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凤皇:汉宫王娡传 - xp1024.com
《景星凤皇:汉宫王娡传》


第十九章 筹谋

刘启的目光有片刻停滞,眉宇间难得有一丝柔和划过:“你说的倒也是一种解释。”话落那丝柔和随之消失殆尽,目光又恢复平静:“可她们两姐妹都入了太子府,心思纯良是不可能的。”

曹良娣“呵呵”笑了起来:“到这里来的有几个不是为了求富贵?这也是人之常情,殿下心思聪慧,女人们的这些小伎俩又哪能蒙骗得了你?”

刘启被逗乐,扬唇浅笑道:“你这马屁拍得真是顺溜!”

曹良娣掩嘴跟着一起笑。又说了一会子话,刘启起身离开,曹良娣送他至门口,她是很想留他在这里过夜,可她很清楚留不住,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他就再也不在她这里过夜了。

他对她确有几分情意,时不时地会过来看她,可他们之间没有孩子啊!夫妻之间没有孩子感情就会差一层,更何况她的夫不同于一般女人的夫,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成为万民敬仰的君王的!帝王之情薄如纸,没有孩子,单靠那少得可怜的情又能维持多久?更何况她还想……

曹良娣的目光落向面前的桂花糕,唇角扯出一抹冷讽的笑容。

太子对王娡的眷宠日渐浓厚,不仅时常让她去甲观侍候笔墨,还时常在听风阁留宿,不多久,又册封她为孺子。

府里的人都一一来向王娡道贺,一一送来了贺礼,当然不包括栗良娣。

王娡凝视着那些贺礼,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腹部,月信已过了两日,她的月信一向很准时的,说不定这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

她的目光微微一怔,心头各种情绪翻涌,往后想再像从前那般得过且过已然是不可能了,原本她和妹妹两姐妹入府就已很惹人注意,太子对她多有宠爱,更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即便她无心与那些人争,那些人也不可能让她安生。如果肚子里真有一个小生命在,单单为了它,她也应该好好筹谋一翻,总不能坐等着被人稀里糊涂地整死吧?

然太子妃、曹良妃有坚实的娘家做靠山,贾良娣、程良娣的家境也都还不错,至于栗良娣,虽出身一般,可她最先得太子宠,生了三位公子,听说这些年还暗中拉拢了不少外臣成为自己的后盾,她在府里的地位已仅次于太子妃,自己又有什么呢?拿什么跟这些女人斗?除了太子,再也没其他了!太子,也是她们的男人啊!

这种无助的感觉令王娡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颤,她什么都没有,她最能依靠的人唯有她自己,她每走一步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她不仅仅要保住自己的命,还要保住妹妹的命,让自己和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脑海里忽然想起太子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爱看书总好过瞎搬弄是非!”

这句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不喜别人搬弄是非,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厌恶!她虽无意做一些讨太子喜欢的事情以争宠,但做太子所厌恶的事情那无疑是自掘坟墓!

第二十章 知其所止

王娡蹙了蹙眉,心情几翻起伏后归于平静:当下最重要的不是如何与那些女人斗,而是如何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自己强大起来了,所有一切问题才都不是问题,相反,自己无法强大起来,还盲目地算计别人,那只是在给自己挖坑,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大小姐……大小姐。”燕婉轻轻的呼唤声将王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目光落向燕婉。

“你不是让我跟踪阿平吗?”燕婉压低嗓音道。

王娡双瞳微微变大,燕婉立刻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王娡唇角渐渐扬起一抹笑容,透着一股子寒意料峭,没想到她这边刚得太子宠,那些人便都已坐不住,开始忙活起来了,布着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着她往里面跳啊!

“大小姐想怎么办?要不要狠狠地教训阿平一下?杀鸡儆猴,得让那些人知道大小姐的厉害,也好老实些!”燕婉恨恨地道,大小姐那一日挨的那一巴掌她可是历历在目,怎么也无法抹掉!

王娡眯了眯眼,她也想狠狠地教训阿平,那一巴掌总得找个地方出气,真当她王娡那么好欺侮吗?

然,说出口的话却是:“这件事情就到这里为止吧!”

燕婉双目瞪得滚圆,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千辛万苦、百般小心地跟踪阿平,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消息,敢情是白跟踪了?大小姐几时变得如此胆小怕事起来?不会是那一巴掌真把她给打怕了吧?

王娡风轻云淡地问:“你以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被收买吗?”

燕婉微微一愣。

王娡的目光扫了一眼门外,道:“这里的下人越多,被收买的人也就越多,说不定有些一开始就是被人特意安插在这里的!”

燕婉倒吸了口凉气:“那大小姐想怎么办?由着那些人吗?”

王娡想了想,道:“这事不急,我们当下所能做的只有两件事情:一,必须尽力和那些下人们搞好关系,不能对她们有敌意,而是要多关心她们;二,日后我们更需谨言慎行,要学会克制与忍让。”

燕婉瞪大了双眼,不满地道:“对那些人好?!还要和她们搞好关系?!!大小姐,你对她们已经够好了,有谁对下人像你这般宽容的?再这样下去,她们会越来越放肆的!”她真不明白大小姐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图。

王娡的面色平静地道:“教训那些人不过是一时的痛快,我可不想为了一时的痛快而给自己带来长久的麻烦!”

她入府时日尚短,身份又低,那些下人们被他人收买再正常不过,如果把这些人都当成了仇人,那么她的身边都是仇人,她原本就势单力薄,如此便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当下她最需要的是什么?是积蓄力量!是拉拢人心!“上下同欲者胜”,若能将身边人的心都拉拢过来,她将不再那么单薄,不再那么脆弱!不求能得所有人的心,能拉拢一半就可以!

身边有细作有何好怕的?等着,哪一日她要好好利用这些细作演一场大戏!!!

第二十一章 春色满园

王娡推开窗,阵阵秋风袭了进来,无数片叶子从枝头上滑落,回旋在角落里,天气却是极好的,日色璀璨,天空碧蓝澄澈,甚是高远,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身后传来王皃姁铃铛般的声音:“我是不是最后一个来道贺的?”

王娡转头看了过去,一眼看见了王皃姁那几分俏皮的笑脸。

转瞬她便已到了跟前,看着那些礼品,笑着道:“哎哟,这么快连贺礼都送来了啊,我可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王娡轻拍了王皃姁脑袋一下,道:“谁要收你贺礼了?看着什么东西喜欢,拿去吧!”

王皃姁也不客气,果真挑了起来,一面挑,一面问:“这都有谁送的啊?”

燕婉在一旁答道:“除了栗良娣,其他人都送了。”

王娡横了她一眼,燕婉立马想起刚刚大小姐对她说要谨言慎行的话来,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果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婉不过随口一说,那边王皃姁已经气上眉梢,放下手中的东西,愤然道:“贱女人,明明是她做错了,倒端起架子,生起气来,也不知做给谁看!”

燕婉看着王皃姁义愤填膺的样子更是后悔,自己刚刚怎么不经脑袋一冲口吐了那么句废话!

“你小声着点,送贺礼本就是随人所愿,没有非送不可的道理,你这样说她,被旁人听了去定要说你大不敬的,你又何必惹这些麻烦呢?”王娡劝道。

“我要怕她做甚?她不就仗着自己最先得太子宠吗?也不想想那个时候太子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若是搁到现在,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种货色?”王皃姁虽仍气呼呼的,声音倒是小了几分。

王娡怒目瞪着她。

王皃姁生怕姐姐又要说什么进了太子府得收敛自己性子之类的话,忙笑挽着姐姐的臂腕讨好似的道:“好了,好了,不说她了,大喜的日子说她干嘛?怪扫兴的!不如……说说太子吧!”

王娡拿自己的妹妹没办法,她最小,家里所有人都让着她,宠着她,她的性子多少有些恣意,胆子还特别大,这是在太子府,若是在其他地方,她定然会找栗良娣大干一场,才不管对方什么来头呢。

王娡无意谈太子,她对太子没多大兴致,经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便说了些,说着说着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丫头自入宫以来怎么总是问太子的事情呢?翻来覆去不过那几句话,有什么好问的?抬眼看向她,正午的阳光洒落在小妮子那蓬勃灿烂满是笑容的脸上,明明是深秋,为何整个屋子都春意盎然?

这丫头居然对太子动了心!!!

王娡猛地一惊,心剧烈跳动起来,进了这个府可以关心太子,可以巴结太子,但动心却是万万不可以的,这样的地方最不该有的便是情!不管她与太子是两情相悦,还是只是她一厢情愿,都将会令她跌入万丈深渊,陷入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

第二十二章 陷阱

画堂,刘启看了看面前这块绢帕,目光冷冷地落向惠槿,沉声道:“你确定这是燕婉丢弃的?”

惠槿面似平静,心却“呯呯”乱跳着,垂首恭敬地道:“那日虽是夜晚,可奴婢看得很真切,燕婉站在池边迎着风似乎在撒东西,大概听见了奴婢的脚步声,慌忙将这帕子给扔了,原本奴婢并没在意她,她这一扔倒引起奴婢的注意。待她走后奴婢寻得这块帕子,上面尚留有粉渣,奴婢便将这帕子给藏了下来,昨日徐太医进府给曹良娣请脉,奴婢将这帕子给他看,他闻了又闻,说是鸩毒,奴婢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前来禀告殿下。”

刘启的目光又一次落向那块绢帕,瞳孔微微缩了缩,这东西是属于燕婉的,还是王娡的?若是属于王娡的,她要鸩毒干嘛?是给自己吃,还是给别人吃?若是给别人吃,给谁?不会是他吧?

他的目光倏忽冰冷了几分,当初他让她进府不过是因为她身家清白,无殷实的家境做靠山,即便后来她妹妹也入了府,也用不着担心,没想到她入府果真另有其他目的,不只是求富贵这么简单!她到底在图谋什么?!!!

刘启挥了挥手,眼底里夹着丝厌烦。

惠槿弯腰行了个大礼,一步步向门口方向退去,退至一半忽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此事不宜声张。”

“诺。”惠槿再一次弯腰行礼。

至门口,春公公不看她,鼻孔里发出声音道:“警醒着点,要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别让旁人给诱惑了!”

惠槿转身平静地道:“大监不必担心,这个府里只有一个主子,这一点奴婢比谁都清楚,奴婢这辈子只会效忠太子殿下一个人!”

春公公的眉毛扬了扬:“如此甚好,回去好生侍候着王孺子,你是个聪明人!”

惠槿福了福,提步向前走去。

用完晚膳,王娡坐在榻上绣荷包,门帘被人从外头挑起,李公公走了进来,王娡用略有些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李公公不过十来岁,瘦瘦小小的,尚未发育完全,此时垂着脑袋,福了福,道:“奴婢奉太子旨意特来接王孺子去甲观侍候笔墨。”

王娡有些疑惑地问:“今儿怎么是你,春公公怎么没过来?”

李公公微微愣了一下,旋即道:“春公公此时正陪着太子殿下,不方便过来。”

王娡看着李公公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然李公公的确是太子身边的人,他说的那些话也无一丝错漏,于是,不再多想,随着他一起向甲观走去。

甲观的门是半掩着的,每次来都是如此,王娡推门走了进去,太子不在里面,狻猊香炉袅袅缕缕地吐着香,往日里看着从不觉得什么,今日看着那狻猊竟觉得它的面容说不出的狰狞,一种不祥的感觉“腾”的一下涌上王娡的心头,猛一回首,身后哪还有人?李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人影,四周静得让人连呼吸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得见!

第二十三章 巧言善辩

王娡倒吸了口凉气,怪不得她刚刚觉得有些怪怪的,怪不得李公公一直不敢抬头看着她!

很显然,她,又被人摆了一局!她还没想过如何报复那些算计她的人,却又被人狠狠地摆了一局!

是谁摆下的这个局?是那个飞扬跋扈的栗良娣,还是那个久卧病床,久久不见人影的贾良娣?还有程良娣、唐娘子……

没一个是好惹的,没一个不想她难堪,不想她失宠,不想趁着她势单力薄将她赶出太子府,甚至还想要她的命!!!

王娡来不及细想,迅速转身,她得离开这里!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刚将脚迈向门槛,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冰冷、带着极大怒意的声音:“谁让你进来的?是不是平日里对你太好了,你竟放肆起来?!!!”

王娡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宛若大冬天里被人当头浇了盆冰水,透骨的寒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中,整个人冰凉到了极致,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跟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吗?

这时,她闻到了一股冲天的酒气,殿里焚着香,那酒的气味却还是越来越浓烈起来,他喝酒了!还喝了不少!!!

王娡的心凉了又凉,他原本就在盛怒之中,喝了那么多酒,更是失去了往日的理性,哪还能听得进她的解释?而那个李公公又怎么可能会承认是他带她来这里的?

王娡将迈出去的脚颤悠悠地收了回来,转身跪倒在地上,头俯地,哆嗦着道:“妾……白日里想起孔子的一句话:‘道……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不知到底是……‘节用而爱人’,还是……‘俭用而爱人’,想了许久都……无法确定,一整日尽琢磨着这事,想着晚上殿下让……妾来侍候笔墨时能看……一眼,未曾想殿下今日没……让妾来侍候笔墨……”

与其费力解释一个他根本不会相信的事实,不如扯个慌!

“所以你就可以自作主张到这里来了吗?!!!”刘启的嗓音高了几分。

“妾……不敢!”王娡俯首,冷汗一层层的直往额头上涌,她是他的什么人?一个出身低贱的妾而已!纵然得了一阵子的宠,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妾!!

“妾……原本是想问殿下到底是……‘节用而爱人’,还是……‘俭用而爱人’,四下找殿下,未……未找到,便到了……这里。”王娡头着地,跪在那里,不知道太子听了这话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只看见冷汗顺着自己的脸颊一滴滴地滴到手上、地上。

刘启冷哼了一声,拔高音道:“巧言善辩!没想到让你多看些书竟成了你私闯这里的理由!滚!!!”

王娡跪在那里,整个身子不停地打着颤,却久久不肯起身,她若就这么走了,她与刘启之间的裂痕便生生地摆在了那里,想要越过很难很难!她是不曾想过得太子宠,可她更不想被太子所厌恶!像她这种出生低贱的女子一旦被太子厌恶往后的日子是凄凉的,甚至是悲惨的!这岂不是正中那个布局人的下怀?更何况……王娡的手不由得落向自己的腹部。

第二十四章 妾不能走

“还不快滚?!!!”刘启见王娡仍跪在那里,大怒,一声咆哮。

王娡明白此时容不得自己怯懦,她强壮着胆道:“妾……不能走,妾是殿下的女人,明知殿下在此独饮却不侍候,那是妾失职!”那一盆冰水将她浇得浑身冰凉,同时也将她浇得清醒了几分,别人都有靠山,她没有,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她必须保持清醒!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自乱阵脚!既然离开这里是死路一条,那就赌一把吧!!

“呵,呵,”刘启一阵冷笑,举起食指指着王娡一字一顿地道:“孤、都、不、想、见、到、你,你、却、说、要、在、此、侍、候、孤,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王娡深深地磕了个头,近乎哀求地道:“妾是有过,殿下可以尽管罚妾,然,此处除了妾再无他人,且让妾留下来侍候殿下吧!”

刘启微微一愣,向前走了几步,走至王娡跟前,弯下腰,抬起她的脸,近在咫尺地看着她,道:“孤本以为你是个胆小怕事之辈,原来不是,是孤太小看了你!”

他的目光冰冷幽远,那双眸子黑漆漆的,仿佛能洞穿到她心底深处去,王娡的心陡然“呯呯”乱跳起来,仿佛转瞬间就要从喉咙口蹿出来般,冷汗又一次涌了上来,她不明白太子说这话究竟何意?是愤怒?是探究?亦或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

王娡不得不与刘启对视,低声却清晰地道:“殿下太看得起妾了,妾确是一胆小怕事之辈,一心只想着平安度日,正因为胆小,妾才更清楚自己的职责。”

刘启定定地看着王娡,一句话也不说,托她下巴的手的力度越来越大,良久,忽然放下她的下巴,转身向前走去,走了没几步传来他冰凉没一丝温度的声音:“既然你这么想陪着孤,那就进来吧!”

每一年的这一日于他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是他人生最痛苦、最不堪,也是最难以忘记的日子。他摒弃了所有人,不想被人打扰,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喝个痛快,发泄个痛快,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更没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她竟会死赖着不肯走,忽又想起那块绢帕,那块留有鸩毒粉末的绢帕,心头微微一蹙,便说了上面那句话。

王娡近乎瘫坐在地上,强支着身体从地上慢慢爬起,两条腿仍在不停地打着颤,微风倏然吹进,她打了个哆嗦,觉得异乎寻常的冷,这才发觉自己的衣衫已全被冷汗浸湿,目光看向刘启,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情的缘故,他的背影在暮色中竟是那样的修长、落寞、冰冷。

王娡深呼了口气,竭力加快脚步跟上刘启,在离刘启五步距离的地方放慢脚步在后面跟着,每走一步都觉得如履薄冰般,心惊胆战,不知脚下的薄冰何时会突然裂开,跟着自己跌入深不见底的冰潭中。整座殿阁静得很诡异,没有脚步声,没有衣衫摩挲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第二十五章 陈年的疮痂

不知走了多久,其实也没多久,不过转个弯,向前走了几步而已,只是在王娡看来,很久!刘启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王娡立刻提步跟了过去,铺天盖地的酒气迎面而来,薰得王娡隐隐作呕,地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坛酒,还有两个杯盏。

王娡看了眼那两个杯盏,心下自思道:他刚刚在与人一同喝酒?可怎么……没看见有人出去呢?

刘启在软垫上坐了下来,喝尽盏中酒,带着几分醉意道:“过来坐啊,你不是说要侍候孤吗?”

王娡依言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刘启侧着脑袋看向她,问:“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王娡摇头。

“是刘贤的忌日。”

王娡微微一愣,思忖着刘贤是何人,隐隐的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听到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刘启见王娡一脸的茫然,继续道:“就是那个被孤用棋盘砸死的吴国太子。”

王娡的双瞳猛地变大,跟着心下了然:怪不得!怪不得小李子特意选今日引她到这里来!因为今日是刘贤的忌日!是太子最不愿提起的吴国太子刘贤的忌日!是他心情最糟的日子!布局之人真可谓用心险恶,一心想让她跌入万丈深渊,怎么也无法爬上来的万丈深渊!

“看来你知道这事,也是,此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想不传到市间是不可能的,百姓们一定都说孤凶残至极吧?”刘启说着说着声音一点点暗哑了下去,神色犹如这天色般阴暗、凄凉。

王娡忙找话劝道:“殿下想多了,人人都知道吴国太子骄横、剽悍,怎么可能那样说殿下呢?”

刘启嗤笑:“你不用骗孤,吴王刘濞这些年没少花心思拉拢人心,不用百姓交税,服劳役、兵役按市均价发代役金,吴国的百姓有多喜欢吴王就有多恨孤!”

王娡心头一紧,想了又想,道:“悠悠众口,各有一辞,殿下又何必在意?妾虽不懂政事,但知道吴王再得百姓喜欢也不过是吴国的百姓,而殿下则是大汉王朝的太子,维护太子的百姓一定比维护吴国太子的人要多!”

刘启的目光掠过王娡旋即落向手中的杯盏,他当然明白她说这话有阿谀奉承之意,心头仍旧微微一暖,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刘启喝尽盏中酒,掩下眼底深处种种情绪,极目看向前方道:“那刘贤下棋使诈,言行轻佻、狂傲,全然不将孤放在眼里,甚至不将父皇放在眼里!他那几个随从也都强悍跋扈,全无礼节可言!孤那时不过才十一、二岁,正值年少气盛,从未受过那样的委屈与污辱,想他不过是一藩王太子,何以如此目中无人?轮起手中棋盘便掷了过去,没想到不过才一下,竟将他给打死了!”

他的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年的疮痂,一幕幕,一层层,再度被揭起,仍旧是彻骨的痛,那一滴滴鲜红的血,那白稀稀粘糊糊的脑浆怎么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自那之后,往昔的……

第二十六章 无奈

他的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年的疮痂,一幕幕,一层层,再度被揭起,仍旧是彻骨的痛,那一滴滴鲜红的血,那白稀稀粘糊糊的脑浆怎么也无法从记忆中抹去,自那之后,往昔的快乐、恣意骤然离他远去,伴随而来的是懊悔与惴惴不安,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再也没开怀大笑过。

几年后,母亲让他娶祖母的远房侄女做妻子,他不愿意,因为太子的身份,他已经做了太多自己根本不喜欢做的事情,真不想连自己的妻子也是别人硬塞进来的!然母亲说他是有污点的太子,若不娶她,太子之位就很难保,甚至连她的皇后之位都很难保,他不得不答应!

想到这些,他忽然笑了起来,虽是笑着的,那笑容却是异常的冰冷,令人毛骨悚然。

王娡听着他说的那些话,看着他那满是伤感的神情,心头一触,不禁有些同情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又听见刘启继续道:“最可笑的是太子妃进府的那一日竟刚好是刘贤的忌日!呵,呵,那件事情孤原本就毕生难忘,又何须以这样的方式时时提醒着孤?!!”

王娡微微一愣: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怪不得……

刘启又沮丧地道:“孤这个太子做得实在无趣得很!”话落手伸向酒坛。

一场政治婚姻令这个世间多了两个伤心人!

王娡搬过酒坛,给刘启斟了盏酒,说起了自己的事情:“妾在家里是姐姐,上头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妹妹,哥哥要多读书,日后才有机会入仕,妹妹最小,不可能让她做什么。那时候家里境况不好,父亲又忽然病了,更是雪上加霜。妾舍不得母亲,帮着她一起做事情,每日都要忙到筋疲力尽,毕竟只是个孩子,妾那时时常在想:若妾是哥哥,或是妹妹,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

刘启琢磨着王娡的话,忽略蹙着眉,甚是不满地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说孤像个孩子,借着酒一个劲地埋怨吗?”

王娡猛地一惊,冷汗又一次涌了上来,握酒坛的手抖了又抖,她刚刚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借她的事情来宽慰他,让他不再沉迷于那段痛苦回忆中,没想到……没想到竟被他误解了!

她慌忙放下酒坛,解释道:“妾没那个意思,妾只是想……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有他的责任,他的无奈!”

刘启的唇角微微扬了扬,道:“你真太小心了!”

他刚刚不过说了句玩笑话,可听着她的解释,不由得想:每个人都有他的无奈?难道她进府也是事出无奈?故备着包毒药,时刻准备着去……死?

他很想问她那包鸩毒到底是不是她的?话到嘴边又觉得此时问这个问题甚是无趣,问了又如何呢?以她的性子定然会百般遮掩,那所谓的真相未必真的就是真相!

又喝了几盏酒,刘启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王娡想将刘启扶至床塌上躺下,可他沉得很,她根本扶不动……

第二十七章 一波过去

王娡想将刘启扶至床塌上躺下,可他沉得很,她根本扶不动,这时,她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不多久春公公出现在门口,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了过来,看见王娡脸上无法抑制地掠过一丝惊讶,旋即又恢复正常,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架起刘启来到睡房。

待太子躺下后,王娡转身走向殿外,心仍有些惶惶然,抬头望向天空,一轮半月挂在那里,月色惨白,正如她此时的脸色,四周的宫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那些殿宇楼阁此时远远地看着似无数鬼魅般,让人凄惶不已。

王娡走下最后一个台阶时,脚下一软,整个身子不由得向前扑了过去,还好牢牢地扶住了一旁的一棵树,这才稳住了脚。今夜算是这么过去了,不知明日太子酒醒后会如何待她?不会治她的罪吧?刚刚看似她在与太子交心,其实每一句话她都经过仔细斟酌,生怕一不小心触到了太子的逆鳞,令自己跌入万丈深渊!

“大小姐!”燕婉提着宫灯走了过来。

王娡抬头向她看去,强作镇定问:“谁让你来的?”

“小李子啊。”燕婉理所当然似的道,伸手去拉王娡的手。

王娡一听“小李子”三个字怒从中来,这个可恶的阉人为何要害她?到底是谁指使了他?见她平安无事,又立马将燕婉给叫了来,狡猾的东西!

“大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凉?”燕婉诧异地问,将王娡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燕婉又俯在王娡耳边低声问:“不会是太子说了你什么吧?”

王娡淡淡地笑了笑,拿话搪塞:“没事尽瞎想,不过是在这里站得久了,手有些凉罢了!”有些话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或许这辈子都只能埋在自己的心里,其实刚刚太子也没跟她说什么,不过是他与刘贤、太子妃之间的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说不定这个府里早已有不少人知晓,然一旦经她的口传了出去,太子定然会恼她!

回到听风阁,燕婉怕王娡染上风寒,给她泡了许久的热水脚,又端了碗姜汤让她喝下。

夜里,王娡一直在做梦,梦见一个孩子在哭,一声又一声,没完没了的,哭得甚是凄惨。

梦魇里王娡的心犹如在火里煎般,身子不由得辗转反侧起来,终将睡在一旁的燕婉吵醒,她拍了拍王娡的手臂将她唤醒,见王娡的额头上全都是汗,立刻拿来巾帕替她擦了擦,关切地问:“大小姐,你做恶梦了?”

王娡伸手捂向胸口,那里有个东西在“突突突”乱跳着,沉默了良久,她断断续续地道:“我梦见……梦见孩子在哭,从没……从没……”

“大小姐,”燕婉出声打断,“一定是昨晚太子跟你说了些什么,这才让你做了这样一个梦!”

王娡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太子训斥她的那一幕,心头一阵烦躁:天已经开始亮了,他不会越想越不痛快,随便找个理由治我的罪吧?

第二十八章 请太医

王娡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太子训斥她的那一幕,心头一阵烦躁:天已经开始亮了,他不会越想越不痛快,随便找个理由治我的罪吧?哎,我怎么就中了那个人的圈套呢?小李子来时明明觉得有些古怪的,怎么就……还是太大意了!

一旁的燕婉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双眼闪着亮光,兴奋地道:“大小姐,你不会是有喜了吧?你月信已经过了三日,奴婢可是一直都替你记着的!这可是大好的事情,得赶紧告诉太子!”

王娡的脸上却没一丝喜悦,没好气地道:“不过才过了三日,怀没怀上还不好说,这么着急忙慌地告诉太子,万一没怀上,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就算真怀上了,这事也得低调点,这样瞎嚷嚷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燕婉忙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心里默默期盼着大小姐真能怀上!

天大亮后燕婉兴冲冲地去找太医给王娡请脉,结果那些太医们都不搭理她,态度说不出的冷漠,气得她小脸蛋红通通地回来了:“岂有此理,不过让他们来请个脉,一个个的竟端起架子来!”

王娡正想着事情,压根没在听她说些什么。

燕婉继续小声嘀咕道:“一群攀高踩低的东西,这若是栗良娣、曹良娣让他们去请脉,哪个敢不去?上两日我还看见皇宫里的徐太医亲自进府给曹良娣请脉呢,一副卑颜屈膝的模样!这有背景就是好啊!我们连普通的太医都支不动,更别指望皇宫里的御医了!”

燕婉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其中一两句便落入到王娡的耳里,她略蹙了蹙眉,问:“他们有说过几时来吗?”

“说是明、后日得空了再来。”燕婉气呼呼地道。

“这不就得了,你也知道我们身份低,又何必总和人家相比?更何况,我也没什么不舒服。”

燕婉嘟了嘟嘴不再说什么,她也知道她们现在这种情况不得不多忍让几分,可人难免有气不过的时候,她真佩服大小姐,一直都那样的恬静、淡然,仿佛在她看来这些事情实在太微不足道,压根不值得放在心上。

*

因丞相张苍推病不上朝,朝中事务陡然增多了不少,太子回到自己府邸已是午后,午后的阳光疏疏落落地浮在他半边身子上,四周秋色如妆,如火如荼的枫叶将整座太子府染上一层红色,染得太子那清凉的身影跟着多了几分暖意。

春公公迎了上来,在长廊上与太子相遇,太子问:“那事情查得如何?”

春公公扫了一眼太子身后跟着的两个侍从,向前走了两步,附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太子的眼光一点点冷了下来,道:“倒是叫她委屈了,她怎么不说出来呢?”

春公公垂下脑袋,跟在太子身侧,不吱一声,他可不敢说昨日的太子有多恐怖,有多让人害怕,指望着太子能自己把这话给岔过去。

然,太子并没有岔开话题的意思,陡地将目光看向春公公。

第二十九章 求情

春公公的额头开始冒冷汗,不得不答道:“大概是……一时害怕了吧。”

刘启收回目光,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这些日子她可曾与谁起过纠葛?”

两人说话间已进了画堂,春公公想了想,道:“不曾有过,王孺子处事小心,待人温和,即便与栗良娣相遇也是恭敬有礼,两人面上没任何摩擦,倒是王孺子的妹妹王娘子,性子有些……烈,远远地见到栗良娣立马调头,看见程良娣也没什么好脸色,对待唐娘子更是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更别说行礼了。”

刘启不由得笑了:“这两姐妹的性子倒是完全迥异,挨巴掌的没任何反应,没挨巴掌的倒是气呼呼的。”

春公公思忖着昨晚太子没将王孺子赶走,这两人的感情必是更进了一步,立马笑着迎合道:“王孺子是姐姐,做姐姐的自然要成熟稳重、顾虑多些,不似妹妹那般鲁……”刚说到这忽感到两束目光冷冷地射向自己,吓得立刻噤了声,太子的女人岂是他一个下人能评头论足的?真的是得意过了头!

刘启在一软垫上跪坐了下来,拿起一卷竹简看着,眼睛虽看着竹简,脑袋里却不由得浮现昨晚怒斥王娡,王娡吓得低着头,浑身直打颤那一幕,目光微微凝了凝。

须臾,他沉声道:“一会儿晁家令要来,你让人准备些上好的点心与水果来。”

“诺。”春公公弯腰行了个礼,转身退下,行至半路又听见刘启道:“晚上还是让她过来侍候笔墨吧!”

“诺。”春公公再次弯腰行礼。

*

下午,小李子来到了王娡的听风阁,王娡见是他,略略一愣,旋即气冲脑门:这厮昨日设计害我,今日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想讨好我,让我宽恕他吗?没门!

王娡侧过身子做起了针线活,连余光都不想看到小李子!

燕婉不免有些奇怪,这可不像大小姐的风格,她一向待人谦和,更何况面前这人虽是奴婢,可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太子身边的人岂是能轻易得罪的?

正想着,忽见那小李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燕婉被生生吓了一大跳,瞪着眼,半张着嘴巴愣在了那里:这家伙这是在干嘛?不会是昨晚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吧?怪不得昨晚大小姐有些古怪。

“求王孺子给奴婢一条生路!”小李子趴在地上使劲磕起头来。

燕婉这才发现小李子的屁股上有深深浅浅的血痕,那双眼睛瞪得更大了。

王娡还是不搭理他,做着手里的针线,良久,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给你条生路?我人微言轻,就连你这样的奴婢都能置我于死地,又如何给你条生路?”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小李子掉起了眼泪,带着哭腔道:“奴婢只能求王孺子了,只要王孺子肯救奴婢,奴婢日后的命就是您的!”话落继续磕起头来。

王娡这才转过身,目光掠过小李子身上的血痕,冷声道:“说,为何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陷害我?我跟你素来无冤无仇!”

第三十章 真相

小李子垂下脑袋,目光怯怯地扫了一眼四周。

王娡对在一旁早已气得面红耳赤的燕婉使了个眼色,燕婉不得不走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王娡又将目光看向小李子。

小李子哆嗦着道:“奴婢是……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若不是弟弟被……被人捏住了把柄,奴婢万……万不可能做此等龌龊之事来……来陷害王孺子,做这种事情奴婢……奴婢根本讨不到什么好。”

“你弟弟?”王娡略有些惊讶,一户人家让一个儿子做内侍已属无奈,让两个儿子都做内侍实在少有,可见他们家有多穷。

“奴婢家境贫寒,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爹娘不得不让我们兄弟二人都入太子府,奴婢比弟弟长两岁,比他先入府,因做事勤快,不爱嚼舌头,让太子看上了眼,得以机会到殿下跟前侍候,奴婢的弟弟今年刚入的府,被安排在……”说到这,小李子停了下来,面露一丝犹豫。

王娡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低头继续做起了手中的针线,满不在乎地道:“你要说的那些事情我压根不想听,你也不必说了!”

小李子一听这话立马急了起来,他到这里来自是存了什么都说出来的心,否则面前之人哪肯出手帮他?

“奴婢的弟弟被……被安排在栗……栗良娣的殿阁……”

王娡虽有心里准备,可听见“栗良娣”三个字时手还是微微抖了一下,一团怒火跟着直蹿而上:果然是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于我!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介没头脑的恶妇,没想到竟也有如此深的算计!!

小李子继续道:“前些日子,奴婢被……被栗良娣唤了去,说是奴婢的弟弟偷……偷看春香姐沐浴,这……这可是天大的罪名,奴婢吓得只能不停地死磕头向栗良娣求饶……”

“她就让你来害我?”王娡接过小李子的话道。

小李子伏下身准备再次磕头。

王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磕了,事情已经发生,磕再多的头也改变不了了!”跟着装作几分不解地道:“我对栗良娣一向礼数周全,不曾有过任何不敬,她何至于出此阴招来加害于我?不会是你在骗我吧?”

小李子吓得连摇头:“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诬陷栗良娣啊,再者不是栗良娣的意思,奴婢哪敢害孺子您?”

“罢了,我暂且信了你,”王娡半信半疑的样子,“你弟弟也真够色胆包天的,小小的内侍竟然敢偷看侍女沐浴,否则哪会有后面的事情?”

小李子一听这话立马替自己弟弟辩护道:“这事情奴婢一直不信,奴婢胆小,奴婢的弟弟胆子更小,奴婢又一直教导他太子府非一般地方,多做事情,少说话,远离是非,他怎敢偷看春香姐沐浴?可春香姐一口咬定他偷看了,还不停地流泪,奴婢的弟弟百口难辩啊!”

王娡一下子便明了,十有八九是栗良娣和春香故意布下这个局陷害小李子的弟弟,否则她们拿什么要挟小李子?

第三十一章 坑中坑

王娡一下子便明了,十有八九是栗良娣和春香故意布下这个局陷害小李子的弟弟,否则她们拿什么要挟小李子?小李子和他的弟弟说到底不过是栗良娣的两枚棋子,又或者两个工具,如此而已!

“这些你都跟太子说了吗?”王娡问,语气比先前软了几分,小李子昨晚是陷害了她,可换个角度来说她也害了小李子兄弟。

小李子摇头:“奴婢的弟弟尚在她们手上,奴婢哪敢跟春公公照实说?只说是奴婢一人所为,春公公打了奴婢三十大板,打发奴婢立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出府。”

王娡沉吟片刻,缓声道:“出府未尝不是条出路,太子府虽好,可……是非多。”

小李子掉起了眼泪:“奴婢不能出太子府!且不说奴婢是阉人,这些年没积下多少银子,出去了只会叫人瞧不起,根本没活路,更何况奴婢的弟弟尚在府中,在栗良娣的手上,奴婢就这么走了,奴婢这个弟弟怕是……怕是……”

他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一滴滴地直往下流。

王娡不由得对眼前之人起了几分怜悯之心,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他这一出府想再另谋出路很难,而他的弟弟十有八九会被栗良娣弄死在府中,一家人原本指着两兄弟挣点银子养活家,没想到竟皆丧了命!哎,身份低微的人,命,真如草芥般!

“我又能如何帮你?你根本不该来求我,你应该去求栗良娣,求她放过你弟弟!”王娡道。

小李子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道:“奴婢不敢挑主子的不是,可栗良娣的性子府里没人不知晓,她从不曾将我们这些奴婢放在眼里,看在奴婢在太子殿下跟前的份上才对奴婢的弟弟略好些,一旦奴婢被赶出了府,她哪还会再给奴婢面子?即便面上答应了奴婢,那话也是做不得数的!奴婢知道王孺子心慈,这才厚着脸皮来求您,劳烦王孺子向太子殿下美言几句,求他将奴婢的弟弟调离紫霞阁!此事若能成,奴婢定会涌泉相报!”话落小李子伏身重重磕了个头。

王娡面露难处:“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看我是还算顺眼,可经历了昨晚之事,怕是对我已心存芥蒂,我去求他反会激怒了他,于你更不利!”

小李子忙接话道:“太子殿下已知晓昨晚之事与孺子无关,又如何会牵怒于您?更何况奴婢刚刚听闻殿下已下令晚上还是让您去侍候笔墨,可见殿下对您并无任何芥蒂!”

王娡想了想,仍摇头:“这事我还是不能帮你!”

小李子的脑袋“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她不肯帮他!她不肯帮他!!他只剩下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她身上,她却不肯帮他!!!

都说王孺子是好人,不摆架子,会替他们下人考虑,全都是骗人的!这府里哪有什么好人?分明就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冷血女人!

第三十二章 点拨

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他这么个奴婢而去得罪太子?更何况他这个奴婢昨日还那样的害她,她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肯帮他?真真太痴心妄想了!

小李子踉跄着身子准备从地上爬起,这时听见王娡漫不经心似的问:“你为何不去求春公公,或者,太子殿下?”

一听这话小李子更不高兴了,不肯帮倒也罢了,居然把这事又踢给了太子,太子怎么可能会相信一个奴婢的话?即便相信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奴婢与栗良娣扯破脸的!

“如何求太子殿下?告诉殿下实情吗?奴婢的弟弟偷看春香姐沐浴,就算是被冤的,他亦无话可辩驳!”小李子的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恼怒。

“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王娡略蹙着眉,一副很迷惑的样子:“昨晚之事既是你一人所为,不干栗良娣的事,她又为何非抓着你弟弟不肯放呢?”

小李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这女人不肯帮他也就罢了,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搪塞他!站起身便准备离开,忽然间茅塞顿开,弯腰行了个大礼,道:“奴婢谢王孺子提醒!”

王娡低头做起手中的针线活,淡淡地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小李子应和道:“是,孺子的确什么都没说。”话落又深深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去。

小李子前脚刚踏出,燕婉便笑着走了进来,来到王娡身旁,耳语道:“恭喜大小姐,得了个帮手,哦……不,应该是两个帮手。”

王娡似笑非笑地道:“我的确有心想多拉拢些人,可刚刚只是觉得他可怜,不曾想过那么多,更何况他能不能留在这府里都难说,又何来帮手一说?”

燕婉渐渐收起脸上笑容,思量着道:“奴婢觉得小李子应该能留下,别看他平日里不大言语,可他能让太子看上眼绝非一般人,至少不是个蠢人,若是个蠢人,刚刚哪能听明白大小姐的话中之意?”忽又想到什么,双眼闪着亮光道:“奴婢曾听那些人嚼舌头说小李子跟春公公的关系非同一般!”

王娡微微一愣,心中的把握更多了几分,旋即又轻叹口气道:“他若能留下固然好,只是即便能留下也不可能再待在太子身边了,更何况经历了此事栗良娣怕是更加恨我了!”

燕婉的脸色立马黯淡下来,恨恨地道:“栗良娣那个恶女人,即便大小姐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也看大小姐百般不顺眼,除非太子不到这里来!小李子刚刚到这里来肯定已有人传话给栗良娣,即便大小姐没提醒小李子,她也会认为大小姐说了什么,你跟栗良娣之间的怨仇根本就没办法化开!”

王娡的目光看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淡薄如雾的轻烟,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昨晚她差一点点就落入万丈深渊,以此才换得两个下人对她的忠心,她这本钱下得可真够大的!

第三十三章 低估了她

紫霞阁里插满了海堂花,什么颜色的都有,红色居多,那红宝石般的花朵沾着几滴水珠,娇艳欲滴。

春香跪在地上给她身旁的红衣贵人染指甲,贵人侧躺在横榻上,心情似乎很不佳,柳眉微蹙,凤眼含怒,怒声训斥道:“我巴巴地等了一整日,等着看好戏,这就是你精心策划的好戏?你不是说这个计划万无一失,必能让她万劫不复吗?”

春香脸色瞬间苍白,手微微一抖,贵人的指甲便有些染偏了。

贵人更是不满,呵斥道:“笨手笨脚的东西,滚一边去!”目光瞄了小红一眼,道:“你来染!”

春香不得不站起身,垂首立在一旁。

小红喜笑颜开,快步走了过去,路过春香时,故意扬了扬脖子。

栗良娣眯了眯眼,继续骂道:“贱女人,怎么这么好命,居然让她逃过了这一劫,也不知那没根的东西有没有把我们给供出去?”

春香怯怯地答道:“奴婢觉得应该没有,他的弟弟尚在我们手上,更何况他若真将我们供了出去何至于被逐出府?”

小红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这可难说!”

春香气得直咬牙。

栗良娣扬头拔高音道:“说了又如何?刘启能将我怎样?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见一个喜欢一个,这都第几个女人了?还有他那个姐姐,哼,也不知安的什么心,不停地往他怀里塞女人!”

小红立刻马屁精似的道:“良娣一直是太子殿下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这府里上下有谁能与良娣您相比?那些女人不过是太子殿下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玩不了几日也就腻了!”

栗良娣愉悦地笑了起来,余光扫过春香,恨声道:“弄成现在这样,是我们太低估了那贱女人的能力,还是你的计谋太差?”

未等春香开口,小红便道:“奴婢当初就觉得此计甚为不妥,别看那王孺子平日里温和乖顺,不多言语,可她能得太子殿下的欢心定然有我们想不到的地方,昨日说是让她去受辱,说不准反是让她更得太子殿下欢心呢!”

马后炮一向是小红的特长,偏偏栗良娣听了进去,一怒之下将身旁的檀香木枕头使劲砸向春香,春香不敢躲,胸口被那枕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得她两脚一软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栗良娣正欲破口大骂,看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春公公,他躬身请了个安,笑着道:“谁这么大胆,惹得栗良娣如此不痛快啊?”

“还能有谁?不……”

春香生怕栗良娣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大骂王娡,立马接话道:“是奴婢笨手笨脚,刚刚不小心将良娣的指甲给染偏了。”

春公公扫了眼春香脚边的枕头什么都没说,心里却是一翻思量。

栗良娣只好收回欲要说出口的话,阴阳怪气地道:“春公公许久未驾临我这紫霞阁,今儿忽然驾临,所为何事啊?”

春公公陪着笑:“奴婢能有何事?不过是替太子殿下办点事情罢了!”

第三十四章 借人

栗良娣嗤笑:“太子殿下?他整日陷在温柔乡里,怕是早忘了我,今儿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春公公仍陪着笑:“殿下一直都很惦记良娣,还有几位公……”

“别拣好听的说!”栗良娣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春公公的话,“说吧,到底找我何事?”

春公公心头略略有些不痛快,谁都给他几分薄面,唯独眼前这个女人!面上却仍挂着笑:“殿下想向良娣借一人。”

“谁?”栗良娣的心陡地往上一提,春香和小红的心也跟着往上提了提。

“小李子。”春公公道,语气说不出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三个女人的心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整个紫霞阁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栗良娣猛地直起身子,扯着嗓门嚷嚷道:“他向我要一个奴婢?他堂堂一个太子难道还缺一个奴婢吗?”

他果然查此事了!他果然要替那贱女人出头!她与他十年的感情竟抵不过一个刚入府的!果然旧不如新啊!

栗良娣的目光不经意中地落向身侧的铜镜,铜镜中的那个女人不过才二十六,没皱纹、没白发,还是那样的明艳动人!她,没有老!她,永远都不会老!

春公公的心往下一沉,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几分:“良娣的意思是不愿意把小李子借给太子殿下?”面上虽仍含着笑容,可那笑容却是格外的刺眼!

栗良娣偏偏不吃他这一套,拔高音道:“不借……”

春香顾不上栗良娣此时正恼她,笑着抢话道:“良娣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来借人,她再不舍得借也会借的。”

栗良娣怒目瞪向春香,春香朝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答应了此事,栗良娣很不甘心,又将目光看向小红,小红垂着脑袋装作没看见,她是处处与春香作对、处处与她抢风头,可此事牵扯到了太子,她又不傻,这个风头她可不能抢!

栗良娣不得不气呼呼地道:“借吧,借吧,把我的人都借去吧!”

“谢良娣,良娣如此识大体,绝非一般女子所能比。”春公公说着好话。

栗良娣鼻子里呼出一道冷气,别过脸,不再搭理春公公。

春公公打了个千,转身走了出去,至门口唇角那笑容变得阴冷了几分,刚刚小李子来求他,说的那些话虽不是很明了,可他是什么人啊?一下子便猜到了几分,立刻将此事禀告给太子。

太子一言不发,仿佛压根没听见春公公的话似的,春公公以为此事没了希望,心里不禁替小李子暗暗难过,太子忽然出声说向栗良娣借人!

春公公先是一愣,跟着是一阵窃喜,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太子言中之意,说是借,其实是在试探,又或者……是在警告!!!

春香跟着走了出来,陪着春公公去找小李子,一路上不停地替栗良娣说着好话,春公公心里一阵嘀咕:这丫头心思不是一般的重,对主子倒是真忠心!

第三十五章 到底在帮谁

送走了春公公,春香走向正殿,前脚刚跨过门槛,一只杯盏便飞了过来,差点砸中她的脸,跟着栗良娣狠戾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为何要让春公公将小李子给带走?这不摆明了他哥哥什么都招了,太子找他去问话吗?”

春香迈进来的脚微微颤了颤,将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走至栗良娣身旁温声问:“良娣觉得这两兄弟会跟太子殿下招些什么?”

栗良娣正想说什么,对上春香的目光时感觉得出她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索性不吱声等着春香自己把话说完。

春香淡笑着道:“难道将我们诬陷弟弟,要挟哥哥害王孺子的话都告诉太子吗?”她轻轻摇了摇头,“两个小李子都是聪明人,不敢轻易得罪良娣,更何况那种事情只有男人吃亏的份,即便是阉人也是如此,他们真说了出来只会对他们不利!”

栗良娣觉得此话有理,紧蹙的双眉微微松了松。

春香又继续道:“王孺子昨晚闯甲观一事,太子或许已经怀疑是我们给王孺子下的圈套,可顶多只是怀疑,若我们不肯把小李子交出去,会让太子更加怀疑我们的,他若生气追究起此事来,我们讨不到什么好,不如坦坦荡荡地把人交出去!”

栗良娣虽泼辣却无多少头脑,一时找不到任何话反驳春香的话,火便跟着消了几分。

春香又道:“我们当初留着小李子不过是拿他来要挟他哥哥,现他对我们已派不上任何用处,不如把他送给太子,也算是做个顺水人情。”

栗良娣不吱声,紧蹙的双眉已完全松开。

小红见春香转瞬又得了栗良娣欢心,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立马挑拨离间道:“你这叫什么法子?让王孺子更得太子宠,倒让良娣遭太子怀疑,还平白少了个下人,你到底在帮谁?是帮良娣,还是王孺子?”

这一语落下,栗良娣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春香心里更是恨极了小红却不得不跪下身来,叩首道:“这事的确是奴婢考虑得欠妥当,如何处罚全听凭良娣,只是有一事奴婢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何事?”栗良娣咬牙切齿地问。

“小李子的哥哥分明被打发出府,此事已了结,太子怎么会突然向我们借小李子呢?”

栗良娣怒不可遏:“我当是何事!太子的心思哪是你一个下人能猜得透的?!!”话落别过了身子。

小红生怕春香又说些什么得栗良娣欢心的话来,立马拿话堵她:“你别说了,事情全是你惹出来的,这会子良娣累了,你就不能让良娣好生歇息?”

春香不搭理她,继续道:“奴婢刚刚听小华说午膳后看见小李子往听风阁的方向……”

刚说到这栗良娣“唿”的一下转过身来,把小红生生吓了一跳,数落春香的话就这么堵在了那里。

“你是说是那个贱人给小李子出的主意?”栗良娣美目圆瞪直直地看着春香。

第三十六章 世仇

“奴婢只是觉得此事蹊跷,明明已经了结了的事情,小李子去了趟听风阁就……”

“贱人!”栗良娣愤然怒骂道,“居然敢跟我玩这种把戏,叫我们拿着小李子不是,放了他也不是!敢跟我过不去,看我如何收拾她!”

“良娣,不可!”春香劝道。

“为何?难道我还怕她不成?”栗良娣直起了身子。

“良娣自然没什么好怕她的,只是她现正得宠,我们又刚刚失手,再出手恐会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如此就划不来了!”春香道。

小红在一旁冷言冷语道:“你这话我可就听不进去了,说了大半天不就是说我们良娣得让着点王孺子吗?”

春香怒目横向小红,小红根本不把她当回事,用挑衅的目光迎了过去。

那边栗良娣已气得下了横榻:“贱人,我现就去收拾她!”她恨不得立刻冲到王娡面前。

春香顾不得和小红斗气,死死地抱住栗良娣的腿:“良娣息怒,息怒啊,您想教训王孺子有的是办法,何须亲自动手?”

“放开我!放开我!”栗良娣用另一只脚使劲踢着春香抱她腿的手。

春香忍着痛,死抱着栗良娣的腿不松手:“奴婢听说王孺子的妹妹与唐娘子一向不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栗良娣。

栗良娣虽怒,却尚有几分理性在,听了这话便不再踢春香的手,而是急不可耐地问:“如何?你说啊!”

春香顾不上手上的痛,站起身附在栗良娣的耳边耳语了一翻。

栗良娣听罢冷笑了两声,阴森森地道:“我差点忘了她还有一个妹妹在府里,有个妹妹在真的是好啊,收拾不了她,拿她妹妹出这口恶气也是一样的!”

春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轻轻松了口气。

栗良娣又道:“既是你的主意,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算是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诺,奴婢定会尽心竭力办好此事!”春香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

小红看着春香离去的背影,眸光微微缩了又缩,嘴里无声地咒骂着。

晚膳后,王娡在春公公的陪同下前往甲观,路过丙殿时看见太子正在送一人,隐隐地听见那人说:“谁曾想到丞相张苍会突然告病休假,昨日见他还好好的……”

这么不经意的一句话落到王娡耳里却令她遽然一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心仿佛忽然间被万箭相攒,再使劲一拧,疼痛的感觉直达五脏六腑深处,整个人跟着冷了下去,一路冷了下去,冷到手心、脚底都冰冰冷,张苍!张苍!张苍!!!那一年,他封官加候、步步高升,她的一家却坠入万丈深渊,黑不见底的深渊!愤怒之火从她心底深处陡然燃起,喉咙口却像似哽了块硬物般,哽得她发不出一个声音!

“王孺子。”春公公轻唤道。

王娡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努力匀了匀气,按下几番汹涌的心,勉强拿话遮掩道:“殿下……似乎……心情不佳。”

第三十七章 桂花饼

春公公以为王娡还在为昨日之事担心,没想太多,宽慰道:“孺子放心,太子殿下断不会因前朝之事而牵怒于妻妾的。”其实是告诉王娡昨日之事已过去,刘启不会再因那件事情怪罪王娡。

王娡含笑点了点头,掩下她眼底各种情绪,两人继续向甲观方向走去。

不多久,刘启也来到了甲观,坐下后,拿起桌案上的竹简看了起来,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跪在身侧的王娡,她研着墨,漆黑澄亮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块墨,面色还是那样的恬静、平和,亦如许多天前在园子里看见的她,他心头不禁微微一触,他结识过不少女子,自以为对女人的那些小心思早已了如指掌,唯独对她有些看不明白。

昨晚之事他俩谁都再没提起过,仿佛昨晚在他们俩之间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她没闯进甲观,他也没喝醉酒,没冲她发脾气,更没对她说过那些话,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们还是像以往一样安安静静地各自看着书简。

春公公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走至刘启面前,将托盘上的两盆东西一一搁了下来,道:“这是厨房刚做的桂花饼,这是下午刚摘的葡萄,请太子殿下慢慢品尝。”

刘启头也不抬一下地道:“放那边。”

春公公立马会意地将两盆东西搁到了王娡面前,王娡将东西往刘启那边挪了挪,淡笑着道:“一起吃吧。”

刘启未置一词,已然同意。

春公公躬身退了下去。整座殿阁又恢复宁静,只是多了味桂花的气息,那香气虽浅淡清雅却萦萦绕绕,沁人肺腑。

王娡终究没经住诱惑,伸手去拿桂花饼,忽觉得似乎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手,这才将目光从书简上移到桂花饼上,竟然是太子的手!

她略略一惊,想收回手,又觉得有些不妥,抬眼怯怯地看向刘启,他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书简,似乎根本没觉察到,王娡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去拿另一块桂花饼。

刘启正看得入神,将桂花饼拿至嘴边时余光看见王娡也在吃桂花饼便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将目光落向面前的书简,看完一卷去拿另一卷书简时看见王娡又在吃桂花饼,不由得笑了,那笑容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温柔,笑她贪吃?笑她和他一样爱吃桂花饼?笑她吃的样子很可爱?还是……,只是那笑容极浅淡,一晃就消失全无。

她,既不会撒娇卖萌想着方地讨好他,也不会竭尽全力地抵毁别人抬高自己,更不会想着方地算计别人。自被他宠以来,明的暗的不知有多少人害过她,她始终还是那个样,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安之若素。如此甚好,他需要的是一个太平安详的太子府,她这样的性子极好,然……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春公公又一次走了进来,向太子请了个安,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王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三十八章 与你有关

刘启见他久久不说话,抬头,不耐烦地道:“说!”

春公公犹豫了片刻,吱唔道:“是……小李子。”

王娡的心微微往上一提,这事情竟还没了!

“他还想怎样?”刘启不悦,他已将他的弟弟从栗良娣手中要了来,没想到这个奴才竟如此不知足!

春公公立刻跪了下来。

“跪什么跪?这事与你何干?”刘启一脸的嫌恶。

“奴婢是替小李子跪,奴婢深知此事不该再来叨扰太子殿下,只是小李子的家里实在……困难得很,他爹爹得了重病,家里连买药的钱都……凑不齐,若他再被逐出府去,这一家子怕是……怕是撑不下去了!”春公公苦苦地哀求。

“哼,”刘启一阵冷哼,拔高音道:“小李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如此替他求情?”

“奴婢不敢!”春公公重重地磕了个头,“奴婢的一切全都倚仗太子殿下,哪敢受他人一丝好处?再者,小李子也没任何好处可以给奴婢啊!”

刘启一想也是,小李子家境贫寒自己都入不敷支,哪来的银两贿赂春公公?而春公公追随自己近二十年,如果连他都信不过,他身边又有何人可以信得过?

刘启收回看向春公公的目光,余光无意中扫见了一旁的王娡,忽然在想:此事与她有关!她可是受害人!虽然谁都未将此事说破,可谁都知道小李子的幕后指使者是栗良娣!

他的确可以彻查此事,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与栗良娣撕破脸皮,为了这么点小事,闹得太僵实在不值,毕竟栗良娣跟了他十年,生了三个公子,他们之间……

他不将此事说破是为了给栗良娣几分脸面,小李子不说穿是因为不敢,更因为此事即便说穿了也于他无利,她呢?她为何不说?她,为何什么都选择忍让?

“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刘启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娡。

王娡压根没想到太子会问她,竭力平静地道:“妾哪有资格处置太子殿下的人?”

“此事与你有关!”刘启意味深长。

“与妾有关?”王娡的心开始“呯呯”乱跳起来,暗呼了口气,道:“妾不曾受到过任何伤害。”

刘启心口微微一窒,他都把这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是选择沉默!选择遮掩!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峻起来:“孤听说下午小李子去找过你,是你让他来找孤的?”

明明是一句询问的话他偏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王娡心头一阵愤慨,栗良娣才是坏人,这个恶婆娘一直与她过不去,想尽办法地算计她,陷害她,为何她却成了罪人?天理何在?!!!

转瞬间她又恢复平静,她不可以生气,不可以愤怒,愤怒只会令自己冲昏脑袋!

想了又想,王娡道:“小李子是来找过妾,求妾宽恕他,并帮他跟殿下说几句好话,妾自认没这个能力,拒绝了。”

刘启的目光久久地盯着王娡,仿佛想洞穿她的心般,她不应该感到委屈吗?不应该像其他女子那样对他痛哭流涕、撒娇告状吗?为何她如此的平静?是她太懂事,还是别有居心?!!!

第三十九章 一场闹剧

殿阁内骤然沉寂下来,就连桂花饼的香味在此时也沉寂下来,春公公跪在那里怯怯地看了看刘启,又看了看王娡,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这……这唱的又是哪出戏?难道他又选错了时机?明明刚刚气氛温馨,太子的心情看着极佳啊!

这时又一内侍从外头走了进来,见里面的气氛不对劲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完了,完了,看来来的不是时候,太子摆明了在生气,我岂不是成了他的出气筒?

未及他行礼,太子便怒声道:“你又是何事?”

那内侍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哆嗦着道:“王……王娘子掉……掉到了池……池子里……”

刚说到这,王娡便惊得“唿”地一下站起了身,见太子搁冷眼瞄了自己一眼,未敢挪动脚步。

“人如何?”太子问。

那人继续道:“王娘子水……水性极好,刚落入水中便……便从池子里爬……爬了上来。”

王娡略略松了口气。

太子几分不满地道:“这么说没什么事了?”这么点小事也要禀告他!

那人连摇头:“王娘子一上岸就说是有人将她推入池子里,还一口咬定是唐娘子所为,拽着唐娘子到太子妃那里评理。”

太子蹙眉,一事未了,另一事又来了!忽犹自一笑,这两姐妹可真够有趣的,一个静,一个动,一个天大的委屈都竭力忍着,一个根本受不得半点委屈!再仔细看了看那内侍,这才想起他是太子妃殿阁里的人,凉凉地问:“是太子妃让你来的?”

“是。”那人弯下身子,两条腿不停地打着颤。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刘启站起身,所有人都轻轻松了口气,王娡紧跟在刘启的身后。

路过春公公时,太子嫌恶地道:“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跟上!”

春公公立刻从地上爬起,命几个侍从后面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月仙殿走去。

王皃姁最近特喜欢在二更时分偷偷溜出殿去,一来她不是个安静的主,宫中规矩诸多,日子久了难免憋得慌,想晚上出来解解闷;二来她曾在二更时分看见太子独自一人在池子附近散步,看着他的背影,她不觉痴痴地想: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方,若是能与太子来个偶遇那该多美啊,即便不能偶遇,远远地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不想偶遇没遇成反被人推入到池子里,深秋夜晚的池水虽不像冬天那般冰寒刺骨,可也是彻骨的冷,好在王皃姁身子骨没那么娇贵,身手又敏捷得很,很快就从池子里爬了上来。

再说那唐娘子,她一直对王皃姁从不向她行礼一事耿耿于怀,下午经春香一翻添油加醋的挑拨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又想着借此事拍栗良娣的马屁,讨她欢心,干脆将王皃姁推到了池子里,推完之后,她立刻带着两个丫头急急地往自己殿阁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唐娘子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久久未听见王皃姁的呼叫声呢?那女人不会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吧?

第四十章 做贼心虚

唐娘子越想越害怕,她是恨她,是想好好地教训她,可并没想过要她的命,以为周边有侍卫巡逻,只要王皃姁一呼叫就能得救,万没想到那女人竟这么……死了!

唐娘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脚跟着开始打起了软,再也挪不动脚步,颤抖着身子转头向池子方向看去,闹出了人命那可是大事情!

她刚一转身,忽见一个湿漉漉的身影带着巨大的怒火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我哪得罪你了?你居然下此黑手!想要我的命啊!”

王皃姁一下子就将唐娘子扑倒在了草地上,紧跟着骑在了唐娘子的身上,不等唐娘子反应过来“啪、啪”赏了她]两个大巴掌,接着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去扯她的头发,恶女人,心肠如此歹毒,若不是她水性好,岂不是已经去见阎王了?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哪知道她的厉害,这往后还不被她踩得死死的?

唐娘子很想还击,奈何根本就不是王皃姁的对手,刚举起手,手就已经被王皃姁牢牢地攥住。

王皃姁抽不出手打唐娘子,索性下嘴去咬唐娘子的手臂,唐娘子被咬得“嗷嗷”乱叫,怒目看向一旁两个丫头,呵斥道:“都死人啊!白长了两双眼睛!”

那两侍人根本没想到王皃姁会突然冒出来,都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住了,一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忙去帮唐娘子。

王皃姁原本就没那么好惹,此时受了委屈,力气更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倍,那两个丫头竟怎么也无法将两人拉开,一直到侍卫过来了王皃姁才不得不放开唐娘子从草地上爬起,唐娘子这才得以脱身,顾不上整理头发衣衫,带着两个丫头狼狈不堪地往自己殿阁方向走去。

王皃姁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她,凶狠狠地道:“想就这么走了?哪这么容易?走,跟我一起到太子那里评理去!”

唐娘子原本就心虚,一听这话更是心慌意乱,她可不去太子那里,她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太子,然此时她竟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她身旁的一丫头反应快,厉声道:“我们家娘子干嘛要和你一起到太子殿下那里去?你要疯一个人疯去!”

“是你们把我推到池子里的,当然得和我一起到太子殿下那里去!”王皃姁不依不饶地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把你推到池子里的?分明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掉到了池子里倒赖到我们身上!”另一个丫头道。

“既不是你们推的,你们慌什么?逃什么?”王皃姁的嗓音高了几分。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鬼差到哪了?大晚上的,谁见到你不怕?谁见到你不逃?”唐娘子终于有些镇定下来。

“既不是你们推的,为何不敢跟我到太子殿下那里去?分明就是做、贼、心、虚!”王皃姁据理力争。

“什么做贼心虚?你说话好听点!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怎么可以为了这么点小事去惊扰他?你当我们跟你一样不懂分寸啊?”唐娘子道,声音略略有些颤抖。

第四十一章 进来说话

“呵,呵,”王皃姁冷笑两声,“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还好意思说自己懂分寸?”

“老娘做什么下作的事情了?”

“……”

几个人争执不下,一旁的侍卫看不下去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此事乃家务事,理应由太子妃处理,王皃姁觉得此话在理,拽着唐娘子就往月仙殿走,唐娘子不想见太子妃,此时也别无他法,趁王皃姁不注意时悄悄向一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得了命便故意放慢脚步,待一行人走远后转身向紫霞阁急奔而去。

此时的月仙殿说不出的宁静,路两旁的石座路灯里闪烁着幽幽的亮光,太子妃早已躺下,几个侍女倚靠着墙门轻轻说着话,打着瞌睡,敲门声的骤然响起惹得她们老大不高兴,气冲冲地问:“何人?太子妃殿下已经睡下了!”

唐娘子巴不得太子妃不见她们,转身就准备走,王皃姁死死地拽着她,继续敲门道:“我是王娘子,和唐娘子有要事求见太子妃殿下,麻烦通报一声。”

那侍女一听是这两人更是不高兴,使着性子道:“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儿再来吧!”

唐娘子趁王皃姁略有些不留神使劲甩开了她的手,不客气地道:“没听见里头在说太子妃殿下已经躺下了吗?打扰太子妃殿下休息,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王皃姁不想走,这一走,岂不是便宜了唐娘子?

她一边伸手去拽唐娘子,一边又继续敲着门。

唐娘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王皃姁岂能再被她抓住?拔腿就往外走。

王皃姁追也不是,继续敲门也不是,在那里又气又急。

这时,门忽然打开了,远远地传来太子妃没多少温度的声音:“进来说话吧!”

王皃姁喜上眉梢,对唐娘子嚷嚷道:“太子妃殿下让我们进去说话,还不赶紧了?”

唐娘子和她的侍女互看了一眼,脸色都苍白了几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王皃姁一同走了进去,唐娘子心下将太子妃骂了一通:这女人,不是躺下了吗?怎么又将门打开了呢?存心和我过不去!

太子妃一向睡得不踏实,听见有人敲门整个人更是清醒了几分,她真不想管这事,然她是太子妃,未曾给太子生下过一男半女,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这个太子妃之位怕是更保不住了!

王皃姁和唐娘子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躬身给太子妃行了个礼,太子妃端坐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杯盏,目光看向面前这两人时不禁微微一愣,这两人这是怎么了?一个浑身湿透,另一个蓬头散发,衣衫破损,脖子上还有抓痕,看来是刚打过一架啊!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太子妃语气淡淡地问。

王皃姁和唐娘子争着要解释,太子妃又道:“先去换身衣裳吧,这可不是夏天,冻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太子妃对一旁的一个侍女递了个眼色,那侍女便领着王皃姁到侧殿换衣裳,王皃姁虽浑身湿透,却因一团怒火在一直都不觉得冷,直到此时才感到一层层的寒意直往骨子里钻。

第四十二章 死对头

太子妃又对唐娘子道:“你也去梳理一下头发,换件衣裳吧。”

唐娘子早想换件衣服,她的衣服不仅仅被王皃姁扯破了,还被王皃姁的身子给浸湿,这会子她冷得直发抖,躬身行了个礼,立刻跟着侍女走向另一边的侧殿。

那两人皆退下之后,太子妃那张清冷的面孔扯出一抹冷讽的笑容:女人多了,事情就跟着多起来,偏偏男人们都只会嫌女人少,不会嫌女人多!

旋即她收起那抹笑容对立在一旁的侍女道:“去景阳殿走一趟,看看曹良娣躺下没,没躺下的话请她过来一趟。”

那侍女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她走后整间屋子里便只剩下太子妃一个人,太子妃擎着杯盏慢条斯理地饮着里面的热水,心里琢磨着这件事情,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须臾,栗良娣带着两个侍女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后面还紧跟着程良娣和她的两个侍女,一行人刚踏入殿阁,整座殿阁便染上了浓浓的火药味,明明太子妃是太子的妻,明明这里是太子妃的殿阁,此时太子妃的气势却被生生夺了去,令她有种大气不敢出的压迫感。

其他人都碍于太子妃的位分躬身给她行礼,唯独栗良娣不行礼,就这么直直地立在那里。

太子妃握杯盏的手渐渐加深了力度,她强压着火,不置一词,只是用一双眸子冷冷地直视着栗良娣,而栗良娣毫无畏惧地迎着太子妃的目光,四目相触激起无数电流在空气中横冲直撞,整座殿阁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觉得一股股的寒意从骨缝间无声无息地渗入。

春香觉得栗良娣此举甚为不妥,轻轻拉了她一下,栗良娣怒目横了她一眼,春香立刻垂下眼眸没敢再做些什么,此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她去挑唆唐娘子,唐娘子就不会将王皃姁推到池子里,若不是唐娘子将王皃姁推到池子里,事情就不会闹成现在这样,若不是事情闹成了现在这样,栗良娣又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呢?

春香在心里一阵暗悔,怎么也没想到唐娘子如此的无用,居然连一个小小的王娘子都摆不平!

小红睨了春香一眼,唇角扬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这女人总爱自作聪明,这就是她自作聪明的后果!活该!

程良娣觉得一直这么僵持着不是回事,思量着唐娘子还在太子妃手上,想了又想,硬着头皮拉了栗良娣一下,陪着笑小声道:“良娣,不过行个礼而已。”

栗良娣百般的不情愿,良久,终于收回看向太子妃的目光,略欠了欠身,算是行了个礼。

太子妃这才收回目光,放下杯盏,凉凉地道:“你们两个许久未到我这里来,这大半夜的怎么忽然就来了?”

程良娣陪着笑,正准备说几句好话解释一翻,栗良娣一扬脖子,轻哼一声地道:“你就别明知故问了,没什么要紧事情我们哪敢打扰您在这里修身养性啊?!!”

第四十三章 请太子

太子妃长袖下的拳头紧了又紧,这么多年来这女人一直与她针锋相对,从不将她放在眼里,不就想夺她太子妃之位吗?那些人一个个的也全都过分得很,早早的把消息传给了她,在她们的眼里到底谁才是这个宫里的女主人?她,还是她?!!!

栗良娣说完那话也不等太子妃的指令,在一软垫上慵懒地坐了下来。

太子妃见此情景,排山倒海的怒火更是直往心头上涌,冲着门外叫了一声:“外头有人吗?”

立刻进来一内侍,福了福,道:“太子妃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太子殿下请来!”太子妃的声音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内侍福了福便准备退下。

忽一阵笑声传了进来:“呵呵,出了什么事啊,这大半夜的还要劳烦太子殿下?”话落曹良娣便跨步走了进来,拦住了那内侍,内侍顿了顿脚步,目光看向太子妃。

“还不快去?!!”太子妃厉声道,她此时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

曹良娣略略蹙了蹙眉,却也不再拦着内侍,看了看里面的情形,心头一阵感叹:哎,太子妃一旦遇到了栗良娣就失去了理智,又不是什么大事,用得着劳烦太子吗?这岂不是多了个话柄在别人手里,令太子对她更不满意?

曹良娣向前走了几步,躬身行了个礼。

太子妃道:“过来坐吧。”语气略缓和了几分,她原本是想和曹良娣一起好好劝说王皃姁与唐娘子,那两人都消了气,这事便了了,没想到栗良娣会来!还来得如此之快!栗良娣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无不令她生气,索性把太子也去叫了来,既然这么多人都来了,也不差他一人了!

曹良娣在太子妃身旁坐了下来,见程良娣还站在那里,觉得有些不妥,便向太子妃递了个眼色,太子妃这才对程良娣凉凉地道:“你也坐下吧。”

程良娣含笑福了福,转身时那笑容瞬间变得阴冷起来,心下自思道:你这太子妃也不知还能做多久?但愿薄太后能长命些!哼,哼!

曹良娣环顾四周,没看见唐娘子和王皃姁,诧异地问:“那两人呢?”吵了半天两个造事者居然都不在!

“我让她们换衣裳去了。”太子妃道。

正说着话,王皃姁和唐娘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王皃姁步伐轻盈,唐娘子则慢吞吞的,一面走一面往殿内四下张望着,当看见栗良娣和程良娣时,像是见到两个大救星般,毫无光泽的脸色瞬间明亮起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许多,忙不叠地给栗良娣、程良娣行礼。

王皃姁也看见了栗良娣和程良娣,暗暗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到不过换件衣裳的时间,这两人居然也来了!很快她又明了:想必是那贱人趁我不注意差人搬了救兵,怪不得两个侍女少了一个!卑鄙下作的东西!

王皃姁这一恍神,也就没顾上给曹、栗、程三位良娣行礼。

第四十四章 互撕

曹、程两人倒也没什么,栗良娣冷哼一声道:“进来也不行礼,一点规矩都没有,是因为姐姐得了宠便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还是因为那一巴掌是打在你姐姐脸上而不是你脸上,这才没长记性啊?”她这话既是对王皃姁不行礼一事的不满,更是在借机找茬!

王皃姁怎么也没想到事隔这么久栗良娣居然又提那一巴掌之事顿时气冲脑门,瞪着滚圆的大眼睛怒视着栗良嫌。

栗良娣更是恼火,猛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怎么?难道你不该向我行礼,反是我该向你行礼不成?!”太子妃刚刚拿眼睛瞪着她,这女人居然也敢这样瞪她,她算个什么东西?!!

太子妃扫了栗良娣一眼,冷嘲热讽道:“发什么火啊?要行礼也应该先给曹良娣行礼,曹良娣都没什么意见,你又何必如此激动呢”你既如此知礼节,刚刚为何那么不情愿给我行礼呢?

栗良娣见太子妃这么不给她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难堪,凤目顿时燃了火般猛地射向太子妃。

曹良娣看了太子妃一眼,笑着对唐娘子道:“唐娘子,你刚刚似乎没给我行礼呢!”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唐娘子身上。

唐娘子惊得心往上一提,抬眼看向曹良娣,见她满面皆是笑容似乎并无责怪她之意,立刻笑着给她行了个礼,道:“妾并无对曹良娣不敬之意,刚刚眼拙,没看见您。”

曹良娣掩嘴笑了起来:“没想到我竟如此的娇小,小到让人看不见!”她不是个爱找事之人,平日里和府里所有人也都客客气气的,没什么过节,然刚刚唐娘子给那两人都行了礼,独独不给她行礼,这真真气到了她,原来她在她们的眼里亦不过如此!

这话更是给唐娘子狠狠地甩了一个大巴掌,曹良娣身材高挑,体态偏丰腴,与娇小根本就沾不上边!

唐娘子不知曹良娣此话是句玩笑话呢,还是在指责她,隐隐地感到一丝不安,只得躬身又给曹良娣行了个礼,她不过是一没位分、身份低贱的妾,谁都可以压着她,谁都可以置她于死地,在这些人面前除了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她还能做什么?

曹良娣挥手止住了她,笑着道:“罢了,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你当真了就没什么意思了!我没那么多讲究,给不给我行礼都无妨!”

唐娘子略略松了口气。

栗良娣听着此话却品出别样的味道来,这不是在借机讥讽她吗?自己不懂规矩,偏偏还爱讲规矩!然她与曹良娣虽同一位分,却因家世之故曹良娣的地位略比她高一些,且曹良娣刚刚那话又挑不出任何毛病,只好冷言冷语道:“这真奇了怪了,这不行礼的没有错,行礼的倒成了罪人!”

曹良娣微微一愣,心下自思道:我刚刚那话并无他意,她倒是多起心来!呵,呵,我若是就这么忍了,这往后在这府里哪还有我的地位?

第四十五章 你怎么不坐啊

曹良娣看向栗良娣,淡笑着问:“栗良娣这是在替唐娘子抱不平吗?”

她虽一直是笑着的,可此时那笑容里却藏着凌厉的机锋,冷不丁地激起波澜迭迭,令人招架不住。

唐娘子暗觉不妙,她已惹了祸,若再因她行礼一事将两位良娣给惹恼了,她还如何在这个府里呆下去?只得侧脸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程良娣,程良娣也不想事情闹大,唐娘子是她带进府的侍女,事情若闹大了必将牵扯到她,然此时她竟不知说什么为好!

栗良娣凤目眯了眯,射出嗜血的煞气:这女人何意?故意找我的茬吗?看来平日里还是太给她面子了!

她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曹良娣,道:“难道我……”

刚说了三个字,太子妃便不耐烦地打断道:“扯这些不相干的干嘛?赶紧说正事!”

栗良娣那一口气就这么噎在了那里,吐,吐不出来,咽下去又实在不甘心,余光扫了眼太子妃,发现她唇角竟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得意笑容,更是气得她整个人热血沸腾。

就在此时,太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王娡。

一群人立刻准备起身给太子行礼,太子挥手止住了她们:“都免了吧!”见栗良娣站在那里,还一脸的怒容,略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不坐啊?”

栗良娣瞬间梨花带雨,转怒为悲,带着哭腔撒娇道:“她们都欺侮妾,就连刚入府的也不将妾放在眼里,连礼都不行,妾不过说了她几句,她们竟都帮着她说话!”

她一语落下,粉颊已满是泪珠,真真让人犹见犹怜,而那几个人的脸上则皆染上一层愠色,好一个毒舌,既将王皃姁、曹良娣、太子妃三人都告了一状,还令曹良娣、太子妃说不得什么,若她们再说些什么,岂不更坐实了帮着王皃姁说话的罪名?

王娡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这个泼辣的女人可真会演戏啊,怪不得太子妃不是她的对手,现还有谁会帮着妹妹?哎,她这个妹妹素来忍不住气,爱逞一时口舌之快,不知一会儿会说出什么话来,不会没帮到自己反让栗良娣抓到什么把柄吧?

王娡正想着,王皃姁带着几分恼怒道:“栗良娣此话差矣,就连太子妃殿下都让你几分,我们又哪有那个胆,敢欺侮你啊?我可不想被莫名地挨一巴掌!”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自她入府以来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直不停地挑她和姐姐的刺,想着方的加害她们姐妹俩,此次她掉入池中肯定也与她有关,居然还有脸恶人先告状,实在太过分!她可不像姐姐那般好性子,可以由着她欺侮!

栗良娣的凤目在泪光中微微眯了眯,怎么?想把你姐姐挨我一巴掌之事告诉太子吗?呵,呵,小妮子,你,还嫩着呢!

王娡的手心直冒冷汗,余光扫了眼太子,发觉太子的脸色不太好!心下默叹道:妹妹,你只需说自己对栗良娣一向恭恭敬敬便可,为何要提那一巴掌之事?又为何还要扯上别人?那个人还偏偏是太子妃,这些话哪一句能入太子的耳?哎,还不如什么都没说呢!

第四十六章 入座

王娡不得不硬着头皮,笑着岔开话题,对太子道:“殿下走了这些路怪累的,不如先入座吧!”那些人可以撇下妹妹,只当个旁观者,她不可以!

栗良娣的凤目里射出一道挑衅的光:哼,这两姐妹没一个是好东西,一个来硬的,另一个就来软的,怎么?想借此岔开话题吗?我这戏还没演完呢,岂能容你岔开话题?!!

她使劲挤了挤眼泪,以袖遮着脸,准备继续演她的戏,忽见曹良娣和程良娣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硬生生的将欲要说出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曹良娣和程良娣虽什么话都没说,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让太子坐在她们的位置上,靠着太子妃或者栗良娣坐!

整个殿阁的气氛骤然之间变得紧张异常,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来,栗良娣停止了落泪,从衣袖缝间偷偷地看着太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滞在太子身上,看他会坐在那里,坐在太子妃身旁,还是栗良娣身旁?

王娡也很想知道,太子妃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犹如一杯凉透了的开水,凉凉的,没一丝味道,太子一年到头到太子妃殿阁的次数统共不超过十次,可以说太子妃在太子心目中毫无份量,可她毕竟是太子妃啊!是他的妻!是这座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

刘启既没走向太子妃那边,也没走向栗良娣那边,而是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太子妃的另一侧,栗良娣的对面,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

曹良娣和程良娣互看了一眼,都坐了下来,栗良娣也跟着坐了下来,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太子妃倒是略略松了口气,虽在正式的场合,太子都是坐在她身旁,可这样的场合却时常坐在栗良娣身旁。

刘启对王娡道:“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吧!”

王娡福了福,依言走向他那边,刚迈开步子便立刻感受到身后万丈毒芒射了过来,她心头微微一蹙,旋即又释然:罢了,如此若能令她停止对妹妹的指责,将方向转向她,也好!

然栗良娣并未就此放过王皃姁,她想继续演先前的戏,可经这一打岔再也挤不出泪,装出委屈万分的样子来,索性直接问太子道:“殿下,王娘子刚刚对妾如此无礼,你说该如何处置?”

王娡倒吸了口凉气:这女人没完没了,死咬着这件事情不肯放了!

刘启略有些烦躁:我给她面子,她倒是越来越放肆起来!面上却极风轻云淡地问:“大半夜的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栗良娣没想到太子没回答她的话反问了这么句话,柳眉微蹙,很是不满,正想说些什么,春香轻轻碰了碰她,用目光示意她别惹恼了太子,栗良娣不得不强压下火,话中有话地道:“妾哪敢劳烦殿下您大半夜的大驾光临啊?再者,我们女人之间又能有什么大事需要劳驾太子殿下大驾呢?”大有讥讽太子妃无能,连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之意!

第四十七章 不算小事

太子妃横了栗良娣一眼,眼里满是愤闷,却想不出半句话为自己开脱,太子的确是她让人请来的,事情也的确不大,刚刚若不是栗良娣一个劲地挑衅,她也不至于走这一步!

曹良娣默叹了口气,看来此事只能她出马了,她“哈哈”笑了两声,道:“这事儿说它大吧可真算不上是大事,就像栗良娣所言我们女人之间能有什么大事?可说它小吧,它差点就牵扯到一条人命,还真不算是小事!”她必须帮着点太子妃,太子妃垮了对她没半丝好处。

这一语落下栗良娣、程良娣、唐娘子的脸色都黯了黯。

“牵扯到一条人命?”太子的脸色陡地往下一沉,一双眸子如寒芒般冷冷地射向王皃姁与唐娘子。

唐娘子原本就心慌意乱,见太子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更是吓得整个人直打颤。

王皃姁忙跪了下来:“殿下,您得替妾作主,妾好好的在池边散步,唐娘子和她的两个侍女趁妾不备猛地将妾推入池中,所幸妾水性极好,否则怕是早已成了水鬼!”

刘启尚未说什么,栗良娣在一旁冷笑着道:“一个女人大半夜的孤身一人,还在那样的地方散步,不会是与某个野男人在私会吧?”

王皃姁没想到栗良娣会崩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怒目横向栗良娣,毫不畏惧地道:“栗良娣,你说妾与野男人私会可有凭据?若无凭无据你就是在诬陷妾!妾的清白怎能就这么被你给玷污了?”

栗良娣大怒,伸手指着王皃姁,怒声道:“好一张利嘴!”跟着又对刘启道:“你看看,她就是这样无视妾,妾不过是问一句,她就用这样一个劲地责问妾,咄咄逼人,可见她从未将妾放在眼里!”

刘启淡淡地扫了王皃姁一眼,道:“王娘子,不说栗良娣位分比你高,年纪也比你长许多,你刚刚那样对她说话的确不当!”

王娡听着这话心凉了凉:他还是向着她的!!刚刚妹妹的态度是鲁莽了些,可她说的话有错吗?他竟一味地偏向栗良娣,毫无指责她之意!

王皃姁很不甘心,可太子的话她不能不听,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栗良娣道歉:“妾刚刚言重了,望栗良娣不要放在心上!”

栗良娣鼻子里呼出一道冷气,别过身子不搭理王皃姁。

刘启很快继续正题,目光看向唐娘子,戾寒的声音跟着响起:“唐娘子,刚刚王娘子所言是否属实?是你将她推到池子里的?”

唐娘子吓得一骨碌跪了下来,浑身打着颤儿,想替自己辩解慌乱中却又想不出一句话来。

程良娣真替她急,见她久久不吱声,忙替她辩解道:“王娘子,你口口声声说是唐娘子将你推入池中,可有人作证?”

唐娘子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跟着道:“正是,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把你推到池子里的?我……我不过恰好路过池子,你……你就把脏水泼在了我身上,一……一个劲地诬陷我!”

第四十八章 人在做,天在看

王皃姁的确没看见唐娘子推她,然这件事情再明显不过了,她义正词严地道:“既不是你推的,你慌什么?你逃什么?”

唐娘子吓得一噎,又愣在了那里。

程良娣恨得直咬牙,心下暗暗将唐娘子骂了一通:笨嘴笨舌的东西,平日里爱逞能,真摊上事了,却派不上半点用场,只好老娘帮你!

她含笑道:“王娘子入宫时日尚短,对唐娘子太不了解,唐娘子向来胆子小,连只老鼠都害怕,将你推到池子里根本就不可能,你一口咬定是她推的,池子附近又刚好只有她和她的两个侍女,她……”

刚说到这,刘启便凉凉地打断道:“孤并未问你话。”

程良娣不得不噤了声,她能帮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得靠唐娘子自己,这个笨女人不会笨到令她白说了这些话吧?

“王娘子,你有看见唐娘子推你吗?”刘启问。

王皃姁咬了咬牙,缓下语气道:“没有,她是从身后推妾的,妾感觉得出不止一人推,否则妾不至于一下子就掉到池子里,待妾从池子里钻出脑袋时,她们早就已经逃走了!”

“呵,呵,”栗良娣玩弄着她那长长的蔻丹指甲,嗤笑道:“这么说你没看见了?刚刚还说我诋毁人,原来爱编瞎话诋毁人的人是你!”

王皃姁有些压下去的火瞬间又蹿了上来,目光灼灼地横了栗良娣一眼,旋即落在唐娘子身上,恨声道:“人在做,天在看!我没看见不代表没人看见,那些侍卫当中一定有人看见了!”

唐娘子那颗略有些平复的小心脏又“呯呯”乱跳起来,整个身子蜷缩在那里,不停地颤抖着,栗良娣唇角的笑意多了丝玩味:这野丫头还真不能太小看了她!

刘启冲着门外唤道:“春公公。”

春公公立刻躬身走了进来,福了福,道:“殿下有何吩咐?”

“去把刚刚在池子附近巡逻的侍卫叫来。”

“诺。”春公公福了福,转身退了出去。

刘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一个低着头,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另一个满腔怒火,即便是跪着,腰板也是挺得直直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脑海里不由得浮现王娡突然闯入甲观的那一幕,那一晚她的神情是像唐娘子多些呢,还是像王皃姁多些?

刘启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都不像,既不像王皃姁这般强硬,也不像唐娘子这般懦弱。那一晚她说了不少话,不知几句是真,几句是假,但有一条一定是真的,那就是她是姐姐,因为是姐姐,故比妹妹多几分忍让,几分无奈,几分顾忌,几分不得已,就如同他是哥哥般!

刘启的心里起了丝别样的感觉,很快他便不再想那件事情,忽然站起身,走至唐娘子身旁,用脚踢了踢她,几分不解地问:“你怎么抖个没完了?人既不是你推的,你怕什么?”他对这个女人百般的嫌弃,当初若不是程良人来月事不汇报,趁他喝醉酒,让唐娘子冒充了她,他与唐娘子根本不、相、干!

第四十九章 照实说

程良娣倒吸了口凉气,心“突突”地猛跳起来,瞧唐娘子这般窝囊样,这次非被她拖累不可!栗良娣也满是嫌恶地瞪着唐娘子。

“妾……”唐娘子哆嗦着说了一个字,却无下文了!

刘启有些不耐烦,眉头蹙了蹙,催促道:“说话啊?抬起头,说话!到底怎么个情况?”

“妾……妾刚刚被……被王娘子压……压在身上,衣衫全……全弄湿了,大……大概染上了风寒,故……”唐娘子想了半天终于替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

程良娣和栗良娣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这女人还不至于太笨!

刘启似笑非笑地笑了笑:“染上了风寒?掉进池里的没染上风寒,这没掉进池里的倒染上了风寒?”

这语气分明是不、相、信!

程良娣和栗良娣的心又往上提了提,栗良娣的凤目顿时染上了红色,蔻丹手指不停地轻扣着,犹如一簇簇跳跃的火苗,心下暗骂道:喜新厌旧的东西,真想究根结底吗?忘了当初我如何陪你度过最煎熬的那段日子吗?

刘启转身,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不置一词。

曹良娣始终面含笑容,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每个人脸上划过,一副旁观者的模样,太子妃看上去面色如常,唇角却隐着一抹嘲讽的笑意,王娡低着头,掩盖她此时略有些焦躁的心,而王皃姁则一直直直地跪在那里,用得意与鄙夷的余光睨了眼一旁缩成一团的唐娘子。

唐娘子见刘启久久不说话,怯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立马又怯怯地看向程良娣和栗良娣,那两人迅速避开她的目光,如避瘟神般,唐娘子只得收回目光,心如坠入万丈冰潭般,看那两人那个样是不会再帮她了!等侍卫一来,她就完了,什么都没了!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如此这般卖力地讨好那两人,终究落得一场空!

殿阁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殿阁内令人窒息的沉寂,刘启将目光看向殿外,其余人也都跟着看向殿外。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一个侍卫走了进来,行色匆匆,看来是急赶过来的。

“臣拜见太子殿下!”那人躬身行礼。

王皃姁抬眼一看,正是刚刚劝解她和唐娘子的侍卫,双眼顿然闪烁着光泽,兴奋地道:“对,就是你!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了唐娘子将我推到池子里?”

王娡用责怪的眼神看了眼自己的妹妹,这么多人在,特别是太子在,哪轮得到她去询问侍卫?

唐娘子吓得打了个激灵差点瘫倒在地上,栗良娣和程良娣则在一旁用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侍卫。

“这……”侍卫将目光看向太子。

“照实说便是!”太子凉凉地道。

“诺。”侍卫的额头瞬间开始冒冷汗,照实说?可以照实说吗?

他想了想,缓缓道来:“当时臣刚换完班,正在府里四下巡逻,忽听见池子那边‘扑通’一声响,臣担心那里出了什么事,赶紧赶了过去……”

第五十章 道个歉

说到这,侍卫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唐娘子,又看了看王皃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啊?”太子催促。

“后面的事情臣……臣有些……不方便说。”侍卫懦懦地道。

太子蹙眉,意味深长地道:“你说,孤不置你的罪,你不说,孤定置你的罪!”

“诺。”侍卫的额头又冒了层冷汗,低头继续道:“当时天色很暗,臣根本看不清楚情况,走到池子周围听见有女人的争吵声,立刻寻声走了过去,直到走到跟前才看见……”他略略顿了顿,继续道:“看见王娘子骑在唐娘子的身上,浑身全都湿透,头发还滴着水,两人撕打在一起,两个侍女在一旁拉,却又拉不开,直到看见臣,这才渐渐分开。”

一语落下,两边人脸上的神情瞬间来了个大转换,王皃姁的心往下陡地一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全无,他没看见!他居然没看见!他怎么可能没看见?

王娡的眉头略略蹙了蹙,对侍卫的话不是很相信,他明明一听到落水声就走了过去,这么点时间妹妹就已经上了岸并骑在了唐娘子的身上?

太子妃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了几分,而唐娘子则不再颤抖,身子骨也着挺直了些,栗良娣与程良娣互看了一眼,脸上是无法遮掩的得意之色,唯有曹良娣还是那个样,自始至终面含笑容。

“果真如此?”太子乌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侍卫,那眼神看不出是喜是怒?是释然还是疑惑?

侍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躬身道:“臣不敢有一丝欺瞒,所言句句属实!”

“退下吧!”太子挥了挥手。

侍卫立刻退了出去。

栗良娣忽掩嘴笑了起来,那笑声说不出的刺耳。

程良娣假装不明白地问:“姐姐,你笑什么?”

栗良娣强忍着笑道:“我笑王娘子说了半天竟是在说她自己,她才是空口无凭瞎诋毁人的那一个!哈!哈!哈!”

王皃姁气得直咬牙,两个拳头捏得紧了又紧。

王娡的心里也相当的不痛快,又让这个女人赢了一局!真不能小觑了她在这座宫里的实力!目光看向王皃姁,见她小脸蛋气得绯红,怒目瞪着栗良娣,心口一紧,生怕她又会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立刻站起身,走至王皃姁身旁,含笑道:“看来是误会一场,妹妹,快点给唐娘子道个歉!”

王皃姁一愣,不解地看向王娡,明明是她推了她,是她在害她,凭什么还要她给她道歉???

王娡朝她使劲递了个眼色,道:“姐妹们一直都相处和睦,别为了一个误会伤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王皃姁不知姐姐那眼神究竟何意,犹豫片刻,终听了王娡的话,看也不看唐娘子一眼,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对不起!”

唐娘子惊魂尚未定,根本不及细想,随口应了声:“好。”

栗良娣一听这个“好”字怒从中来:好?好你个头啊!这世上竟有如此愚不可及的女人,大好的机会,不借着机会好好教训她们,煞煞她们渐涨的势头,竟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她们!

第五十一章 想得太简单

王娡立刻向太子福了福,道:“夜晚池中水很凉,妹妹受了惊,又着了凉,妾担心她染上风寒,想尽快陪她回殿阁。”

太子沉声应了个:“好。”再无其他话。

王皃姁略有些失望,他就不能帮她说几句话吗?哪怕只是一句也行啊!难道他也认为她冤枉了唐娘子?见姐姐伸手扶向她,王皃姁不得不站起身随着王娡一起往殿外走去。

栗良娣凤目圆瞪:这两人想这么溜了?她尚未教训她们,让她们好好尝尝她的厉害,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从她眼皮底下溜走?

她“唿”的一下站起身,气急败坏地道:“她们俩不能走!”

王皃姁脚下的步子略略顿了顿,王娡却丝毫没有停顿,此事只牵扯到唐娘子,她已接受妹妹的道歉,且太子已允了她们走,栗良娣有什么资格不让她们走?

太子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地响起:“孤已经允了她们。”

王娡更是松了口气,使劲拽着王皃姁快步走出殿阁。

两人走了一段路,王皃姁愤然甩开王娡的手,不解地问:“明明是那几个女人合谋将我推到池子里,错的是她们,我为何要向她道歉?为何要如此狼狈地离开那里?”

王娡轻笑道:“你说错的是她们错的就是她们了吗?谁会站在我们这边?谁会帮着我们说话?”

王皃姁微微一愣,旋即信心十足地道:“太子一定会帮着我们说话的!”

王娡又是一阵轻笑:“太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太子为何要帮着我们说话?若那侍卫说他看见唐娘子推你,太子或许会惩罚唐娘子,偏偏那侍卫说他没看见!我们是太子的女人,那些女人也是太子的女人,还为他先后生下了七个公子!”

王皃姁说不出话来,脸上满满的皆是不甘心。

王娡又继续道:“栗良娣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我们若不赶紧走,她定会不失时机地好好羞辱我们,你受的委屈难道还不够多,还要呆在那里听她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吗?”

王皃姁更说不出话来,这时看见燕婉和燕兰走了过来,索性将目光看向那两姐妹。

燕兰快步走至王皃姁跟前,紧张兮兮地拉过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又看,道:“二小姐,你还好吧?听说你掉进了池子里,真真吓死我们了,这往后你可千万别这么贪玩了,再弄出点什么事来,叫我如何去见夫人?我可是答应过她会一直守护在你身旁的!”

一提掉进池子一事,王皃姁略有些降下的火“唿”的一下又蹿了上来,想要说些什么,却气得说不出话来,今天她可真够憋屈的,越想越觉得憋屈!从小到大她就没这么憋屈过!她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出这口恶气,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那几个臭女人!

燕兰忽然惊讶地道:“二小姐,你头上那根木钗子呢?不会是掉到池子里了吧?”

王皃姁伸手摸向头,摸了又摸,这才发觉木钗子不在,惊得脸色瞬间就苍白,这木钗子可是她入宫前母亲送给她的!

第五十二章 偷听

王娡知道那根钗子对妹妹有多重要,宽慰道:“你先别急,仔细想想什么时候不见的,真掉到了池子里那也没办法了,说到底不过是个物件。”

王皃姁心急如焚,想了又想,道:“刚刚……刚刚我换衣服时它明明还在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呢?”

王娡松了口气:“既是如此,那就不会掉到哪,说不准落在了你换衣服的侧殿。”

王皃姁双眼闪过一道亮光,激动地道:“对,对,对,一定是落在了那里,我当时很生气,急着想跟太子妃说明情况,也就忘了戴它!”

“奴婢这就帮你去取!”燕兰说着便转身。

王娡有些不放心,不想再生出什么事来,拦住她道:“还是我去吧,你们在那边隐蔽点的地方等着我。”

那三人依言走到一棵大树的后面。

王娡来到太子妃殿阁大门外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没有脚步声,只听见说话的声音时有时无地传过来,她放下心来,提步走了进去,越往里走,她的心就跳得越快,万一被那些人看见了怎么办?万一他们突然从里面出来与她遇上了怎么办?

栗良娣不依不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传了过来:“王娘子诬陷唐娘子推她一事暂且不提,她刚刚不向妾行礼呢?她一个无品阶的娘子可以不向良娣行礼吗?王娘子自入宫以来仗着她姐姐得宠,从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这往后……”

“你是说王娘子不只是刚刚未向你行礼,而是自入宫以来从不向你行礼还有你们这几个!”太子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后面那几个字略略加重了音调。

太子妃的声音跟着传来:“这事妾从不曾听闻过,王娘子在妾面前一向恭敬有礼,刚刚她的确未给她们几个行礼,这也情有可原,她刚从池子里爬上来,心绪未定,一时疏忽了也是难免的,说到底不过是件小事。”

栗良娣琢磨着太子妃的话,这女人说了半天不就是在说她小题大做吗?瞬间勃然大怒,然在太子面前不便发作,强咽了口吐沫,阴阳怪气地道:“姐姐能有如此宽容之心真乃太子之福啊,只是姐姐既如此大量,怎么会为了这么些小事大半夜的叨扰太子殿下呢?”

“……”

王娡没敢驻步继续听下去,而是向一侍女说明了来意,立刻走进侧殿,拿了木钗子从里面出来时,又听见栗良娣用几分惊讶几分怜惜的语气道:“唐娘子,你这脸怎么回事?你刚刚一直跪在那里我也就没注意到,你这脸怎么又红又肿的,脖子上还有手指印?不会是被王娘子打的吧?”

王娡的心陡地往上一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唐娘子带着哭腔,满是委屈地道:“正是她打的!妾好好的在那里走,她忽然冲了上来,莫名地对着妾一阵猛打,妾毫无准备,一下子就被她推倒在地,紧跟着她就骑在了妾的身上,妾这会子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

第五十三章 他什么都知道

王娡的双瞳微微缩了缩:唐娘子此时说话倒是利落得很啊!有人撑腰了就是不一样啊!

“啧,啧,啧,可怜的人儿,”栗良娣走到唐娘子的跟前,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脸,添油加醋地道:“这王娘子下手也太狠了,看得见的地方已经有这么多伤,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还有多少,伤了五脏六腑也未定,怎么着你也比王娘子早进宫,还为太子生了个公子,她怎能如此待你?一个劲地冤枉你,还把你打成这样,她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唐娘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抽泣起来,那样子说不出的委屈。

王娡一阵冷笑: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合作得可真的是天衣无缝啊!看来是非要治妹妹的罪不可了!

太子终于出了声:“真这么委屈吗?别以为你耍的那些把戏孤不知道!孤不过是给你一次面子而已!”

这话是对唐娘子说的,却更像是对栗良娣说的,唐娘子吓得立刻停止哭泣,连大气都不敢出,栗良娣凤目圆瞪,不顾一旁的春香使劲拽她,愤然出声道:“你……”刚说了一个字,忽然转怒为悲,潸然泪下道:“果真是旧不如新啊!明明是她们错了,你却一味地偏袒她们!”

王娡的心“咯噔”一下,整个人便顿在那里。

殿阁里出现片刻沉寂,太子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孤要的是一个祥和的太子府,你……”

后面他又说了些什么,王娡没听下去,而是快步走出了月仙殿,她感觉得出太子说完那几句话就会离开那里,一路走,一路将栗良娣使劲骂了一通:毒妇,所有一切都是她挑起来的,却恶人先告状,说太子偏向她们!呵,呵,太子若真偏心,也是偏向她们,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明明知道她们一个劲地陷害她和妹妹,却装作不知道,不治她们的罪!

骂到最后王娡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太子什么都知道!!!

她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府里所有的一切皆在太子的眼皮底下,这往后做事更需谨慎!太子这人城府实在太深,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暗中又做了些什么,这座太子府他才是真正的主人!既摸不透他,就更不可以轻、举、妄、动!

王娡快步向前走着,王皃姁和燕婉、燕兰远远地看见了她,立刻迎了上来。

王皃姁长长地松了口气,紧抓着王娡的手,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出来了!我们一直都在替你担心呢!我真悔死了,真不该让你帮我去拿钗子,就如你所说不过是个物件,再怎么珍贵也只是一个物件,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物件让你冒这么大的险呢?万一被那些人看见了,使劲折腾你,叫我如何是好?”

王娡将木钗子递给王皃姁,含笑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王皃姁接过钗子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喜又是忧,看得一旁的三个人也都跟着眼圈里蒙上了一层氤氲。

第五十四章 流血了

燕兰对王娡道:“大小姐,你再不来,二小姐定然是要冲到太子妃殿阁里去了,我们刚刚使劲拽着她让她再等你一会儿,这才好不容易劝住她的。”

王娡也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和对她的感情,拉过她的手,边走边笑着道:“瞧你,还跟个孩子似的!你也别再恼了,唐娘子是将你推到了池子里,可你也打了她,下手还挺重的,你和她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王皃姁擦了擦眼角的泪,不满地道:“这怎么能扯平呢?她可是想要我的命,我不过是合理反击罢了!”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唐娘子被她骑在身下,任她左右开弓却无还击之力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其余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大家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王娡道:“我们快些走吧,太子大概就要出来了!”

一听“太子”两个字,王皃姁立刻转过身子抬首向远处看去,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影向这边走来,那大概是太子吧?忽听见“呃”的一块响,又立刻将脑袋转了回去。

“大小姐!”

“姐姐!”

燕婉赶紧递了一个帕子给王娡,紧张兮兮地问:“大小姐,你还好吧?”

王娡擦了擦唇角,虚弱无力地道:“没事,没事,大概……大概是刚刚走得太急了些。”抬起脑袋时,忽感到头晕眼花,紧跟着感到一股热流从下身流出,猛地一惊,立刻往下身望去。

那三人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昏黄的灯光下看见一滴滴鲜血顺着王娡的裤管流了下来,都吃了一惊,燕婉的眼睛瞪得滚圆,颤抖着声音道:“大小姐,你……你流血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王皃姁听着燕婉的话,一下子反应过来,惊叫道:“姐姐,你……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冰冰凉凉地传了过来:“怎么个回事?都围在那里作甚?”

王皃姁一眼看到了太子,像是抓到救星般,立刻迎了上去,跪下身子哭求道:“太子殿下,求求你,快……快救救姐姐吧,她……她下身……”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

刘启快步走了过去,一看情形,不安的感觉顿然涌上心头,立刻将王娡打横抱起,对一旁的春公公急急地命令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请太医!”

“诺!”春公公快步向前奔去。

“等等,”太子又叫住了他,“去把徐太医请来,他的府邸离这里不远,快!”

“诺。”春公公应声继续向前奔去,心下自思道:看来太子对王孺子还是有几分心的,大半夜的去请徐太医可不单单只是因为他的府邸离这里近,最重要的是他的医术是所有太医里最好的,否则府里有当值的太医在,何必去请他呢?

王皃姁快步跟上了太子的步伐,看着一层层的汗从王娡的额头上涌出,心里又是悔又是急,泪水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都怨我,若不是我将钗子落在了太子妃的侧殿,你刚刚就不会折回去帮我拿,哪还会有这事?”

第五十五章 说了又如何

刘启在一旁听着暗暗忖度道:怪不得刚刚那侍女说王孺子又折回去过,原来是因为你!你这个丫头,做事鲁莽任性,现在知道后悔又有何用?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娡强忍着痛和内心的不安,宽慰道:“你别担心,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王皃姁听着王娡的话更是觉得愧疚,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刘启看着心烦,扫了一眼两旁,冷声道:“跟着王孺子的人呢?”

燕婉立刻走上前,几分恭敬几分胆怯地道:“奴婢在。”

“你是怎么在侍候王孺子?”太子冷戾的声音里满是责备之意,“你家孺子月信晚了几日?”

燕婉的心越跳越快,低首答道:“大小姐的月信一向很准时,这回晚了四五日,奴婢有些不放心,一大早去找过太医。”

“太医怎么说?”刘启问。

“太医……太医忙得很,都……都不得空。”燕婉的声音略略颤抖起来。

“都不得空?!”太子的语调加重了几分,吓得燕婉激灵灵打了个颤,然太子却未继续说下去,而是对一旁的王皃姁满是嫌弃地道:“你别跟着了,赶紧回自己的殿阁吧,别再把风寒传给你姐姐!”

王皃姁一听这话犹如坠入万丈冰潭般,失望至极,怔怔地看着太子,半晌不得不福了福,应了声:“诺。”

刘启看也不看她一眼,抱着王娡向听风阁急步而去,只觉得怀里的人特别的轻,轻得仿佛感觉不到她的份量,忽又觉得她特别的重,重得令他抬不起脚,这段日子她前前后后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却从不曾向他吐过一个字,她为何不说?为何不说??

她说了又能如何呢?

刘启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不由得轻叹了口气,他当初之所以那么快升她为孺子也有看她有了位分之后会有怎样变化之意,结果她没变,麻烦却不停地缠上了她的身!

王皃姁立在那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刘启离去的背影,一直到燕兰碰了碰她,这才回过神来向自己的思雨阁走去,神情说不出的怅然。

不远处栗良娣看着眼前的一切,凤眼早已染上了怒火,咬牙切齿地道:“贱人,这么好命,居然让她怀上了!我还想着寻个机会再好好教训她们,如此还如何教训她们?有了太子的子嗣岂不更得了势?”

小红在一旁宽慰道:“良娣不必动怒,奴婢刚刚听见燕婉说王孺子的月信不过才晚了四五日,四五日而已,岂可保证一定是怀上了?再者,就算是怀上了,能不能生下来也难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从鬼门关走一遭,命悬一线!”话落意味深长地看向栗良娣。

栗良娣笑了,杏唇扬起,满是不屑地道:“说得极是,她那么贱的命哪配拥有太子的子嗣?”

春香略蹙眉,她自然明白这两人话中之意,且不说太子妃其他事皆不大管,对子嗣一事极为看重,太子对自己的子嗣也很在意。

第五十六章 她只恨她

再者,栗良娣有三个公子,荣公子作为长公子日后登上太子位可以说是毫无悬念,这件事情若成功不过是出了栗良娣心中堵着的那口恶气,一旦被太子知晓那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三个公子的前程都将受到影响,而王孺子尚年轻,又深得太子宠,日后有的是机会再怀上太子的孩子,失去一个孩子又如何呢?对她根本没什么损失,反会更得太子宠!

真真得不偿失啊!

春香想劝止栗良娣,然这两日她很不得势,努了努嘴最终作罢,她现在说什么栗良娣都听不进去,只能待栗良娣对她的气渐渐消了之后再作打算。

程良娣与唐娘子一同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路,程良娣终不再控制,训斥唐娘子道:“愚蠢的东西,既没头脑,老实呆着便是,何必去惹那疯丫头?”

唐娘子自知理亏,垂着脑袋低声道:“妾也不想这样,这都怪春香,下午一个劲地挑唆妾,再者王娘子对妾的确很不敬,看见妾跟没看见似的,从不行礼,妾心里实在气不过。”

程良娣冷笑了两声道:“她向你行礼?她为何要向你行礼?因为你年纪比她大?因为你给太子生了个公子?呵,呵,说到底你和她一样,不过是一个没位分的娘子而、已!”说到最后故意加重了语调。

唐娘子听着心里甚为不快却不敢吱声,垂着脑袋,缩着身子,由着程良娣骂。

程良娣看着她窝囊样更来气,恨声道:“你想去教训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蠢得跟猪似的,偏偏还自以为是,结果教训不成,反被她痛打了一顿!你以为疯丫头向你道歉你就赢了吗?拿面镜子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输了!输得连面子都没了,更别说里子了!你哪是疯丫头的对手啊?若不是我出言帮你,你也不知会被她整成什么样!自己蠢还要连累别人,害得我也跟着被太子骂!”

程良娣越骂越难听,唐娘子实在听不下去,抬眼怒目看向程良娣:这个女人,想要利用我的时候,一个劲地对我说好话,说我聪明,说我漂亮,一旦我没了利用价值,就恨不得与我撇得干干净净的,我落成现在这样不都是拜她所赐吗?是她当年来月信忘了告假,为了避罪一个劲地求我,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她,结果一步错,步步皆是错,以至于现在谁都看不起我,谁都欺侮我!

程良娣见唐娘子居然用这样的目光瞪着她,勃然大怒,拔高音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没本事跟别人斗,竟跟我使横了!”

唐娘子立刻怯怯地收回目光,她哪敢对她使横?她连恨她都不敢!她只恨王皃姁,一个进府没多少日子的丫头,居然处处骑在她的头上,她不必敬她,相反,她还要避她几分!天理何在?

唐娘子越想越来气,她恨她自己,恨自己懦弱无能,始终被人看不起,她更恨王皃姁,在这个府里她原本就过得很憋屈,来了个王皃姁,她没半丝优势感,反更憋屈!更被人看不起!恨到最后她不再恨自己,只剩下恨王皃姁!歇斯底里地恨!

第五十七章 一事不二罚

刘启抱着王娡走进听风阁,里面的人原本还在打瞌睡,见太子来了,手里还抱着王孺子!!!顿时惊得一片慌乱,就连已入睡的也都从床上爬了起来。

刘启将王娡在床榻上轻轻放下,扫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一群人,嫌恶地道:“都围着做甚?”

那些人面面相觑,除了燕婉其余都一一退下,燕婉给刘启和王娡各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递给他们。

王娡喝了口水,柔声对刘启道:“妾的腹部刚刚是有些痛,这会子已不觉得痛了,应该没什么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都快四更天了,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刘启的心微微拧了拧:她真挺懂事的!沉声道:“等太医来看过吧,也不差这一会儿的功夫。”

王娡没再劝,忽想起一事几分小心地道:“妾……有一事想问太子殿下。”

“何事?”刘启看着她那满是担心的目光已猜到她想问什么。

“不知殿下会如何处置妾的妹妹?”

果然是此事!她可真关心她那个妹妹啊!

“她难道不应该受点惩罚吗?她欠教训!”刘启有些不满道。

王娡的心往上一提,太子的话并无错处,然此事已让妹妹吃了亏,怎么还可以再让她受罚呢?

刘启看着她满是不舍的模样,轻叹了口气,道:“罢了,她已经道过歉,一事不二罚,这事情就这样了!”

王娡轻轻松了口气,唇角掀起一抹愉悦的笑容。

刘启轻轻摇了摇头:“你别再想其他的,合上眼歇一会儿吧,等太医来了,孤再叫你。”话落伸手替王娡掖了掖被子。

王娡从未见他如此待自己过,心头微微漾起一丝涟漪,很快又都逝去,她真有些累了,真想合上眼就这么睡过去,只是惦记着太医即将来,终不敢真睡过去。

不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急也不缓,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殿阁内响起:“臣见过太子殿下。”那声音如戛玉敲冰般清澈悦耳。

王娡慢慢睁开眼,向说话之人看去:想必此人便是传说中的徐太医吧!她常听人说起他,就在一大早燕婉还向她提起过,心想着医术如此高明的人定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太医,没想到竟是一个不过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太医,只见他面目清朗,眉眼间透着几分为人臣子的世故与冷漠。

“去给王孺子把个脉吧。”太子沉声道。

“诺。”徐太医应声走至床榻边,他刚刚正在睡梦中,忽被人叫醒,请他到太子府出诊,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太子府又不是皇宫,且府里有太医在,需要他大半夜的出诊吗?可那人是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他现在或许不能拿他怎样,等他继承大统之后呢?不会随便找个理由就定他的罪吧?他想了又想,终不得不起了床,到了这里才知道不是给太子请脉,也不是给太子妃、良娣请脉,竟是给一个孺子请脉!心头又是一阵老大的不痛快!

第五十八章 有喜了

徐太医平复了一下自己几番起伏的情绪之后凝神定心地给王娡把脉,须臾,起身躬身对太子道:“恭喜太子,恭喜王孺子,王孺子有喜了。”

刘启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目光看向王娡,两人相视而笑。

“她刚刚下体出血是否会影响到腹中胎儿?”刘启问。

徐太医平静地道:“孺子刚刚的确有滑胎的迹象,”听到这王娡与刘启的心都往上提了提,徐太医又继续道:“臣把脉时发现孺子的脉象时急时缓,起伏不定,看来近些日子孺子的情绪波动较大,睡眠也不是很好,好在孺子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臣开几贴安胎药,孺子只需静卧安心调养一段时日便可。”

刘启轻轻点了点头。

燕婉立刻陪着徐太医到桌案旁写方子,殷勤地拿来文房四宝,帮徐太医研着墨,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这回大小姐可有脸了,大名鼎鼎的徐太医给她看病,她还真的有喜了!哈!哈!可谓是双喜临门啊!目光看向面前这位徐太医脸不由得微微红了红,她虽初次看见徐太医却对他有莫名的好感,可能因为他那传得神乎其神的医术,也可能因为他的相貌神情很入她的眼。

刘启从听风阁出来时,原本困乏的身子忽然倦意尽消,一身的轻松。

春公公立刻不失时机地道:“殿下……奴婢有一事想问殿下。”

“你也有事?”刘启看向春公公,微微蹙了蹙眉,刚刚王娡为了王皃姁求他,他又为何事?或者又为了何人?

“嗯……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小李子?”春公公懦懦地问。

刘启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全无:“哼,你对他可真够上心的,孤不是已经说过吗?让他明日出府!”夜色中,他的声音特别的寒意料峭。

春公公冒了一脑门子的冷汗,懦懦地应了声:“诺。”哎,看来太子真的很生小李子的气,小李子这回也的确过分了些!

良久,刘启又长叹口气,意味深长地道:“她说她没受到过任何伤害!”

春公公仔细琢磨着刘启的话,良久忽然明了,立刻给刘启行礼,道:“奴婢先替小李子谢过殿下,明日再让他来给殿下磕头。”

刘启没再吱声,径直向前走去,心头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轻了不少,这些日子她吃了不少苦,就给她一次收买人心的机会吧,不过是一个被丢弃了的下人而已!

春公公在身后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跟了上去,他这个主子不爱多言语,说话只说一半,另一半让你自己去琢磨,好在他追随他多年,他的心思多少能猜到些。

王皃姁惦记着王娡,一夜都未睡踏实,好不容易挨到太阳升起,迫不及待地起了床,梳洗完毕后便带着燕兰急急地往听风阁走去。

来到听见阁,她没敢进屋打扰王娡,而是小声问门外的紫儿:“我姐姐醒了吗?”

紫儿摇了摇头,笑着道:“还未醒,娘子还不知道吧?”

“何事?”王皃姁诧异地看着紫儿。

第五十九章 病就病了呗

紫儿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奴婢给王娘子贺喜了,王孺子有喜了!”

王皃姁立刻喜上眉梢,紧紧握着紫儿的手,双眼闪着兴奋的亮光道:“真的?好妹妹,你可别骗我!”

“昨儿徐太医亲自给诊的脉,这还有假?”紫儿道。

王皃姁抑制不住地笑出声音来。

很快,王娡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过来:“是妹妹来了?进来说话吧!”

王皃姁立刻喜滋滋地走进屋子,身后紫儿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王皃姁在床榻边坐下后,笑着道歉道:“姐姐是不是被我给吵醒了?都怪我,实在控制不住,笑得太大声了!”

王娡含笑道:“没事,我早醒了,只是徐太医嘱咐要静卧,就懒得睁开眼。”话落慢慢从床上支起身子。

燕婉立刻在她身后垫上一床折好的被子,让她靠着被子躺在那里,小声埋怨道:“昨儿徐太医说了,说大小姐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都怪那几个女人,一而再的对大小姐、二小姐使手段,害得大小姐这些日子一直悬着颗心,连睡都睡得不踏实,否则哪至于流血?”

王皃姁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事情,怒火直往脑门上窜。

燕婉也不想二小姐再惹事,立马岔开话题:“奴婢刚刚听那些人在说唐娘子真染上了风寒,昨儿回去后又是吐又是发热的,太医去了好几个,看来病得不轻。”

王皃姁不再那么恼怒,几分不相信地问:“她真染上了风寒?不会是装的吧?”

燕婉道:“应该是真的,据说热度久久不退,全身不停地发抖,人一下子瘦了好几圈,否则那些太医跑进跑出的忙些什么?”

王皃姁信了,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活该!谁叫她心眼那么黑,居然想要我的命!”

燕婉顺着王皃姁的话道:“就是,我们家二小姐哪是那么好欺侮的?”跟着又关切地问:“二小姐,你没染上风寒吧?昨晚你可是整个人都掉到了水里,唐娘子不过被你弄湿了衣衫而已。”

王皃姁扬了扬脖子,得意洋洋地道:“我身子好着呢!做坏事的是她,我怎么会染上风寒这就是报应!对她做坏事的报应!我不收拾她,老天自会替我收拾她!巴不得她一直躺着,永远别起来!”

燕兰忽有些担心地道:“她病得这么重,那些人不会……不会怪罪到二小姐头上吧?”

“她们敢!我被她们推到了池子里,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她生病,凭什么要怪罪到我头上?”王皃姁义愤填膺,声调不由得高了几分。

事实上,栗良娣的确很想就此事向王皃姁兴师问罪,然王娡有喜了!昨晚还差一点点滑胎!她若此时向她们兴师问罪,她们定会把王娡差点滑胎一事怪到她头上,说不准还会扯上甲观那一事,而太子,昨晚他是给了她们面子,王娡有喜了,定然会偏向王娡那边,她占不到什么便宜,又何必兴这个师问这个罪呢?不过是唐娘子病了,病就病了呗!

第六十章 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至于唐娘子,与其说是冻病了,不如说是吓出了病,又或者气出了病,她将王皃姁推到池子里后本就已很害怕,没想到王皃姁会突然冲到她面前,还将她扑倒在地,接着她被硬拽到月仙殿,太子的出现,他说的那些话,这一连串的事情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好不容易收拾好支离破碎的心离开月仙殿,却又被程良娣劈头一阵辱骂,她那颗脆弱的心从冰窟窿里又被扔到了炉火中,这一冷一热的,不生病才怪呢!

此时王娡想起太子昨晚对她说的话:她已道过歉,一罪不二罚,这事已过去!

太子既说过这事已过去定然不会再追究,她定下心来,温声宽慰道:“妹妹别激动,我想这件事情太子是不会再怎么追究的,栗良娣也没那么蠢,非弄得鱼死网破不可,你以后还是老实点,别到处瞎逛,惹出什么事,燕兰她们都得跟着受罪。”

王皃姁听着前面的话松了口气,听了后面的话又觉得不中听,几分不耐地应和道:“知道啦!知道啦!”旋即转移话题,神采奕奕地道:“昨晚太子虽没说多少话,仔细想来他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王娡满是诧异,他站在她们这边?她怎么没看出来?!!!

“太子一走进殿阁,栗良妃那个恶女人便哭着向他告我的状,说我不给她行礼,说太子妃和曹良娣都帮着我说话,结果太子怎么说来着?”王皃姁清了清嗓音,模仿刘启的声音道:“大半夜的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此事?”

模仿完,别人未笑,她自己先笑了起来:“这事就这么被他岔了过去,后来栗恶妇说我去池子边是为了跟野男人私会,我当时很生气便堵了她几句,那恶女人又在太子面前告我的状,说了我一大堆坏话,太子不得不让我给她道歉,可他是怎么说的?”

燕婉和燕兰好奇地看着王皃姁,王娡也很好奇,她早已忘了刘启说了些什么。

王皃姁又清了清嗓音,继续模仿道:“王娘子,不说栗良娣位分比你高,年纪也比你长许多,你刚刚那样对她说话的确不当!”

话落她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女人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老,特别像栗恶妇那样爱美的女人,他居然说她比我长许多,栗恶妇听了这话一定气得肺都炸了!哈!哈!哈!”

王娡似笑非笑地陪着笑了笑,真不觉得刘启说那话是故意气栗良娣,看着妹妹在那里一会儿笑,一会儿模仿,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心下自思道:她对他的话记得可真牢啊!昨晚他说了些什么,她记得一清二楚,一个字都不带差,就连神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真是个大傻瓜!

他怎么可能是向着我们的呢事情的真相他分明全都知晓,若真向着我们,他为何不当场揭穿?那侍卫一定看见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只是春公公暗示他不要说,他才编了那些瞎话,而春公公是太子的人,他只会按照太子的意思去办事!

第六十一章 奸细

他维护的明明是那几个女人!

到了妹妹的嘴里竟变成了这个样!人和人的想法真是不一样啊!

王娡不想继续听下去,打断了王皃姁的美好回忆,道:“你溜出宫一事连燕兰都不知道,唐娘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连你什么时辰出现在什么地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一语落下,王皃姁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在了那里,她不是个笨人,经王娡这一点拨,一下子便醒悟过来:“难道……难道她一直派人在暗中跟踪我?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总不会在我身边安插了她的人吧?”

王娡接过话小声道:“又或者哪个丫头被她们给收买了,那些人能有几个是靠得住的?”

王皃姁眯了眯眼,咬牙切齿地道:“一定是阿琇!她曾经挑拨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这我哪能容忍得了?一怒之下便赏了她一个大巴掌,她很生气,骂骂咧咧的,说要让我好好尝尝打她的后果!对,一定就是她!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刚好被她发现我溜出宫的秘密,便将此事告诉给了那几个女人,想借她们的手来报复我!呸,下作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她!”话落她愤然站起身来。

王娡一把抓住她,道:“你说这事情是她做的可有凭据?万一不是她呢?”

王皃姁微微一愣,秀目直视着王娡,光华如炬。

王娡拉着她又在床沿边坐了下来,道:“这世上最难看懂的就是人的心,真若是她告的密,这事倒简单了,就怕不是她,而是一个你根本想不到的人,你一心以为是阿琇,与她过不去,倒便宜了那个人!”

王皃姁想了想,有些不相信地道:“怎么可能不是阿琇?我那里一共也就那两个下人,我与阿莹之间的关系虽抵不上和燕兰这般亲密,可也算是相处得不错,她为何要加害于我?加害我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王娡神情严肃地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人与燕婉、燕兰不同,燕婉、燕兰打小就跟我们一块长大,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主仆,而是姐妹,是自己人,而那些人,她们对我们根本不存在感情,在府里呆得日子越久,她们将感情看得也就越淡漠,她们更在意的是利益,为了利益她们随时都有可能改变她们的立场!”

王皃姁一言不发,对姐姐的话并不很赞同,但情绪已不像先前那般激动。

王娡又继续道:“你回去后先不要声张,仔细观察那两个人,看看到底是谁告的密,以后说话做事尽量小心着点。”

王皃姁点头,双瞳微微缩了缩,恨声道:“我真挺好奇究竟谁是奸细,待我发现了,看我怎么收拾她!”

门外传来惠槿的声音:“孺子,我们进来了。”

王娡低低地应了一声。

门帘掀起,惠槿领着两个侍女端着面盆、漱具走了进来,惠槿道:“昨晚太子临走前说过今日要过来看孺子,孺子虽是静卧,可还是得稍作整理,否则太子来了未免有些失礼。”

第六十二章 皇后这个女人

王娡淡笑着道:“你说的是。”目光装作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一旁的王皃姁,发现这丫头面若桃花,双眼闪光,满脸的娇羞与兴奋,心里又默叹了口气。

惠槿继续道:“孺子,药已经煎好,得在早膳后服用,孺子的身体需要调养,奴婢吩咐厨房用鸡汤炖了粥,孺子现在要用早膳了吗?”

“你想得真周到。”王娡笑着夸赞道。

惠槿福了福,道:“这是奴婢应该的。”

王娡又对王皃姁道:“你还未用过早膳吧?”

王皃姁满脑子想着太子,托着脑袋在那里一个劲地傻笑,忽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异样,这才看见姐姐正看着她,其余人也都看着她,一脸讶然地看向姐姐。

王娡几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了遍:“你用过早膳吗?”

王皃姁使劲摇了摇头,旋即笑着扮了个鬼脸。

王娡便对惠槿吩咐道:“去准备两份早膳吧。”

“诺。”惠槿应声,和那两个侍女一同退了出去。

待那三人一出去,王皃姁便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道:“姐,你有听说吗?皇后的眼疾越来越严重,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她们都在说皇后早已不得皇上喜欢,皇上这些年喜欢的是慎夫人,还有那个尹夫人!皇上别提有多宠慎夫人了,时常将慎夫人的座位安排在与皇后对等的上席!还听说皇上一直想废了皇后,立慎夫人为后,这不会影响到太子的地位吧?”

王娡扫了眼门口方向,怒目横了王皃姁一眼,道:“祸从口出,此事哪是我们能谈论的?别人怎么说且让她们说去,我们不能说,皇后是谁啊?是太子的母亲!若被太子知晓我们在背地里议论他的母亲,那还了得?”

王皃姁吐了吐舌头,没敢再往下说,她可不想惹恼太子。

王娡比妹妹早入府,关于皇上与皇后的传闻听到的自然要比妹妹多得多,说皇后不得宠,说慎夫人的地位与她对等,这点她信,男人能有几个是长情的?更何况那个男人高坐在权力的顶端,他在意的岂会是儿女情长?他在意的是权力,是江山,是屁股底下好不容易才坐上的龙椅!

但她们说皇后失宠会影响到太子,这点她觉得不太可能,皇上的子嗣统共也就那几个,得皇上宠的慎夫人和尹夫人都无子嗣,有皇上子嗣的除了皇后都身份低下且不得宠,那些人想威逼太子的地位,可谓难之又难,更何况皇后不是一个软杮子,她岂会轻易让人夺了她和太子的宝座?

据说皇上还是代王时王后并非现皇后,一场莫名其妙的病夺走了代王后的命,连同她生的四个公子也都先后丧了命!还听说曾有一皇子名唤揖的,很得皇上宠爱,早早的被封为梁王,却在十多岁的时候因马失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死了!那马可是刘揖骑惯了的,且品性温顺!

府里上下皆传这些都出自皇后之手,说皇后这个女人看着和善,实乃狠毒、阴险之致,不动声色地除掉了那些人,同时还和太皇太后联姻,让太子娶了薄家人为妻,如此她儿子的太子位就坐稳了,她儿子的太子位坐稳了她的皇后位也就稳若泰山!

第六十三章 罚抄

王娡对府里那些传言不是很信,但她觉得皇后能从一小小的宫女爬上皇后的位置,且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定然不是一个一般的女子!

用完早膳,姐妹俩又说了一起子话,王娡开始乏困便合上了眼,王皃姁也一夜几乎未合眼却精神好得很,她没有回自己的殿阁,一直呆在听风阁,一会儿看燕婉绣帕子,一会儿拿起一卷书简在那里“很专心”地翻看着,她可从不爱看这些东西,每每一打开书简就瞌睡连连,今儿却是兴致十足!

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傍晚,王皃姁一直都呆在听风阁,破天荒地做了一天的淑女,不曾迈出殿阁一步过,只是她虽跟你说着话,虽面前放着一卷书简,目光却时不时地看向窗门外,心神恍惚,答非所问,王娡很清楚,与其说她在这里是为了陪她,不如说是为了等刘启,就连燕婉也看出来了。

王娡有想过劝王皃姁,劝她别那么的在意太子,这对她没什么好处,努了努嘴却发觉根本开不了口,母亲为何想尽办法将她们俩都送进太子府?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太子吗?现妹妹中意于太子,这其实是件好事,总比中意于其他男子或厌恶太子好吧?再者,以妹妹的性子,眼里心里又满满的皆是太子,她如何能劝得了她?

天色向暮,渐渐黯淡,终究已是深秋,幕色中的庭院满是衰败的景色,最后一片枯叶从树枝上落了下来,花儿也都谢了,四下里具是枯叶与落下的花瓣。

在残阳还剩下最后一道光的时候,刘启终于来了,王皃姁立刻起身行礼,脸上满是无法抑制的兴奋与喜悦。

而刘启看见王皃姁却是老大的不高兴,面色淡淡地道:“你在啊!刚好跟你说一声,昨日你姐姐差点小产,你与唐娘子都有过,你回去把《道德经》抄十遍!”

王皃姁那神采奕奕的双眼顿然失了光彩,笑容就这么僵在了那里,她望穿水等了他那么久,他一进屋对她说的竟是这么一句话!《道德经》抄十遍!十遍啊!一遍她都受不了!

王皃姁立刻用求救的目光悄悄看向王娡,希望她帮着说几句好话,可以不让她抄那可恶的《道德经》,一听见那三个字她就头疼!

王娡也没想到刘启会说那话,心下自思道:他不是说过昨晚的事已过去,怎么又罚皃姁了呢?旋即又明了,他不过是想借此收收妹妹的心罢了!这也没什么不好,妹妹的心的确太野,的确得收收,否则非闯出大祸不可!

于是,她向王皃姁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王皃姁失望地收回目光。

偏偏此时刘启又催促道:“还不赶快回去抄!”他看见王皃姁不怎么顺眼,让她抄《道德经》收心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想打发她走。

王皃姁的心又一次受到了伤害,她福了福,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诺。”实在仍不甘就此离开,目光又一次悄悄地看向王娡,求她能说句好话让她多呆一会儿,只要能多呆一会儿,哪怕让她抄百遍令她头疼的《道德经》,她也愿意!

第六十四章 他的另一面

王娡心有不忍,想了又想终究垂下眼眸当作没看见。她心底深处当然希望妹妹能得宠,毕竟妹妹已入太子府,得太子宠对妹妹,对她们整个家都好,但同时她又怕妹妹用情太深反伤了自己,故她不会特意拦着妹妹不让她与刘启见面,也不会想尽办法搓和她与刘启,她觉得此事应随天意。看刘启对妹妹态度,似乎对她并无多大兴趣,甚至有些恼她,妹妹此时留下来只会自讨无趣!

王皃姁见王娡不搭理她,更是失望万分,缓缓转身,一步一顿地离开了听见阁,心头愤愤然:早知如此就不呆在这里了!否则哪用得着抄那可恶的《道德经》?又一想:不呆在这里又如何能见他一面呢?

刘启走至床榻边,温声问:“今日还好吧?”

王娡含笑道:“妾没那么娇弱,再者徐太医的医术高明,服了药,妾已感觉好许多。”

刘启松了口气,看着王娡心下自思道:她倒是处处小心谨慎,懂事得很,然他们之间是不是多了些客套,少了些情趣呢?

门帘挑起,春公公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竹简。

刘启疑惑地问:“何事?”

春公公向前一步靠近刘启,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翻,跟着将那卷竹简递给刘启。

刘启脸上神情瞬间凝重了几分,蹙眉打开竹简看,看完轻叹了口气,道:“东周各国争霸,战乱连绵,秦王暴政,民不聊生,楚汉之战虽只打了三年多,也让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几百年来百姓一直未过上安生的日子啊!”

春公公不知道那竹简上具体写些什么,顺着太子的话,拍着马屁道:“奴婢有福,遇上皇上和太子这样深知百姓疾苦,处处替百姓着想的好主子,这才能过上舒坦日子。”

刘启似乎并未在听他的话,继续道:“父皇自登基以来一直轻徭薄赋,还减免了一些刑罚,没想到即便如此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如此的艰辛啊,一场虫灾下来不知有多少百姓又得流落街头!”

春公公见太子脸色不好,跟着面露忧色地道:“皇上和太子都一心为百姓着想,只是下面那些官员们……”

后面的话春公公没敢说下去,事关朝政,他一个内侍是不能多言的。刘启自然明白他后面是些什么话,大汉建朝不过才四十余年,下面那些官员不少是随着高祖帝一起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兄弟,以及他们的后代,他们自恃劳苦功高,常会有贪污受贿、暴敛横征的事情发生,皇上拨下去的赈灾款,真正落到百姓手上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刘启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将竹简递给春公公,沉声道:“去跟马郡守说一声明日孤定会与父皇好好商议此事的。”

春公公福了福,这才退了出去。

王娡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这是太子第一次当着她的面谈论政事,她一直以为像太子这种久居皇宫的纨绔子弟,一定只知享受,只知争权,根本不会体谅黎民百姓的疾苦,更不会替他们考虑,为他们做些事情……

第六十五章 为何不帮忙

这一席话下来,她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波动,她发觉自己真不太了解太子,他并非自己所想像中的那样,若这一切都不是他的伪装,那么,他真如春公公所说是一个好主子,日后继承了大统也会成为一个好帝王!

王皃姁回到自己的思雨阁,赌气似的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

燕兰知道她心情不好,没敢吱声,弯下身子帮她捡地上的东西,这时,阿莹端着杯盏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装作没看见似的笑着道:“奴婢用菊花干给娘子泡了杯茶,娘子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秋季容易上火,菊花茶不仅清香,还可以降火。”话落将那杯菊花茶放在了王皃姁面前的桌案上。

王皃姁的目光从阿莹的脸上掠过,落在了那杯菊花茶上,脑海里忽然想起白日里王娡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想:难道告密的人是她,不是阿琇?

阿莹放下杯盏便弯下身子帮燕兰一起捡地上的东西,一面笑着道:“奴婢听闻娘子的姐姐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娘子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呢?”

王皃姁气呼呼地道:“她有喜是她的事,于我何干?我没捞到一丝好处,得到一丝改变,有什么可高兴的?”她这话既是在赌气,亦是在试探。

阿莹站起身将东西放好,劝道:“瞧娘子说的,王孺子可是娘子的姐姐,她有好事就等于你有好事,她得太子宠定然会在太子殿下面前多美言你几句,娘子的好日子不就快了?”

王皃姁没吱声,心下自思道:好一张巧嘴,姐姐说有可能你才是那个奸细,我看你的确是奸细,是姐姐派过来的奸细,一个劲地替她说好话!姐姐替我美言几句?呵,呵,她几时替我美言过?连那么个小忙都不肯帮!余光忽扫见燕兰将笔墨、竹简都寻了出来,心头又是一阵烦躁,姐姐每日与太子花前月下、缠缠绵绵,而她却要抄那可恶的《道德经》!

脑海里忽然响起阿琇许多日子之前曾跟她说过的一句话:“……娘子入宫的那一日,太子殿下忽然去了娘子姐姐那屋,那日我们都以为太子殿下会来我们这里的,没想到竟然是去了娘子姐姐那里,大家都在说太子殿下不会是走错了……”

她当时听到这句话真的很生气,认为阿琇在挑拨,现在却在想:太子不会真的是走错了地方吧?否则为何那么多日子里他从不去姐姐的殿阁,偏偏她入宫那一日就去了呢?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现在属于姐姐的一切应该是属于我的!应该是我陪在太子的身旁!我与太子花前月下、日日缠绵!

娘说过她希望我能成为太子身边最得宠的那个人,现在却是姐姐得宠,我一点都不得宠,姐姐还一点都不肯帮我,这若让娘知道了定然会很失望吧?姐姐为何不帮忙撮合我和太子?为何?!!!

第六十六章 下雪了

各种情绪涌上王皃姁的心头,忽然,“噗嗤”一声,她笑了,你在想什么呢?那个人是你的姐姐,你怎么可以那样想她呢?她又怎么可能不处处为你好?太子走错了屋又如何?是去了姐姐的殿阁又不是去别人的殿阁,就像阿莹所说她好就是你好,她一定会在太子面子多替你美言几句的!

然那笑容却是那样的凄然与不甘,犹如窗外业已凋零的菊花,旋即眼角有清泪涌出,泪光中她看见了太子那张清冷没多少笑容的脸,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脑海里开始回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是向着她的!他一定是向着她的!

她又笑了。

自那日之后,王皃姁许久没去听风阁,呆在自己的殿阁里一遍又一遍地抄着《道德经》,她是很不喜看书写字的,可想着太子或许会来看她抄的书还是认认真真地抄了起来,写得不好重写,反反复复不知写了多少遍,每日都要忙到很晚。

王娡见自己的妹妹消停了一阵子觉得甚好,只是每日见不到她心里惦记着很,时常差燕婉送些好吃的点心、水果到思雨阁。燕婉也乐得跑这趟差事,可以借此顺便看看自己的妹妹,和她说一会子话。

天渐渐冷起来,燕婉从思雨阁回来时空中竟飘起了雪,星星点点的,漫天飞舞,日光变得灰蒙起来,像是蒙上一层灰般,风卷着雪霰子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燕婉缩着脖子向听风阁一路小跑而去,进了屋仍不停地搓着手,哈着热气。

王娡笑着道:“有这么冷吗?瞧你都冻得说不出话了!”

燕婉搓完手,又搓自己的脸,半晌才道:“外头都下雪了,能不冷吗?”

“下雪了?”王娡略有些诧异,转头看向那扇窗,虽隔着窗纸,仿佛也看见了漫天飞舞的大雪般,“终于下雪了,这可是今年头一场雪呢!今年收成不好,皇上让宫里都节俭,太子遵循圣意,下令不下雪每个殿阁都不许用火盆子,这会子终于下雪了!”

“是啊,惠槿应该差人去领炭了吧?”燕婉道,忽双手合拢求拜道:“老天爷,求您发发慈悲,让雪下得大些吧,保佑我们明年能有个好收成,可不能再像今年这样了!”

王娡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蓦地笑开,见燕婉头上有雪花,伸手替她掸了掸,道:“快把雪都掸了吧,一会儿化了可就不好了。”

燕婉一面掸着雪,一面道:“不碍事的,雪下得不大,快进屋时才下,身上没落下多少。”忽将脑袋往王娡那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道:“大小姐,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谁?”王娡略有些疑惑,这个宫里除了妹妹与燕兰,她们再无熟人。

“小李子!”燕婉朝王娡使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王娡轻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他啊!他弟弟被派到了厨房,他被派去干粗活,打扫整个院子的地,你碰到他再正常不过!”

燕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

第六十七章 攀高踩低

燕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碰到他是再正常不过,可我刚刚看到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栗良娣和程良娣呢!”

这一语落下,王娡的心猛地往上一提,一种不祥的感觉顿然涌上心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燕婉,问:“她们……都做了些什么?”

燕婉的脸渐渐冷了下来:“那两个女人带着几个丫头趾高气扬的,对着小李子一个劲地冷嘲热讽,竭尽她们骂人的本事,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都说不出口,有个丫头还动手推小李子,小李子往后退了几步,另一个丫头便跟着使绊子绊倒小李子,小李子摔了个大跟头,手摔破了,脸也擦破了皮。”说到这,燕婉的声音略有些哽咽,轻叹口气道:“哎,别提有多惨,有多可怜了,听一旁的侍人说,那两个女人几乎每日都要来羞辱小李子一番,一些宫女和公公也时常欺侮小李子!”

王娡的眉头越蹙越紧,目光凝重地道:“世间的人多攀高踩低,小李子得势时别说下人了,就连那些主子们也都巴结他,这会子他失了势,那些人又都可着劲地踩他,不把他踩死不罢休似的!”沉默片刻,又问:“小李子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燕婉道,“他原本就是个老实人,如今落魄了,更是由着那些人欺侮!他这一步棋走得真不知是对还是错,的确如愿留在了府里,可留在府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话落燕婉又是一阵长叹。

王娡感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般,沉默了良久,道:“小李子入府比我们早,对府里的情况比我们清楚,他当初选择留在这里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帮不了他什么,唯一能帮的就是撇清与他之间的关系,你下次见到他时非但不要睬他,还要像看见仇人似的,装出很恨很恨他的样子,希望这样能减轻栗良娣对他的憎恨,他受的苦也就可以少些。”

燕婉沉沉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栗良娣之所以那么恨小李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怀疑小李子成了大小姐的人,栗良娣嫉恨大小姐,对大小姐暂时做不得什么,只能把气出在小李子身上。

大小姐现在势单力薄,能在栗良娣手上救下小李子兄弟已属不易,再帮下去就会与栗良娣撕破脸,可她根本没实力与栗良娣撕破脸,撕破了脸非但帮不了小李子,反会将事情弄得更糟,竭力撇清与小李子之间的关系无疑是当下最理智、最能帮到小李子的!

屋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两人止了声向门口方向看去,跟着惠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孺子,奴婢进来了。”

“嗯。”王娡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惠槿走了进来,关好门,福了福,笑着道:“奴婢正准备差两个侍人去领炭,刘内侍已派人送来了,一会儿就给孺子生火盆子。”

王娡含笑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在想:人真都很势力,知道她现在最得太子宠,不敢得罪她,所需的物件早早的便送了来,生怕迟了被太子怪罪。

第六十八章 送炭

脑海里一下子想到了妹妹,她没位分,又不得太子宠,不知几时才能用得上火盆子?立刻对燕婉道:“你拿些炭送到皃姁那里吧,她那屋子靠西,她又一向怕冷,别写字把手给冻伤了。”

“诺。”燕婉应声正准备出去,惠槿在一旁止住道:“孺子关心自己的妹妹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做有欠妥当。”

燕婉的脚步便顿在了那里,转头不满地道:“怎么就有欠妥当了?二小姐冬天怕冷,我们送些炭过去怎么就不对了?又没拿别人的炭!总不能让二小姐在那里挨冻吧?”

王娡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隐隐的也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惠槿平静地道:“燕婉姐此话可不对,太子殿下待人一向宽厚仁慈,怎么可能让王娘子挨冻呢?”

燕婉轻哼了一声,想堵她:太子是不会,但底下办事的人就难保不会!

惠槿根本不容她说,继续道:“孺子平日里送些吃食给妹妹没什么大不了,但炭不同于那些食物,每个殿阁每个月炭都有份例,孺子把自己那份分点给妹妹虽无可厚非,只是大白日的就这么送去不妥当,难免会落人口舌,更何况……”

后面的话惠槿没说下去,而是将目光看向王娡,王娡已猜到她后面要说些什么:更何况其他殿阁的人未必此时都拿到了炭,如此张扬地给妹妹送炭,既让那些人看着不痛快,同时也得罪了内侍们,实在是不智!

王娡点头道:“你说的是,是我一时疏忽了,那就天黑了之后再悄悄送过去吧。”

惠槿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

燕婉看着惠槿离去的背影老大的不痛快,小声嘀咕道:“这丫头总爱摆谱,真把自己这个掌事当回事了!”

王娡压根没在听燕婉的话,她看着惠槿离去的背影却在想:自小在太子府里长大的就是不一样啊,别看她年纪不大,掌事之位于她可真的是当之无愧,办事冷静,思虑周全,谁还比她更胜任呢?不知她身后是否有人,否则真是一个好帮手!

向晚时分,徐太医来了,头上多了顶厚厚的棉帽子,一进屋便摘下那顶帽子,露出他那张他那张清俊的面孔,跟着掸了掸身上的雪,将手搁在火盆子上搓了一阵子,说不出的从容淡定,仿佛一切他都计划好般。每隔三、五日他都会来问诊,王娡觉得此人虽医术不错,可惜少了几分为医者的仁爱,多了几分为仕者的世故,实在没多大好感。

徐太医走至床榻边,低首,淡笑着问:“孺子近日感觉如何?睡眠可好?饮食可好?腹部可有胀痛?身子可有其他不适”

他虽面含着笑容,那笑容却浮在表面,淡而疏离,仿佛一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每次来他都要公式性地询问这些话,态度极好,却给人种生冷的感觉。

王娡一一如实回答着,心里多少有些不耐烦,反正你是要诊脉的,一诊脉便全都知晓,又何必多此数问呢?忽听见“哎哟”一声响,王娡立刻转头看了过去。

第六十九章 偷听

“笨手笨脚的,怎么在弄?不过是生个炉子竟把孺子的衣服烫出一个洞!”燕婉一怒之下大声训斥着紫儿。

徐太医视若无睹,提手便准备给王娡诊脉,王娡的目光却仍注视着那里,柔声问:“有没有把手烫来?快去用冷水洗洗,再把药膏搽上!不过是破了个洞,绣点东西上去也就遮住了,手烫伤了可就不好了!”

徐太医略有些惊讶,伸出去的手不得不又收了回来,心下自思道:女人多在意自己的衣服、首饰,同样一件事情若是落在其他女人身上定然会勃然大怒,没责罚就已经很不错,哪还可能像她那样关心一个丫头的手,说出上面那段话来?

徐太医微微侧目扫了一眼那个闯祸的侍女,她看上去很小,不过才十二、三岁那样,似乎才刚发育,见自己闯了大祸,吓得不知所措,王娡那么一说,她又一下子释然,嘻笑着一个劲地行礼道谢,真像个孩子,不,她其实就是一个孩子!

徐太医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暗暗替紫儿感到庆幸:她还算幸运,碰上这样的主子,在那些主子的眼里奴婢不过是个物件,有时连物件还不如,有几个主子会像王孺子这样把奴才受伤当回事?

很快他便收回目光,那些杂念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静心给王娡诊起了脉,须臾,收回手,对王娡道:“孺子的脉象平和有力,看来这些日子调养得还不错,但仍需静卧,待腹中胎儿满了三个月之后再行动更为稳妥些,臣这就去给孺子开几味调养的药。”他的声音本就清澈明媚,此时少了几许生硬,更悦耳了许多。

王娡点头,含笑道:“劳烦徐太医了!”

“应该的。”徐太医低着脑袋,站起身走向桌案,燕婉赶紧过来给徐太医研墨,那张因生气而涨红的脸此时已满是笑容。

徐太医刚一离开,太子便到了,他这些日子这里来得很频繁,惹得其他殿阁里的女人满是嫉妒,一开始都还强忍着,这几日便都坐不住了,轮流过来请太子,一个说二公子病了,另一个说四公子不舒服,今日又来了个侍女请太子,说是贾良娣院子里的铁树突然开花了!铁树开花原本就稀有,大冬天里开花更是少之又少,太子当然得去看看!

每次有人将太子从王娡身边请走,王娡的面色都极平静,没半句怨言,半丝不悦,甚至还笑着催刘启快点过去,别让姐姐们等急了。

刘启一开始觉得她这样甚好,很识大体,不会为一些小事生气、使性子,令他为难,如果府里每个女人都像她这样,那他的太子府就太平了。次数多了,他忽觉得有些不对劲,心底深处总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痛快,于是,明明已经离开的人,忽然转身折了回去。

走至门口,下人们都欲俯身给他行礼,刘启伸手止住了,示意他们别发出声音。

他轻步走到屋外,竖起耳朵向屋里听去……

第七十章 他在生气

他轻步走到屋外,竖起耳朵向屋里听去,只听见燕婉气呼呼地道:“那些人哪来的这么多事?一会儿说这个病了,一会儿说那个病了,生病还轮流生!今儿更离谱,居然说铁树开花了!铁树怎么可能在大冬天里开花?分明就是想着方的把太子拉走,偏偏太子还信了!”

王娡的语气倒是平静得很:“她们不过是动了点小心思罢了,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太子去了她们那里,她们高兴了,我们也自在些,岂不两全?”

刘启一听这话,怒从中来,愤然拂袖离去。她们高兴了,她也自在了,那么他呢?她有想过他吗?她和他在一起就那么的不、自、在吗?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到他?!!!

王娡在里面听见一丝动静,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向燕婉递了个眼色,燕婉快步走至窗边,戳了个洞向外面看去,一眼看见了太子离去的背影,说不尽的落寞与愤怒,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慌里慌张地回到王娡身旁,道:“是太子!”

王娡也倒吸了口凉气,太子居然又回来了!好好的怎么就回来了呢?来了怎么不进来?他不会听见了她说的话吧?难道他……生气了?

惹恼了太子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王娡不由得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来就得不到父亲的爱!一个不得父亲宠爱的孩子是可怜的,在这个府里更是凄凉的,她和她的孩子日后的生活可不能像唐娘子和她的孩子那般!

王娡的心微微一拧,沉声道:“太子十有八九听见我们说的话了。”

燕婉一跺脚,自责道:“都怪我,口无遮拦的,莫名其妙地骂那些女人作甚?太子一定听了那些话不高兴!”

王娡摇头道:“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奴婢的话动那么大的怒呢?定然是我刚刚说的话不入他的耳!”

燕婉仔细回忆了一下,道:“怎么会?大小姐刚刚也没说什么呀!”转而又宽慰道:“也有可能太子什么都没听见,他原本就打算去贾良娣那里的,是我们想多了。”

走至门口不进来,又转身离开,怎么可能没听见?怎么可能没在生气?

王娡暗叹了口气,道:“鲁莽行事反更会坏事,先别想那么多,等等吧,看看太子接下去会怎么做,再做打算。”旋即又懊悔道:“我们刚刚说话的声音还是大了些,否则哪用得着担心这些?”

燕婉愤愤地横了门口一眼,低声埋怨道:“都怪那些人,太子来了也不吱一声,摆明了是故意的!”

“这大概是太子的意思,怨不得他们的。”王娡道,她渐渐平复心情,事情已然发生,无谓的埋怨指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雪越下越大,一下便是好几日,窗外凛冽的寒风,携着沉重的寒意呼来吼去,刮得门窗“咯吱咯吱”作响。

暖阁里生了好几个火盆子,融融如春,王娡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心里越来越担心起来:太子一连好几日没来听风阁了,看来那天他果真听到了她和燕婉之间的对话,他果真在生她的气!

第七十一章 让人恼的地方

她该怎么办?去找他吗?这么大的雪,她又有孕在身,万一一个闪失…………她的罪名可就更不可恕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难道就这么干等下去吗?

“吱”的一声,门从外面推开,燕婉走了进来,一脸的愤愤然。

“怎么了?”王娡问。

燕婉关了门,小声埋怨道:“府里的人真个个都势利,上几日送炭送得积极得很,太子不过没来几日便都怠慢起来,连领个月例都推三阻四的!可把那些女人得意坏了,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我们呢!”

王娡淡然一笑道:“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忽然想到了王皃姁,心口一紧道:“连我们这里都如此,皃姁的日子不知过得有多难呢,得想点其他法子。”

“有什么法子可想?”燕婉疑惑地问。

“我们不能尽指望太子,他不可能一直对我好,失宠是转瞬间的事情,一旦失了宠,我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在这个府里还如何呆下去?每个月的月例也就那么点,攒不下多少,不如绣些东西悄悄拿到外头去卖,赚些钱一部分拿去给皃姁,让她打点上下,一部分我们自己攒起来,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派上用场。”王娡道。

“啊?”燕婉大吃一惊,“大小姐,你还怀着孩子呢,这岂不是太辛苦了?”

王娡凄微一笑,道:“什么苦我没吃过,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这孩子已经满三个月,不过做些针线活伤不到它的,如此虽解决不了多少问题,挣不了多少钱,总比坐以待毙强吧?日后再想想更好的法子。只是这样做不太符合规矩,万一被人发现了定会惹出不少麻烦,得找个可靠的人拿出去卖才行。”

“这事倒不难,我来想法子,交给我办便是。”燕婉道,心里暗暗在想万一真被发现了她就把责任都揽了去,一个奴婢做针线拿出去卖算不上什么大事,顶多挨几棍子,忽然一丝悲凉的感觉升上心头,入太子府前为了生存大小姐和夫人时常揽针线活做,做得手上全都是针眼,没想到入了太子府竟还要做这样的事情!既如此,当初又何必费尽周折入太子府呢?

甲观,刘启正在看一卷竹简,春公公走了进来,福了福,试探性地问:“殿下今晚仍在甲观歇息?奴婢好早些做准备。”

他真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好的太子竟冷了王孺子十日,想来那王孺子一向行事小心,言语得当,她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太子听见?这也太背运了!

刘启不由得又回忆起那日王娡说的那些话,想了又想,她有说错什么吗?她可真没说错什么,不过是大度些,不与那些女人计较,说了些宽慰自己宽慰下人的话罢了,这又有何错?如若她当着他的面替那些女人说好话,他一转背便大骂那些女人,这岂不是更让他痛恨?

又一想,这正是她让人恼的地方,明明说了些让人不痛快的话,偏偏找不到任何错处!她没有一丝错,错的那个是他!!!

第七十二章 太子来了

刘启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浅弯弯的自嘲笑容,他想这些作甚?天底下多的是女人,他作为储君,未来的一国之君更多的是女人让他挑选,何必在意她那么个女人?可转瞬脑袋里又不由得想:这么多日子过去了,这女人怎么就不过来找他呢?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就此失宠吗?她那个脑袋瓜里每日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刘启终没控制住自己,假装不经意似地道:“王孺子已经许久没来甲观了吧。”是句问话却用了肯定的语气,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那卷竹简。

春公公不明白太子为何莫名地问这么句话,想了想,恭恭敬敬地道:“这两个月王孺子一直在听风阁里安胎,现胎象虽稳,然这么大的雪,王孺子不方便前来。”

刘启听了这话心头顿然舒展许多,紧蹙的眉头没蹙得那么紧了:她不是不想来,而是不能来!

春公公在一旁看着也暗暗松了口气,他刚刚那话算是没说错,太子对王孺子多少还是在意的,他得帮着王孺子说些好话,那些话才是太子爱听的!

刘启放下竹简,站起身,道:“既说起了她,那就去听风阁看看吧!”

“诺。”春公公立刻拿来大氅给刘启披上,又拿来棉帽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刘启,跟着叫了几个内侍提灯,在前方引着路。

来到殿阁外,刘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竟然没在下雪,不由得道:“雪终于停了!”话落他的心口跟着微微一亮。

春公公也跟着抬头看向天空,脸上扬起了笑容。

“这雪下了几日?”刘启问。

“十日,今年头一场雪居然下了整整十日,这可是少有啊!”春公公道。

“十日?!”刘启微微有些惊讶,他已经冷了她十日!

“是啊,这不下雪的日子天天盼着它下,这一下下了十日,大家都有些烦了。”春公公絮絮叨叨地说着,刘启难得没烦他,只是不搭理他。

王娡正和燕婉一起绣东西,忽听见外头一阵响动,接着一声声给太子行礼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来了!

王娡心头猛地一惊,随手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被子底下。

很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刘启便出现在了眼前,王娡起身给他行礼。

刘启伸手止住了她,问:“你在做什么?”

“妾正准备歇息呢。”王娡含笑看向刘启。

她的目光里竟有几分企盼与喜悦之色,刘启看着心头微微一暖。

“外头雪停了,要不出去走走吧,外头虽冷,空气却极好。”刘启提议。

“好,这可是今年的头一场雪,妾一直想出去看看呢!”王娡言笑晏晏。

燕婉在一旁有些不放心地道:“大晚上的,外头这么暗,孺子又是有身子的人,不大好吧。”

“没事,有孤在。”刘启沉声道。

燕婉便取了皮毛斗篷给王娡穿上,将帽子竖起,戴在王娡的头上,打完结冲着王娡笑了笑,几分担心几分喜悦。

第七十三章 挪不开眼

刘启牵着王娡的手向屋外走去,雪真的已经停了,厚厚的雪笼罩着四周,大千世界一片纯白,仿佛除了白再也没其他任何颜色。

“孤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踩着孤的脚印。”刘启道,声音难得的温和。

“好。”王娡柔柔地应了一声,忽笑着道:“这么厚的雪,即便摔下去也不痛啊。”

刘启不由得转头向王娡看去,昏黄的灯光下,纯白的积雪上,她穿了一件雪白的皮毛斗篷,仿佛整个人都与雪化为一体般,她盈盈地笑着,那笑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纯澈,犹如一道初春的日头霎那间照进他心底深处,竟叫他再也挪不开眼。

刘启上前一步,俯下身子,轻轻印上了她的唇,一种窒息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身体跟着开始发热,这样的事情单单对她他就已经做过无数遍,这样的感觉却是第一次有,这难道就是那些不正经书上常常提到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竟然喜欢她!

她对我……是不是也有那样的感觉?

刘启不由得伸手摸向王娡的左胸口。

王娡猛地一惊,抬头看向天空道:“月亮出来了!”心下不由得担心起来:他好不容易才到她这里来,不会因为这个又恼了她吧?

于是,她用目光扫了一眼四周。

刘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全都是人,攸地一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心情竟是说不出的好,仿佛许多日子以来积下的阴霾瞬间全都一扫而空。

两人回到殿阁,惠槿立刻命人端来两盆热腾腾的用生姜泡的洗脚水,又让人端来两盏热开水递给刘启与王娡。她一面吩咐下人们做事情,一面侧目悄悄向刘启看去,见他面有笑意,那笑容是她不曾见到过的,是发自内心的,心头不禁微微一愣。

刘启看见桌上推着竹简有些好奇,让人拿了一卷给他看。

王娡含笑道:“这是皃姁抄的《道德经》,让妾看看字写得如何。”目光看向刘启,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妹妹对刘启的心思她岂会不明白说是拿来给她看的,其实是给刘启看。她也不想刘启始终对妹妹心存芥蒂,想让他对妹妹存几分好感,适当的时候她当然会帮着妹妹说几句好话。

刘启打开竹简看了起来,却不置一词。

王娡装作不经意似的道:“妹妹的字比以前好了许多,看来这次她真下了不少苦功呢!”

“嗯,虽下了功夫,可仍写得浮躁,还是你写得好。”刘启面色淡淡的,将竹简收拢递给那个侍人。

王娡听了此话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看不透刘启的心思,怕说多了惹来他不高兴,反坏事,没敢再往下说。

两人泡完脚,侍人们都一一退下,只剩下燕婉在一旁侍候。

王娡问:“殿下今日在这里歇下吗?”

刘启侧目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王娡,那眼神夹杂着一丝不快。

王娡莞尔一笑,解释道:“妾不方便侍候殿下,怕……”

第七十四章 给孤绣一个

“孤晓得。”刘启打断了她的话,眉头微微松了松,又道:“不碍事。”

王娡莞尔一笑。

刘启在床榻上坐了下来,随手翻弄了一下被子,王娡绣的那块布便露了出来,王娡的心微微往上一提,燕婉更是倒吸了口凉气。

刘启将那块布拿到手上看,问:“这是……”

王娡赶紧编了个谎:“妾闲着无事,给孩子绣些东西打发时间。”心里默默对腹中宝宝道:孩子,别怪娘拿你来骗爹爹,回头娘再给你做一个。

刘启脸上的笑意渐渐蔓开,将那块布看了又看,拉着王娡的手在身旁坐下,夸赞道:“没想到你手这么巧,不仅会写字,竟还有这么好的绣功,几时也给孤绣一个?”

王娡没想到刘启会这么说,这才想起自入府以来自己竟从不曾绣过东西给他,笑着道:“妾笨手笨脚的,这些日子一直让燕婉在一旁指点这才绣成这样,给孩子绣些东西倒也罢了,哪敢给殿下绣?姐姐们定然都绣得比妾好,妾实在不敢拿不出手,怕殿下嫌弃。”

燕婉在一旁听着双瞳微微变大:她指点大小姐?她的绣功哪能跟大小姐相比?又如何指点得了大小姐?又一想,大小姐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自己入府这么久没给太子绣过任何东西找个借口,双瞳很快恢复平常。

太子的唇角微微上扬,道:“我看你绣得极好,给孤绣一个吧,随便什么,孤绝不嫌弃!”

王娡看着刘启美美地一笑:“那妾恭敬不如从命。”心里却是一阵懊恼:本想着绣些东西拿出去卖,这还没开张就接了一单,还是没钱赚的!

一夜好眠,王娡醒来时床边已空,伸手摸上去尚有一丝丝浅温在。

“大小姐醒了?”燕婉走了过来,满眼饱含笑意。

“太子几时走的?”王娡问。

“五更时分,我看太子的样子有几分不舍呢,临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们好好侍候大小姐,让你多睡一会儿!”燕婉别提有多高兴了。

王娡啐了她一口:“尽瞎嚼舌头,太子哪会不舍?又哪会说那一些子话?顶多让我多睡一会儿罢了。”

燕婉笑了笑道:“还是大小姐了解太子,太子一向少语,是不曾说那么多话,不过我真觉得太子有些不舍。”一面说着一面开始侍候王娡穿衣服。

“你可真会想!”王娡冷冷地道,她可不那么觉得,太子那种性情寡淡之人能对她用几分心?又何来的不舍?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好在她也没对他用多少心。

燕婉继续开心地道:“我就说我们瞎担心了吧?太子根本没生大小姐的气,昨夜与大小姐有说有笑,待大小姐比以往更亲热了几分呢!一定是上几日雪下得太大,太子才不过来的,叫那些女人白高兴了一回,嘿,嘿。”

“他哪里待我比以往好了?我和他也就那个样,不远也不近,别人都以为我为了拉拢太子使劲了手段,我可真没使什么手段,不过和她们一样以色事人,小心应付罢了。”王娡轻叹了口气。

第七十五章 母慈子孝

燕婉却在想:大小姐可不仅仅只是小心应付,而是善于应付,善于把不利的局面应付成有利的局面,这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本事!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门被推开,惠槿领着两个侍女进来侍候王娡洗漱,看向王娡的目光却有几分闪烁,她是个孤女,家境贫寒,一次饿晕在大马路上,醒来时便已在太子府,是太子救了她,她怀着感恩的心呆在太子府,这座府邸是她的家,而太子则是她的恩人,她的家人,她心底深处最在意的那个人。

惠槿福了福,将一袋银子递给王娡,道:“张内侍一大早就把月例给送过来了,还送来几套棉服,都是上好的织绵面料……”

刚说到这,燕婉便“切”的一声响,王娡用目光瞪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没敢说什么。

惠槿继续道:“奴婢琢磨着这些日子一直在下雪,今儿难得开太阳,不如将棉服晒晒,晒过之后孺子穿着暖和些。”

王娡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在想:她并不少棉服,倒是妹妹那么怕冷,让人放心不下,不如将那几套棉服都拿去给她穿吧。

惠槿和那两个侍女刚一出去,燕婉便小声道:“我说得没错吧?那些内侍们个个都势利!昨儿太子一来,今儿就立马把月例巴巴地送了过来,还添了几套棉服,摆明是在巴结大小姐,生怕大小姐在太子面前告他们的状。”

王娡笑了笑道:“罢了,府里有这么多人,他们也不容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迟了两、三日而已,你就别计较了。”

燕婉撇了撇嘴巴,没再说什么。

年关将至,太子日益繁忙,自他行冠礼以来,皇上便开始让他参政,将一些不大要紧的事情交给他处理,见他办事日渐成熟稳妥,也时常交给他一些重要的事情。这些日子太子既要忙着将一些政务在年关之前处理完毕,又要忙着祭祀事宜,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有人向他禀报说弟弟刘武快到皇宫了,他心生大悦,立刻动身前往皇宫。

行至椒房殿,远远地传来皇后几分焦急几分激动的声音:“武儿,快过来,走近点,让娘好好看看你!再不看,娘怕是再也看不见你了!”话落已泪流满面。

跟着便是刘武略哽咽的声音:“怎么会?娘,儿子会时常入宫来见您的,您的眼睛也一定会渐渐好起来的。”

“哎,”皇后轻叹了口气,“不知看了多少太医,吃了多少药,眼睛一直不见好,娘也不指望了,这宫里也没什么东西让娘留恋非看不可的,娘的心里只惦记着我的武儿,日后真看不见东西了,唯一遗憾的便是再也看不见我的武儿了。”

刘武擦了擦眼泪,愤然道:“这些太医都是庸医,不过是浪得虚名!儿子帮娘找医术高明的,不管花……”

刘启听着这些话,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心下一阵怅然,可以想像里面是何等母慈子孝、母子团圆的欢乐情景,他这一进去岂不打扰了他们,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

第七十六章 他哪小了

一转身,他便准备离开,迎面看见姐姐刘嫖走了过来。

“弟弟怎么不进去?”刘嫖笑着问。

刘启转头看了眼身后,扯了扯唇角什么都没说。

刘嫖一下子便全都明了,挽过刘启的臂腕,笑着道:“武儿最小,打小娘就疼他多过疼我们俩,自武儿到了梁国之后,娘更是对他日思夜想,太子可别在意!”

刘启笑了笑,道:“我哪会在意这个?只是不想进去打扰他们罢了!”

刘嫖轻拍了一下刘启的肩膀道:“自家人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娘和武儿看见我们一定会更加高兴的。”话落挽着刘启的臂腕往殿阁里走去。

皇后见是他们,神色淡淡地道:“启儿来了啊!”

“还有我呢!”刘嫖假装不高兴的样子,“娘的眼里就只有武儿、启儿,早把我给忘了!”

皇后连啧了数声,笑着道:“谁都可以忘了,怎敢把你这个疯丫头给忘了啊?把你给忘了,我这耳朵根还能得清静?”

一语落下,几个人便都笑了起来,刘嫖提步走了过去,在皇后身旁坐了下来,一面招呼刘启:“弟弟,快过来坐啊。”

刘启点了点头,在刘武身旁坐了下来,挥拳对着刘武的胸口不重不轻地捶了一下,怪责道:“回来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说到就到了!”

“我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出其不意!”刘武朗声笑了起来,又道:“哥,几时一块打猎去?咱哥儿俩好久没一块打猎了!”

“好啊。”刘启一口答应了。

皇后沉下脸,不悦地道:“大雪天的,去上林苑的路不知有多滑,再说现在哪有什么猎物?”

“多大点事,多派些人将上林苑一带的雪都清理干净,再让人往上林苑里放些野物,不就成了!”刘武不以为然地道。

“胡闹!这得闹出多大动静来!”皇后的声调高了几分,转而对刘启道:“启儿,武儿小不懂事倒也罢了,你怎么可以和他一样不懂分寸呢?你爹爹一直说要爱民,可以不劳民处千万别劳民,你们如此行事定然会惹恼了他,这个年你们还想过得安生吗?”

刘启立刻低头认错:“娘教训得是。”心下自思道:他小?他都二十多了,哪小了?

刘嫖见气氛不对,忙转移话题:“你们知道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谁了吗?”

三人齐齐地将目光转向她,不约而同地问:“谁?”

“慎夫人和尹夫人。”

一语落下,那三人互看了一眼,面色跟着都黯了下来。

“那两人怎么碰到一块了?”皇后不咸不淡地问。

“这我哪知道?我只是远远地看见她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看上去都没什么好脸色,说不准刚吵完一架呢!两人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慎夫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只脚踩着尹夫人大氅的衣角,尹夫人便摔了个大跟头,哈哈,别提有多狼狈了!”刘嫖掩嘴笑了起来,那三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七十七章 过年

“真没想到慎夫人平日里看着挺恭顺温柔的,竟还有这手段!”刘武道。

“哼,她的手段你哪真正见识过?否则哪能那么得你爹爹喜欢?这尹夫人也是活该,才进宫多少日子啊?不过是仗着你父皇对她有几分宠爱罢了,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皇后心情大好,言语里透着几分快意与恨意。

殿阁里很快便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元日,皇上和皇后在宫里设家宴,太子带着太子妃、曹良娣、栗良娣、程良娣,还有几位公子一同前往,太子府一下子便冷清下来。

王娡让王皃姁带着她殿里的几个人一起过来聚一聚,算是热热闹闹过个年。

王皃姁一向喜欢热闹,不喜冷清,午膳时分便带着燕兰和阿莹来了,一进屋直奔火盆子,不停地搓着手,跟着把脚上的鞋脱下来搁在火盆子上烘。

“瞧把你冻得,先把披风脱了呀!”王娡伸手帮妹妹脱披风,侧目向她身后看了眼,低声问:“怎么没把阿琇带来?”

“带她来做甚?”王皃姁不满地道,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大过年的,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思雨阁多不好,过来和惠槿她们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的不好吗?”王娡埋怨道。

阿莹在一旁听着王娡的话不由得抬眼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眸,这两姐妹真一点都不一样,姐姐可比妹妹有人情味,她也觉得让阿琇一个人呆在思雨阁太可怜了,本想留在那里陪陪她,反被阿琇冷嘲热讽地骂了一通,一生气扔下她跟王皃姁来了这里。

王皃姁觉得不中听,堵气道:“我才不带她来呢,支她做点事情推三阻四的,看见她就心烦,平日里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就不能让我心情顺畅些?早晚有一日我会把她撵走的,省得看着心烦!”

王娡知道她在气头上,越说反越听不进,刚好惠槿带着两个丫头进来布菜,索性岔开了话题,仔细端详妹妹那张脸,发觉她下巴尖了些,看来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心头最柔软处仿佛被人轻轻一拨,生出无限不舍来,更是把阿琇搁在了一旁。

用完午膳,王娡见外头日光极好,便想出去走走消消食,王皃姁一开始怕冷不想出去,王娡走后,她又不想一个人呆在殿阁里,旋即穿上披风,走出殿阁,一路小跑着追上王娡,一把挽过了她的臂腕。

“捉侠鬼,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王娡笑着怪嗔道。

“少了我,你和她们一块走能有什么意思?”王皃姁笑着向王娡扮了个鬼脸。

王娡宠溺地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妹妹还是那个妹妹,还是那么的贪玩,那么的可爱,只是脸上隐隐的添了几丝忧愁,哎,是不是不入太子府,她会过得开心些?更像自己些?

转脸看向前方,一连下了几日的雪,路边全是白白的雪,风吹在脸上仍如刀片在刮般,空气却是极干净,午后的阳光暖暖地一烘,便不觉得那么的冷了。

远远的看见几个女子正向她们这边走来……

第七十八章 粉衣美人

远远的看见几个女子正向她们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披了件淡粉色雪狐大氅,身子倚靠在一旁侍人的身上,冬日的阳光穿过白雪折射在粉色丽人身上,丽人避开日头,秀面半低,更衬得她弱不禁风的模样。

“那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来不曾见到过。”王皃姁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粉色丽人的方向。

“那是贾良娣。”王娡略蹙了蹙眉。

“她就是贾良娣啊!”王皃姁更是仔细打量起那个女子来。

“这些年贾良娣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几乎不出门,呆在自己殿阁里吃药调养,我一共也没见她几回,算上这一回才第三回,前两回也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一眼。这大冷的天气,她怎么就出来了呢?”王娡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那根红珊瑚钗子,跟着便是栗良娣那一巴掌,心陡地往下一沉。

她真想立刻转身离开,可她知道贾良娣已然看见了她们,此时离开很不合适,只好迎了上去。不多久,粉衣女子便出现在她们的面前,眉似远山,眼似秋水,腰若束素,齿似含贝,一块纱巾遮住了她半张略苍白的脸,虽是久病着的人,却丝毫不减她的美貌,看着倒更让人怜爱了几分。

“这是王孺子吧。”贾良娣笑着先打了声招呼。

王娡和王皃姁立刻躬身给她行礼。

贾良娣挥手止住了她们,有气无力地道:“这府里又没什么人,且王孺子是有身子之人,行这些虚礼作甚?我哪像那某些人,终日拿腔拿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太子妃呢,真真是个笑话!”话落她掩嘴一笑。

王皃姁没想到这宫里竟有这样一美人,美人说话竟比她更心直口快,不由得抬眼看向贾良娣,双眸闪着赞赏的光,她刚刚那话说得真太痛快了!

贾良娣这才将目光看向王皃姁,缓声道:“想必这位就是王孺子的妹妹吧?”

“正是妾的妹妹。”王娡含笑回答。

“常听她们说你们两姐妹长得不一样,今儿一见果真不一样,不过,都是美人,哪像程良娣、唐娘子,还有那个比你们早些入宫的吴娘子,姿色平平,还一点性子都没有,只知一味的欺软怕硬,瞧她们巴结栗良娣那个奴才样,真让人看不起!”贾良娣冷哼了一声,那张娇美的脸满是鄙夷之色。

这话更入王皃姁的耳,不由得应和道:“就是,我最看不惯那几个人了,整日跟在栗良娣屁股后面,就知道用一些卑劣的手段欺侮我和姐姐,害得我们不知吃了她们多少亏!”

王娡瞪了王皃姁一眼,厉声道:“跟良娣说话怎可如此无礼?”

贾良娣立刻笑着道:“没事,这里又没旁人,咱们姐妹几个不必拘这个礼,我就喜欢王娘子这性子,果敢、爽快,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否则真想像她那样,好好教训那几个坏女人!”

王皃姁见贾良娣表扬自己,更是开心不已。

王娡可不想和贾良娣继续聊下去,她觉得这女人心机很深,面上却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问:“这天这么冷,良娣在外面呆得久了身子吃得消吗?”言下之意是贾良娣应该早些回去。

第七十九章 姐姐真好看

贾良娣仿佛不明白王娡话中之意般,轻叹了口气,道:“我这病,一半是因为自己身子弱,一半是因为看见那些不顺眼的人心里不痛快,今儿难得府里如此干净,我当然应该出来走走,否则都忘了这太子府什么样了!”

忽一阵冷风吹来,贾良娣的面纱被轻轻掀起,随着风在空中飘飘荡荡,贾良娣猛地一惊,急急地命令那些侍女:“快,快帮我把那块面纱拿来。”语速竟比刚刚快了许多,声音也有力了许多!

王娡不由得扫了她一眼,旋即转向那块被越吹越远的面纱,心下自思道:看来她很在意这块面纱,以至于不顾自己的伪装。

几个侍女立刻去追那块面纱,王皃姁也去追,她身手敏捷,一下子抓住了面纱,嘻笑着将它递给贾良娣。

贾良娣此时已恢复平静,又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伸出兰花指慢条斯理地将面纱戴上,对王皃姁柔声道:“谢谢。”

王皃姁连摇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贾良娣看,看得贾良娣心直发毛,半晌,王皃姁才道:“姐姐真好看!”

贾良娣掩嘴一笑,几分羞涩地道:“我老了,又一身的病,别吓到人就已不错,哪配‘好看’二字?倒是你们姐妹俩,这么年轻,又都这么漂亮,真真让人羡慕啊!”

王皃姁一本正经地道:“姐姐哪里老了?姐姐看着比我们还年轻漂亮呢!”

贾良娣又掩嘴笑了起来,道:“你这张小嘴,真会哄人开心!”

王皃姁急了,信誓旦旦地道:“我不是骗你,我说的句句属实!”

贾良娣掩着嘴不停地笑着。

她身旁的侍女低声道:“良娣,该回去吃药了!”

贾良娣的脸瞬间沉了下去,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真扫兴!我正跟两个妹妹聊得欢,你却跟我说吃药!吃什么药?成天吃那劳什子的药有何用?这都吃了多少年?也没见好过!”

另一侍女劝道:“良娣,还是回去吃吧,虽不见好,可也没再加深过啊!”

王娡顺着她们的话劝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良娣不要灰心,吃了药,安心调养,身子一定会慢慢痊愈的。”

贾良娣一阵苦笑,面色黯淡地道:“但愿如此吧!”别过王娡和王皃姁向自己殿阁方向缓步走去。

离王娡、王皃姁一段距离后,贾良娣身边的贴己侍女菲儿低声问:“良娣觉得这两姐妹如何?”

贾良娣冷哼了一声道:“妹妹倒是心直口快,姐姐城府深得很,不管我说什么,她始终面色如一,情绪没一丝波动,说的话也是滴水不漏!”声音已无一丝病态。

“看来姐姐没那么好利用,只能利用妹妹,可惜现在得宠的是姐姐,不是妹妹,不然,可以让妹妹好好对付那贱人,我们好来个隔山观虎斗,坐收其成!”菲儿向贾良娣使了别有深意的眼神。

“姐妹本就是一体的,只要妹妹能为我们所用,还怕姐姐不上勾吗?再者,妹妹姿色出众,性情独特,哪点输给姐姐?得宠是早晚的事!”贾良娣的唇角扬起一抹奸邪的笑容。

第八十章 草木皆兵

菲儿跟着笑了笑,忽压低嗓音不无担心地道:“王孺子行事如此小心,上次红珊瑚钗子一事不会已被她知晓吧?”

“知道又如何?”贾良娣不以为然,“她现在和那贱人已经水火不相容,不过是表面维持罢了,那贱人对她,还有她妹妹下了那么多狠招,招招都是想要她和王娘子的命,我送她根红珊瑚发钗又算得了什么?”

“那倒也是,以王孺子的性子不会也不敢四面树敌,她只会对付对她最不利的那一个!”菲儿冲着贾良娣会意一笑。

王皃姁一直盯着贾良娣的背影看,直到贾良娣的影子看不清楚了,这才追上王娡向听风阁走去。

“姐,真没想到这宫里居然还住着这么个神仙似的姐姐!”王皃姁兴奋地道。

“她算你哪门子姐姐?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姐姐!”王娡不满地道。

王皃姁笑着挽过王娡的臂腕,说着好话:“别吃醋嘛,我当然知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啦!我觉得贾良娣真是个妙人,和她特能说得上话,没想到她也那么讨厌栗良娣,也是,这府里能有几个人不讨厌那恶妇?”

王皃姁不停地说着话,王娡可没她那么好心情,她想着她的事情:我刚一得宠贾良娣便用一根红珊瑚发钗挑拨了我和栗良娣之间的关系,否则我和栗良娣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恶劣!今儿那些人都不在府里,她便在这里与我和皃姁来个巧遇,这看上去怎么像是有意的呢?她一个久病的人,和我们初次正式见面,刚刚居然说了那么多话,特别当面纱被风吹走时,她说话声音那么大,举手投足又那么有力,一点都不像一个病人!这女人不会这些年一直都在装病吧?

王娡的心往下沉了沉,忽听见王皃姁神秘兮兮地道:“姐,不如我们和贾良娣联手吧,一起对付栗良娣那恶妇,否则我们太势单力薄了,只能整日被栗恶妇欺侮!太子妃不爱搭理人,曹良娣跟太子妃是一伙的,我们只能和贾良娣联手!”

“不可!”王娡一口否决了。

“为何?”王皃姁的小脸蛋垮了下来。

“我们对贾良娣了解甚少,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王娡道。

王皃姁不高兴起来:“姐,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在你看来周围全都是坏人,难道就没一个好人吗?上次你怀疑阿莹,这次你又怀疑贾良娣!”

王娡真不知该如何跟王皃姁解释,总不能把红珊瑚发钗的事情告诉她吧,以妹妹的性子一定会找贾良娣算帐的,那岂不是更麻烦?

她只好好声劝道:“我觉得此事不妥,况且太子不会喜欢我们拉帮结派!”她只能拿刘启当借口。

王皃姁一听这话便愣了那里,满肚子的恼火与憋屈全堵在了喉咙口,终什么都没说。

回到听风阁,王皃姁又直奔火盆子,目光不由得落向桌案上那一堆竹简,那一堆她极熟悉的竹简,那是她上段时日抄的《道德经》,一笔一划,每日抄到深夜,极尽用心,抄完巴巴地等着刘启去她的思雨阁,又或者让她把这些竹简送去给他看,想像着他看这些竹简时脸上愉悦的表情,对她赞不绝口的样子,她心里甜滋滋的。

第八十一章 她在明我在暗

然他始终没有召她,更没有去她的思雨阁,不知是因为忙,还是压根没将此事记挂在心上。他闲下去的最多地方便是这里,姐姐的听风阁,她满心不甘,却不得不将一部分竹简搬到这里来,不过是想让太子看一眼,赞一句,不枉她这么多日子的辛苦与期盼!

王娡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她脸上的凄然与落寞一目了然,她想了想,宽慰道:“太子看过了,他夸你字写得好呢!”事实上他根本没夸过,他说的那句话她根本说不出口,怕伤了她的心。

“是吗?”王皃姁凄婉一笑,她恨不得把这些竹简全都烧了,却又百般的不舍,这抄的是《道德经》,却倾注了她对他满满的眷恋与思念。

王皃姁转身走到王娡身旁,蹲下身子,将脑袋靠向她微微突出的腹部,强扯出抹笑容,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管他看没看过呢?我只关心这个,我的小外甥,它现在会动了吗?”

王娡笑着道:“哪有那么快?还不到四个月,五个月左右才会动呢!”

“你说它是男孩还是女孩?殿下又希望它是男孩还是女孩?”王皃姁抬头看着王娡。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两姐妹的谈话,跟着门被推开,紫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笑着对王娡和王皃姁道:“厨房里刚炖的红枣汤,孺子和娘子快趁热喝吧!”话落放下两碗红枣汤,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

“你和她们都相处得不错哈,瞧她们一个个都笑嘻嘻的。”王皃姁看着紫儿的背影不无羡慕地道。

王娡笑了笑,不置一词,那些人对她好多半是因为她现在得宠,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平日里她待她们不错,余光扫了燕婉一眼,见她看紫儿背影的目光愤愤然,跟着鼻子里轻轻呼出一道冷气,觉得有些不对劲,待门关上后,轻声问燕婉:“怎么回事?”此时屋里只剩下她和皃姁、燕婉、燕兰四个人。

其余两人也都好奇地看向燕婉。

燕婉低声道:“这丫头这些日子总是心不在焉的,一下子烫破了大小姐的衣裳,一下子把碗打碎了,每日都有事情发生,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悄悄跟了她几日,没想到……”说到这燕婉停了下来,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外。

“没想到什么?”王皃姁紧张兮兮地问。

燕婉将脑袋往那三人那边靠了靠,低声道:“没想到昨日竟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去了栗良娣的紫霞阁!”

王皃姁勃然大怒:“贱人!姐姐一向待她不薄,她居然出卖姐姐!”目光转向王娡,愤愤地道:“姐,你还让我当心点阿莹,我看你自己才应该当心点!”

王娡却平静得很,一点不生气的样子,唇角还衔着抹笑容。

王皃姁不由得恼了:“姐,你都被人出卖了,还笑得出口?”

王娡道:“这有什么好气的?我们势单力薄,而栗良娣势力强大,身边的人被她收买再正常不过!原本我们在明处,她们在暗处,现知道谁是奸细,就变成她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第八十二章 很好

王皃姁仔细一想也是,便没那么生气了,低声问:“姐姐打算如何处置?我若是你就狠狠地罚她,这叫杀鸡儆猴!”

王娡笑了笑,道:“对付一个下人算得上什么本事?再者,她们有些也是出于无奈。对待下人的确应该恩威并施,可还没到时候,待时机成熟了,我会好好处置她们的!”

王皃姁可不赞同姐姐的做法,真不明白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可没她那么好的性子,能一直憋着那口气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觉得小事不处理,那些人就会更加恣意妄为,对待那些下人就不能太手软,该处罚时就得狠狠处罚!

*

东宫,太子妃躬身给薄太后行礼:“侄女拜见姑母!”

“过来坐吧。”薄太后面色淡淡的,看向太子妃的目光不太高兴,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太子妃依言在薄太后的左侧端正身子跪坐了下来。

“启儿待你如何?”薄太后问。

“太子待我……很好。”太子妃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落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薄太后的眼。

“很好?”薄太后冷笑了两声,“很好你会到现在还没一男半女?”

太子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启儿一年去不了你那里几次吧?!”薄太后问,不,不是问,而是训斥。

“太子他……忙。”太子妃吱唔着回答。

“啪”的一声,薄太后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

太子妃吓得整个身子激灵灵打了个颤,颤抖着身子站起身,跪倒在薄太后面前:“侄女愚笨,实在有负姑母的重托,无法担负起撑起薄家的重任!”话落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地上。

薄太后几分恼怒几分忧伤地道:“你叔叔不中用,你竟也如此的不堪,我们薄家算是完……了!”

太子妃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薄太后看着殿下跪着的侄女,只见她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肩头微微颤抖着,大冷的天竟有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滴,顿然起了几丝怜悯心,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说来我也有责任,心太急,好选不选的偏偏选那个日子让你入府,更没想到启儿竟那么的在意刘贤的死!”

太子妃心里也在默默地悔,当初为何要入太子府?为何要贪恋富贵的生活?否则她至于落魄到如此境地吗?

薄太后又是一阵长叹:“你我其实是一样的命,不得男人宠的命,我怎么着还有个儿子,你呢?什么都没有!你就不替自己将来做打算吗?打算这辈子都这么过了?你还这么年轻!”

太子妃不由得潸然泪下,哽咽着道:“都是侄女的错,侄女实在太笨,不懂如何讨太子欢心,让姑母、母后,还有薄家众人失望了!”

“皇后?”薄太后冷哼了两声,“她有什么好失望的?她巴不得这样呢!这个女人算计深得很,我老了,记性不好,忘了那日是刘贤的忌日,她怎么可能也忘了?面上痛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以保她皇后之位,心里边却打起了别的主意,让你永不得宠,让我们薄家人永无出头之日,好给她们窦家人挪地方!呵,呵,我们所有人,包括太子全都被她算计进了!”

第八十三章 礼物

太子妃猛地一惊,止住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薄太后,半晌,道:“母后……不是那样的人吧?她宽厚仁慈,待侄女一直如同亲生女儿般,还时常劝太子待侄女好些,想必那一日她也是一时疏忽了。”

“哼,”薄太后一阵冷哼,“你太善良了,这么轻易就被她骗了!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心比蛇蝎还毒,代王后、还有我那几个孙子死得那么蹊跷必与她有关,否则就她那样哪能登上后位?活该她眼睛快瞎了,这就是报应!对她这些恶劣行径的报应!只是这女人眼睛越是看不见,心就越是歹毒,野心比谁都大,不知安插了多少窦家人入朝为官,指望她帮着我们薄家人根本不可能,别等我脚一蹬,她就把薄家人都置于死地就已经不错了!倒是慎夫人,比她善良许多!”

太子妃觉得最后那句话话中有话,猛地想起这些日子一直在传皇上想让慎夫人取代皇后之位的传言,脱口道:“慎……慎夫人?可……可她没子嗣啊。”

薄太后横了太子妃一眼,几分嫌弃地道:“你傻啊,没子嗣才好,有子嗣对你有什么好处?”

太子妃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肩头抖了又抖,面色瞬间翻作煞白,那个人可是太子的母亲,她的婆婆啊!皇后真若被废了,太子会如何?她又会如何?她又该如何面对太子?她不会……不会变成一枚弃子吧?

刘启再来到听风阁已是元日过后的第十日,天色温润,午后的空气里弥漫着花草蓬勃的生命气息,风吹在身上虽仍旧很冷,却没刀刮的痛感了。

“妾给殿下做了这个,殿下可不要嫌弃。”王娡甜笑着将一小物件递给刘启,她与他说话已自然随意许多。

“什么东西?香袋?”刘启仔细打量着手中的物件,脸上虽无笑容,气色却是极好。

“是香袋,也不是香袋,里面放的不是香料,而是一些驱寒的药草,殿下若不喜欢就还给妾吧。”王娡故意伸手去抢香袋。

刘启一把抓紧了香袋,道:“既送出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况且孤喜欢得很。”

“真喜欢?”王娡笑盈盈地看着刘启。

刘启笑着道:“当然,给孤戴上吧。”

王娡拿过香袋,打趣道:“那妾给殿下戴上,日后别的姐姐妹妹们送殿下更好的了,殿下可别嫌它丑,把它给扔了,再还给妾便是。”

刘启吃吃地笑着,目光如春日的阳光般暖暖地落在王娡的脸上,跟着是她微微凸起的腹部,伸手摸向她的腹部,来回轻柔地摩挲着,道:“好些日子不见,它长大了不少。”

王娡扬起脸看着刘启,笑着道:“妾偶尔感到它在动呢!”那目光说不出的温柔,那笑容说不出的甜美,有了孩子的确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在这样的地方孩子则成了一个筹码,一个让她站稳脚跟的筹码,想到这王娡唇角的笑容不由得多了几分冷讽。

第八十四章 桃花开了

刘启心情极好,问:“现在它有没有在动?”

王娡摇了摇头:“哪有那么会动?它还小着呢!”

“那孤等着,等着它动。”刘启牵过王娡的手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王娡有时真觉得这样的时光很好,他是她的夫君,是她一生倚靠着的人,他宠着她,关心着她,和天下许许多多相公对待娘子一样,她甚至在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欢我吧!可心底深处却又无比清楚这样的幸福不属于他们,不属于这个府里的每一个人,特别不属于她,这一点她在入府之前就非常的清楚!

她对他只能是应付,只能是虚以委蛇地讨他欢心,只要他开心,她和她的家人就会过得好些、舒服些!

他对她又是什么呢?不过是一时的欢娱,一时的兴致而已,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她,就像现在忘了太子妃,忘了程良娣,忘了唐娘子那般,她不过是他诸多女人当中的一个,与物件并无多大区别!

“殿下希望妾肚子里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王娡软声问,将脑袋轻轻靠在刘启的怀里。

刘启舒展双臂将王娡拢于怀中,吻了一下她的耳垂,道:“男孩、女孩孤都喜欢。”顿了顿,又道:“孤已经有不少男孩,希望这一次是女孩,你呢?”

王娡当然希望是男孩,男孩以后可以得一块封地,她可以随着他一起到那块封地去,可这样的话她哪能说得出口?她想了想,道:“妾……”

刚说了一个字,忽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跟着如银铃般的笑声传了进来。

王皃姁手里捏着几枝桃花,一阵风似地跑到火盆子旁,放下桃花,搓着手道:“还是姐姐这里暖和!姐姐,外面的桃花开了,开得可漂亮呢,你也不出去看看!”

王娡吓得一惊,抬眼看向刘启,他的脸色此时已变成铁青色。

王皃姁直到此时才看见刘启,看着那两人拥抱在一起,呆呆地立在那里,心里说不出的酸,说不出的痛,却没一丝惊慌。

“外头人都死光了吗?”刘启拔高音道。

春公公和惠槿闻声立刻走了进来,不多久,燕婉也走了进来,看见眼前这一幕,惊得嘴巴就这么半张在了那里,她不过去了一趟小厨房,二小姐是几时进来的?

“奴婢……”

春公公刚准备说些什么,王皃姁忽然笑了起来,拿起桃花走到刘启与王娡面前,道:“姐姐、姐夫,这是我摘的桃花,你们看美不美?”

王娡略略松了口气,这丫头还算机灵,知道灵机应变。

刘启却在想:她到底是无意闯进,还是有意为之?不会是想以此吸引我的注意吧?罢了,看在这一声姐夫的份上,先不计较此事!

“真漂亮,还打着水珠呢!”王娡笑着接过桃花,帮妹妹打圆场。

刘启却连看都不看那桃花一眼,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春公公、惠槿、燕婉立刻躬身退了出去,都暗暗松了口气。

王皃姁向刘启行了个礼,笑着道:“妾也退下了。”

刘启点头。

王皃姁转身,忽看见桌案上的那堆竹简,转身嘻笑着问刘启:“殿下,妾抄的《道德经》你可曾看过?”

第八十五章 浮躁

王娡的心不由得又往上一提,既怕刘启会说出伤妹妹的话来,更怕王皃姁此举会惹恼刘启,立马向妹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下去,赶紧走!

“嗯。”刘启凉凉地应了一声。

王皃姁装作没看见姐姐递过来的眼神,继续问道:“殿下觉得妾写得如何?”刘启不亲口跟她说,她心里就始终惦记着这件事情!

“浮躁!”刘启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犹如一盆冰水当头灌向王皃姁,彻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中,就连大脑也都被冻住,令她无法思考,无法言语,整个人如木雕般呆立在那里,半晌,木木然福了福,道:“妾回去后再好好练练。”一转脸,泪已满面。

刘启站起身,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你这个妹妹总是毛毛糙糙的,你得看着点,否则早晚得惹祸。”

王娡走至刘启身旁,软语道:“是妾没管好妹妹,她还小,殿下多担待些。”

“她小?不过比你小两岁而已!”刘启声调高了几分,他听见这个“小”字特不爽。

王娡垂下脑袋,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刘启摆了摆手,道:“罢了,你好生养着身子,过些日子孤再来看你。”

王娡福了福,目送太子离开,目光转向那一株桃花,那花开得正盛,粉兜兜的,着实令人喜爱,偏偏没入太子的眼!

王皃姁回到自己的殿阁,推开窗,如梨花般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了进来,这大概是最后一场雪了吧,王皃姁不由得伸出手去接,燕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二小姐,你怎么开窗了呢?你这么怕冷,小心染了风寒!”跟着便走过来关窗户。

冷?有她此刻的心冷吗?王皃姁一阵苦笑,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撕心裂肺般的痛,仿佛被人用刺刀狠狠地剜去一个角般。

浮躁!

呵,呵,呵,她写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心,却只换来他这两个字,姐姐居然还骗她说太子夸她字写得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子明明一开始对她有意的,明明那一日本来是来她这里的,为何现在对她的态度竟是如此的冰寒刺骨?

不会是姐姐对他说了我什么吧?

怎么会?姐姐为什么要说我的坏话?她说我的坏话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为了把太子紧紧地攥在她的手上?!!!

王皃姁轻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王皃姁啊王皃姁,你真太会想了,那人是你的姐姐,是一直呵护你的姐姐,是你在这个府里唯一的亲人!你怎么可以那样去想她?!

黄昏时分,雪下大了,地上、树上、殿宇上全都是雪,天地间又是白茫茫一片,到了半夜,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

王皃姁睡不着,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屋外的雨声,滴答滴答,沿着檐头一滴一滴不停地滴下来,撞得檐头铁马叮当作响。除了雨声,四周静得出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般。

太子此时恐怕正拥着姐姐睡得香吧?

泪水又一次无声地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将被子慢慢浸湿……

第八十六章 送食

太子有一阵子没来听风阁了,王娡有些不安,太子不会因为那天的事情在生气吧?

晚膳后,王娡亲手炖了银耳莲子羹,又包了些馄饨,让燕婉提着食盒,两个侍人提着灯,向前殿走去。

刚至前殿,遇到一侍人告诉王娡太子在丙殿,王娡提步走向丙殿,至门口,她停下脚步,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北边又开始骚动不安了!”这是太子的声音。

“这些野蛮人,草一绿,他们就不安分!”这是一个不怎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那声音铿锵有力,有些像她上次遇到的晁家令。

“今年比往年早许多!”太子似乎很愤怒,话落不知把什么东西猛地扔在地上。

“都是些不识好歹的野蛮人,我们对他们越宽容,他们就越放肆!”晁家令的声调跟着高了几分。

太子挥拳使劲捶向桌案:“不知又抢了多少东西,杀了多少百姓,孤真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杀光,让他们好好尝尝我们大汉帝国的厉害!”

晁错沉默,没吱声。

良久,太子又道:“打仗要银子啊,现国库空虚,百姓的生活不过稍有些好转,一旦开战,不知有多少田地将荒废,多少人将死于战乱,多少税赋将加在百姓身上,百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声音渐渐低了下来,透着极大的无奈。

晁家令的声调也跟着低了下来:“殿下与皇上所说一致,皇上看到这些奏折也很愤怒,甚至想御驾亲征,跟匈奴人好好干一仗,可一想到黎民百姓,不得不强咽下这口气。和亲是很无奈的选择,可也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身为一国君主皇上与殿下能如此顾忌百姓,替百姓着想,此乃万民……”

王娡的脚就这么顿在了那里,这是她第二次听见太子谈论朝政,这次说的是匈奴,说的是和亲,不少女人一听到“和亲”二字就会很生气,很愤怒,为什么要和亲?为什么要屈服于小小的匈奴人?为什么要牺牲女人?大汉帝国的尊严何在?大汉帝国的男人全都死光了吗?

她不那么想,战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家、破、人、亡!那种四处游荡,颠簸流离的日子她经历过,此生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果牺牲一个人的幸福可以让千千万万百姓获得安宁,这笔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春公公听见外面有响动,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王娡,略福了福,笑着道:“晁家令正与太子商讨国事,王孺子不如再等一会儿?”

王娡含笑道:“殿下事物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劳烦春公公帮我把这些食物拿进去,都是我亲手做的。”话落她从燕婉手中拿过食盒,递给春公公。

春公公欠了欠身,道:“奴婢这就拿进去。”

王娡点头,看着他走了进去,良久,转身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大小姐真不等太子了?忙活了那么久,不想亲眼看着太子品尝你做的食物?”燕婉略有些不甘心。

第八十七章 就在这里等

王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没亲眼看见他吃又何妨?日后会有机会的!”

燕婉仍旧不甘心:“说不定那个晁家令马上就走了呢!”

王娡不搭理她,径直向前走去,他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或许其他人可以把国事扔在一旁,他不可以,皇家无家事!太子的家事就是国事,他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牵扯到整个大汉帝国,牵扯到每一个百姓,她虽对他一直心有保留,可听了他刚刚那一席话对他又改观了几分。

春公公走进殿阁,将食盒轻轻地放在桌案的一侧。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一阵响声,春公公不得不又走了出去,一看是栗良娣和她的两个侍女,心头不禁微微一蹙,面上却堆着笑容,福了福,道:“栗良娣又来给太子殿下送点心了?”

栗良娣的凤目不屑地睨了一眼春公公,倨傲地道:“我昨日送来的点心你到底有没有让殿下尝过?”她很怀疑眼前这个阉人从中做了什么梗,否则太子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

“奴婢当然有让殿下尝,殿下夸良娣的手艺好呢!”春公公很违心地回答,事实上点心太子确实有尝过,夸赞却是一个字都未提起过。

“是吗?”栗良娣半信半疑,又一想春公公没那个胆骗她,心情便愉悦了几分。

“奴婢所说句句属实。”春公公陪着笑,心里却巴不得这个女人赶紧走。

栗良娣从一侍女手中拿过食盒准备递给春公公,忽又收了回去,道:“我今日就在这里等着殿下吧。”

春公公的心里一阵不痛快,他可不想她等着,面上却装出一副很好心的样子:“良娣要等殿下自然无妨,只是殿下正与晁家令商讨国事,两人的心情似乎都不大好,刚刚发了好一阵的火……”

后面的话春公公没有说下去,而是给栗良娣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栗良娣原本听见“晁家令”三个字心里就忌惮几分,那个男人曾经多次当着她的面对刘启说:“殿下应以国事为重,别因为女人误了国事!”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让太子误了国事吗?岂有此理!她怎么就让太子误了国事了?有本事他让太子别把女人带进府!偏偏太子特尊重这个男人,特爱听他的话,她即便想挑晁家令的刺,想把晁家令挤出太子府也根本不可能!

现栗良娣听春公公如此说,又使了这样一个眼神,心“咯噔”一下便不敢再等下去了,不得不将食盒递给春公公,道:“既然太子政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劳烦春公公帮我把这个拿给殿下,务必请他品尝一下。”

“诺。”春公公福了福,接过食盒,转身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王娡那盒的后面。

太子仍在与晁家令谈论国事,连看都没看那两个食盒一眼,良久,才发现桌案上多了个东西,侧目看向春公公,问:“这是什么?”

“哦,这是王孺子刚刚送过来的,都是她亲手做的。”春公公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

第八十八章 的确有一双巧手

“她人呢?”刘启又问。

“已经走了,王孺子说太子事务繁忙,就不进来叨扰了。”春公公道。

刘启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她倒还算懂事,不会是担心我在生气才送这些食物来的吧?

晁家令的目光也落向食盒,出声道别:“时候已不早,太子也该早些歇息,明日还要上早朝,臣告退。”

刘启立刻起身送晃错走出殿阁,又目送他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折身返回殿阁。

春公公跟在后头,巴结地问:“这些食物都已经凉了,要不奴婢拿去热热?”

刘启伸手打开食盒盖,摸了摸,道:“还有些温热,就这么吃吧。”

和晁家令聊了那么久,他还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便夹了个馄饨放入嘴巴里,边吃边点头,很快又夹了第二个,刚尝一口,不由得笑了:“居然是不同味的!”

春公公见太子那张紧绷着的脸露出了笑容知道王娡合了太子的心,赶紧笑着应和:“王孺子心思细腻,手又巧!”

“她的确有一双巧手!”刘启的目光不由得落向自己腰间别着的香袋,接着又想起她那日对他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一丝丝暖流慢慢流向周身,忽发现春公公正巴巴地看着自己,随口问:“你也尝一个?”

春公公忙摇头:“奴婢不饿,殿下您请慢用。”

这馄饨哪是他一个奴婢能享用的?他若真不知分寸吃了一个后果他可得仔细惦量惦量!

刘启又端起银耳莲子羹喝了一口,刚刚说得口干舌燥的,这羹很是时候,润喉!

“殿下一会儿去听风阁?”春公公试探性地问。

刘启手上的动作略略顿了顿,道:“不去了。”她不是以为他在生气吗?那他就继续“生气”,他倒想想看看她还会使出什么招来哄他开心!

春公公不太明白,太子明明看着很高兴,很喜欢王孺子送来的这些食物,还连连夸赞,怎么就不去听风阁呢?

这时听见刘启又问:“那是什么?”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看见桌案上居然还有个食盒。

“哦,”春公公装作才想起的样子,“那是栗良娣送来的,殿下要不也尝尝?”

“孤饱了,先放着吧。”刘启的面色又恢复严肃,低头看起了面前的折子。

春公公躬身退至一侧,唇角隐隐的有一抹笑意。

*

王娡腹中的孩子已经快六个月,徐太医让她每日出去走走,否则不管对腹中的胎儿,还是对她都没什么好处。王娡是不怎么想出去走走,怕遇上栗良娣,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为了孩子她只能出去走走,再者大家都在这个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要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躲是躲不过去的。

王皃姁偶尔会陪她一起走,大多时间是在自己的阁子里练字,自从刘启说她的字“浮躁”之后,她每日都要写上几百个字,王娡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既喜又忧,喜的是妹妹收心不少,忧的是妹妹如此用心,若仍得不到太子的垂青,岂不太伤她的心?

第八十九章 狭路相逢

王娡与燕婉一同走出殿阁,春日早晨的空气是极新鲜的,阳光也很明媚,园子里的鲜花争先盛开着,路两旁的树枝也都抽出了细芽,越来越多的鸟儿飞了过来,栖息在枝头上,欢快地鸣叫着。

王娡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忽感到腹部一阵跳动,笑着对一旁的燕婉道:“你看,它又在动了!”

“让我来摸摸!”燕婉笑着将手覆在了王娡隆起的腹部上,手心忽感到一丝跳动,仿佛被人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兴奋地叫了起来:“真的在动!真的在动!太有趣了!”

王娡打趣道:“等你以后做了娘就不会觉得有趣了,而是觉得累!”

燕婉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大小姐,你又在取笑我了,人家早说了人家不嫁人,永远都陪着大小姐。”

王娡想再打趣她几句,忽看见一群人向她们这边走来,一看那架式,脑袋里第一反应便是:栗良娣来了!王娡的心陡地往下一沉,转身立刻向自己殿阁方向走去。

可她毕竟挺着近六个月大的肚子行动不可能像先前那般灵便,而栗良娣分明是加快了步伐,不多久,王娡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哎哟,这不是王孺子吗?”

她不得不停下脚步,转身向栗良娣恭恭敬敬地行礼:“妾见过栗良娣。”

她是良娣,她是孺子,她对她只能恭敬,只能谦卑,但不摇尾乞怜。

“这也叫行礼?是不是许久不行礼,王孺子连该怎么行礼都忘了?”栗良娣倨傲地道,她穿了身红色织绵曲裾,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娡。

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一直憋着气,没机会出,又不甘心就这么咽下去,上两日听说王娡不知因何事惹恼了太子,太子冷了她许久,这让她很高兴,可尚未高兴几日又得知这贱女人居然也送食物给太子,去得还比她早!这不是摆明了要跟她争宠吗?怪不得太子对她送去的食物一丝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因为她!

贱人,今儿你落在了我手上,我不趁机好好羞辱你,实在对不起我自己!!!

小红在一旁不失时机地火上浇油:“人家现在有太子照着,怕是更不把良娣放在眼里了!”

王娡蹙眉,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仿佛里面住着一只凶猛的野兽,一次又一次地想从里面蹿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冲向她理智的边缘,她终强忍了下来,又往下弯了弯膝盖,然她的身子已很沉,肚子的份量压在她半曲的小腿上,小腿不由得微微打颤。

栗良娣却并不满足,凤目燃着火,薄唇微微向上掀起,掀起一个冷漠讥讽的弧度,她要把新仇旧恨统统算个清楚!要把心里憋着的气全都发泄出来!!!

“要我教你该如何行礼吗?”栗良娣故意将脑袋靠近王娡,挑衅的气息直喷王娡的面颊,王娡胸中的火不由得往上蹿了蹿:这样行礼她还不满足,她到底想怎样?她有给太子妃这样行礼过吗?

第九十章 规矩

一旁的程良娣不置一词,嘴里却时不时地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声。

燕婉早已看不下去,因为王娡一再让她多忍几分,她不得不忍着,此时再也忍不住,福了福,竭力好声道:“栗良娣,我们孺子是有身子的人,行礼没行到位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实在无法做到,请良娣见谅几分。”

“有身子的人?”栗良娣直起身子笑了起来,那笑声说不出的瘆人砭骨,很快她止住笑,一声比一声高地道:“谁没怀过孩子?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她怀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吗?难道她肚子里那一个比我们的都金贵吗?!!”

春香见王娡的双腿越抖越厉害,开始慌了起来,悄悄拽了拽栗良娣的衣角,大庭广众之下,真惹出什么事情来,对栗良娣可是没半丝好处!

栗良娣嫌恶地甩开春香的手,这个女人实在讨厌得很,每次她想出什么招对付王娡,她便左一句让她忍忍,右一句让她忍忍,今日有幸让她遇上了,她又来阻拦,难道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贱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吗?为什么其他女人都屈服于她,她不肯屈服?她什么身份?能跟曹良娣、贾良娣相提并论吗?

程良娣搁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思开始活跃起来:如果王孺子蹲不稳摔了一个大跟头,以至于腹中的胎儿不保,那再好不过了,她巴不得她再也怀不上,就像曹良娣那样,追究起责任来也是栗良娣的错,她必被太子冷搁,再不复先前的威风,呵呵,这岂不是一箭双雕?又一想:太子不会追究她的责任吧?

百转千回之后,程良娣笑着做起了好人:“栗良娣,依妾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毕竟王孺子身、怀、六、甲。”她这话听着是在劝,其实是在故意激怒栗良娣,以她对栗良娣的了解很清楚这女人此时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王孺子怀着孩子!

果然,栗良娣勃然大怒,拔高音道:“算什么算?!这府里还要不要规矩?妹妹没规矩,姐姐也是如此!”

程良娣笑了,她可是劝过的,真出什么事情,她可没半点责任!

王娡再也忍不下去,自从有喜之后她的耐心就比不得以往,此时胸中像着了火般,连同腹部的热气直往她脑门上冲,不由得抬头怒目看向栗良娣:规矩?这府里最没规矩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她居然还好意思日日将规矩挂在嘴边!她想怎样?她到底哪里得罪过她,她要这样处处和她过不去?非要她腹中胎儿不保,她才肯罢休吗?!!!

“大胆!居然敢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姐妹俩果然都一个样!”栗良娣说着抡起手臂就要再给王娡一个大巴掌。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们身后冰冰凉凉地响起:“何事啊?怎么这么热闹?”

很快,太子妃和曹良娣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栗良娣一看是这两人,轻哼了一声,举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了下来,扬起唇角,阴阳怪气地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开了啊,终日呆在屋里修炼的人居然也出来了!”

第九十一章 不过是件小事

太子妃不搭理她,见王娡半蹲在那里,装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似的道:“快起来吧,你有身子用不着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王娡刚准备起身,栗良娣厉声喝道:“慢着!”凤目横了太子妃一眼,跋扈地道:“我正在教训王孺子,太子妃殿下就不要插手了!”

曹良娣走到王娡身旁,笑着道:“王孺子犯了什么错让栗良娣发这么大的火啊?”

“哼,”栗良娣冷哼了一声,“她行礼没行到位,我说她几句,她居然怒目瞪着我!”

“行礼没行到位?”太子妃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面孔掀起一抹笑容,说不出的嘲讽、愤怒,又是因为这事!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刘启的一个滕妾,终日耀武扬威的,拿行礼来说事!旋即话中有话:“栗良娣见到我有行礼吗?”

栗良娣一噎,凤目圆瞪,直视着太子妃:怎么,想帮王孺子,替她出口气?这几人几时勾搭在一起了?

太子妃毫不畏缩地迎着栗良娣的目光,冷声道:“王孺子刚刚看你的目光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两人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曹良娣立马笑着将王娡扶起,对太子妃与栗良娣道:“不过是件小事,瞧你们,都吹胡子瞪眼睛的,至于吗?”转而对王娡道:“还不赶紧给栗良娣道个歉,叫她别生气了?”

王娡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冲动了些,她得牢牢记住现在的自己必须得忍,也只能忍,与一个实力比自己大许多的人撕破脸,实在是不智!她强扯出抹笑容,向栗良娣道歉道:“妾刚刚鲁莽了,望栗良娣大人大量,不要生妾的气!”

栗良娣收回看向太子妃的目光,怒目瞪向王娡,还是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曹良娣走了过去,轻拍了栗良娣一下,笑着道:“看在我的面子上,栗良娣就别跟王孺子计较了。”

这一语落下,栗良娣虽仍不甘心,面色却略略缓了下来,看也不看王娡一眼地道:“看在曹良娣的面上,这事情就暂时搁下了,以后再这样没规没矩的,休怪我不客气!”话落一扬脖子带着她的人和程良娣扬长而去。

王娡感觉出来了,栗良娣根本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处处与她争锋相对,却对曹良娣忌惮几分,即便那晚曹良娣呛了她不少话,让她很不痛快,她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这是为什么?

她想了又想,一下子明白了,曹良娣的情况摆在那里,无子嗣却有硬气的背景且得太子宠,无子嗣意味着她不大可能争太子妃的位置,硬气的背景和得太子宠意味着她实力强大,她虽不会争太子妃之位,却绝对有可能影响太子的决定!栗良娣虽算不上是一个聪明之人,可还没蠢到和曹良娣这样的人为敌!

“妾谢过太子妃殿下,谢过曹良娣,若不是你们,栗良娣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妾的。”王娡躬身向太子妃与曹良娣道谢。

“你不用谢我们,要谢谢……”

第九十二章 心思干净

“你不用谢我们,要谢谢小李子吧,是他飞奔到月仙殿告诉我们这件事情的。”太子妃语气淡淡的,她真不想管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可她的位置摆在那里,万一王娡真出了什么事情她难脱其责,上次那件事情已经惹来太子老大不高兴,她可真不想再增添太子对她的不满!

王娡一听“小李子”三个字,心微微一震,瞬间恍然,怪不得太子妃这个很少出门的人会这么巧到这里来,原来是因为他!

太子妃继续道:“那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这些日子她看你很不顺眼,想着方的挑你的刺,你还是避着她点吧,你们太太平平的,我也就能过些安生日子。”她的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似的,唯有和栗良娣在一起时情绪会变得激动起来。

“诺。”王娡躬身又行了个礼。

太子妃转身离去,曹良娣冲着王娡淡淡地笑了笑,立刻跟上太子妃的步伐。

王娡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在想:太子妃这个人看着冰冷,其实心一点都不坏,否则她设计加害她们,甚至加害刘启都是能做到的,毕竟她有一个做姑母的太后在。

想当年吕后在位时给当时的赵王刘友分了个吕氏女子做王后,赵王也像刘启这样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吕氏女子,那吕氏女子就在吕后面前告恶状说赵王曾私下与人说:“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吕后听了大怒,将赵王召入京,不多久赵王就被活活饿死在宫殿里。

刘启一直安坐在太子的位置上,可见太子妃从没在薄太后面前说过他的坏话,他的女人全都平安生子,没一个意外死亡,这在勾心斗角的皇家极少有,可见太子妃虽自己无子嗣,虽嫉恨太子的其他女人,却从没对她们使过任何卑劣的手段,就连她深恶痛绝的栗良娣也没使过!

可也正因为如此,栗良娣才敢对太子妃如此的放肆,如此的无礼啊!

王娡默叹了口气,看向太子妃的目光渐渐温暖起来,她真挺想和太子妃这样的人结交为朋友,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心还算干净,在这个府里,哪怕是奴才都心思复杂,像太子妃这么干净的人实在太少有,只是太子妃并不想与她结交,她似乎在自己的心里筑了一道墙,一道隔绝所有外人的墙,拒绝所有外人闯进她的心,即便是曹良娣,恐怕也算不上是知心之交。

“大小姐,你还好吧?”燕婉关切的问话声将王娡从漫长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不说倒也罢,她一说,王娡这才发觉双腿麻木僵硬,不由得将目光看向那两条可怜的小腿,略蹙着眉道:“有些僵住了。”

“我们到树底下坐一会儿,我帮你揉一揉腿,否则你哪走得了路?栗良娣这恶妇实在太可恶,我们对她一忍再忍,她却步步紧逼!我若是太子妃绝不容她如此张狂,定会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她!她才是这个府里最不懂规矩的那一个!”燕婉愤愤然,扶着王娡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大白天“自杀”

王娡的心里也说不出的不痛快:“她屡次对我们下手都没得手,自然是不甘心的!”

“就像太子妃所说,这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太不讲理了,打了你一巴掌我们没跟她理论,今儿居然还想再打你一巴掌,真当我们好欺侮啊!”燕婉越说越激动起来。

王娡咬了咬牙,恨不得冲到栗良娣跟前,跟她好好算算这一笔笔账,可小不忍则乱大谋,冲动的结果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更大的麻烦,甚至被太子嫌弃!这多不划算啊!

燕婉忽压低嗓音,意味深长地道:“大小姐,二小姐最近时常去贾良娣的殿阁。”

王娡的心攸地一紧,不悦地道:“她去贾良娣的殿阁?还经常去?!!!”

燕婉沉沉地点了点头。

王娡的眉头蹙了又蹙,她对贾良娣没半丝好感,这个女人不比栗良娣好到哪,可此时与贾良娣撕破脸,无疑让自己又多了个强劲的对手,那是相当不智的!

王娡一阵烦躁,抬眼向前方看去,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池子边,池子里的水早已融化,阳光照在池面上,水波金光灿烂,隐隐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跳动,大概是鱼儿吧。

王娡正想仔细看看池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忽一个小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紧跟着“扑通”一声响,那小身影竟跳到了池子里!

“有人跳到了池子里!不会是想自杀吧?大白天的居然有人要自杀!!”燕婉惊得双眼瞪得滚圆。

“还愣在这里干嘛?赶快去叫人啊!”王娡猛推了燕婉一把,跟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燕婉这才醒悟过来,四处嚷嚷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落水啦!”

王娡向池子那边走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小身影的方向,看着他在那里一沉一浮,不停地挣扎着,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渐渐的,她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孩子!

王娡的心不由得揪在了一起,这可如何是好?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不会游泳,他能支撑得了多久?不会就这么死掉吧?

那孩子一开始拼命挣扎,渐渐的便没了力气,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小脑袋跟着越露越小,眼看着就要沉了下去。

王娡心急如焚,脚下步子不由得快了起来,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池子里,向那个孩子的方向拼命游去,好在她小的时候学过游泳,很快便游到了孩子身旁,那孩子已经没了声音,身子不断往下沉,王娡一把抱起他往岸边游去,只是她挺着肚子,抱着孩子不是一般的吃力,好不容易才游到岸边,先将孩子弄上了岸,待自己爬上岸时已经累得只有喘气的劲。

燕婉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过来,见此情景大惊,怪责道:“大小姐,你怎么可以自己下水救人?”

栗良娣和程良娣也带着几个侍女走了过来,紧跟着太子妃和曹良娣也来了,她们本来就没走多远,听到呼救声便立刻赶了过来。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一定要争到手

若是栗美人真做了皇后,她会变成怎样?和薄废后一样吗?

王娡轻轻摇了摇头,定然比薄废后的结局还要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与栗美人搏一把!

“慎太妃也不知住在哪个殿阁。”曹夫人出了声,她并不关心慎太妃住在哪里,只是想打破沉闷的气氛。

“管她住哪呢,她不来找我,我是不会去找她的。”薄废后对慎太妃并无多大好感。

“先帝走了之后慎太妃变得越来越古怪,否则彼此有个伴也好,她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惹来麻烦,还是离她远些。”曹夫人道。

“我已经这个样子了,她还能给我招来什么麻烦?我只是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她话太多了。”薄废后神情淡淡的,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得意时,失意时,都这样,或许她从没真正得意时。

“姐姐,我们得空了会来看你的。”王娡道。

薄皇后摇了摇头:“这里不适合你们来,我帮不了你们什么,就不要给你们添麻烦了,只要彼此心里惦记着就可以。”

王娡与曹夫人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曹夫人道:“有什么事情让人带话给我们,我们会想办法帮你的。”她与薄废后相处多年,多少是有感情的。

薄废后淡然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情?倒是你们得处处小心着点,过不了多久那女人怕是真的要入住中宫了!”

王娡与曹夫人的脸色更是黯淡了几分,没再说什么,弯下身子给薄废后行礼,薄废后立刻还礼,两人转身离去,走至北宫门口,王娡取出几两银子给门外守着的侍人:“麻烦你们帮忙多照应着点薄宫人,她若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及时告诉我们,事情办得好,我还会多给赏银的。”

那两个侍人看见银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停地感恩,满口答应着。

王娡与曹夫人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曹夫人道:“你倒是有心,只是这些人都势力得很,姐姐现只是个废后,他们看在银子的份上满口应着,转个背怕是都忘了。”

“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人才不得不贿赂,不贿赂,他们定然不会给姐姐好脸色看,贿赂了多少会对姐姐好些,我们能做的也只能如此了。”王娡道。

曹夫人不再说什么,两人都沉默,此时天越来越阴沉起来,仿佛即将要塌下来似的,路过鸳鸾殿时,里头传来肆无忌惮的欢笑声。

曹夫人和王娡的脸色瞬间都变得铁青。

曹夫人拉过王娡的手郑重地道:“妹妹,你一定要将后位争到手,我会竭力帮你的!”

王娡抬眼看向曹夫人,她当然清楚她这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曹家那一派的人都会支持她做皇后!

长公主和曹夫人都愿意帮她,她真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争到后位,可是,皇上是知道她的事情的,他会让她当皇后吗?刘启并不是一个重情之人,相反他很理智,他对她是有情,可在他的心里江山社禝远远重于男女之情!

第五百三十三章 想以下犯上吗

薄皇后被废后,所有人都关注着皇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揣测着他会立为谁为皇后,大多数人认为皇上会立栗美人为皇后,她儿子是太子,她被立为皇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栗美人那一派的人终日欢声笑语,静待着栗美人坐上后位的那一日,而栗美人的仇家们则终日忧心忡忡,很少出殿阁,生怕遇上栗美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皇上迟迟没立新皇后之意,不仅后宫的女人们,就连那些大臣们也都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王娡现在也很少出殿阁,即便去东宫看望太后也是绕远路,走一条偏僻且没多少人走的路,不过是为了避开与栗美人相遇,即便如此,她还是与栗美人遇上了!

王娡像以往一样侧过身子让条路给栗美人,没想到这一回栗美人居然不满足起来,想要王娡臣服在她面前!

她悄悄向一旁的史八子递了个眼色,史八子立刻心领神会,对王娡很不客气地道:“王夫人,你是不是应该给栗美人行礼呢!”

让一个夫人给一个美人行礼,这叫什么道理?!!

王娡尚未有什么反应,一旁的紫儿气得脸都绿了:“凭什么?凭什么让我们夫人给栗美人行礼?我们夫人的位份摆在那里,说到行礼,你们不应该向她行礼吗?”

史八子倨傲地一笑:“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栗美人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你们若识相点赶紧给栗美人行个礼,日后栗美人做了皇后也会对你们好些的,否则……”

“否则怎样?”紫儿气得失去了理智,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见到过这样的事情,让位分高的给位分低的行礼!!!

王娡拽开紫儿,平静地道:“让我给栗美人行礼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得有皇上的旨意,皇上下旨册封栗美人为皇后,或者下旨说不管栗美人什么位分,我看见她都得给她行礼,我自然会给她行礼,否则你们说我是听皇上的呢,还是听你们的?”话落她不等史八子什么反应,转身离去

她是绝不会给栗美人行礼的,不仅因为这是对她极大的污辱,更重要的是这事情传到皇上、太后那里,她也有错!一个夫人怎么可以给一个美人行礼?她这是有多谄媚栗美人啊,为了巴结这个仇人,居然完全忽视了宫规!

呵呵,栗美人,你当我有这么蠢,这么懦弱无能吗?我让着你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吵,损坏我的形象,不意味着我怕你,刘启已经病愈,我还有什么好怕你的?你笑吧,笑吧,趁你还能笑时尽管笑吧,我会让你摔下来的!重重地摔下来!我要你的下场比薄废后还惨!

史八子看着王娡离去很不甘心,她可不想错过在栗美人面前邀功的机会,于是,她一个箭头冲到了王娡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未等她开口,王娡冷冷地道:“怎么,史八子想以下犯上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令史八子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忽然害怕起来,旋即让开了路。

第五百三十四章 告状

王娡刚一离开,栗美人便走到史八子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给了史八子一个大巴掌:“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史八子捂着脸,含着泪,满是委屈,却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一旁的唐长使、程良人,还有其他妃嫔的脸上则满脸幸灾乐祸的笑容。

栗美人打完史八子扬长而去,其他人立刻跟了过去。

只剩下史八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很快她听见栗美人气呼呼地问身旁的人:“你们说,皇上为何到现在还不立我为皇后?”若他立了她为皇后,王娡刚刚不是得乖乖地向她行礼?而她定然会将她死死地踩在脚底下,让她舔她的脚丫子,哪还会因位分比她低被她给奚落?!!

程良人讨好似的道:“薄废后毕竟是薄太皇太后的侄女,皇上大概因为这个原因不想刚废了她就立马立新皇后吧。”

“呸!”栗美人气得七窍生烟,“那个老女人占着这层关系得了不少好处,否则她哪能当上皇后?现在都已经被废了皇上居然还要顾及那一层!”

“……”

声音渐渐远去,史美人挪了挪脚步想追上她们,最终转身向自己殿阁方向走去,她还没有贱到这个地步,人家赏了她一个大巴掌,她还要巴巴地贴上去。

紫儿几分担心地问:“夫人还要去东宫吗?”她怕王娡此时已无心情去东宫。

“当然去!”王娡很肯定地道。

“对,去东宫跟太后好好地告栗美人一状!”紫儿愤愤然。

王娡眯了眯眼,状是一定要告的,怎么告法也是一门技巧,说得不好很有可能引起太后猜疑的,那可就麻烦了!

一路想着便到了东宫,王娡走进殿阁一眼看见长公主刘嫖也在,不由得心中一悦:老天都帮我!

王娡躬身给窦太后行礼。

窦太后淡笑着道:“起了吧,你今儿晚了。”

“妾路上遇到点事情给耽搁了。”王娡说着不着痕迹地看了刘嫖一眼。

刘嫖立马领悟,搭话道:“能有什么事情比到东宫看望太后还重要?”

“也没什么,碰上栗美人说了几句。”王娡说得极风轻云淡。

刘嫖一听“栗美人”三个字,胸中的恨意立马涌了上来,那张脸拉得老长,没好气地道:“她能跟你说什么话?不会又为难你了吧?”

王娡不吱声。

刘嫖急了:“快说啊,这里有太后在,你怕什么?!”

“不过……是些小事。”王娡吱唔着。

太后的胃口有些被吊起,催促道:“你说吧,不管说错什么,哀家都不怪罪你!”

王娡这才鼓足勇气似的道:“栗美人指使史八子让妾给她行礼。”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轻。

“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刘嫖气得将手中的杯盏重重地放在桌案上。

太后也将杯盏往桌案上重重地一放,道:“这女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敢情真把自己当成了皇后!”

“王夫人,你也太老实了,你的位分可是比栗美人高,怎么可以处处让着她?我若是你就立马给她一个大巴掌,看她还敢不敢再无礼!”刘嫖愤然道。

第五百三十五章 敲山震虎

“妾哪敢?她可是太子之母!妾只是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王娡道。

“她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之母的身份终日颐指气使,谁不臣服于她,她就看谁不顺眼,别说你了,就连我和太后她也没看在眼里,背后说尽我和太后的坏话,看见我也傲慢得很!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未见一个后宫女子如此猖狂过,圣旨还没下来,她就明目张胆地当起皇后来!”刘嫖说着将目光看向窦太后。

窦太后无神的双眼闪过一道狠光,冷着个脸道:“皇上迟迟不下旨,不会是真想立栗美人为皇后,怕哀家不同意,这才不得不搁置在那里吧?”

那泼妇不就仗着有皇上给她撑腰吗?可恶的女人,就是她一个劲地挑唆皇上立她儿子为太子,否则储君之位是我武儿的!哪还有这女人什么事情?

“谁知道呢?弟弟的心思一向让人琢磨不透,记得弟弟生病那阵子,曾经嘱托栗美人照顾好其他妃嫔和他的孩子,那话中之意不就是想立栗美人为皇后吗?”刘嫖故意道。

窦太后的脸色更是冷了几分,这件事情她怎么可能忘记?当时刘嫖可是很详细地把事情告诉给她!

“她不是一口就回绝了吗?还大骂皇上,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完全就要效仿吕后的架式!这还没过去一年呢,皇上难道忘了这件事情吗?竟还想着立这样的女人为皇后!”窦太后声调有些高起来。

“也不知栗美人这些日子又给了皇上什么好处,这泼妇勾引起男人来还是挺有本事的!”刘嫖一个劲地火上浇油。

“男人都会在女人事情上犯糊涂!”窦太后深有感触,旋即冷哼一声,道:“栗泼妇这样的女人也配做皇后?做梦!除非哀家死了!”

王娡与刘嫖会意一笑,刘嫖笑着挽过窦太后的臂腕,软声说着好话:“娘的身子这么好,别总说死不死的,娘定会长命百岁的!”

窦太后攸地一笑,轻拍了一下刘嫖的脑袋,温声道:“你这张小嘴,就会说这些话来哄娘开心,娘这身子七病八痛的,能活到六十就已经心满意足,哪能活一百岁啊?”

“……”

王娡看着这两人,好一对母慈女孝啊,这怕是刘启一生渴望却永远无法得到的!

史八子当日就被掳去封号,并杖责三十大板,杖责完尚未来得及敷药,太后又下令让她立刻出宫,一刻都不得停留。

太后之所以处理得如此狠其实是在敲山震虎,给栗美人提个醒,叫她知道点分寸,别以为有皇上、太子罩着,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她会将她的爪牙一个一个全拔掉,最后连她也一并拔掉!

史宫人落得如此下场,不免有人替她委屈,栗美人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居然还说:“这么个废人,留着又有何用?日后只会在皇上面前不停地争宠,太后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她这一席话落下让那些追随她的人寒了不少心,史宫人是因为帮她做事才落得这个结局的,她不帮她在皇上、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竟还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一条计谋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栗美人对王娡更是恨得痒痒的,只是她身边追随她的人都已三心二意,她指使她们对付王娡,她们不是装生病,装没听见,就是装笨,装胆小,宁可被她打被她骂,也不帮她做事,帮她做事根本落不到一丝好,很有可能落得跟史宫人差不多的下场,她们可没那么蠢!

彼时已是初春,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下来,午后的阳光庸懒地穿过树枝倾泻在敷着层薄雪的鹅卵石上,投射下斑驳影子。

王娡在紫儿的陪同下踏着雪,漫步在前殿与后宫之间的羊肠小道上,自史八子被太后处置之后栗美人的确收敛了不少,不是她想收敛,而是不得不收敛,因为没人肯替她与位分比她高的人作对,她只能暂时放过王娡,计划着待日后登上了后位再好好收拾她,王娡在外面行走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

紫儿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向她们这边走来,低声对王娡道:“那人不是大行令栗青吗?”

王娡抬眼向那人看去,果然是!

“他可是栗美人的哥哥,奴婢听说栗美人这一年来频繁见他,还时常问他朝堂上的一些事情。”紫儿悄声道。

王娡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栗青与田蚡不同,田蚡只是平民,平民入宫次数多些没人会说什么,栗青是官员,即便是栗美人的哥哥也得忌讳几分,尽量少见面,栗美人倒是好,频繁与他见面,还打听朝堂上的事情,这女人可真够胆大的!

忽然一条计谋涌上王娡的心头,她扫了一眼四周,除了她和紫儿,还有那个即将走到眼前的栗青再无其他人,真的是天赐的良机啊!

王娡待栗青走到眼前,略福了福,随意地打着招呼:“大行令此次入宫是为了祭祀事宜?”

栗青赶紧回礼,几分埋怨地道:“谁说不是呢?”

“大行令辛苦了。”王娡低首说着客套话。

栗青轻叹口气,道:“中宫之主的位置皇上久久未定,否则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臣来做!”

这个人和他妹妹一个样话多,牢骚也多!

“皇上心里想着的唯有江山社禝,哪会将后宫的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做臣子的应该替皇上多想着些。”王娡淡笑着道。

栗青仔细琢磨了一下王娡话,她不会是告诉他皇上不立后,不是他不想立后,而是他忙于政务根本就忘了立后一事吧?

“夫人的意思是说得有人提醒皇上立后一事?”栗青试探性地问。

“大行令想多了,妾刚刚那话没任何其他意思。”王娡道,她可不想被牵扯到此事中去!

栗青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不甘心,转而又问:“那夫人觉得皇上会让谁做皇后?”

王娡淡然一笑道:“圣意哪是我们这些人能猜得出的?妾只知道刘荣是太子!”搁下这话她不再说什么,略点了个头,转身离去。

栗青躬身回礼,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不停地琢磨着这件事情。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成败就在此一举

我那大外甥刘荣是太子,妹妹乃太子之母,儿子做太子,母亲做皇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皇上不立妹妹为后还能立谁?

为何到现在还不立呢?

皇上事务繁忙忘了此事倒也算是个原因,最主要原因一定是碍于薄废后是薄太皇太后的侄女,皇上不方便自己提出来!

得有个人帮他把这件事情给提出来!

说不准这些日子皇上一直在等待那个人出现,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居然没一个人领会到!

如果他提出来了呢?

那岂不是称了皇上的意?

哈哈,一旦妹妹登上了后位,他可就成了国舅爷!哪日皇上驾崩,太子继位,这天下岂不是他们栗家的?哈!哈!哈!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

大行令满脸的笑容,仿佛自己马上就位列三公!

另一头,王娡与紫儿回到了猗兰殿。

紫儿很是不解地问:“夫人刚刚为何对大行令说那翻话?那些话听着怎么感觉是让大行令递折子请皇上立栗美人为皇后呢?”

王娡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紫儿惊得目瞪口呆:“夫人为何要这样做?皇上很有可能真听大行令的话立栗美人为后的,要知道有不少大臣站在栗美人、太子那边,一旦大行令递了那样的折子,定会有不少人呼应,特别是窦太傅那一帮人,窦太傅的影响力是很大的!”

王娡不急不缓地问:“你觉得皇上想立栗美人为后吗?”

紫儿想了想,摇头:“这个奴婢哪能猜得到。”

“那你觉得皇上喜欢大臣们干扰他后宫之事吗?”王娡又问。

紫儿愣了半晌,不是很确定地道:“应该……不喜欢吧。”能有几个君主喜欢大臣们干预他的家事呢?

王娡目光看向前方,语气坚定地道:“皇上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但我知道这样坐等下去对我们没半丝好处,不如搏一把,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紫儿可真看不出夫人这是什么良计,万一皇上迫于大臣们的压力真立栗美人为皇后呢?那岂不是完了!

次日早朝,栗青果然向皇上提出立栗美人为后的提议,朝堂瞬间沸然,支持太子、栗美人那一派的自然附议,而那些与栗家关系不和及中立的大臣们则都沉默。

刘启一开始不吱声,由着大臣们发言,忽然发怒命人将栗青押入大牢:“身为外臣与朕的后宫女人勾结,计谋立储一事,这安的什么心?”

这个罪名是相当重的,皇上尚在,且是盛年,身为外臣却和太子之母勾结在一起,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篡夺皇位吗?

朝堂顿时安静下来,栗家那一派的人脸色黯然,窦婴忍不住摇头叹气:太子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一个娘!他让她再等等,她却如此的急不可待!

这还没完!

刘启紧跟着将所有曾与栗美人有过来往的大臣全都抓入大牢,并废了刘荣太之子位!

这下窦婴坐不住了,立马站出来反对,说太子秉性纯良,没一丝篡位之心,不可能参与到此事中去,丞相陶青、大将军周亚夫跟着附议,反对废刘荣太子位,认为刘荣是长子,且无任何过错!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一个由头

刘启将他们的意见搁置一旁,仍将刘荣贬为临江王,并责令立刻前往临江。

窦婴一怒之下又装病不上朝,刘启大为反感,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要挟他,他是君,窦婴虽是他的亲戚,可也只是一个臣,身为臣怎么可以几次三番以不上朝来要挟他?他真当他拿他没办法,没他就不行了吗?

其他栗美人、太子派的大臣对太子被贬一事没太大意见,栗美人与大臣勾结篡位,太子想完全撇清这当中的干系,这怎么可能?

太子要怨也只能怨他自己有这样一个没头脑的娘,害了她自己,也把他的前程给毁了!

刘启一面将与栗美人有来往的大臣及栗家人全都押入大牢,一面命人将栗美人的殿阁团团围住,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栗美人被关在了殿阁里,日日在里头叫冤,说她没有和大臣们勾结,说她没想过篡夺皇位,可墙倒众人推,谁还理会她说的那些话?更何况她平日里人缘那么差!

她的那些侍人们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责纷纷站出来指证栗美人曾与哪些大臣们来往过,彼此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特别她的近身侍人阿碧,说得要多详细有多详细,要多具体有多具体,完全就是把栗美人往死里说,她不死,万一哪日东山再起,死的可就是她!

紫儿怎么也没想到王夫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会令局面整个大反转,对王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夫人真是妙计,一下子就把栗美人给打趴下了!奴婢那日还反对夫人那样做呢,现在想来奴婢真的是愚蠢至极,夫人的脑袋哪是奴婢所能比的?栗美人那日趾高气扬地让夫人给她行礼仿佛就在昨日,转瞬间她已一落千丈,变成了被拔掉牙齿的老虎,真真大快人心啊!”话落她笑了起来。

王娡淡然一笑道:“你以为栗美人落成现在这样只是因为我跟大行令说的那一翻话吗?”

紫儿疑惑地看向王娡,难道不是吗?

王娡摇头:“不是,至少不完全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栗美人张狂到现在这个地步不仅我们对她不满,所有人都对她不满,包括她身边那些人,她越是张狂就越意味着她的气数将尽了!皇上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个人做皇后?皇上可不是个糊涂的君,他是个明君!”

他或许早就想狠狠地治栗美人,只是缺一个由头,于是,她给了他一个由头!若皇上不想治栗美人,栗青提出立后的提议,他顶多训斥他几句,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栗美人那一派的人全都倒塌,无一不受到调查、责罚!

紫儿仍旧很开心,笑着道:“即便如此,奴婢还是很佩服夫人,因为夫人猜准了皇上的心思!”

王娡淡然一笑道:“我只是赌了一把,所幸的是赌赢了!”须臾,神情严肃地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面前万不得提起!”

紫儿使劲点了点头,道:“夫人尽管放心,奴婢的命是夫人给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奴婢清楚得很。”

第五百三十九章 开太阳了

王娡淡淡地笑了笑,转而道:“昨儿跟曹夫人说好今日一起去看薄姐姐的,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紫儿说着拎来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两盒糕点,还有两套春衣,煤炭上两日奴婢已经让小李子悄悄送过去了。”

“嗯。”王娡站起身提步走出殿阁,紫儿拎着包裹跟在后头。

来到惠草殿门口,王娡尚未进去,曹夫人已经从里头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这么多日子以来她的脸上终于又重现了许多年前的笑容,而不是一抹即逝的笑容。

“今儿天气可真是好!”曹夫人这话意味深长。

王娡心领神会地应和:“是啊,终于开太阳了!”

曹夫人笑着挽过王娡的臂腕:“我正准备去妹妹那里呢,没想到还是妹妹早了一步。”

两人一路说着向北宫方向走去,路过鸳鸾殿时见外面重兵把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曹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许多日子以前她们也路过这里,那时里面灯火通明,一片欢声笑语,而此时这里却像一座牢狱,隐隐的还传来几声哭泣声,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栗美人恐怕连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落魄至此吧!

大概因为心情好的缘故,通往北宫的路今日竟变得特别的短,说话间就到了。

薄废后的殿阁已收拾一新,里头的物件虽仍很陈旧,可干干净净的,看着舒服许多,屋子中央生着几个炭火,走进去也不至于太冷。

薄废后穿着一身素衣,虽略清减了些,不过精神倒也不差,见王娡与曹夫人都笑容满面的,淡笑着问:“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情?瞧你们,都笑得这么开心。”

“好事!你想不到的天大的好事!”曹夫人笑着在薄废后身旁的软垫上坐了下来,王娡在薄废后另一旁坐了下来。

“什么好事?”薄废后疑惑地问。

“你猜。”曹夫人神秘兮兮地道。

“我呆在这里消息闭塞得很,哪能猜到?”薄废后道。

“栗美人出事了!”曹夫人说着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

薄废后的脸上也无法抑制地溢满了笑容:“这果真是天大的好事!她儿子都已经是太子了,她怎么会出事呢?”

曹夫人轻哼了一声道:“太心急了呗,她这些年一心想着的就是爬上后位,想得都快疯了,你被废了之后,皇上迟迟不立皇后,她急了啊,听说常与大臣们见面,上几日居然还怂恿大行令栗青递折子向皇上提出立她为后,皇上一怒之下非但没立她为后,还将她的亲信、家人全都关入大牢,她的殿阁也派众兵把守起来。”

“原来如此!”薄废后轻笑了两声,“总算轮到她完了,我被废那日,她不知笑得有多猖狂,仿佛皇后之位触手就可得似的,怎料到自己的下场比我还要惨!”

“肯定比你还惨,要知道审这个案子的可是郅都,别人审多少会手下留情,毕竟她是皇上的女人,育有三个皇子,郅都可是出了名的酷吏,管他什么皇亲国戚呢,对谁都不会客气,栗美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情,怎么可能不审出点事情?只要能审出点事情,她就绝无翻身之日!”曹夫人道。

第五百四十章 谁会做皇后

“那太子呢?”薄废后问,“太子帮不上她?”

“太子?”曹夫人嗤笑了一声,“他现在已经是临江王了,他算是被他这个娘给害惨了,大好的前程就这么给断送了!”

“看来这回皇上是动了大怒。”薄废后道,面色渐渐缓和下来,栗美人落得这么个结局,她对她这么多年的怨恨也略有些平息。

“姐姐这些日子过得好吗?我看姐姐似乎瘦了些。”王娡岔开了话题,栗美人说来是被她拉下台的,这个话题她多少有些尴尬。

“挺好的,这里的日子是清苦了些,好在没什么人打扰,你们又时常派人悄悄送些东西给我,我不愁吃,不愁穿的,连炭火都不用担心,还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慎太妃时不时过来,叫人心烦!”薄废后略蹙了蹙眉。

“慎太妃?她来跟你说什么?”曹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厌恶之色。

“能说什么?不就说太后有多坏,皇上有多无情,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她指望我能跟她应和几句,我一句话都没说,我对皇上、太后没什么好埋怨的,皇后这个位置我不喜欢坐,坐着也不舒服。”薄废后道。

“以前是栗美人总和姐姐过不去,惹各种麻烦,其他人即便心里有些不服,面上都还过得去,毕竟姐姐的身份摆在那里,现在栗美人出了事,姐姐若还坐在那个位置,或许没那么难。”王娡道。

曹夫人跟着应和:“是啊,姐姐当初就不该辞去皇后一职,再坚持一阵子,坚持到栗美人倒台,你这日子不就好过了!”

薄废后摇了摇头:“我辞去皇后位的确有栗美人的原因,但也不全是因为她,那个位置不好坐,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有很多细碎的事情,我这性子又不喜多事,单应付那些事情就觉得很累,再者,皇上不喜欢我,完全当我不存在,想让我立威谈何容易?你们不知道我每日坐在椒房殿里心有多累!”

曹夫人的心往下沉了沉,她岂会不明白薄废后的感觉?皇上现在待她也基本就是那个样子,自发生绢帕事件后,皇上再也没去过她的殿阁,那次生病召她去侍疾,也是因为有事情要跟她说,否则根本连看都不想看到她。

薄废后继续道:“与其那样忐忑不安地坐着,不如现在这样,至少落得个清静。”忽然她提了个很尖锐的问题:“栗美人倒了,你们说谁有可能做皇后?”

曹夫人看了眼王娡,道:“我是不可能的,妹妹倒是极有可能。”她早已断了做皇后的念头,她和徐太医还在皇上手上紧紧地捏着。

王娡的心凉了凉:她不可能,她又怎么可能?

“这事情主要得看皇上的意思,我们在这里瞎琢磨也没什么意思。”王娡道。

薄废后缓声道:“不管你们俩谁能坐上后位都是件好事情,让别人抢去了那才叫麻烦,贾夫人那个女人别看她面上温柔,像个好人,其实不比栗美人好到哪,栗美人是明的坏,她是阴的坏,论心胸这两人根本就不分上下,哪比得上你们?”话落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娡,又看了看曹夫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换个地方

曹夫人和王娡都是聪明人,岂会不明白薄废后说那些话什么意思,她不清楚那件绢帕的事情,更不知道王娡入宫前的那些事情,她希望她们俩团结,不要为了争后位而破坏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曹夫人笑了笑道:“别扯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了,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只要我们三个人的友情一直不变就可以。”

薄废后和王娡相视一笑。

“栗美人的事情审理完之后,会不会迁到这里来?”薄废后不无担心地问,“她是皇上的女人,还育有三个皇子,再大的罪名,皇上也不至于赐她死的。”

王娡的脸沉了沉:“可她毕竟有罪在身,与姐姐是不一样的,就算迁到这里来住,皇上也一定会让她住在偏僻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

“是啊,”曹夫人跟着宽慰道,“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皇上免她死罪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住到北宫之后若敢来骚扰你,你就写折子请皇上下禁足令,禁止栗美人离开殿阁,你又没罪,虽不是很方便去未央宫,让门口的侍人帮你把折子递给皇上还是可以的。”

薄废后的面色略略缓了缓。

“姐姐还怕她做什么?”王娡道,“她已经被拔去了爪牙,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怕,也应该她怕你,而不是你怕她!”

薄废后一想也是,她恨了她这么多年,避了她这么多年,也怕了她这么年,到今时今日她还有什么好怕她的呢?

栗美人真搬到这里,若在殿阁里好好呆着,大家彼此相安无事,若胆敢来挑衅,她就好好教训她,拿出她薄家人的气势好好地教训她!

三个人又说了一起子话,王娡和曹夫人起身告辞,感觉仍像在椒房殿般,三个人说说话,吃吃点心,聊完各自回去,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王娡回到猗兰殿已是傍晚时分,刚踏过门槛惠槿便迎了上来,悄声道:“夫人刚走不多久,唐长使就来了,奴婢让她回去,她不肯,一直在站在那里等着夫人。”话落她几分嫌弃地扫了立在那里的一个身影一眼。

王娡的唇角掀起一抹揶揄的笑容,这个人上段日子还和栗美人站在一起嘲笑她、捉弄她,现在却过来巴结她了!

栗美人啊栗美人,瞧瞧你这人缘,要多差有多差,出了这样的事情没一个人肯帮你,出来推你一把的倒是一大把!

王娡抬脚向前走去,路过唐长使时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上了台阶,走进屋子。

唐长使立刻跟了上去,紫儿欲关门,唐长使哭着求道:“夫人让妾进去吧,妾真有要紧事情跟夫人说。”

她原本以为栗美人还有东山再起之日,等了这几日发觉形势越来越不对劲,这才不得不过来求王娡,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妾,被栗美人要挟着违心做了不少伤害王夫人姐妹的事情,现在栗美人倒台了,万一王夫人报复她,她可如何是好?

第五百四十二章 替她下决定

紫儿将目光看向王娡,王娡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她也想听听唐长使会跟她说些什么,这个女人曾经与栗美人非常亲密的在一起,替栗美人办了不少缺德事情,她的身上或许能挖到不少她想要的东西!

紫儿让开了路,唐长使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有话快说,我们夫人忙着呢,没功夫招待你这样的闲人!”紫儿很不客气地道。

唐长使一骨碌跪了下来,哭着道:“妾以往是做了些对不起夫人的事情,可那都不是妾的本意,妾身份低贱,万事由不得自己,都是栗美人逼妾的,拿妾的唯一儿子逼妾的!”

王娡并不意外,这是栗美人惯用的手段,而唐长使这样软弱没头脑之人最容易被她要挟!

王娡面无表情地看着唐长使,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说说看栗美人到底逼着你做了些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唐长使想了又想,惊慌之间一时竟想不到什么,忽然想起给王皃姁下毒那件事情,那个案子早已了结,当时没人说栗美人有罪,现在又怎么可能说她有罪?

万一栗美人翻身了呢?那她岂不是完了!既没把栗美人怎样,还将自己置身于囹圄!

“嗯……嗯……”唐长使吱吱唔唔地犹豫着。

“你嗯什么啊?你到我这里来不就是想把栗美人逼你做的那些坏事说出来吗?”王娡略蹙眉几分不耐烦地道,既然这女人下不了决定,她就得替她下这个决定:“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阿莹临死前,我曾去看过她,她让我带句话给你,说你欠她一只手,叫你这辈子都别忘了!我一直不太明白她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只是这些日子事务繁忙也就没顾上问你!”话落王娡目光冷冷地盯着唐长使。

唐长使一听这话吓得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还是提到了这件事情!她不想提,王夫人却提了!看来她早就已经知道!阿莹一定早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给了她!

跟着她脑海里浮现了那只手,那只血淋淋的手,那是阿莹母亲的手!阿莹一定至死都在恨她!恨她利用了她、出卖了她,还害得她的母亲失去了一只手!

唐长使开始掉眼泪,这事情她的确亏欠阿莹,欠得很多,即便她曾想办法用钱弥补他们家也是亏欠!

若不把那件事情说出来,阿莹会不会来缠着她?阿莹现在可是个冤鬼!

唐长使越想越害怕起来,颤抖着道:“这……这事情与……与妾无关,妾……妾也是无奈,妾……妾也是被逼的!”

“无关?”王娡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推得干净!无关阿莹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你又何至于吓成这样?说吧,到底什么事情?”

唐长使抬眼看向王娡,嘴唇不停地颤抖着,良久才道:“这事情妾……妾一直有……有愧,早……早就想说出来,只……只是怕没人会……会相信。”

“是真话怎会没人会信?”王娡冷声道。

第五百四十三章 真凭实据

唐长使一想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当时没人信是因为大家都惧怕栗美人,没人肯出来替她作证,现在她说出来,栗美人身边那些侍人必会替她作证,如此怎会没人信?

“是……是栗美人,是……是她威胁妾,让妾……妾唆使阿莹给……”

唐长使刚说到这,王娡便不耐烦地挥手止住了她:“听你说话真心累,不如写下来吧。”王娡说着给紫儿递了个眼色,紫儿立刻去准备笔墨和竹简,唯有写下来才能成为真凭实据,唐长使想赖都赖不掉!

“妾字……妾写得不好,有些字妾……妾还不会写。”唐长使哆嗦着推脱。

“没关系,实在不会写的问我便是。”王娡不给她推脱,妹妹与栗美人是死敌,死之前都惦记着栗美人,她的死与栗美人又不无关系,她必须得将那件事情再次提出来,让廷尉好好审审,以告慰妹妹在天之灵!

唐长使颤抖着身子站起身,准备去桌案边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写下来。

王娡忽然又想到什么,问:“张太医的死和栗美人有关吗?”她对这件事情一直心存疑惑。

唐长使想了许久终于想起张太医是谁,使劲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妾……妾真一点都不知道,妾……妾从没看见栗美人和……和张太医有过来往,或许她……她背着妾做的,栗美人不是所……”

王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唐长使怕王娡生气可着劲地想,终于想起一事,忙道:“有一事妾……妾是知道的,在太子府时,有一回夫……夫人随皇……皇上去钱唐,栗……栗美人曾让人下过蛊……”

王娡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意味深长地道:“好,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写得越多你的罪才会越少,而栗美人的罪才会越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唐长使那榆木脑袋想了又想,哆嗦着道:“妾……妾明白了,妾……妾一定会将知道的全……全都写下来。”

王娡不再看她一眼,唐长使便在那里写了起来,从傍晚一直写到二更天才写完。

王娡扫了眼那上面歪七扭八的字,凉凉地道:“明儿天一亮就过来,和紫儿一同将这东西交给廷尉!”

唐长使听见“廷尉”两个字,吓得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怎么,不愿意?”王娡冷冷地道。

“妾……不敢。”唐长使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

王娡几分厌恶地挥了挥手。

唐长使躬身行了个礼,缩着身子走了出去。

“夫人,你说唐长使会将她写的那些东西交给廷尉吗?”紫儿在唐长使走后悄声问。

“当然会!她要想保命,就得把栗美人往死里告!”王娡很肯定地道。

紫儿面露喜色,几分不解地道:“栗美人的那些事情,侍候她的侍人们不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吗?”

王娡轻哼了一声,道:“她的那些侍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哪有唐长使知道得多?”

“那倒也是。”紫儿笑得更开心了,旋即又想起一事,问:“夫人还记得春香吗?”

第五百四十四章 看准时机

“怎会不记得?她是随栗美人一起入太子府的,曾经是栗美人身边的大红人,算得上是栗美人的智囊,可惜被栗美人给抛弃了!”王娡道,这些年春香一直悄无声息,紫儿不提起,她真快把她给忘了。

“奴婢听说廷尉问春香关于栗美人事情时,她疯疯颠颠的,什么都没说,实在太可惜了!她可是从头至尾一直跟着栗美人的人,她若没疯颠一定可以把栗美人所有罪状都说出来的!”紫儿很是不甘心地道。

王娡倒是不意外,收起脸上笑容,面色平静地道:“她哪是真疯颠啊?分明是装的!看来她对栗美人还是忠心的,栗美人曾经那样的对待她,让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现在她落魄了,还是没忍心再踹她一脚!”

紫儿微微一惊,道:“还好夫人当初没听奴婢的话和春香联手对付栗美人,否则春香调转头帮着栗美人对付夫人,夫人怕是早就被她们给算计了!”

“我当初担心的就是这个,春香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恨的人无非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栗美人,栗美人是她的主子,她对她是有感情的,所以她很有可能面上与我联手,实则是算计我,一来可以出她胸中之气,二来可以在栗美人面前邀功,说不定还能重新成为栗美人身边的大红人!”王娡道。

紫儿满脸的敬佩:“夫人想得真周全,宫里再没一个人像夫人这般心思缜密了!”

王娡淡然一笑:“宫里心思比我缜密的多的是,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一步错,便有可能满盘皆输,你们或许觉得我想得太多,行事太过小心,有时甚至觉得很憋屈,实在是不得已,不忍一时,哪能让栗美人那派人对我放松警惕,又哪能扳倒她?”

说到心思缜密,她怎么也比不上刘启,那家伙才是真正的老谋深算,谁都在猜,可谁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摆了怎样的一副棋局。

紫儿现在可不觉得夫人做事太过小心,夫人很会看准时机,该出手时,该做决断时,从来不曾犹豫过,否则现在安然坐在这里的就不可能是她,身陷囹圄的也不可能是栗美人!

窦太后这些日子的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好,栗美人这个眼中钉终于被拔掉了真是件痛快的事情!

这个愚蠢的泼妇敢跟她过不去,活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太子刘荣被废了,更是一件痛快的事情,意味着她的儿子武儿又有希望成为储君了!哈!哈!哈!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万物皆在春日下渐渐复苏,菁儿陪着窦太后走出殿阁,走出东宫。

走了一段路,窦太后忽然问:“哀家那只画眉呢?”

“太后想把它也带出来蹓蹓?”菁儿疑惑地问。

“那当然,这么好的天气,哀家要晒晒太阳,四处走走,它也得晒晒太阳。”窦太后道。

“奴婢这就去拿,太后可别到别处去,就在这里站着。”菁儿道。

“知道啦,哀家能去哪?就在这里等你们,你快点去!”窦太后催促着。

第五百四十五章 偶遇

菁儿转身离去,行至半路,又不放心地回头看看,见太后仍立在那里,这才快步向前走去。

窦太后虽答应了菁儿那里站着等菁儿和那只画眉,可站了没多久,她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拄着拐杖信步向前走去,这个宫她已经呆了三十多年,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熟悉的?眼睛看不见又如何?

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四周特别的静,不免有些不安起来,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跟着竖了起来,这时,她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沉声问:“谁?谁在前面?”

王信正想着心事,听见有人说话便抬头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见是一个拄拐杖的老太太,看她那样子似乎眼睛还看不见,再扫了眼四周,除了他,再无其他人,原来老太太是在跟他说话!

王信立马迎了上去,行了个礼,道:“草民王信,不知老夫人这是要前往何处?身边怎么没个人陪着呢?”

窦太后琢磨了一下“王信”这个名字,没想出,这个名字压根就不曾听人说起过,听那人说的那些话似乎根本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太后,她也不想点破,冷着个脸问:“你既然自称是草民怎么可以到皇宫里来?”

王信虽不知道面前这个老太太是谁,可既然是在宫里遇到的,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非富即贵,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妹妹在宫里举步维艰,更不能因为他得罪了人,令她的处境更困难!

王信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答道:“草民乃王夫人的兄长,许久未来看望妹妹,特进宫来看她。”

窦太后的脸色略略缓了缓,心中的警惕也小了几分,缓下语气道:“原来是王夫人的兄长啊。”这王夫人还真够小心的,自己在宫里当夫人也不给自己的哥哥谋个一官半职,到现在还只是一介草民!

“老夫人这是要前往何处?需要草民帮忙吗?”王信恭敬地问,对人客气点总归没有错。

“你先告诉我这是在哪里,老身有些迷路了。”窦太后道,眼睛不顶用终究是个麻烦,刚刚也不知在哪里走错了路,现在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草民很少进宫对这里的路不是很熟悉,那边有几个宫人,要不草民陪着老夫人再往前走一段路?草民帮您问问那几个宫人。”王信用征求意见的目光看向窦太后。

窦太后含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这个王信听他说的这几句话,倒挺稳重的。

王信陪着窦太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一边还小心地帮她清理掉前面的小石头,生怕把窦太后给绊到了,窦太后虽看不到,可看不见了耳朵就特灵,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

不多久,王信看到一宫人,尚未等他开口,那侍人便立刻跪下身来:“奴婢拜见太后!”

这一语落下吓得王信整个人激灵灵打了个颤,一骨碌跟着跪了下来,道:“草民不知是太后在面前,多有冒犯,望太后多多包涵!”

第五百四十六章 走一段路

自己真真是糊涂得紧,明明妹妹曾告诉过他太后的眼睛越来越不济,在宫里遇上个瞎眼老太婆不是太后,又能是谁?刚刚居然还左一口又一口地叫太后“老夫人”,太后万一因此怪罪,那岂不是完了!自己倒也罢了,连妹妹都会被他给害进!

窦太后“呵呵”笑了两声,道:“王公子快请起吧,哀家应该谢你,又怎会怪你呢?”

王信缓缓抬起头,见太后满脸的笑容,毫无责怪之意,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窦太后又对那内侍道:“哀家要回东宫,你在前面给哀家带路!”她这一下子走了这么多路,菁儿指不定要急成什么样子呢!

“诺。”内侍从地上站起身,在前面带着路。

窦太后又问王信:“王公子可否陪哀家走一段路?”一来她想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二来她想知道王夫人的哥哥到底是怎样一个品性,借机还可以多了解一下王夫人。

王信心里虽百般的不情愿,嘴里却不得不道:“草民万分的荣幸!”陪着这么个老太太可不像陪一般的老太太,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不仅他倒霉,他妹妹,甚至他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王公子在家都看些什么书啊?”窦太后问。

这回王信多长了几个心眼,他知道自高祖皇帝建立大汉朝以来就一直崇尚黄老学说,太后喜欢看什么书他不清楚,可说黄老学说之类的书,至少不会惹太后反感。

“草民看的书不多,看的最多的是老子的《道德经》。”王信恭恭敬敬地回答。

窦太后听了果然很高兴,又问:“那你最喜欢老子的哪句话啊?”

王信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这话不好回答,如果说了一句太后听着不舒服的话必会惹来麻烦,他想了又想,道:“草民最喜欢这一章:‘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窦太后接过王信的话继续背了下去。

背完两人都笑了起来,王信紧张的情绪这才略有些舒缓,夸赞道:“没想到太后对老子的书竟如此精通。”

窦太后摆了摆手道:“哀家书读得甚少,除了黄老学说的书也就没看过其他书,看黄老学说的书也是受先帝的影响才看的。”

“黄老学说的书好啊,若能领悟到当中的深邃,才能达到做人的至高境界。”王信道。

窦太后轻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凡人,都很难达到老子的境界,能有几个人真正领悟到他言语当中的深邃?”

“太后说的是……”

两人正说着话,迎面走来一侍女,手里提着个鸟笼子,一脸的焦急,远远的看见窦太后立马迎了上来,长长地松了口气,埋怨道:

第五百四十七章 相谈甚欢

“太后,总算找到您了,您可真是急死奴婢了!奴婢让您在这里等着奴婢,您怎么就走了呢?这您若有个什么事情,奴婢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窦太后不以为然地道:“能有什么事情?哀家这不是好好的吗?有王公子陪着,可比你这个老太婆陪着有趣许多!”

菁儿这才注意到王信,虽说她比王信大许多,可也有些不好意思仔细看,小声问窦太后:“这位是谁?太后上哪认识了这么个王公子?”

“哦,哀家忘了向你介绍了。”说到这窦太后忽然停了下来,转而道:“哀家的眼睛看不见,你给哀家说说这个王公子长得怎么样?”

菁儿抬眼又看向王信,道:“长得清俊温雅,倒有几分像……”

“像谁?”窦太后紧跟着问。

菁儿一下子就猜到了,恍然大悟般道:“这位不会是王夫人的兄弟吧?”

“草民正是。”王信垂首回答,菁儿虽只是个奴婢,可她是窦太后身边的人,身份自不同于一般的奴婢。

窦太后朗声笑了起来,直到此时她才确定面前这个人真的是王娡的哥哥!

“哀家与王公子相谈甚欢,王公子愿不愿意随哀家一起到东宫坐一会子?”窦太后提议,她一个老太婆整日面对着另一个老太婆菁儿,时常无聊得很。

王信岂敢不答应?硬着头皮答道:“草民当然愿意。”

一行人都向东宫方向走去,窦太后对菁儿道:“你别跟着了,赶紧去猗兰殿,告诉王夫人她哥哥被哀家扣下了,她要见哥哥,到东宫来见!”

“奴婢这就去。”菁儿笑着福了福,转身向猗兰殿方向走去。

王娡听菁儿说哥哥在太后那里心“咯噔”一下往下沉了沉,试探性地问:“姑姑,妾的哥哥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夫,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不会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惹了太后不高兴吧?”

菁儿本想告诉王娡实情,忽又卖起关子来:“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夫人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娡不好再问,一路忐忑不安不安地向东宫走去,她可不想哥哥出什么事情,妹妹死了,她只剩下这么一个亲哥哥!

走至太后的殿阁门口,远远地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笑声,王娡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唇角扬起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

她提步走了进去,躬身给窦太后行礼:“妾拜见太后。”

“起了吧。”窦太后笑着道,“哀家正跟你哥哥说话呢,你哥哥跟哀家说了不少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哀家这才知道你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你哥愧疚得很呢!”

“妾吃的那些苦算得了什么?”王娡笑着说着客套话。

“你快过来坐吧。”窦太后向王娡招了招手。

王娡提步走了过去,在窦太后身旁的软垫上跪坐了下来。

窦太后抓过王娡的手,几分怜惜地道:“怪不得你这么懂事,吃过苦的人才明白该怎么做人,哀家小时候家境贫寒,也吃过不少苦。”

太后这么一说,王娡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妾吃的那些苦哪能跟太后相比?”

第五百四十八章 彼此劝慰

“人活着吃点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窦太后意味深长地道,“上天终究是公平的,不会让一个人一辈子都吃苦,也不会让一个人一辈子都好运!”

“太后说的是。”王娡应和着,太后此时对她越好,她心里就越是觉得惶恐不安,就像刘启当初对她越好,她也越是不安,那种感觉是一样的,人终究不可以犯错,更不可以隐瞒错误,否则心总归是不安的。

几个人说了一阵子话,太后有些乏了,王娡和王信便告退。

离开东宫一段路之后,王娡问:“哥哥好好的怎么跟太后说起以前的事情来?”

“太后跟我闲聊,聊着聊着便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我就帮你说了些好话,其实也都是事实,哥哥没多大本事,能帮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燕婉和燕兰出宫了,皃姁也已不在,宫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更得处处小心!”王信语重心长地道。

说到王皃姁,王娡面色黯了黯,很是歉疚地道:“皃姁的事情我是有责任的。”

“你有何责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娘当初让你们姐妹俩都进太子府,是指望你们彼此有个照应,可皃姁……”王信没有说下去,而是轻叹了口气。

“娘有没有埋怨过我?”王娡问。

王信摇头:“皃姁死了,娘是很痛苦,但没有埋怨过你一句,事实上,娘那日从宫里回去后就知道皃姁活不长久,她说皃姁心思太重,特喜欢琢磨别人的心思,尤其喜欢琢磨皇上的心思,这一点一定很令皇上不满,再者皃姁心胸太窄,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

说到这王信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道:“娘说她谁都不怨,她只怨她自己,明知道皃姁是这样的性子,当初就不该……哎!”

王娡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妹妹死时的模样,那张苍白的没一丝血色的脸,那瘦骨嶙峋的身子,心头说不出的伤感,低声对王信道:“你回去后跟娘说,皃姁死得很平静,没一丝痛苦,可见她没什么遗憾,也没什么后悔,她不后悔自己入了太子府,更不会埋怨娘,叫娘也别自责了。”

王信点了点头,沉声叮嘱道:“日后你更应照顾好你自己,我们不求你有多富贵,只要你平安,娘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你不能让娘再承受一次失女之痛!”

王娡的眼圈里不由得溢上一层氤氲,低低地唤了声:“哥。”

这世上唯有哥哥和娘是真心关心她的!

王信的眼圈里也有晶莹液体在流动,他长呼了口气道:“小妹是以夫人身份下葬的,也算是风光大葬,那些害她的人不管有没有得到报应,她那件事情我们也都该放下,你千万别想着方的替她报仇!”

王娡自然明白哥哥说这些话的用心,他不想她为了给妹妹报仇以身涉险,他只想她平安,可是,妹妹的仇家是谁?是栗美人吗?是,栗美人是妹妹的仇家,总是和妹妹过不去,总是让人给妹妹下毒,可最终下命令让妹妹死的是刘启!

王娡痛楚地闭上了眼。

第五百四十九章 立储风波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审问,栗美人与大臣勾结欲图篡夺皇位一案终于结束,大行令被处死,栗美人在朝中的亲属及其他涉案大臣降职的降职,免官的免官,至于栗美人,被掳去封号贬为宫人,迁往北宫最偏僻、最阴暗、潮湿的殿阁。

伴随着栗美人一案的结束,后宫所有的女人们又都将目光盯在了后位上,就连那些大臣们也开始悄悄议论此事,中宫已空置半年多,如果早点把中宫之主定下来,也不会发生栗美人篡位之类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又一次向皇上提出立梁王刘武为储君的提议!

太后这一闹,后宫那些女人们原本彼此戒备着,敌对着的心又都暂时放了下来,梁王若真做了储君,还有她们什么事?她们还需争什么?

刘启虽早料到太后会有此举,心里仍愤愤然,在她的心里终究只有武儿!武儿!武儿!!!

面上他却笑着道:“待儿子与大臣们商议后再做决定!”

“嗯。”太后听着这话虽有些不痛快,可也不得不应了一声,毕竟这是件大事情,朝中有不少她的亲信,她就不信立武儿为储君会通不过!

刘启起身告辞,走出东宫后极自然的往猗兰殿方向走去,他心里不痛快,得找个人说说,不找她找谁?

快至猗兰殿门口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向前殿方向走去,这样的时刻还是别去找她了!

来到承明殿,刘启命人将窦婴给召了来,窦婴上几日在一门客的劝说下“病愈”恢复上朝了。

刘启觉得此事找窦婴商量最合适,一来他是窦家人,与窦太后能说得上话,二来他是坚决反对立梁王为储君的,在这件事情上能帮得上他忙!

窦婴怕自己口才不好,劝不动窦太后,又一次向刘启推荐了袁盎,他学识丰富,且是先帝留下来的老臣,曾帮过太后,与太后之间是有几分交情的。

刘启答应了,静等着袁盎的劝说结果。

刘启静等的这些日子里刘武可没闲着,早早的以陪伴窦太后为由留住在了京城,时不时入宫见太后,频繁在京城四下活动,这一切都令刘启反感之致!

彼时袁盎已赋闲在家,听了窦婴的话之后,二话不说一同去了东宫,立储非小事,稍不慎便会招来国家动荡不安,惹来不必要的流血事件,即便他已非臣子,可身为子民也应该尽一份力!

东宫,窦太后正与长公主刘嫖说着话,听闻窦婴与袁盎来见,不得不对刘嫖道:“你先到里头避一避。”

刘嫖立刻起身前往里间,她隐隐地觉得这两人来必于立储一事有关,这些日子里她也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太后想立梁王为储君,这哪能行?

她心目中的储君理想人选当然是她的未来女婿——刘彘!立了弟弟,还有彘儿什么事情?还有她女儿什么事情?

母后也不知怎么想的,子承父位才是正统,她却总想着兄终弟及!真是越老越糊涂!

第五百五十章 彻底破灭

不多久,窦婴和袁盎便走了进来,窦婴虽是窦太后的侄子,可窦太后并不怎么喜欢他,这家伙总反对她立梁王为储君,实在太讨厌!

至于袁盎,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先帝有段日子特别地宠爱慎太妃,把慎太妃完全放在了与她相等的位置上,她心里的不痛快是难以言喻的,却又说不得什么,是袁盎仗义执言,帮她说话,维护了她中宫之主的颜面与尊严!

此时,窦婴和袁盎躬身给窦太后行礼,窦太后笑着命令那些侍人:“赶紧给两位爱卿赐座。”

两侍人立刻搬来两个垫子,放在窦婴和袁盎面前的地上,窦婴和袁盎便跪坐了下来。

“两位爱卿有何事啊?”窦太后问。

窦婴看了眼袁盎,袁盎清了清嗓音,道:“臣听闻太后欲立梁王为储君?”

窦太后一听是这事情心里一阵不痛快,面上却又不得不故作平静地问:“怎么,不可以吗?兄终弟及,过去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臣敢问太后梁王之后再将皇位传给谁?”袁盎问。

“那当然再给……启儿的儿子。”窦太后道。

袁盎缓声道:“兄终弟及过去的确曾有过,东周时宋宣公便是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弟弟宋穆公,宋穆公之后又将王位传给了哥哥宋宣公的儿子,结果他的儿子不干了,他觉得那个王位应该是他的!于是,发动了叛乱,自那之后宋国五代都不太平,不停地征战,不停地流血。”

窦太后听到这,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

袁盎又道:“太后有没有想过,我们大汉若也兄终弟及也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窦太后说不出话来,她没读过多少书,除了黄老学说的那几卷书,再没看过其他书,根本不知道宋宣公、宋穆公的事情,更无法应对袁盎提的问题。

沉默了良久,窦太后语气淡淡地道:“此事容哀家再仔细斟酌,你们先出去吧!”

窦婴和袁盎起身行了个礼,躬身退出。

窦太后坐在那里,神情黯然,心里是说不出的不甘心,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小儿子也能坐上一国之君的位置,怎么就这么难呢?刘恒、薄太皇太后在时不可能,那两人都死了这么久,这事情怎么还是不可能?!!

刘嫖从里头走了出来,见窦太后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强抑着心中的喜悦,碰了碰她的臂膀,唤道:“娘,娘。”

窦太后抬眼没什么好脸色地扫了她一眼。

“娘,您在想什么?想武儿了?他就在京城,让他进来看您便是!”刘嫖道,心下自思道:武儿,你的储君梦算是彻底破灭喽!哈!哈!哈!

窦太后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听着刘嫖的话总觉得这丫头在幸灾乐祸,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巴不得武儿做不了储君?”

刘嫖一听这话顿时委屈万分,哭着道:“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儿不过好心宽慰您几句,您就把气都撒到女儿头上了!女儿几时说过不让武儿做储君了?又几时做过不让武儿做储君的事情了?武儿是女儿的弟弟啊!”

第五百五十一章 皇后人选

窦太后听着刘嫖在那里一边哭,一边埋怨,心情说不出的烦躁,略蹙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这说了多少句?”

刘嫖这才止住眼泪。

有内侍进来问太后后宫开支事宜,太后更是不高兴了,冷着个脸道:“这事情应该问哀家吗?哀家是太后,又不是皇后!”

薄废后刚废,她刚接手打理后宫事情时兴致还是挺高的,自己还没老,这个宫里还是缺她不可的,可日子久了便开始不耐烦起来,她是太后,不该过些清静的日子吗?为何这些事情还要找她?她活该操劳一辈子吗?

刘嫖听着眸光一闪,待那内侍退后,故意埋怨道:“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薄皇后这都废了多久了,他怎么到现在还不立后呢?后宫的这些事情都问到母后这边来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恨恨地道:“谁说不是呢?他中意的两个女人死的死,篡位的篡位,他是找不到合适人做皇后了,指着哀家帮他管后宫这些破、事!”

“那娘心目中皇后的合适人选是谁?”刘嫖试探性地问。

窦太后睃了刘嫖一眼,道:“你那点小心思娘岂会不知道?”

“难道娘对她不满意吗?”刘嫖讨好似的道,母女俩虽都没把话说破,但都知道在说谁。

窦太后想了想,道:“你弟弟那几个女人,哀家就对她和曹夫人中意些,其他的,哀家根本看不上眼,曹夫人家世好,做事也稳重,可她没子嗣,诸候王叛乱时,又只捐了那么点,寒了哀家的心,她的心不是完全向着皇上、向着我们大汉朝的!”

刘嫖喜上眉梢:“这么说娘还是对王夫人中意得多些?”

窦太后轻哼了一声,道:“娘中意有何用?得看皇上中不中意?那可是给他选正妻!我看皇上对王夫人没多少兴致,若不是因为那回王夫人替他挡了一刀,怕是连她的殿阁都不会了!”

刘嫖笑着道:“这有何难?下回皇上来的时候我们试探性地问问他,我们母女俩联手还怕皇上不立王夫人为后吗?”

“这可难说,人家可是皇上,一国之君,哪会听你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弟弟比一般人都冷血,他哪会顾念我们这些亲情?王夫人替他挡的那一刀怕是白挡了,捐的那些钱也是白捐了,人家压根没放在心上!”窦太后道,她对自己的长子百般的嫌弃。

“他不记得,我们给他记着,多多提醒他呗。”刘嫖道,她心里倒是有几分胜算,夫人位上的只有三个,刘启对王娡虽算不上宠,可也不至于对曹夫人那般冷,至于那个贾夫人,那么矫情的一个女人,配做皇后吗?

从东宫出来,刘嫖径直往猗兰殿走去,她要把刚刚与母后说的那些话全都说给王娡听,刚到猗兰殿附近便远远的看见皇上的侍卫立在猗兰殿的门外,她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没有进去打扰,而是出了宫。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好的事情

刘启此时的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好,窦婴和袁盎从东宫出来后便到他那里把事情详细汇报给他听,他知道太后是不可能再坚持让刘武做储君了,她再宠自己的小儿子,再想让自己的小儿子登上皇位,也不想大汉朝的江山坏在她的手上,落得一身的骂名,毕竟她老人家还是在意颜面的!看来这个袁盎还是有些本事的!

王娡见刘启的眉宇间衔着喜色,一面帮他脱外衣,一面问:“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这么明显?”刘启反问道,看来自己有些得意忘了形。

王娡点了点头:“陛下很少这样,看来一定是一件大好的事情。”一面说着一面将龙袍放在矮塌上,又给刘启穿上常服。

刘启不吱声。

惠槿端着两盏银耳莲子羹走了进来,福了福道:“刚炖好的银耳莲子羹,陛下和夫人趁热喝吧。”

刘启点了点头,端过银耳莲子羹,王娡也跟着端过一盏,惠槿问刘启:“陛下在这里用晚膳吗?”

“嗯。”刘启应了一声。

惠槿的脸上不由得扬起一抹笑容,福了福,转身退出。

两人喝着羹,没再提刚刚那件事情,仿佛那个话题已然结束。

般刘启不由得好奇地问:“你不问问什么事情吗?”

“陛下想告诉妾自然会说的,只要是令陛下高兴的事情,妾都替陛下高兴。”王娡道。

刘启攸地一笑道:“你这张嘴,倒是挺会说讨人喜欢的话。”

王娡装作不高兴地道:“妾说的是真心话,到陛下嘴里竟成了奉承的话!”

刘启笑了笑,放下碗盏,神秘兮兮地道:“朕的确有一件大好的事情,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过段日子你会知道的。”

王娡抬眼很是不满地看向刘启,这男人可真够有趣的,我不问他,他问我为何不问,既然说了那就说完呗,居然说到半路上不说了!这不是成心吊人胃口吗?

刘武再一次进宫见窦太后时,窦太后便让他放弃储君梦,回梁国安心做他的梁王。

刘武心中的不痛快是可以想像的,上几日母后还跟他商量着如何坐上储君的位置,日后再如何做好一国之君,转瞬间她的态度就全变了!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有什么人捣过什么鬼!一回到梁国他便派人秘密调查起此事来。

彼时,王娡正在殿阁里教三个女儿刺绣,曹夫人的一侍人进来福了福道:“王夫人,我家夫人让奴婢来请夫人过去说话呢。”

王娡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道:“待我换件衣裳。”

“诺。”那侍人福了福,站在门外等着王娡。

王娡换好衣裳,带着紫儿一同前往惠草殿,心里琢磨着曹夫人找她会是什么事情,不会是薄姐姐出了什么事吧?

一走进惠草殿,王娡便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立在院子中央,长得虽不是气宇轩昂,但也神采奕奕、清俊不凡。

曹夫人看见了王娡,赶紧对那少年道:“还不赶快拜见王夫人!”

第五百五十三章 定亲

那少年立刻躬身给王娡行礼:“晚生拜见王夫人。”他年纪虽不大,举手投足间却给人种稳重、踏实的感觉。

王娡不免有些喜欢这孩子,转头问曹夫人:“他是谁啊?”

“是我侄子,叫曹寿。”曹夫人介绍道。

王娡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是曹丞相的曾孙啊。”

那少年淡笑着几分赧然地立在那里,不插一句话。

“我们进去说话吧!”曹夫人含笑挽过王娡的臂腕向屋子里走去。

少年仍立在院子里,待那两人走进屋后,转身走向偏殿。

“妹妹觉得我这侄子怎么样?”曹夫人问。

王娡一下子便明白了曹夫人什么意思,她如实道:“看上去挺稳重的。”

曹夫人点了点头:“我这个侄子要说他本事吧,真比不上他太爷爷,可他是个厚道本分的孩子,没什么坏心眼,也没什么不良嗜好。”顿了顿,她又道:“妹妹,我们俩关系这么好,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直说了吧,我有意想和你结亲家,你可否愿意?”

王娡看着曹夫人,她自然明白她为何要和她结亲家,她们曹家的势力越来越薄弱,她在宫中的地位也越来越薄弱,她没有孩子,一旦与她结了亲家,她们之间便真的连成了一条线,曹夫人日后的生活便有了依靠,不至于那么的孤苦无依。

在长公主的儿子陈蟜和曹夫人的侄子曹寿之间,她还是喜欢曹寿多些,论地位、权势自然是长公主家更稳,可论人品、家风,曹家的口碑一直不错,曹寿那孩子给人的感觉也正如曹夫人所说很本分。

他看上去是没多大上进心,他也不敢有太大的进取心,怕是自小他就接受将那份心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教育。

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吃什么苦的,而她最想要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安稳、踏实,不愁吃穿用度!

曹夫人见王娡不说话,又继续道:“你女儿若嫁给我侄子,其他我保证不了,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我侄子一定会对你女儿好的,不会让她吃一点点苦,他这性子摆在那里。”

王娡笑了笑,道:“这个我相信,那姐姐看中了妹妹哪个女儿呢?”

曹夫人松了口气,道:“当然是大公主娉儿了,总不能越过娉儿去讨婷儿做老婆吧?”话落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大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可是不一样的高呢!

“我也希望能和姐姐结成亲家,女人找夫君,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一个真心待她好的,其他的都是次要,只是这事情总得经皇上同意吧。”王娡道。

“那是自然的,妹妹若真心喜欢我这个侄子,就替他多美言几句,这孩子读了不少书,其他的不说,知书达理是肯定的,就是门楣低了些,有些配不上大公主。”曹夫人笑着道。

“哪里?他可是曹丞相的曾孙,曹丞相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能有几个人能及得上?”王娡道。

“妹妹不嫌弃就好。”曹夫人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这件事情算是有了眉目。

第五百五十四章 站好了!

从头至尾曹夫人都没提关于后位的事情,她是个聪明人,她要坐上那个位置实在太难,与其同王娡争,不如与她紧密地联合在一起,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待刘启去猗兰殿,王娡便跟他说起了曹夫人欲与她结亲家一事。

刘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你真觉得让娉儿嫁到曹家是好事?”

“曹寿那孩子妾见到过,挺稳重的,不像是个浮躁、没教养的孩子,娉儿嫁给他不会吃什么苦。”王娡道,见刘启的目光有些耐人寻味,心下自思道:他不会以为她与曹夫人结亲家是想要互相借助势力吧?身为帝王最在意的始终是手中的权力,生怕稍不留神,手中的权力便让别人给夺了去!王娡虽能理解,多少有些不痛快。

“你觉得好就行。”刘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曹家原本就还算忠诚,这些年势力已大不如从前,即便与皇家联姻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既如此,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王娡立马道:“怎么能妾觉得好就行呢?娉儿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妾可不敢作这个主!”皇家定亲难免会牵扯到朝堂,小事也变成了大事!

刘启攸地一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哪个女儿不是朕的掌上明珠?”

“娉儿是最明亮的那一颗!”王娡故意拖长音,这家伙整日埋怨太后偏心,他自己也偏心,只不过没太后偏得那么离谱。

刘启笑了笑道:“说实话朕对那个曹寿不是很满意,你说了半天不过说他是个本分厚道的孩子,换句话说就是没多大出息的孩子。”

王娡听着心里又不痛快了:曹寿是曹参的曾孙,以后他还是驸马,是离皇权很近的人,若他是一个有本事、有出息的孩子,你定然会担心他有觊觎皇权的心,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娉儿岂不也跟着倒霉?

刘启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那话有些不妥当,他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不得不在各种利益之间权衡,以便让自己更游刃有余地掌控每一个重臣,如此,他才能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

于是,他转而道:“女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也好!”

王娡搁眼睛瞪着刘启。

刘启蓦然笑开,伸手摩挲着王娡的脸颊,温声道:“怎么?朕有说错什么吗?”

“没错,陛下哪会说错什么啊?”王娡假装生气的样子。

刘启俯下身欲吻她,忽然一只蹴鞠撞开门,滚了进来,不多久,一个小脑袋瓜探了进来,见刘启怒目瞪着他,抓了抓脑袋,冲着刘启“嘿嘿”笑了两声,唤了声:“爹爹。”

“过来!给朕这边站好了!”刘启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刘彘不得不走了过去。

“你多大了?”刘启问。

“再过两个多月儿子就满七岁了。”刘彘回答,心里暗暗在想:爹爹可真够糊涂的,连我多大都不知道!

“七岁了还只知道玩!玩起来还这么没分寸!”刘启那张脸更是阴沉得恐怖。

第五百五十五章 换名

刘彘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他可从没见刘启如此凶过,不过脸上也没多少惊慌的神情。

王娡在一旁真不知说什么好,七岁的孩子不应该玩,那应该干什么?

“最近有没有看书?”刘启问。

“儿子每日都有在看。”刘彘脆声回答。

“都看了些什么书?”

“《论语》、《道德经》、《诗经》……嗯,《孙子兵法》儿子也看了些。”

刘启的面色略略缓缓,没想到这小子连《孙子兵法》也看过!

“那朕考考你。”刘启道。

刘彘将两只小手放到后头,小身子站得直直的,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模样。

刘启看着他这个样子,面色又缓了缓,就这劲头也不知比刘荣强许多,刘荣一听见他要问他功课,吓得脑袋都快缩到衣服里去了!他倒好,巴不得你问他似的!

刘启便开始问了起来,父子俩一问一答,说了老长的时间,刘启虽时不时补充刘彘的回答,面色却越来越好起来,脸上隐隐的还有笑意,最后他挥了挥手对刘彘道:“去吧,玩去吧!”

刘彘笑嘻嘻地捡起蹴鞠便走了出去,走至半路又折回来给刘启和王娡各行了个礼。

刘启与王娡相视一笑。

刘启对王娡道:“彘儿都七岁了,得给他换个名,彘儿只能当乳名。”

“那陛下准备给彘儿换个什么名?”王娡好奇地问。

刘启想了想道:“叫‘彻’吧,通彻的‘彻’。”

王娡仔细琢磨着这个名字,‘彻’字有通透、明白之意,这可是个好名,叫着也很大气、很响亮,可见刘启是喜欢这个儿子的,她的脸上不由得扬起了笑容,站起身给刘启行礼:“谢皇上给十皇子赐了这么好的名!”

刘启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在王娡的耳边低声道:“你要谢朕的还在后头呢!”

王娡不明所以地看向刘启,刘启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次日,刘启到东宫看望窦太后,刚好长公主刘嫖也在,刘嫖看见刘启远远地走进来,立马意味深长地道:“皇上来了啊!”一面轻轻拍了拍窦太后的大腿。

太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刘启提起刘娉的婚事:“曹夫人有意将娉儿介绍给曹丞相的曾孙曹寿。”

窦太后淡笑着点了点头,道:“这是好事,娉儿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是该找个婆家,过个一、两年就把她嫁过去。”她对曹家原本印象就不差,虽然那次募捐的事情曹夫人有些寒她的心,可并没因此改变她对曹家的总体印象。

刘启不吱声,刘嫖在一旁笑着调侃道:“哎哟,皇上似乎不舍得呢!”

窦太后轻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不舍得的?再宝贝的女儿也是得嫁出去的!你放心,就娉儿那性子,她嫁过去,只有曹寿被她欺侮的份,绝不会娉儿被曹寿欺侮的!”

刘嫖跟着道:“我看也是,这几个孩子里弟弟最宠娉儿,故娉儿的胆子最大,性格还有几分像男孩子呢!”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戏中戏

刘启几分不解地问:“为何你们都说是朕把娉儿宠成这样的?”

“难道不是吗?”刘嫖道,“做娘的再怎么宠孩子都不会把孩子宠成怎样,当爹的若宠孩子那可就不一样了!你这个爹还不是一般的爹,是一国之君,你那样的宠着娉儿,她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刘启没话好反驳,只剩下笑,娉儿是他的第一个女儿,降临得还那么不顺利,一周岁左右时又差点被人给害死,他自然对她多了几分宠爱,小的时候时常抱在手中,长大了,即便她说什么出格的话,他也从不训斥,可对女孩子宠一点又能怎样呢?更何况她有王娡这个谨言慎行的娘在,她又能说什么出格的话,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不必说娉儿,你也一样!”窦太后难得帮皇上说了一回话,“小时候你爹不知有多宠你,我看娉儿这性子不像别人,像的就是你!”

刘嫖被说得哭笑不得:“娘,我真不知说您什么才好!明明在说娉儿,您莫名地竟扯到我头上来了,还说娉儿像我!”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刘启更多的是苦笑,爹宠的是姐姐,娘宠的是弟弟,唯有他是没人宠的,像是被他们排除在外似的!

刘娉见话题越扯越远,又轻轻碰了窦太后一下,窦太后立马明白,沉声道:“皇上,中宫之主之位迟迟不定下来,你想要哀家帮你打理后宫打理到几时啊?”

“这些日子忙,儿子真忘了这件事情。”刘启恍然大悟般。

“中宫空了七个多月,你总得让个人住进去啊!”太后又道。

刘启蹙眉沉思,半晌道:“母后既然问起了这件事情,母后的心里定然有了合适人选吧?”

太后点头:“哀家觉得王夫人聪慧、善良、大度,又一心向着皇上,向着大汉朝,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啊?”刘启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老大不情愿的样子。

太后一听这语气不高兴了:“啊什么啊?你看看你那些女人,还有哪个比她更好,更适合做皇后的?”

刘嫖在一旁跟着道:“是啊,想当初栗宫人总是和王夫人过不去,一直都是王夫人让着她,不跟她计较,这若是换成别人,早就把你的后宫给吵翻天了!诸候王叛乱那阵子,后宫那么多女人也只有王夫人捐出了全部家当,单单这两件事情,王夫人就比其他女人好许多!”

刘启心下自思道:她有多好,朕岂会不知?

面上他却勉为其难的样子:“你们这么一提醒,朕倒是想起那些事情来。”

“想起来就好!哀家问你,选她做皇后你可有意见?”窦太后没好气地道,这家伙果然如此,不提醒,就把人家对他的好全都给忘了!果然是个薄情的家伙!

刘启沉默良久,轻叹口气,几分不情愿地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她适合,那就她吧!”

窦太后和长公主的脸上满是笑容,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刘启也在心里暗暗偷着乐。

第五百五十七章 封后

“难得我们一致都觉得王夫人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不如皇上赶紧下旨吧!”刘嫖催促道,生怕刘启转个背就改变了主意。

“这么急?朕回到前殿再写吧。”刘启推脱着。

刘嫖轻轻碰了碰窦太后,窦太后道:“这里也是写,回到前殿也是写,那就这里写吧!”她也不想刘启变卦,这家伙心里不知惦记着哪个女人呢!

旋即命令菁儿:“去,侍候皇上笔墨。”

“诺。”菁儿领命拿来文房四宝。

刘启在半推半就下写下了诏书,跟着又不得不命春公公到猗兰殿宣读诏书,他身后窦太后和刘嫖春风满面。

猗兰殿,王娡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刚踏过门槛,走进殿阁,春公公便到了,后面还跟了不少内侍,王娡笑着问:“大监何事到我这里来啊?还带了这么多人!”

春公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福了福,神秘兮兮地道:“好事。”他也希望王夫人能成为皇后,王夫人比那个狗眼看人低的栗宫人也不知好多少倍,一想到栗宫人他就来气,他到她那里去,她不是朝他扔东西,就是朝他吐吐沫,想到她变成现在这样子,他日日做梦都在笑。

王娡一脸疑惑地看向春公公。

春公公收起脸上笑容,将圣旨打开,神色庄重地道:“圣旨到!”

王娡立马跪了下来,猗兰殿里的奴婢们都一一跪在了下来。

春公公字正腔圆地读道:“自薄氏被废,中宫空悬半年有余,现有夫人王氏,肃雍德茂,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

王娡听着春公公在那里读,惊得半张着嘴巴愣了在那里,所有人都觉得她有可能成为皇后,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离皇后之位有多远,当这份殊荣真的降临到她头上时,她真的有些难以置信!

猗兰殿的那些奴婢们脸上满满的皆是笑容,皇上选的是王夫人做皇后!哈哈!他们算是跟对了主子,他们的主子是皇后!是中宫之主!这太好了!

春公公见王娡仍愣在那里,低声道:“王夫人,哦,不,王皇后,还不赶紧过来接旨!”

王娡这才站起身,颤抖着双手将圣旨接了过去,目光愣愣地盯着圣旨看。

“恭喜王皇后!”春公公笑着恭贺,旋即又小声道:“王皇后,您虽比不得薄皇后,但有些过程还是得走的,明日皇上会昭告天下,而您得从太后那里领来凤印,择日皇上会带您去祭拜先帝,以告先帝在天之灵。”

王娡愣愣地点了点头,仍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春公公又道:“椒房殿半年多没人入住,奴婢会差人将椒房殿好好清扫、布置一翻,委屈王皇后再在猗兰殿住些日子。”

“这叫什么委屈?”王娡淡笑着道,“倒是劳烦春公公了,一下子多了不少事情。”

“奴婢不麻烦,就算忙,也忙得开心。”春公公笑着福了福,转身欲离去。

王娡向惠槿递了个眼色,惠槿立刻拿来一袋银子塞到春公公的手中。

第五百五十八章 接凤印

春公公连摆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王娡笑着道:“拿着吧,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今儿来的都有份,大家一同高兴高兴,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春公公这才接了过去,向王娡福了又福,后面跟着的那些侍人们也不停地给王娡行礼,笑着转身离去。

离开猗兰殿一段路后,那些侍人们小声议论起来:“王皇后真不错,给了我们不少赏银呢!”

“以前那个薄皇后虽也不坏,可整日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从来就不给我们赏银,也太小气了!”

“还好没让那个栗宫人当皇后,否则我们可就完了,那女人凶巴巴的,只会把人往死里整,哪会给我们好日子过?别被整死就已经很不错了!”

“……”

春公公明明听着很入耳,却不得不呵止他们:“贵人的事情哪是你们这些下贱胚子能议论的?管好你们的嘴巴,小心被我抽烂喽!”

那些侍人们立刻都噤了声。

次日,刘启在朝堂上宣布立王娡为后一事,那些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有些惊愕,旋即又都开始说起了恭贺的话,立后乃后宫之事,皇上和太后都有意立王夫人为后,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再说王夫人乃燕王臧荼的后代,育有一个皇子,三个公主,另外还养着小王夫人的四个皇子,这样的身份是绝对担当得起皇后之位的!

与此同时,后宫一片沸然,这些日子大家都还在议论着立梁王为储君一事,转瞬间皇上和太后就已经定下立王夫人为后!之前竟一点征兆都没有!

贾夫人气病了,这回她是真病了,而不是装病,她实在不甘心啊!她侍候皇上的年数比王娡长,做夫人的日子也比她长,怎么就被她抢去了后位呢?她算计了一个又一个人,布置了一个又一个圈套,最终竟把王夫人给算漏了!

唐长使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她那日乖乖听了王娡的话,写了一大堆的栗宫人罪状交给了廷尉,否则现在哪还有她的活路?

程良人心里也是不甘的,只是她的位分摆在那里,又那么不招皇上喜欢,只能认命!

曹夫人的唇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她算是下对了一步棋啊!

……

王娡前往东宫,刘嫖知道她今日要来,早早的等在了东宫。

王娡走进殿阁,躬身给窦太后行礼:“妾拜见太后!”

“还叫太后?该叫母后了!”刘嫖在一旁笑着纠正。

王娡立马改口道:“妾拜见母后!”

窦太后和刘嫖都笑了起来,窦太后朝王娡招了招手,温声道:“快过来吧,过来把凤印给拿去!搁在哀家这里,碍事不啦的!”

王娡站起身走到窦太后跟前,高举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凤印,当凤印放到她手上时,她的手不由得微微抖了抖。

刘嫖笑着对窦太后道:“娘,去摸摸她的手,一定冰凉!”

窦太后便去摸王娡的手,果然冰凉,笑着道:“瞧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第五百五十九章 算计

王娡笑了笑,道:“妾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相信!”

“你不敢相信也正常,昨日我们向皇上提出立你为后时,他不知有多不情愿呢!”刘嫖邀功似的道。

窦太后轻哼了一声,跟着道:“是啊,他也不知想着立谁当皇后呢,叫他写个诏书,磨磨蹭蹭的!”

王娡的耳边却回荡起刘启几日前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要谢朕的还在后头呢!”

他说的事情应该指的就是立后吧!

太后与长公主都以为他被她们给算计了,却不知其实是她们被他给算计了!

他明明早就想立她为后,偏偏自己不提出,硬是让太后提出,一旦日后太后知道了她的过去,提出废掉她后位的要求,刘启便会以当初是她提出立她为后为由堵她的嘴,如此太后便只能生闷气,人是她选的,她能说什么?

只是事情真能像刘启想的那般顺利吗?

王娡没敢继续想下去,而是口不择心地对太后与长公主道:“谢谢太后,谢谢长公主,若没有你们,妾哪能登上后位?”

太后笑了笑道:“你不用谢哀家,哀家这些日子都快被烦死了,巴不得你快点把凤印给拿去,交到你手上,哀家可就省心了!”

“妾初次执掌凤印,有许多地方都不知道,日后定然会时常来叨扰母后的,母后可别嫌妾烦!”王娡软声道。

太后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哀家推举你当皇后,自然是觉得你能胜任这个位置,哀家相信你很快就能理出头绪的!”须臾,又道:“赶紧回去吧,你现在不同以往,想必此时定然有不少妃嫔在你的殿阁里等着你呢!”

王娡躬身行了个礼,转身退出,太后刚刚言下之意似乎不希望她去叨扰,可以太后强势的性子,她若真什么事都不去问她,自己做主意,她必不痛快,觉得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若时常去问她,她又会觉得她很没用,比薄皇后好不到哪,一点点事情都摆不平!

她这个皇后不好当,比薄皇后还不好当,薄皇后至少没个比较,而她却有比较,她不能什么事情都去问太后,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问太后,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得掂量好!

刚走出殿阁,菁儿迎面走了过来,王娡笑着跟她打招呼:“菁姑姑。”

菁儿立刻给她行礼,恭维道:“恭喜王皇后,奴婢一直想着您能登上后位!”

“谢谢姑姑,我可从没想过自己能登上后位,拿着凤印诚惶诚恐的,姑姑一直陪伴在太后身旁,定然知道不少事情,日后我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请姑姑多多指教呢!”王娡说着好话,心里暗暗在想:若能将此人为她所用,日后她与太后之间的沟通便会省力许多。

“皇后客气了,您来问奴婢,那是奴婢的荣幸!”菁儿道,她也不想得罪面前的人,她现在可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两人说着客套话,辞别,各自离开。

行了一段路,紫儿小声问:“娘娘,要不要贿赂菁姑姑?”

第五百六十章奉承

王娡摇头:“不可,有些人可以拿钱收买,有些人却不可以,有些事情可以用钱解决,有些事情却不可以!菁姑姑是太后的人,太后可不是个一般的女人,她的近身侍人又岂能那么容易就被收买?你贿赂她,很有可能没讨来她的欢心,反令她存了几分想法,甚至有可能把事情告诉给太后,如果那样,我们就完了,居然拿银子贿赂太后的人,你说太后会怎样想这件事情?”

紫儿吓得立刻噤了声。

王娡又继续道:“银子的确能很快就能拉拢到人心,但并非长久之策,说起来栗宫人算是出手大方的,打赏下人从来不吝啬,可你也看到了,那些下人们面上对她恭恭敬敬,心底里却都恨她,她一下台就都告她,故,用银子换来的人心脆弱得很,一点都不牢靠!”

紫儿笑着拍马屁道:“奴婢可没娘娘想得那么多,故,奴婢只能做奴婢,娘娘才能做皇后!”

王娡轻拍了紫儿的脑袋一下,主仆俩一路说笑着向猗兰殿走去。

东宫,刘嫖几分不安地问窦太后:“我怎么觉得王皇后有些心神恍惚的,娘,您说她能胜任这个后位吗?”

窦太后轻哼一声道:“当初是你一力推举她做皇后的,现在倒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儿只是有几分不安,跟您说说罢了,难道娘不想立她为后?”刘嫖道。

“你以为哀家像你这样,想也不想就随便推举一个人为后吗?哀家自然是仔细斟酌过这件事情,他们王家在朝中可以说毫无势力,这点很符合皇上的要求,他不喜欢外戚势力过大,而王皇后那个人可不像表面那般简单,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她都能拿捏好分寸,我看她很适合这个后位,至少比那个薄皇后要适合许多!”窦太后沉声道。

刘嫖见太后如此评价王娡顿时心放下许多,看来娘对王皇后还是满意的,如此甚好,她当然希望王皇后能够坐稳后位,她能坐稳后位,彘儿成为储君的希望就大许多,她女儿日后成为皇后的希望也大许多!

王娡来到猗兰殿,除了贾夫人卧病在床,其余妃嫔都已在院子里等着她。

见王娡进来,所有人都躬身给她行礼:“妾拜见皇后娘娘!”

王娡从她们身旁缓步走过,肃声道:“都起来吧!”

所有人都站起身子,唐长使拿着一盒东西上前一步,笑着对王娡道:“这是用上好的珍珠串成的珍珠项链,妾拿来送给娘娘,恭祝娘娘登上宝座!”

紧跟着樊长使也拿着一盒东西走了出来,奉承道:“这是夜明珠,是上些日子皇上赏给妾的,妾身份低贱,这颗夜明珠配娘娘才合适!”一面说着一面用不屑的目光扫了唐长使一眼,她一个不受宠的,位分比她还低的妾,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拿着东西走了上来,包括程良人,她虽心里百般的不情愿,可人家现在是皇后,她就算装,也得装出一副臣服于她的样子!

第五百六十一章 恩威并施

王娡没有收下那些东西,而是道:“都拿回去吧,以后你们不必特意奉承我,只要恪守各自的本分便是。你们过去曾经做过些什么,我都既往不咎,从今日起,我不希望看见你们当中谁因争风吃醋,而耍各种阴谋手段,否则别怪我不念及姐妹之情,都听明白了吗?”这种虚与委蛇的奉承她不喜欢,也不需要!

“听明白了!”妃嫔们虽心里对王娡有诸多不服气,却不得不应声道。

“如此甚好!”王娡脸上扬起抹浅淡笑容,缓下语气道:“各位既然都来了,那就都喝盏热羹吧!”话落她向惠槿递了个眼色。

惠槿立刻命人将一盏盏热羹端到每个妃嫔的跟前,那些妃嫔们原本紧绷着的脸顿时缓下许多,端起羹喝了起来。

王娡含笑看着那些人,像拉家常似的道:“大家都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亲人来到这里,到了这里,就应该把这里当成是家,把彼此当成是姐妹,与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不如这样和和睦睦地相处,岂不彼此都开心?”

“皇后说的是。”那些妃嫔们这回应得要比刚刚自然许多。

几个人唠着家常,气氛渐渐好了起来,王娡很清楚,她初登后位,威是要立的,但更重要的是拉拢人心,否则她日后的路只会举步维艰!

一柱香后,妃嫔们一一告退,最后只剩下曹夫人,她来到王娡身旁道:“娘娘这些日子定然很忙,妾就不多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妾帮忙的,娘娘尽管开口,可千万别客气!”

“姐姐说话怎么这么见外起来,以前你跟薄姐姐说话时可没这么多讲究!”王娡几分怪责地道。

曹夫人攸地一笑,将脑袋往王娡那边靠了靠,低声道:“你比不得薄姐姐,她那时冷冷清清的,根本没什么人关注,怎么说话都没多大关系,你这刚当皇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说话自然得用敬语,否则叫别人听见了也不知会嚼什么舌头!”

王娡婉然一笑道:“姐姐说的是!”

曹夫人旋即恢复刚刚的语气,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娘娘若没什么事情,那妾告退了!”

王娡点了点头。

曹夫人转身离去。

王娡提步走进正殿,忙到现在她真有些累。

惠槿走了进来,福了福道:“娘娘要用午膳了吗?”

“再等一会儿吧,我先喘口气。”王娡道,想着日后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清闲,只会日益忙碌,王娡心情复杂。

“娘娘虽初登后位,还是挺有模有样的,刚刚那一席话,恩威并施,想必对那些人起了一定的震慑作用。”惠槿道。

“这哪够?”王娡道,“要想打理好后宫,管好这些女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栗宫人已经迁往北宫,原先追随她的那些人也不过面和心不和,想来对娘娘应该不会做什么,最让人担心的就是贾夫人了,她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后位,对夫人登上后位肯定不服!”惠槿分析道。

第五百六十二章 控制

“明面上对我不服的暂不去说了,最可怕的就是面上对你好,背地里却又算计你的人,让你防不胜防。皇上的女人虽不算多,可也有不少,以后陆陆续续的肯定还会进来,谁知道她们当中谁会挑起什么事端来?不管后宫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个皇后都有责任,薄姐姐当初一再要求辞掉皇后一职,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王娡道。

惠槿想了想,悄声道:“奴婢追随皇上多年,宫里的奴婢不少与奴婢有几分交情,奴婢会竭力帮娘娘拉拢她们的。”

王娡笑了,意味深长地道:“你做事,我放心!”

惠槿福了福,躬身退出。

她果然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拉拢那些妃嫔们故然重要,只是离皇上越近的人,野心便越大,欲望也越强,哪那么容易拉拢?倒不如将那些奴婢们都为她所用,他们不过是奴婢,比起那些主子们,要好控制许多!

宫里奴婢多,主子少,主子的事情得靠奴婢去做,控制住了他们,就能间接地控制住他们的主子!!

过去她担心惠槿是皇上的人,不能为她所用,现在她不怎么担心,因为她们主仆相处多年,彼此已有一定的感情,更何况皇上一定也希望她能治理好后宫,如何治理,那是她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太在意,只要别太出格便行。

过了一会儿,惠槿又进来,福了福,道:“春公公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让他们搬进来吗?”

王娡点了点头,春公公差人送过来的东西自然是要紧的东西。

不多久,便有内侍将一筐又一筐的竹简搬了进来。

王娡疑惑地问:“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是大监让我们送过来的,说是娘娘一定能用得上。”其中一内侍道。

王娡点了点头。

那内侍又继续道:“大监让奴婢转告皇后,皇上定下后日出发去祭拜先帝,让皇后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王娡道,向惠槿递了个眼色。

惠槿立刻拿一些碎银子打赏这些内侍,心下自思道:人家主子把银子都花在了胭脂水粉,首饰衣着上,她这个主子对那些东西一向没多大兴致,大多银子都花在了打赏奴婢上。

待那些内侍退出后,王娡随手拿起一卷竹简看了起来,惠槿在一旁道:“娘娘,这么多竹简一时也看不完,不如先用午膳吧!”

王娡点了点头。

惠槿立刻命人传膳。

王娡看着竹简这才知道这些是后宫各殿阁收支帐目,她又从另一个筐里取出一卷竹简看,那上面写的是宫女的详细资料,再从一个筐里取出一卷竹简,那上面写的是各妃嫔的详细资料。

王娡数了数竹筐一共有八个,说明这里头有八方面的资料,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春公公还真挺细心的,她刚坐上后位,他便差人将这些东西给搬了过来,以便让她更快地掌握后宫的人和事,更快地适应这个位置,平日里真没白对他好!

第五百六十三章 便服出行

用完午膳王娡便开始仔细看了起来,一面看,一面做着记录,其他的倒也还好,最令人头疼的就是后宫收支帐目,越看越觉得头疼,怪不得薄姐姐说,皇后的位置并不像她们想的那么简单,果然烦琐得很!

晚膳王娡只是简简单单地吃了几口,一面吃,一面看那些竹简,一直到三更时分总算理出点头绪,在紫儿的一再催促下,放下竹简,上床歇息。

隔了一日去祭拜先帝,春公公过来接王娡,王娡用目光指了指那些竹筐问春公公:“薄姐姐那时候也看过这些东西吗?”

春公公轻叹口气道:“奴婢有拿给薄废后看,可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单看那些宫人名册,她就觉得头疼,帐目记录她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下去,奴婢怎样给她的,她就怎样还给奴婢,后来奴婢再也没给她看过。”

王娡也能猜到薄废后不爱看这些东西,她那恬静淡然的性子怕是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又怎么可能会喜欢看这些东西?

因为是便服出行,不想惊扰了民众,故,用的车辇是平常的车辇,而不是皇帝专用车辇,随行跟的侍卫也都着便装,分散在四周。

王娡刚走到马车边,一只手便从里头伸了出来,王娡抬头看向手的主人,他唇角衔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特别的和煦,夹着几分志得意满的味道。

王娡莞尔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上了马车。

刘启道了声:“开拔!”

马车便跑了起来,不急也不缓。

“做皇后的感觉怎样?”刘启问。

“还没什么头绪呢!”王娡道,侧目看向刘启,几分担忧地道:“妾有些害怕,怕自己做不好!”

刘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有朕在,你怕什么?”顿了顿,又道:“朕让你做皇后,不单单因为朕与你的情分,更多的是因为朕觉得你适合,你真的很适合,好好做你的皇后,不要想其他的!”

他这么一说,王娡的心便又放下许多。

马车行至街市时,刘启对马夫道:“赶慢点。”

马车便慢了许多。

“你难得出宫一趟,仔细看看外面的街市。”刘启道。

王娡没觉出他这话里有何深意,掀开帘子向外头望去,刘启也从身后探过脑袋,一起看向外头。

过了一会儿,刘启问:“有没有看到什么?”

王娡转头看向刘启,觉出他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而刘启则用目光示意她看外面,王娡又转头向外头看去,这回她看得比刚刚仔细许多。

不多久,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身影渐渐映入她的眼帘,她穿了身红色春衫,头上插了根木杈子,正在认真地挑选布匹,不远处一名男子唤她,她侧过脑袋去应那男子。

她的侧脸就这么映入了王娡的眼帘,王娡的目光一下子便凝在了那里,旋即整个脑袋全被抽空,只觉得四周一片宁静,静得令她感受不到其他东西的存在,只剩下那名女子,跟着一滴泪,又一滴的泪落了下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非常非常的在意

那是她的女儿啊!她十多年未见的女儿啊!

“她上两个月刚成的婚,是男方入赘到她家……”

刘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王娡没有听见,转过身投入到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越来越紧地搂着他,任由着泪水无声息地打落在他的衣衫上。

刘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有些事情还需要等,急不得的。”

王娡说不出一个字来,泪水像断了线的一珠子般,怎么忍都无法忍住,是因为看见了许久未见到的女儿,更因为他为她做的这一切,他知道今日女儿要到京城来,特意选今日去祭拜,只是为了让她可以远远地看她一眼!

她开始相信妹妹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他是在意她的!非常非常的在意她!他将最好的都给了她!为了她,他也放下了许多许多!

她甚至可以理解他为何对她一直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也不近,因为他想护着她,因为这个宫里不止她一个女人,还有其他女人,最重要的是还有太后在!

他必须谨慎!

太过招摇的宠爱只会给她招来麻烦,没半丝好处,他曾因为那样让她吃过一次亏,不可能再让她经历一次!

他要的是与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先帝的陵墓在霸陵,离皇宫不是很远,马车离开街市便快步跑了起来,到了霸陵已是下午。先帝的陵墓相当简朴,与寻常百姓的陵墓差不了多少,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这里葬着的是一代帝王汉文帝!

春公公递上了祭品,刘启将它们一一放在坟前,跟着与王娡一同跪了下来。

刘启:爹爹,跪在儿子身旁的是儿子新选的妻王娡,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她?儿子相信她会是一个好皇后,会帮儿子打理好后宫,与儿子一同携手治理好大汉江山!

或许您会在意她的过去,可她之所以会有那些过去,说到底是我们刘家造成的。

爹爹,儿子一定会尽心竭力打理好朝政,不辜负您对儿子的期望,也希望您在天有灵保佑我们大汉朝国泰民安,保佑儿子和王娡能够携手到老!

王娡:先帝在上,儿媳王娡特来拜见您。妾知道妾身上有许多不足,许多令您不满意的地方,妾不想解释什么,只在此向您保证:日后妾定会尽心竭力帮着皇上,事事替他考虑,只有他负妾,而妾绝不做任何负他之事!

话落,两人俯身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回到皇宫,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两人又去祠堂拜祭列祖列宗。

从祠堂出来,刘启对王娡道:“你回去吧,朕还得处理一些政务。”

王娡有些失望:这样的日子,他就不能陪陪她吗?毕竟她刚登上后位,今日可以说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王娡伸手去拉刘启的手,却说不出一个留他的字,良久才道:“陛下早些歇息,别太累了。”抓他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跟着转身离去。

第五百六十五章 帝后大婚

刘启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离去,唇角扬起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

春公公在王娡身后恭恭敬敬地道:“娘娘,椒房殿已经收拾妥当,您直接过去吧!”

王娡点了点头,与紫儿一同向椒房殿走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在意做不做皇后,不在意住不住椒房殿,她只要他陪她,像在太子府那般时时陪着她,到了皇宫,这样的要求竟成了奢望!

王娡和紫儿来到椒房殿,惠槿早领着一群侍人们在门口迎接她,脸上笑盈盈的,王娡真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住到椒房殿又如何?他又不来!看着惠槿笑得那么开心,她莫名的有几分烦躁。

王娡向正殿走去,惠槿领着几个侍人在后头跟着,快至门口时,惠槿向两个侍人递了个眼色,两个侍人立刻过去打开门帘,王娡提步走了进去,跨过门槛,看着里面的一切,王娡惊得整个人愣在了那里,里面一片红色,红色的床铺,红色的帷幔,桌案上也铺了层红色的布,跟着她看到了那套红黑交错的皇后喜服!

王娡瞪着惊愕的双眼看向惠槿。

惠槿笑着道:“今日可是帝后大婚,娘娘赶紧沐浴更衣吧!”说着拉着王娡的手就向里头净房走去。

净房里热汽腾腾的早已备下了洗澡水,惠槿和几个侍人手脚利落地侍候王娡脱衣、沐浴。

王娡心里却在想:他又不在,还大婚呢!也不知惠槿瞎忙活个什么劲!

她想止住她们,可惠槿这副兴致高昂的模样,可是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不由得起了一丝疑惑,惠槿可是一个稳重之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做这些事情,莫非……

她没有想下去,而是由着那些人折腾,一个时辰之后,她已经穿好喜服,戴上凤冕,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边等着刘启。

惠槿在王娡耳边小声道:“为了这套喜服,皇上可是一直催绣房的绣工,绣工们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傍晚时分将衣裳赶了出来!”

王娡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她当然明白惠槿为何特意跟她说这句话,不过是告诉她皇上有多在意她!

不多久,刘启来了,他也是一身的喜服,惠槿立刻带着侍人们躬身退出。

王娡起身给刘启行礼,刘启弯下身子还礼。

他这一还,令王娡诸多感触,不由得热泪盈眶,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夫妻了,真正的夫和妻!

刘启伸手拭去王娡脸上的泪,温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会哭?”

他不说王娡倒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这一说,她的泪水更是无止境地直往下流,他今日给了她两大惊喜,早上一个,现在又一个!

她由衷地感激他,他是一个帝王,身为帝王为了守住并治理好祖辈们留给他的江山,他得顾忌许多,考虑许多,能对她至此,已经非常、非常不错!

“难得化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妆,就这么被你给哭花了!”刘启笑着打着趣。

王娡破涕为笑,略哽咽着道:“妾……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第五百六十六章 盼了许久

刘启拉着王娡的手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朕盼着这一日可是盼了许久呢!”

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后,自己中意的儿子为太子,他自问身为一个帝王向自己提这样一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却费了好大一翻功夫才能走到这一步,这还没完,前头还有不少麻烦在等着他们!

“陛下几时开始打算让妾当皇后的?”王娡问。

“许久以前吧,有想过放弃,最终还是让你当了皇后。”刘启道,第一次放弃是因为他知道了她的往事第二次放弃是因为他的风寒忽然加重,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不得不断然拒绝薄皇后的请辞要求。

王娡展开双臂搂住了刘启,她只想这样和他相拥在一起,一直这样相拥在一起,有时真希望他不是一个帝王,只是她的夫,而她也只是他的妻。

刘启轻轻吻上了王娡的唇,他的唇凉凉的,她的唇却温热柔软,犹如她的身子般,刹那间点燃了他心中的

极尽缠绵之后,刘启深深地呼了口气,唯有与她在一起时他才有那种酣畅淋漓的痛n,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刘启摩挲着王娡的手,喃喃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夫君啊,难道叫错了吗?”王娡哑声道,几分疑惑地看向刘启。

刘启摇头,几分回味地道:“在钱唐时,你也这样叫过我。”

王娡莞尔一笑,她怎会忘记那段时光,那是她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候的他们完全放下了自己的身份,像一对小夫妻般,只是那时候的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而现在,已经是!

王娡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一句在钱唐时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孤怕是离不开你了。”

此时再想起这句话,她忽然在想:难道在那个时候他就动了立她为后的念头?

王娡不由得仰头看向刘启。

刘启攸地一笑,问:“在想什么呢?”他的瞳仁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仿佛已看穿她心中所想。

王娡没有回答,而是将脑袋靠在刘启的胸口,道:“妾离不开夫君,妾早就离不开夫君了!”

刘启笑了,唇角笑意葱茏。

次日,刘启没有早早地去前殿,待妃嫔们都来拜见王娡时,才同王娡一同走出正殿,那些妃嫔们看见帝后一同出来立刻躬身行礼,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刘启扫了一圈,冷声道:“你们往后都得听王皇后的话,服从王皇后的安排,王皇后的话等同于朕的话,不听从她的命令,等同于违抗圣旨,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妃嫔们恭恭敬敬地回答,头连抬都不敢抬。

她们当中有不少人对王娡做皇后心存不服,有些认为她是借着妹妹的光才爬上了后位,皇上宠着的是小王夫人,小王夫人病薨了,这才把对小王夫人的爱转移到皇后身上更多的人认为王娡是借了长公主刘嫖的光,这女人野心大,心机极深,早早地拉拢了长公主,与长公主结成了亲家,否则她哪能爬上后位?

第五百六十七章 帮着立威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王皇后这个后位不是靠自己得来的,而是靠沾别人的光得来的!

此时,她们不再敢说什么,皇上的这一席话足以证明皇上对王皇后还是在意的,至少比对过去那个薄废后要在意许多!

刘启不再多说,昂首从妃嫔们身旁走过,只留下阵阵肃然的冷气。

妃嫔们一直躬身立在那里,王娡也弯下身子恭送刘启,一直到他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她才站直身子,那些妃嫔们也跟着一一站起身来,很快又都弯下身子给王娡行礼,态度要比以前恭敬许多。

王娡直到此时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皇后,上两日根本没那个感觉,可能因为不在椒房殿,也可能因为没经历昨日那一串程序,但最大的原因是刘启没同她一起出现在妃嫔们面前,没说刚刚那一段话。

“大家都进屋说话吧!”王娡道,率先向侧殿走去,其余妃嫔也都一一跟了进去,贾夫人还是没有来,她的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

王娡坐下后吩咐两旁的侍人:“赐座。”

侍人们立刻拿来软垫放在每个妃嫔的跟前。

妃嫔们便都坐了下来,一开始气氛多少有些紧张,王娡可不想那样,她想让她们畅所欲言,将她们所想的都说出来,这样她才能更多地了解她们,更好地控制她们,慢慢地抓住她们的心,于是,她让侍人们端上了水果点心,笑着与妃嫔们拉起了家长,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樊长使是最晚入宫的,刘启生病之前入的宫,也是这些日子最得皇上宠的,她很会见风使舵,栗宫人势力旺时,她跟着栗宫人,王娡坐上了后位,她立刻撇清与栗宫人之间的关系,调转风头巴结起了王娡。

她很能说,很会活跃气氛,经她东一拉西一扯,其他妃嫔便也都跟着说了起来,王娡再从中拿话引导,许多原本她们并不会说的话便全都说了出来。

王娡的话渐渐越来越少,坐在那里听她们说,琢磨着每个人的心性,偶尔插几句话,不知不觉中竟聊到晌午时分,众妃嫔们这才起身告辞,竟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

王娡走至曹夫人身旁,温声道:“曹夫人今日很少说话。”

“昨晚染上了风寒,一说话喉咙就有些痒痒的。”话落曹夫人侧过身子咳了几声。

“这天气都渐渐暖和了,你怎么就染上风寒了呢?”王娡关切地道,脑海里莫名地想起了徐太医,以前曹夫人的身子一直都是由徐太医打理,这样的时刻一定会立刻将他召来,现在却不能了。

“谁说不是呢?妾这身子骨最不顶用了,空长了这么大一个架子!”曹夫人说着笑了起来。

“曹夫人可得当心身子,要不要我帮你传太医?”王娡问。

曹夫人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是咳了几声而已。”

“可别小看了风寒,万一加重了可就麻烦了,还是传吧,太医看过了,我也好放心。”王娡转身对惠槿道:“派个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到惠草殿给曹夫人看诊。”

第五百六十八章 千万别小看

“诺。”惠槿躬身退出。

“妾谢过皇后。”曹夫人躬身行礼,王娡帮她请太医,和她自己去请太医是完全不一样的,多都势力,她现在不得宠,那些太医们对她多有怠慢,而王娡去请,他们自然会认真、积极许多。

“姐姐这么客气我真有些不习惯。”王娡在曹夫人耳边低声道。

曹夫人攸地一笑,拍了拍王娡的手,扫了眼外面的嫔妃悄声道:“礼仪是不能废的,我若对你不恭敬,那些人岂会跟着看样?”

王娡笑了笑,她当然明白曹夫人的良苦用心,她刚当皇后,人心要拉,威信也要立!

曹夫人福了福,躬身退出。

渐渐的妃嫔们都已离开了殿阁,惠槿走了进来,福了福,道:“娘娘,自栗宫人搬到北宫后,整日吵吵闹闹的,说她冤,想要见皇上,上两日竟还违抗圣旨走出自己的殿阁,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薄废后,同薄废后大吵了一顿。”

王娡的眉头拧成了一团:“薄姐姐有没有受到损伤?”

“薄废后身体上应该没受到伤害,吃气是肯定的。”惠槿道。

王娡也知道薄废后一定吃了不少气,她可以对其他人宽容,可与栗宫人结怨这么多年,对她也做到宽容那是不可能的。

“疯子!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紫儿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皇上是不可能会去看她的,看来我得抽个时间去看看她,万一她口无遮拦地说了一些有损圣誉的话,那可如何是好?”王娡道,“明日吧,传话给各殿阁的妃嫔们,叫她们明日不必过来了。”

“诺。”惠槿应了一声。

“没人侍候栗宫人吗?”王娡问,栗宫人虽被掳去了位分,可她毕竟是皇上的女人,虽不能像薄废后那般有三个人侍候着,但多少会派个人过去侍候。

“本来是派阿碧过去侍候栗宫人的,阿碧死活不肯,后来派了阿云过去侍候。”惠槿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王娡的唇角也扬起笑容,栗宫人出事后,阿碧作为近身侍人为了撇清与栗宫人之间的关系,将所有她知道的全都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她不知道的,别人说出来的,她也全都跟着附和,狠狠地告了栗宫人一状,如此她还怎么敢再去侍候栗宫人?不被栗宫人撕了才怪呢!

至于那个阿云,原先是在暴室做事的,长得人高马大,完全像个男人,就她那样是不可能怕栗宫人的,想来这两人在北宫一定日日是都在斗吧!

“谁提出派阿云过去的?”王娡问。

“是春公公,大监说了北宫那个地方偏冷,栗宫人住的殿阁又是最冷的一间,派一般人过去身体会吃不消,得派个结实点的,皇上允了。”惠槿道。

王娡心下自思道:千万别小看了这些下人,得罪了他们对自己绝无半丝好处,这么多年来春公公在栗宫人那里没少受气,这才派了阿云过去侍候栗宫人,说是去侍候,其实是去教训!

“娘娘,要传膳吗?”惠槿问。

“好。”王娡点了点头。

惠槿躬身退出。

第五百六十九章 白拍了

午膳后,田蚡来了,满脸的笑容,一走进殿阁就跪下身子给王娡磕头:“平民田蚡拜见王皇后。”姐姐终于当上了皇后,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情!!

王娡嗤笑了一声道:“别耍活头了,赶紧起来吧。”

“谢皇后。”田蚡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王娡跟前,看了看四周,笑着道:“大姐,不过才两、三个月没见面,你住的地方一下子大了许多,地位也一下子高了许多!”

王娡看着他,她做上皇后,自己倒不觉得什么,他怎么看上去比她还高兴呢?

“不管是夫人,还是皇后,都是皇上的女人,能有多大区别?”王娡道,薄皇后做了那么久的皇后,感觉跟坐牢似的,真没半丝快乐与荣耀感。

“那可不一样”

“我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些什么。”王娡打断了田蚡的话,“进了皇宫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碰到皇上,可你若以为借着我的关系就可以从皇上那里谋得一官半职,那你就想错了。”

听到这话,田蚡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全无,心如坠五尺冰潭:大姐这话何意?敢情我拍了这么久的马屁都白拍了!

“知道你二姐为何不是很得皇上喜欢吗?”王娡将脸凑到田蚡跟着悄声问。

田蚡使劲摇了摇头。

“你二姐那时候跟你一样,也时常到我这里来,不过是为了能与皇上多见上几面,多说几句话,皇上的确是见上了,话也的确说上了,可她却越来越不得皇上喜欢,即便后来她得了皇上宠,始终不入皇上的眼。”王娡道,这个弟弟虽有不少缺陷,可终究是她的亲人,且救过彘儿的命,她也想他能过得好。

“为何?”田蚡满脸疑惑地看向王娡。

“你二姐不得皇上喜欢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她太想巴结皇上,太想自己能入皇上的眼,越是这样越是不得皇上喜欢,皇上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甚至有些反感!”王娡道。

田蚡的心往下沉了沉,跟着问:“那依姐姐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你不要特意去巴结皇上,若有幸在这里碰到了皇上,你得恭恭敬敬地立在那里,皇上不问你话,不要自己凑上去跟他说话,宁可被他忽视,也不要被他反感,你明不明白?”王娡道。

田蚡想了又想,点点头,道:“弟弟明白了。”

他不是个笨蛋,当然明白王娡话中之意,被皇上忽视了,说不定哪一日他会看到他,可一旦被他难看,想再改变他对他的看法那将很难,几乎是不可能。他的姐姐是皇后,他日后进宫会方便许多,遇到皇上的机会也会多许多,他相信他早晚会注意到他的!

王娡略松了口气,她这个弟弟就他那个样子根本就不是皇上喜欢的类型,连她自己看着都有几分嫌弃,好在他能听得进她的话,不像皃姁那般一意孤行。

“我现在事情多得很,可没功夫陪你。”王娡道。

“是,是,是,你忙你的,我找彘儿说话。”田蚡转身准备离开。

第五百七十章 严肃点

王娡在他身后道:“皇上给彘儿改名了,他现在叫刘彻。”

田蚡转过身子,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脸上又堆满了笑容:“这可是个好名!”上前走了几步,凑到王娡跟前小声道:“姐,你现在是皇后,彘儿就是嫡子,皇上唯一的嫡子,皇上又给他取了这么好的名,看来是要立他为太子了!”

王娡横了田蚡一眼道:“皇上可没说过这话,妄自揣测圣上的心思,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田蚡鸡啄米似的点头,“这点分寸弟弟还是有的,也就在你面前说说,其他人那里断不会提的。”

王娡挥了挥手,田蚡转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王娡在他身后叮嘱道:“你要是教彘儿,好好教,别坐没坐样,站没站样的。”

“明白,明白,我一直都好好教的。”田蚡一面应着,一面跨过门槛走了出去,他自然会好好教十皇子,说不定哪日被皇上看见了,皇上一高兴给了他一官半职做做,就算没让皇上看见,抱牢刘彻的大腿也行,讨当今皇上欢心不容易,讨未来皇上欢心可就容易许多,毕竟他是他舅舅,且打小就在一起!

傍晚时分,田蚡正准备离开椒房殿,刘启刚好从外头进来,吓得他立刻双膝一屈跪倒在了地上,动也不动地跪在那里,刘启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地从他身旁走过。

一直到刘启走进正殿,田蚡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本想追上皇上,想方设法的与他搭讪几句,想起王娡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终究止住自己内心的想法,一步一步地退出殿阁。

刘启走进殿阁,问王娡:“门外那个人是谁?”

“是妾同母异父的弟弟。”王娡道。

刘启想了想,问:“拿你发钗去下注的那个是不是他?”

“正是,”王娡点了点头,“把彘儿从井边抱开的也是他。”提起这事,就不得不想起王皃姁,她对这个妹妹真的是爱恨交加。

刘启沉沉地点了点头。

王娡立刻转移了话题:“听说栗宫人这些日子吵得厉害,妾准备明日去看看她。”她不想让刘启注意到田蚡,她不觉得让田蚡入仕是件好事情,就田蚡那样,刘启看见他不难看就已经很不错。

“你去看看也好。”刘启漫不经心地道。

“陛下有什么话要让妾转告给她吗?”王娡问。

刘启蹙了蹙眉,冷冷地道:“朕跟她没话好说!”

王娡嫣然一笑,伸手摩挲着刘启的下巴,柔声哄道:“夫君生气啦?”

“没有,朕有什么好生气的?只是听到栗宫人三个字有些心烦。”刘启道,转而又道:“彘儿呢我得考考他功课。”

王娡感觉到了,刘启对刘彘的功课抓得越来越紧,就像田蚡所说他想立刘彻为太子!

紫儿立刻出去把刘彻给唤了来。

刘彻晃着小脑袋瓜,嘻笑着给刘启行礼:“儿子拜见父皇!”

刘启蹙了蹙眉,几分不悦地道:“严肃点,别总是嘻皮笑脸的,没个正形!”

第五百七十一章 天壤之别

刘彻不得不严肃了几分。

“朕来考你功课,看看你这些日子有没有偷懒!”刘启道。

“爹爹尽管问吧,舅舅下午刚和儿子辩驳了一翻,儿子记得可牢了!”刘彻的双眼闪烁着自信的亮光。

刘启将目光看向王娡。

“妾儒家的书没怎么读过,刚好妾的弟弟读了不少,妾就让他教一教彘儿。”王娡的语气淡淡的,话落她站起身走向门口问不远处的惠槿:“晚膳准备得如何了?等皇上给十皇子问完功课该传膳了。”显然她不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

刘启的唇角扬起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他真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想的,人家都可着劲地给自己家亲戚谋个官职,她从来不求,即便有这样的机会她也不求。

刘启开始问起刘彻功课来,刘彻果然对答如流,刘启转而问起道家学派的问题,刘彻顿时就瞪着大眼睛懵在了那里。

刘启大发雷霆:“朕早就跟你说过各个学派的书都得看一看,谁让你只看儒家一派书的?我们大汉朝遵行的是黄老学派,你居然对道家学派的东西一无所知!”

王娡在一旁一脸无语的表情,明明是他自己说的,道家学派的书很是玄奥,彘儿这个年纪一时很难明白,不如让他先看看儒家的书,现在居然又这么说了!

刘彻不敢顶嘴,缩了缩脖子,恭恭敬敬地道:“儿子从明日开始就看道家学派的书。”

“明日?”刘启蹙眉,很不满意的样子。

刘彻不得不改口道:“儿子一会儿就去看道家学派的书。”

刘启的面色终于略缓了缓。

这时惠槿进来问要不要传膳。

刘启道了声:“传!”

惠槿躬身退出。

刘启朝刘彻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刘彻却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走的意思。

刘启的脸陡地往下一沉,一脸嫌弃地道:“功课考成这样,还想留下来和朕一同用膳啊?”

刘彻缩了缩脖子,躬身行了个礼道:“儿子告退!”

他一出去,刘启那张脸立马阴转晴。

王娡撇了撇嘴道:“你对彘儿的态度和对娉儿的态度,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她真心替刘彻打抱不平,还说他父母偏心,他也一个样!

“那哪能一样?朕不时时给彘儿泼一把冷水,他只会越来越得意,尾巴越翘越高,那怎么行?朕可不想要一个骄傲自大、恣意妄为的太子!”刘启道。

王娡听见“太子”两个字,目光不由得微微一滞。

“怎么,很意外吗?朕就这么一个嫡子,不立他做太子,立谁?”刘启道。

王娡垂下眼眸道:“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陛下第一次跟妾提此事,妾多少有些意外。”

“过些日子朕就宣布此事,朕还得给彻儿找个太傅,让他接受全面、正统的教育。”刘启道。

惠槿领着侍人们进来布菜,两个人的谈话便停了下来。

待侍人们都退下后,王娡问:“皇上想让谁做彘儿的太傅?”

“彘儿的性子不像刘荣,畏手畏脚的,他刚刚相反,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刘启道。

第五百七十二章 变相夸自己

“他还是挺怕你的,根本不敢跟你顶嘴。”王娡插了一句。

刘启轻笑了一声:“他若连我都不怕,那就真没什么好怕的了,朕还真不敢把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上。”

王娡莞尔一笑,把话题又转了回去:“皇上到底想让谁做彘儿的太傅,妾真挺好奇的。”

“做太傅首先必须要忠诚,就彘儿的性子,他那个太傅除了忠诚之外,还需要稳重,他需要一个稳重的人来指导他,让他的性子不至于太过毛躁,能够多几分谨慎。朕看了又看觉得卫绾比较适合。”刘启道。

王娡听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刘启还是太子时曾在府里宴请诸多大臣,那夜来了不少人,刘启喝醉了,到她那里嘴里嘟囔着两个人名,其中一个便是卫绾,还有一个叫什么的,她一时想不起来。

“卫绾曾经是先帝的马夫,因为忠实、谨慎很得先帝心,一步步升了上来。”刘启叙述道,“朕上两日曾去过他的府邸,没想到他当了这么久的官却仍清贫得很,除了先帝赐给他的那六把剑再无其他值钱的东西。许多大臣早把先帝赐的剑拿去交换,他却一直保存着,且连用都不曾用过。朕问他为何不把这些剑拿去换些钱,他说先帝赐给他的东西,自然得珍藏,哪能拿去换钱?”

王娡听着也觉得卫绾是一个忠厚且重情之人,含笑道:“皇上的眼光那么挑剔,能被你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

刘启想了想,故作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变相在夸你自己啊?”

王娡轻拍了刘启一下,嗔骂道:“皇上!”

刘启满脸笑容,心情极好。

吃了一会儿饭,刘启问:“宫里的女人都想方设法为自己的亲人谋个官职,你怎么从来不提这要求呢?”

“妾觉得他们现在这样不愁吃不愁喝地过日子挺好,没必要一定要入仕。”王娡道。

“你是对朕没信心呢?还是对你那几个兄弟没信心?”刘启问。

“陛下这话说的,妾怎会对皇上没信心?自然是对自己的兄弟没信心!妾的哥哥,倒是一个忠厚稳重之人,只是他一向淡泊名利,从没想过入仕,至于妾那两个弟弟,年纪都还妾不觉得他们适合入仕。”王娡道,心里暗暗在想:他这到底是在试探呢,还是真心想让我的家人入仕?若是真心,等到他们真都入了仕,他怕是又要担心外戚势力太大,影响到大汉江山稳定了吧?

刘启攸地一笑道:“你哥哥不想入仕,朕也不勉强,你那个弟弟时常入宫,他应该很想入仕吧?”

“他是想入仕,可妾不觉得他适合入仕,陛下没仔细见过他,见过了怕是不会再说让他入仕的话。”王娡索性坦白地道,她可不想田蚡入了仕再被刘启嫌弃,弄得彼此都不痛快,最终倒霉只能是她和她的家人。

“哦,是吗?”刘启陷入沉思,须臾,喃喃自语似的道:“可他救了彘儿一命,朕可不想欠他什么。”

第五百七十三章 画眉

王娡赶紧道:“陛下怎就欠他了呢?他是彘儿的舅舅,救彘儿那是理所应当的,陛下对妾好就已经是皇恩浩荡,妾很满足,不想再多要什么。”

刘启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娡,良久道:“许多祸端都来自贪念,你懂得知足,这很好。”

王娡莞尔一笑。

用完晚膳,刘启忽然兴致高昂地道:“朕来给你画眉吧!”

“大晚上的,画什么眉啊!”王娡笑着推脱,她可不想让他画眉,就他那样,哪会画眉啊?

“朕还从没给你画过眉呢!”刘启说着硬拉着王娡在铜镜前坐了下来。

“陛下晚上不用看折子了吗?”王娡找了这个理由。

“你怎么比朕还苛刻?朕大婚,让自己舒服几日不可以吗?”刘启假装生气。

“当然可以。”王娡不好再推脱,只得乖乖坐在那里由着刘启给她画眉。

刘启根本就不会画,把王娡的眉毛画得又浓又粗,像用毛笔重重地写了个“一”字,画完一根眉毛,他强忍着笑画另一根,画完,再也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娡立刻去照镜子,见刘启将自己的眉毛画得要多丑有多丑,又好气又好笑:这哪是给她画眉啊?分明是在捉弄她!

她伸手去打刘启,刘启不让她打,满屋子跑,王娡在身后一个劲地追,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在钱唐的那段日子,蓝蓝的天,水光潋滟的钱唐江水,路旁的卖艺人,吃个不停的紫儿,买了一大堆东西的燕婉,他背着她在人群中穿过

次日,王娡用完早膳前往北宫,原本是想和曹夫人一同去了,只是她病了,便没叫她,特意把小李子一同叫了出来,让他与紫儿一同陪她前往北宫。

来到北宫,王娡没有直接前往栗宫人的住处,而是先去看望薄废后。

薄废后看着她一身皇后的装束倒也不意外,与素兰一同躬身给她行礼。

王娡立刻双手将薄废后扶了起来:“姐姐就不必行礼了,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便好。”

薄废后淡笑着道:“咱们自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只是这些礼数还是少不得的。”

两人一同在软垫上跪坐了下来,素兰端来了热开水,放在两个人中间,脸上满是喜色,王娡登上后位对她们来说也是好事,那些侍人们对她们的态度就会好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爱搭不理的。

“你今日怎么过来了?曹夫人没一同来?”薄废后问。

“她本来是说过要一起来的,上两日忽然染了风寒,也就没过来。我这回来主要是为了那位。”王娡用目光指了指北边的方向,“听说她这些日子一直不太平,时常来骚扰姐姐。”

薄废后轻哼了一声道:“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北宫就这么点大地方,早晚得遇上,她见到妾又哪有不吵的?说是禁了她的足,可北宫这样的地方没人来,也没人会管,再者人家好歹是皇上的女人,三个皇子的母亲,那些侍卫也不敢对她有太多管束。”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尽管提

“姐姐放心,我会想办法管住她,叫她没法伤害你,连气都不让你受,姐姐暂且先忍耐几日。”王娡道。

薄废后笑了:“妾当然是相信你的。妾早就料到你会登上后位,果不出所料,那个位置原本就应该你或者曹夫人来坐,妾不适合,栗宫人更不适合,曹夫人”说到这,薄废后停了下来,转而道:“你比她更适合些,皇上没选错人!”

她其实对曹夫人是有一定看法的,她知道她一直有夺后之心,当初躲在她的后面,让她与栗宫人斗,一旦栗宫人败了,她绝对有可能跟她争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入了皇宫,曹夫人就越来越不得皇上喜欢,气势也越来越弱,最终皇上把后位给了朝中毫无势力的王娡。

“姐姐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王娡赧然一笑,“姐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我定会尽力满足,姐姐虽迁到这里住着,可你不是罪人,帮你做些事情皇上也不会说什么的。”

薄废后笑了笑道:“妾住在这里挺好,宁宁静静的,很称妾的心,没什么要求可提。”

素兰在一旁插嘴道:“其他的都挺好,就是膳食送来的太晚了,快傍晚了才将午膳送来,有些食物”

“多嘴!”刚说到这就被薄废后打断了,“宫里这么多人,送到这里晚些再正常不过!”

素兰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我记下了,”王娡道,“宫里人是多,可姐姐不是一般的人,是前皇后,薄太皇太后的侄女,怠慢不得的,我回去后定会同春公公好好说说这件事情。”

素兰面露喜色。

薄废后轻叹口气,道:“你初登后位,千头万绪的,还有不少人对你不服,实在没必要为我这点事情费心,膳食是送来得晚了些,可你和曹夫人派人送来不少面粉,妾可以时不时做些点心吃,饿不着的。”

“面粉早用完了。”素兰又在一旁小声嘀咕道。

“多嘴!出去!”薄废后真的生气了。

素兰嘟了嘟嘴,不得不走了出去。

王娡看着素兰离去的背影笑着道:“素兰对姐姐还是蛮忠心的。”

“跟着妾日子久了,越来越没规矩,以前哪敢这样插嘴?”薄废后几分埋怨地道。

“她也是为姐姐好。”王娡笑着道,顿了顿,又道:“今日就不跟姐姐多说了,我得去那头看看,面粉一会儿会差人多送些过来。”话落她站起身来。

薄废后跟着站起身。

走至殿阁门口,王娡对身后跟着的素兰道:“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托人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

素兰福了福道:“奴婢谢王皇后。”

王娡点了点头,转身向前走去。

来到栗宫人的殿阁门口,小李子正准备大声通报一声,王娡一摆手做了个噤音的动作。

三个人便一起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很快里面传来物件扔置地上的声音,跟着栗宫人狠戾的声音传了出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在正当中了才给老娘吃早膳,吃的还是这种猪狗都不吃的食物!”

第五百七十五章 仇人相见

“妈的,爱吃不吃,老娘还不侍候了!”阿云粗声粗气地道。

栗宫人一听这话,更来火:“n,你什么身份?居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你什么身份?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美人、夫人吗?呸!”阿云狠狠地吐了口吐沫,“你已经不是了!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宫人,身份一点都不比我高!”

“再低,我也是主子,你也是奴婢!我还有两个皇子在!皇上说不定哪日就会让我搬回到未央宫,到那时看我怎么教训你!”栗宫人虽被贬为宫人气势却丝毫不减。

阿云似乎有些怕了,没敢再说什么。

栗宫人狂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刘启,你这只老狗,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待我!想当初你意志消沉、痛不欲生的时候,是谁陪着你走过了最阴暗的时光?是我!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王娡再也听不下去,提步走了进去。

小李子叫了声:“皇后驾到!”同紫儿一同跟了进去。

栗宫人看见王娡,眼睛瞪得滚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伸出食指,指着王娡,半晌道:“你?皇后?”

“大胆!看见皇后还不赶紧跪下!”紫儿在一旁厉声道。

栗宫人哪肯跪?

“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给她下跪?”

小李子上前一步准备教训栗宫人,这么大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王娡伸手止住了他,对跪在那里的阿云道:“听说你一直在暴室做事?”

“奴婢在暴室做了整整六年。”阿云恭恭敬敬地回答。

“这么说你对宫规很熟悉喽?”王娡这话问得意味深长。

“奴婢每日都在背宫规,早已对宫规了如指掌!”阿云暗自偷着乐,在暴室只有她教训别人,到了这里却整日要见栗宫人的脸色,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那你说栗宫人不给本宫行礼该如何处置?”王娡又问。

“杖责三十大板!”阿云的唇角扬起敢得意的笑容。

“你、敢!”栗宫人冲着王娡歇斯底里地吼着。

王娡嗤笑道:“本宫为何不敢?”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栗宫人指着王娡的鼻子嚷嚷道。

“公报私仇?你不给本宫行礼你还有理了?本宫打你,那是天经地义!”王娡的声音透着几分肃杀的气息,旋即又对阿云道:“阿云,教教你现在这个主子该怎么行礼。”

这女人自己从不行礼,却总爱拿行礼说事,今日她要让她明白礼究竟该怎么行!

“诺。”阿云站起身来,走到栗宫人身后,朝着她的膝盖狠狠地踢了一脚。

栗宫人一个趔趄狗吃屎般跪了下来,可她不服气,强忍着膝盖的疼痛又站了起来,阿云又是狠狠地一脚,栗宫人便又一次跪了下来,她还想再站起来,王娡冷声道:“不想你的膝盖骨碎了,就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我是不会为你请太医的!”

栗宫人几次努力终没爬起来,不得不跪在那里,腰板却是挺得直直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两个巴掌

王娡还真有些佩服栗宫人,这女人是凶狠、残忍、愚蠢、蛮不讲理,不过还是有几分傲气的。

“栗宫人,你现在只是一个宫人,不仅看到本宫要下跪,看到所有位分比你高的人你都得行礼,你可听明白?”王娡居高临下地看着栗宫人。

栗宫人斜着眼睛瞪着王娡,不吱一声。

王娡转而对阿云吩咐道:“阿云,下回有贵人来看栗宫人,她若不行礼,你也要像刚刚那样做,听见没?”

还会有谁来看栗宫人?不过是北宫里的两个人,薄废后和慎太妃,栗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嚣张,明明位分比薄废后低,却很少给她行礼,她要让她好好地偿还薄废后!

“诺。”阿云躬身行礼。

王娡轻哼一声,冷嘲热讽道:“栗宫人一向最在意位分,最在意行礼,这些礼节方面的事情她可是最懂了!”

栗宫人气得咬牙切齿。

王娡视若无睹,继续道:“刚刚本宫在门外听见栗宫人在辱骂皇上,阿云,可有此事?”

“有,栗宫人言词粗鲁,辱骂圣上的事情时有发生。”阿云躬身回答。

“去,赏她两个巴掌,手下不要留情!”王娡命令道。

“你、敢!”栗宫人欲站起身来反抗。

王娡朝小李子递了个眼色。

小李子立刻走过去从身后抓住栗宫人的双手,强迫她跪在地上,阿云走上前狠狠地给了栗宫人两个大巴掌,两道血红的印子顿时印在栗宫人白皙的脸上。

栗宫人发疯似的吼道:“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们居然敢这样待我!”

王娡嗤笑一声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的女人就可以辱骂皇上吗?皇上的女人不应该更维护圣誉吗?”又对阿云道:“阿云,下次栗宫人再有违背宫规的事情,特别像刚刚那样辱骂皇上,不必对她客气!”

“诺!”阿云躬身应道,心里一阵得意,有了这道懿旨,下次她就不必忌惮栗宫人什么了。

“王娡,你这个虚伪至极的女人,说得真好听,维护圣誉?呵呵,不过是借机发泄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仇恨罢了!”栗宫人怒吼道。

王娡冷笑了两声,道:“栗宫人,你是说我不该罚你,而是该由着你辱骂皇上吗?说到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们的确应该好好地算一算,在太子府时你就不停地算计我,想方设法地置我于死地。”说到这她用目光看了小李子一眼,问:“你还记得他吗?”

栗宫人抬眼瞥了怒目瞪着她的小李子一眼,道:“这么个下贱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还记得?”

小李子的目光顿时喷出了火。

“栗宫人贵人多忘事,自然是忘记了他,我来帮你好好回忆回忆。我刚入太子府不多久,你算计了小李子,跟着要挟小李子的哥哥,威胁他算计我,好让我被皇上赶出太子府。皇上那一日的确很生气,可他并没有将我赶出太子府,反而更加宠幸我,这让你很不痛快,于是,你将所有怒火全都发泄在小李子哥哥身上,小李子的哥哥最终被你给害死了,小李子也被你折磨得不n样!”王娡缓缓地叙述道。

第五百七十七章 只是一枚棋子

经她这么一提醒,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映入栗宫人的脑海,她的双瞳微微一缩,露出一丝慌乱,可也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她又恢复正常,唇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死了就死了呗!”

小李子的两个拳头捏得紧了又紧。

王娡嗤笑一声道:“是啊,不过是一个奴婢,栗宫人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为了算计我们这些你眼中的仇人,死在你手上的别说是奴婢了,就连主子也有不少,蒋娘子、卫娘子、鲁宫人、小王夫人!”说到后面王娡故意加重了语调。

栗宫人的双眸微微一滞,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是啊,是我让阿莹弄死了你妹妹,这又如何?她们人都死了,你还能拿我怎样?哈!哈!哈!”

王娡真心觉得这女人可怜,她一直以为她是执棋着,操控着别人的生死,其实她只是一枚棋子,刘启手中的一枚棋子!

王娡笑了,看着栗宫人,一字一顿地道:“所以,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而不是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深深地扎到了栗宫人心底深处,她瞪着嗜血的目光看着王娡,眼眶几欲裂开。

王娡迎着栗宫人的目光,毫无畏惧感,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觉得她可怕,她只觉得她可恶、可笑、可怜!

她时不时地对薄废后冷嘲热讽,想着方的将她从皇后位上拉下来,以为把她拉下来了,她就可以顺利爬上后位,疏不知,把薄废后拉下了后位,同时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皇上留着她不过是让她逼薄废后交出后位,目的既已达到,他还留她何用?

良久,栗宫人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卑鄙、阴险的女人,明明早就想爬上后位,却装出一副很不在意的模样,面上不争,其实一直都在争!论算计,宫里还有谁比你更深?我落成现在这样全是拜你所赐!是你在一步步地算计我!”

忽然她想到什么,伸出食指指着王娡,拔高音道:“一定是你,是你让我兄长提出立我为后的,否则皇上不会发那么大的火,不会那样地对待我!”

王娡面不改色地看着栗宫人,这女人真的是愚不可及,她以为只是因为那么一件事情皇上就将她扔在这里了吗?根本不可能!那只是一个由头!一个治她罪的由头!他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跟大行令说那些话了?怎么?编出这种谣言就可以抹去你身上的罪孽,将我拉下水了吗?”王娡道,她是绝不会承认这件事情的,这女人假借别人的手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那么多条命,别人却奈何不了她什么,她要用同样的方式来还击她,让她好好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栗宫人微微一愣,旋即歇斯底里地吼道:“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情除了你,还会有谁做?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做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别痴心妄想了

王娡嗤笑一声道:“说到卑鄙龌龊我哪敢跟你比啊?栗宫人!这么多年来你做的那些事情:割护栏、下巫蛊、传谣言、下毒,哪一件不龌龊?哪一件不卑鄙?你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卑鄙龌龊!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我几时害过你?根本就没人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你横行霸道,无视宫规,唯我独尊,早就令皇上、太后厌恶!”

“太后?”栗宫人接过话道,“我对太后一向恭敬,她看我不顺眼不过是因为我儿子抢了他儿子的储君之位,我儿子是皇上的长子,储君之位本就该属于他!”

王娡笑了,笑得特嘲讽:“可惜你儿子现在已经不是储君了!”

“这只是暂时!皇上早晚会把储君之位还给我儿子的!就算荣儿不入他的眼,我还有德儿!德儿是二皇子,他饱读圣贤书,一直都很有上进心,皇上一定会立德儿为太子的!”栗宫人嚷嚷道,这话与其说是说给王娡听,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她在自己宽慰自己。

王娡没有留情,狠狠地泼了把冷水:“别痴心妄想了,二皇子有你这么个娘在,怎么可能会成为太子?你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的两个儿子,令他们与储君之位再也无缘!”

栗宫人开始抓狂:“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不会信你的!皇上一直都很在意我的三个儿子,他们是他亲手培养的!阏儿死的早,可我还有两个儿子在,皇上一定会立荣儿或者德儿为太子的!”

“是,皇上是曾培养过你的三个孩子,可也只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后来他政务繁忙也就没顾得上管束他们,而你这个做娘的根本就不管他们,以你的品性也管不好他们,以至于他们变得越来越不入皇上的眼!”见栗宫人还想说什么,王娡索性道:“实话告诉你吧,皇上已经准备立我的儿子为太子了!”

栗宫人双眼突出,面目变得狰狞恐怖:“这不、可、能!”

王娡却一脸的平静:“为何不可能?我是皇后,我儿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明白?”

栗宫人整个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所有的希望在转瞬间全都化为了泡影!她四十岁还不到,原本保养得宜看不出年纪,此时看上去忽然苍老了几分,眼角竟出现了细褶子。

“栗宫人,你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就你这样,有做皇后的样子吗?皇上怎么可能会立你这么个泼辣、愚蠢、毫无人性的女人为后?”王娡满脸的鄙夷。

栗宫人瘫坐在那里,良久,万分懊悔地道:“说到底我走错了一步棋,当初不该拒绝长公主,我应该痛痛快快地答应与她结成亲家,否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不轮不到你儿子身上!”

王娡点头道:“你还不至于太蠢,这一步算是走错了,长公主的确得罪不得,可皇上是一个有主见的皇上,绝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轻易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拒绝与长公主结亲家不是问题的根本,问题根本在于你的性子!”

第五百七十九章 她居然也会哭

“你太自以为是了!皇上将你从夫人位降到美人位就已经给了你一个警告,可你却不当一回事,居然比先前更加张狂,得罪了越来越多的人,这才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栗宫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特嘲讽:“你这话说得可真好,我落成现在这样,不是你害的,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坟墓!哈!哈!哈!”

她一阵狂笑,仿佛很伤心、很绝望的样子,眼角却没有一滴泪,笑罢,她忽然怒目瞪向王娡,咬牙切齿地道:“你一直都恨我,恨不得我死,看到我落成现在这样是不是特痛快?说,你想怎么弄死我?我死了才可以一了百了!我死了,你才可以睡个安心觉!”

王娡轻蔑一笑道:“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过去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压根就不配做我的对手!你说我恨你,不,我一点都不恨你,我干嘛要恨你?相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的自以为是,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把机会一次又一次地送到我面前,让我加入到这场争斗中来!我是不想争,可并不意味我甘于苟且偷生、任人宰割!”

栗宫人越听越生气,她不再与王娡争辩,歇斯底里地嚷嚷道:“我要见皇上!我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我陪他的日子比你们谁都长!去,去告诉皇上,说我要见他,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王娡的脸色陡地一沉,冷声道:“皇上是不会来见你的!是,皇上是曾对你很好,可那是在二十多年前,这二十多年来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皇上怎么可能想见到你?一提到你的名字他就觉得烦!”

听了这话,栗宫人忽然哭了起来,仿佛一下子万念俱灰,哭得特伤心、特绝望,一面哭,一面道:“刘启,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忘记了我们曾经在一起”

王娡不由得吃了一惊,她从没看见栗宫人哭过,没想到如此泼辣、凶悍的女人居然也会哭!

她刚刚说了什么?

说刘启不会来看她,一提到她的名字就觉得烦!

这话虽算不上刻薄,却深深地刺痛了栗宫人。她伤心,她与他在一起二十多年,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他却连看都不肯来看她!她绝望,她虽关在这里却日日想着重回未央宫的一日,可他连看都不肯来看她,谈何重回未央宫?

王娡看着栗宫人哭得伤心绝望的样子,脑海里却浮现着她一次又一次害她与妹妹的情景,对她没一丝怜悯之心,她朝阿云递了个眼色,阿云走上前给了栗宫人两个大巴掌,栗宫人的哭声嘎然而止,怒目瞪着王娡。

王娡冷声道:“再一次提醒你,栗宫人,不要再说诋毁圣誉的话,说一次,打一次!你口口声声说皇上没良心,你自己才没良心,皇上对你已经够宽容,即便是这回他也只是让你住在这里,而不是治你死罪,这若是换成其他人,不知死了多少回!你不知道感激圣恩,居然一遍又一遍地辱骂皇上!”

第五百八十章 冤魂会来找你

“你给我滚!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快滚!”栗宫人声嘶力竭地吼着。

王娡也不想呆在这里,她该说的皆已说完,的确该走了,忽然想起一事,问:“是不是你让张太医给小王夫人下毒的?”

栗宫人轻哼一声,道:“没有!这件事情不知有多少人问过我,那时我说没有,现在还是说没有!”

“若不是你,为何张太医死了没多久,你的近身侍女阿彩也跟着死了?”王娡又问。

“这我哪知道?不过死了个奴婢,我从没放在心上过!”话落她忽然笑了起来:“你口口声声说我性子不好,招人厌恨,你那妹子的性子又能好到哪?一样招人厌!就算我不弄死她,也会有人弄死她的!哈!哈!哈!”

王娡没有搭理她,转身离去,走至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道:“栗宫人,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有没有想过那些冤魂会来找你?听说鬼魂最爱在晚上去那些人少的地方,因为那里阳、气、不、足!”

栗宫人整个身子不由得缩了缩,她害死了那么多人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王娡扬唇一笑,大迈步走出殿阁。

紫儿和小李子紧跟着走了出来。

走出北宫,紫儿几分不相信地问:“娘娘,栗宫人说不是她派张太医给小王夫人下的毒,这话您信吗?”

王娡点了点头:“信,同她现在多认一条罪,少认一条罪,没任何区别,没必要撒这个谎。”

“既然不是她,那又会是谁?”紫儿又问。

“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很疑惑,按理栗宫人既已让阿莹害小王夫人就不大可能再让张太医下毒,这有些多此一举,她派越多的人害小王夫人,就越容易暴露自己,对她和她儿子没半丝好处,她虽蠢,还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至于除了她,还会是谁,一时我还真想不出来。”王娡道。

“小王夫人的性子是有些让人难以琢磨,”紫儿想了半天想出这么个词,“可还不至于像栗宫人那样到处树敌,小王夫人其实是很聪明的,除了栗宫人那一派的人,她与其他人都相处得挺好的。”

王娡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小李子道:“小李子,北宫你也来过了,你可愿意到这里来做事?”她带他来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她这么简单。

小李子面露喜色,一口答应道:“当然愿意!”皇后有意给他机会出那口恶气,他为何不来?北宫这样的地方,弄死一个人谁会在意?

王娡轻叹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在去看栗宫人之前,我也一直在想怎么报复她,怎么给她点颜色看看,一雪这些年积下来的仇恨,可看了她之后,我就不这么想了。她现在已无任何反击之力,谁都可以欺侮她,踩她一脚,你去对付她只会显得你很无能,万一被人察觉还会弄得自身性命不保,很不值!她现在活着跟死了已无多大区别,你又何必心急呢?”

第五百八十一章 如何翻身

“我让你去北宫,是让你到薄废后殿阁里做事,一来她那里全是女的,缺少做重体力活的人,二来皇上虽给栗宫人下了禁足令,可她那人很不安分,我怕她会伤害到薄姐姐,有你在她身旁,我可以放心许多。”

“皇后真的是太仁慈了,”紫儿道,“栗宫人现在看着是很可怜,可一旦哪日让她逮到机会翻身,她绝不会对您手下留情的!”

紫儿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让王娡除掉栗宫人,以绝后患!

王娡并不这么想:“皇上是不可能去见她的,她还如何翻身?”栗宫人恶迹斑斑,不仅皇上、太后、长公主厌恶她,就连大臣们也都厌恶她,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从北宫出来,还爬上皇后的位置上?除非刘启是昏君!而刘启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昏君?

“得饶人处且饶人,”王娡继续道,“如果栗宫人真死在我手上,反叫别人怀疑,觉得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以至于要杀人灭口,如此,反招来麻烦。”

紫儿立马噤了声。

王娡继续对小李子道:“小李子,让你到北宫是让你侍候薄废后,而不是让你去报复栗宫人,当然,如果哪日栗宫人走出殿阁,骚扰薄废后,你出于保护薄废后是可以对她动些粗,但也得适可而止,毕竟她是皇上的女人,三个皇子的母亲,言行过当,皇上责罚下来,我也无法护得了你,如此,你还愿意去北宫吗?”

小李子想了想,道:“奴婢愿意,只是奴婢去了北宫,就没人保护十皇子了。”哪怕有一丝丝的机会报复栗宫人,他都不想错过,即便只是踢她两脚,他心里也舒服些,否则怎对得起死去的哥哥?

“十皇子不用你担心,皇上过些日子会宣布十皇子为太子,自然会给他配备随行侍卫,你到北宫也是等十皇子的事情定下来了才过去。”王娡道,抬眼看向小李子:“只是,你真愿意去北宫吗?跟着十皇子可以说是肥差,而跟着薄废后则是苦差,这件事情你可得想仔细了!”

小李子想了又想,道:“奴婢还是愿意去北宫。”为了荣华富贵而忘记了哥哥的冤屈,他良心难安。

王娡点头:“北宫虽冷清,可没人打扰意味着烦心的事情就少许多,是一个静心养气的地方,你去呆一阵子也好,哪日不想呆了,跟我说一声,我再换个人过去,只要你没在北宫犯错,把你调出来还是容易的。”

“奴婢谢娘娘!”小李子躬身行礼。

主仆三人来到椒房殿时已是傍晚时分,王娡没用过午膳,肚子还真有些饿,偏偏看见一个身影跪在院子中央,瘦小的身子,说不出的单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倒似的,却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支撑着她,令她直直地、坚强地跪在那里。

王娡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问惠槿:“跪在那里的那个人是谁啊?”做了皇后想像以前那样过些清闲的日子那是不可能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非同一般

“是春香。”惠槿在王娡的耳边悄声道,“晌午过后就跪在这里等娘娘了,说是有要事跟娘娘说,娘娘若不想见她,奴婢这就赶她走。”

王娡想了想道:“先听听她会说些什么吧。”话落她径直向前走去。

春香看见王娡,立刻磕了个头道:“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一会儿皇上就要来了!”王娡对春香没多少好感,她一开始连连中栗宫人的计,说到底是拜这个女人所赐,这个女人实在太不可小觑了,仿佛不管怎么打都打不死,怎么折磨她都能挺过来似的!

“奴婢听说栗宫人没人侍候,奴婢请娘娘派奴婢过去侍候。”春香道,话落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难得你如此忠心,她那样的待你,你却还想着去侍候她!”王娡的唇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虚浮笑容,“只是,栗宫人会让你去侍候吗?”

这句话显然说到了春香的痛处,她目光微微一滞,旋即道:“她都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好嫌弃奴婢的?这么多年来唯有奴婢对她是真心的,除了奴婢,还有谁对她这般好?她经历了这些事情,应该已想明白这点!”

“话虽这么说,可栗宫人未必会这么想,再者,栗宫人现在身旁已经有人侍候,以她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让两个人侍候的!”王娡道,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么一个人送到栗宫人身边,派她过去那才是给自己添麻烦,对薄废后也是极大的不利。

春香还想再说什么,王娡已经提步向正殿方向走去,显然不想再听她说。

惠槿立刻走过来道:“赶紧走吧,皇上马上就要到了!”

春香不得不从地上爬了起来,向惠槿福了福道:“谢谢惠掌事。”

“嗯。”惠槿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春香离去的背影,神情说不出的复杂,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按理是一个可怜人,可她的品性又与一般人不同,实在不能把她当一般人那样去想。

刘启今日来得略有些晚,天完全黑下来了他才来,照例先问了刘彘的功课,全程没一丝笑容,不停地鸡蛋里挑骨头,问完将刘彘训斥了一翻,打发他回自己屋看书,教训完儿子,他心情大好,脸上笑意满满。

王娡借机道:“薄姐姐那里缺一个做重体力活的人,栗宫人还时不时溜出殿阁骚扰她,妾打算派小李子过去侍候薄姐姐。”这事情得事先跟他打个招呼,否则万一以后真有个什么事情他也不好说她什么。

刘启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娡,良久才道:“你对薄废后可真的是好。”

王娡莞尔,软声道:“陛下若是不愿意,妾可以不派小李子过去,他跟着十皇子还是挺好的。”

刘启勾唇浅笑道:“你想怎样就怎样,这么点小事不必跟朕说。”

“这可不是小事,栗宫人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非同一般,万一陛下不舍得了呢。”王娡几分酸味地道,想当初他可是一味地护着栗宫人,数落薄姐姐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高明许多

“我怎么觉着你在吃醋呢?”刘启的语气多了几分玩味。

“妾一向很会吃醋。”王娡道。

“哦?朕怎么没发觉到呢?朕一直以为你不管朕和其他女人有多亲密你不在意。”刘启一想到这事情,心里就有几分不痛快。

“那是妾装的,妾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不让自己踏出那一步,一旦踏出了,妾渐渐的就会变成一个失德善妒的女人,到那时陛下定会嫌弃妾的。”王娡侧目嗔着刘启。

刘启的心情说不出的好,温声道:“就算哪日你真变成了一个失德善妒的女人,朕也不会嫌弃你的。”

王娡笑,这样的话她是不信的,许多年前他或许对栗宫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可一旦栗宫人真变成了那样的人,他对她只剩下厌恶。

然,他若真一直宠着一个失德善妒的女人,在大臣百姓的眼里他又成了一个什么样的皇上呢?一个昏君!一个不知是非轻重的昏君!而她则是妖后,他们之前所有的功劳全都被抹去!

次日,各妃嫔们过来拜见王娡,曹夫人因身子不适没有过来,贾夫人居然来了,还给王娡带了份贺礼,皇上一连几日都宿在椒房殿,可见对王娡这个皇后有多重视,她就算身子再不舒服也得来,否则被新皇后难看了,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已经快五月,贾夫人却仍穿着棉衣,她原本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此时多了几分病态就更显得弱不禁风了。

“你身子不舒服就不必过来了。”王娡关切地道。

“谢娘娘体谅,妾原本也想等身子好些了再过来,只是这些日子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妾对娘娘登上后位有诸多不满,故意躲在殿阁里装病,妾实在躺不下去,这才过来。”贾夫人慢声慢气地道。

“身子要紧,何必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呢?”王娡道,心下琢磨着:她可比栗宫人高明许多,即便不满也藏在心里。

“妾早该过来恭贺娘娘,因身子不济一直拖到今日,娘娘宽容,不怪罪妾,还如此关心妾,让妾都不知说什么才好。”贾夫人说着客套话,礼数一丝都不落下。

那些妃嫔们见她如此,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原来贾夫人是支持皇后登上后位的,也是,她们之间素无恩怨,贾夫人曾经还与小王夫人之间关系甚密,她怎么可能不支持皇后登上后位呢?

唯有樊长使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贾夫人,这女人一向矫揉造作得很,也不知这几句话里有几句是真话?若不是因为她位分比她高,年龄比她长,她早就刺她几句了!

王娡与众妃嫔们说了一会子话,之后又吩咐她们回去各绣一样东西,七日后交上来,绣得好的,她有奖励。这些女人们整日忙着勾心斗角、说别人坏话,多半是因为闲着没事做,一旦她们手头有事情做了,也就会消停些。

皇上一连四日都宿在椒房殿,王娡的心情说不出的好,椒房殿里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笑容,希望皇上能时常到椒房里来,就像在太子府时那般。

第五百八十四章 要的是长长久久

然而,第五日用完晚膳后,刘启对王娡道:“朕明日就不过来了。”

他说得极平静,落到王娡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虽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可心里还是难过得很,两滴泪毫无知觉地落了下来。

“你哭了。”刘启有些意外,伸手轻轻拭去王娡眼角的泪。

“是你惹的!你一步步地将妾心底里的防线一一全都瓦解,让妾的感情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你面前!”王娡道。

刘启攸地一笑道:“你又何尝不是呢?朕不是个重情之人,唯有你,抓住了朕的软肋,朕在你这里怎么也硬不起心肠来。”故当初晁错一次又一次地提出除掉她,他一次又一次地找理由拖延,终究将她留了下来。

王娡抬首看向刘启,刘启也看着她,须臾,轻轻吻上她的唇

那一夜,王娡极为卖力,令刘启欲罢不能。

“你这样,朕就更不舍得了。”刘启喘着粗气,呢喃着道。

“那就别离开。”王娡更紧地抱住了刘启。

两人又是一阵痴缠。

良久,刘启在王娡的耳边道:“朕想要的是长长久久的和你在一起,你可明白?”

王娡没有说话,脑袋枕在他的颈窝里,轻轻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刘启果然宣布立刘彻为太子,一开始有些大臣有些难以接受,十皇子实在太不过才七岁,皇上那么多儿子干嘛非要立才七岁的十皇子为太子?

刘启寒着个脸道:“你觉得朕老了?不日就要归天了?!!”声调一声比一声高。

吓得那人立刻跪了下来,皇上四十尚不到,正值壮年,身体状况也良好,即便他已七老十,身体日渐衰败,他身为大臣也不该说出那样的话,自己实在是糊涂!

其他有想法的大臣立刻都噤了声。

大多大臣对皇上立十皇子为太子一事并不意外,皇上的皇子虽多,可十皇子是唯一的嫡子,不立他为太子,立谁呢?十多日前皇上立王夫人为皇后时他们就想到了这点。

包括窦婴,他对此事也丝毫不意外,只是心里始终不痛快,他是废太子刘荣的太傅,废太子刘荣虽有不少令他不满意的地方,可皇上说废就把他给废了,还立了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为太子,叫他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很快皇上就给太子配了侍卫,还配了两个伴读,一个是韩王信的曾孙韩嫣,另一个是张骞。

不多久,卫绾走马上任,王娡亲自将刘彻交到卫绾手中,拜托他好好管教太子,卫绾一直垂着首,身子弯得极低,一副很谦卑的样子,就如刘启所说是一个谨慎、忠厚、一板一眼之人。

过了一阵子,皇上又命汲黯做太子的冼马,刘彻的快乐日子至此真正宣告彻底结束!

卫绾这个太傅对他还算宽容,毕竟他是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汲黯就不一样了,不是一般的严厉,可以说是苛刻,稍有过错便拿戒尺打手心,丝毫不将刘彻这个太子身份放在眼里。

刘彻毕竟还挨了打,心里难免不高兴,时常跑到王娡那里告状。

第五百八十五章 刘彻挨打

王娡看着自己儿子肿起的小手,心痛得很,却面不改色地道:“活该!谁让你没完成冼马布置的功课呢?”

刘彻气得小脸蛋通红,紫儿看不下去,带着他去敷药,一面落着泪给刘彻敷着药,一面好声劝道:“以后乖乖听太傅、冼马的话,完成太傅、冼马布置的功课。”

刘彻听着,心情一下子舒畅许多,笑着道:“还是姑姑对我好,娘简直就是铁石心肠,我都被打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说活该!”

紫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太子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娘娘是你的亲娘,好不容易才把你生下来,她自然是最疼爱你的那个人,她刚刚虽嘴上那样在说,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只是你是太子,将来是要肩负重任,娘娘不得不硬下心肠,你以后少惹点祸,自己皮肉上少吃苦,娘娘心里也舒服些。”

“我哪想被打啊?你不知道那个冼马有多凶,有多不讲理,整天拉长着脸,一点笑容都没有,稍有不顺他的意就要挨板子,爹都没他这般凶!”刘彻嘟囔道。

紫儿笑了起来:“太子总算多了个人怕。”

“我才不怕他呢!”刘彻撇了撇嘴。

话虽这么在说,刘彻看见汲黯还是老实了许多,不再做任何小动作,打闹、嘻戏的事情也不敢在他面前发生,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就连穿着也不敢有一丝马虎,那老头连这点都要挑剔,上回他因为衣服扣子没扣好,被结结实实打了十下戒尺:“身为太子,衣着不整,成何体统?日后还如何为人君?”

王娡每日听跟随太子的侍从们说这些事情,虽有些心痛,可大多时候都觉得好笑,彘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淘,有了这么个人管着,这下老实许多!

她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呢?她可是他的娘!

王娡想不让自己笑,可还是笑了起来。

刘彻虽时常挨打,却从没哭过,连吱都不带吱一声,这点刘启看着也甚觉欣慰,男孩子就应该这个样子,哪像刘荣啊,棍子还没落下呢,他就开始嗷,棍子落下了,他更是一阵鬼哭狼嚎。

真真完全两个样!

汲黯不仅打刘彻,还时常当着刘彻的面向刘启告他的状,说他哪里做得不好,说他如何屡教不改,如何目无尊长。

刘彻气得啊,头顶直冒烟:小老头,你给我等着,看日后我怎么收拾你!

田蚡再次入宫刘彻已经没什么时间跟他在一起了,身为太子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不仅仅只是书本上那么简单,还得学骑马、射箭、武术等等,一天下来根本没什么闲暇的时候,好在他对这些东西都甚有兴致,也不觉得怎么累。

“姐,你有侄子了!”田蚡满脸的笑容。

“你才多大啊?都有儿子了!”王娡略蹙了蹙眉。

“姐,我也不小了,已经十七了!不过,有儿子的那个不是我,是大哥!”田蚡道。

王娡的脸上瞬间满是笑容:“哥几时娶的妻?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哥哥都三十了,早该娶妻,偏偏他对这事情一直不怎么上心。

第五百八十六章 终身不嫁

“这事我没跟你说起过吗?”田蚡有些不确定地问。

“你几时跟我说过?这么重要的事情跟我说过,我会忘记吗?”王娡不悦地道。

“那大概是没说。”田蚡道,“哥也没告诉你?我记得上几个月哥入宫来找过你啊。”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快说,哥几时娶的妻?娶的是哪家的姑娘?”王娡催促道,哥哥上回入宫大概就是想告诉她这些事情,半路碰上窦太后,被窦太后这一打岔也就给忘了。

“你猜!”田蚡来了这么一句。

王娡狠狠地睃了他一眼,这家伙也太会卖关子了,明知道她急着想知道,偏偏不马上告诉她!

“你认识的。”田蚡笑着提醒道。

王娡想了想,双眸闪着亮光道:“不会是燕婉吧?”

田蚡摇了摇头:“接近了。”

“是燕兰!”王娡道。

田蚡点了点头。

“燕兰是正房吗?”王娡问。

“这事说来话长!”田蚡一摆手道,“哥是想娶燕兰为妻,可他们燕家不同意,说什么他们身份太低,只配做妾,燕叔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死活不肯,说哥应该娶个大户人家的女儿为妻,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娘劝过好多次,也不顶用。”

“燕叔也真是的,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他们家跟我们家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还是主仆关系?”王娡埋怨道,“这么说燕兰只是妾?”

田蚡想了想,道:“暂时还只是一个妾吧。”

“这话又怎么个意思?”王娡觉出田蚡话中有话。

“燕兰这不刚生了个儿子吗,娘就又跟燕叔提这事情了,想将燕兰扶正,燕叔嘴巴没那么紧了,没坚决反对。”田蚡道,心下自思道:这老头可真会装的,明明巴不得自己女儿做正房,偏偏还左推又推的,现在终于称了心,心里也不知有多高兴,便宜死他们了!

王娡满心的欢悦:“那可真是件大好的事情,我跟皇上说一声,让他”

田蚡连摆手,打断道:“这事我跟哥提起过,哥一口拒绝了,说他和燕兰都不喜欢太热闹,叫几个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一顿就行了,不必去惊扰皇上。”

王娡岂会不明白哥哥的心思,哥哥并非真不喜欢热闹,他只是不想给她添麻烦。

“那贺礼总得收吧?哥哥大婚,这可是大事情!”王娡转头对一旁的紫儿吩咐道:“去叫惠槿帮我备一份贺礼。”

“诺。”紫儿福了福,转身离开。

“那燕婉呢,她有没有找到合适人家嫁出去?”王娡问,燕婉比燕兰还大两岁呢!

“她啊”田蚡拖长音道,“她看来是终身不嫁了!”

王娡不高兴了:“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说话总说一半留一半的?她怎么就终身不嫁了?”

“她看中一个男人,据说是太医,还成过婚,不过老婆生孩子生死了,燕婉为了那太医还特意大老远地跑到赵国去找他,可惜人家不要她,连见都不肯见她,燕婉很伤心,回来后发誓说这辈子不嫁人了!”田蚡道。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事情

王娡半张着嘴巴愣在了那里,半晌都没合上,燕婉居然喜欢徐太医!天呢!这是几时的事情?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仔细想了又想,蓦然想起每次徐太医来,燕婉似乎都很高兴,她身子不舒服差人去请徐太医,几乎每次都是她去,只是她与徐太医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故她一直隐藏着这份感情,出了宫,她便再也不管不顾了。

然,徐太医是肯定不会接受燕婉的!因为他对她没那份情,因为他妻子的离去对他打击太大,更因为他不想给她带来麻烦,他可是戴罪去的赵国!

田蚡见王娡愣在那里,问道:“姐姐知道燕婉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

王娡回过神来道:“我也不是很确定。”

“谁啊?”田蚡很卦地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王娡可不想告诉他,旋即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惠槿和紫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田蚡仍坐在那里,待王娡出去后,他站起身来东看看,西摸摸,这可是皇后的殿阁,他可得看仔细喽!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皇后的殿阁也不过如此!

田蚡正准备回到软垫上坐下,王娡走了进来:“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马车也已经安排,你赶紧出宫吧,会有侍人帮你把东西提上车的。”

田蚡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情愿。

王娡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别等彘儿了,他正在学骑马,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呢,耽搁了出宫时辰可就不好了。”

田蚡这才不得不提起脚步,忽然喜笑颜开地道:“姐,我没说错吧,皇上会立彘儿为太子的!”

“是!是!是!没错!”王娡推着他走了出去。

田蚡一阵感叹,按理刘彻当上了太子对他来说应是天大的好事情,可这小子如此繁忙,他连碰都碰不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得好好想个法子!

田蚡磨磨蹭蹭地走出殿阁,半途远远地看见刘彻迎面而来,那张苦着的脸顿时又笑成了一朵花。

刘彻自小就跟这个舅舅一起玩,这个舅舅还曾救过他,看见他也格外的亲热,两人站在那里聊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西下,再不出宫真的会误了出宫时辰,田蚡这才不得不和刘彻分开。

自王娡登上后位以来后宫很是太平,前朝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情!袁盎等十多位反对立刘武为储君的大臣在一夜之间皆被刺客所杀!

刘启震怒,觉得一定是刘武派人刺杀了那些大臣,让郅都彻查此事。

郅都抓到一名刺客,严刑逼问下得知果然是梁国那边的人所指使!

呵,果然是他!这个人可真的是胆大包天啊!杀死一个大臣都是死罪,他居然杀死了十多个!

刘启派使者前往梁国,派去了一批又一批,终于查出事情的主谋是公孙诡和羊胜。使者让刘武交出这两人,刘武却将两人藏匿他的后宫里,拒不交出,使者几番向刘武讨人,均无果,不得不上报给刘启。

第五百八十八章 正事

刘启勃然大怒:这家伙实在太过分,眼里毫无国家法度,没有他这个皇上!仗着窦太后宠着他,将自己的宫殿装饰得比皇宫还奢华,他不与他计较!出入排场比他还大,他还是忍下了!这回他是什么意思?杀了十多个朝廷大臣,还不肯把人交出来!这不是公然抵抗国家法规,公然与他作对吗?他想怎样?想n吗?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国之君啊!!!

梁国丞相轩丘豹和内史韩安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劝谏刘武,述说如此行事的后果,提议刘武命羊胜、公孙诡两人都s,再将所有罪名安在这两人身上,说他们是畏罪s,他完全不知情,之后将两人的尸体交给使者,这事情或许有挽转的余地。

刘武在下命令杀袁盎那些大臣时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图一时心里痛快。

他是谁?是梁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太后最宠爱的孩子!不过杀这么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谁让他们不长眼和他作对,阻止皇上立他为储君呢?!

使者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讨人,令他渐渐开始发慌,看来这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此时听了那两人的话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可没想过n!他根本没那个实力与朝廷对抗!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于是,刘武依了这两人所言。

刘启又不是傻瓜,岂会不知刘武耍的什么伎俩?他若真与那件事情无关,干嘛不早早地把那两人交出来?拖了那么久,交给他的还是两具尸体,这事情再明白不过了!就是他下令杀死袁盎等大臣!生怕这两人经不起严刑拷打,把他给供出来,便以畏罪s为由弄死了这两人!

哼,哼,难道这样他就对他做不得什么了吗?

刘武也知道他这个哥哥没那么好应付,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毕竟那么多条大臣的命啊!

于是,他急急地召谋士商量此事。很快,两个说客从梁国来到京城,一个是韩安国,另一个是邹阳,韩安国前往馆陶公主刘嫖的府邸,邹阳则前往王娡的哥哥王信的府邸。

几日后,王信入宫见王娡,那一头刘嫖则入宫见窦太后。

王娡见哥哥来看她,心里说不出的欢悦,田蚡时常来,哥哥可是难得入宫一趟!

“哥,没想到你娶了燕兰为妻!”王娡笑着道。

王信的脸上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不瞒你说,哥哥我一直都喜欢燕兰。”

“所以你一直等着她出宫?”王娡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王信没有回答,脸略略红了起来。

王娡笑了:“没想到哥还是个痴情之人!”

王信赧然一笑,旋即转移话题:“哥这次入宫是有件正事要跟你说。”

“什么正事?”王娡疑惑地问。

“梁国那边派刺客在京城杀了十多个大臣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王信问。

王娡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全无:梁国谁有那个胆派刺客在京城杀死那么多个大臣?唯有梁王刘武!除了他还能有谁?

第五百八十九章 说客

“没听说,皇上很少跟我提朝政上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到我这里来了。”王娡道,转而问:“都是些什么大臣被刺杀?”

“具体哪些人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里面有一个叫袁盎,这人名气挺大,朝野上下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王信道。

“袁盎?”王娡的目光微微一滞:看来十有与储君一事有关!窦太后是因为听了袁盎的话才放弃了立梁王为储君念头的,梁王知道此事后自然对袁盎恨之入骨!

“你知道他?”王信问。

王娡淡然一笑道:“田蚡曾跟我提起过,说他是无双国士,不仅在朝堂,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名望。这事情与哥哥何干?”哥哥一向不爱管事情,怎么忽然管起这事情来?还是与朝廷要员有关的大事情!

王信轻叹口气道:“本来是与我无关,梁王手下有个门客叫邹阳,他与我是旧识,昨日找到我,跟我说了一番话。”

“他来给梁王做说客?”王娡的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容,派刺客杀人的时候他可是痛快得很,没一丝犹豫,十多个人,说杀就杀了,现在又害怕起来!呵,太后整日说皇上冷血,没什么感情,她这个小儿子又能好到哪?

王信点了点头:“他是来做说客的,不过他说的那番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过来找你。”

“他怎么说的?”王娡起了丝兴趣,能做说客的,自然都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那张嘴巴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可梁王杀了十个大臣,这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邹阳能有什么法子说动她替梁王求情,免除他的死罪?

“他说梁王是太后最钟爱的儿子,他此次是犯了大罪,可一旦皇上将他处死,太后必然会心痛,会愤怒,皇上也是太后的儿子,太后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把气出在自己儿子头上,只会把气出在后宫女人身上,认为是后宫女人从中挑拨造成的,最恨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你,因为你是后宫之主!你刚被升为皇后,原本地位就不稳,再得罪了太后,以后的日子就难了!”王信道。

王娡的心陡地往下一沉,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即便太后先前对她很满意,可此事牵扯到梁王,太后绝对会将她过去种种好全都抹去,化为憎恨!那可是她最钟爱的儿子!她视为珍宝的儿子!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情,惠帝的时候,辟阳候审食其与吕后之间关系甚密,一次审食其犯罪,惠帝欲处他死罪,审食其的好友朱建为救审食其便找到了惠帝的宠臣闳孺,说的那翻话与邹阳与哥哥说的如出一辙!

宏孺是怎么做的?

自然是在惠帝面前替审食其求情了!

她该怎么做?

像闳孺一样在刘启面前替梁王求情吗?

王娡想了又想,似乎只能这么做了,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王娡的脑海里又想起一件事情,许多年前,刘启还是太子的时候,她曾经陪他一同和梁王刘武打猎

第五百九十章 辣手的事情

那一日忽然冲出一头野猪,直冲向刘启,若不是她及时让马夫赶车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次那件事情若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难道刘武在那个时候就动了杀刘启,夺取太子位的念头?

王娡的心又是往下沉了沉,若是如此,她替刘武向刘启求情,刘启不知会有多生气!

这么多年来,刘启一直对窦太后偏心颇有意见,而刘武在窦太后的宠溺下日益骄纵、跋扈,压根不把京城放在眼里,不把刘启放在眼里,做的事情越来越过分,这就更令刘启憎恶!

这两兄弟面上亲密无间,实则早已千疮百孔,这次这个事件更是在他们脆弱的兄弟情上雪上加霜!

“邹阳还告诉我,韩安国昨日去了长公主的府邸。”王信又道。

这话无是告诉王娡,长公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说不定此时正在东宫向太后叙述这件事情!

太后也知道了!

她岂能容忍她的小儿子吃一点点苦?说不定她还知道了邹阳劝说哥哥的事情!

这可真是一件辣手的事情!

不替刘武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会得罪了太后,替刘武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无疑会令刘启很生气!

这可如何是好?

等等,

杀了刘武难道对刘启真是好事吗?

王娡想了又想,轻轻摇了摇头:杀了刘武对刘启弊大于利,而留下刘武的命对刘启倒是利大于弊!

于是,她道:“我会去劝皇上的。”不管刘启会有多愤怒,她都得劝,不仅仅为了她,也是为了他!

王信略松了口气:“哥哥不清楚皇家里面的事情,真不知哥哥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

“当然是帮了我。”王娡笑着道,“哥,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会自己斟酌着办的,即便真出了什么事情,也绝对与你无关!皇家的事情,千丝万缕,牵一发就会动全身,复杂得很,别说你了,就连我也没完全弄清楚。”

“伴君如伴虎,”王信靠近王娡悄声道,“皇上现在是待你还不错,可谁知道以为会怎样呢?你凡事小心着点,一切以保住性命为上。”

王娡婉然一笑,宽慰道:“哥哥放心,我不是鲁莽之人,会考虑周全的。”

“你的性子哥哥自然是放心的。”王信忽然想到了王皃姁,又想到了王娡的往事,面色一下子凝重了几分,想要再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站起身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就不久留了,你现在是皇后,进出的人多,万一一会儿皇上过来了就更不好了!”

王娡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田蚡是巴不得能碰上皇上,而哥哥却是想着方的避着皇上,这两人可真的是天壤之别!

王娡起身送哥哥离去,暮色中,他的背影温雅清贵、风流不羁,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她与哥哥甚少见面,可对哥哥的牵挂远多过田蚡,而哥哥对她的关怀也远多过田蚡,就像哥哥所说,只要彼此心里惦记着对方,见不见面又有何重要?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一味地包庇

东宫,窦太后刚听完刘嫖的叙述,惊得脸色大变,愣了半晌,拔高音道:“武儿真的是胆大妄为啊!想当初淮南王刘长不过杀了个辟阳候审食其一个人,他倒是好,居然派刺客杀了十多个大臣!十多个啊!”

刘嫖在一旁心下自思道:这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否则他哪会有这么大的胆?

窦太后转而又轻叹口气,软下语气道:“这事情说起来怨哀家,哀家不该让他对储君之位心存念想,否则他不至于做出如此愚蠢之事,他没那么坏!”

刘嫖在一旁又心下自思道:哼,到现在还维护着武儿,难怪启儿对此有看法,我也有看法!

“来人啊!”窦太后叫道。

进来一内侍。

“去跟皇上说一声,说哀家想见他,叫他有空过来一趟。”窦太后吩咐道。

内侍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

刘嫖讷讷地道:“娘,一会儿皇上来了,我呆在这里不大好吧。”她可不想被皇上怪罪。

窦太后挥了挥手,几分不耐烦地道:“走吧,走吧,赶紧走吧。”

刘嫖站起身立刻离去。

刘启正与大臣们商议事情,听见侍者说太后想见他,眉头微微一蹙,心里略有些不痛快,不得不解散那些大臣,起身前往东宫,一面走,一面琢磨着:母后找我会是什么事情?不会是刘武刺杀大臣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吧?绝对有可能!否则她怎么可能特意派人请我去东宫?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刘启走进太后的殿阁,给窦太后行礼:“儿子拜见母后。”

窦太后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皇上过来坐吧。”

刘启便在窦太后对面的软垫上坐了下来。

窦太后没有转圈子,直接说了正事:“哀家刚刚听说你弟弟派刺客杀了袁盎等十多个大臣?”她说的是“你弟弟”,而不是“武儿”,不过是提醒刘启,刘武是他的弟弟,叫他手下留情。

“这件事情还在调查中,究竟怎么回事尚不清楚。”刘启含糊其辞,心里却嘀咕道:特意将朕叫来果然是为了给你宝贝儿子说情!

窦太后对刘启的这个回答相当的不满意,却又不得不强忍着火,问:“那哀家问你,若此事真是你弟弟做的,你会怎么处理?”

刘启也竭力压着火,好声道:“这件事情不是朕在处理,是廷尉在处理。”国有国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否则要那些法规制度有何用?要廷尉衙门又有何用?

窦太后对这个回答更不满意,声调略高了几分:“廷尉还不是听你?!”

“娘,您这话可就不对的,廷尉是按照国家法度办事情,不是听朕的!”刘启陪着笑。

窦太后彻底怒了:“这么说你是想要你弟弟的命了?他可是你弟弟!你唯一的弟弟!”

刘启气得两个拳头捏得紧了又紧:他杀了十多个大臣,难道不应该以命偿还吗?他这是做什么?n吗?犯了这么大的罪,您一句责怪他的话都没有,只是一味地包庇着他!

第五百九十二章 赤裸裸的要挟!

面上刘启仍陪着笑:“娘这说的什么话?儿子不是说了嘛,这件事情尚在调查中,到底怎么一回事还不清楚呢!”

“哼,”窦太后冷哼一声道:“哀家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若敢要你弟弟的命,就等着给哀家收尸吧!”

要挟!**的要挟!

刘启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不得不好言宽慰窦太后:“母后息怒,事情或许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儿子会向廷尉询问此事的。”

窦太后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说了半天都不说不杀刘武的话,她阴沉着脸,下了逐客令:“你走吧,哀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你杀了你弟弟,就等于连同哀家也一起给杀了!!!”最后几个字特意加重了音调。

刘启也不想再呆在这里,越呆越生气,他站起身,行了礼,转身离去。

窦太后冲着他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冷冷地道:“哼,你当哀家不知道啊,你早就想弄死你弟弟了,正好让你逮住了机会!”

刘启没有回头,心里更是说不出的不痛快,他气冲冲地走出东宫,原本打算去前殿处理政务,可此时哪有那个心思处理政务?索性提步向椒房殿走去。

王信走后,王娡便派人去前殿打探皇上在做些什么,得知刘启去了东宫,心不由得往下一沉:太后果然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么快就找刘启谈了这件事情!

太后能对刘启说些什么?一定是可着劲的替她小儿子说好话,不惜一切地保住她宝贝小儿子的性命!疏不知她越是这样包庇着小儿子,越是令刘启反感,她小儿子的命就越是难保!

如此她还如何劝说刘启?

王娡的眉头拧成一团,这时看见刘启气呼呼地走了进来,她立马起身迎接,一面帮刘启脱去披在身上的披风,一面向两旁的侍人们递了个眼色,侍人们立刻躬身退出,紫儿端上两盏热水后,也躬身退出。

待他们一出去,刘启便愤然道:“岂有此理!她的眼里、心里只有武儿!武儿杀了十多个大臣,她还包庇着他!置国法如儿戏!居然还威胁朕,说什么朕若敢要武儿的命,就等着给她收尸!”他再也忍不住了!

王娡很清楚,此时若再替刘武说情,无疑是在刘启身上火上浇油,她不多言语,由着刘启发泄,等他发泄得差不多时,她温声应和了一句:“太后的确很宠爱梁王。”

“谁说不是呢?”她这一说,刘启的火又上来了,又使劲将窦太后和梁王大骂了一痛。

王娡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待刘启说完,她递了盏热水给刘启,柔声道:“陛下熄熄火,喝口热水吧,何必因为太后和梁王的错,伤了自己的身子呢?”

刘启端过杯盏,喝了起来,说了那么多话,他还真口渴得很。

王娡温声问:“陛下还没用过晚膳吧?要不要传膳?还是先问彘儿的功课?”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似的,一切都还跟往常一样。

第五百九十三章 良臣

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骂了半天气已出了大半,问完彘儿的功课心情又会好些,等用完膳,早已没什么气,到那时再跟他说刘武那件事情效果会好许多。

刘启的面色缓了缓:“说到彘儿,朕忘了跟你说件事情,卫太傅说彘儿骑射本领特别好,这点像朕!”

王娡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拍马屁道:“虎父无犬子,有陛下这么好的血统在,彘儿自然差不到哪!”

“那倒不一定,刘荣不也是朕的儿子吗?窝囊得很,书读得不怎样,骑射水平也很一般!”刘启一提到刘荣便一脸的嫌弃。

王娡淡笑着问:“要不要把彘儿叫来?”她对彘儿的功课还是挺有信心的,她感觉得出刘启喜欢刘彻,喜欢的程度绝不亚于刘娉,每次一提到刘彻就难掩喜色,只是在刘彻面前装出一副很严厉的模样,没办法,谁让刘彻是男孩子,还是太子呢!

刘启点了点头。

王娡站起身对立在门外的紫儿吩咐了几句,紫儿立刻转身去叫刘彻。

不多久,刘彻来了,他正在吃点心,紫儿说刘启要见他,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嘴巴上粘满了碎末子。

刘启满是嫌弃:“瞧瞧你,什么样?怪不得冼马总在朕面前告你的状!”

紫儿立刻递了块布给刘彻,示意他擦擦。

刘彻一边擦,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可恶的冼马小老头,我在你脑袋上画乌龟!画乌龟!画乌龟!!!

刘启开始问刘彻功课,王娡在一旁听着,就连紫儿也饶有兴致地听着,虽听不大懂,可听他们在那里讲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一下子还长了不少见识呢!

这两人一开始只是一问一答,不多久,刘启开始补充刘彻的话,渐渐的刘彻竟然开始反驳刘启的话,两人越争越厉害,王娡在一旁捏了把冷汗,悄悄给刘彻递了个眼色,她让这小子来,是让他哄他老子开心的,可不是让他来惹恼他老子的!

刘彻毕竟所学有限,此时已经开始说不过刘启,看见王娡朝他使眼色,索性不再多说什么,挠了挠头,低头服软。

刘启面色缓了缓,问了其他东西。

王娡轻轻松了口气。

问了一阵子,刘启有些累,挥了挥手示意刘彻走,刘彻弯腰行了个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王娡搁眼睛悄悄地看着刘启,想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刘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嘀咕道:“这小子不过才七岁,主意倒是大得很!”听不出是喜是怒,忽然抬首对紫儿道:“传膳!”面色说不出的平静。

膳食很快端了上来,刘启一面用着膳,一面道:“彘儿这孩子志向大,冲劲也足,得有好的大臣辅佐他,时时提点着他!只是千金易得,良臣难觅啊!”

王娡试探性地问:“在陛下的眼里怎样的大臣才算得上是良臣呢?卫太傅算不算?”

刘启摇头:“卫太傅只能算是忠臣,还够不上是良臣,一个良臣不仅会出谋划策,还能不为名利权势所左右,不一味地附和国君,当国君做错决定时,他会想尽办法劝阻,且没一丝不臣之心!”

第五百九十四章 没选错人

王娡笑着道:“这样的大臣的确不好找。”

“是啊!”刘启长叹了口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晁错的身影,跟着便是袁盎,他们应该算得上是良臣,可惜,都死了!

王娡惦记着刘武的事情,用完膳,见刘启心情还不错,便提了起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梁王?不会真打算处死他吧?”

刘启的脸色陡地一下冷了下来:“怎么?你也想替梁王说情?”

王娡含笑道:“妾干嘛要替他求情啊?妾巴不得陛下处死他,太后也真能如她所言陪着梁王一同死,如此,整个后宫就真的是妾的了,妾再无任何后顾之忧,再不必时时谨小慎微,可以痛痛快快地过日子!”

刘启琢磨了一下,的确如此!

“那你怎么个意思?”刘启问。

王娡缓声道:“妾曾经听陛下说起过淮南王刘长的事情,先帝处处忍让着淮南王,刘长却不识好歹越来越放肆,居然预谋n,即便如此先帝也没处刘长死刑,而是将他押送到蜀郡,结果押送半途中刘长自缢了!百姓不知情由,编出了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这样的歌谣,妾不想陛下像先帝那样被百姓所误会,成为百姓口中容不下弟弟的国君。”

刘启的面色略略缓了缓。

王娡又继续道:“若太后真的陪着梁王一同死,那情况更糟糕,陛下在百姓心目中不仅是容不下弟弟的国君,还是一个不孝之子,咱们大汉朝是以孝治理天下的,这样的流言对陛下相当的不利!”

刘启沉默,良久,道:“照你这么说,朕真不能处死梁王了?”

王娡福了福,道:“陛下明鉴!”

刘启轻笑了一声道:“你这个说客厉害啊,比太后厉害,明明是替梁王说情,偏偏说成是为朕着想!”

王娡假装生气道:“陛下此言差矣!太后钟爱梁王,自然处处替他着想,不惜一切地保住他的性命,可妾是陛下的,妾只会替陛下着想,怎么可能会替梁王说情呢?”

刘启攸地一笑:“你有一张巧嘴,别看你安安静静的,不多言语,可你一开口就能抓住事情的要点,知道怎么说才能劝动一个人,你若是男的,你就是朕的良臣!”

王娡嫣然一笑:“陛下太看得起妾了,妾不过是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而已,哪能成为陛下口中所说的良臣?”

其实你心底里也并不很想杀梁王,因为你知道那样做相当的不智,只是你心里不痛快,相当的不痛快,你需要一个人劝你,劝你压制住心中的愤怒,顺便给你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恰当的梯子,让你可以就着那个梯子往下走,我所做的不过是依着你的意思而已!

如此,梁王保住了性命,太后高兴了,她的命和你的名声也都保住了,而我,没有得罪太后,相反还令她欠了我一份大人情,皆大欢喜!

这恐怕也是你想要的结果吧!

刘启拉过王娡的手,意味深长地道:“朕真没选错人!”17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朕老了

王娡的脸略略红了红:“陛下说得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而道:“陛下要不要沐浴?你看上去很累。”

刘启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因为刘武的事情他真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王娡便向惠槿递了个眼色,惠槿立刻出去吩咐侍人烧水,给刘启准备沐浴事宜。

一个时辰之后,一切都准备妥当,王娡侍候刘启宽衣,待他在浴桶里坐下后,王娡将刘启的头发披散下来,一面帮他洗着头发,一面心疼地道:“陛下长了不少白发呢,看来这些日子陛下操了不少心!”

刘启淡然一笑,幽幽然地道:“朕老了!”

“陛下四十还不到,怎么就老了?”王娡柔声道。

刘启的唇角勾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由着王娡帮他清洗、按摩。

王娡在刘启耳边小声道:“陛下先躺一会儿,妾去拿把木梳。”

“嗯。”刘启低低地应了一声。

王娡起身去拿木梳,拿完木梳回来,跪下身子给刘启梳头,刘启猛地睁开眼,两眼全是血丝,仿佛如梦初醒般,又仿佛被惊醒般。

王娡柔声道:“是妾,陛下尽管放心,妾不会让不妥之人靠近陛下的。”

刘启勾唇浅笑道:“你这里朕当然是放心的,故,朕才会睡着。”在其他人那里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在沐浴时睡着,要知道那是最危险的时刻!

顿了顿,刘启又道:“这里又没别人,别总叫我陛下,听着怪生硬的。”

王娡莞尔:“如果你只是妾的夫君,妾有一事想跟夫君说。”

“何事?”刘启疑惑地看向王娡。

“妾希望夫君不要这么辛苦,妾看着心疼。”王娡道。

刘启轻叹了口气,几分无奈地道:“我也不想这么辛苦,只是事情实在太多,削蕃事宜需要一步步落实到位,那些地主豪强也很是不太平,时不时出来惹事。除了这些,还有天灾,每一回天灾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每一个天灾背后又都有人为的成份在,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摆在那里,我想舒服些都不可能,偏偏这个时候刘武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能不累吗?”

王娡在心里一阵默叹:做帝王真的好吗?做了帝王,拥有了整个天下,偏偏不能拥有他自己,除非做个昏君!

刘启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呢?做了皇后之后是不是也辛苦了许多?”

王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妾哪能跟夫君比啊?比以前妾是忙了许多,可与夫君相比,妾不知有多闲呢!”

刘启攸地一笑:“你把后宫打理得很好,我听她们说了,你时常让妃嫔们刺绣、写字、看书,后宫的氛围一下子好了许多,我也不必再为后宫那些琐事而费心。”想当初薄皇后在位时,几乎不管后宫的事情,真让他费了不少心。

“妾是皇后,更何况做这些事情对妾来说轻而易举,算不得什么。”王娡道。

“未央宫这边我不怎么担心,我还是担心北宫那边多些。”刘启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第五百九十六章 皇后吃醋

刘启摇头:“栗宫人落得这个下场,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她怨不得别人,不过是不服气罢了,自你那日去了之后,她老实了些,至少没再传出骂朕的话来。”

王娡心头暗笑道:她哪敢再骂啊?她一骂,阿云就会给她两个大巴掌,阿云那么的强壮,又得了她的懿旨,栗宫人就算再泼辣在她面前也泼辣不起来!

“那你担心什么?”王娡问。

“我还是担心慎太妃更多些,慎太妃对母后的怨气极大,自搬入北宫以来的确还算太平,没惹出什么事情,可并不意味着她以后不惹,你留着点心。”刘启道。

王娡点了点头,她都差点把慎太妃给忘了。

两人说着话,刘启已沐浴好,王娡拿来浴袍给他穿上。

刘启穿上浴袍,在床榻上横躺下来,垂下头发让王娡帮他用干布一点点地擦干,而他则闭着眼睛,感受着她手下的温存,笑着道:“还是你侍候得最好!”

王娡立马接话道:“既然妾侍候得最好,那你就只让妾来侍候便是。”

刘启睁开眼,笑着打趣道:“怎么?皇后吃醋了?”

王娡轻捶了刘启的肩膀一下,假装生气不回答他的话,顿了顿,又不无酸味地问:“你喜欢樊长使什么?”

刘启闭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皮肤好!”

王娡撇了撇嘴:年纪轻皮肤当然好了!

一气之下,她站起身来不再帮刘启擦头发。

刘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去她那里便是。”

“妾不是这个意思,妾只是一时心里不舒服。”王娡道,不去她那里又怎样?你还是会去别人那里的!

“陪我一起躺着吧。”刘启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我去洗一下再过来。”王娡道。

刘启点了点头,躺在那里等着王娡。

王娡过来时,刘启已睡着,鼻孔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是真的累了!

王娡没有吵醒他,静静的在他身旁躺下,静静地抓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次日刘启果然没去樊长使那里,一连几日都没去,樊长使莫名其妙的就失宠了!

“娘娘,妾侍候皇上一直侍候得好好的,皇上怎么忽然不到妾这里来了呢?”樊长使问,她这话听着是在询问,其实是在质问,因为皇上是去了椒房殿之后才不去她那里的。

王娡这么多年的后宫经验,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淡然一笑道:“皇上为何不去你那里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知道,皇上不去你那里不一定是因为厌恶你,有时是因为想保护你。”

“保护妾?”樊长使满脸疑惑,“为何要保护妾?”

“这就得你自己去想了。”王娡意味深长地道,扔下这话不再多说什么。

樊长使讷讷然站起身,向王娡行了个礼,提步向殿门外走去,一面走,一面琢磨着这件事情,忽然想起梁王杀死十多个大臣一事!这件事情她也是上两日才听说的,据说太后一力维护着梁王,不让皇上处置梁王,皇上发了很大的火,现在太后与皇上僵持在那里,关系势同水火,难道因为这个皇上才远离她,以免她被牵扯进去?

第五百九十七章 皇上杀了我儿子

一定是这个!除了这个还能有其他什么原因?

樊长使越想越高兴,刚刚苦着的脸,顿时笑容满面。

刘武在两个说客成功完成任务回到梁国后,上书请求朝见,刘启允了,不管他是决定杀刘武,还是不杀刘武,他总得让他到京城来述罪。

所有人都等待着刘武的到来,特别是窦太后!

没想到,刘武的车队到达函谷关后,梁王刘武忽然失踪了!

怎么找都找不到!

朝廷派使者迎接他,发现随从车马都在关外,独独少了刘武!

窦太后得知后,完全失去了理智,大哭大闹道:“皇上杀了哀家的儿子!皇上杀了哀家的儿子!皇上,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东西,把哀家也一块杀了吧”

彼时,王娡也在东宫,她自当了皇后之后每日事务繁忙,不可能像原先那样时常到东宫与窦太后坐下闲聊,一聊就是大半天,不过,去还是会去的。

王娡听着窦太后说的那些话,真真实实感受到刘启心里的那种不痛快,皇上杀了她的儿子?呵,这话说的好像梁王是他的儿子,皇上不是她的儿子似的!

“母后不要担心,皇上不会杀梁王殿下的。”王娡好声宽慰道。

没想到窦太后听了这话反而更加生气,伸手一个大巴掌重重地甩在了王娡的脸上:“你当然这么说了!那不是你儿子,那是我儿子!你跟皇上是一伙的,都巴不得我儿子死!”

王娡有时真怀疑这老太婆眼睛是真瞎还是假瞎,否则她这一巴掌怎么会如此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王娡完全可以避开的,毕竟窦太后眼睛不济,她稍微侧过身子就避开了,可她没有避,她很清楚一旦她避开会更惹恼窦太后,令她更加生气。

此时她强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听着窦太后在那里一声又一声的怒骂,却不吱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旦牵涉到梁王,她过去对她的种种好感全都化为乌有,她现在看到她要多憎恨有多憎恨,巴不得她立刻死在她面前!

这时,刘启走了进来,听着窦太后的话,眉头蹙了蹙,目光最终落在王娡白皙脸上鲜红的五指印上,心下一痛,他想对太后说就算你的宝贝儿子武儿真死了那也是朕下令杀的他,与皇后何干?

忍了又忍,说出口的话却是:“娘,儿子已经派人去找梁王了,儿子若真想杀梁王,何必派人去接他?又何必派人去找他?”

“你这是在演戏!你这场戏骗骗别人还可以,哪能骗得了哀家?你个冷血无情的东西!你心里哪有你的弟弟?他那么小就被派去了梁国,你对他没半丝怜悯心,整日巴不得他死!好了,现在终于称了你的心,他被你给弄死了!”窦太后声嘶力竭地吼着。

“娘,我真没弄死弟弟,我可以对天发誓!”刘启又气又急,早知如此当初他真该下令处死刘武,否则哪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明明没处死刘武,却还担着这样的罪名!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一起守着

菁儿拿来一个蛋递给王娡,示意她揉揉脸,王娡冲着她感激地笑了笑,接过蛋揉了起来,脸红肿成这个样子,不及时揉揉一会儿还如何见人?

窦太后仍在那里大声嚷嚷着:“哀家要见到武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声调一声比一声高,见刘启不吱声,又道:“你不会连尸体都不让哀家见吧?”

刘启气得脸都绿了,却不得不好声道:“娘,武儿根本就没有死,又哪里来的尸体?”

“好!好!”窦太后一脸的狰狞,伸出食指指着刘启:“你口口声声说武儿没死,那你把武儿给哀家找来!叫他来见哀家!”

“娘放心,儿子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武儿给您找来的!”刘启道。

窦太后冷着脸,挥手下逐客令:“哀家不想看到你们,你们都给哀家滚!滚!”

刘启哪敢走?那老太婆可是说过刘武死了,她也跟着去死的,刘武到现在尚未找到,万一真被谁给弄死了,这老太婆真有可能跟着一块去死!那可是他的娘,关系再不亲,也是他的娘!

王娡听刘启说过窦太后要跟着一块死的话,她也不敢走,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娘,儿子就在这里陪着您一起等武儿吧!”刘启说着坐了下来。

窦太后冷哼一声,拔高音道:“哀家不想和你们在一起,你们不走,哀家走!”话落她起身向里屋走去,菁儿紧跟了过去。

待窦太后走进里屋后,刘启对王娡低声道:“让你受委屈了。”声音透着几分不舍。

王娡轻轻摇了摇头:“比起陛下受的委屈,妾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

刘启听着心里又是诸多感受,良久,道:“你回去吧,朕在这里守着便可以。”

“还是陛下回去吧,陛下国事繁忙,妾反正没多少事情,耽误不了什么的。”王娡劝道。

刘启原本还想劝王娡什么,忽然蓦地一笑道:“那就一起守着吧!”既然谁都劝不了谁,不如一起守着。

王娡莞尔。

就这样,两人相伴着守了一夜。

次日一大早,有宫人进来禀告说梁王赤着上身,背着刑具,在长公主的陪同下跪在宫廷门下。

原来刘武到达函谷关后,他的一个侍卫茅兰担心朝廷有诈,劝刘武带两个骑兵改乘坐布车入京,到了京城不要入宫,而是去找长公主,在长公主的陪同下一起入宫,如此皇上便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了,至少命肯定是保住了。

刘武深以为然,便依着茅兰的计谋行事。

彼时刘启听着宫人的汇报长长地松了口气:人总算是找到了!罪名总算不用担着了!

松完气之后,他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明明昨日跟那群人一同来的,偏偏用这样的方式入宫,此举何意?不过是想威胁朕,好让朕杀不了你!你的命是保住了,朕却被母后折磨了整整一夜,皇后还莫名其妙地挨了母后一个巴掌!可恶!

刘启顾不上生气,立刻走进里屋将此事告诉给太后。

第五百九十九章“一家人”

太后听完喜笑颜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子,急急地道:“那还不赶快把武儿给接进来!”

于是,一行人一起去接武儿,仿佛去接一个远道而归的功臣,而不是去接一个罪臣。

窦太后虽饿了两顿,却没一丝疲软的感觉,两只脚特别有力,竟比刘启走得还快,迫不及待地往前冲着,听到刘武的呼唤声,更是激动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抱着刘武,哭着道:“我的武儿,我的武儿,让你受苦了!”

刘武也抱着窦太后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娘!娘!”

原本是母子团圆的感人场面,王娡在那里看着只觉得恶心,看见刘嫖在那里一个劲地擦眼泪,不得不想一些伤心的事情,挤出点眼泪,跟着一起擦,以免被太后落下口舌。

刘启在那里看着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这可真够有趣的,他犯了那么大的罪,倒还受苦了!他受的哪门子的苦?

母子俩哭了良久,刘武向刘启磕了三个头,哭着道:“弟弟有罪,特来请皇上宽恕!”

刘启尚未来得及开口,窦太后立马道:“你有何罪?是你的手下派刺客杀的那些大臣,又不是你?你顶多有看管不严之责!”

刘启听着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可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唯有伸手扶起刘武,含笑道:“一家人进屋慢慢说。”

刘嫖忙跟着应和:“是啊,在外是君臣,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于是,一家人一同向东宫方向走去,一派和睦融洽的景象。

刘启的确没处死刘武,但他借机收回了刘武手中不少权力,对此刘武说不得什么,窦太后也说不得什么,刘启都免了她宝贝儿子死罪,她还能说什么?

王娡挨了一巴掌一事很快便传了出去,樊长使长长地松了口气,果然如此,还好皇上这些日子没去她那里,否则她也有可能被挨一巴掌!不,不止一巴掌,以太后对梁王的宠爱程度给她十个巴掌都有可能!

于是,她彻底消除了对王娡的怀疑,转而对她多了几分敬意,皇后毕竟是皇后,所有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怪那个栗宫人会败在她的手上!

几日后,王娡去东宫拜见窦太后,长公主刘嫖也在。

窦太后一把拉过王娡的手,几分歉意地道:“哀家那日一时气急,居然打了你一巴掌,让你受委屈了,你不会生哀家的气吧?”面色说不出的慈祥,语气说不出的温和,哪像那一日?简直就是一疯婆子!

王娡含笑道:“儿媳怎么会生母后的气?梁王失踪找不到,母后惦记着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哀家就知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那日真把哀家给急坏了!”窦太后轻叹了口气,一想起那件事情她仍心有余悸,转而问:“哀家听说梁王出事后,皇上曾去过你那里?”

“是曾到妾那里去过。”王娡道,心下自思道:所以你以为是我挑唆皇上杀了梁王,于是给了我一个大巴掌?

第六百章 必须得还

“这就对了,”窦太后点了点头,“一定是你劝动皇上不杀梁王的,哀家哪能劝得动他?他巴不得哀家和梁王一起死呢!”

王娡立马替刘启说好话:“皇上也不想梁王死,更不想母后死,儿媳不过是顺着他的意劝他几句罢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窦太后轻哼一声道:“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哀家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哀家自己清楚!”她那日与刘启软硬兼施说了半日,他的嘴一点都没松过,这不是想要她和武儿死,是什么?

王娡还想再替刘启说几句,刘嫖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王娡便不再说什么,她很清楚太后对刘启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她越是帮他说好话,她越是听不进去。

“你是怎么知道武儿的事情的?是皇上跟你说的吗?”窦太后转移了话题。

“不是,皇上跟妾说这事情之前妾就已经知道了,是妾的哥哥进宫告诉妾的。”王娡笑着道,她有意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不过是想让太后对哥哥的印象好些,万一日后哥哥遇到了什么事情,太后也能帮上忙。

“你的哥哥?”窦太后陷入沉思,忽然双眸一亮道:“就是那个上回与哀家相遇的那一个?”

“正是。”王娡道。

“哈!哈!”窦太后大喜,笑出声音来。

刘嫖在一旁疑惑地问:“娘认识皇后的哥哥?”

“是啊,是一个成稳的男子,有一回哀家在宫里迷了路,还是王公子送哀家回的东宫呢!”窦太后笑着道,她本来对王信的印象就极好,此时印象就更好了!

“王公子?”刘嫖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皇后哥哥的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怎么没个官位呢?”

王娡淡笑着道:“家兄淡泊名利,没想过出仕。”

窦太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事情哀家上回就觉得不妥了,身为皇后的兄长怎么能只是一介庶民?就算他不想入朝为官,也得给他封个候位什么的,否则这成何体统?皇后,你也真是的,怎么不跟皇上提提这事情呢?”

刘嫖立马在一旁替王娡道:“娘,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子,皇后怎么方便自己开口跟皇上提这事情?”

王娡可真没想过给哥哥封个候位,此时那母女俩不停地说着话,她根本就插不上话,又一想给哥哥封个候位也没什么不好,有了候位就会有采邑,每个月就会有一笔不少的收入,哥哥再也不愁吃喝用度,可以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窦太后听了刘嫖的话,深以为然:“你说的是,这件事情让皇后提出来的确不妥,下回皇上来的时候,哀家替皇后提!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这么厚道、成稳的人家既不给人家封官,也不给人家封候,整日也不知给什么阿狗阿猫封官加爵?”

王公子可是救了她武儿一命,若不是他,皇后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帮武儿求情,这么大一个人情,她必须得还!

第六百零一章 什么狗屁道理

次日,刘启来拜见窦太后,两人闲聊了几句,窦太后便道“皇后的哥哥王信,哀家见过,是一个忠实、厚道的孩子,年纪也不小了,皇上是不是该给他封侯了?”

刘启蹙眉,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南皮侯窦彭祖、章武侯窦广国父皇都没封他们为侯,等到儿子即位之后才给他们封的候。王信现在就封候,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也曾想过给王信封候,王信是王娡唯一的亲哥哥,不愿意入仕,那就给他封个候,不至于一直做个庶民,只是这不符合高祖帝当初定下的规矩,再者在太后面前他就算情愿也要装出不情愿的样子。

窦太后听着老大的不高兴:“什么妥不妥的?时过境迁,每个君主都按照各自当时的情况行事,哀家的哥哥窦长君在世的时候,不能被封侯,他死了,他的儿子彭祖反倒封侯了!这件事情哀家每回想起都悔恨万分,皇上赶紧给王信封侯吧,总不能一直让人家做庶民吧?这像什么话?妹妹在宫里做皇后,哥哥却在外头做庶民!”

刘启想了想,勉为其难地道:“这事情不是小事,总得和丞相商议一下。”

“嗯。”窦太后拖着长长的鼻音应了一声:哀家让你做事情,你哪回痛痛快快地答应过?

刘启次日便与丞相周亚夫商议此事,周亚夫坚决反对:“当初高皇帝规定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约,天下共击之。王信虽为皇后的哥哥,但他没有立功,封他为侯是违背规约。“

这是刘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知道以周亚夫的性子肯定会反对此事,也正因为此他迟迟没有提出立王信为候一事。

刘启将周亚夫说的话转述给窦太后听,刚好王娡也在。

窦太后听后勃然大怒,这个周亚夫实在太可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初她想立梁王为储君,他坚决反对!

诸候王叛乱,让他派兵支援武儿,他坚决不支援,害得武儿跪地求人,差点命丧梁国!

这回她不过提出封王信为候这么个小小要求,他居然又反对!

堂堂大汉朝皇后的哥哥连个候位都不能封,只能做一介庶民,这叫什么狗屁道理?

王娡倒是平静得很,她本来就只是想让太后记得些哥哥的好,没想过给哥哥封候,能封候故然好,不能封候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

刘启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娡看,见她是真没一丝不悦,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容:这女人真挺有趣的,她的心思真不是一般人所能琢磨得透的!

窦太后将周亚夫骂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有些气消,喝了口水,忽然对王娡道:“皇后,有段日子没选秀了,你是不是该给皇上挑几个家世、品性皆不错的女子入宫?”

王娡真没想到太后好好的竟会提出这件事情,心一下子如坠五尺冰潭,仔细一想的确有段日子没选秀,最后入宫的樊长使也已入宫两年多!

第六百零二章 选秀

太后可真的是有趣得紧,这些日子经她打理后宫一片祥和,她觉得太静、太无聊了,便提醒她选几个女子入宫侍候皇上,这若后宫太过热闹,她又觉得吵得很,嫌她不会打理后宫!

王娡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是儿媳疏忽了。”她心里可真不想选秀,真不想刘启身边围着一大群的女人。

“这事情也怨不得你,”窦太后道,一副很体谅的样子,“你刚做皇后没多久,手头上的事情一定很多,一时疏忽也在情理之中。”

“谢母后提醒。”王娡很违心地躬身答谢,一抬首看见刘启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旋即收回目光。

刘启的唇角又扬起一抹愉悦的笑容,他看着她白了红,红了白的脸,真真有趣得紧!

王娡又与窦太后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向窦太后和刘启各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刘启过了一阵子也向窦太后告辞,窦太后原本就不待见他,巴不得他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将刘启赶走。

刘启快步追上王娡,在她身后悄声问:“你似乎很不高兴?”

王娡没好气地道:“陛下似乎很高兴,那倒也是,很快陛下身边就会多几个年轻漂亮的可人,陛下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你若不喜欢可以不选秀的。”刘启道。

王娡立马回击:“陛下刚刚为何不跟太后说呢?说你不想再要女人,这么多女人够了!”

刘启也不生气,故意问:“要不朕现在就跟太后说去?”

王娡的口气立马就软了下来:“算了吧,妾刚登上后位,可不想一登后位就被别人说成是一个失德善妒的女人!”

刘启攸地一笑,在王娡耳边悄声道:“朕也是这么想的。”话落提步从她身边扬长离去。

王娡望着刘启离去的背影,良久,提步向椒房殿走去。

到了椒房殿,王娡立刻将惠槿给召了来,既然太后已经提出给皇上选秀,选秀这件事情就得立刻提上日程,给皇上选女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如同皇上选大臣般。

皇上选大臣,英勇聪明的的大臣他是喜欢,但只是暂时,很快他便会冷落他们,因为他怕他们日后夺了他的权太过愚蠢的他不会喜欢,这样的人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呆在身旁早晚会被他给气死,所以皇上说,良臣难觅!

她选秀也是如此,心胸狭窄、伶牙俐齿的,她不要,这样的人很会挑起事端,令后宫不太平,外表温雅贤淑、惠质兰心的也得谨慎,因为这样的女子正是皇上喜欢的类型,万一她们包藏野心,日后更是麻烦!

皇上需要良臣,一个会替他出谋划策,阻止他做出不当决策,且忠于他的良臣,她需要良妃,不,她把要求降低点,她只要忠妃,一个忠于她的妃子,只是,良妃与良臣一样都不好找!

次日,众嫔妃来拜见王娡,王娡便将太后要求给皇上选秀一事告诉给她们,叫她们好有个心里准备,如果她们有好的人选推荐也可以告诉给她。17

第六百零三章 挑选

那些嫔妃们的脸色瞬间都黯淡下来,特别是樊长使,她正想着怎样与皇上重拾旧好,新人来了,皇上自然是被新鲜的给吸引过去,哪还会记得她啊?

嫔妃们心里虽有诸多意见,可迫于是太后的命令也不好说什么,那些有心机的人已经开始计划怎样将自己熟识的人塞进宫里,这样她们在宫里就可以多个帮手。

选秀的公告贴了出去,海选正式拉开序幕,大汉朝崇尚节俭,自然不会在后宫事情上大费人力、物力,说是海选,范围却只是在京城及周边几个郡县。

不多久,一幅幅美女图送到了王娡面前,王娡看着那些图只觉得刺眼,派人将曹夫人和贾夫人都请了过来,叫她们一起挑选,她们是位分最高的嫔妃,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得叫她们一起来商量。

贾夫人看着那几幅美女图面色无法遮掩地冷了下来,她很想离去,又一想这些女子一旦被选中意味着日后将要与她们朝夕相处,不得不硬着头皮挑了起来,她总得挑入她眼的人。

曹夫人倒是平静得很,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又或者在做一件与她没多大关系的事情。

选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挑选出四十个她们三个看着都还算顺眼的美人。

“明日拿去给皇上看,让他在这四十个当中挑选一下,挑中的让詹事将这些姑娘带进宫,到时请再请太后一起挑选。”王娡道。

“太后?”贾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这事情不是长公主最爱管嘛,没想到太后也要来插一手,这老太婆眼睛都看不见了,闲事却爱管得很!大汉朝几时正经选过一次秀?她不说,谁还会记得这件事情?

旋即她又掩嘴笑着道:“太后可真的是操心!”

她这话的意思耐人寻味,既是在埋怨太后什么事情都要管,选秀的事情也要插足,也是在讽刺王娡,这么点大一件事情也要请示太后,不是太无能,就是太会拍马屁。

王娡懒得搭理她,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此事是太后提出的,不是她想选秀,也不是皇上想选秀,是太后想选秀,最后选中谁留下来自然得经太后老人家同意,否则她老人家对选中的姑娘不中意,鸡蛋里挑骨头,倒霉的还是她!

一整日忙下来,王娡真有些腰酸背痛,泡在浴桶里,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睡着。

紫儿一面帮王娡按摩着肩膀,一面心疼地道:“谁都想做皇后,可谁知道皇后这个位置有多不好坐!娘娘自坐上这个位置以来一天忙到晚的,根本就没闲暇的时候,那些人还时常窃窃私语,对娘娘颇多意见,这若让她们来做皇后,保准没一个比娘做得娘好!”

王娡淡然一笑,道:“众口难调,我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对我满意,我只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便可以。”

“这个位置太辛苦、太不容易,上下都要协调,什么琐事都会找上门,怪不得薄废后不爱坐!”紫儿道。

第六百零四章 并驾齐驱

王娡没有吱声,而是闭上了眼,薄废后吃不消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没那个心情,刘启不喜欢她,让她为了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做那些她根本不爱做的事情,还一副甘之若饴的模样,没几个女人能做得到!

王娡刚在床上倒下便沉沉地睡去,朦胧中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袭上身来,她没有睁开眼,而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刘启。”

“嗯。”刘启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抓住王娡的手。

“你今日怎么到妾这里来了?”王娡问。

“想你了,皇宫这么大,只有在这里我才有家的感觉。”刘启悠悠然地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她在哪,哪就是家。

王娡睁开眼,侧目温柔地看着刘启。

刘启冲着她攸地一笑,问:“做了皇后是不是觉得很累,我的皇后?”

王娡莞尔一笑:“还好啦,忙是忙了些,但很充实,妾喜欢与夫君并驾齐驱的感觉。”

“我也喜欢,一想到后宫是你在替我打理着,就觉得特踏实。知道吗?之所以选你做皇后最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希望百年之后躺在我身旁的那个人,是你!”刘启的声音变得特别温柔,特别深情。

他从没对她说过这些话,以前说到这件事情时,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她适合,适合坐这个位置,她也觉得若没有那件事情,自己的确适合,现在她是忙碌了些,可渐渐的她会将后宫的一切皆掌控在手中,处理起事情来便会游刃有余。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四目相视,彼此之间的爱恋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目光中。

“妾好想日日能和夫君在一起。”王娡喃喃地道。

刘启幽幽然一笑,捏了王娡的鼻子一下道:“你太贪心了!”话落吻上王娡的唇。

王娡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感觉整个人如浸沐在春天里,春天明媚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而温柔的春风不停地亲吻着她,一遍又一遍,她只想闭着眼越来越沉醉下去,沉醉下去

次日用完早膳,王娡将那些美女图递到刘启面前。

“什么东西?”刘启问。

“妾和曹夫人、贾夫人给你选的美女,你看看,不中意的就不必让人家进宫了!”王娡不咸不淡地道。

刘启攸地一笑,没有看那些美女图,而是道:“这是给朕选的美女,也是给你选的美女,你得仔细选选,挑你中意的,能尽心尽力地为你做事,为你所用的人入宫。”

“万一妾中意的,陛下不中意呢?”王娡问。

“哪那么容易找到让朕中意的啊?”刘启道,旋即附在王娡耳边低声道:“能让朕找到一个已经很满足!”

王娡莞尔。

刘启又道:“查查这些人的背景,把和妃嫔们有关系的统统剔掉!一定要身家清、白的!”

王娡点头,她想得还是简单了些,刘启要比她想得周密许多,与妃嫔们有关系的人一旦入了宫,很有可能会与那些妃嫔们勾结在一起,那对她将相当的不利!

第六百零五章 失德善妒

他特意强调了“清白”二字,这清白不单单是指与后宫妃嫔无任何瓜葛,还指这些人都是本分人家的孩子,虽家中有人在朝为官,但无任何恶迹与野心。

“陛下希望最终留下几个?”王娡问。

“你想留下几个?”刘启反问道。

“一个。”王娡故意道。

刘启笑了起来:“一个是不是太少了?怎么着也得留两个吧?”

“那就两个。”王娡撇了撇嘴,一副万不得已的样子,见刘启丝毫不生气,几分疑惑地问:“陛下不觉得妾有些失德善妒?”

“朕的皇后怎么可能会失德?”刘启道,“善妒又有何关系?除非你心里没有朕,否则怎么可能没妒忌心?”

王娡嗤笑一声,没有说什么,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希望她吃醋,这才能表示她在意他,同时又给她戴了顶高帽子,提醒她不要吃醋过头,变成一个失德的皇后!

王娡待刘启走后,便派人对那些女子进行了一翻详细调查,去除刘启所说的“不清白”女子,最后只剩下二十个,命詹事将那些女子带进宫。

王娡正忙着选秀的事情,北宫那边这些日子却很不太平。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薄废后正准备就寝,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一个惊惶失措的呼叫声:“开门!快开门!”

这声音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薄废后愣了愣,实在听不出那个敲门的人是谁,素兰在一旁道:“娘子,你管你睡吧,这么晚了,管他谁敲门呢,都不要去开。”她起初叫薄废后“夫人”,薄废后说不妥,她已被废,与刘启已没任何关系,不再是皇后,也不是夫人、美人之类的妃嫔,她只是一个住在宫里的娘子。

门外的敲门声变得越来越急促起来:“开门!快开门!求求你们了!开门让我进来,我只要一个角落给我安身便可以,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那声音完全就是在哀求。

“她这样一个劲地敲,我们还如何入睡?”薄废后道,“去看看吧,我们这么多人在,不过是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小李子是会功夫的!”

素兰犹豫了片刻道:“那奴婢让小李子去开门,娘子这里呆着。”

薄废后点了点头。

小李子听了素兰的话后便去开门,后面跟着两个侍女,怕万一有什么事情好帮个忙,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尚未等小李子看清楚长什么样,那女人便一头冲了进来,一面冲,一面嘴里叨叨着:“谢谢!谢谢!谢谢你终于开门了!”

小李子一把拽过那个人的衣领,将她扔了出去,吼道:“你谁啊?这里是谁都能进来的吗?”

那女人被他这么一扔,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小李子将手中的灯往那女人脸那边靠了靠,昏黄的灯光下出现了一张五十多岁女人的脸,好多白头发,还有好多皱纹,见小李子在看她,她也抬眼看向小李子,这一抬眼惊得小李子差点把手中的灯给扔了。

第六百零六章 我们得联手

居然是栗宫人!

不过才一个月不见,她竟然苍老成这个样子!若不是那一双微微向上翘起的凤目,他差点就认不出她来!那可是他的仇人啊!他日日夜夜记着给哥哥报仇的仇人啊!此时他竟然认不出她来!

怒火“蹭”的一下涌上小李子的心头,小李子提起一脚使劲踢向栗宫人,踢下去那一刻他发觉她骨瘦如柴,仿佛一脚就会被他给踢死般,旋即他又想起他的哥哥,他哥哥当初又何尝不是骨瘦如柴,她那时对他有手下留情过吗?

于是,他又抬起一脚踢向栗宫人,可他的心终究没栗宫人那么狠,落下去那一刹,脚还是迟疑了一下,栗宫人趁机一把抱住了小李子的脚:“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进去吧,那里我真不能呆了!”

两人正纠缠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向他们这边走来,栗宫人吓得缩在了角落里。

那个身影走到他们跟前冲着栗宫人道:“主子,原来你到这里来了,让奴婢好找!”

“我不是你的主子!我不跟你走!你走开!快走开!”栗宫人缩在那里,看也不敢看那人一眼。

居然有人能让栗宫人如此害怕!

小李子不禁对那人起了几分好奇心,他抬眼向那人看去,在看清楚那人面容那一刻,他脱口叫道:“春香!”

春香没有搭理小李子,而是伸手去拉栗宫人:“主子,快跟奴婢回去吧,别在这里打扰别人休息!”

“我不去!我不跟你回去!你别碰我!你给我滚!滚!”栗宫人不停地向角落蜷缩着身子。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春香,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派你过来的?”

所有人都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薄废后!

门外的吵闹声变得越来越热闹,她不得不走了过来,看见春香她也吃了一惊。

春香没有回答薄废后的话,而是继续拉栗宫人:“主子,你跟奴婢回去吧,你在这里闹是没任何意思的!”

栗宫人一把推开春香,忽然站起身走到薄废后面前,拽着薄废后的手,神秘兮兮地道:“我不能跟她走,跟她走我只有死路一条!是皇后派她来的,派她来折磨我,好让我被她给折磨死!她还派这么个阉人来监视你!”话落她用目光狠狠地睃了小李子一眼。

薄废后推开栗宫人,凉凉地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我们俩之所以会落成这样全都是拜她所赐,否则她能登上皇后的宝座吗?你以为你落成这样是我害的吗?不,不是!是她!全是她!现在我们俩都在这里,她岂能放心?自然得派人来折磨我们!监视我们!”栗宫人不再是刚刚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张脸忽然变得几分狰狞起来。

薄废后的脸上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你想怎样?”

“我们得联手!联手一起报复她!否则我们都得老死在这里!”栗宫人道。17

第六百零七章 谁是老女人

薄废后收起脸上笑容道:“栗宫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不怎么管事情就变得特别的蠢笨呢?居然编出这样的瞎话来骗我!我之所以落成这样,全是你一手造成的!在太子府的时候,你就步步算计我,诋毁我,否则皇上不至于那样的厌恶我!现在你居然把你的罪孽全推到皇后身上,挑拨我与皇后之间的感情,让我与皇后斗!呵呵,真是好算计啊!”

栗宫人见计谋失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正准备破口大骂,薄废后对小李子命令道:“还不赶快替我把这个疯子扔出去!”

小李子立马一把拎起栗宫人的衣领,毫不客气地扔了出去,栗宫人摔了个狗吃屎,摔得鼻子都扁了,嘴巴却仍不老实,骂骂咧咧道:“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女人,老娘给你条活路你不要,你就等着老死在这里吧!”

薄废后一声冷笑道:“拿把镜子照一照你自己,看看谁是老女人?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比太后都老,别说皇上了,就连条狗都不愿意见到你!”话落她转身离去。

这话无疑深深地刺激到了栗宫人,她更歇斯底里地辱骂起来,小李子立刻关上了门。

薄废后对小李子道:“你悄悄跟着这两人,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按理皇后不可能会派春香到这里来,还有那个阿云,她怎么没来?不会被这两人给算计了吧?”

小李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肃声道:“奴婢这就去。”话落转身便欲走。

薄废后在他身后道:“要不要派个人跟着你?”

小李子摇了摇头:“奴婢一个人做事更方便些,多个人反而麻烦,再说奴婢一走,娘子这里就更少不得人了!”

薄废后轻轻点了点头。

小李子来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见声音渐渐远去,这才轻轻打开门,转头向薄废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身子一闪走了出去。

素兰走上前将门闩插好,蹙了蹙眉,数落道:“这个栗宫人都这个样了还不老实,现在又多了个春香,以后麻烦事情就更多了!”

薄废后幽幽然道:“有的人即便到了永远闭上眼那一刻也没能把事情想明白。”话她落转身向寝殿走去,栗宫人以为能挑拨她跟皇后斗,她若心存n,或者心存不甘,真有可能被她给说动,成为栗宫人复仇的工具,好在她已经想明白一切!

小李子悄悄跟上栗宫人与春香,栗宫人的说话声极大,春香的声音也跟着高了几分,很快便传到了小李子的耳朵里:

“你不要跟着我!你给我滚!滚!!我不要你侍候!!!”这是栗宫人的声音,此时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恐惧,有的只是厌恶。

“奴婢费尽心思才进来,容易吗?主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难道你宁可被那个阿云打、骂,也不要奴婢侍候吗?”春香真难以理解这个女人。

“费尽心思?你能费尽什么心思?不过是把身子给那些阉人摸罢了!”栗宫人满脸的不屑与嫌弃。

第六百零八章 方是上策

“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栗宫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春香的话,“是你自己骚!自己贱!”

春香气得咬牙切齿,见栗宫人没有往自己殿阁方向走,而是去了慎太妃殿阁的方向,顾不上生气,一把拽住她道:“主子这是要去哪?”

“闪开!我要去找慎太妃!老女人不肯联手,慎太妃那么恨太后,一定会跟我联手的!”栗宫人气汹汹地道。

“啪”的一声,春香再也没忍住,给了栗宫人一个大巴掌:“你蠢啊!你去跟慎太妃联手,皇后就一定会与太后联手,单单一个皇后你都对付不了,还能对付得了太后吗?你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栗宫人捂着脸,愣在了那里,怎么也没想到春香居然会打她。

春香拽着栗宫人往她殿阁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好声劝道:“你不是皇后的对手,别说现在了,过去一直都不是,在太子府的时候奴婢就看出来了,每回你与皇后交锋都落不到什么好,偏偏你还特喜欢去招惹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就该死心,老老实实地呆着,等风头过了,皇上的气消了,再想办法离开这里,到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的封地去,以图后谋,这方是上策!”

栗宫人神情木木然,根本没在听春香的话,走了一会儿忽然如梦初醒,一把推开春香,怒吼道:“你居然敢打老娘!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个肮脏、下贱的东西!你给我滚!没人让你来侍候我!”

小李子跟到这没继续跟下去,而是抄小路去了栗宫人的殿阁,他得比她们先一步到殿阁,去看看阿云的情况。

小李子轻轻打开殿阁的门,又轻轻关上殿阁的门,这时,一阵轻微的“嗯嗯”挣扎声传了过来,小李子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来到柴房门外,拿起门口的蜡烛,推门走了进去,果然是阿云!只见她全身上下都被捆上了绳子,嘴巴里还塞了块布。

小李子立马把堵在阿云嘴里的布拿掉,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被捆在这里?”若不是他亲眼看见实在难以相信,就阿云这模子,即便栗宫人与春香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妈的,春香那骚娘门阴险得很,用迷香迷晕老娘,再将老娘给捆了起来,老娘是想跟她拼,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阿云骂骂咧咧地道。

“春香什么时候来的?”小李子一面帮阿云解绳子,一面问。

“刚用完晚膳,老娘正准备洗碗,根本没想到她会来,否则哪会这么轻易着了她的道?”阿云满是不甘心地道。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跟着有人推门走了进来,阿云提步欲冲出去找春香算帐,被小李子给拦住了,随手轻轻关上柴房的门,他可不想被那两人发现。

“先听听她们说些什么。”小李子悄声道。

阿云不得不强压着火,立在一旁静静地听门外的动静。

栗宫人的怒吼声传了过来:“你干嘛跟我到这里来?阿云呢?我要她侍候,不要你侍候!”

第六百零九章 互掐

“阿云被奴婢捆起来了,主子不会忘了吧?”春香咬牙切齿地道,她为了她可以说是不惜一切,而她却宁可要那个终日打她骂她的阿云侍候,也不要她侍候!

“你快去把她给老娘解开!快去!把她解开后你就立刻给老娘滚!”栗宫人瞪着凤眼,指着门的方向冲着春香咆哮道。

春香不听她的,一把拽过她就往正殿方向走。

“不要碰老娘!你给老娘滚!你这个肮脏的东西!”栗宫人赖在那里不肯走。

春香虽人可她干了那么久的粗活,力气大得很,硬拽着栗宫人往正殿方向走,一面走,一面道:“都这么晚了,内侍已经换班,现在那两个,奴婢根本不认识,你让奴婢怎么出去?”

“我管你怎么出去呢?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就你那身子,多几个阉人摸,少几个阉人摸,又有什么区别?”栗宫人满是嫌弃地道。

春香气急,伸手又打了栗宫人一个巴掌。

栗宫人捂着脸,满是委屈地道:“你口口声声说阿云总是打老娘,你还不是一样!这都已经是第二个巴掌了!难道老娘落魄了就谁都可以打老娘了吗?”

春香看着又是心疼,又是歉疚,伸手去摸栗宫人被打的半张脸,栗宫人一把将她使劲推开:“滚!你那么脏的手也能碰老娘的脸?”

刹那间,春香心里所有的心疼、歉疚消失全无,剩下的只有委屈、愤怒,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了上来!

她不管栗宫人如何挣扎,硬拽着她往正殿方向走去,半途中栗宫人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春香不等她站起来,拖着她走进正殿,跟着“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门。

不多久,从里面传来栗宫人声嘶力竭的呼叫声,没一个人去救她!

阿云:我被春香捆在柴房里怎么可能去救她?

小李子:我压根就不在这里!

阿云、小李子:巴不得她们俩互掐,掐死一个是一个!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栗宫人的呼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大概是她喉咙喊哑了,又或者是她绝望了,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听着脚步声应该是春香,她大概过来看看阿云。

小李子朝阿云递了个眼色,阿云点了点头,静静地守在门旁,等着春香一步步靠近,而小李子则躲在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里。

春香刚推开门,阿云便一把将她拽了进来,“啪啪”搧了两个大耳光:“居然敢算计老娘,我让你尝尝算计老娘的下场!”旋即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春香虽也有些力气,可哪抵得过身强力壮的阿云?再者,她毫无心里准备,此时只有挨打的份。

春香被打得鼻青脸肿,阿云却不放过她,用绳子将她牢牢地绑住,又用块布堵住她的嘴巴,就像刚刚春香对待她那样。

春香说不出一个字,唯有怒目瞪着阿云。

阿云摸了摸鼻子,一副很不满足的样子:“还差一步,你刚刚可是用迷香把我弄晕的,我没有迷香,只能”说到这她使劲敲打了一下春香的脑袋,春香立刻晕了过去。

第六百零一十章 鬼啊

小李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阿云对小李子道:“这人就交给你了,我去看看屋里那个!”

小李子点了点头。

阿云转身向正殿方向走去,小李子背起春香也走了出去。

阿云刚走到正殿门外,看见栗宫人衣衫不整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惊慌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脏!脏!我得洗洗!我得洗洗!!”

小李子此时也看见了栗宫人,想再回到柴房已然来不及,只好背着春香爬上附近的一堵墙,翻墙逃了出去。

栗宫人猛一抬头看见黑暗中一个身影居然有两个脑袋,吓得她双眼圆瞪,惊叫了声:“鬼啊!”旋即晕了过去。

阿云走了过去,搁脚踢了踢栗宫人,满脸的嫌弃:鬼?哪里来的鬼?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小李子背着春香回到殿阁,薄废后惊讶地问:“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这个人太不老实,用下作的手段勾引门外的内侍进了北宫,把阿云迷昏后,又将她捆了起来,栗宫人这才得以出来。”小李子将他看到、听到的大体说了一遍。

“她可真够胆大妄为的!”薄废后道,顿了顿,又叹口气道:“说来她对她的主子也算是忠诚。”

“可惜她的主子不领她的情,对她很是嫌弃,两人也不知在屋子里又在吵了些什么,奴婢离开时栗宫人突然从屋子里出来,有些疯疯颠颠的。”小李子道。

“疯疯颠颠的?”素兰轻哼了一声道:“你可别被栗宫人给骗了,她到我们这里来时不也是疯疯颠颠的嘛,这女人最会装了!”

薄废后看了眼春香,沉声道:“这不是件小事情,得差人告诉皇后。”

“只是外头那几个内侍说不准都被春香给收买了,让他们去通知皇后等于让他们去送死,他们哪会去?”素兰不无担心地道。

“刚刚奴婢听春香跟栗宫人说白天那两人被她收买了,晚上那两人没被她收买。”小李道。

“也不知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事情冒不得险,否则没通知到皇后,反给我们自己招来灾祸。”薄废后的面色变得几分凝重起来。

小李子和素兰的面色也跟着黯淡下来,素兰忽然双眸一闪,兴奋地道:“奴婢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薄废后和小李子异口同声地问。

“明日内务府快来送午膳时,奴婢先一步到宫门口等他,他一来,奴婢便找个由头将他叫进来,再让他去通知皇后,他总不可能也与春香有染吧?”素兰道。

薄废后想了又想,道:“也只能如此了。”看了眼春香,又道:“先把春香关进柴房里,小李子,你今晚辛苦些,在柴房门口守着,不能让春香跑了,这女人狡猾得很!”

“奴婢明白。”小李子眯了眯眼,这女人奸诈、狠毒,什么手段都会使!他哥哥的死她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诬陷他偷看她沐浴,根本不会有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他是绝不会让她逃走的!他要亲手把她交给皇后,让她活活被杖毙!

第六百零十一章 选秀

今日,未央宫特别的热闹,一大早宫门外便停了几辆接送秀女的马车,宫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对这二十个秀女极其的好奇,太后嘴里说她年纪大了,眼睛又不济就不参与这件事情,心里却很想凑这个热闹,王娡劝了几句,她便来了。

令王娡略有些意外的是刘启也来了,他不是大忙人嘛,怎么有这个闲空来凑这个热闹?一想也是,这些女孩子来干嘛的?不就是来侍候他的嘛!他当然得好好看看!

一个一个看下来之后,太后问刘启:“皇上觉得哪几个姑娘好?”

“都挺好的!”刘启随口道。

太后的心陡地往下一沉,心下自思道:男人都花得很,巴不得女人越多越好,你想二十位姑娘都留下就都留下吗?哀家偏不依你!

王娡的心里也相当的不痛快:这家伙什么意思?那日明明跟我说只留二个的,现在居然说二十个都留下!

面上,太后却笑着调侃道:“就算都挺好的,二十位姑娘皇上也消受不起啊!”

刘启陪着笑,其余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太后转而问王娡:“皇后觉得哪几个姑娘不错?”

王娡笑了笑,缓声道:“妾看着第五个进来的,第个进来的,还有第十七个、十九个进来的姑娘挺好的。”又礼貌地问太后:“母后觉得哪几个好?”

“第五个进来的那个姑娘声音听着是挺温柔的,这让哀家想到了慎太妃,她当初就是这个样子。”这话再明显不过了,第五个她不喜欢!

“第十七个走路声音太轻了,哀家眼睛本来就不济,她走路又没个声音,这不是要吓死哀家嘛!”窦太后一脸的嫌弃,这个也肯定留不得了。

“第十九个进来的那孩子哀家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她太过完美反倒叫哀家不放心!”窦太后道。

那就只剩下第个一个了!

王娡心里一阵雀跃,贾夫人和曹夫人的心里也都欢悦得很,谁喜欢多留下几个姑娘啊?

王娡侧目看向刘启,他一脸的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似乎这件事情与他并无多大关系似的。

“第位姑娘哀家也觉得不错,”太后又继续道,“还有最后一个进来的那姑娘哀家也挺喜欢的!”

没想到太后又添了一个!

王娡心口微微一窒,面上却笑着道:“母后考虑得周全,母后选中的自然是好的。”仔细一想也是,太后怎么可能都听她的,只安排她中意的人呢?

太后笑了笑,侧过脸对刘启不咸不淡地道:“哀家与皇后只选中两位姑娘,不知皇上是否会心里不痛快,你刚刚可是说这些姑娘都挺好的!”

刘启的脸上扯出一抹浅淡笑容,几分无奈地道:“后宫的事情全由母后与皇后做主,朕不过是来凑个热闹。”

太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嗯,你能这样想就好,女人多了未必是件好事,两个差不多了,皇上真觉得少,来年再选便是!”

刘启附和了一句:“母后说的是。”

第六百零十二章 愚忠

王娡悄悄看了刘启一眼,这家伙可真的是老谋深算啊,面上勉为其难的样子,其实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知道太后喜欢和他对着干,故意来了句都挺好的,这才有了这样一个结果只有两个留下!

一个内侍走到王娡身旁,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娡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挥了挥手示意那内侍退下。

“怎么了?”太后看不见,耳朵特别灵敏,立刻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也没什么,北宫那边出了些小事。”王娡淡笑着道。

“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你赶紧过去吧,时候也不早了。”太后道。

“那让母后多费心了。”王娡含笑说着好话。

“这不是还有贾夫人和曹夫人在吗?”太后道,顿了顿,又故意略提高音加了一句:“皇、上、也、在!”

王娡向太后、刘启各行了个礼,嘱咐了曹夫人、贾夫人几句,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她又差人把春公公给请了来,事关内侍,春公公这个大监必须得一起去,再者有他在,就等于有了个大证人在,栗宫人真有个什么事情,别人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一行人来到北宫时太阳已经西下,春公公的脸色黑得像炭,命人将看守北宫大门的四个内侍全都拿下,带进一间空置的殿阁里进行审训,而他则陪着王娡一同来到薄废后的殿阁。

春香垂首跪在那里,不管王娡和春公公怎么问,她都一言不发,王娡火了,命人搧了春香两个大耳光。

春香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看了王娡和春公公一眼,几分绝望,几分凄楚地一笑,道:“你们让奴婢说什么,事情你们不都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吗?还需要奴婢说什么?”

“放肆!”春公公拔高音道,“你一个下贱的奴婢,可以这样回娘娘的话吗?娘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春香面无表情地道:“奴婢在下决心到这里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奴婢知道是阿云在侍候栗主子实在不放心,曾向娘娘请求到这里来侍候栗主子,娘娘不肯,不得已,奴婢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到这里来!”

“什么样的方法?说清楚点!”春公公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春香,冷声问。

“还能有什么方法?”春香道,“奴婢用吃的,还有碎银子贿赂门外两个内侍,都不顶用,奴婢没多少银子,唯一能打动他们的唯有奴婢的身子,反正又不是没做过,不过是再多两个阉人而已!”春香说着落下了泪,尾音跟着有一丝颤抖。

王娡听着心头不由得一酸,同为女人她能感受到春香的无奈,她并不是个轻浮的女子,做这些事情时心里一定万般痛苦,可为了栗宫人,她硬逼着自己出卖了自己的身子。

春公公冷哼一声,道:“春香,在太子府念在你是受害者的份上,老奴没责罚你,没想到,你居然把这种污秽不堪的事情带到皇宫里来,试图将皇宫也弄得污秽不堪,不重罚你实在难正宫规!”

第六百零十三章 逼疯

春香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特恐怖:“呵,呵,呵,奴婢是有罪,难道你们就没罪吗?若不是大监派凶神恶煞的阿云来侍候栗主子,若不是娘娘不让奴婢来侍候栗主子,奴婢至于出此下策吗?”

春公公一听这话更是恼怒:“春香,你自己不知廉耻,做出如此下流龌龊的事情,居然还把脏水往娘娘和老奴的身上泼!你真是死有余辜!”

春香又是一阵狂笑,笑落,冲着王娡咬牙切齿地道:“是你!是你害得奴婢失宠于栗主子,以至于栗主子不再听信于奴婢,若栗主子还肯听奴婢的话,她断不至于落成现在这样!”

紫儿气急,走过去给了春香两个大巴掌,厉声道:“身为主子的近身侍人,明知道主子做的事情是错的,不加以劝阻,反而为虎作伥,栗宫人变成现在这样,全都是你这样的下人纵容造成的!”

一内侍来到王娡身旁,在王娡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翻。

王娡略略蹙了蹙眉,旋即对春香道:“春香,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与大监不仁义,不让你来侍候,让阿云来侍候,害得你不得不下此龌龊手段,本宫带你去看看经你侍候后的栗宫人变成了什么样子!”话落她站起身,路过薄废后时,拉过她的手道:“姐姐,让你受惊了!”

薄废后摇了摇头,淡笑着道:“还好娘娘派了小李子过来,妾并没受到什么惊吓。”

王娡点了点头,含笑道:“我得去一趟栗宫人的殿阁,一会儿就不过来了,姐姐自己多保重!”

薄废后躬身行礼。

王娡提步向前走去,春公公和紫儿陪在一旁,其余人押着春香跟在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栗宫人的殿阁方向走去。

一走进栗宫人的殿阁便看见栗宫人在井边洗手,一遍又一遍地洗,洗得手都发白了,她还在洗,一面洗,一面命令一旁的阿云:“换水!快换水!快!!!”

阿云满脸的嫌弃,却不得不给她换水,否则栗宫人发起疯来,简直要人命!

春香看着这一幕,像是被谁用重物狠狠地敲了脑袋一棒,整个人一动不动地木在了那里。

这时,栗宫人也看到了春香,双瞳猛地变大,惊恐地大叫一声向正殿方向飞奔而去,阿云紧跟在后头,生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你看到了吧,”王娡道,“栗宫人本来还好好的呢,经你昨日一照顾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阿云是凶了些,可也只有栗宫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时她才会对她凶,她怎么着也没把栗宫人给逼疯吧?”

春香愣在那里,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流着泪道:“奴婢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啊,奴婢真心实意地待栗主子,为了她奴婢完全就就不惜一切,她却却那样的嫌弃奴婢!奴婢奴婢昨夜也没对她做什么,不过是拿她的手摸摸奴婢的身子,没想到没想到她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六百零十四章 独独少了太子

王娡轻哼一声道:“本宫跟你说过栗宫人不会要你侍候,你偏不信,偏要过来,结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连太后都惊动了!你对栗宫人是忠,可你那是愚忠!做栗宫人近身侍人时,你助纣为虐帮着栗宫人出尽坏点子,做尽坏事,现在又因为你所谓的忠,逼疯了栗宫人!”

春香此时真的很后悔,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逼疯了栗宫人,将自己也送上了绝路,实在是不智!

“大监,太医去请了吗?”王娡问春公公。

“回娘娘的话,已经去请了,”春公公恭恭敬敬地道,“天色已晚,娘娘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老奴来处理便可以,皇上一会子说不准要去娘娘那里呢!”

“哦?”王娡微微一愣,转而含笑道:“那就让春公公多费心了!”她对春公公相当的客气,在她看来春公公不是奴婢,而是合作伙伴!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春公公躬身恭送王娡。

王娡带着紫儿跨过门槛向门口方向走去,走至半路传来一阵鼓瑟的声音,王娡转头向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那是慎太妃的殿阁,蓦然想起慎太妃擅长鼓瑟,先帝在时,特别喜欢听她鼓瑟,时常慎太妃鼓瑟,先帝在一旁唱。

王娡对乐曲所知甚少,不知道慎太妃此时鼓的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那曲子有几分伤感,想像着当年慎太妃鼓瑟,先帝唱歌的情景,那是怎样的美好,实在难以想像慎太妃这样的一个女子能做出什么样的坏事来,只是刘启说了,慎太妃与太后积怨太深,根本难以化开,她自然对她多了几分关注,多派了两个侍人去侍候慎太妃,面上是侍候,实则是监督。

从北宫出来天色已暗了下来,夜幕犹如一块巨大无边的黑布,尚未来得及看清天边的晚霞,它一下子便垂落下来,不多久,一颗颗小星星爬上了黑幕,璀璨如明珠。

侍人们给王娡点上了灯,路两旁的灯也一盏盏的全都点上,王娡在烛光下一步步向自己殿阁方向走去。

椒房殿里已经掌上了灯,大概在北宫待的时间长了些的缘故,此时王娡远远地看着屋子里的灯竟觉得特别的温馨。

“皇上来了。”刚跨过门槛,惠槿便迎了上来道。

“嗯。”王娡点了点头,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的确得来。

王娡走进正殿,一阵欢笑声便传了过来,抬眼一看,刘启正与几个孩子一起玩,她的三个女儿,兒姁的四个儿子,独独少了太子刘彻。

“彘儿呢?”王娡疑惑地问。

“爹爹让太子哥哥背功课去了。”十四皇子刘舜道,他刚出生不久王皃姁便死了,王娡和刘启都对他格外宠爱。

王娡抬眼看向刘启,躬身行礼:“妾拜见陛下!”

刘启挥了挥手,不满地道:“得了吧,别假惺惺地行礼了。”

王娡笑了笑,软声道:“陛下这说的是什么话?妾可是真心实意给陛下行礼呢!”话落在他身旁跪坐了下来,转而又问:“为何独独把彘儿给落下了?”

第六百十五章 比朕还忙

“谁让他是太子呢!”刘娉在一旁道。

“当太子太不容易了,忙了一整日,回来还得背功课给爹爹听,背得不好连玩都没的玩!”十三皇子刘乘在一旁道。

其他人也都跟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替刘彻叫起苦来。

王娡侧目瞪着刘启,刘启攸地一笑,对那四个皇子道:“所以你们都做不了太子,只能彻儿做太子!”

那些孩子顿时都没了声,王娡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刘启又对那几个孩子道:“朕要跟你们娘说几句,都到外头玩去吧!”

几个孩子的小脸蛋顿时都拉了下来,他们难得跟刘启一起玩,可真不想走,却又不得不站起身。

待几个孩子陆续出去后,刘启对王娡道:“你怎么比朕还忙呢!”

“是陛下今日特别闲!”王娡话中有话。

刘启攸地一笑,道:“朕若不去,你能让母后只留下两个秀女?”

王娡笑了,靠在刘启的肩膀上,温柔无比地道:“那妾是不是应好好谢谢陛下呢?”

“那当然。”刘启道。

王娡抬起脑袋吻上刘启的唇,缓缓浅浅地着,两个人的呼吸渐渐浓了起来,呼出来的气暖暖地直喷向对方的脸。

刘启有些情动,软软地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会勾引我了呢?”

王娡莞尔一笑,几分酸味地道,“以后越来越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侍候夫君,不想着方地勾引住夫君,夫君的心怕是早被她们给勾走,哪还会记得妾?”

刘启轻笑一声,抱起王娡往床榻方向走去。

谁都以为他们老夫老妻,感情早已转淡,谁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丝毫没有转淡,只是比过去少了几分误会与冲动,多了几分信任与稳定。

次日用早膳时,王娡问刘启:“陛下怎么不问问妾北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刘启问,仿佛王娡提到了他才不得不问似的。

王娡便将北宫那边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

刘启面色凝重了几分,良久,意味深长地道:“栗宫人爱干净。”顿了顿,又问:“太医去看过吗?”

“已经替栗宫人请太医了。”王娡道。

刘启点了点头:“栗宫人不大可能会真疯的,大概是一时受了刺激,脑子有些错乱。”转而又疑惑地问:“春香是怎么进的北宫?”

“她还能用什么办法进北宫?”王娡道。

刘启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厉声道:“她也太胆大妄为了!把皇宫当成了什么?得重罚!与她有染的内侍全都得重罚!”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让其他侍人都去看他们受罚!”

王娡知道刘启这样做的目的,他想正宫规,断绝这种污浊不堪的事情再次发生,只是残忍了些。

“让那些内侍去看,宫女就算了吧。”王娡弱弱地道,抬眼怯怯地看向刘启,男人看那种血淋淋的场面都受不了,别说女人了。

刘启看着王娡,轻轻摇了摇头:“你的心还是太软了些,有些事情是不能心软的,按朕说的做吧!”

第六百十六章 鬼附身

王娡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是由宫女春香引起的,宫女们又怎么可能免除不去呢?

到了下午,内侍、宫女们轮流去看春香和两个内侍受刑,紫儿回来后吐了老半天才止住,吐完,恨恨地骂春香:“下贱胚子,自己不要脸勾引内侍,害得我们也跟着受罪!”

惠槿虽没吐,可脸色也很不好看,愣愣地立在那里,良久,忽然道了一句:“春香怎么这么傻呢?”

“她有她的执念。”王娡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效忠栗宫人当成了自己的执念,也许曾恨过栗宫人,甚至想报复栗宫人,可心底最深处她还是想效忠于她。因为这个执念她害了她自己,可也正因为她有这个执念在,让我们对她多少又有些可怜,无法像恨栗宫人那般恨!”

春香死得极惨,血肉一片模糊,受杖刑时两个内侍鬼哭狼嚎,而春香却一声都没吱,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着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好的,坏的,舒适的,劳累的,风光的,屈辱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一滴滴落了下来。

栗宫人经太医医治之后不再一个劲地洗手,整个人一下子安静起来,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可她的目光却一直带着敌意,恨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一只蓄意待发的猛兽,随时都会发出猛烈的攻击。

一日阿云侍候栗宫人用膳,栗宫人尚未吃几口忽然放下手中的筷子,瞪着滚圆的眼睛看着阿云,阿云以为这女人又要莫名地发脾气,结果却看见栗宫人整个身子不停地打起抖来,跟着白色吐沫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再跟着她听见栗宫人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阿云吓了一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她虽在暴室做过多年,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可这样的一幕还是第一回看到,这女人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鬼附身了吧?

绝对有可能,她做了那么多缺德的事情,害死过那么多人,被鬼缠上再正常不过!

十有是那个春香,她这辈子为了栗宫人可以说是不惜一切,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一定心存不甘,变成了鬼也时时缠着栗宫人!

那女人活着的时候不好惹,死了定然成了厉鬼!

阿云越想越害怕,不由得又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她听见栗宫人道:“别怕,别怕”

她说的那些话看似很不正常,却又觉得很正常,阿云索性走出了屋子,栗宫人越是叫她别怕,她越是觉得恐怖,这哪是栗宫人在跟她说话?分明是另一个人在跟栗宫人说话!

良久,阿云悄悄来到窗户边,将窗户戳了个洞,通过洞向屋子里看去,栗宫人呆呆地坐在那里,用愤怒的目光看着前方,嘴巴里不再说话,又变得和先前一个样,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自那之后阿云侍候栗宫人变得小心许多,不再敢对她大声嚷嚷,事事皆顺着她,只盼着她能早点死,她也好早日解脱。

第六百十七章人

未央宫新来了两个秀女,王娡看中的那个叫韩容,窦太后看中的那个叫曾小萃,都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美丽、鲜嫩。

王娡看着她们,千翻滋味涌上心头,最终只剩下酸味。其余人的心里也都不是滋味,樊长使对这两人的恨意最浓,表现得也最露骨,那双眼睛仿佛着了火般,她怨不得太后,也怨不得皇后,她只能怨这两人:妈的,好不容易刚与皇上热乎上,莫名其妙地进来这么两个妖精,摆明了要和我争宠!

大家都走了之后,曹夫人几分酸涩地对王娡道:“娘娘,看着这两个新人,妾真觉得自己老了!”

王娡笑而不语,那笑容多少有些牵强。

“她们比娉儿大不了多少吧?”曹夫人又道。

王娡抬眼看了曹夫人一眼,道:“是啊。”有些事情可真不能细想,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是滋味。

曹夫人轻叹了口气:“妾已经快四十,人老珠黄喽!”

“我不比你好到哪!”王娡笑了笑道。

曹夫人几分感慨地道:“想当初我们刚侍候皇上那阵子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转瞬我们都老了,皇上身边年轻漂亮的姑娘却是层出不穷!有时想想真觉得不公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女人却要从一而终!”说到这,她笑了起来:“妾有些失言了!”

王娡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曹夫人这话的确说过了头,可她心底里也是这么想的,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女人连吃醋都得忍着,否则便会被加上“失德善妒”的头衔,真真是不公平啊!

忽然她想到了徐太医,如果许多年前曹夫人没有入太子府,而是嫁给了徐太医,以徐太医的性子定然会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人好,想到这她几分惋惜地看了曹夫人一眼。

“妾也就跟娘娘熟了,在娘娘面前说说,旁人面前是万不敢说这样的话的。别看这两个新人看着都挺乖巧、清纯的,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变,没看见刚刚樊长使看她们的眼神吗?恨不得将她们吞掉似的。”曹夫人说着又笑了起来。

“樊长使的性子比较直,这两人又比她晚入宫,她压根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表现得也就露骨了些。”王娡淡笑着道。

“樊长使倒也没什么,最可恶的是那些暗地里打主意的人。”曹夫人道。

王娡知道曹夫人话中有话,抬眼看向她想听下文。

曹夫人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妾听说昨日两个新人刚入宫,贾夫人和程良人就立刻派人送去了一份大礼!”

王娡倒吸了口凉气。

曹夫人又继续道:“她们几时如此懂礼节过?你入太子府那阵子她们有给你送礼吗?”

王娡的唇角勾起一抹冷讽的笑容,刚入太子府那阵子程良人从没给她送过礼,贾夫人倒是送过,可正因为她送的那份礼物害得她挨了栗宫人一个大大的巴掌,之后她与栗宫人便没完没了地纠缠在了一起。

第六百十八章 报应

“她们如此竭力地向两个新人示好,图个什么?无非是想将这两人拉到她们的阵营里去,又或者是想利用她们。”曹夫人道,“皇上圣明,事先将有关系的人全都给剔除了出去,可她们也有的是办法将两个完全不熟悉的人变成自己人啊!这往后你可有的事情做喽!”

“姐姐提醒的是。”王娡点了点头,后宫已渐渐在她的掌控之下,这两个新人不过才十五、六岁,这个年纪的人是最难控制的,因为皇上的宠爱,因为n的促使,又或者因为他人的挑唆,她们很有可能会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来,让原本平静的后宫掀起层层波浪。

曹夫人岔开话题道:“栗宫人病了,听说病得不轻呢!”

王娡吃了一惊,抬头看向曹夫人:“你怎么知道的?”栗宫人的身子一向好得很,很少生病的!

“妾许久没去看薄姐姐,这些日子身子好了些,昨日便去北宫看她,是薄姐姐告诉妾的,她说栗宫人自疯病治好之后,一直不怎么说话,上两日大概晚上睡觉着了凉,便病了。”曹夫人不紧不慢地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天还没开始冷呢,她怎么就染上了风寒?”王娡也很恨栗宫人,心底深处多少又有些可怜她,曾经多风光的一个人啊,如今落魄得谁都可以欺侮!

曹夫人轻笑了一声道:“什么风寒啊?依妾看啊,她这是心病,皇后梦破灭,她不知有多不甘心呢!”

王娡也觉得是心病,栗宫人一心想报复她,想夺得后位,日日盼着刘启去看她,在北宫每多呆一日,她就多一分意识到皇后位已与她遥不可及,刘启也断不会去看她,她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失望、绝望、伤心、痛苦,于是便病了。

“太医有去看过吗?”王娡问。

“去是去过,不过她现在那个处境,太医哪会那么积极去看她啊?一个月能去看个一回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她那个病是心病,太医哪能治得好?听说还时不时在梦魇中大叫大喊,仿佛被冤鬼缠身似的,特恐怖!”说到这曹夫人一阵冷哼,旋即恨声道:“活该!谁叫她作恶多端的?这就是报应!”

曹夫人走后,王娡将给栗宫人看病的太医给请了来,询问病情,太医说栗宫人只是小风寒,可她心事太重,故风寒迟迟无法康复。

说到后面,太医几分怯怯地道:“臣每回去给栗宫人诊脉,栗宫人都托微臣转告皇上,说她想见陛下一面。”

王娡岂会不明白太医这话何意,他不敢跟皇上提这事情,想让她帮着跟皇上说一声。

王娡面色平静地道:“皇上政务繁忙,连后宫都不大来,又岂会有空去北宫?”

太医立马唯唯地应和:“是,是,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故一直未敢将此事汇报给皇上。”

“嗯。”王娡轻轻点了点头,旋即挥了挥手。

太医行了个礼,躬身退出。

第六百十九章 越来越像回事

刘启是肯定不会去看栗宫人的,这点王娡很清楚,在别人看来他很冷血,栗宫人再坏,可怎么着也与他相伴二十余年,一而再地请求见他,他却一次都不肯去见,在王娡看来,他这么做是因为理智,理智得近乎无情!

他是一个帝王,心里最在意的始终是大汉江山,也必须是大汉江山,去看栗宫人,看着她惨兮兮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很有可能会心软,会让她回到未央宫,可这样做势必会影响到前朝,毕竟她是前太子的亲娘,毕竟有许多人拥护着前太子,那些人定然会蠢蠢欲动!

韩容与曾小萃入宫后,刘启时常召这两人,召樊长使的日子要少些,到王娡的椒房殿一个月也不过两、三回,其他人那里几乎连去都不去,曹夫人早已没了争宠的心,心情也就没多大起伏,其他人的心里多少是不痛快的,特别是樊长使。

不多久皇上又封了韩容、曾小萃为长使,樊长使再也控制不住了,话里话外满满的皆是讥讽:“没想到两个妹妹初尝男女之事就能让皇上如此满意,想当初妾刚侍寝时笨手笨脚的,闹了不少笑话呢!”

这话无疑是在骂韩容、曾小萃天生ns,深谙男女之道,故才能如此得皇上宠爱。

曾小萃早就对樊长使心存不满,原本因自己刚入宫,樊长使位分比她高,不得不强忍着她,现在她的位分跟她一样,她再也不想忍了,脱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声调略高了几分。

樊长使正欲开口,王娡轻咳了两声,她立马噤了音,她对王娡还是存了几分敬畏之心的。

“樊长使,你刚刚那话的确很不妥。”王娡肃声道,“话中之意不免让人觉得皇上宠爱两个妹妹只是因为她们侍寝侍得好,难道在你的心里皇上如此的浅薄吗?”

樊长使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妾绝无此意,皇上英明神武,乃千年难遇的明君,怎么可能会是浅薄之人?”

“知道就好,念你是初犯,本宫这回不重罚你,只罚你回去将道德经抄一遍,下回若再敢说类似的话,绝不是抄道德经这么简单了!”王娡厉声道。

“谢娘娘!”樊长使磕头谢恩。

一旁的曾小萃唇角掀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起来吧。”王娡道,目光看向所有人,继续道:“我们身为皇上的女人,最大的职责就是侍候好皇上,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私心发生不必要的矛盾,令皇上心情不痛快,皇上心情不痛快了多少会影响到他处理国事,若因为你们的缘故耽搁了朝政大事,这个罪责你们担得起吗?”

那些嫔妃们立马都垂下脑袋,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话本宫一而再地强调,希望你们都牢记在心,别当作耳边风!”说到后面王娡的声调略高了几分。

“诺。”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贾夫人低着头,心里暗暗在想:她这个皇后倒是做得,越来越像回事了哈!

第六百二十章 充大头

王娡对曾小萃缓声道:“曾长使,你刚刚也有不妥之处,樊长使言词是不当,可她毕竟比你早入宫,又比你年长几岁,你那样说话有些不敬。”

“妾知道了。”曾小萃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心里略过一丝不痛快,明明错的是樊长使,她莫名其妙地也挨了批。

说完这事,王娡淡笑着和众妃嫔拉起了家长,说了一阵子,众妃们嫔起身一一告退,王娡将樊长使留了下来。

“本宫知道你这人心直口快,言辞有时刻薄了些,但并没多少坏心眼。”王娡道,“宫里女人多,什么样性子的都有,侍候的男人只有一个,彼此之间多少都存着几分小心思,你得克制点自己的性子,否则一不小心就让别人给算计了。”

樊长使的心略略往上提了提,扫了一眼四周,悄声问:“娘娘这话何意?难道是说那两个新来的想算计妾!”

王娡轻轻摇了摇头:“她们刚入宫不多久,就算有那个心也未必有那个胆,有那个实力,就怕”说到这王娡停了下来,顿了顿,又道:“本宫这么对你说吧,皇上现在比较宠着两个新人,宫里的妃嫔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说不定有的人心里比你还不舒服,比你还想给两个妹妹一点颜色看看,可她们却没一丝反应,独独你一人跳了出来。”

“娘娘的意思是说妾充大头,替大家教训了这两个人?”樊长使接过话道。

王娡点了点头:“基本上是这个意思。”

“嗨,”樊长使不以为然地道,“充大头就充大头呗,妾不在意,这能算什么呀?让妾憋着那口气,妾可真做不到!”

王娡笑了笑问:“那你知道充大头之后的结果会怎样?”

樊长使疑惑地看向王娡。

“结果是两个妹妹会越来越恨你,若有人从中挑拨,你与两个妹妹之间的仇恨就会越来越深。是,她们现在是没那个胆,也没那个能力对付你,可若有人暗中帮她们,后果很难想像!”王娡道。

樊长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全无。

王娡又继续道:“这还算不得什么,最可恶的是那个背后帮着两个妹妹的人巴不得你们三个斗来斗去,你们三个人都得皇上宠,不过是多一点,少一点而已,不管哪个败下阵来,对那个人来说都是件好事情,她在暗中看了场白戏还丝毫无损,你说你傻不傻?”

“谁?谁这么阴毒?”樊长使几分愤然地问。

“这不重要,宫里多的就是这样的人,本宫跟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明白,不要在无意中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王娡道。

樊长使愣在了那里,良久道:“妾有一事不太明白,娘娘难道不嫉恨我们吗?难道不希望我们斗个你死我活吗?”

王娡笑了:“本宫又不是圣人,怎会没嫉妒心?但本宫是中宫之主更想要的是后宫太平,皇上过得舒心!知道后宫这么多女人,皇上为何选本宫做皇后吗?”

第六百二十一章 不要走

樊长使摇了摇头,王娡如何登上后位的有很多传闻,她再心直口快,那些话也不敢随便乱说。

“皇上选本宫做皇后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条是因为他知道本宫轻重分得很清楚,断不可能为了私事而误了国事!”

王娡道,抬眼看向樊长使,郑重地道:“我们嫁的男人不是普通男人,是一国之君,别以为我们女人之间的争斗只是小事,皇家无家事,家事就是国事,我们之间的争斗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前朝,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大汉江山,必须得慎重,不得鲁莽,你明白了吗?”

樊长使讷讷地笑了笑道:“妾是个浅薄之人,哪懂得那么多啊!但妾明白娘娘是断不会害妾的,妾谨听娘娘的吩咐,以后说话小心着点,别被别人当剑把子使便是了。”

王娡点了点头:“回去后将道德经好好抄一遍,书读得多了,道理自然也就知道许多。”

“诺。”樊长使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王娡看着樊长使离去的背影,真不知道她刚刚说了那些话樊长使到底听进去多少,进来两个新人,矛盾无法避免地多了起来,她所能做的便是竭力阻止各种可能发生的争端。

刘启说他想要一个祥和的后宫,她为了他这一句话竭尽全力,别人做皇后做得都挺舒服,她这个皇后可真一点闲暇时间都没有!

午膳后不多久,刘启来了,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一进来就倒在王娡的床榻上,几分无力地道:“朕有些累,在你这里躺一会儿。”

王娡走过去帮他把外衣脱了,又帮他盖上被子,刘启由着她弄,眼皮连动都懒得动。

入秋了,一阵冷风从窗户吹了进来,王娡怕刘启冻来,起身准备去关窗户,刘启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手,低声道:“不要走,留在这里陪着朕。”

“好,妾不走。”王娡向一旁的紫儿递了个眼色,紫儿立刻去关窗,她便又在床边坐了下来,将刘启的手放进被窝里,她的手也跟着进了被窝,两个人的手就这样一直握在一起,不多久,她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从刘启的鼻孔里发出,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刘启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的那一瞬眼圈里满满的皆是血丝,王娡心疼地道:“陛下再多睡一会儿吧。”

刘启轻叹一口气道:“匈奴上个月又进犯了,来势汹汹,边界的官兵、百姓伤亡严重,朕哪能睡安稳觉?也就在你这里睡得安心些。”

王娡不得不起身给刘启拿外衣,后宫的女人们每日因为刘启宠幸谁多了些在那里争风吃醋,其实刘启这一个月里不过召了两个新人各四夜,樊长使三夜,在她这里留宿两夜,剩下的日子里他都因政务忙一个人睡在承明殿里。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匈奴的事情?”王娡一面帮刘启穿着外衣,一面问。

一提这事情,刘启就头疼,眉头跟着拧成了一团。

第六百二十二章 合适人选

“朕恨透了匈奴人,真想跟他们好好干一仗!可匈奴不好打啊,和他们打肯定是场硬伏!再者,打仗就是打银子,上回诸候国叛乱,国库好不容易积下的银子已空虚,还欠了不少,没银子又如何跟匈奴打?”

说到这,他沉默,良久,很不甘心地道:“只能跟以前一样,和亲!”

王娡知道刘启心里不痛快,宽慰道:“如果用一个人能够换来整个大汉朝的太平,和亲于国于民未尝不是个明智之举。”

刘启长叹了口气:“和亲终究非长久之策,只是缓兵之计,与匈奴这场仗早晚得打,堂堂大汉朝却被小小的匈奴欺辱着,这口气父皇咽不下,朕,也咽不下!”话落他的目光不经意似的扫了一旁紫儿一眼。

只是这么一眼,刚好落入王娡的眼里,她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刘启起身离去,王娡躬身恭送,两条小腿轻轻地打起颤来,待刘启走远,她差点跌坐在地上。

紫儿立刻走上前将王娡扶了起来,疑惑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累了。”王娡胡乱说了个理由。

紫儿不疑有他,立刻扶着王娡在床边坐了下来:“娘娘好不容易把后宫理出头绪来,两个新人入宫,娘娘一下子又多了不少事情,整日里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娘娘赶紧躺一会儿吧,若有人来找娘娘,奴婢会帮娘娘将她们打发掉的。”

王娡点了点头,她此时心情慌乱,的确不宜见人,刘启说了,与匈奴只能和亲,他是不可能拿真公主去和亲的,郡主他都不愿意,刚刚那一瞥无疑告诉她,他想让紫儿去和亲!

为什么是紫儿?为什么?她如何舍得让紫儿离开她,嫁到那么远,那么荒凉的匈奴去?

燕婉走了之后,与她最亲近的便是紫儿,时时跟着她,处处维护着她,虽说燕婉是自己人,紫儿不过是外人,可这么多年来她与她朝夕相处,早已把她当成是自己人,还有彻儿,他自小就与紫儿最亲,若知道紫儿要嫁到匈奴去,也不知会有多痛苦、多愤怒!

王娡想着想着,眼角不由得落下了泪。

可她心里无比清楚从理智的角度来说,紫儿无疑是和亲的最佳人选,大汉朝与匈奴和亲从未让真正的公主去和亲,派去的多半是宫女,虽是宫女,可也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是有一定身份的宫女,这些宫女离贵人近,深知各项礼仪,言行举止都很得体,最重要的是她们对她们的主子,对大汉朝都还算忠心!

紫儿和惠槿无疑是和亲的合适人选,只是惠槿已过三十,显然太大了,紫儿最合适,让紫儿去和亲也最让刘启放心。

道理王娡虽懂,可是可是她舍不得啊!

王娡真想大哭一顿,可她不想被紫儿发现,只能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默默地流着眼泪,待情绪渐渐平复后,她从床上支起身子。

紫儿走了进来,一面侍候王娡穿衣,一面笑盈盈地道:“娘娘醒了啊,五皇子托人带来不少江都特产给娘娘呢!”17

第六百二十三章 匕首

“难得他有心,每回带东西都是两份的,他娘一份,我一份。”王娡强扯出一抹笑容道。

“这说明五皇子还是有良心的。”紫儿道,旋即略放低声音道:“五皇子与程良人真真不一样,程良人这人一点都不知好歹,即便现在面上臣服于娘娘,心底里不知有多不服呢!她福气可真是好,有五皇子这样争气的儿子,日后的日子定不会比贾夫人差!”

王娡笑了笑,附和了一句:“是啊。”她真心喜欢刘非,因为这层关系在,她对程良人再不喜欢也不至于仇恨,即便程良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看在刘非的面上,也会原谅她几分。

“五皇子还给太子捎来一把bs呢!”紫儿说着从袖子里掏出那把bs递给王娡,“五皇子说了这bs是他托熟识的商贾从匈奴那里弄来的,匈奴人的兵器要比大汉精良许多,太子身份尊贵,得随身带个好使的兵器防身。”

王娡拔开bs的鞘,仔细打量着那把bs,笑着道:“别看非儿平日里粗枝大叶的,有些事情上他可真挺细心的!”话落她将bs插入鞘,递给紫儿道:“一会儿太子回来了,你拿去给他吧,把刚刚说的话再跟太子说一遍。”

“诺。”紫儿接过bs,将它收进了袖子里。

“紫儿,你快满二十五周岁了吧?”王娡问。

“再两个月,再两个月奴婢就满二十五周岁了!”紫儿的脸上难以遮掩的喜悦之色。

王娡看着她那个样,心头一阵难过,喃喃地道:“再两个月你就可以出宫了!”她根本不敢直视紫儿的眼,这丫头此时尚不知道再过两个月等待她的不是出宫,而是远嫁到匈奴!

紫儿见王娡很难过的样子,以为她不舍得她出宫,立马宽慰道:“奴婢不想出宫,奴婢巴不得一直在这里陪着娘娘呢!”

王娡听着这话心里更不好过,这时从外面传来刘彻说话的声音,紫儿闻声走了出去,王娡在她出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紫儿走到门外正准备将袖子里的bs拿出来递给刘彻,见韩嫣立在一旁立马将伸到衣袖里的手给拿了出来,韩嫣嘴巴快,她不想让他知道刘非送刘彻bs的事情,一不小心传到程良人的耳里,免不得让那女人心里不痛快,虽然现在王娡是中宫之主,没必要怕那个女人,可她不想因这些小事惹皇后不痛快。

“紫儿姑姑,你有何事情要跟孤讲?”刘彻看见紫儿立马走了过来。

紫儿胡乱找了个理由道:“奴婢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听见殿下的声音心头高兴,一高兴便出来迎接了呗!”

刘彻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紫儿的衣袖看:“姑姑,你袖子里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贝?”说着便要来翻紫儿的袖子。

紫儿没想到刘彻眼睛这么尖,自己刚刚那一举早已落入到他的眼里,心不由得微微往上提了提,立马拿身子挡住韩嫣,跟着向刘彻递了个眼色,道:“奴婢能有什么宝贝?不过是刚刚娘娘赏了奴婢点东西罢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和亲

刘彻也不傻,立刻明白紫儿的意思,不再追着要,而是应和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紫儿旋即转移话题,柔声道:“瞧你满头大汗的,又上哪疯去了?”话落用衣袖替刘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孤能上哪疯?不过是和太傅,还有韩嫣、张骞一起去骑马射箭了,今儿孤可厉害了,空中飞来一只鸟,一下子就被孤给射中了!那只鸟飞得可快了”刘彻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王娡在里头听着那两人的对话,没一丝欢悦的感觉,反而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生刘彻那阵子,她与刘启关系紧张,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她没心,也没力气照顾刘彻,照顾刘彻的那些傅姆们也都不怎么上心,好在有紫儿时不时地去照看着彻儿,若那个时候没有紫儿,真不知彻儿会变成怎样?

而现在,现在她却要亲手将她送往匈奴,这样的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门帘挑起,惠槿走了进来,看着王娡一脸忧伤的样,诧异地问:“娘娘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王娡这才惊觉自己竟满脸都是泪,她忙伸手拭去脸上的泪,匀了口气道:“刚刚皇上对我说要与匈奴和亲。”这件事情她只能跟惠槿说,她是她的奴婢,也是刘启的奴婢。

惠槿脸色略略黯了黯道:“这是惯例,大汉朝历来用和亲解决与匈奴之间的冲突。”

“皇上临走的时候看了紫儿一眼。”王娡又低声道。

惠槿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手脚跟着阵阵发凉,王娡说得这么明白,她岂会不明白什么意思?

半晌,她颤抖着声音道:“或许或许娘娘误会了皇上的意思,或许或许皇上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

王娡轻叹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沉默良久,惠槿又道:“话说回来,紫儿的确是和亲的最好人选。”话落她鼻子一酸,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王娡看着惠槿在那里流泪,止住的泪水又跟着流了下来:“再过两个月她都可以出宫了,我原本还准备让皇上给她指个婚,没想到却要将她送到匈奴那样的地方,匈奴人凶悍、粗鲁,居无定所,吃的那些东西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紫儿到了那里,哪受得了?”

惠槿擦了把眼角的泪,宽慰道:“奴婢听说匈奴人虽粗野,但对女人并不差,紫儿刚到那里或许会不习惯,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我们身为奴婢,身上所有一切都是主子的,就连命也是主子的,帮主子办事,替主子分忧是我们的本份!紫儿是个明白人,若皇上真有意让她去和亲,她会答应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舍得!”王娡喉咙一哽,更多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流了下来。

惠槿走过去,抱着王娡一起低声哭着,目光悄悄扫了门口一眼,她刚刚听见身后有动静,估摸着是紫儿来了,这才特意说了上面那段话,此时她发现门外并无人影,估计紫儿听了她与王娡的对话心里难过,走开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为什么是我

惠槿与王娡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出来,她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紫儿的身影,更确定刚刚就是紫儿,她信步来到紫儿睡房门口,敲了敲门,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推门走了进去,紫儿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用被子将整个人都蒙住。

惠槿关上门,走了过去,在紫儿的床边坐了下来,温声道:“我知道你刚刚听见了我和娘娘说的那些话,你若不想去匈奴,我愿意替你去,我年纪是大了些,可匈奴人哪会知道我的真实年纪?”

紫儿听着这话,猛地揭开被子,坐起身子,抱着惠槿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道:“惠槿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挨到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却要嫁到匈奴那样的地方!呜呜”

惠槿跟着落下了泪,哽咽着道:“总得有人去匈奴和亲啊!你我都不肯去,又有谁肯去?我反正是孤儿,没有家人,没人等着我回去,不就匈奴吗?没什么好怕的,我自己向皇上请愿和亲!”

紫儿微微一愣,旋即松开惠槿,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姐姐真愿意去匈奴?”

惠槿轻轻摇了摇头:“不愿意,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可皇上和娘娘都待我不薄,我愿意为他们不惜一切!比起入太子府前吃过的那些苦,去匈奴又算得了什么?”

别人说这话紫儿不信,惠槿说,她信,因为惠槿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反复琢磨着她的话又哭了起来。

惠槿劝道:“别哭了,让别人听见了以为娘娘怎么n你了呢!”

紫儿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还是我去吧,倒不是怕姐姐的年纪被匈奴人查出来,姐姐长得如此清秀美丽,即便被匈奴人知道了姐姐的年纪也不会嫌弃的,匈奴人长得不知比我们粗野多少,哪配嫌弃姐姐啊?

姐姐是娘娘的好帮手,比我更能帮得上娘娘,娘娘虽坐上了中宫之主的位置,可宫里觊觎她后位的不乏人在,娘娘日后用到你的地方多着呢!就像姐姐说的,不就匈奴吗?没什么好怕的!”话落她咬了咬牙,转瞬又流下了眼泪。

“你也不要太难过,皇上并没说让你去和亲,这只是娘娘的猜测。”惠槿宽慰道。

紫儿听着这话泪水反而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更不停地往下流:“十有就是这样!皇上少言辞,娘娘深懂皇上的心,几时有猜错过?”

惠槿的心里也不好过,哑着嗓音道:“你实在不想去就跟我说一声,用不着不好意思,我真愿意去的。若定下来去匈奴了,就要打起精神来,不要哭丧着脸,萎靡不振的,叫娘娘见了,心里难过。”

紫儿哽咽着道:“这个我明白,我只是一时缓不过来,今儿姐姐和阿莲多替我一阵子,待明日我静下心来了,会像往日那样侍候娘娘的。”

惠槿拭去眼角泪水,平复了一下心绪道:“你好好歇着,我去看看娘娘。”

紫儿点了点头。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太不像她

次日,紫儿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和往日一样笑嘻嘻地侍候着王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紫儿,你若不肯去,可以不去的,我跟皇上说一声,让他派别人去便是。”王娡道。

紫儿连摇头:“奴婢真心愿意去,奴婢原本只是一个下人,终于有机会做主子了,还能为大汉朝立功,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奴婢怎能错过?”

王娡听着这话心头一酸,一阵酸流直往上涌,紫儿若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情的确是件好事,至少不是坏事,可她并不是这样想的,谁都知道她一心想着快点出宫,快点与家人团聚!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她不想勾起紫儿的伤感,最终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觉得胃隐隐作痛。

午膳后,刘启派人过来请王娡去承明殿,王娡强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起身前往。

待王娡行完礼,刘启开口问道:“紫儿答应了?”

王娡听着这话,原本不痛快的心更不痛快了,火“蹭”的一下直往上蹿,没好气地道:“陛下找妾除了吩咐妾做事,便是向妾讨人,是不是除了这两样,陛下就再也不想看到妾了?”

刘启没想到王娡会说这样的话,这太不像她了!

他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王娡不等他反应,转身离去。她心里不痛快,相当相当的不痛快!自她坐上后位以来,一直努力帮他打理后宫,协调每个人之间的关系以减少那些勾心斗角事情的发生,节约各项开支以充盈国库,她为了他,可谓是竭尽所能,而他却不断地向她索取,进而想将她的紫儿送到匈奴去和亲!

最可恶的是,他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事,这怎能不叫她心寒?

春公公也没想到从皇后的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更没想到皇后居然不等皇上说什么就这么走了,他半张着嘴巴愣在了那里,半晌又讷讷地替王娡说起了好话:“十有紫儿同意了,否则娘娘不会是这个反应。”

刘启沉默,春公公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

良久,刘启沉声道:“是朕对不起她!”几年前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用强令的方式赶走了最忠于她的侍女燕婉,紫儿是燕婉走后又一个忠于她的侍女,他却要将她送往匈奴,他可以想像她此时心里有多难过。

刘启低头继续批阅起了折子,为了让自己不再去想紫儿的事情,特意召曾小翠过来侍候笔墨。

曾小翠写了一手的好字,宫里这么多女人里数她的字写得最好,为此她得机会与皇上见面的次数最多,即便不侍寝,皇上也时常召她过来侍候笔墨。

刚批了几本折子,春公公走了进来,福了福,道:“陛下,娘娘病了,听说吐得很厉害。”

刘启“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问:“太医呢?”

“太医刚过去。”春公公恭恭敬敬地道。

曾小翠在一旁柔声劝慰道:“太医既已去了,陛下就不必太担心,想来娘娘应该只是小病。”她并不觉得皇后在皇上的心目中有多重要,否则皇上怎么不常去椒房殿呢?

第六百二十七章 让她出气

“你知道什么?!”刘启几分不悦地道,提步向殿门口方向走去,他知道王娡这病是由心而生,心里太不痛快这才会病倒。

曾小翠脸色略略黯了黯,立马跟了出来。

春公公快步跟上刘启,心下自思道:能那样顶撞皇上,却又让皇上放下身段去探望的,也就娘娘一人了!

刘启走了几步,见曾小翠后面跟着,转过身来道:“你跟着作甚?”

“娘娘病了,妾理当过去看看。”曾小翠道。

“你还是回自己殿阁吧,她此时更需要安静!”刘启面色淡淡的。

曾小翠撇了撇嘴,向刘启行了礼,朝自己殿阁方向怏怏地走去,刘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莫名的一阵不痛快。

待刘启来到椒房殿,林太医已经给王娡开好药方正准备离去,看见刘启走进来,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

“如何?”刘启问。

“娘娘这病是气郁所致,微臣开了党参、茯苓、郁金、佛手等药方帮助娘娘理气开郁,只是”说到这林太医停了下来,转而道:“相信娘娘不日就能康复的。”

刘启点了点头:“你下去吧。”他岂会不明白王娡最主要的是心病,心病解决了,她这病也就好了。

林太医躬身退出,刘启对那些侍女们道:“你们也都出去吧,朕想跟皇后单独呆一会儿。”

“诺。”侍女们依次躬身退出。

刘启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上的王娡,她躺在那里,脸上没一丝血色,就连嘴唇都微微发白,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竟然病成了这个样子,看来自己刚刚着实气到了她。

刘启在床边坐了下来,抓过王娡的手,温声道:“朕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些年朕也的确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是朕不好,朕”

刘启没有说下去,王娡接过他的话,几分无力地道:“妾明白陛下的心思,妾刚刚是鲁莽了些,可妾心里实在不舍得啊!”说到这,两滴泪水又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刘启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王娡继续道:“昨日妾和惠槿说陛下有意让紫儿去匈奴和亲,那个时候紫儿就在门外,妾看到门外有个人影停了好久才离去。紫儿不想去和亲,她想出宫和家人团聚,但她不想让妾为难,躲在自己的屋里哭了一整夜,早上来侍候妾的时候,眼睛还有些肿,却笑呵呵地对妾说她愿意去和亲,说这是她立功的大好机会。”

说到这,王娡又一阵哽咽,泪水肆无忌惮地从她的眼里流了下来。

刘启俯下身子,抱着她道:“哭吧!这里只有我和你,你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别憋在心里。”

王娡便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轻轻拍打着刘启,她也知道他的无奈,可她只能拿他出气,除了他,她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让她出气的人。

渐渐的王娡拍打的力度越来越轻,最终停了下来,紧跟着刘启觉得肩头一沉,抬眼一看,这女人竟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太小看朕了

刘启攸地一笑,扶着她在床榻上躺下,王娡忽一侧身,便将刘启的手给压在了脖子下,刘启想抽出自己的手,又不舍得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王娡,索性在她身旁也躺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王娡醒了过来,发现天色已经暗了,屋子里也已经掌上了灯,她想坐起身子,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醒来了?”

王娡这才发现刘启竟然躺在她的身旁!

她笑了起来:“陛下今日怎么这么闲?你不应该忙着处理政务,又或者让那些年轻漂亮的妹妹们好好地侍候着吗?”她这话不乏几分酸味。

刘启悠悠然一笑,道:“朕和你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忙来忙去,很少有时间忙于自己的事情,有时想想真不应该,你下午说朕只有有事要你帮忙时才会来找你,这话朕听了很不是滋味!”

王娡笑着打趣道:“妾不过是气话,没想到皇上这么小气,竟记在了心里!”

“朕不是小气,朕是真觉得你这话没说错。朕有时真想不管一切,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到这,他忽然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

王娡岂会不明白他心里的那些想法?

她索性转移话题道:“妾今日身子不舒服,侍候不了陛下,陛下还是找其他的姐姐妹妹侍候吧。”

刘启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几分苦涩,几分心疼。

“朕今日就呆在这里了,你侍候不了朕,朕侍候你便是。”

王娡心中一悦,将脑袋靠在刘启的肩膀上,略撒着娇道:“妾可是病着呢,病着的人身上都有股怪物,陛下不嫌弃吗?”

刘启有些不满地道:“你也太小看朕了,你是朕的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朕都不嫌弃的!”

当晚刘启便宿在了椒房殿,侍候王娡喝药,陪她一同用晚膳,竭尽一个丈夫的职责,顺便还修理了一下太子刘彻,刘彻的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姐姐、弟弟们都盼着爹爹到椒房殿来,独独他不盼,爹爹来了,准没他什么好事!

紫儿和亲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次日开始紫儿不再侍候王娡,王娡在椒房殿里腾出两间空屋子,让宫里负责礼仪的嬷嬷专门教紫儿各项礼仪,准备远嫁匈奴的各项事宜。

王娡还特意与紫儿结拜为异姓姐妹,派了几个下人侍候紫儿,以提高紫儿的地位,看上去紫儿也算是风光大嫁,可总有一丝酸涩与歉疚衔在王娡的心头,偏偏还有人对紫儿与王娡结拜一事嫉意重重,时不时地嚼舌头。

人的心真的很复杂,很奇怪,很滑稽,很可笑!

午夜,北宫,栗宫人从梦中醒来,拖着虚弱的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朦胧的月光透过窗纱射了进来,月光下栗宫人看见有个人坐在屋子中央。

“谁?谁在那里?”栗宫人惊恐地问。

那人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栗宫人开始害怕起来,她原本胆子并不可这些日子总看到各种各样的鬼在她四周晃悠,令她变得越来越胆怯,这回不知又是一个什么样的鬼?

第六百二十九章 居然是她自己

她颤抖着手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包了起来,在被窝里闭着眼睛默默地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道:“别去看她!别去看她!鬼怕光,等天亮就好!等天亮就好!”

可她又担心那人趁她不备突然偷袭她,于是,她将被子慢慢的,慢慢的掀开一道缝,透过那道缝隙向那人坐着的方向看去,她还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偷袭她之意。

“你是谁?为何坐在这里?是王娡那个n派你到这里来的吗?”栗宫人问道,声音渐渐高了起来,她恨透了王娡,恨透了那个女人,是她把她害成这样的!

那人仍是不说话,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栗宫人来火了,顾不上害怕,下了床,向那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一面走,一面怒骂道:“王娡,你个n,你要弄死老娘,赐给老娘一杯毒酒便是,何必跟老娘耍这种阴招?你以为老娘会怕你吗?呸!老娘活着不会怕你,死了化成鬼也不会怕你的!”

到了那人面前,栗宫人看见那人的长发遮住了她整张脸。

“哼,装神弄鬼的!不敢见人吗?”栗宫人说着便欲伸手捊开那人的长发,脑海里莫名地出现春香的脸,手不由得微微抖了抖。

“你是春香?你不会是找我来寻仇的吧?”栗宫人问,春香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直处处维护着她,而她却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最终将她送上了死路!

想到这些,栗宫人不由得心虚起来。

“春香,是是王娡那个n害死你的,你要寻仇也应该找找她寻仇!”栗宫人道。

那人仍是不说话。

栗宫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颤抖着手将那人的长发一层层捊开,每捊开一层,她的心跳就加快一些,终于将最后一层头发捊开,那个人的面孔便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面前,居然是一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人居然是她自己!!

栗宫人惊得双眼瞪得滚圆,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娡带着几个人来到北宫,一走进栗宫人的寝殿,她便感受到有一束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那是属于栗宫人的目光!

栗宫人瞪着王娡的身后看了许久,渐渐收回目光,满脸的失望。

王娡走了过去,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她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的头发大半都已白,脸上也起了不少褶子,眉宇间的凶狠与泼辣已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忧愁与怨恨,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飞扬跋扈的栗夫人了,而是一个命在旦夕的垂暮怨妇!

王娡平静地道:“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你想见皇上,皇上这些日子真的很忙,边关的战事很紧,皇上得安排和谈事宜,还得安抚边关的官兵与百姓,江南那边发生了大蝗灾,百姓的收成又受到了影响”

“你别说了,”栗宫人虚弱无力地打断道,“你故意的,你不想让我见到他,故故意不让他知知道我快死了。”

第六百三十章 栗宫人之死

王娡淡然一笑,道:“你也知道你快死了,你都快死了就算让你见到皇上又能怎样呢?我何必做那个坏人,故意拦着不让皇上来看你?”

事到如今,王娡早已放下往日的种种恩恩怨怨,这个女人多次陷害她与妹妹,可最终都没得逞,现在她已登上中宫之主的位置,她孤零零地呆在这里日日等着皇上来看她,等着死亡的日子一日日地迫近,她还有什么好恨她的呢?

栗宫人定定地看着王娡,她的双颊削瘦,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压根不相信王娡刚刚说的话,她想说就是她不让皇上来看她,因为她怕她临死前向皇上提出一些对她不利的要求,可她刚伸出食指指着王娡说了一个“你”字,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以至于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王娡立刻让随行的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给栗宫人请了一会儿脉,摇了摇头道:“娘娘,栗宫人已油尽灯枯了。”

王娡虽早有这个心里准备,心还是微微往下沉了沉。

栗宫人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仿佛那口气怎么也喘不过来似的,喘着喘着,她忽然不再喘,整个身子猛地一挺,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两只眼睛仍旧睁得大大的,不多久,王娡看见两滴泪顺着栗宫人的眼角流了下来。

不管以前王娡有多么多么的恨她,此时看着她,不免有些伤感,她对刘启应该是有几分情的吧,到死还在巴巴地等着他去看她,却最终没有等到,帝王的心终究是冷的,因为他自身的缘故,更因为他身处那个位置的缘故。

王娡一面安排人处理栗宫人的身后事,一面差人将这件事情汇报给刘启,栗宫人虽只是一个宫人,可她毕竟是三个皇子的母亲,她的身后事不可能像寻常宫人那般草席一裹随便抛在哪里,至少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她安葬下来。

阿云走了过来,在王娡耳边悄声道:“奴婢觉得栗宫人不是病死的。”

王娡用惊异的目光看向她:不是病死的,那是怎么死的?

“她不是染上了风寒吗?”王娡道。

“栗宫人是染上了风寒,可并不严重,加上现在天气不冷,栗宫人断不至于病死。”阿云说着从口袋里取出几粒果子放到王娡的手上。

“这是什么?”王娡问。

“破故纸的果子,这院子的东面长了不少,奴婢两个月前曾看见栗宫人摘了一粒果子放到嘴巴里,那个时候她还没染上风寒,奴婢根本没放在心上,这女人时不时把一些花花草草往嘴巴里塞。

上段日子栗宫人病得很厉害,一日半夜,奴婢被恶梦惊醒,觉得院子里似乎有动静,悄悄地走出去看,看见栗宫人颤抖着身子在那里摘这果子,摘了许多,将其中一个放到嘴巴里,其余的都放进衣袖里,奴婢不禁起了几分疑心。

几日前太医给栗宫人看诊,奴婢悄悄地问太医,他说吃这东西是能让头发变黑,但身子虚的人得慎用,否则可能会致命!”阿云道。17

第六百三十八章 很好

王皃姁仔细一想也是,便没那么生气了,低声问:“姐姐打算如何处置?我若是你就狠狠地罚她,这叫杀鸡儆猴!”

王娡笑了笑,道:“对付一个下人算得上什么本事?再者,她们有些也是出于无奈。对待下人的确应该恩威并施,可还没到时候,待时机成熟了,我会好好处置她们的!”

王皃姁可不赞同姐姐的做法,真不明白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可没她那么好的性子,能一直憋着那口气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觉得小事不处理,那些人就会更加恣意妄为,对待那些下人就不能太手软,该处罚时就得狠狠处罚!

*

东宫,太子妃躬身给薄太后行礼:“侄女拜见姑母!”

“过来坐吧。”薄太后面色淡淡的,看向太子妃的目光不太高兴,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太子妃依言在薄太后的左侧端正身子跪坐了下来。

“启儿待你如何?”薄太后问。

“太子待我……很好。”太子妃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落垂下眼帘,不敢直视薄太后的眼。

“很好?”薄太后冷笑了两声,“很好你会到现在还没一男半女?”

太子妃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启儿一年去不了你那里几次吧?!”薄太后问,不,不是问,而是训斥。

“太子他……忙。”太子妃吱唔着回答。

“啪”的一声,薄太后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

太子妃吓得整个身子激灵灵打了个颤,颤抖着身子站起身,跪倒在薄太后面前:“侄女愚笨,实在有负姑母的重托,无法担负起撑起薄家的重任!”话落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地上。

薄太后几分恼怒几分忧伤地道:“你叔叔不中用,你竟也如此的不堪,我们薄家算是完……了!”

太子妃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薄太后看着殿下跪着的侄女,只见她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肩头微微颤抖着,大冷的天竟有汗水顺着她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滴,顿然起了几丝怜悯心,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说来我也有责任,心太急,好选不选的偏偏选那个日子让你入府,更没想到启儿竟那么的在意刘贤的死!”

太子妃心里也在默默地悔,当初为何要入太子府?为何要贪恋富贵的生活?否则她至于落魄到如此境地吗?

薄太后又是一阵长叹:“你我其实是一样的命,不得男人宠的命,我怎么着还有个儿子,你呢?什么都没有!你就不替自己将来做打算吗?打算这辈子都这么过了?你还这么年轻!”

太子妃不由得潸然泪下,哽咽着道:“都是侄女的错,侄女实在太笨,不懂如何讨太子欢心,让姑母、母后,还有薄家众人失望了!”

“皇后?”薄太后冷哼了两声,“她有什么好失望的?她巴不得这样呢!这个女人算计深得很,我老了,记性不好,忘了那日是刘贤的忌日,她怎么可能也忘了?面上痛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以保她皇后之位,心里边却打起了别的主意,让你永不得宠,让我们薄家人永无出头之日,好给她们窦家人挪地方!呵,呵,我们所有人,包括太子全都被她算计进了!”

第六百七十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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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王皃姁心中一阵欢悦,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刚入宫那天的事情,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那日朕刚从淮南国回来,大概因为离开京城好些日子,走进太子府那一刹朕心里诸多感受,信步在府里走着,”刘启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就在这里朕看见了两名女子,她们脸上都衔着愉悦的笑容,其中一女子的目光是特恬静、平和”

说到这,刘启忽然停了下来,淡淡地笑了笑:“朕扯远了。”

他说这些话不过是告诉王皃姁那日的真实情况,叫她不要对王娡心存埋怨,与她好好相处,她们可是亲姐妹,王娡又那么的在意这个妹妹,两姐妹和睦相处对谁都好。

然而这话落在王皃姁的耳里却犹如五雷轰顶般,她愣在了那里,脸色煞白,隔了老半晌才有些回过神来:他从没对她说过这么多话,今日大冷天的把她带到这里来,装作不经意似的说了这么多话,不过是为了姐姐!

她有那么笨吗?岂会不知那晚他根本就没有走错地方!他哪是个糊涂人,哪会稀里糊涂地睡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女人?他那日要找的就是姐姐,而不是她!

她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是他走错了地方,才令姐姐得宠!是姐姐说了她的坏话,才令他一直对她不满,不然受宠的一定是她,而不是姐姐!

否则她该怎样?怪自己没魅力吸引不了他吗?

他为何要把这事情说出来?为何要将她这一自欺欺人的谎言给说破?就算她只是他的一个工具,用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应该有些感情吧?他对她怎么可以如此如此的残忍?

刘启见王皃姁的脸色那么难看,以为她是在懊悔,懊悔这些年一直误会着王娡,一直对王娡心存恨意,他轻轻地松了口气,转而道:“你到别处再走走吧,朕去看看太子。”话落他转身离去。

王皃姁躬身相送,唇角衔着一抹自嘲的笑容。

暮春四月,淅淅沥沥的几场春雨飘过,满目的绿肥红瘦,莺歌燕舞,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王皃姁趁着天气好让阿莹陪着到外头散步。

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在一起玩,有她的两个儿子刘越、刘寄,王娡的儿子刘彘,还有一些进宫来的刘氏宗亲子孙。

王皃姁看着刘彘,看着他在那里玩,那里笑,耳朵边忽然回荡起刘启那日问刘彘的一句话:“你有没有想过当天子啊?”

心陡然飞速跳动起来:他不会那个时候就已经动了让刘彘当太子的念头吧?极有可能!姐姐是他喜欢的女人,刘彘又那么的聪明,他极有可能那时就已经动了那个心!

之所以让刘荣当太子完全是迫于无奈,没有人会支持刘彘当太子的,他若不让刘荣先占着位置,那个位置便会被刘武给夺去!

跟着她又想到了长公主,长公主自和姐姐联姻后时不时地带着刘彘去太后那里,不停地帮姐姐和刘彘说好话,同时添油加醋地大骂栗美人,她此举何意?

第六百七十一章 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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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买卖

曾小翠丝毫不为所惧,平静地道:“妾到这里来不是来领死的,而是来跟娘娘谈笔买卖的。”

“买卖?”王娡疑惑地问。

“对,妾知道娘娘一个秘密,妾想用这个秘密来换妾的这条命!”曾小翠道。

“秘密?什么秘密?”王娡更是疑惑了,她能有什么秘密被这个女人给抓住?

“妾知道娘娘在宫外有个女儿!”

曾小翠这一语落下,王娡感觉如被人当头重重地一捶,顿时无数个星星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她说的居然是这件事情!这件事情!!!

这么大一件事情遮是遮不住的,早晚会传到宫里来,这点她很清楚,可怎么也没想到揭露这个秘密的人竟然会是她!

王娡想装作平静,或者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可这件事情是她心头最大的一个痛,她一时根本装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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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妾拿这个秘密换妾的项上人头,应该值了吧?只要娘娘保住妾的命,说这件事情与妾无关,妾绝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再者,樊长使不是妾杀的,是黄副统杀的!娘娘要抓凶手,置黄副统死罪就可以,何必再拽上妾的这条命?”曾小翠见王娡一脸慌张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这件事情已经弄得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你殿阁里的侍人阿丙也已被春公公的人抓住,本宫又如何替你遮掩?”王娡问,她竭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听听这个女人会怎么说。

“妾原本没想动香儿的主意,只要弄死韩长使,做一个畏罪自杀的样子,事情就解决了!怎奈,自娘娘下了那道命令后,兰林殿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将韩长使保护得极好,妾根本无从下手,只好试试香儿这边了。

事情虽弄得有些不好收拾,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娘娘肯帮忙,什么问题解决不了?不过是一个内侍,就说他与香儿关系要好,怕香儿吃苦,想要将她救出去,没想到救人不成反被春公公给抓住,这不就行了?”曾小翠道,显然她到这里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王娡看着曾小翠信心满满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端起桌案上的水缓缓地喝了一口道:“照你这么说你没去过德阳宫,没与黄副统领见过面,这件事情与你毫无关系,甚至都没黄副统领什么事情,那樊长使岂不是白死了吗?”

曾小翠想了想道:“娘娘若觉得说樊长使是自己摔死的说不过去,就让韩长使顶这个罪呗,反正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杀了樊长使!”

呵呵,自己逃脱了罪,还让别人替她顶罪,好毒的心!

“若本宫不依你呢?”王娡问。

“那就别怪妾不客气了,妾敢到这里来定然是想好了退策,妾早将娘娘的那个秘密写在一块绢帛上交给了一个人,娘娘若不放妾走,那个人就会把那个秘密交到皇上手上,到那时皇上就会知道娘娘的这个秘密,娘娘这个皇后怕是……别想继续当了!”曾小翠威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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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二章 做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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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做到头了

刚说到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刘启铁青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娡与曾小翠弯下身子给刘启行礼。

“都起了吧!”刘启冷冰冰地道。

“大半夜的陛下怎么会过来?”王娡温声问。

“事情闹得这么大,朕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刘启的声音没一丝温度,旋即又冲着王娡怒声道:“皇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瞒了朕这么大一件事情!还瞒了这么多年!!!”

王娡立刻跪了下来,头俯地跪在那里,一言不发,她不知道这家伙这演的是哪一出戏,她少说话,配合着点便是。

曾小翠看着王娡跪在那里,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脸上满满的皆是得意之色,呵呵,她也有这一日,这个皇后看来是做到头了!

那么下一个皇后会是谁呢?

不会是她吧!

极有可能,她可是太后看中的!

只要她使点手段,再努力一把怎么就不能坐上皇后的位置?

到那时看她如何教训她,以出她这近一年来在她这里所受的屈辱!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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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转而又对曾小翠道:“曾长使,你刚刚说把皇后秘密写在绢帛上交给了一个人,交给了谁?”

曾小翠差点就要说出口,忽然想到什么,硬生生地将欲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而弱弱地问:“妾交出那样东西,陛下是不是会饶妾一命?”见刘启怒目瞪着她,吓得她立刻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妾真没杀过人!求陛下饶妾一命!”

半晌,刘启冷冰冰地道:“人既不是你杀的,朕又何必要你的命呢?”

“谢陛下!”曾小翠顿时松了口气。

“还不赶快把那东西交出来!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交到一个人手中?万一有流言传了出去,你置朕的颜面何在?糊涂!”刘启厉声道。

曾小翠吓得赶紧道:“妾把那东西交给了妾殿阁里的阿芳,她不识字的,妾只是想让她把那东西交给陛下。”

刘启立刻命春公公将那东西给取来。吩咐完春公公,刘启对曾小翠道:“你将那日事情的经过再详细跟朕说说。”

曾小翠便将刚刚与王娡说的那些话又都与刘启说了一遍,只是把自己描述得更无辜些,把其他人描述得更可恶些,把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儿的全都推到了黄副统的身上。

王娡在那里听,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大约过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春公公走了进来,递给刘启一块绢帛,刘启打开来看了一眼,旋即收拢,厉声问曾小翠:“只有这一块,没其他了?此事非同小可,若张扬出去,你也是死罪!”

曾小翠立刻磕了个头道:“妾知道此事的重要性,哪敢写好几块?”

“那你告诉朕,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此事?”刘启问。

曾小翠使劲摇了摇头:“妾不知道,妾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娘娘在宫外有女儿,入宫前遇到一个女子,因喜欢她手中的香囊便与她说了几句,入宫后发现那女子竟长得与娘娘很像,这让妾起了几分疑心。出了这件事情妾决定赌一把,刚刚娘娘的反应让妾确定那女子真的是娘娘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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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三章 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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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中计了

王娡听见“香囊”两个字心又是拧成一团,那应该是她做的香囊,没想到她竟一直带着,就如同她一直戴着她娘送给她的香囊一般!

刘启先是在心里松了口气,跟着是一阵咒骂,面上却平静地道:“如此甚好!”一面说着,一面走至蜡烛旁,将那块绢帛点燃,看着它烧成了灰烬,目光说不出的清冷。

“曾长使,你侍候朕也快一年了吧?”

刘启忽然问了这么句话,令曾小翠感到有些奇怪,可她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妾去年八月入的宫,再过两个月刚好满一年。”

“那你知道朕平生最痛恨的是什么吗?”刘启又问道。

曾小翠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一种不祥的预感顿然笼上心头,一滴滴的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滴了下来。

“朕平生最痛恨的便是威胁!朕乃一国之君,朕不接受任何人威胁!你刚刚居然拿那么块东西威胁皇后!威胁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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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掩你犯下的滔天大罪!你好大的胆子!朕在你眼里有那么的愚蠢吗?皇后与朕十多年的夫妻,朕会被皇后欺瞒了十多年,还选她做皇后?”刘启的目光如炬般直逼着曾小翠。

曾小翠整个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皇后在宫外有个女儿!他刚刚是哄我将那块绢帛交出来!中计了!中计了!!!

曾小翠又是害怕,又是懊悔。

不行!她得让自己冷静下来,必须得冷静下来,她得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死,她得活下去!

曾小翠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刚刚答应过妾,不……不要妾的命的,陛下贵……贵为一国之君怎能骗……骗妾这么个小女子?说出口的话得……得算数!”

“朕是答应过你,可朕是有前提的,朕的前提是:樊长使不是你杀死的!”刘启道。

曾小翠忙信誓旦旦地道:“妾没杀死樊长使!樊长使的死与妾无关!是黄副统使劲推了樊长使一把,这才要了她的命!黄副统才是杀人凶手!”

“哦?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刘启的眼里满是怀疑,话落他冲着门外叫了一声:“带黄副统!”在他走进这个屋子之前就已经命人将黄副统给拿下。

曾小翠一听这话,心莫名地慌了起来,整个人瞬间冰冰凉。

不多久,黄副统便被春公公给带了进来,他早已被除去侍卫统领的官服,穿了一身青衣布衫,浓眉大眼,身形健硕,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年轻男子,此时看上去神情沮丧,眉宇间还夹着巨大的恐慌,刚一进屋他便听见冰寒彻骨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黄副统,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勾引朕的女人!”

黄副统立马跪倒在地上,头俯地道:“臣哪敢?臣虽与曾长使幼时认识,可已多年不曾见面,曾长使刚入宫时曾与臣相遇,臣遇见故人的确很高兴,可曾长使装作不认识臣,臣想她已贵为皇上的女人,与臣保持一定的距离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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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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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心服口服

“自那之后……臣也当作不认识曾长使,没想到……没想到上些日子曾长使忽然对臣亲热起来,时不时地找臣说话,臣不搭理她,她很生气,出事的前一晚她约臣次日寅时在德阳宫附近见面……”

刚说到这曾小翠便嚷嚷起来:“他瞎说,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是他一直要与妾说话!是他约妾在德阳宫见面的!他在冤枉妾!妾怎么会主动搭理这么个下贱的侍卫?”

“臣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假话,给臣一百个胆也不敢私自约见皇上的女人啊!”黄副统信誓旦旦。

曾小翠还想辩白,被刘启喝止住了:“住口!吵什么吵?黄副统,你继续!”

曾小翠不得不把欲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黄副统又继续说了起来:“次日寅时臣到了德阳宫,曾长使早已等在那里,臣跟她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不依,说什么现在陛下不喜欢她,不常去她的殿阁,说她已经失宠许久,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宫里,寂寞难耐……”

“胡扯!冤枉!分明就是在冤枉妾!”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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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气得脸色煞白,“妾从没说过那样的话!这都是他瞎胡编的!陛下千万别相信这个卑鄙下作之人的话!”

刘启冷哼了一声道:“他有没有瞎胡编朕不知道,朕的确这段日子去你殿阁少了些,这件事情若不是你告诉他的,他又如何知道?”

曾小翠一噎,半张着嘴巴愣在了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启又对黄副统道:“继续!”

“臣哪敢碰皇上的女人?那可是杀头的死罪!臣一再推开曾长使,可曾长使却拉着臣不肯放,纠缠中樊长使来了,她看见我们俩拉拉扯扯的在一起大惊失色,扭头就走。曾长使很害怕,立马放下臣快步冲过去抓樊长使,樊长使不想被她抓住,两个人纠缠中曾长使使劲推了樊长使一把,樊长使猛地往前一冲,跌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樊长使……”

“瞎说!瞎说!明明是他推的!他推的!妾哪来的那么大……”

曾小翠刚说到这便被春公公堵住了嘴巴,他看出刘启已很不耐烦,先堵住了曾小翠的嘴巴,跟着又用绳子将曾小翠的两只手反绑起来。

曾长使说不了话,唯有不停地流泪,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照你这么说是曾长使勾引了你,被樊长使发现后,她又将樊长使给弄死了?”刘启问。

“正是。”话落黄副统深深地磕了个头。

曾长使在一旁使劲地摇头,嘴巴里还发出“嗯嗯”的声音。

刘启转而对曾长使道:“单单黄副统一个人的话的确很难令人信服,朕再叫一个人进来,必让你心服口服为止!”话落他拍了两下手。

曾长使的侍女小倩便被惠槿推了进来,曾长使看见她那一刻双眼一亮,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小倩是她的人,她肯定会向着她说话的!

小倩没有看曾长使,跪下身子给刘启磕了个头道:“奴婢拜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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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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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求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这件事情便传遍宫里每个角落,王娡又一次成为宫里人的笑料,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却被叫做“彘”,现在更干脆了,连孩子都不让她再生了,失宠至此可谓前所未有!

承明殿,惠槿长跪在地上。

“何事?”刘启头也不抬地问。

“奴婢求皇上不要再折磨王美人了!”话落惠槿重重地磕了个头。

刘启大怒,将手中的折子“呯”的一声掷在了地上:“你现在真成了她的人啊,开始替她说话了!”

惠槿不为所惧,平静地道:“奴婢五岁入的太子府,自那个时候开始奴婢就明白奴婢是皇上的人,生死都是皇上的!”她既来到了这里,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死都得把心中一直想说的话给说出来!

一旁的春公公看着心急啊,惠槿这丫头一向做事谨慎,分寸把握有度,今儿这是怎么了?忽然一改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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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刚刚那话何意?”刘启怒声道。

“奴婢不知道王美人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陛下如此不悦,可陛下这些日子面上是在折磨王美人,其实是在折磨陛下自己!”惠槿道。

“放肆!”刘启更不悦了。

春公公在一旁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一个劲地向惠槿递眼色,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口,皇上的心思岂是她一个小小奴婢能妄加揣测的?

惠槿视若无睹,继续道:“奴婢自来到陛下身边,很少看见陛下真心笑过,这么多年来陛下一直过得很苦、很累、很孤独,奴婢心里明白,很想替陛下分担些,却什么也做不得,一直到王美人来到陛下身边,奴婢真实地感觉到陛下开始变了,特别自钱唐回来后,陛下的脸上有了笑容,真正的笑容,陛下与王美人一同说着话,看着书,梳着头发,用着膳,那一幕幕是从未有过的温馨,就连陛下的说话声音都是轻松愉悦的,奴婢真心替陛下感到高兴,可这样的日子没……”

“住口!”刘启心口一窒,声音略有些颤抖,是的,他对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她又是如何待他的?谎言!满满的谎言!满满的做戏!他的真心就是让她如此无情地践踏的吗???

惠槿没敢再说下去,而是将脑袋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滚!”刘启道,“若不是看在你自小跟着朕的份上,朕立刻要了你的命!”

惠槿重重地磕了个三个头,磕得额头流出了血这才站起身,转身离去。

刘启坐在那里只觉得心痛难忍,目光看向面前的折子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愤然将桌案上的折子全都扫落在地上。

春公公赶紧过去将地上的折子一一拣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放在刘启跟前,目光时不时地看一眼刘启,再看一眼刘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刘启很快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冷声问:“你想说什么?不会是跟惠槿差不多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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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九章 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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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得瑟

一夜下来,剧情大逆转,原本的凶手变成清白的,而原本清白的那一个却成了凶手,这样的结果不知令宫里几家欢喜几家失望?

贾夫人的心情别提有多靓了,又开始和韩长使走动起来,嘘寒问暖的,比以往更亲密了几分,途中遇到程良人自然不忘刺她几句:“哎哟,这不是程良人嘛!最近气色似乎不太好啊,这也难怪,程良人如此器重的曾长使没想到竟是一个杀人凶手,还与侍卫副统领勾勾搭搭的!啧,啧,啧,这也太不靠谱了!程良人这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差啊!”

叫你得瑟!叫你得瑟!你儿子再有出息,你自己不争气,又有啥好得瑟的?

程良人气得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没好气地道:“你凭什么笑我?你上段日子不也一个劲地和曾长使套近乎吗?”

“我与曾长使套近乎?”贾夫人掩嘴笑了起来,“我几时与曾长使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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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了?不过是大家姐妹一场说几句话而已!哪像你啊?三天两头的往曾长使的殿阁里跑,这也难怪,你与曾长使都属于一个档次的,这叫做什么来着?臭味相投、物以类聚!呵呵,你们自然常聚在一起了!”

程良人原本多少会给贾夫人几分面子,毕竟人家的位分摆在那里,听了这话,再也没控制住,脱口道:“我和曾长使都是一个档次的,那你呢?你又是哪个档次的?你既然档次那么高,怎么会教出两个那么不争气的儿子来?”

贾夫人气得脸“腾”的一下全红了,她岂能容忍程良人如此羞辱她?立马道:“我的儿子不争气,你儿子又有多争气?不过是五皇子稍微让皇上多看了几眼而已!皇上再中意,他也不过是一个藩王,你又有什么好得瑟的?想当初你可半丝都不看中五皇子,对他非打即骂,现在五皇子混出点模样了,你就立马拿他来炫耀,你好意思吗?”

程良人的嘴巴哪有贾夫人那般利落,伸出食指指着贾夫人:“你……你……”了半天,却说不上其他话来。

贾夫人一脸不屑地睃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程良人站在那里气得胃疼,让侍女搀扶着向自己殿阁方向走去。

贾夫人走了一段路后,她身旁的侍女菲儿道:“夫人何必总是和程良人斗气呢?”

“谁想和这么个提不上手的东西斗气啊?本来只是说几句,她却时不时地拿儿子来气我?实在太可恶!”贾夫人气呼呼地道。

“七皇子、九皇子虽在朝政上没多大建树,但对夫人还是极孝敬的,再者五皇子再有出息也只是个皇子,绝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夫人又有什么好生气的?”菲儿劝慰道。

这话非但没宽慰到贾夫人,反令她的心微微往上提了提,小声道:“这可难说,程良人那人看着不是很在意权利似的,其实在意得很,只是不得皇上宠,一直没出头之日,现在五皇子那么出息,太子又那么小,风云说变就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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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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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菲儿一脸惊恐地看向贾夫人,贾夫人则闭上嘴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皇后稳坐在后位上,太子也盛得皇上喜爱,说这话题实在很不合适!

比程良人心情更不痛快的便是窦太后了,曾小翠可是她看中的,上段日子所有人都怀疑韩容是凶手,为此她没少讥讽王娡,说她没眼光,没经历,看人太浅,结果选了个杀人凶手入宫,没想到不是韩容杀的樊长使,而是曾小翠!那丫头不仅仅杀了樊长使,还与侍卫有说不清的关系,这无疑在窦太后的脸上重重地甩了个大巴掌,丢尽了她的脸!

王娡过来拜见窦太后,窦太后不提曾小翠的事情,她也只字不提,仿佛这件事情压根没发生过似的。

“母后,妾打算修建德阳宫,一来现在国库里积了些银两,那座宫殿又实在太过陈旧;二来先帝已驾崩多年,代王妃与四个皇子的牌位仍放在那里有些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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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挪到祠堂与先帝们放在一起。”王娡温声道。

一提到“德阳宫”三个字,窦太后就立马想到曾小翠那件事情,整个脑仁跟着疼了起来。

她按了按太阳穴,淡笑着道:“哀家也一直觉得把代王妃与四个皇子的牌位放在德阳宫不合适,只是年纪大了,总是忘了此事。先帝还在代国的时候代王妃就染上了病,还未等先帝登上帝位,她就撒手而去,紧跟着四个皇子也相继染上病,一个个都死了。

先帝当时很悲痛,特意把德阳宫赐给了代王妃和她的四个儿子,把他们的牌位都放在了那里,说是为了纪念他们,想他们时可以随时去看看。一晃都几十年过去了,先帝也已驾崩近十年,德阳宫变得越来越冷清,竟成了一些人做见不得人勾当的地方!”

说到后面窦太后的声音冷了几分,见王娡没有借机一个劲地骂曾小翠,以嘲讽她,心里又舒服许多:算她还知趣!

“有一件事情妾一直没跟母后提起。”王娡转移话题道。

“何事?”窦太后问。

“薄废后过世时,妾去北宫料理后事,慎太妃过来求妾,说北宫死了太多人,阴气太重,她不敢继续呆在那里,要求搬到南宫去,还说她没犯过什么错,即便有错,北宫关了这些年也该罚好了。”王娡道,这件事情她已经拖了好些日子,这几日慎太妃时不时在北宫闹,时不时托人来催促王娡,她不想再拖下去,索性今日提了起来。

窦太后一听这事情勃然大怒,拔高音道:“放、肆!”

王娡缓声道:“妾当时一口回绝了,说住到北宫的人没有搬出去的先例,可她说皇上和太后都答应过先帝和太皇太后会好好照顾她,现在却让她呆在死人堆里,她不过要求搬到南宫,妾居然还不同意!妾不搭理她,她这些日子便总在北宫闹,妾觉得总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有损皇上和太后的清誉,便过来跟母后商量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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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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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啪!”的一声,窦太后使劲拍了一下桌案,怒声道:“这个恶毒的女人总是拿先帝和太皇太后的遗诏来压哀家和皇上!实在太、可、恶!”

“妾真心不想让慎太妃出来,她出来了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事情来,弄得整座后宫都不太平!”王娡道。

窦太后蹙了蹙眉,没好气地道:“可不放她出来,哀家与皇上在世人的眼中岂不都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正因为如此,妾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王娡道,她很清楚她若主张让慎太妃出来,窦太后定会很不痛快,若慎太妃出来后再惹出什么事情来,窦太后定会将罪责全都怪到她头上来。

窦太后轻哼了一声道:“她要出来就让她出来呗!将她禁足在南宫,不得随意出入!不过是从北宫搬到南宫,哀家倒想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头来!”

“诺。”王娡应了一声。

她真没想到窦太后会忽然态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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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变答应让慎太妃出来,是因为顾及她自己和皇上的声誉,还是因为许久没人跟她吵她闲得无聊得很?

不管因为什么,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慎太妃从北宫搬到南宫,刘启的声誉便保住了,此事是太后应允的,即便日后慎太妃惹出什么事情来,窦太后也说不得她什么!

王娡回到椒房殿便让人在南宫收拾出一间屋子,跟着派人将慎太妃从北宫接到了南宫。虽然都是禁足,可南宫和北宫是有很明显的区别的,不仅仅因为南宫比北宫暖和,更因为南宫靠未央宫近些,来往的人多些,不像在北宫冷冷清清的,除了每日来送膳食的人,再也没人去北宫。

惠槿走了进来,福了福道:“娘娘,慎太妃已经安置下了。”

王娡点了点头:“希望她能安安分分地呆在那里度过她的余生,别没事尽给我添麻烦!”

“慎太妃看上去很高兴,奴婢出来时听见她正在鼓瑟呢!”惠槿道。

王娡面露沉思,如此喜爱乐器之人大多都将名利看得不那么重要,怎么会和窦太后弄得如此不可开交呢?

这些日子王娡总算没那么忙碌,除了日常那些事情,忙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找人设计德阳宫修建的图纸,计算所须花费的银两,最后再让人递折子给刘启,看他老人家肯不肯拿出银两,几时拿出银两修建德阳宫。

慎太妃自搬入南宫以来倒也挺安静的,最大的爱好便是鼓瑟唱曲,歌声顺着风从南宫那头飘了过来,王娡听着觉得很美,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难怪先帝那个时候那么的喜欢慎太妃!

慎太妃最近还喜欢上了种花,在自己院子的周围种满了各种花,还特意收拾出一间屋子用来摆花,时不时的让人来向王娡讨各种花的种子,还有花盆之类,王娡都允了,种花是一个很不错的爱好,很容易打发时间,只要她不惹事,这些小要求真算不得什么!

消停的日子没过多久,窦太后又一次提出给刘启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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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二章 尽替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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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尽替他说话

王娡的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这老太婆干嘛总要弄些女人入宫?就不能消停些吗?又一想这也正常,离上回选秀已过去一年,上回只选中两个,死掉一个,还害死了一个,等于上回那场选秀算是白选了!

王娡不想选秀,真心不想选!她觉得选秀只是在浪费那些年轻女子的生命和增添她的麻烦,可她总不能这样跟窦太后说吧?

于是,她道:“这件事情妾问过皇上,皇上说选秀女不过是为了绵延子嗣,他已有十四个皇子,三个公主,无意再添子嗣,这些秀女入宫只会白白浪费国库银两,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

她只能拿刘启当借口,刘启的确有跟她说过这些话,只不过是在半年前说的,她也不算是冤枉他,他答应过她不再选秀女入宫的,还说他会帮着应付窦太后,这事情她可记得牢得很!

窦太后的脸色瞬间黯了下来,心里一阵嘀咕:什么白白浪费国库银两,什么于国于民都不是好事,狗屁!说得冠冕堂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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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嫌她眼睛瞎了,毫无眼光,还喜欢瞎操心,给他选的人,弄死一个人,还与侍卫不干不净的!

这家伙分明就是和她过不去!

窦太后心里不痛快,却不得不道:“皇上如此深明大义,哀家若再坚持倒显得哀家不知分寸了!”

王娡忙笑着给窦太后戴高帽子:“皇上能如此在意国家社稷,在意黎明百姓全都是太后您教导有方。”

窦太后虽不喜欢人家把她和刘启扯在一起,可也喜欢听这样的好话,淡笑着道:“哀家哪有那么大的功劳?不过是将皇上抚养成人而已!哀家也不指望皇上能记得哀家的好,他能不埋怨哀家就已经很不错了!”

“皇上怎么会埋怨太后呢?皇上一直惦记着太后的好呢!”王娡道。

一旁的菁儿跟着道:“皇上小的时候可淘着呢,一次大冬天的掉到了池子里,代国的冬天比京城还要冷,太后急得忙叫侍卫,待侍卫将皇上捞起,太后狠狠地打了皇上一通,皇上没有哭,太后自己哭了,一面哭,一面一把将皇上抱入怀里,皇上跟着也哭了起来。”话落她落下了泪。

王娡真没想到刘启与窦太后之间也有如此温馨、美好的时光,也跟着落下了泪。

窦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道:“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还提它作甚?”到京城来之前,她与刘启之间的确母子情深,可到了京城之后,特别是刘启错杀了刘贤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

“别看皇上外表冷冷的,其实心底里还是很记挂太后的,每次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太后。”菁儿又道。

窦太后沉下脸,有些不高兴了:“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尽替他说话?是不是皇上给你什么好处了?”

菁儿立马陪着笑道:“瞧太后这话说的,奴婢是太后的人,一辈子只会效忠于太后,别人哪能贿赂得了奴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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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太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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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太子宫

窦太后的面色缓了缓,忽然问王娡道:“婷儿也有十二了吧?”

“嗯,太后记性真好。”王娡笑着道,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可以给她找个婆家了。”太后道。

果然是这事情!

王娡的心微微往下一沉,含笑道:“早了些吧,都还没长成人呢!”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姐姐、妹妹都有了婆家,也该替她留意起来了。”窦太后道。

“嗯。”王娡应了一声,心里终究很不舍,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一个一个的都替她们找好婆家,再一个一个的将她们嫁出去,仿佛用把刀往她心口不停地割肉般。

从东宫出来王娡提步向太子宫走去,想去看看太子刘彻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自从刘彻搬至太子宫后,除了打猎骑马几乎都在那里授课。

还未至太子宫门口王娡便远远地看见田蚡从里头走了出来,不多久刘彻也从里头跟了出来,两人笑容满面的,一副很开心的模样,王娡略略蹙了蹙眉,心里一阵不痛快,自刘彻搬至太子宫后,田蚡去她那里的次数便少了许多,她以为这是好事情,没想到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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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跑到这里来了!

田蚡和刘彻也都看到了王娡,立马都给她行礼。

王娡冷着个脸道:“彻儿,你今日不用上课吗?”

“昨日功课弄得很晚,太傅放儿子一日的假,明日再授课。”刘彻嘻笑道。

“你身为太子,日后要肩负重任,太傅放你一日假,你就可以这样放纵自己,不顾学业了吗?”王娡训斥道。

刘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心里虽百般不痛快,终究没有说什么。

王娡转头对田蚡肃声道:“弟弟,你也应该知道皇上有多在意太子的学业,就不应该总是找他玩!”

田蚡立马道:“我当然知道皇上很在意太子的学业,我哪敢总找他玩啊?我们一开始是在探究各大学派之间的区别,探究得累了才稍微玩一小会儿。”

刘彻跟着道:“正是,儿子刚刚的确在听舅舅讲各大学派之间的区别。”

王娡面露沉思,她对田蚡终究抱有成见,生怕他把刘彻给带坏,又一想正因为田蚡圆滑世故,攻于名利,他才更不敢将刘彻带坏,因为他怕得罪了刘启!

得罪了皇上,什么功名利碌都将成泡影,这跟要他的命没多大区别,故刘彻和她住在一起时,田昐每回来找刘彻也都以学习为主,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讨刘启欢心!

王娡缓下语气道:“如此甚好。弟弟,天色已不早,你赶紧出宫吧,一会儿宫门关了可就麻烦了。”

“诺。”田蚡几分不情愿地转身离去。

王娡提步向宫殿里走去,看见一个脑袋贼头贼脑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不禁略略蹙了蹙眉。

韩嫣知道王娡已看见他,立马出来给她叩头行礼。

“起来吧!”王娡面无表情地道,提步继续向里走去,一面走,一面问一旁的刘彻:“张骞呢?怎么没看见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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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四章 好大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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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好大的胆

“哦?”王娡略有些惊讶,顿了顿,又道:“他有这方面的爱好也是好的,总好过你们这样没事尽瞎玩!”

“儿子没瞎玩!”刘彻立马辩白。

“有没有瞎玩你自己清楚就可以,不用跟我强调!别以为你现在的太子位稳若泰山,你那几个哥哥有不少才学在你之上,且为朝廷立了不少功,你若不努力,你这太子位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取代,你爹爹是绝不会将大汉江山交到一个废人手上的!”王娡肃声道。

“儿子明白!”刘彻道,旋即又信誓旦旦地道:“儿子绝不是个柔弱无能、胸无抱负的一国储君!既坐上了太子位,儿子绝不会轻易让出!”

王娡略松了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有你这句话就好!”脑袋里忽然在想自己对刘彻是不是逼得太急了些呢?他的确是太子,的确身负重任,的确有不少竞争对手,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太傅都放了他一日的假,她又何必催逼得这么紧呢?

想来许多年以前太后与刘启也曾母子情深,因为刘启坐上了太子位,因为他错手杀死了刘贤,因为她的小儿子在很小的时候被送往了梁国,因为……

因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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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原因,渐渐的他们之间的感情变了,母子之间的情被藏在了一层又一层的利益之下,她不想她与刘彻也是如此,可心底深处却感觉到他在离她越来越远。

来到椒房殿,王娡看见刘启的侍卫守在门外,知道他老人家来了,心中一悦,提步走进屋子,但见刘启端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卷折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王娡走了过去,躬身给他行礼:“妾拜见皇上。”

刘启看了她一眼,放下折子,忽然冷声道:“皇后,你好大的胆!”

王娡的心不由得往上提了提,抬眼疑惑地看向刘启,他们俩虽是夫妻,可同时也是君臣,她若哪里惹毛了面前这个君,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刘启问。

王娡摇了摇头。

“那朕提醒你。”刘启道,“母后今日说要给朕选秀,你回绝了,还说是朕的意思!”

王娡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站起身道:“妾说的可是句句属实,每一句话都是出自陛下之口!”

“朕有说过吗?”刘启装糊涂。

“陛下半年前在承明殿说的,妾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王娡道。

“有这回事?你仔细跟朕说说。”刘启继续装糊涂。

“那日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雪终于停下,妾收到紫儿的信,特意把信拿到承明殿给陛下看,看见陛下跟……”说到这,王娡忽觉得一丝不对劲,抬眼看向刘启,刘启也正看着她。

“看见什么了?你继续说啊!”刘启催促。

王娡装生气:“陛下明明什么都记得,还故意问妾!”这家伙记性比谁都好,怎么可能不记得?

刘启攸地一笑,一把将王娡拉入怀里道:“你说你,明明自己是个醋坛子不让那些女人入宫,偏偏把责任都推到朕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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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五章 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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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5章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妾可是在母后面前帮陛下说了不少好话。”王娡道。

“管你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呢,你把选秀给取消了,你就得加倍侍候好朕。”刘启耍着无赖。

王娡莞尔一笑,抬首看着刘启,抚摸着他的下巴道:“母后问你了?”

“是啊,刚刚朕去看母后,母后冷着个脸,对朕冷嘲热讽的,说什么朕难得收心,不再贪恋年轻女子的身子,又说什么年轻女子玩得多了,也该玩腻了,诸如此类,把朕说得好像很好女色似的。”刘启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摇了摇头。

王娡笑了起来,太后那样说一来是为了泄她心头之不痛快,二来是在试探,看看到底真是刘启不想选秀,还是她假借着刘启的名头推掉选秀。

她展开双臂够上刘启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再是他的下巴,他的喉结,这样一路吻下去,吻下去……

她的男人她当然得好好侍候着……

次日,两人一同用早膳。

王娡道:“母后昨日说得给婷儿找个婆家呢。”

“婷儿才十二岁!”刘启也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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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三个女儿,转瞬都有了婆家。

“妾也不舍,再过两年吧。”王娡道。

此时的王娡以为晚几年给刘婷找婆家是为了她好,万万没想到竟会给她带来天大的麻烦!

一年后,匈奴又一次违背与大汉朝之间的和亲协议,大规模的进犯边界,烧杀辱虐,雁门官兵们虽奋起反抗,却根本抵挡不住匈奴强有力的进攻。

刘启看着从前线送过来的急报眉头越蹙越紧,目光看向远处,说不出的悲痛、愤怒与无奈。

良久,他语气沉重地道:“若是郅都在,绝不至于此!绝不至于此啊!”话落他的眼角流下两滴泪。

“郅都?”王娡几分疑惑地问,若是说别人她压根不会记得,郅都这个名字她可是熟悉得很,审理栗宫人案的是他!审理刘武案的是他!审理刘荣案的人还是他!

郅都这个名字早已响彻朝廷内外!

“妾记得他似乎被皇上贬官还乡了,匈奴进犯雁门与他何干?”王娡问,这事情当时闹得很大,太后大吵大闹,非要治郅都死罪,刘启不得不将他贬了官。

“那是骗太后的。”刘启道,“朕后来又秘密下旨封郅都为雁门太守。匈奴人惧怕、敬佩郅都,得知朕派郅都任雁门太守后,竟全军后撤,远离了雁门,甚至还有传闻说匈奴人按照郅都的样子用木头刻了个木偶,做成箭靶,让匈奴骑兵奔跑射击,那些骑兵因畏惧郅都,竟无一人能够射中!有他在雁门,朕放心得很,匈奴人根本就不敢靠近雁门!”

“那现在匈奴人怎么又进犯雁门了?”王娡疑惑地问。

刘启沉默,良久,无比哀痛地道:“郅都死了!”声音略有些颤抖。

王娡大吃一惊:“怎么就……死了?被匈奴人杀死的?”

刘启摇了摇头:“是母后!”

王娡更是倒吸了口凉气,这样的人居然不是死在匈奴人的手中,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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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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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真公主

“母后年初也不知打哪得知的消息,知道郅都没有死,还任了雁门太守,非常愤怒,下令逮捕郅都,郅都不想让朕为难,在雁门自杀了!”刘启说着痛楚地闭上了眼,良久,长叹了口气道:“他是忠臣啊!”

王娡也跟着落了不少泪,刘启想的更多的是江山,是社稷,而太后想的更多的是家仇,是私怨!她恨郅都,恨他害得她宝贝小儿子风光不再!害得她宝贝长孙丢了性命!

因为她的愤怒,她的仇恨,硬是要了一个忠臣的性命,疏不知她那一道命令下去,死的不仅仅只是郅都一个人,还有千百个雁门官兵、百姓,郅都不死,或许就不会有这次匈奴大规模的进犯,更不会有之后屈辱的和谈!

解决边界冲突唯有和亲,这是大汉朝自建朝以来一直实行的国策,很无奈、很耻辱,却又很理智!

每次决定和亲时刘启心中的痛楚无人能真正知晓!

他是一国之君!不是个懦弱无能的一国之君,而是一直想有所作为的一国之君,迫于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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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得不做这一决定,就像他父亲汉文帝那时那般!

然,这次和亲并没有以往那么顺利,以往每次虽说是派公主去和亲,但派去的都不是,这一点匈奴是知道的,只是并未计较,毕竟和亲只是一个形式,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可以,然而这一回,他们却要求必须送一个真公主过去!

王娡听着这一消息只觉得天昏地暗,眼前一片黑,整个人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一点点力气都没有。

送一个真公主过去,那岂不是意味着她三个女儿当中得选一个嫁到匈奴去!

那一年,她送紫儿前往匈奴已经是百般不舍,这一回再让她送亲生女儿过去叫她如何舍得?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久,她的三个女儿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显然她们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此事已传得沸沸扬扬,她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娡强打起精神,坐直身子,温声问:“怎么了?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

“娘,听说这回和亲一定要派一个真公主过去,真有这事吗?”刘娉问,她上段日子还在为即将要嫁到曹家一事闹了不少情绪,此时竟觉得嫁到曹家是天大的好事情!曹寿那个人虽看上去没多大出息,可没什么脾气,最重要的是他是大汉朝人,而不是匈奴人!

“这件事情你们的爹从没跟我提起过,不过是传言而已。”王娡道,这是实话。

刘婷小声嘀咕道:“你们都有了婆家,有啥好担心的?要去和亲的人只会是我,轮不到你们的!”她的神情最沮丧。

王娡想了想,道:“大汉朝从没派真公主嫁到匈奴,这回若派真公主嫁过去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让刘婷提前做个心里准备。

一听这话三个女孩子都不高兴了,刘婷激动地道:“我们是大汉朝的公主,哪能让我们嫁到匈奴那样荒凉的地方,和那些野蛮人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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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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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7章失眠

“正因为你们是公主,是金枝玉叶,你们就更有责任、有义务为大汉朝的太平做出贡献!你们享受着锦衣玉食,享受着大汉朝百姓们对你们的尊重与呵护,凭什么大汉朝需要你们做出贡献时,你们却躲在后面,让别人替你们去和亲?

东周时期为了国家太平,为了国家能得到更大的利益,那些公主们不都远嫁到其他国家吗?有的甚至嫁给了一个耄耋老人!匈奴那个大单于正值壮年……”

“娘,您别说了!”刚说到这,刘婷歇斯底里地吼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和爹爹都不喜欢我!都喜欢大姐和小妹!巴不得把我嫁到匈奴去!”话落夺门而出。

刘娉和刘婧听着心里都不好受,紧跟着追了出去。

王娡只觉得心如针锥般痛,大滴大滴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惠槿走了过去,展开双臂搂着王娡,王娡说不出一句话,唯有靠着惠槿的肩膀不停地流着泪。

良久,王娡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残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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蹋芪耷椋俊br/>

惠槿摇了摇头:“奴婢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奴婢知道娘娘爱自己的子女,不存在偏心,奴婢能感受到娘娘此时心里很痛苦,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无奈,娘娘是一国之母啊!”

是啊,她是皇后,是一国之母,别人可以不明事理,可以吵,可以闹,她不可以,她必须站在刘启的身旁,与他共同度过难关,即便她心底深处有多么的痛,多么的不情愿!

王娡擦了擦眼泪,深呼了口气,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惠槿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王娡:“娘娘要不去问问皇上,这些都只是传闻,或许只是虚惊一场,皇上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王娡摇了摇头,她不想去问,又或者说她不敢去问,至少暂时不去问,不去问还能抱着一半的希望,去问了,若刘启说让刘婷去和亲,那更让她锥心般的痛,她得缓一缓,得让自己有这个心里准备了再去问。

她站起身准备去看看刘婷,劝劝她,可走至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刘婷此时情绪激动,而她自己的心绪也很不平静,不如让刘娉、刘婧陪着更好些。

这一夜许多人都失眠了,王娡的两只眼睛几乎就没合拢过,她怎么也无法睡着啊,回忆着刘婷小时候的那些往事,一场场,一幕幕,稚嫩的话语声、歌声、笑声,在她的耳畔不停地回旋、缭绕,她似乎一点都不娇气,连落泪都很少,她是那样的懂事,那样的善良,那样的……

黑暗中,王娡不停地落着泪,又不停地拭去眼角的泪,谁知道她刚刚与刘婷说的那些话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口的啊!

……

次日,刘婷没有起来用早膳,王娡看着那些膳食也吃不下去,索性提步来到刘婷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王娡推门走了进去,刘婷背对着她躺在那里。

王娡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刘婷的后背,温声道:“睡不着不如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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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八章 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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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8章梳头

“我不想起来!”刘婷气呼呼地道。

王娡将刘婷的身子转了过来,温柔地捊去遮住她眼睛的头发,含笑道:“起来吧,娘给你梳头。”

刘婷那双愤怒的目光慢慢的平息下来,良久,她支起身子。

王娡牵着她的手向铜镜那边走去,她的手是那样的细,那样的小,根本就还没有长好,王娡的心又一次搅在了一起,搅啊搅,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

走至铜镜前,刘婷坐了下来,王娡拿起木梳,一面一下又一下地给她梳着头发,一面缓声道:“你说娘偏心,喜欢你姐和你妹不喜欢你,这话可不对。你们姐妹几个,包括彻儿,都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娘爱你们每一个人,若一定要说娘偏心,那也是偏向你多些。”

刘婷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铜镜中的王娡。

王娡继续道:“娘偏向你,不是因为你爹爹疼你姐姐和妹妹多些,而是因为你更像娘,你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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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婷的双眸渐渐缓和起来,似乎有些相信了。

“你以为娘舍得把你嫁到匈奴吗?”王娡摇了摇头:“不,娘不舍得,娘一点都不舍得,等你哪日也做了母亲就能明白娘此时的心情,没几个做娘的会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娘的心里比你还难受。娘真的好后悔,后悔去年你奶奶说给你找个婆家时,娘没有听她话帮你找,娘当时只想着留你在娘身边多呆几年,晚几年嫁出去,哪曾想与匈奴和亲的事情会把你给扯进去!”

刘婷又落起了泪,一面落,一面道:“娘,您别说了,我知道我是大汉朝的公主,皇子有皇子的使命,公主也有公主的使命,我们都有责任守护大汉朝的每一寸土地,我听您的话嫁到匈奴便是!”

她若仍像昨日那般强烈抵触,王娡的心里还好受些,偏偏她竟然顺从了!

王娡的心如被刀猛地割了一下般,痛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她放下手中的梳子,一把抱过刘婷一起哭了起来。

良久,王娡含着泪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紫儿姑姑两年前就嫁到了那里,她说匈奴单于虽粗野,但待她还不错,有她照应着,你真嫁了过去,也不至于太过辛苦。”

这话非但没有安慰到刘婷,反令她更伤心:“谁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紫儿姑姑最会编瞎话哄人开心了,说不定她在那里早已自顾不暇,又如何照顾得了我?”

王娡刚有些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只好道:“都别哭了,你爹爹没跟娘提起过让你去和亲的事情,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刘婷抬头巴巴地看着王娡,忽然哽咽着问:“娘,为何爹爹喜欢姐姐、妹妹,不喜欢我?为何?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刘启一直立在门外听着母女俩的对话,他原本想跟王娡谈和亲的事情,知道她在刘婷的屋子里,便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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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九章 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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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定亲

那少年立刻躬身给王娡行礼:“晚生拜见王夫人。”他年纪虽不大,举手投足间却给人种稳重、踏实的感觉。

王娡不免有些喜欢这孩子,转头问曹夫人:“他是谁啊?”

“是我侄子,叫曹寿。”曹夫人介绍道。

王娡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是曹丞相的曾孙啊。”

那少年淡笑着几分赧然地立在那里,不插一句话。

“我们进去说话吧!”曹夫人含笑挽过王娡的臂腕向屋子里走去。

少年仍立在院子里,待那两人走进屋后,转身走向偏殿。

“妹妹觉得我这侄子怎么样?”曹夫人问。

王娡一下子便明白了曹夫人什么意思,她如实道:“看上去挺稳重的。”

曹夫人点了点头:“我这个侄子要说他本事吧,真比不上他太爷爷,可他是个厚道本分的孩子,没什么坏心眼,也没什么不良嗜好。”顿了顿,她又道:“妹妹,我们俩关系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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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直说了吧,我有意想和你结亲家,你可否愿意?”

王娡看着曹夫人,她自然明白她为何要和她结亲家,她们曹家的势力越来越薄弱,她在宫中的地位也越来越薄弱,她没有孩子,一旦与她结了亲家,她们之间便真的连成了一条线,曹夫人日后的生活便有了依靠,不至于那么的孤苦无依。

在长公主的儿子陈蟜和曹夫人的侄子曹寿之间,她还是喜欢曹寿多些,论地位、权势自然是长公主家更稳,可论人品、家风,曹家的口碑一直不错,曹寿那孩子给人的感觉也正如曹夫人所说很本分。

他看上去是没多大上进心,他也不敢有太大的进取心,怕是自小他就接受将那份心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教育。

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是不会吃什么苦的,而她最想要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安稳、踏实,不愁吃穿用度!

曹夫人见王娡不说话,又继续道:“你女儿若嫁给我侄子,其他我保证不了,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我侄子一定会对你女儿好的,不会让她吃一点点苦,他这性子摆在那里。”

王娡笑了笑,道:“这个我相信,那姐姐看中了妹妹哪个女儿呢?”

曹夫人松了口气,道:“当然是大公主娉儿了,总不能越过娉儿去讨婷儿做老婆吧?”话落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大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可是不一样的高呢!

“我也希望能和姐姐结成亲家,女人找夫君,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一个真心待她好的,其他的都是次要,只是这事情总得经皇上同意吧。”王娡道。

“那是自然的,妹妹若真心喜欢我这个侄子,就替他多美言几句,这孩子读了不少书,其他的不说,知书达理是肯定的,就是门楣低了些,有些配不上大公主。”曹夫人笑着道。

“哪里?他可是曹丞相的曾孙,曹丞相在大家心目中的位置能有几个人能及得上?”王娡道。

“妹妹不嫌弃就好。”曹夫人心里说不出的开心,这件事情算是有了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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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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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内侍看了眼蒋娘子,对春公公道:“大监,太子说的可是要贴身穿,她这样算贴身穿吗?太子的命令得认、真、执、行啊!”

春公公也知道太子的命令得认、真、执、行,可那么小的衣裳根本不可能穿在蒋娘子身上!

又一内侍道:“拿件衣裳裹住她的身子,再拿根绳子缠在外面,这不就贴身穿了吗?”

这个主意够损!

偏偏其他内侍都跟着应和:“好!就这么办!”

春公公不置一词,那些人立刻戴上手套、面巾行动起来。

蒋娘子已经心灰意冷,放弃挣扎,由着那些人弄,这些衣裳碰上一件就有可能染上病毒,更何况这么多件,还紧贴着她的肌肤。

待那几人忙完,春公公轻咳了两声,阴阳怪气地道:“临走前奴婢有一事得告诉娘子。”

蒋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春公公,总觉得那阉人唇角那抹笑容特刺眼,特不怀好意。

“王孺子差一点点就要碰那些衣裳,刚好徐太医走进去,立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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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衣裳有问题,王孺子压根就没碰过,她好着呢!”话落他笑了起来,其他内侍也都跟着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声响彻整座殿阁,一直到他们扬长而去那笑声仍久久不散。

蒋娘子气得双眼瞪得滚圆,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没碰过那些衣裳!她没碰过!她怎么这么好命?

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她都没有死,她干嘛要去死?她要活!!!

蒋娘子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怎奈她身上的绳子缠得极牢,越是挣扎越是缠得紧,根本无法挣脱掉。

“阿华,阿华……”她唤着她的贴身侍婢。

阿华躲得远远的,哪敢靠近她?这女人身上满是天花病毒,除非她不要命了!

“阿华,阿华……”蒋娘子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唤着,忽然她觉得冷,好冷好冷,冷得她全身直打哆嗦,跟着她感到浑身酸痛,越来越酸,越来越痛,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真的觉得冷,真的觉得酸痛。

她好怕,好怕好怕,不停地唤着阿华的名,苦苦地求着她,可阿华始终没有出现,渐渐的她没了力气,闭上眼前仍唤着阿华的名,恨恨地道:“你为何不来救我?为何?我平日里不曾亏待过你!”

……

王娡一直到喝下预防天花的药才从燕婉嘴里得知那些小衣裳里居然有天花病毒!

“那女人也太毒了,这么阴损的手段都能想得出来,跟栗良娣一个样,摆明了想要你和你腹中孩儿的性命!太子这招好,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想弄死你,结果却弄死了她自己!叫那些对你心存不轨的人也绝了害你的念头!”燕婉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王娡淡然一笑,戏谑道:“你还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不错嘛!”心里可一点都不轻松,蒋娘子实在太可恶,若不是她运气好,刚好徐太医进来,染上病毒的就不是她,而是她!

太子也够狠,毕竟他和蒋娘子曾经好过一阵子,她又那么的年轻,帝王的心终究是冷的!一旦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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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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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也没你说的那么差,他只是比较老实,不爱与人争罢了,这样也挺好的啊,至少待你不会差到哪,只有你欺侮他,没有他欺侮你的事,哪像那个张坐啊?那可是奶奶看中的,奶奶看中的能好到哪?”刘婷说到后面声音低了几分,上回曾小翠的事情她可是记忆犹深。

王娡立马训斥道:“这话你可不能说,叫奶奶听见了要伤她的心的,她可是一片好心,不想你嫁到匈奴吃苦头,这才为你定下了这门亲事。”

刘婷撇了撇嘴,心里终究不是很痛快。

刘婧在一旁道:“你们都嫁得比我好,我都没埋怨什么,你们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刘娉和刘婷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问:“你嫁到姑姑家怎么就不好了?”

“正因为是嫁到姑姑家才不好呢,你们若对自己的夫婿不满意大不了跟他吵一顿,我碍于姑姑的面子多少得忍着点。”刘婧嘟着嘴道。

王娡对刘婧的婚事终究有一丝愧疚感,当初答应长公主婚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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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婧却不以为然:“谁知道呢?我觉得姑姑挺厉害的,做姑姑时自然是待我好,做了婆婆可就难说了!”

刘娉轻叹口气道:“都说做公主好,做公主哪里好了?连嫁给谁都由不得自己,还得随时面临被派往匈奴和亲的风险!还是做普通人家的女儿好,可以嫁给自己心仪的人,即便不能像现在这般大富大贵,又有何关系呢?开心就好!”

王娡嗤笑一声道:“你没做过普通百姓,哪知道普通百姓的苦?别说嫁给心仪的人了,有些连温饱都成问题!”

想当年她娘若不是为了他们三个孩子不挨饿,根本不会嫁给田蚡他爸那样的男人,若不是田蚡他爸一个劲地威逼,她也不可能……

往事不堪回首,别人看她现在光鲜夺目,登上了后位,成了大汉朝最幸福、最有权威的女人,被万千子民敬仰着,谁知道她曾经过过怎样艰难的日子她每往前迈一步要付出多大的艰辛?有多少次面临生命危险,死里逃生?

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去在意,她们只会在意她现在得到的,眼里、嘴里满满的皆是羡慕、嫉妒、恨。

“听说了吗?二公主不用去匈奴和亲了!”

“还有这事情?不是说这回匈奴口气硬得很,不派真公主去和亲绝不罢休吗?”

“皇后的本事大着呢,先是和二公主抱着痛哭了一顿感动了皇上,跟着又和太后一唱一和的,硬说是早就给二公主定下了亲事,如此一来,二公主哪还用得着和亲啊?”

“皇后可真是好手段,历朝历代能与太后关系处得这么好的也只有我们这个皇后了,居然能与太后联手将皇上给骗了!”

“她若没点手段哪能登上后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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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二章 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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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烦恼

“皇后的脑袋哪是我们所能比的?哪朝哪代不是皇子生得越多在宫里越得势?到我们这里竟然相反了,儿子生得再多也抵不上皇后的三个女儿!”

“想当年皇后还没有太子时为了保住她在宫中的地位,可着劲地用三个公主讨皇上、太后、长公主欢心,就连先帝对她那三个公主也宝贝得很,皇后也因为三个公主沾了不少光!”

“啧,啧,啧,真不愧是皇后,自己耍尽了手段,偏偏还叫别人别耍花招。”

“……”

王娡也知道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恭敬得很,转个背没几个人会说她好话,她根本不在意,嘴巴最大的用处除了吃东西便是说笑,吃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许多人又都不想嘴巴闲着,于是,便开始说这些闲言闲语,不过是发泄她们心头的嫉恨,说得越多只能说明那个人越失败!

刘娉原本想再拖几年再嫁到曹家,和亲事件发生后,她出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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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便开始提上了日程,三个女孩子时常聚在一起谈论婚嫁事情,她们原本对男女之情充满各种好奇与期盼,觉得那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此时竟觉得那是她们最不想面对的一件事情!

刘彻从外头走了进来,好奇地问:“几个姐姐在聊什么呢?”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情?你们男人根本没什么烦恼,特别你这样的男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喜欢家里的女人,大不了再弄一个女人入宫,反正多的是女人想成为你的女人!”刘娉不耐烦地将刘彻往外推,她现在看见男人就烦,即便刘彻这样的小男人。

刘彻不过是个孩子,对刘娉说的那些话不是很明白,可她说他没烦恼,他可不同意:“谁说我没烦恼了?我烦恼的事情可多着呢!”

“这事情跟你没共同语言,你出去!出去!”刘娉硬是将刘彻给赶了出去,旋即“砰”的一声关上门。

刘彻气呼呼地站在那里,百般的委屈与郁闷,旋即走进了王娡的屋子里,叫了声:“娘”便一头倒进了她的怀里。

王娡许久没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过,摩挲着他的两个小总角,疑惑地问:“怎么了,大汉朝的太子殿下?”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她不想与自己的儿子太过生疏,他是大汉朝的太子,可也是她的儿子,他们之间更多的应该是亲情。

“姐姐们都不睬我,还说我没烦恼,我的烦恼可多着呢!”刘彻不悦地道。

王娡攸地一笑:“男人们有男人们的烦恼,女人们有女人们的烦恼,你身为一国储君烦恼自然比一般人多些,你大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心情有些不痛快,你可别生她的气。”

刘彻听着心情好了许多,抬头看着王娡,道:“娘,儿子有时真觉得做太子太累了,真想跟爹爹说儿子不做太子了,让别的哥哥做太子。”

王娡听着他的话倒吸了口冷气,女儿抵触嫁人,儿子更干脆,竟然抵触当储君,这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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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三章 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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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没退路

她抑制住了心中的不悦,点了点头道:“娘明白你的心情,做太子的确很不容易,以后做了皇上更不容易!这个担子很重,许多常人无法承受的东西都会往你身上压,唯有肩膀够厚实的人才能挑得起,肩膀柔弱的还没挑起来就已经趴了下去,你爹爹当初之所以选你做太子,是因为他觉得你的肩膀会变得越来越厚实,最终能够从他手中接过这个重担,你觉得你爹爹有没有看错?”

刘彻沉默,半晌摇了摇头:“爹没看错。”

王娡笑了笑,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你也不是不可以辞去太子位,可你知道一旦你辞去太子位后将面临怎样的境地吗?”

刘彻又摇了摇头。

“你三个姐姐的婆家会因为你不是太子而对她们怠慢几分,甚至有可能与她们解除婚约,她们受的影响算是最轻的,你和我就麻烦了,特别是你,历朝历代废太子都不会有好下场,即便你的爹爹护着你,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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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你好过的!”王娡道。

刘彻的心陡地往下一沉,几分不解地问:“为何?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王娡淡然一笑道:“离最高权力越近,亲情就会变得越淡泊,他们的确是你的哥哥弟弟,可同时也是你的竞争对手,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了稳固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们必然会不惜一切的!一旦你成了废太子便会成为下一个太子最大的威胁,他会对你百般不放心,怕你会威胁到他!”

“大不了儿子到一个村庄里隐居起来,这样哪还会影响到他的权力?他还有什么对我不放心的?”刘彻有些不相信地道。

王娡嗤笑一声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即便你放弃了太子位,那些忠于你的大臣们也不一定都放弃了,即便连他们也都放弃了,下一个太子也不一定会完全放心,他害怕有意外的发生,他对你,还有忠于你的那些大臣们根本没法放下心,害怕你忽然改变了主意,忽然来争夺太子位,唯有……”

“唯有什么?”刘彻疑惑地问。

“唯有你死了,他们才能彻底放下心来。”王娡道,她必须将他放弃太子位的结果告诉他,让他别再存这样的念头,有的人可以后退,他不可以,他只有勇敢地往前走,因为后退等着他的只有万丈悬崖!

刘彻倒吸了口凉气,脑海里莫名地想到刘荣的死,心更是往下沉了又沉,良久,道:“儿子晓得了。”

话落他不再躲在王娡的怀里耍脾气,脸上多了几分坚定与沉稳之色,他可不想死,他还有许多抱负没有实现呢,他必须好好地活下去!

王娡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的这个年纪少有的神情,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刘彻走了不多久,惠槿和小李子走了进来,两人福了福,小李子小声道:“奴婢今日出宫办事情时遇到一件事情。”

“何事?”王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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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四章 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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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4章旧案

小李子继续道:“中午奴婢进了一家酒家用午膳,听见奴婢前面桌子的两个人在小声说一件事情,说上两日有两个人在那里酒喝多了吵了起来,隐隐的听见其中一个说另一个曾杀了什么人,还提到银子的事情,吵着吵着两人便上了手,其中一个拿刀将另一个给捅死了!”

王娡先是一惊,跟着又疑惑地问,“这又怎么了?”发生命案的确非小事,可这于她何干?

“奴婢当时起了几分好奇之心,随口问他们那两人都长什么样,他们说被捅死的那个高高瘦瘦的,会模仿各种声音,看着有些像宫里的人,杀他的那个人高马大,外地口音,奴婢听着他们的描述脑海里莫名地浮现贾夫人屋里小德子的身影,他就是长得高高瘦瘦的,而且会模仿各种声音!”

惠槿接过话道:“昨日奴婢听贾夫人屋里的阿华说小德子出宫一直未归,贾夫人这两日一直有派人出去找他,但未告诉春公公。”

王娡起了几分疑心:小德子出宫两日未归这可不是件小事情,贾夫人为何不把这事情告诉春公公,让春公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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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又继续道:“奴婢用完午膳问店小二是否有那件事情,店小二一口否认了,说的确有人发生过争执,可酒后争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命案,奴婢觉得那店小二在撒谎,因为他根本不敢看奴婢的眼睛!”

王娡斟酌了一翻,道:“死掉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小德子,小德子是宫里人,店小二不想惹麻烦当然不敢承认。小李子,你明日带一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再出趟宫,务必打听出小德子的下落。”

“如果打听出小德子真的是死了呢?”小李子问。

“打听出他埋在哪,把他的尸体挖出来,换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再埋下去。”王娡道。

小李子不清楚王娡为何要这么做,可还是应声道:“奴婢晓得了。”

王娡又叮嘱道:“这件事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明日与小文子一同乔装打扮后再到那家酒家,万不会走漏半点风声的!”小李子道。

王娡点了点头:“小文子不是个多话之人,带他去我也放心。”

“娘娘这么做的目的是……”惠槿几分疑惑地问。

“你不是曾经对我说张太医和阿彩很有可能不是栗宫人害死的,而是贾夫人害死的。”王娡道。

惠槿想了想,问:“娘娘认为小德子参与了那件事情?”

王娡点头:“我记得很清楚阿彩是在晚上死的,死状极其恐怖,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当时宫里盛传流言说她是被鬼给吓死的,我对鬼怪之类的东西并不怎么相信,我觉得她被人吓死的可能性更大些,吓她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小德子,他模仿某个令阿彩害怕的人或者鬼,把阿彩活活给吓死了。”

惠槿和小李子互看了一眼,赞同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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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五章 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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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病了

王娡又道:“本来我对这个猜测并不是很确定,但小德子失踪了两日,贾夫人却迟迟不报上来,这让我更确定了几分,一定是小德子知道贾夫人不少秘密,贾夫人不是担心他死了,而是担心他没死,然后把她的秘密全都告诉给别人!”

小李子接过王娡的话道:“所以贾夫人不告诉大监小德子失踪了,而是派人秘密查找小德子,如果告诉大监,被大监找到了小德子,小德子很有可能经不起大监的责罚,把他知道的秘密全都告诉给大监的!”

“小德子十有八九根本不是贾夫人派他出宫的,而是自己偷偷溜出宫的,以贾夫人的性子不可能让一个知道自己这么多秘密且爱喝酒的人出宫办事情的!故,即便小德子没有死,让贾夫人找到了也是必死无疑,她不可能会留一个会随时溜出宫且知道她秘密的人在身旁的!”惠槿又道。

王娡笑了笑道:“总之这件事情一定大有文章,说不定还能借此查出张太医和阿彩是不是贾夫人弄死的。小李子,你动作得快点,赶在贾夫人前头处理好这件事情,我要让贾夫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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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醯眯〉伦右恢被钭牛阍谀掣鏊恢赖牡胤剑盟恢毙幕巢话玻br/>

小李子的脸上扬起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明日一大早宫门一开,奴婢就立刻出宫!”

王娡点了点头。

三日后,贾夫人忽然病了,据说病得不轻,倒在床上下不了地,王娡特意带了些滋补品和惠槿一同去看她。

贾夫人见王娡来了,欲起身行礼,王娡忙止住她:“你病得这么厉害,赶紧躺着吧,行什么礼啊?”

贾夫人便又躺了下去,虚弱无力地道:“妾这身子实在不顶用,不过是着了点凉就病成这个样子,还麻烦娘娘特意过来看妾。”

“人都有生病的时候,本宫上些日子也染了风寒,吃了好几贴药,这才好呢!”王娡淡笑着道。

“妾的身子哪能跟娘娘比啊?妾若也像娘娘这般忙,怕是整日躺在床上,不用下地了。”贾夫人道。

“怎么会呢?”王娡的心里暗暗在想,你哪是身子不舒服啊?你生病十有八九都是心病!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贾夫人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妾有一事差点忘了告诉娘娘,妾屋里的小德子上两日出宫替妾办情事,结果没回来,妾不放心他,立马派人去找他,没想到他竟然喝醉酒误掉进河里,淹死了!”

王娡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还有这事情?”心下自思道:这女人可真能扯,根本不知道小德子去哪了,偏偏说是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摆明了不想让春公公派人找小德子,宁可说他死了,如此倒是便宜了那个杀死小德子之人!

“是啊,都怪妾平日里管教不严,小德子没其他嗜好,就是喜欢喝酒,妾生怕他误事,从不派他出宫办事情,那日实在派不出人来,便派他去了,出门前妾千叮咛万嘱咐的,没想到还是出了事情!”贾夫人百般懊悔地道,她是真的懊悔,稍不留神竟让那阉人溜出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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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六章 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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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辩论

“你也别自责了,这事怨不得你,谁叫他自己太贪杯呢?”王娡的面色说不出的平静,宫里死了个奴婢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情,更何况小德子的死的确怨不得贾夫人,她若以此追究贾夫人的责任实在没多大意思,不如捏着贾夫人的把柄以后好派上大用场。

这些日子刘彻比以往更勤奋起来,即便休息的日子也时常看儒家或道家的书,看着看着他发觉这两个学派有不少区别,有些区别有明显的冲突,比如:儒家以人为本,主张人力治国,道家则更注重天道,主张无为而治;又比如:儒家崇尚礼制,君臣之间要用各项礼制加以约束,而道家则崇尚仁义,认为礼制只会带来人心迷失,诸如此类。

刘彻有些迷惑起来,到底儒家的说法对,还是道家的说法对呢?

刘启索性召开了一次学术辩论大会,让儒家与道家学派的博士们都畅所欲言,阐述各自学派的观点,让刘彻在一旁听着,涨点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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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们一开始只是阐述各自的观点,说着说着便争了起来,言辞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拔剑相向。

很快这事情传到了窦太后的耳里,她老人家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读的最多的便是黄老学派的书,在她的心里只认定黄老学派,其他的学派在她看来都是在瞎扯!

得知儒生们言辞犀利地贬低黄老学派,她老人家相当的不痛快,特别当她听说黄生说不过辕固生时,心里更是不痛快,一怒之下她老人家将辕固生给叫了去,与他辩驳起来。

辕固生性情耿直,丝毫不懂变通,即便在窦太后面前对道家的书及言论也相当的不敬,说《老子》是浅俗的家人之言,这无疑更让窦太后生气,骂儒家的书皆为司空城旦书,跟着命人将辕固生扔进了野猪圈里,他不是有能耐吗?这么有能耐徒手跟野猪斗啊!

可怜辕固生不过一介书生,哪有力气徒手斗得过一只野猪啊?吓得他东奔西跑,到处躲藏。

刘启在一旁看着哭笑不得,他不便与窦太后正面冲突,只好悄悄扔了把利刀给辕固生,这才让辕固生捡回一条命!

这件事情传到王娡的耳里,王娡的唇角扬起一抹揶揄的笑容:太后嘴里口口声声说刘启冷血,没什么感情,她这样做又算什么呢?人家辕固生犯了什么罪吗?没有!不过是看法与她相冲突而已,只是因为这个,她就想要人家的命!难道唯有她在意的人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都不是命了吗?

这老太婆可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老太婆,日子漫长,她与她之间的较量还在后头呢!

王娡不由得蹙了蹙眉。

惠槿走了进来,福了福,笑着道:“紫儿的信送到了!”

王娡的脸上也跟着扬起一抹笑容,伸手接过惠槿手中的一块兽皮,紫儿的信每次都是两封,一封是给她的,另一封是给刘启的,给她的这封是正常的家书,给刘启的那一封她从来都不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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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老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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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老友相见

“紫儿在信里写了些什么?”惠槿问。

“她说她生了个儿子,匈奴单于很喜欢。”王娡道。

“这是件好事情啊!”惠槿喜不自禁。

王娡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牵强,这是好事情吗?或许是吧,紫儿有了匈奴单于的孩子,她日后与匈奴之间的关系便会越来越紧密,她将渐渐忘了自己是一个汉人,她还会帮大汉朝办事情吗?怕是更三心二意了吧?

天呢,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想?她不应该更关心紫儿的安危吗?她不应该为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而感到高兴吗?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柔弱的女人,为了大汉朝边境的太平,她不远万里,历经千险,孤零零地远嫁到匈奴那样的地方,她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她做什么呢?

王娡一阵愧疚,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变得越来越冷血,和刘启一样的冷血!

德阳宫的修建终于提上了日程,离王娡让人递上折子已经过去一年多,刘启始终不是很舍得在宫殿修建上花银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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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煌显偻希舨皇巧闲┤兆拥卵艄奈荻ケ环绱邓撕眉复Γ率腔挂绦舷氯ァbr/>

外面下起了雨,初春的雨密密麻麻的,“淅沥淅沥”下了一整夜,风跟着刮了起来,只听见那檐头铁马“丁当丁当”乱响了一夜。

清晨,王娡下了床,信步踱到门口,打开房门,看着外面的雨,思绪万千,一晃她嫁给刘启已近二十年,来到皇宫也已十一年,她为人母,很快就要做婆婆。

刘娉已经出嫁了,因为曹家就在京城,她时不时的可以到宫里来,每回来都要埋怨曹寿几句,而曹寿对她真的极好,不管刘娉怎么说他,他从不计较,只是立在一旁傻傻地笑着,看得别人说不出的羡慕刘娉。

今年刘婷也要出嫁了,她见姐姐过得那么幸福对出嫁少了几分抵触,多了几分期盼,她希望张坐也能像曹寿对待姐姐那般对她好。

可王娡的心里为何那么的不踏实呢?不会是因为听了刘婷那日埋怨的话,对窦太后的眼光也有了怀疑吧?

雨渐渐停了下来,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王娡提步向外走去,后面跟着阿莲。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前殿方向,抬眼望向前面的殿阁,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立在那里,那身形是那样的挺拔、清傲,一身官服穿在他的身上格外的冷清、空荡、不合身,风吹在他的身上,吹得他衣袂飘飘。

“徐太医。”王娡脱口叫道,虽然分别许多年,她还是隔着这么远一下子认出了他,于是,又向前多走了几步。

徐太医转身向前看去,见是王娡,立马跪下身子行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王娡的脸上喜不自禁,“徐太医离开京城已经不少年了吧?”

“臣到赵国已经快七年了。”徐太医站起身,垂首恭恭敬敬地回答。

王娡笑着对身旁的阿莲介绍道:“阿莲,你恐怕从没见过徐太医吧?本宫以前的病都是徐太医看的,他救了本宫好几次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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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火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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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火很大

阿莲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她刚入宫那阵子时常从别人嘴里听到“徐太医”三个字,渐渐的说的人少了,她也就忘了。

徐太医受宠若惊:“娘娘客气了,臣只是尽本职而已!”转而又道:“娘娘荣登后位,臣尚未恭喜娘娘呢!”

王娡笑了笑,道:“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换个名头而已!你今儿怎么会到宫里来?”

“臣是来……”

这边两人说着话,承明殿里刘启一面看着手中的折子,一面问立在一旁的春公公:“徐太医在门外等着?”

“是,正和娘娘说着话呢。”春公公看似很不经意地道。

“娘娘?”刘启手中的折子微微一顿,旋即放了下来,站起身,踱步走向门口方向,“她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春公公恭恭敬敬地答道,两只眼睛悄悄地扫了刘启的后背一眼。

刘启透过门缝向外头看去,正好看见王娡那张喜笑颜开的脸,心里一阵不痛快:瞧把她乐的,至于吗?至于乐成这样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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穑br/>

“去,把徐太医叫进来!”刘启语气不善,转身回到桌案旁坐了下来。

“诺。”春公公福了福,来到外头,给王娡行了个礼,对徐太医道:“徐太医,陛下宣你进去!”

徐太医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他迟迟不召见,不过才与皇后说了几句话,立马就把他给召了进去!

徐太医向王娡弯腰行了个大礼,转身跟着春公公向承明殿走去,自始至终没敢拿正眼看王娡一眼。

王娡看着徐太医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默叹,可能因为年纪大了,又或者在宫里呆得日子久了,她对过去的人或者事情都特别的留恋。

想当初徐太医第一次给她看诊时,他是那样的年轻、世故,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悦,隔了这么多年,他的声音虽仍清悦却多了几分沧桑感,脸上早没了世故的神情,有的只是淡然。不由得又想到了曹夫人,她若知道徐太医在宫里,心里不知会是怎样的滋味,激动?感慨?还是……痛楚?

王娡提步向惠草殿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忽觉得很不妥,于是停下了脚步,她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曹夫人?让她悄悄与徐太医见一面?又或者跑来远远地看他一眼吗?都不可以!既如此,又何必告诉她,徒增她的烦恼呢?

王娡调转方向向德阳宫方向走去,她得去看看那里的修建情况。

晚上,王娡正准备躺下,刘启忽然来了,王娡毫无心里准备,可皇帝大人大驾光临多荣幸的一件事情,她自然得笑脸好生相迎,然,皇帝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冷着个脸,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王娡琢磨着大概这家伙白日里遇到了一些不顺心的事情,人家是君,她是臣,她可不敢惹恼他,她只能陪着笑脸小心侍候着。

可即便如此,皇帝大人的火仍旧很大,动作不像往日那般的温柔,又变得极其粗鲁凶悍起来,一阵歇斯底里的折腾,王娡被他折腾得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他却仍处于高亢状态,不知隔了多久,终于……歇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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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占着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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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9章占着一个位置

王娡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又抽的哪门子疯,可她此时累得要命,懒得去想,只想睡死过去,这时,她听见某人像是在梦魇中似的道:“老友相见是不是特高兴啊?”

王娡迷迷糊糊中听了这么一句话,先是愣了一下,老友相见?

这不会是说她和徐太医相见吧?

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没好气地道:“刘启,什么老友相见特高兴啊?你说清楚点!”这事情必须得说清楚,她可不想被他误会!被夫误会算不得什么,可被君误会这事情可就大了!

“难道不是吗?瞧你早上看见徐太医那神情,别提有多高兴了!”刘启道。

王娡简直无语到极点,半晌,道:“陛下不会是信了那些谣言,误会妾什么吧?妾对徐太医只有感激之情,再无其他!”

真的再无其他吗?

刘启暗暗在心中问,说出口的却是:“朕明日还要上早朝,早点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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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他从来都不信,他相信的是他自己的眼睛!他那时将徐太医发配至赵国,可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与曹夫人的那一档子事情!

王娡原本还想与刘启理论几句,听了他这话又不舍得他太累,只好作罢。

她想不明白啊,她与徐太医之间从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言行,徐太医对她也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连正眼都不敢看她,顶多她早上一时高兴笑得开心了些,这家伙难道就因为这个有了那样的想法?

可这事情她又不好多说,越说他越觉得她是在庇护徐太医,反对徐太医不利!

次日清晨,刘启早早的醒来,王娡尚在睡梦中,刘启侧目看向王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良久,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旋即起床穿衣,唇角衔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概因为身处在这个位置的缘故,他对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从没很留意,即便留意也是一时兴致,过不了几年便淡了,跟着便是遗忘,而她却牢牢的在他的心里占着一个位置,令他怎么也无法将她给遗忘!

刘启走了许久,王娡才醒来,整个人软沓沓的,一直处于睡梦状态,即便用早膳时也在打瞌睡,直到妃嫔们都来拜见她,她这才强打起精神来。

待其他嫔妃们都散了之后,曹夫人走了过来,轻轻问王娡:“娘娘,听说昨日徐太医有入宫?”

王娡点了点头:“你看见了?”

曹夫人淡然一笑,道:“妾哪会看见啊?是阿英。”说着她扫了身旁的阿英一眼,“她还说看见娘娘在跟他说话呢。”

“昨日雨停了,我就在宫里四处走,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徐太医,就走过去与他说了几句。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这一别竟已过去近七年!”王娡几分感慨地道。

“过去这么多年,皇上总算允他可以回京述职、办事情了,你说以后皇上会不会将他调到离京城近些的郡县,毕竟他的医术摆在那里。”曹夫人用几分期待的目光里看着王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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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就这点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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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就这点乐趣

王娡避开了她的目光,以她对刘启的了解,徐太医是不可能调到离京城近些的郡县的,她有些后悔,后悔昨日看见徐太医时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她应该当作没看见,或许这样徐太医调到京城附近郡县的可能就大些。

可她仍宽慰曹夫人道:“什么都有可能。”她实在不忍伤曹夫人的心,让她连那点盼头都没有。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曹夫人根本不该有这样的情愫,这完全就是背叛皇上,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道德败坏至极!

她并不这样想,曹夫人的确不该有这样的情愫,但以此说她道德败坏至极就有些过了,因为他们不明白曹夫人的苦。

一个久居在深宫,没有子嗣,又不得皇上宠的女人,内心是极度寂寞空虚的,这座宫不是她们享受荣华富贵的地方,更像是她们的牢笼。

曹夫人喜欢徐太医吗?她不是很清楚,她与徐太医青梅竹马,起初并没有动心,至少没有很动心,否则她当初不至于嫁给刘启,她是在意名利,但不是那种为了名利不惜一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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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曹夫人只是拿徐太医当朋友,一直到刘启对她越来越冷漠,她对徐太医的感情才开始渐渐改变,她开始有些喜欢上了他,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寄托,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难道这也算是背叛刘启吗?刘启早就不喜欢她了!连看都不去看她一眼,恐怕连她长什么样都已忘记!

人们总是对女人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对男人的约束却极少,这不公平!

“曹驸马对大公主还好吗?”曹夫人转移了话题。

“挺好的,曹驸马事事都谦让着娉儿。娉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小时候多少有些让皇上给宠坏了,有时我真有些看不下去,可曹驸马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的,真是好脾气。”王娡笑着道。

曹夫人不以为然地道:“男人就该让着些女人!大公主是有些公主脾气,可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这两人啊,吵不到哪去!”

王娡笑了起来,旋即在曹夫人耳边低声道:“娉儿有喜了!”

“真的?!”曹夫人双眼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

“当然是真的,昨日特意入宫告诉我的,被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不好好家里呆着养胎,四处乱跑,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家里呆着了。”王娡笑着道。

曹夫人别提有多高兴了,笑得合不拢嘴,仿佛曹寿是她的儿子,而不是堂侄似的。

王娡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心里也特别的高兴:“这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和太后,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你。”

昨日刘启来的时候,她原本是想告诉他的,被他一折腾,完全给忘了!

“妾就这点乐趣了!”曹夫人虽是笑着说的,可这话听着多少让人有几分凄凉之感,是啊,她就这点乐趣了,好在她心态还算好,若是像薄废后那般,怕是寿命比薄废后还要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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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一章 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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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烦心事

“娘娘这么忙,小孩子的衣物就不用准备了,妾来准备吧,反正妾闲着也是闲着,拿它来打发时间,只要大公主不嫌弃妾的针脚就行。”曹夫人又道。

“你针线活做得那么细致,她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嫌弃啊?”王娡道,心里暗暗在想曹夫人做小孩子衣裳时会想些什么?她可是差一点点就可以做娘的啊!

“嗨,妾那点本事哪能跟娘娘比啊?也就看着还顺眼而已!”曹夫人说着掩着嘴笑了起来。

王娡也跟着一起笑,她其实挺喜欢和曹夫人说话的,曹夫人这个人一直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即便伤感也是一晃而过,和她在一起心情总是愉悦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曹夫人起身告辞,她身子不大好,长年吃药调理,这个点她该回去喝药了。

王娡看着曹夫人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感慨:妹妹走了,薄废后也走了,这些年她一直不是很喜欢曹夫人,总觉得她这人心思不好捉摸,没想到最后剩下来陪着她的人竟然是她!

过了些日子,长公主刘嫖过来看王娡,她时常到王娡这里来,已经成了椒房殿的常客,只是今日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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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有什么烦心事吗?”王娡问。

“嗨……”刘嫖长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烦心事?是别人的事情。”

王娡便没问下去。

刘嫖反问道:“你有听说过邓通这个名字吗?”

“邓通?”王娡陷入沉思,半晌摇头道:“记不太清楚。”

“他是父皇身边的一个宠臣,你怕是从不曾见到过他,不知道也难怪。”刘嫖道。

她这么一说,王娡立刻就知道邓通是谁了,许多年前刘启还是太子时曾在她面前提到过这个人,说他极会讨先帝宠,没什么真本事,最大的一个功劳就是为先帝吸毒疮,将先帝从昏睡中弄醒了过来,先帝因此病情减轻了不少。

“好好的怎么忽然提起他来?”王娡几分疑惑地问。

刘嫖有些难言地道:“父皇驾崩不多久,皇上便革了邓通的职,没收了他的铜山,还有所有家产。”

王娡心里在想:邓通既非刘氏宗亲,也非有功之臣,先帝只是因宠爱而给他铜山,允他可私铸铜钱,这本就欠妥当,刘启没收他的铜山也无可厚非!

刘嫖又继续道:“邓通现在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一家老小都等着他养活,他都快要乞讨度日了,上两日他求到我头上来,说了不少好话,希望我能帮他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给他份差事做做。”

王娡心里又在想:果然没多大本事,否则哪至于落魄至此啊?

“皇上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姐姐,我看这件事情不好办。”王娡道,刘启有多厌恶邓通她清楚得很,这事情她可不能答应帮忙。

刘嫖听着心里一阵不痛快,又一想为了邓通这么个不重要的人得罪了皇后实在不值,淡然一笑道:“皇上讨厌邓通,这我知道,只是我这人心太软,邓通与我以前又多少有些交情,求到我头上,我不好意思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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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二章 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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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下定决心

王娡脸上陪着笑,心里却在想:你哪是心太软啊?你是贪婪,这么多年里也不知从邓通那里得了多少好处,人家求到你头上,你当然不好意思拒绝!

刘嫖从椒房殿里出来,那张笑着的脸便沉了下来,小声嘀咕道:“不肯帮就不肯帮呗,哪来的这么多理由?”

王娡看着刘嫖离去的背影,待她走远琢磨着去德阳宫看看。德阳宫自修建以来她隔三差五就会去看一看,毕竟这是她登上后位以来的第一次大修建宫殿,她得上点心,刚走至殿阁门口,远远地看见哥哥王信走来,忙停下脚步,含笑迎接哥哥。

王信走至跟前躬身行礼。

王娡笑着挽过他的臂腕道:“快进屋说话吧。”

哥哥来看她按理是好事,可没什么大事情他从不入宫,王娡看着哥哥心里不免有些担心,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当然希望是好事情,只是哥哥每次来十有八九都是不怎么好的事情!

两人坐下,上了点心、茶水,几番寒暄后,开始说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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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信道:“燕婉走了。”

“啊?”王娡不明白哥哥这个“走了”两个字到底何意,整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跟着徐太医去赵国了。”王信又继续道。

王娡长长地松了口气:“哥,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吓了我一大跳!”否则她以为燕婉已不在人世了!

“别说你了,我当时也吓了一跳。”王信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一回事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又跟着徐太医走了啊?”王娡不解地问。

“谁会想到啊?”王信道:“徐太医上段日子不是回了趟京城吗?”

“是啊,我还在宫里见到过他呢!”王娡笑着道,一提这事情她不由得想起刘启那张拉长着的脸,这人真真滑稽至极!

“燕婉整日家里呆着,极少出门,也不知上哪打听到了这个消息,闷声不响地收拾好行李,悄悄离开了家。”王信道。

王娡笑了笑道:“她也不算是一时兴起,估计这些年一直都在想这件事情,怎么也无法忘了徐太医,知道他到京城了,便不顾一切地去找他,就像当年不远千里跑到赵国去找他一样,只不过这一回是下定决心要跟着他,再也不肯放开他了。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事说来也巧了,”王信笑着叙述起来,“那日下午充耳忽然发热,燕兰叫我去请大夫,我便出去了,刚走没几步便看见燕婉鬼鬼祟祟的在前面走,我起了几分疑心悄悄跟了上去。走了很长一段路,燕婉停下脚步,站在路口似乎在等人,我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不多久,来了辆马车,快行至燕婉面前时,燕婉一个劲地挥手,那马车便停了下来。”

说到这,王娡插了一句:“看来燕婉跟徐太医的家仆十有八九认识,事先跟他们打过招呼,否则她不可能这么及时得知徐太医入京的消息,徐太医的马车也不可能这么巧路过那条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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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三章 用情够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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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景星凤皇:汉宫王娡传-第703章用情够深-都市言情-jieqicms</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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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用情够深

王信点了点头:“是啊,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这么回事,估计这些年燕婉时常去徐太医在京城的家,与他家的家仆也就渐渐熟识起来,而徐太医的家仆也想自己家主子身边有个人照顾,便与燕婉联合起来,可当时我可不是那么想的,看见一个男人从马车上下来,以为这个男人拐跑了燕婉,我又是惊又是气,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

“你打徐太医了?”王娡的心微微往上一提,打架可不是什么好事!

“差一点点。”王信道,“我冲到他们面前,挥起拳头就要打徐太医,可当看到徐太医那张脸时,我的拳头便顿在了那里,怎么也落不下去,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是他给人种温文尔雅、清俊脱俗的感觉,那双眸子黑亮黑亮的,仿佛能望穿你的心,眼底深处还夹着一丝淡淡的沧桑感,我当时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呢?难怪燕婉那么的中意他,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连我看着都喜欢。”

听到这,王娡有些感动,因为徐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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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蛭嗤瘢桓雠讼不读艘桓瞿腥酥辽偈嗄辏嗄昀铮叵不蹲潘还艘磺械匮白潘茸潘盟亲迫鹊男奈屡怂讶缢捞栋愕男模们榭烧婀簧畹模br/>

“后来呢?”王娡问。

“徐太医先开的口,他笑着给我行礼,温声问:‘这位想必是娘娘的兄长吧?’我当时很惊讶,他居然一眼就认出我来,便问他如何猜出我的身份,他说燕兰嫁给我的事情他有所听闻,而我的长相又有几分与你相似,所以,一下子便猜出来了。”王信说着笑了起来,“我们之间的冲突就这么化开了。”

王娡想像着那个场面,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跟着徐太医问燕婉:‘你出来没跟家里人说过?’燕婉低下了头,她哪敢说啊?燕叔会打断她的腿的!她小声道:‘我留了封信放在床头柜子上。’别看燕婉平日里叽叽歪歪的,挺厉害的,在徐太医面前可温柔了,脸红通通的,连说话都很小声。徐太医轻叹口气道:‘你跟着我肯定是要吃苦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死心,那就跟着吧。只是这么大一件事情总得跟你父母说一声。’”王信叙述道。

“徐太医去拜见燕叔、燕婶了?”王娡惊喜地问。

王信点了点头:“燕叔那火爆脾气别提了,听我介绍说面前这位就是徐太医,立马就操家伙,抡起棍子就要打徐太医,说他勾引了他女儿,耽搁了他女儿这么多年,害得她都三十多了还没嫁出去!”

王娡不满地连“啧”了数声:“燕叔这脾气真得改改,动不动就抡棍子,徐太医是一个太医,不是一介武夫,哪经得起他那么粗棍子打啊?”

“谁说不是呢?我立马去拦,燕婉也护在徐太医的跟前,哭哭泣泣地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死气白咧地缠着徐太医,与徐太医无关,说她除了徐太医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只要跟着徐太医做奴婢也无所谓。徐太医倒挺像个男人的,他拉开了燕婉,跪在地上道:‘是我的错,叔叔要打尽管打吧!’”王信说到这落下两滴泪,立马又伸手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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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终于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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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章终于嫁了

王娡也跟着落下泪,哽咽着道:“燕叔真打了?”

“打了,只是没打几下,他自己也哭了,一面哭,一面冲着燕婉吼:‘你个蠢丫头,干嘛死活非要跟着这么个男人呀,瘦不啦叽的,都不经打的!’你也知道的,燕叔一粗人,从不落泪,他这一哭,所有人都跟着哭了起来。”王信道。

“燕叔就这么一个人,嘴硬心软。”王娡擦了擦眼角的泪,跟着问:“徐太医娶了燕婉吗?”

王信点头:“他说燕婉门楣不低,对他又情深意重,做妾都不可能,别说做奴婢了,虽说赶着回赵国,该有的礼仪也都做了,只是简单了些,燕婉一直都在哭,可我们知道她心里很开心,徐太医倒是一直笑着的,只是笑容极浅淡,他这人似乎把什么都看得很平淡。”

王娡想像着那个画面心里诸多感触,良久,道:“徐太医是个好人,他会对燕婉br/><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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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摹!br/>

是的,他会对她好的,她已经想像两人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的情景,那是怎样的美好,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不过如此!

“燕婉有了着落,燕叔燕婶算是松了口气,想当初燕婉刚从宫里回去那几年,燕叔整**着燕婉嫁人,燕婉不肯,他就抡棍子打她,偏偏燕婉死了心不肯嫁,被燕叔逼急了,她就拿刀对着自己的脖子,燕叔哪舍得真让自己女儿死啊?只好由着她,这些年不少乡邻对燕婉指指点点的,燕叔觉得没面子,连家门都很少出!”王信说到后面唇角扬起了笑容。

王娡笑着道:“现在燕婉嫁了人,虽说是填房,可嫁的是自己一直中意的那个人,燕叔燕婶的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是啊,大婚那日燕叔喝了不少酒,还一个劲地灌徐太医喝酒,他以为徐太医不会喝酒,岂料他很能喝,结果没把徐太医给灌醉,自己倒是醉了!”话落王信哈哈大笑起来。

王娡也跟着笑,只是那笑容却有几分苦涩,徐太医以前会不会喝酒她不太清楚,她只记得曹夫人跟她说徐太医的夫人死了之后,徐太医悲痛欲绝,日日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隔了很长时间他才从痛苦中挣扎出来,把酒也给戒掉了,这一回怕是他戒酒多年后第一次喝酒,在喝酒时他不会又想起了他那死去的夫人与那未出世的孩子吧?

送走了哥哥,王娡去德阳宫转了一圈,跟着便来到惠草殿,她觉得有必要将徐太医与燕婉成婚的事情告诉给她,从别人嘴里让她得知更不好。

曹夫人听了之后看上去倒很平静,只是她一直沉默,良久,才淡笑着道:“这是好事啊!”而不像许多年前徐太医第一次成婚那样笑得那么开心,看来她心里多少还是不好受的。

王娡几分歉意地道:“我压根没想到燕婉会喜欢徐太医,还喜欢了那么久,这丫头一直瞒着我!”又一想她对曹夫人有什么好歉意的呢?曹夫人与徐太医根本就不可能!可她断了她心里那一点点念想啊!那些念想有时就像根救命稻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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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五章 恭喜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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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恭喜娘娘

曹夫人笑了笑道:“她侍候你那阵子怕是根本没想过会出宫,更别说嫁给徐太医了。”

王娡略松了口气:“看见你这个反应我就放心许多,一开始多少有些担心。”

“娘娘担心妾什么?伤心?难过?”曹夫人笑了笑,“怎么会?妾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徐太医已经四十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身边却一直没个女人照顾,孤零零的,现在好了,他总算娶了老婆,那个女人还是燕婉,真是件大好的事情!”

“是啊,这两人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终于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王娡道。

曹夫人忽然问:“燕婉已经过了三十吧?”

王娡点了点头。

曹夫人的脸色略略黯了黯:“这个年纪生孩子大了些,不过,要生还是可以生的,妾的娘亲生妾弟弟那阵子也有三十多了,只是……徐太医怕是不会让燕婉冒那个险生了。”

王娡攸地一笑,揶揄曹夫人道:“你可真能操心,像徐太医的娘似的,他刚娶上媳妇就开始盼着他有孩子了!”

曹夫人掩嘴笑了起来:“妾是替徐太医感到惋惜,他们家世代行医,他又那么好的医术,若是后继无人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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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惜?”

“他就没个哥哥、弟弟什么的?”王娡问。

“是有个哥哥,可生的都是女儿,女人行医终究是少的。”曹夫人道。

王娡也觉得有些可惜,只是徐太医早绝了子孙的念想,他是不会觉得可惜的,那燕婉呢?她会不会……

刚想到这,王娡忽觉得有些头晕,别了曹夫人回到自己的殿阁。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下人们开始将晚膳端了上来,王娡看着一桌子的膳食,毫无食欲,忽然一阵恶心。

惠槿倒吸了口凉气,皇后生病可不是小事,立马派人传太医。

太医很快便来了,很仔细地给王娡诊着脉,脸上的神情变幻多端,良久才停止诊脉,带着几分怯意道:“恭喜娘娘,您有喜了!”

“啊?”王娡大惊,“怎么会?明明……明明喝过药的啊!”

“喝药……并不意味着完全……怀不上,偶尔也是……会怀上的。”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皇后不会追究药的问题吧?

王娡蹙眉挥了挥手,这哪是什么喜事?明明是一件坏事情!

太医赶紧躬身退出。

刘启会要这个孩子吗?

王娡摇头,别说她已经三十多,即便她才二十多他也不会要的!

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当刘启命人将下胎药端到她跟前时,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不痛快:都怪这家伙,那日可着劲地折腾,他痛快了,吃苦受罪的却是她!

皇后小产可不是小事情,妃嫔们相继过来看她,她真有些羞于见人,都这把年纪了还小产!

不多久宫里传来一些谣言落入王娡的耳里,说帝后之间的感情早就没了,皇后想再生个孩子以拉拢皇上的心,故特意没喝那碗药,没想到皇上半点夫妻之情都不顾及,又命人端来了下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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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很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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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很有心思

王娡听着这流言真有些哭笑不得,她想拉拢皇上的心?是,她是需要拉拢皇上的心,可她现在这个地位需要靠生孩子来拉拢皇上的心吗?万一丢了性命呢?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晚上,刘启过来看她,王娡侧过身子,背对着他。

“怎么?生朕气了?”刘启淡笑着问,在床边坐了下来。

“妾哪敢?”王娡没好气地道。

刘启轻轻拍着王娡的肩膀哄着道:“你生娉儿,还有彻儿那阵子把朕吓得半死,现在年纪又大了些,就别再冒这个险了,你又不缺孩子!”

“说到底你是嫌妾老了呗!”王娡道。

“哪会呢?朕若嫌你老那日就不会那么卖力了!”刘启附在王娡耳边小声道。

王娡面色缓了缓,仔细想来他那日之所以会那样是因为他仍很在意她,这种感觉令她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近二十年的夫妻别说是帝后了,就是寻常百姓大多也都淡了。

刘启又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好生养着,这些日子后宫的事情可以让曹夫人帮忙打理,朕着实忙得很,过些日子再过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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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娡点了点头。

德阳宫的修建渐渐进入尾声,王娡特意陪着窦太后一同去看,这座宫殿自修建到结束她时常让窦太后一同参与,即便太后不过来看,她也时常会把宫殿的修建情况告诉给她,征询她的意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窦太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老太婆,万一宫殿修建好了她再提出一大堆的意见,那简直要她的命!

今年的冬季来得特别早,不过才十月空中竟飘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如扯絮般不停地往下落。

王娡从东宫出来,往自己殿阁方向走去,走至半途忽闻到一股花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那气味极诱人。

“这个季节哪来的花香啊?”王娡四处张望着,疑惑地问。

“这是从南宫那里飘过来的,奴婢听说慎太妃不知打哪学来的,居然在冬季也能种出许多种花来,只不过得养在屋子里。”惠槿道。

“是吗,她倒挺有心思的。”王娡哂笑着道。

“听说上两日经她指导弄活了太后殿阁里一盆花,太后一高兴准她每个月可以出来一次。”惠槿又道。

果然如此!

“她可真是一个聪明人!”王娡意味深长地道。

慎太妃哪有那么好心帮窦太后弄活一盆花?她巴不得窦太后的花全都死光光,不过是为了赢得进出自由!

这些年她一直在动这个心思,软的硬的全都上了,成效还是很明显的!这两个老姐妹现在看似和睦相处,可这好景又能维持多久?

元日过后,王娡从田蚡的口中得知燕婉有喜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王娡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田蚡告诉她,徐太医并不想要孩子,可燕婉想要,想着方的怀上了孩子,生怕被徐太医发觉后逼她喝下胎药,又找了个借口从赵国回到京城,现在正呆在自己娘家养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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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七章 向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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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向着他

王娡早料到燕婉会如此,她能不顾一切地跟着徐太医,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为他生孩子!

那日曹夫人在为徐太医没孩子继承他的医术感到惋惜时,她就在想燕婉一定也希望徐太医能有个后代,只是燕婉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

徐太医的第一个夫人与孩子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徐太医没有及时赶回到家,燕婉都这个年纪了,却远离徐太医,回到这里,有个什么事情,徐太医根本无法照顾到她,万一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徐太医接下去该怎么活?

“燕婉的孩子有几个月了?”王娡问。

田蚡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我隐隐约约地听他们说有五、六个月了,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她从赵国赶到这里花了很长时间,走走停停的,人家大半个月就到了,她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到家里也歇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前前后后算算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吧。”

“她已经在家里歇了一个月?那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王娡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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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整日家里呆着,就算呆在家里我也不会关心他们家那些个事情啊!”田蚡道。

王娡一想也是,田蚡对燕家的事情向来没多大兴趣,再者他是个男人,哪会关心女人生孩子的事情?

王娡琢磨着应该让徐太医立刻回到京城来,孩子已经有五、六个月了,他再不想要孩子,也不可能不要,那样做对燕婉更危险!

如果让徐太医提出辞呈,且不说刘启会不会同意,书信来往至少得耽搁两、三个月的时间,燕婉经不起那么长时间耽搁,当务之急,只能去求刘启,让他放徐太医回来!

王娡站起身来,目光看向田蚡时又想到什么,道:“燕婉毕竟上了三十,又是第一次生孩子,若是当中出了什么差子,以燕叔的性子很有可能会怪责徐太医,这对徐太医很不公,你回去后替我代句话给燕叔,他若敢对徐太医不客气,我就让他蹲大牢,别指望我会宽恕他!”

燕叔是个粗人,力气本来就大,在气头上根本没分寸,而徐太医因伤心、内疚,定然会由着他打,她真怕他一失手把徐太医给打死,又或者打残了。

田蚡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致,狐假虎威的事情他最爱干了,乐呵呵地道:“姐,您放心,这话我保准带到!只是……姐,有一事弟弟着实想不明白。”

“何事?”王娡问。

“您为何这么向着徐太医?”田蚡大着胆问。

王娡鼻子里呼出一道冷气,女人就不能帮一个男人,否则别人总喜欢往歪的地方想!

“他以前是我的专职太医,曾数次救我的性命,若没有他,你就不会有做皇后的姐姐和做太子的外甥,你说我该不该向着他?”王娡反问道。

田蚡一听这话,整个人立马肃然了几分,郑重其事地道:“应该,当然应该!我回去后一定会认认真真地把姐姐的话传达给燕叔的!”话落他眯了眯眼:燕老头,你给老子老实点,否则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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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八章 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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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8章兜圈子

王娡又继续道:“我向着他也不仅仅因为这个,还因为徐太医比任何人都不想燕婉出事情,所以燕叔怪不得他!”

田蚡不是很明白这话到底何意,可又不敢多问,谄笑着不停地点着头。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走吧!”王娡下了逐客令。

田蚡从地上站起身,给王娡弯腰行了个礼,向殿门口方向走去。

田蚡一走,王娡便将惠槿给叫了进来:“你派个人到前殿打探一下,看看皇上忙不忙?有没有大臣在议事?心情怎么样?”

“这事情还是奴婢亲自去办吧。”惠槿道。

王娡点了点头,她去办她再放心不过,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如何跟刘启开口,就连田蚡见她帮着徐太医说话都会有那样的反应,她可以想像刘启会是怎样的反应。

上一回她不过冲着徐太医笑了一下,他那张脸便拉得老长,这回她再替徐太医求情,他只不定会有多不痛快!

可是,肯帮徐太医说话的除了她,便是曹夫人,曹夫人的情况更尴尬,更不方便开口,唯有她去求,不仅仅为了徐太医,更是为了燕婉,为了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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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久,惠槿回来了,说是有一个大臣正在和皇上商议事情,还说春公公很难判定皇上的心情是好是坏,只能说没怎么发脾气过,应该不差。

王娡点了点头,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那名大臣已经离开,王娡拎着准备好的点心、汤羹前往承明殿。

刘启正在看折子,王娡走了进去,微微行了个礼,将食盒放在桌案上。

刘启瞄了一眼食盒,凉凉地道:“皇后很少到这里来,还带着食盒来,无事不献殷勤,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朕?”

王娡想说一些客套,又或者恭维的话,忽觉得这些话在刘启面前只会显得假,又或者多余,反令他不痛快,于是,她跪下身子,道:“妾确有一事想求陛下。”

“说。”刘启的面色冷了几分。

“妾以前的侍女燕婉要生了。”王娡道。

“燕婉?”刘启低头沉思,很快想起燕婉是谁,有些不解地问:“她要生了与你何干?你不会是想去陪她吧?”

“那倒不至于,妾是想让她的夫君陪着她。”王娡道。

“难道他的夫君不肯陪她?什么人啊?比朕还忙吗?自己女人生孩子都不肯陪!”刘启很不满地道。

王娡差点想笑,强忍住后,平静地道:“她的夫君不是不想陪她,是身在赵国,不方便陪她。”

“赵国?”刘启忽然整个人感觉不太好起来,脸微微往下一沉,问:“她的夫君是谁?”

“徐太医。”王娡怯怯地道。

“呯!”的一声,刘启用墨猛地敲了一下桌案:“皇后,你好大的胆!兜了半天的圈子,其实是给徐太医求情!”

王娡就知道这家伙会不痛快,可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强烈,真的是年纪越大,疑心就越大,总要怀疑她对徐太医有点别样的心思,人家都成婚了,马上就要有孩子了,他居然还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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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他倒挺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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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9章他倒挺吃香

“陛下此言差矣,妾真的是替燕婉来求这件事情,燕婉已年过三十,又是第一次生孩子,徐太医不在她的身边,妾真的很担心她出事情。”王娡道,她必须一口咬定是替燕婉求情。

刘启微微一愣,觉得王娡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再者当初他硬让燕婉离宫多少有些亏欠王娡,像燕婉这样的陪嫁侍女,若主子想留她,完全可以一直呆在宫里。

沉默了一会儿,刘启问:“燕婉为何不呆在赵国?”

“这事情说来话就长了。”王娡便将燕婉苦追徐太医的那段苦情戏仔仔细细地说给刘启听,企图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勾起他的同情心。

岂料刘启听了那些事情后,心情非但未舒展,反倒更不痛快了,冷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他倒挺吃香的!”

王娡一时语塞,真不知再怎么帮那两人说话了,想了半晌,道:“妾不是想让陛下把徐太医调到京城,妾只是希望陛下给徐太医放几个月的长假,待燕婉平安生子,身子恢复后再让他回赵国。”徐太医不调回京城,不入皇宫,他总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吧?

刘启又沉默,半晌,道:“皇后都这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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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再不同意,倒显得朕不近人情了。”

王娡立马磕头谢恩:“妾替燕婉谢陛下!”绝口不提“徐太医”三个字。

“回去吧!”刘启凉凉地道,低首继续看起了折子。

王娡站起身准备走,刘启忽然抬眼看向她,目光说不出的冷,仿佛想洞穿她心底深处的想法似的。

王娡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刘启忽然笑了:“你现在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以前哪敢这样与朕对视?”

王娡的唇角也扬起笑容,意味深长地道:“妾时常想对陛下说,妾只想做你的妻!”

刘启仔细品味着这句话,沉默。

王娡福了福,转身离去,如果她只是他的妻,他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算计与猜疑,她有时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算计刘启?

比如刚刚吧,她为何说那句话?是因为有感而发呢?还是想舒缓他们之间略有些紧张的感情,让他放下心中对她的猜疑与不满?

两个月后,王娡从田蚡的嘴里得知徐太医已经回到京城,与燕婉一起住在他在京城的府邸里。

王娡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两个月里刘启很少到她的殿阁来,即便来了,神情也是淡淡的,可不管怎样徐太医回来了,燕婉和她腹中的孩子得救了,她这么点牺牲还是值的!

她只是不想欠人家太多,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王娡不想与刘启总是这样冷不冷,热不热,半僵持着,时不时地去前殿看他,带去些他爱吃的点心,又或者带去给他做的衣物之类。

彼时刘彻正在承明殿里,刘启一直对一个案子有些疑惑,趁机考考太子刘彻:“太子,上两日廷尉抓了个叫防年的孩子,这孩子的继母杀了防年的父亲,防年便把继母给杀了,依大汉律例应按杀母大逆罪论,你觉得这样判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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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章 皇后最近很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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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皇后最近很闲啊

刘彻想了想,道:“继母说起来是母亲,其实并不是真的母亲,因为父亲的缘故才把她当作母亲。今继母行为失当,杀了防年的父亲,在她动手杀他父亲的时候,她与防年之间的母子关系就已经没了,所以应该按杀人罪论,而不应该以大逆罪论!”

刘启点头,道了声:“好。”这孩子年纪虽不大,思路却极其的清晰。

刘彻感觉得出刘启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心头一阵雀跃。

“你先回去吧,朕还要看一会儿折子。”刘启道。

“诺。”刘彻躬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走至门口遇到王娡,唤了声:“母后。”又一次躬身行礼。

“嗯。”王娡淡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刘启早听见了王娡的声音,不抬头,冷嘲热讽道:“皇后最近很闲啊!”

王娡不恼,笑着道:“托皇上的福,最近后宫还算太平。”

“燕婉生了?”刘启问。

“没听说,应该快了吧。”王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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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没有燕婉和徐太医这一档子事情,皇后就不会这么空呢?”刘启这话意味深长。

王娡笑了起来,走至刘启跟前,仰着脸,抚摸着他的下巴道:“陛下有时真的很小气,妾的确有替徐太医求情之意,但只是不想欠他太多。妾也欠陛下很多,但妾并不急着还,因为陛下是妾的夫君,妾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的,而徐太医只是一个外人。”

刘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攸地一笑道:“朕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知道你对他无意,朕是些嫉妒他,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们所有人都那样尽心尽力地帮着他,维护着他,燕婉更是为了他不惜一切,朕身边这样尽心尽力帮着朕的实在太少!”

王娡展开双臂搂住刘启的脖子,真挚地道:“妾会为了陛下不惜一切的!”

刘启望着王娡,嘴角衔着抹浅浅弯弯的笑容,良久,双手扶起王娡,将她拥入怀里,目光看着前方。

这就是为人君者的悲哀,站得越高就越觉得孤寂,没几个人会出于感情为他尽心做事,大多只是出于职责!

没过多少日子,燕婉生了,生了个儿子,王娡与曹夫人都高兴得很,一同给小孩子做着衣裳,说着话。

“娘娘有听说吗?梁王病了。”曹夫人道。

“听说了,说是天太热,梁王让热气给伤身了。”王娡道,刘启很少在她面前提刘武,但太后那么宝贝自己的小儿子,多少会在她面前说一些。

“有人说梁王是心病!”曹夫人在王娡耳边低声道。

王娡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曹夫人。

“自从梁王谋杀朝中大臣之后,与皇上之间就隔着一层,每次梁王到京城来皇上都不再与他同车同乘,梁王也压根不敢跟皇上提在京城多留些日子的请求,今年元日的时候大概是觉得风头过了,便在与皇上一同打猎时提出在京城多呆几日,说是太后年纪大了,他想多些日子侍候太后,皇上没答应,梁王很失望,回去后一直郁郁寡欢,这不,天才热起来,他就病了!”曹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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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十九章 为了一个男人

王娡站起身从身后搂住刘启的腰,刘启想拨开她的手,她反而抱得更紧了。

“皇后,你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拦着朕,不让朕走!”刘启几分恼怒地道。

王娡将脑袋靠在刘启的背上,柔声道:“妾不舍得看着陛下郁郁寡欢的样子,如果是因为妾刚刚说的那些话惹陛下不高兴了,陛下就当妾什么都没说过。”

刘启紧蹙的双眉微微松开:“你这个人,朕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王娡伸手去解刘启的腰带,跟着将手伸到他衣服里,刘启的心口微微一酥,转过身看着王娡,不悦地道:“为了一个男人,皇后上不惜以身色诱朕?”

王娡嫣然一笑道:“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哄这个男人开心,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刘启终于笑了:“那一会儿皇后可得卖力点,朕心里郁闷着呢。”话落抱起王娡向床榻走去。

一夜好眠,次日,刘启下了道旨将徐太医调往渭南郡,理由是赵国因上次痢疾已拥有足够太医,而渭南郡刚好需要太医。

燕婉与徐太医接到这道圣旨时有多高兴就不提了。

没过几日便传来梁王病薨的消息,太后日日哀嚎,王娡去东宫看她,太后避而不见,除了长公主刘嫖,她看谁都不顺眼,谁都不见,王娡不敢走,在门外跪等着太后,一直到菁儿多次出来请她回去,她这才站起身离去。

她其实巴不得早点离开东宫,只是太后那么的疼她小儿子,她若就这么走了,太后心里定然会不痛快,她不求能讨来后多大欢心,只要她日后不因这事情时不时找她茬就可以。

王娡以为太后那么的疼爱梁王,梁王死了,她一定大受打击,大病一场,然,并没有,太后的确闭门谢客了不少日子,可她并没有病倒,很快她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世人面前,这老太婆的内心世界真不是一般的强大!

太后没病倒,王娡倒是染上了风寒。

以往每年她都会染上风寒,只是不严重,不过咳嗽、流鼻涕而已,这回特别严重,居然发起了热。

她曾经很羡慕贾夫人,时不时的生场病,每回生病都弄得人尽皆知,仿佛就快死了似的,这回终于轮到了她,可生病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又不是贾夫人,不过是小病也躺在床上死不死活不活的。

喝下药,王娡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很长,又似乎没多久,醒来时发现殿阁里已经掌上了灯,跟着发觉有一只手正握着她的手。

王娡抬眼向手的主人看去,他靠着自己的一只手臂侧卧在她的床边,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张清冷的侧面显得格外的温暖、恬静。王娡伸手虚虚地摸向他的脸,他的鼻子,唇角扬起一抹美美的笑容,唯有在此时他才像一个夫,而不是一个君。

刘启似乎觉察到什么,慢慢睁开眼,见王娡正看着他,也定定地看着她,扯了扯唇角,温声道:“醒了?”

第七百二十章 真扫兴

王娡摩挲着刘启那只抓她手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脸庞旁,柔声道:“陛下怎么就这样睡着了?被妾传染了可如何是好?”

“朕得知你病了,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睡得这么沉,朕看着看着自己竟也睡着了。”刘启说着笑了笑,伸手轻轻捊过王娡额前的几缕头发。

王娡特别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只觉得岁月静好,什么烦心事都烟消云散。

然,她却不得不道:“陛下已经看过妾了,赶紧走吧。”

刘启有些意外,跟着几分不满地站起身来:“你这人,真扫兴!”

她也不想这么扫兴,她比他更贪恋此时的时光,巴不得他一直这么陪着她,和她说着话,可她不能为了图一时的欢愉而置皇上的身子于不顾!

王娡这一病竟病了一个多月,这一日午膳后,王娡见外头阳光明媚便想出去走走,消消食,透透气,在屋里呆得久了,风寒是好了许多,但浑身酸痛,哪都不舒服。

走至花园附近,王娡听到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天终究是冷了,连菊花都谢了呢!”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不出的温婉。

“谢就谢呗,朕只要看你就行。”

听到这,王娡的心徒地一凉,不由得侧转脑袋向那两人看去,韩长使,哦,不,上个月皇上已经册封她为八子了,此时韩八子一脸的娇羞,而刘启则含笑看着她,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王娡却愣在那里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阿莲拉长脸,不满地道:“韩八子也真是的,大冷的天硬拽着陛下来赏花,哪有什么花啊?若是把陛下冻来了可如何是好?这些年没新人入宫,倒是让她趁了机!”

王娡沉默,阿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她不给皇上选秀的确减少了不少麻烦,轻松了许多,可同时也产生了另一种麻烦,让韩八子得以机会得到皇上专宠。

曾长使、樊长使都还在时,韩八子就已经很得皇上喜欢,记得有一次她去承明殿,看见刘启与韩八子在一起,也是这般亲亲我我的甜蜜模样,她当时心里特不好受,给刘启行礼时两条腿直打软,他那日对她说的话,她到现在仍很清楚地记得:“你是朕的妻,而她们说到底不过是朕的玩物而已,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她听了那话的确感到一丝宽慰,可同时也在想:谁知道他哪日会不会对这个玩物动感情呢?

现在看来她当时的顾虑并非是多余的,他刚刚看韩八子的眼神很清楚地告诉她,他对她是有情的,绝不仅仅只是玩玩而已!

阿莲埋怨韩八子这么大冷的天拽着刘启来赏花,是的,这样的事情她绝对做不出,她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顾虑,他们之间总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会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少了许多情调,所以他说:“你这人,真扫兴!”

她是很扫兴!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块肉

王娡心头一酸,有一种想哭的欲望,可她是不可以哭的,她是皇后,怎么能因为争风吃醋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呢?这太有失一个皇后应有的体面!

惠槿附在王娡耳边低声道:“皇上并没有允许韩八子留下龙种。”

王娡侧头看了她一眼,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笑容,她知道她是在宽慰她,没允许韩八子留龙种,这意味不管皇上有多宠韩八子,韩八子都不会威胁到她!

王娡应该大感宽慰,可她心里始终憋得慌啊!

王娡转身向自己殿阁方向走去,走至门口看见曹夫人正从里面出来,见她过来了,曹夫人立马迎了上去,笑着道:“娘娘回来了啊,妾正准备去找你呢!”

两人一路说笑着向殿阁里走去。

“听说了吗?皇上这两天的心情有些不痛快呢!”曹夫人道。

不痛快?她看他挺痛快的!

王娡摇了摇头:“怎么了?你又听到了些什么?”

曹夫人家里有人在朝中为官,朝廷的事情她多少能知道些。

“妾听说,皇上上些日子请不少大臣一同用膳,周丞相也请了。”曹夫人道。

“周丞相?我怎么记得他托病辞官了呢?”王娡几分不确定地道。

“是的,他现在是不当官了,皇上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他来,让人把他给叫了来。宴席上每人都有一块肉,其他大臣都有刀具,独独周丞相没有,周丞相是一粗人,见自己没刀具便气呼呼地向侍者要,侍者不给,他很生气,索性自己动手抓肉吃。

皇上见此笑着对他说:‘莫非这还不能让你满意吗?’周亚夫见皇上发话了,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肉,跪下身来,岂料皇上刚说了个“起”字,他就马上站了起来,未等皇上再说话,他自己就走了!”曹夫人道。

王娡轻轻摇了摇头:“这周亚夫也真是的,他这样做完全就不顾皇上的颜面,皇上不生气才怪呢!”所以他这些日子时常找韩八子,她太不懂情趣,唯有在韩八子那里他才能找到些宽慰!

“那是肯定的。”曹夫人应和道,“听说事后皇上对其他大臣说:‘瞧他怒气冲冲的样子,这种人日后怎么能辅佐少主呢?’”

王娡微微一愣,她很清楚这句话的份量,哎,这周亚夫实在太不会做人,凡事由着自己性子来,一点不懂克制,这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刘启其实是看中周亚夫的,因为他很擅于用兵,是个人才,他想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出山的机会,让他做太子的老师,可他这人一来不喜把话说得太直白,二来他想试探一下周亚夫,看他歇息了这些日子是否有所改变。

于是便有了这个宴席,刘启给其余人都准备了刀具,唯独不给周亚夫,为何不给?

是希望他服个软,过来求他,借此告诉他,若他不看中他,即便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得以施展!

偏偏周亚夫根本不会去揣度别人的心思,哪知道皇上这样做有什么深意?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想服那个软去求皇上,竟然未等皇上发话,自己转身就走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最大受益者

这个态度完全就没将刘启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既然连刘启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把太子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好好地辅佐太子?

王娡虽有些替周亚夫感到惋惜,但更多的中觉得这是件好事,周亚夫在将士们心目中享有很高的地位,如果他现在得以重用,日后却不肯听命于刘彻,刘彻想对付他可比刘启难许多!

没过多少日子,王娡又听说周亚夫在牢中绝食吐血身亡的消息。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周亚夫的儿子命人偷偷买了五百副甲盾,说的理由是自己的父亲年纪老了,他想买甲盾以备给父亲日后发丧时用,却因一些小事与佣工发生了冲突,竟而被佣工给告了!

甲盾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私人买卖的物品!周亚夫这是想干嘛?因对朝廷、对皇上不满,故而想造反吗?

很快,周亚夫被廷尉给抓了起来,可他那样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哪受得了这等屈辱?廷尉问他话,他拒不回答,跟着又绝食抗议,最终在牢中吐血身亡。

周亚夫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死自然引起朝廷内外不少人的议论,有人说他运气太差,以他的为人不大可能真的要谋反,买甲盾十有八九真如他儿子所说只是为了日后发丧时用,如果买甲盾一事不被告发,他应该能安享晚年;

又有人说皇上早看周亚夫不顺眼,嫌他脾气臭、不驯服,又有一堆将士忠于他,刚好借这个机会除掉他;

还有人说周亚夫是被他儿子给害了,买甲盾这么大一件事情应该处处小心谨慎才是,居然为了一点点小事与佣工发生争执,实在太不该,否则哪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甚至还有人说周亚夫的死都怪那块肉,因为那块肉他已经深深地惹恼了皇上!

王娡觉得周亚夫之所以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的性子,这个人太桀骜不驯了!这么多年里,他哪怕有过一次服软也不至于如此!

刘启从外头走了进来,王娡立刻起身相迎,跟着躬身行礼。

“起了吧。”刘启道。

王娡站起身来,在刘启身旁与他一同跪坐下来。

“朕准备封你哥哥王信为盖候,已经让人去传旨,让你哥明早入宫受封。”刘启道。

王娡怎么也没想到刘启跟她说的竟然是这件事情,惊得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太后提出封哥哥为候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她刚做皇后不多久!一晃已过去五年多,她都快忘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尘封已久的事情竟又被刘启提了出来。

“母后曾跟朕提出过这件事情,朕也一直觉得你是皇后,而你的兄弟却都只是平民很不妥当,只是周丞相强烈反对,这事情只好作罢,现在他人都死了,其他大臣对此事根本无任何异议,就不必再拖了。”刘启说得极平静。

王娡又是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周亚夫的死,她哥哥竟成了最大受益者!这事情可真够有趣的!

第七百二十三章 皇后的手好凉

“怎么了?不会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吧?”刘启见王娡愣愣地站在那里发,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手臂。

王娡这才如梦初醒,立马俯下身子叩谢皇上:“妾先替哥哥谢谢陛下!”

“得了,别谢了,你尽心尽力替朕打理后宫,朕封你哥哥为候一点都不为过。”刘启道。

王娡笑了笑道:“陛下这些日子看上去气色不错。”咽下了后一句:有年轻女子滋润着,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刘启抬眼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娡:“皇后不会又在吃醋吧?”

“哪里?妾只是替陛下高兴。”王娡立马否认,心里暗暗在想:你那日说我若看她们不顺眼,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她们出宫,你绝不会有半点不舍,现在我若真打发韩八子出宫,你会真的没半丝不舍吗?

“朕真该好好地感谢皇后,替朕选了这么好的一个妃子,韩八子性情好,也很懂分寸。”刘启道。

王娡使劲咽下一口作呕的吐沫,他这是在夸赞她吗?分明是在拿刀捅她的心窝子,是她选中的女人!是她不想再选秀女!她打落牙齿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陛下满意就好。”王娡口不择心地道,忽然发觉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一只手,抬眼一看,刘启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皇后的手好凉!”刘启笑得不怀好意。

王娡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抽不回。

刘启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朕喜欢看你吃醋的小模样。”话落,不等王娡说什么,站起身走了出去。

王娡伸出手想拉住他,最终没有去拉,手悬在半空中又落了下去,她与他二十年的夫妻,感情终究还是渐渐转淡了。

那一晚王娡哭了,一个人蒙着被子哭了许久,他在一步步离她远去,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

次日,王信进宫,跪谢皇上后,过来谢王娡。

王娡连摆手道:“我可不敢贪这个功,这事情你不该谢我,你应该去谢太后,是她跟皇上提出封你为候的,若不是她提出,皇上或许根本不会想到封你为候。”

她此时忽然在想,她是不是应该培养自己在朝廷中的势力呢?

因为刘启不喜后宫干政,因为曾祖父的阴影,她一直都不想家人出仕,可是,如果她在朝中有人,她在后宫的地位就能越来越稳固,太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何当初谁都动不了太后在后宫的地位?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窦家在朝中的势力很大!

“那我这就去拜谢太后!”王信说着站起身。

“我陪你一块过去吧。”王娡跟着站起身来。

两人一同来到东宫,跪谢窦太后。

窦太后好不开心,哈哈大笑:“快起来,多好的事情啊!哀家早就跟皇上提出封你为候了,皇上一拖再拖的,一直拖到今日才得以实现!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的事情?妹妹在宫里做皇后,哥哥却在外头做平民!

都怪那可恶的周亚夫,处处和哀家作对,还搬出高祖帝来压着哀家,说什么非刘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哼,高祖帝立这条规矩时是根据他当时的情况,现在事过境迁,哪能还一成不变地遵行以前的规矩”

第七百七十章 算计

王娡笑了笑,道:“妾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相信!”

“你不敢相信也正常,昨日我们向皇上提出立你为后时,他不知有多不情愿呢!”刘嫖邀功似的道。

窦太后轻哼了一声,跟着道:“是啊,他也不知想着立谁当皇后呢,叫他写个诏书,磨磨蹭蹭的!”

王娡的耳边却回荡起刘启几日前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要谢朕的还在后头呢!”

他说的事情应该指的就是立后吧!

太后与长公主都以为他被她们给算计了,却不知其实是她们被他给算计了!

他明明早就想立她为后,偏偏自己不提出,硬是让太后提出,一旦日后太后知道了她的过去,提出废掉她后位的要求,刘启便会以当初是她提出立她为后为由堵她的嘴,如此太后便只能生闷气,人是她选的,她能说什么?

只是事情真能像刘启想的那般顺利吗?

王娡没敢继续想下去,而是口不择心地对太后与长公主道:“谢谢太后,谢谢长公主,若没有你们,妾哪能登上后位?”

太后笑了笑道:“你不用谢哀家,哀家这些日子都快被烦死了,巴不得你快点把凤印给拿去,交到你手上,哀家可就省心了!”

“妾初次执掌凤印,有许多地方都不知道,日后定然会时常来叨扰母后的,母后可别嫌妾烦!”王娡软声道。

太后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哀家推举你当皇后,自然是觉得你能胜任这个位置,哀家相信你很快就能理出头绪的!”须臾,又道:“赶紧回去吧,你现在不同以往,想必此时定然有不少妃嫔在你的殿阁里等着你呢!”

王娡躬身行了个礼,转身退出,太后刚刚言下之意似乎不希望她去叨扰,可以太后强势的性子,她若真什么事都不去问她,自己做主意,她必不痛快,觉得她没把她放在眼里,她若时常去问她,她又会觉得她很没用,比薄皇后好不到哪,一点点事情都摆不平!

她这个皇后不好当,比薄皇后还不好当,薄皇后至少没个比较,而她却有比较,她不能什么事情都去问太后,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问太后,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得掂量好!

刚走出殿阁,菁儿迎面走了过来,王娡笑着跟她打招呼:“菁姑姑。”

菁儿立刻给她行礼,恭维道:“恭喜王皇后,奴婢一直想着您能登上后位!”

“谢谢姑姑,我可从没想过自己能登上后位,拿着凤印诚惶诚恐的,姑姑一直陪伴在太后身旁,定然知道不少事情,日后我有不懂的地方还得请姑姑多多指教呢!”王娡说着好话,心里暗暗在想:若能将此人为她所用,日后她与太后之间的沟通便会省力许多。

“皇后客气了,您来问奴婢,那是奴婢的荣幸!”菁儿道,她也不想得罪面前的人,她现在可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两人说着客套话,辞别,各自离开。

行了一段路,紫儿小声问:“娘娘,要不要贿赂菁姑姑?”

第七百七十一章 诬陷

玉儿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快到德阳宫附近时韩长使发现她的发钗掉了,让奴婢去找,奴婢找来发钗时看见樊长使倒在血泊中,韩长使的脸色煞白,拉着奴婢就走。”

王娡略缓了口气:“那你有没有看见曾长使?”

玉儿摇了摇头:“奴婢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曾长使。”

王娡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么说此事与曾小翠无关,韩容的可疑点还是最大!

“既然你们根本没看见曾长使,韩长使为何要说看到了她?”王娡问。

“大概是因为私怨吧,”玉儿道,“自从韩长使越来越得皇上宠之后,曾长使便嫉恨韩长使,时不时地使些小手段捉弄韩长使,韩长使对此一直心怀不满,却隐忍不发,刚好遇上这件事情,她便将曾长使给扯了进来,唯有说曾长使比我们先到那里,才能洗脱掉我们身上的疑点。”

王娡不太相信她的话:“你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本宫哪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玉儿俯下身子深深地磕了个头,言辞凿凿地道:“奴婢此次说的句句是真,刚刚因为韩长使在,奴婢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说,奴婢说了那些话,内心愧疚得很,故一直惶恐不安!”

王娡回忆着刚刚玉儿闪烁的眼神,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她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刚刚跟本宫说的那些话不得对任何人说起,包括你家主子。”

“诺。”玉儿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身,两条腿仍不停地打着抖,转身向门口方向缓步走去,走出殿阁大门的那一刹她深深地喘了口气,眼前一片迷茫,跟着两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王娡只觉得脑袋乱得很,玉儿的话不听倒也罢,听完非但没让她思路清晰,反而更加混乱起来。

她提步走出屋子,目光看向前方,想让自己看得远些,思路清晰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细节被她给忽略了?

玉儿是韩容的陪嫁丫头,自小就与韩容在一起,以韩容的性子是不会n下人的,这主仆俩之间的感情不可能会差,至少玉儿对韩容没有仇,既如此她怎么可能编瞎话陷害韩容?

这么说曾长使的确没出现在德阳宫!这件事情的确与曾长使无关!这一切都是韩容在撒谎!

王娡忽然又想起韩容刚刚说的一句话:“妾没有胡说,否则为何妾说的人是你而不是其他人呢?”

她当时说这句话她并没怎么多想,现在仔细想来这话很值得深究,昨日早上早早离开自己殿阁的只有韩、曾、樊三个人,韩容怎么知道曾小翠也早早的离开了殿阁,否则她为何偏偏说的是曾小翠,而不是其他人呢?难道只是因为她对她有仇,她就那样说了?

这不可能啊,若曾小翠一大早没有离开过殿阁,韩容诬陷她是很快就会被拆穿的!

这么说韩容的确有看到过曾小翠!

在哪里看到的?德阳宫那里?

第七百八十四章 麻烦事

那些人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言辞中不乏鄙夷与嘲讽,不过是说王娡太过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这样的奇耻大辱都能忍,想必是被栗良娣的气势给吓住了,不是不想告栗良娣,而是不敢告,怕得罪了她,如此怯懦之人别说有出头之日了,怕是连在宫里立足都很难!

王娡殿里的那些下人们也多有埋怨,觉得颜面尽失,她们可真够倒霉的,跟着这么个无能的主子,想着往后的日子更是人心惶惶,有人甚至动了调到其他殿阁的心思。

王娡对此置若罔闻,仿佛这事压根与她无关似的,屈辱吗?的确屈辱!在花园里,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莫名挨了一巴掌,完全令她颜面扫尽!然,勾践能忍十年为奴之辱,韩信能忍莽夫胯下之辱,跟他们相比,她这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呢?

傍晚,落霞脉脉地射入屋子,王娡用完晚膳闲着无事,索性借着霞光拿起一卷书简看了起来。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王娡反复读着这句话,写得真好,虽玄奥精深,难解深意,却让人渐渐平心静气下来,在此时读这样的书比一剂良药、一句宽慰的话更有用!

门帘掀起,春公公走了进来,欠了欠身,道:“奴婢见过王娘子。”

王娡微微一惊,放下书卷,含笑问:“春公公突然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她很清楚春公公虽是奴婢,却不同于其他奴婢,他是太子身边的人,是太子最信任的人,在这个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人是太子,其次便是眼前这位春公公!

春公公笑着道:“娘子如此说可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吩咐娘子什么?是太子殿下让奴婢来请娘子到甲观侍候笔墨。”

王娡更是一惊,她以为昨日里太子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身旁那些奴婢们原本都苦着脸,听了这话立马皆喜上眉梢,甲观是什么地方?是太子藏书的地方,太子常在那里看书写东西,从不曾让其他妻妾去侍候过,王娘子可是第一人,这可是天大的荣誉!她们算是跟对了人,熬了半年多的苦日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那些想挪地方的人更是绝了念头。

王娡虽也眉眼含笑,心里却暗暗怪自己昨日多嘴,好好的说自己看过不少书干嘛?给太子侍候笔墨虽说是好事,可“福兮,祸之所伏”,麻烦事也会跟着一起来的!她对太子没多大好感,这种荣誉还是没的好!

王娡随着春公公向甲观走去,远远地看见长公主带着几名女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心头一阵冷笑,对太子的印象又差了几分,这男人看着冷冷冰冰,清心寡欲,其实和大多男人一样,不过是一介好色之徒!

快至甲观时王娡看见太子正与一人道别,她不敢停留,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径直向甲观走去。

第八百零七章 说客

“没听说,皇上很少跟我提朝政上的事情,更何况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到我这里来了。”王娡道,转而问:“都是些什么大臣被刺杀?”

“具体哪些人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里面有一个叫袁盎,这人名气挺大,朝野上下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王信道。

“袁盎?”王娡的目光微微一滞:看来十有与储君一事有关!窦太后是因为听了袁盎的话才放弃了立梁王为储君念头的,梁王知道此事后自然对袁盎恨之入骨!

“你知道他?”王信问。

王娡淡然一笑道:“田蚡曾跟我提起过,说他是无双国士,不仅在朝堂,在江湖上也有一定名望。这事情与哥哥何干?”哥哥一向不爱管事情,怎么忽然管起这事情来?还是与朝廷要员有关的大事情!

王信轻叹口气道:“本来是与我无关,梁王手下有个门客叫邹阳,他与我是旧识,昨日找到我,跟我说了一番话。”

“他来给梁王做说客?”王娡的唇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容,派刺客杀人的时候他可是痛快得很,没一丝犹豫,十多个人,说杀就杀了,现在又害怕起来!呵,太后整日说皇上冷血,没什么感情,她这个小儿子又能好到哪?

王信点了点头:“他是来做说客的,不过他说的那番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否则我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过来找你。”

“他怎么说的?”王娡起了丝兴趣,能做说客的,自然都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那张嘴巴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可梁王杀了十个大臣,这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邹阳能有什么法子说动她替梁王求情,免除他的死罪?

“他说梁王是太后最钟爱的儿子,他此次是犯了大罪,可一旦皇上将他处死,太后必然会心痛,会愤怒,皇上也是太后的儿子,太后即便再生气也不会把气出在自己儿子头上,只会把气出在后宫女人身上,认为是后宫女人从中挑拨造成的,最恨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你,因为你是后宫之主!你刚被升为皇后,原本地位就不稳,再得罪了太后,以后的日子就难了!”王信道。

王娡的心陡地往下一沉,这话的确很有道理,即便太后先前对她很满意,可此事牵扯到梁王,太后绝对会将她过去种种好全都抹去,化为憎恨!那可是她最钟爱的儿子!她视为珍宝的儿子!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情,惠帝的时候,辟阳候审食其与吕后之间关系甚密,一次审食其犯罪,惠帝欲处他死罪,审食其的好友朱建为救审食其便找到了惠帝的宠臣闳孺,说的那翻话与邹阳与哥哥说的如出一辙!

宏孺是怎么做的?

自然是在惠帝面前替审食其求情了!

她该怎么做?

像闳孺一样在刘启面前替梁王求情吗?

王娡想了又想,似乎只能这么做了,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王娡的脑海里又想起一件事情,许多年前,刘启还是太子的时候,她曾经陪他一同和梁王刘武打猎

第八百十五章 争执

这一语刚落下,王皃姁便兴冲冲地冲了进来:“姐,听说栗良娣让小祥子陷害你,你居然把人交给栗良娣处置了!”

王娡看着她那个样,心头一阵烦躁,她一定刚从贾良娣那里回来,也不知那女人又对她说了些什么。

“我是把小祥子交给了栗良娣,不过……”

未等王娡说完,王皃姁便一句接一句地质问道:“你为何要把人交给栗良娣?为何不交给太子?这么难得的扳倒栗良娣机会,为何就这么白白地让它失去?你去紫霞阁之前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呢?”

燕婉不耐烦地瞪了王皃姁一眼:跟你说一声?不跟你说就对了,除了惹祸,你还会做什么?

“太子事务繁忙,不能因为这些事情去烦扰他,更何况交给太子又能如何?栗良娣一定会拿春香顶罪的,我们根本伤不了她分毫。”王娡温声解释道,一面将女儿抱给燕婉,示意她抱去给奶娘。

燕婉将娉儿接了过去,临走前气呼呼地瞪了王皃姁一眼。

“所以你就向栗恶妇示好了?”王皃姁双眼闪烁着愤怒的火花,眼圈里有晶莹液体在颤抖。

“我无意与她示好,我只是想过些安心日子,不想总是与她为敌,不想她整日千方百计地算计我,而我整日想着如何防着她,稍不留神就中了她的圈套!我知道你恨栗良娣,可要与栗良娣作对至少得等到我们势力与她相当的时候!”王娡道。

“姐,你就别找借口了!你又不是我!太子早把你宠上了天,只要你肯跟太子说,再把这些证据放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信你的话,站在你这边的!栗恶妇居然企图谋害太子的子嗣,那可是死罪!”王皃姁更激动起来。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太子不可能单凭听我一面之词就治栗良娣的罪,他会考虑很多方面!”王娡竭力平息妹妹的怒火,她想说太子最在意的是他的太子位,而不是儿女情长,府里再大的事情对他而言都是小事,即便他此时的心偏向她多些,他也会出于权谋维护栗良娣的,可这样话她哪能轻易说出口?即便说了出来,妹妹也不会相信的!

王皃姁恨栗良娣已到了极致,压根听不进王娡的话:“姐,上回你放血救栗良娣我还可以理解,这一回我可真一点都理解不了,你就是怕了她!就是向她示好!没想到你入了太子府竟变得如此胆小起来,明明有太子的恩宠在,还前怕狼后怕虎的!”

“二小姐,你不能这样说大小姐!若不是大小姐谨小慎微,思虑周全,你也不知被栗良娣整成什么样了?大小姐是很胆小,可为了你,她与栗良娣几乎撕破脸,否则栗良娣会打大小姐肚子的主意吗?”燕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再也控制不住,冲着王皃姁嚷嚷起来。

王皃姁更不高兴了,激动地道:“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气我?”。

燕婉气得双眼瞪得滚圆,王娡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她不得不噤了声。

第八百三十章 皇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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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狡辩了!就是你!是你下的手!先帝宠着我,太皇太后向着我,若我诞下皇子,先帝定然会立我为后,立我的孩儿为太子,你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便让人弄死了我腹中的胎儿!”慎太妃道,目光变得更加狰狞起来。

窦太后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嘲讽:“立你为皇后?呵呵,你可真会异想天开!你配当皇后吗?你能坐得稳中宫之主的位置吗?”

慎太妃还想出言反驳,窦太后肃声道:“慎太妃,哀家已忍你许久,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怎么,你想杀了我?你答应过先帝、太皇太后要善待我的,你若杀了我,百年之后如何去面对太皇太后?如何去面对先帝?”慎太妃一声比一声高。

窦太后轻哼一声道:“你想以此来要挟哀家?哀家不受任何人要挟!哀家说了,哀家对你已仁至义尽,就算百年之后,哀家也无愧于面对先帝与太皇太后!”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久刘启走了进来,所有人都给刘启行礼,除了窦太后,她淡笑着意味深长地道:“皇上来了啊!”他不会生怕慎太妃吃亏,特意跑来帮她的吧?

“这些日子宫里的一些谣言朕也有所耳闻,特过来问问慎太妃。”刘启道,转而问慎太妃:“慎太妃,宫里的那些谣言是你编的吗?”

“回皇上的话,妾只曾说过上两日刚好是代王妃的死忌,至于其他的与妾无关!”慎太妃恭恭敬敬地回答,话落轻蔑地睃了窦太后一眼。

“与你无关?怎么就与你无关了?即便那些话不是你这回编的,也是你以前编的,那些人不过是把你编的那些瞎话都连在一起罢了!”窦太后愤然道。

刘启沉下脸道:“慎太妃,你言词有失妥当,严重影响了太后的声誉,朕命你从即日起立刻迁入北宫闭门思过,除朕或太皇太后召唤,不得离开北宫半步!”

他这一语落下,慎太妃与窦太后皆不满。

“你们母子俩合伙起来欺侮我!欺侮我孤零零的一个女人,无依无靠!你们都答应过先帝、太皇太后会善待我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善待吗?让我搬到北宫那样的地方!”慎太妃说着落下了泪。

窦太后几乎与慎太妃同时道:“皇上,你这样处置慎太妃是不是太轻了?污蔑当朝太后,性质还如此恶劣,那是死罪!”这家伙面上是处置慎太妃,其实是来阻止她的,阻止她杀掉慎太妃!怎么?想留下她的命继续和我作对吗?

刘启朝那些内侍们挥了挥手,内侍们立刻拉起慎太妃向北宫方向走去,慎太妃哭哭闹闹的,百般的不情愿。

待他们走远,刘启对窦太后温声道:“母后,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毕竟父皇和太皇太后的遗言在那里,若真治慎太妃死罪,必会招来他人的非议,会对母后不利的,留下慎太妃的命,也好招显母后的仁慈!”

窦太后轻哼一声,不置一词,拄着拐杖从刘启身边擦身而过,说得好像全为了她似的,其实是为了他自己,仁慈也是属于他的,她是恶太后!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一家人

太后听完喜笑颜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子,急急地道:“那还不赶快把武儿给接进来!”

于是,一行人一起去接武儿,仿佛去接一个远道而归的功臣,而不是去接一个罪臣。

窦太后虽饿了两顿,却没一丝疲软的感觉,两只脚特别有力,竟比刘启走得还快,迫不及待地往前冲着,听到刘武的呼唤声,更是激动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抱着刘武,哭着道:“我的武儿,我的武儿,让你受苦了!”

刘武也抱着窦太后失声痛哭,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娘!娘!”

原本是母子团圆的感人场面,王娡在那里看着只觉得恶心,看见刘嫖在那里一个劲地擦眼泪,不得不想一些伤心的事情,挤出点眼泪,跟着一起擦,以免被太后落下口舌。

刘启在那里看着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这可真够有趣的,他犯了那么大的罪,倒还受苦了!他受的哪门子的苦?

母子俩哭了良久,刘武向刘启磕了三个头,哭着道:“弟弟有罪,特来请皇上宽恕!”

刘启尚未来得及开口,窦太后立马道:“你有何罪?是你的手下派刺客杀的那些大臣,又不是你?你顶多有看管不严之责!”

刘启听着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可此时此刻他还能说什么?唯有伸手扶起刘武,含笑道:“一家人进屋慢慢说。”

刘嫖忙跟着应和:“是啊,在外是君臣,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

于是,一家人一同向东宫方向走去,一派和睦融洽的景象。

刘启的确没处死刘武,但他借机收回了刘武手中不少权力,对此刘武说不得什么,窦太后也说不得什么,刘启都免了她宝贝儿子死罪,她还能说什么?

王娡挨了一巴掌一事很快便传了出去,樊长使长长地松了口气,果然如此,还好皇上这些日子没去她那里,否则她也有可能被挨一巴掌!不,不止一巴掌,以太后对梁王的宠爱程度给她十个巴掌都有可能!

于是,她彻底消除了对王娡的怀疑,转而对她多了几分敬意,皇后毕竟是皇后,所有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难怪那个栗宫人会败在她的手上!

几日后,王娡去东宫拜见窦太后,长公主刘嫖也在。

窦太后一把拉过王娡的手,几分歉意地道:“哀家那日一时气急,居然打了你一巴掌,让你受委屈了,你不会生哀家的气吧?”面色说不出的慈祥,语气说不出的温和,哪像那一日?简直就是一疯婆子!

王娡含笑道:“儿媳怎么会生母后的气?梁王失踪找不到,母后惦记着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哀家就知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那日真把哀家给急坏了!”窦太后轻叹了口气,一想起那件事情她仍心有余悸,转而问:“哀家听说梁王出事后,皇上曾去过你那里?”

“是曾到妾那里去过。”王娡道,心下自思道:所以你以为是我挑唆皇上杀了梁王,于是给了我一个大巴掌?

第八百四十一章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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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及到妾?呵呵,陛下说得真好听!”王皃姁一脸的嘲讽,“生死皆掌握在陛下的手中,陛下的心里若有一点点顾及到妾,会要妾的命吗?

彘儿好好地活着,根本就不曾伤到分毫,陛下若不追究,谁会知道那件事情?至于妾的四个孩子,他们在陛下的心里也不会有多少份量,陛下这么做,只是为了姐姐!若妾带着罪名去死,姐姐必受影响,陛下自始至终维护的只是姐姐!”

“是,这样做是对姐姐是有利,对你难道就没利吗?你有没有替你的孩子们想过?他们有这样一个母亲,日后还如何抬头做人?”刘启冷声道,一字字如碎冰般落到王皃姁的耳里,再一滴滴地滴到她的心里,冰寒刺骨的感觉瞬间渗透到四肢百骸中。

王皃姁忽然觉得已无话对刘启说,这个男人从没拿正眼看过她,从不把她的喜怒哀乐放在心里过,她有时真不明白自己,明明知道无论如何都捂不热他的心,为何还那么执着?否则会陷得这么深吗?

沉默了片刻,王皃姁目光绝望地问:“陛下打算把妾的四个孩子交给谁抚养?”不等刘启回答,她又自答道:“不用问了,一定是姐姐,妾伤害了姐姐一个孩子,陛下便让妾用四个孩子去偿还!”

“你难道还能想到比你姐姐更适合的人选?”刘启反问道。

王皃姁轻笑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当然找不到!还有谁比姐姐更合适?她可是皇后的不、二、人、选!”

刘启的脸上多了几分厌恶之色:“你想多了,朕根本没想过废皇后!”话落他转身便准备走。

王皃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阴涔涔地笑着,忽然拿起被窝里一直藏着的一把剪刀,愤然戳向自己的腹部,她就算死,也不让他们活得快乐,她要让他们难过,让他们后悔,后悔这样地对待她!

刘启刚提起脚,一种不祥的感觉莫名地涌上心头,猛一回头,看见王皃姁拿着剪刀已经落向自己的腹部,他一个箭头冲了过去,去抢那把剪刀,那把剪刀划破王皃姁的衣裳,在她的肚皮上一划而过。

刘启愤然夺过剪刀,狠狠地搧了王皃姁一个大巴掌,怒声道:“疯子!”

王皃姁的唇角瞬间流下了血,她既不流泪,也不擦唇角的血,木木然地坐在那里,她的确想和腹中孩子一同去死,可在落下那一刻她又心软了,那毕竟是她自己的孩子啊!她怀了九个多月的孩子啊!否则可能只是划破一层皮吗?

“来人!”刘启冷声命令。

立刻进来几个刘启上段日子安插在这里的侍人。

“王美人心绪有些不稳,你们过去看看她身边有没有利器,查仔细点!”刘启道。

几个侍人立刻过去认真搜查起来,王皃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由着她们弄,忽然腹部一阵强烈的剧痛涌了上来,显然刚刚那一举动惊吓到了她腹中的孩子,他现在要出来了!

王皃姁喜极而泣: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地活着!真好!

第八百四十二章 守护

慎太妃冷哼一声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废话,你跟我说这么多不就想劝我搬到北宫去,好给你腾地方吗?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已经去过一次北宫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去那个鬼地方!”

忽然,她将脑袋往王娡面前靠了靠,定定地看着王娡,小声道:“你为何不想个办法弄死那个瞎眼老太婆?她死了,你就可以搬入东宫,你和皇上也才会有安生日子过!难道不是吗?”

王娡淡然一笑道:“慎太妃,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说这些话,你与太后之间的恩怨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现在我只看见你在一个劲地发疯,而太皇太后却一直忍让着你。我的确要搬到南宫来,你若不疯疯颠颠的,我并不介意和你一同住在这里,这里虽不大,可住我们两个女人足够了。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和你住在一起的,你会种花,还会鼓瑟,以往每回路过这里我都会驻足良久,觉得宫里再没有一个人比慎太妃更懂生活了!”

慎太妃嗤笑一声道:“别说好话了,我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慎夫人,我是一个疯婆子,你是不会愿意和一个疯婆子住在一起的,还是赶紧把太皇太后弄死才是正道!如此,我们彼此都痛快!你这个人看着柔弱,实则本事大得很,整座皇宫到处都有你的人,东宫也不会例外,弄死这么一个瞎眼老太婆再简单不过了!”

王娡没有回答慎太妃的话,而是问道:“慎太妃,你有没有喜欢过文帝?”

慎太妃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王娡会莫名地问她这样一句话的,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

“我是很爱刘启的,很爱很爱,太皇太后是对我有诸多意见,诸多看法,我们之间有诸多矛盾,可她是我深爱的男人的母亲,我怎么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那一日我真想随着刘启一同离去,可我最终没有死,我活了下来,活下来替我深爱的男人守护他这辈子一直守护着的东西,他的江山,他的宫,他的家人。”说到这王娡只觉得喉咙口哽了个硬物,再也说不出话来,于是她停了下来,暗暗地一次又一次地呼了口气。

一旁的惠槿和阿莲听着王娡的话心里都很难过,看着太后强忍着的表情心里更是难过,别过脸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慎太妃的情绪也不再那么激动,渐渐开始平息下来。

沉默了片刻,王娡继续道:“慎太妃,哀家相信太妃的心里是有父皇的,而父皇的心里也是有你的,你们在一起一定曾经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你鼓瑟,父皇唱歌,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那个画面想想都很美,美得让所有人都嫉妒。”

说到这,王娡抓过慎太妃的手,郑重地道:“太妃,这里也是父皇的江山,父皇的宫,父皇的家园,你舍得将它们弄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吗?”

慎太妃想挣脱王娡的手,可王娡抓得极紧,她便不再挣扎,神情木木然。14

第八百四十三章 哭

王娡松开抓慎太妃的手,站起身,临行前,又道:“哀家今日就跟你说这么多,改日再来看你。哀家还是喜欢慎太妃以前的样子,想来父皇也一定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是不是?”

慎太妃始终没有吱声。

门外两个身影在王娡要出来时立刻离去,躲在了一个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

“太后她”菁儿原本想赞叹王娡几句的,很快又止了声,她怕引来太皇太后的不满。

窦太后闷声不响地立在那里,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这些日子她一直沉浸在刘启离去的悲痛与新帝登基的繁杂事务中,无暇去管慎太妃,也懒得去管。

今日她忽然来了兴致想教训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刚好听见王娡与慎太妃之间的那段对话,听完之后她心里没一点点感触那是不可能的,可也不至于被感动得不得了,她算是阅人无数,对王娡这个女人始终看不太懂。

王娡从慎太妃那里走出来,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脚下的是灰灰的砖瓦地,头顶上是湛蓝湛蓝的天空,她慢慢闭上眼,泪水就这么很不争气地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微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的面颊,她慢慢展开手,感受着它的抚摸,它的气息,每吸入一口,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阿莲和惠槿看着又都跟着落下了泪,太后自醒来后从不提先帝,她选择将那件伤心事收藏起来,藏在心里最深处,可刚刚她提了,还说了很多,每说一个字她们都能感受到她的心撕裂般地痛。

她不想在人前哭,她想把眼泪倒回去,可她实在忍不住啊!

先帝的命实在太短,而太皇太后的身子又好得很,帝后之间的爱好辛苦好辛苦。

窦太皇太后久久听不见脚步声,疑惑地问一旁的菁儿:“她怎么不走了?”

菁儿声音略哽咽着道:“太后好像在哭。”

窦太皇太后听了一言不发,握拐杖的手却抖了又抖。

这一夜,王娡又失眠了,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刘启的身影,想着他看着门口方向,等着她回去的目光想着他看见她回来时脸上欣喜的笑容想着他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对不起,娡,没法陪你到老了”想着她紧紧地拽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把他拽回来!

刘启,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为什么你不陪我到老?为什么?我为你点着一盏灯,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

王娡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盏灯,看着它被吹灭,跟着看着晨曦的光一点点的从窗户外透了进来,她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太阳每日都会照常升起,即便死了个君王,天也未崩,地也未裂,所有一切很快就正常运转,因为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君王代替!

王娡此时忽然有了些许睡意,大概因为看见了太阳她的心安了几分,她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八百四十四章 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王娡醒了过来,阿莲和惠槿立马过来侍候她穿衣、洗漱,用早膳、喝药。

王娡坐在那里,隐隐地总听见外头有人在小声说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一开始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外头的声音久久都停不下来,便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大事,慎太妃一大早薨了,死得很平静,但因为昨日太后去看过她,宫里不免有些流言传出。”惠槿平静地道,太妃死了算不上什么大事情,更何况慎太妃这些年一直不怎么招人喜欢。

王娡一开始有些惊讶,很快便又平静下来,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吃了大量的一品红。”惠槿道。

“一品红?她那里还有花?”王娡疑惑了。

“其他花都死了,独独留了一株一品红,看来慎太妃早就想过死。”惠槿道。

“是啊,她是早就有死的心,这么多年来她活得根本就不快乐,可以说一直活在痛苦与仇恨中,不过是心里赌着一口气,大概昨日听了我的话,忽然想明白,又或者彻底死了心,也就安然去了另一个世界。”王娡风轻云淡地道。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慎太妃原本还想让太后对付太皇太后,听了太后的话也就死了心。太后昨日走后,慎太妃再也没哭闹过,还将花室里的花全都重新栽重了一遍,穿了一身文帝生前最喜爱的衣裳,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吃下一品红,奔赴另一个世界。

偏偏有些爱瞎嚼舌头的说太后为了让慎太妃搬到北宫去,昨日特意跑到南宫威胁慎太妃,慎太妃不得已,选择了这样结束生命的方式,甚至还有人说太皇太后也参与了这件事情,说太皇太后与太后两人联手,慎太妃不死才怪。”惠槿很是不满地道。

王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宫里向来不缺瞎嚼舌头之人,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并不重要,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太皇太后是有些麻烦,一会儿陪我去趟东宫吧,等人家来召唤。”

“诺。”惠槿应了一声。

阿莲将药端至王娡跟前,看着那黑漆漆的药,王娡蓦然想起每次与刘启欢愉之后,他都会命人送来一盏药,刚开始她看着那盏药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不舍得她再受到伤害。

王娡一仰脖子将药喝了下去,那药顺着喉咙流到她的胃里,好酸好酸,好苦好苦,好痛好痛

王娡放下碗盏,阿莲立刻接了过去,惠槿递上一杯水让王娡漱口,她是不会递给王娡蜜饯的,因为她怕太后伤心。

王娡漱完口站起身,惠槿和阿莲紧跟在后头,三个人一前一后踏过椒房殿的门槛,王娡忽然想到什么,道:“先去趟南宫吧,总得见慎太妃最后一面。”说着向南宫方向走去。

慎太妃笔直地躺在床上,她给自己画了一个很精致的妆,盘了一个很适合她脸形的发髻,那张脸是打了不少褶子,可对于一个五十多的女人来说很美,头发已经花白,可她戴上了美丽的发饰,看上去很精神。

第八百四十五章

王娡看着她,缓缓地道:“慎太妃一生爱美,用花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算是选了她喜欢的死的方式。”

她的脸上没一丝伤感,不是因为她对慎太妃没多少感情,而是因为她觉得有时死并不可怕,痛苦地活着才是种煎熬,她甚至有些羡慕慎太妃,因为她奔赴了另一个世界,可以去那里找她爱的男人,而她却不能。

以往她是不怎么相信人死了会去另一个世界的,现在她越来越相信,她相信刘启去了另一个世界,相信他在那里等着她,待她完成了使命,她就去找他,与他相聚。

“太后,这里有一块绢帛,大概是太妃给您的。”惠槿说着将一块写着字的白色绢帛递给王娡。

王娡接过绢帛,看着上面的几个字:“妾走了,你,好自为之!”

只有这么几个字,根本看不出是写给谁的。

良久,王娡道:“或许是给太皇太后的吧。”说着收起绢帛,放入袖子里。

“太皇太后有说过太妃的丧事怎么处理吗?”王娡问两旁的侍人。

“奴婢去请示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说是葬在霸陵,只是慎太妃薨得突然,许多事情尚未准备好,怕是还得在这里呆几日。”一侍人回答道。

王娡点了点头,太皇太后虽与慎太妃吵了大半辈子,对她还是有几分情的,故才会将她葬在霸陵,好在现在尚未到夏季,尸体放几日也没多大关系。

一旁的阿莲不满地道:“那怎么行?太后还等着搬进来住呢!把慎太妃搬到其他地方吧!”

“也不差这几日了。”王娡道,转身走了出去。

阿莲不敢多说什么,撇了撇嘴,和惠槿紧跟着走了出去。

来到东宫,王娡躬身给窦太皇太后行礼。

“过来坐吧!”窦太皇太后面色淡淡的,似乎没多大精神。

王娡走了过去,在窦太皇太后附近的软垫上跪坐了下来:“慎太妃薨了的事情想来母后已经知道了吧。”

“嗯。”窦太皇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件事情妾有些处理不当,让母后的声誉受到了一定影响,是妾之过。”王娡几分歉意地道。

“你又没做错什么,哀家有什么好埋怨你的?那个女人早就该死了,留在世上整日做着害人不利已的事情,瞎折腾!哀家虽老了,可还不至于糊涂,是不会听信那些瞎嚼舌头的话的。”窦太皇太后道。

菁儿在一旁轻轻松一口气,还好昨日太后与慎太妃说的那些话都让太皇太后给听见了,否则听了那些流言太皇太后多少会对太后有所埋怨。

王娡从袖子里取出那块白色绢帛递到窦太皇太后的手上,道:“慎太妃留了几个字,想来是写给母后您的。”

窦太皇太后的手微微一抖,那块绢帛没接牢,从她手中飘落下去,王娡立马帮她去拣,窦太皇太后在慌乱中抓到了王娡的手腕,发觉她的手腕很细很细,心口不由得微微一软:看来启儿的死的确很伤她的心!

第八百四十六章

王娡又一次将那块绢帛放到窦太皇太后的手中,这回她抓牢了,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写着:妾走了,你,好自为之!”王娡道。

“没个称呼什么的吗?”窦太皇太后问。

“没有,母后与慎太妃几十年的姐妹,想来这块绢帛应该是写给母后的。”王娡道。

窦太皇太后轻哼一声道:“哀家是与她做了几十年的姐妹,可哀家跟她根本没情可谈,她又怎么可能写给哀家呢?”说着便欲将绢帛还给王娡。

王娡没有去接那绢帛,而是道:“妾觉得慎太妃心底深处多少还是惦记母后的,就像母后心底深处也惦记着她一样。”

窦太皇太后沉默,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良久,又将那块绢帛收了回去,沉声道:“你身子不好,早点回去歇息吧,虽说这天下是男人的,可少不得我们这些女人的帮持,特别是现在。后宫的事情按理应该交由皇后来打理,可皇后年纪尚轻,入宫的时日也尚短,很多事情都不大知道,还需要你多多帮着她。”

提到阿娇王娡就有些头疼,可仍陪着笑道:“妾明白。”跟着站起身给窦太皇太后行了个礼,“妾告退。”

窦太皇太后听着王娡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轻叹口气,道:“她这个样子也不知能撑多久?”

“慢慢会好起来的。”菁儿道,“太后还不到四十,只要她心中有牵挂的事情总会挨过来的。”

“嗯。”窦太皇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而没好气地道:“皇上这些日子可是忙得很,哀家懒得管他,他年纪轻,精力充沛,初登皇位自然有诸多想法,让他先瞎折腾着吧!”

“皇上有想法总比没作为的好。”菁儿一面说一面看着窦太后的脸色,她这些年就忙着帮这些皇子皇孙们说好话,那些都是太皇太后的孩子,不管太皇太后对他们有多大的不满,心底深处还是牵挂着他们的。

“哀家老了,六十多了,只要他不闹翻了天哀家没那个力气管他。”窦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疲倦色,站起身拄着拐杖向里屋走去。

菁儿立马上前去扶她,太皇太后虽说很坚强,可毕竟上了年纪,一次又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坚强的人也会变得脆弱无比。

王娡缓步走向椒房殿,远远地看见曹太妃立在门口等着她,暮色中她那高挑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单薄,风吹起她的衣袂,更添了几分孤寂。

待王娡渐渐走近,曹太妃淡笑着给她行礼,她的笑容原本是那样的爽朗,此时却添了几分苍白,升为太妃落在别人身上是无比荣耀与欢悦的事情,于她却没一丝喜悦,反添了几分烦躁。

王娡双手将她扶了起来:“姐姐快起来吧!等了我许久?”

“有段时间,妾自己殿阁里呆着也无聊得很,便过来看太后,没想到太后竟出去了这么久,太后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屋里多歇歇呢?”曹太妃道。

第八百四十八章 晴天大霹雳

王娡在床上躺下后,忽然想到什么,问惠槿:“惠槿,有一件事情哀家一直想问你,却一直忘了问。”

“何事?”惠槿目光疑惑地看向王娡。

“你有没有喜欢过先帝?”王娡问。

惠槿怎么也没想到王娡要问的是这句话,脸微微一红,跟着又淡然一笑道:“说实话,奴婢一开始的确有过那样的想法,可随着年纪的增大,奴婢发觉自己对先帝有的只是感激与崇拜,并非男女之情。”

“是哀家多心了。”王娡的唇角扬起一抹歉意的笑容。

“太后也没多心,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想能得到圣上的宠爱,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也好,奴婢也不例外,奴婢一直到年纪大了,才慢慢地清楚自己的心,清楚自己对先帝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惠槿道。

王娡点了点头,合上眼,良久,意味深长地道:“惠槿,你这辈子看来是要一直陪着我了。”

惠槿听着鼻子一酸,淡笑着应了声:“嗯。”

又过了一会儿,王娡又喃喃自语似的道:“哀家这一路走来有多少人曾往哀家扔过石头,使过绊子,哀家曾经想过将那些扔过来的石头狠狠地扔回去,最终没舍得,哀家将它们一个一个都放在了脚底下。那些人只知道忙着算计,每算计成一件事情便暗自得意,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很蠢!”

惠槿深有感触,抬眼看向王娡时,但见她双目紧闭,鼻孔里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她真的是累了。

惠槿的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她不知道的是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王娡就醒了,看着那盏灯被吹灭,看着日光一点点地透进来,跟着听见鸟儿在枝头上的欢叫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东宫,曹太妃过来拜见窦太皇太后,她隔个一、两日就会来东宫一趟,自从她卸下掌管后宫的担子之后,窦太皇太后看见她又顺眼了许多,淡笑着道:“新帝登基,你这个前朝的老人也该挪地方了,不如搬到东宫来住吧,哀家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在东宫有些冷清,想有个伴。”

这话从窦太皇太后的嘴里轻飘飘地说出,落到曹太妃的耳里却如晴天一个大霹雳,她的脑袋被震得“嗡嗡”直响,她一心想出宫,出不了宫,却还要被困在东宫,这叫什么命?

太皇太后为何让她搬到东宫,不就想让她更好地压着太后吗?可她为何要成为她手中那枚棋子?她根本就不想再卷入到这件事情中去!

曹太妃想说这于理不合,她应该住在南宫才合理,可想到南宫,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慎太妃,想到了慎太妃曾经与薄太皇太后一起住在东宫!

这根本就不是理由!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曹太妃的心头,太后帮她求情会引起太皇太后诸多猜测,她为何不自己向太皇太后请求出宫呢?

于是,曹太妃一骨碌跪了下来。

窦太皇太后蹙了蹙眉,很是不满地道:“哀家不过是让你搬到东宫,你下跪作甚?你就这么不想搬到东宫来吗?”14

第八百四十九章 滚!

“妾求太皇太后能恩准妾出宫。”曹太妃说着沉沉磕下头。

一旁的菁儿听了这话大惊失色,替曹太妃暗暗捏了把汗,曹太妃一向做事很有分寸,今日怎么忽然失了分寸?

窦太皇太后大怒:“你就这么不想跟哀家住在一个宫吗?居然为了不搬到东宫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妾绝无此意!”曹太妃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妾曾经向先帝提出过这个要求,先帝没答应,妾上两日又向太后提出此要求,太后也没答应,因为他们都知道太皇太后不舍得让妾出宫,妾只能来求太皇太后。”

窦太皇太后轻哼一声道:“你明知道哀家不会舍得放你出宫,为何还要向哀家提出此要求?”

“太皇太后留着妾无非是想让妾压着点太后,可以妾对太后的了解,太后是不会做出对”

“滚!”刚说到这便被窦太皇太后赫然止住,“你不就是不想搬到东宫来吗,不来便是,编这些瞎话作甚?”

曹太妃流下了眼泪,磕了个头,哽咽着求道:“妾真的很想出宫,妾不想在宫里孤独终老!”

“你是想让哀家命人把你拖出去呢,还是自己出去?”窦太皇太后怒声道。

菁儿立刻上前去劝曹太妃:“太妃赶紧走吧,您这样只会令太皇太后更加生气!”

曹太妃又磕了个头,站起身躬身退出。

窦太皇太后气得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菁儿一面倒了盏水递给窦太皇太后,一面劝道:“太皇太后息怒,息怒,身子要紧,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动怒呢?”

窦太皇太后深呼了口气,喝下水,恨声道:“哀家老了,遭人嫌弃了!”

菁儿很清楚窦太皇太后之所以如此生气不仅仅因为她遭人嫌弃,更气的是她已然失去了对曹太妃这枚棋子的控制!

她怯怯地宽慰道:“或许曹太妃是真的想要出宫吧,否则她怎么会跟先帝、太后都提出过这个要求呢?”

窦太皇太后冷哼一声道:“怎么可能?她不过是编这些瞎胡话骗我们而已,这你也信?她从没向哀家提起过要出宫,哀家一让她搬到东宫来她就立马求哀家放她出宫,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为何要出宫?宫里呆着不好吗?有人侍候着,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外头能比宫里好吗?”

“奴婢也不知道曹太妃是怎么想的,太皇太后对她那么好,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菁儿跟着应和了一句。

“她想出宫,哀家偏不随了她的愿!”窦太皇太后眯了眯眼。

“那太皇太后还是想让曹太妃搬到东宫来?”菁儿问。

“哼,人家不想看到哀家,哀家也不想看到她,她要住南宫就让她住南宫呗,位分不降,待遇降为良人!”窦太皇太后冷声道。

菁儿倒吸了口凉气,太皇太后这招狠啊,不降位分意味着曹太妃仍能威胁到太后,太后仍松不得气,待遇一下子降了好多级意味着曹太妃日后吃穿度用都会差许多,曹太妃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这样一来,她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她要想日子好过求太后是没有用的,只能求太皇太后!

第八百五十章 没的选

这件事情很快在宫里传开,谁都知道曹太妃得罪了太皇太后,具体怎么回事却没几个人清楚。

王娡前去惠草殿看望曹太妃。

曹太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见王娡走进来,忙起身准备行礼。

王娡止住了她:“姐姐躺着吧,行礼都是行给外人看的,这里没外人,我们姐妹之间行什么礼啊?”

曹太妃的唇角扯出一抹苦笑:“妾让太后费心了,太后身子这么弱,还要特意过来看妾。”

“你也知道的,我殿阁里呆着也是闷得慌,倒不如出来走走。”王娡淡笑着道,“我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啊,姐姐如此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好好的会得罪太皇太后呢?”

曹太妃轻口气道:“妾没的选,太皇太后让妾搬到东宫去,妾哪愿意搬到那里?妾呆在这个宫里已经是在煎熬,住进了东宫更是度日如年,索性求太皇太后放妾出宫。”

王娡微微有些惊讶,旋即便又想明白,太皇太后会有此举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曹太妃的心早不在这个宫里,她一心想着出宫,她若答应了太皇太后,那就得时常与太皇太后面对,那是她不愿意的,直接回绝了,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她只能拼一把提出出宫,就算不能放她出宫,至少不用住东宫,且太皇太后日后再用这枚棋子时会慎重几分。

“我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厌恶太皇太后,这么不想和她一起住在东宫。”王娡道,目光对上曹太妃那直愣愣的目光时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瞬间便明白了:她根本不是厌恶太皇太后,她是不想住在东宫,一旦住进了东宫,她想偶尔见徐太医一面的愿望便成了奢望!

她也知道自己出宫难,她不想自己连那么一点点念想也成了泡影,如果那样,她在宫里的日子真的比坐牢还痛苦!

王娡轻叹口气道:“不想出宫的人巴不得她出宫,想出宫的人却不让她出宫,这世上的事情总不能随人愿!”

“薄太皇太后那时留着慎太妃,的确也有压窦太皇太后之意,可慎太妃自己也愿意啊,而妾根本就不想呆在这个宫里,太皇太后却一定要让妾当那枚棋子!”曹太妃几分哀怨地道,新帝已登基,王娡过去的那些事情也已随着先帝的驾崩翻了过去,她取代王娡的位置根本就不可能,更何况她早已转移她的心,她真不想成为太皇太后手中的那枚棋子!

“姐姐也不必太过沮丧,太皇太后毕竟上了年纪。”王娡道。

她这话虽说得不是很明白,可曹太妃不傻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她嗤笑了一声道:“这可难说,太皇太后的命不是一般的硬,而妾的身子又很不济,怕是熬不过她了!”

“所以,我们要打起精神来!”王娡接过她的话道,“惠槿常劝我打起精神来,这话一点都没有错,你比我更应该打起精神来,只要活着,想要见的人终究是能见得到的!”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下雨的日子有人替你打伞

曹太妃目光定定地看着王娡,眼圈里蒙上一层氤氲,良久,下定决心似的道:“比起太后,妾已经好许多,太后都打算打起精神来,妾更应该打起精神来,妾就不信自己耗不过太皇太后!”

王娡笑了:“姐姐能这样想,我就放心许多。姐姐的吃穿用度我会想办法帮着点,可这终不是长久之策,姐姐和太皇太后这么僵着不是个事,姐姐得去求求太皇太后,跟她说些好话,太皇太后会原谅你的。”

“这事不急,等我们搬到南宫,太皇太后的气稍微消了些再去,现在外头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妾的身子又这么差,让妾一直在外头跪着,可真的吃不消。”曹太妃说着笑了起来,她们之间已没任何敌意,倒多了几分真情。

王娡也跟着笑了笑:“太皇太后不降姐姐的位分,却减了姐姐的开支,这样的处置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从未有过不意味不可以有,只要她老人家乐意什么事情不可以有先例?比如放妾出宫,前朝是没先例放夫人以上的无子妃嫔出宫,可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太皇太后这个处置妙啊,既可以制约着太后,还可以让妾有求于她,屈服于她,最终不得不顺从于她。”

曹太妃的唇角扯出一抹揶揄的笑容,先帝为何把她留在宫里,除了因为知道太皇太后不会答应放她走,更多的是因为他想她留下来陪着王娡,因为他知道她有求于王娡,不可能做伤害王娡的事情,相反她还会帮着她,她一直都是这两人手中的一枚棋子,被这个控制着,被那个控制着,除非她离开这个宫。

“等机会吧,日后再让太皇太后同意姐姐出宫的确会更不容易,但只要姐姐把身子养好了总会有机会的。”王娡道。

曹太妃沉沉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姐姐对徐太医的情并不很深,看来是我想错了。”王娡道。

曹太妃自嘲地笑了笑:“过去妾真只是把徐太医当成一个哥哥,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入了宫,经历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妾就越来越在意徐太医。那日在承明殿,太后与徐太医说话,妾在门外听着他的声音,发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那一刻妾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渐渐被他所占有。你说可笑不可笑,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动了这心思!”

“这也没什么可笑的,外头的人都羡慕我们养尊处优,却不知道我们内心的孤寂与痛楚,有点念想总是好的,有点念想才有活下去的动力。”说到这王娡站起身来,“姐姐好好养身子,过些日子我们一起搬到南宫去。”

曹太妃点了点头。

从惠草殿出来时外头下起了蒙蒙细雨,惠槿立刻为王娡撑起了伞。王娡转头看向她,惠槿冲着她莞尔一笑,她的唇角也扬起一抹笑容,日子总得过下去,哭也是过,笑也是过,不如笑着过吧,把所有的悲伤痛苦都深深地埋入心底最深处,尽力不要去触碰它们,想一些高兴的事情,下雨的日子有人替你打伞,这就是一种幸福!

第八百五十二章 母子

来到椒房殿附近,远远地看见门外站着不少侍卫,皇上来了!

王娡的心跳陡然加快,很快又平息下来,来的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儿子!

刘彻立刻从里头走了出来,大概是有人向他禀告太后回来了。

“娘,您总算回来了!”刘彻上前一步挽过王娡的臂腕,他的手臂强健而有力,让王娡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皇上等了许久?”王娡问。

“没,儿子没来多久,里头的侍者告诉儿子母后出去了许久。娘,您身子不好,就应该在殿阁里多歇息歇息,别整日外头跑,多累啊!有什么事情让阿娇做,她不能白担了皇后的名头!”刘彻关切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埋怨。

王娡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出去走走就当散心了。”他不知道,殿阁里呆着对她才是种煎熬!

两人一同走进殿阁,在软垫上跪坐了下来。

“最近和阿娇可好?”王娡问。

“就那样。”刘彻含糊其辞,转而问:“阿娇有没有每日来拜见母后?”

“你也知道的,母后这些日子整日在外头,就算她来了,也很难碰上母后。”王娡替阿娇找了个借口,话落抓过刘彻的手,“彻儿,娘不在意你们来不来看娘,娘只希望你们好好过,后宫太平了,你才能安心打理朝政。”

“这个道理儿子明白,可是,娘,您不知道她有多过分,儿子政务繁忙,她一点不知道体谅,还整日埋怨儿子不肯陪她,这倒也算了,她还逼着儿子发誓不再纳妾,儿子若对哪个宫女多看了几眼,她就立马醋意大发,赏了那个宫女两个大巴掌,跟着赶她出宫,儿子真受不了她!”刘彻气呼呼地道。

王娡笑了笑道:“阿娇是做得过分了些,可这也说明她在意你啊!彻儿,你初登皇位定然会有诸多不容易,周围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的皇位,你当下最重要的是坐稳江山,让所有的大臣、百姓都真正地臣服于你。

与阿娇的那些事情再大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千万别因为这些小事而耽搁了你的前程。待你坐稳了江山,想怎么充实后宫,岂是阿娇能阻拦得了的?你奶奶在这件事情上也定然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儿子听母后的,不跟阿娇计较,让着她呗。”刘彻叹了口气,旋即岔开话题:“儿子打算封两个舅舅为候,还打算重用田蚡舅舅。”

“政务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母后不干涉。”王娡道。

她时常关心刘彻的情况,很清楚他之所以重用田蚡,是因为他希望朝中有大臣真正地向着他,帮着他,当他发号施令时有人在下头帮着应和,而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反对。

刘彻现在的处境其实很难,朝中的那些大臣们面上效忠于他,其实大多对这个年轻天子没怎么放在心上,转个背就把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太皇太后,然后听命于太皇太后,这叫他如何在朝中立威?

第八百五十三章 救命恩人

王娡想到了曹太妃,开口道:“曹太妃的身子一向不太好,这回病得很厉害,娘刚刚去看过她,她几乎下不了床。宫里的那些御医们对曹太妃的病理都不是很了解,唯有以前的徐太医最清楚,不如传他进宫来给曹太妃看看吧。”既然刘彻来了不如把这件事情提出来,曹太妃已不像以前那般乐观,她真有些担心她会撑不下去。

“徐太医?”刘彻面露一丝疑惑,须臾又道,“儿子似乎听谁说起过,怎么没很深印象呢?”

“你不记得他也正常,在你才三、四岁的时候赵国出现瘟疫,他主动请缨去了赵国,再后来又被调到了渭南郡,你几乎没怎么见到过他。想当年娘生你,还有你大姐的时候生得很不容易,所有人都已放弃,若不是徐太医坚持到底,你和你大姐或许就不能降临到这个世间。”王娡道,将当中的许多细节全都给省了去,那些细节没必要让他知道。

刘彻笑了起来:“这么说他还是儿子的救命恩人了!”

王娡点了点头:“他不仅仅是你和你大姐的救命恩人,也是娘的救命恩人。”

“渭南郡离京城不远,儿子下道旨,徐太医明日就可以进宫,不过一件小事,只是”说到这,他放低声音道:“不知奶奶会不会不高兴?曹太妃上段日子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奶奶,特意帮她请徐太医入宫,奶奶怕是会不悦吧。”

“你奶奶怎会不高兴?曹太妃是因为言语不当惹你奶奶不高兴,可事关她的性命,你奶奶怎会如此无情?你放心,尽管下旨吧!”王娡道,太皇太后再恨曹太妃也不舍得曹太妃死的,因为她暂时还不想放弃这枚棋子。

“那儿子明日就下旨召徐太医入宫。”刘彻道。

“嗯,叫他直接去惠草殿,不必到母后这里来了,母后不想有人打扰。”王娡道。

刘彻几分疑惑地看向王娡,他觉得母后似乎有意避开见徐太医,他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为何还要避而不见呢?他想问,最终还是忍住了。

王娡的确有意避嫌,但更多是因为她知道刘启不喜欢她见徐太医,他不喜欢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你走吧,去看看你奶奶。”王娡道。

刘彻蹙了蹙眉,不悦地道:“娘,您为何总让儿子去看奶奶?”因为朝政上的一些事情,他对窦太皇太后已有少许不满。

王娡沉下脸道:“那是因为她是你奶奶!奶奶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差,你于理应该常去看她!”

见刘彻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王娡缓下语气道:“彻儿,你得时刻记住太皇太后是你的奶奶,你们之间是有血缘关系的,你对你奶奶必须心存敬意,只要你时刻记住这点,你与奶奶之间即便产生了再大的矛盾也会有办法化解的。”

刘彻虽仍有几分不情愿,可还是点了点头:“儿子听娘的吩咐便是。”话落他站起身来,向王娡微微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第八百五十四章 还是向着妾的

王娡看着自己儿子离去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已经很不错,太后也不必太过担心。”惠槿在一旁宽慰道。

“这孩子终究年轻气盛,许多事情欠考虑。他不像先帝,先帝因小的时候错杀了刘贤,以至于他很长一段人生都备受压抑,故,他自小就比一般人能忍,彻儿四岁封王,七岁封太子,这一路走来他顺风顺水,没遇到过什么挫折,身边多的是人围着他、捧着他,故,他总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考虑后果。”王娡道。

“可皇上他有志向啊!皇上很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他不安于享受,有心治理好大汉江山,这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有些小毛病又有何关系呢?有太后在一旁教导着,皇上慢慢会成熟起来的。”惠槿说着好话。

王娡攸地一笑道:“听着你的话,哀家怎么想起菁儿姑姑了呢?”

惠槿咧嘴笑开。

次日一大早,皇后过来拜见王娡,虽说仍头抬得高高的,一副很傲骄的模样,可看见王娡时立马恭敬了几分,脸上还有了笑容,躬身给王娡行礼,王娡赐了个离她不近也不远的位置让她坐下。

“母后昨日定然教训了彻儿,彻儿昨日对妾比往日要好许多,妾谢谢母后,母后还是向着妾的!”皇后乐呵呵地道。

“哀家哪会教训一国之君啊?不过是提醒他几句而已,皇上的心里也是有皇后的,只是政务过于繁忙难免有些疏忽,哀家一提醒他就明白了。”王娡淡笑着道,她这话一来提醒阿娇刘彻不仅仅是她的夫君,还是皇上,叫她别轻看了刘彻,二来也有哄阿娇开心之意,刘彻心里有没有阿娇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这话阿娇爱听。

阿娇喜上眉梢,略红着脸道:“皇上的心里真的有妾?”

“母后何必要骗你?皇上若心里没你,又何必处处迁就着你?你们俩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总耍小孩子脾气,让那些下人们看着笑话。”王娡温声道,只字不提阿娇失德善妒的事情,现在提这事除了激怒阿娇,使她与刘彻之间的感情恶化之外,无半丝好处。

“妾明白。”阿娇的双眼闪过一道狠光:定然是哪个瞎嚼舌头的奴婢在太后面前说了什么,否则太后哪会说这话?看我回去后怎么教训这些下贱的东西!这些贱人是不是巴不得我被太后难看,被赶下皇后的位置,好让她们借机上位啊?!

王娡的目光掠过阿娇的目光一下子就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心头一阵烦躁,面上却淡笑着道:“哀家得忙着搬到南宫的事宜,你早些回去吧!”

“母后身子不好,不必急着这件事情,椒房殿多住些日子也无妨的!”阿娇立马将那凶光收了起来,笑着道。

“那母后就不客气了,多住几个月再搬吧!”王娡故意道。

阿娇的脸色瞬间就变了。14

第八百五十五章 徐太医入宫

王娡笑着道:“哀家跟你开玩笑的,回去吧,侍候好皇上,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孙女呢!”

阿娇的脸微微红了红,站起身福了福,转身离去。

惠槿轻叹口气道:“不知又有多少奴婢要遭殃?”

“哀家不过说了那么一句话,她却要小题大作!”王娡摇了摇头。

“皇后的妒嫉心实在太强,入宫才两个多月,上上下下已全都知道,但凡长得好看点的宫女都被她赶出了宫,侍候皇上的全是些内侍,皇后还时不时地跑到太皇太后那里告皇上的状,说皇上不在乎她,说皇上花心,能有几个男子能受得了她这样?皇上那么忙,回到后宫也不得太平,对她真的已经够包容!”惠槿道。

“哀家对这个儿媳是一点都不满意,当初真不该答应这门亲事!”王娡几分懊悔地道。

“这哪能怪太后?太后当时根本没的选!”惠槿道。

“是啊,即便是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由着皇后在那里闹,哀家当作不知道。”王娡道,“皇上太年轻,仓促间开始打理朝政,一时根本没法坐稳江山,这些小事只能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太皇太后现在或许还会帮着皇上说话,一旦她也与皇上发生了矛盾,那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太后才总是劝皇上多去看看太皇太后?”惠槿问。

王娡点了点头:“皇上的忍耐性有限,可至少不能两边都得罪,特别是太皇太后那边!”

惠槿没有再说什么,脸上满是赞赏的神情,心里暗暗在想:先帝将太后留了下来真的是明智之举,宫里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太后这般脑袋清醒,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太后这般竭力地帮着皇上!所有人都只将目光看向站在高处指点江山的那个人,却不知道若没有背后帮他周旋之人,他恐怕根本无法登那么高,即便登上去了也很容易摔下来!

徐太医是午后入的宫,见过皇上之后直接来到惠草殿。

曹太妃怎么也没想到徐太医会来给她看诊,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跟着泪水涌上了眼圈,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别过脸,拭去眼泪,道:“徐太医快请起吧!”

徐太医站起身,眼睛却看着下方,根本不敢直视曹太妃,恭恭敬敬地道:“皇上说曹太妃旧疾复发,唯有臣清楚太妃的病理,特召臣入宫给太妃看诊。”

曹太妃点了点头道:“这一定是太后的主意,劳太后和皇上费心了!徐太医,我们有好些年没见面了吧?”

“自臣去了赵国之后就不曾与太妃相见过,算来已有十二年。”徐太医道,他以前面对曹太妃时很自然,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他不由得开始避着她,即便与她面对面也不去看她。

“时间过得可真快,居然已过去十二年!”曹太妃竭力让自己说话语气自然些,关切地问:“你夫人现在如何?”

徐太医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了几分,沉声道:“她三日前就已经离去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全都离开了她

曹太妃半张着嘴巴愣在了那里,她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会喜悦多过悲伤,可当真听到时,她发觉自己竟没一丝喜悦,眼泪很自然地流了下来,哽咽着道:“太后根本不知道燕婉的情况,否则断不会让皇上下旨让你此时入宫的。”这话一说出,她心里更是伤感,鼻子一酸,眼泪直往下流。

“臣知道,臣也不想太后知道这件事情,先帝驾崩,臣听闻太后晕了十天十夜,断然不可以再让她知道燕婉已离去的事情,以她与燕婉之间的感情,肯定会很伤心!”徐太医说着也掉下了眼泪,他拭去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曹太妃道:“这里面放着燕婉临终前写给太后的一封信,麻烦太妃等太后的身子完全康复了再转交给她。”

“好,好。”曹太妃伸手去接盒子,手却不停地颤抖着。

阿英帮忙接过盒子,宽慰道:“太妃保重自己的身子,节哀吧!”

徐太医几分歉意地道:“都怪臣不好,臣是来给太妃看病的,反倒加重了太妃的病情。”

“这哪能怪你?是我自己想知道,再说这事情于我也算不得什么。想来太后也真够可怜的,妹妹走了,紫儿远嫁了,跟着先帝走了,就连燕婉也走了,她至亲的人一个一个全都离开了她。”曹太妃几分伤感地道。

徐太医沉默,垂首立在那里,曹太妃根本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可她能感觉得出他很伤心,他那瘦削的身子似乎又瘦削了几分。

“徐太医务必要振作起来!”曹太妃劝道。

徐太医苦涩一笑道:“太妃请放心,臣有狗子在,断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萎靡不振、醉酒人生的,狗子没了娘,臣这个做爹的就得多尽几分责任。”

曹太妃点了点头,跟着向阿英递了个眼色,阿英立刻拿来一锭金子递给徐太医。

徐太医吃了一惊,跪下身子,拒不肯收:“臣万不能收太妃如此厚礼!”

“收下吧,我是狗子的干娘,燕婉走了,我理当准备些东西送给她,只是仓促之间实难准备什么,只能麻烦徐太医帮我置办些,也帮太后置办些,若有多余就给狗子买些衣裳、书简之类吧,做干娘的给干儿子买这些也是应该的,本来想给狗子亲自做些衣裳,只是这些日子事务繁杂,忽然又生了这场病,也就耽搁了。”曹太妃道。

她这么一说,徐太医便不好再说什么了,阿英立刻趁机将金子塞入他怀里。

“臣给太妃诊脉吧。”徐太医道。

曹太妃点了点头,她的要求不多,没奢望去拉他的手,也没奢望与他相拥给彼此一个慰藉,她只是想偶尔能看到他,与他相伴到生命的尽头,不过这么小小的一个心愿,却很难实现!

徐太医从惠草殿出来,仰头看向天空,刚好有几行大雁从他头顶上飞过,心里一阵感叹,他几时才能像这群大雁般自由、快乐地翱翔在属于他自己的天空?

第八百五十七章 迫不及待

徐太医提步向前走去,远远地看见有人从椒房殿里走出来,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很快他看到了王娡的身影,被一群人簇拥着不知向哪里走去,她看上去是那样的雍容华贵、高雅从容,可他却怎么觉得她的背影是那样的憔悴,那样的柔弱呢?

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伤心人?要经历多少苦难才算是个尽头?

东宫,窦太皇太后没好气地道:“听说昨日徐太医入宫了?”

菁儿陪着笑道:“是啊,进宫给曹太妃看病,听说曹太妃这回病得很厉害,都起不了床了,她的病理又只有徐太医最清楚。”

窦太皇太后阴阳怪气地道:“谁知道他是来给曹太妃看病呢,还是借着给曹太妃看病的名头来看别人?启儿死的时候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这还没过多少日子就立马撕下她痛苦的伪装,迫不及待地召这个野男人入宫,她至于这么急吗?”

菁儿倒吸了口凉气,立马想起许多年前那块绢帛的事情,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太皇太后居然还记在心上,再说,那件事情当时不是查得清清楚楚,绢帛上根本就不是太后的笔迹,是栗宫人故意陷害太后,太皇太后为何还要对太后有诸多猜疑?真的是年纪越大,疑心就越重!

“奴婢听闻徐太医去宣室拜见完皇上后便去了惠草殿,再没去过其他地方,直接出了宫,而太后昨日下午去南宫视察里面装修情况,他们不可能相遇啊!”菁儿强壮着胆解释道。

“啪!”的一声,窦太皇太后猛一拍桌案,“你不用说了!你就知道一个劲地袒护那女人,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菁儿吓得跪了下来:“太皇太后若不相信奴婢的话,可以将太后身边的奴婢抓过来问便是。”

窦太皇太后一声冷哼,道:“抓他们过来?连你都会骗哀家,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说实话?这个宫里还有哀家的人吗?”

菁儿心里一阵哀怨:在您的心里到底什么才是实话?顺着您的话才是实话吗?若奴婢真违心顺着您诬陷太后,日后倒霉的不还是奴婢吗?

她磕了个头道:“太皇太后,奴婢自小就跟着您,奴婢的心只会忠于您,怎么可能做欺骗太皇太后的事情,说欺骗太皇太后的话?若奴婢所言有半句假话,奴婢愿遭天打雷劈!”

窦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终于意识到自己大概太多疑了,缓下语气问:“他们真的没见过面?”

“没,皇上下的旨是让徐太医直接去惠草殿,不得在其他地方逗留,徐太医又怎么可能会去椒房殿?”菁儿道。

窦太皇太后沉默,良久,淡淡地道:“她还知道顾忌几分,也是,以她的脑袋应该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

菁儿长长地松了口气。

蕙草殿,王娡前来探望曹太妃,曹太妃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王娡笑着打趣道:“果然心病还需心药医,徐太医一剂药下去,姐姐的病立马好去了大半。”

第八百五十八章 很担心她

曹太妃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太后尽拿妾来开玩笑!”跟着又道:“妾还没感激太后呢!”

“这有什么好谢的?哀家曾想过把徐太医调到京城来,仔细一想这不合适,会引起太皇太后诸多猜疑,反对你们不利,只能这样偶尔召他进一次宫。”王娡道。

曹太妃的淡淡地笑了笑:“能够这样妾已经很满足,再也不多苟求什么。”

王娡点了点头:“凡事急不得,慢慢来,等太皇太后心情舒畅了,再想想其他法子。对了,你有没有问徐太医燕婉的情况?她自生了孩子之后,身子一直弱得很,我很担心她。”

曹太妃的心往上提了提,手不由得摸向枕头边那个装有燕婉信的盒子,脸上却强扯出抹笑容道:“她还是那个样呗,有徐太医在一旁照料着,太后不必太过担心。”

“可能是我多虑了,总担心她会有什么事情。身在皇宫进出没那么自由,否则真想去渭南郡看看她。”王娡道。

“太后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要紧,燕婉有徐太医照料着能有什么事情?太后昏迷了十日,燕婉很是担心,一直想入宫来看太后,只是她身子不好,徐太医没让她来。”曹太妃瞎编着胡话,心一个劲地发虚。

“也是,只要彼此安好就好。狗子也有五、六岁了吧?”王娡道。

曹太妃点了点头:“去年燕兰有带狗子来看妾,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可精神了,五官像燕婉多些,可眉宇间的那股气质却跟徐太医完全一个样,妾着实喜欢得很!”

王娡听着这话却觉得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燕兰带着狗子来看曹太妃一定是燕婉的意思,她十有从田蚡那里得知了她的一些情况,知道那段日子她很辛苦,曹太妃很有可能取代她的位置,于是便让燕兰带狗子来看曹太妃,不过是想用感情来让曹太妃帮着她,至少不要伤害她!她都自顾不暇了,却还一心牵挂着她,竭力帮着她!

她强咽下一口吐沫,转移话题道:“南宫那边已装修得差不多了,昨日哀家去看过,慎太妃留下的那些花已全都养活,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开花。姐姐好好养身子,过些日子我们就搬过去住。”

“妾不碍事的,太后说几时搬过去妾就几时搬过去,万不能因为妾耽搁了时日让别人不高兴。”曹太妃道,她已被太皇太后难看,就不能再得罪皇后了。

“好。”王娡淡笑着应了一声,她很理解曹太妃的心情,她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不比她好,太皇太后是得罪不得的,否则在这个宫里根本就很难生存。

没过多少日子,田蚡和田胜两兄弟便被封了候,田蚡还当上了太尉,与此同时窦婴当上了丞相。

王娡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感受,刘启在的时候,田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郎官,这个郎官是怎么坐上了她不是很清楚,少不得动用了她的名头。

第八百五十九章 早晚会激化

就田蚡那张嘴,那股四处钻营的劲,坐上郎官一点都不奇怪,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太尉,这升得可真够快的,倒是遂了他这么多年的愿,他一个劲地拍刘彻和她的马屁可真没白拍,此时的他不知有多高兴,有多得意呢!

天气越来越暖和起来,南宫那边已都准备妥当,王娡和曹太妃开始张罗搬到南宫的事宜,田蚡晃着脑袋春风满面地来到椒房殿。

王娡看着他那张脸很自然地就想他爹,跟着便是过去那些不开心的往事,心头一阵厌恶,然,不管她有多看田蚡不顺眼,田蚡在她面前始终没一点脾气,始终是笑着的。

“姐,你这是要挪地方啊?”田蚡问。

王娡竭力按下心中的厌恶好声道:“嗯,新帝登基,哀家自然得挪地方。听说你坐上了太尉的位置?”

“是啊,这还不都托姐姐的福,弟弟特意过来谢谢姐姐的!”田蚡走至王娡跟前套着近乎。

“皇上初登皇位有诸多不容易,你得多帮着他点,做了太尉在外头做事情更应该警醒着点,别给皇上惹麻烦,他有了麻烦,你只会比他更惨!”王娡道。

“弟弟明白,弟弟明白,弟弟当然会竭力帮着彻儿,哪会做害他的事情?朝中那些老东西全都阳奉阴违,效忠的不是皇上,而是太皇太后,不管皇上提出什么想法,那些老东西全都不赞同!”田蚡不满地嘟囔着,心里暗自在琢磨:彻儿终究年纪太顶着一国之君的名头却无多大实权,也不知能不能斗得过太皇太后,若斗不过,他岂不是跟着遭殃?

“皇上提出了什么想法遭到大臣们的反对?”王娡问。

“很多,反对最厉害的就是列候就国、举贤入仕、列举宗族违法这三条,彻儿最在意的也是这三条,那帮老东西反对得厉害,根本就无法实施!”田蚡道。

“别总是彻儿彻儿的,他不再是太子,他是一国之君,你与他之间也不仅仅是舅舅与外甥的关系,还是臣与君的关系,连你都不尊重他这个君,那些人又如何尊重?”王娡蹙眉不满地道。

“姐姐说的是,弟弟一定改!一定改!”田蚡唯唯地应着。

“弟弟,我们是一家人,别人可以和皇上对着干,你不可以,你得帮着他!”王娡郑重地道,她可以感受到刘彻坐在上头那种孤立无缘的滋味,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他还是坚强的,不愧是她与刘启的儿子!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这个道理弟弟懂!”田蚡嘴里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打着另一番盘算。

“我今日就得搬到南宫去,就不多留你了,下次你到南宫来找我!”王娡温声道。

“好,弟弟改日到南宫看姐姐!”田蚡说着站起身来,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惠槿见王娡愁云满面,关切地问:“太后在担心什么?”

“彻儿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早晚会激化!”王娡沉声道。

第八百六十章 走一步看一步

“太后何以见得?”惠槿问。

“彻儿喜儒学,所以他重用信儒学的大臣,这已经让太皇太后很不满,她老人家只信黄老学派,想当初一儒生贬低黄老学派,被太皇太后一怒之下扔进了野猪圈里,若不是先帝扔给他一把刀,他怕是早就被野猪给咬死。

好在窦婴也信儒学,他又是窦家人,又被彻儿封为丞相,太皇太后才不至于太过生气,可彻儿接二连三地提出那么多想法,那些想法都是太皇太后,以及那些老臣们所无法接受的,自然是遭到了反对。”王娡道。

“刚刚奴婢听太尉在说什么列候啊,举贤啊,奴婢听不太明白,也就没记牢。”惠槿疑惑地看向王娡。

“列候就国就是让那些诸候王都回到自己的封地,不要总呆在京城。”王娡道。

“太后这么一说奴婢就明白了,这个提议应该挺好的,去年那些皇子们为何会挑起那么多事端,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们都在京城,若他们都在各自的封地哪会有那些事情啊?”惠槿道。

“是,是挺好的,彻儿提出的这些想法都挺好的,可严重伤害到诸候王、宗族的利益,那些大臣们怎么可能会同意?哀家最赞赏彻儿提出的举贤入仕这一条,先帝在位时时常感叹贤才太少,彻儿这一条不仅可以解决贤才太少的问题,还可以扩大彻儿的势力,因为那些贤才是彻儿提拔的,他们只会忠于彻儿!”王娡道。

“这么说这件事情对皇上很有利了!”惠槿高兴地笑了起来,“奴婢早说过,皇上虽年纪轻,但很有想法,很有作为!”

王娡轻叹口气道:“对皇上有利,对太皇太后却是大大的不利,此涨彼消,她的势力会随着皇上的增大而渐渐减弱,她岂能同意皇上这么干?那些宗亲们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利益也受到了严重损害,他们在朝中会越来越没地位,最终被皇上抛弃!皇上的性子哀家知道,他绝对忍受不了一直被太皇太后这样压着什么都做不了,他会不断地想出一些法子来对付太皇太后!”

“所以,太后担心皇上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早晚会激化?”惠槿接过话道。

王娡点了点头:“彻儿这孩子心实在太心急,刚登上皇位就恨不得把他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一骨脑儿地全都付诸实施,他根本不知道事缓则圆的道理,他就不能等他把皇位坐再稳些了再一条一条慢慢地实施吗?”

“那太后打算怎么办?”惠槿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已经有太多人反对彻儿的想法,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别人的支持,哀家若再劝他放弃那些想法,只会引来他极大的反感与失望,说不准日后什么事情都不愿意跟哀家说了,如此反而更不好!”王娡道,旋即转移话题问:“曹太妃已经搬到南宫了吗?”

“太尉进来的时候,阿英曾来问过奴婢,奴婢让她们先行一步了。”惠槿道。

第八百六十一章 搬迁

“暂时要委屈曹太妃了,住的那个地方比惠草殿要小许多,还靠着北边,好在东宫和南宫比这里暖和,现在天气又暖和了,她是挨不了冻的。”王娡道。

惠槿小声问:“也不知太皇太后几时才能原谅曹太妃?”

“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原谅的,可只要太皇太后还不舍得放弃这枚棋子早晚会原谅她的。”王娡道。

“太后是希望太皇太后原谅曹太妃呢,还是不原谅?”惠槿问。

王娡想了想,道:“太皇太后不原谅曹太妃的确对我有利,可人与人之间不能只剩下利益,所以我希望太皇太后能够早些原谅曹太妃,其实曹太妃留在宫里于我更多的是陪伴,而不是威胁。”

惠槿轻叹口气道:“奴婢真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何一定要捏着曹太妃这枚棋子,不如放她出宫,如此岂不皆大欢喜?”

王娡嗤笑一声道:“是哀家和曹太妃皆大欢喜,太皇太后可没什么好欢喜的!”

惠槿扬唇一笑。

一行人来到南宫,曹太妃闻讯和阿英一同从殿阁里走出来迎接。

“太后来了啊!”曹太妃笑容满面地道。

“姐姐看上去气色极好。”王娡笑着挽过曹太妃的臂腕。

“你瞧,这里的花开得多艳啊,慎太妃在这方面真没少花心思,妾看着这些花心情就跟着好了几分。”曹太妃指着那些花道。

“慎太妃就喜欢弄这些东西,她走了,把一屋子的花都留了下来,是希望我们多记着点她美好的一面。”王娡道。

曹太妃看着花轻叹口气道:“转瞬她已成了故人,而我们则成了前朝的人。”

王娡笑了笑,提议道:“姐姐不如到惠槿殿阁里坐坐吧,惠槿让小李子加几道菜,我们姐妹俩喝几杯,算是庆祝乔迁之喜!”

“好啊,妾也这么想的!”曹太妃爽快地答应了。

一旁的惠槿劝阻道:“太后、太妃,你们身子都没完全康复,还是”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少喝些,只喝两杯,两杯还不成吗?”王娡不满地打断道。

惠槿攸地一笑。

王娡向曹太妃埋怨道:“惠槿现在越来越爱管着哀家了,哀家不管做什么她都要管着,这个不能做,那个不好做!”

“妾也一样,阿英整日管着妾,哎,没办法,我们老了,她们对我们总是有诸多不放心!”曹太妃跟着一起埋怨。

几个人说笑着一起走进王娡的清兰殿,王娡先坐了下来,曹太妃紧跟着坐了下来。

阿英忽然想到什么在曹太妃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曹太妃的脸色瞬间大变,小声道:“你先去殿阁里仔细找找,若不在赶紧去惠草殿找!”

“诺。”阿英向王娡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怎么了?”王娡疑惑地问。

“没什么,阿英想起妾的一根玉镯子似乎没从惠草殿拿过来,那是妾的娘送给妾的,意义非同寻常,妾一直放在枕边,没跟其他首饰放在一起,仓促之间似乎把那根玉镯子给落下了。”曹太妃淡笑着解释道,心里却直发慌,哪是什么玉镯子啊?玉镯子丢了也就丢了,那是徐太医拜托她交给王娡的燕婉的信!

第八百六十二章 绢帛

“那是很重要,不过惠草殿不是椒房殿,暂时没人会住进去,东西若落在那里应该能找得到!”王娡宽慰道。

“谁知道呢?这些日子忙着搬家,进进出出的下人那么多,乱哄哄的,万一”曹太妃越想越担心,心如乱麻,若真将那封信给弄丢了那可如何是好?燕婉已不在,谁都不知道信上面写了些什么,她如何对得起燕婉?又如何面对王娡与徐太医?

“姐姐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准就在殿阁里放着呢!”王娡宽慰道。

曹太妃牵强地笑了笑,手脚已开始阵阵发凉。

王娡见曹太妃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根本无心喝酒聊天,索性站起身道:“不如哀家陪着姐姐一起去殿阁找找吧!”

“啊?”曹太妃微微一愣,旋即道:“妾一个人去找便可以,不用劳烦太后了。”她可不想让王娡知道那件事情。

“这有什么劳烦的?哀家殿阁里呆着也是无事。”王娡道。

“太后忙了一整日,还是好好歇着吧,妾去去就来。”曹太妃站起身道。

王娡没再坚持:“好,哀家在这里温好酒,等着姐姐过来。”

曹太妃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刚来到自己的殿阁,便看见阿英从里头走了出来。

“如何?”曹太妃迎了上去,急切地问。

阿英摇了摇头。

曹太妃的心陡地往下一沉,整个身子晃了晃,差点晕了过去,阿英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道:“太妃不必太过心急,奴婢这就去惠草殿看看。”

“你瞧瞧我,多糊涂,徐太医相信我,托我将那封信交给太后,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居然把信给弄丢了!”曹太妃满是自责地道。

“这件事情奴婢也有责任,想来只是一块绢帛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应该不会有人拿的,太妃在这里等着,奴婢去去就来。”阿英说着火急火燎地向宫门口走去。

曹太妃想跟着去,又怕她走得太慢反耽搁了阿英去惠草殿的时间,索性走进殿阁又一次翻找起来。

王娡在殿阁里等着曹太妃,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不免有些担心,站起身和惠槿一同前往曹太妃的玉芙殿。

阿英刚好将放绢帛的盒子拿回来,曹太妃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来了立刻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找到了没?”

“找到了。”阿英说着将盒子递给曹太妃。

曹太妃打开盒子,见里面的绢帛仍在,长长地松了口气,忽然一阵风吹来,那绢帛就这么从盒子里飞了出来,在空中飘啊飘,渐渐的又落了下来,落到了一个人的手中。

曹太妃和阿英的眼睛紧盯着那块绢帛,顺着那绢帛看向拿绢帛的那个人,两个人都惊得半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王娡拿着那块绢帛,见那上面写满了字,以为是曹太妃写给徐太医的信没好意思看,正准备将绢帛递给曹太妃时忽觉得那上面的字迹极其的熟悉,根本不是曹太妃的,那会是谁的?

第八百六十三章 不哭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当看见后面署名“燕婉”两个字时,心陡地往上一提,不由得看向前面,但见上面写着:“太后:当您看到这封信时,奴婢大概已经开人世了”

王娡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两条腿一软便向前倒了下去,惠槿立马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太后,您怎么了?”目光很自然地也看向绢帛,一下子便看到了那几个字,惊得说不出话来。

“太后,奴婢背您回去吧!”惠槿说着背起王娡往清兰殿走去。

曹太妃和阿英紧跟在后头,曹太妃一个劲地自责:“都怪妾不好,这些日子总是慌手慌脚的,太后若有个什么事情,妾就算死也不足以偿罪啊!”

王娡的脑袋一片空白,身边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不多久,她们来到了清兰殿,下人们见太后好好的出去,却这个样子回来一片慌乱,惠槿一面将王娡背到床榻上,一面命人赶紧请御医。

很快,御医来了,王娡坐在那里,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到御医请好脉,准备开药方的时候,她才有些清醒过来,深呼了口气,愣愣地道:“燕婉居然也离开哀家了!”

她这句话一说出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跟着又是一阵伤感。

“太后,您终于说话了,刚刚真的是吓死妾了!”曹太妃哭着道。

“哀家没事,只是一时有些惊住而已。想来燕婉也被病魔折磨了好些年,走了倒是种解脱。”王娡说着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曹太妃的手。

她的手冰凉,拍在曹太妃的手上令曹太妃猛地一惊,双手握住王娡的手道:“太后,你的手好凉,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若是想哭就哭吧,没人会说你什么的,哭出来心里舒服些。”

王娡淡然一笑,道:“哀家不哭,哀家为什么要哭?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死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可怕。燕婉在死之前完成了她的心愿,过了她想要过的生活,没留下什么遗憾,走得一定很安详!”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对生死已想得很明白,只不过猛然得知燕婉离去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都怪妾不好,徐太医上回来看妾时就已经把绢帛给妾,托妾转交给太后,妾怕太后身子弱,受不得刺激便一直瞒着太后,妾错了,妾应该时不时地暗示太后,太后就不至于被惊到了。”曹太妃很是自责地道。

“这哪能怪你?你也是好心。这么晚了,你身子不好,赶紧回去歇着吧,你们也都退下,留惠槿在这里照顾哀家便可以。”王娡吩咐道。

所有人都一一行礼退下。

惠槿将一盏粥端至王娡跟前:“厨房炖了红枣粥,太后喝一点吧!”

王娡摇了摇头:“哀家没胃口,不如把燕婉写给哀家的信拿来给哀家看吧,哀家刚刚都没怎么看过。”

第八百六十四章 信

“太后先把粥喝了,再把药喝了,奴婢再将绢帛拿来给太后看。”惠槿又将粥往前递了递。

王娡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过粥慢慢地喝着。

待王娡喝下药,惠槿将那块绢帛递给她,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王娡接过绢帛看了起来:

太后:当您看这封信时,奴婢大概已经离开了。岁月流逝,奴婢与太后相伴二十余年,这些日子奴婢时常做梦,梦的最多是与太后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入宫前的,入宫后的,都有。

所有人都觉得太后很风光、很有福,唯有奴婢最清楚太后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经历了多少磨难,多少回在生死边缘挣扎。

奴婢一心想着与太后相伴到老,从来都没想过离开太后,怎么也没想到在太后最危难的时刻奴婢被迫离开了太后,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

奴婢许多次许多次想入宫拜见太后,只是奴婢的身子实在不争气。

仔细想来奴婢这辈子真的很幸运,能与太后结识,还能与徐太医结为夫妻。

徐太医待奴婢很好,他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妾,不舍得妾做任何事情,为了妾,为了家,他甚至可以放弃仕途。

奴婢要走了,太后不必伤心,因为奴婢此生无憾,唯一有些不放心的就是徐太医,他太过自责,始终觉得奴婢的病是他造成的。

经历了两次丧妻之痛,奴婢很担心他振作不起来,望太后方便的时候偶尔关心他一下,不方便也就算了。

燕婉敬上!

王娡对自己说过不再流泪的,可看着看着眼角还是不由得流下了泪。

“太后实在伤心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大可不必压抑自己的感情。”惠槿劝道。

王娡拭去眼角的泪,道:“你们总劝哀家想哭就哭,不必压抑,可哀家却不是这样想。先帝驾崩对哀家的打击很大,哀家非常悲痛,根本不想从昏睡中醒过来,醒来后每晚哀家躺在床上看着那盏灯,想着先帝曾与哀家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不停地落泪。

哀家落了太多的泪,伤了太多的心,真想这么哭死过去算了,可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没有完成先帝交给你的任务,死了如何去面对他?”

说到这王娡深深地了口气,惠槿忙递了盏水给她。

王娡喝下水,继续道:“哀家的确时常抑制自己的眼泪,因为哀家怕一旦开始流泪,就会勾起对往事越来越多的回忆,怕自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一次陷入痛苦中。

哀家既不能选择死,就必须坚强地活着,不让自己总沉浸在痛不欲生的状态,这样才能冷静地处理每一件事情,完成先帝的使命!

燕婉走得很安详,她不想她在意的和在意她的人难过,哀家就更不可以哭!”

惠槿的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人们往往惋惜离去的人,却不知离开的人并不一定痛苦,甚至还有种解脱的n,而留下的深爱着他的那个人才真正的痛苦,太后能有现在这个状态已经很不错。

第八百六十五章 想明白

“没想到太后想得如此明白,是奴婢多虑了。”惠槿笑着道。

“哀家也是那日见了慎太妃之后才彻底想明白,曾经的慎太妃一定很美,可那日哀家看到了却只是一个疯婆子,一个连她自己都厌恶的疯婆子。慎太妃没了孩子,与曹太妃一样再也不可能有孩子,她满腹的委屈与不满,不停地向别人叙述、宣泄她心中的委屈,一开始还有人同情她,渐渐的,大家都越来越厌恶她,根本就不会去琢磨那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甚至还有人说她是自作自受。

哀家何尝不是如此?先帝驾崩,哀家悲痛欲绝,一开始大家会同情哀家,可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哀家一直萎靡不振的样子,哀家不想那样,不想变成让人厌弃之人,故,哀家必须强忍下心中所有的痛楚,努力不去想那些让自己伤痛的事情。哀家时常提醒皇上注意自己的身份,其实,那也是在提醒哀家自己。”王娡道。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一侍人进来行了个礼,笑着道:“奴婢刚刚远远地看见皇上向这边走来,大概是来看望太后,特来禀告太后。”

王娡的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忽然想到什么,道:“去玉芙殿看看曹太妃,哀家刚刚看她的脸色很不好,她原本身子就弱,被哀家这一吓不会又吓出什么病来吧。”

“诺。”那侍人福了福转身走了出去。

她刚走没多久,外头便传来一阵行礼声,跟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彻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娘,儿子刚刚正在与几个大臣商议事情,听闻娘病了立刻赶了过来,您还好吧?”刘彻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娡,关切地问。

“你看娘像有事情的样子吗?那些人就爱小题大做!”王娡淡笑着道。

“儿子听闻母后刚刚晕了过去?”刘彻问。

“瞎说,娘几时晕过去了?不过是有些惊住罢了。”王娡不以为然地道。

“出了什么事情,把娘吓成那样?”刘彻问。

“算不上什么大事,燕婉走了,她自小就陪着娘,一直到你出生后不多久她出宫,与娘分开,娘与她感情笃厚,骤然得知她离去,娘有些接受不了,不过,现在已经缓过来了。”王娡道。

刘彻对燕婉毫无印象,自然没一丝伤感,他松了口气,温声劝道:“逝者已矣,母后您要节哀!”

两人正说着话,刚刚那个去玉芙殿的侍人回来了,向王娡、刘彻各行了个礼后,道:“禀太后,曹太妃有些不舒服,回去后没吃多少东西就躺下了。”

王娡轻叹了口气,向那侍人挥了挥手,那侍人福了福,转身退出。

王娡看向刘彻道:“娘这里你不用担心,倒是曹太妃让人担心。”

“曹太妃?儿子再传旨让徐太医入宫一趟便是。”刘彻不以为然地道。

王娡忽然想到了燕婉的那封信,道:“曹太妃的身子一直好好坏坏实在难让人放心,若方便的话你让徐太医每个月都入趟宫给曹太妃请脉,若不方便就让他隔个月入趟宫也行。”

第八百六十六章 彼此慰藉

刘彻想了想,道:“不如直接把徐太医调回到京城吧,调个太医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王娡摇了摇头:“暂时不必,燕婉刚刚离去,徐太医在渭南郡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是不可能离开那里的。”她胡乱找了个理由,事实上是因为把徐太医调回到京城很不妥,即便这样隔个月入趟宫,她都觉得有些不妥。

“那就听母后的吧。”刘彻道。

王娡岔开话题,淡笑着问:“彻儿,你登基也有段日子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些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娘,您不必担心儿子,儿子能应付得过来!”刘彻不以为然道。

王娡抓过刘彻的手,柔声道:“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自然好,若遇到了就跟娘说,娘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儿子明白,娘,您要相信儿子,儿子没那么脆弱,那些大臣们现在是有些不把儿子当回事,可早晚他们会臣服于儿子的,儿子定然会成为顶天立地、让人敬仰的一国之君,绝不辜负父皇与母后对儿子的期望!”刘彻言辞凿凿,目光如炬。

王娡笑了:“有你这句话娘就放心许多,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有空的时候多去看看你奶奶,娘这里你不必牵挂。”

“嗯。”刘彻应了一声,一提到奶奶他心里就有些不高兴,“那儿子走了,娘,您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王娡点了点头,目送着刘彻离去。

待他走远,惠槿试探性地问:“太后有意搓和徐太医与曹太妃?”

王娡神情复杂:“谈不上搓和吧,不过是让他们彼此有个慰藉,燕婉信上说她对徐太医很不放心,怕他经历了两次丧妻之痛会又一蹶不振,拜托哀家方便的时候关心一下他,哀家想了又想唯有这个办法最好,可以一举两得,这世上可以少两个伤心人!”

“只是只是不知太皇太后会怎么想?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诸多猜疑。”惠槿几分担心地道。

王娡不以为然地道:“这点哀家也有考虑过,太皇太后始终对哀家心存芥蒂,不管哀家做什么,她都会有诸多猜疑,认为哀家别有所图,也不差这一件事情了。现在的徐太医很脆弱,他若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人牵挂着他,他也就多了几个撑下去的理由。太皇太后只会怀疑哀家,是不会怀疑到曹太妃头上的,而哀家与徐太医之间又的确没什么,她又能怎样呢?”

惠槿终究有些不放心,但也无法反对。

次日,徐太医便入宫给曹太妃看诊,之后每隔一个月他都会入宫给曹太妃看诊,王娡从不曾召见他,但时常从曹太妃的嘴里得知徐太医的一些情况,知道他的情绪日渐稳定,她也就放心许多。

即便王娡如此地避着徐太医,还是引来了窦太皇太后越来越多的怀疑,这一日,她将王娡与曹太妃都叫了去。14

第八百六十八章 姐妹章情深

唐娘子正躺在床上,见程良娣进来,有些惊讶地道:“姐姐来了啊!”挣扎着便要从床上爬起来。

程良娣在床榻边坐了下来,冷嘲热讽道:“你就别起来了,演戏就应该演全套!”

唐娘子微微一愣,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怯怯地道:“姐姐……如何看出……我的病已经……好了?”

“这不明摆着吗?你都病了大半年了,算算时日也该好了,还有这窗台上的花,想必是被你给药死的吧?”程良娣凉凉地道。

唐娘子怯怯地瞄了眼那两盆花,脸色更苍白了几分,心下一阵懊悔:应该早些将这两盆花给处理掉!

“姐姐,你说……栗良娣会不会……也已发现?”唐娘子越来越害怕起来,她之所以装病不过是不想被栗良娣利用,她不是王皃姁的对手,王娡又那么得太子宠,她和那两人斗跟以卵击石差不到哪。

程良娣轻哼了一声,道:“人家现在一心想着的是几时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哪还会在意你啊?”

“做太子妃?栗良娣?是不是……早了些?太后还……在呢!”唐娘子几分不相信地道。

“连你这么笨的人都觉得不可能,更别说其他人了,就让她得意着吧,日子久了,我倒想看看还有谁不厌她?”程良娣的唇角扬起一抹轻讽的笑容,她进来的时候心情说不出的不痛快,此时竟是无比的轻松愉悦。

唐娘子听着程良娣的话心里一阵不痛快:我笨?你又能聪明到哪?你若真聪明就不会被栗良娣欺压到现在了!!

“六哥儿呢?”程良娣问,她进来到现在除了唐娘子再没看见其他人。

“这里太闷,我让绿儿带他出去玩了。”唐娘子道。

程良娣轻叹口气,郑重地道:“不是我说你,单为了六哥儿你也该打起精神来,整日病歪歪地倒在床上什么都不管,成什么样?”跟着又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几件上好的衣裳来,再送几盆花过来!”

唐娘子赶紧道谢:“谢谢姐姐,就我这样,也只有姐姐还惦记着。”

“你知道就好!”程良娣这话意味深长,话落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唐娘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一点消失殆尽,她是她的陪嫁丫头,她病了这么多日子,她也就一开始来看过她,后来再没来过,今儿突然来访,还说要送她东西,一副很为她好的模样,不过是想利用她,让她为她办事!怎么?栗良娣做不了太子妃,你就能做太子妃了吗?你更不可能!

不过,她刚刚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她的确得打起精神来,为了她的儿子,她不能再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日子,她得好好想一想:如果太子妃被废,栗良娣又被太子所厌恶,那么谁最有可能做太子妃?

*

王皃姁自被禁足以来,心情一日比一日差,字已经不再写,小衣裳也懒得做,做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每日只是呆呆地坐在窗门前,望着窗外发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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