的粉足,戏谑地看着她,那张满是怒意却又憋着的小脸儿,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我跟你拼了!!!”她不管不顾冲上去,他顺势一躲,平躺在榻上。她一举骑到他跨间,对着身下这人一顿猛砸,一副鱼死网破之势。

祁沐萧早已功成二破,这样的锤砸犹如挠痒痒。

可那跨上的人不知趣地来回扭动,倒真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真乖,让你上来你就上来。”他忍不住又添了句。

“祁沐萧你到底想怎样!你昨日吃的是什么酒,让你做出如此卑鄙无耻之事!我都说过我不是男人!你看清楚点!”

他猛地握住她两只手腕,声音放低,严肃道:“我何时把你当成过男人?”蓦地,将她小手拽到自己心口处,洛黎不稳,趴倒在他身上。

“你好好听听,我对你这心意。”

扑通、扑通——

紧密的跳动声。

她的心中又何尝不是?

半晌,她脑子一片浆糊,顺着问了句“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从未有过。”

身上这人怔住。

“洛黎,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的是你。”

扑通、扑通——

她心口突然有种要被撕裂的疼痛,眉头拧到一处。

祁沐萧突然松开双手,洛黎以为他要做什么,身子往旁边倾去要躲,谁知那张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安抚似的,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她刚刚疼痛的心口恢复无恙。

身下这人满是宠溺的眼中,诉不尽的情愫。

“别紧张,也别多想,我会等你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轻轻将石化的人放到内侧,自己起身整理好衣物和头发,开门出去了。

就、就这么走了?

留着她一人躺在榻上,捂着心口,呆呼呼地盯着头上的青纱,陷入深思。

过一会儿,祁沐萧端着盆温水进来,“别睡了,起来洗漱,吃过饭后,我们就去金光台等秘境开放。”

“好。”洛黎起身,瞟了他一眼,见他又恢复如常,没再提刚刚发生的事。

洗漱完毕后,洛黎去了正厅,见苏敏已经穿戴好归元山庄的派服,正在用早膳。

“三师兄早。”洛黎有些忐忑,不知道刚刚她大喊大闹,让苏敏听到了多少。

“赶紧来吃饭吧,你怎么又起这么晚。”苏敏面色如常。

第191章 试金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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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没多久,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可能打鼾了,怕吵到师兄……”

“没有,祁兄这里很安静,不过你也是,怎么让师叔去准备饭菜……”

洛黎看了眼桌子上的素菜,道:“这都是白宗配发的饭菜,又不是他去准备的。”

苏敏回头张望了一圈,低声道:“你昨日在楼下睡的,我昨日在楼上,那师叔在哪休息的?”

洛黎脑海中浮现了清晨春风旖旎的场景,不由得红了脸,轻咳了两声道:“他,估摸着在厅里打坐修行呢吧,还说呢,你昨日酒后又乱说话,回头我看我不告诉师父!”

“别别别,我的好师妹,下次不贪杯了……”他放下筷子拱手求饶道。

此时,祁沐萧又拎着个食盒进来了,见他二人嬉笑打闹,面色一沉,洛黎见状,不自觉地收敛。

祁沐萧打开食盒,里面六个菜,全是荤菜。

“祁兄,这菜很实在,没想到白宗的宗规比归园山庄还松。”

“黎儿爱吃。”祁沐萧拿起一碟香菇焖鸡,放到洛黎面前。

苏敏听这称呼愣了下,未等他发出疑问,祁沐萧抢先道:“按辈分,你们都是小辈,我叫黎儿也不为过,是不是?敏儿?”祁沐萧淡淡的看向苏敏,只见他不自在的哆嗦了下。

“祁兄,你我二人既然以兄弟相称,这敏儿……不合适,不合适。”

“嗯,苏兄说的是,那我便单唤她好了。赶紧吃吧,黎儿。”祁沐萧又端出一碗瘦肉白粥给她,自己则拿了碗白粥,开始用膳。

洛黎哪里能不知道祁沐萧的意思,可见他三言两语就给苏敏糊弄过去,还当着苏敏的面拿她开涮,遂而往那方向踢了一脚。

然后,她小脚让对面那人拿腿夹住了。

祁沐萧抬头,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喝粥。

气的洛黎放下筷子,与他暗自较劲,谁知对方却突然放开她,她用力过猛,差点踹到苏敏那。

“多吃一些,阙玄秘境可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

“祁兄可是进去过?”

“嗯,曾在那处闭关过两年,不过这次不知师尊他们规划的哪一片来作为试炼之地。”

“阙玄秘境竟如此之大?”

“嗯,阙玄秘境的确很大,自西至东,约三个月的脚程,不过东部群山耸立,难以攀登。自南至北,约四个月脚程,途中多森林,水泊,是灵兽、妖兽聚集之地。”

洛黎听着来了兴趣,随口道:“那岂不是灵气充裕,有很多灵草?”

苏敏瞥了她一眼,示意噤声。

祁沐萧毫不隐瞒道:“的确,里面不但有野生灵草,我白宗的灵草园也在里面,阙玄秘境里除了我们这些试炼的弟子,还有一些长居之人,不过应该不会碰到,这次的试炼之地应该是结界内的。”他看二人吃得差不多了,遂而道:“我们该走了。”

二人应答:“嗯。”

再来凌绝顶上那片空地时,早没了往日的清冷,数百名各门各派的弟子在那等候,前排的一群人正从白宗弟子那领取什么东西。

祁沐萧带着她二人走到队列最后,有人注意到他们,来打招呼。

一行五人,都是些十三四岁少年模样,身着玄色派服,为首的那人怯生生的,见到祁沐萧先行一礼,“前辈。”

队伍前面几人注意到后,纷纷回头,窃窃私语。

“嗯,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为首那少年不经意地看向洛黎,暗自打量。

“那就好,一切注意安全。”

少年点点头,领着几人回到等候区。

祁沐萧没再说话,这时洛黎听到前面几人嘀咕着“这不是五毒宗的小弟子吗,不是说白宗与之交恶,不允许他们参加吗?怎么又来了?”

洛黎抬眼看祁沐萧一副坦荡荡的样子,没太在意。不一会儿,白宗弟子把进秘境要派发的东西分到他们手中。

一张简易地图,一只半个手掌大的海螺角。

洛黎举着海螺角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

苏敏轻笑道:“这个是传音角,施加真气吹响后,可传音千里,如若遇险要放弃历练,吹响号角即可。往日的课业,真真是睡过去的……”

洛黎咧嘴一笑,丝毫不觉得害臊,“我未曾拜入修行,不学还是我的错不成?”

“没错,你说的都对。”苏敏白她一眼,奈何还是太熟,这妮子皮起来,扔热水滚一圈都不见能剥落掉那层皮。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掐了半晌,待轮到他们喝试金药时,才发现祁沐萧没了影了。二人饮下那汤汁,没觉得身体不适,刚走到等候区与其他弟子一同等待,突然身后有人大叫了一声。

众人低声惊愕,身后不远处有五人脸皮子拧到一起,甚是吓人。

白宗弟子闻声,赶来几人,为首的季林冷冷在那看着,“哼”了一声。

几人痛苦的跪在地上,嘴巴叫不出声,五官纠缠在一起,过一会儿,几人像换了张脸,再起身时,已是龙钟老态。

洛黎踮着脚尖,看不真切。

纳闷儿道:五个老头?

季林严肃道:“没想到华文派后生不济,竟需要几位长老易容参赛?”

周围看明白的弟子纷纷低语,鄙夷却不敢在长辈面前造次。

几人说到底还知羞耻,抬袖遮脸,欲从人群中退去,季林没再为难,引着几人往正殿走去。

“真是不要脸,几个老东西竟然用了易容定颜的邪术来与我们小辈一同试炼。”

“也别说人家不要脸,谁让白宗把这秘境当宝贝一样,百年都未开放过一次。”

“小声点,人家少宗主还有白靖真人的儿子可都要参加呢。”

……

一到这个时候,什么仙门修士,八卦起来的功力一点不比凡人差。

这时前面领药汁那群人引起了洛黎的注意,为首的是钟神派法会比试的红衣小丫头,依旧是趾高气昂的样儿,身后约有七十人着钟神派墨绿色派服,为首两人觉得眼熟,似乎是在法会上见过。

金绫儿也注意到洛黎的存在,她偏头对身便几人低语两句句,那几人一同望向她,低声笑着。

第192章 阿金阿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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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人饮完药水无恙后,白尧站在众人面前再次宣布了这次积分规则,以及传音角的使用方法。

洛黎了解到,这次阙玄秘境试炼,共有七十六个门派参加,其中人数最多的是钟神派和药仙门,各七十位弟子,白宗仅有三十余人参加,余下的大都是像苏敏这样独自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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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累到昏死(加更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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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之前,洛黎已盘算好,她这样的高不成低不就的修为想取得胜利的唯一方法就是——苟到最后。

三十日为期的试炼,何必一开始就打打杀杀伤了元气,不如保存实力到最后,还能赚三十日的存活积分。

随后,她就知道白宗给的存活积分,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拿到的。

再抬首时,黑洞洞的四周出现了无数个幽绿色的眼睛,就像一颗颗宝石一般,场景渗人。累到昏死

但凡谁,冷不丁的见到这样渗人的场景,都会吓的一哆嗦吧。

洛黎亦是如此,她吓得直接跌落下去,好在腿脚利索,稳稳踩到一个树枝上,跃到远处。四周那些眼睛,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一阵阵树枝被挤压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哈呼呼呼……”的尖叫声,她大概猜出自己是进了猴子窝了。

青鸾峰上有白色的雪猴,偶尔出没在山顶附近的温泉,这些叫声与其类似。

一只猴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猴子精。

洛黎对这地形不熟悉,用上真气轻功前行,兜兜转转好几圈,依旧闯不这猴子阵。她索性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只爆炸符咒,沿着贴到经过的树干上。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后,炸开一处缺口,她趁着猴群还没补上这缺口时,赶忙突破出去,没了命的往前跑。

猛地,她停下脚步,前面一大片静谧的湖水,映着一汪月。

身后哪里还有方才猴子的叫喊声?

她回首望去,林子那处密密麻麻的光亮依旧在注视着她,却没有一只猴子敢往前走。

糟糕!

海面一声巨响,水浪四溅,洛黎也未幸免,还未来得及瞧清楚湖中出来的又是什么妖兽,一大块灰呼呼的东西已向她这处飞来,她急忙躲开,胸前银光一闪,一团银色的人影站在她身旁。

“主人嘤!这是头七阶妖***给我嘤!你快跑!”

玲珑紧接着飞身过去,与河中那只巨兽周旋起来,洛黎见状捏出一串爆炸符咒,扔向树林那侧,随即盈出深红色的真气剑,气势汹汹奔向那群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猴子。

前有猴,后有鱼。

洛黎整整与妖猴群厮杀了两个时辰,花雨也不记得放了几波,猴子一波接一波的涌上来,都不要命似的,非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气喘吁吁,体力早已不济,周围的树木因为厮打已经尽数倒下,天空中的月色照射下来,周围密密麻麻猴子的尸体堆积在一起,满是腥臭味,依旧有数不清的猴子从四面八方涌来。

湖里一灵一妖怪,杀得亦是难解难分。

玲珑依仗自己身手敏捷,几次偷袭,却丝毫伤不得那鱼精半分,鱼精周身有一层金色鳞甲相护,坚韧无比,玲珑的灵气难以刺破。

几次想脱身,鱼精却不肯,硬是将他灵气耗掉三成。

洛黎没想过,阙玄秘境的第一夜,会是在片刻不停地厮杀中度过的。

“嘭!!”身后湖中一声巨响,一团银色的身影飞了出去,洛黎急忙拿出玲珑镜,将他收入其中,顺势跃到湖边,手腕处调动元神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入掌中,凝出一个偌大的灵气球,猛地扔向水中。

灵气球碰触湖面那一瞬,银色光辉照亮整个湖面,巨大的灵气威压释放出来,连她自己都被震得跌坐到地上。

顿时,水面上“咕嘟咕嘟”浮起一片片鱼的尸体。

再回首时,不见刚刚那些追杀她的死猴子,似乎让她那一击吓退了。

别说那群猴子,刚刚这灵气球的威力,连她自己都害怕。

她看着湖面上逐渐溢满水面的鱼尸,呆愣住了。

先前在地牢,濒死时释放的灵力球直接将那老嬷化成血水,已是极为骇人,如今这一招,更是惊天动地。

还没得意够,忽而身子乏到极致,头晕目眩,她知道现在不能睡去,可却控制不住地要去躺下。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玲珑镜突然变大,将她收了进去。

洛黎一觉醒来,已是日结三竿。此时她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湖边草地上,手中握着玲珑镜,接连试探了几次,玲珑镜都没反映,许是因为昨日苦战,嘤嘤怪也没了灵气,遂而收好,又继续躺下放空。

饿、累、困就是她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想到昨夜那番苦战,她不敢再休息,起身去水边清洗了下,又捞了条昨日翻了肚的大鱼杀洗干净,随后找了片阴凉,支起架子,开始做午饭。

片刻后,鱼肉的香味四溢,她往两面烤得焦黄的地方撒了盐,马上迫不及待吃起来。

待喂饱了自己后,她跃上树冠,研究了一番地图,依旧毫无头绪。

恰巧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并且飘起一缕红色的烟,直冲天际,久久不散。

有人退出了。

似乎所以人的境遇都类似,如今状况,原地不动应为上策。

她索性找了一处粗壮的树枝,在那盘腿调息起来。

再次睁眼,已是傍晚,如今灵气恢复得七七八八,她打开玲珑镜钻了进去。

谁知刚进去,却见到不一样的光景,往常的屋子没了,换上了一片葱郁的草地。

洛黎第一次见到镜宫外面的场景,她一直以为窗外都是虚影罢了,如今实打实的踩上去,倒有些不真实。

玲珑镜内一直恒温,小风一吹,凉丝丝的,她往前溜达着,不远处一条小溪,觉得这处光景极好,应当好好开发下。

昨日那一场血战,弄得全身黏糊糊,她索性脱了衣服,钻到小溪里清洗起来,这处不同外面,是她自己的世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低眼看着两只不争气的兔儿,叹了口气,脑海里想到钟神派掌门素娥傲人的那对儿,又觉得有些过了。

难得放松,她洗得白净后,抬手用祁沐萧教的净衣术清理了那件宗服拖着湿漉漉的长发继续往小溪那头走。

再往前,遥遥望到一棵参天古树,在老远的地方,她往那走去,不知不觉已来一片不一样的草圃。洛黎定睛一瞧,才发现脚下都是龙息草,是草药册中记载灭绝多年的一种灵草。

据说这草只在龙族栖息的山涧中才有,这又是谁在这儿种了这么一大片呢?

脑子还没转过神儿,忽而周遭事物一变,她已来到自己那间屋子,熟悉的软榻、书架……

“嘤嘤怪,你给我出来。”

一道银影化出,比往日虚晃很多,“嘤嘤嘤……主人……”

玲珑不情愿出来见她,若不是昨夜他怕洛黎在落入妖兽手中,强用灵气支撑将她弄到玲珑镜宫内,今日那处怎么会脱离他的控制暴露给她。

第194章 打火鸡(加更6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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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我去的那个地方是哪里你可没有跟我说过,这镜宫还能走出去。”

“主人嘤,那处只是一片药圃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哦药圃之前怎么不提”

“那处是之前主人私留之地,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仅仅是一些龙息草罢了。”

洛黎顿了顿,“龙息草罢了你可知早就无迹可寻,如今重现于世,能换多少金珠子”

“若主人想用,玲珑会给主人去取。”他瞧洛黎财迷心窍的样子,真是无语,这小主人存满那几间屋子的金珠还没用上,如今又寻思起捞钱的法子,上辈子这人估计是穷死的罢

“主人若无事,玲珑先去休息了。“说着就消失了。

洛黎在软塌上休息了一会儿,想着苏敏随时可能寻过来,不敢多待,又跑出镜宫。

刚出去,一阵大风吹来,差点将她吹到河里,不远的林子里处发生激烈的交战,看来是有人遇到麻烦了。

她隐匿气息,往那处寻去,待到附近的树上往那看去,原来是个熟人何枫,此刻他带着四名千隽派的弟子,与四五只两人多高的鸡妖激烈交战。

他们一行人修为差别不大,何枫是六境后期,何尤是五境后期,其他三人皆是五境。

这几只鸡妖的修为并不高,比起她之前见的那群巨犬妖差远了,鸡妖攻击术法简单,只会挥动翅膀造成巨风,而且脑子看着也不太好的样子。

可不知为何,何枫一行人却丝毫占不到便宜,打的是愈来愈烈,甚至有处于下风的势头。

洛黎围观了一会儿,瞧出了名堂。

妖鸡的术法虽然无脑简单,可恰恰克制千隽派的御曲术的发挥。何枫几人不是琴修就是笛修,剑术平平,在狂风下使不出御曲术,故此才与这帮鸡妖周旋甚久。

忽而,一串烈火从角落里蹿出,将何尤的衣摆点着,再加上鸡妖呼扇过去的风,火势猛地旺起来,直接包裹住他。吓得何枫急忙停手过去查看,大喊了一声“撤退”拖着被火缠绕的何尤往湖水那边跑去。

鸡妖发出“咯咯“的巨大吼叫声,似乎在炫耀他们的胜利。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咯咯“几只硕大的鸡妖看着身下这小人儿,有些茫然。

“把身后那只打火鸡交出来,小爷今日就绕你们不死。”洛黎手执气剑,一副剑拔弩张之势。

几只鸡妖顺着洛黎的目光看向身后那一小团金黄色的肉肉,为首的那只公鸡气的鸡冠子支棱起来,俯下身去对着洛黎那就是一啄。

在一场漫天飞舞的鸡毛雨后,洛黎拍拍手,对着脚下已经一命呜呼的鸡妖摇摇头,“都说了,把它交出来,你们就不用死,非让我今日吃烤鸡吗,嘻嘻。”

她满意地往不远处那处草窝走去,刚刚那只会喷火的小鸡仔儿呢

她东翻翻西找找,只找到了一颗手掌大的银白色蚌珠,在碰倒蚌珠的那一瞬,珠子上浮现了“凌绝”二字。

是秘境宝物

她捧着珠子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随手扔进乾坤袋,继续去找那只小笨鸡。

功夫不负有心人,洛黎在鸡窝十步之遥的草丛里,瞧见了那只把脑袋埋进草中,屁股还露在外面瑟瑟发抖的金色鸡崽。她捏着鸡崽扑棱的翅膀,拎了起来,小鸡崽脾气倔,一团烈火从嘴中喷出,差点燎到洛黎的发丝。

自上次浮罗秘境一战后,洛黎对如何控制妖兽颇有心得。

她凝出灵气,在小鸡崽的眼前晃了晃,果然,她瞬间蔫了下去,讨喜地发出“咯咯”的声音,半点火星子都不敢喷了。

“乖,懂得顺势而为才是好鸡。”她拎着小笨鸡往地上那几只尸体走去,“瞧见了没,这都是不听话的下场,一会小爷就给你爹妈炖了吃。”

鸡崽“咯咯”的叫了两声,丝毫听不出悲伤之意,反而是喜悦之情。

果然,鸡族的脑子都不太好吗

她将鸡崽扔回草窝里,嘱咐道“别乱跑,否则”她挥舞了下手中的夜灵匕,小鸡崽果然瑟瑟发抖起来,随后走到那几只死鸡那,放出玲珑,“去取了金丹吧,昨日辛苦你了。”

“主人嘤”嘤嘤怪忙着去搞金丹,而洛黎选了一只母鸡,开始清理。

有了这只打火鸡,洛黎的火符都省下了,她捏着鸡崽道“喷大一点,这柴火有些潮,不好点。”

鸡崽一脸苦大仇深,哀怨地喷出一腔怒火,烈焰燎燎,瞬间柴火被点燃。

“乖,一会可以分你一块。”

鸡崽“咯咯”两声,心道这个女魔头不是人

两刻后,方才血腥浓重的林子,已经被浓浓的烤肉味掩盖,她不但搞了个大鸡腿来烤,还支起一口锅,弄了点香料,炖上一锅鸡汤。

远处草从暗处,两鱼交头接耳道“阿银怕怕,为什么要来看这个女人,昨日大王都被她所伤,她好可怕,啵啵。”

“这女人不是人,啵啵阿金,怕什么,如果她真的不是人,我们就还有机会。”

“啵啵有什么机会”

“想我阿金阿银是鱼中翘楚,早早开始化形,先前对她有恩,日后跟随她也是不错的,你没见这几只蠢鸡是怎么死的吗”

“啵啵不要,阿银,阿金要走了”金鲤鱼说着,转身欲走,却让突然出现的身影挡住。

“哦呦这不是阿金和阿银吗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小酌几杯”

“啵啵”两只鱼精吓得鱼鳞都支棱起来。

“女王饶命阿金和阿银不好吃的”

“好不好吃,试试才知道嘛”洛黎手中的夜灵匕隐隐发光,吓得二鱼后退连连。

“女王,我兄弟二人只是想来投靠你的,绝无他意”

洛黎收起手中匕首,冷声道“既然如此,跟我过来。”

一人二鱼,围着篝火。阿金吓得哆哆嗦嗦,眼泪都要流出来。

“昨日就想问你二鱼,你们不过四阶的妖兽,怎么能化形”

第195章 揽月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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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鱼相互看看,没做声。

“那看来,明早有鱼头汤喝了呢~”

“女王饶命……我们兄弟二人曾经顺着水流游到过一个溶洞中,那溶洞有一方修炼臻宝,我们偷偷在那修炼过一段时间,突然就化形一半了。

“胡说嘤……妖族化形需要历九雷大劫,哪里是找个地方修炼一段时间可以有的!”玲珑从镜中飞出,站在二鱼面前道。

二鱼愣了下,傻乎乎道:”阿金,啵啵……你看到了吗?这是个什么妖怪?“

“噗……”洛黎一个没忍住。

“休得胡说嘤!小爷是器灵!上等器灵!你们两只低等的丑鲤鱼!”玲珑挥舞着银色的小手,叫嚣着。

“阿银,器灵是什么?能吃吗?”

“啵啵……不知道,看着像灵气……要不你吸收试试……”

“你们!!!”

洛黎没再管他们争执,拿起灵匕削肉吃。

过一会儿,玲珑问明白后,走到洛黎面前道:“主人嘤,你可是为我去问的这事?”

“你明白就好。”她又送入口中一块香腻的鸡肉。

玲珑手中化出一只口袋道:“这是灵兽袋,可以放那种鸟嘤,这鸟是个高血脉的妖兽,主人若喜欢嘤,可以拿去养着。”

“哦。”洛黎接过来,将袋子扔到草窝那道:“自己进去吧。”

小笨鸡噙着泪,默默地走进灵兽袋中。

“没什么其他的要和我说的?”

“没、没有嘤……”

洛黎没再逼他,低声道了句“那你进去吧,有人来了……”起身往远处那片林子看去。

此时天色渐晚,她经昨夜一战,知道这森林白日远不如晚上来的可怕,遂而在周围布上符咒,若有异动可以提前预知。刚刚那两只傻鱼也是这么被发现的。

少时,何枫和一名千隽派的弟子搀扶着何尤从草丛中缓慢走出,几人血迹斑斑,似乎又发生了血战。何枫见到远处站着那人是洛黎,惊了一下,随后看到旁边两只半化形的鱼精,瞬间摸向身后的长琴。

“何道友这是要对我用武?”洛黎笑笑,起身将草窝上的灵兽袋别入腰间。

“洛道友,不敢,我只是看那两只妖怪……”

“无碍,他们二鱼人畜无害的。既然来了,不如一同享用了这烤肉和鸡汤吧。”她解开铁锅,鲜美的鸡汤味勾的他几人舔舔嘴唇。

洛黎从乾坤袋里拿出三幅碗筷,挪了片地方,等他几人过来。

何枫不再犹豫,跟着旁边的弟子扶着何尤去了草窝那,将他轻轻安放好,然后走到洛黎这一拜,“多谢洛道友了。”

洛黎这才见他身上几处伤口还在冒血,掏出一瓶凝血散,“你们几人先上药吧。”

随后,剩下三名弟子来致谢,“多谢道友,我叫石磊,这两位是我的师弟赵鑫和孔哲。”

“嗯,你们坐下来吃些东西吧,我这只多备了两副碗筷。”

“多谢,我们有自备碗筷。”一个看着还年幼的弟子从乾坤袋里取出五副碗筷,自顾自的去盛汤。

石磊无奈道:“孔哲,道友还没吃,你……”

“无碍,我方才吃了不少,你们三人先吃吧,我去看一眼何尤。”

洛黎起身去到兄弟二人那,何尤此时已昏迷不醒,左腿被烧得焦黑,周遭嫩肉处泛着鲜血,虽然已经被撒上凝血散,但效果似乎不好。

没想到那只鸡崽的火焰这么厉害,洛黎顿时觉得自己又捡了个宝贝。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白纱,俯身帮何尤清理。

“洛道友,今日之恩,无以回报。”何枫见她细心帮小尤清理伤口,遂而道。

“相见即是缘,你们方才又和谁发生交战了?”

提及此事,何枫面色暗沉,“刚刚小尤受伤,我一行人暂时撤离,带他去水边灭火,谁知突然遭到七八个人偷袭……亏了我用出琴律,不然今日怕是要全军覆没。”

洛黎见他说话时言语激动,想必当时也是九死一生。

洛黎检查完他伤势,叹了口气,“以何尤现在的情况,退出秘境是最好的选择。”

“洛道友说的是,可我还是想多等一天,若小尤有所好转,我还是想带他继续……”

洛黎没再说话,默默地帮何尤包扎好伤口后,低声道:“既然如此,我先照顾何尤,何道友先去吃饭,待你们用过饭后,请带人离开。我是单独进来的,若让人看到我们在一处,恐怕不太好。”

何枫点头,起身去吃饭。洛黎回首给了二鱼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毕竟瞧着两条半化形的鱼吃饭,的确倒胃口。

片刻后,许是何枫和另外三名弟子说了要走,只听孔磊道:“大师兄,我们如今一人重伤,为何是我们要走?让那个女人走不行吗?”

何枫呵斥道:“孔磊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赵鑫道:“我看师弟说的没错,刚刚这里的揽月蚌珠定是让那个白宗女子拿去了,我们现在四个打一个,还怕制服不了她吗?”

呵,人心呦。

洛黎多了个心眼,方才还没接触上,就用了窃音符,此时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她默不作声,就想听听何枫怎么说。

“名门正派,忘了师父是怎么教导的吗?你们怎么能说出以怨报德的畜牲话!都别吃了,现在就走人!”

“师兄你就是太仁慈,师父这次给予我们多大希望,重振千隽派就靠我们几人了,你怎么能妇人之仁,放弃这样的机会?”赵鑫不再压低声音,直接站起来道。

石磊赶忙给他拽下来,“师弟!”

“怎么?吃了我烤的鸡肉,喝了我做的鸡汤,还喂不熟你们两只白眼狼?”洛黎拍拍手起身,看着他们几人。

“洛道友,都是误会,两个师弟年幼,口无遮拦……”

“何枫,你是个正人君子不假,但这两个师弟,的确欠管教。现在你们就走吧,好走不送!”

“不就是个四境后期吗?还敢对我们大师兄说教!轮不到你!”赵鑫捏出玉笛,抬手吹奏,洛黎封闭听识,只见他们一群人嘴巴动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第196章 红衣沧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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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提剑冲去,余光看到何枫与石磊二人虽已摸上武器,但并未出手。

这两个小弟子武艺不精,见笛音对洛黎无效,才伸手拔剑,可洛黎早已逼至近身处,不过十招,已被她收拾趴下。

“回去先好好练练,再出来丢人现眼。仁义道德全无,我要是你,早就退出千隽派了。还不赶紧走!”二人身上几处剑伤,被打得服服帖帖,不敢多言,起身去抬何尤离去。

留何枫与洛黎二人在那。

“洛道友,今日之事,我必当严惩二人!”

“随意,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就是听着不痛快。你们方才说的揽月蚌珠是何物?”

何枫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刚刚的话让她都听了去。

“这揽月蚌珠就是这次秘境寻宝的宝物,共五十颗,按照惯例,应该都放在禁制中,洛道友若找到了,记得先解开禁制再做打算。白宗的禁制,想必你最清楚。可不是轻易能破除的。”

“哦,多谢了。保重,何枫。”

“你也是,保重,洛道友。”

几人离开后,洛黎回道篝火旁,继续吃了些烤肉,随后把剩下的塞到玲珑镜内,抽出一张网床,吊在两棵树中间。

她对着那两只鱼精吩咐道:“你们二鱼若真心跟随我,就好好守着,若让我睡了安稳觉,明日定有重赏。

两只鱼相互看看,点点头。

“女王,包在阿金阿银身上。”两只鱼为了避免引来其他人或妖兽,将篝火扑灭,老老实实守着。

“救命……救命……”

恍惚中,一声声的求救,从远方飘来,吊床上的那人迷糊中,听得不太真切。

她猛然惊醒,“阿金?阿银?”

“我们在。”

她捏起一张火符,看到二鱼在不远处守候,心里踏实些许,这才意识到自己冷汗湿透了衣襟,方才只是一场噩梦?

“刚刚可有听到呼救?”

“啵啵……西边三百步之地,有人族呼救。”

话音未落,吊床上只剩下残影。

洛黎赶到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听到衣料撕扯声和阵阵铜铃声。

两张火符飞出,将远处树下那角地看得清清楚楚,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半褪外衣,白皙的后背起起伏伏,脑袋埋在红衣少女身前,再往下,少女双臂被勒在树上,动弹不得。

少女青丝散落,乱七八糟,看不清模样。可见她抬头看到灯火,羞愧的将脸别过去。

施暴者见到来人,吓得急忙拢起衣襟,又随手捡起一块碎布,蒙在脸上,手中盈出橙色长剑。

“是谁?!给我滚出来!”

洛黎侧身一滚,扯下玲珑镜向外侧一抛,自己没入草丛中,隐去气息。

突然,远处出现一道人影,男子清冽的声音传出,“你是药仙门的哪个弟子!竟敢在此为非作歹!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施暴者自然认得祁沐萧,也深知他的修为,顿时虎躯一震,真气附于腿脚,连忙逃走。

林中又陷入黑暗。

“唔!!”

“别怕,是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洛黎附耳轻语,随后她帮女子松绑,又从玲珑镜里拿出一套衣物递给她,“先披上,我带你离开。”

二人回到阿金阿银那处后,洛黎生了一小撮火。

小丫头已换好衣服,怯生生的,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泪水在眼中打转儿。

“你是沧水派的?怎么单独出行。”

“我与师姐一同出来,谁知道遇到刚刚那个药仙门的坏人……我们几人打不过她,我修为低,轻功也不好,就让他抓住了……”少女抬袖抹泪,楚楚可怜。

身上的铜铃随着她的抽泣微微响动。

“没想到药仙门还有这等败类!竟敢在秘境做此等禽兽不如之事!”

少女眼中突现凌厉,“前辈你有所不知,莫要说药仙门,东海之滨这些名门正派,也有不少败类,我们苍水派皆是女弟子,平常去个法会都要让人欺负……刚刚若不是前辈及时赶到,我……”少女谈及此事,愈哭愈烈。

洛黎把手轻轻放到她背后,拍拍,“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沧珏,前辈您呢?”

“我叫洛黎,我可不是前辈,叫我洛黎就好。”

“今日前辈的大恩大德,沧珏无以回报!”少女起身行跪拜大礼。

“使不得,快快起来!”

少女起身后,又抹了会眼泪,情绪稍稍作缓后道:“刚刚前辈用的是什么术法,我见您变出了一个男人,好像是白宗的弟子。”

“呵呵,茅山小术而已,不值一提。”

“已经很厉害了,把六境修士都吓走了……“

“是他自己心虚,自己吓走自己的。沧珏你饿不饿?我这有些吃的。”她不愿多谈,从储物袋里取出先前打开半包的点心,递给少女。

“谢谢洛黎姐。”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你是一个人一队吗?”

“嗯,不过也不算是一个人。”话音未落,阿金、阿银从暗处走出,旁边的丫头瞧见了,身形明显哆嗦了下。

“呵呵,别怕,他们二鱼很可爱的,是不是?阿金、阿银,吐个泡泡给她瞧瞧。”

两只鱼愣了下,不明其意,却也遵从,仰起头,一起“啵啵……”吐出几个水泡泡,两只鱼呆萌的样子甚是可爱。

“嘻嘻……”少女见状,破涕为笑。

洛黎又找出来一张吊床,帮她系好,”早点休息吧,别多想了。“自己轻身一跃,回躺着道:“你们把火扑灭吧,好好看着。”

“是,女王。”

翌日,进入阙玄秘境的第三天,洛黎醒来时,旁边的吊床已经空了。

她揉了揉眼,迷迷糊糊问:“阿金、阿银?那姑娘什么时候走的?”

二鱼大眼瞪小眼,阿金转向阿银那问:“啵啵……阿银,你有看到吗?”

“没有。”

“算了,想必她一早去寻门派师姐了,无碍,我们今日做些什么呢?“洛黎坐在吊床上,耷拉着两条腿,悠闲地晃着,好不惬意。

第197章 再见冷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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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决定搞个鱼竿去湖边钓鱼,双脚刚落地,远处传来一串长鸣声。

又有人退出了。

这才三日,已听到六七次传音角被吹响。照这个速度淘汰下去,揽月蚌珠也许并不会被全部找到,看来需要等三师兄找来后,一同加快收集才行。

第五日夜色将至,洛黎躺在白日跟阿金、阿银一同搭建好的草棚里休息,这几日不知为何,周围的妖兽似乎都老实了,再没什么来骚扰她。

洛黎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块干粮夹着一些鸡肉碎,吃的正香,不经意道:“阿金,你说为什么这两天林子这么安静?你们妖兽有什么事吗?怎么除了你们两个,一个都见不到了……”

阿金被点名时,那只不知道看向哪儿的大鱼眼转了转,他推了下旁边阿银,“女王在问话,啵啵……”

“我在问你,阿金。”

“啵啵……妖兽们去……”

话音未落,阿银抢先答道:“这事阿金不清楚,周围的妖兽们这几日去开百妖大会了,所以林子最近妖兽少了。”

“哦?可是真的?”洛黎狐疑地看向阿银,这两只鱼虽说蠢萌,但阿银的花花肠子明显比较多。

阿金晃动着鱼头,肯定示意。

“那好,告诉我百妖大会在哪里?我还没见过,也想去瞧瞧。”

两只鱼闻言,大鱼眼晃了晃。阿银激动道:“啵啵……女王,妖兽聚集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没去过怎么知道好不好玩?还是说,压根就没有这个百妖大会?也或许,你们二鱼不想让我去?”

两只鱼拼命挥手,心里紧张的要死,总不能如实告诉她,周围的妖兽为了保命都迁徙走了吧?那他们妖族也太没面子了。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日洛黎让玲珑刨鸡妖金丹的事,让躲在暗处的妖怪瞧见了。

此事在妖族中很快传播开来,周围几个妖族的族长商量下,纷纷带着族人迁徙走了。

人族会刨金丹,在妖族中可是大事。

往常进入秘境的人族与妖兽厮杀很是普遍,也常有死伤,即便如此,也未见有刨妖兽金丹的,毕竟人族修真,反而是周围的妖兽借此获得机会收走金丹,提高灵修。

这次就不同了,这位会操纵灵气的女魔头不但下手狠辣,杀了妖兽扒皮抽筋做了吃食,还会夺走金丹!

连阿金阿银那位受了伤的鱼精大王,也因为听到刨金丹这事,断了再来复仇的念想,带着族人换迁徙他处。

所以确切的说,周围百里,只有阿金阿银两只鱼妖了。

洛黎也没亏待他们,先前杀妖兽的那些低阶金丹她知道玲珑没用完,虎口夺食般的从玲珑那要了几颗分给他兄弟二鱼,所以现在这两条鱼,算是她半个手下。

“算啦,不逼问了,一个人在这天天闲等着也没意思,就是手痒痒了,想找妖兽练练手。”洛黎轻身跃上树梢,往远处张望着,皆是静悄悄地,耗着人的精气神儿都要散了。忽而余光瞥到天边低挂的那轮满月,她向下问道:“今天可是十五月圆夜?”

“啵啵……是的……”

洛黎轻盈地落到地面,将玲珑镜取下,唤出玲珑。

“主人嘤?”

“你上次说我元神的损伤差不多好了?这次我能不能见到冷炎?”

“差不多吧,可如今主人身处险境嘤,不怕有人偷袭?”

“今日你与他们二鱼护着我,我要一试。”说着,洛黎从镜中寻出一坛酒,毫不犹豫地施展沉梦之术,片刻后,就已进入假死状态。

当洛黎见到熟悉的那处宅院时,她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时隔五个月没见,冷炎会不会没再等她?

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推门走进院内,却只看到一片死寂,从前葱郁的竹林,此时已经枯萎发黑,先前的金凤花,也早已不见踪影。

小炎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炎……”她轻唤道。

依旧不见人影,回首看到屋内的灯光,她疾步走过去,推开小舍屋门,屋内一片狼藉,她注意到桌面上凌乱摆放着书卷,走过去拿起一本翻看。

书册上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以及极其复杂的阵法图。

她随后翻看了几本,有一本是九州语的,这本与其他一样,都是阵法图册,极其高深。她虽不懂其中之理,却也看出些名堂,这本似乎是讲如何破解上古大阵。

“咚!”院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刚放下书卷,舍门已被打开。

“瑶瑜!”门口那人激动道。

“冷炎!”洛黎跑过去,环抱住他,“对不起啊,我先前有了麻烦,乱用了你曾交给我的天罗地网之术,导致我元神受损……这才一直没能来见你。”

冷炎抓着她手臂,疑惑问:“元神?”

“是啊,我现在已经是五境修为,精炼出元神了,哈哈,厉害吧!”

“你要修仙?”冷炎冷着张脸,再次确认道。

“嗯,怎么了?”

“你不是说要做个凡人吗?怎么又要修仙?做个凡人不好吗?”

洛黎看着冷炎眸中闪过的戾气,惊恐地退了半步,可手臂依旧让他牢牢抓着。

她试图挣脱,却也不敢太过激烈,冷炎往常都是温润如玉的谦和状,如今身上却发出一种让她不舒服的危险气息,“你怎么了?小炎?发生什么事了吗?”

冷炎依旧只是凝视着她,面色凌厉,“做个凡人,我保你一世无虞。”

不是商量,是命令。

洛黎忽而心如明镜,大抵懂了他意思,遂而道:“太古界有上古结界镇守,你又要如何保我一世无虞?大道漫漫,我仅是为了自保罢了,飞升这种事情,我怕是没机会放心,我不会扰了你的清净。”

谁知,此话一出,冷炎捏着她手腕处更重了几分,“瑶瑜,你我相识多年,我可是那种人?打扰?你若是飞升上来,你的元神会被守界官查看,倘若他们发现你的本身,你我都不会有好!”

第198章 假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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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炎,你可是有事瞒着我?我入轮回本是惩戒,即便入道修行,飞升上界,也无任何问题,他们即便发现我本元又能如何?”

冷炎意识到自己失言,面色稍缓,松开她,往门外兀自走去,喃喃自语,“你这样的资质,若想飞升,又岂是难事……”

“你说什么?”洛黎没听清,追上前,见冷炎一脸失魂落魄。

“没什么,是我多想了,方才是我不好,这么久没见,你好不容易来了,我还胡说八道起来。最近上界事情太多,我都忙糊涂了。”他抬手一挥,一缕缕金丝从指间飞出,周围光景突变,小院立马整洁,又是一幅生机盎然的样子。

洛黎四顾,没再说什么,刚才那场争论使二人都陷入了沉默。

之后冷炎问了问她的近况,洛黎简单讲讲,也并未告诉他现如今她在秘境试炼。

二人不欢而散,八年来的第一次。

十一月十六,来秘境的第六天。

洛黎刚在树上刻下新的一道横杠,附近贴上的符咒突有响动,她二话不说,凝起气剑往那处跃去。

如今来的,只会是人。

一道紫光,直接将她那把气剑抵掉。

“小五,你突破五境了!”

“师兄。”洛黎急忙收招,见来人是他,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她在林子里这几日闲得发慌,身上都要长蘑菇了。她打量了苏敏一番,见他衣冠整洁,精力充沛,埋怨道:“师兄你怎么来的这么慢……我都在这儿等了你五日,周围的妖兽都开什么百妖会去了,都没什么妖兽能让我练练手。”

苏敏视线越过她,瞧见远处那个草棚,还有吊床,就知道她不会亏待自己……

等等!旁边那两只是什么?

阿金阿银看到这个人族手中的真气是紫光,吓得一抖,跑到树后一左一右往他们这瞧着。

“小五,那是什么?”

洛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遂而一笑,“师兄,这是我的小弟,金色的叫阿金,银色的叫阿银,是两只半化形的妖兽,她们两个很乖的。”

洛黎先前已嘱咐过阿金和阿银,这两日会有人找她,灵修之事不可与外人提。阿金阿银哪里能想到,来的竟是个更厉害的角色。

“……你可真行。”半晌,苏敏无奈的摇摇头,“我落在了结界的边境之地,与你这里隔了大半个地图,半路上遇到几次其他宗派的人纠缠,故而慢了些,不过你倒是活得潇洒,这小窝都搭起来了。”

“很是无趣,对了,师兄,那个揽月蚌珠你找到了没?”

苏敏从储物戒中取了四颗蚌珠,“白宗的人藏得很深,不易寻到,一路过来也就这么几个。”

“这还不行!我就在鸡窝里找到了一个罢了。”洛黎耸耸肩,忽而想到什么。

那只打火鸡!她好像给忘记了!

洛黎急急忙忙解下腰间的灵宠袋,倒了倒,一只金黄的小球从袋子里滚落到手中。

咦?小东西怎么蔫呼呼的?

小鸡崽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心道:饿死我了……

“师兄,这个东西会喷火,很厉害的。”她拎起鸡崽,继续道:“来吧,你给表演个。”

小鸡崽无动于衷,洛黎晃了晃,它依旧没反应。

鸡崽也没想到,这个女魔头竟然会去捏它空空如也的肚子,遂而喷了一缕火苗,做做样子。

“唉,它之前可不是喷这么点火的,先前千隽派那个弟子,腿都快烤熟了。”

苏敏扶额,无奈道:“你快把它放下吧,我看这小家伙是饿了。”

洛黎一拍脑袋,“哎呀,还真的,好像从来没喂过它呢……”她将鸡崽放下,取出一包酥饼,一块烤鸡肉,还有几个果子放到它面前。

“吃吧。”

鸡崽忽悠忽悠地走到每一种食物面前嗅了嗅,叹了口气。

女魔头,没一样我能吃的!!!

“不吃?看来还是不饿。”她正欲将其拎回灵宠袋,身后阿金说话了。

“女王,它可能吃灵谷。”

谁也没注意到,被洛黎拎在手中的鸡崽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灵谷?”

“嗯,之前我见鸡妖们寻过灵谷来吃。”

“哦,那你可知灵谷在何处?”

“不是很远,往北一日路程便是。”

“往北……那岂不是要穿过那些河流……”洛黎有些犹豫,这几日她闲的没事,已经把周围的地形摸了个透,大抵也知道自己在地图的什么地方。

白宗这次划分的试炼之地多是山林,处于整个秘境的东北方。她目前在小地图的西南方,故此想去北边的山区与林地,还需跨过一大片水域才可。

苏敏见她犹犹豫豫,叹口气,“早就让你学水,你不听,现在可怎么办?”

“师兄你是怎么穿过那片水地的?”

“河流虽多,但并不宽,就这么游过来的。”

“……”

“女王,我兄弟二鱼可以带二位横穿过去啊。”

“对哦,你们是鱼……”洛黎瞧见他们两条光腻腻的细腿,突然心生抗拒,“算了算了,还是别去了,等这打火鸡饿了,自然就开始吃了,我看它还是不饿。

手中的鸡崽闻言,又蔫了。

“小五,水还是要过的,我来的时候找到一片秘密药圃,很多灵草,那处就在山麓下面。我已经设置好禁制,还是得尽快回去采摘的好。”

洛黎见自己没了退路,点点头道:“行吧,早晚也得过河。师兄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收拾下,等会出发。”洛黎递给他一包核桃酥饼,自己转身去草棚那收拾东西,趁着他没注意,手中盈出灵气,给鸡崽先输入一些。

果然,接受了她精纯灵气的小鸡,精神了一些。

她轻轻弹了一下那个小肉球,低声道:“真是个小累赘,日后你得好好回报我。”

几人随后来到水边,阿金阿银化出本体,载他们顺利跨过一片水域,送到对面岸边。

洛黎想到日后要与妖兽或其他门派弟子交战,便没在让他们跟着。临别之际,好说歹说哄着玲珑交出了两颗四阶妖兽金丹赠予他们二鱼。

阿金和阿银在河边望着他们走到没影儿,才把一直挥舞的手放下,跳入河中,没了踪迹。

第199章 再遇金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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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和苏敏轻松找到阿金说的那片灵谷所在之地,可是路却不是很好走,因为那片灵谷处在一个大坑之内的森林中部,类似盆地。从上面遥遥望去,只见绿油油中的金黄。

“师兄……真的很远,要不我们再找点别的试试,看这鸡崽吃不吃。”洛黎想到这几日她一直没有收获,担心到最后揽月蚌珠收集不够,不太愿意耗费时间做其他事。

“小五,我倒是觉得下面既然能长出灵谷,也必然会有蚌珠,甚至还能寻到稀有灵草。”苏敏走到崖边观察地形,试图找到一条进入盆地的路线。

洛黎趁他不注意,凝神散出神识试探了下周围的灵气情况。苏敏说的没错,盆地内的确灵气充裕,山灵水秀之地,有蚌珠的几率很高。她随后一同加入,寻找路线。

“小五,那便有几处石头可以踩着,而且也没这里陡。”

“嗯,我也觉得那处可以。”洛黎抬头看了看天色,“不过今夜我们怕是要在下面度过了。”

她想到今日又换了片新的地方,对第一夜的厮杀还记忆犹新。

“赶紧下去吧,省的一会天色暗了,摸黑。”她说着就往远处走去,苏敏紧随其后。

二人下到三分之一处时,周围的岩石换层,岩壁上的石头突然变得易碎,轻轻抓上去,就有了松动之势。有几次洛黎差点就脱手,好在有几处草叶让她搭了把手。

洛黎提心吊胆地往下望了望,谁知下面已经开始逐渐形成白雾,根本见不到底。

“师兄,下面起雾了。”

“天色晚了,山谷内有雾正常,别往下看了,赶紧下去。”

“嗯。”二人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已经进入到白雾之中。

洛黎正欲问苏敏的位置,突然整个坑内猛然颤动起来。

谷内不远处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威压猛烈释放,山体随之晃动。

流年不利,洛黎手中的那块岩石,突然碎裂,整个人向下跌了下去。

“小五!!”

苏敏真气全开,顾不上其他,直接纵身越下,双脚落地那一瞬,那颗悬起的心稍稍放下。

索性他们方才那处已经离谷底不远。

“哎呦……我的腰……”洛黎躺在草地上,扶着后腰叫嚷道。

苏敏顺着声音寻过来,急切道:“小五,你伤的如何?”

“还好,就是腰有点痛……“

话音未落,远处刮来一股狂风,将白雾吹散了七分。

林中忽然响起一声痛苦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师兄,我们去看看。”

二人隐匿气息,往林中深处走去,一路上,叫喊依旧不断,愈来愈惨。

洛黎与苏敏猫在远处灌木中,看到前面空地上,粗壮的林木因为打斗已经七倒八歪,有一片还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子。地上坑坑洼洼,有一片妖兽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周围,可见先前战斗的惨烈。

“金绫儿!快放了我师兄!!!”一位少女蓝色的派服已染满鲜血,成了紫衣,双手紧握长剑,怒视面前五人。

对面五名钟神派弟子中,洛黎认识两个,为首的红衣少女和身边的男子都是是钟神派法会斗法的那日见过的,身后三名男子,二人正在用橙色真气凝成一缕缕细丝,刺进手上两名男子。被困两人此时披头散发,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意识。

“付蓉,你们为了几个珠子至于吗?师兄都不管了?乖乖交出来,本姑娘让你们在这多混几日。”

“猖狂!金绫儿你卑鄙无耻,趁着我师兄与妖兽战斗时偷袭他们!”

金绫儿身旁的金绫笙嗤笑道:“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即便我兄妹二人不选这个时机,你以为就凭你们三人,还能打得过我们不成?不自量力!”

而那个蓝衣少女,洛黎就着林火瞧着眼熟,正思索是谁时,场上突然落下一个小男孩。

是扶余派的叶影焱!

法会那日同桌而食,洛黎对这个男孩印象很深,他少言寡语,眉眼间有一股讲不清的邪气。

二对五,钟神派至少三个六境高修,扶余派毫无胜算。

洛黎有些纠结,此战与她毫无关系。她并不想出头,而且去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哥哥,莫要和这种榆木脑袋多说什么,又来了个不怕吃苦头的,正好让我一并解决了。”金绫儿凝出剑意,一串橙色气剑环绕在她矮小的周身。

苏敏震惊,这小丫头竟然是剑皇境(参照作品相关)初期?

洛黎看向身边的苏敏。苏敏此时盯着那片战场,手中已悄然凝气。

他竟有要出战的念头?

“来,本姑娘和你们二人光明正大打一场,若赢了我,你们师兄二人我放回去,你们若输了,蚌珠交出来!”

“你一个剑皇境,要欺负我们几个新人不成?”

“强为尊!莫要说这些无用的屁话!”金绫儿顺势掷过去四道剑意,两两直冲他们。

陡然间,洛黎感到周身冷飕飕的,她低眼看了下鼻息处,竟然冷到可呼出白气。

再看金绫儿那处,剑意行至一半,突然停下,转而四处乱飞起来。金绫儿则是莫名其妙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满脸痛苦的模样。

叶影焱那头,一个不过十岁的孩童,挡在付蓉面前,毫不畏惧。

身后金绫笙见状,急忙去扶自家小妹,这才发现,金绫儿全身在忍不住的打着冷颤,整个人都走不动了。

金绫儿别说身子颤抖,此刻脸都白了,似要晕过去的样子。

洛黎低声问:“师兄你可看清什么了?”

苏敏摇摇头道:“未曾,周围突然冷了。”

洛黎在昏暗中瞧见旁边的灌木枝上,已经悄然结起白霜。

这是什么邪门术法?!

金绫笙瞧出问题,对二人吼道:“你们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快停下!不然我绝不轻饶!”

金绫儿此刻已经倒在他的怀中,口鼻逐渐流出暗红色的血,诡异可怖。

对面就两人,叶影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付蓉则惊恐地看着他。

原来是那个孩子做的!

第200章 幽冥死气(不敢相信坚持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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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绫儿的情况愈来愈差,金绫笙不知是吓得还是怎么,也跟着颤抖起来,身后三人似乎也被这种场景感染,已经把手中的扶余派弟子放下,半跪在地。

唯一能说话的金绫笙刚盈出青光,瞬间就诡异地消失了,像是被什么吞了一般。

——嘤嘤……竟然是幽冥死气?

脑海中玲珑忍不住惊讶道。

——幽冥死气?

——就是幽冥一族修炼的气法嘤,玲珑虽没真的见过,却曾经感受到过……

太过遥远的事情,玲珑的记忆也很模糊,只是这股寒意和周围气息的改变,勾起一段快被遗忘的记忆。

他记得前主人是如何对他柔声低语,也记得她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应战千百鬼族的。

只可惜,这样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嘤嘤怪?

洛黎唤他几声,没有应答,索性她继续看向前方。

这才意识到钟神派那行人已经退走了,此刻叶影焱也倒地不起,留付蓉一人照顾三人。

“小五,我们走吧。”苏敏低声道。

洛黎点头,随后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摸黑往灵谷之地摸进。

不出一个时辰,他们走出林子,前面白雾浓郁,洛黎顿时觉得身轻体盈,格外舒服。

这团白雾是灵气?

洛黎心中激动,丢下一句“我们分头看看”径直迈入雾气中。

待苏敏回过神后,旁边哪里还有人?

“小五?!”

他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叹口气,往白雾中走去。

突然一小抹青色雷光劈到他迈出一半的腿上,他赶紧退了回去。

是禁制!

此时洛黎走在雾中,一直以为苏敏在后面跟着,走了没多久,就来到灵谷之中,遂而捏出那只小笨鸡,“行了,你去吃吧。”

鸡崽下地后开心地扑愣了下翅膀,正欲钻到谷地里时,身上突然被一股真气凝成的红绳套住。

后背的女魔头恶狠狠道:“别想跑走哦,乖********崽“咯咯”一声,钻进谷地。

玲珑突然从镜中飞出,“主人嘤,这地方灵气真充裕!”

“嗯,你去看着那崽子,我稍稍打坐一下。”她没感受到苏敏的气息,打算抓紧时间吸收一下周围灵气。

两刻后,远处一声裂响,禁制被破。

洛黎周身的白雾已经非常稀薄,灵气依旧源源不断的被她吸收到眉心处。

——主人嘤,快起来!

洛黎急忙敛气起身,左侧的确有人靠近,此时雾气散得差不多了,才看清这片金黄色的谷子比她略高些。

“小五!”苏敏唤道。

洛黎看到不远处的火光起身摆摆手,“师兄,我在这儿!”

“你怎么随便乱跑,这里灵气充裕,定有妖兽!”苏敏见她一脸茫然,手中牵着那只打火鸡,心里的火瞬间又灭了五分,“刚刚你是怎么进的禁制?”

“什么禁制?”

“方才这里有揽月蚌珠的禁制,你进来的时候会被禁制拦住的。”

“没有,我就这么进来的。你说有禁制,那蚌珠呢?我刚刚没看到。”

“……那你跑进来做什么了?就来喂鸡?”

洛黎点点头,“是啊,既然师兄破除了禁制,我们不如去找一下蚌珠。”她将吃的滚瓜溜圆的小笨鸡拎回灵宠袋里,随苏敏一同去找蚌珠。

蚌珠并不难找,漆黑的夜色下,二人很快发现了泛着白光的揽月蚌珠静静地躺在一片草地上。

洛黎将其捧在手中,瞧着蚌珠在月光下慢慢吸收月华。

“原来揽月是这个意思……”她自言自语道。

“小五,你看周围这些草,是不是师叔给的那本图册上的夷苓草?”

洛黎俯身仔细看去,锯齿状的叶片,茎细叶大,每一棵都是正正好好九片叶。

“还真的,这竟然这么多?”洛黎拿着火符,往边上瞧去,这片夷苓草田有个四亩田的样子,边上有少许被人开垦的痕迹。

“这可能是白宗的人自己种的,我们少取一些吧。”

“嗯。”洛黎点头,见苏敏拿出几只玉盒和一把小药锄,弯腰准备采摘。

洛黎随他一同取了些夷苓草,但与苏敏不同的是,她每一株都留有完好的根茎,悄咪咪的塞入玲珑镜中,让玲珑帮忙打理。

——主人嘤,你弄这么多灵草进来,玲珑镜日后需要的灵气会越来越多的。

——怕什么,反正我神识内可以吸收灵气,还怕不够你用吗?好好给我打理,死一株你试试看。

二人在月下忙活了半天,随后找了一处开阔之地,打算在这儿过夜。

洛黎发现谷底木头太潮湿,捏着小笨鸡喷了些烈火,才点燃,又支起了架子,准备把前两日的烤肉拿出来回回炉。她一边拨弄柴火,一边道:“师兄,你说这附近怎么也没个妖兽什么的,真没意思。”

苏敏在一旁正清理灌木枝,答道:“妖兽早让扶余派那几个修士清理得差不多了,估计他们也是来寻蚌珠,才遭遇金绫儿。”

“金绫儿,就是那个红衣女孩吗,年纪轻轻,人倒是轻狂。上次钟神派斗法,我比她多拿了两环而已,就将她气够呛。”

“别人你不知道,可东海之滨这一辈的三杰你得知道吧,白宗的祁沐萧,钟神派的金绫儿,还有药仙门的聂坤,三人都是根骨好,修为高。”

“切,别人我不知,我看师兄你比那金绫儿强多了,她不过是六境修为罢了。”

“可那丫头的剑修是剑皇境,这可不是我和祁兄能比的,我二人修为虽高,但剑修也只是剑仙境罢了。”

“不过你刚刚说的聂坤,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沽钰真人的亲传徒弟,擅医术,修为听说也是八境。”

“可我们归元山庄的修炼资源,远不如这几个大门派,师兄还能早早突破至八境,可见其天分。”

“归元山庄的确没他们修炼资源多,可也没人和我抢,无极大秘境那些东西,我一个人哪里够用。对了,你之后这几日怎么打算的?”

“师兄不是说山麓之下有不少灵草吗,我们一同去采摘,先完成师叔和师祖交代的任务吧,至于收集蚌珠之事,就看运气了,若遇到了就拿走。”

第201章 天降鸟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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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医治的那人伤得很厉害?竟然需要用九品金丹。”

“嗯,此事因我而起,在燕阳五毒派的那个道门首席,好像叫一空还是什么的,误会我抓走他的族人小南,恶意伤了祁沐萧的侍卫裴英,右手经脉让他真气尽毁。”

“原来如此,可最后你又要如何争抢第一呢,我看其他那几个门派的修为可不低。”

洛黎皎洁一笑,“没事,我不行还有祁沐萧呢,大不了到最后我把珠子都给他,让他出风头去。”

苏敏回头看她,幽幽道:“小五,你很依赖他。”

“嗯?”

苏敏走到她身旁坐下,眸色略沉,道:“小五,你想过没有,我也是八境修为,与他不相上下,若你想争那颗九品金丹,我可以助你。你又为何要找他?”

洛黎让他这么一问,还真问住了。她来东海之滨前,也不见得如何依赖祁沐萧,在宫内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靠自己机智化解。

自己又是曾几何时开始依赖他的?就像进阙玄秘境前,自己也曾黯然失望,为何不见祁沐萧。

苏敏见她不再说话,盯着篝火发愣。他叹口气,低声道:“你说你自己是个木头疙瘩,不懂情爱,只怕是让你能生根发芽那人不是我罢了。”

洛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说什么。自那日祁沐萧表明心意后,她便一直躲避此事,逼着自己不去管、不去想,可今日让苏敏提到,那乱如麻的心思,似乎应该好好捋一捋了。

话题未再继续,二人吃饱喝足后,洛黎提议想在灵谷丛中闭关两日再出发去山区。苏敏没有拒绝,他提议帮洛黎设立禁制,护她闭关。

当夜洛黎便回到谷地田,找了一片灵雾浓密的地方,等苏敏帮她设立禁制。

十一月十九日,秘境试炼的第九天。

禁制里的洛黎实在坚持不住了,饿的头昏眼花,拿出玲珑镜钻了进去,先吃了两块点心简单垫补,又给自己弄好水沐浴净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才出禁制。

洛黎刚出谷田,就见到远处正打坐的苏敏,他此刻周身萦绕紫光,也在运功修炼。洛黎没去打扰他,溜达到林子里,打算抓两只野味开开荤。

林子还没进,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周围狂风大作,洛黎抬眼一瞧,是三只巨大的褐色飞鸟盘踞在上,正欲着陆。有一只鸟见到地上这个小人儿,俯身撕咬下去。

洛黎几日没打架,手正痒痒,她提气凝剑,直直迎上。一阵厮杀后,一只鸟妖重伤,两只一命呜呼。

洛黎放出玲珑,道了声:“快点,师兄就在附近。”

自己则走到那只受伤的鸟妖前,挥了挥盈着灵气的粉拳,威胁道:“别想跑,跑的话给你打飞!”

鸟妖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族手中溢满的灵气,想到前几日遇到迁徙远方的其他鸟族所说,有个灵修人族进了秘境的事,心中瞬间崩溃。

今日只是来和族人觅食,怎么就这么寸,让他们遇上了这个人!

大鸟“咕咕”两声,点头示意。

洛黎这才拿出夜灵匕,去清理旁边死鸟的尸体。

不一会儿,洛黎扛着个大鸟推在后背,身后跟着一只一瘸一拐的鸟妖,走到苏敏打坐附近,开始生火烤肉。

苏敏设置了隔音符,听不到外面的响动,最后,他是让洛黎的烤肉香味给勾醒的。

三只四阶鸟妖,一个被俘,两只被吃,下场凄惨。

二人坐在烤肉旁吃的沟满壕平,满嘴油光。

“师兄,真没想到这些妖兽肉这么好吃,而且鸟妖肉的比犬妖肉好吃多了。等回头回了归元山庄,带我去见识下无极秘境吧,试试狼肉好不好吃……”

苏敏看她吃着嘴里的,心里还惦记其他秘境的妖兽,突然觉得她修道修的有点歪了。

“无极秘境的不少妖兽都和我们签了契约,不可杀的。”

“那真是可惜了,那边还有一只死鸟,一会儿我们清理干净了收起来,回头慢慢吃。”

“……”

这丫头可有把话听进去?

某人明显已经在品尝各类妖兽肉的路上一去不返。

二人吃饱喝足后,洛黎走到鸟妖那,悄悄给它输了些精纯灵气。

鸟妖收到恩惠,发出愉悦的叫声,一时间忘记自己已被剥净烤熟的族人。

“一会乖乖的带我们去山角那处哦!”

“咕咕……”

“小五,你本事越来越大了,如今都能和妖兽对话了。”

某鸟苦逼兮兮的看着苏敏,心中流泪。

对话个屁,明明是拿命要挟!

“我觉得这些妖兽很可爱,而且也很聪明,当然,最重要的是很识时务……”她看着鸟妖道。

鸟妖在她的凝视下,含泪点头。

有了鸟妖载她二人,省时省力。约半日,已飞过这片林子。

洛黎指了林中一块空旷的平地,示意鸟妖落下,打算今日在此过夜。

他们刚刚着陆,一股恶臭从附近飘来,伴随着阵阵乌鸦的叫声。

洛黎捏着鼻子道:“这是尸臭吧……要吐了。”

苏敏点点头,对着一个方向道:“这里。”

二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找到了臭味的源头。

一具被啃得只剩上半块的尸身被吊在树上,一丝不挂,披头散发,遮着半张脸,腿骨间的关节因为啃食的关系已经脱落,几节白骨散落在地上,正有小兽收拾残渣。树枝上站着一排排黑色的乌鸦,正注视着她(他)二人。

“死了至少两日了。”苏敏道。

洛黎四顾,瞧到不远处树下一处草垫子上放着些衣物。她走过去,检查了一番,是药仙门的派服。她打开这人储物戒翻找片刻,看到一抹熟悉的东西。

一角红色布料,质地柔软,边角有撕扯痕迹。

苏敏走过来,看她盯着那块布料出神,问:“小五,怎么了?”

“师兄,我好像知道死的这人是谁了。”

“你认识这个药仙门的?”

“前几日在湖边等你时,半夜遇到有人对一个沧水派的少女施暴,那人临走时扯下少女的衣角遮面,就是这块了。”

第202章 五彩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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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药仙门弟子,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洛黎翻着翻着,掏出一颗揽月蚌珠、灵玉、灵药等不少财物。

“师兄,你那边看的如何?”

“元神被毁,没有明显外伤,死因不明,但是他是被人拿鱼丝穿入肩胛骨挂在树上,可见不是妖兽所做。”

“嗯,不但不是妖兽所做,而且也不是为贪财物而下手。这蚌珠和灵玉都在呢。行凶者将人挂在树上,为的是羞辱和示众,看来是仇杀。”洛黎说到这,心中想到一人。

是不是那个沧珏?

转念一想,那姑娘要是有这本事,那日还能落得被掳走的境地么。

“想什么呢?”

“没什么。”洛黎翻出那人的名牌和传音角,道:“顾叶栾……我帮他吹响传音号吧,至少有人来给他收尸。”

“好,要不要我去把他尸身放下来。”

“有劳师兄了。元神被毁,这人即便有错,也不至于断去轮回的机会。如今尸身被损,已经很惨了。”洛黎拿起那人的衣物,递给苏敏,“拿这个盖上吧。”

一刻后,洛黎骑在鸟妖背上,望着身后那缕直冲夜空的红光和响彻天际的长鸣,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人没飞太远,寻了另外一处空地安营扎寨。翌日一早,他们又匆匆赶路,走走停停,飞了大半日才进入群山地带。

洛黎一路上怕让人瞧见二人在一起,一直飞的较高,可一路上依旧不太平,偶有其他鸟兽来突袭,不过好在苏敏修为高,每次十招之内就将来袭者搞定。

鸟妖按照苏敏的指引,飞到一处山涧入口落地,山涧那白气缭绕,看不清里面。

“师兄,你先往前走吧,我和它道道别。”

苏敏本想围观,看这家伙如何道别,可洛黎打准主意不让瞧,他无奈先入山涧。

洛黎从玲珑镜内拿出一枚三阶金丹给它,“这几日辛苦了,有缘再见。”

鸟妖本是四阶,这三阶金丹对它而言如获至宝,激动地挥了挥翅膀,从她手中轻轻叼起那枚金丹,振翅飞起,愣是在洛黎头上盘旋了几圈才飞走。

洛黎挥挥手,见它飞远了,才走入山涧。

刚进入浓浓白雾后不久,洛黎遇到了被困其中的苏敏。

“师兄,你怎么还没进去?”

苏敏见她赶来,神色忽明忽暗,“小五,此处雾气有异,此地我曾路过,当时并未有这白雾,只见山涧内有奇珍异草,当时着急去找你,我便记下此地。可方才我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仍旧出不去。”

“嗯?你别着急,我看看。”

洛黎知道这里的白雾都是灵气,她凝神散出一些神识,瞬间脑海中出现了周围灵气变化的场景。

的确,这里的灵气有异象。每一团的灵气按照不同区域有不同的流向,看似乱无章法,实则有其规则,在每团灵气交互的地方,留有能容人通过的缝隙。

她闭着眼道:“师兄,握住我的手。”

片刻后,温热包裹住她的小手。

洛黎闭着眼,依照神识探出的灵气分布,拉着苏敏在缝隙中前行。

两刻后,二人走出灵雾迷宫。

再睁眼时,天地已变。

与外面那片光秃秃的青石山不同,此处别有洞天。山涧内葱葱郁郁,漫山遍野的灵草、灵药、灵树,茫茫望不到头。头顶上,云蒸霞蔚,五彩灵气奔腾翻涌,更是难见的异象。

她凝神用神识探了片刻,已确定此地就是玲珑口中曾讲过的灵脉之源。

果然,玲珑也按奈不住,发话道。

主人嘤,这可是个闭关的好地方。

是啊!可惜师兄在此,我不好再要求闭关了,现在师叔交代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无碍嘤,玲珑帮你。

“小五,还愣着干什么,趁着天没黑,赶紧找师叔要的草药去。”

“好……”洛黎取出药锄,加入他的行列。

随后洛黎就明白了玲珑说的帮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竟然是个草药通,玲珑在她神识内传话指引,不出一个时辰,师叔所要的草药已经让她收割一遍,堆在一旁。

起初苏贤还一同采摘,到最后,他跑到那堆草药处,一一分拣入盒,都未能跟上洛黎的进度。

“师兄,你怎么还没装完……草药我都找完了。”洛黎见他手上不停,一脸着急,打趣道。

“你这脑袋也太好用了,二师兄让你背了些图鉴而已,这就成草药通了。”

“嘻嘻,那是自然。”她盘坐地上,一同帮忙入盒。

不一会儿,一切都收拾妥当。

苏敏坐在她面前,拍拍手道:“今日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之后几日你怎么打算。”

“我想闭关。”

“我也正有此意,此地灵气充裕,天有五彩异象,是修行的极佳之地。“

洛黎点头,突然噗嗤笑出声。

“怎么?”

“未曾想过,能有一日跟三师兄一同修行。”

苏敏闻之,笑着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

“师兄可知当年我突破二境后,为何死活不再修炼?”

“不知,当时只觉你心性还野,嫌修行苦闷罢。”

“我记得当时习得培元心法后,很快引气入体,突破至一境。之后短时间内,是师兄你让我突破至二境的。”

“是。”

“可师兄那时修炼起来就很凶,与你一同修行,一坐就是一天,我常常饿的要昏厥过去……”

苏敏那时已是五境修为,功成一破后身子已有脱去凡胎之象,而她呢,尚且年幼,经常叫饿叫渴,可那时他一直很严肃,搞到最后,洛黎自己宁愿自己默默忍者,也不敢打扰他修行。

苏敏一怔,从未想过是自己当年对她疏于照顾,阻碍了她的修道之路。

“那你怎么当时不跟我说……”

“三师兄当年可不像后来那般愿意与我说话的,而且你也有段时间你也嫌我粘人吧。好啦,这些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突然想到从前的旧事,觉得好玩罢了。当时若知道后来要发生的这些事,我定然不会浪费大好年华,肯定与你一同勤加修炼。”

第203章 五彩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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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你根骨奇佳,如今这样的速度,已经很罕见了。”苏敏并没有夸大事实,像他一样的那些同辈高修,大都是依靠门派资源强催上来的,而洛黎则是在俗世中一年不到就从二境突破至五境。

即便是他,也望尘莫及。

“师兄别捧我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最清楚了。”

洛黎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四肢缠绕上藤蔓。

下一瞬,她二人已被举上高空!

洛黎正欲凝气,却发现真气用不出半分!

如今她浑身乏力,已有昏睡之势。余光瞧向三师兄那处,见他已发现问题,抽出佩剑,正在劈斩从地上冒出的藤蔓。

主人嘤,是灵妖!必须得用灵气!

用个屁,没看我师兄在呢!

陡然,空灵的声音自四周传来。

“无知人族,胆敢擅闯我五彩谷!”

话毕,又有数条藤蔓从地底冒出,急速将二人缠绕。

苏敏最终抵挡不过数百条藤蔓的力度,手腕一松,灵剑跌落至地,蓦地消失了,随后他整个人包裹着藤蔓,骤然下落,如灵剑一样,不见了。

“师兄!!!”

洛黎顾不上旁的,调动灵气,抵挡挤压之力,可收效甚微。

走投无路之时,那声音又响起,“灵修人族?有趣。”

身上藤蔓的力度放弱,可却依旧被束缚,悬于半空。

“你是何人?”

空中五彩灵气流转,形成一股股细流,慢慢向她面前汇集。

片刻后,一位少女赤/裸着身子,站在那片灵草中。

她**白皙,一头浅绿色的长发垂落身前,面容和善,不见娇羞。

“人族,为何擅闯我五彩谷,毁我灵草药。”少女漫步走来,粉足触地,每一步,地上的灵草都会盈起丝丝灵气与其交互,而且这并不是虚影,是实实在在的肉身。

!!!

化形了的灵妖!!!

“晚辈不知此地有仙子镇守,因家师嘱托,特来寻找草药。”

“门口的灵雾阵法也是你所破?”

“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呵……这数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误、打、误、撞、进来的人族。”

“今日如有冒犯仙子之处,还望体谅,不知者不罪。”

“此地灵植皆是我所护佑,你如此就将他们掠走,众生平等,你们必然要以性命相换。”

“仙子,此言非也,若依你所言,众生平等,那仙子成灵化形这万年来,吸收了多少雨露,又依靠多少土壤滋润呢?那岂不是也要将命陪给土壤雨露?

万物有灵,也有三六九等,有站在上面的,也必然有站在下面的。就比如人和兽吃牛,牛又吃草,草亦是依靠雨露与土壤生存。”

绿发少女沉思。

“仙子,此地灵草药皆是世间罕见之物,亦是救人之物,并非是为祸害生灵,还望仙子明察秋毫,放了我师兄妹二人吧。”

绿发少女虽未言语,却悄无声息的将洛黎安置于地面,给她解绑。

“你说的亦是无错,可我五彩谷不可平白少了这些生灵,你须得补上。”

“那是自然。”

洛黎从玲珑镜内取出两株带根的龙息草,捧给她看。

“龙息……”少女略微惊讶地看着洛黎。

这草中龙族的气息浓郁。

这人族还与龙族有关系?

“仙子,既然识得龙息草,可愿接下这两株,以此以物易物。”

洛黎见她盯着手中的龙息草默不作声。

是不是给少了?

她正欲多加几株,绿发少女点头道:“这两株灵草我便收下了。”

绿光一闪,洛黎手中的龙息草已落入少女手中。

随后,被藤蔓缠绕的苏敏从地下被运送上来,人已昏迷不醒。

洛黎跑过去查看,发现他除了身上勒出的红痕,并无异样。

“离开此地,不可与外人道。”

“是,多谢仙子,敢问仙子芳名。”

“婉藤。”

“在下洛黎,就此别过。”

洛黎唤出玲珑。

“帮我抬走吧。”

“是嘤。”玲珑答应着,回首望了眼那绿发少女,传音道。

主人嘤,你刚刚没有硬碰硬真的是太聪明了。

还用你说。

洛黎见到那女子时,就已用神识探查了周围灵气,这个女子的灵力强大的吓人,从神识中看到的,就是一个行走的灵力武器。

她有时虽莽撞,但关键时刻总能做出正确选择。

这个灵妖修为很高嘤,怕是早就该历劫飞升了。

妖族历劫飞升也会去九天对吧。

是的嘤,九天就像是一个高修的聚集地,各个族类修为够了都会进入嘤,也算是天地为了维持平衡的一种手段。

手段?

各个界内存有这么多修为高的修士,必然会发生争斗与战乱嘤。

难道都聚集到一起就不会了?

九天自有一套管理方法嘤,好好坏坏,也这样运行了万万年。

我有些期待能飞升上界。

主人嘤,九天真的那么好,这灵妖还会一直压制修为盘踞在此吗?

好或不好,自己走过才会知晓。

洛黎与玲珑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山谷,经此一役,外面已经天黑。

没想到山涧内日月都是与外面不同。

她回首望向那片浓郁白雾,这样好的地方,真可惜啊!

玲珑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这片山都在灵脉之上嘤,灵源固然好,可保命更重要嘤。”

“嗯,只是这样的地方,怕是今生都难以再见了。”

洛黎站在山脚下,就着清冷的月光,打量地形,她们如今所在之地地势较高,可俯瞰东北方的整片林地,左右几座山都是光秃秃的青石岩,极为陡峭。如今最好的方向似乎是下山进森林。

她四顾查看,不远处像是有一条人为打造的栈道。

“嘤嘤怪,这有人来过。”她说着往那条栈道走去。

这路修的很随意,石阶之间的高度足有一人多高,不过她依靠轻功轻松就跃下几层。

玲珑随她一同往下。

山路较陡,不下去谁也看不到后面的路,走到尽头,这路突然断掉。

洛黎看向山下,依旧不小的

“……修路这人也太奇怪了,倒着修?哪有从上往下走的……”洛黎抱怨道,随后身子往后倾,打算靠着墙边休息片刻。

随后一歪,径直翻了过去。

第204章 大混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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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她摸着屁股,咧嘴叫痛。

再看四周,漆黑一片。

“嘤嘤怪?”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穿出墙面,回到刚刚断了的栈道处。

“我刚刚这是穿墙了?”

“主人身后是一个障眼结界嘤。”玲珑一开始并没注意到,待她穿过的时,洞口上的阵法忽隐忽现,这才发现。

“嘤嘤怪,我发现我可以不受结界和禁制的限制。”

“主人嘤,您才发现吗?”

第一次遇到玲珑时,洛黎并未察觉自己的异能。自从来了白宗和秘境后,她接二连三突破禁制和结界,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

“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是嘤……”

“这个时候你应该安慰我说不是!”

“……”

女人都要这样掩耳盗铃吗?

“主人嘤,其实你不应该让其他人知道你这样的能力。”

“我懂……”洛黎叹口气,“没人喜欢异类。”

“你能随意穿梭禁制和结界的事,如果让那些大门派知道了嘤,怕是要对你心存忌惮。”

“嗯,以后我会注意。你在这等我下,我进去打探一番,若适合休息,我就等三师兄醒了解除禁制再进去。”

玲珑点头,看她走进山体结界。

洛黎捏出张火符,照亮这处不大不小的洞府,石床、书架、书案,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小处炉灶。

看来这可能是白宗弟子开凿的闭关之处。

她往里走去,见石床上有一条玉简,拿起后用神识探入其中,随后失望地收入乾坤袋。可惜了,以为是武功秘籍呢,只是个空白玉简。

洛黎走出去,“里面就是个寻常闭关之地,我还是等三师兄醒了再进去吧,你回镜宫吧。”

玲珑颔首,返回镜内。

洛黎抱腿坐在苏敏旁,耐心等着。

这时,很远的地方升起红光,预示着又有人退出。

两刻后,苏敏醒来,他猛地起身,似乎意识还留在刚刚与藤蔓的纠缠中。

“师兄,没事了……”

“小五?”苏敏打量她一番,见她无碍,整个人放松下来,“我们怎么从那逃出来的?”

“我们进的那个地方有主的,人家把我们赶出来了。亏了我们手速快,草药已经采摘完。”

苏敏将信将疑,却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师兄,这后面有个山洞,但是被人设了障眼法,你看这禁制可以破除吗?”

苏敏点头,起身查看。

半个时辰后,禁制破除。

洛黎进去第一件事,从乾坤袋掏出些木炭,生起炉灶。

“……小五,你乾坤袋里还放了木炭?”

洛黎拎出鸡崽,正欲点火,“先前等你无聊,我就那这家伙烤了些炭火,炭火烤肉才好吃啊!”

苏敏:“……”

鸡崽:“……”

玲珑:“……”

随后苏敏见她又掏出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甚至水袋都已备好。

他再看看自己的储物戒,除了两套衣服和一些灵玉和干粮,再无别的。

今日有灶台,洛黎心情不错,做了四菜一汤。

她看着一桌子的菜,心满意足道:“终于能吃点正常菜了。”

“那我倒是沾光了,上次没吃到你做的菜,今日有口福了。”苏敏夹了一块小炒肉送入口中。

洛黎笑笑,又拎出一小坛酒,“师兄要来点吗?”

苏敏摇头,“晚上我来守夜。”

“咯咯!”

洛黎瞧那一小团金黄扑愣着翅膀。

“饿了?”她掏出一小包分装好的谷物,送到它面前。

鸡崽兴奋地点头,在她手上轻轻啄了一口。

酒足饭饱后,二人一内一外。

进入阙玄秘境后,这是洛黎睡的最踏实的一晚。

翌日,洛黎让一声声鸟叫惊醒。

她起身向洞口望去,竟是那只昨日分别的鸟妖。

苏敏自然也认得,他正在为鸟妖包扎腿上的伤口。

“你怎么回来了?”

“咕咕!咕咕咕!!咕!”鸟妖激动地叫喊,手舞足蹈,差点给苏敏踢开。

“出什么事了?”

鸟妖甚是着急,几次欲飞走,搞得苏敏一脸无奈。

“小五你先别问了,它这腿都要断掉,估计是遇到麻烦了,这是剑伤。”

“我看它是让我们随它去什么地方,可能是其他鸟妖遇到麻烦了。”

鸟妖猛地晃动头部。

“别管那伤了,我们先过去看看。”

二人骑上去,鸟妖不耽误片刻,腿上缠绕着未系好的白纱,振翅高飞,载着二人往山林处飞。

飞了约莫半个时辰,远处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周围源源不断有东西飞向那处,加入其中。

二人看去,正下方的森林有一处断裂,空着一片。

这样的场面,就连苏敏也从未见过。

洛黎下意识地抓紧鸟背的羽毛,先前那种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

往前又飞了一阵,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声响,震得脑袋发晕。

二人急忙封闭听识。

离近后,洛黎才看出来那片黑压压的东西都是各种鸟兽,它们聚集在一起,对地面上的人群发起猛烈进攻。

她向下望去,林中那片断裂之处上堆积着成千上万鸟妖的尸体,血染大地。

下面的人群不但在抵挡上方鸟群的攻击,也在与其他修士争斗不休。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片土地,逝去生灵的怨愤冲天,让鸟背上的二人都为之一振。

“天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洛黎低语道,“不要直接冲进去,绕去旁边!”

鸟妖带着二人盘旋两圈后,落入附近的林地里。

刚落地,一阵真气威压的释放,将洛黎震倒。

“你不要乱跑,在这里等我们!”洛黎丢下这句话,与苏敏二人奔向中间的战场。

二人并没有直接冲上去,他们伏在树梢,想先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与金绫儿交战。

是祁沐萧!

二人周身剑意横飞,像是打斗已久,周围的草木碎屑随之飞舞,一橙一紫,打的不相上下!

洛黎看到这片战场上不止有白宗的人,还有药仙门、五毒宗、轩辕派、以及数十名叫不上名字的小宗派的弟子参加其中,场面混乱。

第205章 大混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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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的目光落入先前一直和金绫儿在一起的男子身上,他手中抓着一个金发男子,那人衣襟上满是鲜血,被他牢牢擒在手中,空中大多数的鸟妖都在攻击他这侧,身后二三十名钟神派的弟子在后为其凝屏障,抵挡攻击。

源源不断地气波从天上砸下,就像坠落的流星,同时大量死去的鸟妖从空中坠落。

场面混乱可怖。

洛黎掏出玲珑镜,用神识传话道。

那个金发的可是化形妖兽?

是的嘤,不过气息已经很弱了。

“师兄,鸟族要救的就是那个金发的男子!”

“你确定要去?”

“嗯,先阻止这场混战再说!”

未等苏敏回答,洛黎蒙面取出青也剑,大量灵力灌注其中,瞬间,黑漆剥落,露出剑身。她快步跃去,片刻间已来到那片尸场,毫不犹豫地冲向金绫笙。

苏敏亦是守着洛黎,二人从侧面对其发动攻击。

金绫笙见状,拎着化形妖兽一同迎战,周身的九条剑意分别对付二人。

这人竟然也是剑皇境?!

洛黎有些意外,急忙以青也相抵,刀光剑影下,即便只是一半的剑意,她也不是剑皇境的对手,不过两招,就已处于弱势。

若不是有青也相助,她怕是早就被其重伤,剑皇境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

另一旁的苏敏虽轻松一些,却也讨不到半分好。

站在鸟尸上的其他钟神派弟子,见到有人偷袭,分出几人相助金绫笙。

如此一来,本来是以二对一的局面,瞬间变成以二对六大劣势。

祁沐萧在远处与金绫儿打的难解难分,注意到洛黎身处险境,无法专心应战。

早就打红眼的金绫儿看出端倪,嘲讽道:“祁沐萧,你的对手是我!你的眼里只能有我!”说着又是一招劈天盖地之势挥来,让他巧妙避开,招式狠狠落在地面上,地皮瞬间被劈开,飞沙走石溅得周围混战的其他人一身。

祁沐萧无奈下对身后五毒宗几人一吼,“快去帮那边!”

金绫儿顺着他目光瞧去,觉得那名女子身形熟悉,又见祁沐萧如此在意,心中怒意腾腾。

她边打边将二人战场往那处引,见女子背后有空档,挥手射出几道橙色真气偷袭而去。

祁沐萧与苏敏意识到时,为时已晚。

几道真气直冲洛黎命门!

“黎儿!!!”

洛黎听到有人在唤她,无力分心。

一道若有如无的人影突然从剑中迸发而出,一阵白光,吞噬掉那几道真气,瞬间恢复如常。

这招快得似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没人瞧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招偷袭凭空消失。

“金绫儿!”祁沐萧怒吼一声,出招不再留有余地,紫光大盛,捏出一道龙气真诀,幻化出一条紫色游龙直冲金绫儿。

金绫儿急忙召回所有剑意抵御这一重击,可依旧被这招冲击地后退连连,跌坐在鸟尸堆里。

“大小姐!”一直在金绫笙周围的两名修士急忙赶过去,御气而上,试图接下祁沐萧直追上来的杀招,可他二人毕竟只是六境修为,毫无招架之力,让他这招打得直接仰身飞了出去。

此时五毒宗的几名子弟与钟神派剩下那些人周旋起来,洛黎已化险为夷,一直寻找机会去救化形妖兽。

金绫笙察觉到局势突变,厉呵道:“这畜生害我师弟素玮元神尽毁!我钟神派屠杀他全族又如何!今日你们这些杂碎助纣为虐,他日必定百倍相返!”

未等洛黎答话,身后一声细小的童音驳斥道:“金绫笙你不要颠倒黑白!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鸟灵主!素玮是让人吸净阳元而亡,鸟灵主是灵修,他要人族阳元做什么?!”

话音虽弱,可字字珠玑。

“哦,我说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素玮是让人行了阴阳交合的邪术而亡,怎么?找不到元凶,就到处乱咬?看看造的这番杀孽!你祖宗十八代积下的那点阴德,怕都让你这个不肖子孙散尽了!”

金绫笙被她骂得气红了脸,“你又是哪里来的狗杂碎,有本事摘下面纱!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敢如此狂妄!”他剑意一转,主向洛黎这侧攻去。

洛黎左手凝出气剑,双剑相迎,

突然,身后又来了一队人,是陈怡霖和沈橙他们,五人见祁沐萧几人正在打斗,立马冲进来与边侧的钟神派弟子拼杀起来。

刚刚抵御空中鸟兽的钟神派弟子如今大都被分去与白宗的人交战,空中屏障出现漏洞,鸟兽瞅准时机发起进攻。

苏敏见金绫笙已对他这侧掉以轻心,猛地发力,挥剑将他左臂划伤。

金绫笙本就左手挥剑,如今受此一击,战力削弱。

洛黎找准时机,配合乐庭突如其来的一招剑式,顺利将化形妖兽救走。

金绫笙震怒,袖中飞出一道青光,快如闪电。

随后苏敏剑意直逼金绫笙命脉,金绫儿见形势不妙,胡乱扔出一把爆裂符咒。

“轰隆隆”

一阵阵巨响,金绫儿的爆裂符皆是上等灵符,威力巨大,这一连串的爆炸,连空中的飞鸟都不能幸免。

洛黎拖着那个金发男子拼命跑走,余光瞥到身后漫天火光和空中徐徐下坠的飞鸟,不敢拖延半刻,飞身入了林子。

再到她与鸟妖分别那片林地时,已有四五只鸟妖聚集在那。

腿上缠着白纱的鸟妖见到洛黎与其驾着的那人,欣喜地鸣叫起来,周围的鸟妖见状,也纷纷鸣叫,急忙上前迎接。

其中一只毛色泛白的鸟妖,往前走着走着变成一位老者,颤悠悠地扶住将要跌倒的洛黎。

他见洛黎左肩已被打穿,鲜血直涌,急忙化出一缕白丝,探入她的伤口。

“不用管我,快带他走,让那些鸟妖也赶紧离开!”

两只鸟妖接住金发男子,先行飞离。

老者抬手凝了一只翎羽,放入洛黎手中,“今日是我们褐隼一族欠你的,此翎羽可御我族人。”随后,老者化回原身,同那只缠着白纱的鸟妖一前一后飞走了。

洛黎吐了口气,取出一瓶止血散往伤口那随意倒了两下,便匆忙赶回空地。

第206章 褐隼翎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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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绫儿不知道那几张上品灵符会有那样大的威力。这本是临行时,她爹金肖厝拿给她和他哥以备遇到强敌时用,没成想,金绫笙和其他钟神派弟子差点让那灵咒炸死。

洛黎回到战场时,打斗已经停止,空中的鸟妖也已散去。

刚刚堆积如山的鸟妖尸体已经被刚刚的符咒炸的七零八落,地上几处大坑,满是血迹。

一些尸堆和林木上冒着火星,一股子烧焦了的味儿,盖不住空中的腥臭。

洛黎扶着左肩,跃上一处高地,看到周围一些弟子正在原地修养,处理伤员。

唯独不见钟神派和祁沐萧他们。

她找了一会儿,见到几片白宗破碎的布料,依旧不见踪影。

想到方才那声爆炸应该是他们那发出的,洛黎呆站在一处血洼中,惘然若失。

不会是炸的连尸首都没了吧……

不可能!

“祁沐萧!!!”

一声响彻天地,最终淡入风云之中。

她失了力,跌坐在地上,喃喃低语道:“你这个混蛋……好不容易见到……”

身后落下一人,白衣不染尘,他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人,唤道:“黎儿。”

见她回首时,沾染灰尘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泪痕,心中一痛,他疾步上前,将她拉起,一把抱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不再分开。

怀中的人颤了颤,低声道:“痛……你轻点。”

他左手摸到一片粘稠。

“黎儿,你受伤了?!”

“嗯……不过没事,一会儿就会好了,不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会自愈。”

洛黎肩膀依旧吃痛,这人刚刚松开没一下,又抱紧了。

远处一声沉沉地声音,有些沙哑,“小五……”

下一刻,祁沐萧抱着洛黎跃走了。

留苏敏一人愣在原地。

祁沐萧将她带离人群,寻到一处安静之地,捏了张火符,要为她检查伤势。

“不用,伤得不重。”

洛黎忽而想到方才那一吼,估摸面前这人听到了,不由地脸烫起来。

祁沐萧见她小脏脸泛起红晕,以为她不舒服,关切道:“你可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抬手试了试额头。

“没得。”

二人有阵子没见,突然有些尴尬。

洛黎本想问他进秘境那日去哪了,或是这几日都发生什么了,话至嘴边,却说不出口。

祁沐萧亦是沉默。

二人休息了一刻有余,洛黎见左肩上伤势已愈合,遂而道:“我去换身衣服,省的师兄再问我这伤。”

“嗯。”祁沐萧起身背了过去。

洛黎溜到玲珑镜内,换好衣服,“走吧。”

祁沐萧绕开修罗场,找到白宗和五毒宗两队十人在一处空地休息,唯独不见苏敏。

白珍珍见到洛黎,迎过来道:“洛姐姐这几日还好?”仔细打量一番,脸上突然露出坏笑,低声道:“怎么还换了件衣服,嘿嘿,刚刚和师叔干嘛去了……”

洛黎见她蓬头垢面,“这时候还说笑,刚刚没有伤到吧?”

“嗯。”

洛黎走向陈怡霖那,行了一礼道:“刚刚多谢相助。”

陈怡霖回礼道:“都是白宗子弟,何必拘礼,我叫陈怡霖,乐庭你见过的,剩下这两位是李思思,刘敬。”

洛黎与他们聊了一会儿,见苏敏迟迟不归,有些担心。

“我去找下三师兄,你们饿了吗,我这有吃的。”洛黎从乾坤袋里取出五盒点心,分给珍珍。

她见五毒宗那几人年纪都不大,默默坐在一旁喝水,走过去,也分给他们五盒。

祁沐萧见她要走,道:“我随你同去。”

“不用了,我怕一会儿钟神派再来找他们麻烦,你留在这吧。”说着,人往修罗场去了。

要找的人的确在修罗场,洛黎过去时,苏敏正弯腰捡东西。她仔细一看,苏敏手上有四五个乾坤袋和储物戒。

“师兄,你这是……”

“打扫战场。”苏敏没停下手中的活儿,继续从鸟尸堆里找财物。

洛黎四顾。见周围其他门派弟子基本走了,她悄悄把玲珑放出来。

玲珑乐开了花,这些虽然都是低阶妖兽的金丹,可数量惊人!

苏敏溜了一圈,见没东西了,走到洛黎面前,把乾坤袋和储物戒都丢给她。

“找找吧,估计有蚌珠。”

“嗯。”他二人将财物分拣开,收货蚌珠三枚,灵草若干、中等灵玉几百块。

突然,苏敏冷不丁的问了句,“小五,你对……祁兄……”

“我们没什么。”

“很不一样。”

二人同时开口,陡然,又陷入沉默。

“走吧,小五,他们估计在等我们。”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营地,此时陈怡霖他们一队已经离去。

祁沐萧与五毒宗那几个少年聚在一起,正讨论着什么。

“祁兄。”

“苏兄。”

“你一直和黎儿在一起?”

苏敏看了眼五毒宗那几人,低声道:“嗯,前几日遇到的。”

“你们这几日可有找到什么隐蔽安全之处?”

“嗯?”

“我需要。”

“有个山洞,骑鸟妖,从这里过去大概半个时辰。”

“那太远了,我需要今日用上。”

洛黎从怀中取出一只褐色翎羽,挥了挥,“这事包在我身上。”

她避开人群,悄悄用灵气催动翎羽。

约一刻后,三只褐隼妖兽飞来,恭顺地向洛黎低下了头。

在场几人无不震惊,修士与妖兽,往日见面不是躲避就是厮杀,从未见过有妖兽甘愿以人族为尊的。

“黎儿,你这是……”

“你们不是知道今日那个金发男子是鸟灵主吗?今日我们救了他,褐隼族送来了翎羽为礼,甘愿为我所驱使。我们走吧。”

半个时辰后,几人到达洞口。

祁沐萧见这山洞口的残余结界印记,低声道:“这种地方都能让你找到,此处应该是白宗某位师祖闭关之地。”

洛黎尴尬一笑,“纯属巧合……不过你怎么和五毒宗的人一起行动?”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祁沐萧大步走了进去,五毒宗的几个少年紧随其后。

几人休息片刻,祁沐萧走到洛黎和苏敏这处道:“黎儿,我要同你讲件事。”

“嗯?”

“你应该是中了蛊毒。”

第207章 锁情蛊毒1(维维生日快乐)

“什么!?”

苏敏与洛黎异口同声。

“你在燕阳时已有中蛊迹象,平日与常人无异,毒发时则性情突变,且之后会忘记一些事情。”

。洛黎震惊道:“那你怎么才告诉我?”

“先前我以为你是中了奇毒,便寻人来查,可却查不出你有中毒迹象。后沽钰真人给你瞧过,指出你中的是蛊毒。这次我带五毒宗的弟子进秘境,也是为了给你验蛊。”

洛黎忽而想到他在白宗让白巍替她检查身子,在离岛二师兄又找理由给她瞧病。

他一直在瞒着她?

祁沐萧见她沉思,叹口气,道:“你莫要生我气,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害怕。”

“那你现在确认我中了蛊毒?”

祁沐萧摇头,“我这几日寻你,就是为了让他们给你验蛊。”

“验蛊?”

“蛊毒是南域独有秘术,蛊有千万种,每一种的祛除方法也不同,所以要先确定你得的是哪种。”

这时,五毒宗一位少年走来,“在下顾财,师从一空真人,此次奉师命特来给姑娘查验蛊毒。”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支玉瓶,“请吧,依次喝下这些即可。”

洛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惊到,脑海一片混乱。

蛊毒?性情突变?失忆?

“慢着,祁沐萧,你刚刚说我忘了些事,我忘了什么?”

他异色一闪而过,“这事回头再说。”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现在让我喝这些不明药汁?我为何要信你?”

洛黎心中莫名窝火,虽知祁沐萧是为了她好,可就是忍不住要去生气。

白宗与五毒宗交恶,如今五毒宗派人来给她治蛊?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不要任性,先喝下这些草药,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

苏敏见洛黎犯倔,劝慰道:“小五,你还是先喝了看看是不是蛊毒吧。”

“……”洛黎从顾财手中抽出一支,一口饮尽。

粘稠、苦涩的汁液滑入喉咙,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对祁沐萧这种做法,亦是如此。

几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等了约一炷香的功夫,洛黎无恙。

“祁前辈,她中的不是雀离蛊。”

顾财又递给她另外一支玉瓶,“这支是失心蛊。”

祁沐萧眼底划过一丝担忧,这个蛊,是这几种验蛊药中最毒也最难解的。他见洛黎喝下去时,袖中藏匿的手忍不住攥紧。

这次顾财等了两刻,确认洛黎无异后,才否定这个蛊。

“忘忧蛊,虽然她症状不太像,我还是准备了,试试吧。”

洛黎在几人注视下,喝了五六瓶口味奇怪的验蛊药。

“前辈,这是最后一种了,锁情蛊。”

这支药汁的口味清奇,甜滋滋的,还挺好喝的。

“这几瓶药,就这个能喝下去,刚刚那个忘忧蛊的药汁,苦得我都要吐了。”

“你这支尝的是什么滋味?”

“甜的啊,怎么?”

顾财面色如常,轻声道了句“没什么。”

随后他走到桌案旁,拿出本书册翻看。

“你们两个也别盯着我了,我饿了,晚上吃点什么?我来做。”话毕,她开始翻看乾坤袋中准备的存粮。

“黎儿,我来帮你。”祁沐萧走到她身旁,两人一同忙活起来。

洛黎瞟了他一眼,低声道:“祁沐萧,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

“你把蒜剥了去。”

“好。”

祁沐萧卷起袖口,煞有模样地一同帮忙备菜。

五毒宗那几个少年随意拿了书架几本书研读起来,苏敏则靠着墙,看着炉灶旁那对忙碌的身影。

不出一刻,洛黎话匣子已经完全打开,噼里啪啦将这几日发生的大事小事给祁沐萧讲了个遍,祁沐萧在一旁时不时附和两句。

“一会儿我点火的时候,给你看看我寻到的新宝贝。”洛黎一边得意,一边切着手中的土豆。

蓦地,一滴嫣红落在刚刚切好的土豆片上。

一滴、两滴、三滴……

随后,血落如丝线。

洛黎仰着头,捏着鼻子道:“这两日可能喝水少了,流鼻血了……那个土豆你扔了吧……”

祁沐萧面色凝重,看到桌案旁的顾财点了点头,确认了洛黎中的确是锁情蛊。

半忧、半喜。

顾财示意,随后四名弟子默默走出山洞。

祁沐萧沉肃道:“黎儿,你中的是锁情蛊。”

“何为锁情蛊?”苏敏问。

顾财道解释道:“锁情蛊,顾名思义,中蛊者动情时蛊毒发作,情浅者行为有异,如中失心蛊,情深者毒侵五脏六腑,纵情欢好者毒入骨髓,全身血竭而亡。这蛊在南疆后宫常见。”

“……那后宫岂不是对帝王也无法动情?”

“有解药的,帝王会事先服下解药,这样以来,后宫之人只能忠于一人。”

“这蛊可能祛除?”

“这也是我刚刚想说的,此蛊可以祛除,但解药只有下蛊之人可以配出,若懂蛊者都能配出解药,那这蛊岂不没用。锁情蛊一般是用了萤蛊与其他蛊混合来用。”

顾财见几人不语,继续道:“不过我可以先压制住锁情蛊中萤蛊的毒素,这样以来,姑娘只要不与人欢好,蛊毒就不会再发作。”

苏敏气愤道:“什么人会对你下这种蛊?”

“我也想不出来,顾道友,这蛊是怎么下的呢?”

“善蛊者下蛊方式诸多,多以水为引。”

洛黎摇头,“那就是说找不出来是谁了,算了,这蛊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她故作轻松,一回头,身后两位面色看上去都不太好。

祁沐萧突然发话,“我想和黎儿单独说两句。”

顾财闻言后,往洞外走去。

苏敏黑着张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去了。

某爷面色沉肃,“黎儿是没听懂?”

“听懂了啊,就是不动情,不毒发。”

“我方才说了,你在燕阳已有中蛊迹象。”

“哦。”

不知不觉中,祁沐萧已经走到洛黎面前。

“不懂?或者是在装傻?”

洛黎让他这句问得,突然紧张起来。

“前前后后,你一共在我面前毒发四次,你忘掉的,就是你我之间的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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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锁情蛊毒2

洛黎让他逼到角落,退无可退,“四次又如何?日后我离你远些便是!”

“你!”

她是要气死他吗?

这女人当真是铁石心肠?

祁沐萧猛地捏起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他,须臾,不友善道:“你是想毒发第五次?不如我让你忘了这段,让你重新再回答我一次!”

洛黎拽他的手,“你疯了!非要让我毒发身亡你才满意?”

他眸色沉了沉,沙哑道:“我怎么舍得,只不过想让你明白你对我的心意罢了。”

“我……”

“你若对我没这心意,我定不强求,可如今你知道了,还要否认?”

他不懂,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抗拒。

他甚至已经做好打算,什么沐王爷,她喜欢自由,他可以放弃。

什么白宗少宗主,他可以为了隐瞒她的身份,离开白宗。

只要她愿意和他在一起,两个人,长长久久。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狠心,对她,对他都是。

洛黎小脸一红,想到先前他说要等她明白心意,莫不是就等着这时候摆她一道吧?

这人会不会知道她中的是锁情蛊,还暗自开心呢?

“我不知道,既然你知道你会引我毒发,那就少招惹我,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一句话怼过去,祁沐萧就像胸口受了一拳,闷闷的,眼中的温情迅速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冰如寒霜的淡漠。

“好,如你所愿。”他冷冷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洛黎捂着略微发痛的心口,喘着粗气。

他真是不害死她不肯罢休啊!

待她平复后,简单做了几个小菜,荤素参半,没人再谈蛊毒之事。

饭后祁沐萧单独叫顾财出去一趟。

二人正低在外低声密谈,突然被洛黎打断。

“那份药单我也要看。”

顾财眉头紧皱,“这……”

“她既然听到了,给她看吧。”

顾财取出药单递过去,“这几样很常见,却不知道在秘境哪里,只能靠前辈指路。”

血荆棘果、枯荣草、蹩虫足,白头蜈蚣尾。

洛黎抬首,“我同你一起。”

“不必了,你离我远点的好,省的害死你。”

话语中尽是疏离,一如他们相识之时,这句给洛黎噎得够呛,胸口闷闷的。

顾财看了二人一眼,知趣地走了。

“那我自己去。”洛黎说着,拿出翎羽灌入灵气。

“你又不知道在哪儿,别添乱。”

“是我中了蛊,不是你,自救还不行吗?”

“来东海之滨前你怎么答应我的。”

“那些话就当话让狗吃了吧。”

忽而狂风刮过,一只褐隼冲他们这处飞来。

洛黎轻身跃至鸟背,正欲离去,鸟妖晃了下。

祁沐萧跟着上来。

“走。”

鸟妖在祁沐萧的指引下,很快来到血荆棘果生长的地方。此时天色已暗,二人采了不少,随后去了第二处,枯荣草也很快到手。

“此地距我之前闭关之地很近,天色已晚,我们去那过一晚吧。”

“好。”

洛黎怎么也没想到,祁沐萧所指的闭关之地,竟然是一个树屋。这木屋建在一颗粗壮高耸的大树上。

他让鸟妖落在不远处,随后先上去忙活了一阵,然后喊道:“上来吧。”

屋子不大,一张床,一张木桌,再无其他。

“挺干净的,刚收拾的?”

“不是,我上来是为了解除结界。”

“晚上你在床上睡吧,我在地上就行了,被褥我都有。”

“好。”祁沐萧没多说什么,取出一方玉枕,合衣而躺,背对着她。

洛黎拿出些水洗漱一番,铺好被褥后,钻了进去。

周围让祁沐萧设了结界,静悄悄地。

地铺上那人听着身后起伏的呼吸声,竟然失眠了,可又不敢翻身,怕弄出响动。

感觉床上那人睡着后,她悄悄取出一坛酒,打算偷饮两口助眠。

“馋酒了?”那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低声问。

“睡不着。”

“那你上来睡吧。”他又补了句,“我们换换。”

“不用,我只是让今天的事吓到了。”

“别怕,我会找到下蛊那人。”

“好,那先谢谢了。”

“是我没护你周全,食言了,睡了。”

她喉咙中像是卡着什么,半晌,只回了句“好”,随后,整个人让心底不知不觉中蔓延出的酸楚浸染,反而更难入睡了。

今日二人所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脑袋晕涨,她余光瞥到透进来的晨曦,崩溃地翻了个身,正巧对着祁沐萧的睡颜。

屋内昏暗,略微能看到无关的位置罢了,可她脑中已勾勒出他俊俏的容颜,甚至那逆天的睫羽也不差分毫。

这样的男子,身份高贵,绝世无双。

不是她能高攀上的。

得出这个定论,洛黎心烦,抬手被子一蒙。

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床上那人慢慢睁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

……

红岩洞正如祁沐萧所言,离得很远,二人骑在鸟背上,正巧路过昨日那处混战之地。

如今,尸堆上黑压压的,一些乌鸦和附近的走兽正在啃食鸟妖尸体。

“你们昨日怎么和金绫儿打起来的?”

“我带着他们寻几种草药,恰巧遇到钟神派一众人与鸟灵主激战,鸟灵主是阙玄秘境里的高阶妖兽,统领一方,我自然不能让她胡来。可劝解无用,她执意认为是鸟灵主杀的素玮,随后就动手了。”

“我昨天见,可不止你们在打。”

“嗯,来了些混水摸鱼的。”

“素玮是死于阳元被采净?”

“嗯。”

“看来法会上的女魔修真的混入了阙玄秘境。”

“应该不是,所参赛者都喝了试金药汁,也经过师兄核查,不会混进来的。”

“前几日我遇到一具尸体,估摸是同一人干的。”随后,洛黎简单讲了事情经过。

祁沐萧陷入沉思。

褐隼此时快要飞到试炼中部的那片水域,身下景色逐渐开阔。

陡然,身下林地传来一声声叫喊。

起初洛黎并没在意,可几次之后,她转身问:“你听到下面喊叫了吗?我听着像是在叫乐亭。”

“是沈橙!”

洛黎马上示意褐隼飞去。

此时此刻,陈怡霖与金绫儿激战正酣。

沈橙架着满身是血的乐亭惊慌失措,正往外撤,而另外两名白宗弟子已被擒住,金绫笙正在搜刮他们身上的储物器物。

二人刚赶到战场,还未出手。

祁沐萧脚下的大地突然崩裂,一声巨响震天,热浪自下喷涌而出,火光满天。

洛黎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见一道白光与紫光以急快的速度交织在一起,将她团团包住,随后浑身就和要散架般飞了出去。

第209章 灵剑青也

血,热,光。

这是洛黎最后的记忆。

祁沐萧在爆炸的那一刻将她推了出去。

难道不是吗?可为什么两步之遥的祁沐萧却趴在血泊之中,衣服已被炸裂,曾经精致强壮的后背上布满裂痕,一块块的伤口,像皴裂地大地,鲜血慢慢往外渗!

她急的要奔过去,可足下沉重,脚竟抬不起来!

她的心拧到了一处,看着那可怖的伤口,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快去就他,他就要死了!

洛黎急的高声唤他,可没有反应!她视线模糊,最终抑制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她真的想过去救他,为什么动不了?!

突然,他动了下手指,沾满血珠的睫毛青蟾,艰难地抬眼看向她。

他怎么突然笑了?可笑得那么虚弱无力,笑容转瞬即逝,他动了动唇,似要说什么。

“黎儿,你哭了……是不是明白了你对我的心意?”

他看着她,死死地,生机在眼底逐渐消退。

他要死了……

你怎么这么傻,最后一句还要问这个。

洛黎吓得轻轻摇头,她不信,祁沐萧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就在他阖上双眼的那一瞬,洛黎惊声大喊:“祁沐萧!!!”随后一个激灵,从草席上坐了起来。

心在砰砰的跳,快的难受,她抚上去,整个人都是懵的。冷风拂面,将她最后那丝倦意吹走,她松了口气,原来只是一场梦!

后方有股暖源,她回首,见一个女子正坐在篝火旁挑弄篝火。

“你竟然也来了?”

“怎么,只有你们白宗才有资格么?”洛繁星冷嗤道。

“祁沐萧呢?其他人呢?”

“死了。”

!!!

“你胡说!不可能!”

“死了。”

洛黎几欲起身,可腿脚软如稀泥,根本起不来。

洛繁星扔掉手中的木枝,从腰间抽出一把细剑,缓缓向她走来。

“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我给你个选择。交出青也,我给你解药,让你去给白宗的那些人收尸,要么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我七妙门的秘术,然后逼你交出青也。臭道士说,这秘术真用出来,大老爷们也会哭喊求饶的。”她铁着脸,拿起手中细剑比划着。

“哦对了,还有你的乾坤袋,我就笑纳了。”她拎起示威道。

洛黎冷笑一声,这人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我也给你个选择,乾坤袋给我,解药也给我,然后我把那破剑还给你,要不然你随便用你那个什么狗屁秘术,大不了我死了和他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去!你那破剑这辈子也别想见了!”

洛繁星一剑刺穿她右肩,随之一拧,“当真以为我不敢?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咯咯笑起,“对了,你方才肯定都翻过了吧,是不是没看到你那宝贝?告诉你,没有我,你这辈子都用不上那破剑了!”

“你!”洛繁星气急败坏,又是一剑,直接挑开那处皮肉,可对身下这人,似乎不起作用。

洛黎索性躺下,一副任人宰割状。

“说实话,你现在给我解药,把东西还给我,然后拿着你的剑滚蛋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四周忽而刮出一阵强风,差点将身后的篝火吹灭。

“不对,刚刚那些是你没伤我之前的条件,如今我还要你手中的蚌珠,像你这样伺机而动,恐怕抢了不少珠子吧。”

洛繁星此时被气的面呈茄色,恨不得将她劈成八段,可周围隐隐散出的诡异气息,让她对洛黎的话信上几分。

她将乾坤袋狠狠扔在洛黎身上,“剑呢!”

“解药,蚌珠。”

洛繁星俯身,拿出一瓶东西让她嗅了嗅,随后从储物戒中拿了两颗蚌珠扔过去。

“剑!”

“你转过身去。”

洛黎见她老实转过去,将青也从玲珑镜内取出。

主人嘤,这把灵剑已经化形了,真要给她?

这破剑早就认主了,即便我能强行驾驭又如何,她如此执着,可见此剑对她的意义。

“哝,这破剑给你!”

洛繁星回首,见到心心念念之物,顿时喜笑颜开。

在她接下青也剑那一刻,漆黑的剑身忽而青光乍现,露出原本剑体,寒气溢出。

洛黎见状,低声道:“真是个白眼狼,白吃了我这么多灵气。”

“行了,你带着破剑赶紧滚吧,省的一会儿它们找你麻烦。”

这时,洛黎口中的“它们”在暗处显出身影,一只只高大的褐隼在暗处盯着她们。

“多谢。”

这女子走时,回首那一瞬,洛黎竟然瞧出幸福之色。

“姑娘,你可还好?”

褐隼化形老者从暗中走出。

“无碍,多谢来助。”

“哪里,姑娘是褐隼一族的恩人,族长大人请您去族地一叙,要当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不必如此,我现在着急寻人,能否载我去个地方?”洛黎虽然知道那是梦境,可她深知那一场爆炸威力巨大,那么近的距离,他又为她挡住大半,怎么会全身而退。

想到此事,她整个人又紧绷起来。脑海里全都是祁沐萧倒在血泊的那个场面。

“姑娘说的可是今日爆炸之地?”

“是的!你们可是去过了?”

“那处归褐隼一族控制,我们救了几人族,正在医治。”

“太好了!快带我去!”

洛黎软香散尚未解净,无奈下只得任由一只鸟妖将她衔起,扔到鸟背上。

褐隼一族的驻地在东北山麓深部,不往里面走,洛黎都不知道这片山区这么大,再往北,白茫茫的云海,什么也瞧不见。

洛黎到达褐隼族领地后,跟着老者直接去了云宫,此地清寒,只有四处居所,供化形的妖兽使用。

屋内摆设与修士的居无异,一进去,洛黎先看到躺在草席上的金绫儿与金绫笙。

二人还没醒来,衣衫褴褛,被五花大绑,看得洛黎很解气。

其实鸟妖对金绫儿他们还不错,至少做了基本的伤口处理。以德报怨这种事,她估计很难做出来。

“白宗的人呢?”

“他们在另外一间屋子,老朽弄混了。”

老者马上带她去另外一间屋子,两张床榻上只躺着陈怡霖那一队人,唯独不见祁沐萧。

“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他在哪?”

第210章 魂天之术

“嗯?还有人?姑娘你等我下,我去问问。”老者晃晃悠悠走了出去。

洛黎看了下几人伤势,都是一些皮外伤。乐庭伤重一些,除了剑伤外,还有烧伤。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道:“姑娘,没有别人了,那位公子是不是已经逃走了?”

逃走?他绝不是那种会丢下小辈自己跑走的人。

梦境的片段帧帧回放,祁沐萧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久久不散。

恐惧,在心底蔓延。

胸口闷得厉害,她不能再等了,匆忙拿出几支药,“麻烦您帮忙好好照顾她们,我需要一只鸟妖带我去找人。”

“可……灵主说想见见您。”老者面露难色,有些后悔刚刚没直接带她去见灵主。

“待我找到他后,我定来拜见灵主大人。求您帮帮我吧!”洛黎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已经颤抖的变了音。

“好好,姑娘别哭啊,我带你去。”老者匆忙往外走。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沾染了天宫的寒气都未曾察觉,抬手抹了一把,追他出去。

老者带她找到一只鸟妖守卫,“姑娘可知道他在哪儿?这天快黑了,晚上可不好找啊……”

洛黎只是道谢,骑上鸟妖,马上御鸟振翅飞走。

“带我去今天爆炸那个地方。”

她源源不断地给鸟妖灌入灵气,在精纯灵气的催动下,鸟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今日发生战斗的地方。

天色已经全黑,林中因湿气的原由,地面浮起浓浓白雾。几只狗妖因血气的吸引在周围徘徊,见到一人一鸟落地,猛地从白雾中扑出,对着小人的脑袋咬去。

洛黎没有恋战,果断凝剑迎上,鸟妖一共加入战斗,很快这几只低阶狗妖意识到对面强大,快速撤离。

周围的白雾因刚刚鸟妖的的攻击逐渐散去。

她扔了几张火符,瞬间,地面上巨大的凹陷映入眼帘,宣告着白日爆炸的惨烈。

她呆愣在那,不知怎么的,眼前看到了祁沐萧的身影。

俊朗的、健康的、完整的他。

“洛黎…其实…我对你……”

“洛黎,你有没有想过,我喜欢的是你。”

“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每一句,竟早就刻入她心中。

可说这话的人啊,你在哪儿?

洛黎回神,驻足不前,胸口那闷得似要憋晕过去。

嘤嘤怪,我们把契约解除吧。

嘤嘤嘤!!!

我知道单向主仆契约可以单向解除,但会损伤你一半的灵气为媒介,所以你现在你我自愿解除,是最好的方式。

主人你要做什么嘤?!

听话,我会给你找个好地方安放好的。

不行嘤!你若是抛弃我!我就再单向与你结成契约!

玲珑在害怕,他一则是在害怕洛黎要做的事,二则,他害怕自己又要回到一个人的世界。

关在镜子里,只有他。

先前的主人也是这样,解除契约,将他封印在那个地方。

几万年?

时间太久,他都不记得到底过了多久。

如今事情又要重来?

他不会允许!绝不!!!

你真不怕死吗?我可能会死……

主人嘤,你是要用“魂天”?

嗯。

洛黎看过的那本《御识术》中,其中高阶术法中有一种寻人锁物的术法叫魂天之术。术法难就难在对施法者的元神精炼程度要求极高,而且如若使用不当,会对施法者的元神造成极大损伤,甚至元神破裂。

她知道风险极高,可别无选择。

现在祁沐萧或许已经重伤不醒,也或许遇到妖兽,甚至其是他门派的弟子……

不可嘤!这个术法控制不好的话,神魂会散掉嘤!主人你上次元神损裂刚刚复原,如今神魂只精炼一次,是驾驭不了这个术法的嘤!

所以我要解除契约,我不想让你替我死。

那主人你就别用嘤!为什么一定要冒险?

我要找到他。

他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嘤?需要让你用命去找?

玲珑这一句,问住了她。

是,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设计者和被囚者的关系?

王爷和门客的关系?

又或是师叔与师侄儿的关系?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救他,你若不怕死,那就出来为我护法吧。

洛黎不再废话,合上双眼,凝神释放部分神魂,无数缕金丝从她身体中蔓延出来,蔓延曲折散发出去。她手中开始结印,不敢有半点分心。

陡然,虚无的神识中慢慢显现出周围的情况,清晰地、明亮的影像在神识中构成,暗处漫步地妖兽、正在休息的弟子、甚至大地中漫出的灵气和草木中神奇的脉络走向,她都可以看到!

她成功了!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需要再努力,看的再远一些……

不敢多想,继续稳住心境。

玲珑此时已跳出镜子,与鸟妖护在她周身,此刻的洛黎容不得半点干扰。

她实在太蠢了,都不为自己设置一个结界,就这样在充满危险的森林中施这种要命的法术!

他看到她周身发散出去的神魂越来越多……

“停下吧!主人嘤!求你了!”

玲珑带着哭腔哀求着,因为他感觉到她本身的气息愈来愈弱,神魂已被发散到极致!

可她没停,周身的金丝依旧飘然游走四方。

她要找到他!

一定!

“快停下吧!这样下去,元神会崩裂的嘤!”

身边的鸟妖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感受到了发散的魂气和流逝的生机,不禁发出低声鸣叫。

洛黎此刻正拼命地检查神识场景中的每一个角落。

她要紧牙关,拼命地抵抗者万虫嗜脑般的痛楚,只觉得脑袋要裂开了!

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停了就彻底找不到他了。

这样的术法,她无法再次施出。

“主人嘤!嘤嘤嘤……”即便在黑暗中,玲珑也可以看到她紧咬着唇瓣,丝丝血珠滚滑而下,一串串。

耳朵也已溢出鲜血。

元神发散到极致,要崩裂了!

就在一切就要崩坏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蜷趴在地上,像极了她梦中的场景。

“有了!”

金丝倏地收回,她踉跄跌坐在地,鸟妖见状贴上去将她顶住。

“主人嘤!!!”

玲珑叫了一声,瞬间消失。他进入她神识,看到识海中已出现了大量裂缝,已有崩裂前兆,急忙开始施法修复。

洛黎提着一口气爬上鸟背,虚弱地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快带我去,咳咳……不是太远……”

鸟妖高鸣一声,振翅起飞,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细细寻去。

最后,洛黎见到草丛中那抹身影后,几乎是从鸟背上滚着下来的。

鸟妖见状,衔她到那人身旁。

她费力地伸手寻到他的心口,感受到胸膛里中有力的跳动。

他活着真好。

他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明白了。

第211章 魂游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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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他弄到那个树上木屋中的,也不记得是如何将他血衣脱下的,只记得他背上的伤口沾满泥土,又红又肿,身子更是因为发烧滚烫吓人。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忍耐力真的很惊人,明明头痛的已要裂开,仍旧能强忍着给他清洗伤口,铺好被褥,喂他吃药。

洛黎不敢停下,她怕一旦停下,自己会随时昏睡过去。

然而,身子还是受不住她这样作死,率先发起了抗议,她拿着帕子正欲清洗,倏地倒地不起。

她站在一个很大的阵法中,周围白雾弥漫,脚下的阵法闪着金光,源源不断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汇入阵眼。

这是哪儿?

还未来得及多想,忽儿景色流转,此刻她又进入到一处奇怪的水域,水刚刚没过膝盖,她遥遥望去,这里没有任何色彩,所有的东西非黑即白。

天是白色,水也是白色。

远处一棵大树屹立在水中,树梢上吊着一个秋千。

她没来过这里,可见到秋千后,却觉得如此熟悉。

这又是哪儿?

猛地,场景突变,此刻她站在一个山洞中,洞壁上挂着冰晶,周围寒气逼人。

她被一股奇怪的力吸引着,往山洞深处走去。

洞内明亮,周围挂着一些白晶冰火,最中间的一处阵法上,一个女孩静静地躺在中间的玉榻上,头发竟然是浅蓝色的。

她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脸上发着暗青色的光,不见胸腔有任何起伏。

她死了?

洛黎鬼使神差地走进阵法,步至她身旁。

女孩小脸肉嘟嘟的,肌肤吹弹可破,清隽俊美,倾国倾城,美的不可方物。这模样,怎地长得和她有几分相像?

她不禁抚摸上她冰冷的脸颊,不由得好奇这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石头?”一个好听、沉静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声音略微发颤。

是谁?

很熟悉、很温馨。

正欲回头,一道黑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快速将她包裹起来,猛地带走。

再见时,是一处熟悉的院落。

昏暗的院落里的那抹身影,萦绕着凌厉的黑气,他发狠道:“你可真本事,魂天都能用得出来!这是要神魂俱灭了吗?!”

“小炎?”

他身在暗处,看不清表情,却可以清晰感到他滔天怒意,话语中满是不安和愤恨,“瑶瑜,我养了你几万年的元神,你却这样随意糟践!这次,又为了谁?说!”

一声呵斥,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不容她发声,冷炎身上的黑色戾气骤然幻化成一张巨大的手,向她抓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冷炎,眼神中流露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千钧一发之刻,一缕金光从心口发出,周围场景又发生变化。

她回到了木屋,第一眼落在了榻上昏迷不醒地祁沐萧,方才的恐惧慢慢退去。

她惊奇的发现,紫色真气在他四肢百骸中悄然流转,除此之外,头中一团金色的神思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她离近看去。

那团金色的物质只会聚在青蓝色的一侧,另外一侧只是幽蓝色的混沌。

怎么只是一半?

这是元神吗?

又是在刚刚那个山洞中的莫名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凑过去亲近。

她将自己的小脑门轻轻抵上去,闭着眼睛,享受着邂逅的美好。

他活着真好,她如是想。

索性一同躺到那榻上,二人紧紧贴在一起。

慢慢地睡着了。

片刻后,祁沐萧体内那半团金色的元神忽儿活跃起来,蜿蜒出金丝,探入到她虚弱的元神中,与她金色的元神交织在一起,随后慢慢修复起那裂痕的元神本体。

而床榻之下,她的那具肉身倒在不远的地方,没有任何气息。

十一月二十五,秘境试炼的第十五天。

空气湿润清冷,似乎前两日下过雨。

洛黎醒来时,妖孽俊美的脸庞映入眼帘。

这万恶的睫毛,依旧这么长!

他沉沉地睡着,平稳气息吐出,弄得她小脸儿怪痒痒的。

外面的冷气逼人,让她不禁往他怀里又钻了钻,被他温热的身体包裹着,熟悉的檀香扑面,身心都放松了。

为了找他,她可真的是差点把小命儿都搭进去了啊。

得好好利用下这个天然暖炉。

这样懒在他怀里很久,偶尔像个小猫儿一样,开心地蹭蹭。

就当一切很美好时,她忽而意识到这家伙什么时候换了身新衣服?

又什么时候洁过面?

他,不会是醒过了吧?!

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投怀送抱吗?

洛黎意识到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抱着她的那人已经让她的小动作弄醒了,他意识到怀中的小人儿正在亲近他,心底柔软一片,满满的暖意。

突然,怀中的人似乎意识到不妥,悄然要从他怀抱挣脱,他不急,继续装睡。

另外一头的洛黎已然彻底清醒,看着身上的被子,意识到二人貌似是同席而卧,同被而眠。

互相抱在一起。

贴的还这么近。

哇!要死了要死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也洁净如新时,心脏都要停了。

他、他还给她更过衣了?!

她,需要趁着那人没醒,现在、立刻、马上从这儿消失才好!

她动作极轻地翻过身,又将他宽大的手轻轻抓起来,马上就要从他怀中逃离时......

好死不死,身后这人突然一把将她捞了回去,那双手紧紧箍在她腰间,将她揽在怀里。

“祁沐萧?”她轻声试探。

后脑勺感受到他温热的呼气。

还在睡?

“你别装啊,醒了就起来!”她硬气了几分,再次试探。

身后的人依然无言,呼吸均匀绵长。

猛地,洛黎翻身过去,将脸贴在祁沐萧眼皮那处。她要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这次绝不上当!

可惜,祁沐萧控制得很好,他依旧装睡,试图延长这片刻的温馨。

可眼前这人似乎不想败下阵来,她附到他的耳边,小声道:“我知道你没在睡觉,赶紧放我起来……”

声音柔绵,带着一丝清晨的慵懒,在他耳边轻挠,这样的声音,是她从未有过的。他恍然之间,差点没忍住。

突然,那人不安分的小手袭上他面颊,冰凉冰凉地。

“你真不醒吗?那我可……”

可什么?

他下意识地喉头一滚。

“撕碎你这张厚脸皮!”

脸上一阵火辣。

这丫头!

第212章 两情相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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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睁眼,抬手牢牢抓住她那只狠毒的小手,猛地翻身,将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压在身下。

他见她双颊泛红,尴尬的将脸别过去,安安静静地,没了刚刚那股子疯劲儿,乖巧的像只小兔儿,勾着他想去疼她。

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在她脸上吃上一口,身下这人淡淡的体香,让他有些恍惚。

不只是他,身下那物亦是如此。

洛黎也感受到他的变化,吓得呆住。如今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气氛,她脑袋也晕了,胸口慢慢地疼起来。

“我、我可能要发病了……你下来……”她蚊子音在他听来就是哼哼唧唧,似要冲破他最后的理智。

她见他眼底难以遮掩的欲望,如烈火般强烈,灼烧着她的脸颊。他俯身过来,她心口猛烈一痛。

“心口开始疼了……真的……我会死的……”她动了动手腕,眉头紧蹙。

好在身上那人理智尚存,翻身到一侧,哑声道:“对不起,我一时忘了。”

“没、没事。”她急忙起身,理了下衣摆,匆匆推门出去了。

躺在床上那人扶额,刚刚,他差点就要下手的。

真是要害死她么。

二人冷静了一阵儿,洛黎拎着两袋清泉回来。

她见祁沐萧依旧侧躺在床上,似在小憩,兀自取出铁壶,将泉水灌进去,抓出小笨鸡,道:“别烧到我的手,乖。”

小笨鸡被关了好几日,好不容易重见天日,这女魔头竟让他来烧水?

“咯咯!”

他抗议!

“还有脾气了?看来你是不想吃饭了。”

“……”

一溜小火苗从他嘴中吐出,不大不小。水壶的睡不一会儿就热了。

洛黎扔了些灵谷在碗里,将鸡崽放到地上,任他溜达。

祁沐萧浅眠,闻声醒了,看她拿出两只碗,冲了些茶面粥,端来一碗给他。

“起来吃点吧。”

“黎儿你喂我,手疼。”

“你刚刚手不是还很有力气吗?现在疼了?”

“嗯,动不了。”

“祁沐萧你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她坐到榻边,叹了口气,舀出一勺,吹了下,送到他口中。

祁沐萧嘴唇轻扬,有些小得意。他如今已经基本摸清了她的路数,这女人,吃软不吃硬。

洛黎见他一直侧躺,轻声问:“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不知道,还是很疼。”他说到此,眉头微蹙。

“一会儿我看看。”

忽地,头痛欲裂,她手跟着一晃,差点洒了。

“黎儿?”

“嗯?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她又舀了一勺,送过去,强忍着不让自己手跟着颤动。

“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前日醒来后,你倒在地上……”

祁沐萧没说很详细,那日他醒来,见自己躺在木榻上,而她却昏倒在地,耳鼻流血,呼吸薄弱。

而他虽看不到身后的伤,却也知道是极重的。那日他用真气护住怡霖那几个小辈儿,自己则护住她,直接迎上上品灵符造成的爆炸,他一个肉体凡胎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她为了救他,又做了什么?

任凭他用真气探入查看,却也查不出什么问题。

可他知道,他好的很快,而她却极为虚弱。

“我找了你很久,就是累了。”

强用精神术的下场,头痛与嗜睡,已经找上门了。

“你睡吧,我现在不吃饭也没事的。”

“吃了吧,我都弄好了。”洛黎坚持给他喂完,自己又去吃了大半碗,这时头痛才没那么厉害。

“我来看下你的伤。”她往那处瞧去,他现在面容又和从前一样苍白,半敞着衣襟,侧身正盯着自己。

她大窘,先前他没了意识,她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替他脱衣上药,可如今他醒着,自己这要如何下手?

“你不是要看我背伤么?来啊。”那人突然催促道。

“好……”她走上前,看到他的衣带半解,瞄准地方,闭上眼睛摸了上去。

咦?怎么手感光腻腻的,这……

她半张开眼,发现自己的小手已滑进他的衣襟中,抚上了他的胸膛,吓得急忙抽手。

祁沐萧诧异道:“你就是这样给我看伤的?”

刚刚明明瞄准的是衣带啊……

“这、这是个失误……”洛黎赶忙抽开衣带,帮他宽衣。

他索性趴下,露出的裂伤竟已经愈合七分。

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难道在这里待了很久不成?

她到底昏睡了几日?

“怎么?还很严重吗?”

“不,已经快好了,我再上些药膏。”

祁沐萧从储物戒拿出一支药盒,“用这个吧,好得快。”

“好。”洛黎取出,将软膏蘸到手上,抚上他的伤口,一点一点,涂抹到他后背上。

她动作极尽轻柔,怕弄疼他,殊不知手下这人已经几近崩溃。

祁沐萧常年闭关,严守清规,素来寡欲,如今坦然面对自己这颗真心后,感情也好,肉身也罢,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有时真的不受控制。

特别是那药膏清凉,而她的小手又是这样的柔软。

真要命!

洛黎自然不知道手下之人此刻已沉浸在清心咒的世界,只顾着小心给他上药。

一切妥当后,她洗漱了下,从玲珑镜里又拿出一套被褥。

“黎儿,你在干什么?”

“我很困,打算睡会儿啊。”她说着,眼皮子直打架。

“你别打地铺了,上来睡,这床板够宽……”

“不了……”

“不听话我就抱你上来。”

洛黎脸一红,想着他都抱着她睡了几日了,怎么脸皮这么厚,这种话还能当她面说出口。

自从表露心意后,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赖了。

祁沐萧见她抱着个被子沉默不语,无奈道:“你要坚持,那我们换换吧,我去下面睡。”说着人就要支起身子。

洛黎叹口气,小声道:“无赖……”随后站起来,抱着被子挤到床上,背对着他合衣躺下,“你离我稍微远点,我怕毒发身亡!”

祁沐萧轻笑,他又不碰她,她怎么可能会毒发身亡,“等我稍稍好些了,我就去把剩下的药引找齐……”

话音未落,眼前人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真的喜欢我?”

“非你不可。”

第213章 两情相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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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双亡,孑然一身,要说有什么牵挂,上有师父需供养,下有小阿奴需照顾,没得田亩良宅,也没得金银珍宝,如今也无维生活计。”

他轻轻环住她的腰身,“我愿与你一同供养,我虽不是富可敌国,却也有不少古玩珍品,这个你是知道的,足够养你们。”

“我不会贤良淑惠,更未学过三从四德,视妻妾成群为糟粕。“

”一生一世,只你一人。“

“你我之间,不只是门第之别这么简单,你是祁国的沐王爷,是白宗的少宗主。”

祁沐萧有些激动,声音颤着,“那些都不重要,我对你的情是真的,心也是真的,只要你也”

“我对你,也是真的。”

忽而身后一紧,那人激动地将她牢牢抱紧,脸庞抵进他宽厚的胸膛,像是要融到一处似的。

她的小脑袋让他的大手扣在他心口,皮肉下的那颗心跳得飞快,带着她的也一同加速,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甜腻腻的,上面那人似深又浅的呼吸撩拨着她额上的青丝,她怯生生地抬眼看他,迎上那灼灼目光,看的心口忽儿痛起。

“我……心口又开始痛了……你……”

“我错了!”祁沐萧吓得赶紧松开她,知道这蛊毒不是开玩笑的,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可嘴角噙着笑意,怎么抹都抹不去似的。

她见平日里那张冷漠的脸如今喜笑颜开,怎么看都很好看。

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果然,自己做了件对事。

喜欢,就大大方方的喜欢。

“有这么开心吗?”

“嗯,开心,很开心。”

随后,他竟当着她的面笑出了声。

可她实在是困得坚持不住了,竟在他浅笑声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睡,再醒时,已是两日后。

祁沐萧此时已完全康复,守在外面修行调息。

她出去打了个招呼,随后猫了个地方摸进玲珑镜宫。

她要沐浴。一连休息了好几日,身上都要馊了。

洛黎心满意足的泡在浴盆中,召唤道:“嘤嘤怪,你出来。”

“主人嘤!”

“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

“嘤嘤?”

“上次祁沐萧毒发,你用了什么?能让他一日之内毒素尽除,外伤康复。”

“……主人您……”

“这次他的伤的这么严重,岂是几日就能好的?我并无责怪你隐瞒之意,只想问你,你给他吃的药对我中蛊毒可有用?”

“无用嘤,主人您中的是蛊虫,它寄生在你身体中,与你算是共生。”玲珑顿了顿,继续道:“我给那位大人的药,只有祛毒疗伤的效果嘤。”

“罢了,等回燕阳,待我找出那个下蛊之人,定不饶他!”

“其实玲珑可能是知道谁是下蛊那人嘤。”

“嗯?!”

“先前我也不懂这下蛊的原理嘤,那日听顾财讲明后,才想到主人在睿王府被抓那次,那个黑衣人喂你喝了些东西。”

“你怎么不早说!万一是毒药呢!”

“嘤嘤嘤,玲珑又不知道……我本想阻止的,可你嘱咐我不让轻易示人嘤。”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行了你消失吧,看到你就烦!哎,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

“哼……还能活下去!”玲珑撇下这句话,气冲冲地消失了。

洛黎洗好后拿了点吃的,知道他喜欢吃素,挑了两块不太甜的桂花饼,屁颠屁颠跑过去献宝了。

“你乾坤袋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祁沐萧想到她先前拿出来的锅碗瓢盆、被褥、灵符等各种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偷带了其他的储物器物。

洛黎一把夺回他手中的点心,“给你吃的还堵不上你嘴?”说着,放到嘴中咬了口。

“你怎么这么小气……”他瞥她一眼,拉过她占满糕屑的小手,送入口中一吮。

洛黎让他这一弄又羞又窘,抽手道:“唉!你这人怎么这样!脏不脏啊!”

谁知盘坐那人理直气壮道:“你抢了我的桂花糕,我就尝尝味儿还不行吗!”他见她星眸慌乱,似要逃走,一把攥住她柔细的腕子,扯入怀中,环抱起来。

“你!”她挣脱不开,怒瞪过去,见他往日沉静的眸中满是喜爱,滚到嘴边的狠话忽儿说不出口了,“这大树绕是粗壮,也坚持不住你这样折腾!”

“谁说的?要不我们试试?”

“试什么?”

“试这树干能否坚持住你我折腾。”

“祁沐萧你不要脸!”

“有了你,还要什么脸?”

话从口出,祁沐萧也觉得自己变了,这浑话都是自己个儿说的?

罢了,因为她,他做得离谱的事还少么。

瞧见她粉腮如桃儿,忍不住俯身啄了一口,逐而那桃子又红润了些。

他见她默不作声,担心道:“黎儿,你可是不舒服了?”

“你还知道我中蛊呢?还乱来……”她小声咕哝。

“我错了……”

“我怎么先前没瞧出来,你是属狼的?”

他轻笑道:“先前的事,你都不记得,又怎么知道。”

糟糕!一时得意说漏嘴了!

“先前?对哦,你让我毒发四次,这帐怎么算?”

“之前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对我动情毒发的,我恰巧看到而已,只怕是你早对我动了心,呵。”

“才不信你鬼话!是不是一开始知道我中的是锁情蛊还暗自开心呢?”

祁沐萧点了点头,后又摇头,“是开心过,毕竟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可若找不出下蛊之人,这辈子都不能碰你。”

“......”

说来说去重点都在这儿吗?!

洛黎懒得接他话,“我可能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蛊了。”

“嗯?”

“在睿王府被抓之前,我被那个黑衣人偷袭晕过去了,那人喂我喝了些东西。”

“你既然晕了,又怎么知道的。”

“迷迷糊糊有些印象罢了,慕维说我被抓后强要挣脱过一次,而且行为怪异,这事我没有印象,所以我想,可能是蛊毒作祟。”

“我曾追查过你说的那个黑衣人,却无从下手,睿王亲卫叶秋夜说那人是修士,下手狠辣,故可以排除是睿王的人。”

“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到是谁了吧。”洛黎留了一半,并未挑明。

他面色忽而凝重,点点头,“你也猜到了?”

“谁动手下蛊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特别的蛊,为何要下给我。我做你门客也有几个月了,看不惯我在你身边的,唯有一人而已。”

第214章 下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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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祁沐萧闷声说出口。他不想说,却也不得不说。他的黎儿这么聪明,怕早就在等他说出来了。

除了外公,祁沐萧再想不出第二人会用此法。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外祖父其实是南疆异国后裔,迁入九州,早年娶了外祖母后,他更名换姓,隐匿凰城。

这也都是在他调查娘亲死因时挖出的秘闻,如今看来,外公的本事不止这些。

他只知外公极重权欲,一心想让他坐上太子之位,却从未想过他会是一个用蛊高手。

洛黎看他沉着脸,纠结要不要告诉他皇后那日所说的他的真正身世。

先前没讲,是因为那话从皇后口中讲出,她并不全信。

可如今,她想到下蛊之人可能是姚相,便也觉得他能将自己身怀六甲的女儿送到宫中这事不意外了。

权欲熏心,一个女儿算什么?

为了扶祁沐萧上位,她这样不相干之人的命,更是不值一提。

不过这老头好手段,这蛊用的恰到好处,既让她能继续为他外孙做事,又可以让他碰不得她。倘若不是祁沐萧找来五毒宗人验蛊,怕是她这辈子都无法知道自己中蛊之事了。

想到此处,洛黎的手指忍不住蜷紧。

这事最为难的,就是他了吧。

倘若兰惠妃在怀孕时被送入宫供祁皇宠幸是真事,他知道后又会做出什么事?

哎,算了,还是等回燕阳调查清楚再讲吧。

二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洛黎坐在他怀里,突然主动环抱上去,安慰道:“你也莫要太过为难,左右他是你的亲人,此事也并未查明,待凌绝会结束后,我与你回去一同查清此事。”

“可黎儿,你知道么,上次皇后对你用刑后,我就不想再让你回那鬼地方了……”

“嗯,知道,可你舍得放我走?”

“不舍又怎样,我也断然不会再让你冒险……那时不知你心意,以为只是自己单相思罢了,曾想安排人送你回归元山庄,可那时你蛊毒发作,为了寻人给你瞧病,才带你来东海之滨的。”

“我这人情爱之事愚钝,常后知后觉,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也不要一个人担着。”

祁沐萧见她正儿八经的样子,觉得可爱,“傻瓜,我是你的男人,不给你担着给谁担着。”

你的男人……

这家伙怎么情话说得这么溜。

“祁沐萧你之前做过几次别人的男人?”

他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嗯?果然,你是个老手,还骗我说之前毒发时是我主动?怕是亲都亲过了吧!”

怎么这丫头方才还你侬我侬,如今却一脸怒意?

女人心,海底针!

祁沐萧正色道:“再乱说,小心我让你毒发。”

“那、那你这些浑话怎么张口就来?!”

“黎儿,这些话男人都是无师自通的,为何拿这个来质疑我的真心。”

其实祁沐萧更想说,有些事,男人也是无师自通的,怕她受不住,还是算了。

洛黎小手一松,从他怀中起身,低声咕哝道:“罢了,待我日后也精通这些,决不让你再糊弄我。”

祁沐萧没听到,如今他只想赶紧把药材找齐,赶紧把她蛊毒压制住,然后才有可能品尝到其他。

“我们这一伤不知过了几日,赶紧去找药材吧。”

“好。”

二人用了些吃食,而后洛黎把在外面放风几日的小笨鸡抓起塞回灵宠袋后,匆匆赶路去找最后两样药材。

飞行的一路很平稳,路上也没再见到有什么大的激战发生,也并无传音角吹响,但洛黎笃定,此刻还留在阙玄秘境的人,绝不超过百人。

蹩虫足,白头蜈蚣尾这两样药材都在红岩洞中,二人很快采集完毕,赶了半日的路,晚上才回到东北部的山麓地带。

鸟妖将二人送至山洞后,洛黎让它先回族地。

苏敏察觉到外面声响,疾步出来查看,见到二人后,才松了口气。

“小五,你们怎么去了这么多日!”

“师兄,今日是初几?”

“二十七,阙玄秘境开放的第十七日。”

洛黎松了口气,“那还好……我以为过去了十几日,师兄,我们进去再说吧。”

随后二人进入山洞,洛黎简单讲了一下他们这几日遇到的事,当然避开了祁沐萧与她受伤很重的事实。

祁沐萧则直接将药材给了顾财,让他开始准备。

回来之前,洛黎嘱咐过祁沐萧,让他不要在苏敏面前与她太过亲昵,一来不想因为这个让大家都别扭,二来他们同处非常之地,实为不妥。

祁沐萧应了。

洛黎又将她那些炊具鼓捣出来,给几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拿出好酒款待,苏敏这气才见消下几分。

她能理解苏敏生气,毕竟自己当初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又一去不返,丢他们六人在此一直等着,放谁身上都会不悦。

可惜,四坛桂花酿,她一口都没沾上。顾财说她明日要用药,不可饮酒,只得悻悻作罢。

顾财年纪虽轻,但办事稳重,几人吃过饭后,他一个人跑去药锅那继续盯着药汁了。

“苏兄,你之后作何打算?”祁沐萧给苏敏斟满一杯,邀酒道。

“山庄交代的事情已经办清,小五要收集蚌珠,我会陪着她到最后。”

“嗯,待黎儿用过药后,是该开始收集蚌珠了,我与你们同行。”

洛黎在一旁听他二人安排自己之后的事,心里不爽,如果可以,这两个人她都不愿意带着!她想自己去历练,毕竟有他二人,灵气或玲珑镜都不可以用。

“那个…其实我想自己历练…”

“不可!”

二人异口同声。

“师兄你不是给了我夜灵匕吗,上面有你神识,随时可以找到我。”

祁沐萧眸中微动,沉着声音道:“黎儿,你随我出来一趟。”

“啊?干嘛?”侧目瞧去,怎么他神情似乎不太好?

祁沐萧没回,径自走出。

“师兄你等我会儿,我去看看他抽什么风。”

待洛黎追上他时,某爷已快走到五彩谷那处了。她想到里面还住着个惹不起的祖宗,急忙叫住他。

“黎儿,我也要送你件东西…不,是两件。”

第215章 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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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黎差点笑出声,话中酸意浓浓。

某爷原来吃醋了。

“好啊,我最喜欢收东西了,拿出来我瞧瞧。”

“别的我不管,可有些东西你可不能再乱收了。”祁沐萧点了一句,逐而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方紫檀木椟。

这里装的是他先前备好聘礼中的首饰。当初二人闹别扭,他差点一赌气送给晓芸做嫁妆,最后还是挑捡出来了。

洛黎打开木椟,里面一只藤嵌宝石的金镯子,小巧可爱,上面一串紫色宝石闪耀如晖,在月色下凝出一条缝隙,看着像许多只眼睛。

“这宝石…”洛黎觉得稀罕,看得入迷。

“这是白蛟妖眼碎粒,当年取其瞳珀入药,剩下的碎料就留下来了,后命人做了镯子镶嵌上去,一直想送给你。”

洛黎很好奇,逐而道:“先前听闻你一人之力斩杀白蛟,看来确有其事。”

对外人来说,那是伟绩,对他,则是不好的记忆。

他“嗯”了一声,不再多谈。

洛黎把玩了片刻,这样做工精细的物件儿正经需要一段时间的制作,她好奇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瞧上我的?若说一开始,我可不信,当初你心狠手辣,知道我怕水还用水刑。”

这个问题,祁沐萧也想过很久。

纠结、否认、冲动、懊悔、逃避、坦然。

他都有过。

当初鼻梁被她撞歪,若不是知道她是归元山庄的弟子,真有可能直接杀了。

之后呢?自己怎么就一步一步,让这个人住到心里,抹都抹不掉。

甚至他做过得那些离经叛道之事,都是因她。

以后,恐怕亦会如此。

“这事得问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问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巴不得躲你远远地,你那臭脾气若惹到了,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我。”

祁沐萧突然面色一沉,哑声道:“也不知道谁折磨谁……”

洛黎见状,见好就收,微笑道:“行了,这镯子我就收下了,嘻嘻。”

祁沐萧见她要收起来,“你不戴上吗?这镯子可是有玄机的。”

“如今还在秘境,我怕弄坏了。”

他闻言浅笑,“你还有怕的?你不主动邀战就不错了……来,我帮你戴上。”随后,他拿过镯子,轻轻扣开镯子上的小扣,镯子松开成两条,小心翼翼地帮她戴好,扣了一下旁边的暗扣,大小正好。

“这镯子经能工巧匠的设计,一旦扣上就解不开了,所以,黎儿,乖乖留在我身边。”

洛黎不恼,心中反而甜滋滋地,嘴上却道:“一个镯子就想把我骗走?”

祁沐萧没搭话,只轻声斥了一句“小财迷……”,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黑漆漆的石头,托在手中。

洛黎眼前一亮,惊讶道:“冷魂玉魄?!”

他诧异道:“黎儿识得?”

她点头一笑,从怀中拿出她那块捧给他看。

手中的冷魂玉魄刚刚靠近他那块,倏地,金光一闪,二者合二为一,幻化成一只约一手长的长柄状的东西。

二人惊得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祁沐萧盯着那物,摇头道:“我不知,这个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柳雨汐赠予的,她是南域四大家族的后裔,依照族规看护此宝。上次因我出手相救,她亦是心灰意冷,将此物给我了。”洛黎顿了顿,“可兰惠妃怎么会有冷魂玉魄?”

“我娘也有南域血脉,具体从哪里传承我并不知晓,对此物也并不了解,只知此物有镇魂安眠的效果,修炼时若带在身边,亦有增益。”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可这东西竟然会融合复原,真是奇了。”她看着手中握着的长柄,依旧冰凉的触感,暗色的石皮下涌动着金沙,与之前无异。

她有些好奇最初的冷魂玉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此物可有灵?”

洛黎感应片刻后,摇头,“并无,破碎之物,很难孕育出灵魄的。”

陡然,远处阵阵传音号的声音传来,一片红光冲向天际。

二人见得多了,都已麻木。

“明日你用完药,顾财他们也要走了。”

“你…究竟用什么条件换他们过来医我?”

“几株草药罢了。”

“别糊弄我,我听闻白瑾禹去五毒宗的时候可没少搞事,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五毒宗这样的小宗派,压根摸不到灵脉的边,一些白宗不稀罕的草药,对他们则如至宝般珍贵。”

“……”

原来如此。

想到祁沐萧拿上等灵玉做飞行法器的催力,她忽而觉得可以理解了。

穷人,永远不知道富人的世界是怎么玩的。

“所以东海之滨的仙门其实等级森严喽?大宗派掌握灵矿、秘境等资源,其他门派只能纷纷残羹,再烂一些的小门派只能干看着。”

祁沐萧淡淡地点头,“嗯。”

“怪不得之前在离岛遇到的那些人,见我是白宗之人,气得牙痒痒。”

“那几人是小宗派弟子,修了邪术,人人见得以诛之。”

某人不理他,无声地收好冷魂玉魄,取出半块阴阳佩递给他,“这里有我一缕神识,日后若走散,我也能寻到你。”

祁沐萧见那佩饰是个阴阳佩,妥当收好。

……

……

十一月二十八,阙玄秘境内细雨绵绵,天忽儿冷了几分。

洛黎知道顾财几人半夜轮流看守药锅,特地早起给几人下了面条吃。

山洞虽不小,可也不隔音,祁沐萧听见动静起身来帮忙。

苏敏欲去打下手,看向灶台那处的二人忙活地紧,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他叹口气,拎起剑起身出去练功了。

祁沐萧问那个看守药锅的小弟子,“还要多久?”

“回前辈,大抵需要半日。”

“嗯。你去招呼他们几个起来吃些东西吧,昨夜辛苦了。”

几人用餐完毕,洛黎因这雨天沾染上了倦意,提议回去睡会儿,等药好了再唤她。

苏敏见她懒散的模样,揶揄道:“小五,怎地吃了睡睡了吃的,不怕长胖吗?”

那头洛黎已要掩上被子,闻声转向里侧,蒙住头,不去理他。

“不如起来随我练功。”苏敏知道她瞌睡虫上身,继续劝道。

祁沐萧知其原有,不忍苏敏打扰,“苏兄,让她睡吧,我与你一起。”

待洛黎醒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山洞内依旧冷嗖嗖的。身上不知何时换了一床厚被,暖和和的被窝,真是不想动。

“前辈,药汁已经调配好了,请姑娘起来用了吧。”

洛黎闻言,翻身起来,招呼声“我已醒了。”

她看着手中那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咽了咽口水,实在不想动嘴。

可周围一圈人看着,她也不好矫情,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苦,难以言表的苦。

世上怎么还有这么苦的东西!

她喝到后面,眼都红了。

顾财见祁沐萧眉头紧皱,一脸忧虑,宽慰道:“锁情一毒,用时甜,去时苦,如情之一事。”

见她那碗饮尽后,继续道:“此蛊我也只能压制住主药药效,这还有几瓶抑制蛊毒的药丸,若再有不适,一次两粒。切记,蛊毒完全清除前,不可阴阳交合。”

所有人都仔细听顾财说话,唯有苏敏目光沉沉,盯着洛黎左手上露出的半只镯子。

第216章 唇齿相依

“那动情之时,可还会毒发?”

“不会。”

“好,你们稍作休息,一会送你们离去。”

“有劳前辈了。”

“黎儿,你同我出去看下阵法。”

“嗯?阵法?”

他眸色深邃,催促道:“快点,一会要用传送阵送他们离开。”

洛黎正欲问这破阵法和她有什么关系时,二人四目相对,见他面色有异,担心起来,起身跟出去。

苏敏本欲同去,却让祁沐萧拦住。

二人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待完全看不到山洞时,洛黎驻足不前,问:“我又不懂阵法,你不如去叫三师兄陪你去看……”

倏地,腰间一紧,她撞进他的胸膛。

他俯身在她耳畔厮磨,低声道:“我…是想来试试解药的药效…”

怀中人吓的一颤,心中砰砰乱跳。

她恍然大悟。

试药效?这种药效还能怎么试?

这个死骗子!

祁沐萧见她不做声,轻柔哄道:“一会他们就走了,若无用,可怎么办?”

她感受到他口中吐出的热气熏在她耳畔,缱绻流连,弄得她耳根子直痒。

一个男子若魅惑起人,也够要命的。

她脑子乱成一锅粥,脑袋下意识地动了动。

他见她似是点了点头,动作甚微。

这样不清不楚的许可,换来的是他下一步的动作。

他手臂稍稍松开一些,低头吻向她柔软的青丝,随后是她光洁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动作,生怕吓跑她。

她低着头,木在那,不愿配合的样子。

“黎儿,看着我好吗?”他柔声细语,抵在她耳边,忍不住轻轻含住她红彤彤的耳垂。

怀中的人儿稍稍抬头,水汪汪的眸儿怯怯地望着自己,颊腮上两抹绯红映着她肤质娇嫩,朱红的小嘴儿轻轻张合,似要说什么。

前一刻还打算商量着来,可一见她那张红艳艳的小嘴儿,他立马俯身吻了上去。

他是热情的,冲动的,不容抗拒的霸道。

她却是畏惧的,小心的,青涩懵懂的笨拙。

他察觉到她那丝退缩之意,有力的双臂搂到她后背,紧紧箍起。随后,他注意到她眼底的那抹受到突袭后的惊诧渐渐退去,柔和起来,唇下也感受到了回应,忽而一股畅快之意流遍四肢百骸。

原来,两情相悦下的唇齿相依,是这样的愉悦。

她羞涩地迎合已不能满足他。祁沐萧忽儿发起狠来。

洛黎算是初次,哪儿受的了他这般攻势,哼哼呀呀地娇吟让他的强势一并吞了去,胸膛起伏的厉害,那颗心似乎要跳出胸口似的,不过的确没有之前蛊毒发作时的痛意。

再这么下去,她怕是要憋得晕过去了。

小手轻捶他坚实的胸膛,她别过头去一点,喘了口气,低声道:“我看这蛊毒的确被压…”

“制”都没说出口,红唇又让他含去了。

她不甘心,硬要说出来,小嘴儿刚张开个缝,一个柔软的东西抵了进来。

要命呦!这又是什么花样!

那柔软似要进的更深,她抵死不从,贝齿紧阖。

倏地,她得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耳边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有丝隐忍,“黎儿…还没验完药效呢…”

她正欲反驳,谁知这家伙又贴了上来,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直接撬开她的牙关,探了进去,喂她吃了不少华池水。

无师自通?

信他才见鬼!

她也不肯服软,用起自己的武器试图将入侵者赶出去。一阵苦苦舌战后,怎地觉得对面那人愈战愈勇,沉静的眸子里竟浮起一抹难掩的兴味,瞧着她脸烧得厉害。

“祁…唔…”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洛黎是深悟了。

……

……

二人这一遭相濡以沫,正经耗费了不短的时间。

待某爷确定、非常确定蛊毒被压制后,才肯罢休。他瞧着眼前的人儿别过去脸,拿袖子抹着唇上的液,忍不住打趣道:“黎儿可喜欢?”

这场对战她占了下风,让他吃干抹净,她喜欢个屁!

洛黎白他一眼,转身往回走。

“生气了?”

“该做饭了!以后少糊弄我!”

祁沐萧嘴角噙着笑意,跟了过去。

这顿卡在午饭与晚饭之间的饭,洛黎竭尽所能做的极为丰盛。

她想用这顿饭菜好好感谢下顾财一行人。他们待饭后就要走了,把包里剩下的粮食都给了留在秘境的三人。

临了,洛黎悄悄塞给顾财一块上等灵玉。

送走几人后,三人回到山洞商议之后安排。

祁沐萧拿出简易地图,几人勾勾画画,简单分析了下蚌珠大概的分布。

正待他正思索该从何处寻起时,苏敏抢先道:“小五,我想一个人去找蚌珠,之后快结束时,我们再会合。”

“师兄为何要独行?”

苏敏默默避开她红肿的唇,兀自提笔在地图上圈了一片,“一会儿我就出发去这,临近结束时,我会去中间水域与你们会合。小五可以驭鸟妖,从西部往这里搜就好。”

“不是说好同行,为何…”

“苏兄此举是为了提高搜寻范围,试炼之地不小,不是我们三人剩下这几日可以搜完的。”

“可留到最后的,都是高修…”

“无须担心,我一人行动自如,你二人才要多加小心。”

祁沐萧点头道:“嗯,我们明日先去鸟妖族地看望受伤子弟,然后再搜寻蚌珠。”

二人一拍即合,洛黎无奈,只得同意。

苏敏起身道:“小五,现在就送我走吧。”

“现在就走?”

他面庞含笑,“让你甩在这里这么久,早就想去活动下筋骨。”

她迟疑片刻,终是应下。

洛黎召了只鸟妖,二人驭鸟往东边飞去。

祁沐萧在洞口望着远去的黑影,想到方才苏敏转身时,稍纵即逝的落寞与失意。

他能退出成全,实为君子之行。

……

……

“小五。”

“在。”

“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冒失,先前那些礼课你逃了不少,日后身份不同,免不了觉得拘束。还有,修行也不要放下,早日功成二破。”

洛黎听他一番话云里雾里,什么身份不同?

“师兄,我已经不小了,还把我当孩子看啊?”

“这才更要嘱咐你,日后若吃亏了,记得有师兄们在。”

洛黎回首,打量一番:“你这是怎么了?感觉很奇怪。”

苏敏弹了下她的小脑袋,“奇怪什么?嘱咐你罢而已。”

“哦。”洛黎摸了摸额头,随后拿出半只阴阳佩,放入一缕神识,“这个给你,最后我们中间水域见。”

“嗯。”

洛黎将他放在林间空地处,见他轻身跃下,回首皎洁一笑,匆匆没入昏暗的林中,没了身影。

不知怎么的,那一笑,洛黎似乎瞧出了苦涩。

此时天色将晚,西边晚霞染红大半边天,云霞将幽蓝色的天与地切割开来,绚丽异常。

洛黎坐在鸟背上,视野开阔,瞧着瞧着,眼前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那人,现在做什么呢?

第217章 分头行动

某爷此时正打扫山洞,想到之后这几日没了绊脚石,心情舒畅。

见去者久久不归,闲来无事,从架子上抽出本书翻看。

书中记载的是某位白宗前辈在这里闭关的日常,多是些悟道之感。

他翻着看了几卷打发时间。

谁知后面几卷突然话锋一转,提到一位绿发少女,随之记录了不少前辈的相思之情。

她看到其中一段,心中莫名烦躁。

“情之一事,吾避不开,却也知异路人不可同行之理。天地有道,万物有理,各归其路,再不相见。”

……

“吾已服忘丹,今日封印此地,若有后辈来访,切记勿要叨扰山上谷内之人。”

异路不可同行…

他苦笑。

突然,洞外传来响动,抬眼见她披着晚霞缓步走来,清隽的脸庞蒙着一层红光,心口猛撞,方才的不安与苦闷顿时烟消云散。

他放下书卷,伸出手道:“黎儿过来。”

小人儿没有犹豫,走过去,任由他轻轻一带,坐在他腿上。

洛黎从前除了跟师父以外,从不喜与人肢体上亲近,可如今,和祁沐萧再三亲昵,心中一点都不觉得别扭,甚至觉得很熟悉,很享受。

“又开心了?”

“嗯,只剩你我二人,当然开心。”

洛黎愁眉浮起,“我总觉得三师兄怪怪的,有些担心。”

祁沐萧抬手,指腹轻捻,帮她舒展愁云,宽慰道:“苏兄的修为在秘境内数一数二,如今金氏兄妹又被困在鸟妖驻地,又有何好担心。”

“你既提及此事,不如我们今夜赶去鸟妖驻地吧,鸟灵主有伤在身,万一金家兄妹恢复过来,可没人能镇得住。”她话虽说着,可眼皮子忍不住打架,一丝一毫,全让抱着她的人瞧进眼底。

“黎儿,今日不去,明日一早再启程。”

“为何?”

“如今你我既已心意相通,彼此应坦诚相待。你近日嗜睡的紧,我能看不出?我需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身子痊愈的这么快,莫要再瞒我。”

“我嗜睡的毛病同你痊愈无关,先前你在王府毒发,我喂你吃的灵丹有加快伤口愈合的功效,这次虽然不如上次愈合得那么快,但药力还在。”洛黎说得有模有样,那双杏眸盯着他的眸,做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这丫头,真把他当傻子糊弄么。

都说到此处,竟还不信任,不愿说出。

她见祁沐萧盯着自己,似在打量,却面色如初,看来是瞒过去了。

正欲松懈,听他道:“你这丫头,满口胡言乱语。”

还没反驳,脚下一轻,让他横抱起来,半躺在他双腿之上。随后那张俊美的脸贴近,紧随而至的猛烈吃缠,搞得她头晕眼花。

山洞内静得只余二人深浅相伴的呼吸声。

半晌后,她闭着眼趁着空隙低喘连连,耳边一声轻斥,“说不说实话!”

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属狗的吗?见她就啃。

“皆是实话!唔…”

又是一阵唇枪舌战,洛黎学聪明了,任他怎么强势,就是咬紧牙关,不让他得逞。

老天哦,这是个什么世道,施救者还要被如此虐待。

某爷见她憋红了脸,这才饶她,沉肃道:“还不说?我可就一直如此下去了。”

洛黎抬手推他,“祁沐萧你混蛋!要知你现在这么欺负人!就不吃什么解药了!”

“说!”

“我不说有不说的道理,你何苦逼我!”

他声音高了两分,“你拿自己的命续给我是不是?!”

濯濯眸光,让她心头一颤。

原来他是误会了……

“并不是,你伤愈合的确和上次那事有关……”她顿了顿,叹口气道:“而我嗜睡,是因为用了魂天之术。”

“魂天之术?!”

洛黎难见他惊异之色,以为他未曾听过,解释道:“就是一种寻物锁人的御识术,你不知道吗?”随后,她简单讲了下事情大概,当然避过这术法的风险。

可她想简单了。

她不知魂天在这界是禁术。

即便是功成三破的精炼元神,也不能轻易用出魂天之术。故此,在太古界流传的《御识术》是不完整的,中高级的很多术法都被删掉列为禁术,鲜有人知。

而身为白宗少宗主的他,能接触到这些禁书,又怎会不知晓这些术法。

半晌,他手上施力重了几分,缓缓道:“你至今才功成一破,乱用魂天,是不想活了?元神散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怀中人却不以为然,“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没事,多睡会就好了。”

原来是元神受损,怪不得他查不出问题。

洛黎忽而觉得手一暖,那人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

“不知你是如何习得此术,我也不会再追问此事。只需答应我,再也不要乱用。先前白巍师叔提到过你元神曾有损,可是之前也用了高级术法?”

他这样温柔关切,弄得洛黎不想再隐瞒,徐徐道:“先前与一空打斗时命悬一线,胡乱用了一个术法。这次亦是走投无路才用的,那时你生死不明,天色已晚,又置身于林地之中,我……”

祁沐萧突然抬手抵住她的唇瓣,温热的指腹摩挲着略微红肿的唇,“知道你是担心我,可如今你元神再次受损,定然比上次严重,不许再用了。”

“嗯…困了,想去睡会儿。”

祁沐萧将她抱起,放置石榻,拢好被子,守着她睡去。

她是真的困了,刚沾上床边就阖上双眼。

祁沐萧神色凝重,深深地叹口气。

翌日一早,洛黎没贪睡。

二人用了些吃的,直飞鸟妖族地。

到云宫后,老者相迎,二人才知晓白宗的人与钟神派的人都已离去。

金氏兄妹醒来后倒知服软,灵主并没有为难他们,只让留下药材与灵药,便放行了。白宗一行人则怕耽误练机会,伤势好后也请辞离去。

“二位恩人随我一同见灵主大人吧。”

“有劳。”

二人随他去了正殿,中间宽大的坐榻上,一位褐发美男子半倚着垫子,面色苍白。

“见过灵主大人。”二人恭敬行礼。

来之前,祁沐萧跟她简单讲过,鸟灵主荻栾是阙玄秘境中控制地域最大的化型妖兽。他手上那日头发色变黄是因褐隼一族每到月盈之时妖力衰退所致。

荻栾与祁沐萧先前认识,直接道:“没想到本尊会让你们两个白宗小辈救了,不过别指着我会领情,若不是你们搞得什么凌绝会,我也必不会让那两个小辈抓住。”

荻栾一开口,毫无尊者之威的模样让洛黎很是意外。

“灵主大人说的是,不知叫我二人来见,竟是为了训斥。”

第218章 禁术探魂

“哼…以怨报德不是我褐隼一族的作风,既然他把褐隼翎羽给了这丫头,想必你也懂是什么意思,出去了,也别让那些老家伙再找我要什么其他东西。”

“灵主大人放心,此事我并不打算禀告给师尊,不过您能在月盈之时被抓真是奇事。”

褐隼一族因月满之时妖力衰退,很少会有人在那时出族地。

“小子,别废话,今日叫你来,是想警告你这儿进了不该进的人。那日我察觉有人在我地盘用了邪术,才冒险去查看。”

祁沐萧闻言,面色肃然,“还请灵主大人明示。”

“你们放进来的人中,有一个女人也是个老家伙,修为已是大成前期。”

洛黎闻言一惊,大成前期……那岂不是一位要飞升的上尊?!

“不可能,所有进入秘境的弟子都有喝过试金药汁。”

“愚蠢,你们弄出的那些东西最多只对一定修为的凡人有用罢了。这女人为了用了探魂的禁术,解开修为压制,这才让我察觉。”

探魂!!!

洛黎听得一惊,这法术她在《御识术》上见过,是一种极其残忍的高级搜魂术。

施法者用自己强大的元神强行探入对方的神魂中,从而搜寻信息。此术对施法者并无伤害,但被搜魂者元神任人探索,伤其本元,故会对被搜魂者的元神造成极大损伤,轻者神志有异,重者神魂(元神)毁裂。

那日金绫笙所言,素玮的元神被毁,可见搜魂的狠辣之处。

想那素玮大抵也是功成二破,元神精炼有成。

施法者的元神需要要多么强大,才会将另外一人的摧毁呢?

果然,她猜得没错,毓秀峰那个女人追杀到这儿了。

祁沐萧陷入深思,此事他是少数知情人,如今确认那女人在秘境内,需将此事尽快告诉师尊。

“灵主那日所见,可否能详尽说明?”

“现在着急了?那日我去时,正巧撞见那女子骑在男子身上行交合之术,男人气息奄奄。女人见我坏她好事,倒也不纠缠,化烟逃了。我刚走到那,打算查看下他伤势,谁知钟神派的那两个小辈儿就带人杀来了,非将此事赖给我,呵,我一个妖主,为何强采一个凡人的元阳,真是可笑。”

“随后你们就打起来了?”洛黎好奇道。

“不打还要任他二人羞辱不成?后来又跑来些浑水摸鱼的小杂碎,还不是你们白宗干的好事!”荻栾想到那日之事,气得牙痒痒。

“既然如此,为何放金家兄妹走?”

“哼?放?我族人为她二人处理了伤口,以德报怨,谁知他二人醒后用迷粉逃走,真是可恶!”

老者方才说谎也是为了保住褐隼一族颜面,谁知他们的族长一张口便全盘托出,尴尬地咳了两声。

荻栾不知自己说漏了嘴,祁沐萧也并未说破。

“敢问灵主大人,可有瞧清楚那女子模样?”

“说到此事,那女人的确有些能耐,幻术高超,我差点让她迷去,清醒时,人已离去,唯有铜铃声响留于耳畔。”

祁沐萧思索片刻,行了一礼,恭敬道:“多谢灵主,既然如此,我二人不多做叨扰,请灵主大人保重身体。”随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支药瓶,“这是上好的海燕玉露汁,以谢灵主对白宗子弟照料之恩。”

“还算有点良心……你先退下,我要同那丫头说两句。”

“我?”洛黎不明所以,看向祁沐萧。

他点点头,示意无碍,自己与老者先出去了。

荻栾将她细细打量一番,道:“你就是那个灵修的人族?”

“是。”她虽不愿认,也无可奈何。

“你过来,我瞧瞧。”

“不去,你要干嘛?”洛黎警觉地看着他。

“就想看看灵修的人族罢了,怕什么,还怕我收了你的灵丹?”

“我没有灵丹,我又不是妖兽!”

“可你是刨了不少妖兽的灵丹,是不是?”

“……”

“你不答就当默认了,那些让你刨了灵丹的妖兽,有些是受我管辖,但死于你手上亦是修行不够,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好奇人族如何修炼灵气。”

“天赋异禀罢了,但我操纵的并不好。”洛黎不愿多谈,她自己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何能聚灵、御灵。

“你我终是有缘,我送你样东西,还了你这份人情,你把翎羽拿出来。”

洛黎有些意外,赶忙拿出翎羽,放在掌中。

荻栾捻出一缕金丝顺着他手指飘向翎羽,没入其中。

“这是我褐隼一族修炼灵气的秘法,应该会对你操控灵气有帮助。听闻太古界不许灵修存在,日后你还是好好隐瞒,免得招惹祸端。”

她小心翼翼收好,开心道:“多谢灵主大人。”

“行了,走吧,之后这段时日,把阿顺安排给你驱使。”

“阿顺?”

“就是你一开始没杀的那只鸟妖。”

“呃……”洛黎想到先前杀了他族人还烤来吃,瞬间觉得自己很过分。

“好自为之,小丫头。”

洛黎谢过后,寻到外面的祁沐萧,简单说了两句,二人驭鸟而去。

她见阿顺脚伤差不多好了,灌入不少灵气给它。

阿顺开心地鸣叫起来。

“黎儿,我们这几日除了找珠子,还得找个人。”

“谁?”

“白瑾禹。”

洛黎心如明镜,“他也掺和万晶山的事了?”

“嗯,此事你知道多少?”

“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法会上弹琴的女子让人在万晶山羞辱,扬言要报仇,从阮榷开始,到邓尉,再到顾叶栾、素玮……那个万晶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万晶山在极海以东,是这两年才被发现。对外宣称是荒地,实则是宝地,山脉下蕴含大量灵玉。目前此地的进入权只有仙门会的几个大门派。邓尉死后,师尊召集核心弟子宣布此事,我才知道有人在万晶山设置了强大结界,刻意藏起,所以这地方一直没被发现。”

“能将整个灵脉都封住的结界?看来能人不少啊。”

“所以此事怕不是复仇这么简单,死者有几位并未去过万晶山。”

“法会那日我被迷晕,那女子到底做了什么?”

“她用魔音乱心,在场重银欲之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她能在法会上全身而退,又能瞒过你师尊等人混进阙玄秘境,可见她修为应该已达大成。这样的高修者若真想在秘境里只手遮天不是难事,甚至如果她愿意,可以悄无声息的杀光我们,可她却没有。正因如此,你才担心白瑾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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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文设定,凡人都是有神魂的,修士的神魂经过功成一破后会精炼出元神,所以神魂和元神只是不同的叫法。

第219章 白蛟旧事

“是,事到如今,不得不信那传言。”

“我倒觉得这事不假。”

“为何?”

“这几人中,她单单对素玮用了探魂,应该为了探知某事,素玮是去过万晶山的,他在此事中,应有特殊位置。还有,白瑾禹若真做了那肮脏之事,倒也不意外,我曾在凌月峰撞到过他与白宗女弟子双修之事…”

洛黎想到那日小树林的风月春光,小脸一红。

祁沐萧闻言,责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听墙角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那天好像是和橙子她们喝多了,然后出去转悠,碰上的……”

“他可有察觉?”

“未曾。”

祁沐萧松了口气,抬手捏了下她的小脸,软软的。

洛黎不喜欢这样,总觉得自己和小猫小狗似的,却也不敢反抗,前几次的抗拒,某爷的惩罚让她有些吃不消。

“你也知道他好此事?”

“嗯。”

“白靖真人独子,又是核心弟子,还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

“有些人天性使然,和身份没有关系。不过得亏他没有察觉到你,他锱铢必较。几年前我曾撞破此事,后让他骗到龙蛟洞中,差点殒命。”

“什么?!”

“外人只知我以一人之力斩杀白蛟,却不知其因。”

“……你还会吃这闷亏。”

“我常年闭关,不与人交往,偶尔出关一次,撞到那事,怕是让他记了仇,第二日以师尊命令之由带我去了一处被封印的龙蛟洞。”

洛黎鲜少听他提起旧事,又是吃亏的事,觉得新鲜,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与那要化形的九阶蛟龙殊死一搏,蛟龙暴戾好斗,又被封印在那,怨气深重,势要拼个鱼死网破,交战几日,最后我虽将它斩杀,自己也身负重伤。好在我设有魂灯,奄奄一息时,师尊与师叔及时赶来,这才得救。”

奄奄一息!

洛黎闻言,心口猛烈跳动,下意识地抚上去,不由得脑海出现他垂死的场景,凶险万分。

她又看了看手上的镯子,蛟龙眼石对他算是见证生死之物,如今送给了她。

在龙蛟洞里,孤身一人,他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面对九阶蛟龙,要是被晚救上一分,自己也许没机会认识他了。

祁沐萧懂她,拉起她抚在心口上的小手,宽慰道:“都是旧事,不必难过,若不是斩杀蛟龙,又哪里能寻到这样特别的东西送你。”

她笑道:“看给你能耐的,不如再杀一只,凑一对镯子好了。”

“谋杀亲夫。”

“胡言乱语。”

她别过去,懒得理那无赖,便往远处眺望,游览这一路风景,甚是愉悦。二人半道在中间水域稍作停息,又匆忙赶路。

无垠的森林接壤夕阳,不知不觉已经飞了半日,洛黎在祁沐萧的怀中醒来时,二人已落地。

“你怎么不叫醒我?”洛黎见他一直抱着自己,也不知这样持续了多久。

“不忍心。”他俯身下来,轻轻在她额头一啄,想到刚刚她倦极要栽倒的样子,心疼不已。

洛黎让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臊红脸,“下次叫醒我就好,饿了吗?我去弄点吃的…”

祁沐萧并不饿,但依旧点头,能吃到她做的东西,求之不得。

洛黎哪里知道他这小心思,起身跑去林里打算摘些野菜,猎个野味儿。

刚钻进林子里没一会儿,只听“啊啊啊啊啊——”

祁沐萧闻声奔了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只满身是刺的猪,而她手上扎入一根长刺。

他急忙跑过去,查看伤口,无奈道:“你不是说去采点野菜吗,怎么又动手了?”

“这么大的一只野猪,能不心动吗!我这几日都没吃到几口肉……”她小声嘀咕,先前是伤了,没时间猎野味吃,这次好不容易撞见,竟让这死猪伤到了。

哼哼,看我一会给你烤的香扑扑的,弥补小爷的伤。

“你别动了,吊床我已给你挂好,去睡吧,一会儿烤好了叫你…”

“不不,我想喝猪骨汤,炖料我都准备好了……”说着,她便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包捆好的炖肉包。

祁沐萧扶额,这丫头到底带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行,我来做,你去睡吧。”

受伤的某女闻言,一身轻闲的走回驻地,睡意全无,逐而把锅碗瓢盆掏出来,等着他来搞,自己则掏出灵宠袋,抓出小鸡崽,逗它玩了起来。

鸡崽被关了两日,有点小脾气,笨嘟嘟追着她手跑的时候,嘴上是不是冒着火花。

不一会儿,某爷拎着杀好的猪肉回来,见她玩的开心,好奇问:“你这灵宠袋哪里来的?这可是罕有的东西。”

“就在离岛买的啊……花了我不少灵玉。”洛黎有点心虚。

“那这小鸡你哪里抓来的?”

“就在水域那片啊,我见它被一群鸡妖围着,怕它被吃,出手相助,然后它感激涕零,认我为主了。”

追着灵谷的小鸡崽闻言,一个没站稳,趴到在地上,气呼呼地抗议,“咯咯!!!咯咯咯!!!”

却听女魔头笑吟吟道:“哝,你看它想起这事还如此感激呢。”

一口火光冒出,示威。

火苗差点燎到她袖口,洛黎气得追了过去,鸡崽拔腿就跑。一人一鸡开始了疯狂的追逐,鸡飞狗跳。

祁沐萧摇摇头,支起炉架做饭。

二人回到森林里的第一夜,就在一片欢闹声中度过了。

翌日,二人开始沿着既定路线寻找蚌珠。

傍晚时,在洛黎顺利找到第二颗蚌珠时,祁沐萧忍不住问:“黎儿用了什么术法,可以轻易找到这些蚌珠结界?”

“没什么,运气好罢了。”

“不说?”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俯身埋入她清香的发丝间,沉声问:“黎儿是不是故意如此?因为你想了……”

她可没他这般脸皮厚,听这一句,心里怦怦乱跳起来,嘟囔道:“……不要脸。”

不过她的确有作弊的方法,那就是灵气感知。

此处灵气充裕,而蚌珠存放之地,因有结界封守,灵气泄露不出半分。她只需要反其道而行,找没有灵气的地方便可。

第220章 此路我开

好在这处是边缘地带,来过的人少,一日搜到两颗蚌珠已是神速。

洛黎悄悄数了数乾坤袋里的揽月蚌珠,算上祁沐萧给她的九颗,今日寻到的两颗,还有先前找到的七颗,也才十八颗。

想获胜,考虑到有人拿了其他人的名牌这个因素,她必须拿到三十颗左右才保险。

她手中只有顾叶栾一个人的名牌,有点后悔当时没去搜刮金氏兄妹的空间器物。

“想什么呢?”祁沐萧抚上她小脑袋,见她有些丧气。

“今日十一月三十,已是进入秘境的第二十日,我猜珠子现在都落到少数人手中,若想稳妥摘得头魁,怎么也要拿到二十七八个珠子,可就十日了,感觉有些悬。”

“苏兄不也去寻了么,怕什么,我倒觉得二十颗就够了。”

“为何?”

“目前情况,金氏兄妹手中的蚌珠一定不会少,但是他们是小队进入的,而你是单人,算上加成他们比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些小门派的人找到蚌珠后,会藏匿起来,等待最后结束。五十颗珠子这样分一分,二十颗已是稳胜…”

“不行,裴英姐就这么一个机会,必须要确保我们是第一。”

“既然如此,我们之后遇到其他派的弟子,也下手吧。”

小人儿皎洁一笑,“正有此意!

某人早就想体验一把做山贼的感觉,可二人此时仍然处于试炼之地的边缘地带,人迹罕见,妖兽倒是不少。

她知玲珑因她执意用了魂天后灵力大退,心有愧疚,故此遇战迎敌,不求战也不怕战,回头偷偷放玲珑去刨灵丹。

因有鸟妖相助,二人搜寻速度快许多。

四日后,二人已把试炼之地的西北角全部搜完,一共寻到四颗,准备翌日转战西南。

十二月初二,二人就在较接近中间的地带,洛黎终于如愿以偿遇到人了。

二人本打算找个地方歇脚吃点东西,谁知听到打斗的声音,隐匿气息过去后,看到三人正在与两只野牛妖斗的紧。

冤家路窄,是老面孔,是千隽派的何枫、石磊与赵鑫。

看来何尤和孔哲已经退出。

祁沐萧瞧旁边这人跃跃欲试,示意要不要上。

洛黎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嘴角一抬,身形闪去。

瞬间,她已提剑应战牛妖,有她相助,几人很快斩杀妖兽。

何枫见来者身着黑衣蒙面,虽有十二分的警惕,还是恭敬道谢。

洛黎见他要拜谢,捏着气剑高声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行,留下买路财!”

三人先是愣了下,随即何枫狐温闻音识人,却又想到这人的性子不是如此,狐疑道:“洛…”

话音未落,洛黎大喊一声,“蚌珠交出来,人还可以继续留在秘境,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对面也是急的,赵鑫见她不过是五境,拔剑刺来,石磊则悄声拿出长琴御曲。

洛黎一边应战一边封闭听感,不出几招就已占上风。何枫早已通过剑法认出她来,虽有犹豫,但这种时候,不出手不行了,他提剑来助,一时间二打一。

祁沐萧一人猫在暗处,并不着急,看着她执剑与二人相争,并不在劣势。

剑式恣意,动作行云流水,比他第一次见到她用剑时强百倍。

他忽而感叹,当时燕阳巷子内偶然撞见,那个手执长剑教训地痞的“小公子”,最后竟会成了他的心上人。

若不是认出归元剑法,再加上她报出“罗离”的名讳,兴许二人就此错过。

他的思绪让前面的打斗拉了回来,此刻赵鑫受伤,洛黎在与何枫和石磊周旋。

这二人修为五境,若不是知道千隽派不擅用剑,她也不会逞强去以一敌三。

何枫虽不济,但实战经验比洛黎丰富,他十几招后,他找到她的一个弱处,提气偷袭。

“啪——”

何枫手中长剑突然掉落,没人注意到暗处打来的暗器。

洛黎见状,直接避开石磊的剑,跃身至何枫身边,三招内,剑已架在何枫脖子上。

“珠子,拿出来。”

“暗箭伤人,卑鄙!”石磊瞧到何枫手背上的淤青,斥责道。

“你们三打一,不卑鄙?”

“是你先要来抢!不要脸的女人!”赵鑫唾弃道。

话音刚落,一道紫光打来,他躲闪时已来不及,后背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师弟!”何枫叫道,心中震惊不已,这周围还有八境修为的高手护她!

洛黎依旧声音淡漠,“游戏规则,玩不起就滚,珠子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知这几名千隽派的素来话多,懒得再吵,逐而下手重了几分,在何枫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

石磊见状,极不情愿地把珠子掏出来,扔到地上。

三颗。

“珠子都在我这里,已经给你了,赶紧放了我师兄!”

“你带那人走,离远了我自然会放了他。”

“言而无信!”

“你又不是没被挟持过,别老叽叽喳喳,叫的小爷头疼,赶紧走人,一会就给他放了。”

石磊正欲说话,见何枫给她了个眼神,这才去扶孔哲离去。

何枫见四下无人,开口道:“洛道友既然想要珠子,招呼一声就行,我也一定会拱手相让。家弟的伤若不是你给的药膏,怕是就废了。”

洛黎松开他,“何道友也不必难过,我一视同仁,遇到谁我都会下手,我必须要拿到这颗金丹。”

“我等学艺不精,甘拜下风。”

“抱歉。”洛黎说完这句,转身离去。

随后何枫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地。

洛黎回头淡淡看了一眼,见他左臂血流不止,没再说什么,跃入林中。

……

……

某爷不高兴了,责备道:“黎儿没感觉到他的杀意?”

“感觉到了。”

他在林子里藏着都感觉到的杀意,她能不知道?

可她还是想试试。

“那为何还把后背留给他?”

“就想看看他会不会下手,再说了,我知道你在暗处,不会让我受伤的。”

这句话某爷很受用,方才的不满消下去几分,沉着声道:“下次不许再胡闹,对别人,要永远保持警惕。”

洛黎点头,肯定道:“说的没错,对别人要永远保持警惕。”

某爷眉头微蹙,会意道:“我可不是别人,我是你的人……你的男人。”

她闻言,心里暖暖的,这人的话甜起来,齁嗓子。

抬眼望去,见到他俊秀的脸庞浮起笑意,眼中倏地燃起的欲,洛黎怕了他不由分说的痴缠,认怂道:“走吧,还少我们这两天再找找,就该往中心汇合了。”

他不再逗她,拉起她柔软的小手,“嗯。”了一声,一同往鸟妖那走去。

第221章 意外发现

傍晚,二人来到沟壑地带,此处地势复杂,看上去近在咫尺的邻地,可若不借助鸟妖或者其他方法,极难越过。

洛黎施展灵气感知,最终锁定到沟壑下方有一处结界的存在,位置隐蔽,逐而让鸟妖将他们二人安放在附近。

她再三确认后,指着不远处幽暗的沟壑底部道:“就在下面。”

祁沐萧点头,“黎儿,在这里等着,我下去找。”

“不要,天快暗了,我们一起下去,况且我拿珠子不需要解禁制。”

他不愿她去,方才在鸟背上,她一直顾着寻蚌珠的下落,片刻未能休息,如今小脸儿难掩倦容。

他拉起她小手,商量道:“我们明日再去,天色已晚,先吃些东西。”

“可马上就要结束了,还有八日……”

“无碍,我们现在有二十三颗,还有生存积分,不要担心。”

听他劝慰后,她身子松懈,疲倦感席卷而来。她刚刚为了寻找蚌珠,已消耗过多灵气。

她不再逞强,点头道:“好,我是有些困了,先睡会儿……”说着,开始寻找合适的位置,正犹豫要不要把吊床拿出来时,身后那人唤她。

“黎儿,来。”

见他已铺好一处垫子,坐在那,示意她过去。

“嗯……”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一头栽入他怀里中,就这样睡着了。

祁沐萧环抱着她,满面担忧。

……

……

再醒来时,星光漫天,左侧随风飘起的点点火花带着暖意。

她半支起身子,四顾不见他的影子,马上警觉起来,四周篝火所照之处,并无异样。

忽儿瞥到地上一道银光。

是传信银羽!

她急忙拿起银羽,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黎儿,我在你身边设了禁制,醒了先吃些东西,我下去找蚌珠了,勿念。

这人,到底还是自己下去了。

洛黎掏出一颗桃子,简单垫补下,夜晚的风愈加凉了,耳边篝火噼里啪啦的响动,扰乱她的心神。

莫名地不安由心底蔓延。

她仔细看了下篝火,已有衰退之势。

他下去应该超过一个时辰了。

是等?还是去看看?

她不敢擅自去找,怕二人错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再等会儿。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清月高挂树梢,天色已深。

洛黎抱腿,呆呆地看着篝火,不安已经完全占领她的神思。

一个禁制,他必然不会耗费这么多时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再也等不下去了,起身正欲施展术法,探知那半块阴阳佩的位置,未成想,刚动用精神力,头上锥刺感便接踵而至,痛得她捂着脑袋,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现如今,自己已经恢复几日,可连这样简单的御识术法都用不出了?

心中惶然,看来自己这零零散散的元神,真的要好好养护了。

先前虽偶有头痛、嗜睡,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当做和上次一样看待,觉得修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现如今,再也不敢冒然乱用,真若是元神散掉,轮回都没办法入了。

想到此,她思索片刻,决定下去先看看情况。

半刻后,洛黎摸着黑,爬下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刚落地,一股子幽森的气息从四周岩壁上冒了出来。

她有些怕,周围黑漆漆的,急忙捏出张火符。

下来前她先找好了离蚌珠位置最近的地方,本以为这样下去能看到祁沐萧,可当她见到藏在突出岩壁下的银色蚌珠时,心彻底沉了下去。

蚌珠还在,周围不见任何走动过得痕迹。

他没来。

那他去哪了?

洛黎收起蚌珠,在这幽深的沟底中寻找起蛛丝马迹来,狭窄的石缝中阴风挂的厉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她咽了咽口水,往来风那处走去。

忽而停下脚步,周围空气中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似是兽血。

她赶紧抬手照亮这片地方,斑驳入目,四周墙壁上喷射着大片的血迹,片片殷红,像一幅泼墨画似的,地上亦是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往沟底深处延展过去。

洛黎从墙壁上抹下一指血,还未干涸,送入鼻边,嗅了一下,腥味儿刺鼻。

心中的不安稍稍作缓,的确是妖兽的血。

脚下不敢耽搁,趁着还有精神头,急忙往深处走去。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一定从这里走过。

走了约有一刻,来到了出风的洞口处,夹杂着阴冷灵气的风,从里面刮出,莫名的寒冷。

“祁沐萧……”她试着唤了声,犹豫片刻,跨了进去。

洞内灵气充裕,已积攒成了浓雾,一如五彩谷谷口那处。

这里不会又住着什么化了形的灵兽、妖兽不成?

进入到浓雾后,手中的火符也不再管用,基本辨别不出刚刚她从哪里进来的。

“主人嘤!”

玲珑不知什么时候已从镜内出来,唤她。

“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主人嘤,里灵气充裕过剩,定有非凡之物!”

非凡之物?

难不成祁沐萧也感应到了,所以才进来的?

可她觉得他不是这样冒失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主人嘤,您现在绝对不可以用御识术了嘤,再用,真的会死的。玲珑来给你指路。”玲珑一边往前走,一边抓来一团团灵气送入口中。

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走,在山洞内又走了两刻,道路逐步往下,周围也逐渐湿润起来,不知不觉,衣襟已被沾湿,湿漉漉的包裹在身上,再加上周围不断散着阴气,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当她意识到时,急忙用真气凝出屏障护起周身。

她吃过金烈丹,寻常的冷气并不会让她冷到打颤。

“主人嘤?”玲珑看她周身萦绕着红气,不解道。

“这寒风有问题,你可有感受到他在哪儿?”

“尚未。”玲珑被这样浓厚的灵气包裹,压根就用不出灵气。

“继续带路,我们快些。”

一大一小,走了不知多久,终于从这片狭小的甬道中走出,虽然漆黑一片,但她从混乱的风向中感受到此地开阔。

她抬手抽出一张火符点上,瞬间,让这周围逐渐显露的异象惊住了。

这洞壁上,竟都是金子?!

第222章 神秘矿洞

洛黎不可置信地走到旁边的洞壁处,看了又看,后忍不住拿出夜灵匕在露金的地方剜下一块金屑。

真是金子!

山洞在光火的照射下,明晃晃的,金灿灿的余光漫入山洞尽头,看得她心情愉悦起来。

她两眼放光,吩咐道:“嘤嘤怪,你好好想想,我们一会怎么把这些金子抠出来……”

“主人嘤,你不是来找人的?”

“一会儿若有时间,自然可以回来挖金矿。”

玲珑无言,默默走到前面领路。

他用灵气探路,这处只是矿石多的有些,却也并无其他异象。

二人在金色的山洞里走了一会儿,突然留意到洞壁暗处一片片白花虚无的东西。

洛黎好奇,走过去拿夜灵匕挑起一小片,这才看清这是个什么物件儿。

透明的薄膜上,一大块一大块微微凸起,周遭还挂着片片银鳞,她微微一怔,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

玲珑走到这凑来瞧了眼,压低声音道:“白鳞蛇妖。”

经过提醒,她这才想起在那百妖界,见到这只嘤嘤怪之前,那条银色巨蟒……

祖宗哦!改明儿新春上香时,她一定多拜拜,赶紧转转霉运。

一想到祁沐萧也许在此,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身上不再耽搁片刻,紧步往洞内深处走去。

“主人嘤,兴许那人不在这里……再往里走,可就不安全了。”玲珑逐渐觉得这处诡异,施展了术法却像被锁住似的,怎么都不得劲儿,这山洞深处,怕藏着的不只是白鳞蛇妖这么简单。

洛黎亦有同感,可又不能多想,只得给自己鼓劲儿道:想她连异界都去过,还得了法宝全身而退,区区一个秘境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再厉害的妖怪不过是九阶妖兽,还能通天不成?

带她走到金色山洞的尽头,转到另外一番天地时,她决定收起刚刚心中那股狂妄之意,紧紧握住夜灵匕,随时等待那条蛇妖出现。

此时,她已走入另外一种矿洞,银矿洞。

说是银矿洞,却又不像方才那个金矿一样,这里洞壁上慢慢渗出银色的汁液,放眼望去洞壁之上都是斑驳的银色,是番奇景。

她正要去查看那汁液是什么,让玲珑拦住。

“主人嘤,我去看,你别动。”

玲珑刚走过去,倏地,洞中光景突变,银汁开始从洞顶往下渗透,每一滴滴落,地表都会发出一声“呲——”的响动,便随着绕绕白气,像是做烧开了水。

那头玲珑让银汁滴落到身上,被穿了个洞,银汁落入地面,发出声响。

“银水有异,会吸灵气嘤!主人拿出玲珑镜!快跑嘤!”

洛黎闻声,急忙将玲珑镜掏出,猛地,玲珑镜受到玲珑催使,变成与人一边高的镜子,悬于洛黎头上。

玲珑再次催促道:“跑嘤!”

她撒丫子奔起,眼瞧着周围银汁滴滴答答掉落的更加频繁,而山洞内早已被腾腾升起的白气搞得看不清去路。

在回神儿时,已到了分岔路。

一边有冷风刮过,一边远处有灯光。

那灯光一跳一跳地,逐渐近了,便随着密集的脚步声,逐渐能看清过来那人穿着白衣,她开心极了!急忙收起玲珑镜,也让玲珑回到镜内,盼着那人赶紧跑来。

祁沐萧?!

并不是。

随着二人临近,洛黎细细瞧去,来者竟是白瑾禹?!

他身后不知跟着什么,一阵阵铜铃响动的声音,听得洛黎心里直发慌。

白瑾禹见到她在,亦是惊讶,脚下片刻没有耽搁,不由分说地拽上她,往另外一处甬道内奔去。

刚一进去,他回身两道紫光打到洞顶,石洞让这一招击得颤了颤,剥落下许多石头,将洞口遮掩住。

洞外铃铛声逐渐放缓,徘徊在外。

洛黎让他拉着跑了很久,早也忘了周围的环境已发生变化。

待白瑾禹听不到铃铛声后,才逐渐放缓脚步,粗声喘息着。

“师叔,你可有见到祁师叔?”

洛黎上次刻意避开,没与他相识,后又知那些不好的旧事,这次张口有些尴尬。

白瑾禹捏着火符四顾查看,并没有理她。

洛黎又问了一遍。

那人低喘着,道:“没有。”

她这时才注意到,周围的洞壁上泛着浅浅的绿光,上面竟然是绿玛瑙?!

这些山洞到底是什么?

宝石聚集地吗?

“你是叫洛黎?”

洛黎正查看洞壁上的宝石,把后背留给那人,错过了背后那人眼中的欲和逐渐靠近的步伐。

“嗯。”

眼前这娇小的女子身段妖娆,白皙的肤质,乌黑的秀发,将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毒素又勾了回来。身上的燥热已经让那儿膨胀的难受,再加上刚刚中了幻术,脑中昏昏沉沉,分不清这场景是真是假,只由着脑海中那个命令指挥着。

他这一路跑得太急,催化了毒药的运转,再不释放,怕是要死。

本欲上前,心中残存的理性阻止了他。

祁沐萧对她格外用心,若真是碰了,这次怕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完事的。

可情况紧急,他也等不下去了!

洛黎刚回头,欲打听这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猛地,一道紫光紧紧束住她的身子,一个黑影已经贴了上来。

下一刻,她被推到洞壁旁,背后抵上凹凸不平的石头,硌得生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胸前一凉,衣服被猛地撕扯开,。

低眼时,白瑾禹已经将脸埋了上去,滚烫的吻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弄得她生疼。

她大吼一声,“你在干什么!!”

胸前这人身子一颤,唤起他最后一丝清明,“洛黎,你我虽只是萍水相逢,却也是师叔师侄儿关系,如今我中了极乐合欢散……到了必须要解毒地步,不然我会死!这次就委屈你一下……”

洛黎冷笑,冷蔑道:“委屈?你算是什么狗东西?趁着大错没有铸成,我给你些颜面,再如此客休要怪我不客气!”

手中的银气团已经悄然凝结好。

白瑾禹沾上女子香软的身子,毒素不再压制,哪里还管其他的,只顾着一阵啃咬,伸手就要扒下她里衣,往她那对兔儿处揉按。

洛黎见他已失去理智,手中灵气已打出。

一声惨叫,白瑾禹捂着胳膊连连后退。

第223章 意外获救

他看到地上一连串嫣红的血迹,面色狰狞,红着眼道:“我实数无奈,让妖人下了合欢散,必须……”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自己苟活,污她人清白?哪里与这样的道理!赶紧放我走!”

“别逼我。”白瑾禹脱下外衣,束住伤口,见她又凝气,白晃晃的气,有些奇怪。自己也不再客气,紫气毫不犹豫向她打去。

玲珑镜忽而从她颈前飞出,骤然变大,挡住他那一击后,反射了同样的招数给他。

“主人嘤!”玲珑跑出来,给她解开束缚。

白瑾禹躲开那招后,诧异道:“化形器灵?!你刚刚用的是灵气?!”

白瑾禹唤回一丝清明,瞬间便将此事联系到一起。

他冷笑道:“没想到竟然是你,哼,我就说祁沐萧这小子怎么会对女人如此上心。”

他一边压制着合欢散的毒,一边凝出剑意,对她不再犹豫。

洛黎听出他那句话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

白瑾禹修为虽高,却在山洞难以伸展开拳脚,再加上中了合欢散不敢用出全力,这一招一势打的软绵绵的。

洛黎虽用灵气,也没沾到好处,白瑾禹如今知道她御灵之事,将她招数尽数躲开。

她虽有练习褐隼一族的灵气控制,却依旧处于下风。

玲珑也在一旁与白瑾禹的剑意周旋,身形愈来愈浅,快要招架不住时,让洛黎一把扔回玲珑镜。

双方修为差距过大,胜负已分。不一会儿,洛黎又被数道真气困住,彻底动弹不得。

白瑾禹扔出几张火符,这片被照的通明。

他一把将她转过身去,摁在身下,哑声道:“你乖乖顺从,还少吃些苦。我只要解毒,不与你耍乐。”伸手便扯她裤带。

“我与他情意相通,如今你若糟践了我,日后定不饶你!”

洛黎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她如今锁情蛊未解,这要让他得手,哪还有机会寻仇,早就一命呜呼了。

“定不饶我?哼,回去我就告诉我爹,你是个什么东西!看祁沐萧怎么解释!你以为你能跑的了?”他气急败坏,一把拽下她亵裤。

见那雪白滚圆,他银心大起,狠狠拍了一掌。一手捏上她两股中的一瓣,圆润饱满,急得挺身过去。

洛黎被那东西碰触到时,吓得咬破了唇瓣,大声叫喊道:“我中了锁情蛊,你若强我,我会死!”

她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仍旧喊了出来。

这一声在幽长的山洞里回荡着,哀求也罢,愤怒也罢,终散去了。

当最后一层阻隔被剥落下,她被他的手压着,屈辱地弯下身去,泪忍不住的滚落下来。

行了,今日让这天煞的糟蹋了,日后化成厉鬼也要来报仇!

“咚!”

一声闷响。

洛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白瑾禹正宇欲成事,见眼前人身子软下,昏了过去,咒骂了一声“他娘的!”

忽而身子打了个冷战,周身强大的威压袭来,白瑾禹这才意识到左侧站着个人,惊得一身冷汗。

飘渺的嗤笑声忽儿在山洞回荡。

银发女子妩媚动人,瞧着他身下直立之物,笑笑道:“白瑾禹,我给你下的药,你怎地要用在别人身上?”

白瑾禹面色惨白,如同见鬼,拎起裤子就跑。

“别跑啊,你不是着急解毒么?我来帮你解毒,哈哈。”女子见他远去的身影,笑声逐渐凌厉、尖锐,久久回荡,突然一道金光脱手而出,将仓皇而逃的白瑾禹捆了个结结实实。

女子没去管他,而是走到洛黎身旁,将其裤子穿好,又拢起她的衣襟。

“小丫头,福祸因缘,那日你出手相救,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今日救你,算是报恩。”

话中苦涩之意难掩,心中一片哀凉。

她苦苦哀求时,又有谁来救她呢?

只有闻声赶来更多的男人,那些对她垂涎的男人。

绝望,无助。

那颗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已经痛不起来了。

脑海忽而闪过一人身影,清隽冷漠,心中刺了一下。

“渊,我这儿还会为你痛呢……”她喃喃自语,玉指抚上心口,红唇张阖,再也说不出另外一句话。

女子起身捏诀,周身金烟漫绕,一副娇小地身形落地,身着沧海派的红衣派服。

……

……

洛黎睡了有半日,醒来时浑身酸痛,忽儿想到昏倒前那一幕,神经猛地绷紧。

她让那狗东西欺负了。

这是阎王殿?

身旁的女子察觉到她醒来,捏出火符,糯糯道:“洛姐姐,你醒了?”

声音有些熟悉,她侧目,是先前不辞而别的沧珏?

“沧珏?你怎么……这不是阎王殿?”

女孩浅笑,“不是,我们还在矿洞内,刚刚我见白宗那人欲行不轨,拿出师尊给的迷药,可他修为高,踉跄跑走了……我就一直守着你。”

洛黎查看下衣物尚且干净,松了口气。

“多谢!再生之恩,无以言表。”

“姐姐客气了,那日你也如此救的我,如今报恩而已。”女孩柔弱娇小,身上衣物不少擦痕。

“沧珏,你怎么来到这的?”

“从另外一侧啊,这里很多矿洞道,错综复杂,我在这里被困了好几日了……”沧珏言至于此,眼角噙着泪,像是受了委屈似的,看着让人心疼。

“那就是说入口不止这一处了?”洛黎心中暗叫不妙,这里地形复杂,祁沐萧若真是进来了,兴许已经找到其他出路了。

“我是从一个处树洞中进来的,那里有一颗揽月蚌珠。”沧珏将蚌珠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示意她。

“嗯,我知道了,你收好吧。我们赶紧出去。”

如今带上这女孩,诸多不便,不能让玲珑出来引路,她只得顺着矿道往深处走去。从刚进入山洞的时候,她就发现,所经之路虽然还算平坦,但一直再往下,如今她们所处的位置,怕是更要靠下了。

出了这条绿玛瑙矿道,二人来到一处矿道交界处,此处甚为诡异,大大小小约有二几个矿道,连头顶上都有四处矿道。她捏着火符进入一些矿道查看,发现每一条的洞壁上都是不同的矿石,而且还有白鳞蛇妖剥落的皮屑碎片与妖兽残骸。

这处应该是蛇妖的居所,平日里就靠这些矿道穿梭在秘境各处。

可这些矿道呢?怎会每个矿石都不相同?

这也太奇了些。

第224章 闹别扭了

有些矿道通风,有些却不。温度却不相同,她们所处之地几股风交错,夹杂着砂石,迷人双目,耳畔嗡嗡作响。

她环视这些矿道,一时没了主心骨,焦虑、不安漫上心头。

这样偶然的空档,让她忽而沉浸到方才的惊险中,她就像条被从水中捞起来的鱼,无助的挣扎不得,险些让那人拿去清白。

那样羞辱的姿势,被胁迫地无法反抗,她怎么又将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

有股子委屈的酸涩,从心底蔓延出来,化成一串串的泪珠,从眸中滑落。

祁沐萧这混蛋,不辞而别,害她又落险。心中又怨又恼,却又忍不住为他担心。

“祁沐萧你这个混蛋!!!”

洛黎忍不住破口大骂。

响声在各个矿道中无限回荡远去,一声声的。

她这颗无拘无束的心,怎么的就让这混蛋抓了去?怎么就一时脑热,表明了心意,还不如逃得远远地,快活自在地活着。

“黎儿……黎儿……”一阵阵的呼唤,从远方飘来,不真实,却足矣将她的神思拉扯回。

“沧珏,是有人在说话吗?”

少女眉头微蹙,点头道:“是。”

声响逐渐临近,一片火光从红色的矿道中渐行渐近。

她的心砰砰紧跳。

这次是他!

真是他!

随后落入一个温热而坚实的怀抱,他抱得那么紧。

一直紧绷的神思,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听到她低泣,小小的肩膀轻颤。顿时,他内疚极了,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非要去拿那颗蚌珠?

他紧紧搂着她,俯身抵在她的秀发上,哑声道:“黎儿……对不起,我……”

“你怎么自顾自的就走了……”她埋在他胸膛,泪水沾湿一片,哭声越来越大。

“黎儿,怎么了?”祁沐萧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的黎儿,不爱哭鼻子。更多的时候,按她的性子,再难再苦的事都愿自己扛,都不带掉一滴泪的。

这头洛黎只管放声哭大哭,哪里还有心思回他的话。

“前辈,刚刚洛姐姐差点让人夺了清白……”沧珏退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对璧人。

脑袋嗡的一声,心口让人捅上一刀,又拧了一下。

“谁!”

她抹了抹泪痕,抱怨道:“你先告诉我你干什么去了?不是说去拿蚌珠吗!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那人又冷声问了句“是谁!”

话虽问出口,心中已猜到是谁。

他方才就因白瑾禹的呼救才冒然进的山洞,没成想矿山内部错综复杂,且有玄机,竟困了他大半日,倘若不是刚刚顺着留在镯子上神识摸对了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遇上她。

这山洞中,除了他和白瑾禹,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三个男人了。

他俯身轻吻她的青丝,小心翼翼问:“他碰你哪了?”

眼中却已涌出杀意。

即便是他,也不可碰她!

洛黎不说,也是怕祁沐萧会找白瑾禹报复。

二人抱在一处,心怀各事。

“你先说说为何丢下我一人?”洛黎止住了泪,现在就想和他先算清账,他若不乱跑,她又怎么会跑下来遇险。若无此事,二人早就拿到珠子平安离去。

祁沐萧简单说明情况。

可怀里那人不买账,哭也哭完了,鼻涕眼泪也都蹭在他衣襟上了,见没听到满意的答案,转身拉着沧珏选了一条矿道就往里走。

沧珏一脸茫然,顺着她走。

搞不懂这女人在做什么,刚刚还慌忙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门心思要找到这个男人,怎地人家来了,她倒是耍上脾气。

百年未出关,莫不是这世道变了?

祁沐萧站在空地上,郁沉地看着兀自走远的小人儿,久不做声。

沧珏见男子缓缓走来,知趣的躲到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闹别扭,不知心里抱着的是什么心态。

久未历事,好不容易见到一对小鸳鸯,还闹起了别扭,看着有滋有味。

她见男子扯了扯洛黎的衣袖,嘴角动了动,低声哄了好一会儿,末了,又环抱住那丫头。

自己的神思也随之飘到不知哪里去了,眼前场景一变,方才的小鸳鸯换成了一对银发少男少女,二人紧密相拥,站在桃树下。

樱絮飞舞,落满二人肩头,看得沧珏心里沉甸甸的。

你侬我侬的离别场景,已是百年之前的景,怎地还记得如此清楚,想忘都忘不掉。

悲伤溢满,又径自流入到四肢百骸中,让她每一寸的的血肉都酸痛起来。

这副肉身快到极限了,是走上魔修的代价。

反噬肉体。

她需要尽快结束这一切。

沧珏揉揉眼,哪里还见得方才的桃花漫烂,青梅竹马,只余得她孤身一人望着那对小鸳鸯,心有戚戚焉。

“救命!快来人!”

男子的呼救声从一条矿道中突然传出,三人都知道这是谁。

白瑾禹。

祁沐萧回首,认准那条矿道,径直奔去。

洛黎见他杀气腾腾,急忙追去。

没人注意到隐在一旁的沧珏嘴角噙着抹鬼魅的笑容,如一朵妖冶的红莲,媚得不像话。

三人顺着矿道奔向远处那片光亮,可那片光亮也在移动,甚至比他们的速度还快。

洛黎跑到一半的时候,察觉出异样,她愈来愈精力充沛,神思也愈加舒畅。

这处灵气充裕!

逐而抬头看去,放慢了脚步,与执光的祁沐萧差开一段距离,这才看出洞壁上暗自显露的一团团幽蓝色的光,像极了满天繁星,这番异景让人入迷。

身后的沧珏跟来,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诧异道:“这、这都是灵玉?!”

“嗯。”洛黎回首,浅笑道:“可还跟得上我们?”

“还好。”

“那便继续吧。”下一瞬,眼前的人已跃至远处,脚下萦着红光。

沧珏紧随其后。

三人追着那光火约有一个时辰,片刻未停,好不容易出了这狭长的矿洞来到一处偌大的山洞内。

三人皆被这里的景色所震撼。

此地湿气濡濡,本是黑漆漆的矿洞让灵玉点亮,整个地方散发着一股子清冷的气息。头顶上因湿润凭吊出不少白色的石钟乳,向下滴滴答答落着泉水,地上亦是有不少白色凸起的石钟乳,像一柄柄利剑直立在洞内。

溶洞……

灵气……

她知道这是哪了。

第225章 进入腹地

这应该是阿金、阿银曾说的那个诡异化形之地。

她若有所思,缓步往溶洞深处走去,淌入冰冷的泉水中,才发现深处是一方深潭,因洞壁灵玉的缘故,清澈见底的水底折射着潭底灵玉散发出的光,整个池子蓝汪汪的,煞是好看。

可此地明显没有来过人的痕迹,刚刚那火光,又是怎么回事?

忽得识海中传来童音。

——主人嘤!这地离灵宝很近了!

玲珑感受到强大的灵气脉压,赶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这样规模的灵气,绝不是一般的灵宝可以拥有的,看来最初那个洞口囤聚的灵气应该是一处阵口。

这样大的阵法,一定是镇守上古遗留下的好东西。

这小姑娘总是这样好运,每每遇到的都是极品的灵宝。

——这就是你一开始说的非凡之物?

——是的嘤……恐怕这附近的妖兽也都是靠这个东西修为猛进的,只是看守这个灵宝的阵法似乎被毁了一部分嘤,这才能让我们顺利进入。

——那就是一开始进来那个地方了,你可记得那有人血祭了活物?

——是的嘤,主人小心行事。

——嗯,若非万不得已,你不要出来。

——是。

洛黎回身对祁沐萧低语道:“下面这处可以通向其他地方,我们要不要试试?”

“嗯,可你不会水……”

“我凝气罩就好,你带着我去。”她问身后那少女,“沧珏可会水?”

“自然是会的,我们沧水派犹擅水性。”说着,她将袖口和裤腿绑紧,先行跳了下去。

洛黎坐在气罩中,由着祁沐萧带她往水潭深处游去,这里有灵玉照明,倒也没觉得特别可怕,相比上次去百妖界那个深潭隧道,这已经好多了。

水底的隧道并不长,只是越来越狭窄,沧珏水性的确不错,游的又好又快,如鱼得水,绕过最下面的碎石后,受到水波的推动,往上奋力游去。

“呼……”到达水面的那一刻,几人都松了口气。

这里明晃晃的,比刚刚那处更甚,哪里还有石头?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幽蓝,一整块的灵玉聚集在此,看得洛黎眼睛发直,刚摸上岸,就拿出夜灵匕准备开凿。

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在这宽阔之地来来回回。

忽而大地颤了一下,祁沐萧紧步上前拉住她的手。

“黎儿,别动。”

话音刚落,随之又是一次猛烈的颤动。

祁沐萧见她摇摆不稳,索性揽她入怀,低头见她小手紧紧攥着一大块灵玉,不由露出微笑,伸手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怀里那人不是怕,只是依旧生他的气,任由他如此,懒得挣脱,可窝在那里,男人清冽的香气扑鼻,扰的她心底那些怨气竟悄然烟消云散。

震感愈加频繁起来,空旷的矿洞内开始滚落碎石,祁沐萧抬手凝障抵挡,唤沧珏一同来躲着。

洛黎被迫窝在某爷的怀抱里,周围虽是轰隆隆的作响,听着吓人。她侧耳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那颗紧实跳动的心,扑通扑通的声音让她分外平静,瞬间,什么都不怕了。

陡然,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远处的洞顶跌落下一大块灵玉,在地上碰的七零八落,飞溅起灵玉的碎屑,如烟花般烂漫绚丽。

随之而来的是硬物和硬物之间的摩擦声,一下一下的,对方丝毫不急。

它已嗅到自己的猎物,修为很高,很满意。

“嗞嗞——”的响动很大,似要穿破耳朵。

三人急忙封闭听识,紧盯着那处刚被挖通的玉石隧道。

片刻后,一只银白色的蛇头从上慢慢滑下,蛇头足有两个人那样长,一双杏黄色的蛇眼夹成个缝,盯着远处的三人。

即便是百妖界那只蟒蛇,也不曾这么大。

她见状,倒吸了一口气,余光瞧见祁沐萧手中寒光仄起,佩剑萦着紫光。她凝神感应,强大的灵力体,吓得她一哆嗦。

亲娘呦!

怕是遇上了妖兽的老祖了!

这只白鳞蛇妖蕴含的灵力可要比五彩谷那位多得多!

可怎么这蛇妖却未化形?!

洛黎正欲问玲珑,他已开口。

——主人嘤,蛇妖体内有灵宝,只是暂时灵力猛涨嘤,它并未吸收掉灵宝的本源,故此不能化形嘤。

——可这也太凶残了,怎么打?十个祁沐萧恐怕都不是它的对手。

——寻其弱点嘤,它只是一个普通的低阶蛇妖罢了!

——说得简单!

白鳞蛇妖此时已慢慢爬出三分之一个身子,几人就着幽光看清了蛇妖的身上并不是白色,而是一段一段,色彩斑斓,而那本该光滑的蛇鳞,也不是寻常的模样,像极了矿石镶嵌进去的感觉,硬邦邦的。

蛇信子时不时地探出那么一下子,着实恶心。

蛇妖慢慢悠悠把身体从矿洞中抽出,歪了歪脑袋,盯着他们,似乎是在考虑要先吃掉哪个。

“这个蛇妖吃了灵宝,妖力大涨,若想致胜,只得寻其弱点,将灵宝想办法挖出才行……”洛黎低声传话,“你一会儿与它周旋,我试图找那灵宝在何处。”

“嗯,你多加小心……”他搂先行迎上,按照计划,将蛇妖的注意力引向他处。

沧珏一副弱势的模样,躲在洛黎身后默不作声,见那头祁沐萧已经御剑拼斗起来,不加收拢的剑气劈的灵玉迸裂开来,碎玉洒下。

洛黎瞧着,心中竟有想要去捡的念想。

这得是多少金珠啊……

意识到自己在打岔,赶忙闭目凝神,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这蛇妖周身灵气盛的逼人,根本区分不出哪里更强,哪里是弱。

这让她看个屁哦?

却见对面祁沐萧那捞不得半点好处,蛇妖攻击招式诡异,吐出来的竟然是五颜六色的矿石。

洛黎看着脑袋一热。

这灵宝,她一定要拿到手!

会变钱的宝贝啊!

“嘭!”一声巨响,蛇妖尾巴将祁沐萧扫倒,顺势就要吞去。

吓得她急忙扯下玲珑镜向那处扔去,玲珑镜瞬间变大,抵挡住蛇妖的獠牙。她亦疾步过去,护在祁沐萧身旁,见他左腿溢出的鲜血,心头颤了下。

第226章 寻找弱点

蛇妖灵识尚浅,攻击大多简单直接。

它见攻击不成,转而张开血盆大口,欲咬碎玲珑镜。

宽大的下颚含住半块镜体,尖利的獠牙碰触镜面后发出刺耳的划裂声,似要碎开。乌黑的蛇信子从下探来,轻触到她后背。

瞬时一个激灵,她急忙抬手拖住镜身,猛地向其灌入大量灵气。瞬间,镜体扩大几倍,抵得蛇妖后退几丈,狠狠撞在洞壁上,尖牙被挤掉一大块。

蛇妖未料想到镜子的威力,因镜面过大,它不得不将其依旧衔在嘴中,少了半块的尖牙鲜血直流。

就当洛黎以为制服住它时,尖牙的断裂处漫出金光,须臾便将缺损那半块修复完毕。

一阵怪力从那头传来,洛黎感受到强大的灵力侵蚀镜体,因一时着急,未加控制,这次灵力释放过多,镜体的威压忽然散开,白光大作,震得整个山洞晃了又晃。

巨蛇被击得口冒鲜血,寻了个空隙,逃出镜子控制。

在一旁看热闹的沧珏被震地跌坐在地。

“轰隆隆——”

头上的灵玉壁忽而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碎玉随之剥落。

山洞要崩塌了!

蛇妖察觉到这一突变,急忙冲向上方开凿的矿洞。

“嘤嘤怪!快去护他!”洛黎急忙收回玲珑镜,自己已凝出气障。

主仆同心,一道白光跃出,托举着受伤的祁沐萧往隧道那处走。

沧珏与祁沐萧看着眼前一大一小,愣住了。

化形器灵?!

“沧珏!快!抱住蛇尾!”

话毕,她率先扒住蛇尾上的岩石裂面,剩下二人随即抱住蛇尾。

蛇皮摸上去略有不同,冰凉、坚硬。几人身子一轻,顺着巨蛇的牵引,随它一同逃离几近崩塌的矿洞。

洛黎向下看去,玲珑护着祁沐萧,守在一旁,而沧珏拿出一条红绸,系住蛇尾与自己的腰身。

红绸两端的铜铃,颤啊颤地,落入她眼底。

荻垣的话回响在耳际。

“沧珏,你可还撑得住?”

少女点点头。

洛黎被甩的不稳,取下腰间的夜灵匕,狠狠扎入蛇身裂面之中,却未想蛇身之下依旧是矿石?!

这到底是个什么灵宝,竟能让蛇身本体都发生变化?

不由得她多想,三人随着巨蛇游走到另外一处开阔的山洞内,远处依旧能听到坍塌的响动。

洛黎示意玲珑,随后玲珑带着祁沐萧松开蛇尾,落在洞口。

“黎儿!”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未等祁沐萧反应,落地后与她已差隔甚远。

祁沐萧刚起身,忽而一团光影将他拦住。

“您无须担心嘤,主人已寻到蛇妖的弱点。”

祁沐萧闻言,知道她已有胜算,逐而看向眼前的光影,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器灵?”

他还是第一见到能脱离法器独立存在的器灵。

“是的嘤,您体内的毒素,就是我为您祛除的。”玲珑试图用此拉近彼此关系。

某爷抬眼狐疑道:“哦?不是黎儿吗?”

那次他可是误会她舍身行了阴阳采补之术去救他,难道……

“是玲珑为您祛除的。”他再次肯定道。

某爷有些失望。

这样一来,很多事,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远处挂在蛇尾上的洛黎已经慢慢爬到蛇身一半的位置。

蛇妖外体皆是坚硬的矿石,并未察觉到身上的异样。

沧珏已经脱离蛇体,站在远处,紧紧盯着洛黎的一举一动。

这丫头,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意外。

先是灵修,再是她身上这件上品灵器。

这人和灵器,她都想要。

洛黎一寸一寸地爬到蛇头处,抚上蛇头的中心处,凝神捏出一缕灵丝,逐渐探入蛇头之内。

蛇头的肤质果然保持了本源,是丝凉的触感。

她这样的探入,瞬间惹怒巨蛇,蛇身猛烈扭动起来。洛黎拿出夜灵匕狠狠地扎入它柔软的头顶。

巨蛇疼痛万分,血口大张,发出刺耳的声响,猛地向上,想要将头顶上这人压死在洞顶。

一抹紫色身影迅捷地闪到巨蛇头下,与其周旋,将它的注意力引到别处。

巨蛇正无处发泄,又嗅到他腿上的血腥,引的兽性大发,俯身向祁沐萧冲去。

洛黎那处少有缓解,注入的灵丝多了几缕。她屏住气息,感受着巨蛇体内灵气的变化。

强大灵力体释放的威压使人胸口憋闷,她又随着蛇首剧烈摇摆,若不是一直没吃东西,否则真的要吐出来。

灵缕突然刺碰到蛇眼某处,蛇首每一处鳞片的衔接处猛地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强光让她睁不开眼。巨蛇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拼命摇晃起来,洛黎只得俯下身去,紧紧抱住夜灵匕。

“黎儿!快下来!”祁沐萧见她几次都险些被甩下来,心都要跳出来了。

话音刚落,蛇首那人手中幻化出一把刀长柄灵刃,对着蛇首眉心处狠狠插入。

巨蛇摇摆地更厉害了,坚硬的蛇身碰到洞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碎尸、尘土,混杂着巨蛇的血液,充斥着这个密闭的空间。

洛黎探准位置后,又幻化出另外一柄灵刃,侧身倒钩匕首,整个身子倾倒,抬手便把利刃刺入右侧蛇眼中。

几人暂时封闭了听识,自然听不到巨蛇发出的惨叫,但位于蛇身下的祁沐萧与远处的沧珏将它的痛苦尽收眼底。

洛黎放出玲珑钻入蛇眼中,自己则寻了个时机落在祁沐萧身旁,此刻她疲惫不堪,腿脚发软,刚才的战斗已到达极限。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功跃走,随后一声闷响,金光一闪而过,巨蛇由内而外爆裂,血肉横飞。

一道光影快速没入到玲珑镜内,悄然无声。

许是太困了,她累的说不出一句话,迷迷糊糊的,眼前的景色流光溢彩,天旋地转。

下一瞬,祁沐萧正抱着她,进入到一片桃林,十里桃花,开得正盛,凉风徐来,带着阵阵花香,熏得人沉醉。

“我们……”忽儿头部剧痛,她身子一颤,再回神儿时,已不记得方才想要讲的话。

身边的男子关切道:“黎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困而已…”

他心疼地吻了下她的小手,宠溺道:“累了就睡会儿,睡醒了就好了。”

她哼唧了一声,已阖上双眼。

祁沐萧靠在桃花树下,将她揽入怀中,静静地坐着。

嘴角勾起,眸中闪过一朵妖冶的红莲。

第227章 大梦三生

繁华一世,大梦三生。

洛黎这一觉睡了很久,也梦到了很多事。

譬如先前梦到过的那片虚无的水境,她再次造访。

这次,水境中除了黑、白两色,还多了一抹蓝色,淡蓝色,像黎明时的天空。

一个蓝发童颜的小姑娘穿着身素白色的锦衣,孤身坐在浅水中。

洛黎走到她身旁,淌水而过,不湿衣鞋,亦惊不起一丝涟漪。随后她意识到,这是梦。

她盯着这小姑娘瞧了半天,觉着眼熟。忽而想起那个山洞中女孩,也是蓝发,似乎和她身材差不多,只是眼前这个,比山洞里的看着年幼些。

这孩子是谁?

为何她会再次梦到?

洛黎发觉自己被困在这处,索性与她一样,坐在浅湾中。绝大多数时间,小姑娘抱膝对着自己的倒影发呆,偶尔蹦上一两句稀奇古怪的话语,听得她没头没脑。

这孩子估摸着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可不得不说,她真是个漂亮的傻子。

倾国倾城貌,闭月羞花容。

清风明月眸,出谷黄鹂音。

二人在水中坐了一日又一日,这里无日月交替,只有黑白的虚无。

处的久了,洛黎瞧出点名堂,这孩子似乎在等待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抬头的频率越来越高,纤细的玉指生的极美,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的膝盖,嘴里嘟嘟囔囔,声音很小,洛黎听不清,却引人好奇。

她反正也没事,干脆凑过去,对着嘴型猜测。半晌,她突然愣住在那。

这孩子原来是在数数呀。

待她数到第十二万二千一百八十五下时,远处水面倏地化出一个金色的阵法,一个男子站在那处,浅浅笑着,往她们这儿走来,清梧高大的身形衬着小姑娘更加娇小。

他见她噘着嘴,似有不满,俯身下来,沉静清朗的嗓音,熟悉又陌生。

“小石头,生气了?”

女孩端起了架子,把头别过去,不理他。

“今日我就带你出去,不想出去那我可就走了。”男子逐而起身,转身凝阵。

女孩看到金色的阵法瞬间便已布好,急忙起身叫住他:“阿泽我要出去!要出去的!”

男子回首,伸手抚在女孩散落的青丝上,沉声道:“日后在外面可不许没大没小的,要尊我为帝君,你可知?”

女孩乖巧点头。

“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及这里,知道吗?”

“嗯。”

“可还记得之前教你的说辞?”

“嗯。”

男子手指萦着金光,轻轻点了下女孩的脑门,瞬间,楚楚动人的小丫头,转身成了面若潘安的少年郎。

“来。”男子兀自往阵法上走去,面色冷清。

女孩犹豫片刻,小手伸了过去,握住他宽大的手掌。

男子微微动了下,并未斥责,拉着她走上阵法。

突然,女孩回首,看向洛黎。

她能看到自己?那怎么刚才一直不说话?

洛黎见她眸中些许留恋之意,顺着目光瞧去,看到身后远处那棵黑白无色的大树和秋千。

原来是舍不得。

可不知怎么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是痛的。

再回首时,水面上已恢复平静。绝对的静谧让她有些害怕。

这梦,似乎太久了些。

倏地,洛黎从梦中惊醒,依旧置身在桃林中。回神过来,见祁沐萧正拿着她的项链把玩,专注在她的项链坠——玲珑镜上。

她有些诧异,见他手中的链子断开了。

祁沐萧察觉到她醒了,宠溺地亲了下她的额头,“黎儿醒了。”

“我的项链……怎么在你这?”

“链子断了,跌到地上,我就先帮你收好罢了。”他浅笑,“这坠子很特别,是个镜子?真是小巧。”

“嗯……”洛黎伸手去拿,可祁沐萧一个转身,她扑了个空。

“黎儿这东西从哪来的?”

“找人做的,你先给我……”她伸手又去拿,依旧扑空。

“莫不是哪个男人送的?”

“不是,女儿家的东西,你怎么还稀罕上了?”

“好奇罢了,行了,不逗你了。”祁沐萧把链子扔给她,似有不悦。

洛黎拿到手后,快速放入怀内,“这其实是三师兄给我的,你别多想。”

“三师兄?”

“嗯。”

“他也是慷慨,还能将此物送你,这东西是个上品灵器。”

“嗯,我知道。”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夜灵匕猛地刺向身前之人,却被他灵巧躲开。

祁沐萧已站在十步开外,诧异道:“黎儿!你这是做什么!”

洛黎双手凝出灵气,银色的光丝冲着他飞去,不留一丝余地。

“他在哪?你是谁!”

一道灵气甩出,只见残影一闪,身后的桃树挨上这一击,却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似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小丫头,很厉害。”祁沐萧轻笑,脱口而出却是女声。

她小手一挥,幻化出的灵气鞭对着周围的景物抽去。几下之后,气流猛烈波动,四周景色忽然逆向而行,地上的落英徐徐向上,再一瞬,所有的景物不再变动,猛地出现数道裂痕。方才的美景逐渐剥落,露出真实的景色。

幻境彻底崩裂。

涓涓流水,孤月高挂。

她们已经出了矿洞?!

眼角掠过幽幽红光,洛黎定睛一看,心口猛烈跳动。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味,妖兽血液的腥臭刺鼻,搅得她胃里一阵翻腾。妖兽尸体堆积如山,流出的血水嵌在其下阵法的铭文之上,腾腾死气混杂着红光。

地狱修罗之状!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金光给她束住,动弹不得。

“小丫头,还想对我下手?”沧珏站在尸山之上,逆光俯看,红衣随风舞动,清脆的铜铃声入耳。

刚刚在山洞内,若不是听到她(他)二人低声商议偷袭自己,兴许真让这丫头骗过去了。

“什么时候识破我的?”她不恼,淡淡地问。她最引以为傲的幻术,罕有人能勘破,这小丫头不但识破,刚刚还毁了她的水月镜像。

越来越有意思了。

“前辈,识破又能怎样?如今还不是任你宰割。想必矿洞中的白瑾禹的呼救也是前辈幻术所为吧?前辈所求,莫不是蛇妖体内的灵宝?”

第228章 便宜师父

她一边与她周旋,一边不留痕迹地查探周围情况。

此刻她们应该处在试炼之地的中间地带,四周河流汇集,死气沉沉。

远处躺着两个人,洛黎认出是祁沐萧和白瑾禹。

“既然知道,还要上钩?”

“如今落入前辈之手,前辈不如直言。”

“你倒识时务,老老实实地告诉我,这法器如何催动?”沧珏稍稍松手,一个银色的链子坠下。

她亲眼所见器灵将灵宝收入其中,那灵宝,许是她的救命稻草。

“前辈可是灵修?”

“非也。”

“那前辈还是放弃吧,这个法器需要灵力支持。”

言至于此,洛黎已经悄悄试了好几次,不知沧珏对玲珑镜做了什么,召唤后竟毫无反应。

沧珏察觉出她神思异动,将玲珑镜收入怀中,“小丫头,别轻举妄动,你男人的命可在我手中攥着呢,呵呵……”

即便她再想要那块灵宝,亦是不敢把法器轻易还给洛黎。

“前辈,你我无冤无仇,不但如此,你我曾互救一命……”

“错,是我救了你,你并没有救我。”沧珏不急不慌,缓步走下尸堆,步态风韵无双。

“那日若不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我早就可以飞升……不过也好,认识你也蛮有趣的。”

沧珏见她一脸茫然,耐着性子道:“我用的是阴阳交合的采补之术,采用男子修为,如今飞升在即,一会待我享用了那两个,也就差不多了。”

这是当着她面说要采了她的男人?

“你不许碰他!”洛黎急忙喝止。

她见识过她合欢散的厉害,也知道她为了修为不择手段。

沧珏忽而灵光一闪,缓缓道:“丫头,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如何?”随后伸手挑起她的下颔,口吐兰香,“你实在是太特别了……”

她这次飞升如若成功,太古界再无浮梦阁的弟子,她水月镜像大成的幻术也无人继承衣钵,太可惜了。

“怎么?伶牙俐齿的小嘴如今倒不说话了?叫声师父,我把你男人放了。”

洛黎脱口而出,“师父!”

沧珏见她爽快,不由得乐出声。虽不知她有几分真心,却也愉悦。反正自己飞升在即,片刻的师徒缘分,图个开心罢了。

洛黎则是抱着一颗白捡便宜师父的心,唤她这声师父,也知道她飞升在即,怕就是这两日的事。

沧珏当即给她松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就知道你机灵。”

洛黎也不含糊,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此地条件有限,无法奉茶行拜师礼。”

“无碍,我们浮梦阁的弟子不兴这一套,你是我派第三十六代单传弟子,如今除了师父,没得同门,她们大都飞升上界了。”她见洛黎搓着小手,“怎么,这是在等师父给你见面礼?”

那是当然!

“徒儿并无此意,就是手冷,搓一搓暖和暖和。”

沧珏见她皎洁一笑,明白她这话皆是胡说,并未在意。忽而全身被白烟笼罩,下一瞬,只见一位银发女子踏月而来,血衣妖娆。

她见洛黎呆愣在那处,目光濯濯,“怎么,想学幻术?”

洛黎拼命点头。

“我这招水月镜像需修得我浮梦阁的混露心法,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过既然你叫了这声师父,我亦是愿意将心法传授与你。”

沧珏说到做到,当即取出玉简将神识注入。

“你只需记住,修行混露心法之时,决不可让人打扰。”沧珏话至此处,明显顿了下,“此心法分为九层,越往上,真气修行提升速度就越快,可修炼时你的意识就会越薄弱,甚至无法轻易停止。所以徒儿切记,决不可在人前修行,务必寻到无人之地,设置好禁制再修此法。”

洛黎点头,恭敬地接过玉简,“师父,您是叫沧珏?”

“沧桑的沧,二玉合一的珏。”

洛黎见她银发披着红光,煞是好看。再细细看去,她容貌是个少女模样,一双勾魂儿的眸子媚得不要不要的,身材亦是已长开,前凸后翘的,让洛黎心生羡慕。

洛黎随口说了句,“曲渊上尊也有这样的银发……”

谁知话音刚落,对面那人突然转身走了,背着洛黎道:“我派驻地在万晶山,徒弟若是有缘,日后寻去了,记得将师父的位牌从琼英楼中撤掉,你加入自己的便是。”

“是。”

“旁的没你的事儿了,睡会儿吧。”说着,抬手之间,金粉飘散,洛黎直接栽倒,落入沧珏的臂弯中。

她抱着洛黎,径直走出阵法,取出垫子和软枕头将她安放好。

见她睡得正酣,忍不住抚上她颊腮,少女娇嫩的触感。

可惜无法亲传了,这丫头是块好料。

待沧珏回到阵法后,布好隔音符,随后走到祁沐萧与白瑾禹那,凌厉的眸光扫向脚下二人,怨愤陡然而生。

她一把拽起白瑾禹的头发,往一旁拖拽去,在沙砾地上划出一道宽浅的长痕,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

……

落秋的景,回廊上挂着的鸟笼里,一对儿黄鹂叽叽喳喳鸣地正欢,那方小莲池里的锦鲤慵懒地游着,水面上落了不少梧桐叶,在水里打旋儿。

祁沐萧站在兰苑内,一时茫然不知所在何处,今夕几何。

回首见园沁端着盘热气腾腾的红枣糯米糕进院。

园沁看自家主子站在院内踌躇不前,低头嗤笑,怕是王爷又惹到里面那位主儿了。

她上前行礼,“主子,王妃在书房作画呢。”

祁沐萧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中却猛地跳动了下。

王妃?!

他抬脚往书房走去,园沁紧随其后,待推门时,喉咙滚了滚。

他这是怎么了?明知道王妃只会是黎儿,却依旧心中惴惴。

待瞧见桌案前那抹娇小的身影后,他那颗悬而不下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洛黎穿着个嫩黄镶银丝的小夹袄,一袭浅紫绣花的长裙,安静作画,似是没瞧见他。

祁沐萧索性坐到正座上,耐心等着。

园沁见状,本欲提醒,却见祁沐萧给了眼色,只得先把糯米糕放到正案上,转身出去上茶。

第229章 情深义重

洛黎画的专注,此刻正提着一只兔毫描绘树藤。倏地闻到糯米糕子的香味儿,低头嚷嚷道:“园沁你端了点心来,怎地不叫我?”

招呼了两声见无人应答,抬眼见自己的糯米糕已落入他人之口。

某爷一嘴一块,吃的利索。

“阿萧你!”她把笔撂下,过去抢盘中所剩无几的糯米糕,谁知腰枝一紧,正中下怀。

未等她开口,已抬手将她压向自己。

屋外秋萧瑟,宅内春意浓。

她想吃糯米糕,他就要这样喂。

喂到最后,二人呼吸沉促,只看她双颊红润,睫毛轻颤,意乱情迷的模样,让他也情难自禁。

祁沐萧一把托起她小腿,直接横抱起来身,大步往寝卧走去。

院里等着伺候的丫鬟见状,羞地低了头,急忙跑去把寝卧房门打开又关好。

洛黎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糯糯道:“王爷!白日不可宣淫!”可小手已经伸了进去,在他胸膛上轻柔地捏上一把。

他当即停在屏风前,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去,怀中人娇吟颔首,看得他身子燥热。

他的黎儿什么时候这样主动?

印象里,怎地丝毫记不起曾经行鱼水之欢的事?

未来得及多想,小人儿起身勾住他颈,一口嘬了个印子,随后咯咯笑起。

似在邀约。

下一瞬,二人榻上痴缠,青丝尽散,满帐春潮波涌。

不知谁解了谁的衣,亦不知谁的身上红痕更多。

脑子迷糊就迷糊罢,只要她是他的黎儿就好。

祁沐萧再不克制,利落将她剥落干净,眯眼看去,一盘色香味儿俱全的佳肴,引人品尝哩!

他俯身含住一只白兔儿,轻轻吮住,女子独特的香味全然进其口中,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感到身下那人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主动送上,逐而埋头啃噬、拿捏。

耳边传来哼哼唧唧地求饶。

这样的求饶……

真是要命。

只觉得自己下身更燥,不由自主地压了下去……

一只小手推来,却让他紧紧攥住,不容她拒绝,直接摁在枕旁。

正欲挺身而进,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男子凄厉的惨叫。

他猛地停住,二人此刻阴阳相抵,不前不后,已感觉到她细流潺潺,自己亦是蓄势待发,刻不容缓。

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是太累了?

身下那人的小脚丫儿勾住他腰身,往里强带,却毫无回应,见他愣在那,抬眼娇羞地问:“王爷…不想要吗?”

他见她憨媚的样子,情潮翻滚,沙哑道:“想,做梦都想……”

倏地,又是一声喊叫,比刚刚那声更加惨烈!

祁沐萧松开她的手,推开她迎来的身体,捂着脑袋靠在床板上。

这声音,他认识。

是……

是白瑾禹。

脑海中的声音愈来愈大,他头疼欲裂,捂着头,试图让叫喊停下。

“救、我、祁、沐、萧……”

牙缝里挤出的声音,沙哑而凄凉。

白瑾禹用尽全力,凝住他那要崩裂的元神,喊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幻境碎裂,红光漫天。

阵法之上聚集而来的浓浓乌云挡住孤月,云层中雷闪翻滚。他急忙坐起,回首见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骑在白瑾禹跨处,妖娆舞动,放浪形骸,而身下的白瑾禹,七窍流血,眼睛上翻。

祁沐萧凝剑飞去,十步开外处,让一道金光束住。

沧珏鬓间碎发淌汗,泛着潮红的脸让阵法映着更红艳。她并未停下身上的动作,嘴角轻扬,“你不是想要吗?怎么醒了。哈哈哈……”

水月镜像皆在她掌握之中,幻术施展成功与否,靠的是催发中幻者心中的欲,虚实结合,惑人心神。

祁沐萧冷冷看去,目光落在奄奄一息的白瑾禹身上。

“怎么,想救他?哼,他可差点就把你女人吃到嘴里……你没看过的,他看过,你没碰过的,他碰过,你没吃过的,他吃过……”

沧珏带着些许喘息,一字一句,刻入他心。

她见他逐渐阴沉下来的面容和蹙起的俊眉,冷声道:“去找你女人,别碍我事。”

祁沐萧顺着她的目光,瞧见远处安睡的洛黎,方才沧珏所言,回荡在脑海中。

情,义。

难舍难分。

祁沐萧冷声道:“前辈既然要飞升,不如多给自己积德行善,日后此事传到上界,怕是会惹祸上身。”

“笑话,当日若不是他们几人趁我修行之时行卑劣之事,我早已功成飞升,又怎会费此周章出世复仇?”

“前辈手下占了多少人命,就不怕吗?”

沧珏动作愈加猛烈,身形妖艳无比,身下的白瑾禹尤同死尸,血流满面,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兴致。

她见祁沐萧把头别过去,嘲笑道:“怕什么?笑话,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又怎会懂清白对女人是什么?如今我只是讨回我失去的,即便去了九天上界,我也不怕你们白宗的人找麻烦,莫要以为我们浮梦阁的人都是好欺负的!”

言至于此,银发女子忽然弓起身子,身下浮出一抹银光,让她抬手捻起,收入体内。

祁沐萧欲言又止。

浮梦阁……若他提起那人,能不能留白瑾禹一条命。

倏地,几个虚影从暗处袭来,沧珏飞身迎敌,以一敌五,缤纷剑影下,白宗的小辈抵挡不过沧珏一招,便重伤倒下。

祁沐萧见沧珏与苏敏战的正酣。

苏敏真气已经变浅,蒙着金光,已是突破之际。

沧珏无暇顾及两头,祁沐萧只觉身上一松,他急忙上前将白瑾禹拽走,塞了两颗丹药续命,随后取出他的传音号。

红光一柱冲天,号角声响彻天际。

他转身提剑,加入苏敏。

几人打的难解难分,沧珏明显体力不济,动作慢了许多。

陡然,天空一道惊雷劈下,惊天动地。

阵法最中间的尸堆瞬时被劈开,尸块横飞。

“不怕死就继续留在这里,正缺有人挡天雷!”沧珏大吼一声,抽出红绸,向二人甩去。

此时空中第二道天雷迸溅着红光,滚滚劈下。

祁沐萧二人被红绸逼着退出阵法,随后沧珏单膝跪地,一手盈着金光灌入大地。

“轰隆隆——”

第230章 九道天雷

第二道天雷被阵法抵消,大地已出现裂痕,阵法被毁。

天怒难为,波涛的云海酝酿着第三道天雷,随时都有可能灌下。

此时祁沐萧与苏敏已来到洛黎身旁。

祁沐萧赶忙设置禁制,抵御天雷的影响。

修士大成飞升,他还是第一次见。

陈怡霖捂着肩上的伤,带着其他几人走到禁制中,“师叔,你的伤……”

祁沐萧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腹被红绸劈开一处,伤的不轻。

“无碍,你们几人调息疗伤,这里不好脱身,我们暂且留在这处。”

陈怡霖与沈橙几人点头,眸中青光一闪。

第三道天雷已经劈下。

沧珏操纵红绸凝成一道屏障,一手迎上,生生受了这道天雷。

她气喘吁吁,没想到天雷威力如此,真是轻敌了……

还有六道,如若硬抗,怕是这副皮肉撑不到她飞升了……

她刚才用了两成的真气,全身疼痛无比,剜心刺骨之痛。

正邪双修,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纠缠,似要撕裂她的肉身。

沧珏轻跃,片刻已来到祁沐萧身前。

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把洛黎抱走,利用余力放出水月镜像,将那几人迷倒在地。

“徒弟,只能让你来尽孝了。”

沧珏眉头微蹙,用真气将她托起,护在自己头顶,随后捏出玲珑镜,置于其身。

她需要赌一把。

“轰!”

第四道天雷迎头而下,势如破竹。

只见一小缕白光迎上天雷,说时迟那时快,白光瞬间变成一间屋子那样大的平面,将雷闪收入镜中,同时镜边闪着雷火。

再一瞬,镜体变小,从空中坠落,未等沧珏接住,已闪入洛黎体内。

“和你的小主人一样,是个硬种。”沧珏面色冷淡,将洛黎甩手狠狠扔向远处。

后面四道,只能硬抗了。

此时,祁沐萧与苏敏已挣脱幻术,她本就保存真气,并未花费太多精力在控制几人的幻术之上。

祁沐萧见跌在远处的洛黎,瞬间明白刚刚发生何事。他刚飞身过去,沧珏身旁已落下四人。

是钟神派的素娥、金肖厝、金绫儿与金绫笙!

素娥与金肖厝看到沧珏的银发,愣住了。

“老祖为何要杀我徒儿素玮!”素娥知她身份,即便有血海深仇,也要尊她一声老祖。

“冤有头,债有主,你尊我老祖,我亦给了你人情,留你儿子一条生路。”沧珏冷眼相向。

金绫笙闻言,身形一晃。

素娥注意到这一异样,厉声道:“孽子!你们在万晶山到底做了何事!莫不是……”她想起那日法会大殿沧珏所言,心底一暗,瞬间,一道金光劈向金绫笙。

金绫笙反应不及,虽用剑抵上,身子却实实在在受了这道鞭刑。

素娥并未手软,金绫笙左肩皮开肉绽。

“小娥!”

“夫君莫要管我,你不知其中利害!绫笙,你还不讲实话?!”

金绫笙见状,哭丧着脸,懊悔道:“那日……素玮在万晶山指挥开凿,偶然入了一处隐秘山洞……后来遇上这位老祖,他见老祖毫无意识……倾国倾城……就犯下大错……”

那日金绫笙是听到呼救声后才赶去的,当时正轮到白瑾禹在泄欲,周围几人亦是跃跃欲试。他本欲阻拦,可素玮将他拦住,让他不参与就莫要瞎传。

他难以启齿,羞愧不已。

本以为自己君子坦荡荡,可自己站在那,看了全程。

看而不阻,亦是帮凶。

之后法会闹出乱子,他更不敢讲了。

素娥闻之,抬手再要打,让金绫儿和金肖厝拦住。

“此事回去再收拾你!”

话音刚落,云腾发威,第五道惊雷自上灌下,沧珏以五成真气屏障相抵。

天雷落下之时,火光四溅,瞬间便将金障碾碎。

“多谢老祖不杀之恩。”素娥目睹天雷威力,不敢多做逗留,跪拜道:“我等就不打扰师祖飞升,他日上界再会。”

素娥碍于浮梦阁在九天的势力,不会再为她侄儿报仇,亦不会出手相助沧珏。这事沧珏没有追责绫笙已是万幸,她趁着白靖几人未到,示意先行撤离。

素娥一行人来得快去得快,转瞬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绫儿临走时,瞧见祁沐萧怀中抱着的那抹身影,怨气横生。

那日祁沐萧放出大成修士的消息给白靖后,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便要求进来捉拿魔修真凶,可如今,行凶之人竟是浮梦阁的三十五代掌门,无人敢惹。

此刻,第六道天雷已蓄势待发,暴戾地翻滚在云海之中,头顶上的黑云聚集地愈来愈厚。

她一道红绸甩去,绕住白瑾禹一条腿,未等几人察觉,便已将他抽离出禁制。

天雷劈下,沧珏扯他肉身来挡。万分危急之刻,三道金光相交,天雷并入其中。一波巨大的威压,冲破了祁沐萧的禁制,四周的河流爆发出剧烈的响动。

孤岛上的飞沙走石,与地上散落的尸块一同被这威压击得满天飞。

白宗小辈受不住如此冲击,纷纷口吐鲜血。

片刻后,待沙石落下,他们才看清场上几人。

左侧银发男子手执玄色长剑,将沧珏护在身后,右侧白靖则抱着白瑾禹。

双方针锋相对。

“曲渊!你!”白靖见状,气得说不出话。

“带着你的人走。”曲渊冷声道,瞬间将修为释放出来,这让四周的看客更加痛苦。

祁沐萧急忙支起真气屏障抵御,另一只手则紧紧搂着昏迷不醒的洛黎。

“不走,都得死。”曲渊丢下这句话的同时,人已来到祁沐萧一行人面前,只一招,便将苏敏打飞。

实力差距巨大。

再抬首时,陈怡霖的右胸已被刺破。

曲渊没有开玩笑。

“疯了、疯了!你是疯了!”白靖大吼一声,化成一道金光,直逼沧珏。

曲渊留下一道残影,人已退回沧珏面前,只手挡住白靖这一招。

“走。”他面色如常,可话语冷冽无比。

“萧儿,快带她们走!”白靖知道他言出必行,而他的儿子命也拖不起了,方才他已探查过白瑾禹的元神,已是七零八落,随时都有可能散去!

沧珏喘着粗气,贴上曲渊的背,附耳低语。

曲渊木讷的点头,回了句“好。”

白靖已带着白瑾禹撤走,沈橙与其他白宗弟子则拖着昏厥过去的陈怡霖与苏敏紧随其后。

一声惊鸣。

曲渊执剑而上,以惊天破地之势,为沧珏挡住第七道天雷。

越往后,天雷力量就越强,也就越容易历天劫失败。

还有两道天雷。

此刻,倾盆大雨突然灌下,四周灰茫茫的一片。

祁沐萧抱着洛黎已撤到水边,只觉手上一空,脚下金光大作,传送阵已被触发。

再落地时,已回到凌绝峰的金光台上。

月朗星稀,一片安宁,可他怀中的人呢?!

第231章 羁绊难舍

秘境内,大雨滂沱,本就阴暗的天地,让大雨打出了白烟儿。

曲渊密切关注着头顶上的雷云,沧珏则蹲在一旁,一手为洛黎支起屏障挡雨,另一只手抵在她灵台处,布下术印。

曲渊留意到她手下术印图阵,意外道:“你新收的徒弟?”

沧珏蹲在那专心结印,雨水沾身,头也不抬道:“嗯,白捡的。”

“你既然出世,为何不来寻我。”曲渊任雨水打湿衣襟,低眼看着身下这抹嫣红正悉心照料另外一人,心中不知何滋味。

沧珏没有理他,自顾自道:“今日你若为我挡了最后两道天雷,这三十年的闭关,怕是白费了。”

“为何不来找我。”他再问。

此时云层压得极低,似要倾泻吞噬掉这逆天而行的力量,嫣红色的雷电噼里啪啦,暗自积蓄能量。

“我已经这样了,找你又有何用,这次飞升你帮了我,日后上界相见,我再还你人情。”她低头,承了他这份恩情。

孤独百年,如今见到了,心中意难平。

不思量,自难忘。

此份情,须尽斩。

“玉玉……我何时要你还人情……”曲渊一向平淡冷漠的语气,此刻却沾染上红尘。

沧珏依旧低头结印,一点一点,将金丝注入洛黎的元神之中,动作轻柔,她怕弄疼了她唯一的小徒弟。

他唤她玉玉。

这样遥远的名字,有多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她却不敢应答。

深思未定,空中红光迸裂,如暴躁的游龙,张开血盆大口,飞身而下。

曲渊抬手迎上,可他的面向依旧对着身下的沧珏,他在等她回答。

哪怕简单“嗯”一声也好,他想好了,只要她应答,他就带她走。

可是,什么都没等到。

须臾,惊雷的声响晚了半拍,震耳欲聋,已把梦中人惊醒。

空气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儿。

沧珏意识到刚刚发生什么后,惊恐地看向他。

“渊,你疯了!!!”

她赶忙把最后的术法注入完毕,随后起身,拉着他破碎不堪的衣袍,斥声道:“你要做什么!自残?不为我挡第九道天雷了?!”

“为你挡。”曲渊平静道,丝毫不在意右手上的伤。

他抬起左手,抚上这张魂牵梦绕的脸,冰凉的触感,一如从前,还是那么柔软。

恍然间,二人似看到往日的彼此,一时忘却了此刻滚雷在空中翻腾,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半晌,他小心翼翼道:“你肯回我了,玉玉。”

她看着他被烧伤的手,皮焦肉烂,剜心之痛由内而发,比之前来的更凶猛,让她痛得忍不住颤抖,肩膀轻晃,雨水早已打湿了脸庞,突然间,看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你走,我不要你为我挡了,成功也好,失败也罢,皆是我的命数。你我早就恩断义绝!赶紧滚!”

沧珏大吼着,却让雨水淹没,消散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

沧珏的声识已失,哑了。

极限已到,肉身崩坏在即。

六识渐失只是征兆。

随后是听识,她聋了。

迷离之际,她目光涣散,只见曲渊的唇瓣动了动,口型也看不清,并未会意。

曲渊见她已如一朵残花,随时可能凋落,揽她入怀,紧紧护住。

恰在此时,第九道天雷含着天地之间肃杀的怒意,猛烈劈下。

一团金光漫天,伴随着一声巨响,以搅天撼地的力量,逆向斩劈天雷,直穿云层。

片刻后,乌云尽散,露出挂着鱼肚白的天空。

不知不觉,此刻竟已是清晨。

秘境里静悄悄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巨响之后,整个孤岛已被击碎,四周的河水漫入到因爆炸而产生的巨大天坑中,掩埋又冲刷走一切。

昨夜的修罗场如今已变成一条宽阔的大河,汇集了周围水域的细流。

除了窸窣的水流声,再没了任何其他声响。

……

……

三日后,十一月十二。

苏敏一早便来到忘尘楼,欲探望洛黎。

刚进去,便看到正在厅内帮忙的白珍珍,他迎上去问,“小五可有醒来的迹象?”

白珍珍愁满布,摇头道:“尚未。”

苏敏亦是眉头紧蹙,昨日他已收到师父来信,说这两日脱不开身,让他每日传信汇报洛黎情况。

“前辈能否去劝劝师叔?他从秘境出来,就没歇息过……”白珍珍本是被安排来照顾洛黎,结果她这两日,压根就没见到里面那人。

祁沐萧带着洛黎从冰心堂回来后,就再没动过摊儿,寸步不离的守了三天两夜。

苏敏昨日只瞧了一眼,便让祁沐萧赶了出来。

他缓缓推开一个门缝,瞧见床榻边的白色身影,将床榻上那人挡的严严实实。

他叹口气,退了回来,低声道:“若小五醒了,一定先告诉我一声。”

“是,前辈放心。”

这两日,发生了很多事。

最引起轰动的事,莫过于药仙门与白宗宣布接管万晶山,并决议封山。而仙门会中其他的大宗大派,如钟神派与千隽派等,出乎意料地达成默契,一致赞成两派决议,实属东海之滨罕见之事。

如此一来,各方觊觎万晶山灵矿的小宗小派纷纷放弃。

第二件轰动东海之滨的事,便是药仙门刚出关的掌门曲渊自我驱逐,已将药仙门掌门之位传给沽玉真人,自己隐世而去。

一时间,修真界对曲渊离去的真正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曲渊上尊飞升在即,不愿以药仙门的身份飞升上界,故此自我驱逐。

也有人说,避世百年的浮梦阁老祖沧珏出世,曲渊身为其弟子,为接手浮梦阁事务,辞去药仙门掌门一职。

甚至有人说,曲渊背弃正道,转修魔道,隐匿修行去了。

至于事实真相,无人知晓。

第三件事,其实是这几件事中传播最广的。白宗三杰之一的白瑾禹被强施探魂之术,元神崩坏,且肉身又被强行采补,修为大退,如今身心俱废,怕是多少灵丹仙药都无法将其复原了。

让白宗更加尴尬的是,有人断言此事与万晶山魔女复仇有关,白瑾禹的名声在修真界彻底臭了。

这几件事,在白宗内暗下流传,落入苏敏耳朵时,他并不关心。

这几日,他常回想二人分别那日的事,痛恨自己为何将小五丢给祁沐萧,而他却没能护她到最后。

第232章 试炼结果

窗外日光流转,鹤过无声,不知不觉,已是彩霞染天。

橙红色的光辉穿过窗子洒落在床榻上,将宝蓝色的薄被染成紫色,亦把榻上依旧昏睡那人的小脸熏染地有了几分生气。

洛黎醒了。

霞光刺眼,让她急忙阖住双眸,熟悉的檀香入鼻。她感受到一双温热的大手攥着她右手,很安心。

祁沐萧一手执着书卷,忽而察觉到手中的微动。他俯身过去,看她睫毛轻颤,眼睛缓缓张开,平静柔和的眸子看向自己。

这丫头是真的醒了。

心中五味陈杂,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

“我睡了几日?”洛黎声音略微沙哑,低声问。

他悬而不下的心稍稍落下些,答道:“三日,你莫要动,我去给你倒点水。”

他随后起身走去茶案处,清梧的身影没了往日的精神。

洛黎瞧出一股颓废之意,有些心疼。

待喝了半杯温水后,她稍稍回了神儿,半倚着床板,缓声道:“凌绝会可是结束了?”

“嗯。”

“谁最后拿到丹药了?”

“你……你摘得了头筹,丹药已经给裴英配服了,大约半年,脉络就可以重新长好,到时候只需要勤加锻炼,便可和往日一样。”

“师………沧珏……飞升成功了吧?”

洛黎脑海中残存着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沧珏弥留之际,她收到了沧珏神识传音,有告别,也有嘱托,只是她此刻脑海混乱,一切对她来说,皆如梦境一般,并不真切。

“嗯。”祁沐萧眉头紧蹙,抬手试了试她额头,冰冰凉凉,似乎已经退烧。

“不同我讲讲那日发生了什么?”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强打着精神问。

她想把这些事串起来。如此一来,她才能知道沧珏所言是真是假。

“等你好些了再讲。”他将她放平,拢了拢被子。

祁沐萧真的怕了,人生中第一次害怕。

怕失去她。

那日自己一人让阵法传送出秘境,再找回那片水域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一切都被河水冲刷干净,若不是金镯子上留着他的神识,想在偌大的秘境里找一个人,难如登天。

那日他顺着神识寻到一片滩涂旁,见两只半化形的鱼妖正在岸边照料高烧不退的洛黎。

阿金、阿银表明自己身份后,同他讲了那日最后发生的事。

之后,他带洛黎出了秘境,将她送到白巍那诊治,这才知道她的元神毁伤有多么严重!

那日白巍所言,历历在耳。

——沐萧,洛姑娘元神损裂严重,若不是有高人以魂印相助,她怕是已元神尽毁。她的伤不比瑾禹的伤轻多少……

祁沐萧知道,白瑾禹是让人沧珏用了探魂术,元神基本已经崩坏,若不是师尊用了自己一半功力去吊着他的命,怕是早已魂归天地。

而白巍却告诉他,黎儿的伤不比白瑾禹的好多少,可见情况凶险异常。

——受了这样的伤……你要做好准备,她醒来后可能无法和常人一样说话、生活,甚至可能会什么都不记得。

祁沐萧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浑浑噩噩。

洛黎见他眼窝深陷,看出他这几日休息的不好。

“我已经没事了,你去休息会儿吧。”

可对方似乎陷入深思,并未回答。

她试探道:“祁沐萧?”

“嗯?”

她双颊微红,轻声道:“你……要不要上来睡会儿……”

祁沐萧不露声色地看她往里挪了挪,空出外面,随后红着脸转身过去,纤弱的背影让人心疼。

这样的女子,柔弱又坚强,独立又倔强。

洛黎背对着他,心口怦怦乱跳。方才那一句话,怎么就不受控制脱口而出了。

这是在邀请一个男人同床吗?

她小鹿乱撞,塌边那人有了动作,窸窣的布料声入耳,片刻后,一个坚实的臂膀垫在她颈下,温热的胸膛靠上她的后背。

她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二人沉默。

正当洛黎昏昏欲睡之时,身后那人忽然沉声道:“黎儿,对不起。”

声音那样轻,似在讲给他自己听一般。

“为什么要道歉?”

祁沐萧听此一问,他想说自己需要道歉的地方太多了。

自己受伤,害她擅用魂天导致元神损裂。之后再大成修士面前,他毫无招架之力,未能护好她,让她挡了一道天雷也就罢了,最后还将她单独留在秘境……

洛黎见他不语,继续道:“我其实已拜沧珏为师,她那日拿我挡天雷之事,我已知晓。可她并不是拿我肉身去挡天雷,而是想利用灵器护主的功能,让玲珑镜替她挡掉那道天雷。所以,说到底,她并未伤过我,矿洞之时,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我怕已让白瑾禹夺取清白。”

祁沐萧眸色一沉,半晌,问:“那她之后为何让曲渊留住你?”

“她留我是为了将师徒之事交代清楚……”洛黎顿了顿,并未解释清楚,继续道:“沧珏因故正邪双修,脾性不稳,肉身也因正魔两股力量交错而处在碎裂边缘,所以她才用阴阳采补之术夺回修为,急于飞升上界,欲利用九天精炼仙池的重塑肉身。所以,沧珏有恩与我,如今她飞升上界,东海之滨各门各派可有说什么吗?”

“并未,师尊与曲渊真人已将此事压下,无人知晓钟神派法会上的女子就是沧珏老祖……”

“如此便好。”她转了个身,抬眼望着这个憔悴的男人,伸手揽住他精瘦的腰身,往那温热的怀里蹭了蹭,宽慰道:“不要自责,我总是因祸得福的,睡吧。”说着,她往上靠了靠,将自己的唇送了过去,像小鸟一样,轻轻啄了两下。

她羞着小脸儿,水汪汪的大眼轻阖,安静乖巧。她这样主动贴近还是第一次,让祁沐萧的心田汪起一泽温柔的水,只想好好珍惜。

他嘴角噙笑,勾起她的下颔,也回以浅浅的吻,绵长而轻柔,将满心的歉意融在其中。

洛黎喜欢,也享受他这样的温柔,二人心意契合,就这样,相拥入眠。

一夜好梦。

第233章 苏敏离去

翌日,苏敏一早来探望,正室不见白珍珍。他悄声推开寝卧房门,一眼便望到青纱帐内侧卧着的宽大身影。

他愣在原地,下一刻,便瞧见搭在祁沐萧腰间的那只白玉似的小手。

二人已经同床而眠了?

他想起先前在凌绝峰上,洛黎回绝他心意的那番话。

——日后也不想考虑儿女情长……

只怕是不愿和他考虑罢了,他知小五对祁沐萧特别,可却不知二人已有了这样深厚的情意。

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缓缓合上房门,屋内的那幕被遮挡不见。

他转身离去,茫然地走在山间小道上。

清晨有弟子在远处抚琴,曲折缥缈,亦是流转在他心田。

她又是何时,这么喜欢祁兄了呢?

一声叹息,曲终人散。

……

……

洛黎醒来时,祁沐萧已经准备好饭菜,正欲唤她起来。

几日的休息,她精神头足多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她简单梳洗后,与他一同用膳。

“小师叔,你们白宗的弟子在哪里沐浴?”

祁沐萧眉头一皱,放下筷子,抬首问:“你叫我什么?”

洛黎大窘,二人自互诉情肠后,她大多时候直呼他名讳,偶尔也叫他小师叔,怎么今天他这么在意这事儿?

她尴尬笑笑,“呵呵,之前叫顺嘴了,我改……祁沐萧,你们白宗……”

话音未落,已被他打断。祁沐萧不悦道:“直呼名讳也不好,我和他人来比,总归是特别的吧。”

“……那你是要个特别的称呼?”

“王爷?”

“你再好好想想。”

“嗯……沐萧?”

“我师叔才这样叫我。”

“萧儿?”

祁沐萧脸色愈加不好,沉声道:“我外公这样叫我。”

“沐萧弟弟?”

话音刚落,眼前一暗,沾着豆沙馅的唇已让人叼起,对面那人毫不留情,似欲惩罚,弄得她差点憋晕过去。

片刻后,她低喘着,檀口中还留有他刚刚吃过的芝麻糖酥饼的味道,甜滋滋的。

他这是不满意吗?

那叫什么?

总不能叫小萧萧吧。

她看着面前那人忽然脸泛红晕,方才亲她的时候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怎么如今倒是羞起来了。

祁沐萧目光刻意与她错开,若有所思道:“我在秘境的时候曾做过一个梦,在梦里,你唤我阿萧……”

“是什么梦?你怎么脸红了?”

洛黎哪壶不开提哪壶,祁沐萧觉得热得慌,起身出了房门。

明明知道幻境里不是她,可依旧忍不住去想那日的的春色旖旎。

洛黎不明所以,喃喃道:“阿萧……嗯,还不错。”

她看他碗里的菜粥还有小半碗,追出去问:“阿萧,你不吃了吗?”

只瞧院内那人身形一晃,转身过来,面色如常地走近她,自然而然拉上她的小手,往屋里带。

二人还未踏进房门,白珍珍进了院,见洛黎已经下地行走,激动道:“洛姐姐!你好啦!”

洛黎回首,见来人是白珍珍,正欲迎上去,可手上一道力将她往回带。

祁沐萧淡淡道:“先去吃饭。”

白珍珍瞧见她师叔正攥着洛黎的小手,那个紧呦,心里猛地抽了一下,后看祁沐萧拉着洛黎进了房内,“嘭”地一声,关上房门……

白珍珍自动脑补下去,随后脑海中神兽奔腾。

约过了一刻,洛黎从屋里出来,见她坐在院内,招呼道:“珍珍,可有什么事?”

“洛姐姐,宗主让我每日来照顾您,可我这几日都没踏进过您的房门呢,师叔压根就不让我见……”刚吐槽完,白珍珍凑上前,坏笑道:“洛姐姐……你和师叔这是……”

洛黎坦然一笑,“嗯。”

“啊啊啊啊啊啊!!”白珍珍爆发出少女的叫喊,引得祁沐萧从屋里出来查看。

她见祁沐萧面色严肃,怕吃戒尺,急忙丢下一句“洛姐姐,我先溜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这是怎么了?”

洛黎扶额,无语道:“阿萧,我好像办了件错事……”

“嗯?”

“那个……可能我们两个人的事,今日就要传遍白宗了……”

祁沐萧揽她入怀,轻轻吻上她额头,“不是错事,是好事。”

洛黎还是不太习惯,毕竟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忘尘楼。

她想的没错,院内马上来了新的客人,是苏敏。

那个她最怕面对的人。

祁沐萧搂得那么紧,耳鬓厮磨的坦然,见苏敏推开院门,亦没有松手。相反,洛黎反应较大,像炸了毛的小兽,急忙推开他。

苏敏站在门口处,并未上前,见她让人搂在怀里亲昵,如今红着小脸,垂眸落目,心中凄然。

即便他早已知晓,也早已做好准备,可撞见此事,依旧心哀难抑。

“师兄……你在秘境可有受伤?”她往前走去,祁沐萧跟在她身后。

“只是外伤罢了,今日就来看看你,师父已经知晓你受伤之事,如今你若无碍,便发信给师父吧,他很担心你。”

“是,我一会儿就发。”

“你可还有不适?见你在秘境中就常常嗜睡,是不是元神受损?”

“嗯,不过已经在慢慢康复了,这事还是别让师父知道了,免得他担心。”

苏敏从储物戒中拿出两坛酒,“这是我之前从二师兄那诓来的千年雪莲子酒,对元神恢复有奇效,喝过此酒后,莫要再喝其他酒。”

洛黎接过来,打开酒封闻了闻,“这酒二师兄给我喝过,他可没跟我说不能喝别的……我上次喝了好几坛子,后来觉得不过瘾,还喝了不少别的……我说那次怎么喝了两口就醉了。”

“你既然已无碍,今日我便启程回归元山庄。”他犹豫片刻,问:“你,可要跟我一起回去?”

“黎儿的蛊毒只解了一半,这次她同我回去,待解毒后,我送她回山庄。”

“祁兄,我在问小五。”苏敏淡淡道。

“师兄,如果此事顺利,我争取在上元节前赶回去。”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冒险行事。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辞了,祁兄,后会有期。”苏敏抱拳行礼,利索转身,离去,没再和洛黎说一句话。

洛黎看着他逐渐没入山林中,叹口气。忽而肩膀上一股温热。

他拍拍她肩,“黎儿,他早晚都要知道。”

“嗯,我懂。”

可她并不想让师兄以这样的方式知道。只能等回到山庄后,再找三师兄谈了。

第234章 探望裴英

当日下午,祁沐萧领着洛黎去探望裴英。

白巍知道祁沐萧对凌绝会势在必得,提前为裴英服用易经生肌丹做好准备。裴英不是修行之人,故用九品金丹时,与修士不同,需提前喂服药汁炼体来承受药效。自裴英用药后,一直静养在冰心堂内,昏睡至用药前。

如今洛黎拔得头筹,金丹已送入冰心堂配药,白巍也已唤醒裴英。

他知道洛黎一直惦念此事,看她精神头还足,便带她去了。

谁知她见到裴英那一瞬,就哭了。

只因瞧见裴英在用右手尝试抓握苹果,胖乎乎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最终将苹果握在手中。

忽而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白巍与裴英见她泪珠子不受控制的扑簌。二人愣在那,不知所以。

她抬手擦泪,讪讪道:“山上风大,眯眼了,嘿嘿,几个月不见,裴英姐胖了不少啊。”

裴英脸色一暗,洛黎这话戳到她痛处。

这两日醒后,她见自己胖了不少,很是郁闷。让灵药吊养这么久,又一直在床上修养,想不胖都难。

“嘴还是这么臭。”裴英嘟囔了一句。

白巍见洛黎生龙活虎,甚是意外,示意祁沐萧随他出去,屋内留二人叙话。

屋外,白巍好奇问:“她今日醒的?可有什么异样?”

祁沐萧摇头:“并没有。”

“真是奇了……”白巍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也许是我接触的元神损裂的病患太少……”

“师叔可有什么能帮助修复元神的药?”

白巍摇头,“精神术不是我所长,我只修得了基本的探查术罢了,不过有一人是御识术的大成者。”

祁沐萧知道他指的是谁,“上尊他还没离去?”

“哎,他和宗主是故友,如今瑾禹这伤势……”

“嗯,那我一会儿带她去见师尊,正好有事禀告。”

白巍晌午时,听到冰心堂弟子议论祁沐萧与洛黎的事,含笑道:“没想到你出手挺快,不过也好,早成亲没什么不好的,有道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

祁沐萧点头道:“她性子独立,不快点,怕她后悔。”

白巍从未见过祁沐萧这样的一面,略微惊讶,“这门亲事若成了,奕辰好歹会回来一趟吧……这都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奕辰。”

话音刚落,洛黎从屋里走出,见他二人在外叙话,上前行跪礼。

“师祖妙手回春,悬壶济世,洛黎在此谢过。”说着,郑重地磕了个响头。

白巍急忙拉她起来,“怎么还跪上了,快起来。沐萧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裴英也跟着他有十年,这都是理所应当的,洛姑娘莫要见外。”

洛黎莞尔一笑,“裴英姐因我所伤,如今能有机会恢复,实乃幸事。”洛黎取出早就备好的龙息草两株,双手奉上。

“师祖,这是我偶然所得,我并不精通医术,此草在我手上亦是无用。”

白巍听闻是龙息草,大喜,赶忙接过来,闻了闻。他见草根处带着湿润的泥土,问:

“这龙息草还如此新鲜,莫不是在阙玄秘境中采到的?”

“偶然所得。”洛黎回答地模棱两可。

白巍并未在意,反而欣喜道:“此草已绝迹千万年,看来阙玄秘境之前链接之地有龙族活动。沐萧,你快领洛姑娘去无妄阁吧,宗主与曲真人在那。”

“是,这次与师尊交代后,我二人明后日可能就要启程回燕阳。”

“嗯,洛姑娘体内的蛊毒还是尽早除去的好,我便不多留你们了。”白巍捧着龙息草,甚是宝贝,恨不得甩下二人去,自己好好研究下药效。

二人看出逐客之意,请辞离去。

祁沐萧拉着洛黎,大大方方往主峰走去,路上行礼的白宗弟子纷纷道贺。

来者大多是向洛黎祝贺摘得头筹,前两日秘境试炼成绩公布时,大家还觉得此事有异。

明明是五境修为的人,怎么可能摘得头筹?

待方才知晓二人关系后,大家心照不宣。

又见二人牵手同行,便知传闻不假。

洛黎这一路没少赔笑,又是点头,又是回礼。二人磨蹭了半个时辰才走到白靖的居所——无妄阁。

此地在长生殿后,悬于崖涧而建,灵雾缥缈,房上盘踞的紫藤开得正旺,绛紫色的花瓣扑簌落入灵雾中,淡出一片浅紫。

二人等小童传话后,在门口等待。

“曲渊也在?”

“嗯,让他帮你看伤。”

那日沧珏为了传承授道,强制唤醒她意识后,她对最后发生的事,是有些记忆的。

曲渊似乎是受伤了。

待她随着祁沐萧进去见到白靖与曲渊后,印证了自己残存的记忆。

曲渊右手缠着白纱,面无血色,一头银发倒不觉得那么突兀了。

白靖与曲渊端坐在上,二人面色疲惫,看来为了白瑾禹的伤势,没少费心。

“沐萧,可有什么事?”

祁沐萧下跪行了大礼,恭敬道:“徒儿想求曲渊真人给洛黎瞧病,她元神受损严重……”

话音未落,正坐上那人已应答下。

白靖一惊,低声劝阻道:“你有伤在身,怎么胡来?”

曲渊只淡淡道:“无碍,你随我来。”

说着他便起身往后走去。

除了洛黎,在场所有人都未料到一贯不理闲事的曲渊真人,竟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了。

洛黎则和个没事儿的人一样,随他进了后屋。

刚撩开内厅帘子,便闻到一股呛人的汤药味儿从耳室飘来。她随曲渊去了另外一间小屋,是琴室。

曲渊抬手布了隔音阵,淡漠地看向她,“你的伤,她已经帮你医治过了,你日后不要再妄用精神术法,便不会有事。”

“师兄,师父让我找你要两张万晶山的传送符。”

“我不是你师兄。”

曲渊态度依旧冷漠,这样洛黎对自己那日听到的最后几句话,深感怀疑。

如蜜一样甜的话语,会是这人说的?

洛黎亮出一副白玉牌,“师父说了,师兄见到这个,一定会帮忙的。”

“她给你的?”

“那日我已昏厥,师兄不也在吗?还能是我抢的不成?”

曲渊哑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末了,他从储物戒中取出四张上品灵符和一块墨玉牌,一并给了她。

“想要浮梦传承,就看你本事够不够了。”

话毕,他往外走去,一阵寒风吹开了窗子,带着紫藤花瓣,卷落在他肩上,压得一身苍茫。

这颗心,终究是随那人散了。

第235章 不欢而散

洛黎看他落寞离去,暗叹情事难料。

那日沧珏将她的储物袋塞入洛黎怀内,又传音给她,交代了浮梦阁的事。

她肉身虽不能动,却半晕半醒地听到沧珏疯言疯语。

沧珏的肉身崩坏在即,正魔两心交替占据她的意识。

一会儿哭,一会儿骂,一会儿笑,一会儿闹。

一边说着恩断义绝,一边追忆青春年少。

最终,一声巨响过后的空白。

她只听到四个字。

——玉玉,别走。

四字虽短,话音却让人肝肠寸断。

末了,再没人回答。

……

……

洛黎揣着颗伤春悲秋的心,刚跨出耳室门,对面那门开了。

一个男子披头散发,穿着半只鞋子,从里跑了出来,嘴里还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若不是洛黎听出他的声音,绝对不会想到,这人是白瑾禹。

那凌乱的发丝下,发青的眼窝深陷,嘴角淌着的口水,都丝毫不落地映入她的眼帘。

曲渊见状,一道紫光过去,将他打晕,送回房内。

她疾步离开,权当没看到。刚进前厅,就见祁沐萧一脸不悦,白靖亦是严肃。

这都怎么了?

祁沐萧见她出来了,张口道:“黎儿,来向宗主别过,今日我们就启程回燕阳。”

“啊?”洛黎愣了下,一时间以为自己听岔了。

平日里祁沐萧一直尊称白靖为师尊,从未听过这样生分唤他宗主。

白靖亦是不悦,厉声道:“沐萧!我是为了你和洛姑娘好,你们二人尚且年轻,天寿永驻,何故那么早结成道侣。”

洛黎这次听明白了,可依旧问了句,“啥?”

道侣?!

祁沐萧在请婚?

说实话,洛黎不是不愿意,更不是不喜欢祁沐萧,而是从未想过,要和他结成道侣的事。

当然,二人感情深厚,到了时候,自然是要考虑此事。

可如今,这也太早了,她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神思一片混乱之时,只听祁沐萧淡淡道:“瑾禹师兄年少早经人事,又听闻师尊欲撮合师兄与沧水派的道门首席江羽冉结成道侣。师兄年长我几岁,为何他可娶妻,而我却不可?”

白靖将他养在身边,前后已有十八年,视如己出。祁沐萧自小乖顺,尊师重道,从未有过忤逆之事,可如今,瑾禹已成废人,他竟拿瑾禹之事反驳,实在混账。

白靖被气得指着他“你、你……”讲了半天,最后甩袖而去,丢下一句“随你”,气冲冲地走回内厅。

洛黎亦是不解,为何他要这么着急,甚至不惜忤逆白靖。

“黎儿,你先回去吧。”祁沐萧语气稍缓,面色依旧,他没想到师尊会直接反对他的婚事,即便他已知道原由。

但那并不能阻碍他们在一起。

他见洛黎欲言又止,安慰道:“方才气急攻心,说了浑话,我现在找师尊赔罪。”

洛黎点头,忧心忡忡。

她总觉得祁沐萧有事隐瞒。

白瑾禹在秘境讲的那番话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她难道有什么特殊身份不成?祁沐萧和她在一起,图她什么?

可二人相处这么久,祁沐萧待她情真意切,爱意浓浓,绝不是装出来的。

真说有事相瞒,她瞒着的怕是比祁沐萧的多得多。

洛黎一边想,一边往山下走去,正巧遇到苏贤与楼晓芸。

“小五!”

“洛姐姐!”

“你们怎么来了?”

他二人见洛黎面色无恙,上前关切道:“听问闻你醒了,来看看你,身子没事了?”

“嗯,你们怎么知道的……”

“小敏来离岛道别,他已经回山庄了,你俩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就好,那家伙臭着张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哦,你们这是去哪儿?”

“瑾禹哥哥病了,我们刚刚没寻到你,便说先去看看他。”

“嗯……不过现在去可能不是好时机,阿萧在里面和白靖真人叙话。”

“阿萧?”苏贤略微惊讶,“看来白珍珍那丫头所说非虚。”

“什么?”

“还什么?你和沐萧哥哥的事啊,已经传遍白宗了呢。”

“……”

苏贤见她不辩解,摇头道:“你们二人也真够累的,总算是坦荡面对自己这份心意了。”

“师兄何意?”

“小五你是不是最近才知道祁沐萧不好龙阳的,哈哈。”苏贤忍不住揶揄她。

楼晓芸听了红着脸掐了他腰身一下,“你别胡说……”

“这事不怨我,是他自己名声在外……”

“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风靡燕阳的龙阳春图是你画的,他名声在外,也有你一份力。”

洛黎一惊,她先前在姚相府吃瘪,自己暗地里画了一套龙阳春宫,曾在燕阳书坊风靡一时。

可这消息,他怎么知道的?

洛黎怒嗔道:“师兄你可不许瞎说!那可不是我画的!晓芸,我看二师兄喜好特别,你可留一手……这龙阳图册都看上了……”

苏贤承一时嘴快,结果却把自己绕进去了,侧目瞧去,自己的小媳妇已经面露嗔意。他赶忙否认道:“都是商会的吴肖看的,我就是听他们提了一嘴罢了。”

洛黎白了他一眼,问:“你们二人过年还回山庄吗?三师兄说今年山庄可冷清了,师父也不在,你也不在……”

“这已经十二月中旬了,估摸着是来不及了,这里生意虽刚起步,却也红火,我二人打算开春再回去。”

“也好,毕竟此时北境路不好走,都是积雪。我这两日要随他回燕阳,一则解蛊毒,二则还有些事要查清楚。”

苏贤听她提起蛊毒,眉头紧皱,“先前他让我给你瞧过,原来你中的是蛊毒?”

“嗯,阿萧已找人调制了解药,暂时压制我蛊毒,全部清除还需找下毒之人,不过师兄放心,我已有眉目。待此事办清后,我便回山庄。”

“你小心行事,莫要再进了大牢,再搞得一身伤,他这次再护不住你,别说他是什么白宗少宗主,就是神君下凡,师兄也不会同意你嫁他!”

“贤哥,看给你能耐的,你若是能打得过沐萧哥哥也行啊。”楼晓芸揶揄道。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苏贤回首淡淡望去,一抹不明所以的笑意,噙在嘴角。

楼晓芸见状,连忙噤声。

“师兄,你还敢欺负晓芸了!”

“你个丫头片子哪里懂,师兄这是疼她。”

第236章 引火上身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忘尘楼。

此时夕阳西下,金光烂漫。洛黎提议,叫上珍珍她们一同来热闹。

她遣人去请,自己则搜罗了些蔬菜瓜果,又将自己囤积在玲珑镜中的存货取了些,便与苏贤一同准备晚膳。

半个时辰后,院内叽叽喳喳,一开门,七八个人一股脑的进来,男男女女,除了白珍珍和沈橙那屋子的姑娘,乐庭、聂宁儒、吴纯柯几人也来凑热闹了。

原来小弟子去通知珍珍她们时,乐庭几人正好去女居探望受伤的陈怡霖,闻此邀约,也厚着脸皮来讨一口菜吃。

洛黎喜欢热闹,来者不拒。

悄摸幺的从玲珑镜里又掏出几把梨花木椅,一大张镶银梨木圆桌。待她从内屋搬出来时,厅内几人目瞪口呆。

“洛姐姐果然与众不同,这储物空间里存的都是这等上好家私……”白珍珍知晓这物件不是忘尘阁的,忍不住赞叹道。

“你们几人布好餐桌,没事的来摘菜……”她甩下一句,又进去忙活了。

人多好办事。

约过三刻,十多道菜已经上桌,荤素参半,菜式各样。

犬妖肉炒青椒,溜鸟妖肉片,软炸蛇段,红烧猪妖肉,四盆子硬菜,各分四盘。

余下八道素菜,蛋蒸水灵菇,白灼蔷芜草根、清炒玉白笋……连主食都是蒸的灵谷饭,香气入鼻。

除了楼晓芸与苏贤二人不是修行之人,不知这菜中深意,其他几人则是恨不得现在一人吃掉所有。

修真虽看似和灵气无关,但依靠灵气可加快修为提高速度。

洛黎把秘境里的存货用了一小半来招待大家,刚摆上最后一道菜,闻声见祁沐萧从外进院。

洛黎抬眼间正巧看到他阴郁的神色,在见到众人的一刹那间,恢复平淡。

她心底蓦地一沉。

几人见他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他淡淡道了句“开饭吧”,随后绕到她身旁,落了座。

几人在向聂宁儒等人将阙玄秘境的事儿,叽叽喳喳,热闹到不行。

祁沐萧平日不喜言谈,一个人兀自夹菜,旁人也觉得无异。

小辈以茶代酒,起杯祝贺洛黎拔得头筹。乐庭与沈橙则谢过二人秘境出手相救。

忽而,旁边一直沉默的人道:“黎儿,可有酒?”

在场白宗的弟子愣了下,宗内明令禁酒,如今少宗主明目张胆讨酒喝,他们几人是不是也能沾沾光?

洛黎也馋,取了四小坛从离岛买的桂花酒,分给几人。

白珍珍看祁沐萧没发话,自然接过酒坛子和酒壶,给每个人倒满。祁沐萧拿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洛黎因为要每日服用千年雪莲子酒,不敢与其他酒同饮,只得拿出自己的酒坛,满了一壶。

屋内触光交错,唯有二人默默饮酒,各怀心事。

沈橙得了酒,带着乐庭走到二人身旁敬酒,低眼看到两人桌下拉着手,不由得红了脸,轻轻拿胳膊肘碰了下乐庭。

这二人的感情,忒好了些,手可牵得牢牢地哩!

晚宴前后吃了一个多时辰,到最后,几个女弟子喝多了,由乐庭几个小辈扶着珍珍她们回女居,楼晓芸则带着苏贤回楼洵的居所。

洛黎瞧着桌上的残羹冷炙,正欲起身收拾,却让旁边那人一把拉入怀中。

清冽的酒香扑鼻,掺杂着他独有的檀香。他颊腮泛红,嘴角噙笑,略含醉意,凑到她耳旁,低沉缓缓道:“黎儿,你可喜欢我?”

话音带着一丝颤,似是醉了。突然,温热包裹住她的耳垂,随后他轻轻咬住,夹杂着她鬓角的青丝,环绕身后的胳膊也用了些力,箍得更紧。

“嗯?黎儿……可喜欢我?”

他伏在她白皙的颈间,期待着她的回答。

他想要听她说出来那几个字,好让心中的悲伤淡一些,也让他的心更坚定些。

另外那头,洛黎心跳得厉害。

今日的祁沐萧,不太一样。

听他再问了一遍,他灼热的呼吸烫得自己的小脸烧得慌,脑海晕晕沉沉,末了,“嗯”了一声。

一个滚烫的吻落在脖颈处,轻柔而湿润。

“不要嗯,想听你说出来。”

“我喜欢你……”

平日里说话比李善气势都足,怎么现在声音那么小,像个蚊子似的。

可她说了,她喜欢自己。

是喜欢的。

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今日与师尊的一番对话,实在绝望。

何来天长地久,年华永驻。

都是虚妄。

“黎儿……我也喜欢你,想和你一起白头偕老,和你子孙满堂……”他每说一段,便要轻轻吻一下,喝了酒的唇,那么烫,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烙印记似的。

未等洛黎回答,他继续道:“黎儿……嫁给我可好?”

房间内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

长到让祁沐萧足以认为洛黎不会回答。

就当他打算略过这段时,怀里那人坚定地回了句“好。”

心中的苦恼与绝望就因为这一个字,烟消云散。

“真的?”

“嗯。”洛黎点头。

他们既然心意相通,也一同经历生死,为什么不能结成道侣呢?

祁沐萧虽然身份复杂,不苟言笑,还有龙阳之嫌,不过对她,一颗真心,她看得到。

“若我明年就会死呢?你也愿意嫁给我?”

洛黎转身环住他脖颈,目光灼灼,“生死有命,明日之事谁又能知道呢?阿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命中早衰,许活不过三十。”

“谁说的?”

“命理之事,已有定数。”

“我从不信命。”

“若我真死了,你可会后悔嫁我……”

“你若真死了,我就改嫁,和我的新相公快活逍遥,一同花你留下的钱,把你抛之脑后。”

“你敢!”祁沐萧狠狠在她玉颈上咬了一口。

洛黎吃痛,一手扒开他衣襟,狠狠回在他肩膀上。

下一瞬,整个人让他托起,失了依靠,下意识地将腿缠在他精壮的腰身,像在水中抱着浮木般,紧紧依着。

祁沐萧托着她的玉腿,大步往寝室走去。

洛黎环在他肩处,见一道紫光合上正厅房门,又发觉自己已随他进了寝房。

在她看到他手中布出的隔音符笼罩寝室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引火上身。

第237章 被吃干抹净

洛黎瞧出他水色的眸中毫不遮掩的欲,吓得推阻道:“你、你想干嘛?”

祁沐萧将她丢在榻上,仗着醉意,沉声道:“自然是要教训自家娘子。”

话音未落,手盈紫光,瞬间便抽出她腰带。

洛黎欲哭无泪,这白宗什么破衣服,怎么这么听他的话,说解开就解开?!

她伸手拦他靠过来的身子,忽而玉腕让他捏住。随之往上一提,动作行云流水,双手让衣带牢牢捆住。

“我可还中着蛊毒,你……唔……”

桂花酒香入口,软舌撬开牙关,带着几分怒意,肆意掠夺。

洛黎让他压得喘不过气,手又让他压在头顶上,动弹不得,只得扭着身子,全力抵抗。

可那人却愈吻愈烈,丝毫不给喘息机会。

“可还要改嫁?”

“改!”

“唔……”

一炷香后。

“可还要与你新夫君逍遥快活?”

“呼——”洛黎大口喘着气,小脸红彤彤的。

即便心里要嘴犟,可身子要喘气,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

她满脸嗔意地看着他,圆月明辉洒入,映的他俊美的脸忽明忽暗,方才的怒意竟不争气的散去。

长长的睫羽沾染了酒气,平日里沉静的眸,此时如星光跳跃,让她心底汪起一片柔软。

这样的男人,竟是她的。

真好。

祁沐萧瞧出她眼底罕有的顺从,喉头滚了滚,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悄然剥落她滑下的外衣。

“黎儿……”

他的声忽然就温柔下来,让她措手不及,深陷其中。

“阿萧……”

“不许改嫁……若我死了,便等我回来寻你,百年也好,千年也罢,我定会再寻到你。你只能是我的娘子,知道吗?”他一字一句,严肃异常。

弄得洛黎真觉得他明日会怎样似的。

洛黎沾染了他口中的酒气,雪莲子酒的酒力被释放,神思昏沉不清。

这人身上怎么会落下晶莹的珠子?像宝石般。

一颗一颗,落在她半敞的前襟。

亦落入她心中。

“好,你若还认得我,我便等你,但别让我等太久……”

“定不负你。”

他再次压上来,吻由浅及深,缱绻缠绵。

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瓣,流连忘返。

继而转战到白嫩的玉颈,精致的锁骨,轻轻一吮,激得身下那柔软香玉轻轻颤着。

柔软的布料在他手下亵玩片刻便脱落干净。

洛黎的脑海随之陷入一片空白,身子敏感地反映着他的吻,蛊毒之事早已被抛之脑后。

祁沐萧的唇停在那抹嫩黄色的抹胸上,玉兰栩栩余生,清秀的花纹,最合适她。

他隔着料子,低头吻上了一只豆子。

最后一丝清明,随时消散。

洛黎羞着脸,醉眼朦胧,承着他给的一切,温柔也好,霸道也好。

她想让他安心。

迷离中,恍惚见他紧抿着嘴,眉头微蹙,衣带渐宽,精悍的胸膛披着月色,压了上来。

洛黎像一只脱了水的鱼,渴望着每一口空气,在他亲吻的空档里挣扎求生,全然忽略了他们二人现在的情况。

春闹纱帐,连带着月色都没那么清冷,扑洒在青帐之上,多了几分柔情。

当她意识到抵上来的那物时,最后一丝清明猛然绷紧,娇声道:“不可……”

洛黎哼哼唧唧,让他含住了唇,浅香帐内,唯余深深浅浅的呼吸。

半晌,二人香汗淋漓。

洛黎让他闹得够呛,浅喘道:“你这都哪学的?可是跟你那通房……”

祁沐萧眸色一沉,“那女子和我无半分关系,只为掩人耳目罢,这次回燕阳,我便让李善明媒正娶,勿要再提此人。我这辈子,唯爱你一人。”

浓情蜜意的话到她耳中却不那么甜了,她想到先前流言蜚语,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可是不信我?”祁沐萧一手摁住她两只玉腕,俯身品尝嫩黄料子上面的雪白,肆意留下一个个红色的瘢痕。

听得身下那人偶尔蹦出两声浅吟,他嘴角含笑,继续埋身享受。

“哼……早就瞧出你老练,莫要诓我。”洛黎往里躲,半侧着身子,光洁美好的玉背露出完美的弧度。

他叹口气。

“都说了是无师自通,不曾骗你……”他轻啄她脸颊,伸手扯下颈带与腰间上的丝带。

冷风卷来,混着他火热的唇,一冷一热,激得她弓起脊背,待意识到身前空无一物时,已经晚了。

她由着他失控,本以为他懂得分寸,可现已是逾越。

“尚未议亲,便让你这样欺负了,你我若散了,我……”

祁沐萧将她放平,捂住她小嘴儿,不许她再说一句。

转而自上而下,惩罚似地咬弄,感受到手掌中她吐出的热气。

翻过一小丘,又落入一小沟。

香柔软玉,肆意掠夺。

“疼……”

洛黎呲牙咧嘴地叫了声,半抬起身子,见他肩甲处的嘴印儿落入眼帘,还有些发紫。

见他含着她裤带,她喝住:“你起开!”

“讨债。”

“我之前为救你而已,你可是什么都碰了!”她听着来气,末了,嗔叱道:“色狼!”

“那也是你招惹的……”

再次堵住她的小嘴儿。

她是不知道自己多么娇媚,羊脂白玉似的身子,娇喘连连,夹杂着鼻音,任谁也无法轻易抽身而去。

他想碰,却不能碰。

若再继续,他怕是要憋死!

猛地,祁沐萧沉声道了句“我出去一下……”

留得残影离屋去,青绫锦帐醉佳人。

洛黎还被捆着,没办法,只得将外衣搭在身前。

夜深风寒,却吹不散醉意。

脑袋晕晕乎乎,颊腮烫得吓人。

脑海里,身体上,残留着他的气息,就这样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穿好里衣,盖好被子,温暖的被窝拢得她不想起。

昨夜半醉半醒,此时只留有些残存的记忆。

不过自己好像让他吃干抹净,看光光了!

亏了他最后走了,不然真要出人命咯!

洛黎找到玲珑镜,放大了点,解开里衣。

青红点点,全是某爷的手笔。

嗯?

镜中的自己怎得一脸餍足?!

正待她拼命要将这个想法踢出脑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飞奔回床上,急忙掩住纱帐。

祁沐萧端着盆温水进来,听到帐内窸窣,撩开看了她片刻。

下一句话,洛黎听了没差点哭出来。

“自行回味的感觉怎么样?”

第238章 重返燕阳

“我才没有!”她起身将他推出去。

当自己好欺负的?

昨日只当他心情不好,自己无私奉献了一次。谁知这人恬不知耻,竟趁醉将她剥落干净,便宜占尽。

她差点就把小命搭进去,日后绝不让他再沾半点好处。

祁沐萧见她躺在榻上置气,哄劝道:“不闹了,黎儿,起床吧。今日下午去天穹城,晚上回燕阳。”他顿了顿,抽出一封信,递给她,“出秘境那日,我收到了裴桓两封密报,父皇病倒,已无法理朝。昨日收到宫内信报,诏我火速回宫。”

洛黎闻言心中一沉,简单略过信函,起身撩开纱帐道:“你怎么不早点说,心中言之切切,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回去晚个一两天没什么区别,我不愿再参与俗世朝政,早有离去打算,走之前将巡查院交给稔潼,亦是不想再管,这次回去便要了结此事,只做一个江湖人。”

洛黎方才心中担心之事,听他说完这句,安心了。

她自与他互诉心肠后,便担心他鸿鹄之志在于王位。

他是受宠的皇子,又身兼朝中要职,亦有“天定太子”之称,太子之位虽不说犹如探囊取物,却也比其他皇子优势大。

如今祁皇病重,火速诏他回京,不是为了宣布太子,还能是做什么?

若他真意在王位,她不会是他的王妃。

“黎儿放心,我这次回去一则将你蛊毒解除,二则是要将母亲的事调查清楚,三则便是要向父皇请辞。争嫡夺位之事,我并无兴趣。”

洛黎眉头轻蹙,即便他不愿意,可他外公呢?

那老头为了让他二人绝无可能,竟用出锁情蛊这样的东西来折腾她。

看来此次燕阳之行,凶险异常。。

“江月承呢?”

祁沐萧没想到她一针见血,浅笑道:“江月承守在父皇旁边,得了父皇旨意,寸步不离,百官上书,欲逼父皇清君侧。”

“如此一来,靖王占据先机。”

“黎儿,不要想这些,王位与我无关,即便二哥心机重,却也不一定不是一个好皇帝,况且还有三哥这个嫡子在,又哪里是他抢占个先机便能行的。此次燕阳危机四伏,怕是比先前更加危险,回去先把蛊毒之事解决,再议其他。”

洛黎小脸一红,低声道:“你就这么着急给我解毒么……”

“傻瓜,想什么呢?”他宠溺一笑,揉了揉她的碎发,吓唬道:“不怕哪天我让你毒发身亡吗?”

“那我就化成厉鬼,缠着你。”

“也好,只要能在一起长长久久,都好。”

“行了,你快点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祁沐萧不懂她羞个什么劲儿,昨夜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亲的、不该亲的也都亲了。他不再为难,转身出去。

洛黎见房门紧阖,赶忙钻进玲珑镜。

自上次玲珑镜为沧珏挡了一遭天雷,嘤嘤怪就再也没出现过。

她曾听他讲过自己曾因历天雷失败,未能化成实体,这次怕是又受伤不轻……

今日她依旧唤了几次,毫无反应。

洛黎知他气息尚在,便没多做逗留。

她洗漱完毕,与祁沐萧用过早膳,随他一同去了主峰飞行器传送处。

“咦?暗卫他们不一同去吗?”洛黎只见几个出行的白宗弟子,未见暗卫身影。

“嗯,不去。昨日我与师尊说了,这次最多两个月,把事情办清了便会回来。”

“好。”

“如果一切顺利,我随你一同去归元山庄。”

洛黎怔了怔,颔首。

二人一同上了飞行器,随后这一段,洛黎靠着祁沐萧睡着了。白宗弟子亲眼见平日不苟言笑的少宗主面庞含笑,取出一件墨色大氅,将怀中那人裹得严严实实。

璧人成双,惹人艳羡。

待到达天穹城后,此时已出了东海之滨的结界,气候也不再异常。

寒风萧瑟,来往行人穿着冬袄。

“黎儿,随我来……”祁沐萧将她大氅拢了拢,带她去了主街上的成衣店。

打起帘子,屋内暖洋洋的,掌柜见到祁沐萧,亲自从柜台后迎上来,“您来啦,快上茶!”

正在忙活的小二闻言,急忙去后屋沏茶。

“我要的可准备好了?”

掌柜瞧了眼洛黎,“是,就等您来取了,是给这位姑娘准备的吧,穿得这么单薄,要不要现在选一件换上?”

“嗯。”

掌柜带了另外一个小二,从架子上取下祁沐萧订制的衣物。

四套冬天穿的套裙,一件杏黄白玉绣花,一件嫩绿银粉镶边,一件绛紫百合刺绣,一件宝蓝碎花兔毛袄裙。

“选一件换上吧,燕阳现在天寒地冻。”

“我有衣服了,而且也服过金烈丹……这样的冬日我是不怕的。”

“不想看你穿男装了,乖,去换上那套宝蓝色的。”

一刻后,二人皆换了宝蓝色的锦衣,贵气十足。

洛黎不但换了衣服,还将头发重新梳成女子样式,插了珠花银簪。

她从后屋出来时,堂内几人眼前一亮。

宝蓝色的小袄衬着她肤质更加白皙,朱唇贝齿,嫣红颊腮,杏眼绣眉,不说绝色天香,也是容颜倾城。

老板见她耳朵冻得发红,送了一副兔绒耳包。

祁沐萧看她憨态娇媚的模样,不由得弯起嘴角。

二人出了成衣店,洛黎从法器店购入了十几个乾坤袋。

随后祁沐萧带她吃过火锅,见天色暗下,这才往城外传送阵走去。

石台四角神兽烛火长明,看守者站在暗处,洛黎走近后才看出是谁。

是千隽派的何枫。

因秘境那事,双方见面都有些尴尬。可何枫的眼中,更多的是惊讶。

他先前见洛黎中性打扮,便觉得这女子容貌上乘,今夜一见,应是惊鸿。

洛黎大方走上前道:“何道友,别来无恙。”

何枫也规矩行礼,“洛道友,祁少宗主,二人这是要离开东海之滨?”

祁沐萧对他印象不好,又见他眸中隐藏的诧异,似有不悦,只淡淡回了句嗯,随后拿出灵符,催动阵法。

他一把拉洛黎入怀,将身上的墨氅裹住那小人儿。瞬间紫光萦绕,下一瞬,阵法上的二人无影无踪。

第二次用传送符,洛黎没上次那样的不适。

二人落在一片柔软的雪地上,面前的湖水已经结冰,在月色下白苍苍的,四周漆黑一片,萧肃寂寥。

第239章 不一样了

再回燕阳,洛黎只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走时是初冬,回来时已到年尾。

其实她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回来。

在这里,哭过,笑过,悲过,也喜过。

睿王妃的事,若不是最后祁沐萧护着她,皇后怕是不会轻易饶过她。

还有祁瑾仪,秦逸凌的事……

还有书画院曾经的同僚……

还有祁沐萧的身世……

真实地踏上这片土地,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

二人皆是如此,各怀心事,在雪地里漫步,往官道走去。

走到一半时,天上忽降鹅毛大雪。

周围静寂无声,唯有脚下踏雪的闷响。

祁沐萧停下,将兜帽给她戴好,随后拉起她下手,心疼道:“是不是困了?手怎么这么凉……”他捧到嘴边,帮她轻轻哈着暖热。

“还好……就是路不太好走,这阵法你设的太远了。”

“没办法,宫内的大阵做压,周围若设置这样的小阵法容易被影响,不好维持太久。”

“虚罗大封阵?”

“黎儿知道?”祁沐萧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这阵法属于布阵中难度极高的阵法,一般的书册不会记录,鲜有人知。

“嗯……先前发现在宫中无法用真气,就查阅了下。”

“查阅?”

未等她回答,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车马声。

“黎儿好运气,是官车,看来我们能蹭一程了。”

果然,来者是官运的马车,不知押送着什么东西,赶的很匆忙。为首的侍卫荣垚见祁沐萧手中令牌后,带着随行人员下跪行礼。

几人见他身旁只跟着一名掩面女子,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敢多问。荣垚让下两匹马给二人。

“王爷,我们几人还有要事回去复命,就不同行了……”

“嗯,待我回王府,遣人把马匹还回去。”

“是,王爷,那我等先行告退。”话毕,几人行礼匆忙离去。

“阿萧,马车里有灵草。”

洛黎方才探查到灵源。

“这样的阵仗护送一批灵草……父皇的情况可能真的不太好,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

二人有了马匹相助,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回王都。

此时已临近年终,不少店铺张灯结彩,已有新春景象。

祁沐萧与洛黎回府时,正巧李善刚从外面回来,正在门口与侍卫闲聊。

他见二人雪落满肩,风尘仆仆,急忙遣人迎下,后招呼下人准备热水。

祁沐萧拉着洛黎回到竹苑,清画带着两名侍女相迎,见自家主子攥着一个掩面女子的手,不禁意外。

院内灯光幽暗,看不清,她看了眼那女子完好无损的手,便知这人不是洛黎。

她做事一向不露声色,也正因为如此,这一年多,祁沐萧让她近身伺候。

清画恭敬道:“王爷,天寒地冻,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祁沐萧转身问身旁的人儿,“可是饿了?”

洛黎摇头,低声道了句“不饿。”

“那你们便准备热水,先上完姜汤,拿些点心。”话毕,他拉着洛黎往正房走去。

二人停在门口处,清画跟上前,欲为他解下大氅。

“不用了,你去让园沁来竹苑伺候,再送一床被褥过来。”祁沐萧说着,上前弹了弹她兜帽上的积雪,随后抽解开衣带,将她的大氅递给清画,“先进去,外面冷。”

随后,便不由分说地将她往屋里推。

门口打帘的丫鬟见状,心中惊讶,到底是哪家女子能得王爷垂爱,竟连衣帽都要亲自脱去。

洛黎不好意思地先行进屋,刚刚本想说要回兰苑,可屋内炭火正旺,暖和的不行,困意随之席卷而来。瞬间将那念头抛之脑后,她找了个有软垫的椅子,半倚着,抓了把桌上的瓜子,随意嗑着。

不知祁沐萧在外又吩咐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

祁沐萧进来后,见她眼皮子打架,和小鸡啄米似的,头晃来晃去。随后轻声走过去,将她手里洒了一半的瓜子轻轻捡走,随后横抱起来,柔声道:“困了就先睡,一会儿热水准备好了再叫你。”

她迷迷糊糊应了声,由着他抱着,刚沾上床榻的边,眼睛就阖上了。

祁沐萧替她脱了鞋子,捂了捂冰凉的脚丫儿,心疼的吻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出屋,裴桓刚好过来。

“主子,您回来了!一切可顺利?”

“去书房叙话。”祁沐萧大步往书房走去。

……

……

“裴英的伤已经受到妥善治疗,目前右手已经可以活动、握住东西,待我这里的事情办完,你就可以回去看她。”

裴桓提衣下跪道:“多谢主子。”

“莫要谢我,是洛黎不计生死,拔得凌绝会头筹,为裴英赢得这药丸的。”

裴桓愣住,怎么都不会想到,洛黎会夺得凌绝会第一。

“对了,还有,给黎儿的聘礼……你还需再准备一次。”

裴桓眼前一亮,恭贺道:“恭喜主子功德圆满。”

“不要在意银子,只管往好处办,待年后我随她一同去归元山庄的提亲。切记此事不可外传。”祁沐萧说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厚叠银票递给他,“衣裳之类的定做,回头让园沁问过她的意思再说,明日购置些冬靴给她。”

“是,属下知道。”

“小十一怎么样了?”

“英郡王虽时常抱怨,但将巡查员管理的井井有条,与刑院的年终会审也办的稳妥,面面俱到,如今陛下病倒,他更是勤勉,常常宿在巡查院,先前万州的山匪案也已处理完毕。”

“嗯,如此便好,日后我也能放心,将这摊子交给他……小十一这家伙,聪明能干,就是让他母妃耽误了……”

“主子说的是。”

“皇宫的事,你怎么看。”

“陛下病的蹊跷,您走后没多久,陛下就开始断断续续不上朝了,逐渐将朝政之事推给宰相、靖王、睿王、六院主事共议,按照记票的方法来决策。”

“哦?这九票,各自为势,倒也牵扯的正好。看来有人给父皇吹枕边风了,如今礼院主事谁来接任了?”

“是太学院的祭酒允衡,太师允敛之侄。”

第240章 救命草药

“倒是意外,外公竟未提拔自己的学生礼院主薄王湛,看来江月承的确本事不小。”

“您说这事是江月承受意?”

“是,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出,还有谁愿搅乱朝中势力。”

祁沐萧顿了顿,继续道:“江月承看似是靖王请来的人,可背后亦与北蛮使团有所勾结,暗下放出藏宝图的消息,引人争斗,其中睿王亦有牵连。说实话,我亦是想不通为何暮云江家要参与此事。”

“您早有洞察……”

“是,暗卫已监视,洛黎也曾撞见他夜访阿努尔勒的事。”

“那主子您的意思是……”

“将我回来的消息散布出去,明日我先去见外祖父,你留在府上看好洛黎,莫要让人打扰到她休息。”

裴桓似有不解。

“她在凌绝会受了重伤,需要修养,我已传园沁来伺候,我若不在,你白日便守好她,不得将她回燕阳之事泄露出去。”

“是。”

“还有,明早让李善过来一趟。”

未等裴桓应下,李善略微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主子,李善有要事禀报。”

裴桓笑道:“主子,这人还真不禁念叨。”

李善带着寒风进了屋,祁沐萧见他气喘吁吁,让他先吃口热茶。

“主子,您方才不是让我把马车还给官运司吗,可官运司的牛大人说本该回来的荣垚一行人并未按时归来,那批货物里是陛下需要的灵草……”

祁沐萧面色一沉,他二人回来时并未留意,现在仔细想想,临近燕阳的那段雪路的确没看到官车经过的痕迹。

“牛奎如今可是去寻人了?”

“是,我刚刚回来时,去找巡查院求援了……”

“王爷,园沁来了。”园沁在外候着。

“进来。”

园沁见三个男人正在议事,垂眸不敢多看。

“洛黎随我一同回来了,园沁你之后就在竹苑伺候她起居,切记不可将她回来之事告诉第三人。”

园沁颔首,心花怒放,她早就想小黎想的不行啦。

“我已让清画准备好热水,一会你去服侍她沐浴。李善,自今日起园沁便是竹苑的大丫鬟,清画亦要听她吩咐,一切以洛黎起居为重。”

李善与园沁连忙应下,其中深意已不言自昭。

二人没再耽搁,急忙出去该吩咐的吩咐,该伺候的伺候去了。

“主子,那灵草被劫之事……”

“同我去英郡王府。”

裴桓取来大氅,二人匆匆离去。

……

……

竹苑主寝内,园沁端着碗热姜汤,走到榻前,见被窝里的女子睡得正香,脸上的纱巾让她平稳的呼吸吹得起伏不定。

她伸手帮她取下面纱,红润的小脸儿比走前似是胖了些。园沁叹了口气,把姜汤放在一旁,轻轻推了推她。

“小黎……”

洛黎撅着小嘴儿,喃喃道:“阿萧,让我再睡会儿……”

园沁闻言,嗤笑道:“准王妃,快醒醒啦。”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王妃这二字,洛黎猛地从梦中醒来,抬眼见是园沁,更清醒了。

“园沁!”

她起身拉起园沁的手,满心欢喜。

园沁亦是如此,调皮道:“方才你可以我是王爷,一嘴一个阿萧叫的可亲,你若不交代清楚,我可不要理你!”

她的八卦之心毫不遮掩。

洛黎简单表明情况,见她喜笑颜开。

“早就说王爷钟情于你,每次你喝多了都是王爷亲自送回来的,那次你在外吃过酒,回来又讨酒吃,也是王爷亲自照顾的……”

洛黎听完,责嗔道:“你怎地不早点说!怕是这厮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她想到之后祁沐萧亲的那么顺嘴,肯定不是头次,不禁觉得自己又上了这个老狐狸的当,等一会儿得好好严刑拷打清楚才好。

“王爷有多疼你呀,自上次你出事后,他像变了个人儿似的,对你寸步不离的,那时我便确定你就是准王妃了。好啦好啦,不说这些,小黎,快把姜汤喝了,我伺候你沐浴。”

“嗯……姜汤就算了,太辣了。”她起身走到厅内吃了口热茶,捏了块点心,忽而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先前坊间说的,王爷的那个通房,在哪里住着?”

园沁压低声音,“你说媚娘吗……”

“嗯。”

“她被关在下人们住的宅院附近,王爷可从未去过……”

“我知道,只是好奇罢了。听闻她和李善是一对儿。”

“小黎怎么知道的?我们见到李管家去了那院子过夜,可都不敢说呢……”

“你可有见过她?”

“不曾,王爷找了专门的丫鬟伺候,没有允许,旁人不可进,她也不能出来。不过听说长得媚的很,所以我们暗下都叫她媚娘。”

“哦,带我去沐浴吧。”

“嗯,小黎随我来。”园沁给她取来暖和的大氅批好,她取来纱巾戴好,随她去了旁屋的净室。

洛黎刚一进去,便让里面的湿烫的白气熏得够呛。祁沐萧倒是会享受,在净房里建了一方玉池,靠墙那侧神兽的口中往外吐着热水。

园沁帮她解着衣裳,嘴里念叨着,“小黎你这衣裳好看哩,燕阳我都不曾见人穿过这样的绣纹,想必那东海之滨也是个繁华的好地方。”

园沁动作麻利,不一会儿就解到里衣,刚解开上面的衣带,她停住不动了。

“小黎,你这身上是起疹子了?怎么这么多红斑……”

洛黎暗叫不妙,把那厮做的坏事都忘到脑后了。

身上这哪里是疹子,皆是某爷坏事的铁证!

“你不用伺候了,出去等着吧,我一个人更自在些……”

“不行不行,快让我看看,这起了不少呢……得去叫大夫瞧瞧吧。”园沁眉头紧蹙,手上不停,将她上身剥落干净,见她前胸后背有“红斑”,亦有些青痕,更加急了。

羞得洛黎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解释道:“这、不是红斑,不用给大夫瞧。”

“嗯?那是什么?”园沁年岁小,父母早丧,对男女情事了解甚少。

如今穷追不舍的问,又要找人给她瞧,真是把洛黎难住了。

“其实这只是我闲着无聊自己掐着玩的,很快就消了!不信你等下看看!”说着,她狠狠往右臂上掐了一下。

果然,一块红斑。

园沁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你后背上这些呢……”

洛黎:“……”

第241章 种草莓的爷

洛黎仰仗着自己柔软的身子,又背过手在后背山拧了一下后,园沁这才信她。

待她服侍完沐浴更衣后,洛黎吃了些东西垫补,又睡下了。

园沁在榻旁忧心忡忡地守着,偶尔听到两句呓语。直到深夜,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祁沐萧风尘仆仆推门而入,卷进一股寒风。他表情漠然,见到园沁从内屋出来,低声问:“她可是睡下了?”

“回王爷,是睡下了。”园沁欲言又止,眉头紧锁。

“有事就说。”

“洛黎好像……不知怎么的,总掐自己,方才奴婢伺候她沐浴,见她身上不少红印子……”

某爷一听,嘴角轻扬,“哦,你无需担心,她这个毛病回头会改回来的。”他目光落在那碗未动的姜汤上,“她没喝?”

“她说太辣,不愿意喝,奴婢就没勉强……”

“再去熬一碗,加些红糖进去。”

“是。”

……

……

洛黎这头正畅游虚无梦境,历览大好山川,忽而一股子凉意袭来,印在自己的左眼上。

她朦胧张开双眸,看到某爷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此欲何意,昭昭如此。

她身子还沉在梦中,软绵绵的,嘴上嘟囔了一句“走开”,正欲推他,却发现自己的一双手,早让他攥住。

“别动,我来喂你姜汤。”

她侧首拒绝道:“不要,我不喜欢那味儿。”

下一瞬,某爷已不由分说地“亲自”喂她喝了进去。

甜辣甜辣的滋味儿由他的口中灌入,抵抗不得,只能由着温热的汁顺着喉咙滑入。

顿时,整个人都暖了几分。

“你刚从外面回来,满身寒气,你喝吧……”洛黎感受到他衣间尚存的寒气,知道他刚回来没多久。

“那你喂我,就和我喂你一样。”

“不要脸。”

“和自家媳妇要什么脸?”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

“再说一遍?”某爷挑起眉毛,那样的神色,洛黎再熟悉不过。

“祁沐萧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她是真的服了。

“只对你。”祁沐萧又喂她喝了两口姜汤,便把剩下那些自己喝了。

祁沐萧不再闹她,起身去净室沐浴。

洛黎让他这么一折腾,反而睡不着了。起身取来灵宠袋,喂了些灵谷给小鸡崽,又注了些灵气给它,见它长大了一点点,很是开心。

鸡崽儿似乎特别依赖她的灵气,见她停住了手,主动拱了拱。

“怎么,还想要?”

鸡崽儿“咯”了一声。

“与我签订主仆契约,我便每日给你灵气。”

女魔头开始实施蓄谋已久的哄骗计划的最后一步。

鸡崽儿从桌子上蹦下去,纠结地绕了几圈,最终,点了头。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鸡崽儿。

识时务者为好鸡崽儿。

于是乎,小笨鸡在含泪的情况下,非常意外地与洛黎签订了平等主仆契约。

同生共死。

鸡崽儿没想到女魔头能给它这么好的条件,平等主仆契约是相对平等的,至少它不会因为洛黎受伤而内损,甚至可以任意汲取洛黎身上的灵气,拿去修行。

“行了,以后好好跟我混,快快长大,保你吃香喝辣,不听话就给你做成辣子鸡!”

洛黎将它扯了起来,又灌了些灵气,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才赶忙将它放回去,自己滚到床上装睡,随后听到窸窣的布料声。

榻板动了下,某爷撩开她温暖的被窝钻了进来。

此时此刻,她真想把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踹走。又懊悔自己怎么着了他的道,同意在竹苑休息。

别人不说,单裴桓和园沁,以后可怎么看她。

“黎儿,睡了?”

滚烫的气撩在她后颈处,洛黎不由得僵住。

腰上环来一只坚实的胳膊,把她往他那带了带。

“晚上我们遇到的那队官运车队,让人截杀在半路了。”

洛黎闻言,心中一惊。

“黎儿,我有些后悔让你回来了。如今朝堂争嫡夺位之斗,比我想的更加严重。”

祁沐萧低声自言自语,几分无奈几分愁。

“你又是这样的性子,若睿王牵扯其中,你会置身事外吗?”

言至于此,祁沐萧叹口气。

“不会。我视睿王如兄长,他若有难,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洛黎转身,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那你答应我,不要勉强。王位之路凶险异常,他志在于此,成王败寇的道理是明白的,有些事,亦不是你一个女子可以解决的。”

“嗯,阿萧,我懂,那灵草的事怎么样了。”

“我让小十一送了些替代的药品进宫,明日我便进宫。”

“嗯。”

“我把你回来的事瞒下了,你若觉得无聊,就出去转转,裴桓会在你身边保护。”

“干嘛还派个跟屁虫,我不要,你让裴大哥去做该做的事,人家好歹也是有官衔的侍卫。”

“你总是让自己置身险境,找个人看着你还不行?”

“我想去找一趟睿王,上次王妃命案后,还没机会见他……”

“你要去也可以,让裴桓跟着。”

“……我还没说嫁给你,你就这样拴着我?”

“我是担心你。”

“睿王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见姚相,你不说,我都要带上裴大哥同去的。”

“好吧,那明日你单独去,莫要让人知晓你回来。”

“嗯。”

祁沐萧突然把她箍在怀里,哑声道:“对了,我听园沁说,你身上有很多红斑?”

“还好意思说?还不都是你干的……”

“抱歉……昨夜乱来了……疼吗?让我看看。”祁沐萧说着,手已解开两处绑带。

“不疼……没什么好看的。”洛黎攥住他的手,不让继续。

“不行,我听说严重的她都要去给你请大夫了,让我瞧瞧。”

“祁沐萧你是不是又色了?找个理由就……唔……”

嘴被含住的那一瞬,仿佛听到对方承认道:“是。”

这个混蛋!现在连装都不装了吗?

“黎儿,我听说这些红斑是你自己掐的,所以我不负责。”

“……”

“但现在,我决定负责了。”

“别碰……”

“这块不是我弄的,但是现在是我弄的了。”

“你混蛋……”

“黎儿,这里也种一个好吗?”

“不、不用……”

“乖。”

“唔……”

第242章 再会睿王

洛黎再醒时,已是日结三竿,床边的人早已没了身影。

昨夜让他折腾了半天,此时浑身酸痛。再让他这么养下去,身子娇贵的要吃不了苦了。

园沁一直在外候着,听到里面的动静,进来道:“小黎,起来洗漱吧。”

“嗯。”她半支着身子起来,锦被滑落,勾在那对儿白兔儿上,她这才想起自己上身什么都没穿着。

二人尴尬地红了脸。

园沁虽是尴尬,依旧上前取来新的里衣递过去。

洛黎燥红着脸,接过来自己穿好。

二人很是默契的没再提起此事。

洛黎刚用完早膳,裴桓在外求见。

“洛姑娘,早晨爷走时吩咐过替您约睿王,我清晨给睿王府送了帖子,方才睿王遣人来,说晌午怡香楼天字三号雅间见。”

“有劳了,给我准备个普通的马车就好,一会儿我从后门出去。”

“是。”

“裴大哥,不知王爷跟你说了没有,裴英姐的伤已经在恢复了,我们临回来的时候刚去探望过,她气色挺好的。”

“此事多谢洛姑娘,日后若有什么事需要在下的,裴桓在所不辞。”

“裴英姐因我所伤,遭此一劫,日后她能恢复如初,我便放心了。”

……

……

洛黎独自乘着马车,抱着个小暖炉,往涯巷赶去。

白日的涯巷依旧人来人往,只见一个小女子身披银色大氅,内着嫩绿翻毛小夹袄,配着一袭姜黄色的裙,从马车上跳下来。那一瞬,便引得四周人回首望来。

谁家的富贵女子,眉眼生的这样好看。

她依旧掩面示人,跟着小二上了怡香楼的包间。

此时睿王还没来,她先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两壶梅花酒。从玲珑镜里取出本古籍,细细看着。

一刻钟后,有人推门进来了。

祁景灏披雪踏寒而来,身后跟着近卫叶秋夜。

“大哥!”洛黎放下手中的书册,迎上前接过他解下的大氅,挂到衣架上。

“洛黎,你的手……”祁景灏的记忆还停留在她手受拶刑时,一见面,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双手上,见她似乎无恙,依旧担心的捧起来细细查看。

祁景灏仔细看了四五遍,确定真的没事后,才安心道:“你这一个多月可是去疗伤了?怎么走的如此匆忙,都不跟我报个信……”

“嗯,我随沐王去了东海之滨,依仗灵丹妙药,才一个月,我的伤便好了。”

“那就好,见你无恙,也就放心了。洛黎,你可怨我?那时我万念俱灰,无暇顾及其他……”

“大哥,我已伤病痊愈,过去的就过去了。再说,此事与你无关,是那个斯琦设计陷害。”

洛黎无心提到斯琦,但见祁景面色晴转阴。

“我们别站着了,先吃口热茶暖暖身子,我去叫小二上菜。”

祁景灏瞧着面前这丫头,才一个多月不见,怎地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眉眼间多了股说不出的娇媚憨柔。

二人吃着小菜,喝着烫好的梅花酒。洛黎与他大概讲了东海之滨发生的趣事,当然也略过了她和祁沐萧的事。

“大哥,你最近过得可好?鸿元可还好?”

“日子就那样,最近西边不太平,西域的藩国几次挑衅,甚至杀了边境城守……若再这样,我怕是要远征了。

鸿元很好,他很想你,昨日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能再去授课,你现在已辞官,若愿意,我还是想请你回来继续做他的老师……”

祁景灏的笑容有些牵强。

洛黎听他提起授课之事,没有接话。

“这两日你若没事,不如去我府上走动走动。”

“我昨晚刚回来,并不打算让人知晓,所以去你府上怕是不太方便。”

祁景灏默了默,问:“明日我要去城外探望我奶娘,鸿元也会去,你若愿意,我们同去可好?除了我的近卫,无人同行……”

“好……”洛黎不忍拒绝,颔首同意,“大哥,今日我来,也是有一事相托。”

“讲。”

“能不能带句话给恩宜公主?”

“瑾仪?”

“嗯,大哥若这两日能见到她,便帮我转告她这句诗便可,自由飞鸟行,云帆衔花归。”

祁景灏见她神神秘秘不愿意多讲,并未追问,“一会儿我要进宫一趟,顺便帮你把话带到。”

“有劳大哥。”

二人吃酒约过了半个多时辰。祁景灏因进宫之事,先行离去。

叶秋夜见自家主子出来了,迎上去问:“三爷,现在进宫?”

“嗯,进宫,昨夜那些灵草挑拣好了?”

“是,红栀亲自挑选的。”

祁景灏没再说话,兀自跨上马车。

洛黎坐在雅间内,手上还留有传音符的残余,耳边清晰传来他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

她知道红栀是谁,鬼门血厉的手下——女杀红栀,玲珑镜里的那对轻如蝉翼的灵刀就是她的。

这一切,更加扑簌迷离了。

洛黎戴好纱巾,起身离去。她并未直接回府,而是遣马车先行回去。自己则绕道去了首饰行,将断开的银链送过去修,随后去了百草商会在燕阳的分号。

待回到王府时,已是傍晚。

后门的侍卫不认识她,见洛黎拿着令牌,又不敢拦,进去通报后,裴桓出来接她。

“王爷还没回来?”

“尚未。”

“他今天是进宫了吧?”

“嗯。”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后门接着的是下人们的住所,途径一处小院,甚是清冷,宅门紧锁。

“这是媚娘的住处?”

裴桓愣了下,没想她会问。随后“嗯”了声,没再说话。

“这法子是谁想的?这么缺德,好生生的姑娘,让你们锁在这里……”

裴桓想,这俩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这事可不能出卖主子,逐而道:“这事是我想的万全之策,当时外面传主子龙阳之好正盛,皇帝又要逼着主子娶亲。巧在李善尚未娶亲,故此……”

“裴大哥也未娶亲,你怎么不收了那女子……”

裴桓突然支支吾吾,半晌,他道了句“洛姑娘,我有心上人了。”

“哦?裴大哥年纪也不小了,既然有心上人,那便不要辜负这大好时光。我能不能问问是谁家姑娘这么幸运,能得到裴大哥的垂怜。”

裴桓年轻力壮,武艺高强,是一等亲王侍卫,官品五级,不说找个名门望族,这燕阳里的适龄女子也是可以随意挑选的。

半晌,他低声道:“这女子洛姑娘认识,就是园沁。”

第243章 祁皇的病

“什么?!园沁!”洛黎惊呼。

她是有些诧异,平日二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什么时候对上眼了。

裴桓见她如此,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太意外的吧,我以为洛姑娘知道。”

“我哪里知道,园沁光逗我了,自己倒是隐藏的深。”

“呃……园沁还不知道。”

“……那裴大哥怎么觉得我知道?”

“……”

“看到晓芸和我二师兄了吗,她们二人就是我撮合的,如今琴瑟和鸣,美满幸福。裴大哥,不如我也帮帮你?”

裴桓眼前一亮,纠结片刻,问:“怎么个帮法?”

“自然是让你二人相互爱慕,喜结连理了。”

裴桓知道她鬼主意多,拱手行礼道:“那先谢过洛姑娘了!”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想必裴大哥也知这个理。”

“洛姑娘有何吩咐?”

“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大概一个时辰就会回来,裴大哥帮我打个掩护就好。”

“别的事可以,这个恕我不能帮忙。”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去书画院取点东西回来。”

“那为何要挑晚上?明日白天我陪洛姑娘去。”

“……你不帮忙就算了。”洛黎弹弹袖子,往竹苑正堂走去。

正巧遇到园沁等丫鬟换屋内炭火。

“园沁,我跟你谈点事。”洛黎直接迎上去,吩咐道。

“好,竹佳你帮春杏去换吧……”

裴桓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姑娘,你要说什么?”

“怎么,我们女子间聊些私密的话,你一个老爷们儿也要听?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无非是觉得园沁到年纪了,我和王爷该给她说门亲了……”

园沁听她这么说,特别是在裴桓面前,急忙叫住,“小黎!”

“洛姑娘,我突然想到一事,非常重要,您还是先听我说完吧。”

“好啊。”

洛黎嘴角噙笑,辄身随他离去。一刻后,二人商议完毕,洛黎用了晚膳便招呼要睡下。

……

……

寒冬腊月,月盘高挂,万家灯火掩在皑皑白雪之下,一片萧索。

一道黑影快速跃至藏画阁四楼,悄无声息地摸进窗内。

她虽没来过几次,但摸黑上楼也不成问题。

洛黎意在她阿爹的书画。

在暗中走了一段,便也能大概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她小心翼翼地摸到当初存放阿爹画卷的地方,盈了束红光,取下锦盒查看。

一共五幅书法,洛黎确认完毕后,收入玲珑镜,正欲起身离去,身后一个强大的气息露了半分,随后青寒剑气直逼命门。

“咚——”

九曲长剑狠狠刺入书架,轻轻一挑,书架一分为二。就当洛黎以为要惊动虎啸营侍卫时,那人暗中快步将分开的书架揽住,竟没发出一丝声响。

洛黎回手一道真气打去,没入橙光屏障中。

她瞥了一眼那柄长剑,扔出一道隔音符,笼盖住这一层。

“鬼门的人?”

对方愕然,尖锐的声音传来,如同鬼厉一样,雌雄莫辨。

“你是谁?来此作甚?”

“要你管,哼,你来这又是为何?”

对方拢好书架,换成两只匕首,在暗中与她过招。

她耳畔微转,身子一倾,躲过一招。

鬼门的人多为杀手,行动敏捷,在暗中的洞察力更是高于常人。

片刻后,洛黎的夜行衣被划开好多道口子,幸好并未伤到。

她暗叫不妙,抬手凝出一个灵气团,扔了过去。

“嘭!”

一声巨响,惊得守卫涌入。

一道完美的弧线从第八层落到旁边的屋顶上,遁入夜色,不见了。

洛黎心跳得极快,脑海中不停地闪过刚刚灵气蛋照亮的那双眼。

幽绿色的异族瞳孔。

是纪筍?!

他就是聚宝阁里救走红栀的男人?

大哥今日提到了红栀,而纪筍一直明面上是大哥的人……

……

……

祁沐萧回府时,刚过亥时。

他刚进屋,一眼看到心心念念的人正倚在桌旁,一手支着下颚,另一手中的古籍摇摇欲坠,逐而大步上前,将那本书接住。

此书有些分量,引得他好奇。原来这本书是羊皮制成,随便翻开一页,泛黄的纸张上都是晦涩复杂的阵法图。

身前那人迷迷糊糊,带着睡意,唤了句“阿萧?”

“黎儿,怎么不先去休息?”

“想等你回来,有事想告诉你。”

“怎么?”

她让屋里的炭火烤得口干舌燥,先吃了口温茶,“今日见了睿王,他邀我明日随他一同出城,我实在没办法拒绝,便同意了……”洛黎声音愈来愈小,怕他不高兴。

可惜她猜错了,某爷痛快地答应了。

“嗯,去吧,早点回来便是。”

“就在城西凝哲山,去看他奶娘。”洛黎给他倒了杯温茶,“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今日可见到陛下了?”

“见到了,不过江月承一直守在旁边,无法近身探望。”

“那病情呢?到底是什么病?”

“癔症。”

祁沐萧言至于此,想到今日父皇已口齿不清,丝毫记不起他是谁,只是唤他祁锐、祁锐的。

祁锐是他未曾谋面的大伯,亦是祁皇的兄长。当年太子争斗,祁锐失败,在他父皇上位后没多久,就自缢了。

若说旁的病,祁沐萧可以弄来仙丹妙药,未尝不可为其续命。

可癔症,是连白巍师叔都束手无策的死症。

人的神魂(元神)承七情六欲,过往种种,如若神魂颠倒混乱,则很难恢复到从前。

正如白瑾禹受探魂所伤,元神混乱崩裂,即便人救回来了,元神裂痕也被修复了,终将是个废人。

祁沐萧虽从小修行在外,和祁皇感情不深,却对他敬重有加。

听江月承讲,他前几日收到的那封诏他火速回王都的急报,是祁皇神志清醒时亲自写的。闻言如此,他心中愧疚不已。父亲重病,自己则受儿女情长所困,无法尽孝。

实为大逆不道。

今日例行朝堂之上四股势力针锋相对,平日最多一个时辰议论完的事情,愣是吵了三个时辰才做出决议。

以靖王为首的靖王党手握西南两地兵权,又曾掌控礼院,户院,是四股势力之首,其次是以姚相为首的宰相党,辅有工院、吏院主事,再则就是以睿王为首的嫡子党,辅有太师、太傅、太保支持,最后一波就是各自为势的散党,既不支持,也不参与。

如今朝廷,已是一锅乱粥。

第244章 凝哲山行

洛黎见他眉头紧蹙,抬手为他抚平,“莫要急,陛下是真龙天子,会逢凶化吉的。”

祁沐萧抓住他的小手,忧虑道:“黎儿,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洛黎从未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过,毕竟是双亲,如今身体有恙不说,朝廷也是一片混乱。

若再这样下去,图谋不轨之人很快就会趁机下手。

到时候,必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陛下可还能下床行走?”

“不知,不过我见到父皇时,他一直在龙榻上休息。”

“那也许不止是癔症一个毛病,我若有机会,去太医院探查一二如何?”

“不可,太医院在宫中,不许冒险!”

“这两日祁瑾仪会邀我入宫住一晚,到时候……”

祁沐萧斩钉截铁道:“不可!”

“你若担心,一日后来接我不得了,再说了,我灵修又不会被虚罗大封阵压制,还有人能奈我何?”

他指着那本羊皮册子问:“黎儿,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这些阵法图是什么?”

“我只是好奇想学学罢了……”

“这本书里的阵法你可知都是什么?”祁沐萧拿过书册,翻到一页,“这是虚罗大封阵的图,你可知这阵法需要耗费多少真气,又要耗费多少灵气去维持?”

洛黎摇头。

“你只学图阵,不知其损耗。每次都是这样,到时候把自己逼到绝路,你让我怎么办?”

祁沐萧有些激动,他是真的怕了这个傻丫头,为了一些事不管不顾的拼,性命都抛在脑后。

“阿萧,我已想出救秦逸凌的办法,我们两个人中,我去继续调查你母妃的事,你去做你的……”

祁沐萧突然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你总是这样有主意,都不知道害怕的吗?”

“怕什么?”

“你我卷入涡旋之中,又怎能独善其身。”

“阿萧,莫让儿女之情乱了你的意,朝堂动荡,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今日睿王说西部番邦已主动挑衅,侵占我城池,杀我百姓。国强则无人敢动,如今祁皇病重,他们趁虚而入,这只是个开始。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洛黎所说,祁沐萧何尝不懂。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本打算辞去一切,与她逍遥江湖。

可如今,似乎已经是不可能了。

江山社稷,九州百姓。

他看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

心烦意乱,唯有眼前人能抓住。

他抬起她的颔,俯身吻上。

今夜,他不想再思虑这些事了。

……

……

翌日一早,洛黎独自从榻上醒来。

祁沐萧又早早上朝去了。

想到昨日动情处,二人情不自已,又胡乱折腾了那么久。

亏了自己中了蛊毒,不然早就生米煮成熟饭。

恍而想起昨夜是圆月十五,按理说不结印也会神魂出窍,可并没有。看来应该和上次一样,因为元神受损,暂时不能见到冷炎了。

也好,上次不欢而散,都需要时间冷静。

洛黎没再耽搁,起来用过早膳,裴桓便来禀报睿王府的马车在正门等候。

“裴大哥,今日你陪我同去吧。”

“是。”

二人穿戴妥当,洛黎拎着食盒上了马车,裴桓则骑马跟在一旁。

马车内暖洋洋的,鸿元穿着一身米色小袄,看着就像个糯米圆子。

父子因还在丧期,穿的素静。

鸿元见到洛黎,见她面带纱巾,一时没看出来,愣在那。

待洛黎招呼后,他第一时间起身行礼道:“鸿元见过师父!”

“乖,快坐下吧。”

一大一小闲聊起来。

洛黎取出从东海之滨带来的点心,喂了两块给鸿元。

鸿元曾一度想靠在洛黎身上,碍于祁景灏在一旁,不敢放肆。

祁景灏看二人其乐融融,脸上扬起久违的笑容。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凝哲山脚下,祁景灏与叶秋夜各自拎了些熟食酒坛等,往山上走去。

洛黎牵着鸿元,闻到来往的行人身上挂着香火味儿。

“殿下,这山上有寺庙?”

话音刚落,鸣钟声传来。

“嗯,奶娘家就在去布海寺的路上,他们二老平日向路人卖些吃食为生。”

“殿下有情有义。”

“奶娘儿子早丧,出宫后生活落魄,我既然又寻到她,定不让她在吃苦受罪。鸿元,你一个人走,我要与老师讲几句话。”

洛黎与祁景灏并排而行。

“大哥什么时候启程西征?”

祁景灏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向洛黎,“你怎么知道的?此事还未定论……”

“今日带了这么多吃食,怕您新春时是不会来探望奶娘了。出征就在这几日……对吗?”

“嗯……”祁景灏眉头紧锁,此事非他所愿。

洛黎见他肯定,心中怅然。

这个时候发兵西征,怕是朝内近日有变。

“洛黎,你若是个男儿身,定有一番大作为……”

“女儿身亦有大作为呀,你看慕维不是官至四品了吗。”

“你说近日被提拔的那个巡查院副主事?”

“嗯,听闻是年终会审立了奇功,疏查要案时发现重大纰漏,让英郡王力保提拔上来的。”

“恩,我也有所耳闻,不过十一弟的确有本事,巡查院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你要是个男子,我定要招你为幕僚,你心思敏捷,洞察力强,会是个厉害的角色。”

“大哥莫要吹捧我了,我会当真的。”

“并未,所言皆是真心。不过我西征之事不要告诉别人,目前尚未确定。”

“嗯……知道。对了,大哥,我前夜回来时正好遇到官运的马车,但这车队被半路劫杀,你可有所耳闻?”

洛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见他微微愣住,口中道:“知道,都是父皇急需的草药,我昨日进宫就为了这事。”

“哦?大哥原来是去送草药了。”

“嗯。”

祁景灏不愿多说,走的步伐快乐些,不一会儿已到半山腰的几处农家小院。

他领着几人去了靠里的一个院内,直接推门进去了。

院子收拾的很利索,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往祁景灏这里跑来,鸿元有些胆小儿,悄悄地藏在洛黎身后,紧紧攥着她的手。

一位老妇人打起帘子看到院内几人,高兴地迎上前道:“殿下怎么来了,这大冷天的!赶紧进屋来!”她又瞧到洛黎拉着鸿元,笑嘻嘻道:“这次王妃也来了?还带着小殿下,快请进!”

第245章 下下签

祁景灏回首道:“秋夜你去劈些柴火,我们三人进去就好。”

“是。”

裴桓见状主动道:“我同叶大人一同。”

三人随着老妇进了屋,里面炭火烧的还算旺,只是一股子尿骚味有些呛人。

洛黎看到床榻上躺着一位老者,半搭着被子,一条腿让几个枕头架着。

祁景灏也注意到,问:“刘伯伤了腿?”

老者恍恍惚惚听到动静,回首看到睿王,急忙要起身。

祁景灏三步并作两步,扶住他,“刘伯别起来了,你这腿怎么伤的?”

“唉,别提啦,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几天前去拾柴火,雪大路滑,跌了一跤……”

祁景灏眉头一皱,撩开他腿仔细查看,半晌,沉声道:“你这腿伤的这么重,怎么没请大夫来看?”

老妇一听严重,急了,哭丧着道:“这老东西说没事,不疼,不让请大夫……我才没……”

洛黎走上前,看了眼裸露的伤口,淤青不退,似是骨折了。

洛黎从乾坤袋中取了一小瓶外敷药膏,“我这里有些药,先给老伯用上吧,这伤需要尽快找人把骨头固定住,不然会影响以后走路的。”

老妇红着眼,赶忙接过来,感激道:“王妃人美心善,活菩萨啊,我在这给您磕头了……”

洛黎急忙扶住她,解释道:“奶娘,我不是……”

祁景灏抢先道:“快上药吧,一会儿我让秋夜请个大夫来瞧瞧。”

洛黎没在言语,拉着鸿元走到一旁。

鸿元小声道:“师父,父王为什么不告诉她母妃的事……”

“也许不想让她老人家难过吧,毕竟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徒增伤感。”

“师父陪鸿元出去走走好吗?这里……有些臭。”

洛黎颔首,回身道:“殿下,我带着鸿元出去转转……”

“嗯。”

洛黎带着小圆子出了屋,见院子里两个大老爷们儿正挥舞着斧头拼命砍柴,那样子就和上阵杀敌似的,大汗淋漓。

一大一小瞧了一会儿才看出名堂,原来他二人在暗自比试。

洛黎摇摇头,打了声招呼,便带小圆子往山上的布海寺走去。

“鸿元,跟师父讲讲你最近都学了什么?”

“鸿元守丧刚刚结束,前几日回太学念书。”

“那你父王呢?”

小圆子似是想到什么,忽而郁郁寡欢起来,小声道:“斯姨自裁后没几日,父皇便把母妃的东西都烧了,只留下一个泥人。我也是偷偷看到的,师父可不要告诉父王呀。”

“嗯。”

洛黎心底惶然。

这男子绝情起来,最是无情。

即便睿王当年错娶了田清,辜负了斯琦,可二人依旧举案齐眉这么多年,又育有一子,怎么说烧就烧,说忘就忘呢。

是非对错,姻缘巧合,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二人随着人流,不知不觉来到寺内,香烟袅袅,雪压枝头。

正巧腊月十六,上香的人不少。

洛黎带着鸿元捐了些香火钱,又领了香,带他去大殿祈福。

她只有一求,只求明年一切顺利,莫要再和今年一般,走到哪里都是麻烦。

二人磕完头,往外走时,正巧瞥见一个小和尚在给人解签。

洛黎上前,等那人走后,问:“小师父,我也想讨个签。”

“施主请便。”小和尚把签筒递给她,微笑着。

“咚——”

一根竹签落地,她捡起查看。

下下签。

洛黎读了一遍签诗,心中更是忧愁。

出入求谋事宜迟,急恐哀愁惹是非。

如鸟飞入罗网内,脱困能有几多时。

小和尚见她满脸愁云,宽慰道:“夫人若有不解,可否能让贫僧解读一二。”

“有劳了。”

“下下签,此卦守旧随缘之象,凡事不如意主凶也。?”

“可有解法?”

“凡事宜迟,以免受困。夫人若近日欲成事,不如放一放的好。此签针对夫人来讲,怕是婚姻有变。”

“若是为我夫君所求呢,他位高权重,身居要职。”

“恐有牢狱之灾。解签唯有以静制动,莫要自投罗网。”

“有劳大师了。”洛黎放下一颗金珠子,领着小圆子匆匆离去。

远处的顶梁柱后,一抹红衣闪过。

二人刚回小院,祁景灏正巧从屋里出来,“二老年纪大了,今日我们早些回去,秋夜你回去请个大夫给刘伯好好瞧瞧,若严重,就把他们先接到府上。”

“是。”

祁景灏瞧见鸿元手里的莲花纸灯,问:“你们刚刚去烧香了?”

“嗯,师父还去求签了。”

“哦?怎么样?运势可佳?”

洛黎干笑一声,“上上签,运势极佳,无人可及。”

“哈哈,那我可要沾沾你的光了。走吧,可是饿了?我们回城。”

“方才我瞧见寺庙内有供斋餐,不如换换口味?”

祁景灏闻言,慌张神色一闪而过,拒绝道:“鸿元这小子喜欢吃肉,还是去涯巷吃些热食吧。”

“好。”洛黎应地不动声色。

几人用过午膳后已是下午,在回沐王府的路上,洛黎听到外面乱哄哄的,打起帘子瞧见巡查院的侍卫正在挨家挨户搜查。

“殿下,这又出什么事了?”

“昨日藏画阁失窃,窃贼不知用了什么,将那层画卷尽毁……今夜开始王都宵禁。”

洛黎若有所思,喃喃道:“真是一个多事的年底啊……”

祁景灏亦有同感,抱着睡着了的小皇孙,颔首。

临别之际,洛黎已起身打起帘子,忽而听身后祁景灏说:“洛黎,年底事多人杂,许不能再见,诸事小心,保重。”

洛黎轻声道了句“你也是”便匆匆下了马车,往府内走去。

……

……

腊月十八。

边境加急军报,西域藩国练手攻占四座城池,烧杀辱掠,镇西将军风凛川疏忽大意,调兵不急,三万精兵折损在玛尔伊山谷。

此事已是十日之前,此时?州边境百姓已深陷水火,十座城池沦陷,百名幸存者被押往藩国为奴。

朝中以靖王党与宰相党为主,决议睿王整合八万精兵出征?州,其中镇北军精兵五万,王洲守军三万,今日启程,刻不容缓。

待洛黎从祁沐萧口中知道这个消息时,祁景灏已经走了大半日了。

就此,嫡子党朝堂失势,三公实权迅速遭到靖王打压。

第246章 某爷吃醋

天寒地冻,落雪纷纷。冰火 .

清冷的月色下,某爷跃身至屋顶上,低声道:“行了,都睡着了,我们下去吧。”

某女皎洁一笑,“好。”

二人钻入小皇孙祁鸿元的房内,点了支蜡烛。

祁沐萧快速布好隔音阵,洛黎则走到榻前让鸿元闻了一支玉瓶。

这小家伙,脸上湿漉漉的,在被迷倒前,怕是还在哭鼻子吧。

洛黎心里一酸,叹气道:“可怜这小圆子,哭都不敢让人瞧见……刚没了娘,爹又出征打仗去了……”

某爷不满道:“我是他叔父,你若想看他,我可以白日带你光明正大的来,何必要冒险夜闯睿王府……”

“白日看他能说什么?一群丫鬟姨娘们跟着,我才不要。这可是我的宝贝徒弟,现在没人管,我这个师父来看看还不行?”洛黎说着,将小圆子搂到怀里,招呼祁沐萧坐下等着他醒来。

一炷香功夫后,小圆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迷茫道:“师父?六皇叔?”

洛黎怜惜地捏了捏他的小胖脸儿,“师父知道今日你父王出征,特地悄悄来看看你,可不要和旁人说。”

小圆子点点头,一提到他爹,小家伙眼睛忍不住又红了。

到底还是年虽小,再坚强的孩子又能怎样?

“鸿元不哭,你父王英勇善战,三个月内必定能大败藩国蛮夷。”

祁鸿元闻言,依旧止不住泪,低泣不停。

“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要让皇叔看扁了你。”祁沐萧话中严厉,又带着一丝恐吓。

祁鸿元果然不哭了。

可某女不干了,瞪了他一眼,安慰道:“想哭就哭,莫要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吞,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你是不是日后要住进宫了?”

小圆子颔首,今日父王走后,皇奶奶就派宫人来讲,明日接进后宫,由皇奶奶亲自抚养。

“那里可不同别处,多个心眼,懂吗?”

小圆子又点头,糯糯道:“师父能不能跟着鸿元一起去。”

“你师父差点让你皇奶奶害死,她才不去。”

“阿萧你胡说什么呢?”洛黎气的拿起手边的软枕丢了过去。

“鸿元知道皇奶奶欺负师父的事……但是鸿元这次会和皇奶奶说的,师父是个好人。”

“乖,不用管师父的事,你好好照顾自己就好,师父若有机会,会去看你的,好吗?”

“嗯。”

“师父给你准备了个礼物。”洛黎话毕,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画卷。

里面是她专门为小圆子拓描所准备的,都是一些基本的花鸟鱼从画法。

小圆子翻看两页后百般欣喜,抱着洛黎的颈子,亲了她小脸儿一口。

“目无尊长,行为逾矩,哪里有这样轻薄师父的?”祁沐萧起身,斥责道。

“我倒喜欢元儿跟我亲近,不要听你皇叔胡乱讲。”洛黎俯身也亲了小圆子的胖脸蛋儿一口。

某爷气的一屁股坐会木椅上,直摇头。

“画画熟能生巧,先习得这些基本的笔法,日后多思考,多尝试,再创出自己的笔法。你我师徒一场,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授课,但若有不解之处,可以问你皇叔,他也是个书画高手。”洛黎又拿出一个宝蓝色的乾坤袋,递给小圆子,“这是个百宝袋,鸿元日后可以把随身的东西放在里面,用的时候只需脑中想着就好,这东西是师父从东海之滨带来的仙物,可不要轻易示人。”

这一瞬,祁鸿元觉得他真是找了一个世间最好的师父。

二人嘱咐了小圆子一番,这才离去。

待回府时,二更鼓刚响过。

祁沐萧一脸不悦,站在洛黎面前,指使道:“为我更衣。”

洛黎不以为然地瞧他一眼,默默解开自个儿身上的大氅,然后吃了口热茶。

某爷在那站了一会儿,见她已掏出一本古籍自顾自地看着,甩袖而去。

洛黎瞧他方才小家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窃笑。

和个三、四岁的娃娃拈酸吃醋,他可真有本事哩!

两刻后,不见某爷回来,她起身披了件大氅,出门问了侍卫,才知道某爷方才去了净房。

她也想去沐浴,又等了两刻,见净房灯光昏暗,趴门边听了半晌,没得动静。又去旁屋问了守夜的婢女,再三确认后,吩咐加水。

然后,某女满心欢喜地拿着换洗的衣裳往净房走去。

净室内雾气缭绕,氤氲地什么都瞧不清楚。空气中掺杂着祁沐萧常用的檀香,淡淡的。

涓涓流水声从浴池那传来。

洛黎哼着小曲儿,绕到到屏风后,刚脱落干净外衣,却听池内一声利落的淌水声。

她头皮发紧,麻丝丝地感觉流变四肢百骸。

脑海中闪过今日解签的那四个字——自投罗网。

神思还冻结在原处,腿下却已开溜。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白雾中伸出一只宽厚的大手,一把扯住她的里衣。

某女还怀着一颗可以逃脱的心,拼命往外走,只听“刺啦——”一声。

完蛋了!

她下意识的从衣架上扯下一件外衣,护在身前,退在墙角,看着白雾中那抹高大的身影。

怎地心里突然害怕起来。

“你别过来!”

祁沐萧看着墙角里退无可退的人,在那虚张声势,嘴角含笑,从衣架上取来衣物默默穿好,一声不吭的走出净房。

某女呆愣在那,彻底心慌了。

这是她认识的祁沐萧吗?

这种情况,某爷一直比较失控啊。

难不成真生气了?

洛黎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赶紧洗完,穿戴利索后,回到主室。

她见内寝的蜡烛已经熄灭,心底不由得一沉。

某爷真的生气了。

逐客之意尽显,灯都熄了。

依着她的性子,绝不会舔着脸再进去的。

可是这寒风瑟瑟的,她又能去哪儿呢?

想到此,她又拢了拢大氅。

回廊上的灯笼烛影斑驳,已灭了一半。

老天爷也是很应景的,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雪。

萧萧索索,一片静谧。

不知怎么的,心底竟漫出一丝凄凉之意。

她咬咬牙,决定晚上住玲珑镜里,刚转身往院内走了几步,身后主卧的门突然开了,一串密集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整个人被猛地横抱起来,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某爷叹口气,低声道:“黎儿,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

第247章 对我好点

洛黎不敢作声,心里还有些委屈。

她什么时候对他不好了,真是冤枉。

祁沐萧将她抱到榻上安放好,自己也躺上来,攥起她的小手,沉声道:“手怎么这么冷,在外面站了多久?”

洛黎没说话,以祁沐萧的修为,他明知故问。

“你宁愿走,都不愿进来哄哄我?”

“你把灯熄了,不就是赶我走……”

“那你就走?这么晚你去哪儿?”

“……”

良久,祁沐萧叹息道:“黎儿,你对我好一些。”

他很想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她,却又怕她担心,更怕她会觉得二人没有未来。

洛黎突破五境出关那日,他亲耳听到师尊与曲渊上尊谈起他命理之事。

三十岁,大限。

他沉闷,纠结,挣扎,妥协。

若真的只有十年的时光,他愿和她一起度过。

自私也好,贪心也罢,即便死了,也会用尽方法再回来找她。

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祁沐萧以为她睡着了,就着黑,抚上她的小脸儿,烫呼呼的。

突然,手背上一暖,小手握着他,她低声道:“阿萧,我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所以我不懂怎样对你才算好。我只能用我自己理解的方式去对你好。

我未尝人世繁华,未历山川湖海,不甘束缚在一人身上。所以在遇到你之前,我未想自己可以接纳一个人,与其共度一生。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自由自在的,不会为一人留恋。

可上次你在秘境里重伤,不知所踪。我这样无拘无束的心,却为你牵挂,说实话,我自己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喜欢一个人,竟会是这样毫无保留。

洛黎没有说出口。

祁沐萧愣在那,猛地贴了过去,将欣喜与激动化成浓情蜜意,揉入这个长长的吻中。

洛黎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亦有歉意。

二人相处,总是要慢慢磨合的。

一炷香后,紫幔纱帐中,喘声连连。

洛黎推轻轻推搡他肩,“你明日不上朝了?这都要三更天了……”

“上,不过我现在是个闲职,并未接手巡查院的事务,礼院这几日在忙新年庆典,三公今日转变态度,让我一同协理。”

“祁皇都这样了,还办……”

“不但要办,还要大办。如今内忧外患,更不能显露出来。”

洛黎灵光一闪,“怎么个办法?”

“除了宫内的庆典祭祀活动,今年在主街也要加办巡街表演。”

“那就是说,除夕那夜会很热闹喽?”

“嗯,黎儿到时候随我一同参加吧”

“看情况吧,这么双眼睛盯着你,我亦不愿抛头露面。”

“那我就回来陪你。”

“别闹了,你有你的事,我自然也有我的事。”

“你的事?”祁沐萧默了少顷,问:“藏画阁失窃是你做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裴桓说的,发生什么事了?遇到谁了?”

“我就想把阿爹的术法拿回来,谁知半路杀出个纪筍,没想到他是鬼门的鬼杀,六境修为。”

“他可有看到你?”

洛黎愣了下,听某爷的意思,他许是早就知道了。

“没有,我扔了灵气蛋就跑了。”

“……你个冒失鬼,都说了不要随便在旁人面前用灵气……”

“打不过,他身法很好,不过你说他大晚上的在藏画阁做什么。”

“找藏宝图。”

“还真有藏宝图?我一直以为是江月承诓他们的。”

“南疆百年前曾有一顾姓家族,富甲一方,不,用富可敌国更为合适。顾家因故惨遭灭门,留有宝藏无数,埋于南疆瘴谷山涧之中。后传闻有藏宝图,指引宝藏地点。不过江月承为何断定藏宝图在藏画阁内,我也不得而知。”

“也许压根就没这个东西,他一人侍多主,又魅惑祁皇,手段了得,平白捏造个藏宝图来引人争抢,从中渔翁得利也不可知。这江月承也是个怪人,我曾尝试接触几次,他就和老鼠见猫似的,躲得我远远的,半句都不想跟我说。”

“他现在惑弄朝堂,也许他不一定是真正的江月承。暮云江家一直靠买卖信息为生,为的是财和利。黎儿,你不觉得江月承做的这些毫无利益可言吗?”

“还真没觉出来,他当初可诓了阿努尔勒五十万金珠,谁知道他又骗了睿王多少金珠?”

“你知道我买!一条信息要多少钱?区区百万金珠,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那他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何?”

“他这样的人,名利皆有,唯有复仇可以解释的通。他城府极深,玩弄朝权也就罢了,还能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无辜担忧的模样。这次百官上疏清君侧,竟让他轻易化解,不得不佩服。”

“他意在辅佐靖王?”

“绝非靖王,只不过目前意图不明……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我。”

房外鼓声惊响,已是三更天。

祁沐萧帮她拢了拢被,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好了,不说了,休息吧。”

“嗯。”洛黎翻了个身,找看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的睡去。

昏暗的视线里,他听着身前的人小人儿平稳的呼吸,心中怅然。

放才的更鼓声炸的他神思愈发清明,想到白日与外公周旋的场景,忍不住叹气。

如若外公坚持不认,她就要带着锁情蛊的残毒过一辈子么。

这样特别的女子,却因为他受了很多苦。

此夜,注定不眠。

……

……

腊月二十,千里冰封,天又冷几分。

今年雨雪多,鹅毛样的大雪竟这样下了一夜。

群臣披着风雪,以宰相姚应春为首,三公随行,带领百官从偏殿走向太玄殿。

祁沐萧身后跟着祁稔潼,二人走在队伍最后。

“六哥,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和美人春宵操劳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六嫂?”祁稔潼打趣道,现在虽没传开,可暗地里缺知道祁沐萧这次从东海之滨带回来了一个大美人儿,金屋藏娇,脸都不让看呢。

做为燕阳第一纨绔的祁稔潼,又怎么会放弃这个见识美人的好机会。

“待我请婚,明媒正娶她时,你便知到了。”

“不是吧,六哥,我都不告诉?”

“别问了,该知道时自然就会知道。”

祁稔潼知趣地住了嘴,往一旁看去,“这样大的风雪,怕是要耽误三哥的脚程了……”

第248章 有钱的园沁

“嗯,被劫马车还没找到?”

“就找到事发之地,从现场看,人已经被做掉了。”

“第二日睿王进献了草药,你可知?”

“嗯,我有留意,并不全,但是产地对的上。”

“有一种苟芓藤,是南疆特产,产量极少,九州罕见,我亦是拿了极海产的艾薀藤替代,可他轻轻松松就拿出来了。”

“不会吧,三哥不像是这样的人……”

“谁说劫持官运的人目的一定是要加害父皇?”

“那六哥你的意思……”

“去查查那批草药是谁挑选的。”

“好。”

二人加快了步脚,走到皇子席位上。

今日早朝与往常一样,依旧是各院协理,按票通过决议。

按照惯例,年岁这几日主议新的一年的赋税工商等事宜。

大部分的时候,这样的决议基本无甚分歧。如今两头做大,那些散党更是放低姿态,做个墙头草,不敢妄加言语。

早朝持续了一个时辰,待下朝时,祁沐萧让允敛叫走,一同过目庆典事宜。

姚相为首,一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七八个官员。工院主事蔡久与吏院主事贾彦气喘吁吁,跟着他的步伐有些费劲。二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都看出来姚相气在头上。

方才议事时,姚相三番四次暗示沐王重新接掌巡查院主事一职,却被他巧妙回避。他们一众人等也不懂这沐王其中之意,英郡王本就是代理其职,怎么现在看来,倒是像要转手似的。

他们一群混迹朝堂二十多年的老臣,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步至马车前,姚应春回首道:“今日老夫身体不适,就不能去蔡主事府上吃酒了,你们几个去热闹吧。”

“老师身体要紧,年岁,学生老家送来了不少?州山参,下午给老师送去,泡茶暖身是极好的。”

“年底了,三公那帮老家伙都盯着呢,今夕不如往日,陛下不上朝,你们也不要铺张太大,省的让人参上一笔。”

蔡久:“是,学生谨遵师命。”

贾彦:“下官明白。”

众人:“下官明白。”

姚应春腿脚麻利,踩着下人上了马车,低声吩咐道:“阿尹,你进来。”

眉间飘白的精瘦男子颔首,弹了弹身上的积雪,一同随他上了马车。

蔡久与贾彦和其他近党目送宰相府马车离去。

“怕是有人要倒霉喽。”蔡久低声嘟囔一句。

贾彦是从渝州地方官里提拔上来的,不如蔡久跟着姚相时间久。他正巧听到这句,附耳上去,好奇问:“蔡兄此话何意?”

“你跟着老师也有几年了,不知那阿尹是何人?”

“近卫呀。”

蔡久摇头道:“你个蠢蛮子,那是个杀神。”末了,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得贾彦头皮发麻。

……

……

相府马车内,姚相抱着个暖炉,沉声问道:“萧儿养了个女人在府内,这事你怎么不汇报?若不是早晨蔡久他们几个恭贺我要有孙媳妇,我都不知此事!”

“我夜夜蹲守,并未察觉异样。”

姚应春似有不悦,精明的眸色蒙上一层暗沉,“怎么,要违背誓言不成?”

“不敢,只是我字字属实,未曾隐瞒。”

“之前送过去的那个女子,他回来后,可有去留宿过?”

“未曾,倒是李管家的儿子李善常去。”

“果然是掩人耳目,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省的做下孽种,还要说是萧儿的子嗣。”

“是。”

“他屋里人是谁,你现在就去盯守,我不信那女人白日也藏在屋里。岁末了,如果江月承那小子汇报属实,你我分道扬镳之日也快了。”

阿尹垂眸,墨色如水的眸中掠过一丝怒意,无人察觉。

……

……

沐王府,竹苑内。

天色将暗,雪飞依旧。

某女修炼完毕后,闲来无事,跑到院内与园沁堆雪人。

平日里,她都会遣走其他下人,省的自己被认出来。

园沁见她蹲在那,滚着雪人儿的脑袋,兴致正高。脑袋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脱口道:“小黎,你和王爷什么时候成亲?”

“嗯?什么。”

“你什么时候和王爷成亲?你们如今都住到一起了……”

园沁见她回来后,一直掩面示人,平日里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虽视沐王为主,可不喜他金屋藏娇之举,特别是对小黎。

如今藏在府里,没有名分却同床而寝,这样小黎以后可怎么做人?

谁知正主倒是淡然,若无其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未来如何,谁也不可知。”

园沁摇头,感叹道:“小黎你真是个奇女子。”

洛黎想到睿王对她那几句莫名的赞许,忽儿笑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才一个月不见,我就奇了?”

“先前就觉得小黎洒脱自如,不像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见识短,家长里短三句不离嘴。小黎在意的事,也和寻常女子不同……”

“你是没去过东海之滨,那些仙门中的女弟子个个如此,跳脱俗世之外,又是新的一番天地。”

“那小黎你再去,能不能带上我……”

洛黎滚好了雪人的脑袋,正往身子上装,听她言语,笑道:“你?老大不小了,不想着嫁人?我看你做的鞋底不错,给裴大哥的?”

“你怎么知道的?不、不是,我就是没事做着玩的……”

“脸红的跟个茄子似的,想糊弄我这个奇女子?嘻嘻,从实招来,你们什么时候对上眼的。”

园沁四顾,讪讪道:“小黎你别乱说……我就是单相思。”

“我若说不是呢?”

园沁瞪直了眼,“啊?”

“裴大哥也稀罕你,前几日还跟我说,让我找人说媒呢。”

她羞红了脸,小声问:“真的?可我就是一个奴婢,裴大人是亲王侍卫,我这样的身份做不成他的妻……”

“那你说什么样的身份能做成他的妻?”

“大户人家的小姐,有权有势,总要有一样的。”

“有钱也行。”

园沁卑微地低下了头,喃喃应了声“嗯……”

洛黎把雪球放下,冻红的小手拉起园沁的袖子,笑吟吟道:“我不知怎样才算有钱,你听听,一处燕阳良宅,两处商铺,五万金珠,可算有钱?”

“算。”

“那你便是有钱的,园沁。”

第249章 杀神阿尹

“啊?!”

洛黎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封信函,里面厚墩墩的,递给她。

“啊什么啊,快打开看看。”

园沁微窘,低声道:“小黎,我不识字……”

洛黎取出里面的地契和商铺契约,拿给她看,“名字总能看懂吧。”

园沁扫了一眼,目光定在那两个字上。

肖绾。

她不解,抬头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本名……”

“傻丫头,我找李梓要了你的卖身契,自然知道你的名字。”她从中又拿了一张泛黄的契约,递给她,“今日起你便是自由身了,还是个有钱有铺子的女子,谁还敢低看你?”

园沁拿着那几张契约,手忍不住地颤起,眼泪扑簌,轻轻摇头道:“小黎……你……”

“别哭,这么冷的天,一会儿脸皴了,还怎么当美新娘?”她抬手帮她擦干热泪,宽慰道:“不堆了,走我们进屋吃些热茶再说,你先把这些收好。”

余光中,幽蓝色的天空闪来一道迅猛的紫光。

洛黎猛地将园沁推开,自己则往后一退。

那道紫光将地上的雪堆炸裂,雪水四溅。

一道黑影脚法诡异,从房顶落下,不由分说去摘她面纱。

洛黎解下大氅,扔了过去,自己转身扶起园沁,将她往屋里推,“快躲起来!”

再回首时,墨色大氅已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黑衣人不知用了什么术法,从左手心中抽出一条血红色的长鞭,并不光滑,看着像一团麻绳似的,还在往下滴血。

那人眼中萦着红光,杀气腾腾。

洛黎亦是不敢轻敌,心里正嘀咕着什么时候招惹上了八境修为的大神,手中凝出长剑。

对手轻甩血鞭,随让她勉强躲过,可那鞭子上忽然飞起千万黑色的甲虫,往她面部涌来。

霎时,一团赤色烈焰照亮竹苑,将那些虫子燃成灰烬。

黑衣人面露惊色,见眼前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只金灿灿的——鸡。

这样的场面,委实奇特。

他呆愣了一瞬,再回神时,明晃的烈焰已冲向他这处!

他急忙布起屏障,可面对那诡异的火光,丝毫无用。

几招下来,左臂烧伤严重。

黑衣人不再留情,将真气注入血鞭,随后,鞭子就和活了一般,分裂出十几个分支,像藤蔓般,四面八方将她围起。

小笨鸡首战,没见过世面,关键时刻吸了口凉气,猛烈咳嗽起来。

洛黎急忙将它丢进灵宠袋,随后手腕便被束住,顿时,手中的真气被那血鞭如数吸走,头脑突然发晕起来。

黑衣人此时已经近身,一手扯下她的面纱。

不妙!

她捏起一小团灵气,猛地向血鞭砸去,随后一声撕扯。

雪地上洒落一大片血迹,洛黎捂着左手手腕,看向跃走的那抹黑影,大口喘气。

裴桓闻声赶来,见院内一地血迹,吓得他急忙上前查看。

“洛姑娘,你可有受伤?!”

“我不碍事……”洛黎瞧见他手上干涸的血迹,问:“府里还出什么事了?”

裴桓眉头紧皱,低声道:“那个媚娘……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

“李善刚刚发现,便让我去查看,尸首都凉了,应该是上午的事。”裴桓见她捂着左手,血顺着手缝坠下,“洛姑娘,你的手……”

“不用管我,你去找人把这收拾干净,地上若看到虫子,保存好,一会送过来给我。等王爷回来了,你只提媚娘的事就好。”

“是。”

洛黎捂着手腕,走到门口,谁知推不开门。

“园沁,是我,那人走了。”

“小黎!”园沁急忙把门打开,见她受伤了,扶着她进了屋。

“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小黎你受伤了,我去给你取纱布……”她正欲起身,让洛黎拽住。

园沁只见她从一个小口袋里取出包扎的那些东西,很是神奇,却也没多嘴,急忙帮她清理伤口。

洛黎低眼看去,方才被血鞭所伤的地方,烙下暗紫色的印记,伤口不像挫伤,更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条很细的血口,酸痛酸痛的。

看来她这个下下签的解签还是不准,以静制动也是上策,如今杀手都找上门了。

待园沁包扎好后,洛黎道:“这事你就先当做不知道,你赎身的事,我今日会跟王爷说的。”

“我不走,小黎。”

“为何?”

“这些钱财都是你给的,我怎能白收你的恩情,如今你又伤了,我要留在身边照顾你。”

“别傻了,你看到刚刚那个人了吗?放到东海之滨,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今日他意并不在我,所以并未对我痛下杀手,他日就不好说了,你好好打理那两家酒铺,回头我找你讨酒喝去。

宅院是上次祁皇赏赐的,我并未去过,你若不喜欢,就再买一套……至于你和裴大哥的婚事,待我这两日和王爷商量好后,再跟你说。”

园沁红了眼睛,跪在洛黎身下,呜咽道:“小黎,我不走,我要侍奉你,心甘情愿的……”

“我不需要别人侍奉,你走吧,我困了,想去睡会儿。”

说着,她便起身往内室走去,不再理她。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再醒时,手让人紧紧地握着。

祁沐萧靠在榻旁,正守着她。

“阿萧,几时了?”

“刚过二更。”

“怎么不休息?”

祁沐萧背着光,神色不清,只听他沉声道:“为什么想瞒着我?”

“我只是想亲自告诉你而已,手都伤了,还怎么瞒着。八境修为,术法诡异,不像东海之滨的修士,他能从体内抽出一条血鞭,还能幻化出虫子供他驱使……”

“蛊修。”

“那便是了,他那个鞭子还挺厉害的,竟能吸收我的真气。不过,阿萧,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怎么办?”

祁沐萧抬手抚了抚她额头上的发丝,温柔道:“嗯,没事,明日我送你回归元山庄。”

未等洛黎开口,房门轻叩,是裴桓。

“主子,宫里来人送了盒东西,说是给女主人的。”

“女主人?”祁沐萧瞥了一眼洛黎,准他进来。

洛黎披了件大衣,随他出去。

一方长长的锦盒。

洛黎知道,是芬芳阁送来的。

“裴大哥,你出去吧,这东西的确是给我的。”

随后,洛黎笑吟吟道:“阿萧,打开看看。”

他打开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小画卷,旁边还有一枚令牌。

祁沐萧拿起令牌瞧了眼,道:“原来是瑾仪给你送来的。”

随后,他解开画卷,图中梅林火红如焰,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手执玉箫直立其中。

祁沐萧看到画像上的题词,喃喃道:“母亲……”

身旁之人却惊得后退两步。

怎么会是她?!

第250章 负心汉

“黎儿?”祁沐萧见她大惊失色,走上前,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

“阿萧……”洛黎苦笑一声,从玲珑镜内取出一幅画卷。冰@火#中文.她一边展开画卷,一边道:“可还记得我在书画院复试的最后一幅画中画的是个女子?临比试前,师父给了我一幅画卷,让我临摹熟练后,最后一试画。我当时改了五分女子容貌,却也打动了祁皇……你瞧,这画中人,可是与你那幅是同一人?”

洛黎将两幅画卷并在一起,让祁沐萧走上前仔细查看。

除了画中女子动作不同,环境也略有改变,笔触、构图、甚至题词的笔迹都出自一人之手。

祁沐萧怔了怔,转头问:“大师兄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画像?”

“这画中人,是我师娘啊。”

!!!

“你方才说什么?”

“归元山庄之人皆知师父曾娶一妻,我这辈份弟子,无人见过师娘。那时顽皮,我偷偷去师父房内偷丹药吃,结果在师父的床榻下发现了满满一箱子的画像,都是师娘的,所以我不会错的,这就是我师娘。”

“你托瑾仪找的画像?”

“那时刚入宫,我曾花重金托小太监找寻兰惠妃的画像,本想以此引出知情人,却不想引起祁瑾仪的注意。随后她单独约见我时,提到虞妃娘娘留有兰惠妃画像,我二人达成协议,她需要给我找一幅画像。其实在我见到秦逸凌后,这个约定就没有意义了,这次我只是想将画像送给你,却也没想到你母亲和我师娘竟是一人……”

祁沐萧坐在桌案前,拿起一副画卷,沉默不语。

“其实上次,我激出皇后一番话,并未告诉你。当时觉得她所言并不属实,如今,你倒是可以一听。”

“讲。”

“皇后讲,兰惠妃在入宫前就已经有了身孕,是姚相为了自己的仕途才将她进献给祁皇。如果所言属实,阿萧,你应该就是我师父的儿子。”

“所以,我母妃的死,也和外公有关?黎儿,我不信,皇后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祁沐萧摇头苦笑,“外公虽贪欲权力,可他对我从未做过任何不利的事情,又怎么会对我母亲下手……”

“我明日便会进宫,把这件事调查清楚,所以即便要回归园山庄,也等我把这件事了解了再说。”

“怎么调查?进宫?”

“秦前辈和虞妃一定知道你母妃怀有身孕的事情,而且你不是也答应过白巍师祖会将秦前辈救出来吗?”

“话虽如此,但你不许去。”

“阿萧,我知道你担心我,可如今,这已经不止是你母妃的事这么简单,这亦是我师娘的事,是我师父的事。”

“黎儿,如今有人暗地招兵买马,怀叛乱之心,朝野之变怕就是这几日。宫内关系复杂,波云诡谲。母妃之事我就是不查了,也断然不能让你进宫!”

洛黎见他神色沉郁,完全一副“必须听我的”的模样,暗自觉得自己办了错事,不该将此事全盘托出,索性一言不发跑回床上,蒙起被子睡觉去了。

翌日,雨雪初霁。

神游梦境时,洛黎让园沁叫醒了。

她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园沁红着双眼,逐而问:“怎么了?”

园沁本就是忍着,听她过问,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这一哭,给洛黎吓到了,急忙问:“怎么了?可是府上又有事发生?”

“我说小黎你怎么给我又赎身又给钱的,原来你这是要走了,呜呜……你我好歹也相识一场,怎么都不跟我说清楚呢……”

“谁说我要走了?”

“王爷呀,让我早点叫你起来,说一会要送你出城……呜……”

“我不走,是你家王爷非要赶我走的,我还就不起来了!去,告诉你家爷去!”

园沁听她这么一说,止住泪问:“小黎,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洛黎突然嚷嚷道:“你们家爷睡了我,却不想负责!现在要把我送回老家!园沁,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去去去,把那些丫鬟下人们都叫过来,让他们看看这沐王下流无耻,道貌岸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

园沁听她说完,哭的声音更大了,想到自家主子将小黎雪藏,还同屋而居,不给名分,如今又要送她出城,气得疾步离去,只留的某女在床上笑弯了腰。

一刻后,正在书房书写密函的某爷被一阵愤怒的敲门声惊扰。他一推门,只见裴桓让一群下人围在门口,实则只有园沁怒气腾腾,其他人像是在围观。

祁沐萧淡然道:“园沁,不是让你叫她起来,你在这做什么?”

“王爷,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姑娘欺负了,不给名分,还要送出城!”

裴桓见她说话失了分寸,斥责道:“园沁!你怎么和主子说话呢!”

某爷眉毛一挑,“她跟你说的?”

园沁见某爷反应如此,心慌了下,低声嗯了声,就见某爷大步向竹苑走去。

正待洛黎洗漱完毕喝茶清口时,“嘭——”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

某爷高大的身材逆在门口处,身后像是围着一群人。

洛黎笑吟吟的面,可口中却叫嚷道:“沐王爷你个人面兽心,把我拐回府,睡了我这么多日,现在要赶我回老家!呜呜呜……”她当着某爷的面,装着哭了两声,淡定的把手中的茶盏吃净。

不知何时,那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她面前,忽而身子一轻,祁沐萧将她横抱起来,走到门口,当着一众下人,撩开纱巾,狠狠地吻了上去。

众人石化。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沐王爷当众宣淫?

怀里的女子被吻得七荤八素,拼命推他不得,气得在某爷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惊呆了的众人伫立在寒风中,看着某爷嘴角淌着两滴血,抱着个娇羞的小美娘,冷声道:“看见没,这就是你们王妃,谁再传本王不负责任,就给我滚出王府!本王从今往后只会有这一个妻!”

“谁给你的胆子!”

竹苑门口,姚应春带着姚炳君、姚殷氏和几个下人,厉声呵斥道。

第251章 针锋相对

“外公?!”

洛黎:我敲!

众人:我什么都没看到!

下人纷纷作鸟兽散。

一炷香的功夫后,竹苑正厅内,姚应春端坐在上,姚炳君与姚殷氏面色凝重,坐在次座,祁沐萧与洛黎则跪在厅内。

“萧儿,你可知为何让你跪罚?今日你不是我祁国的皇子,只是我姚应春的外孙。若你现在将这个女人赶出去,方才屋外的一席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见。”

祁沐萧直了直身子,一字一句道:“外祖父,我祁沐萧今生今世,只会娶一个妻子,那就是洛黎。”

洛黎垂眸,嘴上虽不言语,心里却和灌了蜜似的,甜滋滋的,受用得很。

姚应春闻言,气得直哆嗦,大声呵斥道:“混账!你堂堂祁国皇子,又任三品大员,怎能在下人面前胡言乱语,我何时见你娶妻,又何时有了这么个狐媚子般的孙媳!”

祁沐萧感受到身旁那人的怒意,暗自攥住她的小手,淡然道:“外公,我这次带她回来,就是要明媒正娶,此事我心意已决。”

“呵,好一个心意已决,炳君,你看看你的好外甥,真是色迷心窍,如今已目无尊长,婚姻大事都要自己拿主意了!殷氏,你也去劝劝,莫要让这狐狸精断送你那侄女的好姻缘。”

“我二人皆是仙门修士,不按俗礼约束,亦不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舅舅、舅母还是免开尊口罢。”

姚炳君见他言语冷漠,叹口气道:“沐萧,你怎会只是仙门修士这么简单?好,不说你是祁国皇子,单讲你是当朝宰相之孙,又怎能与人私定终身?你若真喜欢洛姑娘,收个通房也是可以商量的……”

“舅舅,我方才已经说过,今生今世,唯有洛黎一妻。”

殷氏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她自然是想把自家侄女与沐王的亲事促成,可如今来看,沐王对这洛黎正在兴头上,若再言语,怕是要对筱雪有所抵触。

姚应春见他冥顽不灵,旁边那个狐狸精又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他起身指着洛黎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活着连累父母,死了连累乡里的贱人。你父亲好歹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书法家,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烂货!如今做不成画师,便要以色相诱,赖上我家萧儿?洛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他们泉下有知,定将你扫地出门!”

“外公!”祁沐萧气得直起身子,正欲言语,忽而一声声鼓掌从旁边传来。

洛黎不顾祁沐萧拉扯,慢慢站起来,笑意不明地看向姚应春,“精彩、真是精彩,没想到君臣之首,当朝宰相,又曾是太学院的祭酒,竟能骂得如此粗俗不堪,真是精彩。姚相,我问你一句,我与你孙儿做没做那些逾越之事,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此话何意?”

“明人不说暗话,敢让人在我身上下锁情蛊毒,难道就不敢认吗?”

“放肆!你个烂货给我滚出这个屋子!”

“求之不得!”

言毕,洛黎步脚如风,出了正室。

姚炳君欲意不明地看着他爹,手不经意地蜷起。

姚应春老泪纵横,忽然呜咽道:“真是我的好孙儿,你娘生你如此不易,我们几人好不容易将你拉扯大,萧儿你竟然让一个妖女迷了心智,连外公都不放在眼里了……”

姚炳君又劝慰了几句,无甚效果。

“父亲……您莫要激动,大夫说您不得大喜大悲……”姚殷氏忽而插嘴,宽慰道。

姚应春闻言,倒是应了。

祁沐萧抿着嘴,面色依旧冷漠,不言语一声。

姚殷氏见外甥儿铁石心肠,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

到底老爷子是他的血亲,于情于理不该如此,只是一个女人罢了。

姚殷氏清了清嗓子,训诫道:“今日妾身也要说两句,沐萧你虽不是养在我们身边,可你外公每每到你生辰都会给你拜一桌酒席,你可知?尊卑有别,长幼有序,你喜欢洛姑娘我们不拦着,可你也不可擅作主张称她为妻。她与你白日当众宣淫,单凭这一点,她进你府门的机会都没有。”

姚殷氏所言,深得姚应春之心。

祁沐萧丝毫无感,冷声道:“舅母,方才有讲过,我二人是仙门弟子,结成道侣不需长辈首肯。”

姚炳君问:“那你皇子的身份呢?!”

“不要了。“祁沐萧干脆利落,须臾,他补了句:”不,也许本就不是我的。”

“你!!!”姚应春一把抓起桌案上的茶杯,扔了过去。

祁沐萧任其砸在身上,滚烫的茶水湿了衣摆。

“不知那妖女和你讲了什么,迷了心智,能让你连亲人都不要了,真是气煞我也!如今朝堂混乱,外地入侵,你还在这儿女情长,不惜丢下亲王之位置!你对得起你早去的娘和你卧病在床的父皇吗!”

“既然今日亲人同聚一堂,我便将此事说清楚罢,我知祖父意在储君之位,可我无半分兴趣,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辞去俗世一切,早日回白宗继续修行,我与洛黎的婚事,自然按照修士来办。”

姚应春两眼一翻,脚下一软,跌在椅子上。

“父亲!”

姚炳君与姚殷氏见他气晕了过去,赶忙上前扶着。

祁沐萧则起身,叫进来几个相府随行的下人,让他们跟过去伺候。

裴桓见自家主子出来了,急忙上前,“主子,您没事吧?”

“洛黎呢?”

“说是进宫去见恩仪公主了……”

“你怎么不拦着?!”

“属下无能,拦不住……”

裴桓有些无奈,刚刚洛黎红着眼出来,他刚上前要问,便听她呜咽说了两句,身影如电,瞬间只留残影。

“走了多久?”

“约一刻。”

“自去领罚。”

“是。”

裴桓垂首,余光见祁沐萧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姚应春由人搀扶着,也慢慢走了出来。

姚炳君留在最后,“你们家王爷呢?”

“属下不知。”

“他若回来了,让他回头去礼院找我一趟。”

“是。”

第252章 疑心起1

涯巷,渝味轩。

洛黎抱着一壶温烫的梅花酒,倚在邻水的窗户处,自斟自饮,怅然地望着远处冷清的冬雪景色与河对岸的路人。

已是岁末,一多半的铺子都关了门,准备回家过年,路上的异族人也少了许多,平时那样热闹的燕阳,怎么看着如此萧索。

可身份再卑微的百姓,都会有个归处。方才问过小二,连李青都回渝州老家过年了。

而她呢?

连个去处都没有。

以往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就落到让人指着鼻子骂的田地?

狐媚子?

烂货?

甚至用她爹来羞辱她。

想及此处,她仰首,又灌了半壶酒。

琼浆玉液火辣辣的,顺着喉咙,暖入丹田。

突然很想师父,还有师兄们,甚至那几个不待见她的师祖。

寒风灌来,冷了她面颊上滚烫的泪,亦是寒了她那颗飘无居所的心。

洛黎再抬手灌酒时,瞧见手镯上泛起微弱的白光。

是祁沐萧在用御识术寻她。

可惜,他找不到的。

洛黎用了新学的阵法封住了镯子内的那缕神魂,半分气息都泄露不出去。

想躲开一个人,很容易。

她如今心烦意乱,真的不想见他。

幕落时分,雅间的地毯上几十个酒壶东倒西歪,酒染斜阳。

身着杏黄小袄紫罗裙的女子蜷缩在贵妃椅上,怀中抱着三个酒壶,人已醉的不省人事。

忽然,两个男子从外走入,走在前面领路的人身着书画院青色直裰,另外一人披着白狐貂裘,帽兜半遮,容貌隐在暗处。

他看到卧榻上的她,想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能猫在这一个人喝酒,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他低声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喝的?”

“从中午开始的。”

“纪筍,你去给她开个天字号房,就回去吧。”

“是,先生。”

白衣男子见那小脸让酒气熏得通红,睡觉都带着轻轻地鼾声。

鲜少见她穿女装,可这丫头一捯饬,竟比梦霄楼的女人还要千娇百媚。

他叹口气,默默地将她怀中那几个酒壶收走,又将窗户关好。

他看了半晌,把手抚上她额头试了试,无奈道:“小五,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又搞得这么狼狈……”

他正要抽离手时,那丫头一把抓住,吧嗒了下小嘴儿,喃喃道:“师兄……”

白衣男子惊得一动。

随后又听她娇娇地道:“这壶酒是我的……”

“……”

男主弹了下她小脑门儿,随后将她横抱起,掩在裘衣中,随后抱到客房里,替她拾掇干净了才离去。

……

……

同一时刻,姚相府,主院偏房。

姚应春扶额坐在榻旁,冷声道:“还魂蛊用给你了,这笔账怎么算?”

榻上阿尹半阖着眼,神情涣散,屋内的地上还有些未收拾干净的血迹,已经干涸。

姚应春见他不答,冷嗤道:“阿尹,这事,你跑不掉了。”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姚应春俯身低语片刻,男子的目光逐渐凛冽起来。

“那女人的命,我一定要,你把副蛊给我一只,我助你成大事。”

“不后悔?”

“最后一件,然后你给我解药,你我再无瓜葛。”

“一言为定。”

……

……

腊月二十三,送灶神。

洛黎穿戴妥当,步至前厅,见几个伙计正在清扫大堂。

其中一个小二见到洛黎下来,从桌上抓了点什么,跑过去捧给她。

?“姑娘,来两颗灶糖吃。”

“多谢……”她捏起一块,含在嘴中,“可知昨日是谁把我送到客房的?”

“我是没见到……”他转身问其他人,“你们可有见到是谁把姑娘送到天字一号房的?”

几人纷纷摇头,忽而一人拍了下脑袋瓜子,道:“谁送的不知晓,我倒是记得谁给姑娘要的房,是个异域人哩,他遮面模样,只看到一对幽绿色的眸子。”

洛黎怔了下,颔首,从荷包里取了一把银叶扔给小二,“多谢。”

小二急忙道谢,想她昨日叫酒时出手大方,又着锦衣掩面,还有侍卫暗中保护,不知是哪家大户小姐偷跑出来的。

洛黎独身走在涯巷,寒风飕飕。

选了个僻静的巷子绕到百草商会后门,待了约一个时辰,随后她坐上商会的马车,往皇宫东门开去。

祁瑾仪似是早已安排好,把守的侍卫见到令牌后并未为难,立马传人带她进去。

引路的张公公是个熟人,自是知道皇后去刑院天牢用私刑的事,可见到洛黎双手无恙,暗自惊讶,面上却也恭顺地行礼,选了条偏僻的小路带她进了芬芳阁。

公主的宫内光景依旧,院内两个雪人儿堆的小巧,洛黎匆匆撇了一眼,便随张公公进了正殿。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殿内的宫女上前接下大氅。

祁瑾仪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她,起身迎接,“洛堂主,别来无恙。”

她躬身回礼,“殿下,我已辞官,不再是洛堂主了。”

“本宫若没记错,父皇并未准许,那奏折还压在吏院待批呢。”

洛黎并不知情,祁沐萧也未提起,听到这消息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早已不在意。

祁瑾仪见她情绪不高,转而吩咐道:“雨停,去拿些梅花金丝酥饼,还有前几日刚分发下来的万州新茶。你们都出去吧,没有吩咐,不得进来。”

屋里侍候的宫女随着雨停出去,一时间,只剩二人。

“画卷可有收到?”

“多谢公主兑现承诺。”

祁瑾仪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纤细白嫩,丝毫看不出受过拶刑。

“你的手……没事了?”

“嗯,多谢殿下惦念。”

“才一个月不见,洛堂主,你变了。”

“殿下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

况且,她们本就没什么旧事要叙。

祁瑾仪突然伸手攥住他的衣摆,责问道:“你既然许我自由之鸟,又收了我衔报的花(画),反而不认账了?”

随即,她语气作缓,“上元节后我便要北上出嫁,我要你在这之前,送我出宫。”

“九州之内,莫非皇土。”

“你有这个本事。”

她伤的那样重都能痊愈,将她弄出去,岂不是举手之劳。

洛黎从乾坤袋里扔出一张隔音符,瞬时注入灵力,避免其被虚罗大封阵快速掩盖。

祁瑾仪头一次见人施法,好奇不已。

“你方才做了什么?”

“别人听不到我们谈话罢了。”她不以为意,反问道:“我是有这个本事,但是殿下要出什么样的筹码?如今我已辞官,完全不需为此冒险。”

“若我说,能帮你问出兰惠妃当年的旧事呢?”

第253章 疑心起2

“那要看你知道什么了。冰#火*中文.”

“我同你一起去见秦叔,他相信我,愿意告诉你一切。上次你没问出来的,我帮你问。”

洛黎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诧异道:“你知道虞妃地宫里关着人?!”

“母妃秘密修建地宫没多久,我就知道了。那时我服药比现在勤,常住在母妃宫内,这样的事,即便母妃小心,也很难不发现……”

“那你母妃建了这样的地宫,都没人知晓?”

“那时工院负责修葺翠微宫的人是夏贵妃安排的,自然无人知晓。”

“夏贵妃?”

“靖王母妃是夏氏是渝州将门嫡女,是郡主,地位显赫,早年在宫中一手遮天,可比母后威风多了……”

“那你母妃是靖王党的?”

“什么靖王党?他们各取所需罢了。后宫中,母后虽是后宫之主,可掌权的实则为夏贵妃,我母妃与兰惠妃交好,而兰惠妃与母后交恶,兰惠妃死后,母妃就依附夏贵妃的权势,亦为她暗自炼丹……”

“那后宫中可有人知道秦前辈的事?”

“翠微宫内几个近身老嬷应该知道,其余的应该不知晓。”

“那夏氏呢?”

“我不知,她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但母妃之后也一直在帮靖王炼药,故而,我们母女在宫内过得还算安稳。”

“那你和秦前辈很熟?”

“嗯,我若逮到机会,便会偷偷去看秦叔……”祁瑾仪说着,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方木盒,遂拿出一把钥匙。

“关于兰惠妃……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出生时,兰惠妃已经仙逝,只是偶有听过母妃呓语提起,剩下的便和旁人一样,只知道兰惠妃逝后并未晋位加封,反而降位……”

“此话何意?”

“你不知?兰惠妃诞下六哥后曾被加封为贵妃,同夏氏平起平坐,但逝后却降位为惠妃。”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自裁。

也许是真的。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降位之事。

突然,房门轻叩。

洛黎暗中收了阵法,回首见宫女雨停带着四五人端着各式各样的点心进来,其中萝卜糕和红豆沙还冒着白烟儿,看着就嘴馋。

“放在那,你们下去吧。”

“是。”

洛黎见她们退出去了,径自走到另外一侧,捏了块萝卜糕,蘸了下蜜酱,放入口中,清爽甜腻。

“兰惠妃之事,待你我见过秦前辈再说。如今我还有一事想问。”

此时的祁瑾仪已被逼到绝路,早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问。”

“陛下是怎么病倒的?你可知?”

祁瑾仪摇头,“约是你走后十天,父皇便一病不起,现在都已无法下床了。至于为什么病倒,宫中无人敢言,最初传话的几个太监,都让内宫院杖毙了。现在父皇只让那个江月承守着,旁人都不许近身……”

“那江月承呢?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那个面首?”

“……嗯。”

“他?后宫这些娘娘们,恨不得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不过还真没什么消息传出,平日里那人行事低调,踪迹难寻……”

祁瑾仪捏起一块蛋黄酥,吃着正香,倏地撂下小半块酥饼道:“确有一事传出,约是父皇病倒前没几日,那个江月承行为有失,大闹了一次养生殿。”

“嗯?可知为何?”

“说来有趣,听闻是进了老鼠,给他吓到了。这事传得倒是邪乎,听说那日江月承像个女人似的,都吓哭了,窝在父皇怀里好一会儿呢,你说是不是比后宫女子都会演?一个平日里说两句话都能害死人的男子,竟会因为一个老鼠哭鼻子。”

祁瑾仪说到此事,觉得好笑,不禁多讲了两句,想听洛黎是个什么看法,可对面那人迟迟不做声。她再看去,只见洛黎僵在那,墨色的眸子沉暗无光。

祁瑾仪嗤鼻两声,来时便知她定有心事,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她要听的,怎么讲完了,她倒是走神了?

“洛堂主?”

“洛堂主。”

“洛黎!”

对面的人蓦地一惊,侧脸瞧她,“怎么?”

“你这魂儿又飘哪里去了,你要听得我讲了,可你却愣神儿。怎么,可是和六哥生气了?”

她眼瞅着洛黎那暗淡无色的眸子又沉了几分,其意昭昭。

“怪不得张公公昨日跟我讲,他在东门等你的时候,见六哥也去了,怕是在等你。”

洛黎没搭话茬,自顾自道:“殿下,若真能如你所说,助我知晓兰惠妃当年之事,我便将你送出去。”

“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俗话说,天时地利人和。

今夜就是再访翠微宫的好日子。

白日小年祭祀活动已在宫内举行,晚上亦有设宴,由靖王与皇后主持。

平日这样的晚宴虞妃是不参加的,可如今祁皇病重,亦是要靠些人气支持,在皇后的建议下,嫔位以上的主子都去参加了。

祁瑾仪虽知道此时翠微宫内正主不在,可她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那么多老嬷在。若是被发现了,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可她低估了洛黎,不仅是她的能力,亦是她的脾气。

她只记得洛黎拿出纱巾蒙住她双目,嘱咐她不要摘下,随后领着她往外走去,倒也没走几步,便让她坐下。

此地空气清爽,应该还在屋里。

再睁眼时,却已到了地宫石门处,此地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我、我都没走路!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里的?”

“回头再说,你赶紧开门。”

“嗯。”

二人见到秦逸凌时,惊觉此地变化。

石室内放着五个炼丹炉,同时炼制丹药。

他见来人是祁瑾仪,无暇顾及那些炉子,任其丹毁。

“瑾仪?你怎么来了。”

“晚辈给前辈送些吃食,今日是小年,依俗是要吃些粘糖的。”

“是你?你们二人怎么会一起来?”秦逸凌有些意外,他记得这个叫沈橙的女孩。

“前辈,您这是要练多少迷香软骨粉?是靖王要的?”

“不关你的事,你们走吧。”

“秦叔,我们想问点事……”

“没什么好说的,瑾仪,你太胆大了,这个时候也敢来,不怕被你母妃发现?”

洛黎先声夺人,“前辈,白巍师叔的灵羽你也不听了?”

第254章 避开他

“师尊?!”

“师祖可是嘱咐我了,务必将您救出来……”她抬手托着一片灵羽,示意他。冰#火*中文.

这话白巍自然没和洛黎讲过,即便讲,也是嘱咐祁沐萧。

甚至,这灵羽都是她捏造的。

秦逸凌身陷囫囵,却戒心重。

这是最棘手的。

“此地有大封阵,真气自然是用不出来的,前辈若是想听,还是等随我一同出去的吧。”

秦逸凌苦笑,“出去?难不成你要把这面墙都挖走?”

“自有办法,但在此之前,师叔先跟我讲几件事。”她捏出阵法灵符,暗自布了一小块隔音符在她们二人脚下,正好将祁瑾仪排除在外。

秦逸凌见她用了阵法,并未在意,“你想知道什么?”

“兰惠妃进宫前怀的孩子是谁的?”

秦逸凌狐疑地看向她,“你知道这个做甚?”

“自然是帮你师弟问的。”

“我不知晓。”

“是不是苏奕宸师叔的?”

秦逸凌身子明显晃了下,凝视她半晌,问:“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姚兮茵进宫前是嫁过人的,她曾是苏奕宸的发妻。”

秦逸凌冷嗤一声,笑问:“若私定终身也算嫁人,那你可以这么说……”

“沐王是苏奕宸的儿子,这是真的?”

秦逸凌对回答她这个问题并没有兴趣,冷冷道:“别问我,我不知。”

“我若拿瑾仪的自由与你交换呢?也不知?”

秦逸凌警戒地看去,他要重新审视这个小辈儿。

这丫头从他第一次见,就知道不简单,撇下修为不提,单讲她手里那个上品法器,又哪里是普通人能有的?

他思索片刻,终得忍不住试探道:“你什么意思?”

“瑾仪下个月北嫁,前辈去过北蛮,那地方男尊女卑,皇室妻妾成群,祸乱通淫皆是常事。想必前辈也知道,瑾仪这样的性子嫁过去会是什么下场。你若把我所问之事坦诚告知,我便将瑾仪送到白宗寻求庇佑。”

“笑话!你又为何觉得我能为囚我之人的女儿做什么交易?”

他面带不屑,言语讥讽,但见洛黎口中随后吐出的那几个字,声音很低,却清楚地知道在说什么。

他败了。

“我怎么信你。”

“前辈也可以不信,我亦是毫无损失,大不了回白宗,我就告诉师祖任务失败,拿不到积分就是了。”

秦逸凌抬手一放,白色的迷粉扑簌飘落,祁瑾仪腿脚一软。洛黎眼疾手快,将她捞住。

“给她安放好,我将我知晓的都告诉你。”

……

……

祁瑾仪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昨日的事,迷迷糊糊,已是化成碎片。

“雨停?”祁瑾仪唤了几声,外面才有反应。

“殿下?您醒了?”

“我何时回来的?”

“殿下您说什么呢?昨夜您与洛堂主共饮,喝的不省人事,我给您熬的醒酒汤您都没起来喝……”

祁瑾仪坐在榻上思索片刻,问:“洛堂主人呢?”

“她今晨一早就走了,只留了个信儿,说是他日再访。”

祁瑾仪怔怔道:“没别的了?”

雨停见她神色不对,低声说了句“没了。”

“这个骗子!”

她忽而怒极,拿起榻上摆放的一只玉如意扔了出去。

差点将屏风砸倒。

雨停见她发火次数不少,却无见她拿东西出气的。日子久了,也知道她的性子,径自离开。

祁瑾仪这头气的咬牙切齿,又见雨停折回来了。

“你回来干什么?”

“殿下,沐王殿下求见。”

“不见!”祁瑾仪心烦意乱,二字脱口而出。

雨停都绕出屏风准备回话了,却让她又叫住。

“让他稍候一会儿,来人伺候我更衣。”

“是。”

两刻后,厅内二人分席而坐,香茗热糕皆已上桌。

祁瑾仪见他一身朝服,应是刚下朝,笑吟吟地问:“什么风给沐王哥哥吹来了,稀客。”

祁沐萧拿起一盏茶吃了口,“来向你讨个人。”

“皇兄倒是不拐弯抹角,可惜了,您来晚一步。”

“她人呢?”

“走了。”

“可有说去哪了?”

“不知。”

祁沐萧起身,“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

“皇兄何必这么急,不想知道她找我做什么来了?”

祁沐萧驻足不前,却未作声。

“她对皇兄很上心呢,三番四次涉险……”

他没再听她说什么,健步如飞地出了正厅。

那丫头戒心重,对他都有所保留,又怎会真的让祁瑾仪知道什么秘密。

可她人呢?

她又长本事了,竟拿术法控住镯子里的那缕神魂,让他寻不到。

脑海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半个时辰后,祁沐萧带着些许期望回到王府,一进门便问侍卫,“洛黎可有回来?”

如今金屋藏娇的那人就是洛黎的事儿已经传遍府内,无人不晓。

“并未。”

“牵匹马来。”

“是。”

……

……

正在软榻上安睡的洛黎正魂游四方。

玲珑镜内的屋子常年恒温,她褪去小袄,只着里衣,薄被半掩着,白细的玉手蜷在颈部,绵沉的气息夹杂着竹叶青的酒香。

烈酒熏得脸蛋儿粉嫩嫩的,额头泛着细汗,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

她为玲珑镜设置好阵法,护其安全,自己则陷入深深地睡眠中,修补元神。

只有这样,嘤嘤怪才能早些康复。

可外面,某爷已经快把燕阳城掀个底朝天。

她曾常去的古董铺子,喜欢的酒家、茶楼,某爷拿着画像一间一间地找着,明知希望渺茫,却不肯放弃。

残阳将尽,三进三出的府宅蒙上一层暗黄,融了半处的积雪顺着屋檐滴落,院内残败的树枝轻轻摇曳,松墙石阶上空无一人。

可他呆站在原地,想到昨日在下人面前的疯狂之举。

心中怅然。

到底还是做错了。

一个身影从院外走进。

“主子,属下无能,没找到人。”

“她有心躲我,又怎么会让人轻易找到。况且,又没人拘她,怕只是不愿回来而已。”

“洛姑娘身上的蛊毒……”

……

第三小卷接近尾声,这个故事跨越了一百多章继续交代,具体参照144,145章。这样跨度并非我本意,都是故事自己安排的,23333

第255章 问真相1

“外公一口咬定不是他做的,我又能如何……裴桓,我自认论修为、修养、谋略都强于同辈,自视甚高。可现如今,我的位置又是何等无奈,连一个心仪女人都不能保护,真是可笑……”

“主子……”

裴桓欲言又止,末了,还是未讲出。

天色暗下,眼前这个跟了十几年的男子,又何时向他吐露过心肠。

“算了,不讲这些,拿些酒来,你我一醉方休。”

酒入愁肠,未化相思泪,却浓几分愁。

……

……

腊月二十八,隆冬飞雪。

雪絮如棉,扯落得满地,短短五日,绵绵积雪竟积起半个小腿高。

贴近新春,燕阳城内大大小小的祭祀已陆续展开,雨雪再大,倒也没太被影响。

王都巡查院的侍卫每日带人清理主街,青石街上一会儿落满炮竹皮儿,一会儿落满白雪,时刻提醒着路人年根将至。

距离沐王府不过一刻腿脚的一处宅院内,四个百草商行的伙计正张罗一群人摆放家私摆设等物。

一个时辰后,几名脚夫干完活儿,正拉着马车往回走。

“这哪家大户呀,都不看看黄历就摆放家私……”

“你管谁家呢,三倍工钱,你不赚啊!正好给我家那婆娘买个簪子……”

“我见了,订货的是个大户小姐,年纪不过十七八的芳龄,遮着白纱,可人家出手阔绰,一身贵气哩,连咱们掌柜都不敢怠慢。”

“能抛头露面的能是什么大家小姐,怕不是哪个大官赎出来的小妓娘,要金屋藏娇咯。”

几人哈哈大小起来,忽然“啪”的一声,最后讲话那人捂着脸,雪地上留有一抹嫣红和两颗碎牙。

那人捂着脸,见身前一个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前,远处亦有一人骑着马,拦住车队去路。

他惊恐道:“你是谁?!”

“管好你的嘴。”裴桓恶狠狠道,下的对面立马噤声。

祁沐萧转身问另外一人,“那女子什么时候去订的货?”

几人这才见到男子身披墨色大氅,身前露出绯红色官服,暗纹绣衣,身份高贵。

“就这位大人……就今儿早刚开铺子的事儿……”

祁沐萧示意裴桓,二人匆匆离去。

……

……

傍晚,城西别院。

一抹白影落入院中,似与这无人清扫的积雪融为一体。

他见正厅内烛光悠悠,纸窗透来人影幢幢,熟悉的发髻与动作。

应是他了。

心里说不出地激动。

还未推门进去,就已唤出声,“二师兄!”

洛黎饮尽一盅酒,抬首见来人眸色突然黯沉,笑吟吟道:“四师兄,别来无恙。”

温沅成心思再敏捷,此时也哑口无言。

未等他开口,洛黎给对面酒盅已斟满,“还是该叫您暮云少家主江月承呢?还是梦霄楼的言非?亦或是别的?”

温沅成愣在那,唇瓣紧闭,站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再回神儿时,额间已淌着细汗。

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不敢再向前,哑声唤道:“小五……”

“年岁将至,没想到还有你陪我,这是我从酒铺里重金买的陈年梅花酿,虽不及你酿的,却也是极好的。”

温沅成坐下,却未碰杯。

“师兄何时也防开我了?”

“不曾,只是你喜欢喝的,我恰巧带着两坛。”温沅成从储物袋中取出两坛,扔给她,“尝尝。”

洛黎也没打开,依旧自斟自饮。

“你不是也防我?”

“师兄胆大心细,能摸到龙榻上,又怎是常人能及,我自然要小心。”

江月承苦笑,“小五你何苦挖苦我……我自有自己的算计,血海深仇,必须要报。”

“什么样的血海深仇,能让师兄飞雄变伏雄?心甘情愿做祁皇男宠?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阴谋弄权,惑乱朝纲,又是意欲为何?如今朝堂混乱,内忧外患,九州将乱,百姓受难……”

“温家二百一十八条人命,还有师娘的命……你怎会懂?”

洛黎面色如常,心却半坠。

师娘的死竟与温家有关?

四师兄难道是玄机公子的暮云温家的后人?!

暮云温家是买卖信息的鼻祖,祖辈便以这个营生,小道家长里短,大到生死家国,温家的消息从未出过错。

却不知为何二十多年前获罪,全族被灭。江半脚趁机接手。

“那你就讲给我,让我懂。”

“此事与你无关。”

她退无可退,咬牙切齿道:“那今日就别出这个门!”

“你要和我动手?”

“我不想,但大是大非前,必须如此。你表面是靖王门客,暗地里却一在瓦解他的势力,背后勾结北蛮皇族,又与睿王有所接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睿王殿下说的不错,小五的确能谋善断,只从鼠患之事便已洞悉前因后果,甚至能知晓我就是言非。你若是个男子,定是个运筹帷幄的谋士。”

“你是睿王的人?”

“不错,我不瞒你,是不想让你误会。你与睿王交好,自然知道他品行端方,英勇善战。我心甘情愿辅佐他,亦是为了九州百姓。祁皇骄奢淫逸,流连于声色犬马,即便现在面上国富民强,可早已分崩离析,山河破碎,已是定局。”温沅成叹口气,继续道:“小五,你见过他的昏庸,又怎来指责我惑乱朝纲?”

“你愿拿无辜之人的性命为筹码?去赌?别人不说,单说雾芝湖那个死去的城守赵翰卿,他又何罪之有?”

温沅成从开始到现在,语气一直温和,吴侬软语,讲出来更是夹杂几分柔和,可他刚听到这名,忽而目光阴鸷,口气冷漠。

“赵翰卿,呵,小五你竟提起这人,那我便告诉你,他与我江温家灭门有何关联!他任太学老师时,曾游历莞城,有几分才情,我父亲虽是江湖人,却喜诗词,故二人交好。当年徽州优童暗下盛行,父亲视其不堪,偶撞破他猥琐行事,后与其割袍断交。那时赵翰卿巧晋为博士,后回王都任职,第二年,一纸诏书,便夺我温家二百一十八条人命。”

洛黎从未想过,赵翰卿,睿王妃的远亲,竟与温家案子有莫大关联。

“小五,你可知此事起因何而起?”他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凄厉不已。

“暮色寒烟空寂寥,江岸新枝展新朝。洛水流涧行云闹,秋声无奇静波涛。小五,你素怀才情,不如你来说说这诗词是何意?”

“秋色萧索景,望洛水尽头,无声无涛,寂寞生,欲盼明日朝气勃勃。”

“赵翰卿那老儿,太学博士,却说这是江山易主的反诗,展新朝,无祁国,是不是比我给他想的无知呼还要可笑?”

第256章 问真相2

温沅成坐在木凳上,看到了自己。

昏暗的房间内,徽州梨木家私皆是上等好物,香薰白烟袅袅,沾染了烟尘俗气。

白净的少年,还那样小,却让一只大手捂住了脸,堵得喘不过气来。那一身锦布良衣,同他最后的尊严,一同被被大手的主人撕扯干净。

他的脸都被床板挤得扭曲了,眼睛红肿不堪,早已落不下泪来。

人都是这样贱的,尊严让旁人践踏光了,也就没了。

他哪还记得自己被抓进来多久,该受的,不该受的,都受了。

少年紧抿着唇,紧紧攥着双手,一声不吭,目光黯然无光,似是一头将死的小兽。

身后那人愈发凶猛,血水秽物混在一处,淌至地上。

温沅成坐在远处,目中含怒,看着这一切。

血洗全族之仇,沉冤昭雪之愿。

他血海深仇未报,只留一条贱命,但愿来日化成锋利的刀剑,将害他灭门之人千刀万剐。

万念俱灰之时,一道金光从余光掠过,身后一松。

他木讷的回首,白衣男子如天神般降临,映入他眼帘,不知从何而至。

“沅成?”男子面色凝重,低声试探。

他嘴角动了动,说的什么早已不记得。

只记得,他得救了。

亦是重获新生。

“师兄?”

袖子让人扯动,再看时,哪里还有谪仙似的男子,只余他视如家妹的师妹,眸中柔和,一如从前。

他睨向她,缓缓道:“此诗当时虽被上报,可祁皇有心放温家一马,并未将其当真,只因温家与皇室自古便有不成文的主仆关系。”

“主仆关系?”

“温家虽属江湖,但我族人因异能传承,常与皇室有牵连。此事发生前,家父便已推算出嫡子会继承大统,既然如此,又何来展新朝,无祁国之言?”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旁人知道此事,亦早已觊觎此位,暗中设计,将温家推向万劫不复。”

“四师兄已经找到凶手了吧?”

温沅成颔首。

“靖王?”

“是,也不全是。是他母妃与镇南将军利用这一空挡对温家余下势力清缴,并扶持江家上位。靖王那时与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哪里有得这样的心机。我温家死去的冤魂,只不过是他人足下的垫脚石罢了。”

洛黎知道四师兄的脾气,他素来缄默,能讲出这么多,已是不易。

“那你方才说师娘的死,和你家事有关,是什么意思?”

“你可听过忘丹?”

“知晓的,忘丹,炼丹术中有记载……忘一世之殤,化相思,解百忧。加入被忘之人的发丝,单忘一人。”

话至此,她已明了温沅成之意,遂问:“师娘把师父忘了?”

“是,师父也服过忘丹,把师娘也忘了。”

“什么?!”

“那时旧事,师父并未与我细说。当年师父虽忘记师娘,却有千百张画卷为证,知其是他妻,遂问师祖忘丹之事,才知是师娘所求。”

“师父不解,为了调查其由,在师娘入宫为妃后,以奕心之名进入宫中做了一年的待诏画师。”

“一则调查忘丹起因,二则暗中保护师娘。未想,师娘生产之时,我温家遭此厄运,师父与我父亲是世交,只身东行,后因寻我之事被耽搁了……再回燕阳时,师娘已经仙逝,阴阳相隔……”

“所以师父也不知道师娘是因何而死?”

“不知,可笑的是,师父的忘丹突然失效,种种过往皆记起……我当时跟在他身旁,师父即便再悲痛,还是先把我送回山庄……结果刚回去,老庄主突然病逝,他无奈之下接管了庄主之位,就此,再未有机会调查此事……”

种种旧事,如今看来皆是因果已定,即便他能用异能窥探天机,却也无力更改命运半分。

抬首瞧对面的人,亦是泪眼婆娑,小手时不时地抹开泪珠,看着让人心疼。

“小五,别哭了……师父和我从未想让你知道此事,更不会让你参与。即便是梦霄楼之事,你偶然撞见,也只是借你之口引沐王来查。师兄今日将此事讲给你,就是想让你迷途知返,莫要再趟我们这淌浑水!”

她红着眼,紧咬着唇瓣,想到姚兮茵之事,心痛难以自己。

温沅成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急忙拿出手帕过去擦拭,“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师娘被送进宫时已怀有身孕……怕是为了母子平安,才服下忘丹。你想,以孕之身侍奉他人,又是怎样的耻辱……不如忘了,图个苟且偷生,亦是为了孩子着想。”

“身孕?”眸光微恙,“王是师父的儿子?”

洛黎颔首,“当年白宗的秦逸凌为了护师娘周全,被安排进宫遮掩此事。如今活着的知情之人,怕是不超过三人。”她低声抽泣,缓了半晌,慢慢道尽。

“秦逸凌、虞妃、姚应春。”

“此事你可传信告诉师父否?”

“尚未,我这两日联系不到灵翁,师兄若与师父有联系,尽早告知。”

温沅成并未作声,低声“嗯”了一声,随后陷入深思。

他早就为此事做过占卜。

命理曾显主变一事,他当时并未上心,如今看来,十之八九。

“小五,你可是和那恩宜公主有什么事?我听百草商会的人讲了……”

“我以她安全为筹,换得师娘旧时恩怨,如今事情基本明朗,我亦是要为她做打算。”

“她是祁国的公主,你怕是疯了,才要偷运她出宫……”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看着她去送死?北蛮那地方,她的性子,能活到下一年的上元节否?”

“他人之事,你何必沾染脏手。”

“她是秦逸凌的女儿,如今秦逸凌的精铁斩不断……我只能先答应他救走祁瑾仪了……”

“精铁?秦逸凌?”

洛黎淡然苦笑,“又是一段悲情怨偶,师兄你听我讲……”

半个时辰后,温沅成独自离去,一袭白裘没入雪影之中。

洛黎怔怔立在院中,望着沾染月辉的飘雪,失了神儿。

眼前恍然站立着一个高大清梧的男人,生的那样俊俏。

他的身世,她又该如何说给他呢?

酒熏人醉,猛地吸入一口清冽的空气,冷风灌入胸腔,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如今零散的事情已串联成线,尚有两件事未做解决,一切还需伺机而动。

第257章 避而不及

洛黎披着一身银狐斗篷,匆匆在清冷的主街上穿过,一阵吱呀吱呀的声,是辆宽大的马车从身旁经过。冰@火#中文.

她瞧见马车上挂着的灯笼,神思都跟着紧张起来,急忙背过身去。

这样早,天际刚蒙蒙亮,他这是要去上早朝?

许是年终庆典将至,他代行部分礼院监理,自然是要忙起来的。

她这样想着,脚下遂而走的更快了几分。

午后。

依旧是禀报同行,依旧是张公公带路。

再见祁瑾仪时,对方没了从前的好脾气,遣走宫人后,便是劈头盖脸地责问。

洛黎嘴角噙笑,赔罪道:“此事要里应外合,自然还要出宫安排。”

“你这里应外合都几日了!明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公主与我想到一处,明日有庆典和晚宴,晚宴后是最好的时机。明日你内外穿两套衣服,莫要穿太厚的就好,待百臣宴后,南门会大敞一段时间,那时你褪下锦衣罗裙,扮成随行小厮混入随行即可。”

“谁负责带我出去?”

“明日戴上这个,找一个灯笼上标有“江”字的马车即可,什么都不要问,你只管上车就好。”

洛黎递给她一只小巧的锦袋,“哝,拿好,这是个修士用的空间器物,里面有明日的行头和一些盘缠,亦有向接应之人表明你身份的之物,可要收好,日后东海之滨再见,可要把这东西还给我,这可是万金一件的东西……”

祁瑾仪听着好奇,一把拿来翻看道:“你看我宫中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去便是,我可不知金珠值多少,莫要诓我……”

洛黎闻言,笑了。想她自由锦衣玉食,哪里需要用金银来买东西哩。

“今日来,除了此事还有一事,傍晚之时,再随我去见一趟秦逸凌。”

“我不去,这样频繁,早晚要被抓住,明日就走了,冒不得这样的风险……”祁瑾仪睇向她,可对方浅浅笑着,怎地觉得不容抗拒,不怒自威。

这女人,厉害起来真可怕。

“你……最近可有见六哥?”

“日日为你的事忙活,哪有时间呢。”

“你还是别和六哥闹了,今日朝堂上,有人提议要将殷贵妃的侄女儿嫁给六哥做王妃呢,你不赶快下手,再让人捷足先登……”

“姻缘自有天定,我为何要强求?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预演下明日怎么过门卫那关。”

“你可真是铁石心肠。”她懒得再和她讲,兀自研究起乾坤袋,开始收拾行装。

暮色将近,洛黎让祁瑾仪带她去了趟太学院。

未进其院,便闻朗朗读书声。

洛黎算好了时间,来时恰巧是皇子课业结束。

各自管事的太监早已撑起伞,在外等候。

祁瑾仪带着洛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现在宫人皆知她待嫁北上,只要不是太过出格的事,无人拦着。

十几个男童从殿内出来,多是显贵世家子弟。

洛黎一眼便瞧见那只胖乎乎的小圆子,与两名小公子一同往外走。

她轻声唤,“鸿元。”

祁鸿元闻声寻人,见她与皇姑姑站在一起,身后未有宫人跟着,遂辄身寻她,虽面带惊喜,却依旧恭敬行礼,“鸿元见过皇姑姑,师父。”

“师父?”祁瑾仪看向身旁这人,好奇道:“你何时又成了我皇侄儿的师父?”

远处撑伞的太监见小主子去找祁瑾仪叙话,神色紧张。

这处无人注意那小太监是什么神情,洛黎没答,俯身替他拢了拢衣襟,“这处太冷,师父就来看看你快回寝宫吧。”

谁知这一问,小圆子眼睛竟然红了,豆大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滚啊滚的不曾落下,他小嘴抿着,不言语。

祁瑾仪深谙宫中之事,想必是因三哥西征,加上皇后被软禁,祁皇又病重,后宫里的那些宦官当道,欺负了这个没人管、没人疼的孩子。

“侄儿随皇姑姑回芬芳阁去,把事讲明白的,若有人欺负你,皇姑姑要他们好看!”

祁瑾仪说着就要拉着他走,可洛黎与小圆子一同道:“別……”

洛黎给她个眼色,她松开手,不解的看着这一大一小。

洛黎佯装帮他弹雪渍,附耳低语。

小圆子面色如常,眨了眨眼,小手却不听使唤的拉住洛黎的袖笼。

祁瑾仪站在一旁,只见她嘴唇动了动,丝毫听不见声。

半晌,乖巧行礼后,随着小公公离开了。

祁瑾仪与她轧雪往回走时,不解道:“为何不让我管?这帮太监,如今愈发无法无天,连小皇孙都敢欺辱!”

洛黎瞟她一眼,叹口气,“连鸿元都明白的道理,你怎却不懂哩?如今因你要北嫁,这宫里无人敢为难你,亦是无人愿为难你,你一个将行之人,今日收拾了他们,来日百倍苦的可是鸿元。”

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浅笑道:“虚长这些年岁,鸿元都知道这个理……”

祁瑾仪白了她一眼,“就你懂!”

见她眼神不对,顺着目光望去,回廊尽头一个俊朗清梧的身影。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洛黎颔首,疾步走去。

那人只是驻足看她,不往前走半分。

离得越近,心越忐忑。

一别八日,依照他的脾气,一定生气了。

她一路思索几十句的开场,“阿萧”二字刚刚脱口,胳膊被牢牢抓住,整个人被带到他怀中,撞进坚实的胸膛。

他搂的那么紧,腰都要让他弄断了。

一直没听到他说一句话,她默默地叹口气,“阿萧,放开我吧,这毕竟是宫内。”

祁沐萧阴沉着脸,攥着她的手腕就往另外一侧走。

洛黎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裴桓。

“我不走,你放开我!”

“祁沐萧!你听到没有?我不走!”

“我不走啊!”

任凭她叫喊,某爷全当没听见,霸道地不容抗拒。

祁瑾仪和路过的宫人看着沐王生拉硬拽扯走一个女子,发着狠呢,无人敢多看。

她本想拦着,想到自己的事已安排妥当,又何必去招惹麻烦,转身往芬芳阁走去。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这女人总该要被制服一次的。

第258章 红梅飞雪

洛黎一直让他拉扯到一处静谧无人的宫宅外,才停下。

抬首,未央宫。

洛黎知道这儿从前的主人是谁。

兰惠妃。

祁沐萧吩咐了一句,“暗中守好”便将她扯拉进去。

此时天色泛起幽蓝,红墙黄瓦,满园红絮,淡香暗涌。

定睛一看,原来是满园红梅,开的正旺,可若真比起来,与青鸾峰上的梅林差远了。

雪压梅枝,似坠不坠。

若单看这景,会以为未央宫未曾荒废过。

祁沐萧拉着她往殿内走去,身后传来梅枝折断的声音。

殿内冷清,里面的摆设似乎保持原样,紫檀嵌金丝的家私与西域上好的毯子,都彰显着曾经主人的受宠。四顾微略,几案书架上一些摆设的物件七倒八歪,不知遭受了怎样的灾难。

她顺着祁沐萧走过一方桌几,见上面浮尘积的不薄,厚厚的灰尘已将桌案上的印纹遮掩。

地上一排较为清晰的脚印,指引到内殿。

不由得,她察觉到一丝湿滑,祁沐萧自己都没意识到,手掌间的细汗浸满她小手。

“阿萧……”她拉了拉他,声音放软。

身前那人不闻不问,径自带她到了内殿一处暗室,墙上壁柜中端放灵位。

祁沐萧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炷香,将其点燃。

虔诚跪拜,“娘,儿把儿媳带来了。她叫洛黎,是凰州蓟城人,与儿同岁,精通书画,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只是贪酒贪的厉害,还喜欢逞能。不过她聪明心善,娘,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洛黎怔住,一时间,不知作何言语。

祁沐萧回首,温柔怜惜的态,“还不见过你婆婆。”

“阿萧……”

他转回去,不应声,只听身后有布料抖落的声音,随后跪地闷声。

“洛黎见过师娘。”

她三跪九拜行了大礼,留身旁那人跪在一处。

此时天已暗下,暗室内飘散着香火味儿,幽暗之下,彼此看不清神情。

“黎儿,你不愿意?”

“我……尚未想好。”

良久,他哑声道:“可上次你应下了。”

“那是没见姚相之前,如今,我需要整理清楚。”

如果祁沐萧为了她,与亲人决裂,不论是非对错,她无法接纳。

更何况她现在与姚相针锋相对,已有私仇。上次他派高手揭她面纱,保不齐下次就取她项上人头。

说到底,她对他的事,正因为在意,所以做不到洒脱肆意。

终身大事,更无法贸然决定。

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才好。

可他,能理解吗?

“阿萧,我需要些时间……”

“给你些时间离开我吗?你这几日,说走就走,还把镯子里的神识压下……”祁沐萧口泛苦涩,这几日,他没有一夜安睡,一有时间就带着裴桓到处找人。

他害怕外祖父的人先于他一步抓住洛黎,他怕她再出什么事。

可她呢?

几日不见,却是这样生分。

若不是安插的守卫报信,他还能见到她吗?

“好,你要时间,我给你。但今日你离宫。”

声音冰冷,不容拒绝。

走?

她离姚兮茵的死因只有一步之遥,为了师父,她也不能走。

“今日不行,明日我一定离宫。”

一阵长久的沉默,正当洛黎觉得祁沐萧要发作时,却听那头道:“好,明日,我派人在南门卯时接你。”

“好。”

祁沐萧本想将她拉入怀里,手刚要抬起,却听她催促道:“天色已晚,阿萧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动了动手指,起身离去。

洛黎在暗室里又跪了一会儿,待玉石地砖的寒气侵到膝盖时,她才恍然回神。

心生一计。

她捏出一张火符,淡了半道法力,由昏暗的灯火探明,寻到寝殿内。

木窗外渗入清光,粗略能看清殿内的摆设。

她摸到衣柜,可里面已空空如也,随后检查了一番殿内的梳妆台及首饰盒,亦是空无一物。

想到兰惠妃最后是火葬,许是染有疾病,这些衣物随着一起烧了也不可知。

她不死心,又摸至榻边,在木榻的垫子上细细摸了起来。

终了,在榻角的夹缝里,摸到一个硬物。

是一只梅花挂珠琉璃钗,梅花如园中血梅一样,红艳艳的。

她收入玲珑镜内,转身离去。

……

……

祁瑾仪没想着她能回来,雨停通报她回来时,祁瑾仪正享用燕窝粥。后见她冻得小脸儿带紫,额头和膝盖又沾染灰尘,忍不住问:“六哥欺负你了?”

“没有。”她径自走到桌前,取了双筷子,吃她的残羹冷炙。

“我让她们再给你上些新的。”

“不用了,我稍吃些,我们就去翠微宫。”

“你还要去?”

“嗯,明日你就走了,不去再见见?”

“方才我去探望过母妃了,父皇没见到……”

“没事,你总会见到你爹的。”

洛黎风卷残云一番,随后二人支开下人,如同上次一样,祁瑾仪蒙眼进了玲珑镜。

待她摸到翠微宫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平日里老远就能闻见的药香,今日没了。

她加紧步伐,翻入翠微宫内,一个老嬷宫女都没见到。

思索之时,恰闻殿内低声哭喊,似是让人掩着嘴巴,声音断断续续。

悲恸的哭声夹杂着求饶。待她离近了才辨别出是谁。

虞妃?!

洛黎悄声隐匿气息,走到殿门处,破了个洞眼。

殿内的光景,不漏分毫。

此刻,虞妃伏在地上抱着个人,死死抓着不让为首的侍卫带走。身下那人脚腕被砍,露出的白骨,恰巧对着殿门,伤口溢出的鲜血在褐色地毯上殷下血渍。不远处几名皇宫侍卫模样的男子正敛着架子上的药瓶,叮叮当当,一股脑的往袋子里塞。

为首的侍卫似是不耐烦了,拖拽不开虞妃,目光阴鸷狠辣,对着虞妃的后背狠狠踹过去。

一脚下去,她嘴角流出鲜血,手上却不松手。

“唰——”

“不知死活的东西!”

侍卫抽出佩剑,转眼间便要直取其性命。

“嘭!”的一声,

殿门大敞,冷风夹杂着飞雪涌入殿内。

为首的侍卫停住手,几人也纷纷停下。

“去看看。”为首侍卫吩咐道。

“是。”其中一人抽出佩剑,刚一出门,寒光剑影之下,侍卫已重伤不起。

“谁!”

第259章 痴男怨女

门外宫灯幽幽,过堂寒风,几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方是怎样高深的武功,出手快的竟看不清招式。

为首的侍卫忐忑不已,示意下属拖走虞妃和秦逸凌,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壮着胆子往前试探。

几人刚跨出殿门,院内无声。

“何人装神弄鬼?!”

清月如钩的光影从暗处袭来,似是银蛇舞动,一刀一命。

片刻后,只余有身下血喷的呲呲声。

月隐双刃长久未饮血,今日杀戮后,刀刃处竟萦起淡淡灵气。

洛黎拎着双刃,面带白纱,跨入正殿,身不染半分血。

刃尖淌血,像一根红绳似的坠落。

抓着虞妃和秦逸凌的两名侍卫见状,吓得说不出话。

虽是自幼培养出来的亲卫,见过腥风血雨满松林,散乱毛发坠山奄,可这样冷漠悍戾的杀戮却是头一次见。

实力悬殊,毫无招架之力。

“女、女侠饶命!”

二人松开手,将佩剑扔在地上,猛地下跪磕头求饶。

“谁派你们来的?”

“是靖王殿下……”

洛黎看清虞妃手下那人是秦逸凌,此时双目半阖,没了意识,头发散乱,裤腿染满鲜血。

怒火四起,她走过去一招重伤一人,随后对另外一人道:“去,帮着虞妃给他包扎,老老实实的,不然你也是死。“

“是……”男子颤颤巍巍,腿脚发软,将秦逸凌搀扶起软榻之上。

洛黎把大殿门关好,随后在暗处将祁瑾仪从镜中放出。

她刚摘下眼罩,便见到这一血腥场景,吓得不知所措。

“母妃!您怎么了?”

虞妃与那侍卫正在给秦逸凌上药包扎,突然闻声回首,见祁瑾仪急忙跑来,甚是差异。

“瑾仪?”

“秦、秦叔?!母妃,你们这是怎么了?”

“瑾仪,你快走,别管这些。”虞妃抹干嘴角的血,便把她往外推。

虞妃望了眼洛黎,乞求道:“女侠,既然今日出手相助,我等已是半入黄土,只求女侠将我女儿救出,保她平安。”

洛黎未应答,走到几人身旁,散了些许迷粉在那侍卫身上。

母女二人大惊。

“洛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让虞妃来讲,我只是凑巧碰到而已。”

虞妃不可置信,“洛黎?那个画师?”

“虞妃娘娘,我已秘密安排瑾仪出宫,今日本是来让她与秦逸凌道别。”

“什么?”

“明日之后,你觉得瑾仪还会有好日子吗?可笑,你委曲求全,到头来不一样是让人肆意践踏,任人宰割?”

“你、你都知道?”

虞妃从未想到,那个看着有些鬼精灵的画师,竟然什么都知晓,而且还是个武艺高强的杀手。

“你知道的我却不知,既然事情已经挑明,还请虞妃娘娘将你所知道的姚兮茵之事全部告知,瑾仪的安全,我自然会照顾。”

“母妃……你们在说什么?”

虞妃纠结片刻,颔首,“多年恩怨,是到了了结之时。”她转身道:“瑾仪,既然她能将你救出,母妃便不再瞒着你……这人,才是你生身父亲……”

祁瑾仪默默落泪,并未展露任何惊异之色。

“先前秦前辈的嘱托我已带到,白宗的弟子令牌也已交给瑾仪,虞妃不必担忧。而秦逸凌的身份,怕是瑾仪也早已猜出。”

时间不多,洛黎简单说明一切。

当初祁瑾仪与她初次见面那番话,她便已猜测了个三四分。

非常时刻,本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此时却悲凉无比。

她与虞妃在隔音阵里谈了二刻,虞妃几次哽咽,强忍着未落泪。

有时候,时间久了,剜心之痛也会淡下去。

听闻旧事,残酷无情,洛黎都忍不住红了眼。

虞妃知道的,秦逸凌不知,秦逸凌知道的,虞妃却不知。

痴男怨女,兜兜转转。

辜负年华几许。

……

……

人活一世犹如梦。

在这个梦里,虞琴回到了二十年前。

寒冬腊月,北境边陲小镇。

她留着一口气,跪在街边,卖身葬父。

只要五十片银叶,一口棺椁,一个墓碑。

可她外貌看着像北蛮人,一连几日,都无人问津。

好在此时天寒地冻,草席子里的尸首冻成青紫,并未发臭。

寒风凛冽,六感渐失,她快要冻死了。

死了也好。

她怀着这样的念想,慢慢阖上双眼。

再醒来时,自己却不在阎王殿,而是归元山庄中的客房。

温暖的室内,有檀香,有暖炉,有床榻。

她获救了,从此,她便成了凰州州长之女姚兮茵的贴身丫鬟。

第一面,她便觉得这样美丽的女子,一定是天仙下凡。

亦是这样善良的女子,出手相救,安葬了她爹。

自那时起,虞琴暗自立誓,要护她终生。

相处几日,虞琴的身子好转,她也了解到自家主子的情况。

姚兮茵身体孱弱,常常往来凰城与归元山庄的之间。她能获救亦是因为姚兮茵一行途径小镇。

她每日简单侍候姚兮茵的起居,而她身旁,还跟着一名药师。

这名药师不善言谈,常常冷了一张脸,每日按时督促她用药。

他瞧她瘦弱不忍,每日也给她熬了副药调理身子。

这个冷面心善的男子,墨眉黑瞳,清秀的颜骨一眼就落入这个十五岁的少女心中,从此,再也忘不掉了。

姚兮茵身子娇弱,平日虚血的厉害,每每来月事,就像要死一回似的,小脸惨白,床都起不来。

说来也怪,归园山庄药门的老祖使尽各种法子,每次刚调理好些的身子,待几个月后,又不行了,甚至愈加不好。

虞琴聪慧,为了将姚兮茵的身子调理好,她便常常向秦逸凌讨要药理书籍翻阅。

她爹曾是乡里秀才,有些学识,后因娶了北蛮女子,被乡里逐出,后过得落魄不已。

短短几年,她跟着秦逸凌阅百书,尝百草,最后也成为州长府的大丫鬟。

可姚兮茵的身子始终不见好。

姚兮茵比她年幼三岁,深闺中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虞琴眼里,用什么样赞美的词汇形容她都不为过。

可这样的女孩,心里怀着不同于身份的叛逆,每次从月事中熬过来,便要偷偷出府玩耍。

谁也想不到,那次出府,就此改变他们所有人的一生。

第260章 旧梦归

那次,二人女扮男装,去主街铺子上溜达没一会儿,姚兮茵便开始喘了。

二人正欲回府,半路却让三四个歹人拉去巷子。那时优童风靡九州,几人不管不顾,就要硬上。

万分情急之时,寒光敛照,一个清梧俊俏的男子出手相助。

那人一身白衣似雪,清冷地态,像是修士模样。

再见之时,才知当日搭救她二人的是归元山庄的少主——苏奕宸。

巧在他当时从东海之滨途径凰城回山庄,恰巧撞见她二人落难。

秦逸凌与苏奕宸是同门师兄,一来二往,四人渐渐熟络起来。

临回凰城的头一日,姚兮茵红着脸,对她说:“琴姐,我不想回去了……”

“为何?可是身子不适?”

“我……欢喜上了一人……”

虞琴心半坠,二人相处三年,她身边除了大秦这样优秀的男子,未曾有过旁人。

难道她们二人同爱一人?

“是……苏、苏奕宸……”

她玉颜染红,朱唇紧阖,长长的睫羽害羞似的紧眨。

虞琴只觉得她二人珠联璧合,天设地造。

“既然欢喜,便让他去提亲,你二人门当户对,老爷不会不同意的……”

“可阿爹……有意送我去进宫采选。”

“回去探探老爷口风再说……”

“嗯。”

距离宫内采选还有大半年的日子,姚兮茵这次回府,脸色红润,比先前大有好转。

可秦逸凌依旧寸步不离,每日叮嘱她吃药。

不出一个月,夫人病逝,全府忙于丧事。

苏奕宸提亲之事,暂时搁置。

待到距离采选还有个四个月的时候,姚应春表明意思,决议将她南下送入宫中采选。

没出两日,姚兮茵病重。

秦逸凌不让她见,只一人进去照料,偶端着沾染血迹的白巾和血水出来。

虞琴瞧见那白巾上沾染着不知名的黑色小物,如指甲壳那般大。

随后就见他将那些通通燃尽。

最后没办法了,秦逸凌带她又去了一次归元山庄。

虞琴并未跟着,她留在府内,准备了采选事宜的东西,准备跟她一同南下。

待姚兮茵回来后,气色极佳,可没两天,她便察觉出异样。

每日早膳用后,她便不停地干呕,平日喜欢的甜食也不再碰一点。

她读百卷医书,虽无行医经验,却也猜到这是为何。

是夜,她隐在暗中,见一高大身影从屋内走出,青光闪过。

手却让他牢牢控住。

“小琴?”回廊下,灯笼摇,瞧不清神色,唯有语气中的诧异。

“秦逸凌!你这个混账!我跟你拼了!”她强要挣脱,却让他擒住。

“你疯了?!”

“你无耻淫贼,对小姐做了什么!”

秦逸凌身手敏捷,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短匕,回手扼住她喉咙,灯笼晃过,阴鸷的眸光惊得她一哆嗦。

“你都知道什么?”

他口中问着,手下却不留情,仍旧死死掐着。

眼瞧着身下这人已快晕厥,他才松手。

“咳咳——”

“兮茵的孩子,不是我的。”他声音低沉,末了,添了句“想活命,就守口如瓶”。

她低喃道:“我不信,你那样喜欢她……”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我想,我想!”

“她不记得苏奕宸了,你也不要提起,懂?”

“什么?孩子是苏奕宸的?”

“你脑子装着的都是什么?”

“……”

“小姐为什么不记得了?”

“没有为什么,想活命,就别问。”

“……”

“那老爷知道了吗?”

“知道了,这次入宫,我会同行。”

……

……

初入宫,秦逸凌与她一样紧张,姚老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将验身之事糊弄过去。

兰姬兮茵一时风光无两,得祁皇垂爱,册封为妃。

可两人却惴惴不安,熬过了验身,可新婚之夜呢?

虞琴一直在外小心守候,这几日姚兮茵神魂不定,常常发呆。

她有身孕的事,让秦逸凌瞒下来。

可不知为何,虞琴偶尔瞧见她抚着自己的腹部,就觉得她什么都知道似的。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因是妃嫔之位,无大红嫁衣披身,亦无红盖头。

她早早沐浴打扮,穿好一身浅粉色彩绣的锦衣。

落云发髻梳精美,单一只红梅琉璃簪子插在乌黑的发髻中,不加其他任何装饰,浅妆扑面,白净的小脸,娇滴滴的唇,楚楚动人。

眸中波光流转,似是有几分期许,亦有几分害怕。

“琴姐,我有些怕……老嬷说不让哭,可我……”

她糯糯地,红着眼,怎么瞧都让人怜惜。

方才瞧见老嬷放在床榻上的白巾,心不由地慌起。

虞琴心里有丝发酸,走到她身旁宽慰着。

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忘记那人。

不然,又怎会如此坦然。

祁皇如约而至,佳人在怀,吃了几杯酒,便往屋里拉扯。

“你们都下去吧。”祁皇淡淡地,对着一屋子的下人道。

屋外几个老嬷嬷站在殿前,听着里面动静,留着伺候。

她一个黄花大姑娘,听不得这些。

没走几步,便听见里面忽儿哭喊起来,撕心挠肺,吓得屋外宫人慌了神。

“这兰妃娘娘不是受过宫规?怎地这么不懂规矩,这大喊大闹的,陛下这……”

话音未落,便听到里面巴掌声儿清脆,不过多时,祁皇怒气冲冲走出屋。

虞琴抬首,见九五之尊的脸上,被划出一道血印子,还淌血呢。

众人纷纷下跪。

祁皇甩下一句“内宫院给兰妃授课的嬷嬷,杖二十,入掖庭。”随后便大步流星出了未央宫。

出了这事,宫内的下人只想赶紧托人换个主子伺候,唯有虞琴进去瞧她。

红肿的脸上印着手印,朱唇噙血,衣襟半解,榻上挂着的粉纱被扯落一地。

虞琴湿润了眼,正欲拿帕子帮她把血擦干,却听她低泣道:“琴姐,我是不是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手停在半空,默了默,道:“不曾。”

祁皇正值壮年,未见过这样性子烈的女子,娇小可人的模样引人疼爱,可刚褪去外衣,那丫头就和疯了似的抓挠起来。

他即便打了,还拼死挣脱不消停。

可不知为何,他却惦念上了。

一日不成,再来一日。

后宫三千,皆是他祁霖的女人。

第261章 神魂分离(加更6000)

翌日,祁皇遣人送来了消肿膏,宫内的下人这才松了口气。冰@火#中%文.

随后,新册封的兰惠妃拒不侍寝的事在后宫传开,其他宫内的主子本以为这丫头自断恩宠,没成想一连十日,祁皇赏赐不断。

祁皇这样的赏赐,让姚兮茵有些怕。

她时常混沌,分不清年月,偶见白衣,伫立于红梅林中。

虞琴常宽慰她,为了活命,她必须顺从,必须侍寝,必须讨好。

一日,秋风萧瑟,带得木窗发出吱呀声。一道电闪落下,照的屋子里明晃晃的。

姚兮茵胆小,让雷惊得睡不着,故唤虞琴陪她同寝。

迷离昏睡之时,怎地觉得天旋地转?身下的床板在微微地颤着。

她头晕的厉害,半张开眼。屋内烛火昏暗,恰巧要灭,老远瞧见那飘起一缕青烟儿。

正当光火消失之前,她瞧清楚周围的事了。

不知何时,祁皇已至榻上,半敞着龙袍,面目狰狞,一手掐着琴姐的脖子,晃动着。

虞琴半翻着白眼,满脸憋着紫红,快要断气似的。

她不管不顾的冲上那抹黑影,却让他紧紧控住。

再回神儿时,祁皇已欺身上来。

窗外一声惊天雷响,遮掩住了屋内撕心裂肺般的叫喊。

窗外屋檐雨水滴滴答答,她绝望地数着,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一个俊朗男子的身影,心不知怎么的,同这具身子一同痛的彻底。

如坠地狱。

流年转,欺人度。

已是翌年夏末,初伏天,热死个人。

未央宫内一众丫鬟守在殿内。

一个小宫女刚来每几日,忍不住问:“兰贵妃不过八个月的身孕,肚子却大的倒像是要临盆似的。”

“主子瘦弱,身子又不好,就比旁人更显孕肚了些……”

后宫上下皆知她身子不好,每日接产的老嬷和太医院的大夫守着,生怕出什么问题。

一年由嫔妃晋升到贵妃,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朝后的头一份儿。

连同伺候的丫鬟虞琴都能被宠幸提为采女,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

又是一年,春恍秋过。

未央宫人走茶凉,已是无人敢提的禁忌。

虞琴自姚兮茵死后,日子过得就更不好了,不得不依附夏贵妃,后又着了她的道,干出了荒唐事。

一瓶合欢散,一壶梅花酿。

他恨上了她。

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自是错上加错,一错便是二十年。

……

……

旧梦醒,屋内药味浓重。

腿上的剧痛折磨着秦逸凌,迫使他睁开双眼。

见这屋内凌乱,淡存血腥。

“秦叔!”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袭来,虞妃应声倒地,前襟染红一片。

“谁!”

洛黎提刃而上,将祁瑾仪护在身后。

来者身法诡异,抬手化出一片蝴蝶,闪着蓝色的粉末,冲了过来。

“瑾仪!快跑!”洛黎一把推开她。

祁瑾仪拔腿就跑,黑衣人掷出暗器,让洛黎挡住。

她身形一闪,掏出小笨鸡,将那群蝴蝶化成灰烬。

“是你!”

“哼!”

黑衣人指尖一闪,又是群黑乎乎的甲虫,从指尖溢出,密密麻麻,顺着指尖坠下。

随后爬入虞妃带血的衣襟内,啃噬起来。

“小琴!”

“虞妃!”

洛黎急的冲去,未看到黑衣人手中捻动的粉末。

察觉到时,为时已晚。

眼前白光一闪,玲珑镜为她挡了一刀,随后镜身敛起小笨鸡,一同没入她的神识。

……

……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在梦里,她就像个路人,看着自己的肉身置身于祁皇寝宫之内,血染侠衣,挥舞着月隐。

龙榻上一片鲜红,祁皇已是灯枯油尽。

她夜行衣加身,双目发红,发狂之态,身旁的江月承不停地喊她小五,几次欲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刃,反被划得满身伤痕。

梦是那样的真实,她可以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甚至可以呼吸到空中浓郁的腥味。

愈来愈多的虎啸营亲卫从殿外冲进,十八般武器齐上,却一一被她斩杀。

她不可思议地看到刃舔鲜血,百十条冤魂困于其中。

她这是……通灵了?

那处的肉身杀得发狂,悍戾之气让人生畏。

靖王带着暗自培养的精卫冲进,顶着护驾之由,与洛黎内外包夹,将祁皇虎啸营亲卫尽斩于殿内。

一时间,血洒养心殿。

随后,她被百人围剿,身中数剑。

可依旧不知疲倦,江月承见她处于下风,拔剑相助,与靖王的人手打的难解难分。

不知从哪里又涌来一批人马,呼声震天,内外包夹起靖王这批人。

一时间,养心殿外好几波势力厮杀起来。

不知哪里喊了声“祁皇驾崩了!”

整个养心殿内外沸腾起来,几股势力不再遮掩,各侍其主。

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刀光剑影之中,她似是见到镇北军的兵卫,也瞧见祁沐萧手下的巡查院亲卫。

忽而一声惊叫。

“靖王殿下!!!”

洛黎瞧去,十步开外的地方,靖王尸首分家,头颅滚落到祁皇榻下,留下一片血渍,浸入毯中,那双眼死命的睁着,似是要看透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纷纷远离那具尸体,生怕被人旁人赖上。

诛杀皇族,是灭九族的重罪。即便是辅佐新皇上位,许一世荣华富贵,也没人敢搭上这样的罪名。

顿时,养心殿内空出一大片地方,只留江月承和洛黎困于其中。

她眼中黯然无光,一直不停的杀戮,让她全身燥热地难受,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碎发贴在脸上,红润润的。

可她清楚,自己的神魂在外飘荡呢,那只是一具没有神魂的的行尸走兽。

“黎儿!”

人群中一个清朗又痛心的呼喊,将她从混沌中捞了出来。

洛黎见自己的肉身闻声颤了颤,动作缓了下来。

祁沐萧执剑而上,满目惊慌。

可下一瞬,她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的杀意又起,对血的渴望,胜过一切。

她不由得抬起弯刃,对他挥去。

她不想这样的,一点都不想。

可是却控制不住她的身子!

不要!

“不要!”

肉身脱口而出。

一口鲜血喷出,她终于停手了。

身子软下,嗜血的冲动被压制下去。

她告诉自己,这是梦,都是假的。

第262章 入主东宫

天元三十五年除夕夜,靖王暗通江家少主江月承与前北凰堂主洛黎一同谋反,弑君失败。

养心殿外虎啸营与燕阳内卫九百七十六人被叛军斩杀,叛军死伤四百六十一人。

靖王当场以死谢罪,其同谋江月承与洛黎二人被擒。

同日,虞妃与恩宜公主行踪不明,生死未卜。

大年初一,江月承不堪酷刑拷打,惨死狱中。

同日发来加急军函,镇南将军夏氏暗自调兵北上,被睿王与镇西将军风凛川拦截途中,后自缢。

大年初二,祁皇重伤昏迷,群臣无首,以丞相姚应春为首的沐王党请书由祁沐萧入主东宫。

三公意见不合,最终允敛倒戈,朝会以多数支持沐王上位而结束。

就此,朝堂暂稳。

大年初三,太子行册封大典,玄袍玉带,锦珠加冠。

次日,太子辅政,三令连发。

令一,暮云江家,因江月承惑乱朝政,暗通靖王,毒害祁皇,株连九族。

令二,靖王亲眷贬为庶民,其后代不得入朝从政。

令三,睿王因私擅自离军,因其绞杀叛军有功,功过相抵,责其镇守西域边陲,抵御外敌。

朝野巨变,此消息不出几日便传遍九州。

……

……

寒风萧瑟,地牢阴湿。

刑院天牢内,玄衣男子站在铁栏之外,眉头紧蹙,眼眶黯沉,神色冷漠。

铁栏内,一盆炭火燃的正旺,却依旧抵挡不住牢内天窗上涌入的寒风。

木榻上躺着一人,娇小的身子包裹在银狐皮裘内,白色的帽兜缀饰着一圈浅灰色的翻毛。

若不仔细瞧,是看不到窝在那柔软中的睡颜,更不知女子睡得安然宁静。

余则在一旁跟着,低声试探:“太子殿下,老臣已经尽力了……”

身前那人默而不语,让他心又提了几分。

这样左右为难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眼前这人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句不好听的,老皇帝又是中毒又是病重,还能熬几日都不知晓。目前太子才是真正的掌权者,连三公中一直明面支持嫡皇子的太师都倒戈,可见其势。

可光顺着这人也不行啊,太子的外公姚相时不时地提醒拿捏两句,让他抓紧审讯洛黎。

一头要审,一头要护。

真是头大。

想这女子也是厉害,听闻她除夕夜以一人之力斩杀数百人。

两个月前还是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怎地不见几日,变成了修罗在世?

“余大人。”

“微臣在。”

“她若醒了,便速派人来沐王府禀报。如有人来提审,先压着,若是姚相,亦派人来报。”

“是。”

想这太子也是奇,既已入主东宫,却不搬入行宫,依旧住在王爷府。

余则越想越心烦,如今朝廷混乱,与其在这里受夹板气,不如辞官回家种田!

他这走祁沐萧没多久,另一个祖宗就来了。

“下官见过姚相。”

“起来吧。”他转身道:“崇楼,把新茶给余大人尝尝,万州刚送来的普罗叶茶。”

“这茶,下官消受不起,多谢大人好意。”余则刚推脱,抬眼见他目光阴鸷,瞬间改口道:“下官又想尝了,多谢姚相……我去遣人烧水……”

“不用了,这茶煮着有讲究,崇楼,你带人给余大人煮茶,老夫去天牢看看。”

余则慌了,急忙道:“姚相,您和下官一起喝茶暖暖身子吧,这天这么冷……”

“不了。”

“姚相,洛黎还没醒!”

“余大人,奉劝你一句,不闻不问为上策。”随后小厮打帘,他带人出去。

天牢内,姚相瞧见她一身裘衣,气不打一处来。

“阿尹,你瞧瞧,这哪里有半分坐牢的模样,又是裘皮又是炭火。我这孙儿真是陷进去了。”

阿尹不做声,取来钥匙打开。

“拖到审讯室,哪里能这样舒坦。”

阿尹取出短匕挑开裘衣,随后抓起她散落的发丝,拖拽到审讯室。

“唤醒吧,看她到底知道多少。”

阿尹颔首,随后,划破左手腕,一只拇指大小的蛊虫从伤口缓慢爬出,随后顺着他的手掌,钻入洛黎手掌中的伤口。

他嘴角含笑,傀儡蛊,蛊中之王。

他很期待,这女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她还未醒,身子却已受不住两蛊在体内的厮杀,痛的整个身子颤抖起来。

洛黎让剧痛拉扯醒来,大口喘着粗气,抬眼,见老熟人正满意地看过来。

“醒了?丫头。”

“是不是很累?毕竟那日你杀了那么多人,真是辛苦,若不是你身手不错,虎啸营那些人,还一次肃清不了呢。”

洛黎的目光从痛苦转向惊诧。

她隐约记得些片段。

神魂离体,旁观自己的肉身在人群中厮杀。

不是梦?!

她……

姚应春纵横捭阖官场几十载,察言观色的本事尤为擅长,他看懂洛黎眸中神色流转,嘲讽道:“是不是觉得和做梦一样?别担心,都是真的。你是我手中最厉害的傀儡,哈哈哈,江月承饶是厉害,也不抵你这招出其不意的险棋,哈哈。”

言至于此,姚应春得意地笑了起来,没想过那江月承最后竟因这个女人放弃了自己的机会。

果然是个狐媚子,连好龙阳的都能勾搭去。

洛黎眸色不明,略过四周,见一精瘦男子伴他身旁,与先前两次交手那人差不多。

嘴唇略干,腹部绞痛。

“姚相,你可梦到过姚兮茵?你那枉死二十年的女儿。”

“你想谈这个?不如好好考虑下自己,就不怕我杀了你?”

洛黎忍不住讥笑一声。

死有什么好怕的?

怕的是生不如死。

“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找你复仇!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

“放肆!”

“姚相,姚兮茵的过往我听了很多,唯独你这版我尚未知晓。你到底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种蛊?还是什么?让她夜夜咳血,甚至会咳蛊虫出来?”

她见对面那人面色忽黯,追击道:“你为了权欲,不惜拿女儿的生命做筹,真是佩服。你可知姚兮茵虽为保全胎儿,服用了忘丹将苏奕宸忘记,可她进宫没几日,就想起来了。”

“一个刚及笄的少女,怀着他人身孕,承着与爱人分离之痛,又要侍寝求得恩宠,躲避其他皇妃、皇后的明枪暗箭,进宫的那一年,她活的是如何艰辛?”

“呵,你不怕,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

第263章 第三卷卷终

突然,洛黎全身萦起银光,腹部里的痛愈来愈烈,那里面有什么她不清楚,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能感觉到体内生机的流逝。

这东西阴狠毒辣,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身体当成了战场。

她明白,今日,怕是九死一生。

突然想到了嘤嘤怪,想到他曾经的不愿。

如今,不愿也得愿了。

这家伙为她受了这么多伤,到现在还一直昏迷呢。

——嘤嘤怪,不知你能不能听见,若有来生,再来找我吧,下一生,我一定不胡乱作死了。

正欲封闭神识,忽而嘤的一声。

——主、主人!你我生死……!

话音未落,洛黎已催动术法,将其主仆契约斩断干净。

神魂痛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他要说的,是生死与共吧。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干嘛要和她生死与共。

真是个傻镜子。

——下次来找我,一定化形成功啊,还有小笨鸡,你要照顾好它。

不知他能不能听到。

她封住神识。

能护住的,就这么多了。

屏气凝神,控制住体内灵气的流转,化成一股银丝,在体内探寻着,随后将体内的异物缠绕起来。

绿豆大的汗珠爬满额头,方才灵气损耗有些大,如今这样精密的操控又太费心神,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她必须斩杀其于腹内。

必须!

“她在控制蛊王。”阿尹警惕道。

“不可能!”

姚应春从怀里取出一小支竹筒,开封上前,“撬开这女人的嘴,让她喝进去。”

阿尹照做,还未离近,余光瞥见她手里的银色气团,上次吃过暗亏,他最清楚不过。

“快闪开!”

他猛地向前推开。

一声闷响,灵气团不偏不倚打在他左肩上,炸没了一块肉,骨头也是将断不断,勉强将左臂连在一处。

“妖女!”

姚相不可置信,他知这处受虚罗大封阵的影响,是绝对用不出真气的。

“怕吗?不怕死,就继续……”

她冷睨,目光凌厉,嘴角却不停地往外涌着鲜血,呛得难受。

她继续施法,将银丝转成利刃,切向蛊虫。

猛地,一阵头晕目眩。

再回神,刑讯室内的三人包括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肉身再次被夺舍?

那个叫阿尹的男子口中不停地默念着咒语,手中亦是不停,此刻姚应春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二人协同咏唱驭蛊的咒文。

此刻,她周身护体的灵气已经消散,整个人就和没了意识似的被挂在那里,任人宰割。

一柱香的功夫,洛黎感受到元神彻底被挤出,二人彻底控制住她的肉身。

“怎么不说话了?不是想知道兮茵的事?”

姚应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如炙火舔面,火辣辣的疼。

“哼,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懂上官族内的事,所有的族人都是自愿牺牲,我未曾强迫过她做半分她不愿的事,你又凭什么来评判?”

“你一定能听到我讲的,现在害怕了吗?”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有些事,活着比死了更难过。”

“告诉你,萧儿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不日也要迎娶殷氏嫡女为太子妃。”

“这还要多亏你,那日靖王与睿王的势力都被你斩于剑下,你神魂离体,是不是能看到那些枉死的冤魂?放心,他们都会记得你,他日必找你复仇,哈哈哈。”

陡然,姚应春不吭声了,大牢内唯有阿尹痛苦低吟声。

他伸手抹了下她脸上淌下的泪,不可思议道:“阿尹,她这是哭了?”

“是。”

“这女子果然厉害,被蛊王完全控住,竟还能操纵自己的肉身……若不是她知道的太多,我真不想毁了这具肉身……”

他言语中虽带着一丝可惜,可手上却狠辣异常。

他一把擒住她的嘴,下一瞬,已将她的舌头拽了出来。

“动作麻利点,老夫不想染血。”

阿尹颔首,从腰间抽出短匕,刀起刀落。

同一时刻,她感觉到了肉身的疼痛。

“舌头没了,看你还怎么说?”

姚应春随手一扔,殷红软物落下。

“对了,老夫差点忘记,是不是还可以写?记得你书法不错,可惜了……”

又是两刀。

听得到骨头割裂时的脆响和金镯落地的声音。

随后,肉身没了吊绳的束缚,径直跌落在地。

空留两只小手被束在审讯架上,看着慎人。

“傻丫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萧儿只是在利用你,要不然,那日你去见秦逸凌,他明明可以同你一起去,将过往之事问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他没有。”

“你真以为第二日会有马车送你走吗?老夫告诉你,不会有的。”

“还有,萧儿真不愿意继承大统?怎么可能。如果不愿意,除夕夜又怎么会带人进去拼杀?”

“不要太低估权力对一个人的诱惑。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是无法抵抗的。”

姚相还欲再说,突然听到天牢窗口外传来的石破天惊的响动。

金光迸裂。

“我们快走!”阿尹催促道。

姚应春拿出竹筒,放于断臂处,口中默念咒语。须臾,两只甲虫从断裂处硬挤了出来,体型比方才大了一倍。

甲虫离体的瞬间,她元神归位。

肉身的痛百倍千倍席卷而来。

她痛的忍不住哼起,可传到耳朵里的只有闷响。

姚应春无比满意的看向她,似在欣赏一幅画卷,眸中嘲弄之意尽显。随后捏开她满是鲜血的小嘴,将竹筒里的汁液硬灌进去。

二人离去。

窗外的呼声和撕打离得越来越近。

“小五!”

有人在不停地呼喊她。

是苏敏?!

她已痛的迷离,恍惚,蜷曲在地上,动弹不得。

剜舌断手之痛,也不如心痛的十分之一。

她仿佛可以看到,祁沐萧加戴珠冠,身着龙纹玄衣,手持册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自己如一只将死小兽,置身血泊,狼狈不堪。

他的眸中亦是同姚应春一样,皆是嘲讽。

毕竟,自己这么傻。

让人卖了却不自知,还为他涉险拼命。

昨日温存相依历历在目……

他的似水柔情,他的无微不至,他的浓情蜜意,如今化成饮下的毒药,由内至外,一并残虐她的身心,似要将她啃噬干净,挫骨扬灰。

自己是什么?

他曾经的话又算什么?

什么山盟海誓,非你不娶,生死轮回,不离不弃?

都是笑话!

而她,就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从头至尾,不过是她着了他的道,一厢情愿。

不然,他已入主东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却任由她阶下囚,供姚应春宰割?

棋子怕是都算不上了,是弃子。

更可笑的是,即便此时此刻,她却还在不甘,心痛。

她恨他,更恨自己。

恨那个洞悉一切,却还心存侥幸的自己。

恨那个遍体鳞伤,却还在记挂他的自己。

祁沐萧,你赢了。

这一局,她认输,输的彻底,心服口服。

身子让温暖包裹,耳畔低唤,是熟悉的声音。

三师兄…

可惜了,她再也不能回他了。

第264章 上元佳节

三年后。

离岛,百草堂主宅。

“贤哥,你拦着点麒儿……”楼晓芸提着裙摆,在回廊里疾步追着一个卷毛娃娃。

那孩子提着个兔儿灯,两岁多的年纪,才刚过晓芸的膝盖,却快的跟个兔子似的。

不知院中正在晒草药的苏贤听没听到,卷毛兔儿跑的正欢,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条人影不知从哪里窜出,刹不住步脚,随后扑入一个柔软的怀中。

“啪——”一声,兔儿灯跌落在地,碎了个稀巴烂。

卷毛兔儿稀罕这花灯不行,歪头见兔脑袋折了,忽而大哭起来。

挡住去路的女子蹲下柔声安抚,“麒儿别哭,姑姑给你做一个就是。”

卷毛兔儿仰起脖子,嫩嘟嘟的小脸儿,白净白净的,哪哪儿和他娘亲都长得极像,再瞧他双眼哭得发红,活脱脱就是个小兔子。

他糯糯道:“洛姑姑会做?”

楼晓芸这才赶来,气喘吁吁道:“苏玉麒,你跑这么快作甚,不听娘的话……”说着便要抓他。

卷毛兔儿眼疾手快,赶紧跑到洛黎身后,露出个小脑袋道:“娘亲莫要凶麒儿,麒儿知错、知错了……”

洛黎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卷毛兔儿不知像了二师兄和晓芸谁的性子,精的和个猴儿似的。

她正欲说话,身后一个男子声音传来“你洛姑姑别说兔儿灯,你要个什么模样的,她都能给你做。”

苏玉麒拽了下她的裙摆,期盼道:“真的?”

洛黎蹲下,将他抱起,浅笑道:“真的,麒儿只管和姑姑说。”

“那麒儿想要一个宝剑灯笼,和玉谦小叔佩剑一样的那种……”

“好嘞,那你可乖乖听娘亲的,莫要调皮。”她捏了下他小脸儿,满是宠溺。

“嗯。”

洛黎辄身找下人取来竹条和宣纸,回屋开始做灯笼。

苏玉麒跟楼晓芸往书房走,半路,他小声问:“娘亲,为什么去年洛姑姑没来看麒儿?”

“你洛姑姑一直在无极峰闭关,今年刚下山就来瞧你了……”

“那洛姑姑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白宗上界凌绝会的头筹就是你洛姑姑摘得的。”

卷毛兔儿听了,眼睛瞪得溜圆,“洛姑姑这么厉害!娘亲,那我以后不回山庄跟着师祖修行,麟儿要拜洛姑姑为师。”

“麒儿还小,修行之事不急……”

“可外公上次见麟儿,就说麒儿再不修炼就晚了。”

“……”

楼晓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每次带他探望楼洵,那个修炼成狂的外公便要用尽花招拐走麟儿去修行。

连两岁多的娃娃都不放过,真是头疼。

傍晚,洛黎拎着几个花灯从屋里走出,给下人们发了几个,让他们加挂在回廊处,多是些兔子、鸡模样的花灯,随后将宝剑灯送到书房。

卷毛兔儿看了,欢喜的不行。

楼晓芸给她满杯茶,赞叹道:“洛姐姐就是手巧,这样难的花灯都能做出来。”

“哝,这个莲花灯给你……也不知离岛上的上元节可有什么好玩的活动,莫要比青鸾峰还无聊。”

“有的,天穹钱庄每年都会办个花灯展,挂上灯谜,猜中可有灵玉哩!对了,还有烟花呢。”

“有灵玉?这个好,晚上我就去瞧瞧。”

话音未落,有人敲门。

“洛黎,是我……”

“玉谦?你怎么才回来,进来吧。”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推门进来,身着皮甲青衫,头戴方巾,腰间别剑。

“玉谦小叔!”卷毛兔儿见到玉谦,急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大腿。

玉谦拎起他的后襟,试图将他从自己身旁扯离,未果,只能无奈道:“洛黎,你管管他。”

“我才不要,人家稀罕你,你就受着吧。”她浅笑,端起茶杯吃了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大一小。

小阿奴是真的长大了,现在比她都要高一头多,骨头架子都长开了,却依旧是清瘦的模样,再过两年,颜骨再定型些,也要成为一个让姑娘神魂颠倒的俊俏少年郎了。

当年他回青鸾峰拜大师兄苏芮为师,让师祖破格收入玉辈子弟,故改名为苏玉谦。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师祖望他收敛戾气,为人正直。

他和玉麒本是同辈人,奈何他执意不让玉麒叫他哥哥,这才唤他小叔,乱了辈分。

“玉谦,晚上我们去猜灯谜,你去不去?

玉谦别过头,淡淡道了声,“去。”

苏玉麒听小叔的声儿小的和蚊子似的,明明一副很想去的样子,总要装作不想去。

大人的世界,太难猜。

“好,那用过晚膳,我们一同去。”

这里的上元节要比洛黎想象的热闹得多,周围宗派的弟子,也趁机下山来凑热闹,不说花灯,就是摆摊的小铺都要比平日多个五六倍。

生意异常火爆。

洛黎自然不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一顿大买特买。

离岛这些小商贩,好久都没遇到她这样出手阔绰的人了。

洛黎带着玉谦买的尽兴,正欲去点心铺子寻她娘俩儿,却见她那已经有了“客人”。

从那抹白色清瘦的背影看,是老熟人——白珍珍和沈橙他们。

不知她们又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哄麒儿,透着人来人往的缝隙,瞧见卷毛兔儿的小脸兴奋地不行,还提起自己的宝剑灯笼给几人看呢。

“洛黎,别看了,躲一下。”玉谦拉着她的衣袖,往旁边铺子里挤,一个不小心,与人撞了个满怀。

好死不死,竟是白嵇。

白嵇见身前女子蒙面,星眸秀眉瞧着有些熟悉,正欲赔礼,却见那女子没进人群,没了身影。

兀自想了想,觉得不可能是,毕竟三年前他也随行去了牢房,见到刑架上挂着的那两双还在滴血的玉手,可怖不堪。

方才那姑娘的手完好无损呢,又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白嵇想到那事,不由得叹了口气,甩甩衣袖,寻自己的徒儿去了。

玉谦带着洛黎找了棵松树,俩人和做贼似的在下面猫着。

洛黎见他小心翼翼,笑道:“我带着面纱呢,没事的,玉谦。”

“是你说要小心的。”

第265章 猜灯谜

“嗯,明日我就走了,你留在此处等我,好好照顾自己,看好玉麒。”

玉谦努努嘴,闷声应了句,“哦。”

“不会太久,少则两三月,多则一年而已。你勤加练剑,莫要等回了青鸾峰,让大师兄找我麻烦。”

“知道了。”

忽而远处一阵躁动,原来是天穹城的老板元棠带着一众下人出来挂灯谜,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不一会儿,数百只猜谜的花灯挂在主街两侧,任人取来猜。

有答案的人只需摘下灯谜,去铺子里兑奖便可。

洛黎扯上玉谦的袖子,往花灯那挤去,

她一连猜了几个灯谜,都不算难,可手总比别人慢一步,末了,瞧见一个没人看的灯笼,逐而走过去,捏着字条端倪起。

久别重逢(药材名)。

她托颔,思索片刻,正欲摘下,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同时捏住字条。

“一见喜。”

那人低声道了句,顺势将字条扯下。

对方侧目,满是惊喜地打量她,“这字谜,很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洛黎?”

玉谦警觉地握向佩剑,却听洛黎摆摆手道:“没事,玉谦,是熟人。”

“你怎么来离岛了?”

寒东宇内着一身宝蓝色直裰,外披玄色斗篷。

他摘下帽兜,瞥了眼身旁那个怒视自己的少年,打趣道:“呦,洛堂主什么时候还带上小弟了?”

洛黎听见那三个字只觉得刺耳,面露不悦,“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

再也懒得理他,转身要走,却让他拉住胳膊。

“别别别,这么久没见,就不想我?”

“我们很熟?”

“……你刚才还说是熟人。”

“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这灯谜你不要了?”

他忍不住逗她,见她不理,再急忙拉住。

“哎……别走,你大哥的信也不要了?”

洛黎回首,瞪了他一眼,“不早点拿出来。”

寒东宇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随后嘴上耍贫,“这不看你没事,开心吗,先叙叙旧的……”

“玉谦,别让他跟着我。”

她淡淡道,回首时,却见人群中一抹白色的身影,似在盯着自己。

不由地停住,定睛时,只有往来的人流。

自己又这样了吗?

真蠢。

她咬咬牙,心情不佳,疾步离去。

闹了寒东宇这一出,她懒得再转,直接摸回寝房,摸了坛酒,打算将药丸送服。

“小五,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拿酒送药……”

苏贤叹口气,从外走进。

“你知道的。”

她兀自服下,灌了一口。

“明日要走?”

“嗯。”

“多久?”

“小半年是要有的吧,不顺利的话,兴许要一两年。”

苏贤扔给她一个储物袋,“哝,里面都是压制火蝾螈毒的药,你记得按时服用。”

“多谢二师兄。”

他小声咕哝道:“谢什么,就你这么一个师妹。”

“你可有和四师兄联系?”

苏贤面色一沉,默了默,摇头。

“师兄来喝两杯。”洛黎给他满了一杯,送过去。

“不敢喝,晓芸现在管的可严……”

“哈哈,未想师兄还有今日。”她一杯饮尽,又满一杯。

“小敏怎么样?师父不是要把庄主之位传给他。”

“嗯,许是过段时日,待师父从南疆回来的……”

“哎,不知师父可有找到你所中蛊毒的解药。”

“算了,锁情蛊,不解也罢。”

“你……”

“一个人过得潇洒自在,待我这次突破七境,元神的损裂也就修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功成二破,修为更加精进一层。”

“你好端端的,去什么万晶山闭关,那可是大宗禁地。”

“正因为是禁地,才无人叨扰,况且那是个真龙灵脉,在那闭关半年,可顶那破山洞一两年……”

“我是不懂,只觉得你现在愈来愈像小敏了。”

“是吧,我觉得也是。”

不知不觉,她已饮尽一坛酒水嫣红的梅花酿。

“这是四师兄留下的最后一坛了,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喝到了。”

院内灯火通明,下人们都跑出去耍乐。节日的喧嚣流转进这深宅大院,却惊扰不到屋内的二人。

倏地,天上划过一道道白光,随后炸裂开来,缤纷绚丽。

二人若有所思地望去,各揣心事。

翌日,清光透进寝室。

床上的人辗转反侧,索性起身麻利穿衣。

每每看见那人的身影,就睡得不踏实。

或许,真该考虑下师叔的意见。

她打了盆清水扑面,拿冰冷的井水醒了醒神儿。

“洛姐姐可醒了?”房门轻叩。

“醒了。”

楼晓芸推门进屋,见她穿着素净,遣人端了热乎乎的燕窝粥和红糖花生馃子。

“姐姐吃点热乎东西再走。”

二人对坐,见她欲言又止。

“说吧,什么事。”洛黎夹了根炸馃子,蘸了蘸红糖和花生碎,送入口中,满口香甜。

“我听橙子和珍珍说,沐萧哥哥这三年一直在白宗闭关思过,并不在燕阳……”

她悄悄抬眼瞧去,见她拿玉勺的手明显僵了下,随后快速将粥送入口中。

“洛姐姐……”

“晓芸还是别操心这事了。”

“若我们都误会沐萧哥哥了呢……”

“那我二人也绝无可能。”

“姐姐……”

洛黎把碗筷放下,“晓芸,如今他权力在握,美人在怀,已有自己的生活,与我已是一别两宽,再无瓜葛。如今我专心修道,你若再跟我提他,休怪我翻脸无情。“

楼晓芸见她满目冷漠疏离,慌了神儿,红着眼道:“洛姐姐息怒,是晓芸多事了,姐姐的事,亦是按照师尊大人的嘱托不敢向旁人泄露半分。”

“好了,你不提便是。我听闻离岛近日不太平,有几个魔修出没,打劫了村尾的铁匠铺子,你和二师兄多加小心,我走的这段日子,玉谦同你们一起。”

“嗯。“

随后,她拾掇好随身财物,出了主宅,奔海边走去。

步至崖边,海风习习,夹带着一股子鱼腥气。她施法布阵,橙色的真气在岩石上画出一个偌大的阵法图,随后她翻找出那张从曲渊那讨来的传送符,催动阵法。

第266章 万晶山(加更6000)

一道橙光过后,洛黎已站立在一方石台之上,脚下阵法依旧泛光。

石台布满青苔,湿滑无比,四周则让藤蔓堵的严严实实。

她抽出月隐,砍落四周的藤蔓,清光洒进,四下看去。

原来此时她正伫立在高台之上,正好俯瞰这万晶山景色。

此时晨光已半照透入山涧,山涧处雾浓露重,隐约露出半角亭台楼阁。

右侧山峰上,一宽银河挥洒,没入灵雾之中。

这里灵气充裕,果然是真龙灵脉。

只见银光一闪,一个体态盈实的“人”从她项上跃出,悬浮于空中,“嘤”了一声。

“主人嘤,这就是万晶山?!”

“嗯……”

她伸了个懒腰,顺着石阶缓步往下走去,途中林草葱郁,偶有鸟群从头顶飞过。

仿如世外桃源,妙哉。

二人走了约俩刻才步至山谷之中,玲珑见她还要步行,阻拦道:“主人嘤,御镜飞行就好,这里离龙首谷涧还得有半日脚程。”

“怎么,我都不急,你倒是急着去……”

“嘤嘤,那里灵气充裕,对我化形修炼大有裨益。”

“好,就依你。”她从颈间一拽,玲珑镜瞬间变大了几圈,容得下她一人盘坐,随后悬于空中,镜背朝上。

她走上去,速速飞走。

不出一刻,二人已来到谷涧。

灵雾浓郁,视线受阻。

谷口一尊石刻,青苔漫上,略有斑驳,刻字依稀可见。

——伏龙诸天,浮梦幻兮。

这处便是浮梦阁的门派驻地了。

她收起玲珑镜。

“到了,你要不要先进我神识,我带你进去。”

玲珑左顾右盼,须臾,“主人嘤,这处有龙息嘤。”

“嗯,师父留给我的玉简有提,千万年前,此处曾有墨龙族一脉栖息于此,故此地也称伏龙谷。方才我有探查,这岛上灵脉盘踞于此,虽有断裂毁坏,却还不至于改山换水。”

“那主人将拿到的传承,会不会有龙族一脉……”

玲珑似乎对龙族很感兴趣,每每提及龙族事宜,他总是关心三分。

“不知,待我顺利破境拿到传承再说。”

她拎起玲珑,不由分说地塞进神识,转身大方跨入结界。

果然,灵雾只是障眼法,她按照玉简上沧珏指引,念决破掉幻术。

瞬间,眼前清晰起来。

琼楼玉宇,水榭楼台,交错相置,水雾漫漫,鹤鹭立于其中。

峰顶银河洒泻,却不见有流水落下,皆让结界挡在外面。

如仙如幻。

嘤嘤怪从神识中跑出,欢快地吸着灵气。

洛黎没管他,兀自进到正殿——伏龙殿。

殿内一尘不染,一条墨色游龙盘踞在上,俯瞰来人。

她取来一把香,焚烧祭拜。后穿过正殿来到偏阁。

琼英殿。

她正欲推门进去,巨大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嘭!”

她已被弹飞到十步开外。

若不是玲珑拖住,她怕是要直接从这高台上跌下去了。

“这什么鬼?!”

她呲牙咧嘴,痛不可当,跌坐在那甩了半天手指,随后起身要走。

“怎么了嘤?”

“没事,呵呵,我就想试试在没接受传承前能不能进琼英楼。”

以身试法的结果:不能。

“……”

她摸摸头,讪讪道:“本以为结界对我都无效,就想投机取巧下……谁知道这破结界还挺厉害,竟然不让我进!”

“……”

“好啦,赶紧去找传承之地……”

“主人进不去是因为元神没有接受传承印记嘤,这个结界的关键在于印记,并不是普通的结界。”

“好了好了知道了,趁着今儿精神头足,先把地方确认了再说。”

“……”

洛黎在伏龙谷里转悠了好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她顺着石阶爬到了左侧山峰的半山腰处,寻到一处山洞。

洞内灵气充裕,明显是灵玉矿洞的入口。

她站在外面犹豫片刻,驻足不前。

“怎么了嘤?这里应该是闭关修行之地……”

“这里可能是沧珏师父痛苦开始的地方,我……”

“那万一传承之地就在里面嘤?”

“应该就是里面……”

玲珑无语,总觉得小主人自从三年前那事后,脑子变得不太灵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进。

洞内壁蓝光幽幽,皆是整块的灵玉。她见怪不怪,往深处继续走,便陆陆续续有干枯的尸体倒在一旁,衣冠不整。

是千隽派和沧水派的弟子。

多是被一剑封喉。

再往后走,一大一小惊呆了。

偌大的矿室内,中间是一个圆形玉台,正中间一棵偌大的蓝楹花树,开的正旺,在周围灵玉的照射下,散发着异光。

其下,诡异的累放着数十个头颅,已被花瓣遮掩大半,残有祭祀痕迹。

石台四周环水,缓缓流动,依旧可以看到曾经血染泉池的斑驳。

矿室左侧被强行凿开了一个洞,靠墙的架子上陈列的物品东倒西歪,亦是血迹斑斑。

洛黎看着有些后怕,她到底是找了个什么师父呀!

她在这头正郁闷,身后的家伙却赞叹道:“嘤嘤,魔尊祭祀大阵嘤!主人,你的师父好厉害!”

“什么魔尊?”

“这阵法就是魔修的一个祭祀阵法嘤,以此借用魔尊孑殇的力量……怪不得当年沧珏那么快就可以恢复修为飞升上界,看来是用了这阵法强行提修。”

洛黎依稀记得沧珏飞升时的痛苦,肉身崩裂,元神正魔相争。

“那就是说沧珏师父用了这阵法助力,引魔气入体,然后用阴阳交合之术采补其他修士修为?”

“应是如此。”

“没兴趣,行了,你去把那些脑袋都打扫走,那棵就我们要找的浮梦幻树了。”

“主人嘤!玲珑不想做这些……”

“那你就别想再跟我缔结契约了。”

“……嘤!”

玲珑很不满意,他堂堂一个上品器灵,竟要做这种下次人才做的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捞不得一点好处!

因为他和洛黎现在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主仆关系,他叫的这么勤,只是为了讨好罢了。

洛黎身体恢复已有一段时间,却一直不肯再跟他缔结契约,甚至压制他结印,让他不能再单向主导契约。

总而言之,他俩现在是不正当的假主仆关系!

第267章 浮生九梦1

玲珑很是郁闷,他已经被她这样来来回回白使唤两年了。

自上次她单方解除主仆契约,他便灵力大退,生生睡了一年才醒来。

他需要她的精纯灵气来提升修为,就好比洛黎是一个人肉灵气提纯炉鼎。

她不但可以聚灵,还能提纯,简直就是灵妖修行最佳伙伴。

可每次他忙活完,哄她开心后,本想提出缔结契约的要求,却总让某女巧妙避开。

于是乎,他和小鸡崽结成被虐联盟,私下叫她女魔头。

见自己这个曾经的主人依旧要昧着良心白使唤他,玲珑无奈的拉出小鸡崽。

“小鸡,你去把那些尸体烧了去。”

话音未落,身子却已让洛黎拎起。

“别作死,浮梦幻树虽是灵木可也是木头啊,你让他去点火,没轻没重的,一会儿把神树烧了,那我罪过可大了……”

“反正这地方都没人了嘤,怕什么。”

“我看你是一辈子都不想要我的灵气了……”她说着,手里凝出一团充盈的灵气,晃了晃。

某器灵开心的颤了颤,立马放下所有的尊严,拉着洛黎的袖口晃了晃。

“主人嘤,您刚刚听错了,我只是拉这只蠢鸡出来放放风罢了,现在我就去给您清理嘤!”

不出半个时辰,矿洞整洁一新。

玲珑把那些干枯的尸体弄到外面,随后派小鸡一把火燃尽,剩下的那些渣渣灰一同随风而逝了。

带他两个小东西收拾干净回到洞内时,见洛黎倚在浮梦幻树上,平日白净的小脸儿此刻却红得发紫,汗水浸湿衣服。

她紧紧抓着树干凸起的地方,咬牙忍耐。

“主人嘤,您又忘记服药了?”

“嗯……”她声音虚弱,喘着粗气,低声软语,“好疼……”

玲珑急忙走上前,抬手抚在她肩头,注入灵气。

小笨鸡也见过她这样几次,急的在一旁“咯咯”半天。

两刻后,洛黎受不住火毒发作的痛,昏了过去。

玲珑守在一旁,看到她裸露的皮肤已被灼成浅红,整个人像刚从蒸屉里拖出来一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她同意重新缔结单向主仆契约,如今她还会受这样得罪?

这女人怎么总是这么傻?

翌日,洛黎醒来时,枕着一坨柔软。

嗯……

怎么还……有股子鸡屎味儿?

片刻后,只见一条完美的弧度,金闪闪的,从玉台落入水中。

洛黎不愿耽搁,用玲珑镜做为阵眼,补下一方强力封印,随后简单吃了些东西,一切嘱咐妥当后,淡然的服下了一把辟谷丹。

后行混露心法,催动浮生九梦阵。

蓝紫色风铃状花瓣扑簌下坠,落得满身,同时,那股子异香芬芳馥郁,直入神魂。

此阵便是浮梦阁传承试炼。

浮梦阁的弟子多为单传,曲渊本是沧珏唯一的弟子,却不知为何二人分道扬镳。到最后,她宁愿把传承给她,也不愿给曲渊。

恩恩怨怨,都与她无关。

她凝神屏气,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下一瞬,眼前出现一片白光。

她算是成功了吗?

黑暗,潮湿。

窒息感接踵而至,来自四面八方的强烈挤压,让她喘不过气。

更要命的是,这周围的挤压让她身子被揉压了一遍又一遍,极痛。

这里又臭又腥,像是泡在血水里似的,手上似乎又抓着什么粘液。

这是哪儿?

忽而,四壁颤动了下,又是一阵疯狂的挤压,似乎在把她往一个地方缓缓推送。

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漫长难熬。

洛黎憋红了脸。

要死了。

骤然间,脑袋一轻。

依旧是黑暗。

可她好歹能呼吸了。

耳边传来一个女子惊呼。

“夫人!出来了!您再加把劲儿!肩膀已经出来了!”

!!!

什么鬼?

刚刚那地方……

呃……

什么狗屁幻术?

叉他奶奶的!

洛黎气的咬牙切齿,又闻女子道:“手已经出来了!您别泄了力气!”

随后的一刻,她便听到各种加油呐喊以及她那个“娘亲”是如何咒骂她“爹”祖宗十八代的。

生产想必是极痛的吧,她没见过,当年大师兄的媳妇生孩子她太小,她师父不让她靠近产房。

故此,她都不知道孩子原来是这么出来的。

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现如今,她浑身酸痛,可与火蝾螈毒发作比起来,便是九牛一毛了。

于是,她躺在那放飞自我,任凭人拿捏。

有人拿湿布帮她擦擦身子,还挺舒服的。

忽然,有个老者问:“这女娃怎的不吭不叫哩?!”

“唉?就是的,不过刚刚还见动呢。”

随后,正在软褥子上休息的某女,被怀抱起来,翻了个身。

等,等等,翻身?

“啪!”

一声清脆的拍打声。

伴随着钻心的疼。

我还是个宝宝哩!这臭婆娘下手这么狠?

还未埋怨完,又是一巴掌。

???

这是要虐待女婴不成?

“老嬷,这女娃怎地不哭也不动?莫不是……”

贴身侍女瞧着老嬷手里的女娃,皱皱巴巴,丝毫没有反应,急得哭了起来。

“哭什么!丧气!”老嬷随后又对着她的屁股蛋子狠狠打了一下。

“哇——”

生之痛。

呱呱坠地。

眼前忽而迎来白光。

这……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脑袋昏沉,半张开眼,瞧见窗外暮色霭霭,已是夕阳西下的景。

头痛的厉害,思索片刻,一世的记忆像是要撑裂她脑子似的,一股脑的塞进去。

呱呱坠地,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入学堂,嫁作他人妇,生子,夫君丧,接手生意,寡居。

一晃六十载。

不知年月。

自己是入了幻境吧?

她有些迷离,不确定。

总觉得太过遥远,脑海中的记忆却栩栩如生,一切恍如昨日。

她抬手,见自己满是褶皱的手上亦有瘢痕,吓得心颤了颤。

这真是自己吗?

她欲起床,却发现双腿肿痛,被被子垫得老高,半分力都用不上。

屋内候着的丫鬟闻声,急忙来查看,“姥爷,老夫人醒了!醒了!”

随后一阵紧密的脚步声,她长子双眼通红,挂着清泪,来瞧她。

“娘!跟您说了多少次,铺子有我和老二看着,您不用去的……您说您现在这……”

老大说着说着,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了。

“娘想去看看,老大,你放心,日后娘想去也怕是去不了了……”

第268章 浮生九梦2

一晃二十个春夏秋冬过,她在床上躺了二十年。

宅子里新人旧人过,她大儿、二儿二十年如一日的照料。

她就这样苟活了二十年。

看着自己和他们一同老去。

食欲减退,牙口松动,到最后,连呼吸都是一种耗费力气的事儿。

老去,是这样的痛,也是这样的不可避免。

她很多次都想过结束,可她一手撑起来的药铺指着她这口气呢。

因大儿二儿的孝顺,皇帝知晓其闻,表彰佳赏,她家的几味因此成为皇宫御用。

她又怎么能轻易死去。

她得活下去,为了这个家。

浑浑噩噩又五年。

一日,她见大儿站在床头,也已是满头白的老头子。

他目光柔和,拿出一个湿布帕子,低声道了句,“娘,苦了你了。”

清凉,憋闷。

她不挣扎。

脑海里倏地浮现出曾经窒息的感觉。

从娘胎里出,如今了绝尘世。

竟是同一种感觉。

白光笼罩住她。

哦,好像是幻术。

忽儿一世生,忽儿一世死。

生死两世。

再醒来时,胸腔闷的难受,一个没忍住,咳了出来。

低手一看,帕子上殷殷血迹,混着痰丝。

“小姐……”丫鬟欲言又止,转身奉上一杯热茶,“我去给您请大夫……”

随后要出屋。

“娟儿,没事,老毛病了。”她摆摆手,示意她留下。

她记得,自打十岁起,从她姨娘那染得此疾,二人就这样年复一年的咳,日复一日的吃药。

如今已熬到了及笄的年纪,一身子的中药味,和个药罐子似的,还待嫁闺秀。

可笑。

自此,生死看淡,亦是无欲无求。

“不可不可,一定要请大夫的,去年姥爷找的叶神医又云游回来了,姥爷前几日已经遣人去请了,他的药啊,小姐用得效果最好……”

“爹爹愿意花这些冤枉银子,我早就是过一天赚一天了。”

“小姐别这么说,齐家前几日还遣媒婆来纳吉呢……”

“齐家哪里是看上了我,是看上了爹爹的权位,不然我这样有今日没明日的……咳咳……又哪里有人愿意要我。”

“齐少是小姐的青梅竹马,又是同窗,稀罕着小姐呢。”

“呸,休要胡说,我和他无甚联系。”她抬手吃了杯热茶,转而看窗外蟹黄色的银杏树洒落了一地,金灿灿的,总想出去转转,可此时凉薄肆意,她这身子板太怕受寒。

去年姨娘走的时候,就是冬日忍不住在院子里多站了会儿,赏了黄梅,病情加重,就这么没了。

她娘亲死得早,爹爹续弦,姨娘待她视如己出,真走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落下了泪。

泪眼婆娑,瞧着满院秋色,心有戚戚,却见房檐上一个白衣少年蹲着瞧她,眨了眨眼。

拿帕子抹了抹泪,再看去时,唯有飘落的银杏叶。

是夜,静悄悄。

窗户晃了个人影。

她悄悄起身,半支开窗,冷风灌入,差点咳出来,却又忍不住,只好闷声压抑着。

窗缝伸进一只手,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你是瞧不起我们尚书府?总拿桃酥来糊弄我。”她未打开便知道这人送来的是什么,低声斥道,可手还是伸过去接下。

对方趁她不备,伸手握住她腕子,滚烫滚烫的,灼烫她凉如玉的腕子。

“不想吃?那我拿走。”

“吃吃吃,我爹不让我食甜,好不容易能吃到了……咳……”

“你手怎么这么凉?”他顺势攥住她的小手儿,关切道。

“最近天凉,又不太舒服了……听说你府上派人来纳吉?”

“嗯。”

“当真要娶我?”

“嗯,不娶你娶谁?你我这亲事,不是早就订下了。”

她心底一沉,原来是因为父母之命,还不是他爹看上了她家的权势。

猛地抽回手,落下窗,“太冷了,你早点走吧,让人看到就不好了。”

“怎么,我给我未过门的媳妇送吃的还不行?小黎,你再让我给你暖暖手,那么冷。”

“别恬不知耻了,赶紧走吧。”

她甩下一句,不再作声。

见窗外那人驻足良久,才默默离去。

她叹口气,摸黑捏了块桃酥,含到嘴中。

二人皆未察觉到回廊深处的一抹嫣红。

亲事定在翌年春暖花开时,估摸是顾着她的身子,也可能是看她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洛黎数着指头过上了日子,从未这么期盼过。

爹爹给找来了叶神医,养在家中为她调养,但叶神医也已直言,如今小姐的病情只能抑制加重,无法根除。

她每日小心在屋子里待着,生怕受到一点风寒。这样悉心调养,再加上叶神医的汤药,身子才稍稍有些起色。

一日老嬷来教她做女红,娟儿同她一起。她正专注捻线,忽然门外传来低语。

“可听闻齐少,就咱尚书府未来的姑爷,宿在醉花楼都一个月了,让那新来的花魁怎么勾了魂儿去,齐老爷怎么喊都喊不回去呢……”

“可不是呢,咱们家小姐可巴巴的望着嫁过去呢,可嫁过去又能怎么样,身子那么弱,和一朵娇花似的,怕是齐少爷碰都不敢碰……”

娟儿眉头一皱,起身要去呵斥。

“算了,背后说话的最怕让人撞破,又何必为难。”

“下人嘴烂,小姐若不管,那就没人管了……”她说着,甩袖出去,叫住那两个丫鬟,见只是端茶的小丫鬟,非要撵出去。

“娟儿,算了……咳咳……”

娟儿闻声回首,见她面色苍白,倚着门框紧抿着嘴。

“小姐!你怎么出屋了!”娟儿大惊失色,急忙将她往屋子里推。

“咳咳……咳咳……”

一帕子血,像是怎么咳都咳不完似的。

寒气入肺,病上加病。

最后一次见叶神医,他失望的神情,印在洛黎的脑海里,久不散去。

怕是快了。

她常常期盼的事儿,要来了。

她不怕,就是有些不甘心。

夜色清冷,雪如棉絮,扯的满地皆是。

这样静的夜,连落雪的声音都能听见。

她方才闷声咳了片刻,难受的紧张,压根睡不着。

忽然,院内传来靴子压雪的闷声。

他?

第269章 浮生九梦3(加更6000)

她紧着披了件外衣,踩上鞋子就跑到窗前,支起半扇窗。冰#火@中文.

尚未松手,却让人擒住。

冷冷的,同她一样。

她瞧那纤细的玉手,苍白无色,又有些虚幻,吓得急忙缩手。

“莫要做声,傻徒儿,是师父。”

“师父?”

“听不出师父的声了?这才第场三梦。”

洛黎听的一头雾水。

“真让为师失望,枉费我化出分身来见你。”她捏起洛黎的腕子,探查片刻,“丫头,你这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一两天的事儿了。”

“大师可有什么妙法续命。”

“续命没有,让你撑着去见他一面倒是可以。”

洛黎抽回手,沉默不语。

“是不是不甘心?”她指尖凝出一道金丝,缓缓飘入洛黎眉心处,见窗后那人不惊不动,嘲弄道:“哼,你倒是坦然,丝毫不怕。”

……

……

天色刚暗,一抹小小的身影从府内后门出去,貂裘裹身,踏着飞雪,往繁华的闹市疾步走去。

她太久没出府了,路上哪儿哪儿都新鲜。

捏泥人的小作坊,煮云吞的小铺,甚至卖药的铺子她都觉得新鲜。

竟不知不觉逛了一个时辰才到那烟花柳巷。

刺鼻的胭脂味儿呛人,她拿着帕子捂着口鼻,强忍着迈进了醉花楼的大门。

“小爷,这是来寻人啊,还是来快活的?”老鸨打量他一番,见他身材虽矮小,可这身皮衣是好料,不知哪家毛没长齐的小公子跑出来学些“东西”。

“花魁。”

“不巧不巧,春娇妹妹正在侍候贵客呢,公子想见春娇妹妹,不如下个月再来试试吧。”

“一百两,可能见上一面?”

“公子说笑了,春娇妹妹正在见客,又哪里有把人赶出来的道理?”

她随手掏了一袋子银子扔给她,“这些能不能赶出来?”

老鸨见那袋子不但分量十足,翻看一下还有一两个金馃子哩!

“您瞧我这,年纪大了记错了,春娇妹妹现在刚休息好,正准备接客呢,公子,您先去雅间休息片刻,我稍后带您过去的……”

“咳咳……要去就现在,我跟你去,若不,我这袋银子你也别想要。”

她又掏出一小包,那老鸨见状眼睛都直了,逐而喜笑颜开。

“您这里请!”

她随着老鸨一路上了顶层,装修最俗艳的便是花魁房。

老鸨敲了敲门,打开个门缝悄声进去,屋内浅唱轻奏倒是风雅,合上门那一刻,她听见一个男声问:“妈妈,有何事?”

气血翻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

这声,她同窗听了三四年,又怎么会错?

“叭嚓——”

茶杯碎裂的声音。

“什么混账!太不把爷爷我放在眼里!”

“你休得拦我!莫不是怕我不给钱?!”

“咚——”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一个穿着浅蓝色冬袄的男子,半敞着胸襟,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见到她那一瞬,方才的怒意似是烟消云散,只剩下愕然。

那一双水灵儿的明眸这样望着他,意欲不明,熟悉的男装扮相,像是看到昨日的影子。

“怎、怎么是你?”

她见他眼窝深陷,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辄身离去。

齐少未来得及抓住她,便让老鸨拦住,“齐少爷,您还有十几日的钱没付清呢……”

走到楼梯转口的洛黎闻言,冷声道:“刚刚的银子,还有这里这两包,都是他寻欢作乐的钱。”

随后不论那二人怎么呼喊,她不曾回头。

冬日的风太冷了。

她抱着双臂,蹒跚前行。

真冷,她如是想。

这颗心,也像是冻住了,轻轻一碰,碎落一地。

脸上滚下热泪,吹着吹着就变成了冰凌。

她漫无目的走着,行人纷纷看她。

没见过人哭还是怎么。

她笑着,以笑意来迎接每一个人的注视。

直到她遁入一个小巷,倚靠在墙边,猛烈地咳着。

知道眼前站了人。

她让那口血逼得的难受,正欲阖眼,却听一个女子道:“就一日的命,你也要去看?真傻。自己的身子都不珍惜,白活一遭,浪费了那些奇珍异草,不如早些死了了事。”

“咳咳……”

一阵急促的咳嗽,她口中的血,直接溅到她血红的衣襟,看不出异样。

“才听一句就急着上路吗?为师好好教教你。”

她上前抓住洛黎的衣襟,猛地拎起,任由她口中淌下的血流入自己的袖笼。

“你这颗心都碎成了渣,竟还是忘不掉,堪不破。我倒是要看看之后这几场,你要怎么选,怎么醒!”

她茫然望去,墨眸黯沉,不懂这女人在说什么。

她抬手抵上她的心口,责问道:“就这么喜欢?他骗了你,你也喜欢?”

“要你管!”

“有种,但愿你之后也能这样。”沧珏冷笑一声,注入真气。

“啊啊啊啊啊——”她痛的惊呼。

脑海里忽而闪过医学部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陌生而熟悉。

对,这是浮梦幻术。

她是来破阵继承传承的。

“师父……”

她轻唤,可身子控制不住的失去力,轻轻阖上双眼,迎着白光睡去。

沧珏注视着眼前的的女孩逐渐消散,四周镜像开始崩裂。

她眉头紧蹙。

短短三年内,这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

……

一个红衣女子抱着一个婴儿走在乡镇小路上,襁褓里的女娃不哭不闹,乖巧的含着手指。

沧珏知道自己不该干预,可她这么做了。

不单一次,而是六次。

可每次梦境的结果都差强人意,甚至跟她想要的差距越来越大。

但她通过这六次,了解到这丫头困在哪里。

情之一事,去而复来。

沧珏既无奈,又心疼。

一晃十五年。

“黎儿!专心点!”

一根竹条抽上她的玉背,火辣辣的疼。

洛黎不敢懈怠,继续出招,内里不同于她的年纪,气势如虹,片刻间,面前的木人碎成粉末,飘散于风中。

“还要快!他是榜上第一的剑客,你想复仇,只得比他更快!”

沧珏挥手,新的木人出现。

汗洒如雨,银钩剑影。

她的目标是他,元国的第一剑客,亦是平安候——齐文。

虽未谋面,却早已了如指掌。

第270章 第九梦

大雨滂沱,娇小的身影落寞地在雨中穿梭。

她并不在意雨水,在意的是背上那一箩筐的东西。

柴火都被打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出来前,师父再三叮嘱,办不好此事就别回来。

干脆别回去了……

师父一定会责罚。

她彷徨不安,不知不觉来到平日歇息的山洞。

步至洞口,忽儿闻到一股腥味。

有血?!

常年受训的她对血气最为敏感,下意识地摸去腰间的砍刀。

“啊!”

她甩甩手,痛的叫出声。

低头一看,右手已让暗器划出一道,鲜血直流。

伤口边缘处带着一丝白霜。

有毒?

她侧目看向洞内,漆黑一片,却是杀意腾腾。

“我只是路过避雨,为何伤我!”

话音未落,眼前一黑,人已倒地不醒。

山洞中从暗处走出一个男子,身着锦服,抚着左肩,嘴角噙血。

他冷冷瞥了眼脚下这丫头,满身被雨水淋湿,粗布麻衣紧紧贴着身子,那瘦弱干枯的身形毫无看头,背后篓子里的柴火洒落一地。

原来是附近的村姑。

……

……

噼里啪啦的干柴断裂声在耳边作响,全身暖洋洋的,不禁蜷了蜷身子。

男子低眼看了下身边的小村姑,睡姿粗俗不堪,嫌弃地拿剑把她往另外一头推。

“阿萧……”

他身躯一僵,神色转暗。

翌日,林中的宁静让女子骂骂咧咧的叫喊打破。

“你个混蛋!王八蛋!天煞的!凭什么捆我!还给我下药!”

洛黎此时软绵绵的倚在石头上,一脸怨恨。

他拎起她的领口,问:“阿萧是你什么人?”

“什么阿萧?”

“你梦里一直在唤这个人,你不认识?”

他见村姑一脸茫然,冷声道:“那你就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说。”随后,拿起一块碎布,给她禁了声。

晌午过后,林内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鸟鸣。

男子取出一支短笛子,随后吹出类似鸟叫。

一刻后,一群黑衣人出现在洞口。

“属下护主来迟,请主责罚!”

为首的侍卫见旁边捆着个女的,披头散发,嘴还被堵着,二人的衣服有些不可描述的褶皱。

自家主子年过二十,尚未娶亲,如今这深山野林,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齐沐萧似乎看穿了几人心思,冷声道:“再乱看就不用跟我回侯府了。”

他大步向外走去,肩上的伤口依旧淌血,两名侍卫跟上搀扶。

“不用管我,把那个女人带上。”

侍卫暗自饶有深意的暗瞟了眼,嘴上应下,“是。”

洛黎被用了软筋散,整个人就像块死猪肉似的被驼在马背上,手脚被捆,眼睛被蒙,一路被押进了邑都,又带进了平安侯府的小柴房。

一关半个月。

再见阳光时,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当然,也同时见到了那个让她憎恨的混蛋。

对方不给她任何机会,一直在饭菜里下软筋散。

她又惨到别无选择,明知下药了,也只能继续吃,人家不给喂毒药就算是好的。

“想明白怎么说了?阿萧是谁?”

“我家大黄狗就叫阿萧,怎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洛黎怒视,见他人模狗样儿穿着一身玄色锦衣,不知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私自将我抓走?你这可是犯法的!”

“呵,见你出身卑微,赏识你,给你个活计做。”

“您这人真有意思,未经我同意,不由分说将我带走,如今还说赏识我?这位公子,您怕不是对赏识二字有什么误解吧?”

身旁的侍卫忍不住扬起嘴角,服侍世子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被人这样怼过,更不要说是个女子了。

“伶牙俐齿,就准你做我的伴读丫鬟。”

“不用。”

“由不得你。”

“我要去告官!”

“我就是官!”

她打量他片刻,冷笑道:“毛还没长全,你还是官?”

齐沐萧嘴角抽了抽,“拉她下去,就让她住书房偏房,旁人不得与她言语半句。”

他懒得听她继续,直接让人拖拽走。

“世子,这小村姑无甚特别,为何要下软筋散……”

“她无甚特别?你怕是眼瞎了,心也瞎了。那女人的内力,比你还深厚……”

“……属下知道了。”

自此,平安侯府世子院内多了个笨手笨脚,叽叽喳喳的小丫鬟。

平日里逢人便要絮叨两句某爷的暴行,而打扫书房时,总会跌碎一地的瓷器摆设,甚至有时墙上字画也会莫名的消失。

即便如此,这丫鬟都未被逐出府。

府内下人争相来望,到底是什么来头,能得世子如此纵容?

下人不许跟她讲话,但也拦不住她去和旁人讲。一来二往,下人们大抵知道这丫头是世子强抓回来的。

不过她自称是村里来的,这点无人相信。

这丫头肌肤如雪,明眸俊眉,清秀可人,是个美人,再看她步脚如莲,走路软绵绵的,也许是个大户人家的娇贵小姐。

啧啧,看来平日冷若冰霜的世子大人也逃不过美人关,强抢民女的事儿都能做的出。

不出十日,世子金屋藏娇之事不胫而走,邑城已是传言满天,还真有家里丢了闺女的来平安候府问寻。

不出二十日,曾经整洁奢华的书房已被祸害的惨不忍睹。

即便如此,齐沐萧只是默默的吩咐下人重新收拾干净,从未责罚过她。

深夜,世子依旧在书房看书批注,某人作为陪读,自然不能休息。

她从不把自己当下人,本来就是强迫胁从,自然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歇着。

烛光摇曳,脑袋和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又点,倏地听到外面三更天的鼓声,吓得一动,差点把手边的茶杯碰倒。

“少爷,您还不休息?”

“给我倒杯茶。”他淡淡地,目光并不离开手中的书卷。

一柱香的功夫。

“少爷,您的茶。”

转身,滚烫的茶水稳准狠的泼溅到那人身上,他湿了半只腿。

“抱歉!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眼看她,嘴上说一遭,脸上却是另外一回事儿,朱红的小嘴向上弯着,正美着呢。

“无碍,你去旁边等着吧。”

齐沐萧吩咐了句,并未发火。

这回,换洛黎纳闷儿了。

莫非有诈?

未等多想,木窗突然碎裂,不知从哪里翻进五六名刺客,手执利刃,直取他的项上人头。

她兀自满一杯茶,饶有兴趣地围观起来,见这人渣气定神闲,抬手间已有二人倒地不起,就当要收拾完几人时,又跃进来六名刺客。

其中二人直接冲着她来!

“啪嚓!”

茶杯落地,她身形晃晃,巧妙躲开,随后跑到齐沐萧那,未等其出招,便环住他紧实的腰身。

“少爷救我!”

第271章 爱上你

齐沐萧冷漠甩开,“自救。”

随后扔给她一只短匕,并把后背留给了她。

嘿嘿嘿,老天助我!

听她拔出匕首,余光见其正暗自窃喜,轻嗤一声,遂把手中的剑柄没入最后一个刺客的胸膛。

“呲!”

一支毒针从他间隙而过,直直没入某女胸前。

若是平时,洛黎又怎会让毒针伤到,可近日她的内力一直让软筋散压制着,走路都难。

不然方才也不会拿着匕首不动手了。

“我敲……”

话音未落,身上麻痹之感袭来,她跌入一个温暖而结实的的怀抱。

倦极。

梦中历尽百态事。

那个叫阿萧的男子,又出现了,他轻声唤她黎儿。

那样温柔,让她心动。

混沌中,瞧不清模样,只知他有千百姿态,有时是农夫,有时是侍卫,还有时是朝廷大官。

只是每次,他都这样唤她,亲昵的,深情的,欢喜的。

“阿萧……”

“阿萧……”

齐沐萧闻声眉头紧蹙,身旁的大夫亦是如此。

想必这就是传言中被金屋藏娇的女子,二人果真鹣鲽情深,呓语都是爱称。

身后几个近卫低头闷笑,不敢吱声。

翌日。

她缓缓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朦胧的身影,黑乎乎的,看不清。

她下意识地唤道:“阿萧,天黑了?”

“……嗯。”

倏地,她回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纠正道:“少爷,我刚刚睡迷糊了……认错人了。”

“嗯,我知道。”

她有些慌,这声音太过温柔,和他很像。

过了一会儿,她搞明白情况了。

“少爷,我怎么看不清东西了?”

“你中了毒,已经服了解药,失明只是暂时的。”

“好。”

她有些怕,想把被子往上拽拽,小手摸索了半天,忽儿一阵暖意,长着薄茧的大手包裹住了。

“别怕,有我在。”

从此,那个叽叽喳喳的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瞎子。

解药并未起效,她也并未全瞎。

明暗亦能分清,人影能猜出个大概。

可即便如此,她的活动范围从世子别院,缩小到世子主院。

邑城人皆知世子有个心仪的女子藏在府内。

仅仅一年的时间,她经历了十八个大夫瞧病,二十四次刺杀,六次婢女的嘲讽,可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师父竟没来救她。

相依为命了十五年,她就不惦念她吗?

她在榻上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了脚步声。

“少爷?”

“嗯,吃饭了吗?”

“还没有。”

“小裴,让他们把晚膳端进这屋来。”

“是。”

不一会儿,下人布好菜。

随后她身子一轻,由着他抱起,被安放在厅内的木凳上。

“柳州有个名医,我已请人去请,这几日便会回来。”

“少爷,我想离开。”

洛黎已经记不得这是她第几次提这件事了,她真的想走。可这富家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肯放她走。

她血海深仇未报,又怎能在此安逸苟且。

“我说过了,你娘我会帮你找。”

“找不到呢?我不能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一辈子吧。”

“一辈子也没什么,我养得起。”

“……可我不愿意。我眼伤是我自己倒霉,与你无关,你就放我走吧。”

“去哪儿?”

“天下之大,总有归处。”

“你还没告诉我阿萧是谁。”

“我也不知,但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

“我与你萍水相逢,现如今你我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又怎么会有关?”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沉声道:“听话。”

她甩开,“可笑,少爷还真要金屋藏娇不成?可我不是什么娇,我只是个乡野小村姑。”

“你是凤,我是龙,你我二人注定纠缠。”

她听得心中一动,少顷,:缓缓道:“……你疯了。”

“乖点,待我忙完,过两日我带你去河边转转。”

“我一个瞎子,去哪里都和在屋子里一样。”

“不一样。”

她懒得再说什么,别过头去。

小嘴儿紧闭,密长的睫羽轻眨,一身锦衣轻纱,娇得和一朵兰花似的。

他这一年,的确是疼她,锦衣玉食供养着不说,还分了两个下人伺候她。

可惜,那两个下人是俩哑巴,平日里都不能陪她聊一句。

哑巴配瞎子,真是绝配。

有时候,这个男人对她纵容得不像话,她因为看不清,哭过闹过。

每到这个时候,他会抱着她,由着她发泄。会在她耳边呢喃,安慰她,会握着她的小手,告诉她“我在,别怕。”

他不忙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她这里度过的。

即便是坐在一旁看书,或是抚琴,也都是一起。

也许,他对自己,是有私心的。

他说到做到,两日后,齐沐萧带她出了城。

刚下马车,她便懂了他那句“不一样”的意思。

姹紫嫣红不见,唯闻暗香来。

“闻到了吗?”

她撇撇嘴,“我是瞎了,又不是嗅觉没了。”

他不恼,见她又有了小脾气,遂而笑笑,“那就好。走,去水边转转。”

他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她也理所当然由着他。

毕竟她是个瞎子,需要人带路。

“我和我爹说了,我要娶你。”

“……这事不应该先和我说一声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命由我。”

“怎么,你不愿意?我家有钱,你会一直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

“反正我不稀罕你,你也别因为我眼瞎了内疚就要娶我,放我走,我稀罕自由自在。”

祁齐沐萧拉着她站在湖边,若有所思的眺望远方。

“我爹说下个月五号,办婚事。”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嫁妆我帮你准备好了。”

“我不嫁。”

“你失明因我而起,我会对你负责。”

“……你先是掠我回府,又是强迫我嫁给你?你果然是疯了。”

“愿意也好,不愿也罢,你只能嫁给我。”

“疯子。”

一个暗影,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湿滑的薄唇贴紧,惊得她僵在那处。

她用了八分力,狠狠给了他一掌,后用尽全力逃跑。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对他动手,被他困了这么久,都未曾想要伤他。

她看不清,只能随意选个方向,疯狂地跑。

不出一刻,他将她捆的严严实实,拎回了马车。

正欲破口大骂,他又贴身上来,一阵肆意掠夺,不许她再说一个字。

不同于刚刚的温柔,如今他发起了狠,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唇上占足了她的便宜。

“唔……唔……”

随行的侍卫听到马车内的娇吟和低喘,想到刚刚在湖边的一幕,悄悄红了脸。

世子不都下聘了吗?还这样着急。

第272章 恨上你

大婚当日,满目大红,残影叠叠。

她就要嫁了,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清晨梳妆的时,她想到自己逝去的家人,忍不住哭了出来。

上妆的婆子笑着宽慰,不见起色,平日里伺候的一个丫鬟见她如此,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最后婆子没了办法,只得去请来世子。

二人本是不可见面的,可本就是同一个府上的事儿,也没了那么多规矩。

他拿着帕子轻轻擦拭,低声哄道:“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和个小花猫似的。”

“你叫什么。”

“乖,等拜完天地,我告诉你。”

“你到底名字是多么的不堪,能让你隐瞒到现在。”

“是不太好听。”

“你不是姓苟吧?我可不想被叫做苟夫人……太难听了……”

他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揉搓了一把她的小脸儿,笑道:“不是,没这么难听。”

“那你告诉我。”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忍不住倾身吻上,那手下娇柔的身子,顺从的和猫儿似的,不曾反抗。

被欺负久了,她也都习惯了。

他对她这样好,也许报仇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他应该是个官,或许,她的血海深仇他能帮上忙。

他也许怕她成亲的时候胡闹,化完妆,又遣人将她小嘴儿堵住,见她披上了红盖头,乖巧坐好,这才离去。

她就这样被堵着嘴,不曾胡闹,乖乖的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在场宾客,亦是无人知晓那红盖头下的秘密。

回了房内,小丫鬟才帮她松开嘴上的带子。

她撩起红盖头,瞧着一抹红的屋子,哪哪儿上面都贴着喜字,一屋子的摆设都带着喜庆劲儿。

龙凤喜烛,莲绣喜被,又想哭又想笑,她索性落下盖头,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就这么荒唐的嫁了人。

荒唐的婚事,荒唐的人。

亲都成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夫君姓名。

方才只听别人叫他“柿子柿子”。

她还“茄子茄子”呢。

想到此事,气不打一处来,逐而抖落了裙摆上的红枣、桂圆,滚落一地。

“水,我要喝水!”

一阵脚步走来,水并没有送上。

“我渴了。水呢?”

“就在你面前,看不见?”

“师、师父?”她紧忙掀开红盖头,抬眼望去,却只见一抹娇小的人影。

“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呢?”

洛黎闻声,喜极而泣。

“师父怎么才来,徒儿都要让人欺负干净了……”

“白教你一身本事。”

“师父,快带我走,我不想嫁给他。“

“不想?我看你还是挺想的。方才成亲的时候,不是挺乖顺的吗。”

“那并非徒儿本意,亦是无可奈何之举。师父,趁着没人,快带我走吧!”

“现在不行,你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

……

齐沐萧带着酒气,让下人搀扶进屋,方才喜宴上往日的同窗闹酒,只得陪着多喝两杯。

他瞧见床榻上那抹红影,心跳不由得加速。

“娘子……”他抬手掀开她的盖头,他的新娘子正颔首娇羞,肤如羊脂,黛染颊腮。

他忍不住抚上她的小脸儿,见她身子轻轻一颤。

她何时这样乖巧温柔过,如今垂眸含羞,朱唇紧阖,让他忍不住要去欺负她。

他抬起她的下巴,把带着酒香的唇送了过去,软香入口,和蜜似的。

随后,他心头一颤。

他的小娇娘在迎头配合。

遂而加重了这个吻,浓情蜜意到无法自拔。他解了她的发,将她轻轻放平,温柔的覆上去。

“可喜欢我?”他低语缠绵,含住了她滚烫的耳垂。

见她不语,再次问道:“说,可喜欢我?”

这女人,嫁都嫁了,还不情愿。

“你可喜欢我?”

她低声反问,不知怎么,话语中带着一丝凄凉。

“喜欢,很喜欢你,我的新娘子。”他与她十指交合,宠溺的看着身下的女孩。

墨色无光的眸子泛起水汽,她挺起身子,主动吻了过去。

羊入虎口。

“别急,娘子,还没喝交杯酒。”他浅笑起身,去拿酒杯。

二人交杯饮尽,礼成。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扔了二人手中的杯子,直接抽开她的衣带,推向榻上。

良宵难负。

“娘子,为我解衣。”

她顺从的抬手,在他的引导下,为他宽衣。

“真乖。”他抚上她的脸,摩挲不停。

正当蓄势待发之时,他正忘我的伏在她的身前品尝,忽儿一道青光由侧面扎来。

“咚!”

他擒住她的手,方才满是情欲的眸,在见到匕首的那一刹那,迅速冷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没长眼?”她冷嗤。

“就这么不想嫁给我?捂不热的东西!”

她放声冷笑,“齐沐萧,你怎么能对我下得去手?”

他目光一沉,不顾她挣扎,拿起身旁的衣带将她手腕捆住,抽身穿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装了?你怎么想的,竟要娶我?你爹齐文可知道我是洛氏孤女?是他亲手颠覆的前皇之女?”

“……”

“你骗的我好苦,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从一开始山洞相遇,到现在,甚至,我中毒失明,都是你安排的?”

齐沐萧沉默良久,沉声道:“你我已成亲,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忘了恩怨与我相伴终生,好好做你的世子妃,给你一世荣华富贵。要么我把你囚禁一辈子,一样要伺候我。”

“你怎么能说的出口?”

她运功震断手上衣带,从枕下拿出一另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去。

下一瞬,短匕让齐沐萧牢牢握住,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滚入喜服之中。

“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一定要如此?”

“哼,大喜的日子,见血不是注定的吗?”

“上辈恩怨,与你我无关。”

“可你骗了我。”她猛地抽出短匕,一串血迹溅到她如火的嫁衣上。

“并非本意。”

“好一个并非本意。”

“黎儿,听我说……”

洛黎听他这样唤她,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人影。

是阿萧……

可他不是阿萧。

他是仇人的儿子!

十多年的教导,她内力全放,不管不顾地去攻击。

齐沐萧冷面与她周旋。

门外候着的下人听见屋里的声响,窃窃私语。

“这世子头一次娶亲,我看今夜,这小世子妃可要够呛。”

“谁说不是啊,没成亲前,世子就忍不住动手动脚了……”

突然,屋里安静了。

齐沐萧将她五花大绑,扔回榻上。

“黎儿,我知你我血海深仇相隔,可我对你的真心实意,你感受不到吗?”

他见她泪流满面,一个劲的摇头,漆黑如夜的眸中,满是惊恐。

他眉头紧蹙,犹豫片刻,褪去她的衣裳,分开她如玉细滑的双腿。

“黎儿,给我生个孩子……”

第273章 蓝楹花

再醒来时,头痛欲裂,浑身亦是酸痛,她躺在马车里,漆黑看不见光影。

听到帘子被撩起。

“醒了?”

“师父……”她正欲起身,却发现双手依旧被捆,身上只搭了件衣裳。

哭、闹、求。

她能用的都用了,可他就像一只沉默的兽,只管发泄自己的欲。

最终,她只得撞晕自己求解脱。

“师父,你怎么刚刚没来救我……说好的呢……”

眼珠止不住的落下。

她下身痛楚和湿濡宣告着她清白尽失,满心的怨恨倾诉而出,泣不成声。

马车停住,沧珏进来,为她解开松绑。

“别哭了,傻徒儿,刚刚为师去刺杀齐文了,他儿子大喜之日,喝的烂醉如泥,暗卫也放松警惕,是最好的时机。”

“……可有成功?”

“齐文已死。”

她心中怅然,如今大仇已报,自己却一点都不欣喜。

“齐沐萧也是个禽兽,他爹弑君摄政,扶持你表兄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如今竟想出让你下嫁于他,从而诞下子嗣以夺大统。”

子嗣!!!

——黎儿,为我生个孩子……

他的温柔,体贴,浓情蜜意,都是假的?!

都只是为了皇权!

沧珏见她哭地更加厉害,满意的勾了勾唇。

这个幻境,是最贴近,也是最满意的一个。

她蜷在角落,抬手抹泪,忽然看清自己手中攥着一朵不知名的蓝色花朵。

正待茫然之时,眼前白光遮盖。

脑海中飞闪一个人模糊的影子。

熟悉的,模糊的,清晰的,喜欢的,怨恨的。

七世的齐沐萧,七世的洛黎。

同一个人。

往生轮回。

生。

死。

幽蓝色花瓣从空中落下,她伸手去抓,花瓣落入手中,不见了。

沧珏见马车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周围的残影不停地晃动。

这幻境要破了吗?

不可能!

这一世明明没有结束!

她见身下的女孩眼神迷离,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是她太过了吗?

沧珏将手抚在洛黎眼上,迫她入睡。

随后周围场景突变,幻境暂时被稳住。

沧珏一脸诧异。

这丫头,竟然想起来了?

九层的梦境环环相扣,浮梦灵木的最高境,怎么可能?

一定是有个细节,她忽略了。

……

……

摄政王平安候——齐文在世子大婚当日被人暗杀,死于宅内。

世子妃大婚当日被人掠走,不知去向。

翌年,世袭平安候爵位的齐沐萧弑杀新君洛英,改国号为齐,年号思洛。

思洛三年,齐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业待兴,百姓已从更朝换代的创伤中走出。

齐国边境小镇,农家小院,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女娃娃站在水缸旁,专注地捞着小鱼。她屡抓不中,急的红了眼。

厨房里一个阿婆正在炒菜,炊烟袅袅。

突然,一位身着玄服的男子推开木门,女娃并未注意。

“筱筱在做什么?”

洛筱筱抬眼,见这个男子笑吟吟地,又知她名字,毫无防备。

“捞鱼。”

“你娘亲呢?”

“干活去了,伯伯你是谁呀?”

“筱筱,我是爹爹。”

……

……

齐国皇宫,大殿内。

她执剑站在他面前,足靴染满血迹,一路走来,玉板上像是开出一朵朵死亡的莲花。

身后侍卫尸体躺在两侧,似在夹道相迎。

“黎儿,你终于来了。”清梧的男子孤身站在殿内,伸出手,邀请她上前。

“筱筱呢!”

“筱筱很好,我们一家团聚,就差你了。”

“可笑,筱筱又不是你的孩子,和你何来一家之说。”

“是不是我的孩子,我最清楚。五年前你下不了手,今日你也会如此。黎儿,你心里有我。”

洛黎懒得和他废话,挑剑而上。

她虽有继续练功,可生儿育女耽误了不少时日。

大仇已报,她本以为就这样避世一生,带着女儿好好生活,谁知还会用到武功。

更未想过还要与他刀剑相见。

不出二十招,她便败落。

差距太大。

堪不破的死局。

她右腕负伤,淌着血,跌坐在地。

他往前迈一步,她就往后挪一步。

退至墙角,退无可退。

“别过来!”她拿起短匕,抵住自己胸膛。

“我说过,你是凤,我是龙,你我二人,注定纠缠。”

“别做梦了,你我二人,终生不会再有瓜葛。”她说着,便狠下心往胸腔内插去,毫不犹豫。

惊得对方疾步来夺。

一道光剑从殿外袭来,他躲避不急,任由剑影穿透右胸。

血流如注。

“徒儿快上!”

洛黎起身,捡起他掉落的剑,步至身旁,抵着他胸膛,冷声道:“筱筱呢?”

“黎儿,为什么不信我?”

“筱筱呢!快点告诉我!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样动人生媚的眸,却寒如冰霜,这女人怎么如此铁石心肠?

“黎儿,我日日夜夜都想你,咳咳……”齐沐萧躺在地上,猛地咳出一滩血,苦涩道:“你若不信我这颗真心,又何苦拿你自己性命要挟……”

“别逼我!”

“你中毒失明,真的不是我安排的……”一字一句,已是极为艰难。

“那解毒呢?你让人给我医治,都是假的!这毒根本就不难解。”

“是,我存了私心……我若不如此,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如今他已经死了,国泰民安,为何我们不能放下恩怨,一起照顾筱筱。”

“黎儿,筱筱是无辜的……你忍心让她缺爹少娘吗?若你真的恨我,就杀了我,结束这一切,若下不了手,不如接受我的一切……”

“这江山,你不愿意要,我就传位于贤能,你我逍遥江湖,归隐山林……”

身下的血溢至玉板之上,逐渐与周围血融到一处。

“咚——”

手中的长剑跌落。

“爹爹!娘亲!”一声清脆的童音,从殿后传来。

女娃娃穿着身粉嫩的纱裙疾步跑来。

“筱筱!”她蹲在地上,张开双臂,眸光柔和。

女娃跑着跑着,幻化成一朵朵的蓝楹花,飘入她怀中,后变成一粒粒幽蓝色的光晕,萦绕在她周围。

她浅浅笑着,眼中含泪。

地上的男子,随后也化成一片片蓝楹花瓣没入虚无。

四周场景猛烈震颤,没入白光,一切归于宁静。

第274章 虚龙幻影

她跪在一处,手中攥着一朵蓝楹花,上面凝着她滴下的热泪,晶莹光闪。

沧珏从白茫茫的虚无中走出,银发红衣,身姿妖冶。

“师父……”

沧珏面上惊讶之色毫不遮掩,少顷,感叹道:“真没想到,你竟早已看破幻境……我自以为这第九梦已被我完全控制。”

“我入境时,便攥了一朵蓝楹花,以花为标记。”

“聪明。”她默了默,随后问:“可怨我?这几场梦,我……”

“师父的良苦用心,徒儿明白。不曾怨。”

沧珏苦笑,走上前捏了捏洛黎的小脸儿,苦涩道:“或许你我差距便在于此,当年为师亦是陷入情劫,九梦轮回,深陷而不自知,最后靠斩杀那人方才出境……”

沧珏言至于此,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年,她最后选择杀掉幻境曲渊,亦是灭了自己的情根。

从此恩怨相断,她入关避世百年。

“你能勘破便好,为师只想助你一臂之力,日后九天再会罢……”

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已化成一缕缕金丝,遁入白光之中。

她叹口气,将手中开展的蓝楹花捏碎,缓缓闭上了双眼。

瞬时,所有的白光凝聚成一点,化成一尊印记,落入她的眉心处。

一梦生,二梦老。

三梦病,四梦死。

五梦别离,六梦怨憎会。

七梦求不得,八梦识阴炽盛。

九梦轮回往生勘破执着。

再睁眼时,仿佛经历了九世,幻境中的百态人生,爱恨痴缠,没有一丝遗漏的映在脑海。

前襟一片温暖,一片冰凉。

金黄的小笨鸡正偎依在她怀中,睡得正酣,半边的身子让她泪水打湿,毛都贴服下去。

那片冰凉便是来自她半湿的衣襟。

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她抬手,见掌中那片蓝楹花瓣已枯萎发暗,犹豫片刻,盈出青色真气,将其小心包裹,收入乾坤袋。

“主、主人嘤?您突破了!”

玲珑从树上跃下,身子竟又盈实不少。

“嗯,我入境多久?”

“今日是第二百一十八天嘤,玲珑有每天记录的!”

“竟然这么久……真的好饿……”她揉了揉胃,随后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顿时感觉衣裙空荡荡的,腰带松的都要垂落下去。

入境前,她虽服下了一大把辟谷丹,但身形依旧消瘦不少。

“主人嘤,先用些点心吧。”玲珑小心翼翼地奉上一包点心,随后又递给她一袋水。

“怎么,半年不见,学乖了?以前不见你这般殷勤……”

“主人嘤……玲珑、玲珑可能做了件错事……”

她瞥眼瞧去,见他两只食指对点,犹犹豫豫。

“嗯?”

“嘤……”

“赶紧说,别磨磨唧唧。”

“玲珑在矿洞那头发现了一片灵玉洞嘤……想着每天拿灵玉中的灵气修炼一会儿……可能后来没把住度嘤……”

说着说着他没了声,思前想后,还是没胆子说完。

倏地,他一把让洛黎揪起,“然后呢?”

“主人您也知道嘤,灵玉在灵气消耗后会化成粉末……玲珑用的比较多,日积月累,那个矿洞就越来越大,越来越空……”玲珑狠狠心,快声道:“然后矿洞就坍塌了……”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无碍,塌了就塌了呗,反正这两座山里都是灵矿,又不差那点。”

“可问题是……之前布下结界的那人嘤,是以两座灵玉山做阵眼,布下的封天大阵……如今……”

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抢先道:“如今一边的阵眼让你毁坏,大阵被破?”

“嘤嘤……事情基本是这样……”

玲珑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见身前那人杀气腾腾,恨不得自己化成一缕烟儿赶紧消失。

“贪心的废物!”洛黎扔他出去,系紧衣带,扯出块面纱遮面,随后大步往外走去。

刚出山洞,她便见到远处有人御剑飞行,四处乱逛。

得亏浮梦阁的门派驻地有自己的结界,与那封天大阵毫不相干。不然浮梦阁驻地重现天日,她这届唯一的弟子兼掌门可要背大锅了!

如今她需要快点继承真正的传承,将这些人逐出去。

她不敢耽搁,身影如风,轻功全开,向山下奔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琼英楼门口。

“嘤嘤怪,你在这里看好!再胡乱惹事,小心我揍死你!”说着,她推门进去。

这次她并未受到结界阻碍,反而感受到屋内聚集的精纯灵气。

刚刚关门的一瞬,屋内灵气汇聚成一条半虚龙影,悬于空中。

龙首闪过一道金光,勾出她眉心中的印记。

一个老者的声音出虚无中传来,夹带着一丝失望,“怎么又是个丫头片子……”

“……”

“洛黎见过尊者……”她下跪行了大礼。

“老朽可不是什么尊者,老朽是这万晶山的老祖,名寅华。”

“见过寅华老祖……”

龙影飞身下来,绕着她盘旋了几圈,左瞧瞧东看看,随后暗自嘀咕道:“这么小的年纪,修为如此之高,倒是个苗子,看来二玉那老东西还有点用处……”

“……”

老东西……

您好意思说别人吗,老祖……

“叫洛黎?小丫头。”

“三水各,洛,黎明的黎。”

“黎明吗,有点朝气,比二玉强多了。”

“二玉……师父这昵称,有些特别。”

“行了,你既然已经拿到了术印,我便把传承给你,然后赶紧出去把闲杂人等逐出去,真以为我伏龙谷没人了还是怎地。”

“是,谨遵老祖教诲。”

虚龙幻影在她头上盘旋三圈,随后龙眼点睛,俯身撞入她的元神内。

洛黎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开她元神的抵御,注入其中,顿时精力充沛。随后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心决与招式,刻入识海之中。

她之前有习得混露心法,已达四层,如今阅其全部,更有心得。

龙影在她识海之内盘旋许久,他穿过悬浮在上的灵雾,见到一方金色阵法,观察良久。

洛黎不知那老祖在做什么,只是察觉到传承早已结束,那个强大的灵体在她识海里徘徊,扰的她心神不定,遂而不自觉地开始排斥。

老头倏地化回殿内,没好气道:“你这丫头,多看两眼还不行,非要给我往外赶!可有尊老爱幼之德?!”

第275章 认师公(感谢沫沫鱼儿的月票)

“老祖莫怪,洛黎先前元神受损,经不住您这样强大的灵体在我识海中转悠……”

“看见了,那么大的裂痕,还有二玉给你下的魂印,老朽还没瞎!好好养吧,没个千八百年,好不了的。”

“……”

“不过老朽有妙法来助你恢复。”

“老祖请讲!”

“你先跟我讲讲,你识海里的阵法是谁下的。”

“聚灵阵?晚辈也不知……只知这阵法刻入洛黎神魂已久……”

飞龙绕来绕去,徘徊少顷,忽儿道:“看来你连知道都不知道……不知你本元是谁,入了往生轮回,没了前世记忆,秘密却不少,既然有高人刻意将其隐藏,亦不是由我去说给你听。”

末了,他补了句:“丫头天资过人,又是真灵双修,五行极佳灵根,可心性使然,亦是同你师父一样,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我浮梦阁可经不起再出第二个像二玉一样丢人现眼的家伙了!你好自为之,遵循正道。”

“洛黎谨遵老祖教诲。”

“待你驱逐了异派之人,再回来继续行其他入门受尊之礼。”

“是,那老祖说的妙法呢?还请明示。

“突破九境,元神精炼三破,自然会助你修复。”

“……”洛黎暗自白他一眼,低声道:“晚辈先行告退了。”

刚转身,就察觉到身后灵体散去,归于虚无。

待她出了琼英楼,忽而探到异样气息,凝出真气,准备御敌。

光影之下,一人负手,从林草中缓步走出,银发散落,玄袍加身,不沾染半分山中朝露。

她有些意外,依旧客气行礼,“洛黎见过师兄。”

“我不是你师兄。”曲渊依旧一副薄情寡欲的模样。

“那便叫师公可好?”她垂首拱手行礼。

余光见他身躯微直,嘴角扬起一抹难言的笑意。

想必她这招卖师父献媚算是奏了效。

曲渊与她萍水相逢,只是浮梦阁的前弟子而已,如今待她接受了传承,才突然出现,不得不引人遐思。

修真界,为提升修为,有时无所不用其极。

是敌是友,还需验明。

他薄唇微张,“拿到传承了?”

“嗯……”

“不怕我,行搜魂术,将传承夺来?”

“不怕,师公意不在此,不然也不会跟我叙旧了……”

“玉玉没看错人,你果然是块好料。我回驻地已有两月,今日探得你出关,便来看看。如今我已不是药仙门掌门,还望浮梦阁掌门收我回门归门派,如此,我在此也待的名正言顺。”

“师公曾是浮梦阁人,又何必见外,这么多楼宇琼阁,师公喜欢哪个就住哪个……”

“若无掌门首肯,我亦无法进得一些殿内……”

原来意在如此,她倏地灵机一动。

“此事不难,可因结界被破,异派肆行,故我尚未行受尊,需先驱逐他们,再受礼,授意收你回归门派之事,还需再缓缓。”

曲渊颔首。

“既然师公有意回归我浮梦阁,不如同我一道去逐异派出岛,修复结界可好?”

“正有此意。”

二人正欲离去,突然,一团光影从天而下,落在洛黎肩头。

“主人嘤!您出来了!”

话音未落,再闻“咯咯”一声,一团毛蓬蓬的金黄也从空中落下,跌入她怀内。

嗯?

曲渊眸光一闪,饶有兴趣的看向她身上这两个小家伙。

灵宠和一个半化形器灵。

某女额头布满黑线,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又作死了!是不是?!”

玲珑精得要死,吓得他马上化光,钻入玲珑镜,只丢小笨鸡一只在外。

小笨鸡眨眨眼,嘴边还沾染着红色的果浆,打算同以前一样卖萌糊弄过去。

可随后察觉到她眼神中的杀念,身子一僵,直直昏了过去。

我敲,这两个狗东西!

她刚找到的掌门威严的感觉,就让这两个混蛋毁了!

她无奈拎起僵硬的小笨鸡,塞回灵宠袋,随后讪讪道:“呵呵,让您见笑了,师公我们走吧。”

“我们真是小瞧了你,当年还以为是祁沐萧把凌绝会头魁让给了你,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她身子微僵,未言语,随后抛出玲珑镜,灌入一大把灵玉,一人站上去,回首问:“师公可要同乘?”

曲渊面色如常,轻步跨上,同她一道。

二人飞至山涧云霄下,俯瞰目前情况。

“师公是否可以去处理那些异派之人?我来修复阵法。”

“别逞强,封天大阵不是你一人便能修补完的,能遮盖住这个岛屿的阵法,又怎会是单独一个阵法。”

“看来这大阵是师公布的。”

“白靖与我一同。”

“好,那我先与师公一同,但我不方面露面,还请师公代为出面。”

“好。”

她御镜下去,先从离谷涧最近的人群开始。

至于驱赶异派的方法,简单粗暴——口头劝退为主,武力为辅。

二人飞身至那群人前,拦住去路。

几人见一男一女御行高级灵器,马上掏出法器、长剑准备迎战。

为首的那人知道东海之滨银发修士屈指可数,遂恭敬道:“不知曲渊上尊也在岛上,晚辈叨扰了。”

“如今知道了,还不离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身后一人嚷嚷道:“凭什么我们要走!这万晶山又不是他家的!”

一道金光飞快,那人闷声受了这一招,虽不致命,下手也不轻,他瞬时口吐鲜血。

几人惊恐,自知不是对手,纷纷跪下求饶。

“此山是我浮梦阁驻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洛黎压低嗓音,厉声呵斥。

几人闻声抬首,见一娇小女子站在曲渊身旁,气势比上尊还足,遂而一同跪拜。

洛黎心里乐开了花,前面有九境高修打拼,自己只需要出来装腔作势便好,瞬间虚荣心爆棚。

待这批人处理完毕后,曲渊回首瞧了她一眼,似是看穿她的小心思一般。

洛黎有些心虚,急忙道:“师公我们还是快点吧,一会儿天色就暗了。”

“嗯。”

二人原定方针在经历了几批人马后,倒置了下。如今见面,先不由分说让曲渊亮出修为,随后对面若是知趣便好,不知趣儿的就二人一同教育一番再扔出去。

几批人下来,洛黎已基本摸清楚上岛这些人的情况。

上岛之人多是知晓万晶山灵矿丰富,先前碍于仙门会大宗门派的控制,无法轻易接触。如今万晶山封岛三年,竟突然重现天日,探得此消息的小门小派或个人纷纷组队上岛,想来分一杯羹。

日落时分,岛上明面能找到的人基本已经肃清。

“先去休息,一会儿修补阵法……”曲渊对着远处的洛黎道。

慕色昏沉,若不仔细瞧,是看不到她扶着树,浑身正微微颤抖。

下一瞬,她已栽倒在地,让一团银光护住。

第276章 后遗症(谢谢z金和一一的月票)

“筱筱!”

她带着惊恐从梦中醒来,坐在床上大口喘气,整个人和丢了魂儿似的,冷汗湿腻腻地裹着身子。冰#火@中文.

良久才反应过来,刚刚是梦。

而筱筱,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抿着唇,任由那难言的情绪漫便全身,这样的滋味太难受。

当初她便知道这是幻境,本欲破境离开,却发现自己已有身孕。

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她留下了。

她生筱筱时的痛楚,铭记于心。在筱筱还是个只有一臂之长的婴孩时,她便独自日夜守着,喂奶、换尿布、哄她玩、哄她睡。

初为人母的艰辛,历历在目。她那样笨拙,却依旧坚持给筱筱做衣服,缝小鞋,缠玩具。

筱筱那么小,那么懂事,平时娇憨、调皮、哭闹的模样帧帧回放。

可惜,都是假的。

“你醒了。”

沉肃的声音打破思绪,回首望去,是曲渊。

曲渊站在屏风处良久,见她醒来后怅然若失,呆坐在那,仿佛见到了当年的沧珏的影子。

她当初出了幻境,亦是如此恍惚不定,不久便性情大变。

到底幻境中发生了什么,他怕是永远都无从得知了。

“我怎么会昏倒?”

“你的器灵说你火蝾螈毒发作,我喂你服下了药丸。”

哦对,她想起来了。

如地狱业火般的灼烧之痛,昏过去也比清醒着好。

“你怎么会中火蝾螈毒?”他递过去一碗刚刚熬好的药汁,还冒着热气,“喝了,对压制毒素有帮助。”

洛黎接过来,皱着眉头一饮而尽,药仙门前掌门亲自熬的药,她哪有拒绝的道理。

“自然是为了疗伤,才用了此法。”

“据我所知,火蝾螈精涂抹于断裂肢体处,会有助其重生的奇效,可此物为极阳之物,使用者会受其炙热燃心之痛,反复灼烧重塑其身,若无极阴之物护着,会身体爆裂而亡。”

“师公说的没错,的确是炙热燃心之痛……”

“你用了几年,又是如何压制火毒的?”

“至今三年多,我在复原之前一直在无极秘境的雪山之中,除了服用冰草果以外,还辅以极阴冰玉,压制火毒。”

曲渊思索半晌,缓缓道:“你若真能熬到毒素消退的那一日,许这元神损裂的旧伤也就复原了。”

“哦?”洛黎从未听人提及火蝾螈精还有元神修复的效果,遂而追问。

“我曾见过一人用过火蝾螈精,将断腿复原,那人饱受火毒折磨二十余年,之后不但身体复原,且修为精进。我探查后才发觉她的元神亦是同肉身一样,受到炼化,比同修精炼不止一层。”

“倘若如此,那我还算有点盼头了……”

她虽不是日日饱受炙热灼心之痛,却也是三天两头一次,每每毒发时,便是整个身子想被开水煮过似的,苦不堪言。

“待你我处理完此事,我给你重新炼化些丹药来抑制火毒。你包里这些虽有用,却效果一般,冰草果需辅配酸梨子核与莲露才更加有效。”

“多谢师公。”

“你既是玉玉的心头肉,我亦是视你为亲,无需言谢。”

洛黎犹豫片刻,开口道:“师公……其实我在浮梦幻境中见到师父了。”

曲渊面上异色忽闪而过,片刻,他略有克制的问:“她……可还好?”

“师父很好,她似乎已经恢复,在幻境中安排分身来助我破境。”

“那便好,上次你我见她之时,她肉身几近崩坏,看来是到了九天,成功重塑了肉身。”

“嗯。”

“你在此先好好休息,封印的事,我先开始修补。”随后,曲渊转身出屋。

怀中一抹银光跃出,趴在她手边,可怜兮兮道:“主人嘤……玲珑知错,玲珑想去助曲渊一臂之力……”

“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好歹也是活了万年的妖怪,怎么就这么不知分寸,修补结界之事你亦有责任。”她话语虽责备,手上却凝出灵气灌入玲珑镜。

“行了,趁他没走远,你赶紧追上一同修补阵法。”

“是。”

说着,他便卷着玲珑镜体,追了出去。

她倚着软枕,思绪混乱,侧看窗影烛光摇,门掩秋宵,疏萤照晚,旧景旧情叠叠而来。

七世与祁沐萧的爱恨纠缠重入脑海,从相爱,到误会,再到背叛,二人身份虽不同,却总是走上同样的轨迹,同样结局。

生生死死,自己未曾怨过。

其中亦有沧珏的故意为之,以至于在第九梦中,二人相隔家族的血海深仇。

到最后,即便她找到蓝楹花印记,勘破幻境,却也并未离开,甚至主动留下,去生养他们的孩子。

沉溺幻境,背离现实。

那个她,是真正的她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如果所有的抉择真的是她本意,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她叹口气,取出一罐子蜜饯,含了一颗。

心中太苦,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

……

……

不知思及何时睡去,待得再醒来时已是二日后。揉着眼见窗外已是日头高挂,床头一碗清水和药丸已经备好。

二日的歇息,方才从破境后的疲倦中解乏,期间曲渊来瞧过她两次,见她只是沉睡并未叨扰。

邋遢了半年,头发污蓬蓬的,奈何破境后没有一日闲着,一直来不及净身。此时只觉得浑身痒得难受,恨不得一头扎进清水里洗个干净。遂出屋,本欲出谷去山涧的瀑布处沐浴,却闻谷内也有湍湍流水声,顺着声摸到了谷涧深处的一方寒池,想都没想就剥落干净,跳了进去。

清寒入体,却觉得极为舒爽,也许是在无极秘境的雪山里住久了,现在对一般的寒冷都毫无感觉。

如今得偿所愿,潭水清澈有灵,美美的梳洗一番。

她心情愉悦,正欲起身时,忽而察觉到身后一个强大的灵体威压袭来,吓得她僵在原地。

“何人擅闯禁地!”

她直起身子,护着胸脯,不知哪里借来的胆子,回首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黑龙盘踞在上,威风凛凛,一双如珀的眼睛正瞪着她呢。

”妈呀!”

饶她再肥的胆子,见到这样的情景,也难以淡定,吓得她没入水中,恨不得这条墨龙未瞧见她。

却听水外震吼,“何人给尔胆量,竟敢在龙族圣潭里净身!”

!!!

………………………

关联章节69

第277章 挑选灵器(感谢失败的司机的月票)

忽而,身子一轻,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了出来,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于是乎,某女光溜溜的展现在这只黑龙面前。

她还哪里顾得上遮掩,只得垂首认错道:“真龙大人,不知者无罪,我尚不知此处是真龙圣潭,误入此地,还望大人谅解。”

“休得胡言乱语,这里有吾族封阵,若不是尔有意破坏,又怎能轻易进来!”

“请大人明察,这封阵可有半分破损?”

黑龙屏气凝神,探查片刻后,瞳孔猛烈一缩,道:“的确未有,尔是如何进来的?”

“我有此异能,可不受结界约束,故不知此处有封阵存在……”

“尔是浮梦新掌门?洛黎?”

洛黎不知黑龙如何知晓自己名讳,不过总归不是坏事,乖巧应答道:“是,正是晚辈。”

“如此,尔还不知规矩,擅闯圣潭,寅华未曾教导?!”

“……”

这龙大抵是脑子坏了,听不懂人话。

无奈下,她只得再次重复,“大人,我并不知此地是圣潭禁地。”

“那尔怎会是新掌门。”

“我已得传承,尚未受尊礼。”

“哼,沧珏这个混账,竟找了这么个没规矩的人,让圣潭沾染了污秽。”

黑龙怒火满腔,眸光凛冽,猛地龙啸长鸣,震天撼地,惊得林中飞鸟一股脑的窜出,两侧的高山都随之颤动。

洛黎让这音波震得失了力,跌回池内,急忙捂住耳朵。

风起云涌,一股风呼啸而过,抬眼间,黑龙已冲出山谷,留得谷涧残叶满地和一脸茫然的洛黎。

她惊魂未定,急忙穿起衣裳,跑向谷内殿宇。

空中不断传来阵阵龙吟,声音刺耳且凄厉,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那条黑龙似乎是在山谷里憋久了,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在岛上来回盘旋,时不时地又俯身下去制造出更大的响动。

身后忽然传来寅华老头的声音,急切切的,“扶幽大人怎么出来了!洛黎,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我想沐浴,逐而寻到一方寒池,然后……”

寅华幻影一颤,“可是谷内深处那方!”

“正是。”

“小祖宗呦!你可闯了大祸!那可是墨龙一族的圣潭禁地!可你是怎么进去的?”

“别问了,赶紧先想想如何让黑龙恢复平静吧!这么折腾下去,这小岛还能受得住?”

寅华浮在空中,观望片刻后,笑了,“傻丫头,扶幽大人在帮你忙呢。”

“……何出此言。”

“你是破境后变傻了不成?如今这么多异族,见到墨龙真身,还有何人敢逗留?”

她闻言,窘迫不已,“这法子,好虽好,可真龙现世,难免招致是非……”

“不怕,这只是扶幽大人的分身而已,卷不出什么风浪。”幻影倒是轻松,甩下这句话后,又飞至空中围观去了。

洛黎心中忐忑,随他一同观望,后见曲渊手持玲珑镜匆忙赶来,同时镜体化成银光归位。

“发生何事了?”

洛黎简单讲明,曲渊默了默,“既然扶幽大人出面,未曾不是坏事。”

洛黎见他也这么说,稍稍放心下来,“结界如何了?”

“如今已修复的九成,待将人逐净,便行最后的修补。”

“有劳师公了。”

黑龙连抓带赶,不出半日,岛上已无外人。

洛黎虽曲渊去了阵眼处一同施法封印,再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了黑龙的影子。

她纠结片刻,去琼英楼领罚。

屋内,虚龙幻影与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商议什么,二人所用的语音明显不是九州语。

男子侧目见她进来,冷嗤一声,转身消散于空中。

洛黎怔了怔,拱手行礼,“老祖。”

“行了行了,莫要耽搁,先来行尊礼。”说着,虚龙幻影围着屋子绕了两圈,随后殿内出现了一排排玄色木牌,每个木牌旁边放了一盏油灯,看着就像俗世中的祠堂。

她瞧见最中间的那方木牌上写着沧珏的名字,旁边的油灯有些虚弱。

“丫头,既然你已接受浮梦传承,那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浮梦族人素来只供奉墨龙一族,以龙族为尊,故此,你今日污秽了龙族圣潭,便要找办法去弥补回来,扶幽大人才肯放你一马。”

“……是,不过不知如何补救。”

“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极海之内有一处水宫,内有灵宝一尊,名为奎古珀,其状如水,可托于掌内,此物是蛟龙一族的秘宝,有净化秽物之能,扶幽大人便是让你寻回此物,净化圣潭。如今蛟龙一族已灭,那方灵宝应该还在水宫之内。”

“洛黎知晓,只是老祖可否告知水宫的地点。”

“这便是难事,水宫之地常年变换,无人知晓。此事你还需去自己去打听……”

“如此,那扶幽大人可有限制时日?”

“尚无,但此事不可耽搁,还需尽快寻到。”

“是。”她颔首应下。

虚龙幻影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方黑色甲片,乌黑发亮。他注入灵气,随后黑色甲片瞬间变大,少倾,甲片被塑形成木牌的模样。

寅华龙爪飞舞片刻,木牌上便刻好她的名字。

“放进一缕神识,这尊礼便是成了。”

“是。”她看木牌不是俗物,八成是那老黑龙的鳞甲。

她捻出一缕神识投入,虚龙幻影结印封好,台上一盏灯同时亮起,闪着幽蓝色的烛光。

虚龙幻影见她不解,遂而道:“这是你的魂灯,其他子弟的魂灯你也瞧见了,皆是金光,他们都已飞升上界,你如今还留在太古界,便是蓝色的。”

“多谢老祖解惑。”

“好了,尊礼已成,按照习俗,你随我去灵器库里选一件灵器,是墨龙一族给你的恩惠。”

洛黎很想问,能不能不要这恩惠,然后把她要找奎古珀的事免了呢?

可这事,也就是想想罢了。

虚龙幻影在空中绕了两圈,木牌与魂灯化成虚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件散发着银光的灵器。

见到灵器的一瞬间,某女方才的念头烟消云散,两眼放光,瞧着哪一件都是好物。

第278章 奎古珀

虚龙幻影见她贪念尽露,警告道:“只可选一件!”

她搓搓手,眸子弯成两个带倒着的月钩,“明白明白,待我好好选选。”

台子上放着百件各式各样的灵器,以武器的灵器为主,多是宝剑,她掂量了几个,虽然每一把都是中上等的灵器,且盈出灵气示好,可都不顺手。

越挑眼光越高,随后让其他样式的灵器吸引住。

拿起一条黑色鞭子,还未注入灵气,那长鞭瞬间盈出灵气,反倒是在取悦于她。

虚龙幻影见状,觉得丢了面子,暗自施压,让这些寂寞太久的灵器消停些。

洛黎觉得很有意思,遂而每一件她都要拿起来把玩一会儿,甚至有些喜欢的,她还会注入些灵气安抚。而这些灵器,稍有灵识的中上品灵器都想认她为主。

挑到一半的时,已有数十件灵器悬浮环空中,绕在她周围,上下跳跃,争先认主。

场面一度失控,寅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催促道:“丫头,快点挑!”

“干嘛,就一件还不让我好好选选?”

她没理他,继续看下去,目光落在一件银丝软甲上。她拿起来掂了掂,这东西看着沉,可放到手里却是轻如蝉翼,就像隐月弯刀一样。

老头见她选了件护具,开口道:“这件秘银软甲可以变化大小,有护主之能,可是难得一见的好物。”

洛黎闻言,撇了撇嘴放下,继续挑选。

看了一圈,觉得除了那条鞭子还有点意思外,其他的都很一般。

——嘤嘤怪,我选那件软甲好不好?

——为什么嘤,主人不是喜欢那条灵鞭吗?

——玉麒出生这么久,我这个做姑姑的还没给他见面礼。

玲珑汗颜。

既然你都选好了,还问我干什么嘤!

千万般不愿,汇成一句话。

——主人嘤,你开心就好。

“我就要这个了。”洛黎拿起软甲的一瞬,周围漂浮的灵器突然消停了。

她稍稍注入些灵气,秘银软甲马上认主。

寅华见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秘银软甲与其他相比的确普通,遂追问了句:“可是决定了?”

“嗯,就它了。”

虚龙幻影摇了摇尾巴,将场景复原,叮嘱道:“那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了,你早日启程去取回奎古珀。

“是。”

她白捞了一件法器,甚是开心,哼着小曲儿回到楼阁,见曲渊负手而立于木栏之前,眺望极海。头上黑云压谷,已是风雨欲来。

“师公,这里可有厨房?”

“有的。”他指了山涧中一处楼阁,“那就是。”

“晚上我炒两个小菜,尚有存酒几坛,不知师公可愿赏脸?”

曲渊颔首。

洛黎继续哼着小曲儿,往那处走去。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天空沥起小雨,因结界阻挡,并不影响谷涧。

二人对坐在楼阁之中,酒菜已备好。三四碟下酒的小菜,配着一只烧的金黄的鹤鸟,油滋滋的,火候正好。

她执杯敬酒,“结界之事,多谢师公相助。”

酒香扑鼻,勾的她酒虫儿。她已有半年多没沾酒了,早就馋的不行。

“无碍,你已是浮梦掌门,如今还需要你的首肯,收我回归浮梦阁。”他撩起袖口,露出半只胳膊,送了过来。

“那是自然。”洛黎通过传承已知其法,遂结印送入他手腕处,印入神魂,是浮梦阁弟子的特有标识。

她想到什么,顿了顿道:“不过如此一来,你我辈分岂不是乱了。”

曲渊面不改色心不跳,悠悠道:“你继续叫我师公便是。”

……

曲上尊,您老人家的脸呢?

酒席清冷,以二人的修为早可辟谷多日而不伤身,五谷之外已是多余。特别是曲渊,平日已基本禁食。洛黎则是有酒就是亲,哪里还愿意动筷子。

二人你来我往,不到半个时辰,已干掉四坛陈酿,可怜了那只烧白鹤,无人问津。

洛黎有求于他,一直巴巴地候着伺候,眼疾手快,见他搁下酒盅便给满上,殷勤的很哩。

曲渊知她脾性,鬼灵精怪,绝对不是那种无事献殷勤的主。本不愿理她,却又不受控地让她这一声声的师公彻底收买。

“说吧,什么事。”

嘿嘿,时机已到!

她满上酒,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师公可听过奎古珀?”

“蛟龙一族秘宝,我曾是浮梦弟子,百年前两族素有来往,当然知晓。”

她眸中一亮,果然是问对人了。

“那师公可知此物现在何处?”

“蛟龙水宫,怎么,你要此物?”

她叹口气,点点头道:“是,办了点错事,需要此物弥补。”

曲渊面无表情的看向她,少倾,道:“果然天赋异禀。”

“……”

曲渊不管她脸上阴晴,自顾自道:“水宫不好寻,虽然现在可能已无人看守,可蛟龙驻地是流动的,若不是蛟龙族人,一般很难知其踪。不过我知一人,他曾为蛟龙一族做过事,故知晓其变换规则也不可知。”

他顿了顿,饮尽一杯酒。

“不过这人修为高深,自视甚高,是个闲散道人,怕是比水宫还要不好寻……”

“哦?如今蛟龙灭族,寻人也要比毫无线索的找水宫强些吧?洛黎甘愿一试。”

“这人姓观,名妙,曾是七妙门的掌门,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疯癫癫,丢下七妙门走了。”

“等、等等,师公说的可是一个身穿道服,手执司南的道人?”

曲渊有些意外,颔首,“你见过?不错,他是有个司南法器。”

“我约四年前在离岛见过一次,他在那以算命为生,诓了不少人……”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他了,也是个老不死的东西。”

洛黎噗嗤笑出声,未想这冰霜脸的曲渊上尊竟如此腹黑。

“好,那我便先寻他带我去,多谢师公。”

曲渊咂了口酒,转头问:“你断裂之处如若方便,能否让我看看?医书上对此类病况记载甚少,我亦是多年未见有人能承住火蝾螈精之毒,为医者,亦是好奇使然。如今我在编纂一本医术杂谈,愿给这火蝾螈精添上两笔。”

第279章 再问诊

洛黎默不作声,执杯自饮。冰@火#中文.

曲渊见她如此,并未强求,随后却听她应下。

随后,洛黎随他去了一处阁宇,原来是个药堂,他熟络地取出问诊的东西,拿出笔墨和一本册子,像是手札,然后瞧她将袖口绾起,露出手腕。

烛光之下,红色浅痕附在玉腕处,有些显眼。

曲渊端看了一会儿,执笔记下,后略有犹豫道:“我还要问询写症状等事,你可愿意?”

“师公但问无妨。”

“你是在被切下后多久才用上的火蝾螈精?”

洛黎思索片刻,答:“前后不过十五日。”

当时苏敏救她离去,便把她交给温沅成将带她回山庄,后只身一人前往州。待取得火蝾螈精后,用传送符回山庄,前后不过短短十五日。

待得她用上火蝾螈精时,已经在无极秘境的冰玉洞中候着了。

“伤口可有愈合?”

她沉默片刻,道:“使用火蝾螈精,不可让伤口长合,故此,每日需重新处理伤口,不能让其修复。”

“只有这手腕一处?”

“……还有舌头,师公,要看吗?”

“嗯。”

洛黎索性吐出舌头给他看。

新旧交口处颜色明显不同。

“你这几处是同时伤的?”

“是。”

“又是同时用的火蝾螈精?”

“是。”

“哪一处伤口先恢复的?”

“手约用了一年才长好,康复用了一年,才如从前一样灵活使用。舌头是第二年才长好的,第三年才能说话自如。”

曲渊听得有滋有味,手中不停,不一会儿便记了好几页。

“刚用完火蝾螈精后,毒素多久开始发作?”

“每日一到两次,到后来便没有这么频繁了,变成两三日一次,而且入定时,不会受到毒素发作的干扰,故闭关是个不错的选择。”

曲渊点点头,特意在方才那句圈点两笔。

“那你是如何抑制毒发的?”

“寒玉洞,配服冰草果。”

全程问诊下来,曲渊没有问一句与伤病无关的话,这样让她轻松很多。

在她康复后,曾有一段时间,她刻意回避归元山庄内熟络的子弟,因为她怕大家会问她伤病背后的事。

即便洛黎弑君之事已传遍九州,但依旧会怕人问。

有些事,过去那么久,她已经不想再想了。

末了,曲渊拿出一方玉盒,递给她。

“盒子里是我炼制的祛痕膏,一日两次,不日便可祛除。”

眸中忽而泛起水汽,端起酒杯道:“师公有心了。”

“莫要当这些磨难是无妄之灾,天地之间,因果自有安排,你年纪尚轻,已有如此修为和法器,是同辈望尘莫及,亦是我等前辈也无法想象之事。”

洛黎泛起苦笑,所有人都说她修为高,运气好,可这些是她想要的吗?

四年前,她还只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小弟子,跟着师父游历四方,没事喝点小酒,画两幅画,修身养性,好不逍遥自在。

如今,一切都变了。

曲渊修道百年,无欲无求,见她悄然落泪,心底不知为何会升起一丝怜悯,随后木讷地抬手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宽慰道:“日后怎么打算的?可要留在万晶山闭关?”

“不了,我明日便回离岛,先去探望亲友,然后再去找奎古珀,尽早让扶幽大人消气。”

“那黑龙以前脾气就不好,倒不用太在意,若是他真要降罪于你,便不会让寅华老祖为你行尊礼了。”

“我现在是独苗,再不喜,尊礼也只有我一人能受了……”她言简意赅揭露现状,虽有些凄凉,却也不无道理。

“你好歹比玉玉做掌门的时候强,不过接替掌门之位一日,便将浮梦阁已发展两倍……”

“……”

曲上尊,您就这么吐槽师父吗?

她轻咳了两声,问:“师公之后如何计划的?”

“我如今只是九境后期,尚需闭关突破至大成,如今你收我回归门派,我待你走后便会去闭关。”

“嗯,那今日也算是践行酒了。愿师公早日飞升,与师父九天相会。”

随后她取出三年前沧珏送的白玉牌和曲渊给的墨玉牌,递给他。

曲渊见到熟悉之物,愣了下,随后把在手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玉佩本是一对,如今也算物归原主,日后,师公再帮洛黎还给师父。”

曲渊闻言颔首,嘴角竟不自觉地扬了上去,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俗话说嘴甜的人不会吃亏。翌日,临行时,曲渊丢给洛黎满满一乾坤袋的丹药,数量惊人,随后径自去闭关。

洛黎去琼英楼溜了一圈,表明曲渊会留在伏龙谷闭关,后独自上山,催动传送阵法。

下一瞬,她已站到离岛传送阵法之上。

咸腥海风拂乱鬓间青丝,吹着裙摆箍箍作响。

她未曾耽搁,此刻满脑子都是麒儿可爱的模样,迫不及待地想去把秘银软甲送给他。

步至闹市,却发觉这里似乎不太一样了,平日里早市也很热闹,如今却异常萧索,来往的行人也丧着脸。

不知怎么,心倏地悬起,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离百草堂还有一段距离,远远望去,看到正门紧锁。

心猛然下坠。

逐而掩面绕去后门,警惕地瞧见几名白宗弟子正在看守,门口两个身影甚是熟悉。

是裴家兄妹。

后脊酥麻之意传遍四肢百骸,她不自觉地滚了滚喉头。

洛黎立刻收敛气息,隐匿在暗处。心怦怦跳的飞起,她抚上心口,试图平静下来。

随后她捏起一张窃听符,附耳化去,远处对话立刻传来。

裴英:“哥,这都六天了,晓芸和玉麒还是下落不明,苏贤倒是让人救走,这都是什么事?是不是归元山庄因为洛黎的事故意不救晓芸和玉麒?”

裴桓:“莫要胡说,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虽久居离岛,却也年年回山庄省亲,不曾有任何不愉快。”

白宗弟子甲:“那可不好说,你们二人不知其事,少宗主前日亲自去归元山庄查问详情,却让那长白那批莽夫赶了出来,连那苏贤的面都没见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宗弟子乙:“谁说不是,我随师叔同去,刚自报家门,对方就拉着脸不愿通报……想我们大师叔还是庄主,怎得如此不念旧情……”

裴家兄妹缄默不语。

第280章 寻双玉1(感谢醉棠大大的月票)

洛黎在远处听得是胆战心惊。

她不敢多作逗留,正欲离去,忽闻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朗而沉肃,“你们在这看守好,若有人要赎金,先应下。”

“是。”

整个人不受控地僵在那,少倾,疾步离去。

待她坐到茶楼内的包间,刚端起茶盏饮用,才发现自个儿手心已浸满汗水。

她淡定地吃了口热茶,扔了几颗下品灵玉,抬头问:“百草堂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麻利儿的捡起灵玉塞入袖笼,替她满了杯茶水,“您不知道?哎呦,七八日前岛上来了伙魔修强盗,别说百草堂,整个离岛的商铺都没有一个好过的,连天穹钱庄都被劫了不少灵玉呢。”

“来,你坐下慢慢说,一件都不要漏。”她又扔过去几块灵玉,给他也满了杯茶。

一个时辰后,洛黎步脚沉重地走出茶楼,直奔岛上最大的灵符店。

灵符店只开了半扇门,小二见有人进来,是个女子,还算热情的走上前招呼。

“姑娘要点什么符?今日各种符咒刚刚到货。”

“传送符,有几张我要几张。”

小二一听犯了愁,这玩意可不是说有就有的,说了句稍等,转身去后屋招呼掌柜。

不一会儿,掌柜出来抱歉道:“本是有几张传送符的,可前几日都让那帮天煞的魔修抢走了,现在上品灵符都没几个了……”

“掌柜,那你可知岛上哪里能买到?”

“姑娘不如去试试天穹钱庄,他们家大业大,寻常有人缺钱紧了,会去当些东西。”

“多谢。”

想到钱庄白日人来人往,祁沐萧一行人又在岛上,她不想冒险露面。转道去了村外,先去打听下观妙的下落。

一连寻了几个地方,也没打听出观妙住哪儿,倒是有不少人一听到他的名字,便破口大骂。

日暮时分,一无所获,想到晓芸与玉麒、玉谦都不见踪影,她便心神不宁,找了片空地,招来灵翁发信回山庄。

已是初秋,晚霞铺满半边天,海风吹得骨消瘦,卷怒寒涛,阵阵伴于耳侧。

她理了理衣襟,从村落边缘往闹市走去,倏地,身形一闪,原地已无踪影。

“放我下来!”稚嫩的女声叫嚷。

“小丫头,跟着我做什么。”

她拎着一个小姑娘,干瘦干瘦的,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

“坏人!放我下来。”

“别乱喊,你我从未相识,为何说我是坏人?”

女孩气急败坏,挥舞着小手胡乱抓乱挠起来。

见她叫声愈来愈大,洛黎叹口气,拎着她飞身没入林中。

她扔出一张隔音符,厉斥道:“行了,跟我讲清楚,为何跟着我,还说我是坏人?”

女孩泪眼朦胧,跌坐在地,双手揉着屁股,夹着哭声道:“你打听妙爹爹,你要害妙爹爹!”

洛黎眼前一亮,俯身问:“你是观妙道长的女儿?”

女孩柔柔地嗯了一声,趁她不备,抬手露出袖匕刺来,凶光毕露。

“雕虫小技!”洛黎捻出一条青光带子将她束缚,“挺厉害,险些连我都骗了去……可惜,这种吃猪扮虎的事儿,你算遇到老祖宗了。我都未曾想要以强凌弱,你却要算计我……”

“呸!找妙爹爹的能有什么好事!你们都是坏人!都要逼死我爹!”女孩说着说着红了眼,强要挣脱她的束缚。

洛黎听得云里雾里,“小丫头,我只是想找观妙道长问点事,并不是要害他,你爹人呢?”

“爹爹……我也不知道爹爹去哪里了……我要爹爹……呜呜……”女孩由晴转阴,毫无预兆的嚎啕大哭起来,得亏她先布好结界,不然让旁人瞧去,还以为她虐待女童呢。

“别装了,好好说。你跟我讲讲,兴许我能帮你找到他。”她盘腿坐在她面前,双手支着下巴,一点都不着急。

可这次,鬼丫头似乎是真哭了,她耐心等了好一会儿,待女孩情绪缓和些,先给她吃了两块桃酥,随后轻声问:“你叫什么?”

“弦落。”

“你爹怎么了?”

“爹爹两个月前和大姐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两个月,能去的地方太多了……

“大姐是谁?”

“洛繁星。”

“洛繁星是你大姐?!可她姓洛,你姓弦,你妙爹姓观?”

女孩似是没听懂,眨眨眼道:“对呀!”

“……”

对你个大头鬼!

洛黎自觉在这孩子身上挖掘不到什么有用线索,如今天色已暗,还不如先去百草堂看看。

“你自己能回家吧?”

洛黎解除真气,拉她起来,后见她一身粗布衣裳实在可怜,塞了些金珠和下等灵玉给她。

女孩见钱眼开,态度明显和善不少,点点头,转身一瘸一拐的往林子外走去。

这才瞧出这孩子腿脚有疾,待她淡出视线,她自己也匆匆离去。待到百草堂时,天色已全暗。

再三确认宅内无人,才跃身进去,凝了张火符,四处查看。

宅内一片漆黑,从前二师兄精心打理的灵药圃,此时也因无人看管长满杂草。

偏院内玉麒的木马、秋千七倒八歪,上面还溅染血痕,在昏暗的灯火下,斑驳触目。

她走的地方越多,就越害怕。

隐隐看到当日厮杀的场景。

按照小二所言,百草堂是这次袭击中最惨的一个,其他店铺虽有死伤,却也不至于像百草堂一样,伙计基本全被杀害,掌柜重伤,尚有妇幼下落不明。

依照玉谦的性子,定会拼个你死我活。

这孩子现在在哪呢……

她在玉谦的庄令上留有神识,可如今她元神的情况……

一个时辰后,宅内情况基本查探完毕。

她大抵依照血迹以及屋内打斗痕迹,推断出打劫的这批人颇有目的性。

前厅生意的铺子并未收到严重破坏,反而是二师兄与晓芸的主卧是最乱的地方。

依照小二所言,其他店铺仅是三四人来劫持财物,而且通过血迹以及痕迹来看,当时对百草堂动手的人绝对不下十人。

看来,百草堂才是这次袭击的主要目标。

至于天穹钱庄的情况,她还需一会儿问清后再得出最终结论。

第281章 寻双玉2

二师兄虽不会武功也并无修为,可他是个善毒高手,绝不会直接束手就擒。

再者,从裴氏兄妹对话可以听出,二师兄被人救走且已经在山庄内养伤,可见救人的一定是归元山庄的子弟。

大师兄素来不喜出远门,三师兄又要准备接替庄主之位。

庄内能达到用传送符修为的人屈指可数。

但那人绝不会是师父,以师父大成前期的修为对付一帮五境的小杂碎还是错错有余,断然不会只救走二师兄一人。

那只能是……

她坐在院内梳理线索,忽而神识之中嘤了一声。

——主人嘤,该服药了。

她低头取药,余光中一抹白色,站在回廊那望着她。

她早已对这幽灵见怪不怪,兀自取出一把丹药囫囵吞下,起身跃走。

院中那抹白影却未动,身影晃了晃,驻足良久,不知何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

……

离岛,天穹钱庄。

洛黎去时,前堂里没几个人,平日里兑灵玉的档口也只开了两个。

小二见她掩面而来,警惕的敲了敲旁边正在打瞌睡的伙计。

“嘿,醒醒,来客了。”

“姑娘要兑金珠还是灵玉?”小二迎上前问。

“我想来收一些传送符,请问可有存余?”

小二一听是要买灵符,只招呼她稍等,转身去后堂去请掌柜。

不一会儿,小二出来道:“姑娘随我去后堂吧,这东西这几日可不敢随便拿出来。”

洛黎随他进到后堂,一路灯火通明。

转进一间正厅,见一男子三十岁上下的模样,样貌普通,身材中等。

洛黎半年前上元节时见过他,是天穹钱庄的大掌柜——元棠。

元棠抬眼打量她一眼,看着眼生,遂放下茶盏道:“姑娘可是要传送灵符?”

“正是。”

“要几张?”

“掌柜若是价格公道,我全收了也未尝不可。”

“姑娘口气可不小,这传送符寻常的市场价也要十块上品灵石,金珠百万……不知姑娘要来做何用?”

“元掌柜是买卖人,何时也要来问用途了?”

“自然是要问的,这次离岛遭此劫难,那些魔修便是用了传送符,仅是一夜,离岛居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洛黎闻言,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遂直言道:“元掌柜,在下是百草堂苏贤的妹妹,苏清欢,这次家兄出事,我前来调查,故需要一些传送符,方便与山庄联络来往。”

“哦?苏大夫的妹妹?可有凭证?”

“有的,这是我归元山庄内宗弟子令。”她从怀内取出庄令递过去。

元棠接过来查看,见其金玉材质,是归元山庄内宗弟子的信物,与苏贤那枚一模一样。

“清欢姑娘请坐吧,我与令兄虽不说多熟络,却也相交一二,苏兄妙手丹心,如今遭此劫难,我必不能袖手旁观。可姑娘知道我是生意人,买卖上的事,一码归一码,但姑娘若愿为我办件事,传送符我可以送你五张。”

“多谢元掌柜美意,还是不必了,我带的灵玉足够买五张的。”

“清欢姑娘不听听就拒绝?岂不是负了我这番好意。这次幽雀门的人掠杀我部下,夺走我一件要物,只要姑娘能告诉我他们藏匿之地,这符咒便送给姑娘。”

“幽雀门?”

“就是这帮魔修自取的名字,他们先前在离岛和一些荒芜的门派流窜,偶有打劫抢掠之事,无人有心去管,就这样放任自流,如今这帮人发展起来了,自己打着幽雀门的派号,说什么要正魔共存。”

洛黎并未接话茬,兀自道:“若只是提供消息这么简单,那我愿相助。”

“好!那便一言为定。”元棠爽快异常,取出一直玉符,连同手边的灵符匣子一同递给她,“姑娘收好此物,待你找到他们藏匿之地时,只需将玉符留在那处便可。”

洛黎也不含糊,扔给他一袋子灵玉,“庄令与这些灵玉先压在这里,若事情达成,我再来取走。”

元棠看了眼袋子里的灵玉,放到手边,笑吟吟道:“姑娘言而有信。”

“不知元掌柜可探得什么消息否?”

“这次受袭这么多家店铺,唯有百草堂的人被掠走,姑娘认为是何意呢?”

此事洛黎已有判断,简单道:“意在于人。”

“听闻受袭前,苏氏夫妇二人曾一同去了趟千隽派送了批药材,似乎闹了些不愉快,事后没多久就出了这件事……”

元棠话未说尽,生意人最不愿意的就是招惹是非,吃百家饭,赚百家钱。

洛黎明了,没再追问,只是轻声道了句多谢,便疾步离开。

待她出了钱庄铺子,身着白宗锦服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

“为何要提千隽派之事。”

“自然是认为有所关联。”

“多事。”

“事情都按照少宗主的吩咐的办妥了,还要责问我?”

“……多谢。”

“这还差不多,记得,务必把我的如意盘拿回来。”

白衣男子没再回他,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洛黎找了间客栈住下,随后布好禁制。

一缕银光从镜中跑出,阻拦道:“主人嘤!你要做什么!”

“寻玉谦的位置。”

“您元神损裂尚未修复……”

“试试看,若受不住,我便收手,总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吧?那些劫走他们的人不知目的是何,一天找不到,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可您也不能拿命搏嘤!”

“反正你我又没签订契约,你怕什么。”她说的风轻云淡,感觉讲得不是自己的生死。

突然,她眉头紧蹙,眼前晃过一个孩童的身影,颤声道:“玉麒还这么小,现在肯定害怕的不行……”

眼前玉麒和筱筱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她紧咬着唇,身子忍不住地颤动。

幻境对自己的影响,远远大于预期。

洛黎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嘤嘤怪,你说我是不是疯了……若再这样,我愿服下忘丹,将这些忘的一干二净。”

玲珑没有回她,也不知该如何回。

他与洛黎神识相通,很多时候,她看到的幻像他同样可以看到,可是他并不懂。

人族的七情六欲,羁绊牵挂,在他眼中都是多余。

第282章 寻双玉3

洛黎调息凝神,开始施展追踪术。

玲珑守在一旁,虽无表情,却一直担心地绕来绕去。

一刻后。

“西北,并不远,约五十里的地方。”她缓缓睁开双眼,稳住心神,淡然道。

玲珑见她面色如常,依旧关切道:“主人嘤,你没事吧?”

“无碍,许我元神的伤势没那么严重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破七境元神得到精炼的原因,她探得玉谦位置时,并未感觉到头痛,一切顺利异常。

“走吧,我们去看看。”

“嘤!”

清冷月辉洒落在深邃的海面上,捞得一汪明月。洛黎御灵飞行,快得只见一道银色的线影,划过静谧的夜。

她眼睛没停,一直迅速地在海面上搜寻着。

约二刻,墨眸忽闪,不远处一片黑色孤岛映入眼帘。

她俯身下去,落在孤岛上,脚下的礁石有些滑腻,差点摔倒。

海浪冲打着礁石,一声声,浪潮密集,催着人往里走去。

“玉谦!玉麒!”

她一边往灌木丛中走,一边扯开嗓子喊,生怕错过什么。

唰唰唰!

一群黑影从眼前猛地升起,原来是海鸥。

洛黎捏出火符,急切寻找。

玉谦的庄令就在岛上!

“姑姑……”

一声童音低唤,她马上叫道:“玉麒!你在哪!是姑姑!”

穿过灌木,来到一片沙地,她看到暗黄色的沙滩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玉麒!玉谦!”

卷毛兔儿见到亲人,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往她这处跑来。

洛黎迎着抱他起来,见他小脸哭花了,嘴巴干裂残存着血迹,身上也破了好几道口子,心都要拧到一处。

“姑姑……小叔……救小叔……”

卷毛兔儿泣不成声,挤出这几个字。

洛黎抱着他急忙走到玉谦身旁,见他面色苍白,全身冰凉,右腿处白骨穿出,上面撒了些药粉,身下的沙地让血浸的一片暗红。

“小叔这样趟了三日了,一直没有醒……玉麒不要小叔死!姑姑,快救救小叔!”

洛黎顾不得其他,立马召出玲珑,“快,带他进去!”

玉麒看到那一团银色的光影觉得稀罕,大眼睛还挂着泪,一闪一闪地望着玲珑。

玲珑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行动!,窘迫道:“您没跟我签订契约嘤……旁人进不来的。”

“……嘤嘤怪你是不是趁火打劫?!”

玲珑见她发火,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真不是嘤,主人能一直用是因为您是我前主,有您气息的空间是可以用的……可旁人不行嘤。”

洛黎无奈,轻声安抚玉麒片刻,将他放下。随后抽出一缕神识,双手结印。

那缕金丝化成一方圆形术印浮在空中自然交织,看得玉麒两眼发直,只觉得洛姑姑是个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连他外公都没有这样玄妙的术法。

玲珑见状,浮身在术印面前,少倾,他结出同样的术印。两方术印盈着金光,相互吸引,重叠在一处,突然凝成两股金绳,分别汇入二人眉心。

洛黎胸前的玲珑镜瞬间腾空跃起,释放出灼眼的金光,波及四方,将幽暗的夜猛然照亮,似如白昼。

玲珑的灵体瞬间凝实几分,周身的灵气暴增,像个灯笼似的,周围这一片明晃晃的。

洛黎没有耽搁半分,抬手间,玲珑镜已扩大数倍,形成一个门,立在那处。

她抱起看傻了的玉麒,迈进其中,随后玲珑托起玉谦,也没入镜中。

玉麒乖巧的守在一旁,看着这位让他崇拜不已的姑姑正在为小叔疗伤,时不时地又让空中浮起的那一团光影所吸引。

这间屋子是白日,浅淡的檀香扑鼻,安抚着惊恐未定的玉麒。他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强打着精神守着玉谦,如今放松下来,靠着榻边,就这么睡去了。

玲珑见状,轻轻将他托起,换了间屋子安置。

两个时辰后,洛黎见他脸色稍稍转好,遂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才坐到一旁守着。

“玉麒呢?”

“他睡着了。”

“嗯……总算是找到小家伙了,可是却没有晓芸的下落。”她眉头紧蹙,一想到她生死未卜,心又纠结到一起。

“主人嘤,您先服药吧,然后休息会儿。玲珑来看着他。”他递过去药瓶和清水。

“嗯。”她早已倦极,将灵宠袋扔给他,转身去了玉麒的屋子。

那一团卷毛露在外面,小小的,心里的不安少做缓解。

他在床榻上睡着正酣,洛黎褪去外衣,轻身上床,抱着他一同睡去。

玲珑镜中没有昼夜交替,再醒来时,迷迷糊糊,已不知时日。

怀里的小家伙已经不见,她趿鞋来到玉谦的屋子,刚进去,一股子烧柴火味儿呛人。再见到里面这番场景,只觉得血涌上头,脑子炸开了花。

卷毛兔儿此时正抱着喷火的小笨鸡在屋子里乱跑,她花重金订制的紫檀家私已有几件化成木炭,玲珑那个混球竟然浮在空中纵容他们胡作为非,而榻上已经苏醒的玉谦也半支着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卷毛兔儿和打火鸡。

“嘤嘤怪!!!”

极海之中的一小座孤岛上,一面八角玲珑镜安静地躺在沙地上,忽然颤动了下,镜面由亮转暗。

玲珑镜的主屋内,白墙面前,一只卷毛兔儿正站得笔直,头上顶着两本书卷,身边站着一个差不多高的光团,再右边便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黄鸡。

三只捣蛋鬼正在面壁思过。

洛黎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她精心订制的家私啊!如今只能对着木炭抹泪了。

若不是见玉谦腿上有伤,也一定让他同去受惩。

她捏出张隔音符,布在二人身边。

“先跟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玉谦眉头紧皱,“洛黎,你瘦了。”

“先把百草堂的事跟我讲明,一件都不要漏下。”

“就是前几日的事,那日我带玉麒刚从私塾回来,便察觉到百草堂内不对劲,进去时,里面已经在拼杀。约有十几名黑衣修士,修为多是红光,他们手法狠辣,对下人和伙计毫不手软。

我让玉麒藏起来,自己则去了主院,见到晓芸姐姐被五花大绑,拼命抵抗,我亦是不能坐以待毙,便上去与他们周旋,虽伤了几人,但对面人数太多,我也被擒……再醒来时,我和玉麒已被困在船上……”

第283章 归园山庄

玉谦说的有些急,说着说着突然改成北蛮语,“我醒来时,只有玉麒在我身旁,我们被关在船舱中,听不到晓芸姐或者是贤叔的声音……我后来寻了个空挡,带着玉麒跳海逃生,后来的事便不太记得了。”

“嗯,难为你了,可还记得院内突袭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黑衣掩面,整合有素,为首那人武器比较特殊,是一个十字弩……还有一人用琴。”

“二师兄出事之前和晓芸都去过哪里?”

“如平日一样,看病,配药,去天穹城接药,去了白宗、千隽派、钟神派送药材,无甚特别。”

“洛黎,可有找到二师叔和晓芸姐?”

“你二师叔让人救回山庄了,具体的我还不清楚,一会儿就送你们回去。”

玉谦颔首,见她消瘦不少,问:“洛黎,你万晶山的事都办妥了?”

“嗯,已经突破到七境了。”

他愣了下,低头道:“你越来越厉害了……”

洛黎抬手摸了摸他乱成鸡窝的头发,笑道:“傻瓜,不厉害怎么保护你们,好啦,我去做些吃的,然后送你们回去。”

她刚起身,袖口一紧。

“洛黎,这是什么地方?”

“玄妙之地,嘿嘿,这事不能和别人说,切记,你看好这几个家伙,不许他们偷懒。”

她转身招了一扇门,没入其中。

待她端着饭菜回来时,小黄鸡已经靠着墙体睡着了。

玲珑不知跑到哪里,唯有玉麒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她准备了些清汤面,烫了把新鲜的灵草菇加在里面,蘑菇特有的鲜香溢满房内,引的小家伙回头查看。

“玉麒,来吃饭吧。”

卷毛兔儿见她满脸笑意,糯糯道:“姑姑不生玉麒气了?”

“日后再如此调皮,姑姑就用术法把你变成小兔子,让你和那只鸡崽子做伴去。”

卷毛兔儿闻言,立马摆手道:“不敢了、不敢了,玉麒乖乖听话。”

此刻,鸡崽莫名地抖动一下,跌在地下继续睡。

“去洗洗手,自己来吃饭。”

她端了碗面条送到榻边,“吃吧。”

玉谦接下,迫不及待地挑了一筷子面条,滋溜吸入口中,差点烫到舌头,“若不是生病,还吃不到你做的饭。”

“你这是怨我不管你呢?”

“哪敢……”他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一碗面条下了肚,憨憨道:“还要一碗。”

“玉麒也要!”

二人几日没进食,吃的是风卷残云,洛黎怕特热人不够,又去下了一锅面。

“姑姑,我娘亲和爹爹呢?那日爹爹和庄叔他们和坏人打斗……爹爹好像受伤了……”

“爹爹让人救走了,现在已经在归元山庄了,一会儿姑姑带你去找爹爹。”

“嗯!”他转而又问,“那娘亲哩?那日我没见到娘亲……”

“娘亲许是也在,我们去了再说。”

“可去山庄要好久哩……”

“不碍事,姑姑带你们用传送阵。”

“传送阵是什么?”

“就是可以带你们一眨眼就去另外一个地方。”

玉麒闻言,兴奋道:“姑姑好厉害!姑姑不但修为高,还有小鸡,还有那个发光的屁妖怪,还有这样的大房子!”

“嗯?屁妖怪?”洛黎不解。

“对啊!就那个会发光的还会说话的妖怪呀!麒儿见他趁着姑姑睡觉的时候抓姑姑身边的银光吃,然后放屁,可开心啦!”

“……”

某女额头布满黑线,随后抬手一抓,手上出现一抹光团。

“嘤?!”

二人瞬间消失在原地,随后切换到屋外的草地处,一阵阵惨叫回荡在旷野上。

房间内。

玉麒一脸茫然的望向躺在床上的玉谦,糯糯问:“小叔,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玉麒,你说的很对。”

“那刚刚姑姑……好像很可怕的样子。”

“你才发现你姑姑(可怕)……聪明能干独立自强吗?”玉谦看到玉麒身后出现的人影,瞬间改口。

余光相对,被那欲意不明的笑容唬住了。

待几人填饱肚子,洛黎叮嘱再三,让二人切勿泄露玲珑镜之事,随后带他们出了玲珑镜,布下阵法传回山庄。

玉麒、玉谦从未坐过传送阵,只觉得身子一沉,让什么东西往下拽似的,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已踏实落地。

归元山庄的传送阵建在峰顶附近,因顾及雨雪,故建在房内。

即便如此,寒风拂面,激得二人不由得打起寒颤。

看守的弟子见是洛黎与玉谦,迎上前递过两件斗篷,又瞧着洛黎牵着的娃娃有些眼熟,遂问:“师妹,这是贤师兄的娃?”

“嗯,见过师兄,二师兄现在在何处养伤?”

“在神农堂,庄主大人也回来了。”

“多谢,师兄,玉谦腿受伤了,能先照料他一下,我随后让弟子来接他。”

“嗯,那是自然。”弟子与洛黎一同搀扶他走下石台,随后将他安置在木椅上。

她取出件银色狐毛大氅,穿戴妥当,遂抱起玉麒,给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这才出屋。

初秋的青鸾峰已飘起小雪,星星碎碎的雪绒悠然下坠,落在玉麒的小脸儿上,融成水渍。

“玉麒,冷不冷?”

“不冷,姑姑呀,这是雪吗?”

想那东海之滨因为结界的原因,罕有落雪,他随晓芸回来的时候多是住在山下,又是夏天,还没见过下雪呢。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一日折腾的够呛,一会儿救人一会儿打闹,到现在都没问他爹娘的事。

不过这样也好,若他真问起,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玉麒一路不吵不闹,注意力全让青石路两旁的雪松吸引住,偶有几只雪兔窜出,引得他欢喜。

青鸾峰云山雾绕,透过云层眺望,群山绵延,只觉得是一幅淡彩浓墨的山水,与白宗葱郁之景完全不同。

石阶上一层薄薄的积雪,走起来有些费劲,三刻后她才步至半山上的平地。

这片屋宅多是供药门和道门修行之地,还未到时,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随着石阶蜿蜒而下,步至院落,瞧见两个男子负手而立,在谈论着什么。

“师父……大师兄!”

第284章 促膝谈1

“小五……”苏芮见到她怀里的男童,愣了下,“玉麒!”

“大伯!”玉麒小脑袋一转,认出苏芮。

“黎儿。”苏奕宸一同上前,见她二人穿的单薄,遂而道:“进屋再说。”

洛黎随二人进到神农堂主殿,这才把卷毛兔儿放下,见屋里炭火不旺,解下狐裘给他包裹起来。

“玉麒别乱跑,这里太冷了。”她摸了摸玉麒冻红了的小脸,走去端热水。

苏奕宸对殿内候着的弟子道:“文坤,去找你师父取两套玉麒能穿的弟子冬装。在去山下收拾一间屋子。”

“师父,不如让玉麒随我住在山下吧,正好他与卿卿年纪相仿,又相熟,让清欢一同照料。”

苏奕宸思索片刻应下,“也好。”

“大伯,为什么玉麒不是随爹爹和娘亲一同住哩?他们不是在这里吗?”

苏芮回身看向洛黎,见她正端着一壶水走来,听到玉麒问,同样皱起眉头。

“玉麒,你爹爹在这里,娘亲在外公那,要过一阵才会来,这阵子你就跟大伯住在山下,有卿卿陪你一起玩。”

“哦,那我要去看爹爹,玉麒知道爹爹受伤了。”他抿着小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眼睛突然红了。

“等会带你见爹爹的,你玉谦小叔还在山顶等着人接呢,等姑姑先安排好的,再带你去,好不好?”

玉麒乖乖点头,洛黎喂他喝了些热水,示意师父和大师兄先离开,随后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卷毛兔儿才昏昏睡去。

随后她轻身走到旁屋,见师父和大师兄正在等她。

“师父,师兄,二师兄怎么样了?”

苏芮蹙眉摇头,“小五,你二师兄……情况很不好。”

很不好!!!

洛黎脊背倏儿僵直,心悬到嗓子眼,急忙问:“二师兄到底怎么了?”

苏芮见她急的上了脸,沉声道:“你二师兄被歹人用钝器伤了头,今早才醒,似是不记得事了,你四师祖已为他瞧过,说是很难康复。”

“很难康复那便是还有一线希望,我不信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能医好二师兄的法子!大师兄莫要丧气,实在不行,我去请旁人再来瞧瞧。”

“旁人?四师祖又哪里容得旁人给他亲曾孙瞧病,你刚回来,莫去找麻烦。”

“四师祖虽医术精湛,可毕竟年迈,我这次去东海之滨,认识了一位药仙门的圣手,若情况允许,小五想带师兄去……”

苏芮为人正直古板,虽疼爱这个小师妹,有时却也无法忍受她自作主张。他声音又沉肃几分,道:“你出了秘境一声不吭就走,现在倒是回来指手画脚?愈加莫得规矩,四师祖你也敢妄加评判。”

“师妹不敢,只是为了二师兄的伤才如此,我临行前有送书信给三师兄,他既是代理庄主一职,我这也无甚不妥。”

“你现在可是修为高了,连我这个大师兄也不放在眼里?!”

“师妹并无此意,师兄为何要……”

“都少说两句罢,非把玉麒吵醒才肯罢休?”苏奕宸转头对苏芮道:“你先下去吧,我与黎儿有些话要讲。”

“是。”苏芮让洛黎这一闹,弄得心情差极,沉着脸打帘出去。

苏奕宸看了眼旁边的座位,“黎儿,坐下讲。”

洛黎眉头微皱,走过去斟满茶水,这才落座。

“黎儿还在怨师父?”

洛黎轻轻摇了摇头,“徒儿不敢。”

“不敢那便是还在怨了……”他最知这孩子的脾气,直来直去,喜怒悲欢皆写在脸上,这一句不敢,已是敷衍至极。他并未责怪,端起茶杯,缓缓吃了口。

雾气氤氲。

洛黎方才一番争论,心情起伏,如今师父要单独找她谈,又不免忐忑。

三年前的事,她一直在闭关修养,从未和师父深谈过,师父亦是常年在外,回一趟山庄都是少见。

在洛黎眼里他温文尔雅,浅陌如玉,淡泊名利,宽己待人,挚友遍布九州,不像是那种轻易与他人结怨的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与同样温润如玉的四师兄,怀着一颗复仇的心,将九州皇权颠覆。

这三年,天灾降,九州乱,边境战,百姓苦。

与眼前这人不无关系。

她默了半晌,低声道:“徒儿只是不能理解师父的做法,师恩如山,徒儿不敢怨恨。”

“那你带着玉谦不辞而别是何意?出关了也不和长辈说一声,带着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敏儿怕你要去燕阳做些傻事,执意要去寻你……”

“徒儿临行前给师兄留了信函,许是没看到吧。这半年来徒儿一直在东海之滨,了结一些私事。至于燕阳……徒儿这辈子也不想再去了。”

“黎儿大了,如今修为也是同辈中的佼佼者,师父也管不住了,你已有自己主意。”

洛黎嘴里泛苦,她是怨,是不理解,可又能怎么样?

“师父,徒儿没有……”

苏奕宸叹口气,缓缓道:“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晓了。师父当时带你去燕阳,又哪里想到你会最终进宫做了画师。但既然你心怀鸿鹄之志,师父不拦着,沅成的事,我并未插手,却也牵扯其中。”

“可师父给了我师娘画像。”

“你心思灵慧无双,给你师娘的画像的确有推你去调查师娘旧案的意思,却未想,最后姚应春会对你下傀儡蛊……”

苏奕宸看她沉默不语,继续道:“沅成虽扮成江月承,却从未委曲求全,与祁霖做那苟且之事。他自逐师门前,与我曾提及你找他私谈之事,你的话语亦含敌意。黎儿,你可知此事伤了沅成的心。

你四个师兄中,数他最疼你。他几次怕你牵扯其中遇到危险,欲搁置计划发信给我,是师父不许。

他是个极善良的孩子,已尽力维护你,若不是他控制了祁霖,睿王妃那次你怕是凶多吉少。即便如此,你还是被奸人算计,到最后,他为了你只得放弃了最终的计划。”

“师父……”洛黎蜷紧手指,咬着下唇,伶牙利嘴的她,讲不出话。

温沅成三年前具体做了什么,她一直没搞清楚。他和睿王真正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第285章 促膝谈2

“黎儿,沅成是为师从地狱里捞出来的,三魂七魄都已沾染了那些死气。为师将他养在身边,也是不愿见他如此,可他的家仇逼着他走上这条路,又不是我等可以劝阻的。”

“沅成并非常人,他是玄机公子温夜寒的独子,此事想必你也猜到七八分。暮云温氏素来有异能传承,可窥探天机,知晓天命,这千百年来,亦是与皇权暗自有所关联。”

“玄机公子与长白苏氏是世交,我与沅成父亲曾一同周游边国,视为生死挚交,他多年前便已知晓祁国将变,继承大统之人为嫡子祁景灏。

此事本并无特别,可错就错在这事让江子岳(江月承父亲)知晓了。温夜寒待人和善,不曾设防,江子岳当年为温家常跑镖押货,酒后让他套了去。

江子岳不知何时与夏氏有所联系,后将此事告知夏贵妃,几人便密谋清理掉温家。姚应春当时对权位亦存有妄想,知道夏氏密谋后,便挑拨赵翰卿这个迂腐上奏,引出反诗。

暮色寒烟空寂寥,江岸新枝展新朝。洛水流涧行云闹,秋声无奇静波涛。就这首诗,祁霖通晓四书五经,出口成诗,能不知晓此诗何意?不管当时是否对温家念有旧情,可他依旧选择抹去所有致变因素,而这个因素就是温家。

宋远清当年是莞城城守,亦是温家灭门案的执行者。一夜之间,二百一十八条性命无一幸免,独存你四师兄一人躲在密室里,目睹自己的父母被害,又被老鼠啃食的惨像。”

洛黎听到此处,情绪复杂,泪珠却已在眼眶打滑。

苏奕宸沉默良久,方缓缓道:“黎儿,你四师兄当年只有七、八岁,他壮着胆子从府内跑出后,却让人抓进了优童馆宫供人耍乐。”

!!!

“师兄!怎么会……”

苏奕宸叹气,他不愿将此事说出,可黎儿的性子,若不知晓全部真相,又怎么能轻易把心里这道坎儿迈过去。

洛黎忽而想到小南,本是天真烂漫的年岁,却身被骑在胯下,任人摆布。

思绪流转,她又想到梦境中自己身负血海深仇的恨,满心的怨恨将她扭曲,根本无法同常人一样生活,即便有了筱筱,她也常被噩梦惊醒。

她过了那九世浮梦,亦是像亲历了那些苦辣酸甜,皆是她的记忆。

“至于你师娘,我二人之事无甚好讲的,我听沅成讲,你已将此事调查的一清二楚,怕是比为师还要清楚……”

苏奕宸是个内敛沉静的人,喜怒哀乐不轻易展露。此时虽是年轻俊朗的模样,三魂六魄早已历尽人间沧桑,爱恨痴缠滚过一遭。早年在白宗修行,年纪轻轻已是大成修为,若不是姚兮茵之事,他怕是离飞升不远了。

二人沉默,此时神农堂也无人走动,唯闻院内虫脚轻踏地的落雪声,染得人落寞沧桑。

窗外不知何时飞雪如羽,映在木窗上,似如繁花扑簌。

“徒儿知道自己坏了四师兄的计划,若我当时没有被蛊控制,想必此时睿王已登基为王,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

“不管发生何事,皆是注定,非我等一己之力可以决定。”

“徒儿从不信命,事在人为。若是注定,那四师兄也不会离开师门了,此事连师父也没想到吧。”

苏奕宸没想到洛黎会来上这么一句,淡然道:“沅成已选择了他的路,为师不会干预。”

“师父,徒儿听闻,二师兄是四师兄救回来的,您可有见到他?”

“并未,为师也是昨日刚回来,沅成用传送阵将他送回便离开了。”

“没想到四师兄这么决绝,徒儿先前是对他所为无法理解,今日听完师父这番话,也多少可以理解一些了。”

“你们都大了,各有各的主意。黎儿你伤势虽康复,可火毒尚存,要记得吃药。这次南疆之行,师父虽未找到解你身上锁情蛊的解药,却知晓一人可以解毒。”

“谁?”

“云国皇——顾念生。”

“……那这可不好办了,位高权重者,非我能见,不过师父,徒儿已经想开了,这毒解不解的无所谓了。”

“女儿家还是要有个归宿,师父才能放心。你与茵茵的儿子虽有缘无分,来日方长,又怎能把之后的事说死?”

她咧着嘴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勉强。

“一次就够了,师父。不过我们若成了,就可以改口叫师父爹爹了。”

“哦?这是为何?”

洛黎愣了下,“他是师父的孩子啊。”

苏奕宸闻言,脑子嗡的一声,突然起身,颤着声道:“他是我儿子?!”

“对啊,四师兄没跟您讲?这事三年前在燕阳就告诉他了……”

洛黎意外,她当时还有特别提到让四师兄转告师父此事。

“祁沐萧是我苏奕宸的儿子?”他又问了一遍。

“是,此事是秦逸凌亲口承认,他当年为保全师娘,跟随进宫做了御医,后我拿他女儿的安全为筹码,他才松嘴将旧事一五一十讲出。”

“茵茵……”苏奕宸低声唤了声,下一刻,已疾步出屋,房门大敞。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棉帘,夹着几片飘雪滑入屋内,融成水渍。

洛黎正欲追出去,却听旁屋一声童音。

“姑姑……”

玉麒撩起帘子,睡眼惺忪,探出个小脑袋瞧着她。

洛黎刚将他抱起,院内传来紧密的脚步声,打帘望去,是玉谦和四师祖。

四师祖弓着背,眉毛胡须上挂满了雪絮,他侧目瞧见洛黎抱着个娃娃正看着这处,招呼道:“你这妮子,才几年不见,娃娃都这么大了……如今见到老祖都不行礼,哼,岂有此理。”

洛黎哭笑不得,玉谦插嘴道:“老祖,这男娃是二师叔的孩子。”

“胡说八道,你二师叔什么时候有娃了,老朽怎么不记得他有娶亲。”

洛黎挤眉弄眼,示意玉谦别解释了,四老祖有点老糊涂,再跟他讲下去,怕是他更要迷糊。

她转身去搭了件狐裘,随着老祖进了对面的偏室。

第286章 探青冢

洛黎哭笑不得。玉谦插嘴道:“老祖,这男娃是二师叔的孩子。”

“胡说八道,你二师叔什么时候有娃了,我是他爷爷,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娶亲?”

洛黎挤眉弄眼,示意他别解释了。四老祖本就有点老糊涂,再跟他讲下去,怕是要更迷糊咯。

四师祖没再理她,带人往偏室走去。

她回去搭了件裘衣,抱着玉麒进了偏室。

玉谦的伤不轻,她之前虽有做过简单处理,却也无甚用处。

断骨处若不悉心调养,很可能会影响日后走路。

老祖虽上了年纪,依旧妙手回春,简单几下,便将他骨头正回,又夹上板子,嘱咐他近几月不要乱走。

玉谦全程一声未吭,紧咬着牙,倚在床上,脸上挂满汗珠子。

“你这小辈儿,倒是个硬骨头,可你老祖我活了百年,没见过给谁治病治好了还要看脸色的,你说你哭丧着个脸是给谁看呢?是咒我赶紧死呢?!”四师祖抬手拿拐杖敲了他一下。

“四师祖,他这还伤者呢……”抬玉谦回来的苏清流忍不住劝阻。

“何时有你说话的份儿,找打!”四师祖抬手又是一棍子,下手一点都不轻。

苏清流龇牙咧嘴,揉着脑袋道:“玉谦,师父还找我有事,就不在这陪你了,自求多福吧!”说着,脚下抹油,一溜烟没了踪影。

“太老爷爷,玉谦小叔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太老爷爷要打,就打我吧。”

玉麒糯糯的,伸出白净的小胖手,示意四师祖惩罚。

“你就别添乱了,你小叔伤都没事了,还不谢谢老祖救治玉谦小叔?”

“什么娘什么儿子,小东西和你娘一样鬼精鬼精的,还不承认是你儿子?”四师祖吹胡子瞪眼,吓得玉麒往她怀里缩了缩。

老祖忽而话锋一转,没了方才的态,严肃道:“你看好他,莫要让他下床,到时候成了瘸子,连媳妇都讨不到。我去看看清贤,刚刚想到个法子,指不定能给他榆木脑袋治好!”

老头雷厉风行,话音刚落,人已经出了屋。

“玉麒,你陪小叔待会儿,姑姑去去就来。”她将他送到玉谦榻上,解下狐裘给他二人披上,转身去了后宅。

她随着四师祖留下的脚印寻到二师兄所在的屋子,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嚷。

“老头你赶紧走,我不需要你给我瞧病!”

“傻孙子哟!太爷爷都不认识了?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架住他!还让我这个老头子动手不成?”

“你们想害我!快放我走,我要找晓芸!晓芸呢!”

男子吵嚷片刻,突然变成呜呜咽咽。

洛黎站在房外,胸口像是被人捶了一拳,闷得难受。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胆量进去面对,旋而转身下山。

不知不觉,步至枫林中。

血红色的枫叶让雪打落满地,红白相间,叠在一处,像极了夏日林子里那飘转的蝶蛾。抬头再见,前面一方方隆起的青坟,已染胭脂。

此处叫血枫林,是山庄普通弟子的长眠之处。

她鬼使神差地掏出把铁锹,闷声翻开一方青冢,墓并不深,不一会儿,便挖到一方梨花木盒。

她翻找出那朵已经枯萎了的蓝楹花,抽出丝帕包裹起,又打开木盒将其放入。

一件血衣,一方青色丝帕。

她看了两眼,将其埋好。

后抬袖扫扫墓碑上的积雪,四个字落入眼中,惹人感伤。

这里是她的墓,葬下旧事,如今她把九世幻境的记忆也埋了进去。

欢喜悲伤,皆是她的过往。

方才听到苏贤凄厉的叫喊,声声入魂。

若真的忘了,她会开心吗?

恍惚不知时日,背后一暖,墨裘裹身,还残存主人的温热。

淡淡的苏合香气,再熟悉不过。

“三师兄。”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他见那存有翻新的痕迹,心痛了下,抬手帮她掸了掸头上的雪融,柔声道:“即便吃服过金烈丹,也不能穿着夏衣在这儿待着。”

“一时忘了,没事,我现在还挺喜欢清凉的地方。”

“傻丫头。”

“我可不傻,四师祖刚还说我鬼精鬼精的,哈哈。”

手上一阵温热,他攥得很紧。

今日见她落寞的模样,忍不住心疼。

洛黎低声道:“师兄,松开吧。”

“怎么这样的冷……”苏敏似是没听清,满眼关切,遂拉起她手,哈了几口热气,试图将这冻得发紫的小手捂热。

“师兄……”

“你若放不下,便放不下,也莫要阻拦我对你好。”

“往事种种,皆埋于此,早就没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

“真若如此,那更好。”他盯了她一会儿,方道:“祁兄前几日来探望二师兄,我没让他进庄,却有引他来此。”

“师兄不必与我说这些。”

“既然放下了,又为何不能听?他见到你墓碑了,应该也已死心。他在燕阳已娶妻,你亦是脱胎换骨。小五,希望你考虑下我的心意。”

她沉默片刻,淡淡道:“师兄要继承庄主之位,还是以山庄事务为重……”

蓦地,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冷的像个冰柱,不言语,也不反抗,似没心的傀儡,神思不知飘荡到哪儿去了。

他哑声诉道:“我就这么如不得你的眼么……”

自她复原后,外貌褪去青雉,愈加迷人娇柔。性情却变得淡冷,像那无极秘境里的冰莲,虽寒气逼人,却让人忍不住想去疼爱怜惜。

他不擅言谈,也不愿强人所难,对她一直彬彬有礼,不曾逾越。

可今日,他冲动了。

从前就是吃了太过君子的亏,让旁人先把她的心夺去又打碎。每每想到此事,他既后悔又心疼,如今只想她好,她开心,再回到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苏敏抱了很久,怀里的人一声不吭,由着他抱。

他忽然想到什么,缓缓松开,看她漠然愣着,唇瓣动了动,终转身离去。

洛黎望着那没入雪中的青影,心有萋萋。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不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

三日后清晨,雨雪初霁,秋高气爽。

洛黎让玉麒和玉卿两个娃拉着玩老鹰捉小鸡,耍的正欢,苏清流突然唤她。

原来是师父找她。

苏奕宸见到她时,先递过去一片灵羽。

“白宗发来的信,说是探得晓芸的下落。”

洛黎急忙接过来,随后听到白嵇的声音:“七妙门荒岛,偶闻晓芸下落。”

“七妙门……”洛黎抬首道:“此事师父可是让徒儿出面调查?”

“嗯,十月初行祭拜宗礼,我便会把庄主之位传给敏儿,若你还未找到晓芸下落,为师便去助你一臂之力。”

“嗯。”

“黎儿,关于祁沐萧是我儿之事,你可有告诉过旁人。”

“唯有四师兄知晓。”

“好,暂时对谁都不要讲。”

“徒儿知道了。”

苏奕宸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曾是那样顽劣活泼,如今却沉稳寡言,只觉造化弄人。

“若遇难事,莫要强求。”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嗯,你收拾收拾便去吧,清贤的情况,忘众人,唯独记得晓芸,怕也只有晓芸能帮他恢复了……”

“嗯,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把晓芸安全带回。”

第287章 巧结伴儿1

洛黎寻到弦落时晚霞已染半边天,她正一瘸一拐的拎着些蔬菜往村子里走。

忽而跑出一帮小小子,起着哄,闹她道:“小瘸子,老骗子,哪里诓得菜包子!”

几个孩子绕了几圈见她毫无反应,觉得没意思,为首的胖小子一把夺来她刚买的粮食。

“嘿,还是肉的!又跟着老骗子去诓人了?有什么脸花骗来的钱!”

说着,几人拎着东西就走,弦落低着头,一声不吭。

“小胖子,肉包子,抢得女娃金馃子。”洛黎模仿着吆喝了一句,从暗处大步走出,“这包子是她买的,你们凭什么抢走?你说她骗,那也总比你抢要强。”

小胖闻言脸憋得紫红,啐了她一口,道:“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婆娘,要你多管闲事?”

“小小年纪嘴巴不干不净,今儿小爷就让你尝尝厉害。”

某女以大欺小,以强欺弱,给那几人揍的鼻青脸肿一直喊她姑奶奶,搞得到最后弦落怕她下手太重,反来劝阻。

“傻丫头,活该你被欺负,人家抢你东西,我替你出头,你倒是来拦着我,可惜了包子,都压扁了。”她拎起那包被压碎的包子,满脸可惜。

“他们年纪还小,禁不住你这样……”她眨了眨眼,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你是来找我的?”

“是,讨杯茶喝。”

“那随我来吧。”

一方木床,两把木凳子,零散的破布铺在床榻上,屋内还夹杂着一股子汤药味儿。

弦落见她神色乎转,“这里太乱,我收拾下……”

“不用了,有几句话想问你。”

“我?我能知道什么?”

“你可知七妙门的门派驻地在何处?”

洛黎下午有去茶馆打听,可这七妙门的驻地设了奇门遁甲之术,非常人可以找到,她又没办法去找白宗问线索,只得来找这个和前七妙门掌门最熟络的人。

“你又找七妙门做什么?”弦落警惕的看着她。

“找人。”

“妙爹爹不在那。”

“百草堂遇袭这事你应该知晓吧?”

“嗯。”

“老板娘是我妹妹,近日有人说在七妙门见过她,我需要验明此事。”

“不可能,七妙门的驻地特殊,没有玄妙之法是很难进去的……”

“具体如何,还是去了才能知晓,如今她下落不明,多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你若告诉我如何去,我可以给你金珠灵玉,或者是其他的,什么都行。”

“谁稀罕你的钱……”弦落斥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我告诉你你也找不到,需要带我一起。”她转身去那堆杂物里翻找片刻,摸出一铜制罗盘,绿锈斑斑。

“那你要什么?”

她似乎早已打好主意,快速答道:“带我找妙爹爹和大姐。”

她亦是不假思索,直接应下。

“好,待此事完成,我带你去找。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弦落一把拽住她,窘迫道:“先、先带我去吃点东西……”

她嘴角弯起,“走。”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一曲高鸣,笛声幽幽。

一道青光打入林中,只听“嗷”的一声,对方吼道:“你这女人下手能不能轻点!我才三境修为!”

“叫你没事在那装高雅,寒东宇,干什么又跟着我?”

“少自作多情,我这是欣赏秋夜……”他捂着肩膀从树梢跃下,见她手里捏着一团真气,腿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那你在这儿慢慢欣赏,我就不打扰了。”她拉起弦落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让他拦住。

“别别别,都半年多没见了,你就不想我?”

“……貌似你上次也是说的同一句话。”

“我上次讲的是,别别别,这么久没见,就不想我?”

“你不是做了他的幕僚?他在西北日日整兵训练,怎么你就这么有闲工夫在东海之滨逛游?”

寒东宇见跟着她的小丫头捂着嘴偷笑,自觉面子上挂不住,“我有我的事,他有他的事,如今生意盘活了,家大业大,哪里还用得上我?此次我便是来还先前欠你的人情……”

“不用还,你离我远些就好。”

寒东宇知道她素来口恶心善,没反驳,低声附耳:“就不想知道幽雀门的消息?”

话音刚落,只觉得胳膊让人抓着,拉扯着往闹市走。

“你我许久未见,不如喝上两杯好好谈。”

“洛黎,你也忒势力了些……”

“别废话,我们都饿了。”

寒东宇一路滔滔不绝,大声嚷嚷他良田千亩,豪宅百座。洛黎嫌他烦,一人走在最前面,留他对着弦落这个小丫头一个劲的胡吹海吹。

弦落陪他瞎聊了几句,给足了面子,他一高兴,直接塞过去块中品灵玉。

弦落没见过这种地主家的傻儿子,又有钱又大方。她转身偷偷咬了下灵玉,发现是真的,赶忙收好。

三人来到离岛上最大的酒楼,叫了个雅间,由弦落点了一桌酒菜,皆是荤菜。

弦落见菜上齐了也不客气,捏起筷子先夹了个鸡腿啃起来。

寒东宇被这架势吓到,打量她一番,揶揄道:“小妮子没吃过肉还是怎么?这一桌子荤菜……”

“大哥哥,我们家太穷了,爹爹和姐姐都只能干些勉强维持生计的活儿,自然不能和你比,你是富可敌国的大贾,一顿饭都够我们一家吃几年的……”

弦落可怜楚楚的看着他,一边扒饭一边抹干泪,好像真哭了似的。

洛黎一边吃一边瞧着他俩作,笑而不语。半途寒东宇去小解,她张口道:“要真哭才行,放空炮没意思,演技浮夸,不走心……”

弦落咽下嘴里的饭,漫不经心道:“你是叫洛黎?”

“嗯。”

“上届凌绝会头筹是你?”

“……误打误撞。”

“刺杀祁国皇帝的也是你?”

“算是吧。”

弦落神色一紧,放下筷子。

“怎么?还怕我伤你不成?”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我之前听官报说洛黎已经死了。”

“官家的话你也信?之前跟你讲的都是实情,我的确是去找楼晓芸的。”她捏出那片灵羽,“这是白宗的灵羽传音,听到了吧。”

弦落听完后,突然把把筷子一扔,起身要往外走。

第288章 巧结伴儿2

“你去哪儿?”洛黎起身追她,弦落虽一瘸一拐,小腿倒腾的很利索,走得并不慢。

正巧此时寒东宇从外回来,二人撞个满怀。

寒东宇捏起弦落瘦弱的肩膀,未注意到她脸上的不悦之色,问:“小丫头这急躁躁地要去哪儿?”

弦落抿唇侧首,冷声道:“白宗的人,我不管。”

听得他一头雾水,只得瞧向洛黎试图寻求答案。

“白宗和我门派素来交好,但我是不喜。这灵羽的确是白宗给我师父的,可我来寻晓芸,与白宗毫无关系。”

“怎么,看我年纪小就要欺我不成?上届凌绝会是白宗洛黎摘得头筹,方才你还承认,如今听我说完又说不喜白宗,当我是傻子不成?”

洛黎本欲拿出归元令牌给她看,进而证明自己身份,突然想到那令牌抵给元棠了,转而道:“你既已知晓,也便了解白宗少宗主与我的旧事。小妮子,你可听过浮梦阁?”

“听过又怎样?”

“东海之滨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宗派。实不相瞒,我便是浮梦阁的掌门。”

此言一出,弦落和寒东宇没忍住,同时笑了出来。

浮梦阁在东海之滨诡秘莫测,至今无人知晓门派驻地在何处,而其弟子自古便与龙族有联系,在九天上界也是权位极高。她一会儿说自己是归元山庄的人,一会又讲浮梦阁,能信她的话才见鬼哩!

洛黎满脸黑线,手腕一转,掌心化出一枚玉牌,熠熠生光。

弦落见状,伸手摸去,却直直穿过令牌。

“这是假的?”

“非也,浮梦阁的掌门令与其他门派不同,是印在元神之中的印记罢了。”

言毕收手,玉牌消散于无形。

站在一旁的寒东宇愣住,他只知晓这样的术法不是常人可以随意施出。

先转身把门合上,压低声音道:“你你你……真是浮梦阁掌门?!”

她颔首笑道:“怎么,去小解还把脑袋丢茅房了不成?”

寒东宇急得咽了咽口水,把舌头捋直,“疯子!既是真的,又怎么能轻易示人?你可知多少人觊觎浮梦阁的门派驻地……”

洛黎无奈摆头,“她不信,我还能怎么办……”

她环手在前,冷眉一挑,“还跑吗?不跑了回去继续吃饭。”

未等她回答,兀自落座。

弦落一人呆站在那,脑子转了好一会儿,似是想明白了。少倾,走给她殷勤斟酒。

“不跑了不跑了,你只要和白宗无关就好。”

洛黎突然好奇,问:“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和白宗结仇了?”

弦落眸色一沉,“此事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就行。”

洛黎被她怼的够呛,想这丫头阴晴不定,简直就是狗脸,遂懒得再问,与寒东宇喝起酒来。

言归正传,她不拐弯抹角,为寒东宇满酒后,道:“你方才说知道幽雀门的消息,怎么讲?”

寒东宇一直等着她问,如今等到了,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

“此事我为了你,可是花重金购得,是不是很感动?”

“……不感动,我救过你的命,你怎么回报都是应该的。”

“……你……”

她见他拎着酒壶要斟酒,轻轻拍了一下,接下酒壶。

“不说就别喝。”

“你给我斟满,我就告诉你。”

话音刚落,就见某女脸色一转,起身乖巧斟满。

寒东宇在见到她乖顺斟酒的那一瞬,突然眼前萌生幻象,一时误认是自家的小娘子在满酒,憨娇乖巧的模样,令他心中欢愉无比。

然,这只是错觉,当他还沉浸于这幸福的假想中,某女已经等的不耐烦,嚷嚷道:“寒东宇,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见她一副张牙舞爪态,赶紧清了两嗓子,徐徐道:“幽雀门的魔修头子叫萧然,曾是钟神派的弟子,他资质平平,却贪恋修为,多年前曾因修行魔道被发现而被素娥废去修为,逐出师门。至于他那些手下,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或者散修组成,大多修为一般,为了投机取巧而着了萧然的道,追随他一起弄了这个幽雀门,算是自立门派了。”

弦落闻言,嘲讽道:“既然知道这些人是魔道,仙门会那些大宗怎么不大义凛然给这些人都灭了?一到灵矿开采便都出来争抢上了,若是早些肃清,如今也就没这些事了。”

“魔修便一定有错?大道之路,参形悟道;大道之极,归元如一。”

二人愣住,同时问:“此话何意?”

“修成大道并不是只有一条路,我们选择走正途,选择了合适的修行之法——修真,其他族类亦有自己的修行方式。人族去修魔修,本无不妥,只是正道本身的观念所排斥罢了……只要魔修之人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们这样的修行方式又有何错呢?”

“行了我的掌门大人,这话要是让大宗派的人听到了,非得给你抓起来不可。”寒东宇不可置否,笑着给她夹了一片鸭肉,“别光说了,多吃些东西,半年不见,你都瘦脱像了。”

她扒了两口饭,对二人嘱托道:“这事谁都不可说,若让旁人知道,休怪我翻脸无情。对了,在旁人面前,叫我苏清欢,叫错了定不饶你。”

“不敢不敢,你的雷霆手段我是见过的,再说了,我捧着你还来不及,又怎会给你找麻烦。”

洛黎抬手给他一记暴栗,“又乱说!”

“哎呦……”寒东宇捂着脑袋乱嚎,引得弦落低声嗤笑。

弦落曾听离岛那些人讲过眼前这人的事,但没想过她的身份竟如此复杂,一边是白宗亲信,一边又是浮梦阁掌门,又和其他门派有所联系。

“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就出发。”洛黎吃的七七八八,催促道,随后放下筷子,取出一把药丸吞服。

二人注意到她这把药丸,却没张口问。

三人不再耽搁,用膳完毕后,步入林中。

洛黎趁着月色召出玲珑镜,“上来吧,弦落,要不给你找个披风?”

弦落愣在那,盯着悬在空中的玲珑镜,半晌,脱口道:“你也太厉害了……这种直接御行的法器,我只见过大姐有。”

“青也剑?”

“嗯?你怎么会知道……”

“我认识洛繁星,行了,回头再跟你讲。快走吧。”

第289章 八卦乾坤阵

千山溢清寒,月行海天色。偶有灵鸟低飞,仓促擦肩过。

洛黎盘坐在镜面之上,忽觉身旁一股暖意,回首望去,竟是寒东宇蹭在一旁,表情猥琐,牙冠止不住的打颤。

“你干嘛?离我远点。”

他眼角垂落,搓搓手,不好意思道:“冷,还有披风吗?”

“……有,你等着。”

待寒东宇披上那件粉嫩嫩的翻毛披风时,弦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却丝毫无感,仍旧凑在洛黎面前。

“洛黎,你都不冷吗?”

“不冷,我怕热。”

“你这三年多去哪了。”

“闭关。”

“我找了你好久。”

“看出来了。”

“哦?”

“我的消息,你花了多少金珠从玄机楼买的?”

“……你怎么会知道……”

“玄机搂是我四师兄开的。”

弦落和寒东宇:Σ(?д?lll)

少顷,他缓声道:“……你们一家子都是黑心鬼。”

他想到自己为了买洛黎消息另外花的那二十万金珠就肉痛。

搞了半天人家是一家子,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合着这两人里外里弄走了他七十万金珠啊!

虽然这些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却依旧如抢妻掠子般难受。

他张着嘴,欲言又止。

“嗝!”

胸腔猛烈的翻滚,他急捂住嘴,面露尴尬。

“闭上嘴吧,这么大的风,喝了一肚子西北风不说,小心一会儿拉肚子。”

“……嗝!”

二人一路拌嘴,坐在最前面指路的弦落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们小点声,我找不到位置了!”

洛黎闻言,眉头一皱,见她对着八卦盘搬来拨去,愈加急躁。

“怎么会找不到?”

“坎位寻不到了,此地风水有变!”

玲珑镜飞的不慢,这么大的冷风吹着,弦落的额头上却布满细密的汗。

“别急,再找找,你说的风水有变是什么意思?”

“妙爹以离岛为阵眼,依八卦阵法,在坎位选建的七妙门,如今我们已在坎位上,却不见阵口。”她攥着披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爹爹和大姐一定出事了……”

“别慌,我来试试。”

——嘤嘤怪,可有探查到什么阵法?

——尚未嘤,不过主人,此处灵气有异,您察觉到了吗?

洛黎凝神散灵,果然如玲珑所言,此地灵气出现巨大空缺,方圆几十里的灵气都像是被强掠过般稀薄无比。

——的确,可怎么会这样?

——有人设了大阵嘤,强掠此地灵气来支持,能造成这样大的影响,只有上古凶阵才会如此嘤。

——上古凶阵……

洛黎听完头皮发麻,烧香拜佛的事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此地灵气已在恢复,看来阵法是前几日的事嘤。

——那我们的确找对地方了,可入口呢……

——此地风水有变嘤,阵法入口也变了,主人你先用灵气探查,玲珑带你四处转转……

——好。

碍于二人在旁边盯着,她只得先凝出真气护体,随后漫出灵气探寻阵法入口。

玲珑底飞在海面之上,咸潮的海水逐渐打湿几人发丝。

时间越久,弦落越担心,忍不住低声呢喃:“妙爹爹……”

“嘘——别打扰她。”寒东宇轻轻拍了拍她,试图宽慰。

一个时辰后,几人已经搜寻了方圆五十里,依旧未见阵法入口。

洛黎依旧散着真灵双气,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个时辰,寒东宇担心她疲惫,正欲劝她休息会儿,忽见她身上青光骤然消失。

“有了!”

镜体一转,往一片平静的海面飞去。

弦落从未进过七妙门,只知其法,可见那片海域并无异样,总觉得她找错地方,遂而轻声问:“这里对吗?”

话音未落,已经察觉到周围的气温发生变化,海浪翻滚的声音倏地消失,一片昏暗的光映入眼帘。

几人竟来到一片沙漠之地。

周围极为干燥,空中漂浮着沙砾,肉眼可见。

四顾望去,见是实地,俯身捞了一把沙子,清凉无比。

“真的是沙子……”

弦落却淡定异常,明明是个鬼丫头,此时却和一个大人似的。

“我们进了生门。”

她随后从镜面跃下,拢了拢吹散的发丝,端起八卦盘摆弄起来。

“跟着我,别乱走。”

洛黎收起镜体,往来时方向瞥了一眼,只见灰蒙蒙一片。

寒东宇问:“怎么了?”

“没什么,第一次进八卦乾坤阵,没想到这里的景象都是实体,大阵以风水之力改变这方天地,的确有趣。”

弦落走在十步开外,回头见他俩磨蹭,催促道:“别愣神了,一会儿跟丢了我可不一定能找到你们。”

二人对视一眼,紧步跟在她身后。

不出十步,只听身后一声惨叫,洛黎回首,寒东宇已经陷入沙地半个身子。

周围的沙子是流沙,正迅速的由内而外往下陷落。他慌乱不已,把火符丢在一旁,双手扑腾着沙子,弄得沙尘四起。

弦落见状,低声道了句“蠢”,刚赶来,洛黎已经用真气将他拉扯出。

寒东宇此刻披着粉嫩的披风,像个娇小姐似的仰在地上粗喘着气,面色惨白,亦是受到不小的惊吓。

方才他对阵法很是好奇,捏出一张火符走在最后,东张西望没走几步便触发流沙。

弦落俯身见他脆弱胆小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好奇洛黎这样刚强的性子,怎么就和这个软绵绵的男人相识交好。

“洛黎,我有些后悔跟你来了……”寒东宇拍着身上的灰尘,见到几处划裂的破口,惋惜道:“这身锦服可是我刚请徽州绣娘绣好的,等了足足三个月才穿上呀……为了见你特意换上的,现在可好,都破了,啧啧,你看看,这哪里能修补的好?”

他扯着衣摆,拿给她看。

弦落:“……”

洛黎本欲笑话他几句,因为他如今的模样是在搞笑,却见他真是怕了,没忍心,遂而道:“……行了,快起来吧,一会跟着弦落好好走,别瞎转悠了。”

她伸过去手,要拉他起来。

抬手却见那素来若即若离的人,此刻正面庞含笑,明眸如星,伸着他渴求已久想要牵上的手,正等着他。

寒东宇整个身子都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第290章 众妙山1(加更6000)

洛黎必然不知他此刻心思,见他伸手要触及自己的那一瞬,抬手轻轻拍了他手心一下,笑道:“你好意思让我拉你起来?真把自己当娇小姐?”

未查身下那人,似有什么情绪流转不见,方才还愣头愣脑的,一瞬间变恢复平静。

寒东宇没吭声,兀自起身解下披风还给她,转向弦落道:“走吧,耽误的时间够久了。”

随后的一段时间,三人都很默契的没再说话,寒东宇更是带着一种由内而发的排斥之意,独自走着。

半个时辰后,三人出了沙地,来到一处难以描述之地,此处空无一物,青玉石板铺地,四周漆黑一片,却又觉得隐约可见些许轮廓,唯有正中间的一片地方光亮如昼,头顶卷着几缕缥缈虚幻的云烟,掩着上方光亮来源处,玄之又玄。

洛黎回身问:“这里是阵眼?”

“嗯。”

她步至中间,见这青石板上自有玄妙,原来内侧是一幅阴刻的八卦图,除此之外,再无什么特别的地方。

悄声溢出些灵气感应,看清灵气正以回旋之势缓缓波转流动,遂升入上方的云烟之处,再往上,她也感应不到了。

这样大的阵法,既不需灵器支撑,也无需聚灵阵法,纯依靠山水之势自有其法而建。

设阵的观妙,看来是个阵法精通,可她实在是很难将那个满嘴骂娘又四处行骗的老骗子和这个阵法联想到一处。

考虑到弦落腿脚不便,问:“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她猛摇头,“不要!妙爹爹一定是出事了,我们还是赶紧先去找人吧!”

弦落想到妙爹不知去向,心中焦急万分,哪里还愿耽搁,她算准方位后,指着一处道:“休门是出口,走吧。”

洛黎颔首,随她指的方向走去。

四周虽然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却像是有一道道无形的门,将每一个阵位阻隔开来。

前一步还是阵眼,后一步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

刚进去没多久,洛黎犯了难。

休门,吉门之一,水神相,临离九宫为水。

这乾坤阵中,休门内的玄机为水。

耳边隐约传来的流水声,鼻子吸入湿润的空气,她已知晓前面将面临什么。

脑海里不由得闪出儿时落水时的场景,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光暗。

“洛黎姐?怎么了?这就是通路了,之后不会有机关的,穿过这条河道,应该就会到达众妙山下的莲池。”

她闷声“嗯”了句,继续往前走去。

生门往往是八卦阵中没有机关的唯一阵位,几人走得不慢,不一会儿便来到一泽望不到边际的水域,洞顶时而滴下一两滴山泉,激起“叮咚——”的声响。

洛黎深吸口气,抬手把火符凑到前面,迫着自己瞧了眼那汪幽潭,黑洞洞的,像是一只暗夜潜伏的兽,飞奔而来,将她一口吞进。

这一瞥,看昏了眼,头愈发沉了。

很久没有畏惧过水了,本就怕水的她,如今又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以为上次在阙玄秘境那次游水后,自己已经克服这种恐惧。

然而,并没有。

这是越活越抽抽了吗?

此时此刻,她捏着火符的手止不住的发颤,连带着手里的光源也跳跳闪闪。

跟在后的弦落不明所以地看向寒东宇,见他眉头紧蹙,也是一脸茫然。

忽而一股子火焰从丹田之处窜出,燃遍她四肢百骸。

脚下一打软,却听身后一个声音急切。

“洛黎!”

寒东宇刚刚虽心里不爽,却也一直暗自注意着她。

心心念念的人,已有四年多不见,他又知晓她受的罪,每每见她强颜欢笑时,便心疼地想要将她怜惜。可恰巧这个人的性子,总是要背负更多。他即便想出手相助,很多时候也觉得无能为力。

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买来她还活着的消息时,多么激动。

别说二十万金珠,就是玄机公子真喊了一百万,他也不犹豫。

千金洒,思念愁。

如今人就在面前,即便恼了,也是看不够的。

刚刚进了休门,他就看出她有些不对劲儿。平日里走路都带风的人,却突然精气神儿都没了。

又见她犹豫纠结的态,更是担心。

正欲提议休息,就见她身子软下,自己不由自主地上前揽住,托得那香浓软玉,忽而觉得有些烫手。

低头见她抿着嘴,艰难地挤出一个口型——药。

是火毒发作了。

明明刚吃了解药没多久,怎么会发作?

顾不得多想,此时此刻,入骨之痛正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愈加猛烈。

寒东宇吓坏了,急忙解下她的乾坤袋翻找起来。

他面对这一地的药瓶犯了难,仔细回想着刚刚吃饭时她用药的情景,随后和弦落一个一个翻找起来。

弦落也十分忧虑,虽然着急,却也知要等她好了才能出发,毕竟他们三人,那个软绵绵的男人和她都是拖累,能指的上的也就洛黎一人了。

片刻,待她服过药后,并没觉得有所好转。

寒东宇感觉到衣摆让人拽着,低眼瞧去,是洛黎的小手正紧紧攥着。他顾不上许多,僵硬的搂她入怀,轻声问:“很疼吗?”

洛黎只是紧紧咬着唇,任由豆大的汗珠子滑落,不发出一声。

“疼干嘛要忍着,痛就叫出来。”寒东宇捏起她的手,感受到她施加的力,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攥红,攥紫。

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痛着,他也想一同痛着陪她。

弦落掌着火符,见她全身烧得通红,已昏厥过去,到最后不知烫成什么样子,连寒东宇都碰不得,只得将她放平在地上。

“把她放水里降温试试?”

寒东宇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顿悟道:“啊对,水!”

弦落弯腰欲帮忙,寒东宇急忙阻止,“别碰,她比开水还烫!”

二人无奈,拖着她衣角将她扔到水里,顿时,湖面腾起一片蒸汽,发出呲呲的低响。

寒东宇毫不犹豫,跃进水中,将她托起,往另外流水深处游去。

弦落急忙丢开火符,喊了句:“土豪哥,你真是疯了!”

噗通——

一同入水游而去。

第291章 众妙山2

“晓芸!”

洛黎在惊恐中坐起,小脸儿映上清辉显得更加惨白,吓得守在一旁,正打盹儿的寒东宇打了个激灵。

他环住她肩膀,轻轻拍着,低声哄道:“没事,都是梦,都是假的……”

洛黎揉压着太阳穴,没去理他亲昵的动作,暗自考虑火毒发作之事,如今又不知为何头痛欲裂。

待她稍作缓解,方才梦境中楼晓芸那些事帧帧回放。

上次二人分别时,还因为祁沐萧的事闹得不愉快。

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已是物是人非。

女人被掠走,能发生的事都不会是好事。

想及此,洛黎回神,才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

几人背靠高山,周围空旷,杂草丛生,原来已经出了八卦乾坤阵。

“我们这是在……”她四顾,远处一大片莲池映着红光,颇为诡秘,顺着寻找红光来源,只见一轮月盘高挂,殷红如血,四周幽绿色的云腾腾翻滚,散发着令人压抑的气流。

绿云血月的异象与边缘的青蓝夜空格格不入,像是空中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心底顿生畏惧之意。

静心听去,才分辨出刚刚徘徊在耳畔的混闹像是凄厉鸦叫。

弦落背坐在一旁,看不到神态,听她淡淡道:“这就是七妙门的主峰——众妙山。”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方才她思绪一直纠缠在梦境,如今回神,才惊觉此地异样气息流转。

如今不过是八月初,怎么会有满月?

玲珑知晓她心思,又察觉到空中源源不断飘散来的幽冥死气,他传音给她。

——主人嘤,不只是上古杀阵,还有极天的通联之阵,此处有人布下了献祭之阵嘤,恐已招来不祥之物,后又通联之门,将幽冥界的界门打开了……

玲珑被死气压制,说话软绵无力。

她心底一凛,一想到晓芸可能就在上面,就担心不已。

起身回首道:“山上有异,你们二人留在此处,我去查探便好。”

她不敢耽搁,拿出玲珑镜便要往山上走。

袖口一紧,“我陪你一起去,洛黎。”

“不用,你们二人的修为,在我旁边只会拖累,抱歉。”

寒东宇沉默半晌,知她说的是实话,遂放开手,多加小心还未说出口,便见她扔出镜子匆忙而去。

驻足望着那远去的身影,思绪渐沉。

这样无用的自己,又凭什么本事能站在她身旁呢?

“她说的没错,这样的献祭阵法,我们上去也是白帮忙。”弦落起身,又道:“你随我来。”

寒东宇见她抽出一个手掌那么大的司南,其上的针摆就和他的心一样颤个不停。

仰首看去,瞧不见洛黎的身影,遂同她往石阶走去。

……

……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洛黎已飞来到峰顶附近,悬在空中,警惕地戴上面纱。

此时已经离那哄乱声源不远了,耳膜咕咕作响,这样巨大的叫喊声,让她神思发紧,遂关闭听识,往上又飞了一段。

幽冥死气与灵气相生相克。

越靠近那团诡异的云雾,她就越不舒服,只得放缓速度,欲先将头顶那群黑乎乎的东西看清。

那群莫名的东西似乎也注意到她,旋即乌央乌央的俯冲下来,如飞箭离弦。

洛黎见状,马上御镜离开,擦肩而过时才确认这的确是鸦群,可又不同于寻常的乌鸦。

这群怪鸟肢体残缺不全,有的半只翅膀都是森白骨架,另半只却是黑亮羽翼闪着红光,更甚者半淌着腐败的内脏,淋滴着污秽,看上去更加恐怖。

一同散来的还有浓重的血腥气,臭烘烘的,直冲她脑仁儿。

——主人嘤!快躲开!这是幽冥尸鸦!专嗜灵气!

玲珑也只是在前任主人留下的《幽冥图鉴》中见过尸鸦的配图,知晓这都是厉害的东西,故提醒道。

洛黎本就心慌慌,听他说完更加没底。她站在镜体之上,迅速抽出月隐弯刀,余光见月隐似因吸入红色月华,刀体呈嫣红色,已是表达出嗜血的渴望。

她盈出真气,毫不手软地挥向为首的鸦群。

几十招过后,虽又大片尸鸦被斩落,可这样根本没用。千万只幽冥尸鸦,怕没还等她杀完,她先活活累死了。

可一旦交手,又哪里是能轻易脱身的?

她与其周旋良久,身体不知是不是因为幽冥死气的原因,愈加疲惫。

待难解难分之时,身后的鸦群倏地迸发出骨裂震碎的声响,她听不到,只顺着袭击鸦群的青光望去,见一男子御剑飞行,三千青丝扬起,身后血月染红白衣。

脑海里忽而炸开花,一个影子与之重叠。

一时间,她竟看愣了,呆立在那,忘记自己置身险境。

后见不知他用的什么诡异术法,抬手间,一片鸦群便自动碎裂。

男子唇瓣张阖,却见她一脸茫然,只得比了比手势。

洛黎马上重启听识,辨出那人话语。

“别愣着,赶紧跑!”

男子转而御剑向下,洛黎随他一同,二人冲出鸦群,往山顶阵台飞去。

方才一直关注头顶这片异象,未曾注意山顶空台上的景象,飞近后才看到山顶楼阁前的空地上横尸满地,血溅青台。月色之下,乌黑的血迹洇入大地,数不清的尸身碎裂成块,令人作呕。

其中一方高台之上,唯有一片干净的空地,上面的阵法隐隐散着青光,阵法并不完全。

她随无名男子来到那片阵法之内,鸦群虽跟着俯冲过来,却停留在五十步开外的高空处,来回盘旋。

她松了口气,抱拳行礼,“多谢道友相助,敢问这里到底发生何事?”

“有人布下献祭阵法,召唤魔君。”男子背对着她沉声回答,兀自俯身继续布阵。

洛黎站在一旁,见他手法娴熟,阵法铭文极其复杂,一时间,没想起来他布的是哪一种。

——主人嘤,这是太古封印阵法,的确有人打开界门,将太古界和幽冥界链接在一起了,头顶那片云彩便是通道嘤。

洛黎闻言蹙眉,四顾瞧去,细看那片尸堆,才发现有不少身体并不是人的遗骸,如同空中那片鸟兽一样,身带腐肉,应该也是幽冥之物。

她突然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将其如数清尽,场面甚为壮观。

眸光睨向身前这高大清梧的背影,又慌了神。

第292章 众妙山3

她默了片刻,凝出真气上前与他一同布阵。

男子察觉到她来,没说什么,急忙继续手上的活。

二人默契分工,相辅相成,不出一个时辰,阵法已布好。

“你离开吧,我来催动阵法……咳……”男子没忍住,闷咳一声,嘴角流下一串血痕,踉跄几步。

洛黎见状急忙过去扶他,“道友受伤了?”

她打量一番,这才见他满身的殷红哪里是月华光辉所致,完全都是厮杀流下的鲜血,染红了衣!

这些尸体都是他所为?

“道友,你去休息,我来。”她不由分说,强拉着他走到一旁,丢下瓶止血散,转身急忙跑到阵中,开始催动阵法。

男子坐在一旁,并未急于给自己止血,而是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忙来忙去,眸光幽沉深邃。

洛黎在那犯了难,这样大的封印阵法,没有灵器做阵眼是一定催动不起来的。她虽可以御灵来催动,可如今旁边有外人,不敢乱用灵气。

可若要把玲珑镜拿出来作为阵眼,镜体内的灵气必然受到折损,小祖宗又要哭天抹泪好段几日,想想都觉得要被烦死。

男子见她僵在那处,遂问:“怎么?”

“道友……抱歉了。”

一片金粉散下,男子还没回神儿便直勾勾的仰去,洛黎疾步托住,将他安放好。

随后身上凝出数十道银色的光绳,从体内探出,注入阵法之中。

瞬间,银辉从铭文处溢出,光亮越来越大,遂形成一片巨大的光源,一时间,众妙山顶被照射的犹如白昼。

洛黎凝神御灵有些吃力,没想到这阵法会消耗如此多的灵气。

而头顶上徘徊不定的尸鸦因感受到灵气波动而躁动起来,一声声的叫喊,绕人心魄。

时间越久,她越疲惫,自身的灵气在快速流失,死气的压迫感愈加强烈。

阵法的威力随之越来越强大。

陡然,一道银柱冲天,将尸鸦、绿云、血月一道卷起,塞回那道破裂的虚无之中。

银光骤然簇成一个光点,消失。

她见阵法已成,急忙收力,不觉身子一软,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灵气消耗过猛,整个身子轻飘飘的。

她回首看了眼昏睡的男子,叹口气,正欲走过去为他检查伤势,忽闻天上一声清冷地男音。

“何人妄用上古凶阵!”

洛黎心中一紧,这声音她认识。

偶滴亲娘七舅奶奶呦!

是白嵇。

洛黎捞起男子御镜起飞,想赶紧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白嵇本就是被派来修补结界,刚刚赶来,正巧没见到封阵结印,可他俯身便见此地凶阵布下的痕迹,自然而然认为她是罪魁祸首,哪里会轻易放她走。

“怡霖,沈橙,你二人速速将这人拦住,今日断然不能放这个女魔修逃走!”他急忙俯身下去,查看凶阵情况。

陈怡霖与沈橙二人御剑追上,形包夹之势袭来。

洛黎见状,只得将男子放下,回首见二人已快追来。

她抬手,玉腕一转,四周光景突变。

沈橙与陈怡霖瞬时进入奇异流光之地,温热的阳光倾泻而下,四下看去,花期正盛,不远处的一方荷塘开的正好,偶有蜻蜓流连荷叶之上,耳边传来阵阵蝉鸣。

二人深吸一口气,淡雅荷香悠然入鼻,沁人心扉,只把二人迷醉其中,忘乎所以。

沈橙一身浅黄色的百叶罗裙,挽着淡紫纱巾,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这醉人的夏日,“大师姐,我们去耍耍水可好?”

陈怡霖抬眼瞧她半晌,终是点了点头,随一同往荷塘那处走去……

此处不知年月,只叫人恍惚。

“怡霖!沈橙!”

勾魂似男声低沉吼道,二人茫然对视片刻,继续泛舟湖上。

……

……

众妙山顶,残月之下。

白嵇见自己两个徒弟站在尸堆之中手舞足蹈,深陷幻术而不自知,暗自惊叹这女人的幻术精巧绝妙。

同时控住两名五境以上的修士,绝不是易事。

东海之滨何时又出了这样厉害的角色?

而且她的手法有些像沧珏老祖,只是流光一闪,便能凝出幻阵……

可沧珏已经飞升上界。

到底是谁?

洛黎不愿与他纠缠,身下这个男子气息游离,应该受的伤不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幸存者,她断然不能放弃这个潜在线索。

白嵇凝剑掌出金光,以白虹贯日之势,刺向洛黎。

洛黎抬手再施幻术,欲将白嵇也拖住,谁知他早有防备,周身凝出金丝为屏障,抵御她的术法。

“好一个妖女,幻术用的倒是不错!”

白嵇也是幻术的集大成者,他暗自结印,表面以剑术攻击,实则已开始布阵。

洛黎疲于应付他如风的剑式,一不留神,给了一个空档。白嵇趁虚而入,金丝铺天而来。

糟糕!

……

……

两个时辰后,众妙山莲池处。

洛黎带着昏迷的男子回到莲池时,天色稍明,太白星独挂夜空,生得几分苍凉。

她见池边没了二人身影,心底一凛,后悔不该将二人未设禁制便独自留下。

此时白嵇能带人寻到众妙山,旁人也是可以。

方才临入白嵇的幻境时,瞥到他射向天际的灵光符,让她不由得多想。

难道弦落和寒东宇是让人抓去了?

忖度片刻,心神稍稳,就着昏暗的清光在地上仔细查探起来。

池边一大滩水渍,早已洇入石台。她估摸着是二人刚刚的位置,遂捏出一道火符,仔细看起。果不其然,滴滴答答的痕迹拖出一长串,引向山下。

她御镜拖着那男子,自己领路走在前面。

走了约一刻,基本已看不到水痕,她担心白嵇会追来,低声轻唤二人名字。

“洛黎!我们在这儿!”

寒东宇一声叫喊极其突兀,洛黎闻声穿过树丛,急忙跑去,嘴边轻道:“祖宗,别喊了,众妙山来人了。”

他迎上围着她打量一圈,见她毫发无损,松了口气,这才问:“山上怎么样了?你刚刚说众妙山来人了?谁来了?”

“白宗的人,先不说这个,弦落呢?”

寒东宇皱起眉头,叹口气道:“她……不是很好,但你要寻的人,我们找到了。”

第293章 观妙之死(感谢每天投票的亲)

这句话讲不清不楚,洛黎懒得再问,径直进了山洞。

洞内灯火昏暗,有人刻意设置了阵法阻隔。

往里走了约十步,寒气逼人。洞壁上结满冰晶,折射着淡绿色的光辉。

她没觉得冷,反而因火毒原因,觉得清爽无比。遂加快步伐,往深处走去。

寒东宇跟在她身后,见旁边的镜体上托着名身形清梧的男子,暗自皱了皱眉。

才多久没见,从哪儿又捡了个男人回来?

耳边渐渐传来低泣声,抽抽噎噎。

洞内深处的人也察觉到有人进来,一女子头上戴白,拎着把长剑,走出查看。

“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

“干嘛这么惊讶,她没跟你说我来了?”

洛繁星冷嗤一声,“四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恶毒。”

“我恶毒?我恶毒当初就不会把青也剑还给你……”

“青也剑本来就是我的。”

“那你把灵玉给我,我就承认是你的。”

“别老拿钱压我,还真以为我会穷一辈子?只管告诉我多少灵玉买的,给你就是!”

“行,离岛当铺,四年前一块上品灵玉,不信你就去问掌柜。来,我不收你利息,只管把本金给我,这事就算了了。”

洛繁星面带窘色,咬着唇,恨声道:“做梦吧你!真当我傻?一块上品灵玉买的青也?鬼才信!”

“啧啧,四年不见,你还是如此抠唆。脾气也没见好,是不是还单身呢?”

洛繁星被气得满脸涨红,得亏此地幽暗,若让这女人瞧去自己的窘态,还要不要活了!

她指着洛黎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突被打断。

“你们两个,别在妙爹面前吵了……他……”弦落在后面忍不住嚷嚷道,到最后泣不成声,话语都卷在呜咽中。

洛黎暗叫不妙,侧头看去,一个男子静静地躺在石床之上,面上盖着白布,四角点着诡异的烛台,映着幽绿色的光。

“他真死了?”

洛黎心一沉,这是奎古珀的最后一条线索。

默了默,道:“节哀。”

“别猫哭耗子假慈悲,这里不欢迎你们,赶紧走。”

“星姐……”

“洛繁星,别以为我脾气一直这么好,就可以欺负人。告诉你,我刚给你们父女二人擦完屁股,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山顶上的太古凶阵是怎么回事?”

寒东宇听到前面一句,本想耍下嘴皮子,后闻太古凶阵,便不敢插话。

洛繁星身形一颤,沉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那你来解释下这聚魂灯是做什么用的?”她伸手指着四盏黄铜烛台,继续道:“再来说那幽冥界的阵门,可是你打开的?”

“不是。”

“还以为你是个敢做敢当的硬气女子,莫要让我把你小看。”

洛繁星忽然抬首,目光阴鸷,冷声道:“是又怎样?妙爹能为天下人死,我就能让天下人为妙爹死。”

“你疯了!”

“我没疯,洛黎,你又知道什么?妙爹以元神之力阻止上古祭祀大阵,如今元神俱灭,却无人知晓。这些愚蠢的世人只会继续误传他是骗子,是背信弃义的掌门!”

“那你也不能以一己私欲打开幽冥界的阵门!若不是此地有结界封印,那些秽物早就跑出去残害生灵了!到时候你又该如何收场?”

“哇——”的一声,弦落放声大哭起来,“星姐……妙爹元神真的散了?”

有晶莹之物从她面颊落下,她抬手抹干,闷声“嗯”了声,缓缓道:“妙爹仙逝了……再也回不来了……都是那个男女魔修!是他们害死妙爹的!”

“可是幽雀门的人?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前日。”

“那你可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样貌出众,娇柔可人。”

“娇柔可人?呵,我是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容貌倾城,可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洛黎惊叫:“什么?!”

“你不是去众妙山顶了么,没看到那些尸块?都是那个女的干的,所有人!除了那个男魔修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那个女人杀的!”

她想都没想,脱口道:“不可能!晓芸不会这样的!”

“对对,就是叫晓芸,楼晓芸是不是?白宗楼洵之女,离岛百草堂掌柜之妻。哈哈,他们白宗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现是有白瑾禹这样道貌岸然的败类,又出了楼晓芸这样的女魔头,啧啧……真有第一大宗的风范!”

“洛繁星,你别胡说八道,在事情还没搞清之前,晓芸都是清白的。”

“清白?祭祀大阵已经完成,魔君孑殇夺舍托生,楼晓芸怎么可能会清白?痴心妄想!再过一段时间,太古界的世人都会记得她这个女魔头的。”

句句诛心,却又让人不得不信,到最后,她自己都没了自信否认这些。

“不可能……”

“不信?那你便等着,待她屠尽世人之时,你便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洛黎步步后退,脑海混乱不已。

寒东宇上前扶住她,狠狠瞪了一眼洛繁星,随后安抚道:“楼晓芸的事你莫要急,又怎么能听她一人之言?刚刚是不是发生恶斗,你先去休息下,忙活了一晚上了。”

她没了主心骨,抓起他的袖口,仓皇无措。

“寒东宇……若她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忽而传来一声低吟,那个男人醒了。

洛黎走过去,俯身查探。

“道友,你可还好?”

男子抬眸看她,神色不明。

“道友莫要怪我,方才催动阵法时,我用了自家门派的独学,所以对道友下了迷散。如今幽冥界的界门已经被我关闭,道友放心吧。”

男子抹干嘴边的血,沙哑道:“你可有受伤?”

“未曾。”

男子眉头紧蹙,眼神逐渐迷离,洛黎这才察觉自己手上湿濡一片,满是鲜血。

“道友,你快躺下。”

她取出药粉,说着便要褪去他的衣服帮他上药。

“哎——慢着慢着,这事我来。”

寒东宇一把拿走她手中的药瓶,摇头道:“你们女人家家的,去里面吧,我来给他上药。”

洛黎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妥,点头道:“好。”

无人察觉,躺在地上的男子目光忽然冷冽起来,带着一丝难掩的怨恨瞪着寒东宇。

第294章 白宗水木

“道友,你我皆是男人,就不要怪我上药糙了。”

他说着,便将他血衣撩开一侧,抬眼见洛黎还盯着这处,责怪道:“看什么呢?”

“……你轻点,这位道友伤的不轻。”

“我知道,不过你再看我可不管了。”

洛黎许是因为他与那人有几分相像,对他伤势格外上心。

她慢慢挪着步子,时不时地回头瞥一眼,见寒东宇真的认真在上药,这才作罢。

后至观妙尸身旁,见露出的皮肤已经发青,手臂开始沉积色斑,的确死了已有一两日。

“洛繁星,观秒道长的死,请节哀顺变。至于楼晓芸之事,我自会调查清楚,我视她如亲妹,断然不会让她走上万劫不复。”

洛繁星与弦落跪在观妙的尸身旁,头也不抬,低声道:“都太晚了……”

这句“都太晚了”不知是说楼晓芸,还是在说观妙,绝望悲伤。

陡然,四周魂灯同时灭掉。

山洞外的清光缓缓给这里铺上一层淡淡的光雾。

洛繁星起身拿出个火折子,将烛台重新点燃,洞内重新明亮,可四周烛台不再发出幽绿色的光,取而代之的是温暖而昏暗的橙光。

“抱歉,观妙道长的元神,聚不齐了。”

洛黎知道,即便打开与幽冥界的通道,唤出死气,这四盏聚魂灯也根本不起作用。倘若真是元神毁裂,肉身被毁,最少也要用九九八十一盏聚魂灯为其勾魂重塑。

洛繁星耸拉着肩膀,垂头丧气。

“我知道……就是不甘心妙爹这么走了……”

“道长刚刚你说他用元神献祭给阵法试图阻止孑殇托生?”

“可惜妙爹失败了……不过孑殇的元神应该被损……”

“那孑殇……可是夺舍托生到晓芸身上了?”洛黎自己都没注意,她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话音都是颤抖的。

“是,我是亲眼见到,她用孑殇之力,将周围人化成肉碎的,若不是妙爹的妙音司南与青也剑护着我,我怕是也同他们一样了。”

二人沉默良久,身后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一个清朗的男声缓缓道:“楼晓芸还有救……”

……

……

半个时辰前,众妙山顶。

白嵇刚刚把陈怡霖和沈橙从幻术中解出,却见二人依旧神思迷离,如痴傻呆儿般僵坐在那,手上一直做着划船的动作。

他眉头紧蹙,思绪回到中幻术之前的场景。

明明是他先出手,自己何时入了那女子的幻术?

更让他不甘心的是,自己破境出来后,那人早却已逃得无影无踪。

自己的幻境这么容易被勘破?

技不如人。

这四个字深深地烙在白嵇的脑海中。

奇耻大辱。

另外四个字紧随其后。

不得不说,那女人的幻境的确精细,从颜色,形状,声响,甚至触感都与实景无异。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她布下的幻境,沉沦在他心底最深的渴望中。

想及此刻,他猛地敲了一把沈橙和陈怡霖的后脑勺,“醒醒,傻徒弟。”

二人如梦初醒,茫然地回头望着自己师父。

“师父?”

“起来吧,我们来补结界。”

陈怡霖似乎是想到什么,默了默,道:“师父……我们是不是中了对方的幻术?”

“还行,你比沈橙强点,那傻丫头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

沈橙见天已蒙蒙亮,撇了撇嘴道:“……师父,您是不是也中了那妖女的幻术了,这都几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吧。”

陈怡霖暗瞥自己这个傻师妹一眼,默默在心里给她点了柱香。

“沈橙,去,先去把石台上的阵法拓印下来,然后把这些七七八八的尸块清理干净。”

“啊?师父,这些尸块又不碍事……”

“为师素来喜欢干净,你又不是不知,况且这样的死气,会影响结界效果。”

“哦。”沈橙虽有不愿,又觉得师父说的在理,起身去收拾残局。

陈怡霖则站在一旁笑看这个傻师妹是如何被老狐狸骗的团团转。

“怡霖,你去周边看看,这山中可还有旁人。切记,见到人先回来禀告,切勿逞强。”

“是,师尊。”

白嵇见二人各忙各的,他起身盈气,以他的流光剑为阵眼,开始布阵。

……

……

洛黎回首,见那男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墨眸深邃,不知怎么,有一丝熟悉之意。

“怎么救?”

“必须趁着孑殤未完全侵占她的元神前,找到她。”

洛黎默了默,问:“敢问道友尊姓大名,是何门派?”

“在下水木,师从楼洵。”

“既是白宗弟子,为何没穿白宗宗服?”

“咳咳……姑娘既是名门正派,又为何要掩面示人。”

“谁说我是名门正派?”

“姑娘说笑了,能有心且有能力逆行通联之阵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宗派的弟子。”

“你竟救了一条白宗狗?”

洛繁星闻声走来,怒斥道。

“哎?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既然是洛——啊呦——”

寒东宇俯身捂着自己的脚丫子,嗷嗷乱叫。

某女浑身散发着寒气,眉头一挑,问:“寒东宇你叫我什么?”

他龇牙咧嘴,勉强挤出三个字,“苏、清、欢!”

“对,叫错了,你懂的。”她挑了挑眉,咧嘴一笑。

“是是是,我的祖宗呦,你下手也忒狠了点……”

洛黎正欲驳斥,身旁的男子又猛烈咳嗽起来。

低眼一瞧,那人手上都是血。

“别废话,我救回来的人,打赢我再指手画脚!”

“姑娘……我胸口痛……”水木捂着胸口,脸憋得涨红。

“你这人怎么回事?胸口痛叫姑娘给你瞧?不要脸。”寒东宇说着,便要去扯他衣裳,水木则捂着衣襟往后躲。

“兄台手下留情,方才这一番上药,已折腾我够呛,如今我身负重伤,禁不住您那糙手的拿捏……”

洛繁星本是一肚子怒意,见这名白宗弟子这么窝囊,差点笑出声。

忽而觉得有些意思,站在一旁看他作妖。

“算了,还是我来吧。”洛黎俯身过去,捏起他的手腕,探查片刻后,道:“道友,我看你是真气消耗过大,又受了外伤,倒无大碍,至于胸痛的问题,不如等回到离岛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咳咳……姑娘人美心善,菩萨下凡。”水木虽咳得厉害,手却不知不觉攥上她的小手,紧紧地不容她挣脱,“姑娘,待我好转,定给你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第295章 不是他

洛黎怔在那处,没想过这人如此厚颜无耻,巧舌如莲。

活了二十四年的她,这是让人吃了豆腐?

寒东宇见状,是可忍,孰不可忍,一脚给他踹翻在地。

谁想那人也是无赖中的翘楚,竟扶着腰低声哼唧起来,听得洛黎鸡皮疙瘩掉一地,丢下一瓶子药便往里走。

“姑娘,你怎么走了……我胸口疼啊……”水木半伏在地上,伸着手,望着远去的身影,嘴角却浮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

洛繁星抱剑靠在山洞旁,看着吃不得一点亏的人栽了跟头,心里说不出的畅快舒爽。

“嘿,你怎么过来了?不管那条白宗狗了?”

洛黎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态,恶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此时弦落依旧在低泣,小手拉着观妙的发青的手,忍不住的颤。

“你们之后打算怎么办?”

洛繁星眸色忽而黯淡下来,淡淡道:“妙爹要葬在沙地,既然弦落来了,今日是吉日,宜丧事。待我算完时辰,便去安葬妙爹。”

“沙地……难道你要把他葬在乾坤八卦阵里?”

“不然呢,这里哪里还有沙地?待我安葬完妙爹,就会彻底把阵法关闭,届时,众妙山也会彻底成为一座死山,陪着妙爹一同埋葬。”

“这事你可能掌控不了,白宗的白嵇在上面呢,估计是来封印结界的。”

“呸,这帮白宗狗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不成?倒要他们尝尝妙爹阵法的厉害之处。”洛繁星啐了一口,拎剑往外走去,洛黎见她气势汹汹,一把扥住。

“四年不见,你莫非已修为突破九境不成?方才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了身,上面那位可不好惹,还带着几个帮手呢!”

“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洛繁星话毕,狠狠甩开她的手,冷声嘲道:“对了,你以前也是白宗狗,怎么,现在弃暗投明了?哦对,你现在可是九州人尽皆知的……”

话音未落,一道青光直击她后颈,人两眼一翻,晕了。

“大姐!”弦落见状,一瘸一拐跑来,“你干什么!”

“救她呀,她要去送死,你说我不拦着?”

“你管我们家的事做什么?”

“……因为她口无遮拦,小爷听不下去了。哝,你自己弄着她,我不管了。”

洛黎甩手,任由洛繁星的身子滑落。

此刻,洞外传来一阵轰鸣,随后整个山洞开始颤动起来。

水木提气大喊一声,“快出去!是上古封阵!”

洛黎暗叹糟糕,扔出玲珑镜,“快上去,跑来不及了。”

几人快速上去,寒东宇帮着洛繁星将观妙尸身搬上去,此时山洞开始松落碎石。

洛黎盈出花雨,以破竹之势击向块头较大的石头,被击中的石头瞬时化为粉末。

她让玲珑护送几人出去,自己则专心清除障碍,不巧,头顶一方巨石落下,未等她反应过来,腰身一紧,再睁眼时,她已趴在地上,周围漆黑一片,尘土味浓郁,耳朵嗡嗡作响,远处传来闷声的呼喊。

她正欲起身,背后撞上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

“咳咳……”

水木?!

洛黎被他护在身下动弹不得,听他咳得厉害,关切道:“你什么时候跑下来的?不要命了?”

水木伏在她耳畔,哑声道:“你不也一样?为什么不先跑。”

湿烫的气息拂撩她的耳垂,灼着她难受,鼻尖顿时冒出细汗。

这人……有毒吧?!

“你走开,别压着我……好沉。”洛黎拿后背往后顶了顶,背后那人岿然不动。

“抱歉……姑娘,我走不开,身上有石头压着呢……”

“你、你……!”洛黎惊得往后一动,手肘顶到他胸前。

“咳咳……”

洛黎闻到一股子血味,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没事,我还能撑一会儿,你赶紧顺着缝爬出去。”

“那个……你闭上眼,行吗?”

“你要干嘛?”

“闭眼就是。”

“好……”

他似乎有些撑不住了,头垂下来,紧紧贴着她的后颈,垂落下的青丝挠着她怪痒痒的。

“闭好了?”

“嗯。”

这儿黑灯瞎火,她哪里能瞧得见他闭没闭眼,不再耽搁,周身漫出银光,形成一道道手臂粗的光柱,注入水木背上的巨石。

万物有灵,她通过灵气探入,打算从内部击碎这块石头,随着灵气的注入,她也大抵知道石头的形状以及大小。

遂而心一沉,这石头真的不小……

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嘭——”

一声清脆的声响,空气中漫起扬灰。

“咳咳、咳咳……”

二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洛黎只觉得背后一个重物压上,她直接贴到地上。

“你起来吧,石头都没了……”

“嗯?水木?”

她强挣脱出来,捏了张火符,见背后这人已经昏死过去。

密长的睫羽,白皙的肤质,还有他方才的行为……

心中陡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

抬手,落下,再抬手。

纠结不前。

最终还是摸向那人棱角分明的下颚,试图找到她心中所想的东西。

可惜。

他并不是易容。

滑细的肤质,带着一点胡子茬,有些扎手的触感将她的思绪勾了回来。

胸口紊乱难平,起伏不定,遂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下来。

莫名的苦意。

怎么会觉得可惜?

不是他,明明是好事。

她反反复复告诫自己,直至自己被说服。

她只顾迈出自己识海的苦难,却没发现血水已从水木的发丝内漫延下来。

“清欢……”

洞外唤她。

“嗯,我在!马上就出去!”

洛黎起身,故技重施,片刻后,洞口巨石化为须有。

寒东宇见她蓬头垢面,跑进去问:“可有受伤?”

“我没事,水木帮我挡了害……他伤得不轻。”

“管他死活,你没事就好,这里被大封阵封住了,根本出不去,就连进八卦乾坤阵的入口也被封死了……白宗这是搞什么鬼?”

“白宗是仙门会之首,负责守住太古界的大封印,他们会派人来修补结界,本就是意料之中。”

“可我们怎么出去啊?”

第296章 做交易

“我自有办法,你去看看他伤势如何,等下我带你们出去。”

“好。”寒东宇听她说这小子救了她,此时也不再公报私仇,仔细给他检查起来,遂摸到他后脑那处瘀血,大的吓人。

洛黎此时已走到弦落、洛繁星那处,吩咐道:“洛黎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了,在外人面前,务必叫我苏清欢。”

洛繁星不以为然,“哦”了声。

“一会我带你们出去,但是需要你们戴上这个。”她掏出几条丝巾,递过去。

“怎么?还怕你的独门密学被学了去?”

洛黎浅笑颔首,“是,怕你们学去。”

洛繁星白了她一眼,接过丝带,先给弦落系上。

“如今非常时刻,我信得过二位,二位也不要让我失望。”

“好像谁愿意看一样……”

她转身去寻寒东宇,见他已经背起水木往这走来。

“怎么样?”

“他啊,新伤旧伤,后背的伤惨不忍睹,最严重的便是头上的砸伤,血是止住了,还是尽快找个大夫给他瞧瞧吧。”

“嗯,你莫要动,我给你系上丝带,等下带你们出去。”

寒东宇穿过她见洛繁星已经戴好纱巾,不满道:“我和她们不一样,你那些高深的法术,我哪里能学去。”

“别废话,赶紧戴上,我好带你们出去。”她不由分说地给他系好,又给几人再次检查了一番,这才放心把玲珑镜召唤出来,化成镜门。

她一一将几人牵进去,安置妥当后,唤出玲珑来搬观妙的尸身。

玲珑浮在空中不前,纠结道:“主人嘤……这是个死人……”

“我看得出来,怎么?不想让他进去?”

“这人身上戾气重……玲珑不喜欢嘤。”

“只是让他进去一会儿,别磨叽了,封阵要加强了。”

不知白嵇用了什么东灵宝催动阵法,此时山顶处灵雾环绕,灵气厚重的惊人。

整座众妙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气涡旋,掠嗜着残存的灵气。

玲珑依旧不动,略微委屈道:“主人可能看不到嘤,但玲珑作为器灵,最不喜欢这样的衰败死沉的气息……”

“你先委屈一下,待我们一会进了八卦乾坤阵,就会将他埋葬于阵内。”

“那你们最好超度一下他嘤,这人秽物缠身,如此随意安葬,极有可能尸变……”

“尸变?”洛黎听了只觉得后背发凉。

“嘤嘤,是啊,幽冥界界门大敞,幽冥死气四露,这人身上沾染了不少。不过要想祛除嘤,主人可能需要用些非凡之法才……”

“什么非凡之法?”

玲珑顿了顿,缓声道:“蛟龙瑰宝——奎古珀。”

“……,这奎古珀目前只有观妙能寻到,如今他已仙逝,又从哪里找来奎古珀给他净化身子,无解无解……”

“主人嘤,此事日后再说,这里阵法越来越强了嘤,玲珑不舒服嘤……”

此地近日接二连三布下上古大阵,灵气已经被掠夺的极其稀薄,如今白嵇又用了聚灵之法,强改此地灵气,法让洛黎和玲珑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嗯。”

玲珑镜内。

玲珑依照洛黎的指示在一旁守候,若遇到不安分的,他便直接捶晕。

弦落虽时不时地动两下,倒也安分。

洛繁星则屏气凝神,抓紧分毫时间休息。

唯有寒东宇,坐在木椅上嘴一直叨叨个没完。

“清欢,这里真好闻,是什么香呀?”

“清欢,你在吗?这是什么法子把我们带出去啊?”

……

到最后,连玲珑都有些烦了,模仿洛黎的声音回道:“寒东宇,再废话把你嘴巴堵住!”

见某人消停了,玲珑有些沾沾自喜,打算进一步搞些恶作剧捉弄他。

刚飞到寒东宇面前,他被一种熟悉的气息吸引过去。

玲珑看向床榻上阖眼休息的水木,狐疑起来。

他飞至水木身旁,正欲查探,身下那人猛地睁开双眼,一把将他拎起。

“嘤——”的一小声,散入息兰香中,无人听到。

同时,二人消失在原地。

不死木下,赤泉水旁。

玲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人,不可置信道:“祁沐萧嘤?”

祁沐萧不打算,也没办法隐瞒,遂颔首,“是。”

玲珑此时心中已是万马奔腾,碾压而过,什么灵识灵慧通通都不够用。

他只想问一件事。

“你怎么能操纵玲珑镜嘤?!”

祁沐萧默了默,这事他也不清楚,若不是玲珑问,他还以为是玲珑带他来此。方才脑海中只是浮现出一个念头,想将他扯走而已。

下一瞬,二人便来到此处。

他好奇地看向四周,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草原正随着微风掀起一波草浪,身后这棵树,金色星光莹莹飞舞,垂下的藤蔓随风而动,一看就知不是凡木。而眼下这潭,水赤如血,静谧无波澜,却在吸收着树上坠下的金光。

他从未见过,可却对这儿有些熟悉,脱口道:“赤泉水……?”

某器灵彻底不淡定了,他浮在祁沐萧面前,打量着,绞尽脑汁想从他身上找到些许线索。

这人的气息,真的像极他第一任主人!

可惜,太久远了,他那时灵慧尚未开启,对第一任主人终是朦胧的感觉,连记忆都没有,以至于到现在,他也知道曾有这么个人存在过。

可眼前这个人族,恰恰唤起他最遥远的怀念。

每每见到都是如此,祁沐萧的气息忍不住想让他靠近,即便这个男人,曾给过他现任主人巨大的折磨,可对一个器灵,又怎会顾忌许多?

他的感觉就是——想亲近。

思绪未停,马上又遭受另外一则打击。

“玲珑,这里是不是上古传说中的神祗,不死木,赤泉水?”

某器灵决定学习他主人那一套装傻充愣的本事,自顾自道:“祁沐萧,你怎么变了模样嘤?”

祁沐萧默了片刻,温和道:“秘密。不过玲珑,这空间里暗藏神祗的事,洛黎是不是不知道?”

玲珑哪里有他心思缜密,只顾懊悔自己的秘密已被发现,若真让主人知道了,他怕是要被扒皮抽筋了!

正当他纠结该如何是好时,又听那人清朗的声音,同这微风一般和煦。

见他温和含笑,一字一句道:“玲珑,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嘤!”

第297章 葬观妙1

待几人出了镜体,摘掉丝巾,惊觉已过休门出口,面前就是阵眼,顿时惊呆。冰#火*中文.

洛繁星回首诧异道:“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闯出大阵?”

洛黎此时已经换好干净衣物,心情也稍好一些,遂眉头一挑,戏谑道:“茅山妙法知不知晓?”

洛繁星摇摇头。

”惊天地泣鬼神的乾坤幻影移形**知晓否?”

洛繁星再次摇头,这次寒东宇也觉得玄妙,一同摇晃着脑袋。

“想学吗?三跪九拜行了拜师礼,我考虑考虑教给你?至于寒东宇你,一千万金珠,我可以考虑下。”

几人闻言咋舌。

这女人是什么妖魔鬼怪,张口能要一千万金珠?

真把他当冤大头不成?

洛黎笑笑,直接忽视洛繁星的白眼,兀自走入阵眼,席地而坐,回之首道:“你们去生门安葬观妙道长吧,我在此休息一会儿,寒东宇,你也跟着去帮衬,这样还快些……”

寒东宇本来还在一旁正打着小算盘。

若真习得她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乾坤幻影移形**,那些钱庄宝库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寒东宇?”

“嗯?”

“去帮忙……”她指了指洛繁星那。

他顺着看去,见她们正要抬起观妙尸身,遂去帮忙。

巧在这时,遮在观妙脸上的白巾忽儿滑落,一张暗青的脸露了出来。

他剑眉浓密,一双眼半阖,似是醒着,鬍鬚少了半边,样子有些搞笑。

洛繁星急忙拾起方巾盖住,眼泪止不住的落。

妙爹生前最注重外貌端庄洁净与否,如今鬍鬚在混斗中少了一半,实属无可奈何。

寒东宇安抚了几句,随他们一同进了休门。

洛黎盘腿调息没注意到那发生的事,忽然想到寒东宇说水木受伤,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他伤势。

她轻轻抚上他后颈,顺着分明的脊骨向上,他身子凉的吓人,若不是知道还有口气,真会觉得人已经死了。

伤口很明显,一个半个鸡蛋大小的肿包很是突兀。

她有些担心道:“这么大的包,不会成个傻子吧?可别……到时候再赖上我……”

未查眼下那人眼皮一跳,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她又轻轻摸了摸了下鼓包的边缘,暗忖这么大的淤血真要出人命的。

这人虽然有些不正经,却也是她的半个救命恩人,况且也是她寻楼晓芸的唯一希望。

方才那声“楼晓芸还有救”一直刻在她脑海里,不曾遗忘。

不过其实即便水木不救她,玲珑也会在关键时刻护主。

可这人与她萍水相逢便以命相护,又在众妙山顶出手相助,她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取出个软垫,垫在腿上,又将他的头轻轻放在上面,将头部垫高,借此缓解瘀血。

随后又取出活血化瘀的药丸,送他服下。再渡了些许真气,这才想起自己要休息。

这几日耗费了太多的灵气和真气,她早已疲惫不堪。

她单手托着下巴,低头对着水木,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陷入深度无意识形态。

待她打起轻鼾,呼吸逐渐绵长均匀。

祁沐萧才缓缓张开双眼,眸光柔亮,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人,从眉宇,到鼻尖,再到朱唇下颚,每一分,每一寸,恨不得将她刻到心里。

刚刚平复下的情绪,又掀起惊涛骇浪。

她样貌虽依旧清隽绝美,可他瞧得出那些细微变化,不知归元山庄用了什么妙法,将她残缺修复,可如今,她颜骨处瘦的就剩下薄薄一层皮,腰身也如柳枝一般,想想都觉得心疼。

只得日后好好给她将补回来了。

他如是想。

洛黎折着身子睡得不是很稳,连同着额间的青丝微微晃着,樱桃似的朱唇时不时地吧嗒两下。

水木纹丝不动,生怕稍有动静便惊醒她,可他又忍不住地抬起手,悄悄探去碰了下她的脸蛋儿,滚烫滚烫的,随后赶紧撤回。

思及许多,待真接近后,所有的想法都只能埋藏于心。

洛黎睡得轻,自查身上的火毒要发作,朦胧中掏出一把药丸送入嘴中,随即又迷迷瞪瞪睡去,丝毫没有察觉腿上那人已经醒来。

他眉头蹙了蹙,心里揣着些许酸涩,终因疲倦一同睡去。

昨夜忙活了一夜,此刻又在挖着沙地的寒东宇满腹牢骚,时不时的向弦落吐槽两句。

沙地想挖出个深坑不太好办,有时刚挖出个坑,便有流沙滑入。

“哎呀,能不能换个地方埋?这要挖到猴年马月?”

“不能。”

“这里流沙陷阱这么多,随便扔进去一个不行吗?”

“陷阱下皆是刀剑,唯有此地是实沙。”

“……”

寒东宇摇摇头,无奈地咕哝了句“不就是个疯道长吗,死了都要折磨人,非得葬在什么沙地,作妖!”

青光一闪,脖间一凉。

青也剑的剑锋已在他喉咙处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寒东宇炸了毛,“我敲你奶奶!老子不干了!”当场扔下铁锹,往阵眼走去。

弦落见状忙劝她,“星姐,好歹也是免费苦力……我们这得挖到什么时候?”

“别急,会有他求我们的时候。”

寒东宇气急败坏地走着,浑然忘记自己在八卦乾坤阵中,果然,不出十步又掉入陷阱,深陷流沙不可自救。

如今他已有经验,不再胡乱扑腾,只叫喊着

,“天!快救救我!弦落!弦落快!”

弦落见流沙已没及腰身处,戳了下洛繁星的后腰,“星姐……只能您出手了。”

“不急。”

洛繁星冷冷瞥了一眼,与寒东宇四目相对。

寒东宇曾有一刹想要求她来救,可见她一副你求我我就考虑救你的样子,立马强迫自己打消念头。

爷也是有尊严的!

“星姐……快去救他吧……都没到脖子了……”她往前走了走,见寒东宇一副慷慨就义态,不禁抹了把汗珠。

眼瞅着就没过了嘴巴,寒东宇也慌了,此地在阵内,饶他喊破喉咙洛黎也听不见,如今又面对这两个女人。

一个心狠,一个残疾。

他顺从地没入沙内,不再挣扎。

“落落,你说他能撑多久?”

“星姐……他虽然话多,但是人还不错,还有钱……”

有钱?!

“您就……”

话音未落,身前微风拂过,哪里还有她大姐的身影?

再看那沙地,只有一道蓝色的身影掠过。

瞬时,洛繁星已站在沙地之上,半仰着头,身侧掀起风沙,蓝白裙摆摇曳,手里中拎着寒东宇的衣带。

冷艳飒爽,气度豪迈。

寒东宇被扬尘刺激的猛烈地咳起,灌进衣服里的沙砾纷纷落下。

他让人拎在半空,只觉得衣服愈加绷紧,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呸!”他啐了口沙子,背手过去要挣脱,急道:“死婆娘,快给我放下!我这衣裳……”

“呲——啦——”

第298章 葬观妙2

弦落眼见寒东宇华丽丽的落下,而自家大姐一脸孤傲的攥着某人的——后衣摆。

而露出里裤得某人正像个乌龟似的趴在地上。

风吹屁屁凉。

寒东宇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子随之僵住,

忽而觉得身上落下柔软轻柔之物,余光瞥到一团光晕。

定睛一看,魂儿吓掉一半。

“有、有鬼呀!”

“咚——”

寒东宇魂还没回,后脑突然吃痛,低头呲牙咧嘴道:“臭婆娘,真当我好欺负?!”

他抽出玉笛,欲奏御曲术。

俗话说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让她这般羞辱,他若再这么缩着,真就成了缩头龟!

韩家没有这样窝囊的儿子!

刚拔出玉笛,还未送到嘴边,便被夺走。

寒东宇翻起身子,嚷嚷道:“还我玉笛!”

“星,不、许、看。”

此刻一个近乎实体的男人正单手捂住洛繁星的双眸,另只手执玉笛,通体散发着银色的光辉,二人靠的极近,似是融在一处。

他说话有些奇怪,一字一顿。

“星姐……”弦落怔住,一时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刚刚那道银光又是什么?

洛繁星仓惶后退,却让男子拉入怀中。

“别、动,别、看。”男子伏在耳畔,轻声道。

“……青也,你先放开我。”

“拿、斗、篷,遮、挡。”

洛繁星见他不肯退让,遂抽出条斗篷。青也头也不回,旋即将斗篷扔过去,“穿、上。”

“呦!这不是剑人青也吗!原来不是个哑巴呀?”

洛黎从风沙中走出,咧嘴笑着。

她对这剑灵可是满腹怨气,若不是当时青也剑的灵识过强,非她能所能驾驭,后在阙玄秘境时,她身处下风,无奈之下才将这上品灵剑还给洛繁星。

青也冷眸睨去,淡淡道,“管、好,你、男、人。”

洛黎一脸懵逼,“……谁是我男人?”

同一时刻,寒东宇丧着的脸立转喜,起身行礼道:“鬼兄,请受兄弟一拜,若嫌不够,兄弟可以给你烧些纸钱,或者烧个美妞儿。”

他倒是放的开,任身后的斗篷随之滑落,荼白里裤暴露出来。

洛黎见他后面白花花的扎眼,气得抬手一顿暴栗,“寒东宇!你衣裳!”

最终,这场闹剧以寒东宇被爆捶,并再次穿起粉色披风而终结。

间歇中,因她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剑灵,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青也灵体通体盈实,不仅五官已成型,且已幻化出一身常人青衫,比那个还是虚无的嘤嘤怪不知强了多少倍。

可惜,这大宝贝死活不肯认主呐。

倒是个有情有义忠心耿耿的傻剑灵。

她一时觉得不忿,揶揄道:“啧啧,难怪你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原来是身边跟着这么个美男子。”

洛繁星瞪去,虽怒反笑,“那也没有你本事,你和白宗少宗主的事,九州尽知,不但没做成皇妃,还落下个弑君反叛的名声。”

寒东宇和弦落听后,只觉周身空气顿时冷到极致,悄无声息地看向洛黎,见她沉着张脸,转身离去。

寒东宇二话不说,疾步跟去,留弦落与洛繁星在一处。

洛繁星细想片刻,“落落……我是不是说过了……”

青也抚上她的额头,替她理了理发丝,淡漠道:“不、过、分。”

“你又懂甚……为何今日未招呼便跑出来?”

青也一脸委屈,往后退了几步,垂首抿嘴。

弦落见她二人动作亲昵,欲言又止,终未说出口,只唤她:“星姐,我们快去把妙爹爹葬了吧。”

洛繁星颔首,青也旋即重回剑中。

重回阵眼空地,洛黎胸口憋闷,知道寒东宇在后面跟着,也没理他,兀自寻了块昏暗的地方盘腿坐着。

若不是有燕阳那事,她又怎会在口舌之战上落得下风。这名声,怕是要跟着一辈子了。

“洛黎,我这有莞城萃芳斋的点心,先前给你带的,这几日没寻到空给你……”他走到她跟前,同她一样盘腿坐下。低头摸索片刻,掏出一包杏仁酥,“可惜吃不到刚出炉的,这放了几天,也不知受潮没有……你可知道这一小包我排了半天,若不是时间太过仓促,我给你包圆儿都带来的。”

本是魁梧俊朗的男子,如今却披着一个女儿家的披风,在这儿跟她婆婆妈妈的絮叨点心事,只觉得好笑。

她接过点心打开,寒东宇见点杏仁酥已碎了一小半,直直伸手抓去,嘴上嘟囔着:“你别顾着自己吃,我还没尝。”说着便抓了一小撮碎渣渣,仰头送入口中。

“还挺香的,不过不太脆生了。”他又捏了一块送到她嘴边,“光看我吃做什么,快尝尝。”

谁知怎么,她嗓子梗住,勾起嘴角咬了小半块,遂道:“好吃,我最喜食这样不太甜的点心,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寒东宇咧嘴笑笑,“保密。”

“你到底在玄机楼都买了些什么消息?”

“自然是有用的消息……”他故作神秘,洛黎也没再追问。

她捏起一块,细嚼慢咽,暗忖片刻,问:“你可有见到我四师兄?”

“你是指玄机公子?”

她突然顿住,偶听人这样叫,总觉得别扭,可如今四师兄的确是玄机楼的楼主,重掌各路信息,接下江家的生意。

“嗯……算是吧。”

“未见,他不轻易示人,甚至不轻易接客,我只进到里屋坐了坐,隔着屏风才讲我所求之事告知。不过出府时巧闻他夫人孕身不短了,估摸现在娃都生了。”

嗡的一声。

脑海一片空白,将手中点心放下,缓声道:“他娶妻生子了?”

寒东宇颔首,暗自诧异,自是亲如兄妹的师兄妹,又怎么会不知娶妻生子的大事?

“是,我当时好奇,后找人打听,说是正妻为菀城城守之女,知书达礼,温婉可人……”

他讲着讲着,发现好不容易才哄开心的人,如今又满脸愁容。

难不成,她在祁沐萧之后,又对四师兄动了情?

“洛黎,你若真有那心思,也该断了,如今玄机公子娃儿都要有了……”

“你想多了,是些门派内部的事情,有些烦心罢了。”

第299章 葬观妙3

寒东宇有时真不能理解这个样样精通的女子,明明比他小上好几岁,可思虑顾忌的事比他只多不少。

养心殿上她大杀四方的事,他亦是听过睿王亲卫讲过,字字惊心动魄,后官宣布告,悬其手于南门警示之事,也都一一知晓。

这样的女人,既独立,又要强。身心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这几年又是怎么捱过来的呢?

寒东宇蓦然抬首,见她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一眼便深陷其中。

他喉咙滚了滚,鼓着勇气问:“洛黎,你对当今太子……可还有情?”

洛黎朱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又咽回去,后将手中纸包团了团扔还给他,起身拍了拍灰,兀自走到五步开外的水木旁边。

见他依旧熟睡,却不知梦到什么鬼魅魍魉,眉头紧蹙,额间布满细汗。

寒东宇话一出嘴,便懊恼不已,素来精明的人,怎么办了蠢事?

她和他又不算熟,不愿讲出也是合情合理,可她方才一闪而过的神情,却把心中意表露七七八八。

他经商多年,察言观色不在话下,这也是他曾沾沾自喜的,可今日,他真宁愿没看出,没看懂。

起身跟去,见她俯下腰身正试水木额头。

“怎么?”

“他有些发热,怕是新伤所致,还是尽快回离岛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他即是白宗之人,何故带他?外面白嵇正好在,我们不如把他扔到附近,等白宗的人带他回去。”

“不可,我有事要问,也许他能知道些线索来找晓芸……”

晓芸若真如洛繁星所言,已经夺舍被控,那么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洛黎翻找了半天药瓶,终于找到一个发汗驱热的,送他服下。

“你能否将他背上?我们一同去看看观妙道长那……”

寒东宇有些不解,“那个洛繁星出言不逊,你还要管她?”

“她是仅存的知情人,况且仅我一己之力恐难迅速将此事解决,如今洛繁星要寻仇,我也要找晓芸,不如结伴而行。”

“你怎么会是一己之力?我也在啊,别看我修为虽不高,可金珠银叶多的是……”

“你我二人本就不熟,这是我家事,又何故要帮我?”

寒东宇见她又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抿嘴道:“早就说过,为了报恩。”

“当年我收了你的钱财,替你消灾,何来报恩之说。”

“算了,随你怎么想,我现在就想帮你把楼晓芸先找到……”

她踌躇片刻,倒也想明白了,这人非要做狗皮膏药粘着,就随他去,等他哪天恍然大悟明白她绝非善类后,总会自行离去的。

往前走了几步,看他没动静,“走呀?你背他的时候小心些……”

寒东宇应了声,背起水木跟上。

三人再进生门,不知何故,此地风沙起,尘飞扬,刮的二人眼前迷离,瞧不清方向。

寒东宇让风沙呛了一口,抽手捂鼻,突觉身后的人有滑落之势,急忙扶住。

“咳……这儿是怎么了?”

“想必是洛繁星她们催动了阵法,改了大阵的风水,看来观妙已入土为安。”

洛黎掏出三面方巾,帮他俩系好。

见寒东宇一脸茫然,遂解释道:“葬者,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洛繁星此举应是重造生气。你随我往前走,便知我意。”

洛黎怕他跟丢,扯上他衣袖往前,黄沙漫漫,不见颓势,却闻远处潺潺流水声愈来愈近。

寒东宇忍不住问:“我是不是幻听了,怎么有流水声?”

“是有水声,乾坤八卦阵可不是一般的阵法,是以伏羲八卦为基础,依众妙山的灵气辅助,布下此阵。别看这儿如今是沙地,兴许百年之前是大海也不得知。若没猜错,这是要重聚风水之象。”

寒东宇听得一知半解,他不喜这些阵法卦象之事,了解甚少,“嗯”了声,继续跟着走。

——嘤嘤怪,这阵法着实有趣。

——是嘤,此阵需依山水之势,条件苛刻,布下此阵那人嘤,对八卦之法定是信手拈来,玲珑也是头一次进这乾坤八卦阵嘤。

——未想洛繁星倒也有两下子,你方才可有见青也剑灵?

——有嘤,灵慧极高,也已凝形,是高阶器灵。

——这把剑的年岁怕是比你我想象的都要久远,灵万年凝形一次,他这般模样,你觉得是凝形几次了。

——至少三次嘤。

——你都凝形七次,怎么还不如他?

——那是玲珑其中凝形失败了一次嘤……后又被封印至百妖界,能有如今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嘤!

——嗯,你说了不起就了不起吧,反正我不是灵族,不懂。

——哼嘤!

玲珑有些不开心,化形失败的旧事本就是他痛处。若不是当时他替前主人挡害,又怎么会让这个丫头片子笑话!

他越想越气,不再理她。

寒东宇背着水木走的很慢,又遇风沙,再加上洛黎对八卦阵法不甚熟悉,走了几次错路。

二刻后才走出风沙,眼前一亮,这里哪里还有刚刚来时的样子。

不远处石山拔地而起,前有平坦沙地,水环而拥,沙地处一方土拢,青色不规则的石碑已经刻好。

洛繁星与弦落已着上白衣,回首见她二人出了沙阵,还挂着清泪的面庞显露些许诧异。

洛黎径直上前,表明来意,“我来给道长布阵驱邪。”

“驱邪?”

“前几日幽冥界门大敞,道长已被秽物缠身。若不如此,恐会尸变,甚至玷污道长遗体……虽不是长久之计,却也并无他法。”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问青也。”

洛繁星伫立片刻,恍然顿悟,走来拜而再拜,颇为庄重道:“方才一番言论是我乘口舌之快,你我相识也不算短,切勿介怀,另外妙爹之事有劳你了。”

洛黎思索片刻,决定以实相告,“我也并不是布什么驱邪阵法,只是禁锢阵罢了,若不如此讲,恐你不允。驱邪亦需寻净化秽物的灵宝才可,可如今我并没有如此宝器。”

洛繁星几乎是脱口而出。

“找来奎古珀不就行了?”

她眸色一亮,“你知道奎古珀?”

第300章 他失忆了?(不容易呀,又是一百章)

“妙爹带我去过蛟龙水宫,自然见过。冰@火#中%文.他曾侍奉过极海的水龙王,如今蛟龙一族虽已灭族,但他每年仍旧会去祭拜一次,前年我随妙爹一同去的……”

“那你可能寻到水宫?”

“知其法,寻其踪。”

“好,我先布阵,日后得空我随你同去。”洛黎不再耽搁,步至青冢前,施法布阵。

洛繁星站在一旁,见她布阵一丝不苟,尽心尽力,心里多少对她有些敬意。亦能看出她的疲倦。

这女子同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倔强劲儿上来了皆是撞上南墙也不死心的主儿。她多少对她也有所了解,可却极难想到,就是她,曾将九州俗世掀得天翻地覆,至今山河动荡……

待她布好阵法,四人同来祭拜,洛繁星牵着弦落站在前面,见她抽出一把短匕,挥手间手掌已割开一道口子,将其洒向青冢,口中念道:“父母饲我大,我饲父母老,青冢涴泣痕,相见无绝期。”

随后,拉起弦落,绕坟三圈。

事毕,她领着弦落跪下道:“妙爹视我姐妹三人如亲,如今爹爹魂归天地,也是释然。世人不懂爹爹善行,恶言相向,繁星亦会尊重您的教诲,行善积德。爹爹放心,繁星定会照顾好两个妹妹,二维是有许久未曾联系,待我手刃害死爹爹之人,便去寻二维回来给您上坟。”

洛黎随后供上瓜果点心各五盘,与寒东宇先后行跪拜礼。

洛繁星看在眼里,神色落寞,却也上前道谢。

“若无旁事,我们先回离岛再做商议吧。”

洛繁星二人颔首,寒东宇随即背起水木,几人一同往外走去。

步至阵口,身后轰然巨响。

又是风沙盖日,黄尘漫天。

洛繁星看几人茫然地神色,解释道:“我已将此阵风水改变,封山。”

“哦。”洛黎耸耸肩,召出玲珑镜,带寒东宇与水木上去,回首问:“你们二人御剑?”

“嗯,我们离岛见。”

“好。”

几人回到离岛时,天已大亮,镇上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时见千隽派的弟子三五成群,似在寻找什么。

洛黎带寒东宇先去住店,后唤小二去找济世堂的大夫,而寒东宇早就困倦的不成样子,先去休息,留洛黎陪在水木旁边。

待给大夫水木看完病,已是两个时辰后。

洛黎从屏风外走进,见大夫一脸愁容,问:“大夫,他伤病如何?”

老头拈鬚,头微微晃着,表情肃然,“丫头,你这相公伤的不轻啊,新伤旧伤混在一起,尚能留口气,全是仗着修为高……”

“他不是我相公,我二人萍水相逢,这位道友因对我施以援手而受伤。”

“啧啧,即使如此,想必这位公子为了怜香惜玉,未想差点将自己小命也搭进去……”

“那大夫您说的旧伤新伤都是何意?”

“这位公子应该是大宗派的,不知所犯何罪,可是受过不少戒刑,这便是旧伤,至于新伤,单说头上这个淤血,就很难处理,他若再醒来,兴许是个废人也不可说。”

洛黎取出一块中品灵玉,递过去,“请大夫多费心,此人对我极其重要,务必不能让他成废人啊……”

老头没接灵玉,“啧啧,还说只是萍水相逢?老夫看他身上的外伤都已上药,一日两次就好,至于那块淤血,老夫也无妙法,只能听天由命了……诊金两块下品灵玉,你这快中品灵玉,老夫受不起。”

洛黎将他送走后,心乱如麻,喃喃自语,“你可千万别成傻子啊……”

随后倦意如潮水袭来,她就这么倚着床板,兀自睡过去。

祁沐萧察觉她真的睡着,起身将她轻轻放平在榻内,随后悄声出去,倏地,头忽然痛的吃紧,脚下一软,直直跌倒在厅内。

两个时辰后,客栈内。

木窗纱纸透得三分黄昏的暖意,院中的梧桐叶窸窸窣窣,树影映在窗纸上,晃个不停。

洛黎正纳闷儿自己怎么睡在榻上,就瞧见水木跌倒在厅内,地上淌了好大一片血,吓得她急忙过去,才见他脑袋让跌翻的木桌砸了个大口子。

慌乱无措中,惊觉他动了动,薄唇微张,“你……是谁?”

洛黎见他眸中茫然之色,心坠大半。

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忽而让他紧紧攥住腕子。

“道友,你别吓我啊……”

“你是谁?我又是谁?”

此刻,心不但坠入谷底,又像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似的,凉的透透。

“我是苏清欢呀,我们在众妙山遇到的……”

却见他垂眸思索片刻,茫然无措,转而拉扯着她的袖口,糯声道:“我、我好像什么都记不起了……”

我、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洛黎魂儿让他吓走一半,旋即出屋去寻小二叫大夫,留水木一人。

半个时辰后,老头子又被折腾来了一次,本欲发两句牢骚,又见他醒了,遂上前问诊:“呦,公子运气不错,看来姑娘照顾的确上心,这么快便醒了……”

洛黎哭丧着脸,无奈道:“大夫……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脑子似乎有些问题了……”

……

……

回到三刻前,洛黎刚找完小二回院,便听屋内水木惊呼“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寒东宇则叫嚷“我去,水木你抽什么风!”

她急忙进屋,昏黄的夕阳下,水木一张脸已被吓得惨白,唇瓣紧抿,手攥着被子缩在木榻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眼角似乎噙着泪花,像个受惊的孩子。

“寒东宇你干什么了?!”洛黎不由分说,上去给他一记暴栗。

寒东宇捂着头叫痛,洛黎在一旁斥责,“他好不容易醒了,你干什么吓唬他?!我就出去叫大夫的空档,你就不让人省心……”

他一脸无辜,心道这是什么鬼?

“我哪有碰他?你问问他?”

“他到底碰没碰你?”

水木红着眼,低声“嗯”了句,后嗫喏道:“他是坏人……一进屋就要拉我下床……”

洛黎睨去,见寒东宇无奈道:“我是拉他问你去哪儿了……”

随后见到一个黑影砸来……

眼冒金星。

第301章 他真傻了

“哦?小妮子,方才还嘴硬不承认,现在知道急了吧?反正小公子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你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不是更好?”

……您真的是大夫吗?

确定不是媒婆之类的,一人任多职?

镇上最好的大夫已经被送回归元山庄了,如今又没什么备选,她耐着性子,低声道:“……您快给他看看吧。”

老头转身问:“公子,头可还疼?”

水木头上包着白纱,依旧缩在角落,像是个刚被人非礼过的姑娘,终点了点头。

“可有头晕等其他不适?”

又摇摇头。

“公子莫要担心,兴许你这失忆是暂时的,待淤血消散,再做诊断……如今有这丫头照顾,白捡的媳妇儿,偷着乐去吧……”

洛黎:“……”

水木:“媳妇儿是什么?”

老头仔细端看洛黎包扎的伤口片刻,回首道:“傻了,不好治。”

这用你跟我说?

洛黎气不打一处来,这破大夫明明就是庸医。

“可有法子?”

“一样,你这伤口包扎的不错,待他消肿再来找我。”

“行吧,好走不送!”

“诊金呢?”老头转身伸手,却见身后女子目光凛冽,一副吃人状,吓得收起诊箱扬长而去。

屋内静悄悄,洛黎看向角落里那人,双眸时而闪过惊恐,抱着腿,蜷缩在那,看得有些可怜。

想那日,他白衣御剑是何等威风,如今带着那些重要的记忆怎么就成了傻子。

房檐上一声慵懒的猫叫,勾回她的魂儿。

她手腕扭转,玲珑从镜内飞出,“主人嘤?”

“嘤嘤怪,你去看看他是真傻了吗?”

玲珑嘤了声,随后往前凑了凑,水木没见过这种光晕,又怕又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嘤?!”

“这是给你瞧病的,别怕……”

玲珑往前又挪了挪,未想水木猛地拉住他的双肩,一把搂到怀里,欣喜道:“我喜欢!”

“嘤?!”

待玲珑好不容易挣脱后,他回禀,“主人嘤,这人……真的傻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有什么法子?”

“没有嘤……这种神魂混乱的,玲珑也无能为力嘤。”

洛黎十有八九已猜到结果,还是忍不住一试,她挥手道:“算了,你退下吧。”

她思忖良久,坐到榻边,温和道:“既然道友不记得先前的事,我便来将这些与你交代清楚吧。”

水木颔首。

“我叫苏清欢,是归元山庄的弟子。你叫水木,是白宗楼洵的弟子。先前与道友在七妙门的众妙山偶遇,后道友心善救我于水火,却也因此受伤。如今道友变成这样亦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并不推脱,可道友是白宗的弟子,若道友想回门派,我便送你回去……”

水木拧着薄被,眉头微蹙,“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洛黎耐着性子,“嗯。”

“这事和你有关系?”

“是。”

“那你为何要把我送回那个什么地方?”

“那有大夫,对你的病会有帮助。”

水木声音越来越小,“可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认识你,苏清欢……”

他话中之意洛黎明了,可考虑到他现在不能辩驳是非黑白,这种决断自然也不具备什么效力。

她决定还是把话再说明白些,省的日后他想起来了找她麻烦。

“我要去找我妹妹楼晓芸,她是你师父的女儿,你可能也不记得了,我可以带上你同去,可之后的也许会遇到危险。”

水木垂首,似是在考量楼晓芸是谁,终又茫然抬首,“我记不得了……不过你说的这个名字,我有些熟悉的。”

洛黎闻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也许过段日子,等你脑袋后面的淤血消了,就会想起来一切的。”

水木点点头,不自觉地抬手摸向疼痛的来源,洛黎怕他乱碰,赶忙拉住,“别碰,很大的包,再流血可就真要傻一辈子了。”

“哦,那我不碰。”他乖顺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虽蒙着面纱,可那双剪水秋瞳,波光潋滟,发丝染着暖阳,让他没来由地想去亲近。

“饿吗?”

话音未落,屋外有人轻叩房门。

是洛繁星和弦落。

她起身迎去,“你们怎么才来?”

“回去安排了些事……”洛繁星看到卧榻上的水木已经醒来,问:“他怎么样了?可说了什么有用的消息?”

无奈摇头,低声附耳道:“别说消息了,现在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也有些呆傻……”

“什么?傻了?”

洛黎急忙捂住这祖宗的嘴,侧目瞧见榻上的水木眉头蹙的更紧,心底一沉。

遂瞪去,“你是不是缺心眼儿?”

“反正他傻了,哪里会懂傻子的意思。”

“我懂……”

他糯糯的,小心翼翼道。

洛黎、洛繁星、弦落:“……”

她浅笑问道:“水木,你饿吗?我都饿了一天了,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笑意如四月春风拂面,看得水木也勾起嘴角,微点头。

他缓缓起身,趿鞋随她往外走。

洛繁星拦住,无奈道:“等等,你就打算让他这么出去吃饭?”

她这才想起,水木那身白衣早已被血染了又染。

恰逢此时,寒东宇推门而入,见她们几人站在门口,狐疑道:“你们做什么呢?”未反应过来,一只藕臂悄然搭上他的肩头,见某黑心女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他心底一怵。

一刻后,几人换上干净衣物来到前堂,寒东宇见水木穿他衣服如此合身,又拽着洛黎的袖笼,取代他的位置站在她身旁,心中不快。

几人又是布阵又是赶路,忙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能吃上些热乎饭菜,自然点了不少。

洛黎看又是满满一桌荤菜时,瞬间无语。

洛繁星和弦落真是对姐妹花,连点菜都如出一辙,无肉不欢,小肉怡情,大肉开心。

什么鸡、鸭、鹅、鱼、牛、羊、猪通通点了个便。

寒东宇见状,也忍不住吐槽道:“你们吃这么多肉菜,都不腻吗?”

二女摇头,不顾旁的,先夹起一只鹅腿,塞到嘴中。

洛黎转身问:“水木,你想吃什么?”

旁边的人眉头拧到一处,看了片刻道:“鱼……”

第302章 重新组队

“好。”她起身拿着水木的盘子夹了小半块清蒸盲曹,随后仔细帮他挑拣鱼刺,再三确认后,拿着勺子淋了一勺子汁油,这才把盘子推过去,“吃吧。”

洛繁星、弦落、寒东宇皆有些意外,那个动不动就爆捶别人的女汉子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别人了?

寒东宇更是生气,这样的待遇他都没享受过!

水木侧头对她浅笑,将鱼肉拌入米饭,和弄碎了,这才拿勺子舀着吃。

洛黎呆怔在哪儿,脑子里又想起了筱筱。

这些挑刺的功夫都是在梦境里练出来的,筱筱不喜吃荤,唯有鱼肉可以入口。每日一条鱼,是她们家餐桌必备的菜肴。

而筱筱也是最喜欢把鱼肉拌碎在米饭里吃。

“想什么了?快吃饭吧。”寒东宇夹来几片鹅肉,又从洛繁星的筷子下抢走一只鸡腿。

“多谢。”

洛黎报以微笑,开始动筷。

真低头扒饭时,余光有个影子闪过,抬首见碟子里多了只鸭腿。

“吃。”水木呆呆地吐出这字。

“多谢。”

晚膳用毕,洛繁星吃了口茶,徐徐道:“你可知镇上为何有这么多千隽派弟子?”

“不知,有什么大事?”

她颔首,“昨夜千隽派的藏书阁被闯,驻守的弟子几乎全部被杀。”

寒东宇闻言,拿着筷子的手明显僵了僵。

洛黎瞧在眼里,千隽派毕竟是他儿时待过好几年的地方,多少是有些感情的。

“可知道是谁?”

“有一个躲在暗处的小弟子看到了,一男一女,女子十六七的模样,半掩容貌。”

“晓芸?!”

“我想,应该是她和萧然。他们应该在找什么东西,昨夜是千隽派,前日则是几个小宗,手段如出一辙,见者死。唯有昨日的幸存者见到二人真容,这才知道这几天肆意屠杀宗门的仅仅是两个人。”

洛黎蹙眉不语,最担心的事已经来了。

“千隽派的弟子说,动手的都是同行的女子,一招便夺心而出,手段残忍异常。洛黎,这只是一个开始,你打算怎么办?”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压抑许多。

寒东宇不知为何开始给自己灌酒,水木也是蹙眉,茫然的看着她们几人逐渐焦虑的神色。

他忽而察觉,这一桌子上的人都在等身旁的苏清欢拿主意。

良久,洛黎先布下一张隔音符,后开口道:“你想的应该没错,他们应该在寻什么。那就有两种可能,一则是萧然要找某物,故把魔君召唤出来;二则是魔君要寻某物。在这两点上,我比较倾向于第二点。”

“为何?”

“你想,魔君是什么人?他是魔族的王,而萧然仅仅是一个人族,依照我所了解,人族在这些族类中是地位最低的,其他族类压根瞧不上的。所以一个王者会听一个凡人的命令吗?不会的,你见过那日情形,你觉得谁才是主导?”

“孑殤。”

洛繁星不假思索,直接答道。

她再回想当日,的确在萧然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顺从,想必他也没想到,自己把祖宗请来却控制不了的场面。

“至于他们在寻什么,我倒是有个猜测。”

洛繁星:“我也是。”

随后二人相视一笑,默契道:“修复元神之法。”

“妙爹以元神献祭大阵为代价,伤他必不浅,不然现在也不会一直没什么大动作……”

洛黎没有回答,因为她给不了任何答案。

一个高修人族的元神,献祭后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威力,洛黎也不清楚,但依她这些年所感所学,人族真要不要命似的拼个鱼死网破,其他族类的高修也占不到好处。

对于魔族的信息,她也所知甚少,玲珑也是一样。

她这几年看了不少镜宫前主人留下的书籍,但凡是九州文字的她已翻过三成,鲜少见魔族的介绍,甚至提过的书都甚少。

古籍偶有记载:自上古时代神魔大战后,神魔两族数量骤减,因此再无战事。而人族与妖族利用这个空档异军突起,有能人者承下了上古传承,受了天印,自此取代神族接管第九天的事务。

所以魔族到底有什么能耐,依靠的又是什么来修行,她全然不知。

可魔君孑殤真若大开杀戒,涂炭九州,九天上界那些修士不会坐视不管吧?

但真要到那个时候,晓芸就真的再无回头之路了,那些九天修士会管晓芸是不是被夺舍而手下留情吗?

她觉得不会。

所谓正道,以牺牲少数人而成全多数人的事,实在太多了。

她虽同样支持,可事儿真扯上自家人身上,却又没办法淡定的做出决绝的选择。

正如洛繁星一样,观妙牺牲自己去阻止魔君夺舍托生,她明知是正道之人必为之事,也知是观妙自愿所为,不也喊出了让天下人陪葬的话吗。

若说做到灭七情斩六欲才可成大道,她恐怕做不到。

袖笼松动,思绪回转,是水木正拉着她的袖口,清俊的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他垂眸,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探头附耳道:“苏清欢,我……没吃饱……”

她愣了下,随即贴耳低语:“那我等会带你去吃……”

水木微微颔首,似乎很感激她没将这事儿大声说出来,隔着洛黎,他察觉到从寒东宇那处散来的怨气,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洛黎玲珑心思,知道旁边这人即便暂时傻了,也是有尊严的,方才屋内洛繁星闹得那一出,她就注意到水木其实很在意这些事儿。

即便是傻子,也不愿意被叫傻子吧。

她莫名其妙的理解,也一同在意。

“好了,我们今夜在此休息一日,明日若无门派被袭,那我们先去千隽派看看那个幸存者,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时辰不早了,大家散了吧。”

三人颔首,见洛黎起身,身后还带着个拖油瓶,往外走去。

“唉?洛……清欢,你去哪儿?”

“你们去休息吧,我带水木出去一圈,大夫说,去熟悉的地方转转能帮助恢复。”

“我跟你们一起。”

水木斩钉截铁道:“不要!”

第303 奇怪的感觉

“哝,听到了吧,人家说不要。你好好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洛黎笑笑,大步跨出房门,收了隔音阵后,往客栈正门走去。

寒东宇立在那,见一高一矮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心口涌出些莫名地酸意。

明明是个傻子,为何要在意?

腰身被戳了下,回身看去,见弦落正端着一副坏笑,洛繁星也正瞧着她。

“怎么?”

“你是不是喜欢洛黎姐?”

心事被人戳破,他真有这么明显?

想她八成是想套爷的话,遂摆摆手,“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才不喜欢她,脾气不好,倔起来跟头驴一样,我喜欢温柔可人的妹子,最好是身姿妖娆的,和水蛇似的……”

弦落突然侧头,小手挥了挥,“洛黎姐,你怎么回来了?”

洛繁星和弦落见寒东宇的脸瞬间就和吃过屎一样难看,噗嗤笑出了声。

他自觉被人戏弄,气得差点跳起来,又自知打不过洛繁星,只得大步流星离去。

弦落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回首问:“星姐,你们这次不带我去吗?”

“魔君之事非同小可,带上你会让姐姐顾忌许多,你好好在家等着,等我把你二姐找回来,我们再去祭拜爹爹。”

弦落虽有落寞,却也明事理,点头应下,二人离去。

……

……

离岛闹市。

“苏清欢……”水木小声唤她几遍,许是人群吵杂,她并没听到。

疾步跟上,扯了下她袖笼。

“怎么?想好吃什么了?”

“嗯。”他指了指路边的小摊,是卖水煮串串的。

这是东海之滨当地的特色小吃,多是些蔬菜,鱼丸,虾丸,虾饼等生食,在配好的汤料煮沸后,扮上些许酸辣口味的佐料,便可食用。

洛黎鲜少吃这些,相比于小食,她更倾向于吃正餐。当初来离岛也就吃过一次,还是陪祁沐萧吃的,到现在,这串串儿是什么滋味她都不记得了。

“好,我也没吃饱。”

她带他走去,向摊主讨了两个碗,摘下面纱,随即道:“你想吃什么就去拿,吃饱为止。”

“嗯。”他满足一笑,眼中早就只有这些串串了。

洛黎忽然感觉带着他就和带着筱筱一样,倒也心无杂念,此刻算是难得的闲暇时刻。

自出关后,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真给她压得够呛。

楼晓芸的事如今毫无头绪,她每每想到,就头痛不已。

“你吃。”

洛黎见碗里多了几串鱼饼,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的?”

“因为我喜欢吃,好吃,想给你分享。”

水木见她嘴角向上勾起,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明明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非要戴着面纱出来。

他想问,却不敢。

她笑,他自然而然地随着一同高兴。

倏地,心底不经意地刺痛了下,痛得让他眉头蹙起,拿在手里的瓷碗差点跌落。

她急忙上前扶住,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适?”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蹙眉低语:“这里……突然很疼。”

“要不我们回去吧……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需要好好休息。”说着,便要拿出银叶结账。

“不,你还没吃饱。”他拉住她的腕子,摇摇头,空无一物的脑海忽而闪过一个破碎残缺的画面。

这地方,他来过。

而且好像是和一个姑娘来的。

也许,那姑娘就是她?

他之前一定认识眼前这个女子。

不然不会每次看到她,既开心又难过。

心里,似乎藏着些什么东西。

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下,却又抓不住。

“苏清欢,你我真的是刚认识吗?”

洛黎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懵,自问:难道水木曾经在白宗见过她不成?

“你我的确是前两日第一次见,至少我之前是没见过你的……不过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水木锁眉摇头,随后默默地拿起一串豆腐皮,放到嘴里。

而后见他眉头瞬间舒展,眼角也弯起,直接用表情表达了心意。

他似乎是很喜欢吃这个。

“有这么好吃吗?”

“嗯。”他说着,拿起一串送到她嘴边,“你也尝尝。”

洛黎凑过去,笑着吃下,“嗯,还不错。”

二人挤在人群里,不知不觉中吃了不少。

“好饱……”洛黎拍了拍平坦的肚子,呼了口气。

真的好久没吃这么多东西了,虽然都是些素食,但饱腹感还是很强。

水木侧目盯着她半晌,喉结滚了滚,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抚上。

“别动。”

温热的摩擦感从唇边掠过,略带细茧的指腹蹭过她的嘴角和朱唇,动作轻柔。

这……

水木见她呆愣在那,神色难猜,糯糯低声道:“你嘴上有辣椒汁,我就帮你擦擦……你别生气。”

傻子都这么说了,她还要和他一般见识不成?

不过这人真的有毒,不傻的时候就同她拉扯不清,如今傻了还是一样。

“没事,但是以后别这样了。我们不熟,男女有别,还望自重。”

水木低着头,委屈地应了声,奶气的小声儿让洛黎反倒觉得他才是那个被揩油的人。

“怎么样,吃饱了吗?我们去消消食。”洛黎结完账,转身问。

水木似乎还没从自己的小情绪里出来,依旧别别扭扭,低着头。

他不信她的话,不熟的人,会对他这么好吗?

他是忘了,才不是傻了。

“哝,给你吃。”

一串冰糖葫芦落入眼帘,就着昏黄的街灯,糖衣发着乌亮。

他接过来,直接咬了口。

随即呲牙道:“酸。”

“不酸能叫山楂吗,傻子,吃这么多,消消食。”

“我不傻。”

“好好,你不傻。”

“我真不傻。”

“嗯。”

“我只是忘了。”

二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出了闹市,洛黎随便选了条路线溜达着消食。

清秋月寂,素影流空,河汉光微,星斗淡无色。

夜色如霜,冷风过,人苍茫。

她冷不丁来一句,“其实忘了也挺好的,没有烦恼,我也想忘了,可却没勇气,真的放下。”

水木撇撇嘴,吐出两粒山楂核,“不好,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里空落落的。”

洛黎正欲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身前忽而一道青光,她顺势向后一躲,面纱被人削去一半,整个人撞进水木怀里。

第304章 放着我来

她抬袖掩面,左肩被一个宽厚的手掌按住,牢牢护住。

眼前出现一把青色的气剑,对着他二人。

“往哪跑?”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洛黎认识,是千隽派的赵鑫。

旁边站着一个更恶心的——孔哲。

“你们要干嘛?”洛黎冷声问。

孔哲几人一同拔出佩剑,打量他二人片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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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刀子嘴豆腐心

她附耳上去,听到屋内一些奇怪的声响。

“咚——”一声。

门被踹开。

“哗啦——”

铜盆被打翻的声音。

洛黎顺着声音睨去,见他赤果着上身,双手把湿漉漉的外衣贴举在上身,惊慌失措地瞧来。

洛黎随后关门布下隔音阵,往前走了几步,本欲当场将他抓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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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千隽派1

“洛黎,这人就是千隽派的掌门——何乐。冰%火*中文.”寒东宇附耳上前。

何乐认出寒东宇,冷哼一声,“这不是宣谢的继子吗?”

寒东宇抱拳行礼,“何掌门,别来无恙。”

“放肆!既曾是千隽派弟子,为何带着外人老闹事!”身后一名长者指责道。

“弟子?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千隽派弟子?以为给我身派服穿我就算是弟子吗?哈哈哈!笑话!”

“你这孽障!找打!”

长老凝气,弹出一串紫色流光向他们这里袭来,洛黎凝出真灵混气,将这招式如数化解。

一众弟子有些不淡定了,这个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子,竟能接下八境修为的谷长老的招数。

几人看向说话的女子,她背着日光,周身泛着日头金色光亮,曼妙身姿尽展,林下风致引得人多看两眼。

何乐亦是神色微动,注意力也转到她身上。

洛黎不想把事闹大,对方人多势众,她还没有自大到要与一门派为敌的地步。

她躬身行礼,恭敬道:“各位前辈,我们只是来要人的,何必大动干戈。”

古长老自觉丢了颜面,让个七境的丫头灭了风头,咄咄逼人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掩面示人!还不快快取下?”

千隽派的人都吃了枪药不成?往日偶遇千隽弟子,也没觉得像现在一样和个疯狗似的呀。

何乐尚存理智,这两日接连内宗弟子死伤,他忙地焦头烂额,不想为小事再生事端。

洛黎不恼,温和道:“这位前辈,我说了,我们是来接回我的朋友。”

何乐沉声道:“千隽派没有你的朋友,这两日发生的事想必姑娘也听说了,目前封山不接待他宗客人,请回吧。”

“何枫今晨在离岛把我的朋友带走了。”

后面的一位小弟子闻声上前禀报,何乐转身与其低语片刻后,面色沉黯,厉声道:“你就是昨夜残害孔哲等人凶手吧,猖狂!竟敢找上门来!”

“何掌门息怒,我与贵派弟子无冤无仇,晚辈只是七境修为,若真是凶手,又何故自投罗网?我们的友人前几日受了重伤,现在神志不清,如三岁稚儿,贵派名门正派,又何苦为难我们这些散修?”

谷长老拿出一块污黄的白纱呛声道:“掌门,昨夜我徒儿惨死离岛,手中死死攥紧这块残缺的面纱,和她脸上戴着的明明是同样的!还想抵赖!”

何乐接过面纱看了片刻,问:“此物你作何解释?”

“世间同样的东西多了去了,怎能凭借此物就断定我是凶手?我方才也讲了,我们与贵派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何乐有些犹豫,遂低声道:“谷长老……女子说得在理,今日何枫带回来的那个男子是神志不清,不像能做下此事的人。”

“何掌门这意思是不管我徒儿的死活了?”

古一脾气暴躁,他就看这丫头不顺眼,伶牙俐齿,又和寒东宇那个杂种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

“谷老,寻仇也要找对人,我们名门正派又怎能随意加罪于人呢?”

谷一闻言,知道何乐这个怂包是打定主意不管了,他回首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带着几名弟子愤怒离去。

“何掌门深明大义,敢问我那个友人现在何处?”

“仁义堂内,你们随我来吧。”何乐锁眉叹气,如今内忧外患,断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生事了。

他抬手结印,虚无的结界上忽而出现一个泛着金丝的圆形,“进来吧。”

洛黎颔首,御镜随他进了永叠山。

洛黎与洛繁星头一次来千隽派,没想到山如其名,一进去遇到成群结队的灵鹳和灵鹤,数量庞大,令人惊叹。

“寒东宇,你们千隽派伙食不错啊,这么多灵鸟,各个肥美多肉。”

忽得,腰间一紧,她怒睨回首,原来是洛繁星掐了她腰身一下。

洛繁星给了她个眼色,洛黎瞧得莫名其妙,后见到寒东宇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方才在千隽派外,看何乐对寒东宇就是一副冷嘲热讽态,这家伙到底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未等她问出口,几人已来到仁义堂外,离门堂有段距离,就听到低泣声从屋内阵阵传出。

她随何乐走上堂门前的台阶,又闻何乐眉头紧蹙,回首道:“你们先等一下。”

他大步撩帘进去,珠帘随之晃动,露出些许模糊的人影。

洛黎微顿,抬手欲撩帘时,让寒东宇攥住腕子。

“别,等着。”

腕子一片湿热,这家伙手心到底出了多少汗?

再回神时,她才察觉因为自己刚刚的贸然举动,周围的千隽派弟子已暗自凝气。

这些人,杀气十足。

她突然有些担心水木这个傻子,不明不白的跟人走了,又不清不楚地置身险地。

谁知,何乐进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里面倒是断断续续传来一些响动。

“这不是在毁尸灭迹吧?”她咕哝了一句,手心不自觉地掐紧。

少倾,何乐阴沉着脸,撩开帘子,扫视一边众弟子和他们三人,才缓声道:“你们那位友人,已经逃走了。”

三人愣了下,神色各不相同。

唯有洛黎使劲儿憋着,生怕自己笑出声。

以至于到后面,何乐的神色愈加黯沉,眉头拧到一处。

自家结界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子打开,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更丢人的是,他进到仁义堂内见到的那番景色才叫丢(香)人(艳)。

以何枫为首的数十名弟子被仁义堂的灵绳捆着,被迫摆出了各种不可描述的动物组合姿势……

有双狗戏珠,策马奔腾,蝴蝶翩翩,观音坐鸡,老汉推马……

场面一度混乱,几个脸皮薄的弟子一边抽噎一边挣扎,奈何灵绳非一般法宝,甚难挣脱。

待洛黎观摩完千隽派掌门的猪肝脸后,抱拳行礼,“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多叨扰了,听闻贵派今日不幸,还请掌门节哀,不知可否能把行凶者的事告知一二,现在离岛赏金已经飙升至一万上品灵玉了……”

何乐眸色一闪,“哦?你是猎户?”

第307章 千隽派2

洛黎颔首,应道:“是。”

猎户是离岛散修或小门派自发形成的一个民间组织,主接悬赏私活,若她猜得没错,洛繁星以前就是靠此为生的。

不过她听说厉害的猎户接单价格不菲,想这洛繁星修为还算可以,又有一把上品灵剑护身,怎么这么几年过去了,还是一副穷酸样。

何乐自然是有自己的如意算盘,目前门派一团糟,他巴不得有人能去悬赏那两个魔修,好把自己的弟子都叫回来,以免再出孔哲之事。

“姑娘若有兴趣,我可以找人带你去见那名弟子。”

“那便有劳了……”她再行一礼,恭敬温和。

瞬时,几人与千隽派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

三人从小弟子的宿处出来时,其实也只过了一刻钟。

原因很简单,目睹一切的小弟子疯了。

所以千隽派其实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得一昧的派出弟子去搜人,结果流年不利,谷一的两个弟子都惨死在离岛,弄得何乐如今进退两难。

不过洛黎也有些发愁,最近接触的疯子和傻子似乎有点多。

寒东宇紧走了两步,低声问:“清欢,我们现在去哪儿?那傻子呢?”

“别总叫他傻子了,他修为不低,况且精通阵法,一看就是白宗受宠的弟子,你总欺辱他,到时候人家恢复记忆了,不得把你狗头捶爆。”

“呵,我还怕他不成,不就是个修士吗?”

“呵,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三境修为还大言不惭。”

“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提升修为和吃饭长肉一样,说涨就涨啊。”他一时嘴快,见洛黎粉拳挥舞而来,捂着脑袋求饶道:“祖宗,手下留情!”

“你们两个能不能安生会儿?这还在千隽派里呢……也不怕张着嘴吃进鸟粪。”洛繁星抱剑,给他们二人一个大白眼。

碧空一串阴影,灵鹳振翅飞过,不带走清风缱绻,唯留“啪——”的一声。

一滩白中带绿的异物不偏不倚地落在洛繁星左肩的青衣之上,炸得一片白花。

“唔——哈哈哈哈——”

二人忍不住捧腹大笑,泪都快溅出。

三人由小弟子引路,往半山腰的飞行台走去。

千隽派灵鸟实在是太多,走哪儿都闻着一股鸟屎味儿,几人也学精了,一路躲躲闪闪,再未踩到雷。

步至一条通幽小径,尽头便是飞行台,其上正有几名弟子拎着水桶,在清理石板上鸟粪的痕迹。

寒东宇见弯腰那人有些熟悉,脱口喊道:“阿鹏?!”

往前走了几步,对方缓缓回首,身子微微微僵硬,神色诧异又转黯。

“小宇?”

寒东宇见他腰身半弯着直不起来,遂问:“你这腰怎么了?你怎么在干这种活?”

后注意到他外宗弟子的衣服,眉头拧到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引路的弟子见状,无奈上前劝阻:“这是千隽派犯刑者,几位,飞行台就在前面了……”

“阿鹏?你跟我讲,到底怎么了?他们是不是施虐于你?”

弯腰的男子见眼前这人锦衣加身,气宇轩昂,边角流露出他生活富足,身后还跟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神色愈加苦闷。

少顷,他缓声道:“没有,我甘愿受刑。”

“是不是因为他们在,你不敢说?

男子摇头,“你们走吧。”

“你别在这儿干活了,跟我走,我现在在九州有生意,你跟着我去……”

“韩公子,他不想说,你又何苦问?陈鹏做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又好意思和你说?”

“你胡说什么?!”寒东宇暴跳如雷,伸手就要抓那个弟子的衣襟。

“你干什么拦着我?放手!”他侧目看着洛黎,厉声道。

“寒东宇你上点脑子行不行?方才又是谁拦着我的,水木还没有踪影,莫要节外生枝!”

“反正此事与我无关,你们去找便是!”

“行,你留在这儿吧,我和洛繁星去找人!”

她甩下这句话,不闻身后二人争论吃,匆匆离去。

二人出了结界,御镜飞行。

洛繁星忍不住问:“洛黎,水木能去哪儿啊,这里都有结界,你不怕他困在里面?”

“困?他不把千隽派掀翻就不错了,你可有看到方才何乐的脸色?就和吃了馊坏的食物似的,脸都绿了。”

“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知,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洛黎御镜往山下飞去。

“你真不管寒东宇了?”

“能不管吗?都是祖宗,就我忙里忙外,先找到水木再说……”

沿着岛边找了约一刻,一抹白色的身影与黑色的礁石行程鲜明对比。

“洛黎,人在那!”洛繁星眼尖,指去。

她睨去,见水木抱腿,垂首埋在两腿之间,本是高大的男子,却摆出一副受气可怜的模样。

她叹气,御镜飞到他附近,见他手里忙活着什么,动来动去。

水木察觉到有人靠近,一脸兴奋地仰头,见金光漫下,刺得他眼痛,那个熟悉娇小的人来找他了!

他就知道!

正欲挥手招呼,倏地,手指传来一阵剧痛。

“唉呦——”他痛得起身,手舞足蹈起来。

二人飞身跃上礁石,看他不理不睬挥手甩着什么,眼角还沾着水渍。

“怎么了?”

“手!螃蟹!疼!”他呲牙咧嘴,挤出这几个字。

她这才看清水木手上那个青色之物是什么——螃蟹。

螃蟹不大,那也架不住数量多。

这傻子手上挂着三只螃蟹,带着一抹猩红,都夹出血了。

“你别甩了,我帮你。”

水木似是察觉这样无用,忍痛停下。

洛黎托起他宽大的手掌,蹙眉观察片刻,一瞬间,凝出的灵气便将螃蟹爪子融成粉末。

水木看呆了,眼角挂着泪,糯糯道:“清欢,你好厉害!”

“你怎么让螃蟹夹住的?”

她是真的很好奇!

因为这礁石上压根没螃蟹的影子啊。

“我……一个人在这儿无聊,就去那抓了它们陪我玩……”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地。

“……好玩吗?”

水木特别认真道:“一开始还挺好玩的,他们三个打来打去,可欢实呢,可现在不好玩了,手好痛。”

第308章 痛死活该

他举着右手给她看,伤口不浅,还滴着血,些许地方因为螃蟹爪子沾着泥,血色发污。

“痛死活该,傻子才和螃蟹玩儿。”洛黎叹气,从乾坤袋里寻出一袋清水,给伤口开始做简单处理。

她动作不轻柔,夹带着一丝怨气。

若不是因为他,她一辈子都不想见千隽派这群道貌岸然的臭道士。

“你早晨不是在洗衣服吗,干嘛跑出去当冤大头?”

洛黎拿出白纱,将他伤口包扎精细。

“什么是冤大头?”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跟着千隽派的人走?”

“他们拿着你的面纱,说要去找你……昨天我说了你的名字……都是我的错。”水木低着头,长睫覆在眼睑上,落得一片阴影,声音越来越小,委屈极了。

“谁说那面纱就是我的?”

他愣了下,低声道:“那不是你吗?我认得上面的绣纹。”

“那又怎样,世界上一样的东西多了去了,一块布料而已,这东西我有,别人也会有。

你想没想过你胡乱出头,受苦的是别人?我要不来找你,你怎么办?和你螃蟹在这儿待到地老天荒?”

他眸子水汽蒙蒙,咬着唇瓣,“我错了,你别生气。”

“你要是再强出头,我就把你扔到孤岛上,让你和螃蟹过一辈子。”

水木是真的傻了,洛黎说什么他信什么。

此言一出,他觉得自己会被丢在这里,急忙拽住她袖口,卑微到极致。

“别丢下我,我只认识你。”

他声音软糯,那副可怜样不知怎么就印到洛黎的心田里,抓挠住了她最后一丝怜悯。

这人……真的有毒!

“行了,下不为例。”

他赶忙点头,和小鸡啄米似的。

“走吧,我们去找另外一个祖宗。”

洛黎招呼在旁边看了半晌的洛繁星,兀自走上玲珑镜。

洛繁星抢在水木前面上来,凑过去,“我感觉你养了个儿子在旁边,照顾的比对你自己还仔细。”

瞪她一眼,“你见过这么大的儿子吗?”

“那就是你对这种人畜无害的东西有种异样情结。”

“再多嘴你就自己御剑去!”

洛繁星抱拳笑笑,调侃她简直能让自己舒爽百倍,何乐而不为?

水木知道自己办错了事,远远坐在镜子边上,希望她借此能消气。

洛黎琢磨着寒东宇那架差不多也该吵完了,那个什么阿鹏阿鸟的事儿也问清楚了。

她在这里耽搁的实在太久了,晓芸那里还毫无头绪,水木这脑袋也是一团糟。

想着想着,又到了结界入口处,看守的子弟见她去而又返,没有为难便放她进来。

石台上早没了寒东宇的人影,唯留四名看守的弟子。

“寒东宇人呢?”

“和师兄走到一旁理论了。”其中一个小弟子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二人在这儿等我,我把他找回来我们就走。”

水木其实想跟着,可见她面色不悦,没敢张嘴。

寒东宇不难找,可找到他时,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垮了。

他猫在一处灌木丛旁,十指插入发丝中,苦大仇深地呆坐着,脸色比何乐只差不好。

“发生什么了?”

他愣在那,神思不知游离到何处,完全没有注意到洛黎的到来。

她晃了晃他肩膀,“你也傻了?”

寒东宇茫然抬首,双目泛红,眼角有些可疑的水渍。

现在哭成了男人的特权了?

前面刚哄好一个,这儿又来一个。

“洛黎,你说人为什么会变……”

“你这没头没脑的说的什么话?到底怎么了?”

“你就告诉我,人为什么会变?”

“或因情势所逼,或因亲友变故,或因天灾人祸……人之常情。”

“可你若被一个人百般折磨,待多年后,自己会变成那个施暴者吗?”

“之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寒东宇你没有。”

他忽而泛起苦笑,像是自问自答。

“的确,我也变了,我从一个九州闻名的书画商人,变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军火贩子……我的金珠灵玉,都是建立在别人生死之上的,说到底,我的罪孽比阿鹏更加深重。”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别管你是书画商也好,军火商也罢,只要不是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又有何所忧?我知你与睿王的关系,他是天子之命,你若甘心以他为主,又有何罪孽可言?”

“你不懂。”

“那你跟我说个屁哩?你要伤春悲秋,回头我陪你大醉三生,但别在千隽派的地盘上丢人现眼行不?外面还有个傻子穿着一身里衣逛荡呢……”

他颔首应下,有气无力地起身,像个傀儡似的,随她离去。

一路无人言语,秋日的海面上日头毒辣,镜体上也没个遮挡物,洛黎立于其上,身心俱疲。

楼晓芸之事,如眼前这茫茫大海,迷失在其中,毫无方向。

一个时辰后,几人才回到离岛。

洛黎这几日消耗了不少灵气,简单招呼一声就回房睡去。

寒东宇也板着长脸,找小二讨了几坛酒,闷声回屋。

唯留洛繁星和水木二人。

洛繁星扶额,看来给这傻子买成衣的事,只能落在她身上了。

离岛,客栈内。

不知不觉已到日暮时分,半边暖阳没进彩云,烧得流光漫天,煞是好看。

泛黄的窗纸被染上色彩,十分浅淡。

静谧的客房内,罗汉榻上,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子蜷在一处,皮肤通红如血,身上的汗早已浸湿了衣裙和被褥,她时不时的动两下,昭示着自己还活着。

不知是不是癸水的原因,这两日火毒发作的极为频繁,下午回来那会儿已服过药,可毒发时,还是痛得死去又活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沸水里滚过一遭。

恍恍惚惚,祁沐萧的鬼影又如约而至。

他看着她,神色不明。

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几经睡去复醒,滚烫的手被冰凉包裹起来。

很凉快。

她忍不住往前蹭蹭,反手抓住那团冰凉,欲汲取更多。

那冰凉像是有了生命,从手背处,一点一点蔓延过来,渐渐地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清爽的感觉,灼热的心也渐渐平复。

她搂了过去,冰凉晃了下。

她哑声递话,像是在沙海中走了几日。

“别动……我好热……”

第309章 图册哪来的

背上的白衣铺洒着金色彩光,水木静静地搂着怀里那个滚烫的人儿,感受着她的身子滚热逐渐降下,气息也不再急促。

因为她的灼热,衣裳也早已被汗浸湿。

本是买完衣裳想给她看看,可未想来时她已经痛苦地迷离。

呢喃中,似乎一直在喊着“木屑……木屑……”

木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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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别教坏小朋友

“怎么样?好看吗?他们好厉害,这些招式我都不会……”

她眉头一挑,“我问你,这册子到底哪来的?”

“昨夜院子里捡到的。”

洛黎阖眼,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这本做工精良,影印清晰的彩色春宫图,你跟我说是捡来的?真当我三岁小孩?

想当年她给祁沐萧杜绘的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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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以卵击石

洛黎瞧见已有少许钟神派的弟子看出形势后悄然离去。

大难当头各自飞!

这场战斗,压根算不上对战,而是一个人的屠杀。

楼晓芸术法诡异,出招极快,即便是洛黎也看不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

如今只能按照第二个计划进行了…

——嘤嘤怪,快去,外面挡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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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逆行大阵

二刻后,洛黎靠着墙角,掩盖在阴影之下,玄色的衣裳前暗下一大片血污。

她已记不起和孑殇来来回回周旋几次,也不知孑殇在幻境中做了什么,每次他勘破幻境都会对她造成元神上的伤害。

一来二往,元神受损后,头痛口鼻流血的毛病又冒出来。

庆幸的是,逆行阵法已经布好,萧然也因幻阵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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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旧事入梦

“嘭——咚——”

屹立千年的钟神派藏书阁,弹指间灰飞烟灭。

木屑与尘土向四面八方涌去,随后渐渐湮没在秋夜寒雨之中。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无人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声响动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秋雨越下越大,雨滴击打在地上,泛起白烟。

一刻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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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求你别死

水木见没了阻碍,未等洛繁星反应过来,便直直走到榻边。

低首见洛黎白纱裹胸,半露香肩,肤如羊脂,前襟渗出些血迹。

洛繁星将他往回扯,扭头道:“你怎么看着人的,就这么直接闯进来……亏了我给她包扎好了伤口……”

寒东宇无奈,这水木修为比他高,若不是仗着他傻,自己哪儿能管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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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极海水宫

水木站在剑尾,颤颤巍巍,总觉得自己一不留神就会坠下。

他睨着远处,海天一色,不是碧蓝的海水便是湛蓝的天空,看久了脑袋晕乎乎的,可他实在不想往前看,毕竟那个青着实讨厌。

方才他和洛繁星前后而立,她御剑速飞驰,自己不由自己地怕高,本想拽一下她的袖口稳住身子,谁知半路杀出一个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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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吃豆腐(小狼狗已上线)

水木见状,吓得连连后退,头部随即疼起。

再回神时,自己已置身在一片昏暗之中,四周潮冷,好像是一个山洞。

他又看到了自己,他也不确定,因为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着白衣,头戴玉冠,样貌出众,虽年幼,却沉着老成,一手执张火符,另一只盈出发橙的红剑,往前试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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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给我滚(小狼狗委屈)

某位傻了的爷绝对是心无杂念地秉着探究武功奥义想法摸了上去,但至于顺带捏得那一下,他也不懂,只是身体的本能要求他这样做,以至于后面捏的那几下,完全是为了确认这方柔软。

他不懂,为什么那本《胜蓬莱》的姿势都那么奇怪,平日里从没见有人这样练过。可如今这招用过后,心里突然莫名紧张,又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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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孑殤的目的1

洛繁星见是金绫笙,同样没有收回真气,悄悄走到洛黎身旁。

寒东宇不认识这人,见她二人没直接动手,便知道打不起来。

兀自走到桌前,将燕窝盅放下,淡定道:“先来趁热吃了,补补身子。”

洛黎闻声,真就听了他的话,走到桌边拿起汤匙,不紧不慢地吃起燕窝。

金绫笙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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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孑殤的目的2

二人闻言大惊失色,“此话何意?”

“魔君孑殇,神魔之战后掌控九幽之地,后因魔族内斗,九天趁虚而攻,与昆仑神君白泽一战后,元神毁裂,魂归天地。故我们如今所见夺舍托生的魔君,已是他魂归天地万年后重新凝生的元神不全的灵体。可那冷魂玉魄,是天地圣母女娲娘娘打造出的神器,据说有凝神镇魂的奇能,而这方上古神器,当年碎裂成四块,由人族上古四大家族分别看护,而这四大家族,恰巧都在太古界……”

!!!

“那魔君所求之物便是冷魂玉魄?!钟神派那日,据说上尊素娥与金肖厝都抵不过魔君一招,那还是在他元神尚未恢复的状态,若他得到冷魂玉魄,修复元神,魔君归为……那还了得?”

“是……”

到时候,晓芸又该何去何从呢……

“金公子可有阻拦之法?”

“那日你阵法失败,亦有绫儿责任,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你用的是上古逆行阵法……”

“覆水难收,你既然知道前因后果,可寻到破解之法?”

“唯有趁其元神尚未修复之时,将其封印,如此,既能保住楼晓芸被夺肉身,又可困住魔君,到时候再想方法将其送回九幽之地。”

“此事已有多少人知晓?”

“仙门会的上尊皆已知晓,如今东海之滨已开始暗自准备封印魔君的上古阵法,可那阵法需要大量灵气支持,现在各派正搜罗上品灵器法宝。”

“那他们的动向呢?你可有把我的事讲出去?”

“尚未。”

“我不懂,既然仙门会已知晓,他们定然会派出自己门派中的高修者去追杀魔君,你又为非要与我同行?”

“因为姑娘是……”金绫笙突然没了声音,嘴唇动动。

在一旁听着的洛繁星与寒东宇丈二摸不到头脑,而洛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灵修。

“你既然知道了,还为我保密,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大敌当前,哪里还顾得上规矩不规矩的,弄不好,到最后我们都是一个死,太古界的上古封印,上界九天的诸君是无法下届帮忙的,太古界就像一个被封起来的羊圈,如今进了一只太久没饮血吃肉的恶狼。”

“我如何信你。”

“我金绫笙愿下血誓,若将此秘密说出,就元神消散。”

“不用,你我单独下个血誓就好,可敢?”

洛黎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把隐月,转身对二人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与金公子下血誓。”

洛繁星二人虽有不愿,却知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遂乖乖出去,合上房门。

洛黎眸中映着飘忽不定的烛光,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她要用二人元神作筹,这样的血誓一旦结成,但凡有一方背信弃义,便会受到另一方的元神攻击,直至被吞噬损耗殆尽。

金绫笙倒是痛快,接过隐月问:“说条件吧。”

“在追寻楼晓芸这件事上,我洛黎会尽心尽力,与金绫笙一同阻拦魔君孑殇修复元神,并竭尽所能护其周全。”

“我金绫笙不会把洛黎是灵修之事告诉任何人,愿以血为誓,元神为筹,滴血结契。”

“愿意以血为誓,元神为筹,滴血结契。”

重叠在一处的话音刚落,二人腕上滴下的血丝像是活了似的,转向寻到另一缕,接合在一起,形成一条细细的血线,重新注入二人的伤口,后见金丝漫出,将腕伤修复得完好如初。

“好了,洛姑娘这次可以相信我了吧。”

洛黎没有回答他,兀自道:“既然金公子与我结下血誓,今日也没什么其他事了,还请公子离开。至于魔君的事,还需细细打算,给我一日修整,后日我们出发。”

“去哪儿?”

“南疆。”

……

……

离岛客栈内的客房中,水木一个人抱着被子在榻上低泣,眼睛都哭的有些肿了。待视线模糊揉成一团时,他抬手擦拭眼泪,不小心碰到折断的鼻梁,不由得又落下几滴眼泪。

寒东宇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的确好疼,鼻子一直觉得错位不说,隐隐传来的酸痛,让他愈加委屈。

泪花模糊了视线,他轻碰了下自己歪到右侧的鼻子,蓦地,熟悉的感觉接踵而至。

他看到一个女子被吊在刑架之上,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都紧贴着身子。

那凌冽又略带挑衅的目光,入得他心。

是那个叫洛黎的女子?!

他又入梦了?

昏暗的牢房内,另外那个他怒不可赦,鼻梁歪在一处,有些好笑。

女孩虽被挂在那,处于劣势,可她身上不屈的气场,又让他不禁多瞧两眼。

这样倔强的性子,总是要吃亏的。

脑海里莫名飘过这句话,还未等他思考,便散的无影无踪了。

……

……

洛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先是敲了敲门,后见无人应答,屋内烛火摇曳,她直接推门进去。

待进寝房,原来那傻子睡着了。

刚刚金绫笙走后,几人简单商议了一番这两日的安排。待一切确定后,洛繁星留她,又把水木那日在毓秀峰所做之事细细讲了一遍,她心中的怒意也大抵散去。

若无那傻子执意来寻她,那日她真就有去无回了。

哎,想想也是,一个傻子,又何必计较那么多,被吃豆腐的事儿,全当被狗摸了。

想他也不一定知道《胜蓬莱》那本册子里画的到底是什么,要不然当初在千隽派里也不会用这种有辱身份的事来耍弄何枫他们。

如今他傻了,想来她更应悉心教导,好让他早日回归正途。免得到时候找回记忆,他再因这些窘事记恨上她,那就不太好了。

她盯着水木看了一会儿,怎么感觉容貌有些变了?

可能是被自己打的吧,毕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洛黎想着想着,萌生些许内疚。不自觉地一手捏住下颚,一手抚上他歪了的鼻梁。

“咔嚓——”

一声细响,好歹鼻子是正过来了。

呃……

不过,貌似他又开始流鼻血了。

她拿出丝绢,俯身过去帮他擦拭,忽闻一声蚊子似的嗡嗡。

傻子呓语了?

“你说什么?”

榻上之人不知是不是醒了,少倾,真的再说了一遍。

“苏清欢,求你别生气了。”

第320章 傻子不教,洛黎之过

洛黎生平最大的软肋,便是这种奶声儿。

先前卷毛兔儿这样奶里奶气的叫她“洛姑姑”,她就心软疼爱的不行,恨不得从晓芸手边抱走自己养着,如今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哼哼唧唧、奶声奶气,虽心中有些别扭,却也是受不住。

细细想来,水木道友的确很可怜,本是风流倜傥修为高深的白宗弟子,谁知为了救她,给自己搞成了傻子,而且还是一个满脑子充斥着小黄图的傻子。

当然,洛黎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她,水木才变成这个样子。

她才不要被这种没用的狗皮膏药黏一辈子,更不要和白宗再扯上任何干系。

灵光一闪,为了水木道友的光明未来,某女决定从今日起,行为世范,学为人师。

不能再由着他堕落下去,需要将傻子重新改造一番,好歹变成面上的谦谦君子再说。

不知何时,水木揉着眼醒来,惺忪的目光睇来,有些胆怯。

洛黎语气温和,眉目藏着笑意,“听说你几天没吃饭了,我煮了碗阳春面,你赶紧起来吃吧。”

水木直起身子,厌厌道:“苏清欢,我想了想,你可能不喜欢练那个武功,我错了,不应该做你不愿意的事。”

“先起来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说这些。”洛黎撩开被子,拉他起床,见他白衣血迹斑斑,不禁皱起眉。

教导水木的事,任重而道远。

水木小心翼翼地吃完一大碗面条,悄悄看向身旁吃茶的苏清欢,没吱声。

她将碗筷放到一旁,问:“水木,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生气动手吗?”

他点点头,“因为我想和你练功,让你不高兴了。”

“是,也不全是。我再问你一事,待你定夺好了,我们再说这件事。”

“好。”

“洛繁星、寒东宇还有另外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我们打算后日启程前往南疆,此行路途遥远,约有两三月也不止并且我们所行是为了组织毓秀峰上的那个黑沙女子,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有两个选择……”

“我要跟你一起!”水木打断道。

“我还没说完,你这样很无礼。”

水木见她轻轻皱起眉头,垂目掰起手指,“对不起。”

“你可以选择留在东海之滨,那样我会把你安全送回白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同行。”

洛黎听洛繁星描述完那日之事后,大抵想到水木藏着一个厉害的灵器,不然也不会轻易抵挡住魔君诡异的杀招。可水木不欠她什么,她更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拐带他同行。

水木有些惊讶,“真的?”

“嗯,我带着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恢复记忆,能告诉我救回晓芸的方法……”

“我有个法宝可以保护我们,那天就是它救的你……”水木有些小兴奋,献宝似的,急忙从怀中取出玉佩,递过去。

洛黎刚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看,骤然间,玉佩漫出五彩光芒,耀眼夺目,整间屋子瞬时被照的通亮。

“你看!我说是宝物吧!”水木眸中流光溢彩,兴奋地看着那块玉佩。

如果苏清欢是洛黎,那她会不会认识这块玉佩?

洛黎觉得好奇,溢出灵识感应片刻,如同投石入水,毫无反应。

此物没有灵性,并不是灵器。

那当日又怎么会主动护她?最后记忆中的那些金光又是什么?如今的五彩光又是什么?

也许这玉佩不是灵器,但绝非凡品。

少倾,五彩光辉逐渐散去,玉佩又变成寻常的模样,她拿起细细把玩。

原来玉佩上的刻印是白宗供奉的神兽白泽,亦是昆仑神君——白泽。

仔细检查一会儿,并未发现特别之处,遂递回去,“收好。”

水木把手背到身后,摇摇头,“我想送给你。”

“我不要,这些东西都认主的,既然是你的,又怎么能轻易丢给别人,你收好吧。”她放在桌子上,继续道:“既然你决定和我们同行,我们便要互相照顾,互相扶持。先前他们说你是傻子,其实并无不对,你砸坏了脑子,礼仪修养尽忘,这个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如果你找不回记忆,难道一辈子都要被人叫傻子吗?”

“我不要,我不傻,我就是忘了!”

“我知道你是忘了,可你做的很多事,又让人不得不觉得你是个傻子。”

“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会改。”

“你看你这身衣裳,衣冠不整不说,上面血痕未净。古人有云:故冠而后服备,服备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你可能听懂?”

水木摇头。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只有衣冠得体规范之后,才能做到形体端正、态度恭谨、说话和顺,才能被人尊重。可你连最基本的都没做好,穿一身这样的衣裳出去,谁都会笑话你傻。”

“那我换!”水木猛地起身,二话不说三两下脱下外衣,半系里衣露出大半精致紧实的胸膛,密密麻麻的浅红痕迹暴露出来,触目惊心。

这……就是那个江湖郎中所说的戒刑?这得是犯了怎样的重罪?

洛黎光顾着想这件事,并未察觉某人已经把外裤和上衣都脱净,就剩着件里裤。

好在他里裤干净,并未有要脱掉的意思。

啧啧,修为高深的人,手速就是快……

洛黎扶额,见他已伸手从乾坤袋内取出一套崭新衣裳,淡定道:“那个……你先听我讲……”

“嗯?”水木愣住。

“男女有别你懂不懂?”

水木摇头。

“就是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所以不可以把隐秘的地方暴露给对方看。”

“我懂,因为我们不是夫妻,所以我想和你成为夫妻。”

???

洛黎一脸懵逼,她怕不是听错了?

“等你把礼义廉孝学会了,再跟我讲这些事!”

“好,怎么学?”

“平日多看、多听、多学,少问。”她从玲珑镜内掏出三五本书卷,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带配图的,看不懂字就好好研习下画中事,你这脑子也该换换东西了……”她拍拍屁股,正欲出门,袖口忽被拽住。

“怎么?”

“如果我好好学,你会和我成为夫妻吗?”

眸中水气蒙蒙,期许半露。

“我会考虑。”她莞尔一笑,转身离开。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21章 徽州记1

两日后,八月初八。

风和日丽,海风徐徐。

俊男靓女,御镜飞行在极海之上。

金绫笙跟着洛黎和水木,寒东宇则与洛繁星立于青也剑上。

出发前,他见二人掷出灵器后未加灵玉直接飞行,瞬时,对这两件上品灵器的存在甚是意外。

洛黎是上界凌绝会的魁首,金绫笙当年认为是祁沐萧刻意让相让,可如今发现她实为真灵双修,不敢再轻看。

可这名御剑的女子,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又从哪儿弄来这把上品灵剑?

东海之滨又何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在这里,修士展现越强的能力,便会有越高的地位,亦是更多的资源。

故此,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能力充分展露,一则可以受人尊敬,二则可以在宗派内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

可这两人却反其道而行,倒也有趣。

一行人出了东海之滨结界后,由天穹城出发,转而去了最近的渡口——洛水入海小镇涳城。

行程匆忙,几人未在沿途多做耽搁,直直去了渡口。

已是临近夕阳西下,恰巧一艘客船经停莞城,洛黎付了银叶,由伙计领着上船。

洛水入海口宽阔平坦,河道两侧多是平坦的农田与傍水而建的屋房。几人乘坐的是一艘三层木制楼船,一层供散客休息,二三层为单独客房。

行运的是家当地的老船行,船老大是莞城本地人,常来往与徽莞城与涳城之间,主要承载来往的修士及经商百姓。

因客房紧俏,只剩余两间上房,晚间只得凑活分住。

金绫笙似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船上不少修士认出钟神派的大少爷金绫笙,对他出现在俗世皆有些意外,毕竟前几日钟神派刚刚遭难,如今出远门,怕是有要事。

但凡与钟神派交好的,能叫出名字的,都上前与他招呼,却见他板着张脸,冷言几句便不愿再交流,直直入了客房。

这头,洛黎眯眯着眼睛,仰身倚在甲板的木栏前,惬意的享受秋日的斜阳。水木则悄声跟在她身旁,身形高大,虽是锦衣加身,却看着和个下人似的。

他偷偷在一旁瞧着,谨遵某女教诲,不敢多言。

橙黄色的懒阳将洛黎的绝美侧颜雕刻清晰,细细看去,见她脸颊上浮着透明的细绒,睫羽细密纤长,盖在下眼睑上,阴出片影,她一身浅青色道裙束身,白纱掩面,依旧是一副少女的模样。

“你盯着我看干嘛?”洛黎懒洋洋地问,眼睛都没张开。

突然的发问,让水木有些措手不及。

“没,没什么,那个……我有问题想问。”

“讲。”

“我们现在坐的这个是什么?”

“楼船……”她抬手指道:“船上的房子叫飞庐。”

“飞庐?”

“《释名》有解,船上屋曰庐,象舍也。其上重室曰飞庐,在上故曰飞也。又在其上曰雀室,于中候望,若鸟雀之惊视也。”

“你懂得真多……那我们之后要在这里住吗?”

“就一晚,我们先去莞城。”

“莞城是哪里?”

“徽州重镇之一,离这里不远。”

“我们不是去南疆吗?”

“嗯,在去之前,我们去找个神棍算个卦的。”

“神棍?”

“就是混账的意思,你记住就好,那个人是个混账,见到他就叫他混账就好。”她又多补了一句,阳光映得浅纱半透,能看到她嘴角溢起浅浅笑容。

水木甜甜地嗯了声,喜欢看她心情好的样子,同她一处仰靠在那,静静享受美好的阳光。

洛黎这次计划主行水道,自徽州,穿梁州,到王州转陆行,取渝州入南疆,争取赶在孑殇之前找到剩下两块冷魂玉魄。

昨日临行之前收到师父灵翁来信,讲玉谦的腿伤好了不少,二师兄的病情也稍有好转,三师兄与他都在准备宗礼之事,需等十月才能来见。

她把孑殇的事简单交代,又提及自己要去南疆之事,最后问了小南的事。

当年小南被师父带去南疆,重归故里,便一直留在那处,即便司徒一空之后寻去,小南也没同他回东海之滨。

这次既然去南疆,一定要去探望下小南的。

一晃四年,不知道那孩子还记不记得自己。

“嘭——”

一声闷响,船舱内顿时骚乱起来。

待她进去,见寒东宇捂着左臂,护在一个清秀少女身前,前面四五个修士已盈出真气,气势汹汹。

“区区三境修为,还敢拦着老子!什么时候洛水上的歌妓也要立牌坊了?装什么清纯!”二五人就势推开寒东宇,俯身去扯他身后抱着长琴的少女。

少女秀眉微皱,倔强道:“奴家卖艺不卖身,只位混口饭吃,尔等名门正道出身,何苦为难,还出手伤人……”

向后躲避,不想落入绕到身后一男子怀中,遂尖叫起来。

“放开!”寒东宇不顾伤势,伸手阻拦。

为首之人抽出长鞭,犹如黑蛇信子毒辣甩去。

石光火电间,水木盈出青光徒手攥住长鞭,轻轻一提,为首那名修士摔了个狗吃屎。

他顺势拿灵绳捆住,那人闷声叫痛,动弹不得。

众人惊,不知哪里跑出来的七境高修。

厅内这时有人嚷嚷道:“钟神派的大少爷还在船上呢,你们几个不自量力的小辈,都不要命了?”

“就是的,想玩女人去扬州去,何苦为难卖唱的丫头。”

“都散了散了,老子去了趟茅房,回来你们就打起来?刚做的新板凳,谁赔?”船老大提着裤子,正系带子,骂骂咧咧的走来查看。

“哟,谁特么欺负我干妹妹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船老大一看那少女眼中含泪,衣裳也褶皱不堪,怒声问:“敢做不敢当?”

“妹子,谁伤的你?可是他?”他指着寒东宇问,那含火的眼睛瞪的和个铜铃似的。

“大哥,是琼崖派,他们说我是娼妓,逼我……逼我上楼陪着……”

“我敲他奶奶!天灾人祸,还欺负到老子身上了!”船老大使了个眼色,被打的船员这时才壮着胆子上前,“都给老子捆起来,扔河里喂鱼!”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22章 徽州记2(感谢沫沫鱼儿的月票)

因有水木坐镇,几人不敢造次,还真让那几个船员绑起。

船老大二话不说,当着众人的面,将闹事几人通通扔进平静的洛水之中。

在场修士见怪不怪,没人出头担事,各自散去。

水木找到猫在一角的洛黎,见她倚在木栏旁,双目紧闭,似是小憩。

“苏清欢,寒东宇受伤了。”

她闭着眼,嗯了声。

“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自己惹的事,自己去管。”

“哦,那我刚刚听你的话,都做好了,你不是说我可以得一颗仙丹……”

“嗯,做的不错,给。”

洛黎说着,抬手摊开,掌中一颗油皮纸团。

水木怯怯地接下,“谢谢!”

她眼睛轻轻张开个缝,见他满心欢喜的把糖含在嘴里的那一瞬,眼睛都弯成一个缝。

没想到五彩糖对他这么好用,前日水木背书走神儿,她随手给了颗糖,没想他乖顺的和个小狗子似的,这两日比以往更听话了。

小狗子这头吮嗦着甜味儿,红霞漫天,染得他干净的脸上熨着红光,墨色的眸子干净透彻,像个未经事的孩子。

不,他现在这样,的确就是个孩子。

洛黎忽而好奇,对一切的未知,是个什么样的感觉,遂问:“水木,你现在有害怕的东西吗?”

水木抿抿唇瓣,点了点头。

“哦?你怕什么?”

“我……怕我想不起来之前的事,可我又怕自己想起来后,又不是现在的我……”

“呃……”她摆摆手,“你还真是复杂,随遇而安吧。”

“随遇而安?什么意思?”

“就是走哪儿算哪儿,及时行乐。”

“那你是这样的吗?”

“嗯,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话音未落,方才被欺少女端着一盘瓜果茶水,款款走来。

“方才受困,多谢少侠相助。”

女子吴侬软语,说出的话轻柔细语,像一团白软的棉花。她将托盘放在一旁,斟满酒水递过来,见水木迟迟不接,轻问:“少侠,酥酥敬您一杯。”

洛黎见傻子依旧看着自己,对那少女视若无睹,便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嘿,人家跟你说话呢,君子礼仪呢?”

“哦。”水木起身接过酒杯,颔首行礼。

少女娇羞一笑,“是酥酥无礼了,冒昧前来,不知这位是……”她打量洛黎一番,见她随意而坐,一身修士着装。

“别误会,我们只是同行而已,你们聊,我先进去点些吃的……”洛黎不怀好意地撇了水木一眼。

嘿~呆子的春天来了。

“苏清欢……”水木糯糯地,见她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里,心底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少侠,请受奴家一拜……”

……

……

洛黎叫了写饭菜,转而去了客房,站在楼梯处,边听到一个男子闷声哼响。推门进了女舍,见洛繁星正在为寒东宇包扎。

寒东宇见是她来了,赶紧闭上嘴,强忍着痛意。

“呦呵,别憋着了,方才你那嘤嘤噎噎的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不是我,你听错了。”

“哦,我来给你上药?”

寒东宇脸色一沉,想到当年她那手劲儿,急忙摆手,“算、算了。”

“切,没劲,让你逞能,人家小丫头去找水木敬酒道谢去了。”

寒东宇哦了一声,“这不正好,我又不是想让她来找我才出手相救……”

“嗯,你是出手了,但是不是你救的,下次别瞎逞能了。”

“你怎么不帮我。”寒东宇方才就有些失望。

“那女子一上来就对寒东宇挤眉弄眼,我看了都以为是妓娘,更何况琼崖派那几个低修。”

洛繁星噗嗤一笑,手没把住力,给他白纱系的紧紧的,随后一声逆天嚎叫,二人=女没差点笑背过气去。

洛繁星见她没心没肺,丝毫没有担心之意,问:“你既然觉得那女孩有所用意,为何还要让水木去应付她。”

“这两日不是在让他学习礼仪、为人之道吗,多接触些形形色色的人,还是有好处的。”

“你可真放心,不怕他再被拐跑了?”

“安啦,早就告诉过他,不许和陌生人走的,对了我点好菜了,既然包扎完了就赶紧下去吃些东西。”

“好,那……金大少爷呢?”

“他?他吃不吃和我又有何干,有胳膊有腿,饿不死自己的。”

几人下到一层房厅,寻到处僻静的地方,此时日头已完全落下,河岸两边农家灯火星星点点,青烟袅袅。

“水木呢?”洛繁星环视一圈,未见其人。

此刻,小二见到洛黎来了,招呼人上菜。

“你们两个先吃着,我去找下他。”

她一层兜了个便,不见水木身影,后又溜到二层,亦寻到人。

这下傻眼了,难不成让洛繁星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傻子真让人拐走了……

她寻回甲板休息处,见一伙计正要收走少女端来的果盘,急忙拦住,“这苹果我还没吃呢,等等再收。”

小二狐疑的打量一番,最后还是将木盘留下。

酒盅里残留的红色酒浆清澈香醇,她拿起嗅了嗅,转头进了舱内。

此时舱内人并不多,寒东宇与洛繁星二人依旧在等她。

“嗯?水木呢?”

“别管他,我们吃。”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素鹅放入口中,清爽可口。腐皮卷里夹卷着新鲜笋丝、胡萝卜丝,香甜软脆,全然浸味。

“愣着干什么,赶紧吃,这是是非之地,少言多听。”

二人颔首,一同吃起。

洛黎见伙计给人加酒,遂招呼道:“来来,把你这里最好的红米酒拿一坛上来尝尝。”

“姑娘您真会喝,您怎么知道咱们船行里的红米酒最有名?老少皆宜,滋补身子,来往的姑娘最爱呢。您等着,我去给您取来……”

“唉,等等,我说了,要最好的,别糊弄我,钱小爷有的是。”她拍下一把金珠,“你们酒窖在哪儿,我陪你去取。”

寒东宇与洛黎见状,有些莫名。

“你们等着,我去挑坛好酒来……这素鹅、糖醋小排做的精巧美味,没有当地的美酒佳酿,真是糟败了美味。”

伙计笑意满满,接过一颗金珠,道:“姑娘,您跟着我来吧,就在仓底。”

“好,劳烦带路。”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23章 徽州记3

伙计收了好处,很是殷勤,他一路引着来到底仓入口。

“姑娘小心,这台阶有些陡。”

他执掌一盏明灯,仓下亦有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

“无碍,你引路便是。”

台阶下到一半,就闻仓底一股潮腐的味道,她捏着鼻子,问:“这处都起存放东西的吧?这味儿呛人!”

“姑娘说笑,底仓也是有人住的,只不过都是我们船员住在这儿,这是有些潮湿,不过对我们不算什么。”

这个伙计踢开摆在地上的木箱,木箱恰巧撞在一处房门上,房门未闩,“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内烛火摇曳,半边粉纱帐子,光溜溜的屁股,仅仅一瞥,一览无余。

小二许是没看到,嘴上低低咒骂一句,继续往前走。

洛黎则停在那处,见那光妞的屁股上下起伏,夹带着两只玉腿,屋内发出些许不可描述的声音。

哼哼唧唧,嘤嘤啊啊。

瞬时,她心情不好了。

这……该如何是好……

少顷。

“唉?姑娘,你怎么没跟着一起?我还以为你跟过来了……”伙计折回,见她脸上一道暖暖烛光,照亮那双杏眼,神色沉肃。

里面的人闻声,吓得一激灵,扭头见房门已经打开,嘟囔道:“娘的!”

一声怒吼从房内传来,吓得引路的伙计身子一抖。

哦,原来是船老大……

心底莫名的酸意削去大半。

她轻咳了两声,想那白花花的大屁股怎么可能是水木的,自己也是没看清,就妄下定论。

伙计瞧清里面的场景后更是郁闷,知道大难临头,急忙道:“姑娘唉!您怎么跑这儿看人家这事哩!”

“不巧撞见,我瞧这人,倒有几分像我今日施救的那位友人……”

话音未落,屋内窸窸窣窣的动静更大了。

洛黎感觉留得时间差不多了,不顾伙计阻拦,推门进去,一股子掺杂着霉味儿的麝香味道很是特别,正如她逛花楼时那味。

她直直进去,后闻伙计也壮着胆子进来。二人见傍晚那少女拿团被子掩着身子,粉红纱帐春意难掩,坐在榻上,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嘿,活久见。

“酥酥姑娘?”她低声试探。

“你、你你……”少女此时感情起伏,泣不成声。

“姑娘莫哭,到底怎么了?我平生最受不得女子哭泣,相见即是缘。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和我讲,只要不是难事,我定会相助。别的不说,若是钱财上的事儿,绝不让姑娘再被为难。”

“你……他……姐姐不如自己过来看看。”娇滴滴的丫头,很是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谢谢啦,就等着你这句话!

洛黎移步上前,尚未撩开纱帐,便见榻内让人剥落干净的水木钻在粉花被里。

一种“傻儿不成器”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瞪大眼睛,略有惊讶道:“水木?!”

“是、正是……”少女的泪止不住的流。

“你们这是……生米煮成熟饭啦?”

“嗯……正如姐姐所见,少侠喝了不过几杯便……兽性大发。”

嘿,好个兽性大发!

“那你可惨了,妹子,我这友人虽是高修,可却是个呆傻,家境平平,你们二人既然生米煮成熟饭,那我只能送上祝福,日后摆酒之时,叫我同去便好。”

话毕,她转身出去,见身后伙计一脸茫然,还没搞清楚状况,她催促道:“走吧,我们坏了人家好事哩!再看小心长针眼儿!”

伙计白了她一眼,这姑娘怕不是有健忘症吧,方才是谁瞧地起劲儿来着?

还未出去,她瞧见边上一个木箱半掩,遂好奇道:“咦?这方箱子还来回动呢。”

“哪、哪儿有?”少女娇滴滴的声,颤颤悠悠。

话音未落,“咚——”的一声,三个彪形大汉从外走进,未想里面站了这么多人。

“董生?”其中一人见伙计也在其中,脱口道。

“唉?怎么这么多人?”

“几位哥哥……我……”少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诉。几句断断续续的话语,大抵听出自己是让榻上这人欺负了,甚至还把故事讲的完完整整,连带着洛黎是如何出现的也讲的清清楚楚。

“敢欺负我们老大的妹子!不要命了?!”几人拎着刀,撩开纱帐,一把拎出昏迷不醒的水木。

某女鬼使神差的脑回路莫名一转,不想脑补那精壮的身子下生的如何,索性扭头看去。

嗯,幸好裤子还在。

嗯?好像想法落空了……

三人拿着刀剑对着果着上身的水木比划起来。

“各位大哥,悠着点,你看他满身戒刑留下的伤痕未落,你们哪里还有下刀的地方?”

“戒刑?”几人虽不是修士,却和修士混迹多年,自然了解戒刑是什么,也知道只有大宗派才会有施戒的灵器。

“各位大哥别急,这儿似乎还藏着个人呢。”洛黎边说,手上已撩开木箱。

嗯……白花花的一片。

“这不是船老大?您这……真会选地方听墙角呀。”

“娘哩,你们还弄那个傻子干什么?先把这傻娘们儿给我摁住!”

这一嗓子下去,洛黎淡定无比,可身边的董生瑟瑟发抖起来。

洛黎小手一抬,摆出一副别靠过来的姿态,“慢着……你刚才说爷什么?”

“呸,什么乱七八糟,愣着干什么?扔了那个傻子!干这个傻娘们儿!”

瞬时,青光一掠。

几人皆倒地不起,洛黎加送了船老大两招,揍得他亲妈都认不得了。

洛黎踩着船老大隆起的肚腩,笑嘻嘻道:“仙人跳这招玩到小爷身上了?真不怕死。”

“女侠……女侠饶命……我们也是被逼无奈,赋税太重,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生活难捱啊。”

“别放屁了,琼崖派那几人的乾坤袋里不少灵玉吧,捞这一笔都不满足,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老虎不发威,真当是病猫?”

话毕,一脚下去,那个圆鼓鼓的肚腩泄下去大半。

“哎呦!若不是那个妖女洛黎搅弄朝政,如今乱世当道,扬州赋税接连翻倍,我们好好船行生意的哪会干上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儿!”

话音刚落,一道青光已抵住脖颈。

“女、女侠饶命!”

洛黎满目阴鸷,沉声道:“闭嘴!”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24章 徽州记4 (Merry Xmas)

船老大肩膀受了一招,痛的打起滚来,“女侠饶命啊!饶命……”

“招呼两个伙计把我友人抬回去,寻个房间好生沐浴伺候,今日之事我就当做没发生,你也管好你的嘴,再让我听到洛黎二字,小心割掉你舌头。”

船老大闻声吓得一颤,抬眼见她目光凶狠,丝毫不像说笑,急忙应下,“是、是……”

一刻后,船舱之内,厅内二十多张梨花木桌椅已坐满人,多数人恬静少言,少有两桌上坐着陪酒的妓娘一同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她拎着两坛米酒,董生也拎着两坛紧随其后,二人时不时闲聊两句,笑嘻嘻的走来。

寒东宇见她心情不错,问:“怎么去了

这么久?”

“船家存的米酒太多,挑拣挑拣着就慢了,你们只管放开吃,我不怎么饿,毋须给我留。”她说着便打开酒封,醇香四溢,忍不住抿抿红唇,肚子里的馋虫要阵不住了。

洛繁星捧着瓷碗晃了晃,“我也想尝尝。”

“算我一个。”一个男声冷不丁地从后冒出。

洛黎手中的瓷盅没差点“金大少爷,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儿,吓死我了……”

金绫笙兀自坐下,取来空碗给自己满了一碗米酒,洛黎看这几人酒虫子都被勾起,转首吩咐董生道:“我们这桌酒水管够,异乡异客,千里来聚,今夜一醉方休。”

董生赶忙应下,又问了众人要不要加菜,这才离去。

洛黎举杯,“对了金大少爷,既然我们同行,那也劳烦您改称我为苏清欢吧。”

金绫笙端着米酒,颔首应下,“这酒不错……”

“那必须的,小爷挑的酒,没有不好的,过两日见到我四师兄,等我去抢几坛梅花酿,给你们尝尝鲜。”

寒东宇撂下筷子,想到自己痛失的金珠,愤愤道:“哼,等我见到玄机公子,我要把我的金珠要回来。”

“那你怕是想多了,我们归元山庄的人,只进不出。”

洛繁星点头,几口下肚,双颊泛红,“这话我同意,年前曾在百草堂买药,药材买多了只换不退。”

“好了好了,这不是生意人的正常操作嘛。你们吃吧,我上楼看看,不用寻我。”

话毕,她收起两坛酒,转身上楼。

几人兀自吃喝,毫不在意。

谁都明白,这条船上,几人罕有敌手。

洛黎哼着小调儿,寻到二楼一间客房,推门进去,温潮的水汽扑满,樨木熏香掺杂其中。绕过屏风,见榻上那人枕着双手,侧身沉睡。

她支起一扇木窗,江风习习,刚喝酒暖热的身子不禁打了个激灵。

夜来秋晚,星海漫天,她索性坐在窗边,取出私藏的红米酒,畅快喝起。

“秋风紧,空林响。

寒露滴,枯叶静。

船上恍恍天已暮,一帘月色覆桐华。

妄勘太虚浮梦境,酒醒不知梦中人。”

“苏清欢?”

“嗯?”她侧首,见水木一身丝制中衣裹身,光着脚丫,脸上沾染月华。

不知是不是自己喝醉了,他的样貌……似乎真的不太一样了。

身子似乎比初次见时更加颀长,颊骨也不似从前,怎么看着看着,倒和那人有些像了。

“黎儿……”他沉声唤她。

心口似让什么抓挠了一下,又痛,又甜。

“你叫我什么?”她僵在那,朱唇轻启,自酿的米酒劲儿不小,不知何时,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苏清欢,你在唱什么?”

果然,是自己听错了。

“唱曲儿。”她转回去,轻声回。

“真好听,你能再唱一遍吗?”

再转头时,他已站在窗旁,二人不过一拳的距离。

水木两抹嫣红半晕腮,半垂着头,整个身子都紧绷着。

洛黎左手抱着酒坛,右手鬼使神差地挑起他的下颌,低声道:“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

“我……”水木糯糯地吐出一字,随即别过头去,半晌,他指着那坛酒道:“这个,我想喝。”

“小孩子不许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苏清欢,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那你是什么?”

“我是男人。”水木抿了抿唇瓣,没敢把后面四个字说出来。

你的男人。

今日那个女孩很烦,喝了几杯酒就说让他做她的男人。

她说他救了她,她就要以身相许,做他的妻。

苏清欢说,她也被他救过,为什么苏清欢不这样?

她太小心了,很多时候,似乎都在躲着自己。

他不想做谁的男人,如果说要做,也只想做她的男人。

倚在木窗上的女子浑身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味道,那张小嘴儿就和他今日品尝的酒酿一样,红艳艳的,听他说完那四个字,嘴角噙起笑意。

“对,你是男人,所以别低着头,你是个很厉害的修士,不该如此自卑。”

“所以我也要喝,这个甜甜的,很好喝。”

洛黎没再拒绝,从乾坤袋里拎出一坛递给他,“喝醉了不怨我。”

“嗯。”他哼唧了一声,随即打开酒封,学着她的样子,咕嘟咕嘟喝起。

“傻子,慢点喝。”她眼帘挂着月辉,柔成两弯倒月,一同举起酒坛。

傻子就是傻子,喝的那么急哩,又没人和你抢。你瞧,好好的丝衣滴挂了一串串嫣红的酒汁,像极北境春日里那些叫不上名的红花。

此时江上风略大,船体有些摇晃,连带着她也随着一起,差点跌下窗外。

“水木,接着我,我有些醉了。”她将酒坛的酒饮尽,将其轻轻一抛,随即张开双手,稳稳落在他怀中。

这人身上好凉,很舒服。

她窝在他怀里,滚烫的呼吸吹拂在他冰凉的颈上。

水木感受到她玉臂环绕上来,不禁滚了滚喉头,脚下因酒意泛起,不由得发软。

“苏清欢……”他暗哑问,身上似燃起了火。

“嗯。”

软绵绵的声儿,是从未听过的。

可却如此熟悉,在梦中,那个叫洛黎的女子,曾经也和个小猫似的,这样依靠过梦中的祁沐萧。

垂眸看去,怀中人睫羽轻颤,颊晕憨红。

身上某个地方,一触即发。

他再次试探道:“苏清欢,你是困了吗?”

“嗯。”

“那,我们睡觉吗?”

“嗯。”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25章 春帐冷暖

他抱着洛黎,将她轻轻放在塌上,后解开头上的玉冠,三千青丝落下。

眼前景色重叠恍惚,他看到了另外一个她。

冬夜风雪,窗外风雪窸窣,偶有碎枝折断的声响。

三年前,腊月二十,夜。

沐王府,竹苑内。

檀木镶玉的床榻上,她身着荼白里衣,倚在“他”的怀中,温顺乖巧,双目紧阖,颊腮比如今丰腴些,让炭火的暖熏的小脸儿粉扑扑的。

忽而小嘴吧唧吧唧,不知在梦里又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点心。

屋内铜鹤香炉内焚着她最喜欢的息兰香,炭火燃地正旺,昏黄的灯光,暖意洋洋,让人昏沉欲睡。

本是佳人在怀,可“他”却眉头紧皱,悄然起身,却觉胸前紧紧勒着,低眼看去,她白嫩的小手紧攥着他的前襟。

“阿萧……”

她喃喃呓语,人尚未清醒。

他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门外裴桓候了很久,知道小十一也在书房等着议事,他还是忍不住低首将唇印在那两瓣红唇之上,忘情品尝一番才肯罢休。

见她光亮的唇,心里汪起一片柔软。

这样的女子,他要用一生好好呵护。

后轻轻扯动她的手指,将被褥盖好,轻声穿衣出去。

十二月燕阳寒意十足,屋内已积起厚重的雪,裴桓见他未穿氅裘,急忙道:“主子,外面风雪大。”

“不碍事,我毒素早已全清,如今这样的风雪已不怕了,走吧,小十一等久了。”话毕,他辄身疾步离去,裴桓紧跟其后。

林枫轩内。

祁稔潼在屋内来回踱步,茶案上热气袅袅。忽闻一阵脚步,见房门被推开,祁沐萧宝蓝色的袄衣上落满雪絮。

“六哥!”他急忙迎上,“你怎么不穿件大衣就来了……”

“无碍,西边消息如何?”

“边疆入侵的确属实,可风凛川早已大捷,并非军报所报。”

“那他怕早已被睿王收为己用,并非我们曾经所想那般是靖王的人。”

“嗯,三哥用此招将自己拉离是非,实则要坐山观虎斗。”

“斗不斗都是他自己的算计,他足智多谋,英勇善战,这王位也想不出比他更好的继承者了。”

祁稔潼欲言又止,叹气道:“六哥,父皇其实最中意你……你真要为一个女子,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我早已踏入仙门,俗世权贵与我无关,只想闲云野鹤,不问尘嚣。”

“唉……”祁稔潼很想知道,到底六哥在这一个多月中遇到了什么样的女子,能如此死心塌地义无反顾的舍弃皇权。

“除夕之夜,我们助他一臂之力便是,他无非就是安排留守燕阳的镇北军旧人来镇压造反,真若与靖王的人硬碰硬,还真是胜负难分。”

“姚相那呢?我听说他前日大怒……六哥你不是把归隐的主意告诉姚相了吧?”

祁沐萧苦笑,“告不告诉,外公都会知晓,我走的这一个多月,府内里里外外,换了不少人。”

“那我表妹呢,这婚事我是实在拦不住,姚相与我母妃暗中促成,待我知晓时,已经晚了。”

“雪绫错爱付我,只能道声抱歉……”祁沐萧从怀中取出一方木盒,递给他,“这是虎啸营的外营调令,届时你领兵前来助阵便好。”

“这调令……”

“前阵皇家围猎后,父皇私下给我的。”

“六哥……你真的……”祁稔潼不解,明明可以江山美人一起坐拥,为何只择其一。

“不必劝我。”

“你明明可以两者皆得。”

“你六嫂可不是能过宅门高地的女子,这世间,难有什么能束住她的性子。”他语气难有地温和。

“六嫂是江湖中人?”

祁沐萧不想再瞒他,低声道:“你六嫂是洛黎。”

祁稔潼不敢置信,惊声道:“她伤好了?她就是那个让你养在府中的女子?!”

“嗯,此事不想外传,回来后府内下人皆不知。这次带她回来也实属无奈之举,睿王妃案虽让她遭此一劫,却也是摆脱堂主之位的最佳机会。”

“洛黎在燕阳生活也无不适,虽然有之前睿王妃冤案,却已自证清白,何必非要远走高飞,过什么闲云野鹤的生活,她不过是一个女人。”

祁稔潼此话一出,自觉说错了话。

祁沐萧则摇摇头,“夜深了,你也回去吧这两日照常上职,妥善保管调令。”

水木见他疾步回屋,先去炭火前烤了半晌,才轻身钻入被窝,将熟睡之人揽入怀中才安然睡去。

叠影重重,恍恍惚惚。

脑袋又沉又痛,不知何时睡去复醒。

低首见怀中女子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明亮的眸子正望着自己。

“阿萧……是不是你?”

醇醉的酒气呼来。

你,真的是洛黎?

而我,是那个叫祁沐萧的男子吗?

不管是不是,胸腔里那颗紧密跳动的心突然让什么抓住似的,被攥的死死的,痛意随之袭来。

“苏清欢,你在叫谁?”

“阿萧,我知道是你。”洛黎面色平静,清亮的眸中却溢满着温柔欣喜。

“我……不是阿萧,我是水木。”

他虽然常常梦到这个叫祁沐萧的人,可他知道,他们长的并不像。

一个温热柔软之物贴上,她的睫毛扫过他的下眼睑,酥麻的感觉瞬间从脊背蔓延至全身。

她在练那本秘籍?

苏清欢终于愿意和他一起练功了。

水木呆呆地回应,试图包裹住那香软的小嘴儿。

身子突然被猛地推开,美妙戛然而止。

“阿萧,是不是很想这样?我说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有人敢动手动脚,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易容,可你若如实承认,之前的事我给你个机会解释清楚,否则永不原谅。”

水木猛地起身,双手抱头,脑海里飞快的回闪着破碎的画面。

“苏清欢,我头好痛……”

“我就看着你继续装,祁沐萧。”

苏清欢的声音突然冷冽起来,她支起身子,手中盈起青光。

待她看清摇头晃脑的水木痛得泪花洒落,这才意识到他真的不是在装。

“我头好痛……”水木抿着唇瓣,强忍着不哭出声。

他不仅头痛,心口也痛,哪儿哪儿都痛。

真的是要痛死了……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26章 认错人

洛黎看着眼前的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心里莫名的内疚起来。

她只是想试探下心中所怀疑的,没想把他欺负哭啊。

这样爱哭的男子,怎么会是那个高高在上,自负霸道的祁沐萧。

这分明就是一只心智未全的小奶狗……

她看他痛得容貌扭曲,整个人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遂而一把环住他的脖颈,轻轻拍打他后背,安慰道:“别哭了,……你哪里痛,我给你揉揉。”

他撇着嘴,指了指太阳穴,抽泣道:“这里。”

洛黎双手抚上,认真帮他揉按起来。

二人默不作声,只闻窗外江风的低呼和他时不时的抽噎。

“苏清欢,阿萧是谁?”

“……谁也不是。”

“你骗人。”

“我没骗你,真的谁也不是。”洛黎浅浅笑着,梨形酒窝挂在红腮上,俏丽可爱,“乖,还疼不疼了?”

小奶狗乖巧地点点头,哼了声“疼的”。

“没事,我帮你多揉揉就好了……”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叫我阿萧?这人你明明认识,为什么说谁也不是?你说过,最讨厌别人骗你,我从不骗你。我也讨厌别人骗我。”

“水木,你头还疼吗?我按摩的是不是很舒服呀?”洛黎笑吟吟地,用尽全身解数,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到后面有些醉酒的傻子坐在那小鸡啄米似的,昏沉欲睡。

“苏清欢……你到底是谁……”他半阖着眼,嘴里喃喃几字。

“你说什么?别乱想了,困了就睡吧,睡着了就不困了……”

“嗯……”

专业打岔二十年,并不是吹的。

……

……

同一时刻,莞城主城内最气派的高宅主院里,温沅成着墨色暗纹直裰,手执镐头,在桂花树下优雅刨土。

丹桂暗香幽幽,袖沾余馥。

“公子,您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拱手行礼,不解道。

“有人要上门讨债,自然是刨出些好物贿赂。”

“这树下……”

“是前年建府时酿埋下的桂花酒……”

“您不是说要等一个重要的人来了再启,原来那人是您的债主呀?”少年听得一知半解,抬眼见自家主子玉面含笑,白皙的额头上布满细汗,颊腮晕染,抬手挽起袖口,默不作声,专心刨土。

这样温柔和蔼的人,怎么会欠别人钱?

再说,主子的玄机楼生意不断,每单价格不菲,从没见管家说缺过金珠银叶,这欠钱又是何来之有?

“别瞎杵着,有什么事赶紧说。”

少年默了默,略带为难道:“夫人遣人来,说熬了鸡汤,让您去尝尝……”

“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您去东院吗?”

“多嘴,玄机楼的规矩忘了?”

少年急忙作揖,“奴知错,玄机楼的规矩奴不敢忘,话过穿堂,不闻不问。”

“滚去面壁,明日让浅生进来伺候。”他刨到一坛子酒,语气不明的甩下这句话,俯身捞起酒坛。

少年垂眸应道:“是。”

拜了又拜,这才离去。

刚出南院,巧遇另一小童浅生。

“浅生,主子说让你明日去伺候日常。”

“你又惹祸了?”

少年丧气地点点头,“嗯……”

“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少言多做,这才是做奴才该有的本分。”

“是夫人……非求我去找公子,我……”

“夫人的事儿我们不要管,公子自有安排。”

“可夫人自从有孕,公子除了锦衣玉食供养着,就再未探望过。”

“别说夫人了,得宠的妾室不也是一样,有孕后你可见公子去过,算了,这哪里能是我们下人议论的事,让旁人听去,可就惨了。”

“是,生哥明日小心些,主子说是债主近日会上门,正刨酒呢……”

浅生笑而不语,辄身离去。

……

……

八月初十,日头正足,水木扒在木栏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岸上来往的船只,时不时地回头问洛黎两句。

“清欢!你看那个船好漂亮,上面红纱粉帐,还有人弹琴哩!”

洛黎支着下颌,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随意应付两句。

那日为了封口错吻的事,洛黎无奈同意让他唤她“清欢”,自此,傻子就像吃错了药似,时不时的叫她两句,耳朵都要听着长茧了。

寒东宇铁着脸坐在一旁,十分不爽二人亲昵。

娘哩,傻子基本每天都粘在洛黎身旁,让他毫无机会近身。

今早好不容易赶早,寻到个空档去送早点,谁知那傻子带着臂长的鲤鱼从窗户跳进来,没给他吓个半死。

洛繁星与金绫笙鲜少来俗世,二人一左一右倚在栏边,同水木一样欣赏河边景色。

自从进了莞城的水域,这片儿就热闹起来,游览的游舫、唱曲儿的舫船、饮酒作乐的舫楼等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岸上白楼青瓦,建筑独具一格,洛黎瞧着都觉得新鲜好奇。

二刻后,楼船终于靠了岸。

洛黎一行人由莞城生人董生带路,直接去了城内最大的客栈秦乡楼住下。

“董生,船不是停靠三日吗,这几日你同我们一起,工钱我付三倍给你。”

董生一听,略微犯难,那日舱内之事已经让他倍受压力,如今又要做他们私人向导。

自己怕是命不久矣。

“莫怕,姓邢的不敢跑,他的行船令还在我这儿呢。”洛黎拿出个令牌晃了晃,满意地收回怀中。

行船令是官府为了控制船舶数量并集中管理所实施的一种许可行令,但凡想在洛水行运的船行,必要申报购买行船令,出港亦需要向专职官员出示此令才可自由通行。

“他不是怕船跑,是怕和我们走太近了船老大日后夹私报复。”寒东宇忍不住插话道,“你也不用担心,真想寻生计,我给你找个活干便是,正好我在莞城的联络点需要人手。”

“你有联络点还来带我们住店?”洛黎瞥他一眼。

“那地方能轻易带你们去吗?都是关系那人的要事。”

“你倒是大方,说给安排活计就安排,也不怕他来路不明?”

“二位……我还在呢……”董生尴尬道。

“你能不能快点?此事事关重大,目前我们在赶时间……”

一向少言寡语的金绫笙都忍不住催促。

正巧此时,有人轻叩房门,后推门进来,一个白净的少年拱手作揖道:“敢问小五是哪位?”

第327章 玄机楼

名声大噪的玄机楼与整个莞城建筑格格不入,黑墙灰瓦,给人一种莫名压迫感,而墙角从暗处蔓延至上的青苔,又增添了几分孤冷。

四进四出的大宅,错综复杂。院内错综金桂开的正好,香气扑鼻。

一众下人皆是玄衣加身。

黑与白的交错。

洛黎随口问:“这宅子是玄机公子亲自设计的?”

引路的小童并未停下脚步,依旧默而不语。

“这么闷,和四师兄一个德行。”她撇了撇嘴,继续观赏这座奇特的宅院。

“这门庭怎么建在这儿,格局不对……



“这青石板该清理了,苔藓都快成地毯了……”

洛黎一边走,一边摇头指出不满的地方。

“唉,堂堂玄机楼,竟是这样邋遢不注重细节。”

小童闻言身子一僵,马上恢复如常。

“姑娘,公子在里面等您。”

阔别四年,洛黎望着那处宅院里的照壁,不由得攥紧手指。

这个混蛋、王八蛋、死神棍!

是时候和他好好算算账了。

洛黎活动了下手指,关节“咔擦咔擦”的,引路的小童眉头蹙起。

还真是来找公子讨债的呀……

洛黎气势汹汹,昂首挺胸地走进院内,未过照壁,就闻到金桂飘香。

瞬时,某女的面色舒缓许多。

“小五?”

院内一声轻柔。

她不知怎么,竟有些心虚,扒着照壁冒头看了眼,见温沅成一袭白衣坐在石桌前,身下一地桂花细碎的花瓣。

“在那躲着干什么,过来。”他嘴角噙笑,挥挥手。

“四师兄……”洛黎轻声低语,唯她一个人听得见。

见他气色红润,身子比往日壮实不少,心中的猜忌、怨恨、怒意一时间被抛之脑后。

这不就是那个一直温柔体贴的四师兄吗。

温沅成给她满上酒,戏谑道:“怎么,闭关几年,连我也不认得了,都不叫师兄了?”

“你过得不错,四师兄。”

“嗯,重归故里,重整家族生意,自然过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不过刚刚靠岸。”

“自然靠看家本事。”温沅成保持微笑,兀自喝了一杯。

“你的血脉彻底觉醒了?”

洛黎听师父提过他血脉传承的事,作为窥探天机的特殊异能,常在孩童幼年时觉醒,而他年至三十也只觉醒了一半。

温沅成只是笑笑,并未答她。

“我酿的桂花酒,尝尝。”

洛黎一饮而尽,吧嗒吧嗒小嘴儿,赞许道:“不管是什么酒,果然还是四师兄酿的好!可惜,四师兄走的这几年,山庄里的存货都空了呢。”

“梅林里的梅花酿足有百坛,你都喝干净了?”

“百坛?!我去挖的时候可没有百坛,不知让哪个酒鬼刨去大半!”洛黎忿忿道,随即又饮尽一杯。

“喝慢点,这酒虽香,却烈的很。”

“不怕不怕,不怕酒烈,就怕尝如白水。”

温沅成摇摇头,笑道:“一会儿随我去酒窖吧,给你准备了不少。”

梨窝轻缀,她甜声谢答,“还是四师兄最疼我。”

“给你酒喝就是最疼你了?小五,你也忒容易满足了。”

“可惜,如今想见你一面都难。”洛黎放下酒盅,平静的看向眼前的男子。

“这不是还没来,我就准备好人去接你了么,有什么难的?”

“四师兄,你知道我的意思的。”

“这么久没见,今日只聊家事。”

“不好,晓芸让魔君夺舍,过不了几日,东海之滨便会传开此事,如今孑殤要寻冷魂玉魄修复元神,若他得逞,届时整个太古界都要迎来一场浩劫。师兄能预料到我来,此事也早已知晓,你都不急吗?”

“因果善缘,自有天定。若天要亡,你一个人也撑不起来。”

“当时你能救走二师兄,为何不救晓芸?”

“我去时,她已被掳走。”

“四师兄可敢发誓当时你并无私心?”

温沅成愣了下,面露嗔意,“小五你太放肆!我识二师兄为兄长,为何会不救晓芸?”

“因为她是你二嫂,是二师兄的发妻。”

“你此话何意?”

半晌,她话锋一转,“唉?听闻嫂嫂已有身孕,我一会儿去拜见嫂嫂。”

“她不过三月,胎像不稳,不便见客。”

洛黎端着酒杯,抬手敬酒,“师兄莫要生气,这几年在无极峰闭关无聊,闲来无事,想明白了许多事情罢了。师兄不必多虑,看破不说破的道理我是懂的。”

温沅成闻言,神色并未好转,愈加沉黯,但还是抬手同她碰杯。

“小五你先把自己的事琢磨明白吧。”

“我?我的事再明白不过了,待晓芸的事情解决,我继续游历四方,逍遥快活。”

温沅成淡淡道:“你总是这样一副勘破红尘的模样,情困几何,只有你自己个儿清楚,姚相之事,你真就这样罢手?还有祁沐萧,你也一同放手?”

洛黎不恼他提及祁沐萧,反正这事已经成了她的死穴,特娘的,谁想恶心她都能来上两句,到如今已然可以不痛不痒淡然应对。

她执杯抿了口酒,淡然回:“旧事如烟散,如今已是陌路,至于姚相,恶人自由恶人收,何须成为我的烦恼。”

“那个人若犯我,我必锱铢必较的小五去哪儿了?”

洛黎垂颈吃菜,温沅成神色作缓,继续道:“你这情劫还没完。”

“我呸,你还好意思提及此事?我在离岛的消息是不是你卖给寒东宇那厮的?现在可好,和个狗皮膏药似的,想甩都甩不掉。”

“二十万金珠的买卖,不做白不做,不然哪里来钱给你酿酒吃?”

二人相视一笑,酒杯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言归正传,我来此地原由,想必师兄已经知晓。”

温沅成温和点颌。

“还请师兄明示。”

“这两日还不成,事情未定,尚不明朗,待八月十五再来。”

洛黎白了他一眼,神棍算卦还要择良辰吉日不成?

“正是要择良辰吉日的,天道为阳,白日不可行占卜窥探之术,只得待阴月盛极才可。”

“你、你这是修炼成精?如今读心术都会了?”洛黎神色大变。

温沅成哈哈笑起,二人谈笑风生,谁都没注意到守在院外的那抹人影。

第328章 冰糖葫芦

洛黎这头刚进客栈,后脚洛繁星就拉着水木迈进来。

洛繁星见到熟悉的背影,上前道:“清欢,你回来了……”

“嗯?你们出去了呀。”她扭向水木,见他脸满委屈,左脸上有一个浅浅的红印,眼眶里挂着泪花。

“又怎么了?”

“回屋再说。”

待几人回屋,洛黎给自己满了杯茶,柔声问:“到底怎么了?”

水木抹了抹眼,摇头低语,“没什么。”

“你说。”

洛繁星也坐过去,留水木一人在那傻站着,她叹口气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也是倒霉,遇到个得理不饶人的……”

“哦?”

“我们吃过午饭,寒东宇带着董生去了联络点,金大少爷不知去向,我想出去转转,只能带他一起。闹市人来人往,一个没留神,他就跑没影了,再找到时,有个老头招来一群人,正指着他骂……”

“洛繁星……我求你别说了。”水木抬头楚楚可怜的望着她,泪水在眼眶打转儿,央求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水木拿了他两串糖葫芦没给钱就走,谁知道那老头夺回糖葫芦不说,还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在路上指着他鼻子骂起来……路上行人见他神志不全,一同欺辱……”

当时洛繁星感到时,见水木一个大男人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茫然不知所措。她赶忙上前付了铜板,赔礼后,那老头依旧不依不饶,嘲讽半晌才肯作罢。

莞城民风计较刻薄,话音尖锐,老头叽叽喳喳在她旁边叨叨半天,搞得她也跟着受了一肚子气。

洛黎腾地起身,未等洛繁星回神儿,她已拉着水木出了屋。

“晚上你们自己吃,不用等我们。”

洛黎扯着他边走边道:“动不动就哭,让人轻看。”

“我错了……”水木抬袖擦干泪,糯糯道。

“多大点事,跟我走。”

二刻后,水木拉着个车,上面放着个泥砌的炉灶,带着口铁锅,后面还立着个捆干草,四口麻袋。

洛黎领着他穿梭在闹市里,二人锦衣华服,与这木板车格格不入。

她瞧见个糖葫芦摊,问:“是他?”

水木垂颈,嗯了声。

“抬起头,怕什么?欠他的都给了,走,我们去那。”

水木见她指了块不远的空位,紧靠着面摊,后见她跑到面摊那和店家聊了几句,向他招招手。

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糖葫芦摊已经准备妥当。

水木见她解开一口麻袋,吩咐道:“来,你带上手套,把这些山楂串上去,一串六个,小心木刺。”

“清欢,我们是要自己做糖葫芦吗?”

“嗯。”她随后舀了勺白油,放入铁锅,拍了下脑门道:“呃……忘了买柴火。”

灵机一动,她快速从腰间袋子里拽出一只金黄色软棉塞到炉子下。

“咯咯!”

某鸡抗议!

然,当洛黎无情将铁锅盖上的时候,某鸡绝望了。

这个泯灭人性的女魔头,竟然让它当灶火……

“乖,好好给烧火,别给我把糖烧糊了,不然晚上我保不齐想吃烤鸡呦,啧啧,毕竟最近你胖了不少,肯定很香!”

“咯……咯咯!”

随即,她看到白油慢慢融化,随即掏出一袋砂糖,倒入铁锅中。

“乖,晚上给你多吃点灵谷……”

自此玲珑镜内融入土灵晶后,空间内土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生长缓慢的灵草如今一年便可长成从前十年的模样,在她和玲珑的辛勤开垦后,现在的玲珑镜宫外,已是郁郁葱葱,一片生机,就连龙息草的产量都翻了几倍。

她见水木已经准备出五六串山楂串,捏来几串放进锅内滚了一遭,后放在案板上撒了些许白芝麻,等待糖衣冷却。

“糖葫芦!”水木的眸中闪过惊喜,哪里还有方才的沮丧。

“喜欢吃?”

水木红着脸,点点头,“我想做,可以吗?”

“好啊,你来做,我们换换。”

她接过来手套,又打开一个麻袋,里面一袋子新鲜的柑橘。她兀自剥起橘子。

水木边给山楂裹糖衣,边问:“这是什么?”

“水晶橘子。”

二人忙里忙外,不一会儿,糖葫芦摊位开张营业。

“冰糖葫芦呦,水晶橘子,买一送一!”洛黎清清嗓子,吆喝道。

水木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徽州的百姓鲜少吃冰糖葫芦,更没吃过什么水晶橘子,多是听到买一赠一的吆喝来问价,得知五个铜板能得两串,比那水果摊还便宜呢。

不过多久,摊位前摆起长队,生意火爆,一时供不应求。

“水木,不着急做,慢慢的。”洛黎给他喂了口水,又拿汗巾子擦了擦额间的汗,抬眼见忘不到头的长龙,叹口气。

干什么都如此优秀,也是令人着急。

忽而,一声高喊。

“几嘎啊里呢啵咚母嗝哩弓呃抢生意。”

二人听的一脸懵逼,隔着人群见到一个老头指着二人用当地方言嚷嚷。

洛黎问正在买糖葫芦的客人此话何意,那人道:“他在讲——你们几个外地佬跑到老子这里抢生意!”

“切,要他管哩!糖葫芦本来就是我们北境的小食,他一个外地佬还做我们的小吃,莫管他……”

水木见到那老头,不知不觉羞红了脸。

“别怕,我在呢。”她拉住水木的手,安慰道。

水木点点头,右手继续摆弄糖葫芦,嘴角满满浮起笑容。

老头用鸟语嘟囔了半天,见无人理睬,旋即没入人群。

洛黎退到远处,留他一人招呼生意,看他忙活的模样,心里暖洋洋的。

不知不觉忙活到傍晚,晚霞映满天。

整整四麻袋的山楂、橘子全部售罄,水木忙活的脖颈上都是汗,他满脸兴奋,捧着一包铜板给洛黎瞧。

“这么多铜板儿!这是不是很多钱?”

洛黎点头,“嗯,你赚钱了,要不要请我吃饭?”

“要!你想吃什么?我有钱了,我可以付钱!”他嘴角合不拢,眼睛都弯成一条线。

“你就这么开心?”

他红着脸颔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串糖葫芦,上面冰糖裹得匀匀实实,递给她。

“给你吃。”

洛黎咬下一颗,抬手送去,“你也吃。”

水木摇头,“太甜。”

“那你今天去买什么糖葫芦?”

“你喜欢。”

扑通——扑通——

第329章 成双人1

日头最后一抹光亮没入在云层里,整个天空皆是一片蓝紫色的暮色,街巷里灯火簇簇而燃,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点点斑驳。

洛黎跟在水木后面,一前一后,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莞城不大,却热闹非凡,此地是船舶自涳城入内陆停靠的第一个渡口,也是海运重镇,故此来往商客不少。此时又恰巧赶上中秋佳节,徽州是大闸蟹的产地,船运比往日更加繁忙。

水木回首,兴奋道,“清欢,就快到了!”

身后的人压根没有听到,她正出神地盯着二人拉在一起的手,思索方才的异样情绪。

她动过情,爱过人,自然知道那种感觉的意义。

叹自己是多傻,会莫名对一个傻子心动。

“清欢?”水木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嗯?怎么?”

“你在想什么?我刚刚一直在叫你。”

“没什么,你要带我吃什么?”

“店家说说这是城里最好吃的菜馆,有最好喝的酒,我有钱了,想带你去吃。”

“好。”她笑笑,随他拉着。

不知谁又将他哄骗,什么最好吃的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么。

思及二人萍水相逢,待他恢复记忆告诉她解救晓芸的方法,他们便各奔东西,再无瓜葛。

她低头默念了一路,并未注意到领路人那点小情绪。

穿过青台石桥,羊肠小巷,来到巷内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一块破旧的牌匾,摇摇欲坠。

成双人。

好一个你侬我侬的名字。

水木撩开帘子,笑吟吟地对着柜台后的掌柜道:“我又来了。”

话音未落,怪异的叫声一前一后道。

“傻子又来了!”

“还带了个呆子。”

洛黎瞧去,两只黑漆漆的鸟立在铜环之上,两两相依。

傻子她知道是在讲谁,这呆子是在说自己吗?

尚未发作,一小团东西从眼前快速掠过,让左侧的八哥一嘴叼进。

洛黎这才注意到柜台后站着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上下不过四十的模样,他闻声抬抬眼皮,扫视二人一番,随手指了角落一桌。

这家店,忒奇怪了点。

待二人落座,洛黎问:“菜单?”

掌柜瞥她一眼,操着一口当地口音道:“本店做什么吃什么。”

随即,右侧毛色乌亮的八哥张口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非也,情窍初开,情深入骨,生死相依。”

两只鸟儿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洛黎一头雾水,掌柜随后道:“即是如此,生死大爱,两位便来对新鲜的清蒸大闸蟹,配以黄酒,清炒笋干,时令小炒,桂花糕,足矣。”

洛黎趁着掌柜去厨房报菜,低声问:“水木,你听谁讲的这家店?”

“就下午的时候和洛繁星逛街时巧遇掌柜,他跟我说的。”

“呃……你可有问菜价?”洛黎扶额。

这傻子怕是被骗。

此店除了二人再无其他食客,而且掌柜莫名其妙点了一堆菜,还没有菜单,届时他说一银叶就是一银叶,说一金珠便是一金珠……

洛黎见掌柜从后厨折回,正欲问价,忽闻一股醇香酒气溢满厅堂。

某女整个人仿若迷离,瞬时忘了刚刚想讲的话。

“掌柜,好酒!”

掌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拎着那坛酒灌满一壶,送来。

“省着点喝,螃蟹一会就好。”

洛黎二话不说,满上一杯送入口中。

够味儿!

遂又满上。

她见水木跃跃欲试,阻拦道:“你别喝了,你那点酒量。”

水木抿唇垂目,低声道:“我不容易醉的,上次是你先醉了。”

“我没醉,我那是为了试探你。”

水木摇摇头。

她若没醉,又怎么会对他做那样的事,说那样的话。

即便她话中人指的不是他。

洛黎总觉得他越来越难糊弄,割爱倒了小半盅。

“只许喝这点,多了没有。”说着,她又饮尽一杯。

此刻,铜架上的八哥又嚷嚷道:“女主外,男主内,阴阳颠倒,龙凤相。”

“嘿,小爷不理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毕,洛黎从腰包里掏出那团金黄,扔了过去。

关门,放鸡!

小笨鸡扑腾着翅膀,略微虚弱地飞到铜架上,瞬时,肥硕的身子将两只多嘴的八哥挤到一旁。

中间的八哥不满道:“凤入鸡窝,蠢蠢蠢!”

“非也,瞎瞎瞎!”

小笨鸡来了脾气,嘴角冒着火苗,吓得那两只鸟儿扑腾着翅膀,尖叫道:“畜牲,离我远点!”

洛黎噗嗤笑出声,这两个家伙还说别的鸟哩,自己不也是畜牲吗?

“清欢,你笑了。”水木笑眯眯的,抿了一丢丢酒。

“我不是一都在笑,傻子。”

水木摇头,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你这里没有笑。”

洛黎一怔,“呸,你懂什么?”

水木不语,他别的不懂,可她的一怒一笑,他都懂。

一鸡斗二鸟争得正欢,后堂小二捧着一对儿草绳捆着的大闸蟹从后厨走来。

他正要落盘,洛黎伸出筷子一挡,慢声细语道:“慢着,不是讲——秋风起,蟹脚痒,九月圆脐十月尖。别以为我们二人是外地人,就瞎糊弄,这黄酒不错,可这蟹子还不到时候罢。”

“你们二人不就是没到火候就下了锅,是非滚烫一遭,掉层皮才知道情滋味?”

“你这掌柜,别老搞些噱头唬弄我们。他傻,我可不傻。”

水木低着头,掰扯着袖口。

掌柜倒是乐了,随口道:“他傻点也好,不傻怎么能和你这个呆子凑成一对。二人相处,本就是阴阳互补,姑娘这样刚强侠义的性子,就缺个傻子做伴儿。”

“你!”

“蟹子在不吃就凉了,吃完再和我理论也不迟。”

小二放下一小盘银器,镦、钳、铲、匙、叉、刮、针,共八件,做工精巧,上面雕刻着不同时候的月相。

水木拿起来玩了个便,也不知道做什么的,洛黎见状,索性将螃蟹拿到跟前,用蟹八件小心鼓捣起来。

壳子一开,满满都是橙红的蟹黄,香气扑鼻,看样子倒是不错。遂慢慢帮他把螃蟹剥落干净,将蟹黄剥离,放入碟内,又挑出白嫩细软的蟹肉,沾了些许鲜姜醋汁,递过去。

第330章 成双人2

水木红着脸,糯糯问:“这是你给我的吗?”

“难不成给那两只臭鸟?快吃,要凉了。”

她瞥了眼铜架上的二鸟一鸡,见到两只八哥已臣服在小笨鸡脚下,开心道:“没白养……”遂掏出一把灵谷,起身走到铜架前。

两个八哥见到她手里那捧灵谷,眼睛熠熠发亮,似是随时要上前争夺似的。

展柜忽儿轻咳一声,二鸟顿时将贼眼转到旁处。

“没出息的货,一点灵谷就馋嘴吃。”

“哦?掌柜知道这是灵谷?”洛黎有些意外,东海之滨鲜少见人饲养灵宠,更少有人知晓灵谷的用途,未想今日被傻子拐到这儿,还遇到懂行之人。

忽而想到什么,她扭头看向两只八哥,惊叹道:“你这两个八哥竟是有灵识的灵宠?!”

说好听了是灵宠,实则是妖,据闻妖万年才萌智初开,更别说能讲人语的,不只知是几阶的老妖了……

这两只鸟,原来都成精了,怪不得说话一套一套的。

未等掌柜回答,水木催促道:“清欢,再不吃就凉了。”

洛黎见他不愿多讲,并未急于追问。

想今日有缘误打误撞跑到这里,之后几日还有的是时间讨教驯化灵宠的事。

二人一桌菜整整吃了一个时辰,待酒足饭饱时,二人颊腮上都熏染红晕。

掌柜的黄酒,的确如他所言,忒烈了些。

头儿昏昏沉沉,她看着叠影重重的乾坤袋,掏了半天才摸到一颗金珠。

谁知那头掌柜已经先行接下水木捧出的铜板,正在耐心数着。

“三百二十八枚,一枚不多,一枚不少。”

“嗯?这么便宜?”

她虽有四年没来俗世,却也知道三百多枚铜币其实买不到什么的,就掌柜给他们喝的那一坛子陈年黄酒,酒质清醇,没有十个银叶是买不到的。

掌柜笑笑,遂道:“姑娘,听老夫一句劝,该让男人做的时候就让男人上,何必一人强担着,回头受气吃苦的都是自己,而且对方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瞧我那对鸟儿,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补衬,也过了不短的年头。鸟儿都成双成对,姑娘真就铁了心要一人捱下去?”

“前辈,您到底是开食堂还是做婚配的?”

掌柜摇摇头,意欲不明。

“这位公子与我有缘,他付多少我就收多少,本店用餐,皆是秉着缘字,只招待成双入对的璧人,至于婚配,只是顺水推舟。”

呃……怪不得你这儿没生意。

“没生意有没生意的好处,姑娘又何必在意,总说随缘随性,到头来还是心系天下,胸容山河。”

洛黎恍然,拱了拱手,恭敬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掌柜笑而不语,指了指窗外那轮将满的月,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姑娘情根本浅,能有如今这样姻缘线,实属不易,且行且珍惜,走吧,本店打烊了,不送。”

未等洛黎再问第二句,掌柜已将二人一鸡赶了出去。

随后“咣当——”一声,门闩别上。

“这人……真是怪。”洛黎抱着小笨鸡,碰了一脸灰。

月夜悠悠,二人并行在白墙青石小径之上,前后没有一人。

往前走了半刻,来到洛水河畔,江上画舫缓缓驶过,远处青烟翠雾半笼城。

洛黎往江边石台指了指,“我们在那坐会儿醒醒酒,省得洛繁星见到了要训我。”

月挂半梢,二人并排而坐。

恰在此时,近处画舫内一声莺歌鸣,悠悠琴声似吴语。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曲罢了,船内传来叫好打赏。

她掏出把金珠扔去,嚷嚷道:“让小爷上船,小爷要换首曲子!”

……

……

翌日,清光落入纱帐。

洛黎觉得自己身子被箍着难受,头痛欲裂,嘴里干哑,遂而想翻个身,刚翻转半边,便察觉到身旁那个僵硬又略微冰冷的身子。

旁边睡着个尸体不成?

不,这一定是梦。

然而,当她往前靠了半分,听到一串快速跳动的心跳后,她僵住了。

蓦地睁眼,见一缕乌黑的长发贴在紧实的胸膛上,很显然,那缕长发不是自己的,那两块棱角分明的胸肌也一定不是自己的。

脑袋快速的搜索昨夜碎成粉末的记忆,吃酒,逗鸟,听曲儿,逛画舫……

空白。

她低眼瞧了瞧自己的衣裳,前襟半敞,里衣半露,亏了外衣还在,再看身前那人,只剩一身里衣,下身一个地方莫名凸起的扎眼。

她猛地收回目光,随后,对上水木惊恐的眸子。

他们,这是……

睡了?

“嗷~”的一声,伴随着一声闷响。

某人被踹下了床。

他捂着自己的腿,单腿在地上滑稽地跳着,无言地叫了半天。

他不敢叫,因为榻上的人已杀气腾腾,手中萦绕着青光。

自从有了上次错吻的经历,他懂,这个时候叫出声,引人来看的结果就是找死。

“你给我个解释,不然今天你就废在这儿了!”洛黎挥舞着粉拳,张牙舞爪。

水木有些委屈,呶着嘴巴道:“我也不知道,清欢,这是我的屋子呀……”

嗯?什么?

洛黎只觉得“嘣”一声,脑袋里有个什么东西坏了。

脸面。

她轻咳两声,正色道:“我们昨夜在你这儿做什么了?”

水木也臊红着脸,低声答:“昨夜我们回来各自回屋,后来我睡下,半夜起夜才发现清欢你在我床上……”

“对,没错,我是在考验你,然后呢?”

“然后我想你你跟我说过的,男女有别,我就跟你说要把你送回去。”

“对,你做的很好,然后呢?”

“然后你就说你热,说我身上冷,就脱我衣服,贴过来……”

“咳咳……”洛黎一只盯着他眸子,见他不像说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脱、脱衣服?

“嗯,我说我们不是夫妻,不能这样。”

洛黎小鸡啄米似的猛地点头。

亏了自己一直在悉心教导他礼仪之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你说,我们偷偷的,没人知道就好,而且说被人发现了,大不了就成亲……”

某女闻言,终于顶不住血脉上涌,鼻血瞬时喷射出来。

正巧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水木?你让小二叫我们来干什么?清欢呢?怎么不见她?”

门外寒东宇、洛繁星、金绫笙几人干站着,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某女仰着头,捂着鼻子,涨红着脸,快速起身捂住他轻轻张开的嘴。

“别吭声!”

第331章 他是贵人?

场面一度尴尬失控。

水木个子太高,洛黎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他的嘴,附耳低语。

未见水木脸上的红晕都要窜到脖子上,额头上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清欢?”洛繁星狐疑道。

寒东宇听她叫到洛黎的名字,立马要推门进去,刚推开门,一道青光从脸前飞速刮过。

“要死咯?!”

他怒意冲冲,饶进内屋,见水木光着膀子站在室内,地板上有几滴可疑的血迹。

“干什么呢?叫我们过来就看你光膀子?”

话音未落,外厅惊呼:“青也?!”

某剑灵听到光膀子三字,再不淡定,化成银光,擅自跑出剑体。

其他人见怪不怪,金绫笙先是一惊,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接近实体的剑灵,眸中闪过道不出的惊喜。

“不、要、看。”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进去!”

洛繁星动了怒,身后来往的住客及小二不由地往这处多看两眼。

青也垂眸,不敢说话,旋即飞入。

金绫笙略有急躁道:“你到底叫我们来干什么?”

水木愣了下,回:“我刚刚流鼻血了,想让你们看看,不过现在不严重了……”

金绫笙:“无聊!”

洛繁星:“变态!”

寒东宇:“傻子!”

寒东宇与金绫笙先行离去,洛繁星则瞥到床榻上那只粉色的乾坤袋,狐疑地打量一圈这才离去。

“清欢?出来吧……他们走了。”水木悄声对着衣柜道,犹豫片刻,将柜门打开。

洛黎抱腿,将头埋在膝盖处,久久不作声。

“睡了?”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膀,见没反应,打算将其抱出来。

身子倾下,手刚伸去,一个晃影。

“咕咚——”

水木两眼一黑,后栽下去。

洛黎扔下手中带血的木棍,俯身探了鼻息,疾步离去。

半刻后,心虚的某女站在洛繁星的房门前,大门紧闭。她正欲敲门,忽闻房内一声“你再这样不听话,我就封剑!”

“青也,你在做什么?

“放手!”

“你……”

一阵暧昧不清的声响,某女听不下去了,果断离去。

呃……好像洛繁星也遇到麻烦。

她转而去到寒东宇房内,见其房门也关着,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他貌似在和人秘密商议什么,似乎关于睿王。

洛黎懒得听,临走时甩下一张隔音符。

少顷,她站在金绫笙的房前,犯了难。

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门。

“何事?”金绫笙拉开房门见识洛黎,面色不佳,皱着眉道。

“刚刚我去找水木,没人应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

“那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去看下?我一个女子进他的屋子不太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金绫笙轻蔑地眺了一眼,道:“干我何事?”

“都是同行人,干嘛这么冷漠,他毕竟是个傻子。”

金绫笙叹口气,最终还是同意了。

“多谢金大少爷。”

金绫笙顶着一张这人欠我三百金珠的脸,随她一起来到水木那层,刚拐到走廊,便看到从他房内跑出来一个小二,着急忙慌地往她们这儿走。

洛黎拦住,急切问:“发生什么了?天丙房内住的是我的友人……”

“那姑娘您赶紧去看看,他脑袋让人开了,我去找大夫!”

二人急忙过去,见木柜前一地鲜血,不由得紧张起来。

洛黎跑到榻前,见他虚弱苍白的脸,头上缠着白布,又走了神儿。

他和祁沐萧,怎么越看越像了。

剑眉薄唇,还有这清冷的颜骨。

可身子里的那个魂儿,却是两个极致。

细思极恐。

她幻视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从前常常看到他的身影,如今看别人都会认错了?

她抬手摸去,头后一个鼓包很明显。

是不是下手太重。

她取出些止血散,又烫了两块棉巾帮他敷上。

金绫笙见她轻车熟路,招呼了一声辄身离去。

待大夫瞧过,几人都知道时,已是傍晚。

水木一直没醒。

伤口不大,只是伤上加伤,大夫听完之前伤势后,对此并不乐观。

这样的外伤,大夫也没什么好办法,开了几副外敷的药膏,嘱咐了几句。

洛黎守在榻前,看着自己做下的孽,心中怅然。

这傻子算是折在自己手里了,当时怎么就那么急,忘记他也许是晓芸的最后希望,一棍子打碎。

正当哀愁叹气时,身后一个温暖的手抚上自己的脑袋。

转身一看,是温沅成着一袭墨色锦服,正笑吟吟地看来。

“师兄?”

“啧啧,下手真狠。”温沅成温柔道,拿手揉乱她头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洛黎别过头,不理他。

“真听不懂?我看你下手的时候一点都不手软。”

“你还派人监视我!”她抵住他的手,不满道。

“你这样的修为,我得派谁来监视你才不会被发现?是我看到了而已,小五,关于你的事,我也是第二次在天机盘里看到你的影像。”

“天机盘?”

“先不说别的,这人是你命中贵人,极为重要,日后能帮你挡灾积福,他必须要没事。”

“你怎么以前不说?现在他傻了又让我捶了,你才讲……”

“我是昨夜才偶然看到的,昨夜本想尝试寻找楼晓芸的位置,未想却出现了你的画面。”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我贵人?”

“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来干嘛?”

“救他,也救你。”

“我怎么了?你是看到很对多不好的影像?”

“天机不可泄露。”

洛黎翻他一眼,伸手讨要,“药呢,既然是来救人……”

“我来吧。”温沅成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布包,展开后是一排细长的针。

“四师兄还会看病施针?!”

温沅成温和一笑,“都是闲来无事,跟你二师兄学的。”

洛黎动了动唇,末了还是没问出口。见他将针施好,坐在那摸了摸肿包,回头道:“这两日我都会来施针,你看好他。”

他起身正欲离去,让洛黎主抓了个正着。

“四师兄,你是不是看到二师兄将要受难,才用传送符过去救人的?”

请假一天(只更一章了 )

圣诞假期了,出去度假。最近一直玩,今天开了一天车,实在困得不行,写不完了,明早六点又要出发去海钓。

只能跟书友说声非常抱歉!

一路从Queenstown玩到了南岛东部,今天从Tekapo开到了Christchurch,带着一家子到处玩,累到不想说话。

希望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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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异样2

温沅成挑眉,话音冷冽,“小五,你还是不要问了罢。”后甩袖,大步离去。

四师兄这是在回避她?

通过这两次的交谈,她总觉得温沅成有事瞒着她,不管是楼晓芸的事,还是关于她的,都是如此。

八月十三夜。

寒东宇端着几碟吃食来到水木的房间。

水木昏了一日一夜,洛黎就在这儿陪了一日一夜。

水木出事很是蹊跷。

他虽傻,却也是七境高手,如今出事虽有报官,但无甚作用。莞城这样的小地方,人来人往,又赶上这两年朝政不稳,天灾人祸,万州渝州百姓流离失所,常有流动盗贼作乱已是常事。

可他不关心这个,他在意的是为什么那个挨千刀的小贼不去开他的脑袋瓢,非去搞这个傻子。自从水木加入他们一行,事情接二连三,洛黎对他有种难言的关心,当下出事了,她直接守在旁边不走了。

竟让个傻子钻了空子。

想想就窝囊!

“洛黎,吃些东西,再去梳洗下,我来替你看着他。”

洛黎此时正在塌前小榻上闭目调息,闻声收功,哑声道:“多谢,我吃些东西就好。”说着,她掸掸衣摆,起身走来。

寒东宇见她憔悴不堪的模样,忍不住责声道:“你就这么在意这个傻子?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从前你我相识时,你何等自信洒脱,游鱼飞鸟似的自由,让我艳羡心动。我知你总对身边的人不管不顾的好,可也应该好好照顾自己。这几年虽未能陪在你身旁,却也对你所受磨难知晓一二。洛黎,你这样累不累?”

洛黎拿在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顿了顿,伸手夹了块煎豆腐,送入口中。

寒东宇叹口气,“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一边吃着,一边沉声道。

“我昨日去见过玄机公子,此行大凶,魔君孑殤的事仙门会皆已知晓,那些高修老祖定会寻到法子去阻拦魔君,你能不能不去?”

“不去?”她搁下筷子,转头道:“我不怀疑仙门会的人会去想方设法阻拦晓芸,可他们会在乎她生死?金绫笙私下同我讲过,楼洵在仙门会上提及晓芸被夺舍之事,恳求仙门会安排的修士手下留情,可他们怎么讲?灭顶天灾,主众生,舍小人。”

“可素娥这样绝顶高修都拦不住,你要怎么拦?!”

“天无绝人之路,水木知其方法,待他恢复记忆……”

“呵,他现在自己都傻了,你还把希望寄托给他?”寒东宇摇摇头,忍不住地失望。

“也许这次被人打了脑袋,以毒攻毒也没准……”

话毕,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昨日酒后乱事,不但无耻把他睡了,还把这么重要的“贵人”搞残了,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寒东宇沉默半晌,袖笼里的拳头攥得紧紧地,后蹙眉艰难启齿道:“洛黎,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要去哪儿?”

“西北。”他垂首,烛光的打上的阴影让她看不清神色,只听他继续道:“我不怕跟你讲,这次东行实则来为睿王接洽联盟起兵,如今事情皆已办妥,我尚且需要带一批货回去。”

“什么时候走?”

“最晚八月十六,走水路,睿王殿下说很想你,希望能一见。”

“寒东宇,你不觉得这种谎话很可笑?”

面前的男子耸着肩,须臾,低声道:“是很可笑,可我依旧要一试,毕竟你和睿王关系不一般,兴许愿意去见他一面。”

“会去,但不是现在。你走吧,跟着他好好干,玄机公子的预言想必你已知晓,祁景灏才是真正的九州天子,待他日后登上皇位,你也算是光宗耀祖,飞黄腾达了。”洛黎浅笑,从乾坤袋拿出一坛酒和酒具,为他斟满一杯,“至于旁的,你也早点死心吧,我这样的不详之身,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跟着倒霉……”

“你……!”

洛黎执杯对饮,斟酌半晌,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不瞒你说,从前我以为这辈子就跟着祁沐萧了,便早早与他同住一处,这样伤风败俗,你不嫌弃?”

寒东宇捏着酒杯,咬牙道:“不嫌弃。”

见他眸中莫名燃气怒意,似又夹杂着恨,她盈起浅浅笑意,轻松道:“别,你不嫌弃我自己都嫌弃……”她饮尽杯中酒,补了一句,“寒东宇,我配不上你,鸟择良木而息,你又何苦看上我这块朽木。”

终于,寒东宇心中的火苗子让她点起,他重重扔下酒杯,转身离去。

“咣当——”一声,房门被重重甩下。

她放下酒杯,拎着酒坛仰头大口灌入。

有些话,有些事,真的太难了。

黑云布,秋风寒。

寒东宇大步走到客栈院内的石桌前,气急败坏地狠捶了两下石桌。

他真的气疯了!

为什么自己就偏偏看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从玄机公子那已知晓她中锁情蛊之事,可她却拿自己的清白来把他逼走。

她到底以为他是什么?

想及此处,他又重重的砸下一拳,吓得路过的小二一颤。驻足良久,他攥着血肉模糊手,往院外走去。

戌时,温沅成准时来到水木房门口,刚推开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厅内餐桌上残羹冷炙,一副碗筷,两只酒杯。

他轻声走入内屋,见榻上裹着白纱的男子正搂着他的小师妹呼呼睡着,遂停住脚步,拧着眉头打量着。

只见水木环着双臂搂着洛黎,而她也把小脑袋窝在他的胸膛内,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二人紧紧贴在一处。

温沅成默默的掏出布包,取出两只最长的银针,走到塌前对着强壮的胳膊狠狠扎了下去。

瞬时,熟睡的水木让这突如其来的刺痛弄醒,他睡眼惺忪地看着塌前的男子,忽而面露敌意,扎着银针的手臂盈出青光。

温沅成面色和蔼,手中却盈着紫光,打量面前这人片刻,后温和道:“祁沐萧,你可真能装。”

第333章 异样3

水木听到祁沐萧三字,猛地起身,茫然地看着温沅成,

“你是谁?你叫我什么?”

温沅成冷嗤一声,缓声道:“还在装?祁沐萧,难道你忘记之前怎么求得我,让我把小五的消息告诉你?告诉你,现在乖乖跟我出去,不然我就把一切都告诉小五。”

水木一脸懵逼,虽然脑袋依旧昏沉,却也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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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334章 两个傻子

——嘤,是幽冥傀儡术。

“嘤嘤怪!你醒了?”

洛黎脱口而出,看到洛繁星狐疑的眼神,她才意识到话讲出口。

“咳咳,萧然用的应该是幽冥傀儡术,幽冥族特有的御尸的术法……”

这是她闭关那几年猫在玲珑镜内看到的,有几本介绍幽冥族的傀儡术法,当时觉得好奇,一一研习。

后听到洛繁星的描述,觉得有些类似,再加上嘤嘤怪的肯定,她基本可以确认是此法无误。

“可他是人族,怎么能用幽冥族的术法。”

“各、族、功、法、不、同,但、可、互、习。”

洛黎扶额,“他能不能好好说话?”

青也幽怨地看她一眼,默默躲到洛繁星身后。

“看来孑殤元神受伤不轻,不然不会让萧然出手,至于他如何习得傀儡术,还需再等消息,一会儿我去找金绫笙聊聊,日后仙门会的消息通讯由他负责联系。”

“不用找,我来了。”金绫笙从外跨入,负手看着这一屋子人,目光最终停留在青也身上,渐而犀利起来。

洛繁星对他招招手,“坐,我们在谈襄城的事,你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金绫笙捏符布阵,后坐下满杯茶水,“是该好好计划下,在莞城耽搁太久,水路再比陆路快,也不该这么磨蹭。”

洛黎挑眉,“我留,既有留下的理由,我已托玄机公子窥探天机。哦对了,不道寒东宇跟你们说了没有,他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十六会取水路离去,如果玄机楼那一切顺利,我们也搭那日船走。”

“洛黎……我饿了。”水木穿戴整齐,捂着左脸扒在内屋门沿怯生生地望着。

“你脸让谁揍的?”洛黎方才没看太清楚,这次离得远了,见他脸肿的厉害,忍不住问。

“让一个坏人,他昨天晚上拿针扎我,还打我……”水木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哼哼唧唧,听不清楚。

“他可是穿了一身墨色衣裳?”

水木点点头。

“下次他再揍你,你就揍他。”

“可我打不过他……”

金绫笙起身,“明日有了消息招呼我便好,若无要事,莫要随意打扰我。”

他又打量了一番青也,这才离去。

青也让金绫笙瞧得不自在,手不知不觉攀上洛繁星的脖颈。

“放手……!”洛繁星没好气地甩开他。

“你呢,这两日有什么安排?”

“我二妹恰巧明日来莞城,我二人小聚一下,她便回东海之滨寻落落……”

“我听闻观妙道长建七妙门时已是百年之前,你们几人都不是他的血亲吧?”

洛繁星没有否认,她吃完手中茶,抬首道:“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事想要拜托你。”

“嗯?”

“明日你能不能带着青也。”

“……带着青也?”

某剑灵往后缩了缩,虽然洛繁星来之前已经跟他谈好,但还是不愿意。

而此时,某女内心是拒绝的,想着自己近日不太正常,酒后乱性的事都做出来,再带上剑灵,保不齐再做出什么难堪的事……

“我可不可以拒绝?”

洛繁星神色黯然,咬着唇瓣失望道:“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不想让二维见到他。剑灵的事,除了你们几个,连妙爹都不知道……”

“呃……我没拒绝呀,你别这样,我带着他就是,反正一个傻子不嫌少,两个傻子不嫌多,莞城地方不大,好玩的地方不少,安啦~”

二女你一言我一语,闲聊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水木和青也哀怨的小眼神儿。

……

……

八月十五,莞城主街坊巷热闹非凡。

洛黎没参加过俗世中秋庆典,早早的带着水木与青也出了客栈瞎逛。

青石桥头,一个杂耍班子占据着好位。她拉着水木,水木拉着青也,三人连成串,从人群中挤过去。那头人头攒动,围观的百姓将石桥前后围的水泄不通。

待洛黎拉着二人拼命挤过去,简直就和脱了层皮一样。

“松开吧,你们二人跟好我,这儿人太多了……”掌心汗澿澿的,她松开拉着他的两根手指,却不想,他又勾起。

洛黎回头睨去,水木热得红了脸,低声道:“人太多了,我怕找不到你。”

“你说什么?”

水木又说了两次,巧在人群叫好之时,湮没在喧嚣之中。

他一手环住她细弱的肩膀,俯身贴上,滚烫的气息卷着她的耳垂。

“人太多了,我怕走丢,能不能让我拉着你?”

洛黎犹豫了下,点点头。

“抓紧我,青也你抓紧他,别走丢了……”

“嗯。”

奈何围观的人太多,洛黎个子矮,压根看不到里面,在外围挤了半天,只瞧见一个细长的旗帜飘来动去。

忽而身子一轻,悬空起来,是水木站在身后将她托起。

“能看到吗?”

“可以、可以!再往左侧点。”

躲过人影,遂见内场立竿百仞,建帜于颠,一人盘空拔帜,如猱升木,耍弄杆戏已接近尾声。

那人一个倒挂金钩,脚底托起旗杆,精彩绝伦,周围看客纷纷叫好打赏。

“好!”

洛黎兴奋叫好,水木索性让她半坐在自己肩头,给整个人扛起来。

青也站在后面,踮着脚尖,对提剑上场的人很是好奇。

来者拎着一把三尺铁剑,身旁二人吞咽了一碗水,刚刚吐出火蛇,便见提剑的伶人长剑直插喉嗉,谓之饮剑。

几人没见过这样的把戏,瞬时惊呆。

青也赞叹道:“人、族、还、可、以、这、样、玩、的?”

“这是杂耍,我们看看热闹就好,人家有自己的秘诀……”

青也撇撇嘴,“这、个、我、也、会。”

“……”

“你、们、很、喜、欢、看?”

二人点头,此时场上又上来二个七八岁的女童,拎着个细长的五彩木桶,只见一人将木桶横掷与脚上,倒蹬起来,另一女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竟缩入那细长桶中。

水木看呆了,抬首问:“洛黎,她疼吗?”

她耸耸肩,只觉得惊奇。

似乎越动荡多难的年岁,百姓越爱在节日里闹得欢吵。

仅仅是早晨,街巷便是水泄不通。

三人又看了会,这才继续向他处走去。

第335章 被刁难

看腻了路边杂耍,几人逛游到吃酒的街巷。

水木扯了扯她衣摆,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我饿了。”

“……早晨出来前不是刚用过早膳?”

“刚刚扛着你,有点累……”

“你呢?用吃饭吗?”

青也幽幽瞥她一眼,“我是灵,毋须用食。”

“那倒是给我省钱了,走吧,我带他随便吃碗阳春面吧。”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清冷的面摊。

几人走去,离近后,瞧那老板有点面熟。

“水木,这人是不是那天卖糖葫芦旁边的面摊儿的老板?”

“是。”

“怎么生意这么冷清?”她四顾看去,周围的小食摊子生意火爆,唯独他家未有一位食客。

“嘿,徐老板,别来无恙?”她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守在摊前的老徐抬首见又是洛黎和水木,莫名地哆嗦了下。

“怎么?不认得我们了?那天多谢你把摊位借给我们……”

老徐满脸忧虑,听她说完,更郁闷了。

“姑娘还是走吧,今日面摊不卖面。”

“不卖面?那你麻布下面盖着的不是刚做好的面条?你这青菜都洗好备好了……”

老徐哭丧着张脸,挥挥手道:“您走吧,不卖就是不卖。”

“嘿,随你便,看你没生意给你捧捧场,还把客人往外赶,活该没生意……”她呶呶嘴,扯着水木和青也往对面铺子走。

三人进了一家酒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方才引路的小二着急忙慌折回来道:“姑娘,本店今日不能接待几位了……望见谅。”

洛黎见他一脸为难,没说什么,又拉着二人离去。

一连五家,皆是如此。

“洛黎,他们为什么不卖给我们?”

即便是个傻子,都看出来问题所在。

洛黎从乾坤袋里摸了摸,掏出两块酥饼,“哝,你先拿这个垫补下。”

“你和青也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二人乖巧点头。

洛黎走了几步,有些不放心,回首见两个样貌出众的男子蹲坐在树荫下,一个啃着桃酥,一个四处张望,表情紧张。

还真有些不放心,可该解决的,总要解决。

她绕回面摊儿,老远便看到一顶粉色的花轿落在旁边,一位窈窕淑女正在用餐,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和丫鬟。

她直直过去,正要找老徐问清楚,忽闻身后的丫鬟道:“小姐,您这会儿吃了面,待会儿回了玄机楼,公子要邀您共进晚膳可怎么办?”

吃面的女子搁下筷子,温和道:“无碍,如今怀有身孕,比以前吃的多了,饿得紧,这才来吃些面垫补下……”

洛黎闻言,回首打量吃面的女子一番,见她容貌出众,身形纤瘦,一袭淡紫色小白碎花刺绣裙是上等好料。再盯着那腹部仔细看去,见她小腹稍稍隆起,并不太显孕肚。

没想到四师兄拦着不让见的嫂嫂竟在这儿见到了。

丫鬟见洛黎驻足打量,上前呵斥道:“你盯着我家主子看什么?没看到是官轿……”

“小芹,不得无理。”

“在下归元山庄弟子苏清欢,敢问这位夫人可是玄机公子的妻……”

女子眸色流转,愣了片刻才点头道:“是,你可是沅成的师妹?”

“正是,前两日去府上探望四师兄,不过当时匆忙,并未来得及见嫂嫂一面,实在惭愧,今日有缘来见,实属缘分。”

女子浅笑,招呼她落座,又让丫鬟斟满茶水。

“我听沅成说有重要的人来探望,没想到是苏姑娘远道而来,姑娘若不嫌弃,今日中秋佳节,晚上来府上一同享用家宴可好?”

洛黎执杯饮茶,浅笑应下,“四师兄已下请帖,今夜我会和友人一同前往,到时候要叨扰嫂嫂了,不过听闻嫂嫂已有身孕,还是多注意些身子的好,秋风寒凉,莫要受寒。”

“是,我这儿也吃的差不多了,既然苏姑娘晚上要去府上,那我们到时候再叙罢。”妇人话毕,起身由着两个丫鬟搀扶着上了轿子,后轿夫稳稳抬去。

洛黎回首盯着一行人走远,才招呼老板,“老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有人胁迫你?”

徐老头面色凝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态,末了,叹气道:“没什么,今日就是不想干了,茶水可有喝完?喝完了我就收摊走人了,姑娘你也赶紧回去吧,莞城最近不太平!劫匪歹人可不少……”说着,他走来将桌子上的面碗和茶杯收走。

“唉~不是让我喝完吗?”洛黎想去抢下茶杯,却让老头灵巧避开。

“别喝了,我着急回家。”老徐态度急转,摆出逐客的架势。

洛黎见状,不再勉强,起身折回。

老徐一人在面摊前收拾,不动声色地瞥到洛黎远去的身影,深深地叹口气。

身后街巷里几个墨衣行者窜出,直直追随她去。

这处,洛黎疾步走着,已察觉到身后异样。

八人,皆是修士。

不知不觉间,掌心已淌起汗珠。

这茶水……有问题。

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似乎已经太晚。

双脚犹如灌铅,步履维艰。

只能强撑着试图将这些小尾巴甩掉了!

洛黎东晃西荡,绕进一个小巷。

未等出招,已软身下去,扑通倒地。

……

……

再醒时,暮色时分,天边最后一抹光亮已经落下。

鼻口猛地呛了口水,未等反应过来,混浊的洛水灌入胸腔。

该死!自己怎么被扔水里了……

她强忍着胸中痛意与胀意,试图挣开身上捆地死的绳索。

可惜,太紧了,而且她身上压根一点力气都用不出。

几次沉沉浮浮,终究还是落下水,昏暗混浊的河水,逐渐迷住了双眼。

——嘤嘤怪……快救我……

无人回应。

玲珑因为吸收了孑殤黑沙的缘故,灵体受损,这几日偶尔清醒出现一次。

此时已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刚刚起浮时打量过四周,皆是绿茵茂林,哪儿有什么路人。

忽而觉得身上有些松意,她睁开双眼,混浊的河水刺眼,混沌中有一抹金黄的团子在身上奋力撕扯什么。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她迷迷糊糊地放松开意识,忽而听到一声熟悉的嗓音。

“快救人,大姐!”

第336章 再见慕维

宽阔平静的洛水中央,两抹青色掠过河面,激不起一丝涟漪。

一人拎着只奋力挣扎的小鸡仔,另一人拖着溺水的洛黎飞快跃回渡船内。

待回船头,摆渡的老者站在桥头,惊叹道:“二位身手不凡,菩萨心肠,也不知谁家小姐寻了短见……”

拖着洛黎的女子将其放在甲板之上,正欲解开她身后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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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寻真凶

“这二人是?”

二女异口同声道:“傻子。”

“嗯?”

水木委屈,扯了扯洛黎衣袖,“洛黎,为什么说我是傻子?”

某剑灵照猫画虎,手伸去却不敢碰她,只轻声问,“星,为、什、么、说、我、是、傻、子?”

洛繁星没搭理他,附耳慕维。

洛黎见状笑而不语,领着几人往巷外走去。

水木紧跟在她身后,略有不满,“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等你……”忽瞧出她衣裳皱到一处,湿漉漉的,呶着嘴问:“你的衣裳怎么湿了?是不是自己去玩,不带我们……”

“没有,遇到些事,耽搁了。”

“我很饿……”

洛黎捏了捏他愁眉不展的脸,轻声道:“忍忍,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蹭饭。”

洛繁星见她带着人往客栈反向走,不禁问:“去哪儿吃饭?”

“玄机楼。”

慕维久闻玄机楼大名,亦是想去见识下那位通晓天命的玄机公子,却碍于先前的冲突,她又有些犹豫,转身对着洛繁星低声道:“大姐,我就不去了吧,毕竟我们不熟……”

“慕主事何必见外,断案判理是你的长处,今日我被歹人设计,险些丧命,还请慕大人与我一同寻出真凶。”

水木闻言,紧张问:“你遇到坏人了?”

慕维神色严肃,“我已辞官,此时已不是什么慕大人了。”

“既然如此,那慕大人方才又为何要摆出一副将我送官的样?当年睿王妃案,慕大人还曾暗中帮我,今时今日,却是这般厌恶我……”

慕维抿唇不语,却让她这番话搞得不悦,遂甩袖,冷声道:“大姐去吧,我先回秦乡楼了。”

“真不去?今夜玄机公子设宴,同去者亦可睹其真容,搞不好还能给各位算上一卦。要知道有人为了这些万金难求……”洛黎言毕,走到最前面,大步离去。

慕维犹豫片刻,随洛繁星一同前行。

……

……

玄机楼门前。

洛繁星瞧着不远处的墨色大门前摆放着堆积成山的礼盒,同时还有人拎着锦盒上前。

人群中混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寒东宇。

寒东宇今日穿着极其富贵,云纹暗色锦衣,玉冠锦带,面若潘安。

他见洛黎头发凌乱,衣裳也褶皱不堪,蹙眉不展。

“这都什么时辰了……”

洛黎挥挥手,“有些事耽搁了。”

“你这是怎么了?”

“一会儿再说,先去通报吧。”洛黎绕过月饼锦盒,拍了拍厚重的大门。

看门的护院拉开个缝隙,见门口的是自家主子嘱咐再三的座上宾,急忙通报。

少顷,浅生领着两名小童,笑吟吟地上前,作揖道:“洛姑娘请随我来。”

洛黎浅笑,大方走进宅院,丝毫不在意护院投来地异样目光。

浅生对着一个小童嘀咕几句,放他离去,自己与小童一前一后引着他们绕进后宅一间宽大的厅室,中厅的桌椅已经备好。

“请诸位落座稍等,公子少时会到。”说着,他轻轻拍掌,一众小童端着茶点走来。

洛繁星等第一次进入玄机楼,对这儿压抑严肃的庭院装饰很感兴趣,遂端着茶盏步入院内。

浅生并未阻拦,上前问:“洛姑娘是否要换身衣物?”

“要的……”洛黎说着,毫不在意地拧了一下衣摆,嘀嗒了一地水渍。

“今日运气不佳,跌入河内,又担心师兄等候太久,便直接来了……想到嫂嫂与我身材相仿,不知可否借她衣裳一穿?”

浅生略微诧异,脱口道:“姑娘认识夫人?”后觉自己失言,急忙道:“是浅生失礼了……”

“无碍,那日登门拜访未见嫂嫂,未想今日在闹市偶遇嫂嫂在街头吃面……”

浅生闻言,暗忖奇怪。

自家夫人余氏是莞城城主长女,素来知书达礼,大家闺秀,何时有在市坊抛头露面,更不要说吃面了。

他虽觉得奇怪,却马上应道:“劳烦洛姑娘这里走,巧在这几日府内新添置了不少新衣,姑娘随意挑选。”

洛黎来之前,温沅成就叮嘱他她的要求务必有求必应。

浅生不敢怠慢,亲自引路带她更衣。

如他所言,成衣均已备好,不少宽松的衣裳,颜色与样式都是时下流行的新款。

洛黎纤细的玉指轻轻掠过每套衣裳,赞叹道:“这些都是上等好料呢,师兄真疼嫂嫂。这百花如意纱裙我都未曾见过,还有这套捻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云燕绣纹锦衣,都是上品……”

浅生眼神微颤,见她纠结留恋一番,最终选上了女主找人静心缝制的那身妃色的软银青罗百褶裙和一件藕荷色的如意云纹小衫。

这样精挑细选后,又从夫人院内请了个梳妆丫鬟细细打扮一番,这才重回厅堂。

此时众人正在闲聊,不见温沅成的影子。

“真是土鸡变凤凰,没想到你一打扮还挺……出众。”洛繁星见她这身招蜂引蝶的装扮,破天荒地给了赞赏。

寒东宇则是滚了滚喉咙,坐在椅子上看直了眼。

他知道她容貌出众,虽不是绝色,却也是入眼难忘的那种美人儿,可精雕细琢后,又着女式衣裙,不可不谓之惊艳。

水木本乖巧坐在一旁吃着酥皮月饼,见到某女这身打扮,惊的猛然起身,手中月饼直直跌落在地。

满眼都是洛黎的身影,哪里还顾得上他。

洛黎见状,捂嘴浅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在场众人皆赏心悦目,唯有一人暗自懊恼。

浅生后悔,应当先遣人把夫人特别定制的衣裳先行撤掉的,如今她穿了夫人喜爱的衣裳,自己还会有好果子吃?

“为何不见师兄?”

“公子在天机房内……还望各位稍等。”

话语刚落,院内步来一小妇人,身后跟着服侍的丫鬟,步子缓而稳,娇得很。

洛黎笑迎,“见过嫂嫂。”

小妇人打量她两眼,顿时神色突变,嘴上却语气如常。

“妹妹这身衣裳款式新颖,就是有些宽松了。不过妹妹若不是穿上女装,还不知竟生的这样好皮囊……”

“嫂嫂莫要不高兴,这本是嫂嫂的衣裳,今日不慎落水,急忙赶来赴宴便没时间更衣,故此师兄准我穿了嫂嫂新裁制的衣……”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38章 隔岸观火

小妇人顿了顿,平和道:“既然喜欢,姑娘就拿去穿,沅成每季便给我添置新衣,好多都不曾穿过……”

洛黎俯身作揖,“那先谢过嫂嫂和师兄了,我只是借来穿一下,待明日便归还嫂嫂。”

“不必了。”

“那怎么行,这衣裳上品锦布绣纹,价格不菲,我断然不会夺嫂嫂所爱,不过穿上新鲜下罢了。”

话音刚落,远处一个高大清梧的身影从门洞处晃进。

洛黎步脚欢快,迎上前去一把挽住他胳膊,“师兄,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了好久……”

温沅成怔了怔,温和道:“一会儿同你单独讲……不过你今日怎么穿的这样美艳动人……呵呵。”

“自然是为了招蜂引蝶。”

“你这又要作什么妖?”

“四师兄待会儿便知。”

慕维先是观赏了一场你来我往的好戏,又见洛黎倚在玄机公子那处娇柔扭捏的态,忽而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她扯了下身旁洛繁星的袖子,倾身低语,“大姐,这是什么个情况?”

洛繁星耸肩,“隔岸观火便是。”

二女看洛黎撒娇装柔弱正起劲儿,暗自窃窃私语。

寒东宇板着脸上前行礼,“玄机公子,别来无恙?”

温沅成谦谦公子,回礼道:“寒公子,别来无恙。”

“我那二十万金珠,可用得开心。”

温沅成笑而不语,招呼了浅生一个手势,遂道:“落座吧,抱歉让大家久等。”

他转身见自己怀胎五月的妻,动了动唇,一字未言,任由洛黎拉着坐到主座上。

未等他安排,洛黎先行坐在温沅成的左侧。

大家纷纷落了座,水木破天荒地没有继续缠着洛黎,而是选择与青也一处。

温沅成的正妻由丫鬟搀扶着坐在他右侧。

“小五,这就是你四嫂——余婉秋。”

洛黎颔首,端起茶盏敬道:“见过嫂嫂。”

余婉秋神色不佳,并未起身,只是抬手执杯示意,以水代茶。

须臾,一众小童端着各式徽州菜式上桌,汁浓色显。

一个小童一盘菜,又梅菜扣肉、青鱼秃肺、白斩鸡、腌笃鲜、虾子大乌参、洛水鲈鱼、桂花肉、八宝鸡等,荤素搭配,最后由两个小童抬上来一大屉肥美的蒸蟹,分配了吃蟹小件。

当然,某女的笑颜是在见到酒壶端上后才展露的。

洛黎瞧着一桌的饭菜酱色浓重,笑道:“从前听闻徽菜尖椒笃菜任君尝,浓妆淡抹总相宜。今日倒是见识了……”

她知道温沅成素爱吃笋,从前在归元山庄吃不到,师父偶尔回来时会用储物戒带回些笋干,他便会亲自下厨给他们烹制徽州笋宴。

洛黎瞧见余婉秋端着碗跃跃欲试,率先起身,若无旁人似的舀了一碗腌笃鲜送到温沅成面前。

众人不语,唯有寒东宇面露不悦。

别说别人觉得异常,如今温沅成也察觉到她莫名地殷勤甚是异常,遂问:“小五今日可是有求于我?怎么如此殷勤……”

洛黎尝了口梅菜扣肉,满意其肥而不腻的口感,待品尝完全,这才回道:“怎么?我没事就不能对四师兄好了?嘿嘿,不过四师兄猜的不错,的确有事所求。”

“你何时又与我客气?讲就是了。”

二人交谈并未刻意掩盖,坐在一旁的洛繁星与余婉秋听了个八分。

如今就连洛繁星都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莞城民风不好,尖酸刻薄,利欲熏心,今日我带友人游玩中秋盛典,却不想光天化日之下,我竟让人半路劫去扔到洛水之中……差点溺死。若不是这两位姑娘出手相助,我估摸着现在身子已凉透了。”

温沅成依旧温润如玉,他问,“你可是这几日招惹到什么人了?”

“我能招惹谁呀?这两日左右不过见过你、嫂嫂、还有搭救我的慕大人。”

温沅成扭头问,“婉秋你下午出府了?”

“今日月圆十五,乃家人团聚之日,妾身上午带礼回了趟娘家,回来时与妹妹面摊偶遇,故认出彼此。”

温沅成略带疲惫道:“你回去怎么不告诉一声?如今虽刚过三月,依旧胎像不稳,断然不可胡乱跑了……”

“是妾身考虑不周,下次不会了……”余婉秋伸手与拉住温沅成的玉手,却不想让他巧妙抽离,连碰都没碰到。

她的脸瞬时黯了几分。

洛黎直言道:“师兄可要为我做主呀,我听说害我的人还在身后绑了黑绳……此物在莞城可是指妇为娼的骂意……我来莞城短短几日,又从哪儿勾搭上一个有夫之妇,真是冤枉哩!”

在场之人心如明镜,事情忽而明朗起来。

洛繁星左耳进右耳出,所有的心思花在美味佳肴上,大半桌的荤菜,早就馋的止不住嘴。

而慕维与寒东宇则坐在一旁自斟自饮,喝得痛快。

水木与青也呆坐在边缘处,二人脸上多半是茫然与不满。

温沅成神思一动,附耳低语,“小五想怎样?”

“做戏做全套,不是吗?”她给温沅成满了杯花雕,一手勾到他脖颈处,笑嘻嘻问:“师兄,我这身新衣裳可好看?”

温沅成甩开她手,正色道:“别闹。”

“特地为你穿的……好看吗?”她笑得像个孩子,想到今日之事,若不是余婉秋是他内人,又怀胎四月,否则她断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既然他不配合,那就只能自己觍着脸上了。

洛黎异常活跃,她能怎么余婉秋?

她什么都不能做。

无非是气一气这个女人。

“小五,别闹了……”温沅成执杯敬酒,“干下这杯酒,一泯恩仇。”

“那我可不敢乾杯,你我恩仇可是这一碗酒就能泯灭掉的?”

她苦笑涩涩,后执杯向余婉秋道:“嫂嫂也听到四师兄刚刚那番话,皆是真心,我二人是师父一同养大,自然就更亲近些,若让嫂嫂感觉不舒服,是我的错,我自罚三杯。”

说着,她毫不含糊,灌了三杯。

恩仇没品到,她却品到了世间的酸甜苦辣。

温沅成今日拿出来的存货皆是陈年佳酿,见她如此又忍不住拉住她腕子劝慰道:“别置气了……”

“噹——”

几人瞧去,见水木起身往外走去……

第339章 生死劫

慕维嘴里啃着鸡腿,低声问:“这人怎么了?”

“是个傻子,不用管他,这个梅菜扣肉味道不错,你尝尝……”

寒东宇见洛黎没动,叹口气起身追去。

温沅成握着洛黎执杯的腕子,低声道:“小五,你不该如此胡闹,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洛黎贴上他耳畔,眼睛睨着余婉秋,见她嫉妒的发狂,弯起嘴角低声道:“她毕竟是我四嫂,还有你的子嗣,还要什么交代……”

温沅成叹气,“抱歉,小五。”

“足矣。”

宴至一半,不见二人归来。

洛黎帮他斟满一杯,“对了,你那天干嘛打那个傻子?他娇气的很,可让我花了些功夫哄。”

温沅成垂目,反问:“他变成这样多久了?”

“约有半月,师兄给他算上一卦如何?看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真当我是算命的?”

“不不,师兄您是正儿八经的神棍。”

温沅成不恼,眉毛却忍不住挑起,“胡闹。”

“还没答我,为何打他?”

“那夜你醉的七荤八素,我给他施完针,突发奇想,想试试以毒攻毒能不能快点给他治好。”

“……没用的,我试过了。”

“嗯,没用。”

“你这一拳下手不轻,不过也好。”

不至于让我觉得他越来越像祁沐萧。

洛黎在心底默默嘀咕。

“好?”

“是,俗话说傻人有傻福,我还让他莫名救过两次……罢了罢了,师兄我来敬你一杯。”她执杯,“愿来年中秋,我们能在归元一起过,大师兄一家,二师兄一家,还有你们。”

温沅成举杯,嘴角噙笑,“好,来年一起。”

洛黎仰首饮下,余光中见他如墨的眸色带着一丝绝望,瞬时又恢复如常。

烛火流转,怕是自己看错了吧。

宴罢,余婉秋板着一张脸,由丫鬟搀扶着,先行离去。

洛黎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露出满意的笑容。

“嘿,金凤凰……”猛地,脖子上环上一双胳膊,洛黎侧目,见洛繁星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她。

“干嘛?”

“让你师兄给我们看看命相呗……久闻玄机公子大名,今夜光看你扑腾了,还未有机会认识下他呢……”洛繁星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温沅成,嘴角勾起,傻乐两声,倏地,整个人像中了邪似的,猛地扑向温沅成。

温沅成也没想到她会直直扑上,躲闪不急,洛繁星已猛虎扑羊似的攀附在他身上。

“呃……”

众人愣住。

未等慕维上手,一个光影闪至她身后,下一瞬,人已不见。

慕维自认身手不错,却未看清方才发生的一幕,忙问:“大姐人呢?”

洛黎扶额,“让青也抱走了……不过也好,她是该醒醒酒了……”

“那个青也到底是谁?”

“这事你还是问洛繁星吧,既然酒足饭饱,若无旁事,我与师兄还有些事,暂不奉陪了……”

未等慕维发话,温沅成温和道:“慕姑娘,你所寻之事不日便会有结果,还需耐心等待。”

“当真?”

温沅成颔首,“不出十日。”

慕维抱拳行礼,“多谢……那我不多做叨扰,先行告辞了……”

她辄身离去,一时间大宅内只剩二人。

“师兄,晓芸的事怎么样了?”

温沅成拍拍她肩,眸色如水,“小五,今夜尚早,不如随我一同去看看莞城中秋庆典。”

“好。”洛黎不知怎么,面对这样温柔的四师兄,竟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喏喏应下。

温沅成唤来浅生嘱咐几句,带着洛黎出府。

此刻街巷熙攘依旧,洛水之上画舫来往不断,乐声萧萧。

“师兄……你这是带我去哪儿?能不能先把晓芸的事告诉我?”

洛黎紧跟在他高大的身影之后,酒气与喧嚣使得她胸口发闷,浑身燥热,急忙掏出一把药丸送入口中。

温沅成突然回头,“小五你看,莞城是不是很美?”

洛黎朝着他手指方向,睇向远处,满月如盘,挂在青瓦之上,河畔两岸灯火点点,热闹的庆典还在继续。

“儿时,莞城的中秋庆典就同这一样,一晃二十多年,竟不曾变过。爹娘只带我来过一次,唯一的一次……”

周围人声吵杂,洛黎只听到一半。

温沅成不急不缓,继续道:“小五,我让仇恨蒙蔽双目太多年,从未感受过内心的宁静。曾经在归元山庄生活的那十几年,只是一心筹划复仇,如今脱离师门,再忆往昔,才懂得曾经的幸运和平静。”

他低头见洛黎有些疑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顶。

“师兄……”

温沅成领着她来到洛水岸边,驻足道:“小五,你是不是怨我脱离师门之事。”

“不是怨,是不解。”

“不知为何,我的血脉传承近几年才逐渐觉醒,如今虽未完全,却也看到自己的命途。离开归元山庄早已注定,天道有常,我必须按照自己的路走下去。”

“师兄若能看到自己的命途,当年靖王谋反,你助睿王一臂之力,可为何最后还会失败?”

温沅成看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姑娘,在经历这样的大灾大难后,眸色依旧清澈明亮,心如止水。

他是艳羡的,不但羡慕她的心境,更是羡慕她的胆识和命途。

可有些事他不能说。

窥探天机本是逆天之为,而关于洛黎的命理,更是在他能力之外。

“皆是天命。”

“你既知晓,为何不去改变这些,倘若睿王当年顺利继位,玄机公子当年预言成真,九州便不会如此……”

“傻瓜,真当你师兄什么都知晓?”

“那晓芸的事呢?你可有看到破解之法……”

温沅成颔首,“此途凶险异常,楼晓芸的确被魔君孑殇夺舍,她的神魂被压制消耗,每刻都是离万丈深渊更近一分。你若真想救她,还需尽快寻到冷魂玉魄,这才是关键。”

“冷魂玉魄……”

“此物沾染幽冥之力,对神魂与元神都有不可估量的威力,孑殇寻它是为了修复元神,而你想阻拦孑殇,也需要用它来将孑殇元神抽离出晓芸体内。”

“那师兄可有操纵之法?”

温沅成诡秘一笑,“这个,你就要去找你的贵人问了……”

“水木?”

温沅成很远瞧到一个熟悉的人被寒东宇从人群中带来,他捋了捋洛黎松散的发丝,“小五,原谅我的自私,生死劫前,我亦是自私懦弱的。”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40章 被骗

巧在这时远处一阵叫好鼓掌轰鸣而至,洛黎只看到他眸光中的悲伤,却没听到温沅成最后那句话。

未来得及问出口,忽闻身后一个急切的男声。

“洛黎……”寒东宇沉声唤她。

“嗯?”

回首,看他牵着一人背光走来,那人身影高大,不太像水木,可又想不出是谁。

“水木?”她试探道。

街坊内的灯火斑驳,透过树影像一缕缕昏黄的雾霭,逐渐勾勒出他分明的棱角,从眉梢到鼻梁,再到唇角。

白衣、青影。

从模糊到清晰。

洛黎只觉得一股麻酥流淌遍四肢百骸,后倒吸一口气,颤声道:“祁、祁沐萧?”

寒东宇面色凝重,拉着人走到她面前。

身后的人开口茫然道:“洛黎?”

洛黎彻底僵在那,那颗心似要挣脱胸膛似的,打出一阵紧密的鼓点。

她下意识的揉眼,想要证明这是幻影。

“寒东宇,你告诉我你现在后面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是。”

洛黎打量去,见他左脸上的淤青和肿胀皆是水木前日受伤的位置,可他的五官一丝一毫都与祁沐萧一样,甚至连刚刚的声音,都与他一模一样。

“他是祁沐萧?还是水木?”

“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两者皆是。”

水木否认道:“我不是祁沐萧,我是水木。”

洛黎想到一人,他应该最清楚这件事。

“师兄?”

再回头时,身后哪里还有人影?

“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说谁?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而已……”寒东宇握着拳,不知要如何解释刚刚看到的一幕。

他追着水木好一会儿才赶上,目睹他身上衣服逐渐变小,也目睹他的面容狰狞扭曲。

最终,他变成了祁沐萧的样子。

确切的说,是变回。

水木竟然是祁沐萧?是当今太子殿下?

那么东宫内的那个太子又是谁?

他明明刚接到线报,说太子监理了太学院的秋试……

“祁沐萧,你真是疯了!”

洛黎甩下这句话后,急忙扭身背去。

她……难道也疯了?明明这么恨,为什么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欣喜。

“你们为什么说我是祁沐萧,我是水木……”祁沐萧咬着唇,不满道。

他不想理洛黎,因为她今天和那个神棍那么亲昵。

她都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

他正呶着嘴打算耍小脾气,前襟一紧,已被洛黎牢牢揪起。

“呵,易容都没了还嘴硬?”

手中盈出真气,未等他回话,一掌下去,祁沐萧已退出几丈之外,唇角噙血。

洛黎扭身跃走,一声男子的哭喊在吵杂的闹市中并不突兀。

可却刺入洛黎的心。

搅弄至血肉模糊。

一刻后,玄机楼。

洛黎怒气冲冲,面露杀意,疾步在住宅内,到处寻找温沅成的下落。

她身后跟着浅生,正急忙追她,嘴上劝阻道:“洛姑娘,公子真不在府上了,今日傍晚嘱咐我,说他要远行避灾……”

避灾?他真是该避灾。

祁沐萧的事,直觉告诉她,一定和温沅成有关。

她曾经怀疑过水木就是祁沐萧,也亲自验过他是否易容,可均让他逃过。洛黎虽不是制易容面皮的的高手,却是易容高手。

能做到外貌、声音都改变的易容,她只见过温沅成有此异能。

那独创的温氏易容丹,万金难求。

当年他易容成言非、江月承等皆是用得此法,以假乱真。若不是害怕老鼠的事情出卖了他,她应该一直不会知道江月承就是温沅成。

洛黎毫不客气,咬牙切齿道:“跑了?哼,他就不我把天机楼掀翻!你们夫人在哪儿?!”

“洛姑娘息怒,我家夫人也在膳后回了娘家……”

“我的好师兄!竟设计起我来?”洛黎怒意滔天,抬手间,院内的桂花树轰然倒下。

……

……

一刻前,洛水那头。

祁沐萧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前襟血迹斑驳。

“寒东宇,她为什么打我?咳咳……”

寒东宇睨着地上这个不懂人事的傻子,冷声道:“那是因为你欠打,祁沐萧,你可真是好算计,怪不得洛黎当年能被你糊弄得身败名裂,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

祁沐萧愣在一处反应刚刚寒东宇所言。

他是水木,也是祁沐萧?

而梦境里,洛黎受了很多苦。

最重要的是,洛黎喜欢的是祁沐萧。

“我真是祁沐萧?”

寒东宇冷笑一声,“不,你不是祁沐萧,你是个傻子!”

他不愿与他再多说一句,辄身离去。

……

……

洛黎一人蜷在榻上,头晕脑胀,辗转反侧。

她不否认,自己曾想过很多种二人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更没想过祁沐萧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之事。

他是觉得自己有多傻,竟要易容装傻来骗自己。可仔细想想,她是的确傻的可怜,对水木悸动的欢喜,竟是因为他有祁沐萧的影子?

与水木相处时,他的懦弱、无知、脆弱,还有他傻傻的问题,他莫名的醋意,他护她的义无反顾,都会让她莫名心动。

原来又都是假的。

一次,两次。

他是吃定她了么?

原来都是假的。

爱是假的,傻也是假的。

若说他是傻子,那她就是天下最傻的傻子,对一个傻子动心不说,又再次栽在同一人手里。

洛黎心烦意乱,越想越睡不着,索性起身,从玲珑镜内搬出一排酒坛,都是这几日从四师兄那儿抢来的,干脆挨个开封,低头嗅去,一醉方休。

楼晓芸之事,如眼前这茫茫大海,迷失在其中,毫无方向。

一个时辰后,几人才回到离岛。

洛黎这几日消耗了不少灵气,简单招呼一声就回房睡去。

寒东宇也板着长脸,找小二讨了几坛酒,闷

他看着她,神色不明。

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几经睡去复醒,滚烫的手被冰凉包裹起来。

很凉快。

她忍不住往前蹭蹭,反手抓住那团冰凉,欲汲取更多。

那冰凉像是有了生命,从手背处,一点一点蔓延过来,渐渐地将她整个人包裹在内。

清爽的感觉,灼热的心也渐渐平复。

她搂了过去,冰凉晃了下。

她哑声递话,像是在沙海中走了几日。

“别动……我好热……”百镀一下“极品小画仙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341章 丢弃

巧在这时远处一阵叫好鼓掌轰鸣而至,洛黎只看到他眸光中的悲伤,却没听到温沅成最后那句话。

未来得及问出口,忽闻身后一个急切的男声。

“洛黎……”寒东宇沉声唤她。

“嗯?”

回首,看他牵着一人背光走来,那人身影高大,不太像水木,可又想不出是谁。

“水木?”她试探道。

街坊内的灯火斑驳,透过树影像一缕缕昏黄的雾霭,逐渐勾勒出他分明的棱角,从眉梢到鼻梁,再到唇角。

白衣、青影。

从模糊到清晰。

洛黎只觉得一股麻酥流淌遍四肢百骸,随后倒吸一口气,颤声道:“祁、祁沐萧?”

寒东宇面色凝重,拉着人走到她面前停下。

“洛黎……如你所见。”

身后的人突然开口茫然道:“洛黎?”

洛黎像是让人砸了一榔头,此时此刻彻底僵在那,心似要挣脱胸膛似地猛烈跳动,打出一阵紧密的鼓点。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想要证明这是幻影。

可惜,并没有消失。

她不死心,握住寒东宇的双臂,慌乱道:“寒东宇,你告诉我你现在后面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是。”

洛黎就着灯光打量去,见他左脸上的淤青和肿胀皆是水木前日受伤的位置,可他的五官一丝一毫都与祁沐萧一样精致,甚至连刚刚发出的声音,都与他一模一样。

“他是祁沐萧?还是水木?”

“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两者皆是。”

祁沐萧忽然张口否认道:“我不是祁沐萧,我是水木。”

洛黎神思沉重,倏地,想到一人,他应该最清楚这件事。

毕竟有能力做到的只有他一人了。

“师兄?”

再回头时,身后哪里还有人影?

“他什么时候走的?”

“你说谁?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而已……”寒东宇握着洛黎的手,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不知要如何解释刚刚看到的一幕。

方才,他追着水木好一会儿才赶上,目睹他身上衣服逐渐变小,也目睹他的面容狰狞扭曲。

可不知为何,水木丝毫没有感觉,即便容貌发生变化,对自己易容之事实则一无所知。

最终,不出一刻,他就变成了祁沐萧的样子。

确切的说,是变回。

水木竟然是祁沐萧?是当今太子殿下?

那么东宫内的那个太子又是谁?

他明明刚接到线报,说太子监理了太学院的秋试……

倏地,思绪被一声怒吼打断。

“祁沐萧,你真是疯了!”

洛黎像个炸了毛的猫,甩下这句话后,急忙扭身背去。

她大口喘着气,一种强烈的窒息感,让洛黎浑身不适。

她……难道也疯了?明明这么恨,为什么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欣喜。

“你们为什么说我是祁沐萧,我是水木……”祁沐萧咬着唇,不满道。

他其实并不想理洛黎,因为她今天和那个神棍那么亲昵,又是搂又是抱,甚至还附耳交谈。

祁沐萧越想越气,她都从来没有对他这样过!

为什么要对一个神棍那么好?

他正呶着嘴打算耍小脾气,前襟一紧,已被洛黎牢牢揪起。

“呵,易容都没了还嘴硬?”

手中盈出真气,未等他回话,一掌下去,祁沐萧已退出几丈之外,唇角噙血。

洛黎扭身跃走,一声男子的哭喊在吵杂的闹市中并不突兀。

可却刺入洛黎的心。

搅弄至血肉模糊,痛不欲生时候。

一刻后,玄机楼。

洛黎怒气冲冲,面露杀意,疾步在住宅内,到处寻找温沅成的下落。

身后跟着浅生,又担心自己跟不懂另外一个组,正急忙追她,嘴上劝阻道:“洛姑娘,公子真不在府上了,今日傍晚嘱咐我,说他要远行避灾……”

避灾?他真是该避灾。

祁沐萧的事,直觉告诉她,一定和温沅成有关。

她曾经怀疑过水木就是祁沐萧,也亲自验过他是否易容,可均让他逃过。洛黎虽不是制易容面皮的的高手,却是易容高手。

能做到外貌、声音都改变的易容,她只见过温沅成有此异能。

那独创的温氏易容丹,万金难求。

当年他易容成言非、江月承等皆是用得此法,以假乱真。若不是害怕老鼠的事情出卖了他,她应该一直不会知道江月承就是温沅成。

洛黎毫不客气,咬牙切齿道:“跑了?哼,他就不怕我把天机楼掀翻!你们夫人在哪儿?!”

“洛姑娘息怒,我家夫人也在膳后回了娘家……”

“好个玄机公子,竟设计起我来?”洛黎怒意滔天,恨不得把玄机楼掀翻。

……

……

一刻前,洛水那头。

祁沐萧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前襟血迹斑驳。

“寒东宇,她为什么打我?咳咳……”

寒东宇睨着地上这个不懂人事的傻子,冷声道:“那是因为你欠打,祁沐萧,你可真是好算计,怪不得洛黎当年能被你糊弄得身败名裂,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

祁沐萧愣在一处反应刚刚寒东宇所言。

他是水木,也是祁沐萧?

而梦境里,洛黎受了很多苦。

最重要的是,洛黎喜欢的是祁沐萧。

“我真是祁沐萧?”

寒东宇冷笑一声,“不,你不是祁沐萧,你是个傻子!”

他不愿与他再多说一句,辄身离去。

……

……

洛黎一人蜷在榻上,头晕脑胀,辗转反侧。

她不否认,自己曾想过很多种二人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更没想过祁沐萧能做出这样卑鄙无耻之事。

他是觉得自己有多傻,竟要易容装傻来骗自己。可仔细想想,她是的确傻的可怜,对水木悸动的欢喜,竟是因为他有祁沐萧的影子?

与水木相处时,他的懦弱、无知、脆弱,还有他傻傻的问题,他莫名的醋意,他护她的义无反顾,都会让她莫名心动。

原来又都是假的。

一次,两次。

他是吃定她了么?

原来都是假的。

爱是假的,傻也是假的。

若说他是傻子,那她就是天下最傻的傻子,对一个傻子动心不说,又再次栽在同一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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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日

刚旅游完回家,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对不起啦,今天把昨天欠的替换了。休息一天,明天再更新了。

有空一定万更补偿。。。

《极品小画仙》休息一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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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离去

洛繁星、慕维、金绫笙、洛黎与寒东宇坐在饭桌前用餐,此时厅堂只有他们一桌。

慕维暗忖几人身份,很好奇他们几人是怎么凑在一起同行。洛繁星昨夜已将七妙门之事简单讲明,她也稍对洛黎有所改观,故今晨问她太子殿下的事。

可惜并没有结果。

她简单吃了两口,搁下筷子,“大姐,青也呢?怎么不见他?”

洛繁星听见青也不由得一颤,咽了咽道:“他……回家了。”

“哦,他是莞城人啊,不过这人够奇怪的。对了,怎么也不见那个叫水木的?”

对面某女闻声,夹着咸菜的筷子动了下,落在桌上,随后淡定地又夹了一块。

寒东宇暗瞥她一眼,“傻子估计睡觉呢吧,昨天喝多了在外面耍酒疯来着……”

慕维“哦”了声,继续低头用餐。

“一会儿吃好了,繁星和金少爷去收拾下行装,我们搭乘东宇的船西行。”

“好。”

“哦对了,水木不会和我们同行,他昨夜跟着白宗的人回去了。”

洛繁星愣住,“什么?他怎么跟着走了?那楼晓芸被夺舍的事怎么办?”

“晓芸之事,他知道破解方法,别人也会知道。昨夜师兄跟我讲了冷魂玉魄,对晓芸之事应该有助。天无绝人之路,况且现在还有仙门会的人明面阻拦孑殇,我们只需要加快步脚,提前在孑殇前面得到冷魂玉魄。”

“冷魂玉魄……那是什么东西?”

“冷魂玉魄算是太古传说中的圣物,相传往古之元,四级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神女女娲炼五彩石以补苍天,后五彩石损裂遗失,神族战事四起,女娲萃以幽冥泉中方古元力,打造出另外一尊神器——冷魂玉魄。”

“上古圣物?在我们太古界?”

洛黎颔首,此事也是从金绫笙给的书卷中看到,与师父当时所讲虽略有出入,但也相近。

如果冷魂玉魄真有四块,那么她还有两块需要寻找。

“我们即便找到冷魂玉魄,又如何掌握操控之法?那可是上古神器……”

“四族看管者应有操纵之法,如今我也不确定,只能尽力而为。”

洛繁星唏嘘道:“不过这水木也真是的,平日那么缠你,昨日怎么就反常跑走,今天就说回白宗了。”

“这样也好,少个拖累。”

“他修为不低,七境修为,又精通阵法……”

“好了,他之前在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胡夸,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屋收拾东西吧。”

“嗯。”

洛黎细嚼慢咽,一桌人陆陆续续离开,唯留寒东宇坐在旁边陪她。

“昨日我可好好把他带回来了,你怎么说他和白宗的人走了?你……不是杀人灭口了吧?”寒东宇思及清晨她给他递刀时的态度,不禁后怕。

有时候,他也捉摸不透洛黎的想法,毕竟四年前,养心殿上她手刃靖王。

洛黎“哼”了声,兀自吃菜。

她昨夜睡不着,的确是去看了祁沐萧。

自浮生九梦试炼后,她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和祁沐萧,深爱过,也恨过。

在经历诸多事后,往事就如同一根很细很长的刺,扎在心口里,既找不到,也拔不出来,既不能致死,也不会完全康复。

到现在,这样细微的伤既不能让她再撕心裂肺的痛,也不能让她无痛无痒的活。

她觉得自己已经坦承接受,也坦然面对。

即便如此,祁沐萧的突然出现,依旧让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个曾经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在隐瞒、欺骗、背叛后,再次用这样的方式出现,洛黎起初是惊讶,然后便是愤怒。

她要去看看,祁沐萧到底是真的傻了还是装的,当见到半脸肿胀的他吮着手指,蜷在榻上,眼角还挂着泪痕时,心底的愤怒又不争气的逐渐散去。

这样的祁沐萧,卑微、脆弱、粘人,与从前是两个极致。

她信了他是真的傻了。

那样高傲的人,即便为了她,也不会放任自己如此。

“洛黎?我问你话呢……”寒东宇唤了她几声,知道她在走神儿,遂拿筷子戳了下。

“怎么?”

“你想什么呢?”

她搁下筷子,把碗往前推了推,起身道:“没什么,我去收拾行囊了。”

“哦……”寒东宇默默

洛黎旋即出去,此时日头冒出,一股清爽的秋风扑面而来,不禁打了个激灵。

她的脑海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

楼晓芸当初讲过,祁沐萧这三年并未在王都,后见水木身上的戒刑,再加上今晨慕维所言,基本已印证了他这几年的确并未在王都。

那么他这几年到底在哪儿?

他身上的戒刑又是从哪里来的?

东宫那位,又是谁呢?

那颗寂如凛冬的心不知不觉中滋生了丝丝期许。

也许,此事当年另有隐情。

可自己,还敢去试吗?

心被千刀万剐,油烹水滚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了。

再抬首时,自己竟又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祁沐萧的房前。

抬手伸至木门前,悬在那处,纠结片刻,还是辄身离去。

昨夜洒的迷粉,会让他傍晚才会清醒。她昨夜去书白宗,简明扼要讲出祁沐萧失忆之事,又告知地点,后付了一个月的房钱,怎么都能坚持到白宗人来接了。

自己怎么也算仁至义尽。

……

……

半个时辰后,莞城渡口。

洛黎一行人将慕维刚刚送上东行的渡船,正跟着寒东宇往他的商船登船时,远处一个细微的声音由小至大,在唤洛黎。

“洛姑娘……等等……”

回首望去,见一名小童身着墨色布衣,从人群中跑来,手中挥舞着什么。

“你是玄机楼的?”

小童掐着腰,气喘吁吁到:“是的,姑娘,这是公子给您留下的信。”

小童递过去一个薄信封,正欲离去,让洛黎一把揪住后衣襟,扭头见她目露凶光,吓得一哆嗦。

“你们公子回府了?”

“没……没有,这是公子留在书房里的,说是让我昨夜送去,谁知送信的昨夜喝多了,这不是赶我来送……”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姑娘。”

第343章 不忍

洛黎正欲揪住他好好拷打一番,忽见远处一个白影以极快的速度从青瓦上跃来跃去,吓得她急忙揣起信封,转身推着正在登船洛繁星往里走。

“快快登船!”

“你干什么推我?又不着急……”洛繁星回头瞪她,余光瞥到那抹飞速闪来的影子,下意识地握住青也,“洛黎,有人来了。”

“我知道,赶紧走!快上船!”洛黎将他们一股脑的推进船舱内,急忙叫船员开船。

船员不知所以然,只得听命,扬帆起航。

待船开出一段距离,她扒在护栏那长舒一口气,身后冷不丁的一个手搭在肩头,吓得她一晃。

“怎么了?我刚刚听孔德说你吩咐快点开船?”

“是啊,你我不都是赶时间么,嘿嘿。”洛黎挡在寒东宇的视线前,生怕他也注意到渡口上那个人。

祁沐萧此时像个无头的苍蝇似的,一边叫喊,一边搜寻每个船只。

得亏人声吵杂,祁沐萧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湮没其中。

“洛黎——洛黎——”

洛黎背对着港口,好死不死地,祁沐萧的呼唤,她听得真真切切。

那颗死了又死的心,开始莫名捣蛋起来。

寒东宇左顾右盼,狐疑道:“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你?”

“没有,你是不是睡觉睡的太少了?哪里有什么人叫我……”

“还不是昨天弄他回来,费了半天劲,哭哭闹闹,都搞到午夜。”寒东宇撇撇嘴,“我还真有些困了,先去休息会儿,你也进船舱吧,这儿风太大了。”

“好。”洛黎拢了拢衣襟,身后的声音愈来愈小。

她,不敢回头。

“嘭——”

河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引得船舱内的人纷纷来查。

洛黎回首,见那抹渐渐小去的白影周身盈着青光,正在渡口上与一群人过招,五光十色,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这岸上怎么了?刚刚不还没事?”洛繁星见她行为反常,凑到耳边道:“洛黎,岸上那人,我怎么看着有点像水木……”

“水木个屁,都说了那傻子让白宗领回去了,我们看看热闹就行了,别惹别的事。”

商船逐渐远去,渡口处的热闹看了两眼也觉得没意思,洛黎随他们进了舱内休息,见里面已经准备好瓜果茶水,很是妥当。

洛繁星四顾看去,见舱内装修奢华,就连角落里的假山流水边上的石头,都是一模一样大小的鹅卵石,真是夸张。

“寒东宇到底多有钱?他是干什么买卖的?”

洛黎端起一杯茶盏,笑道:“他之前是书画古玩店铺——聚宝阁的大当家,后因为些事,现在成了个卖货的商人。”

“这得卖什么东西才能混的和他一样有钱?能不能让他带带我?”

“你不是之前做猎户的吗?我看你身手不错,怎么就穷成这样?”

洛繁星脸色一沉,冷声道:“谁说我穷?我只是没有钱而已,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才不稀罕!”

洛黎摊摊手,无奈道:“那你先把之前欠我的灵玉还给我,你再跟我说别的。”

“我欠你什么灵玉?你可有字据?”

“呵,你可真是个人才,有这样聪明的脑子,不该被埋没在离岛……行了,我要去睡会儿。”话毕,她起身往二楼走去。

……

……

再睁眼时,窗外一片片猩红的云彩洛满天,船身微微摇晃,风景不前。她起身推窗看去,才察觉觉自己已整整昏睡半日,这又不知到了哪个渡口歇脚。

窗外景色五彩斑斓,酒光红琥珀,江色碧琉璃,给人一种莫名的平静。

洛黎见寒东宇他们几人在岸边歇脚,正与岸上百姓闲聊,直接飞身下去,落在几人身旁。

寒东宇与洛繁星觉得没什么,只是给对面那两个寻常的百姓吓个够呛。

“聊什么呢?我们这儿是到哪儿了?”

“轲城,一个小渡口,我来运些东西。”寒东宇道。

“哦。”她正欲返回舱房,忽闻身后一人道:“哎,你们不是从莞城来的吗,看没看到有个傻子大闹渡口,和沧海派的那些小丫头打起来了,还挺凶狠哩!是个狠角色,就是受不了那个男的哭哭啼啼的,和个娘们儿似的。”

洛黎停在那儿,继续听。

洛繁星对其饶有兴趣,总觉得此事和洛黎有关,遂追问道:“你说的这人我看到了,就是当时离岸上太远了,没看太清,是不是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个头不矮。”

“是哩是哩!就是他没错!一直叫什么人的名字,两个字的,嗯……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洛水之类的……”男子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不过这人身手不错,三两下便给那帮姑娘揍的够呛,后来也就没人敢动他了。我下午起航的时候,他还坐在码头上哭呢!也不知道哪个门派里出来的傻子,脸上让人揍得鼻青脸肿,看着倒有些可怜。”

洛黎袖笼中的玉手不知不觉蜷紧到一处。

傻子还没走呢?

他还知道回客栈吗?

“东宇,你要在这儿停靠多久?”

“运货,还有一个时辰吧。怎么了?”

“没事,我离开一会儿,去去就来。”她旋即往船舱内走去。

……

……

两刻后,洛黎周身盈着银色灵气,在绚丽的暮色中御镜飞行。

她飞的极高,生怕被俗世的人撞见这等异象,眼睛在不停的搜索想要的目标,可惜太远了,她起起伏伏不下十次,这才重新找到莞城的位置。

少时,她捏着玲珑镜,伏在渡口远处的槐树下,往那偷偷眺望。

祁沐萧不难找,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那抹白影,他蜷在一处,头埋在腿中,看不清神色。

她离近了些,依旧看不到什么。

又离近了些,逐渐听到他口中在嘟嘟囔囔磨叽着什么。

再近了些,她已经走到了“生人勿进”的圈子里,祁沐萧口中的哼哼唧唧还没听懂。

她四顾周围,见晌午打斗的痕迹依旧还在,如那个船家所言,祁沐萧在这争斗中,他的确没有吃亏。

叹口气,刚俯身低下,就迎上一双红肿的墨眸,眼角还挂着泪痕,水汪汪的望来。

“洛、洛黎?”

地344章 不配知道我名字

祁沐萧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俊脸”看着洛黎,右脸上的淤痕已经发青,左脸也挂了彩,可眸中的惊喜与愉悦毫不遮掩。

他糯糯地唤她,总觉得不真切,遂揉揉眼睛,见真的是她,这才喜笑颜开。

可他不敢起身上前,昨夜她那么凶,打的他那么痛,到现在胸口还疼的不行哩。

她欺负他,即便自己再喜欢她,也不能就这样轻易原谅。

他要按照成双人那个岳掌柜传授的方法,牢牢地黏住她,这样她就有机会真的嫁给他了。

洛黎哪儿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见他抿着薄唇,委屈的模样让她心底柔起一汪水泽,这样的祁沐萧,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崽儿,等着主人来寻,那么可怜。

看一眼,便深陷其中。

码头来往的运货伙计都绕开祁沐萧这处,知晓方才打斗的人赶忙跑过去寻沧水派的弟子,告诉她们这傻子有人要领走。

洛黎不由自己地伸出手,呶着嘴,“想什么的?还不快起来。”

水木怯怯地,察言观色片刻,见她面色平静,语气温柔,这才敢把右手牵上去,冰冰凉凉,一如这秋风。

“洛黎……你的手好凉。”他坐在那,薄唇微启,大手不由得包住她的小手,想给她暖热。

“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你看看,好好的衣裳都让你弄成什么样了,不赚钱就算了,还糟蹋东西……”

洛黎一把将他拉起,祁沐萧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太合身,裤腿处露着一截子脚腕,肩膀处也紧的很,毕竟他还穿着先前易容水木时的衣服。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正要拉他离去,忽而身后七八道光影来袭,刀光剑影只见,祁沐萧盈出青光,一个箭步将她护住。

“呲啦——”

一声长长的撕裂声划破天际。

由于动作过猛,某爷的上衣和裤子……裂了。

沧水派的几名弟子见攻击不成,恼羞成怒,提剑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弟子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姑娘,横眉冷目,怒声道:“哪里走!将我沧水派弟子伤了,还想轻易离去?你们是哪个门派的,报上名来!”

洛黎不想与其纠缠,她先行一礼,温和道:“不知姑娘为何阻拦我二人?”

“哼!你身后这个傻子今晨大闹码头,擅自入我沧水派的船只不说,还敢伤我沧水派弟子!”

她扭头瞪了眼祁沐萧,他赶忙收回目光,垂首往后退了退,生怕她揍他似的。

洛黎暗思:自己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回来找他……

孽缘啊,孽缘!

回首含笑,“姑娘既然知道他是傻子,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她看了眼四周几个姑娘的脸,呃……的确被揍得不轻,祁沐萧只被伤了一处,而周围这几人,不是乌青的熊猫眼,就是被打掉牙。

“你可真够缺德的,怎么能和姑娘家动手呢?啧啧,你看看人家貌美如花的姑娘,都让你揍破相了!”洛黎摇头,狠狠斥责祁沐萧。

祁沐萧撇撇嘴,觉得委屈,“是她们先动手的……我只是去船上找你而已,她们就打我。”

“说你还敢顶嘴了?还想不想跟着一起了?惹事精!”

祁沐萧拽拽她后衣摆,哼唧道:“你别生气……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

洛黎感受到他拽的位置,一掌打到他手背,“傻子!往哪儿摸呢!”

祁沐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貌似贴在她的臀尖之上,吓得赶紧收手。

“哼!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苟且之事!”为首的弟子看二人神态轻松,完全不像要给她们道歉的样子,怒不可赦,“布阵!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沧水派的厉害!”

瞬时,周围几人盈出真气,步法诡异。

“哎!慢着!这位道友,我是真心实意为我家傻子赔不是的,你看看几位道友的伤,还有这船……需要多少金珠灵玉,我赔给你们就是。”

“哼!谁要你们几个的臭钱!”身后两个弟子叫嚣道,正欲攻击,忽而让为首的弟子拦住。

“慢着,师父还交代了事情,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洛黎闻言,满意笑笑,“还请道友说个价,我们赔了就是。”

为首那人面露阴鸷,冷笑道:“就怕你们赔不起。”

“若道友有心将此事化解,说个价便是,我定当尽力而为。”

“五块上品灵玉。”

洛黎回首瞧了眼身后没了船头的木船,寒东宇那艘顶这个三四个,这人真是狮子大张口啊。

“道友,一颗上品灵玉可是十万金珠,不知您这船里装了什么好物,竟要五十万金珠?不如我给道友买上一艘新船,然后赔偿些医药费……”

“哼,你以为我是故意为难你不成?船里有师父交代的灵药,如今船损沉入水中,压根不是五块上品灵玉就能买的。”

“灵药?道友说的是什么灵药,兴许我这里有。”

“呵,里面的东西可是我们掌门花大价钱从白宗手里买来的,你能有?”

“说来听听,又不花钱。”洛黎没恼,好声好气道。

“龙息草一株。”

“哦,那我要给你一株龙息草,你还需多少金珠来赔偿船只和几位道友的伤势?”

“你要能拿出来,其他的便算了了。”

“一言为定。”

几名弟子见她语气轻松,觉得她自不量力,轻蔑冷笑,后见她从怀中摸了一把,一株完整的龙息草出现在她手中。

洛黎淡然地伸手,“哝,给你。”

“这!!!”

几人再不淡定,为首那人上前查看片刻,不可置信道:“这……竟是新鲜的龙息草?!”

根部还带着泥土,甚至这泥土还是潮湿的。

“你是什么人?”

“说话算话,东西你收好,不可再拿其他的事为难我二人。”

洛黎拉起祁沐萧的手,正欲离去。

“慢、慢着!在下沧水派药门首席柳昭昭,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柳昭昭拱手一拜,态度与刚刚完全不同。

洛黎拉着捂着屁股的祁沐萧,头也不回,摆摆手,头也不回道。

“为难我家傻子的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第345章 我只是可怜他

二人折腾完这事后,日头刚落,一抹紫色还挂在天际。

洛黎领着他走到码头附近无人的巷内,转身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坐船走了?”

祁沐萧此时正完全沉浸在洛黎刚刚那番话中,完全没注意到洛黎在说什么。

我家傻子。

虽然他不喜欢洛黎叫他傻子,可是他对“我家”这二字很是受用

《极品小画仙》第345章 我只是可怜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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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报复开始

二人闻言,见她目露精光,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一颤。

这个女人,真不是好惹的。

洛繁星默默地夹了口土豆丝,幽幽吐出句,“拭目以待。”

洛黎睨向寒东宇,笑嘻嘻道:“寒大老板还恼我呢?不高兴的话,不如给你舞个曲儿?”

寒东宇疑惑,这船上都是老爷们儿,哪里来人给舞曲?

难道是……她要亲自上阵舞一曲给他赔不是?

生怕过这个村没这个店,急忙点头道:“舞吧,我来吹箫助兴。”

话毕,他拿出腰间白玉长箫,默默地给了洛黎一个眼神。

她莞尔一笑,手掌轻拍,唤道:“上场喽……”

随后,舱内包括手下在内的八人……惊呆了。

祁沐萧身着一件不合身的嫣红百褶长裙,抬袖掩面,款款走来,一时间,几人真以为是个身材高大的姑娘。

然而,红衣缥缈之下,那露着半截纤长的大白腿又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正中,款款福礼后,寒东宇的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下。

白纱遮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洛繁星见到他眼角的妆容,不禁暗叹:这丹凤眼,画的比我还妖艳几分。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就是衣裳小了点,回头定做几套衣裳,他就可以出来卖身还钱了。”

祁沐萧眼神怯怯,一直暗暗注视着洛黎,随后箫声起,他笨拙地开始……摇摆。

就在刚刚,他成功的将自己“卖”给了某女。

洛黎表明今日龙息草之事,祁沐萧虽然对金珠灵玉没有概念,但也却知晓自己今天的确惹了祸。

随后,他便按照岳掌柜的建议,提出愿意以身抵债。

某女欣然同意,当即取来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下卖身契。

简单解释后,他毫不犹豫地在每一页上都按了手印。

终生为仆,直至主人将其释放。

祁沐萧看着洛黎将卖身契收好,嘴角不由得扬起笑意。

你情我愿,各有自己的小算盘。

洛黎瞧着眼前自己的作品,甚是满意,暗自给他一个肯定的眼色,某人扭的更卖力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船遇到水浪的原因,陆陆续续有手下捂着嘴跑出去了,随后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响动。

到最后,寒东宇都忍不住停了曲子,端起茶盏咂口茶压压惊。

“寒大老板,怎么样?好好培养下去,是不是很有赚钱的潜力?”

寒东宇瞪大眼睛,哑口无言。

洛黎……你怕不是对赚钱有什么误会吧?

唯有洛繁星鼓掌叫好,笑问:“少宗主是真的傻了?”

洛黎点点头,“是,他现在跟我签了卖身契,是我的仆,日后路上端茶递水,洗衣叠被的事,有着落了。”

“你可真有本事,当今太子,白宗少宗主,给我们端茶递水洗衣叠被?你也不怕日后他好了想起你羞辱他,再追杀你。”

“左右他现在是个七境的废人,爷玩够了一脚踹开就是,或者找个楚风馆(鸭店),卖进去套点钱出来……”洛黎勾勾手,祁沐萧停止扭动,一路小跑过来,“你如果有一天恢复正常,会不会来追杀我?”

祁沐萧揪着袖口,略有些紧张,“不会,你不要担心这个,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洛黎拍拍他肩膀,满意道:“乖,去把厨房收拾好。”

“嗯。”

洛繁星与寒东宇不敢想象,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祁国太子,竟乖巧成这样,怕是日后被洛黎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金绫笙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这人是祁沐萧,保不齐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白宗,到时候祁沐萧不找你麻烦,白宗也饶不了你。”

“呵呵,忘了我是谁了?”洛黎从怀中掏出张干净的面皮,“画个水木的样子不就得了,他喜欢装,我就让他一直装下去。”

洛繁星笑而不语,辄身离去。

寒东宇扯上她袖口,拉到舱外,低声道:“你干嘛要去招惹他,送走了不是挺好的?”

洛黎摆摆手,“我又改主意了呗。”

“你……”

“他既然傻了,还自己送到我面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新仇旧怨一起上了。”

寒东宇默了默,本想劝她别把自己又搭进去,可终是没说出口。

一路走来,她对水木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对从前的事是什么样的看法,他早已心如明镜。

可又不甘心,自己会输给一个傻子。

“哎,随你便吧,到时候遇到孑殇有危险了,把他推出去就好。”

洛黎皎洁一笑,“正有此意。”后摆摆手,往厨房那头走去。

刚进去,便看到祁沐萧弯着腰,手中拿着抹布,试图清理地上的水渍。

他见洛黎进来,讪讪道:“我刚刚把水洒了,你别过来,会湿了鞋子。”

洛黎没吭声,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看他在那忙活的大汗淋漓,衣裙都让洗碗水弄湿了,粘在腿上,样子有些好笑。

祁沐萧啊祁沐萧,你也有今天。

看爷不好好收拾你,让你受奇耻大辱,待恢复记忆后羞愧难当。

她看了半晌,后吩咐道:“一会儿收拾干净了来我房内。”

祁沐萧点头,“好,你快走吧,这儿太脏了……”

两刻后,洛黎舱房内。

某女翘着个二郎腿,在烛光下捏着一支毛细小楷,仔细地在面皮上勾勒着,水木的容颜,不一会儿便显现在面皮上。

洛黎拿起来端详了会儿,修修改改。忽闻门外阵阵脚步声。

“是我……”

“进来吧,怎么这么慢?”

“刚刚的衣服脏了,我去换了身干净的。”

洛黎见他换上先前水木的衣裳,依旧有些小,头发半干,一看就是刚沐浴过。

她勾勾手,“过来。”

在梦境里,洛黎也曾经这样叫他,“阿萧......过来。”

屋内烛火摇曳,祁沐萧的脸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似乎碰触到她娇软的身子,拂过她柔软的发丝,贴紧她红润的唇。

忽而身子发热,祁沐萧一时不知先迈哪个腿好了。

“傻子,快过来。”

祁沐萧每走一步都是软绵绵的,待他走到洛里面前,听她笑吟吟道:“来,快把上衣脱了。”

第347章 印记

祁沐萧的面色逐渐从淡红变成了嫣红,鼻尖布满细汗,手指紧张地揪着袖口。

像是有个东西梗在喉咙处似的,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愣着干什么,脱啊。”

洛黎荡悠着二郎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祁沐萧和个刚婚配的小媳妇似的,羞成这样。

祁沐萧点点头,脑海中莫名的浮现出《胜蓬莱》中的武功画面,脸更烫了。

他慢慢吞吞将外衣脱下,里衣还有些潮湿,他僵在那处,不敢动弹。

“以前你是怎么脱我衣服的?可顺手了......”洛黎挪开支着下颌的手,起身伸去他衣带处,一抽,荼白的里衣散落开来,露出布满戒刑的胸膛。

“我记不得了……”

额头上的汗珠子滴到眼角,水晕迷离双目。

“从前你是怎么欺负我的,如今我就要怎么欺负回去,你可立下了字据,日后好了不会找我寻仇。”

细嫩的小手抚过自己凹凸不平的胸膛,在他最敏感的地方打了个转儿。

“我……不会的,你放心……”

祁沐萧早就昏了头脑,这样的情况下,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忽儿,面前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她冷声道:“祁沐萧,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不去找你寻仇,你却来找我,还易容骗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即便四师兄再三表明他是她逢凶化吉的重要之人,且是救晓芸的关键,必须留在身边。

可经历过这些后,她又怎么能真的当他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对待。

她捏起他柔软的凸起,狠狠地拧了一下。

祁沐萧倒吸了一口气,下身有个东西暗暗发热,渐渐肿胀起来。

洛黎见状满意笑笑,后端起桌子上的汤药,送到他嘴边。

“乖,喝下去……”

“好。”

他毫不犹豫仰头喝尽,药汁很苦,不由得拧紧眉头。

“你看看现在的你,傻到这样吗?不怕我给你喂的是毒药?”

他呆呆地摇了摇头,“你是不会害我的……”

“是的,你是师父的儿子,祁沐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我会让你后悔来找我。我会夺走你最后的尊严。”她的手不停地游走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撩拨着,感受着他逐渐急促的呼吸,眸色黯然。

“什么是尊严?”

“是一个你不需要的东西。”

“好痛!”

他龇牙咧嘴,低头看去,见洛黎指尖萦着白光,在自己的心口处写着什么。

“你不是敢来招惹我吗?我让你今生今世都留着我的印记,就像你外祖父给我留下的印记一样。”

她露出细嫩的双腕,淡红的痕迹一目了然,祁沐萧眼角含泪,忍着哭意不敢叫出声,默默地承受心口上的剧痛。

这样的痛,都不及梦中看到那些景象时的半分痛意。

她就这么恨他吗?

迷离中,他薄唇微动,喃喃道:“黎儿,你开心就好……”

瞬时,洛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心口处,鲜血淌至裤子上,眼角泛起酸意。

喃喃低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

眼眶中的泪再也坚持不住,扑簌下坠,晕湿胸膛。

洛黎撒了些止血粉,又取出一块丝巾,给他将伤口的血迹轻轻擦拭干净。

灵气造成的伤害,很难愈合。

洛黎看着他心口处那个洛字,心中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

总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她指尖轻轻触碰渗血的伤口,哑声道:“这是我给你的标记,你祁沐萧,是我洛黎的仆从,知道吗?日后不许再骗我,负责给你扔到河里喂鱼!”

祁沐萧点点头,在疼痛之外,还有些说不清的欢喜。

洛黎随后见他下面的凸起慢慢消下,知道汤药起了作用。

“行了穿上衣服吧,我要睡了,你就在这睡。”

她指了指厅内的罗汉床,自己则绕回屏风后,梳洗睡去。

三日后,船舶停靠在王州武城渡口。

寒东宇提前备好了马匹和粮食,早早在渡口等着交送几人。

这样妥帖的准备,就连一向少言寡语的金绫笙都破天荒的拱手道:“多谢,寒公子。”

寒东宇看着四人,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此经一别,后会有期,魔君之事,诸位还需量力而行。”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交给洛黎,“这是聚宝阁联络点的令牌,你们若是遇到难处,可以联系大城镇中的聚宝阁,他们定助各位一臂之力。”

“呵,没想你聚宝阁的生意又做的风生水起了,多谢了。”她收起令牌,几人寒暄片刻,这才分道扬镳。

洛黎骑着马,易容走在最前面,“我们取官道入渝州吧,留宿小镇,绕过大城,快的话,也得走个十天才能入渝州境。”

洛黎考虑到她和祁沐萧身份特殊,不敢随意留宿在大镇。此地还是王州界内,保不齐会遇到熟人。

“你去过渝州?”洛繁星问。

“没,但之前认识个渝州人,听他讲了不少渝州的事。如果没意见,那我们就这么走了。”

几人一路南下,走得很急,王州相比于徽州来看,受灾更为严重,官道大路边上偶见饿死的百姓,民怨载道。

祁沐萧默默走在最后,他这几日安生不少,洛黎除了使唤他做些事情,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

依旧日日喝下洛黎给他的药汁,依旧夜夜宿在她屋内厅中,依旧让她给身上的伤疤上药。

他在厅内偶而听到洛黎火毒发作时痛苦的呻吟,想去帮她缓解,却被她一掌打出来。

他是如此想贴近她,而她却只想逃离。

傍晚,红霞映满天,几人找了一个小镇落脚,此处紧邻徽州,来往过客不多。

“洛黎,你不觉得这个镇子有点奇怪吗?”

秋风阵阵,洛繁星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来往的百姓垂头,一声不吭地走过去。

除了听到马蹄清脆的踢踏,四周静的吓人。

洛黎下马拦住一个老妇,“大娘,我们几人想夜宿在此,可有住店能行个方便?”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老妇惊慌不已,奋力挣扎。

周围人见状,急忙跑开。

几人手握剑柄,四顾望去。

突然,一个童声响起,“几位要住店吗?”

第348章 牛肉汤好喝

“要的,敢问还有几间房?”

女孩尖着声音道,“还有还有两间房。”

尖锐的声音划破夜晚的宁静,几人不禁毛骨悚然。村庄内灯火逐渐亮起,来往的百姓依旧沉默不语。

破败房屋逐渐进入每个人的视线,几人都注意到,越往南走,村镇的情况越不好。

洛繁星紧着夹了下马肚子,跟上洛黎,低声道:“我们晚上能不能不住这里?”

“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下一个村落,不想在野外露宿就将就下吧,秋蚊猛如虎呀,我可不想被蚊。”

几人跟着瘦弱的女孩来到村落边上的一处破旧的房屋,秋风起,吹得房顶上的草垛啥沙沙作响。

金绫笙打量片刻,犹豫道:“今夜必须宿在此处?”

“金大少爷,别挑了,粮食我这里还有些,我们吃些东西早点休息,明早好早赶路。今晚你和水木一起住,我和繁星一起。”她下马将其拴在墨石上。

“你们……有粮食?”女孩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问。

“有吃的,你饿了?”

女孩怯怯点头。

“小姑娘,这个村子叫什么?”

“荻丘。”

洛黎跟她进到屋内,半吊的木窗与脏乱的土炕步入眼帘,谁能想到王州境内能有生活如此败落的村落,相比于四年前,现在的祁国已是满目疮痍。

“你爹娘呢?”

“出去跑活计了。”女孩默了默,“这里只有两间屋子,我们住在这里,他们两个人住另外一间。”她指了指另外一间,随后对上了金绫笙凌厉的眼神,吓得往后缩了缩。

“你有什么隐瞒我们的?”

“我……我们这没有吃的,你能不能给点吃的?”女孩吓得瑟瑟发抖,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肚腩。

洛黎与洛繁星眼中一动,她旋即取出三包粮食,递给女孩和金绫笙。

“你们两个去另外一个屋子吧,我们几个女子在这儿多少有些不方便。”

祁沐萧幽幽地看了洛黎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随金绫笙一起离开。

女孩捧着油布包走到一旁,满是欣喜的打开,见识牛肉干,立马撕下一块。

洛繁星用胳膊肘戳了戳洛黎,“嘿,她是不是……肚子有点大?”

“嗯……”洛黎走到她旁边,低声问:“小姑娘,你多大了?”

“九……九岁。”女孩捏起一块牛肉干,塞到嘴里,美味的咀嚼起来。

洛黎打量了下女孩纤弱的身子,挺起的肚腩与其年龄格格不入,这肚子少则也有六个月了。

二人面面相觑,洛繁星对她摇摇头,示意别管。

洛黎颔首,“好吃吗?我这里还有些,我们几个也吃不完,分给你一些吧。”

“真的吗?!”

“嗯。”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灯火闪闪。

女孩见状,拿着肉干的手猛地哆嗦了下,肉干掉落在地,她急忙捡起来拿袖口抹了抹。

“你、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我同你一起。”洛黎起身,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屋外灯火通明,数十个百姓拿着火把站在院外,嚷嚷道:“快出来!”

“村长?”女孩打开门,院外的人瞬时涌入,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咄咄逼人道:“绿子,你怎么又收容外人留宿荻丘?”

洛黎从容面对,正声道:“这房子是小姑娘的,愿意留谁就留谁,还要过问你不成?”

“我是村长!我们村的事还由不得你外人来讲!你赶紧出村!荻丘不欢迎你!”男子怒视二人,扬了扬手中的火把。

周围跟来的村民也同时叫嚷起来,一时间燎窜的火苗逼向二人,洛黎一把将女孩护在身后。

这时一个白影闪来,跃至洛黎身旁。

祁沐萧扯了下她的衣袖,“怎么了?”

洛黎没理他,向前一步,“怎么?九州之内莫非王土,祁国皇帝还没说什么呢,你想干什么?”

村长见洛黎个头矮小,可白纱之上的那对眸子凌厉透人,周身散发着一种强者的威压,他探口气,甩下一句“不怕死就留下”,后带着众人离去。

“慢着!”

“怎么?”

“这孩子的肚子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当村长的不清楚吗?”

村长甩袖,一声不吭带人离开。

这村子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洛黎察觉到袖口上的紧绷,侧目而视,“松开。”

祁沐萧立马松开手,眸中闪过一丝慌张。

她是生气了吗?

未等他张口,洛黎已经拉着女孩的手离开了。

女孩回屋拿起拿包肉干出了房门,留二人在内。

洛繁星拿出套干净的被褥,正在铺床,“你不觉得这村子奇怪吗?这的人都死气沉沉的,这孩子也是,这么小就......”

“非常年代,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再多做逼问,日后我们走了,这孩子也不会好过的。”

少时,女孩端着两碗香喷喷的肉汤进来,“家里还有些青菜,正好有牛肉干......我做了一锅牛肉汤......”

“何必劳神费力,我们吃些干食就好。”

洛繁星被肉汤的味儿勾起,已经两日没吃过热食的她,一步上前接过碗,“牛肉汤好喝!你不吃都是我的......”

女孩浅笑,“还有不少呢,每个人都有的。”

“那俩男的没给的话就不用送了,还别说,这味儿真不错哩!”

洛繁星毫不客气,三两口一碗汤见了底,“还有吗?再来碗!”

“有。”女孩拿碗欲走,让洛黎拦住,“我跟你一起去。”

洛黎同她来到厨房,昏暗的灯光下,整齐干净的厨房让她颇为意外。

女孩拿着碗盛好肉汤后,随她一同回去。

洛黎回去见自己那碗肉汤已经见了底,默默地叹口气。

跟个饿死鬼出门吃饭真的基本靠抢。

“姐姐也喝一碗吧,秋夜寒,暖暖身子。”

洛黎接下,就着块干粮喝下一碗牛肉汤,此时洛繁星已起身继续铺炕。

“小姑娘,你是叫绿子?”

“嗯,姐姐你们从哪里来的呀?荻丘很少有过客的。”

忽地,洛繁星在床榻那头半支着身子,颤着声音道:“快……快跑!”

第349章 阴沟里翻船

闻声睇去,见洛繁星手中拿着一包白花花的东西,瞬时,后脊从根部一路向上,寒意漫上头皮。

她手里拿着的,是手骨节。

足足有一兜子。

女孩往后退了两步,冷声笑道:“呵呵,这么快就让你们翻出来了?这么着急干什么呀,我还想和这个小姐姐多说两句呢……”

洛黎暗叫不妙,头部隐隐发沉已证明自己中招。

更要命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吃压制火毒的解药,而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蒙汗药的原因,整个身子都变得酥软起来,由四肢开始,渐渐发热。

“小姐姐,别反抗了,我知道你是修士,所以这汤里的蒙汗药能迷倒一群牛呢……”

话音刚落,洛繁星那头已“咚——”的一声倒在榻上。

女孩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洛黎比划了下,“小姐姐长得真好看,这眼睛煲汤应该不错呢……可惜你就是太瘦了点,不过够我吃一阵子的了,你们要是日子再冷点的时候来就好了,这样还能多储存一段时间。”

渐渐地,女孩尖锐的声音淡去,头愈加昏沉。

洛黎暗自召唤玲珑无用,绝望中,她用尽最后的力量,下意识地喊了一个人的名字——祁沐萧。

她有些后悔,刚刚本想叫青也的,想祁沐萧那傻子早就被药倒了,怎么就顺嘴喊成了他。

洛黎这样想着,昏沉睡去。

“哼……叫谁都没用了。”女孩抚着肚腩,轻轻拍打了下,喃喃道:“饿了吧,别急,娘亲马上给你喂饭吃,这个小姐姐看着就好吃呢。”

女孩撩开她的手腕,未想她滚烫的身子烫得她手一颤,引得她好奇查探,见倒在桌案前的女子裸露出来的皮肤映着粉红,上面布满着细密的汗珠。

女孩没再犹豫,拿匕首划开她的衣袖,翻弄出细嫩的手腕,对着跳动的脉搏,狠狠就是一刀……

“咚!”

正在此时,半挂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白影瞬时落在女孩前面,未等她有所反应,血柱喷溅如瀑,再看去时,女孩已首体分离。

祁沐萧见洛黎手腕处鲜血直流,已晕湿半臂衣裳,他急的跳脚,赶忙从她腰间取下乾坤袋,一股脑地倒出来,挨个往伤口处洒去,待见伤口有止血迹象,他这才稍稍松口气。

此时院内鸦默雀静,唯有阵阵寒风灌入,吹散了屋内的腥气。

祁沐萧将洛黎搬到炕上,见她浑身滚烫,知晓她火毒又发作了。

见洛黎昏迷中依旧眉头紧蹙,紧咬着唇瓣,周身散着热气,手指轻轻扫过她滚烫的额头,弄得一手湿腻。

“洛黎……”

“杀、杀人啦!”院内传来惊声尖叫,祁沐萧回首怒视,见一个身影晃晃悠悠跑出院内。

随即,院内又恢复方才的宁静。

祁沐萧扯开条白纱,将她细弱的腕子仔细缠绕,手腕上那条淡红色的暗痕煞是明显。

倏地,他的心狠狠地颤了下。

这痕迹……

脑海中忽然闪过洛黎那日所说的话,这条红痕是他外公给她的印记,至于怎么给的,为什么留下这印记,他不清楚。

自从他和洛黎签订卖身契后,就很少做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了,更多的时候,是梦到他们二人平静倚在一处。

思及那日,她在他身上刻字时,是那么的疏冷,像是要吃了他似的,眸色中都是怨恨。

他以前不懂什么是怨恨,可见的多了,他知道洛黎是恨他的。

可他们相处时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感,让他笃定,洛黎又是念他的。

他俯身,捧起包扎好的手腕,轻轻吻上。

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祁沐萧并未在意,他脱下外衣,将其披在洛黎身上,又揉了揉她皱紧的额头,试图抚平。

一开始本没有人敢进来,可村民见屋内没有动静,这才有两个胆大的爷们儿拿着火把凑到门口往里看了眼。

一眼便对上女孩睁大的双眼。

她眸色依旧,像是根本没有尸首分离似的,死死地看着门口。

饶是再胆大的人,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也吓破了胆。

两个人惊呼了一声,赶忙往院内。

平日里这个姑娘已经够可怜的了,父母早丧,自己小小年纪却让人侮辱大了肚子,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那个天煞的男人是谁。

“村……村长……绿子真死了!死的可惨了,让人……咔嚓……”黝黑的汉子比了个手势,摸到脖子那才发觉自己被吓出一身冷汗。

村长叹口气,“行了,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准许,谁都不要进来。”

“是。”

村长将火把递给别人,孤身进去,看绿子这副惨状,从榻上找了块单子给她盖住,后转身看向祁沐萧那,见刚刚跟她说话的女孩已经昏迷不醒,遂往前走了两步。

祁沐萧警觉起身,手中盈出青剑。

“你想干什么?”

“大侠,二位姑娘没事吧?”村长瞥到洛黎手腕上的白纱,眉头不由皱起,“姑娘受伤了?”

祁沐萧见他没有敌意,遂收起真气,颔首应了。

“今日的事,还望大侠保守秘密,若姑娘伤势不重,还请少侠速速带人离去……”

祁沐萧默了默,没搞清楚状况,指着洛黎呆呆地说了声:“她受伤了,流了很多血,是那个女孩做的。”

“是……绿子做这些事……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村长咬着下唇,艰难承认。

绿子好歹也是他远方外甥女,父母出去干活偶遇强盗,双双被害,后九州天灾人祸,年景一年不如一年。起初他还能接济上这孩子,可后来她莫名的大了肚子,在村中视为不详,他也只好退避三舍,不敢在明处接济。

后偶有经过的路人离奇失踪,若不是上个月临城的大户派人找来,他暗自调查后发现绿子的秘密,这丫头暗地里做的这些事,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让人知道了。

“我们不走,她说要在这里住一晚上的。”

村长自知理亏,又不敢让此事外扬出去,不然巡查院的人调查起来,他也免不了牢狱之灾,在这样的时候,他要是进去了,全家人的命也就算是没了。

村长思索片刻,咬咬牙,“算了,你跟我来吧!”

第350章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祁沐萧拿着块单子将洛黎小心包裹起来,后抱着她同村长一前一后出去。

屋外村民见状,不解道:“老徐,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绿子这丫头不清不白,可好歹也是他们荻丘的人呢,如今尸首分离,死得这么惨,村长怎么就带着凶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村长攥紧手中拿包满是骨节的布包,声音高了两分,严肃道:“此事我做主了,明日将绿子好好安葬了吧,别的不要问了,这几位是路过的修士,并未为难我们荻丘的人。”

众人见他这个族亲都这样讲了,就没再争辩什么,反正凛冬一来,她这样没人管,也没田地的孩子,早晚也是死。

忽而察觉臂上的小手紧紧掐着,滚烫的热度传递到他的身上,祁沐萧低头看了眼烧的通红的人,“请问哪里有冷水?越凉越好。”

“少侠,跟我走吧。你们来几个人,把少侠的同伴也送到我家去,跟我老婆子讲,给家里收拾干净,我们晚上住李子家去。”

“是。”

村长牵走匹马,带着他一路来到片密林深处的池潭边,“少侠,这是个有名的寒潭,叫寒崖潭,夏日里不少人来此避暑,池子不浅......”

祁沐萧二话不说,抱着洛黎飞身而起,跃入池中,瞬时寒气逼来,冷的一激灵,下意识的抱紧怀中的温暖。

村长见状,羞红了脸,想这二人是要做什么哩,他还在呢。后羞怯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旋即上马离去。

月色朦胧,在幢幢树影下被剥离得所剩无几,却也足够祁沐萧看清楚怀中人的状况。

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似乎得到潭水的缓解,浮出一片白汽,好在眉头不再紧皱,朱唇在粉嫩的脸蛋儿的衬托下,更加红艳。

祁沐萧一手揽着她,一手吊着她受伤的腕子,靠在潭边,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不曾见过的画面。

都是他和她的场景,无一不是他的嘴紧紧摁在她的嘴上,肆意掠夺。

娇羞的,惊讶的,欢喜的,难过的。

他看到了很多她的神态。

可心底却对自己有一丝难言的厌恶。

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他应该好好保护她的。

祁沐萧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真真假假的虚幻之中,克制着自己心中本能的欲望。

他很想吻上去,可他不能。

因为她会不喜欢吧。

思及此处,祁沐萧俯首,将自己冰冷的唇印在她热乎乎的额头上,又将她受伤的手腕举得更高。

“赶紧好起来吧,黎儿......”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方才讲了什么。

当洛黎恢复成正常体温时,月亮已不知道藏到了哪片云朵的后面,她也逐渐恢复意识,昏昏沉沉中,意识到自己浸泡在水中。

最怕水的她下意识的抓紧身前的树干,左手却不知道让什么箍住,动弹不得。

“你醒了?”祁沐萧试探道。

“嗯......嗯?!”

洛黎意识到二人这种不太正常的姿势后,欲将他推开,不想却没推动,一把又让他拉回怀里。

“放开!”

“别动,你受伤了,手腕不能沾水。”

“放开!”洛黎不管不顾,手中已盈出灵气,“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祁沐萧莫名委屈,脸上被水花溅湿,低声问,“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在生气。”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她不再挣扎,默默地将手探入他后脑勺,抚上那个血胞。

“没有……”祁沐萧与她四目相对,以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暂时唬住了她。

我才不傻,如果我说了,你一定会把我再次丢下的,对不对?

祁沐萧已经打定主意,在自己未全部想起所有事之前,绝不承认。

“算了,抱我出去吧,洛繁星他们呢?”

祁沐萧颔首,起身跃至岸边,将她轻轻放下。

“他们留在村子里。”

“不过我们都中了迷药,为什么你没事?”洛黎取出块干布裹在身上,后捏出张火符,打算检查下手腕的割伤。

这时,祁沐萧左腿上的一片鲜红映入眼帘。

“你腿怎么了?”

“我,怕自己睡过去,就……”

他只喝了一小口肉汤,后来嫌弃那汤汁有股腥味,就没再碰。

“你是不是傻?”洛黎叹口气,拿出乾坤袋里的纱布,“坐下。”

“可能是吧……”

祁沐萧小声嘟囔着,随之坐下,看着她为自己的伤势着急,一股暖流淌过全身。

洛黎拿着一把银剪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把伤口片剪开,一寸长的刀口暴露出来。

“你怎么对自己这么狠?这要是切到主脉怎么办?不想活了?”

“我担心你有危险。”

“那你也不能自残啊,这要是人没救成,把自己小命搭进去可怎么办?”

“那你是在担心我吗?”

洛黎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红着脸嚷嚷道,“呸,蹬鼻子上脸,你是我的仆人,我还没享受到什么呢,你要死了我不是亏死了?我那五百万金珠啊!够把你卖到楚风馆万万次的……”

“切,撒谎。”祁沐萧呶呶嘴,小声嘟囔了句,心底却乐开了花。

她还是担心自己的。

他一边把她昏迷后发生的事讲给她,一边静静地看她小心翼翼地把腿伤处理好,不知不觉,夜已很深了。

洛黎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哎,本想好好休息下的,谁知道遇到这么个事,等我换身衣服,我们就回去。”

“好。”

洛黎熄灭火符,林中瞬时进入绝对的黑暗,她绕到一处粗木干后,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你也别愣着,赶紧换身衣服,小心着凉。”

祁沐萧隐在暗处,脸上烫得发紧,后嗯了声,也取出套干净衣物换好。

待二人整理妥当后,洛黎见只有一匹马,摆摆手道:“你骑回去吧,我先一步赶回去了。”

未等祁沐萧回应,她已站在玲珑镜上,飞至高空。

秋风卷,吹得她神思愈加清明,遥遥望去,一眼便看到远处的村落里大火漫天,一股幽绿色的浓烟盘旋在上空,像一条盘踞不下的蛇。

“快下马,跟我一起回去!”洛黎折回他那,一把将他扯上玲珑镜,着急忙慌御镜而去。

第351章 灭顶之灾1

洛黎飞得极快,祁沐萧生怕自己跌下去,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身,好在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村里出事,并没有抵触他的亲近。

要是洛黎知道身后的傻子在打什么小算盘,肯定一脚给他踹下去。

荻丘此时已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火焰呈幽绿色,一如她在众妙山时所见那般。

这是……幽冥死气?

可离近了,她才发现火焰中又夹杂着黑沙。

孑殇?!

她俯身冲下,见幽绿色的火影中数十个黑影在痛苦扭动着,房屋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飘起的灰尘夹杂着火星子,扑面而来。

“洛繁星!金绫笙!”

洛黎对着冲天的火势大声呼喊,祁沐萧见她这架势,生怕她冲进去,赶紧拉住。

一道金光掠过,青也负手立于剑上,身后是昏迷不醒的洛繁星和金绫笙。

“他、们、在、这。”

洛黎急忙御镜暂时远离火源,后将二人安置在空地上后,才扭身问:“这发生什么事了?”

“怨、气。”青也挤出俩字,便俯身将洛繁星抱到一旁安置。

“你是说那个孩子的怨气?”她抬首望去,见空中聚集的绿烟越来越浓,身子也因周围死气的凝聚而愈加不舒服。

她取出解药,递给祁沐萧,让他给二人解毒,自己则在一旁陷入深思。

她还是漏掉了什么。

一个普通的女孩,平日里食不果腹,又从哪里能来钱买蒙汗药?

再者,即便如此,又怎么会平白召出幽冥死气的?

这里,怕早就是个陷阱。

请君入瓮。

陡然,一股强大的威压自天空而来,波及四面八方,就连洛黎也不禁后退两步。

此刻,空中的那团绿烟已变成一张血盆大口,似是虽是要俯身下来,将她们一起吞入。

洛黎透过空中漂浮起的黑沙,看到绿云端顶立着的那个妙曼的身影,遥不可及。

“晓芸……”她喃喃道,语气中难掩绝望。

“终于把她杀了,我等了你很久了,洛黎。”楼晓芸柔嫩的声音虚无缥缈,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从空中缓缓下坠,周身黑沙飞扬。

“这是你设的局?”洛黎暗自捏起玲珑镜。

“是呀,专门为你设的局,上次你坏我的事,可让我费了不少事呢……不过好在你和楼晓芸是好姐妹,一搜魂,便什么都知道了,哈哈。”楼晓芸如一片羽毛般,轻轻落地,她站在那,睨向洛黎。

“没想到人族还有灵修呢,在太古界这种灵气枯竭的地方,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不过这儿真的留了不少好东西呢。”她语气戏谑,手指时不时的抚上自己的脸颊,“我很满意这副皮囊,但是你不是一直想把楼晓芸找回去吗?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洛黎默而不语。

“别怕,本尊只是看上你这副皮囊了,不如你和楼晓芸互换下,自愿被被尊夺舍如何?”

她步脚轻盈,慢慢向洛黎走去。

祁沐萧见状,凝剑要挡在前面。

“退下,傻子!”

“啧啧,这就是那个祁沐萧吧?”孑殇打量祁沐萧片刻,忽然饶有兴趣道:“嚯!没想到还是个老熟人呢?你怎么跑到下界来了?帝君大人。”

二人不解,孑殇肆意笑起,“没想到我第一个遇到的熟人竟然是你,哈哈哈哈,真是讽刺,没想到连你都轮回成了凡人,真是可悲!待我重回九幽称帝,九天可还有人敢同我一战否?!不过九天那些人不是一直视你为尊吗?对了,夫诸那个老不死的呢?”

洛黎听的一知半解,却也知道孑殇将祁沐萧认成了别人,而且是上界九天的人。

倏地,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孑殇瞬时睨向洛黎,恶狠狠道:“小姑娘,我劝你省省力气,即便你是灵修,在本尊面前,也是不堪一击。”弹指间,一股黑沙从指尖流转而出,将她双手牢牢捆住。

祁沐萧见状,凝剑而上,一招内便被制服,半跪在地。

孑殇走到洛黎面前,托起她下颌,俯身轻声道:“哦对了,你是不是身上藏着本尊要的东西呢?”

!!!

冷魂玉魄!

“没、有!”

“别不承认,你那个好师兄已经什么都交代了呢……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会从王州取道南下的?哈哈哈……”

温沅成?!

洛黎愣在那,不敢相信刚刚孑殇所言。

“怎么了?吓到了?还是太单纯了小姑娘,天机一脉的人,一向都是没骨气的。你师兄所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呢……你把我要的东西乖乖交出来,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楼晓芸锋利的指甲刺的她脸颊很痛,少倾,便感受到一股暖意从脸颊淌下。

洛黎抿着唇,微微摇头。

祁沐萧则在一旁试图挣脱黑沙的束缚,好在青也机灵,这个时候已经把金绫笙和洛繁星二人运走。

“真不说吗?探魂可是很痛的……”孑殇的话语略带惋惜和怜悯,可手上已凝出数十道极细的黑沙线,慢慢探入到她乌黑的发丝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神直接被异物刺入,绝不是常人能忍受的。往常,探魂术便是精神术里的禁术,施术者需要有绝对的统治权才能对被施术者进行完全控制,故而对元神精炼程度要求极高。

像洛黎这样本就受损的元神,在孑殇数十道攻击下,瞬时便崩溃了。

少倾,洛黎便叫嚷不出了。

孑殇满意道:“看看,这就是不乖的下场。”他瞥了眼祁沐萧,见他满目通红,像是要扒皮抽筋般。

“啧啧,原来这是你的心上人呀,帝君大人,哈哈哈,没想到呢。”

“你放了她!”

“放了她?怎么可能?能看到帝君大人痛苦,简直就是三生有幸,这可够本尊乐呵一阵子的……哦?原来你用的是追魂术,不是入的轮回,怪不得元神不全呢,为了这个女子,你竟能如此?那我今天对她的折磨可就没白费了。”

孑殇话毕,手中又凝出数道黑沙,直直插入洛黎脑中。

骤然,黑沙线一瞬全部消散,刚刚被破开的口子处溢出金色的光辉,映地林地如白昼。

孑殇大骇,急忙收手,跃至数十米外。

“这丫头……竟然是……”

第352章 灭顶之灾2

孑殤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指尖的黑沙被金丝吞噬,甚至反向没入他的体内去侵蚀他的邪气。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二人身上连接着诡异的金丝,似乎是一种古老的术法。

由于他的松懈,束缚着洛黎与祁沐萧的黑沙瞬时消散。

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活下去!

孑殇不再犹豫,抬手凝出黑色阵法,将二人包裹其中。

黑沙从四面八方凝结过来,邪恶的威压释放后,祁沐萧直接昏死过去。

杀阵残卷着风沙与树叶,将二人拉起,浮在空中。

很好,先解决这个女人,然后再毁掉帝君的半个元神。

楼晓芸邪魅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

杀阵快速往中间聚拢而去,此时像一个巨大的蛋,悬在空中。

然而,他所期待的画面并未出现。

骤然,包裹的密密实实的黑沙露出一条裂缝,金光崩裂而出。

随即,第二条、第三条裂缝……也相继出现。

杀阵的外壳在一点一点剥落。

一个黑影在金光的衬托下被勾勒出来。

玉树临风,身姿卓然。

瞬时,强大的精神气场释放威压,杀阵被震碎,孑殇则吐出一口鲜血。

他抚着胸口,不可置信道:“白、白泽?!”

那个身影如仙如神,不做任何回应。

“怎么可能?这明明是太古界......哈哈哈,你强制下界,会受到结界反噬的!来吧!让我们痛快的打一场!”

楼晓芸的手中瞬间便凝出一把黑色大刀,七尺有余。

话音未落,祁沐萧眼中闪着金光,像是没有意识,从杀阵中淡定走出,每走一步,周围凝聚的黑沙就消退几分。

孑殤长刀一挥,说是准备应战。

此时天空中已悄然飘来一大片乌云,夹卷着雷闪。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孑殤看清,他已被金丝束缚起来。

他走到楼晓芸的皮囊前,面无表情,抬手用金丝在她身上画了什么。

孑殤转而扭曲起来。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将他的元神从楼晓芸的体内剥离出来。

莺声燕语似的求饶、叫喊,响彻天地。

却于事无补。

正当孑殇的元神被剥离出大半时,天空降下一道天雷,直直劈在祁沐萧身上,激起千万道金色的花火流转,绚丽夺目。

洛黎周身的金光骤然消失。

夜色恢复如常。

孑殇受伤不轻,他跪在地上,贪婪的吸收所剩无几的邪气,一边在痛苦地哭泣。

身后村落的火势见缓,幽绿的花火也渐渐平息。

一切似乎要归于平静。

唯闻她嘤嘤的哭声。

这样娇柔的女子,但凡见到都会为之动容。

祁沐萧愣在那片刻,突然像是恢复了意识,并未在意自己身上烧的半焦的衣袍。

他狂奔过去将洛黎一把捞起,随后搭乘悄悄赶来的青也剑急急撤离。

几人一路狂奔,远离火海,往密林深处飞去。

洛黎从伤口溢出的金光并未减少,甚至越来越多,逐渐聚集在她身体的周围,像是一层金纱裹身。

祁沐萧注意到青也站的离洛黎越来越近,几近贴上。

他一把紧搂,半转过去,嘴里嘟嘟囔囔道:“你站这么近干嘛?”

青也并未作声,方才就察觉到她身上溢出的金光可以使自己灵力加强,甚至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想去靠近。

她体内溢出的金光越来越多,已经形成厚重的金云,久不散去。

祁沐萧吓得不知所措,只得紧紧将她抱住。

青也剑刚刚落地,青也旋即回身走向洛黎。

一道白光忽然从洛黎的胸前飞出,快速地围着她绕了两圈,洛黎周身的金云片刻便被白光吸收殆尽。

白光瞬时变大几分。

“嘤——离我主人远点!”玲珑掐腰阻在青也身前。

此时的玲珑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片虚而不实的光影,已经基本可以看到一个四五岁孩童的模样,他穿着一身嫩绿色的锦衣,肤质白皙,呶着小嘴儿,瞪着溜圆的眼睛,模样可爱。

青也默了默,转身离去。

“嘤,还想捞我主人给的好处,做梦嘤!”玲珑手中捻出一缕白丝,快速结印,浮在空中片刻,没入洛黎的体内。

洛黎的体内真的也不再向外溢出金光。

“你把主人放平,她这样团在一处,怎么休息嘤?”玲珑见祁沐萧紧紧抱着她,吩咐道。

“她……怎么样了?”祁沐萧不肯松手,像个守财奴似的,生怕别人抢走她。

刚刚那个女人伤害洛黎的时候,他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你快点松开主人嘤,让她休息会儿便能缓解苏醒。”

祁沐萧犹豫片刻,这才听话松开,将她放平。

玲珑凝神片刻,突然道:“孑殇尚未离去嘤,臭剑灵你去把人带上,我们再跑远点,先避避风头……现在就一个人还醒着嘤,却是个半残的……”

祁沐萧知道他再说自己,可是他又有什么能力去反驳呢?

刚刚那个女人只动了动手指,便将他瞬时制伏。

若他恢复了记忆,会不会能厉害一些,能将她好好保护。

祁沐萧越想越生气,抬手便往自己的脑袋上胡乱砸起,这才注意到头发有一片都焦了。

玲珑见状摇摇头,惋惜不已,好好的一个人,真的傻了。

几人刚刚御行飞起,远处一股黑沙凝成的大手向几人抓来,手上站着一个娇小的人,尖着声音道:“白泽!有本事继续下界呀!来啊!不来我可把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哈哈哈哈哈哈!”孑殤疯魔狰狞,御沙急急追来。

“分散嘤!”玲珑甩下这句,带人往一边飞去。

孑殤的目标很明显,他只要祁沐萧和洛黎。

本欲留下洛黎夺舍肉身,如今知道她的身份,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祁沐萧将洛黎护在怀中,催促道:“那个坏女人要追上来了,你再快点!”

“嘤嘤!我已经尽力了!你要是下去会更快!”

祁沐萧撅着嘴,对他的回答不能苟同,突然,手臂上一痛,低眼望去,见迷迷糊糊的某女正抱着他胳膊啃呢,嘴里还时不时的吧唧两下好吃。

“烤肉......很香。”

话毕,一个小小的牙印落在他的胳膊上,分外明显。

第353章 卷终

“主人嘤!快醒醒!”玲珑见她迷迷糊糊,意识尚未清醒,急忙过去拉扯。

恰在此时,孑殇卷着黑沙狂风而来,玲珑稍有分心,玲珑镜飞的不稳,差点将祁沐萧甩下去。

祁沐萧略有不满,正欲找玲珑理论,却见他化成银光没入洛黎体内。

倏地,洛黎睁开双眼,直直坐起,甩手一个灵气蛋,炸得身后一片耀眼的光明,她趁机向下没入林中。

——主人嘤,我刚刚说的方法您可明白了?

——明白,辛苦了,玲珑。

某器灵闻言,竟有点小感动,满意的嘤嘤了两声。

这是主人第一次叫他名字。

不是嘤嘤怪,而是玲珑。

虽然这任小主人只是个人族,却也比他前几任主人陪伴他的时间都要久。毕竟他只是他们那么多灵器中的一个罢了。

而她除了一只毫无比较意义的小笨鸡之外,只有他。

洛黎拉着祁沐萧快速进入到一片灌木从中,附耳道:“还会不会屏气、隐藏气息?”

“嗯。”

“好,你等下在这里屏气,一会儿我说跑,你就往那边跑,别回头,知道吗?”

“嗯。”

洛黎随即屏气,抹去二人气息,静静观察林内的变化。

良久,孑殇都未找来。

二人又摸到几棵矮木下,他们离的很近,确切的说,是祁沐萧离她很近,几乎是把她包在怀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况太紧急,洛黎一时都未觉不妥。

“呃……你身上怎么一股烤肉的味道?”

“不知道,刚刚醒了就是这样了。”他拢上发髻,一片被电焦的发丝随即化成灰尘,散入秋风之中。

洛黎抬首就着轮廓,见他发髻缺了一块,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下一瞬,祁沐萧一手捂着她的小嘴儿,将她逼靠在矮树旁,眸色幽深。

洛黎抬首,就着昏暗的夜色,模模糊糊看清他的真容。

此时的祁沐萧已揭下易容,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剑眉上扬,长而微卷的睫毛下,那对幽暗深邃的冷眸,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英挺的鼻梁,朱色薄唇。

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浅笑。

她竟看得愣住,本要推开他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难道……他都想起来了?

“别说话,有人来了。”依旧是那个木讷的语气。

秋叶刮落窸窸窣窣,若仔细去听,便能听出其中夹杂着一阵阵细密的脚步声。

“沙沙沙——”

这么晚,能有救兵来救她们不成?

只怕是多想了。

离得近了,她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人的脚步声。

——主人快跑嘤!是尸兵!

洛黎闻言,对着祁沐萧喊了声“跑!”自己便撒丫子往林子深处跑去,跑了几十步才发现祁沐萧没跟在后面。

想到刚刚的嘱托,洛黎狠狠地拍了下大腿,“这傻子!”

旋即折回去了。

因为她刚刚给祁沐萧指的路,就是尸兵来的方向。

待她赶回去时,果不其然,祁沐萧已经被一群白森森的骨头架子团团围住,场面混乱,时不时的发出骨头架子散落的声音。

她细细看去,这群骨架高低参差不齐,高矮胖瘦皆有,约莫四五十个,最小的还有孩童模样,其唯一共同特点就是他们的眼窝处亮着诡异可怖的幽绿光芒。

娘哩!干脆把傻子丢在这里算了!

某女不但心里这么想了,腿上也这么干了。

祁沐萧透着缝隙,看到了去而复返的人,眸色亮了起来,随即见她归而又去,手中的剑意一抖,一个身材高大的骨架便被他自上而下切碎。

孑殇想要的是冷魂玉魄,所以这一行人中,她才是最终目标。

虽然不清楚四师兄又是怎么知道她手上有冷魂玉魄的,但孑殇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捏着玲珑镜随便选了个方向,轻功全开,穿梭在林中。

耳边逐渐传来轰隆隆流水冲刷声,洛黎顺声寻去,“哗啦!”

一棵她刚刚跃过的大树被击得粉碎。

孑殇刚刚现身,场景突变,他此时已置身在离岛的百草堂内。

苏清贤一身青衣,温文尔雅,正在为一位老者问诊,堂内的活计来回忙活着抓药,门庭外,主街上来往的行人五花八门。

今日日头正暖,是个适合带麒儿晒太阳的好日子。

孑殇心头一颤。

刚刚那个想法,是怎么回事?!

该死,若不是白泽突然现身坏他好事,他元神差点被强行剥离肉身,楼晓芸的神魂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跑出来?

“该死!”

他手中捻起黑沙,瞬时,厅内忙碌的人们被吞噬殆尽。

“娘亲!麒儿饿了!”

忽地,从后堂跑来一个胖娃娃,头发卷卷的,身后还跟着个老嬷。

孑殇正欲抬手摧毁这一切时,突然停住,暗叫一声“糟糕!”

此时外面,洛黎正掌着灵气小心翼翼地在孑殇脚下布阵。

她没画过净化阵,所以动作比平日里慢了些。可愈加如此,她愈不能出错,否则阵法失效,救不成晓芸不说,还得把她小命搭进去。

净化阵是一个圆形阵法,其阵眼摆放着玲珑镜。

她画到孑殇面前时,巧见地上落下几滴水珠,好奇瞧去,孑殇竟然哭了!

用二师兄和玉麒来做幻境场景的事也是突发奇想,试试能不能依靠这个多拖一段时间,谁知还真奏效了。

洛黎小有得意地猫着腰继续画阵,此时阵法已布下二分之一。

她正欲起身补一下幻术,恰巧对上楼晓芸那双美艳的凤眼,而那对眸中,只有杀意。

未等反应,腰间一痛,低首见她的小手已探入自己的腹内,正狠狠地拿捏她的五脏六腑。

“找死!”

熟悉的声音,却不是熟悉的话语。

楼晓芸猛地抽手,洛黎只觉得自己身子少了什么,一时间都没感觉到疼痛。

玲珑从镜内飞出,随即打出两道强光。

“故技重施!”

楼晓芸遮目睨去,身前的女子已不知所踪。

脚下的阵法也因为中断而黯然失色。

她急急追去,暗思这女人到底用了神什么法子,竟然能让他的邪气用不出来。

洛黎捂着腹部,一路狂奔到一片空旷之地,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竟来到崖边。

天要亡我!

自上次洛黎用奎古珀为玲珑吸收黑沙后,玲珑镜便将其吸收嵌入镜内,奎古珀如今与玲珑镜融为一体。方才正因奎古珀之力,她暗自吸收了孑殤的黑沙,可惜因吸收过多,现如今玲珑镜用都用不了。

她前有万丈深渊,后有魔君孑殤。

这真是要给她逼死啊!

“跑啊,怎么不跑了?”楼晓芸跃置她身后,笑吟吟道。

“晓芸,我求你醒来吧,我是洛黎啊!”

“真当本尊元神有损便不把本尊放在眼里吗?!楼晓芸是不可能醒过来的,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她抬手偷袭洛黎,被其巧妙躲开。

“告诉我,你对本尊做了什么?为何无法催动邪气?!”

洛黎抬唇笑笑,“蠢货!”

后仰身向后,跌入黑暗之中。

请请假一日

原谅作者君最近的渣更,发烧发的昏天黑地,强忍着写了几个小时也就一千字。

上一章改好了。

更新明日恢复。

好梦!

《极品小画仙》请假一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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