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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风》


新书试读

第五章和丰楼

苏锦和小穗儿离开苏记布庄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苏记布庄管伙计中午一顿伙食,但苏锦不想在这里吃。

这次原本是出来逛街找乐子的,没想到遇到这么一档子事,又不能不管,耽误了不少时间。

街面上人群少了许多,暮春的阳光虽然和煦,但是照在身上已经有了那么点灼热的意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饭菜香味,被各色小吃填饱的肚子早已瘪了下去,此刻也咕咕叫了起来。

“小穗儿,咱们找一下饭馆吃饭去,领略一下咱们庐州城的美味如何?”苏锦笑眯眯的对身边的小丫头道。

小穗儿已经对苏锦另眼相看,放在从前肯定是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但现在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切听凭公子爷吩咐。”

苏锦道:“别光听我的吩咐啊,我城里不熟,长这么大也没出来吃过几回,你比我熟,总要做个向导拿个主意吧。”

小穗儿扑扇着眼睛道:“小婢觉得好吃公子爷不一定觉得好吃呢,不过上回小婢跟夫人出门办事,中午便是在一家叫做《和丰楼》的酒楼用的饭食,那楼上的菜烧得挺好吃的,当时夫人还说要请《和丰楼》的厨子去咱们府上教教张婶呢。”

苏锦一拉她的小胳膊道:“那咱们就去这《和丰楼》,远不远?”

“不远,就在前边的河边,地方很是雅致。”小穗儿伸手朝前一指。

苏锦顺着她小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横街处一片绿柳烟笼翠碧可爱,看这南北的的走向倒真是一条城中河,两岸郁郁葱葱的满是绿树。

两人快步走近河边,一座古雅坚固的石拱桥横跨东西河岸,沿着河边是一溜儿青砖红瓦古色古香的楼宇,正是数十家酒楼。

苏锦暗暗称奇,这年代还真不是盖的,酒楼豪华雅致选址独具匠心,在这样的酒楼用餐,饭菜味道还在其次,光是这雅静的环境便值得一去了。

两人沿河走不多远,一座三层红楼傲立河边,高大的门楼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悬挂,黑底金子招牌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和丰楼》,酒楼里边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苏锦暗自赞叹,迈步进楼,忽然间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布衣青帽打扮的瘦小青年,吓了苏锦一大跳。

那人作揖为礼,脸上笑意浓郁道:“这位公子爷,小的杨小四,给您伺候着。”

苏锦不明就里,看这汉子跟里边的伙计打扮的完全不同,好像不是这酒楼里伙计,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应对。

小穗儿倒是见多识广,在苏锦耳边嘀咕两句,苏锦这才知道这杨小四原来是一种叫做‘帮闲’的闲杂人等,他们出没于各大酒楼中,协助酒楼伙计为客人做些跑腿送信之类的活计,混些赏钱。

小穗儿一挥小手道:“我家公子有我照应,不麻烦您来献殷勤。”

那帮闲杨小四面色一黯,有些失望的拱拱手转身离开,准备瞄向下一个目标;苏锦心中一动,这种市井中人正是自己了解这个时代的最佳渠道,况且看这杨小四虽布衣短衫,倒也整洁干净,也不招人厌,只要不是流氓地痞泼皮无赖,苏锦倒不介意跟他聊聊。

“这位兄弟留步,便用你来帮闲吧。”苏锦叫住了杨小四。

杨小四大喜转身连忙作揖道:“多谢公子,小人听候差遣。”

苏锦微笑道:“先看看你有些什么本事,我看这酒楼客人不少,你若能去帮我安排个楼上临窗的雅间,稍后重重有赏。”

杨小四笑道:“公子爷您就瞧我的吧,管叫二位满意。”说罢一转身麻利的跑进酒楼一层大堂。

小穗儿撅着嘴巴道:“干什么请这些人来帮闲,小穗儿伺候的不好么?”

苏锦弹了她脑门一下道:“我看你就是舍不得钱,赚钱干什么用?赚钱就是为了享受,今天你是陪我出来逛街找乐的,可不能让你被我差来差去,要不下回你就不跟我出来了。”

小穗儿嘻嘻笑道:“那怎么会,公子爷吩咐下来,小婢怎敢不依。”

苏锦哈哈笑道:“要是被逼着做事有何意味,总要你心甘情愿才好。”

小穗儿鼓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正在此时那杨小四已经跑出酒楼,满脸笑容的道:“两位三楼请。”

苏锦笑道:“有些本事,这就找到位子了?”

杨小四道:“幸不辱命。”

两人一头说话一头在杨小四的带领下进了酒楼,沿着红漆实木搭建的宽大木楼梯漫步而上,苏锦游目四顾,只见酒楼的厅壁上挂着各色书画挂轴,看上去画墨淡雅书法端丽,风雅之极。

三楼上各色檀木屏风格挡出十来个开放式的小包间,屏风高达七八尺,高度接近楼顶,使得包厢更加的独立,屏风上侍女牡丹山水花鸟,笔墨老道精美甚是赏心悦目。

每个包间的入口处都用近五尺宽的青纱帘遮挡,走在过道上只能看见里边食客模糊的身影,但可以想象这样的设计既保证食客隐私又绝不显得气闷。

苏锦算是开了眼界了,这种氛围的酒楼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来,后世那些门口站着保安,大厅里粗俗的摆放着硕大的假冒古董花瓶,廊柱上挂的都是领导或者名人和酒店经理合影的所谓几星级酒店,跟这里相比简直弱爆了。

苏锦强自压抑心中的赞叹,他不能表现出乡巴佬一般的摸样,就连自己的小婢女和这帮闲的杨小四也对这些司空见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们面前掉了范儿。

他们的包厢在南首第一间,正好邻着南方和西方的两个窗户,串风透气而且还可以欣赏两处截然不同的风景,显然是这里最好的一个位置。

苏锦高挑大指对杨小四道:“不错,有些本事,就为你这番心思,赏钱加倍。”

杨小四笑道:“多谢公子爷,小人也是看着公子爷是个儒雅之人,颇有些眼缘,一般客人小人断然不会花心思为他安排这等好座位。”

小穗儿撅着嘴道:“你倒是会拍马屁,小二呢?怎么还不来?”说罢便伸着脖子一叠声的‘小二小二’的叫。

杨小四苦着脸道:“小娘子可是误会小人了,咱们帮闲之人自然是要将客人伺候的熨熨贴贴,这怎么是拍马屁呢。”

苏锦笑道:“小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你们这做这帮闲营生收入怎么样啊?”

杨小四道:“糊口罢了,每日得些赏钱回家交予老母度日,要是碰到大方点的爷就节余一些,老娘帮着存些,日后也好讨个浑家。”

苏锦嘴角一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来;这时酒楼伙计穿着蓝色大褂肩上搭着雪白的布巾拎着一瓷壶茶水掀帘而入,杨小四帮着接过茶壶将两只紫砂小茶盅用茶水匀了匀,干净利落的倒上两杯清茶。

“公子爷,两位要用些什么?”小二将桌子擦了又擦,热情的问道。

“你这酒楼中可有什么特色菜么?”苏锦一句话就露了怯。

那小二笑道:“公子爷不是我庐州府人氏么?”

苏锦愕然道:“此话怎讲?”

小二笑道:“若是我庐州府人氏怎地不知道我们和丰楼的特色菜式,我们和丰楼……”

“你们和丰楼有什么了不起。”小穗儿发飙了,“我家公子是庐州府苏家独子,凭你一句话就被赶出庐州府了还是怎么着?”

店小二和杨小四都是一愣,庐州府苏家那可是庐州四大富户之一,家中财产巨万,田亩千顷,在庐州城中有着十几处生意,庐州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眼前这位少年公子原来就是苏家的公子爷,这一惊非同小可。

“原来是苏公子,恕小人眼拙,多有冒犯,恕罪则个。”两人连忙鞠躬行礼。

苏锦笑道:“在下苏锦,不太出门走动,倒真是有些孤陋寡闻,烦请小二哥帮我介绍介绍和丰楼的菜式如何?”

小二见苏锦毫无豪门公子的跋扈样子,相反还和蔼可亲,心生好感;定了定神道:“苏公子,和丰楼特色菜四季不同,时下特色菜有:酒炊淮白鱼,毛峰虾仁,宫保鹌鹑,云片鸽蛋,小鸡烩炙鸭,汁清杂胡鱼……”

小二一口气如数家珍的报了十几种,苏锦待他说完便道:“没了?”

小二翻翻白眼道:“四月里诸多食材短缺,和丰楼特色菜式近五十种呢。”

“把你刚才说的那十几种每样来一盘。”苏锦道。

“什么?”从酒楼小二到小穗儿都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这十几样才全是顶级菜式,这么一桌菜最少要花五六贯钱,这位爷财大气粗,岂不知一顿饭便吃掉普通人家数月用度,况且两个人点这么多菜实在是浪费,根本吃不完。

苏锦道:“怎么了?做不齐么?那么少两个也行,下次我再来吃。”

小二忙道:“那倒不是,在和丰楼没有做不齐的菜,小人只是认为你们两人点十几样菜根本吃不掉啊,况且价格也不菲啊。”

苏锦对这家酒楼更感兴趣了,要是在别家恐怕希望你点的越多越好,哪管你吃的完吃不完,这家酒楼倒是奇怪,点多了还有在一边阻拦,真是奇哉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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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家懵懂少年郎

东晋太和四年,皇室积弱,士族群立,门阀如林。www.65txt.com各方势力相互联合,反目,争斗;为争夺最大的利益和权力。北方前秦南燕两国虎视眈眈,整个东晋正处于多事之秋。

而在南方各个城市,依旧是一片歌舞昇平,祥和繁荣;吴兴便是其中一个。

在吴兴南城的一座大宅子里,韩家少爷韩暮已经昏迷多日了;今日老爷韩庸请来吴兴最好的名医为儿子听诊,以期能妙手回春,挽救韩家的唯一的独苗苗。

西厢房内,号称神医的徐医师双目紧闭,右手三指轻叩韩暮脉门,脸色严峻,花白胡子一根根颤动。良久之后他睁开眼,迎上韩老爷和王氏夫人期待的目光,叹口气道:“嗯。。。。。。金丹服食过量,冲撞了脏器,现在死气已侵入肺腑,脉搏呼吸随时会停。老夫无能。”

这句话便如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将房内几人击倒,哭声四起。

韩老爷强自镇定,抖着唇再问一句:“便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徐神医摇摇头道:“除非菩萨显灵,否则断无回天之术了。”

韩老爷再也忍耐不住,老泪纵横;一边吩咐管家韩四带医生去账房拿诊金,一边安排下人准备棺木寿衣之类的后事。

众人听到老爷吩咐准备后事,哭声又大了几分,那王氏都已昏厥过去几次了。

两个时辰之后,徐神医的话得到了验证,那韩家少爷吐血不止,眼看是活不成了。

傍晚时分,东海第一中学的历史教师程晖正驾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宽阔的马路上车流稀少,程晖开的很快很惬意。

今天的历史观摩课上,他的发挥如行云流水,一个个历史事件在他的精心串联下妙趣横生,兄弟学校的几位老师坐在后排听得发呆。

最后,程晖甚至在他们的眼里读到了佩服二字。想到这里,程晖的脸庞上荡开了得意的笑容。

“嘟嘟嘟”手机响起,他看看来电号码,忽然一拍脑门“差点误了大事,和晴晴约好了去吃烧烤的。”时间还来得及,程晖潇洒的一打方向盘,银白色的小汽车灵巧的一掉头…..忽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辆货柜车直直的碾压过来;剧烈的摩擦声和碎裂声中,程晖便如一袋血浆被击碎,爆裂。与此同时,东晋垂死的韩家少爷忽然从病床上坐起起死回生。三五中文网

这小子恢复力惊人,三天后,韩暮已经恢复能下地行走;五天后韩暮彻底恢复健康。

此事不到几天光景就传遍全城,吴兴城的居民们惊讶之余又有些愤怒:这祸害又回来了。

被欺负过的街坊邻居又开始了提心吊胆的日子。

又过了几天后,传言这韩暮少爷好似得了失忆症,连爹娘奴婢一个个都不认识了,而且性情大变,出门溜达时居然和街坊邻居彬彬有礼的打起了招呼,害的遇见他的人全部像见了鬼似的,跑的飞快,生怕他又生出什么坏水来整人。

一时间,整个南城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当事人韩暮茫然不知外面的风雨,此刻他正立在自家的庭院里看着水池中的彩鱼游来游去。

十几天来他逐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老天爷造化弄人,将自己二十六岁的灵魂活生生纳进这十七岁的少年身体里,揽镜自顾,还是个白生生的俊小伙,这叫他不得不苦笑连连。

这几日也不知道掐了自己多少次,大腿上都青紫了好几块,街上也逛了好几圈,他不得不承认,这不是在做梦。满街的飞檐雕梁,宽袍窄衫;叮当作响的铜钱;穿的像唱戏一样的韩老爷夫妻;伺候的妥妥帖帖的几个小丫头;所有的人都众口一词的喊着“韩少爷”......

若说这是做戏,那该有多大手笔才可以啊。结论就是:他程晖就像某些狗血的不能再狗血的YY小说里写的一样,穿越了。而且种种迹象表明,这穿越的载体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富二代。

韩老爷夫妻这几日却是喜上眉梢,儿子从阎王手里逃回来了,虽说有些神智不清楚,但比之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好了几百倍。所以他们一边嘱咐奴婢仆役好生伺候调养,一边不时帮儿子回忆前事,恢复神智。

从爹妈以及家里人的不断叙说以及自己求知若渴的积极询问下,韩暮对情况了解了个大概。这里是晋朝,就是那个人人嗑药,没事闲谈的晋朝。

既来之,则安之;韩暮满脑子的怨愤,茫然;最终形成了两个字:认命。

对于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弄的太清楚,虽说他是学历史教历史的高材生,对于这么个不长不短,不温不火的朝代他确实是没有倾注太多的热情。和其他的大多数学历史的人一样,他更多关注的是英雄辈出的战国,繁华似锦的大唐,残酷恐怖的大明,以及被欺负的体无完肤的清朝。像晋朝这么个朝代,他确实知之不深;毕竟连高考都很少在这个朝代出题呢,谁又会想到居然会来到这个朝代呢?

他开始后悔当初浪费的大把的时间去泡网,聚会,恋爱;而没有把整个历史朝代研究的透透彻彻。

可是话说回来,历史就是历史,谁也没有经历过;就算研究的透透彻彻,这书上的难道就是真的发生了的吗?罪过,罪过!韩暮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愧;这摆明了是在替自己的无知寻找借口。

了解不深不等于完全无知,韩暮的脑子里对这个朝代还是有印象的;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想不起来太多的事,还是留待以后在想吧,来日方长啊。

韩家是吴兴的大富户,有良田千顷;最繁华的南城大街上还有几间布行和粮行;货真价实的财主,家中仆役奴婢管事上百号人,光是伺候韩暮穿衣吃饭睡觉走路的就有二十多号。

韩暮倒也不是不适应这些,当爷谁还不会啊?这比在那个世界当公务员也不难些。

只是洗澡有人看着,睡觉有人在房里陪着,就是上个厕所也有人把尿壶拎着,这也太封建主义,太穷奢极欲了;何况干这些都是几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这叫韩暮实在是受不了。

“改革,一定要改革。”韩暮下了决心。他找了个时间把伺候自己的人都叫到院子里,严厉告诫他们不要跟着自己,并规定了章程一二三四;不到三天,这些人就被韩老爷王夫人一个个叫去痛斥一顿,并被扣了月钱。在老爷夫人眼里,定是他们伺候不周导致少爷不开心了。

于是在众人可怜巴巴眼光里,韩暮屈服了。他悄悄的给他们补上月钱,同时长叹着宣布一切照旧。暗地里大发感慨:“哎,想不腐败都不行啊!这个世道!”

韩暮的性格转变,首先不适应的是街坊邻居;但是他们的不适应毕竟限于心理,又不是时时见面,所以并不是十分的强烈。其实最不适应的当属伺候饮食起居的几个婢女。起初少爷忽然不毛手毛脚了,也忽然变得沉静安稳了,这叫几个小丫头们不知如何是好。私下里几个人交流了多次,也没有得出个子丑寅卯来。再后来她们就完全被同化了。

韩暮太无聊了,这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舞厅,没有酒吧;有的就是酒肆茶馆,谈的也是桓大司马北伐,前秦虎狼在边境滋事云云;全部是韩暮不感兴趣的。幸好家中藏书颇丰,古文含混晦涩,但也聊胜于无。某天无聊的狠了,便将伺候自己的几个小丫头的名字一股脑的改了,从恶俗的春花夏荷秋月冬梅改成了同样恶俗的柳儿叶儿晴儿雪儿。每每闲暇时照搬了很多童话故事说与她们听,以求互动,解解烦闷之情。惹得她们伺候他吃饭穿衣洗澡的时候不时会问:“那后母真的狠毒,少爷,睡公主后来醒了么?”当得知王子深情一吻便唤醒沉睡的公主时,脸上又是害羞又是羡慕。

日子过的平淡如水,毫无波澜,一晃间,已经四月将末;屈指算来,韩暮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天天窝在书房里看古书,偶尔和小丫头们谈谈说说,倒也不能说日子过得辛苦;但是这样的日子也太无趣了些。

外边的槐树柳树都已经从黄芽吐蕾变成郁郁苍苍了。看着外边艳阳高照春风拂枝。韩暮直骂自己傻,大好景致不去外边透透风,岂不枉费了带自己跨越千年的老天爷的一番苦心。

这日清晨,天气大好,韩暮憋不住了,他把想法一说,马上得到了好动的叶儿和雪儿的支持;只是晴儿有些担心老爷夫人不答应;韩暮哈哈一笑,完全不以为然。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家里自己就是个太上皇,两个月来他提出无数古怪的要求,全部得到了满足。比如院子里挖出了十米见方的大泳池;边上支起了太阳伞,还有一把自己设计,请东街赵木匠定做竹躺椅。

再比如身上穿着的绸缎三角裤,不穿内裤确实舒服,但是韩暮总觉得身上少了点什么,于是便请布庄的陈大师傅根据他的描述做了几条。

那大师傅听他描述时看着他的眼光,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人尽可夫的烂货。

像这样的无理出格的要求还有很多,韩老爷和王夫人从没说过什么,至于私下里叹几声,倒不在韩暮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韩暮提出的游玩地点要有山有水,几个丫头商量了半天没结果。

韩暮奇道:“有山有水的地方这么难找吗?”

叶儿道:“爷,有倒是有,就是太远,怕是去不了呢”

“有多远?”韩暮问

“三十多里地呢”雪儿撅着小嘴“去了玩不到一会便要回来,不然就回不来了呢”

“韩七”韩暮朝院外喊“准备两辆马车!”

又朝几个丫头看了一眼“瞪着我干嘛?收拾东西,多带点吃的,晚上不回来了。”

第二章 偶遇

两辆马车塞得满满的走在通往北门的大街上,马车后面跟着一辆堆得跟小山一样的牛车;一路上行人侧目,议论纷纷。三五中文网

“这祸害又不知上那鬼混去。”

“快走快走,莫被他寻到晦气,又要吃亏。”

“哎,祸害活千年啊,看看他那排场,倒是比以前更大呢。”

“嘘。。。莫大声说话,没见那韩七转头看过来了么?”

“。。。。。。”

那韩家少爷正倚在车厢里的小靠枕上给几个丫头讲故事呢。车厢还算宽敞,但是挤进去五个人还是稍显局促,马车颠簸之间,韩暮的手手脚脚总是碰到丫头们某些软绵绵的部位,弄的大家心头荡漾,讲故事的越来越没激情,听故事的也越来越没味道。

马车出了东门,上了官道直奔东北方而去。晴儿卷起车帘,一路上的大好春光尽收眼底。初夏的天气舒适而惬意,众人的兴致越来越高,几个丫头好久没有出门闲逛,此刻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车过五里桥,一座庙宇在树丛掩映中露出金黄的尖尖的一角;晋朝佛教之风盛行,韩暮倒是能记得起。远远看见通往庙宇的岔路口驶来一辆马车,眼尖的雪儿一眼望见不禁转头看着韩暮。柳儿叶儿晴儿也看清了那辆马车一起转头看着韩暮,捂嘴吃吃的笑。

韩暮如坠云里雾里,问道:“怎么了?我脸上画了花了啊?”

晴儿抿嘴笑道:“爷你全忘了啊,这可是柳小姐马车啊”

“柳小姐?和我认识吗?”韩暮不耻下问,心道:“我认识才怪。”

“岂止认识哦,未来的韩少奶奶哎,少爷你那天还。。。。。。”雪儿还未说完,便被柳儿捂住了嘴。

韩暮追问之下,方知这柳小姐闺名如眉,正是和韩少爷有婚约的未婚妻;而这位韩少爷之前多次骚扰她。韩少爷生病之前曾有一次强行上她的马车索吻,被柳如眉一个耳光打下车。雪儿刚才所说的就是此事。

韩暮已经来晋朝一个多月了,对韩家少爷这个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材,打架,泡妞,逛花街,喝花酒,欺负人,耍流氓。。。。。。大坏事没做,小打小闹的坏事却是不胜枚举,整个吴兴提到他人人摇头。但是人家家大业大,韩老爷又曾经跟着陈郡谢氏家族的大将军后面做事,关系很硬。现在的吴兴太守王大人和韩老爷又是知交好友,所以谁也拿他没办法;最重要的是,这祸害不杀人不强奸,尽干些小案子,我爹是老韩,你能耐我何?

“要补救”韩暮想着,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韩暮自打认命的接受了穿越千年这个事实后,就尽力改变这家伙以前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他可不想一辈子顶着这么个坏名声过日子。***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然而随着内裤事件被大师傅散布出去之后,人们对他前一段时间所做的——每天和大家打招呼,扶老奶奶过大街,施舍铜板给小乞丐等等事迹选择了无视;

“下流坯子,狗改不了吃屎!”这是所有人的结论。这里和二十一世纪一样,两件事最难:改变别人的思想和改变这个世界。

“停车”韩暮决心要补救,就马上行动。两辆马车停了下来,后面的牛车也停了下来,不巧的是,三辆车正好嚣张的摆成了品字形;看上去就像是故意的堵住这不宽的官道。

韩暮跳下车,看着那辆马车渐渐驶近。绣着淡雅青花的纱帘掀起又放下,里边的人似已看到了这边的情形。

韩暮迎上去,驾车的仆役下车行礼,“韩少爷好,来庙里烧香么?”

韩暮还礼“你好,我是去太湖边游玩,车上坐的可是你家小姐么?”

“唔。。。这个嘛”仆役吞吞吐吐,想回答又不敢。

“小柱子,莫要和他啰嗦,叫他让开,速速回府。”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车内传来。

“是,小姐”柱子转头应了,望着韩暮尴尬的道:“韩少爷,可否将马车挪动一下,这路被挡住了。”

“哦哦,当然可以”韩暮看着那嚣张的品字形,不觉挠挠头。

此时韩七自后面的马车上下来,走上前来指着小柱子的脸就骂:“你寻死呢,我家少爷话还没问完,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干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闭嘴!”韩暮怒了,这个混蛋,计划被他破坏了,看他这嘴脸,以前肯定是个助纣为虐的主儿。“滚回车里去。”韩暮怒骂。

韩七愕然,不敢多言,就像一只被主人狠揍一顿的狗儿,夹起尾巴翻着白眼跑回车里。

韩暮再次长揖一礼“柳小姐,恕我管教不严,惊扰了小姐。”

“莫再说了,让开,我们要回府”清冷的声音传来。

“好好,这就让开”韩暮忙吩咐移动马车让开路。

“此次是向小姐赔罪的,之前多次冒犯小姐大驾,实在不该。”韩暮郁闷的要死,别人干的坏事却要我来赔罪。

车内寂然无声。

“我自大病初愈以来,每每思及以前种种,真是羞愧欲死。特别是上次进小姐车里。。。”

“莫要再说了”车内小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羞愤。“你便是再巧言花语,我也不会信你。”

“。。。。。。”韩暮无语;自己的形象咋这么差啊,就差骂自己不是人了,人家还是这个态度。我还就不信了,凭我北师大高材生,高级教师,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居然还不能见谅于这个地主阶级小姐。韩暮的倔劲上来了;耗到底!!

“小姐,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不怪你,这都是我自作自受。但常言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自从我病愈后便已决心痛改前非,小姐信与不信自有天地作证,我只求今后无愧于心。只恨不能得到小姐的原谅,难消心中块垒。”韩暮豁出去了。

车内半晌无语,韩暮暗笑:有门。素雅碎花的车帘挑起,一张精致娇美的脸庞露了出来,表情平静淡然,带着些许的羞红。

“你便会花言巧语的欺负我,好一个病愈后便已决心痛改前非,亏你说的出口;那你家布庄陈大师傅传出来的事又算什么。。。。。”柳如眉说道这里脸上更是羞红。

“这个。。。。。”韩暮傻眼了,做个三角内裤居然惹这么多人不高兴,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我也不来怪你这事,毕竟与他人无损,只是对你自己的名声不好罢了。”柳如眉看着他尴尬的摸样;眼神里满是鄙夷“不过对你来说,这点名声也不算什么。”

这小姑娘说话跟刀子一样。韩暮心里暗骂自己蠢,在晋朝还穿个什么三角内裤啊?不穿会死么?不穿还更有利于发育呢。

心里如此,嘴上更恭敬,软刀子也递了过去。

“小姐教训的是,与我名声有损事小,也连累了小姐的名声受损,实在不该,望小姐原谅。”

柳小姐脸刷的红了,便如雨后的桃花般艳丽娇美,完全没有了刚才清冷自若的神态。“呸!你怎会连累我名声受损。。。。。。你就会来欺负我。”神色间已有些怒意。

韩暮心里暗笑,和这小姐说话便如在打太极一样,推来推去,绵里藏针的。有那么点意思。

“若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柳如眉轻道。

“如何才能得到小姐原宥?请小姐明示”

柳如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韩暮暗道要糟糕了。

“你只需在全城公告三日,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违人道,并向所有你欺凌过的人赔礼道歉,得到大家的原谅即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到呢?”柳如眉款款道来,如清风细雨。

太狠了!直接叫我在全城人面前骂自己猪狗不如,以后我在这城里还能见人么。虽说知错能改是君子之风,但普通老百姓谁会说你是君子,把你当笑话看罢了。

柳如眉看着韩暮的脸,看那张脸上由白转红,由红变紫,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放下帘幕,催促小柱子扬鞭而去。

柳如眉的车内,一个头梳双鬟的小丫头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小姐你太狠了,看他那样子,我差点没憋住笑。”

“哼!叫他花言巧语的来骗我,指不定安着什么坏心眼。”

“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跟上次一样冲进车里索小姐的香吻么。。。。。。”小丫头凑在柳小姐的耳边悄悄说。

“翠儿,你作死么?”柳如眉红霞满脸,伸手来拧翠儿的脸。主仆二人闹做一团。

半晌,两人整衣坐好,翠儿帮柳如眉整整有些散乱的发髻,轻轻的道:“小婢倒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呢。毕竟他也是小姐的未来郎君啊,小姐将来可是要依靠他的。”

柳如眉横了她一眼,转头无语。半晌悠悠的说道:“爹爹言道女方不能解除婚约,除非韩家主动解除婚约,身为女子便是这般无奈。若他真能改正,那自然是谢天谢地谢菩萨。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还真是有点意思呢!”

翠儿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咱们家姑爷浪子回头,早日和我家小姐结连理,生贵子。”

“你个死丫头,怕是你自己想着早当通房丫头吧。”柳如眉又伸手去拧翠儿的粉脸。

“你给菩萨磕头时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当我没听见?”

翠儿躲闪着,嘴上不依不饶。主仆再次笑闹在一起。

第三章 往事不堪 且看当前

骄阳里,官道上,柳家马车驶过的烟尘飘飘荡荡。www.65txt.com韩暮静静的站在路上看着马车的背影,浑不顾全身落满灰尘。叶儿跳下车,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轻声道:“爷,上车吧。”韩暮身体一震,回过神来跟随叶儿上车,三驾车扬鞭开动,一路前行。

“我以前真的这么万人恨么?”韩暮望着四女。

四人集体沉默,不言自明。

“说说,我都干了些什么?拣最坏的说。”韩暮咬牙。

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

“一人说一件,谁也不许隐瞒。说,都说。”

“真的要说么。。。”雪儿怯怯的问。

“谁不说我今后天天整她。”韩暮面无表情。

“说便说,这可你爷您叫我说的。”叶儿说话嘎嘣脆,“去年夏天,你和韩七他们去北门外的李大叔的瓜田里买西瓜吃,李大叔给你们摘了好几个大瓜,你吃了说不好吃,就是不给钱,李大叔就说了你一句结果。。。。。”

“结果怎样?”韩暮直起腰瞪着叶儿。

“结果,你晚上带几个人把瓜田里所有的西瓜都剖开掏空,灌进去。。。灌进去。。。牛粪。”

韩暮无语了。“这个坏种!”韩暮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李大叔第二天来找你理论,你非但不承认还告他诬陷,把他拉到衙门里打了二十板子。”叶儿嘴巴说热乎了,把后续都说出来了。

韩暮脸上发烫,感觉仿佛这些事真是他干的一样。

叶儿带了头,大家便都开口了。柳儿道:“去年庙会,四乡八里的都去热闹,你和他们几个也去凑热闹,人家去是烧香磕头看杂耍,你们几个去是到处占人家姑娘便宜,还用香火把几个姑娘的裙子烧的全是洞,跟咱们家的雕花窗一样,到处露内衣;人家回去差点自尽闹出人命。”

晴儿道:“今天年节上的赛马会上,你叫韩七把别人家的马蹄上全部插进铜针,那些马儿上了赛场一个都不走,只有咱家的马儿慢吞吞的走到终点,你还笑他们的马儿都是母的,见了公的走不动路。35zww.com候公子,穆公子,黄少爷联名告你,差点把案子捅到扬州府,老爷上下打点了几万钱才平息此事。。。。。。”

雪儿道:“去年秋天,你去飘香院玩耍。。。”

韩暮道:“飘香院是什么地方?”雪儿扭扭捏捏的不做声。

叶儿气呼呼的道:“你们男人玩的地方,一帮无耻的女人呆的地方。”韩暮恍然。

雪儿还待继续说,韩暮阻止了她。他听不下去了,歪倒在靠枕上闭目叹气。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亲耳听到后还是无法接受。一时间车内气氛沉闷,只听到马蹄得得,车轴吱呀乱响。

“那我有没有对你们干过什么?”韩暮忽道。

四女同时脸红过颈。

“怎么?我把你们都。。。。。。?”

“没有!”四人异口同声。

“你倒是想过,晴儿姐姐以死相逼,你才放过她。”叶儿大声道。韩暮看向晴儿,小丫头满面通红,低头不语。凤眼樱唇身材玲珑,晴儿确实是个美女。

韩暮道:“这人岂不是个畜生么?”丫头们捂嘴偷笑,笑他自已骂自己。

“你们放心,过去的少爷已经死了,从今天起,少爷绝不干坏事,绝不欺负你们,唔。。。不但不欺负,还要保护你们,爱惜你们。”

“嘻嘻。。。早看出来了,爷你这几个月跟换了个人似的,你说的那些故事和做的那些事真的很有趣呢。”雪儿笑着说。

叶儿道:“爷,你要记着今天的话,只要你对我们好,我们几个尽心尽力的服侍你。”

“一言为定!”韩暮伸出手掌,在每人的小手上各击一掌。

后院得到了初步稳定,韩暮开始闭目思考柳小姐提出的条件。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既不丢脸也能得到原谅的办法,清风拂面、睡意上涌,四女看着车窗外的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娇嗔轻柔的语声也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他渐渐沉入梦乡。

剧烈的撞击,进到骨髓的疼痛,嘈杂的呼喊声,然后自己仿佛在朝水底沉下去,韩暮两手乱抓,终于抓住了一个什么东西,就再也不放手。耳边只听有人在大叫:“少爷,醒醒,你弄疼我了。”一惊之下惊醒过来,满身大汗淋漓,却原来是做了个噩梦,怀里紧紧抱住的是晴儿的手臂。

晴儿抽不出手来,小脸憋得通红。正尴尬间,马车停下,后面韩七一声喊:“少爷,到湖边了。”不知不觉已到了太湖边上,时辰已是过午了。

众人下车,入目是烟波浩渺的一汪大湖,水波荡漾,便如一块碧绿的翡翠镶嵌在这天地间。这就是太湖了。

在湖滩上找了一处平整干燥的地方,韩暮指挥众人搭起帐篷,筑起锅灶。又在靠近湖边支起他那把独一无二的沙滩伞,小桌子,小凳子,躺椅全部安置在伞下。

几个丫头心思细密,家伙式带的很全,不一会糕点果品摆上小桌,香茗沏上,韩暮悠然躺在竹椅上,满足的叹气,“腐败啊,地主阶级真是会享受啊。”

柳儿她们几个伺候好这位爷喝了几口茶吃了几个点心,韩暮大手一挥:“自由活动。”几个丫头便一哄而散,捉虫的捉虫,扑蝶的扑蝶,玩水的玩水各得其乐去了。

韩暮吹了一会风,吩咐韩七他们几个伙计带上弓箭打些野味来,自己拿柴刀去岸边砍了根修竹,挂上丝线和鱼钩开始学那独钓的江翁钓起鱼来。

几个丫头玩耍了一会,看这边韩暮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都跑过来看热闹。要说韩暮钓鱼的水平还真不赖,在小丫头们一阵阵的惊叫声里,一条又一条肥美的大白鱼被钓了上来。傍晚时分韩暮得手了八条大白鱼。收了杆,坐在椅子上伸了个大懒腰,小丫头们捶背的捶背捏腿的捏腿,伺候的韩暮少爷全身舒坦。

那边韩七他们背着几大捆柴和两只野兔两只野鸡也胜利凯旋。“OK了,今晚上BBQ。”韩暮兴奋的搓手。看着大家茫然的看着自己,他连忙解释“晚上吃烧烤。”众人欢呼。

篝火明亮,气氛热烈,竹签上的野味吱吱冒油,韩暮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一个的小罐子,熟练的给野味抹油撒料,这可是韩暮特意跑到厨房拿出来的。这一顿烧烤晚餐,吃的大家心满意足,韩暮和丫头们都喝了点带来的酒,韩七那边也赏了点,晚上要守夜,所以没多给。即便这样,那帮小厮们也是舒服到死了。

火光照耀下,几个小丫头喝酒之后的脸上娇艳撩人。韩暮有点把持不住,毕竟二十大几的人了,在那个世界早已经历的很多,到了晋朝,几个月下来憋得很是辛苦。然而马车上的誓言犹如在耳边,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形象不能再次毁了。

想到这里,韩暮三把两把脱光衣服,仅剩那条惹来非议的三角裤,在丫头们的娇呼声里三步两步跑进湖水里,尽情畅游。春天的湖水微凉,正好让沸腾的血液得到冷却。

仆役丫头们没一个会水性,只能站在岸边跺脚,韩暮自由泳仰泳蛙泳折腾了半天,才湿淋淋的上岸。柳儿赶紧拿布巾帮他擦干身体,晴儿给他披上长衫,雪儿打来热水帮他擦身,叶儿铺好地铺,又吩咐韩七将马车聚拢在火堆旁,安排了守夜的仆役。便来催促韩暮他们进帐篷,春夜的风有一丝丝的凉意,大家都不愿在外边多呆,收拾停当之后,河滩上安静了下来。

蛙声起伏,虫鸣盈耳;不知为何,帐篷里的几个人都睡不着。四女也许是同时和韩暮在一个帐篷里歇息有些不适应,平时都是一个个轮流陪睡在小床上,虽说同房,但是隔得远。而今日狭小的帐篷里就一张整个铺就的大铺,互相呼吸相闻,这感觉就有点奇怪了。韩暮那边何尝不是如此。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韩暮又讲起了故事,这次讲的是罗密欧和朱丽叶。韩暮作为教师的演讲才能把这个故事说的委婉动听,当听到最后朱丽叶和罗密欧在墓室里相拥而死的时候,几个少女都轻轻的坠泣。

黑暗里,韩暮的胳膊被一双娇小的手臂抱住,韩暮轻轻一拉,雪儿发烫的身躯滚入他的怀里,双手轻抚上她娇嫩的如花朵般的身体,嘴巴擒上少女的丁香小舌。韩暮泛起一种偷情般刺激的感觉。雪儿缩在他怀里颤抖着,不敢出声,任由韩暮的双手在她的全身游走。

韩暮下体坚硬如铁顶在雪儿的股臀间,酒意上涌,不觉忘乎所以,动作也大了起来。雪儿少女怀春是不错,但是何曾见过这样的光景,急促中“嘤咛”一声轻叫出声,叶儿马上便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支起身问:“怎么了?”另二女呼吸集体停顿,支起耳朵听着。韩暮羞愧欲死,急忙放开怀中人,闭目装睡。

这一夜煎熬的韩暮辗转反侧,直到黎明时分才沉沉睡去。

第四章 审钱记

次日日上三杆,韩暮才睡醒,睁眼看去,帐篷内空无一人。www.65txt.com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走出帐篷。

几个丫头正坐在伞下闲聊,见他起床,便过来伺候他洗漱更衣,一如往常。只是眼神躲避着韩暮,不敢与他对视。

韩暮自己心里有鬼,洗漱好了之后,也自己乖乖的坐在桌子旁吃早点去了。

等他吃完早点喝完茶,叶儿过来问他是否动身回城,他兴致已去,便点头答应了。

一番忙碌之后,三辆车又咕噜咕噜驶上官道。

一路无话,当车子进了城之后韩暮才忽然又想起那柳小姐交代的棘手的事情。为了挽回形象,后半辈子在这里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这事还是要办啊,不但要办,而且要办的漂亮。

但是,怎么才能办的漂亮呢?这是个问题。

接下来几日,韩暮得空就望街上跑,他一改以前出门动辄前呼后拥的富二代风格,只带晴儿当导游。几日下来对这东晋时代倒是有了些认识。

吴兴虽隶属扬州府,然而城市规模倒也不小;横平竖直的四条主街贯穿全城,四街交叉口便是那太守府以及大小官僚的住所。

四街各自形成规模相当大的专业市口。南街两边的商铺主要是经营布匹,织物,染色,线纱以及制衣作坊为主;东街主要是米市蔬菜油料鱼肉等;北街为牛马市级家畜家禽交易为主;而烟街柳巷,水粉胭脂,钱庄等悉数在西大街上,本城最为著名的两家酒楼也坐落在西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街面上跑跑,给韩暮带来颠覆性的惊艳的感觉。全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杂乱无章,市价混乱;相反显得井井有条,调理有致。活脱脱一个太平盛世的光景。韩暮的脑子迷糊了,他很怀疑自己的眼睛,这难道是东晋的一个小城市?而不是大唐或者大宋?

几日闲逛倒是遇到了不少“熟人”。确切的说是别人和他熟,他不认识别人。好在雪儿对他的这些狐朋狗友倒是熟识的很,一一介绍背景,身份。

韩暮知道凡是和自己主动打招呼的必是和自己以前一起作恶的同类型人物,敷衍几句便推脱有事脱身,搞得这帮人大眼瞪小眼。相反那些躲着走得人韩暮倒是积极主动的上前招呼,极尽和蔼之能事,希望能一步步改变自己的形象。35zww.com

然而效果却很一般,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躲着他,不给他任何使坏水的机会。把个韩暮的掘脾气又激发了出来,不但不退缩,反而变本加利。

这一天,韩暮又上街闲逛,行至东街入口,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吵吵闹闹,不知在干什么。反正也没什么事,韩暮拉着晴儿在边上看热闹。

原来是一个卖油郎拉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后生不放,说是那后生偷了他卖油得来的三十文钱。那后生坚决不认,围观者有的认出那后生是吴郡的一个街头上的无赖。虽然怀疑卖油郎说的十有八九是真话,然而铜钱非活物,无名无姓,你叫它不答应,喊它又不会跟你走,一时之间僵持不下,无法决断。

那卖油郎辛辛苦苦一天也不过挣个十来文钱养活自己和老母,如何肯放手,只是抓住那人就是不放手。众人吵吵闹闹一直闹到衙门里,可巧王太守今日出游,无人断案。那无赖一发的蛮横,卖油郎一味的哀求,哭泣。

韩暮见这种情形,忽然心头一亮,这正是一个改变形象的机会。于是走上前来,众人一看他走过来了,都吸了口凉气,均想:“这卖油郎的钱怕是更难讨回了,搞不好还要挨拳脚。”

果然那混混见到韩暮立马凑了上来:“韩少爷好,我这里正没计较呢,你倒是给我评评理,这讨饭花子说我偷了他三十文钱,简直是天大笑话,我李大胆什么时候缺钱花了,倒来偷他的钱。”

韩暮转头附在晴儿耳边问:“我认识他?”

晴儿儿白了他一眼道:“你以前终日与他们为伍,现在倒是忘的干净。”

韩暮哈哈一笑。转身抱拳道:“李兄所言极是,但口说无凭恐,在场的父老乡亲不服啊。”

“不服怎地?怕他泥腿子不成?”李大胆果然胆大皮厚不怕丑。颇有二十一世纪城管执法大队的风范。

“话是如此,总是拿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为好,也省的大家说闲话。大家说是不是?”韩暮环顾众人道。众人虽厌恶这韩少爷,但这话说的倒也在情在理,便都点头称是。

小混混李大胆有些疑惑,不知这昔日的狐朋狗友是什么意思,最近风闻这混世魔王改了性子,见到以前的老友们都爱理不理,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再一想钱非活物,又不能言语,如何证明,打定主意且看他如何玩花样。

韩暮左右一抱拳道:“各位父老,我有一个办法能辨别出这三十文钱是谁人所有,但我要和二位说清楚。”转向拉扯着的两个人道:“这位卖油的大哥,和这位李兄,你们都说这钱是自己的是不是?想清楚了再说哦!”

卖油郎大声说铜钱是自己这几日卖油所得,今日多带了点出来,原本是想给瘸腿老娘称二斤肉吃,可怜老娘半年没闻过肉味。韩暮听得心惊,贫富差距太大啊,哪个朝代也避免不了啊。

李大胆也道这铜钱是在西门赌场内赢来的,有赌场的小伙计作证。韩暮一笑,伸手向李大胆道:“钱交给我,我来审钱。”众人面面相觑:“这铜板不能言语,如何审,这祸害头怕是生病坏了脑子了。”晴儿拉拉韩暮的衣袖,韩暮拍拍她的小手不以为然。

李大胆闻言,一发觉得韩暮是在帮自己。于是爽快的将装有三十文钱的钱袋交给韩暮。韩暮拿起钱袋放在鼻子下一闻,心里笃定了。

只见韩暮拎起钱袋,指着钱袋喝道:“大胆铜钱,今日卖油郎和李大胆争夺你半日,你却不发一言,是何道理?速速主动招来,你是何人所有,免得受皮肉之苦。”众人大笑,议论纷纷:“这人怕是真疯了。”雪儿红着脸不忍看下去。

只见韩暮仍然是一本正经盯着那钱袋等待招供,神态认真之极。可惜钱袋晃晃悠悠,不尿他这一壶。韩暮再问一句,钱袋当然依旧保持沉默。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嘲笑声越来越响了。

“看来不动大刑你是不肯招了,待我让你受那浑身煎熬之苦。”韩暮起身拎着钱袋来到边上一家茶铺,请掌柜的拿一口新锅来支在门口,又搬来柴火,锅内放上清水。那掌柜的巴不得他出丑,一一照办,笑盈盈的等着看笑话。

韩暮在钱袋内拿出几枚铜钱丢在清水里,装模做样给锅内铜钱做最后的思想工作,最后咬牙道:“生火,我要把你煮的皮烂骨焦,看你招是不招。”便在锅下点起火烧了起来。

旁边围观的人已经人山人海,南城西城北城的人都听说那混世魔王韩暮在审铜钱,全部跑来看热闹,都想看他的笑话。连晴儿她们几个也都急着跑来想拉他回家。

韩暮心里暗笑,这个机会真是太好了,为自己正名就在此一举了。只见那大锅里的水渐渐冒起热气来,不一会就沸腾了。韩暮熄灭柴火,待水面平静下来,上去观察一番,然后一声咳嗽,乱哄哄的场上霎时静了下来。大家翘首以盼他得出了什么结果。

韩暮环视一周,道“这铜钱不堪蒸煮,已经招认。”顿了一顿接着道:“铜钱的主人便是——”周围的人都伸长脖子,支愣着耳朵生怕漏听。

“便是——卖油郎”韩暮拉长声音,像个篮球解说员。

“什么?韩少爷你凭什么这么说,莫要开玩笑。”李大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韩暮没有搭理他,向着众人说道:“道理很简单,请诸位看看锅里水面上浮着些什么?”众人都伸长脖子朝锅里看,只见锅内水面上浮着大片大片的油花。

“锅里浮着的油花从何而来?便是这铜钱上的油花,那卖油郎终日手沾油渍,又把这铜钱摩挲来摩挲去,自然便将油抹到铜钱上。而这位李大胆说钱从赌场赢来,赌桌上的铜钱何来这么多油渍啊?道理不言自明,李大胆偷了卖油郎的钱而已。”韩暮款款道来。

众人一想,就是这个理,简单而又不容置辩。李大胆脸色涨青怒哼一声转头便走。韩暮脸色一沉喝道:“这就想走吗?”

李大胆转身道:“你想要怎样?”

韩暮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李兄,今后莫要在做这鸡鸣狗盗之事,下次被我撞见,必拿你去见太守。”

李大胆面色铁青,挥开人群迅速消失。韩暮将锅内铜钱捞起放入钱袋,又叫雪儿拿出半吊钱①来一并交与那卖油郎,那卖油郎千恩万谢跪地磕头。

韩暮安慰一番拉起他,对着众人团团作揖道:“各位乡亲,我韩暮以前少不更事,做了许许多多对不起大家的事,幸亏几月前生了一场大病,病中得仙人点化,决心痛改前非;以前的韩暮早已死了,现在的我必不再横行乡里,欺压诸位乡亲,望诸位乡亲父老为我作证,如有再犯便如此锅!”言罢飞起一脚将铁锅踹起,连锅带水撞到墙上摔了个七零八落。

众人议论纷纷,钦佩者有之,怀疑者有之,更多的还是相信他的话,仙人托梦云云在现代那是没有人相信,但是在东晋,佛教盛行,玄学兴盛,这种言辞大大的有市场。加之这韩少爷轻描淡写间就断了一幢难以解决的悬案,确实有几分智慧。又让偷钱的无赖丢人出丑,实在是大快人心,这人和以前的韩少爷确实有些不同了,难不成这人还真被点化,改了性子也未可知。

注①:一吊钱等于一千文铜钱,等同于1两银子。东晋时期银两刚刚开始流通,一般人出门都是带着布制钱袋,装铜钱悬于腰间,银子相当少见,黄金几乎不流通。

第五章苦肉计

第五章 苦肉计

小小的吴兴城便好像炸开了锅,市井小民对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热情空前的高涨。三五中文网也难怪,在这些娱乐缺乏,每日奔波只为三餐温饱的普通百姓眼里,这样的具有趣味性的谈资实在罕见,很值得津津乐道。

一则,横行乡里了小坏蛋变成了见义勇为乐善好施的大英雄;二则,由小细节推断出真相,这般做派正是智慧者的象征。

消息传入各家各户,现场看见的自然添油加醋,没看见的则是以讹传讹,极尽想象。不几日间,韩暮在吴兴城的部分人眼里俨然成了一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典范。

当然,也还有很多人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韩暮以前给大家带来的痛苦过于刻骨铭心,人们不自觉的有所怀疑;是偶尔的良心发现,还是偶然间的灵光一闪,很多人在吐沫横飞的谈论之余,不免心内疑云重重。

韩暮当然知道这些,这几天,四个小丫头分散东南西北打探消息,所有的消息一汇总,韩暮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效果基本达到了。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啊!”韩暮斜靠在躺椅上对着一池碧水感叹道。“噗通”他钻入私人泳池畅游起来。

什么骡子马儿的?少爷说话越来越高深了。几个丫头侍立在旁彼此交流着眼神,在她们的心目中,少爷真的变了,变得她们越来越不认识了。就拿审铜钱来说,打死她们也不信,少爷居然还有这般才能。以前的韩少爷一撅屁股她们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现在少爷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她们所能理解的了,她们都感到一种情绪在心里蔓延。

韩暮游了一会爬上岸,三角裤紧紧的贴在身上;显得凹凸有致,曲线玲珑。丫头们见怪不怪,见得多了也就不像以前那么惊叫连连了。只有雪儿脸红红的,韩暮心道:“小妮子想起太湖之夜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啊,该进行下一步了。”韩暮披上衣服。

“叫韩七来”他吩咐道。35zww.com

不一会韩七屁颠屁颠的从院门外进来,韩暮招手叫他靠近俯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会。

“不是吧?少爷你饶了我吧。”韩七苦着脸。

“一吊钱,再放你十天工如何?你不干我找小冯去做。”韩暮作势要雪儿出去叫小冯。

“别别!我做,我做。”韩七忙答应,得罪了这位爷,照以前的经验,下场堪忧;再说条件这么丰厚不干是傻瓜。

“但是。。。。。。少爷,您下手能不能轻点。”韩七低声下气的说。

“小冯!”韩暮扭头朝外边叫。韩七连忙扭身朝外跑,“别别,小的这就去。”

“别勉强哈。”韩暮肚里暗笑。韩七一溜小跑出了院门,迎面碰到正要进院子的小冯,瞪眼道:“干嘛去?”

“少爷叫我呢。”小冯答道。

“叫什么你?耳朵在打蚊子啊,刷马去”韩七没好气的训斥。

“刚刷过了。”

“再刷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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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七闯祸了!!

在韩家备受关注的当口,韩七又在街上惹事了。这次惹事的方式一如既往的韩家风格——路遇村姑,当街调戏,遇到反抗、拉扯间自己扯碎了一片衣服,便要向那少女索赔二百文,边上说了句公道话的小贩被当街踢翻摊子,还受了他几记老拳。

吴兴的百姓们心里同时闪过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韩暮很快得到了消息,急忙带着几个丫头小厮赶往出事现场。东街宋记米行的门口,看热闹的一圈又一圈。韩暮老远就听见韩七在人圈里耍横:

“怎么着,韩家的事要你们管?等下我家少爷来了扒了你们这帮嘴巴贱的皮!!”

人群激愤,七嘴八舌的指责议论。

“都让开!韩少爷来了。”叶儿清脆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声。

众人转头看到韩暮,都自觉的让开一条道,上百双眼睛看着韩暮。

韩暮脸色铁青,大步跨进圈子,丫头们紧跟他进来。韩七刚张口喊了声“少爷。。。。。。”只见韩暮劈脸一个耳光抽上去,打得韩七转了半个圈,口中牙齿松动,吐出血来。

“恶奴!我叫你仗势欺人。叶儿雪儿,拿鞭子给我抽,往死里抽。”韩暮咬牙切齿,脖子上的青筋爆出。

叶儿几个还待犹豫,韩暮一瞪眼,几个人知道,韩七这一顿是逃不过了,都拿起带来的鞭子。

“抽得不疼我就叫边上的父老乡亲帮忙抽。”韩暮道。

韩七一听,那还了得!这东市可是杀猪屠狗卖肉的市口,要是喊上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屠户,可不要了亲命了么。忙捂着满嘴的血望着叶儿她们可怜巴巴的道:“几位姐姐,打吧,可别照顾我,可劲的打。”

韩暮肚里笑的抽筋,丫头们没办法举鞭开打,韩暮拿起一条鞭子塞在那被调戏的姑娘手里示意她跟着打,那姑娘犹豫片刻,见叶儿她们打得正欢便跟着举鞭抽上去。

一时间,鞭影重重,娇叱声声。姑娘们打起人来也是身段婀娜,甚是好看。围观者个个张口结舌,目瞪口呆。

女孩子的力气虽说比较小,但几十鞭子抽下来,韩七鬼哭狼嚎,抱头鼠窜。韩暮见差不多了,忙喊停,那受欺负的村姑好似打上瘾了,叶儿她们都停了,她还补了几鞭子,看的众人狂汗不已。

韩暮吩咐跟来的小厮将韩七抬回去,然后向着周围的人们拱手说道:“鄙人教奴无方,为害乡里,实在惭愧。今天将此恶奴狠狠惩戒一番,以表我韩暮一心为善的心籍,今日之后若我韩家再出此类恶奴必严加惩治,请各位乡亲给我作证,若有发现我韩家人做恶事的,烦请通报给我,通报者可去我家账房领五十文辛苦费,有劳众位了。”

说完抱礼一周,命一个男仆留下来赔偿那韩七打翻的摊位,然后转身出人群.人们主动让道。

走出去不到二十步,身后暴风骤雨般的掌声忽的响起,他微微一笑,加快脚步,带着四个衣衫凌乱发鬓横斜的丫头匆匆离去。

几日内,吴兴城里处处在谈论一位大义灭亲、见义勇为、智慧超群、人品端方、出手豪爽的大名人,此人便是韩暮,连他座下四大女鞭手都被人赞誉有加。

唯一吃了点小亏的看上去是那韩七,但是此君正揣着一吊大钱在老家院子的大桑树下品着茶,支使着娘子干这干那;虽然鼻青脸肿,但丝毫看不出失意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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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人物之间的称呼上确实难以考证,我查了点资料,但是却没有用,那些文邹邹的称呼加进去貌似对行文并没有多大益处,好在这是架空,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如有精于此道的朋友可以在书评区发个帖,帮帮我,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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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闺中话 堂上语

吴兴太小。www.65txt.com

说它小,不是因为地少人稀;十几平方公里的主城,如果加上城墙外延伸的田亩、村庄、湖泊,面积相当的成规模。也不是因为人口少,光城内人口就有七八万,加上四里八乡的人口不下十万。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中等规模的城市了。

说它小的原因恰恰是因为人多了。人多口快,不仅市井街巷,茶坊酒肆,烟花柳巷;现在连深宅大院,闺阁寺宇都也都流传着审钱巧断案,五女鞭恶奴的桥段。

柳如眉和翠儿主仆此刻也正斜倚着花园的栏杆谈论着这件事。

“小姐,姑爷还真有两手,你出的难题好像被他解了呢。”翠儿挥着团扇扑打着围绕亭柱飞舞的一只白蝶。

“什么姑爷姑爷的难听死了。”柳如眉嗔道。

叹了一口气轻轻的道:“也不知他是不是真心的改过了,若是他只为了解我出的难题,却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嘻嘻,小姐看来真上心了,那韩少爷以前欺负你的恶事早就忘了吧?”翠儿笑吟吟的看着柳如眉。

“鬼丫头,你总不至于叫我永远记着他的恶行吧,浪子回头金不换呀。”

“哈哈,小姐你对他说的一句话都记得这么清楚,天下第一痴情女子诞生啦。”

“呸,什么天下第一痴情女子,真够难听的。我也就是这段时间听见他的所作所为,才对他有所改观;毕竟我也是希望他能是个顶天立地,受人尊敬的人。”

“毕竟。三五中文网。。他也是你的未婚夫婿呀,夫荣妻贵嘛,哈哈。”翠儿点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如眉轻轻的打了翠儿的小手一下,转身叹息一声,望着春光里花园里飞舞的一对蝴蝶呆呆出神。

“其实,说起来,韩少爷这两件事办的真的挺让人惊讶的,怎么看也像个有大智慧的名士作风。小姐你说呢?”翠儿也望着花园里的鲜花出神了。

“上次一见,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像换了个人,或者不需要他多做什么,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了,这种感觉很特别。”

翠儿格格笑起来,伸头看向柳如眉的眼睛,柳如眉道:“干什么啊?”

“我看小姐你的眼睛啊。”

“你找打是不是?”

“格格。。。我也从小姐的眼里看出了特别的感觉。那就是——思春的感觉。”

“啊呀。。。。。。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个娇美的身影在花园里追逐起来,惊起一片飞舞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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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大堂上,韩庸和王氏正和韩暮在叙话。

说起来,韩暮来到这个世界,还从没有真正的和父母呆在一起多长时间,这让他有些惭愧。虽说从情感上很难认同这一事实,但是毕竟韩老爷夫妇对他的舔犊之情还是能深深感受的到的。

且不说锦衣玉食的养着,流水般的钱币花销着。单看自己的许许多多奇怪的要求被满足,就可见爱之深了。就拿三角裤来说,全吴郡的人都不以为然,但韩老爷夫妇对此仍是没有指责,只是叹息一声了事。

“暮儿啊,娘真的好欢喜,现在全吴郡的人都知道我儿是个识大体,明事理的贤人,我韩家可是有脸了。”王夫人这几日心情大好,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

韩暮心道:我确实是个闲人,闲的发闷了。嘴上唯唯诺诺,恭敬万分。

“是啊,暮儿能有如此胸襟,为父真的是欣慰”韩庸也是捋着胡子点头。韩家在江南几代经营,虽然家产巨富,但是巨富之家最在乎的其实还是出个能拿出台面的接班人。

“爹,娘。儿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人只份所当为,但能让二老高兴,暮儿很是开心。想起以前种种,实在是羞愧难当,孩儿不孝,以前给爹娘脸上抹黑了。”韩暮见韩老夫妇情真意切,也受到了感染。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永远也见不到了,不免真情流露,倒也不完全是应景之语。

“呵呵,暮儿现在说话都这么会讨我们喜欢了,看来仙人点化之言不虚啊。”韩庸笑着对王夫人道。

“老爷所言极是,我们家暮儿有造化啊。”王夫人脸上笑得更欢畅了。

有造化是有造化,可是造化弄人啊,韩暮暗叹。

“我韩家,自你太公起便致力于光耀门楣,为父自永和年间便追随谢家将军东征西战直到升平三年,虽未能光大门楣,但也不至于丢韩家的脸。暮儿啊,爹娘已老,韩家终究要靠你撑住,看你今日如此,便是我和你母亲驾鹤西去,也足以放心了。”韩老爷子眼窝闪闪好像隐有泪光。

韩暮忙道:“爹娘身体康健,怎么说这样的话来吓暮儿。”

那王夫人也白了韩庸一眼,怪他乱说话吓到儿子了。

韩暮想不到这老爷子还当过军人,跟随的是谢将军,哪个谢家将军这么有气势,连富翁都不做,跑去跟着他打仗。脑子里把自己不多的关于东晋的知识一搅和忽然一惊:“莫不是那个谢家?那可是名气通天的一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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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太守府,太守王献之正在接待京城健康来的信使,信使是吏部尚书兼中正官谢安发来的公函。(注:东晋没有科举制度,推行的是唯才是举,举荐制。而中正官则是负责推举考察之类事物的官衔。其实东晋时期所谓的唯才是举只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能受到举荐的只是那些士族大阀的子弟,看下去大家就明白了。)

公函的内容正是为了今年的夏推之事。每年的暮春,各府州郡县都会收到这样的一封公函。为的是在夏季推举贤才,以为国用。

王太守看罢公文,赏了信使。沉思半晌,便动笔写回函,俊秀清朗的小楷在白纸上跳跃,不一刻书成。那信使也不耽搁,告辞快马绝尘而去。

王大人处理完今日公务,伸伸懒腰走回内堂。东首厢房内琴音悠悠,凄婉悲凉,透过淡青的纱帘,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正端坐扶琴。王大人喟然一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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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月初五

春将末,吴兴城内上上下下或然显得热闹起来,端午降至,这样的节日在晋朝可是大事。www.65txt.com下至佃农贩夫,上至太守士族,都在为这这个节日的到来而做准备。

韩家上上下下也在为端午做准备,婢女们都忙着准备新衣服,包粽子,割艾枝。小厮们则搬出往年的龙舟,打磨一新,抹上桐油在阳光中晒干,准备龙舟赛。

韩暮从大家的口中得知,每年的端午节,吴兴每个士族大家都会组建一支龙舟队竞赛。胜利的士族大家则象征着今年的家运大好,而且太守还会给获胜者颁发匾额,披红挂彩。这些象征意义上的奖励其实没什么,士族间看重的是名声和实力。在端午节上展示实力、出风头、成焦点,正是每个世家的终极目的。韩家只在七年前拔过一次头筹,那时候韩暮还是个刚刚脱掉奶味的垂髻小童。

韩暮本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二十一世纪来的人对节日基本没感觉。但是上上下下的气氛感染了他,特别是韩老爷,最近儿子出名,老怀畅慰,家族振兴有望,所以特别希望今年能好好热闹一番。韩暮为照顾老爷子情绪,也就参与了进来。

一旦参与,他便尽心尽力的融入进来。

先从挑选韩家龙舟队的队员着手,韩暮挑选的并不是膀大腰圆的大汉,而是十八名瘦小精干的伙计。他们清一色都是为韩家砍柴烧炭的樵夫,瘦是瘦了点,但身体灵活,臂力持久。用韩暮的话说就是:你别看我瘦,我骨头缝里长肌肉。

掌舵的人选,韩暮打算亲自上阵,水上快艇都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这点小事相信自己还是能胜任的。

最后想要夺冠的的最关键因素是龙舟,韩暮对自家的龙舟做了稍许的改良,将船头的龙首前方做了个流线型的木罩,刷上花纹后嵌在宽大的龙脖子处,还能露出龙首。35zww.com既不影响美观又减少了阻力。并且在船身两侧加上两条薄薄宽宽的导流板加强稳定性。

实地测试的结果令人满意。

其他方面;韩暮给了叶儿她们几个衣服款式上,以及发型装扮上的建议。韩暮认为,不做则已,要做就做的尽善尽美,露脸拉风要全方面的,不能在任何一个环节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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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这一天终于到了。

凌晨时分爆竹便响个不停,各家各户都起得早早的,从四里八乡赶往城西七里的徐水河,这里是每年举行龙舟赛的地点。

韩暮起的也很早,在丫头们的伺候下洗了艾叶澡,穿戴打扮整齐。天色微明,宅子门口诸人都已打扮停当,韩暮一出门,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直奔徐水而去。

马车里的挂灯掩映下,韩暮看着四个丫头大乐。她们接受了韩暮的建议,今天穿的是一水的女武士袍,护肩微翘,腰间扎着宽护腰,悬着玉饰。下边是花纹紧致的半高小马靴。头型也不似以前的蓬松俏皮的鬟髻,而是每人编了两个乌黑油亮的麻花辫,鞭稍绑着蝴蝶结。服侍的颜色也是韩暮分配的,柳儿淡蓝,叶儿淡紫,晴儿亮红,雪儿银白。

四人对望,也是忍俊不禁,暗地里为自家少爷的恶趣味叹息,同时又自我安慰:感觉挺不错的。

天色拂晓时,到了徐水河的竞赛地段。一下车,韩暮的眼前就被这人山人海的场面镇住了。宽阔的河堤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笑的、闹的、喊的、叫的,各种声音喧闹鼎沸。人人都穿着自以为最漂亮的衣服,佩着最名贵的首饰,端午节在这里已然不仅仅是个节日,而是成了一个全民欢庆的盛会。

河东的一处高堤上,搭着一座高大宽敞的高台,锦幔飘舞,彩旗飞扬,台上设有坐席,供吴兴有头有脸的人物落座。此刻上边已经是坐了不少人。

韩家队伍一到,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韩暮少爷倒是规规矩矩的宽袍大氅,正常的打扮。但是那身后的四个丫头的装扮确实是夺人眼球,令人咋舌。还有那十八位身着头戴瓜皮软布帽,紧身牛皮坎肩,七分牛皮短裤的韩家班,同样显的精神抖擞,干净利落。

韩家队伍走进自家划分的场地等候比赛,十八位韩家班却没有休息,在那里揉手甩尾,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韩暮嘱咐了韩七几句,便带着四个丫头跟随韩老夫妇望高台上走去。那里设有韩家的坐席。

拾阶而上,那高台长宽足有二十丈,足以放下上百张椅子。正中一张高大的红木椅,空置在那里,想来是太守的坐席。

一路行来,韩庸不断向周围行礼,同时招呼韩暮上前。

“这是宋世伯,宋兄,这是小犬韩暮。”

“这是王世伯,王兄,这是小犬韩暮。”

“这是陈世伯,陈兄,这是小犬韩暮。”

“。。。。。。”

韩暮上前施礼;

“宋世伯好!”

“王世伯好!”

“陈世伯好!”

“。。。。。。”

韩庸以前从未向这些老熟人老对手介绍自己的儿子,毕竟儿子的不成器让他羞于提起。但今时不同往日,儿子如今在吴兴城里有了些小名声,自然虚荣心作祟,大大的介绍一番。

费时多时才走到台西侧自家的坐席,韩暮刚一坐定边听到身后“嗤”的一声轻笑,转头一看,柳如眉端坐身后的坐席上,身后侍立着一个娇俏的小丫头正捂着嘴在偷偷的笑。

韩老爷也转头看来,一看之下不由急忙离座,朝后作揖:“告罪告罪,韩某老眼昏花,亲翁在此,居然没有看见,失礼失礼了。”

韩暮这才注意到,柳小姐边上坐着一位身材臃肿,面目和善的老人。想来就是柳小姐的父亲,自己的未来泰山大人了。急忙上前行礼。

那柳老爷起身对着韩老爷还礼道:“无妨,无妨。”转脸看着韩暮,半晌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不错不错。”

韩暮一怔,偷眼望了望柳小姐,那柳如眉脸色微红,眼望台下河川人群,强自镇定。

“嗤”翠儿又笑出声了。

寒暄已毕,众人落座。叙话的叙话,闲聊的闲聊,正热闹见只听礼包声响彻云霄;炮声过后一队人由远及近,台下立马有人高呼道:“太守王大人到。。。。。。。”

第八章 诗酒毕

随着这声悠长的呼叫,王太守下轿登台。35zww.com

一众从事、衙役统统止步台下,王太守的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清秀全身素白的少女。韩暮从人们纷纷的议论中得知,太守大人叫做王献之,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女儿王小姐闺名玉润。

韩暮在脑海里把这个王献之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猛的想起:晋代的书法家号称二王的父子,其中就有一个叫王献之的,他的父亲便是号称书圣的王羲之。难道这便是那位以行书小楷闻名的王献之?这也是一个大名人啊。

正思虑间,那太守大人已来到台上,众人早已站起施礼,王太守笑容满面团团还礼。韩暮这才借机仔细打量他,只见他面容消瘦清俊,宽袖长袍,脚踩木屐全身上下现出一股飘逸潇洒的气质,气宇当真不凡。

王献之尚未落座,环视周围坐席道:“今日诸位难得在一起同乐,一家一家的分开坐,未免让这些年轻人有些拘束,不若我们分老幼,长序团坐如何?”众人忙道:“甚好!”

仆役上来摆上长几,分左右放好,老辈坐右首,晚辈坐左首,那太守居中背屏而坐。一时间又吩咐上酒席,各色佳肴美珍流水般摆上来。

王太守高举酒樽笑道:“诸位,今日端午盛会,大家开怀畅饮,吃佳肴饮雄黄,此乃应景之事。稍后我将皇上赏赐的各色粽子请上来给大家品尝。”

众人轰然叫好,皇上赏赐的粽子可是头一遭吃啊,这次可真是有福了。一时间台上气氛热烈,各人都举杯畅饮。

韩暮埋头大吃,这些菜式花样还真的头一次吃,什么鹿唇,野牛尾,孔雀肉,鱼籽汤,都是自己见所未见。这王大人还真会享受,搞出来这么多花样来,也不知这酒席要花多少钱。

酒过三巡,王献之道:“有酒无诗,少了些韵味。在座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何不来占几首诗作来,助助我们这些老人家的酒兴?”

众位老爷们都道:“大人提议甚好。www.65txt.com”

只见王太守对着跟随一起来的白衣少女道:“润儿,你便先带个头,给各位叔叔伯伯助助酒兴。便以这今日今时之景为题”

“玉润尊命。”玉润小姐婀娜起身福了一福道。随即离席上前,早有仆役摆上纸墨,那王小姐低首稍一思量提笔写道:

画船纵横湖水滨,

彩丝角黍斗时新;

年年此日人皆醉,

能吊大夫有几人?

字迹清丽端方,和乃父一样,也是个书法的高手。写罢,福了一福归席落座,脸上无悲无喜,一般的清淡自然。众人品味良久只觉诗韵盎然,回味有余。宋老爷道:“如此好诗,该当痛饮一杯!”众人轰然叫好,将杯中雄黄酒一饮而尽。

韩暮细品这诗意,只觉首诗隐含淡淡忧伤之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又有几位公子上来做了几首,但是却是平庸之作。轮到柳如眉,只见她转目在周围一扫,落在韩暮身后的四个丫头身上,目中透出顽皮之色写道:

轻汗微微透碧丸,

今朝端午沐芳兰;

小艾斜插绿云鬓,

丝蝶翩翩绕红颜。

原来是看见四女头上插着的碧绿艾叶麻和花辫上的丝蝶而戏谑之作。众人看她的眼神动作再联系这首诗,不由得大笑,那王太守是豁达之人,笑得格外开心。四个丫头脸孔飞红,暗自气恼。

韩暮感觉这诗里还有另一层意思,侧身轻轻道:“羡慕,嫉妒?”那本来还掩口轻笑的柳小姐顿时也面红如霞,恨不能拿起案上的野牛尾抽他,韩暮大笑。

王太守笑道:“难得,难得,虽是笑谑之作,却不失韵味,柳贤兄,羡慕你生了个才女啊。”

柳老爷忙起身道:“大人谬赞了,小女胡闹,那有什么才气可言。”

王大人微微点头,转向韩暮道:“你便是那审铜钱的韩暮?”韩暮起身施礼道:“正是在下。”

“果然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王大人盯着他的眼睛道:“行事出人意表,有名士之风啊。”

“不敢,在下一时胡闹,大人仁厚,不计较罢了。”这句语带双关,一方面就事论事,另一方面似为以前的行为告罪。

王献之双目炯炯,半晌道:“不错,有点意思。到韩贤侄作诗了,请吧。”

韩暮施礼:“献丑”

韩暮文科出身,对于诗词歌赋倒是有些造诣。但读读品品倒也罢了,真要叫他作诗,确实是小腿肚子发颤,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台上台下一顿乱看提笔写道:

娇花迷离游人眼,

碧水纵横绕春山;

云旗猎猎召今古,

不拔头筹誓不还。

一笔简体行书却也有些道行。众人细品良久,均对着韩暮有些刮目相看。王太守读了几遍,微微颔首道:“诸位对这首诗有何看法?”

左手席中一人道:“浅显粗鄙,下乘之作。”循声看去只见发话的是一位衣着光鲜的公子,韩暮认识他叫黄公子,看来是来报那马掌订钉之仇了。

有一个轻柔的语声道:“非也,这首诗虽无华丽言辞,语句也不甚精炼,但是却透出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一俊遮百丑,单这一项,便当得上是佳作。”说话的却是那王玉润小姐。韩家诸人顿时对她好感倍增。

王献之道:“润儿说的在理,我观此诗,虽言的是赛龙舟之事,但却隐隐透出韩贤侄的云霄之志,立意高远啊。韩贤侄我说的可对么?”

韩暮道:“大人抬爱,在下只是在说着赛龙舟之事罢了,并无它意。”

王献之深深看他一眼,不再深究。众人请太守大人也作一首诗压轴,王大人也不推辞道声:“献丑”便起身来到纸墨前,挽袖悬腕,笔走龙蛇诗曰:

少年佳节倍多情,

老去谁知感慨生;

不效艾符趋习俗,

但祈蒲酒话升平。

走墨如云,文字练达,情怀依依。韩暮从心眼里服了。众人大赞,鼓掌叫好声不绝于耳,这次却绝不再作伪。于是再次举杯痛饮,觥筹交错间,韩暮和那玉润小姐的眼光碰了几次,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多时酒宴结束,王大人拿出了皇上赐给的粽子分给大家品尝,各家集结上来的粽子也一一分发给河堤上的百姓,一时间万人同嚼粽子,场景蔚为壮观。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已是辰巳之交了,王献之一声令下,礼炮再次响彻晴空。激动人心的龙舟赛即将开始。韩暮长身而起,带着四女大步下台,直朝韩家班的驻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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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百舸争流

人群的气氛热烈起来,端午节最高潮的部分即将到来。www.65txt.com

韩暮走进韩家班队伍里,缓缓脱下外袍,一袭李小龙式的白色连体服呈现在大家面前,两侧配以黑色条纹从肩至腿。显得神采奕奕,矫健帅气。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高台上的人也傻了眼。王太守捻须笑道:“这个韩暮,花样还真多啊,这种衣服的样式,我大晋还是第一次见呢。”

“难道他要亲自上阵?”柳如眉轻声道。

“一定会如此,韩世兄这打扮做派已经表明了这个态度”玉润小姐道。

“赛龙舟的标准配备,十八名浆手外加一个舵手和一个鼓手。难道他是上去击鼓?”陈公子道,“看来他只能胜任击鼓一职。”

“我看是掌舵。”王大人道。众人都是一惊,颇有不信之意。龙舟赛上,舵手是全舟的灵魂,一般都是请经验老道的老渔工担任,这十七岁的韩暮要是掌舵的话,岂不是瞎胡闹嘛。

再看河湾里,二十余条色彩鲜艳的龙舟已经停在码头,各家的参赛人员已经开始登舟。韩家的龙舟上叶儿居然在其中,那一袭武士服像一团紫色的火焰在船头跳跃,那是击鼓手的位置。众人又是一阵轰然。

其实关于鼓手,四女还是有些争论的;从韩暮决定要从他们中选一个开始,除了柳儿,其余三个丫头都要上去。韩暮最终定了叶儿,这妮子干练泼辣,最主要是嗓门清凉。

为此晴儿和雪儿撅了几天小嘴,韩暮加以安慰,阐明利害并允诺下次有好玩的优先带她们去,这才搞定。三五中文网众人果然看见韩暮在船尾掌舵。

所有的船只一字排开在远方宽阔的河道上,终点便在高台附近的一座石桥。那石桥只有中间一个桥孔可以通过船只,谁家的龙舟第一个穿过桥孔便是第一。

人群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聚集道高台上的王太守身上;王太守缓缓站起,迈步来到台前,大手一挥,顿时一声炮响,龙舟齐发,比赛开始了。

韩暮稳稳把着舵,利用者水流给龙舟以一定的助力。叶儿手中鼓槌飞舞,清亮的声音在湖面荡漾。十八名着黑色牛皮紧身衣的划桨手猫着腰单膝跪在船舱上,有节奏的随着鼓声挥动着桨叶。

韩暮定的策略是先稳稳的保持第一集团的位置,保存体力,最后发力。所以韩家的龙舟一直保持在第四的位置上。前面的是宋家,李家和黄家的龙舟。

人群跟随者龙舟一路沿河奔跑。河面上龙舟破风迎浪像一条条小龙,河岸两边的人流也像两条长长的巨龙在蜿蜒游动。

赛程过半,湖面渐渐变窄。本来可以一字排开的龙舟现在最多只能五六艘并行了。韩家的龙舟还排在第四的位置,但前三名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黄家第一,宋家第二,还有个是赵家的龙舟。前面第二的李家已经跌落第七了。

高台上柳如眉紧紧攥着小手,手心里全是汗,而王小姐也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韩家的龙舟;一边的翠儿早已连蹦带喊,急的要命。

赛程还剩三分之一,叶儿手中的鼓槌忽然一顿,紧接着鼓点加速,节奏紧促起来。这是冲刺的信号了。浆手们随着鼓点的节奏,手中的浆也变换了节奏。龙舟忽然加快,很快超过了赵家。

而与此同时,宋家的龙舟也忽然加快,超过了黄家的龙舟。黄家的龙舟便似故意慢了一下,落到韩家和宋家之间。几息之间,韩家龙舟已经赶上了黄家大半个船身。眼看便要超越过去了。

便在此时,只见黄家的龙舟忽然转向,将舟头斜靠过来,堵住了韩家龙舟的前进路线。

“卑鄙啊!”岸上的柳儿她们大骂。

韩暮转舵把,龙舟几乎同步转向,避开了和黄家龙舟的碰撞,众人出了一口长气。但是这么一耽搁,又落回第三的位置了。

宋家的船乘风破浪离终点的桥洞只有百米之遥了。

韩暮抬头,正好看见黄家船上黄公子那得意的笑容,他也参加了,只不过是在前面击鼓的位置。看来很明显他就是要来阻挠韩暮夺冠,是否是和宋家串通好了的,倒还无法判断。

韩暮深吸一口气,搬动舵手,韩家龙舟似要从黄家的左边超出,那黄公子一打眼色,黄家的龙舟首再次向左横出。

韩暮一声大喝,猛带舵把,韩家龙舟忽然转头朝右,叶儿的鼓点忽然加速。十八个划手就像上了发条一般,龙舟似箭般从黄家的右首穿出。黄家的船头调转不及,等强行转过来时,韩家已经超出。黄公子一咬牙,强行朝右转,船头和韩家船尾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随着惯性和撞击两股力道的作用,“哐当”一声翻了个底朝天。而韩家的龙舟摇晃了几下便被韩暮控制住,小舟似脱离了羁袢的蛟龙,飞速朝前而去。

岸上翠儿和叶儿等人已经笑翻了天了。黄家人在水里扑腾着,费了老大劲才将龙舟翻转,那黄公子爬上船,筋疲力尽,又喝了几大口水,狼狈不堪。

终点在望,韩家和宋家已经是首位相接。韩暮稳定着舵把,大喝道:“冲。”十八名浆手齐声大喝:“嘿!嘿!”船速再次加快,赶上了宋家的龙舟,两家齐头并进,竞争进入了白热化。

岸上的加油呼喊声响彻云霄,人人都群情激动,跟随两船急速奔跑。

这时韩暮的种种措施便出了威力:所有人都的紧身的衣服,船首的木罩,猫腰划船的姿势都让阻力减少的最小。

浆手猛力划桨时,对船带来的反作用力使的龙舟左右摇晃,而韩家的龙舟两侧加上了保持稳定的流线型薄条。各种因素综合下来,在临近桥洞的一瞬,韩家的船终于超出,韩暮从容的一摆舵,船头钻入桥洞。

而宋家也颇有风度,在韩家龙舟进入桥洞的一瞬间,减速避让。韩家终于在七年之后再次夺得端午龙舟赛的第一。

岸上鞭炮齐鸣锣鼓震天,这场龙舟赛精彩纷呈,真不愧为压轴好戏。韩暮带领韩家班众人走上高台,在人们英雄般的欢呼声中,太守王献之亲手送上《吴兴第一世家》的匾额,给所有人配上大红绸花,又每人赏酒一杯,赏钱一吊。

众人前来祝贺,韩庸和韩暮父子连连答谢。

人群渐渐散去,韩暮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换下李小龙服,穿上长袍。来到自家队伍前准备登车回府,忽然看见一直站在柳如眉身后的那个丫头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第十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翠儿来到韩暮身前,轻轻一福道:“翠儿见过韩公子。三五中文网

韩暮忙还礼,翠儿拿出一张素笺递给韩暮:“我家小姐叫我送这封信给公子,请公子过目;我家小姐说了,公子已经解决那道难题了。”说罢再福了一福,转身离去了。

韩暮手持素笺,望向柳家人群,只见柳小姐的马车车帘晃动,似是刚刚放下不久。

车内,韩暮拆开素笺,一阵幽香扑鼻;素笺上簪花小楷整整齐齐写着几行字:“韩公子鉴:那日玩笑之语,劳公子费心,妾心愧之。妾已和家父说好,明日设晚宴请公子过府一叙,如眉当面致歉;万望公子光临。君安!另:祝贺公子今日大显神威,拔得头筹,妾心甚喜。再拜!

韩暮手拿素笺哈哈大笑,车内四女嗤之以鼻。那小翠送信,替柳小姐传情,这可不是活脱脱的一个崔莺莺和红娘么。看着信里的内容韩暮仿佛看见柳小姐在唱一首歌:“就这样被你征服!”韩暮又是一怔大笑,四女望着他好像在看白痴。

其实也难怪韩暮得意,今日端午一役,韩家表现出来的气势和风格确实震动了整个吴兴城。无论从衣着打扮,文采,以及那扣人心弦的龙舟竞渡,表现的夺人眼球。韩家少爷在人们眼里的形象由今日起才彻底颠覆、扭转。在年青一辈的心中,韩暮已经成了偶像一级的人物,他们的心里在无意中已经种下了个人崇拜的种子。

韩家人中最开心的其实不是韩暮,而是韩庸夫妇。对于韩暮来说,这正是他的初衷,他想尽办法的获胜就是为了让韩庸夫妇高兴。虽然在情感上他还是不能将自己完全融入韩家,然而这具身体和韩家的血脉联系是不容置疑的。血脉带来的亲近感与生俱来。

晚上,韩府设家宴庆祝,上上下下张灯结彩,笑语欢声。三五中文网堂上开了三大桌酒席,十八位划桨手两桌,韩暮和老爷夫人以及管家韩四、四个丫头、韩七一桌,其余人在花园里开了五六桌。菜式酒水全部从西城的醉仙楼送来,极尽豪奢精美。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这些杂役奴仆平日里哪有坐酒席当大爷的机会,就算是地位稍高的韩四韩七和柳儿叶儿她们也很少有机会和主翁同席。

酒酣耳热之时,韩老爷话语中有让韩暮主持家事的意思,韩暮连忙拒绝:“爹爹千万不要这样做,我对于家里的事一窍不通,万一出了岔子,便成了韩家的罪人。再说我才十七,还未行成年之礼,怎么能执掌家业。”

韩暮心道:“我只想优哉游哉的过过腐败的地主少爷瘾,要是一接家业,那天天忙得跟狗一样,还悠哉个屁啊。”

韩老爷再三坚持,韩暮只答应慢慢学,就是不接受。王夫人道:“老爷你不要这么逼暮儿,这事还是能明年暮儿成人之礼后再娶了柳家小姐再说吧,说起来暮儿还是个少年,现在接管确是不太合适。”

韩庸想想也有道理,只得暂且放下。这一场庆贺宴直吃到二更时分方散;韩暮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跄的被馋回房,叶儿今日是功臣也被大家灌了不少酒,这会已经趴在柳儿肩膀上趔趄着回小院。

婢女们烧好热水灌满大木桶伺候韩暮沐浴,今日轮到雪儿和叶儿伺候,柳儿看叶儿酒醉便要替她;那叶儿却执意说自己可以,柳儿拗不过只得作罢。

热气蒸腾中,韩暮闭目躺在木桶里舒服的呻吟。两双小手在全身洗洗擦擦,那滋味真叫韩暮无法表达。热气熏蒸之下,叶儿再也支持不住,酒意袭来,噗通一声居然扎进木桶里。韩暮正闭目享受,忽然一个软玉温香般的身子掉进怀里,睁眼一看叶儿全身浸湿,玲珑曲线尽在眼前。

按捺了几个月的欲望再也羁袢不住,韩暮一把抱住叶儿,便吻上了她的小嘴。捅边的雪儿目瞪口呆。韩暮三把两把剥光叶儿身上的湿衣,但见肉光致致,淑乳颤颤,晃晕了韩暮的双眼。叶儿双目紧闭,脸如红霞,手上无力的抗拒。韩暮的如爪双手在叶儿身上四处游走,百忙中不忘示意雪儿去关好门窗,雪儿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刚关好门窗还未转身便听到叶儿娇嘶一声,急忙看时,浴桶边的软榻上,韩暮已经大棒破体而入了。

雪儿闭眼蹲在墙角,耳中只听道娇哼连连,喘气声声,心中如揣着小鹿在乱踢腾,但就是不敢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没有声音了,雪儿偷偷的睁开眼睛。入目处,韩暮笑盈盈站在面前,全身赤裸,那*话儿直愣愣的对着自己,惊呼声中,已被韩暮一把抱起,堵住樱唇。

这一夜风光迤逦,韩暮便如一只猛虎在两女赤裸的娇躯上折腾。他自己也纳闷为什么忽然这么厉害,是憋得太久还是穿越带来的基因突变?迷糊中无瑕多想,只是疯狂的将欲望在二女身上发泄。

在这个年代,这方面的道德层面的约束几乎没有,四个服侍他的丫头本来就等于是侍妾的身份,更何况,韩暮本来就是个二十好几的人,在来的那个世纪,女友早就换了好几个了。美色在旁,又食髓知味,而且没有道德上的约束,自然是心无羁袢,痛快淋漓了。一直到天色微明,三人疲倦欲死方才沉沉睡去。

春梦醒来,软榻上空无一人。韩暮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精神奕奕。想起昨夜呐喊与眼泪齐飞,落红共桃花一色,心中微有歉意。酒后无德,把个两个娇嫩的少女弄的很惨,自己也太禽兽了。

自我安慰道:美色当前,自己还是当了禽兽;但是如果不吃了她们,岂不是禽兽不如?

披衣出门,院子里只有晴儿和柳儿扎起忙活。看见他都是脸色怪异,气氛极其怪诞。韩暮早知会有如此反应,也不叫她们来伺候自己,自己打水洗脸漱口。然后偷偷溜到雪儿的房间。雪儿仍在熟睡中,脸上犹带泪痕,我见犹怜。

韩暮坐在床沿,轻轻抚摸着雪儿的脸,俯身亲了一口,转身去叶儿的房间。身后雪儿睫毛颤动,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叶儿闭目靠在床头,看见韩暮进来,拿起枕头就丢了过来,韩暮一笑,接住枕头,快步来到床前。叶儿还待再砸,一个宽厚温暖的臂膀把她拥在怀中,顿时全身酥软,眼泪也不争气的流出来。

韩暮小声安慰,双手在她的身上轻轻抚摸;叶儿受不住挑逗,推开他啐道:“这下随了你的愿了,把人家弄的这么惨,还来欺负人家。”韩暮作状要检查创处,叶儿羞愧不已,推开他手道:“快出去,等下叫柳儿她们看见,又来笑话我了。”

韩暮眯着眼道:“找个机会把她们也做了,到时候你再笑话她去。”

叶儿气道:“登徒子,我们四人这辈子是伺候你,被你欺负的命了。”韩暮哈哈大笑,叮嘱她好好休养,便出了房门。

院子里春光耀眼,廊上的笼中鸟叽叽喳喳叫闹着,春风拂来,满身欢畅。韩暮心情愉悦,对着院子里的一切大叫一声:“大晋朝,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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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花不迷人人自迷

傍晚时分,韩暮带着柳儿晴儿和韩七等人赶往柳府;从柳儿口中得知:柳府坐落在东街靠近中心的位置,柳老爷名明诚,字诚美;亦是吴兴巨富之一。***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马车行了约一顿饭的光景,已经远远看见柳府高大的门楼和两个红彤彤的大灯笼。一个仆役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似在等候他们的到来。

下了车,那仆役忙引众人进厅。韩暮一看厅上,却见巨烛高烧,柳家人正闲坐叙话。韩暮心道:天还未黑,都已经烛火通明,难道这东晋地主家都是这么奢侈?

不容他多想,已经看到柳老爷,柳小姐及一位妇人起身迎来,忙上前施礼道:“岳丈大人好,小婿来迟,告罪。”柳小姐一怔,红云满脸。柳老爷引见韩暮见过那位妇人,原来是柳老爷的妾室。

柳老爷道:“无妨,来的正好,我和眉儿正在谈昨日之事呢。”宾主落座,柳老爷道:“韩暮贤侄,昨日之事确实是做的漂亮,贤侄深藏不露,这几日还真叫人刮目相看。”

韩暮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以前年少无知,做了很多错事,蒙岳丈和小姐不弃,方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哈哈哈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说得好啊。”柳老爷大笑,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那仙人点化之事可属实呢?”

韩暮心道,这晋朝人可不是呆子,自己的鬼话骗骗无知小民可以,看这柳老爷的做派,哪里像个只会是个土财主,想糊弄他怕是不成。于是含糊应道:“此事只可意会,岳丈大人说是真的那便是真的。”

柳老爷手点韩暮呵呵一笑。韩暮心道,大家都是聪明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呢。转头和柳小姐对了一眼,那柳小姐忙低头不语。

天色将暮,宴席摆了上来,毛脚女婿上门自然是什么珍贵什么好吃上什么。***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席间韩暮和柳老爷谈笑风生,从茶至酒,从天到地,越谈韩暮和柳老爷越是心惊,都佩服对方有如此广博的知识见闻。韩暮倒也罢了,毕竟多了一千多年的阅历。那柳老爷可就叫人心惊了,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能够懂这么多,这让韩暮有点怀疑对方是否也是穿越了。总之,柳老爷是高人,这是韩暮得出的结论。

话题转移到当今的国事上来,柳老爷问道:“贤侄可知桓大司马北伐之事?”

韩暮道:“略有耳闻”

“贤侄以为如何?”

“小婿对国事一窍不通,不敢妄谈国事。”韩暮确实对政治毫无兴趣。

柳老爷笑道:“以贤侄之能,报效国家当有一番作为。”

韩暮道:“岳父大人却又为何在这吴兴城里当个团团的大富翁呢?”

柳老爷一错愕,随即二人相识大笑。

“其实,我当年也曾追随谢大将军北伐,但诸事羁袢,眉儿幼小,她母亲又离世的早,所以告辞回乡。”柳老爷叹息一声,看了柳如眉一眼,将杯中酒喝干。

韩暮这才知道,原来柳老爷和自己爹爹是老战友,难怪自己和柳如眉订了娃娃亲。柳如眉轻声嗔道:“爹爹,你又提起往事干什么?韩公子在这呢。”

柳老爷意识到自己失态,掩饰道:“都是一家人了,明年春上你们便要完婚了,有何妨?”

柳小姐娇羞不已。韩暮酒足饭饱,撤了酒席之后,又和柳老爷闲谈几句,那柳老爷倒也是可人儿,识相的带着那妇人回内堂歇息,只招呼柳小姐待客。

翠儿已带着柳儿叶儿等人前去用饭,厅上只剩二人。柳小姐轻声道:“韩公子,随我去花园散散步如何?”

“不胜荣幸。”

二人漫步穿堂过厅来到后院的小花园;一弯新月高挂天际,朦朦胧胧的罩在花园上,微香扑鼻,韩暮不禁有醺醺之意。

柳如眉站定看着韩暮道:“谢谢公子赏光来府一叙,如眉前番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

“哪里,说这句话的是我才对。前番得罪的是我,此番真诚的向小姐道歉。”韩暮弯腰倒地。

柳如眉掩口轻笑。

“其实,你我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好像不必。”韩暮厚着脸皮补上一句。

“谁和你是一家人了。”柳如眉跺脚道:“你便是喜欢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去?”韩暮脸皮更厚。

“哼,若非我是女子,便早就解除了婚约了。”柳小姐气道。

“早先我声名狼藉,你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那现在呢?”

“现在你的名声便很好吗?你可知城里很多人都在。。。。。。都在”柳小姐忽然住口。

“都什么?”韩暮一头雾水。

“都在请你家布铺的师傅在做衣服。”

“做衣服好啊,我家生意兴隆你不高兴吗?”

“不是啊。。。他们都在做你昨日穿的紧身衣和。。。和。。。小裤。”柳小姐羞的捂住脸,说不下去。

靠!韩暮心道:自己真成偶像了,衣服被了,李小龙在世可是要和自己打官司的。这小姐也真是好玩,什么小裤小裤的,韩暮决定纠正她这一错误。

“是三角裤”

“啊。。。”

“哦对了,女子的叫丁字裤。”

“啊。。。。。。”

柳小姐要疯了。韩暮一笑,靠上前来,轻轻拉住柳小姐往怀里一带。柳如眉微挣着,哪里抗拒的了,便被韩暮搂在怀里。花香混和着女子身上的幽香撩拨的韩暮情不自禁,四片颤抖的唇碰到一起。

“登徒子……”柳如眉只来的及说出这三个字,便被堵上了小嘴。

韩暮吧嗒着嘴巴上的胭脂香味,斜倚在马车里闭目回味。出门时,柳小姐那衣衫凌乱的样子真的很诱人,虽然只是惩口手之欲,韩暮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柳小姐气质恬淡,性格温柔恬静,确实是自己的良配。

韩暮反思自己来到这里的所作所为,有些汗颜。自己好色游戏感情的毛病看来终归是改不了了。唯一比二十一世纪要好的是,这里喜欢的可以统统娶回家,而不必背那始乱终弃的怀名声。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过平淡富足的享受生活,那今后的奋斗目标就是多多赚钱,让身边的人过幸福富足的生活。

马车哒哒的走着,路过太守府门口时,听得府内人声喧哗,忽然车顶“轰隆”一声,似是落下什么东西。韩暮探首出去,只见太守府大门四开,众多的衙役手执火把冲了出来口里高喊着:“抓刺客!抓刺杀太守的刺客!!”

第十二章 暗夜剑光寒

韩暮吃了一惊,忙欲下车察看,忽然觉的后心一凉,蒙面似有一把尖刺的利刃顶着自己;耳边传来微微的喘息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扭头看去,一个全身着黑色夜行服的人正双手持剑,一剑对着柳儿晴儿,一剑顶着自己的后背。

“要命的就不要妄动。”那人哑着嗓子道。韩暮头皮发麻忙道:“别冲动,我不动就是。”

太守府一干人四散望各条街道追去,其中几名衙役直往马车这边行来,韩暮暗暗叫苦。

那几个衙役来到车前大声喝问:“谁家的马车?车上何人?”

韩暮探头出去道:“在下韩暮,几位官家有何吩咐?除了何事?”

几名衙役认识在端午龙舟赛上大出风头韩暮,忙拱手道:“原来是韩少爷,得罪,我们在拿刺客。”

“什么刺客?刺杀谁?”韩暮拱手还礼。

“刺杀我们王太守的刺客,不知公子可曾见到?”其中一人道。

“刺杀王太守的刺客?在下刚从柳府赴宴回家,路上并未看到什么刺客啊。不知王太守可有受伤?”

“未曾,这两个三脚猫的手艺,在我等兄弟眼皮底下怎么会得手?倒是他们自己收了重伤,怕是跑不远。”一名衙役得意道。

“那就好了,在几位官家大哥的手下必讨不了好去,我来的西街并没看到什么人,八成是望另外三条街上逃去了。”

“韩少爷说的是,我等还是别耽误时间,快点追人要紧。”另一名衙役对着其他人道。几人点头称是,拱手告辞,急朝北街追去。35zww.com

韩暮松了一口气,指挥车夫赶紧回府。马车拐上南街,直奔韩府。

车内,韩暮对那黑衣刺客道:“我已帮你渡过难关,你可以下车自行离开了吧?”

那刺客哼了一声,韩暮感觉到剑尖已经离开后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见身后半晌无声,韩暮又道:“兄台请便,前边快到我家府门了。”

那黑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韩暮转身看时,只见那人摇摇晃晃,扑地倒下。韩暮翻过他身子,那人胸口一片血迹,竟是重伤晕了过去。

柳儿晴儿二女松了一口气都拿眼睛看着韩暮。韩暮寻思,若这时将此人推下车倒是一了百了,但此人重伤,丢下去之后被官差衙役抓到必死。即便没被抓住,这般流血法,也绝对撑不住一个时辰。韩暮本不欲沾染上这些事,他的宗旨就是过过悠闲自在的地主少爷的日子。但若说见死不救,却不是他的风格。仔细考虑了一番,主意打定。

车到家门口,韩暮确定四下无人。忙吩咐韩七几个将黑衣人抬进自己的小院,放在软榻上,严令众人不许乱说这件事。众人知道此事重大,均唯唯诺诺不敢多言,韩暮打发他们自去休息。

由于不敢去请郎中,韩暮只能自己动手,叫晴儿去拿家中常备的止血跌打的药膏,自己来到软榻前。

那刺客气息奄奄,看起来危险之极。韩暮揭开蒙面,入目是一张失血过多苍白的面颊,弯眉小嘴,鼻挺睫长;好一个俊美的少年。伤口在胸口处,韩暮解开那人的衣服,黑色劲服下面竟然是一件大红的亵衣,胸口处缠上一层层的白布,已经被鲜血尽染。

韩暮心头通通的跳,一咬牙用剪刀剪开缠裹着的白布,拉开。猛然间那人胸前双丸弹出,两点嫣红傲立灯光下,颤颠颠的抖动。韩暮心道:“果然,女扮男装的刺客。看来那些电视电影上也不全是胡诌,古代还真有这号人。”右胸淑乳上一个血窟窿,正汩汩的椮着血。

晴儿柳儿在一旁看的脸红不已,韩暮叫她们用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二女又慌又羞抹了半天都不得要领。韩暮看的心焦,自己直接上阵,涂抹之际,那点樱桃在手掌上顶来顶去,弄的韩暮心猿意马。急忙定神暗骂自己,半晌才搞定。又用布条紧紧包扎,吩咐二女将那女子全身衣服脱掉,把身体上的血迹擦干,换上干净衣服,又将带血迹的衣物烧掉。

自己去弄了碗淡盐水喂那女子喝下,淡盐水可以暂时补充身体失血所丢失的盐分和水分。那女子的脸色渐渐好转,韩暮长嘘一口气。或然想起一事,拿两条绳子将那女子手脚绑住,捆在软塌上,忙了半晌,这才放心的回去歇息。

这一夜,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到四更才睡去。

第二天,韩暮正在沉睡,忽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睁眼看时晴儿急匆匆进到房里,开口便道:“不好了,爷,那女子不见了。”

韩暮急忙起身,跑去软榻一看,只见两截断绳散落于地,那女子果然不见了。晴儿递上来一份白笺,是那女子临去所留,韩暮接过展开,字迹娟秀整洁。上写:

韩兄台鉴:小女子为势所逼,夜探太守府。然并非为刺杀王太守,只是受人所托,寻一物而来。然而那物所藏处机关重重,不慎为机弩所伤奋力逃出。恰遇公子马车经过相救,不甚感激,无以为报。公子绑我于榻上,必是怕我伤好暴起伤人;公子多虑了,妾若非为人所逼,又怎会做这作奸犯科之事。今私事紧急,不得已不辞而别,留书于君,失礼勿怪。另此剑乃我家传之物,一名凤鸣,一名龙翔,留龙翔剑与君,日后相见以此剑为证,双剑合璧时必感君相救之恩,任君差遣。公子保重。妾苏红菱拜上。

韩暮转目看去,小几上一把短剑静静的躺在那里。韩暮拿起宝剑,但见剑鞘墨绿,镶嵌着数颗宝石,熠熠生辉。韩暮微微拔出少许剑身,一股寒气袭面,银白色的剑身上寒光流转,靠近手柄处两个篆刻小字曰:龙翔。

韩暮手持宝剑静静矗立在那里想到:难道我这小地主公子的梦就这么难以实现么?

吴兴太守王献之正平静的端坐书房挥毫泼墨,仿佛昨夜刺客进的是别人的府第;一个白衣女子正在一旁伺候笔墨,那女子便是玉润小姐。昨夜在北街衙役们抓获一名刺客,不过那刺客被抓之时抹脖子自尽了。

王献之知道,自从府里多了一件东西之后,便不会有安宁的日子;那件东西是烫手的山芋,不拿不是,拿了更不是。在吴兴这一年多的平静日子算是到头了。

要说这进府寻找这件物什的人,他也能猜个八九,敢于这么做的人,全朝廷上下不会超过一只手掌的人数。而这几个人恰是自己万万应付不了的。

在王献之的内心里,他其实只想做个笔墨山林,吟诗畅饮的散人;然而正如他的父亲一样,他也不得不介入这朝堂之上,和自己的理想离得越来越远了。此刻他外表平静,内心确如沸水般翻腾不休,以至于写出的字不如平日那般从容优雅,字体笔画中透出点疲倦和草率。

玉润小姐看着父亲的字,暗自叹息一声道:“爹爹,心中有事,便不要勉强自己,可以喝女儿说说啊。”

王献之淡淡苦笑:“润儿,我若能说的出口,何必这般不淡定。润儿你身体不好,不要陪我在此枯坐了,去外边花园晒晒春阳,对你的病有好处。”

玉润看着父亲道:“女儿不累,便陪着父亲吧。”

二人无语,书房内又恢复平静,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和磨墨声。

第十三章 书法谬论

韩暮午后小憩了片刻,父亲韩庸便遣人过来叫他,说是要去探望王献之太守。***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太守府昨晚进了刺客,此事早已满城尽知,虽然太守无恙,但是各方官绅士族还是络绎不绝的去探望。听闻太守闭门不见,韩庸还是决定要去看望,这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的。

马车抵达太守府,韩庸递了名帖进去,本以为和其他人一样被婉拒,但意外的是太守传话有请韩家父子,这倒叫韩庸有些意外。

原来名帖送进书房,首先拿到的是玉润小姐;那日端午,王小姐对韩暮印象深刻,在问明韩暮随车来访便请爹爹见见他们。一来,聊天会客可以稍减父亲胸中烦闷之情;二来,这韩暮最近一段时间很是夺人眼球,自己也想考究考究此人,看看是否名符其实。

韩家父子被请进花厅,婢女送上香茗,请二人稍候。韩暮便四下打量周围墙上挂着的书法。王献之可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书法大家啊,这字要是保留下一幅,到二十一世纪的话,可就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来时的马车上,韩庸闲来无事便将这王太守的一些故事说给韩暮听;王献之是王羲之的第七个儿子,七八岁的时候就很有才气。有一次,王羲之在客人面前夸赞王献之,并叫王献之在一副扇面上题字;结果王献之一不小心将笔掉落到扇面上了。小献之灵机一动,顺着墨迹画了一只小牛栩栩如生于扇面上。众人对小献之书法绘画赞不绝口,更赞赏的是他的灵活机变。

还有一次,王羲之为了考验小王献之书法握笔的功力,故意偷偷的在他身后抢他的笔,居然抢不掉。可见自小这太守大人写字的功力便非常人可比。

正乱想间,只听得门口婢女道:“太守大人到了。”父子二人忙整衣冠面对厅门。王太守后面跟着玉润小姐笑容满面的进来。

韩庸父子见礼,落座后韩庸道:“听闻大人昨夜府中来了些宵小之辈,看大人气色,必是无碍了。”

“哈哈哈,我哪有那么容易被刺杀的,有劳诸位挂怀。”王太守打着哈哈道。

“那便是极好,实在是我吴兴士民之幸。”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的聊着些无营养的客套话。韩暮听着气闷,不由得打了声哈欠。王太守看到韩暮打了个超级大哈欠转头微笑着道:“韩贤侄是否觉得气闷的很?”

“正是如此”韩暮直截了当的回答道。玉润小姐睁着大眼不能置信的看着他。

“暮儿不得无礼。”韩庸吓坏了,忙喝止。“还不向太守大人陪。。。。。。”

王献之伸手制止住韩庸后面的话,脸上笑容不改道:“其实我和韩贤侄一样,也觉得很无聊。只是我不能像韩贤侄这般直截了当罢了。”

众人愕然当场。35zww.com韩庸老爷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看着众人的表情,王太守大笑不已。韩暮也跟着笑起来。厅中气氛轻松起来。

“依着贤侄的意思,说些什么才不会气闷呢?”王献之饶有趣味的问道。

韩暮想了想道:“来的目的是看望大人,既然大人无恙,又不被刺客所惊扰,那么此事便已不用再提,毕竟刺客是谁,为什么而来,都不是在下父子该问的。”

王献之微笑不语。韩暮续道:“要谈就谈些大人感兴趣的东西,譬如书法如何?”

厅上诸人都怔住了,和王家人谈书法,对路!然而谁敢谈呢?鲁班门前耍大斧,孔府门前卖书,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文科出身的韩暮可不是吃素的,老爸老妈都是大学教授,都是一笔好字。韩暮耳濡目染对书法也略有研究。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谈谈说说也未尝不可。韩暮知道,引起别人谈话兴趣的办法无非是投其所好一途。同王太守谈书法便如和商人谈赚钱,和色鬼谈美女一样都是兴趣所在,只是平日未曾有人敢在对方熟知的领域信口雌黄罢了。

王献之眼露异色,兴趣更浓;除了自己的父亲王羲之外,他还未曾真正的和别人谈论过书法,今天这毛头小子要和自己谈谈书法,这叫他如何不感到惊呀。

王献之呷了口茶道:“那么,韩贤侄,我们便开始吧。”

好几双眼睛盯着韩暮,韩暮心里有点发虚。但是既然已经说出去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收回了。韩暮镇静下来,起身缓缓踱步走到花厅墙上挂着的几副字前边端详起来。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故作老练的样子真的有点可笑。厅上几个人各怀心事的看着他。

“大人,您最满意的是您的行书么?”韩暮忽然问道。

王献之笑了,饶有趣味的反问道:“贤侄以为呢?”

韩暮道:“大人的行书蜚声当世,比起尊亲王公来似乎也不逞多让。”

韩暮所说的王公就是王献之的父亲书圣王羲之。王献之面不改色,示意韩暮继续说。

“当世之人评价之语,想来大人心中自有衡量。在下斗胆便直言不讳了。”韩暮横下心来要放厥词了。

“请讲。”

“在我看来这话也不尽然”韩暮此话一出口,韩庸老爷大惊急忙用眼剜他。玉润小姐也惊异的张着小嘴发呆地看着他。韩暮有些尴尬,偷偷看着王献之。

“本来就是谈天论地,贤侄只管说;老夫还没到听不得坏话的地步。”王太守不以为忤“说下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韩暮牙一咬续道:“尊亲王公王大人的行书乃是当世一绝,若说有人能超越他,只能是笑谈。在下曾有幸观王公所书之《兰亭集序》摹本,从意韵上来看当得起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八字考语。从技巧和笔画上看当得起骨格清秀,点画遒美,疏密相间,布白巧妙这十六字考语。这种书法技艺若想超越,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众人见他侃侃而谈,点评之准确,见识之不凡心里俱想:这小子还真有点邪门。

“王公之草书我只看过《初目帖》摹本,若要我来平的话当得起,飘若游浮云,矫如惊龙。早已出神入化,自成一家,王公各种字体都已经自成风格。所以我说大人怕是超不过王公的成就了。”韩暮续道。

王献之捻须沉思,面色忽喜忽忧,众人都不敢出声。

“然则,我小楷亦不能超越了?”王献之忽道。

“这就是大人的心结所在了,其实从内心里来说,大人得意的正是您的楷书。我也曾观摩过大人的惊世之作《别赋》若论笔法技巧,确实和王公比肩。然而若论书意,则俊美媚俏过甚,难以相比了。”

韩庸再也忍耐不住了,怒喝道:“无知小子,还在这信口雌黄,快快住口。”转向王太守道:“贤弟莫要怪罪,小儿顽劣,我教子无当,恕罪恕罪。”

那王太守奇道:“韩兄怎么有此言?你我二人是知交,你不知我平生最看重的是什么么?今日韩贤侄与我谈论书法,指摘弊病,正是君子所为,有何怪罪的呢?”

转头着韩暮道:“此正是我一直所思之症结所在。贤侄以为是什么原因呢?”

韩暮道:“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

王太守抚掌大笑,用手点着韩暮道:“好小子,好小子。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父亲大人的教诲了。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王太守一笑,众人松了口气,厅上的气氛马上缓和起来了。玉润小姐横了韩暮一眼问道:“爹爹,这里有什么典故么?”

王太守笑道:“这句话你当是谁说的么?是你祖王翁说的啊。当年你祖初学书时学得时当世书法大家卫夫人。学倒是学得惟妙惟肖,但是就是不能再有寸进。所以有一次感叹道学卫夫人书,徒费年月耳。决心突破自我,独创一体,才有所成。我当年幼小,把这句金玉良言当做耳边风了。”

顿了顿又道:“韩贤侄说我的楷书俊美媚俏过甚,究其原因是我学书于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学书于卫夫人;那卫夫人乃是女子所以俊美媚俏之说乃是理所当然了。可怜我一直苦思,今日被韩贤侄点破玄机。哈哈,哈哈。”

众人恍然大悟,对韩暮另眼相看了。玉润小姐奇道:“但是,韩世兄是如何得知这句话的呢?”

王献之一听也疑惑的看着韩暮。韩暮年方十七,王公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在娘肚子里呢。韩暮懊悔不已,怎么没想到这节呢。忙搪塞道:“我只是在别人言谈时听说到而已,想必王公说这话的时候,边上有心人传了出来了吧。”

王献之等人听了,也只能这么认为了。心头搬开了一块大石头,也顾不得深究。命人准备酒饭,要留客了。

晚宴丰盛,王太守请来几位幕僚作陪,宾主尽欢。

宴罢,众人在厅中品茶;那王太守叫韩暮靠近着坐在旁边,聊着聊着话题又到书法上了。王太守道:“韩贤侄对于书法可谓是品鉴到位,造诣看来是有点的。”

韩暮道:“哪里,在下也就是嘴巴上的功夫,若要我来写字的话,那比螃蟹爬也差不多。”

众人大笑,王太守道:“贤侄过谦,那日端午题诗,我看你的字相当的有风骨。你必然是没有多练,在技巧上确是不足啊。”

“大人说的是,我性子浮躁,练书法确实不适合我。”

“贤侄的性格确实是直爽,不过,日后还需改改,你以为今日我和你父亲在厅上叙话甚是无聊;但是,在这人世间,各种场合,无聊归无聊,这样的场面还是要这样做。你可知为何?”

韩暮想了想道:“这便是处世之道了。”

“对了,这便是为人处事之道。人有时候是被推着走,而不是你想怎么走便怎么走。”

韩暮玩味着这句话,心里若有所思。那玉润小姐也低头,好像在沉思。

“韩贤侄可有意跟我学书法么?”王献之笑眯眯的看着韩暮。

韩暮头大如斗,忙道:“不敢,我如果当您的弟子,简直是辱没大人的名声。其实我不在意我写的如何,我有一双会欣赏的眼睛就可以了。我有我自己的书法观”

“哦?愿闻其祥”王大人饶有趣味。

“唐突大人莫怪”韩暮先告个罪,王太守听了这句话便知后面又有厥词了。

“其实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自身修养的完善,在此基础上方能兼顾其他。比如绘画,书法,琴艺,文采等等,便如衣服上修饰的彩带,而自身的品德修养才是衣服本身。衣衫不整何以谈修饰呢?光着身子还在脖子上挂玉佩,这不是在修饰,反而是在出丑。在下便是处在把衣裳穿整洁,穿完整的阶段,对于其他方面我还没到那个地步,这与大人不同。大人乃天下名士,德才兼修早已闻名于世。您的修饰越多便越增添了风度和威仪,何乐而不为呢。”

一席话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第十四章 格物致知

“高论,高论”一位幕僚拍掌大笑,酒宴上王太守早已引见韩暮认识过了,此人叫郑岩;是太守府的一名从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但见那郑岩站起身,来到韩暮面前长鞠一礼道:“韩世兄此语惊世骇俗,但若以韩世兄高论来推理,这世间够资格吟诗作画的怕是没几个人了。世兄,你以为如此一来,这世上可有专攻术业,可还有什么医师,裁缝?全部都去修身去了,敢问韩世兄若贵体欠安,谁人为你医治呢?”

郑岩能在王献之府上做幕僚,当然不是等闲之辈,言辞咄咄,直指韩暮软肋。

众人都等着韩暮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晋朝清谈之风盛行,某个话题可以在聚会时被拿来辩论不休,而辩论者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何况这次韩暮信口开河,被人抓住了小辫子;众人在心里默想了一遍,这个问题确实是难以解释了。

韩暮心道:玩自由辩论么?奉陪。当下笑了笑道:“敢问郑兄,何为修身?”

郑岩道:“修身便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为本,治国平天下为末。”

“那么何为格物致知呢?”韩暮又问。

“格物致知乃是研究事物而获得知识、道理。”

韩暮道:“行了,这个问题郑先生已经答过了,当今世上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繁荣昌盛,每一行每一业都在研究自己的本职,以期能更好更快的完成本业;拿您所说的医生来说,一位医生他努力钻研医学以便能够达到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的境界。且不说他救人一命在佛家眼里便是修身,便是他为了更高的诊金而去钻研医术,抛去目的不谈,这钻研的过程便是格物致知的过程,郑先生以为如何?”

“这个。。。。。。”郑岩语塞;虽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确实是难以反驳。

“那么为何你说你便不能从书画琴艺上钻研而修身呢?”一个清亮的语声响了起来。三五中文网原来是玉润小姐在发问。

韩暮对着玉润颔首而笑道:“小姐怕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吧。修身是个大概念,没必要把它局限在一个范围内。我所说的是我的个人情况,若时间往前推三个月,我说我画画写字练琴,小姐你以为我是在修身么?”

众人一想,三个月前这家伙还是个流氓祸害,若他做这些文雅之事,别说是认为他在修身了,那完全就是在侮辱斯文。

“断然不会。”玉润小脸微红,想起这人以前的种种行为,回答的倒也干脆。

“所以对我而言,我当前最重要的不是追求形式上的改变。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变我的内心,然后再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再以后才能考虑其它。世上芸芸众生形形色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对每个人来说修身的阶段也各自不同。比如小姐你,品德高尚内心纯洁,您所追求的便和我的不同了。”免费高帽送上,韩暮倒也不吝啬。

玉润默然不语。

“哈哈,韩贤侄好词锋,绕来绕去所有人都被绕进去了。”王献之笑道“黑也是你白也是你,你倒是圆转如意。”

韩暮挠头道:“在下说的都是谬论,我自己的理解,并不强求别人接受。”

众人见他被王太守一语击破,窘态毕露都哈哈大笑。一场论辩告一段落;众人对于韩暮又高看了一眼。

丫头仆役们送上来点心干果。众人都谈笑风生,早把昨晚太守府进贼人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玉润小姐看父亲高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多亏这韩暮,小小年纪偏又是怪论迭出,把个王太守哄的开心畅怀。

众人的话题又转到端午赛龙舟之事上去。玉润小姐心里早就有很多问题趁此机会便问了出来。

“韩世兄,那日龙舟竞赛,韩家怎么如此轻松的就赢了第一呢?要知道宋黄两家可是这几年垄断了第一的,他们的龙舟队实力超卓,能告诉玉润你是如何做到的么?”

韩暮笑道:“玉润小姐,我说给他们偷偷下了泻药你满意么?”

众人哄堂大笑。玉润小姐脸上绯红,咬牙道:“马掌订钉能做出来,下泻药有何不可?”

众人又是大笑,这次轮到韩暮尴尬了。韩暮干咳一声道:“泻药自然可以下,但是我韩暮要修身,所以这事不能做了。至于如何赢我倒是可以和小姐说说,毕竟这也不算什么机密。”

众人都静听韩暮说下去。

“首先,龙舟赛比的是速度,划船的节奏,耐力,爆发力,以及影响速度的因素都要考虑进去。”韩暮拿起茶杯喝了口道:“我所做的只是减少这些不利于速度的因素而已。”

“可否详细说明一下呢?”一位叫张潜的幕僚问道。

“自然可以,首先我做的便是挑选划浆手,我所选的都是我家砍柴烧炭的青壮年,成日上山下谷,背柴担碳,这些人看似瘦弱其实灵活有力。按我的话来说骨头缝里都是肌肉。再训练他们跟随节奏这便比别家五大三粗个个精壮的划手有用多了;而且整个龙舟上的载重也变少了许多,便于加速和操控。”

“那他们穿的衣服是否也是其中一环呢?”玉润小姐问道。

“当然,他们全部穿的是紧身牛皮衣,头戴瓜皮帽,划船的时候猫腰而单膝跪地,全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减少阻力。试想,一个竖拿着门板人和一个将门板横拿的人同时顶风而行,谁会更轻松呢?结论不言自明。”

“然则,龙首的木罩,和你自己穿的奇怪的衣服都是这个道理了?”玉润小姐道。

韩暮暗自赞叹她观察入微不由得对王小姐挑起大指。“小姐真是观察细致。都是为了减少阻力。另外小舟两侧我还安装了稳定的侧板,浸没在水下,这次小姐没看到了吧。龙舟加速时会因为轻巧而来回摇摆,安装侧板之后平稳许多,便于操控了。”

众人一番赞叹,小小赛龙舟之事硬是被韩暮弄出了这么多花样,这少年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还有就是策略问题,天时地利大家都一样,那么人和说的就是这些准备和策略。我家开始时候并不争先,只是跟随者别家不掉队即可,为的是合理分配体力,并保持给领先的人家压力。这样他们便为了争先而不吝体力,而我们到冲刺时便能快速超越了。”

众人啧啧称奇,王太守叹道:“英雄出少年啊,你能考虑到如此细致,进而又谋略得当,真是个人才啊。”韩庸韩暮父子一番谦虚。

“那么,你家丫鬟上舟击鼓可有什么讲究呢?”玉润小姐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众人都看着韩暮,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这个。。。”韩暮有些难以回答。

“怎么,难道这只是韩世兄一时兴起?”玉润小姐不放弃。

韩暮把心一横道:“好吧,说便说,这是从心理层面考虑的,叶儿是个漂亮的女子,在我们府里是众仆役争相讨好的对象,她在龙舟上击鼓,大家的表现欲望自然强烈,对整体士气有莫大的好处。”

众人愕然,继而相顾大笑,这个下流胚子,还会用美人计。玉润轻啐一口,脸上也隐隐透出笑意。

韩暮还在嘴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众人爆笑。笑声过后不得不佩服他心思缜密,运筹得当了。

王太守捻须微笑道:“这便是贤侄格物致知的最好诠释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轻轻招呼韩庸韩暮父子道:“请到内堂叙话。”

三人告罪,一起望内堂行去,厅内众人笑语沸腾,对刚才韩暮的一番话议论不休。

第十五章 花样年华(一)

内堂小案边,三人团团而坐。三五中文网王太守从案几上拿起一张信笺给韩庸父子过目;但见上面列举着十多个名字。韩暮对这些名字不熟悉,但是韩庸却是个个认识。

名单上都是吴兴当地士族大家的子弟;其中有吴兴第一巨富宋家的二公子宋云;黄家独子黄自琅;候家少爷侯德荣。。。。。。当然也包括韩家少爷韩暮的名字。但凡是当地能排上号士族大家的男丁俱名列其中。

每个名字的后面都用浓墨标记着:中、中平、中上、等等的的字样;唯独韩暮的名字后面是空白。

韩庸看着王太守道:“大人,莫非是夏推之事?”

“正是”王太守道:“吏部谢大中正早前发函来咬我上报这夏推的名单,唯有令公子之考评本官迟迟未能定夺。但今日我便给他评了吧。”

言罢提笔蘸墨在韩暮的名字后面的空白地写下“上上”二字。顿了顿又加上了几个字:“俊秀端方,美玉待琢。”韩庸一看受宠若惊,忙拉了韩暮行大礼叩拜感谢。

韩暮一头雾水的在韩庸的拉扯下行礼,起身后终于忍不住拉了拉父亲的衣袖轻声问道:“什么事夏推啊?”

王献之和韩庸二人顿时一愣,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这家伙居然不知道“夏推”为何物?

“那个。。。我失忆了嘛,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韩暮挠头道。

王献之瞪了他一眼道:“夏推之事乃朝廷大事,是我大晋朝选拔良材的唯一途径;各地的中正官对当地的少年才俊进行品德才学的考评并将结果汇总至吏部进行综合考评;再根据考评的结果给予定级。35zww.com今后朝廷授官职补差缺德时候便是根据这最终的级别。不知贤侄可听明白了?。

太守大人有些气恼;本来他爱惜韩暮是个人才,今后必有一番前途,故而当着韩家父子的面进行考评;行事中就有拉拢修好之意。却不料想这韩暮连夏推都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一番作秀的心血几乎白费,当真是俏媚眼抛给瞎子看,完全的浪费感情。

韩暮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原来这晋朝的官是这么来的。如此一来中正官的评语便可间接的左右一个人仕途的发展,这岂不是滋生腐败的温床么?

忽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道:“这名单,上怎地只有这么寥寥几人?难道我吴兴的少年便只有这几个么?”

王太守再瞪他一眼道:“你道这夏推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么?这名单上的是我吴兴城豪门大户的子弟,便是稍微家世浅薄一些都没有推举的资格。”

韩暮心道:越是家世巨大越是有当官的资格,这个破制度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这是混蛋到顶。嘴上却笑道:“小侄明白了。谢大人指点。”

王太守面色稍和道:“谢倒是不必,若我没看走眼的话,你倒是当得起这评语。”

韩暮又道:“小侄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大人,若我只想在吴兴做个逍遥自在的清闲之人,这夏推推上去之后,朝廷要我去当官,我可以不去么?”

“什么?”王太守和韩庸老爷异口同声的惊道。居然有人提出这样的问题,气的两位手指韩暮都说不出话来。

韩暮心道:咋反应这么大呢?我想当个地主老爷有什么错啊?

韩庸怒斥道:“混账东西,这话要是再说一次我便叫人掌你的嘴。”韩庸心里这个气啊,韩家三代单传,虽说家财巨富,产业兴盛。但是真正能称得上光耀门楣的还是做官。好不容易道韩暮这里有光耀门楣的机会,这小子居然只想在家当少爷。

那王太守也是干瞪着韩暮说不出话来。韩暮一见事情要闹大,忙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嘛,又没说不去。”

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自己怎么也不想去官场上趟浑水。自己是历史老师,历史上历代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流血冲突还少么?

王献之一时失态,此时已经调整过来。对韩暮道:“贤侄特立独行出老夫意料之外,但身怀报国之才而不致用,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赋予的才能么?好在你尚未行成人之礼,夏推之事之事暂且评定品级,至于授官职之事还早的很,此事以后再说吧。这名单我还是照样报上去。”

韩庸韩暮父子点头称是。

此间事了,三人出了内室;韩庸见夜色已深便告辞回府,临行之际,玉润小姐走近韩暮道:“五月十八日的芍药诗会,想请公子参加;不知公子肯赏光么?”

韩暮一听“诗会”二字便头皮发麻,冲口便想拒绝。但是看到王小姐期盼的眼光又不忍拒绝,便道:“在下诗文水平低下,我去凑凑热闹可以,但作诗我却不会。”

“来了再说吧。”王小姐一笑,福了一福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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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从晴儿口里得知所谓的“芍药诗会”是太守千金王玉润小姐发起的一个月度聚会,每月十八日吴兴的世家子弟小姐便聚会赏花吟诗,名字是以时令盛开的鲜花命名。譬如一月的便称为“梅花诗会”六月的便称“荷花诗会”等等。

以韩暮看来,这完全是这帮公子少爷小姐吃饱了没事干;但在吴兴城的士族文人眼里,这个诗会恰恰是风雅之极。够资格受到邀请的都兴高采烈。像韩暮这等以前只会欺压横行的小恶棍根本没有受到邀请的资格。此次受到会主玉润小姐的邀请,也同时标志着一件事:韩暮成功的转型了。

在诗会前的日子里,韩暮又不甘寂寞搞了很多小花样。

韩暮在自家的大院子里叫人用光滑的青石板铺了一块大大的平地,然后便献宝似得拿出一双花两天时间用小叶檀制作的轮滑鞋登在脚上,飞速的在青石板上滑行起来。时而金鸡独立,时而跳跃旋转。

四个丫头羡慕的要死,一致要求每人要一双;韩暮拗不过只好每人做一双。在摔得人仰马翻满身青紫之后,四个丫头终于学会了。于是每日傍晚时分几个翩翩如花蝶的身影便在韩家的大院里起舞了。再后来韩七等几个男仆看的眼红,偷偷的仿制了几双,于是在韩七技痒不堪在南街上滑了几个来回之后。不几日便全城流行了。

其他如牛仔帽,西服领带等物也在韩家少爷逛街时被发现,帅气拉风的造型和新奇怪异的服饰又成为吴兴城的一大谈资。

吴兴城的东西南北,犄角旮旯从此不再寂寞,只因有了这个叫人捉摸不透,花样百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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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花样年华(二)

暮春时节,天气渐渐的热起来,衣衫渐薄。35zww.com街头上的人群变得越来越活跃。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哪怕是长得歪瓜裂枣一般的摸样,也在这春光雨露的滋润下顶起了绿幽幽的树冠;风吹过也显得姿态万千,惹人怜爱。

五月里,历来正是农人播种希望的季节,也是城里公子小姐们展示华服和风姿的季节;只是今年情况变得有些奇怪。原本那些爱在街头穿着簇新的春装遛马闲逛的公子哥儿们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帮脚踩滑轮戴着翘边牛仔帽来回穿梭的十来岁的少年们。

晋朝民众的接受能力确实强悍,仅仅几天便从鄙夷和指指点点变成了微笑面对和习以为常。很快这一切演变成了一种时尚;哪家士族少年现在上街不踩着滑轮鞋,你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至于那些和韩暮年纪相仿的各家士族公子,可能是因为不屑和嫉恨,或者是有点拉不下面子,不约而同的集体选择了宅在家里喝酒、嗑药、欺负婢女。贵族小姐们倒是有些眼红,比如柳如眉,比如王玉润,以及和她们关系交好的闺中密友们都派了丫鬟小厮来讨要滑轮鞋;害的韩家的木匠们很是加班加点干了好几天活。

在这种弥漫着新奇、嫉妒、和不屑的气氛中,芍药诗会终于来了。太守小姐组织的诗会,必然是吴兴每位自命文采风流的士族子弟小姐们趋之若鹜的地方。这个月的诗会听闻那位从无赖变绅士的韩暮也被邀请,自然变得更受欢迎。很多人的心里是这么想的:这是一个让韩暮出丑丢脸的契机;歪门邪道你厉害,谈诗论文非要叫你吃瘪。

五月十八清早,在柳儿不断的催促下,韩暮从叶儿光滑柔嫩的身体上极不情愿的爬起来。

最近韩暮的生活有些奢靡,在某天夜里偷偷的将柳儿和晴儿一锅烩了以后,幸福生活便开了头。只要他想,四个丫头便逃不过他的魔爪。

问题是他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每天都要。丫头们虽然初尝个中滋味,难免热情澎拜。但韩暮的持久和坚挺却又叫她们大呼吃不消。而这家伙又花样翻新,动作奇特,叫这些少女们羞愧欲死,扭手扭脚的不肯。

譬如昨夜,韩暮接连征战,连溃敌军,搞得她们全身无力的时候,他还是神采奕奕高举大棒示威,最后泼辣的叶儿眼一闭心一横俯首用樱唇帮他裹吮出来,这才了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洗漱已毕,韩暮动身前往芍药诗会举办的地点——林园。林园位于北街和东街之间,乃是原中书令林大人的府第花园,后来这林大人因贪腐被杀,林园便被吴兴第一巨富宋家买下,现在宋二公子宋云便住在那里。

林园内匠心独具的布置着各种溪水假山,奇树雅亭;最为让人赞赏的是东北角的一块芍药花圃,每年五月开的是云蒸霞蔚,如火如荼。这也正是每年五月的芍药诗会设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韩暮踏入林园的时候,别人基本上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在宋家奴婢的指引下,韩暮一路观赏前行,曲曲折折的小桥流水,假山凉亭看的韩暮暗暗称奇。林园里的布局处处显示出设计者的智慧和匠心;里边的细节拿到二十一世纪也绝不会逊色。

转过一座绿树掩映的长廊,一大片绚烂如彩云的花海扑入眼帘。蜂忙碟闹,馥香扑鼻,几群人东一堆西一堆的在花丛中信步观赏,真是人在花海,花似梦中。

韩暮一到,众人的眼光便转向他,正被一帮人围在当中的玉润小姐漫步朝韩暮走来,一袭白裙打扮的王小姐在彩云般的花丛中恍若仙子。

“韩世兄你来的可真早,差点就错过了花事正盛的时候呢。”王小姐嗔道。那芍药花清晨开放正盛,韩暮确实是来的稍迟了些。

韩暮挠挠头心道:昨晚太过于疯狂,早上怎么爬的起来呢。嘴上忙告罪,走向花海。四下里眼光一轮看见了好几个老熟人:柳如眉正远远的在一角看着他,还有当日赛龙舟的对手黄自琅也正站在柳如眉身旁盯着他。

在王小姐的引荐下,韩暮一一见过众人,最后是那宋家二公子宋云。韩暮看那宋云生的的长身玉立,潇洒不凡,想起当日龙舟赛最后,宋家的大家风度,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至于其他人,韩暮隐隐感觉到一丝敌意。

闹哄哄一番过后,韩暮加入了柳如眉她们的那群人,王小姐和宋云也随之加入进来,一帮人在花丛中信步观赏,谈谈说说,很是惬意。

那宋云似是对韩暮极为感兴趣,不时的跟韩暮聊东聊西,话题便从芍药花开始说起。

宋云道:“韩兄这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诗会吧?”

韩暮面不改色道:“是啊,我不够这个资格啊,即便是今日,承王小姐看得起让我来参加,但我还是不够格啊。”

宋云一笑道:“韩兄何必自谦,韩兄的文采风流在吴兴城内早就公认了的。”

边上的黄自琅轻笑几声道:“是啊,韩暮兄以前和现在一直是我们吴兴的名人啊。”

韩暮听他话里有刺,心下并不以为意,道:“黄兄弟这么一说,韩暮真是羞愧啊,以前对黄兄弟多有得罪,黄兄弟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啊。”

黄自琅打了个哈哈道:“怎么会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么?”

韩暮道:“那就多谢了。”

一边的王小姐微笑道:“韩世兄勇于斥己之非,这份气度可真叫人佩服。”听到这话,一边的宋云和黄自琅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马上恢复自然,附和着连声称是。

几人行至一丛盛开的芍药花前,那从芍药开的层层叠叠甚是绚烂。

宋云叹道:“这从芍药是我年前派人辗转千里从北地寻来,终于在今年赶上了诗会,王小姐以为这花如何?”

众人看那花朵巨大如碗,有四五层之多,黄蕊红瓣开的甚是妖娆,惹人喜爱,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品种。

王小姐道:“莫非这便是闻名已久的“大富贵”么?,玉润还是头一次得见呢。”

宋云面有得色道:“正是,我花了好几千钱才从北地快马运来几十株,种活开花的就这十几株。”

听得这话,柳如眉皱眉道:“宋公子真是爱花之人么?从老远的地方将花挖来,还弄死了好多,你若不挖来,那些今年这世上可要多开出好多朵好花啊。”

宋云一愣,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后面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传来道:“柳小姐此言差矣;宋二公子花重金和精力寻得此花,便是为了给今日这芍药诗会增光添彩,这份心意我等理当感激才是,怎么能指责他呢?再说这花草树木本来就是为人观赏的玩物,枯萎凋零是常事,不必这么介怀吧。”

众人回头看,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黄脸小眼的公子,众人识得是郑家的大公子郑之琥。

王玉润皱眉道:“郑公子怎么能在这芍药园里说这些芍药花是玩物呢?树有其魄,花有其魂,都是天地间灵气汇聚的产物,这等亵渎的话说了听着刺耳。”

王小姐发话,那郑公子有些尴尬,但是神色中依然透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意味。

韩暮见此情景心道:这蠢货,在女子面前肆无忌惮的谈玩物,在这古代社会可不是正好戳到她们的痛处了么。

黄自琅干咳一声道:“叫在下看来,花魂树魄或许有,但是看不见摸不着,倒是宋公子这番心意在下倒是感觉到了。这等极品芍药若不是宋公子费尽心思我等又何处得见呢?我们不要吃饱了就骂厨娘嘛,哈哈哈哈”

言语轻狂隐隐有指责之意。王小姐轻哼一声,显然是生气了。

柳如眉更是气的粉脸通红,扭头看着韩暮。韩暮心道,这是要逼我和人翻脸啊,一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也能闹的脸红脖子粗,真服了这帮地主少爷千金们。不帮还不行了,得罪了未来老婆,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于是开口道:“各位要多多收藏和给票票啊,拜托各位了。”

第十七章 花样年华(三)

韩暮开口道:“诸位莫要争了,其实对于这芍药花,在下倒是有点研究的,这从芍药只能算是中品,可并不是你们说的大富贵。***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一语既出,众人一起讶然。

宋云冷冷道:“韩兄可是在说笑?我这可是托京城的朋友花大价钱从北地的商队手里买来的。”

“是啊,韩暮你可不要信口雌黄,你搞些诸如滑鞋和奇装异服还行,这赏花雅事宋公子可是大行家。”黄自琅在一旁附和道。

韩暮冷笑一声道:“在下岂能信口开河,这从芍药名曰:东施,取自东施效颦的典故,花瓣形状颜色和大富贵极其相似,乃是有人培育出来故意混淆别人的。诸位看这花的花瓣上是否有道淡淡的黑印,花蕊中是否夹杂着几根黑蕊?”

众人都俯身仔细观看,只见花瓣边缘确实有一条条的黑色斑纹,而金黄色的花蕊中好几根黑蕊夹杂其中,若不凑近细细观察,确实不易发现。

“想必宋公子知道,真正的大富贵,花瓣纯红似火,花蕊尽黄如金,哪里会有这样的瑕疵。宋公子怕是走眼了吧。”

宋云面孔铁青,咬牙怒道:“这无赖竟敢骗我,有他的好果子吃。”

韩暮心下暗笑,长吁一口气暗道:“老妈保佑,要不是你在院子里种了那么多的芍药花,我今天就要吃瘪了。”

王小姐和柳如眉都惊讶的看着韩暮,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他一般。韩暮看着宋云的沮丧摸样又道:“宋兄莫要恼火,其实你这花浦里倒是有几种极品芍药,相当少见。”

宋云一听,忙道:“当真?哪几种,在哪?”

韩暮一笑,心想,不懂花却硬是要附庸风雅,真是叫人无语。35zww.com伸手一指在长廊尽头的阴暗角落里的几从芍药道:“便是在那里”

众人行至那角落,只见一丛芍药静静绽放,花色乳白,透出一抹淡黄,看起来清淡典雅,温润舒心。在众人期盼的眼光里韩暮慢慢道:“此花便是名品“仙子出浴”花色纯净,淡雅如仙子。”众人惊呼出声,这便是传说中的极品芍药“仙子出浴”,听说过,但是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到。

“难得宋公子知道此花不喜阳光直射将之移栽在这角落阴凉处,才能开的如此纯净自然,哈哈,宋公子还真是懂花之人啊,总算是明珠未投暗。”韩暮笑道。

宋云脸上烧的厉害,这林园他接手的时候,嫌这花颜色不喜庆,又瘦小,便叫人挖出来种在这角落里做点缀,从来就没有浇水施肥捉虫,好几次还酒后内急,还在这花枝上尿了几泡。没想到这就是极品“仙子出浴”。

那王小姐和柳如眉也看出来宋云并非像韩暮所说的把花故意移栽在这里,恐怕是根本不识得此花而已,都怪怪的看着宋云。

韩暮肚里笑的厉害,又带着众人走到一丛芍药前道:“这从也是极品,名曰:步步生莲,但是此花开的不是很好,应该是花期前没有遮挡阳光之故,阳光过于强烈灼伤花蕾了,可惜可惜。”

众人看时,只见那花自花瓣根部由白变粉,花瓣娇俏,便如女子的三寸金莲,只是由于韩暮所说的阳光过于强烈之故,花瓣上有一丝丝游离的血色红丝。但总体来看此花花型娇美,色泽可爱,确是传说中的步步生莲。

众人彻底佩服韩暮了,都悄悄的议论起来。柳如眉仰脸问道:“韩。。。世兄,此处可还有其它名品么?”

韩暮四下一瞅,道:“恐怕没有了,但我曾见过好几种极品芍药,例如黄鹤羽、紫菱、墨莲台等等。。。”众人抽了口凉气,这些都是传说中的罕有极品,他们只听说过,何曾见过。但见韩暮娓娓道来,说的有板有眼却不似作伪。

郑之琥道:“韩公子如何知道这些?怕是道听途说也未可知,你便说是见过,我等也无法证明。”

韩暮心里有气,转头对着他道:“我韩暮需要向你证明什么?郑兄爱信不信,但我韩暮自信对于赏花一事了解的怕是比兄台要多的多。”言语中透出不善。

黄自琅道:“韩暮,此话说的过于狂妄了吧。”

韩暮傲气被他们激起来了,倔强的脾气也上来了,斜视着黄郑二人道:“人不轻狂枉少年,今日我便狂妄这么一次。”

郑之琥冷笑道:“好个狂生,我等便来见识一下。”

这边的争吵惊动了花圃里的众人,本来散做一堆一堆的人群都聚拢过来,好奇的围观着。

韩暮道:“那在下便为大家说说这芍药花,在座各位均是饱学之士,看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只见韩暮整整衣冠,清清嗓子道:“芍药别名甚多,为人常知的有离草、红药、无骨花等,还有个最为人熟知的名字便是情花。既是情花,其花便是男女爱情之花的象征,又名离草乃是喻男女之间依依惜别难舍难分之意。”

韩暮说的有些露骨,人群中的几位小姐都脸现羞色。但众人听得有些入神,情花之名今日是第一次听到。

韩暮续道:“芍药花枝纤软,盛开时犹如弱柳扶风、柔弱无骨般的少女,故而从古到今都是为人所怜爱。诗经有云: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可以想见古代男女相悦便是赠送这芍药花。”

说到这里,韩暮伸手摘下灿若烟霞的一朵送到柳如眉面前,柳如眉含羞接过,顺手簪在发髻,众人一阵骚动。

韩暮又道:“芍药既可观赏又可入药,花色白、黄、红、紫皆有,兼之花型娇美可人,世人又谓之为解语花。其实说来说去,以此花喻佳人最为恰当。不知各位以为如何。”韩暮把从老妈那里听到的所有关于芍药的知识一股脑说了出来,心里暗叫侥幸。

众人纷纷议论,王玉润轻声叹道:“韩世兄见识真是广博,经你一说,似乎把玉润对这芍药花的感觉都表达了出来,没想到这小小一朵芍药,居然有这么多的故事。”

韩暮笑道:“不是这花有特别,这一切只不过是人的情感赋予它们的罢了。”

黄郑二人听韩暮说的头头是道,偏偏又无从反驳,心里嫉恨的要死。韩暮倒也并未趁机羞辱他们二人,只是和其他人笑语谈论。但被人无视比遭人羞辱往往更令人难受。

一时间,韩暮成了这里的主角,诸位才子佳人都围在他身边和他探讨一些关于花草的问题,问的韩暮一身冷汗,只好绞尽脑汁回忆以前关于这方面的记忆,来应付众人的问题。

宋玉及黄自琅郑之琥等人被晾在一边,脸色铁青,嫉恨交加。

第十八章 花样年华(四)

太阳渐渐升高,林园芍药圃里,诗会进入最高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参加诗会的所有人都要赋诗一首,当然是以芍药为题。

刚才折了一阵的黄自琅等人抖擞精神,准备在诗会的高潮部分挽回败局;长廊内,宋云吩咐丫鬟们摆上一溜长几,铺纸磨墨忙的不亦乐乎。众人入位,各自提笔蘸墨,准备一展才情,发泄掉过剩的情感。

但见奋笔疾书者有之,皱眉苦思者有之,或嗔或喜者有之,摇头晃脑念念有词者有之。韩暮自打王小姐宣布赋诗开始,便躲到那从“仙子出浴”边上赏花去了。众人各自正在苦思,都没注意到他。

不一刻,陆陆续续的有人完成了诗作,不到一会的功夫所有人都赋诗完毕,宋云和王小姐将个人的诗稿集中起来,一堆人围在一起赏评起来。最后集体推出几首佳作,只见那王小姐写的是五言一首:

闲吟芍药诗,怅望久颦眉。

盼眄回眸远,纤衫整髻迟。

重寻春昼梦,笑把浅花枝。

妾在花丛住,非郎谁得知?

字里行间将一个孤独的赏花少女描写惟妙惟肖,真挚动人。

众人再看第二首柳如眉的诗,诗曰:

闲来竹亭赏,赏极蕊珠宫。

叶已尽馀翠,花才半展红。

媚欺桃李色,香夺绮罗风。

每到春残日,芳华处处同。

此诗亦扣题赏花,并将花朵开放的情景描绘的栩栩如生,格调轻快而且明朗,确实是佳作一首。35zww.com

韩暮虽然没有和众人一起围在那里赏评,但听到这两首诗读出来,不禁大为感叹。本以为公子小姐们的无病呻吟之作不会如何的出彩,此两首诗一出,这二人才女之名那是笃定无假了。又听到第三首诗被吟诵出来,却是宋云的一首五言绝句:

芍药丁香手里栽,临行一日绕千回。

外人应怪难辞别,总是山中自取来。

这首诗意稍逊一点,但是将自己不远千里辛苦求花的这种感觉确实写了出来,只是他倒是没提到,求到的是假货。韩暮听了也是暗暗点头,这宋二公子也有些文才。

第四首乃是郑之琥的诗作,诗曰:

芍药花开出旧栏,春衫掩泪再来看。

主人不在花常在,更胜青松守岁寒。

韩暮听了这首诗,倒对这黄面小眼尖酸之人有些另眼相看了。诗句虽浅显,却是颇有情怀。

四首诗吟罢,众人公推王玉润的诗作为首,次之郑之琥,再次便是柳如眉和宋二公子了。

那黄自琅见宋云和郑之琥诗作均被评为佳作,忙吩咐婢女端上美酒,带着几位相好的公子哥举杯祝贺,宋郑两人也是喜上眉梢。

话说这诗会每次的魁首非是王小姐便是柳如眉,此二人写出佳作不足为奇;而这次宋云和郑之琥能背评为佳作,那倒是难得的很。

不出半日,这几首诗便会传遍全城,歌坊青楼亦会谱曲传唱,这份荣耀便是家有万贯也是买不来的。

那郑之琥得意之余,一直在人群中逡巡。忽然发现在树丛的角落里看见韩暮正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于是大声招呼道:“韩兄,怎地躲在树丛里独享清闲么?”

韩暮笑道:“小弟不会作诗,这等文雅之事凑不上热闹,所以便不打扰各位雅兴了。”

黄自琅大笑斜着眼看着韩暮道:“韩兄过谦啊,芍药的故事说的绘声绘色,我等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能不赋诗一首呢,不要多说了,快来写下一首千古绝唱,我等兄弟也开开眼啊,哈哈,哈哈。”

众人如何不知他借此事报一箭之仇。几个和他们相得的公子,和不明真相的韩暮的新粉丝们便一起起哄,要韩暮来写一首。

韩暮只是推辞,那帮人愈发的起劲。柳如眉秀眉微蹙,担忧的看着他,倒是王小姐脸上笑吟吟的看着韩暮,没有一点点担忧的样子。

韩暮见此情形,知道这事无法善了,今日如果不写一首的话,来日满大街传播的怕就是韩家公子当缩头乌龟的丑闻了。但是肚里诗书有限,自己写怕是要贻笑大方。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学过的诗文,却哪里想的起半句。

黄自琅等人讥笑更甚,那宋云也面露得色鄙夷的看着他。情急间看见长廊上婢女送上来的几壶酒,便冲上去一顿牛饮。他打的是醉酒不能赋诗的歪主意。

一壶酒下肚,再要喝时,桌上却没酒了。酒壶早被郑之琥等人抢在怀中,这样的歪主意他们哪有看不出来的。

“赋得好诗再喝不迟,我等兄弟正好借韩兄的佳作下酒,哈哈。”黄自琅兀自戏弄韩暮。柳如眉见此情形忍不住了,道:“韩公子不擅诗文,这么逼他做什么?诗会结束,我们散了吧。”

“散不得,散不得,每人一首公平的很,怎么可坏了规矩。柳小姐勿要徇私啊。”黄自琅尖牙利齿,打定主意要韩暮出丑到底了。

柳如眉无法可想,银牙紧咬,小脸憋得通红,气氛一时尴尬之极。

韩暮怒气上涌,酒意冲了上来,猛然间脑子一闪,冷笑道:“当真不写不行?”

“笑话,这还用说么?”郑之琥也冷笑以对。

“拿纸笔来!”韩暮醉态勃发。

早有婢女奉上纸笔,韩暮抓笔蘸墨,在众人讶异的目光里奋笔疾书一会而就。写完转身大袖飘飘,潇洒离去。众人回过神来忙看那纸上一首七言跃纸上:

芳景销残暑气生,感时思事坐含情。

无人开口共谁语,有酒回头还自倾。

醉对数丛红芍药,渴尝一碗绿昌明。

春归似遣莺留语,好住林园三两声。

众人瞠目结舌,王小姐沉吟半晌道:“好诗,我不及他。”

韩暮这首诗充分表达了他的心情,前面诉说的是来到这陌生地方的孤独和对不知何处的亲人的思念,后四句点出被逼赋诗以堵住黄自琅之辈的讥笑之意。通篇诗作弥漫着一种悲怆之情,末一句还巧妙的将林园嵌入其中,比起其他人的诗作来说,意境和技巧不知好了几倍。

黄自琅宋云等人默然不语,眉眼中尽是怨毒嫉恨之色。柳如眉轻哼一声带着翠儿匆匆离去。

PS:韩暮所做是白居易的《春日尽》,我最喜欢的一首诗。

票呢?收藏呢?

第十九章 飞虎队

韩暮便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在吴兴城的士族中名声鹊起;如果说先前的审钱、惩奴还算是小聪明作秀的成分居多,那么端午夺魁和芍药诗会的则彻底震撼了人们的眼球。35zww.com一个文采风流、智慧超群的形象逐渐在众人心中建立起来。

与此同时,也招来了更多的嫉恨,韩暮深深的了解这点,他有些苦恼。原本只想好好的享受一下地主少爷的腐败生活,结果无意间一次又一次的出风头,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韩暮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在权势阴谋为主线贯穿的历史进程中,一个人的毁灭其实往往就是因为树大招风,才高招嫉。所以在离开诗会后的几天里,他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全然不理会丫头们不断惊喜的来告诉他,各种街面上流传的关于他的消息。诸如:鸣玉坊的头牌媚娘将他的诗作谱曲开唱;诸如:太守小姐公开表示韩暮诗才远胜于她;等等这些消息。

这些消息直接让韩暮拥有了一帮倾慕者,同时也塑造了一群敌人。一群吴兴当地排的上号的富二代公子们风头被抢,自然恨的咬牙切齿。

低调的夹着尾巴过平安日子还是自由自在有风险的享受人生?答案相当的纠结。

韩暮想了几天后得出了结论:既要享受生活,又要安然自在。

要做到这点实在是不容易。韩暮绝对不会夹着尾巴过日子,这是他高傲倔强的个性带来的结果。但同时他也绝对不是个傻小子,只知道在那傻出风头,这个世道,连太守府都有人进出如无物,他不得不防。

太和四年五月二十九日二更时分,韩暮在从西城著名的清风酒楼回家的途中,遭遇了一帮不明来历的蒙面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帮人将韩暮和几个男仆围住,二话不说便冲上来,手上的利刃在夜色里寒光逼人。

也亏得韩暮福大命大,一队城卫军刚好巡逻经过,那帮人只来的及在冲上去护主的韩七胳膊上扎了两刀便呼哨一声,遁入黑暗。

此事真正的提醒了韩暮,这帮人的对象便是自己,自己确确实实处在危险之中。虽然太守王献之下令大肆的搜捕这帮歹人,可是一无所获。韩暮不会坐以待毙,为了家人和自身的安全,他做了一系列的动作。

韩暮在之后十多天的时间里,在周边的遍访高人,重金礼聘了两位人品刚正的武士加入韩府。岳父柳明诚也从京城找来一位智勇双全的蔡老拳师推荐给韩暮。

六月十三日,韩家卫队秘密成立,命名为“飞虎队”。

扬州宏泰镖局原镖头袁岗任队长,此人武艺超群,更难得的是性格直爽,轻言重义,因受宏泰镖局少镖头的排挤,愤而告辞回乡侍奉老母。韩暮打探到此人后,连续三天滞留在扬州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上门劝说,袁岗终于被韩暮诚意所打动,决定追随韩暮。

副队长林俊杰是袁岗师弟,经袁岗介绍,和韩暮一见如故,为人热情开朗,武艺不在袁岗之下。

蔡子衡老拳师被任命为飞虎队教习,主要负责平日的训练。队员由他们三人在韩家所有佃户男仆中选拔,由于三人要求严格,一千名多名青壮年中只挑选出了十六名身体素质过硬,性格坚毅的小伙子。

韩府西角的一个院子里,十六人肃立两排,正在听韩暮训话。韩暮道:“今天是个大日子,我们韩家的护卫队成立;不为别的,只为保护我们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从今日起,你们的家眷全部搬入韩府,不能劳作的便颐养天年,想做事的可在府中安排一个差事,此事我已吩咐韩四大管家去安排。所以后顾之忧不用担心。我只对你们要求三点:一绝对的忠诚;无论何时何地不要出卖你的队友和朋友。二,绝对的服从;不要问为什么这么做,只需要想如何去完成。三全力提升实力;你们只是我韩家少年中姣姣者,但论武艺实战,都是一窍不通。所以,要想保护自己和我们的家人提升自己的实力是唯一的途径。”

韩暮双目坚定续道:“我们不去欺凌别人,但是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一定给予迎头痛击。今后,你们穿的是最好的衣服,住的的是最好的房子,得到的是最高的报酬,但是你们将会是最苦的人,今后我们这支队伍的名字就叫《飞虎队》。”

十六个小伙子齐声大喝,气势逼人。接下来韩暮一一介绍正副队长和教头。袁岗将拟定的规章宣读一遍,蔡子衡说了一些注意事项,飞虎队便正式宣告成立。

接下来的几个月,韩家飞虎队投入到残酷的训练中;韩暮也彻底从吴兴街头消失;王玉润和柳如眉时不时派人来韩家请韩暮出席各种诗会酒会,一概被韩暮婉言推辞,吴兴城少了韩暮的身影感觉少了点什么。

至于中间传出的六月十八荷花诗会上宋云大出风头,咏荷诗拔得头筹;七月十八凤仙诗会上黄自琅大放厥词称韩暮缩头不出,乃是见好就收,那次的诗作怕是抄袭得来的云云;都不在韩暮的心上。

九月气温仍然有些酷热,早晨的气温要稍微凉快点,此时的韩暮正在院子里练剑,这时的韩暮和两个月前形象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皮肤从白皙变为健康的古铜色,身上的肌肉结实而匀称,眼神坚定执着。

两个月来,韩暮跟随飞虎队一同训练,除了传统的蔡老爷子和袁岗他们提供的训练方法,他还将现代的健身方法引入训练中。在二十一世纪,韩暮便经常去健身,他还是市击剑俱乐部的成员。

力量训练,速度反应训练,有氧耐力训练,柔韧性训练,甚至瑜珈都被他融入其中。袁岗和林俊杰等人对他花样翻新的训练方法起初并不以为然,但是当他们看到韩暮身体上的变化时,不由的不信了。

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身体在系统性的训练下,各项机能都飞速提高,一个月后,实战搏击中他居然可以一对五名飞虎队成员,且在半炷香之内将他们全部放倒。连不苟言笑的蔡子衡老爷子都赞不绝口。

本以为他是个公子哥儿的蔡袁林三人,对他另眼相看,倾囊相授;韩暮接受能力惊人,教的起劲,学的也用心,时至九月,韩暮已经将蔡家拳法,袁岗的剑法,俊杰的轻身功夫全部学到精髓,这是三人赖以成名的绝技。

韩暮自己也惊讶于自身的神速进步。在二十一世纪,韩暮虽说不笨,但是从来没有这种一点就透,事半功倍的感觉,想来想去他只能是归功于穿越带来的效果。以前自己只是觉得超强的床上功夫是穿越带来的后遗症,看来穿越带来的远远不止这些,有待于自己去好好的发现。

第二十章 顶级配置

十六名飞虎队成员经过三个月的磨练摔打,也个个身强体健,功夫小成,所缺的只是实战经验了。三五中文网他们除了修习近身格斗外,也被林俊杰拉到城外的旷野里学习骑射。三个月里,他们只是在中秋夜被允许回家和家人团聚,其他时间从没离开过。

韩暮绞尽脑汁结合自己的知识给飞虎队装备上他认为最好的的装甲和武器;经过一段时间的的磨合和实验,韩家飞虎队的单兵装备基本成型。

武器是清一色的鬼头大刀。由于这个时代的人压根没见过短柄大刀的摸样,韩暮亲自画了草图,在城里的铁匠铺现场实验,锻造出了重二十八斤的厚背鬼头刀。注①恰好适合飞虎队员的体格,挥动起来既不吃力,也有威势。

甲胄方面韩暮并未采用当今军中所用的铁甲,毕竟这不容于朝廷,有养私兵之嫌。而且铁甲笨重行动不便,不适合这些动作矫健的飞虎队员。太轻便随意的衣物又起不到防御的效果,这事让韩暮大伤脑筋。忽然某一日韩暮听闻有太湖渔民被大鳄所伤,所以灵机一动产生了制作鳄鱼皮甲的想法。

于是韩暮派韩七出去高赏金请人捕杀鳄鱼,本来鳄鱼捕杀甚难,而且危险。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陆陆续续还是有人去捕杀,花了两个月时间终于凑够了鳄鱼皮。所花费钱数数以万计。

鳄鱼皮甲的制作,韩暮倒是略知一二,这主要是拜他的二十一世纪的几位拜金女友所赐,成天介要鳄鱼皮包,鳄鱼手袋之类,韩暮在花钱肉痛之余对于鳄鱼皮包得制作也产生了小小的兴趣。无非就是碱液浸泡,漂色和鞣制;由于不追求美观,只需浸泡和鞣制就可。当然在韩暮的指导下,韩家布庄的陈大师傅抓破了脑袋,累弯了腰才和小伙计们制作成型。完工的时候陈大师傅暗自感叹:这比少爷的三角内裤难做多了!!

弩弓装备的是十二发十字连弩,在短距离内,这种连发式的弩箭杀伤力惊人,堪比每人配了一把手枪。

整个的装备起来,飞虎队单兵装备总重量三十九斤半。一眼望去,头扎黑布巾、身穿鳄鱼皮半身甲、腰缠鳄鱼皮带,皮带上别着四寸飞刀六柄、背插悬挂着红布流苏鬼头刀,马鞍上挂着十二发连弩十字弓。整个是武装到了牙齿。再配上十六人黝黑冷峻的表情,怎一个酷字了得。

七七八八下来,三个月的时间里,韩暮一共在这件事上花了将近八万钱。www.65txt.com韩庸自打知道儿子遇人截杀之后,便任由韩暮折腾;在他看来,与身家性命比较起来,这八万钱显然太值得了。

韩家家产巨万,但如此一来,却也伤了些元气。

韩暮心想,等这事了结,自己可要想办法挣钱,不管在哪个年代,钱是必不可少的。光是装备养活这十几个人的私人保镖便花了八万钱,钱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几个月来,韩暮的奇谈怪思折服了三位飞虎队上层;若说以前多少是看韩暮情真意切,加之报酬丰厚才依附与他,但韩暮这一系列的行为和做派,将他们心中的少许鄙视全部扫除。

蔡老爷子倒也罢了,那袁岗和俊杰和韩暮的感情愈加深厚,韩暮也很高兴在这个朝代有了两位忠诚的朋友。某一日,在蔡老爷子的促成下,三人义结金兰,成了异性兄弟。一论年纪,袁岗二十八岁成了大哥,韩暮和俊杰都是十七岁,但俊杰月份稍小,所以韩暮成了老二。

“为什么是老二呢?”韩暮悲愤的想,“多么难听的一个称呼”

九月十三日,飞虎队成立三个月;韩暮宣布转入常规训练,为期三个月的魔鬼训练告一段落。然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吴兴的百姓们惊喜的发现,韩家少爷又开始在街头上闲逛了;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深邃了点,皮肤黑了点,身材好了点之外;身后跟的人除了常见的韩七和四大丫鬟中的某一位,更换了几个身材高大强壮,不苟言笑的青年。

韩大少爷一露面,自然会有新闻。不几日,众人便发现韩家众人在阳光刺眼的时候全部带上了黑色的眼镜。顾盼之间一股森然之气弥漫,显得又滑稽又恐怖。

连续两日,韩暮拜访了柳府,太守府;去柳府主要是见柳如眉,三个月没见道她,怪想她的。想起在芍药诗会上她极力的卫护自己,韩暮的心里便暖流升腾。

而拜访太守府的目的则有些奇怪,韩暮不是去询问太守老爷那想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人查到没有,他知道这事官府查不出来。他去的目的居然是主动找玉润小姐要求参加九月十八的菊花诗会。王玉润惊讶的张着小嘴半天才回过神,韩暮的精神气质上的变化让她有些心神悸动,几个月没见,韩暮给她的感觉是更难琢磨透,同时对自己的吸引力也变得更大。

王小姐自家事自己知,自从和韩暮正面接触以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见到他;他的奇谈怪论,惊艳的诗作,和各种鬼灵精怪的小发明让王玉润生出一种想彻底了解透彻这个人的欲望。前两次诗会,因为韩暮没来,她都少了很多兴趣。以至于荷花诗会上无心推敲诗作,而让宋云得了诗魁。凤仙诗会上她也未能夺得诗魁,反而对宋云黄自琅他们发了脾气,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忽然这韩暮特意跑到府里对自己说要参加菊花诗会,怎么不叫她内心有些激动,答应他之后,随口聊了两句,韩暮便急匆匆的告辞。玉润不好强留,便只好任他离去,韩暮临走时送给她一副小巧的金丝墨镜,王小姐欣然接受。回房后细细把玩那墨镜,原来是由珍贵的地底墨水晶磨制的薄薄的镜片,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和钱。她把墨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对着外边望去,只见阳光灿烂的的花园里变了摸样,一切都变得静谧和舒适,不由的佩服韩暮的心思,微微一笑。

对于韩暮要参加菊花诗会的想法,袁岗和俊杰是持反对意见的。袁岗认为,既然韩暮怀疑要杀他的幕后主使人是那些世家公子中的某位,便不该这样抛头露面去正面接触,而应该暗地里调查。

韩暮对二人说:“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断然不敢动手。此去我主要是探听风声,引蛇出洞。”

俊杰道:“二哥,我必须和你同去才行,否则我不放心。”

袁岗也说要去,韩暮无法,最后商议好由俊杰陪同前往,袁岗带飞虎队在场地外接应,如有异常,便冲进去救人。

韩暮其实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来到这里不过是出了几次风头而已,何至于到要把自己置之死地的地步,到底是什么人和自己有深仇大恨,还是这个世道本来就是个睚眦必报,命如草芥的世道。如果是后者,这样的时代可比历史书上记载的血腥百倍。

总之,无论是前者或者后者,韩家飞虎队这招棋韩暮觉得是走对了,而且是非常的正确,绝对的英明。

九月份的菊花属于早菊花,新菊开放自然是要提前观赏的;这也是为什么菊花诗会要在九月而非开放最盛的十月。

由于菊花的花期漫长,此次诗会倒不必一早赶过去,而是放在阳光温煦的下午。韩暮早上起来,一如以前三个月来养成的习惯,做了些热身运动便开始练剑。

龙翔剑锋利有余但是确稍显短小,袁岗早就对韩暮指出:以龙翔运用他的天罡剑法威力发挥方面会受到限制。因为他的师传剑法有大开大合,刚劲威猛的特点,袁岗自己用得便是一把重剑,劈砍起来威势摄人。

韩暮爱此剑锋利小巧,便于携带,加之此剑是神秘女子苏红菱所留,每次一拿起这把剑,韩暮仿佛就回到那天手握那点相思红豆的香艳情景,所以一直没来得及更换。还有就是韩暮想将这剑法练熟贯通后,用到刀法上;他相信罡风剑法的招式如果用到鬼头刀上,威力会不逊于使用重剑。

练完剑,韩暮又在院角高吊的沙袋上练拳。这个角落现在已经成了韩暮的专用练功场。细沙铺就的平整地面,靠着围墙整整齐齐排列着石锁,石哑铃,石杠铃,一边的兵器架上插着各种兵器,另一边还矗立着单双杠,吊环,以及沙袋。

有些东西连见多识广的蔡老师父都没见过。韩暮一一给他介绍之后,蔡师傅双挑大指,称他是天才。韩暮心道:“我可是比你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啊,能不是天才吗。”

练功完毕,韩暮跳入泳池洗掉身上的汗渍,秋天的池水有些凉了,但对他影响不大。晴儿帮他擦干身体穿上衣衫,韩暮自然又摸又亲弄的晴儿小脸晕红才罢手。

丫头们现在对韩暮没有丝毫免疫力了。韩暮野兽般的力道让四女吃尽苦头,四女齐上阵都敌不过他一人,而且他还搞些让人羞愧欲死的奇怪姿势,每每到了夜晚,四女都是又想又怕。

韩暮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而自责,他认为在这个时代里,既然男子有这个特权,那么便不要浪费了这个权利;何况自己是从心底里喜欢她们。

保护她们,给她们安全幸福的生活是对这些女子的最好报答。如果一味的抱着死理,难道这四个丫头便会有个美好的将来?而且自己的性福也不能得到保证。明显不是个双赢的结局。

PS:注①古代的重量计量单位和现在不同,晋代为十六两制,即古代的十六斤相当于当今的十斤。

第二十一章 菊花残(一)

吃过早点,韩七来到小院内回禀马已备好;韩暮今天上午要去城外自家的田地里去看看,这次花了家里不少钱,韩暮寻思想个点子赚钱回来。三五中文网韩七因为上次舍命替韩暮挡了几刀,现在颇为韩暮所器重,这小子也是聪明机灵,跟在韩暮后面学了不少东西,以前爱显摆,爱出馊主意爱闹事的坏毛病也改了不少。

清风徐徐,一群人骑马飞奔出城,为首的正是韩暮,后面跟着俊杰韩七和几名飞虎队员。韩家的田产主要集中在南门外。出城五里的大片林地良田都是韩家的产业。每年出产的粮食十万斛以上(注①),周围的几个村落都是韩家的佃户在居住。

韩暮一路走来,看着大片即将收获庄稼,心情愉悦,和众人说说笑笑。在走过几块菜畦时,韩暮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问俊杰道:“小杰,咱们这里冬天可有时令蔬菜吃么?”

俊杰一愣道:“哪里会有,据说皖中某地温泉地带出产一些,都是价格昂贵,堪比山珍。加之量太少,一般人吃不起也吃不到。”

韩七也插口道:“冬天天气寒冷,蔬菜瓜果无法生长啊。据说前朝巨富石崇冬天里吃个黄瓜炒鸡蛋都羡煞旁人呢。”

“那咱们冬日里岂不是无菜蔬可吃了?”韩暮问。

“也有,寒葵蔓青和萝卜而已。”韩七道。

韩暮一想起葵菜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就倒了胃口。曼青和萝卜倒是可以,但也不能顿顿吃萝卜啊。韩暮心头一动,这是一条赚钱的好办法。

转头对韩七如此这般的细细嘱咐了一般。韩七听了一头的雾水,韩暮道:“照我说的去做吧。”不做过多的解释,拨转马头飞驰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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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诗会的举办地点在城西的一座寺庙,名叫云佑寺。寺宇内香火鼎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寺内主持十善方丈是爱菊之人,他在寺后的小坡上开辟了一小块庭院,种植了一大片的菊花。王小姐也是随父亲王献之来庙里拜佛时偶然发现这块菊花从。所以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加之太守之女的面子也不太好驳,十善方丈方才答应今年让他们在此举办诗会,但是仅此一次。

韩暮带着俊杰等人姗姗来迟。进了庙宇,先在佛前上了柱香,韩暮虽然不信这个,但是进了庙门,佛的地盘他做主,表示一下恭敬之意也是应该的;再说了,穿越这种狗血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韩暮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小沙弥带着韩暮来到后院菊园,一进院子,一股浓郁的花香便扑面而来。菊花的香气,太过浓烈,仿佛像是在极力的表达着什么。

院里的人看见二人进来,奇怪的看着他们,韩暮来参加诗会的事,王小姐并未告诉大家。这两人的突然倒来,引得大家窃窃的议论。

韩暮和俊杰脱下外袍,里边身穿的是一套熨烫的笔挺的西装,脖子上系着黑丝巾,鼻梁上驾着墨镜。那形象要多拉风有拉风,惹得几位贵族小姐,双眼放光,不又羞又惊的盯着他们看。

柳如眉和王小姐两人正低头在一丛菊花前私语。看见他进来,都笑盈盈的迎上来。围在她们身边正高谈阔论的宋云黄自琅等人自然脸色难看。

韩暮眼睛雪亮,这些情形尽收眼底,心里冷笑。柳如眉来到韩暮身边看着他的眼睛道:“要来参加诗会居然都瞒着我,倒是玉润姐姐先知道,要不是她告诉了我,我还不知道你今天要来。哼!该罚不该罚?”

韩暮看她的神情,显然是吃醋了,微笑道:“给你个意外的惊喜不是更好么?难道你不喜欢?”

柳如眉嗔道:“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这回一定要罚你。”

韩暮奇道:“原来你不高兴,那我走了。惹了你大小姐不高兴,我可担不起。”说完转身欲拉着俊杰走路。

柳如眉跺脚道:“你敢!你就会欺负我。”

韩暮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串珍珠项链送给柳如眉道:“爹爹上京办事,我特地叫他在秦淮最大的珠宝店给你带的项链喜不喜欢?”

柳如眉含羞接过,笑而不语。

边上的俊杰和玉润小姐脸色尴尬,这二人当众调情,边上有人居然视若无睹。俊杰倒也罢了,王小姐满心不是滋味。心里暗自责怪自己,人家是未婚夫妻,调笑两句倒也没什么不对,自己没来由的心情不好,真是奇怪了。

正想着,只见韩暮笑着对她施礼道:“王小姐,想什么呢?我带了一位朋友过来,没跟你打招呼,你不会怪我吧。”说完把俊杰介绍给二位。

“哪里的话呢,韩世兄的朋友,玉润请都请不来呢。”王小姐忙对着俊杰福了一福。柳如眉忙跟着也福了一福。

俊杰自小便随侍师傅左右学习功夫,和女子都没说过几句话,咋然和女子相对,俊脸通红,手足无措的还礼。韩暮看的大乐,心想:小杰恐怕还是个雏儿,改日买几个丫头伺候他,调教调教。

“韩大才子,请吧”柳如眉调皮的说道。

“两位才女请。”韩暮不知怎么,就喜欢和柳如眉斗嘴皮子。

玉润小姐受他二人感染,顽皮心顿起,也道:“韩世兄和林公子是贵客,先请才是啊”

韩暮道:“女士优先嘛,二位请。”

几人让来让去,引得几个小姐和公子上来围观,搞明白状况后都笑了起来。

韩暮忽然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众人如坠云里,这家伙思维跳跃的太快了吧,怎么忽然要讲故事。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说些什么。韩暮取下墨镜咳嗽一声道:“从前有个孕妇,十月怀胎即将分娩。”

几位围在边上的小姐集体脸红,羞的抬不起头。

柳如眉暗啐一口,心道:这家伙又要胡说了。王玉润也是面孔微红,心里暗骂。

韩暮见众人反应奇怪,翻了翻白眼,继续道:“然而过了十月,却一直不生产,过了一年两年还是大着肚子,孩子就是不出来。”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被吊起了兴趣。一位少女天真的问:“那怎么会?一年两年都不生,莫非孩儿死在肚子里?”

韩暮一挑大指对着那少女道:“小妹妹的想象力丰富,韩暮佩服。但是我告诉你,你猜错了。”

那少女一时好奇冲口而出,忽然想到当众谈论生孩子的事,听已经是不该了,何况还发表意见,顿时满脸羞云,低头不语。

“到底如何,莫要闲扯些不相干的。”柳如眉跺脚道。

韩暮一笑继续道:“过了十年,还没生,过了二十年还是没生,一直过了五十年,那孕妇都成老妪了,还是大着肚子。”

“这家人终于忍耐不住,总不能老太太驾鹤西去,还是大着肚子吧。于是便请了最好的郎中来家里破开老太太肚子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肚子一破开,你们猜什么情况?”韩暮又卖开了关子。众人见他关键时候卖关子,恨的牙痒痒的。

“谁猜啊,你爱说不说。”这次连王小姐都看不下去了,白了韩暮一眼。韩暮看见她娇嗔的摸样,骨头都酥了。

定了定神道:“破开肚子一看,原来一对双胞胎;只见那对双胞胎胡子都白了,还正在互相谦让着道:你先请,你先请。”

众人一愣,想了片刻都哄堂大笑。王玉润和柳如眉满脸红霞,恨恨不已。搞了半天,韩暮在拿这故事调侃他们刚才互相谦让的情景。

园里的人听到这边笑声一片,不明就里,都互相打听,自然有人把前因后果说给他们听,顿时一院子里笑声。

俊杰在边上暗自佩服对韩暮道:“二哥一来,这院子里马上就热闹起来。”

韩暮低声故作愁眉道:“没办法,你二哥就是这么受人欢迎,我也很苦恼。”二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几人缓步进院子,韩暮不喜菊花香气,便在院中一处凉亭中坐下,小杰在他身后站立。

韩暮拿眼看着正交头接耳悄悄说话的宋云一伙人,刚好碰上宋云也向自己望过来。于是微笑颔首示意。

那宋云倒也神情自然,迈着步子走进亭子在韩暮的对面坐下道:“韩兄雅兴颇高啊,这几个月看来是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来这诗会凑热闹呢?”

韩暮笑道:“我哪有什么事忙啊。只是最近有些不长眼的宵小之辈惹恼了我,我正在找人查他们,若是被我查到幕后指使,我韩暮要叫他知道敢在我身上打主意的下场。”说完双目炯炯盯着宋云的眼睛。

宋云瞳孔微缩,马上恢复正常,惊讶的道:“有这事么?居然有人敢惹韩兄,韩兄你有仇家?”

韩暮哈哈一笑道:“若说仇家么,宋公子不就与我有仇么?”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连身后的俊杰也不敢相信韩暮居然如此的直截了当。那宋云面上变色,边上的黄自琅和郑之琥等人也都惊恐的盯着韩暮,有几位悄悄的把手伸入腰间,似乎要掏出什么物事来。

第二十二章 菊花残(二)

气氛一时间几乎凝固,亭外骄阳高照,花香盈鼻,笑语欢声不绝于耳,亭内却是煞气弥漫剑拔弩张,几步之内,恰如两个世界。三五中文网

“哈哈哈”韩暮忽然大笑起来,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大家都这么紧张啊?”

宋云神情放松下来,干笑两声道:“这种玩笑,韩兄还是少开的为好。”

黄自琅松开覆上腰间的手冷笑道:“韩暮你当你是三岁小孩么?这种玩笑是随便开的么?万一哪天你有个三长两短,官府岂不是要追究宋公子?”

韩暮身后站立的俊杰听他出言不逊按捺不住了,怒骂道:“小贼,你才三长两短呢,你敢这样无礼,是身上的皮痒痒了么?”

黄自琅怒火上涌,便要上前。宋云淡淡看了他一眼,黄自琅立马把到口边的话咽进肚子里,只狠狠的瞪了俊杰一眼。

韩暮转身拍拍俊杰的手臂温言道:“小杰不准如此无礼,别人可以乱说,我韩暮的朋友一定要以理服人,不要这么冲动,伤了和气。”

俊杰低声称是,韩暮转头微笑道:“再说了,我韩暮的命是那么容易就丢了的么?最不济我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宋云道:“那是自然,韩兄雅量,宋某佩服。只是既然有人欲对韩兄不利,韩兄今后出门要多加小心才是。我倒是认识两高人,韩兄是否要我帮你引荐引荐呢?”

“宋兄美意,韩暮万分感谢。但我想,这高人还是留在宋兄身边为好,世道艰险,宋兄也要防一手啊,免得祸事上门追悔莫及了。”韩暮笑道。

宋云眼里一丝寒光稍纵即逝,笑道:“韩兄说笑了,天色不早,我们还是去赏菊吟诗吧,老说这些打打杀杀的,真煞风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宋云迈步带着黄自琅等人扬长而去。

韩暮冷眼旁观,心里越来越确定袭击自己的人和他们必有关联;但看这几人的道行似乎还没有将人置之死地的胆子,还有一样就是,他们没必要为了这些花花草草的事情就要杀人,恐怕后面有幕后主使。

思量之间,王小姐已经宣布诗会开始,韩暮一阵头晕,又要写诗了。但见那些才子佳人们各自酝酿构思起诗作起来,唯有韩暮和俊杰二人可怜巴巴的大眼对小眼,干瞪眼。

韩暮打定主意这次不再做什么诗了,但是王小姐不会放过他,果然,在众人都陆续交稿时,韩暮瞥见王玉润正款款朝自己走来。韩暮扭头就走,王小姐那边却开了声:“韩世兄,大作交上来啊,品鉴快要开始了呢。”

“那个,。。。。”韩暮挠头。

“什么这个那个的,别谦让了,当心成白胡子老头。”柳如眉娇笑道。

韩暮无可奈何,只得回头道:“今日实在是无心写诗,不若我给大家舞剑助兴如何?”

众人一愣,均拍手叫好。东晋虽重名士清谈,但对于武技也是最为推崇,当今天下看似平和,但是外有强敌,内有盗贼山匪,所以众人对于武技高超的勇士抱有极大的幻想。

韩暮在众人心里早就是文采一流的人物,这次要是能看看他武功如何,那就满足了很多人的完美主义者的幻想。一干韩暮的少女粉丝们拍红了小手。

韩暮有心在宋云他们面前露一小手,三个月的苦练,不拿出来吓吓人,有些明珠投暗的感觉;如果能吓得这帮孙子从此不敢找自己麻烦那是最好,自己就可以开开心心的继续做地主少爷,娶个几房妻室,日子过得何其悠哉。

于是脱下笔挺的西装,唿哨一声,院外韩七屁颠屁颠的将龙翔送上。宋云等互相对望一眼,暗自心道:“这小子早就准备好了家伙伺候了。”

只见韩暮接剑在手,起手式抱拳,紧接着一凝神,众人眼前一花,寒气逼来,龙翔剑已经出鞘。但见韩暮闪转腾挪,时而凶猛如虎,时而灵活似豹,把一套天罡剑法使的虎虎生风,圆转如意。

众人见菊花丛中韩暮矫健的身影都呆呆的张着口,没想到这韩暮真的是身负绝艺;宋云等人也是暗暗心惊,这要是刚才在亭子里翻脸动起了手,自己这边这几个废材怕是早爬下了。

柳如眉心里暗喜:韩郎原来是如此深藏不露之人,自己多么幸运,能够嫁给此人。

王小姐呆呆看着花丛里的韩暮,心神悸动。这不正是的梦中郎君么?要文采要武功,要身家哪样没有?再说还有很多小情趣,比如墨镜,比如滑鞋。一时之间竟看得痴了。

韩暮跃上半空,一个三百六十五度大旋转,寒光绕体数周落下地来,身匝一股小型旋风扩散开来,席卷半个花园,此招便是最后一式“风卷残云”。

韩暮立定抱拳四顾。道声:“献丑”

半晌,呆若木鸡的众人方才爆发出激烈的掌声,那几个贵族少女小手拍得啪啪响,双眼里闪着四个字:我是花痴。

俊杰不等韩暮摆酷,忙上前拉拉韩暮的衣袖在他耳边道:“二哥快走,花都被你毁了。”

韩暮一惊,忙手忙脚乱的收拾衣服,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二人灰溜溜的逃出小院。

众人傻眼,前一刻还英雄气概十足,一转眼便灰溜溜如丧家犬。王小姐疑惑不已,拿眼一看这小巧精致的菊花园,顿时目瞪口呆,跺脚娇呼道:“韩暮!!你陪人家的菊花。”

士族才子才女们这才注意到:满地黄花堆积,菊残叶败,好好的一院菊花彻底的毁了。柳如眉掩口格格娇笑。

王小姐娇嗔道:“你还笑,你家郎君惹得祸,叫我怎么向十善大师交代啊。夫债妻还,这事你去想办法去。”

柳如眉满脸红霞凑到王小姐耳边道:“还是你想办法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惹恼了我,我叫你好梦难圆。”

王小姐白玉般的脸红如桃花,无言以对。

韩暮和俊杰飞也似的逃离云佑寺,一路上俊杰笑得一抽一抽的。韩暮劈头一巴掌,道:“还笑,这下毁了她们的诗会,王小姐和眉儿还不吃了我。”

俊杰笑的打跌道:“还不是你要舞剑,你一说我便知道要遭。”

韩暮白了他一眼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难道你想作诗?”俊杰反问道。韩暮耷拉着脑袋不啃气了。

次日晨间,王小姐果然派人来请韩暮,韩暮硬着头皮赶到太守府。家人引韩暮一路到内厅,韩暮远远的听到一阵琴声,便驻足聆听。

那琴声幽怨空灵,似清风,如朝露,沁人心脾。仿佛又千般心事,万般言语想诉与人听。韩暮低头靠在廊柱边听得如痴如醉,琴音歇了半晌方回过神来。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白衣白裙淡雅如仙子的女子正站在面前,静静的看着他。

第二十三章 人生苦短

宋府林园内的一处小小的偏厅里,宋云正在大发雷霆。三五中文网黄自琅和郑之琥等人垂头站在下首。宋云脸色铁青正拿着把折扇敲打着桌案,道:“蠢才,居然和他正面冲突!我交代你们的话都当耳边风了。这事需秘密进行,三个月前健康的韦大人特地关照的事情,差点砸在你们手里。”

黄自琅偷偷瞥了宋云一眼道:“还不是那家伙太嚣张,我忍不住才。。。。。。”

“闭嘴,你想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他?”宋云怒喝“若不是舅父北伐吃紧,此事会着落在我们头上?办好这件事,便是天大的功劳,日后自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厅内几人噤若寒蝉,宋云闭目平静了下情绪,沉吟道:“没想到韩暮居然身怀武艺,还请了几个武师当保镖,也难怪这几个月来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看来计划需要调整一下,无论如何,韩暮必须要死,否则那件大事就有可能泄露。”

宋云冷笑两声道“韩暮啊韩暮,不是我宋云针对你,谁叫你多管闲事收留那女刺客,舅父的大事不能出半点纰漏,所以不管你知不知道,你和你身边的人必须要死。”

窗外一阵狂风忽然刮起,吹得林园内树摇花飞,偏厅内几人交头接耳,密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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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和王小姐正在花园漫步,王小姐嗔怪韩暮昨日毁了十善方丈的花园,那十善方丈闻讯赶到看到花园里满地惨状的时候,直接就犯了嗔戒。

众人只能低头挨着方丈的数落,那黄自琅还不认风头上来道:“不就是几从菊花么?陪你钱就是。”气的十善大师又差点犯了杀戒。最终众人被老方丈统统撵出院子,他自己一人坐在园子里唉声叹气。

韩暮听得只想笑,却又不敢,王小姐看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恨恨不已。盯着他道:“韩世兄毁了玉润的诗会;又毁了大师的园子,害的玉润在方丈面前失信,难道不想补偿点什么吗?”

韩暮挠头道:“怎么补偿呢?小姐但说无妨。”

王玉润歪头想了半天忽然脸上一红道:“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就行,只是这件事我现在不说,等我想说的时候再告诉你。”

韩暮心道:“打哑谜啊,我可没功夫去猜。”随口答应。

两人走到一处小池前,池水清澈,几尾小鱼在水中游来游去,不是的伸嘴碰碰落到水面上的树叶。www.65txt.com

王玉润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真羡慕这鱼儿,自由自在,什么也不想,也没有什么烦恼。”

韩暮笑道:“你不是鱼,怎么知道它没烦恼呢?”

王玉润美目流转看着他道:“鱼会有什么烦恼呢?”

韩暮看着她如雪的肌肤,精致纤美的面孔,弱不禁风的身姿。心里一股热流涌动,真想一把搂住这楚楚可怜的少女怜爱一番。

强行忍住冲动,心里暗骂自己色迷心窍,转过脸看着池水,定了定神道:“鱼有什么烦恼,我不知道。但是庄子说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由此而知,鱼应该有快乐的事,既有快乐就会有悲伤。我是推测出来的。”

王玉润惊奇的看着他,半晌才道:“韩世兄的话语每每出人意表,玉润听着还真入迷呢。”

在韩暮看来这便是赤裸裸的情话,韩暮心头暗喜,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想着怎么样把这美女弄上手。

王小姐说了这句话,自己也觉得害羞,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王水里轻轻投掷,掩盖这自己的羞意。

韩暮故作深沉,长叹一声道:“小姐说的其实也对,做一条鱼也许比做人舒服,最起码不用每天应付这世上的尔虞我诈。”

玉润小姐皱起小巧的眉毛道:“韩世兄难道也有烦恼么?”

“是人都有烦恼,只不过有的人放在心里,有的人表露在外罢了。”韩暮脸色低沉下来道:“小姐似乎也有很多烦恼,刚才我在你的琴音里听出来了。”

王小姐喜道:“韩兄真的是奇才。我在弹琴是表达的意思都能听得出来,这吴兴城里,懂得音律的怕是没几个呢。”

她幽幽一叹又道:“我确实有很多的烦恼,但是那又如何呢?我的烦恼怕是没人能帮的上我。”

“烦恼说出来分担一下,你便剩下一半的烦恼。快乐说出来分享一下你便多了一倍的快乐。小姐何不说说,让韩暮帮你分担一下呢?”韩暮极其无耻的说出了这段话。

王小姐美眸闪过异彩道:“韩兄说的话越来越叫人无法拒绝,好像句句都说的很有道理。”

韩暮道:“和小姐在一起,总是能激发我的灵感,所以这些都是小姐的功劳。”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王小姐双腮绯红,横了他一眼似嗔似喜。

“我所烦恼的事情说与韩世兄听听倒也无妨,你可知道我母亲的事情?”

韩暮摇头道:“我来了这么多次确实没看见令堂大人,她不在吴兴?”

王小姐垂泪道:“她来不了吴兴,有家不能回。”

韩暮大奇,忙追问原因,王小姐娓娓道来,却引出来一段让韩暮瞠目结舌的事情。

原来王玉润的母亲郗氏乃是已故南昌县公郗鉴的女儿,是王献之的表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婚后感情甚好。王献之虽然宦途顺利,但其人狂傲不羁,宦情淡泊,热衷于书画艺术,钟情碧水秀山之间,郗氏一直相伴左右,夫唱妇随,两情洽洽。玉润的童年便是在和睦慈爱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然而正因为王献之才情高旷,潇洒不羁,惹得当今皇上的妹妹新安公主仰慕;那新安公主本来是有丈夫的,硬是离婚,而且逼着皇帝下旨让王献之休了郗氏娶她。王献之被逼无奈只好和郗氏离婚,郗氏离婚后现居临海,她娘家伯父郗愔哪里,两人都十分的痛苦。王玉润痛失和睦家庭,每每思及此事,心头滴血,由于心怀久不舒畅,落下了郁结之症。

韩暮听到此处,惊愕的合不拢嘴;这个世道也太滑稽了吧,皇上的妹子居然公然抢别人的丈夫,弄的人家妻离子散。强权便是公理啊,看来自己太天真了,表面的繁荣和和平迷糊了自己的眼睛。若不是亲口听王小姐说这事,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

韩暮半天才回过神来道:“那位新安公主怎么没再吴兴看见她呢?”

王玉润满脸鄙夷之色道:“她怎么会来吴兴这个小城,爹爹来到吴兴当太守之后,她便呆在京城,每日里只是和那些达官贵人一起喝酒游玩,做些。。。做些。。。枉为人妻的事。”

韩暮明白了;他深深的为王献之默哀。难得这王太守还能这么豁达潇洒,好像万事不萦于怀的样子。

韩暮伸手拉住王玉润的手道:“小姐不要悲伤,若有机缘,我陪你一起去临海看望伯母。”

王小姐脸上一红,小手象征性的轻挣一下,低头微不可闻的道:“多谢韩世兄,希望你不要食言。这世上能让我说出这些心事的除了父亲,便是韩世兄了。”

韩暮心里一热,爱怜纵横。微一用力,那娇小玲珑的身躯便拥入怀中。

王玉润脸红似火,娇嗔着挣扎,韩暮大力拥住佳人,低头准确的擒住如花双唇,王小姐呜呜两声刚要挣脱,一根舌头突入檀口,自己的小舌头被一张大嘴坠住,脑子里一片空白,跟着便什么都忘了。

韩暮施展吻技,把个未经人事的玉女挑逗的浑身火烫,不知不觉中大手探入玉润小姐薄薄的衣衫,覆上她胸前高耸的山峰,尽情亵玩那两点相思豆。玉润小姐浑身颤抖,突然间对着正在她口中肆虐的大舌咬了一口,韩暮吃痛离开王小姐的樱唇,吃惊的看着她。

王小姐将韩暮伸入衣内的大手拿开,浑身上下香汗津津,眼里含泪嗔道:“韩暮你太放肆了,你当我是什么人?”

韩暮静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把你当做我的梦中情人,我发誓,绝不让你再有悲伤和痛苦,相信我。”

王玉润看着韩暮,双目泪珠扑簌簌的流下来,纵体入怀,紧紧搂住韩暮的粗壮的脖子哭道:“韩郎,千万不要负我,我再也经不起痛苦的折磨了。”

韩暮紧紧搂住她,用热吻做了最好的回答。

二人相拥良久,韩暮大手在王玉润的俏脸上轻轻的摩挲,叹道:“上天造物真不公平,为何所有灵气都给了我的玉儿呢?”

王玉润娇嗔道:“这话你也敢说出来,若是叫你那眉儿听到,看你怎么办?。”

韩暮轻吻一口她道:“燕瘦环肥,各擅胜场。我韩暮真是有福气啊,能得到两位天仙般的女子青睐,祖坟上要烧高香了。”

“什么燕瘦环肥?”王玉润满脸迷茫,韩暮忽然想到,那时候还没有杨玉环和赵飞燕呢,暗骂自己蠢。忙搪塞道:“意思就是各有各的美。”

王玉润叹道:“你们男子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以后看见更好的,怕是把我们丢到脑后了。”

韩暮忙举手发誓道:“若我对小姐负心,天理不容。。。。。。”

王小姐忙用小手掩住韩暮的嘴道:“不能乱发誓,很灵的。”

韩暮知道,这年代人极重誓言,从不轻易发誓,他这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个,张口便来。这以后或许是个对付他们的好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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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天罡刀法

二人谈谈说说,不觉时光飞快,不知不觉已到中午;王太守今日又去秋游,王小姐便吩咐厨下做了几个小菜,和韩暮在厅中共饮。35zww.com几杯米酒下肚,王玉润如雪般的容颜上红霞笼罩,一发的娇艳动人,韩暮食指大动,怎奈这是太守府,仆役婢女来来回回,实在下不了手。

饭后二人品茗谈心,韩暮请王玉润再奏一曲,王小姐娇羞就坐。玉手轻挥,顿时琴声朗朗,短促激越。韩暮听得琴里一片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的景象,不由的打着拍子唱道:

江湖笑

恩怨了

人过招

笑藏刀

红尘笑

笑寂寥

心太高

到不了

明月照

路迢迢

人会老

心不老

爱不到

放不掉

忘不了

你的好

看似花非花

雾非雾

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壮志

铁傲骨

原来英雄是孤独

爱逍遥

琴和萧

酒来倒

仰天笑

全忘了

潇洒如风

轻飘飘

爱或恨

都不要

唱到高兴处,忽然抽出龙翔,在厅内舞动起来。三五中文网王小姐一曲弹罢,韩暮仍然沉浸在舞剑的快感里。

韩暮心头清明,完全进入剑意里,剑法的精髓逐一融会贯通,舞动间,韩暮刻意模仿拿刀的情景,心头渐渐浮现出一串杀气凌烈的刀法,终于随着他动如鬼魅的一刀劈砍之势,一套结合天罡剑法而衍生的刀法应运而生,韩暮收势微笑,神态潇洒之极。

王小姐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娇呼一声冲入韩暮怀中道:“韩郎刚才真如神人也。”

韩暮大笑道:“玉儿,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说罢大嘴啃上王小姐的小嘴,双抛开龙翔双手齐上,一时间春色满厅。

韩暮策马回府,身上还残留着王小姐身上的香气,抱得美人归令韩暮心怀徜徉。锦上添花的是,他悟出来的这套刀法,正好有可能弥补飞虎队有刀无术的窘境。所以在告诉玉润其中的缘由之后,便急忙往回赶。

一进韩府便急忙将袁岗和俊杰以及蔡老爷子喊来,拿了一把刀在院子里将领悟出来的刀法一招一招试了出来。韩暮使得极慢,力求给他们看得清楚,即便如此,袁岗三人仍然看得目瞪口呆。

一套刀法使完,三人鼓掌赞叹。

袁岗道:“二弟真是天才,短短三个月的学习,居然就能自创套路,难得的是这套刀法凌厉精妙,气势摄人。为兄真是自愧不如啊。”

韩暮被他这么一说,也感觉到奇怪。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学过武功,居然穿越到这里只学了几个月,就好像练了一辈子似地,难道自己真是武侠小说里说的那些天赋异禀,骨骼清奇,任督二脉都打开的武学奇才?这也太扯了吧。又抑或这真是穿越带来的副产品?

韩暮摇摇头,甩掉脑子里的一串串疑问道:“那么,以你们的眼光来看,这套刀法能不能用于实战呢?”

蔡老师傅道:“能否实战不是看出来的,只需实战检验一番便可。”

韩暮喝道:“说的对,小杰,我们来过招。”

俊杰高声答应,从兵器架上随手抽出一柄长枪,二人遥遥站立互相抱拳行礼。

韩暮右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面,凝神注目。俊杰大喝一声,动如疾风,长枪枪头便如一只灵蛇迎面刺来,韩暮举刀上撩荡开枪头,大刀顺着枪身急速滑下,直削俊杰手腕。俊杰没料到刀法如此刁钻,持枪的右手一抛,左手抓住枪尾急转身形。长枪好像有灵性一般横向扫来。韩暮进步竖刀格挡,一息之间已欺近俊杰身边,刀身急扫俊杰腰间,正是一招旋风斩。俊杰长枪枪头点地,腾身而起,飞过韩暮头顶,随机提了三脚。韩暮大刀圆转如意抹过自己的头顶直削俊杰脚腕,俊杰一声大叫,缩脚在直立的枪杆上一点,连翻三四个筋斗腾空落在两丈开外,兀自发愣,浑身冷汗泠泠。

从一开始,选择武器上,俊杰便动了主意,枪对刀本来就占有优势,加上俊杰主动进攻,可谓是占尽先机。没想到只来的及攻出一刀,便被韩暮逼迫转为守势。接下来更是险情不断,要不是俊杰轻身功夫了得,韩暮又留有后手,一只脚便被斩了。

韩暮不满的道:“小杰你怎可不全力以付,难道怕二哥挡不住么?”

俊杰抹着汗哭丧着脸道:“我哪有?我被你逼的走投无路,再不逃,就要被你斩了这只脚了。”

袁岗和蔡来拳师哈哈大笑。袁岗道:“二弟你还怪小杰不出力,小杰吃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你道刚才那腾空飞跃的是一般的招数么?那可是我师门绝学青云纵啊,连我都学不会,为逃命小杰都用出来了。”

蔡来拳师道:“我刚才看的心惊肉跳,此刀法实战效果更为骇人。韩暮奇才啊。”

韩暮忙谦虚几句道:“那么这刀法可以教给飞虎队的员了?”

袁岗沉思道:“怕是不行。这刀法精妙细微,他们怕是不能领悟加以运用,便如一个三岁小孩使大铁锤一样,锤子可怕,但是怕是举不起来,伤了自己啊。”

韩暮懊恼道:“那怎么办,本来以为还能教给他们的。害我白兴奋一场。”

蔡老师傅沉吟道:“这倒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只需刀法稍加变换,变得简单实用些,虽然威力减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足够了,应付大部分的人绰绰有余。”

俊杰讪讪的走上前道:“二哥,给这套刀法取个名字吧。”

韩想了想道:“便叫天罡刀法好了,本来也是源自天罡剑法的。”

袁岗和俊杰二人大喜,心里对韩暮更为佩服,新刀法源自师门天罡剑法,但绝大多数招式已经不同,韩暮如此命名,自然是有不忘根本之意。他日此刀法扬名天下之时,也是师门之荣耀。蔡老拳师也微笑颔首。

接下来,四人一招一招的演练,袁岗等人将刀法仔细琢磨,领会变通,以便教给飞虎队的十六只猛虎们。直到天色将黑,几个人才意得圆满各自回房歇息。

韩暮心情舒畅,晚餐后泡在大木桶里哼着歌,四个丫头从来都是以韩暮喜为喜,以韩暮悲为悲,韩暮高兴,她们自然也情绪高涨。韩大少爷早先在太守府压下的欲望,被几只白嫩嫩的小手一搓一揉,立马熊熊而起。顿时几个丫头变成了白羊,韩暮意气风发,大棒挥舞,顿时莺叫燕啼叫一室春光。

韩暮将新近想出来的几个招式全部用上,四女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只是随他畅怀順意。最终还是老规矩,晴儿檀口轻吮慢吸,让韩暮到达了光辉的顶峰。

进入冬季以后,室外的诗会酒会渐渐减少,柳如眉和王玉润便时常跑来韩府河韩暮小聚;柳如眉获悉王小姐和韩暮的关系时,并未象韩暮所担心的那样醋海生波,只是微微一叹,便再无表示。搞得韩暮倒是很不好意思,于是加意的讨好怜爱她。

柳如眉倒是一句话便打消了韩暮所有的顾虑:“韩暮你只记住,不管你有多少女人,我永远是排第一的正妻。”韩暮忙点头答应,心道:“大家都是正妻,在我这里没有老大老二之分。”

其实关于正妻的问题,韩暮早就想过。这个年代,后院内的名分很重要,所有的人永远只有一个正妻,其她的都是妾室身份。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王献之必须要休掉青梅竹马的正妻而娶那新安公主了。你总不能让皇帝的妹子给你做小妾吧?但是对韩暮来说,这些都不是他所考虑的,柳王二人他绝对不会将某一位置于妾的名分上,虽然在他的观念里,妾也没什么不好,但为了不让舆论的力量伤害到身边的女子,他决定以后一律叫夫人。眉夫人,玉夫人这不是蛮好听的嘛。

把这些想法告诉王玉润的时候,这个聪慧的女子倒是害羞的表示支持,只是担心父亲那关怎么过。韩暮挠头,一时之间他也没什么号办法能够让王献之同意他和王小姐的事,好在时日良多,以后慢慢解决吧。

天气渐渐寒冷,冬天的吴兴虽处在南方,但北方吹来的风已经相当的刺骨。北方的寒冷是一种干燥爽快的寒冷,而南方的寒冷有些阴湿,有些龌蹉。

时至十一月,屈指算来,韩暮来到这晋朝已经大半年,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韩暮几乎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对这个朝代也有了更大的归属感。

十月和十一月里,韩暮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那便是他交代韩七在南门五里处建的十几间大房子。说是大房子其实墙壁高度只有五尺左右,但是范围面积确实不小,而且墙壁厚度达到一尺。

顶部用长竹条完成穹顶,北边的一部分用平常的厚席覆盖,再盖上大瓦;而南边的屋顶,盖上了韩暮花费了很多功夫和金钱,才从江州某地采购得来大块的琉璃瓦。这个时代,玻璃还没产生,但是半透明的琉璃已经可以生产出来了。韩暮怕琉璃瓦透光不够,热量收集不效果不好,又命人在室内四角垒了几座柴炉,随时调节温度。

于是,历史上第一座温室便产生了。

第二十五章有人偷菜

十一月初的某天韩暮在众人疑惑的眼光里,播下了早就吩咐叶儿等人收集好的各色菜籽和花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久之后,在一个寒风凌烈的清晨,看守温室的韩家仆役报告来了一个令韩暮兴奋不已的消息——种下的种子全部发芽了。

韩暮听到此消息时,正和袁岗俊杰等人在飞虎队驻地围着小炉喝酒闲谈。忙和众人骑马出城赶往温室,又叫俊杰带了几名飞虎队员去请柳如眉和王玉润来看热闹。

众人走进温室内,顿时感觉温暖宜人,仿佛是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韩暮兴致勃勃的带着大家穿过一个又一个温室,每间温室的地上翻整的整整齐齐的地垄上,齐刷刷的一层小绿苗,煞是可爱。房间的入口处都挂着木牌,上面标记着,茄子,黄瓜,豆荚,等冬季无法生长的蔬菜名,还有,玫瑰,凤仙,百合等花的名字。

众人惊讶不已,本来以为韩暮神神秘秘搞的这些玩意不会有什么结果,现在居然真的发芽了。柳如眉急着要韩暮告诉他原因。韩暮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温室的原理,众人都像看着怪物一样盯着他。韩暮心道:“二十一世纪小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在这里居然成了高深的学识了。”

韩暮心情无比爽快,这一大块十几亩的温室大棚,在冬天里要产生多少效益啊!韩暮仿佛看见满地生长的不是菜苗花苗,而是遍地的一贯一贯的钱。

韩暮细心的关照留下来的几个看守温室的仆役,何时洒水,何时开天窗透气,何时覆上草帘等等的琐事,啰嗦的便如老太太。又听从韩七的建议,叫人在附近的佃农中请几个精于伺候瓜菜的妇人来照料。这才恋恋不舍的随众人回城。

柳如眉看他的样子,捂嘴窃笑不已,凑近王玉润的耳朵悄声道:“玉姐姐,以后怕是他只喜欢这菜苗,不喜欢你了。”

王玉润俏脸飞红白了她一眼道:“那你还不赶紧打扮成一根青菜去?擦这么多胭脂,戴这么多首饰干嘛?”

柳如眉娇嗔不已。

约莫一个半月过后,韩家蔬菜基地的第一批蔬菜和第一批鲜花新鲜上市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虽然量不是很多,但是在寒冬季节能吃到六七月份才能有的新鲜蔬菜,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首批蔬菜刚一上市,便被吴兴城的达官贵人士族乡绅抢购一空;各色鲜花也被公子小姐们争相购买。

韩暮本来就是要走的高端市场,所以价格极为昂贵。但是吴兴的巨富太多了,当下的风气又是奢靡繁华为主流,张家吃到了新鲜蔬菜,李家没吃到,两人街上遇见,李家的都不好意思和张家打招呼;王家小姐捧着把花在街上显摆,吴家小姐只能两手空空,吴家小姐都不好意思上街。

六七天下来,只是出售了三块温室内的蔬菜瓜果和鲜花,韩家就赚了将近一万五千钱,照这个势头,十几间一茬下来的收益将近六万钱,而且距离春暖花开蔬菜正式上市还有最少四五个月,还能有三茬的种植时间。这样算来,这区区十余间的温室整个冬天带来的收益去除成本将会达到二十万钱之巨。韩暮自己都被这笔账吓蒙了。

我的天,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赚钱;韩暮想着想着就坐不住了。他连忙找韩庸和袁岗他们商议,这么个摇钱树,恐怕别人真的要眼红的。知识产权很重要啊,要是被别人剽窃了这技术,恐怕以后就没有这么大的利润了。

韩庸老爷子本来这几天乐的合不拢嘴,儿子平时挥霍无度,一分钱没往家里挣,怎么就这么随便一折腾,大把的钱就进了家门。韩老爷子也在夜里和王夫人算了同样一笔账,二老都惊的大眼瞪小眼。所以当韩暮一提出这个担心的时候,韩老爷子马上意识到严重性。

几人商议了一会最后还是袁岗主动请缨,带着八名飞虎队员进驻温室,保护这个摇钱树。韩暮则马上召集所有知道此事的家丁奴仆,严令谁也不得将温室内情形透露出去,并且许诺了年底每人两吊钱的赏金。两吊钱,那可是够一个普通家庭生活一年的钱啊,众人都双眼放光,加上韩家平时对仆役们比较仁善,所以个个表示打死不会乱说,韩暮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派人在温室左右修建了十几座坚固的居室,并筑土为墙,在四周圈起了场地。十几天后,本来只有温室孤零零矗立的这块地方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壁垒。韩暮把它命名为温岭。

诸事既定,韩暮这才喘了口气。暗忖在这个弱肉强势,没有完全开化的年代,做个小小的农场主都要这么的费心思,真他妈的累。

事实证明,韩暮的担心不是多余。第二批蔬菜鲜花上市的时候,韩家运菜的小队就在城外被盯梢到温岭,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看到温岭堡垒似的建筑时,明智的选择没有现身,但一切都被袁岗看在眼里。

终于,一天夜里,有人翻过围墙偷偷进了温岭,在鬼鬼祟祟转了几圈之后,那人一头扎进温室里,迎接他的是袁岗寒气森森的一柄重剑。

温岭的一座大厅里,白烛高照。韩暮静静的看着被绑的想粽子的这个人,眉头紧皱。这个人他认识,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此人正是韩暮审铜钱的另一主角李大胆。吴兴街头上有名的混混。近来韩暮在吴兴声名鹊起,在街上也经常晃悠,但是都没见过这个人了。韩暮还以为他受了自己的威胁,从此改邪归正,做正经营生去了。却没想到,今天居然又见面了。

那李大胆歪眉斜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无赖样,一口咬定自己想去偷点菜去卖点钱喝喝花酒。韩暮冷笑,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反动派折磨革命先烈的毒辣手段,今天打算用上。

在晋朝只要不弄出人命,捉到偷鸡摸狗的贼人通常都是暴打一顿,再送官府。韩暮得知这些的时候大笑不已。于是在他的吩咐下,红通通油汪汪的辣椒水,神似形不似的老虎凳,蘸水的鳄鱼皮鞭,尖利的竹签,烧的冒青烟的烙铁一一被拿上来。

李大胆不明就里,韩暮又问了声:“告诉我,谁指使你来温岭?来干什么?”李大胆依旧是老一套应付。韩暮二话不说,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韩家家丁扑上去,灌辣椒的灌辣椒,手指穿竹签的穿竹签,屁股上烙印的烙印,忙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功夫,李大胆便不成人样昏了过去,一桶冰凉的水泼上去之后,李大胆幽幽醒转,韩暮没有说话,眼神一转,一个家丁抓起鳄鱼皮鞭凶神恶煞般的走上前来。

李大胆彻底崩溃,再也不敢强辩,嘶哑着快要冒火的喉咙,强忍着手指上钻心的疼痛和屁股上羞辱的火烫,一五一十的全部竹筒倒了豆子。

果然不出所料,李大胆是受人指使才潜入温岭温室;不过他不是来偷菜的,他是来摸情况的,误打误撞才钻进了温室里。

幕后指使的人李大胆坚称不认识,他只是刚好在东街的赌场内输的面红耳赤,还欠了个小个子马脸的人四百大钱。他偷空想溜,刚低头钻出人群,就被两个大汗拎小鸡似地逼到了街角。那马脸的汉子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只需来温岭探探地形和多少人,特别是韩暮在不在温岭。

只要探听到这些消息,便可将他钱的债一笔勾销,另外在给他两吊的酬劳。那人还准确的说出了李大胆的住址和家里有些什么人,威胁他道:“你若敢耍花样,我们便上门拉你的妹子抵债,卖到鸣玉坊去做生意。”

李大胆虽是泼皮无赖,但却对家里的人极好;再说,温岭又不是龙潭虎穴,只不过是韩家几个家丁看守的一块菜地而已,又能面了债务,还能有两吊的赏钱,所以便答应下来。却没想到,到了温岭,几十间房子转来转去,韩家的全副武装的守卫来回巡逻,差点被发现,情急之下才胡乱钻进温室。

韩暮表示不信,作状要行刑,那李大胆哭天喊地,涕泪横流的发誓说自己句句实话。韩暮知道这李大胆应该没有隐瞒。于是便问道:“你若探听的消息要怎样通知对方呢?”

李大胆抖抖索索的道:“南门外的一座石墩下边有个凹槽,我只需将消息放在凹槽内,就可以了,事后我可去东门赌场的老板那里拿两吊钱。。。。。。”

李大胆被押下去之后,韩暮和袁岗等商议起来。

袁岗沉思道:“据我推测,那帮人的目标应该不仅仅是温岭,还包括二弟你。”

韩暮点点头,细细的想了一想韩暮道:“我想,他们这几日应该有所行动,不若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大哥三弟以为如何?”

袁岗和俊杰立刻明白了韩暮的意思,几人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

第二十六章 血战温岭(一)先来一章 求收藏,推荐。

韩暮快速的布置起来,先用李大胆的怀里搜出的准备好的纸笔,写了一个字条,让俊杰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南门外的那块大石下;再连夜将飞虎队全部绕道调到温岭,又在家中选出十多个身手伶俐的青壮年分批绕道进驻温岭。www.65txt.com

袁岗作战经验丰富,在他的指挥下,众人在温岭的外围设置了许多陷坑和绊索,又做了一些其他的设置。布置完这些韩暮还是不太放心,派人悄悄送信给王玉润,请她告诉王太守,便说近日韩府前有不少可疑之人,怕对韩家不利,请他这几日加派官兵在韩府附近巡逻,以防有变故发生。

王玉润早已得知曾有人欲对韩暮不利,加之她对韩暮情根深种,韩暮亲自派人来送信,她自然知道轻重,自会去软磨硬泡王太守保护韩宅。

有了官兵的外围巡逻,加上蔡老拳师在韩府坐阵,组织起府内男丁小心防备。韩暮这才放下心来,专心等待鱼儿上钩。

第二日晨间,监视那块大石头的飞虎队员来报,说黎明时分有一个人将石头下的纸条取走,只是那人黑布蒙面,天色又昏暗看不清长相。韩暮点头,吩咐请袁岗和俊杰来商议。三人一分析得出的结论是,今晚,那帮处在暗处的人一定会有所行动。

于是韩暮吩咐,除少许警戒站岗的人之外,其他人一律吃好睡好,等待夜幕的来临。

韩暮心里有点紧张,一来这是自己第一次正式的参与战斗,这在他二十一世纪的经验里从来没有过,直到今日,韩暮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意中搅进了历史的漩涡。35zww.com二来,这是飞虎队的第一战,成立至今已经近六个月的飞虎队终于派上了用场,但是这些未经实战考验的飞虎队员们,能够有所依赖么?特别是对方人数不明,身份不明,来袭的时间也不确定;而己方只有飞虎队连带自己和袁岗俊杰只有区区十八人,连带调集来的家丁十一人,总共才二十九人,连三十人都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这着棋实在是险之又险。

但是不容他多想,在这弱肉强食的年代,自己只能应战。些许的软弱和退缩,最终只能迎来被宰割的命运。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夜色的温岭,便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在寒风里矗立。

韩暮怀抱鬼头刀,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四角的屋顶上,各自埋伏着两名飞虎队员,监视这周围的一举一动。

一弯细月在厚厚的云层背后散发的光晕,使得大地上迷蒙一片,若非视力极佳,根本看不到人。

时近三更,正当所有人浑身冻得冰凉,并怀疑今晚是否会有敌人的时候。西南面的黑暗里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有人掉进了早已挖好,下边遍布尖刺的陷坑。

“终于还是来了”韩暮心里一惊。快速的小声命令周围的人,做好准备。一把把上弦的弩弓悄悄的从围墙上探出了闪着乌光的箭尖。

来袭的敌人见有人掉进陷阱,马上便意识到,对方有了防备。但仗着人多,为首的高大蒙面人索性不再偷偷前进。为了防止陷阱,为首的蒙面人一挥手,贼人全部点亮火把,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韩暮一看火把的数量,吸了一口凉气,最少有百十人之多。二十九对近百人,这场仗绝对不轻松。围墙上埋伏的几个刚刚调遣来的家丁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瑟瑟发抖。

韩暮知道这时候要是退缩那就是死路一条。他提起手中的十字弓弩,大声笑道:“才来这么点人,不够咱们塞牙缝的;兄弟们,一个时辰后,我们就能吃烤肉,喝美酒了。听我命令,等他们进入三十步距离以内,让他们尝尝我们十字弩的滋味。”

众人本来心中恐惧,但看到韩暮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的样子,都镇定下来,个个紧咬嘴唇盯着渐渐进入射程的敌人。袁岗暗自点头,佩服韩暮的镇定和鼓气的办法。

敌人因为有了火把的照明,一路上设置的的陷阱和绊索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仅仅伤了对方六七个人。但火把的存在,让他们处在明处,成了对方的箭靶。

为首的蒙面人显然明白这点,不断催促众蒙面贼人冲向温岭。敌人很快就进入三十步的射程,韩暮一声呐喊,手里的连弩“蹦”的一声响,贯入一个敌人的胸口。飞虎队和韩家临时卫队紧接着射出弩箭,但见“蹦蹦蹦蹦”的弓弦响,对面的贼人瞬间倒下十几个。

第二轮箭雨过后,又有十几个贼人倒在血泊里。对方没料到温岭内火力如此凶猛,惶恐间,几名贼人往后退缩,那蒙面首领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正欲逃跑的贼人,剩下的再也不敢后退,发一声喊,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第三轮弩箭呼啸而至,这次因为距离近,准头颇高,将近二十名敌人倒在弩箭下。但是敌人已经迫近道土墙围墙的外边了,弓弩失去了作用。

对方准备充分,早有人架上梯子,贼人如蚂蚁般爬满梯子攻上墙头;最残酷的肉搏终于要开始了。

袁岗一声唿哨,十一名不适合肉搏战的韩家家丁,全部撤下墙头,进入后面的屋子里。而贼人越过墙头和飞虎队撞在一起。

敌兵冲锋途中损失过半,即便如此数量也还有近五十人,近三倍于飞虎队;但是飞虎队员个个是精兵,又经过半年的打磨,鬼头刀在火光里闪着耀眼的寒光。一交手优劣立判,数息之间,十几名贼人倒在大刀之下,但亦有四名飞虎队员受伤。

那群退下的韩家家丁不知何时每人提了一桶凉水冲了出来,他们往贼人身上一泼就转身便跑,被泼的贼人们全身浸湿,想要追赶,但是马上被飞虎队缠住。只得转身迎战,寒冷的冬夜里全身被淋湿的结果可想而知。寒风一吹,不一会便憋手蹩脚,被飞虎队员砍翻在地。

如此几个回合下来,贼人只剩十余人,而韩暮这边也个个挂彩,三名飞虎队员重伤倒地不能再战。

韩暮飞脚踢开一具被捅的穿心而过的贼人尸体,目光与蒙面首领撞在一起。韩暮大喝道:“老子在这里,你不是要老子的人头么?单挑。”

那蒙面首领虽不懂单挑是什么意思,但是从韩暮的神态上已知其意。那人将长袍一脱,随手砍倒一个拦在前面的飞虎队队员,向韩暮冲来。

韩暮目眦尽裂,怒喝一声,提刀大步迎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血战温岭(二)二更送到,求收藏 票票

周围的战局接近尾声,袁岗和俊杰已经将剩余的贼人全部清理;此刻,战场中地上散落的火把到处都是,旁边一座屋子被引燃,火光冲天,将场中的贼首和韩暮二人遥遥对峙的身影照耀的闪闪烁烁,忽长忽短。www.65txt.com

俊杰欲上前夹击贼首,袁岗伸手阻止他。两个人和还能站立的十三名飞虎队员围成一个圈子,将韩暮和那贼首围在当中。

那贼首知道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于是抱着必死之心大吼着冲了上来。

韩暮还是首次与人生死相博,虽然心底有些打鼓,但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要过;今日之事必引来后患无穷,若不能过了这一关,那么保护家人和自己就成了空谈。

无暇多想,那贼首的长剑已经劈头砍来,韩暮举刀格挡;刀剑相交,“当”的一声,迸出几粒火星;二人均感到对方的臂力之强,韩暮手掌酸麻,鬼头刀几乎要脱手而去,那贼首也是被震得手腕酸软。

韩暮大吼一声,进入天罡刀法的境界,天罡刀法首次与人正式交战,立时发挥出无穷的威力。只见一团刀光裹着韩暮向贼首卷去。那贼首身手颇为灵活,虽被韩暮凌厉的刀法逼的左拙右支,但总是在间不容缓中躲开;

韩暮怯意渐去,刀法越发的圆转如意;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猛,直逼的贼首节节后退;一直将贼首逼到墙角。

贼首退无可退,猛然间长剑疾刺,直取韩暮咽喉要害,全不管韩暮拦腰砍来的一刀,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三五中文网韩暮微一犹豫,刀背翻转上撩,嗑开这致命的一剑。不料那贼首借着韩暮的刀背之力纵身跃起,登上墙头,转身跃下墙头便逃。

众人大惊,忙去追赶,韩暮喝道:“看我的。”脚点墙泥飞上墙头,伸手在鳄鱼皮带中抽出一把飞刀,手一扬,火光掩映中,匕首带着寒芒扎入贼首后背,那贼首呆立片刻,仆倒尘埃。*****************************************

大战落幕,此战全歼贼人九十三人,己方重伤三人,一名家丁阵亡,飞虎队剩余十三人全部挂彩。

虽然大胜,但是韩暮却闷闷不乐:一则,飞虎队实战经验堪忧,实战技巧尚待加强,包括韩暮自己都差点被贼首逃脱。二则,敌人势力之大,超乎韩暮想象,即便韩暮在纸条上写明温岭只有韩暮和七八名家丁看守,敌人仍然派了将近百人的队伍来偷袭。摆明就是势在必得要了韩暮的命。韩暮不知道为什么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

但是这一役,韩暮这方也有了巨大的收获:检验了飞虎队的战力,不愧个个都是精英;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一只可怕的力量。另外,斩杀了近百的强敌,短时间内敌人必将不敢来犯,当然下一次敌人的袭击肯定比这次更加猛烈,但己方也同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韩暮决定扩编飞虎队,人数太少,即便装备武艺一流,也挡不住敌人的洪流。什么人能在吴兴境内聚集近百人的队伍而不被察觉?韩暮陷入沉思。

袁岗和俊杰忙着善后,首先将受伤的己方人员全部撤回韩府医治;因为这次死的人太多,这件事必隐瞒不过,三人商议了一下,通知了吴兴太守府。

王献之携同吴兴统兵校尉陈四海,连夜带领数百府兵到达。眼前的惨状叫王献之等人触目惊心。遍地的死尸横七竖八,满地的血液都已渐渐冻结。

韩暮将情况说了一遍,只称这帮人意欲抢夺财物,大晋律法规定对私闯士族私人宅邸和抢夺士族财产者打死无论。所以韩暮等人的做法并无不当,只是这次死的人太多,连王太守也是咂舌。

他相当疑惑,凭借韩暮的几十个家丁是如何将这上百贼人击杀的,不由得再一次对这少年刮目相看。但此时显然不是查究的最好时机,只温言安慰表扬了韩暮几句,便吩咐衙役士卒清理现场。

清理过程中,有衙役认出这贼首乃是徐州境内活动猖獗的一伙山贼的首领,名叫姬无心,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带领的这帮人都是他的手下山贼。

王献之听到如此一说,笑逐颜开道:“韩暮贤侄,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这姬无心我也听说过,带着一帮山贼盘踞在徐州府四处劫掠,朝廷早就下了通牒,没想到在这里被韩贤侄一网打尽。”

韩暮听得暗暗心惊,心情也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徐州地界离此几百里的路程,这上百的贼人不可能一夜之间赶到吴兴。定是分批扮作路人来到吴兴城集结,而这么多人在吴兴秘密集合,必有落脚之处;换句话说,吴兴城里必然有人接应和提供住宿饮食等事宜。这事跟王太守所说的简单的强盗抢劫事件完全是两码事了。

韩暮慢慢的理清了思路,那就是:这帮人是被某些人收买,提供自己的情报,特意为了杀他而来。想明白了这点,韩暮脊背后冷汗涟涟。

在送走了太守之后,韩暮将这些分析告诉袁岗等人,几个人细细一想,都认为韩暮分析的完全正确。众人商议了一夜,决定秘密调查此事,。

天色渐明,一轮冬日慢慢浮出地表,这不平静的一夜终于过去。韩暮等安排好温岭的防卫,短期内敌人不会再有大的行动,所以韩暮只是请蔡老拳师带领府中十几位家丁驻守温岭。几人回府各自回房休息。

在热气蒸腾的浴桶里,韩暮放松全部身心,闭目任雪儿和晴儿两双小手在自己身上轻轻擦洗按摩;心中升起荒谬的感觉,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教书先生,居然和这个蛮荒年代的阴谋和杀戮联系到了一起,想起来真是要大哭一场。

晴儿和雪儿看韩暮的表情落寞,都轻轻的询问韩暮什么地方不舒服,韩暮睁眼看见这一双俏婢关切的眼神,心里升腾起无限的柔情。

韩暮将两女剥光衣衫搂在怀里,轻轻揉捏着二人让人无限放松的美*体,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自己身边的人需要保护和呵护,哪怕这只是一场噩梦。

第二十八章 时局

韩暮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醒来时全身舒畅,昨夜的疲劳消失的干干静静,这年轻的十七岁的身体就是好,不象那世,熬个夜打打牌第二天都满身酸痛。35zww.com屋子里静悄悄的,冬日下午的暖阳从竹帘的缝隙漏进房间,斑斑驳驳的洒下一地的亮点。

韩暮没有立刻起床,他独自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经过昨夜的血腥,这种神秘的安静是治疗心头郁结的良药。

外边院子里,隐隐传来女子的说话声;韩暮侧了耳朵细听,是王玉润和柳如眉的声音。韩暮爬起身,披着件衣服出了房门。院子里,玉润小姐和柳如眉正和几个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玉润小姐依旧白衣白裙,外边罩这一件蓝花棉风氅,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晒着太阳;柳如眉坐在她的对面,一袭红袄,娇俏可人。几个人几乎同时看到韩暮出来。柳儿赶忙跑过来把韩暮望屋子里拽,边拽便数落:“我的小爷,天气这么冷,不穿好衣服就往外跑,冻坏了我们可担当不起。”

王柳二女看见韩暮敞开的袍子里露出的结实的胸膛,都羞红了脸,转头不敢看。韩暮无奈被拽进房里,叶儿也跟了进来,两个丫头服侍他穿戴整齐。

韩暮在院子里坐定,王柳两女都关切的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韩暮知道瞒不过二女,便轻描淡写的将经过说了一遍。两女原本已经是听到了些风声,但是现在听韩暮亲口说出经过,还是吓得花容失色,说不出话来。

韩暮安慰她们道:“一帮宵小之辈而已,还不能把我怎样。”

柳如眉紧紧攥着小手嗔道:“还这么满不在乎,这帮凶徒来了这么多,明明就是要你的命啊。”

韩暮笑道:“我命由天,这些垃圾怎么能拿的去?”

王玉润扳着小脸道:“韩世兄怎可如此不放在心上,这帮贼人穷凶极恶,我听爹爹言道,它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贼人,你若不小心出个什么事,叫我。。。叫我们该如何是好。”说道最后一句,声音低不可闻,眼眶也似乎有些泛红。

韩暮见她们真情流露,心里感动,拉起两人的手道:“我小心便是了,为了你们,我也不能叫那些人得逞。”

两女在丫头们面前失态,又被韩暮拉住小手,都羞的抬不起头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时晴儿泡了壶热茶,拿了些点心过来,韩暮肚子早饿得咕咕叫,立时据案大嚼起来。众女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都笑了起来。

韩暮吃完点心,美美的嗞了一口香茗,正待说话,忽见韩七在院门口探头探脑。韩暮知道必是有事禀报,叫他进来问话。

韩七偷偷看了一眼王小姐后道:“太守大人叫人来请少爷去太守府一趟,刚才少爷在用点心,我没敢回话。”

韩暮放下杯子,骂道:“蠢材,太守大人叫我你都敢耽搁,我看你是肥肉吃多了糊住脑子了。赶紧去备车。”韩七一溜小跑出去备车。

韩暮转头问王小姐道:“玉儿回府么?正好一起走。”王小姐点头答应。

柳如眉小嘴撅得老高,韩暮一笑,把她拉到一边道:“眉儿吃醋了?你先回去,我从太守府回来时到你那去看你。”

柳如眉喜笑颜开,白了他一眼道:“谁吃醋了,你来不来我都不稀罕。”韩暮哈哈一笑,拧了她一下脸蛋,偕同王小姐出门上车而去。

车厢内韩暮恣意轻薄着玉润小姐,王玉润也是宛然而就;这美女一向给人的印象都是淡然自得,只有韩暮才知道,她动情以后的动人摸样。马车到太守府的时候,王小姐已经是钗斜鬓散,满脸红晕了。

韩暮在前门下车,王小姐形象狼狈,便叫车夫将马车赶到后门,垫着小脚,一溜烟钻进自己小楼去了。

早有人禀报太守王献之,韩暮一进府门,王太守便迎了上来。韩暮见太守神色不对,平日里淡定潇洒的很,今天居然衣衫有些不整,走路都有些趔趄,清瘦英俊的脸上布满愁云。

二人来到大厅,只见大厅里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韩暮只认识一个,便是昨夜才见过面的吴兴统兵校尉程四海,另外还有几个县丞和从事,差人等都有些面熟,都是在端午龙舟会上照过面的人。

王献之命人给韩暮看座,看茶,接着挥退闲杂人等,咳嗽一声开了口:“今日请诸位到这里,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布。”

众人正襟危坐,王太守特意把众人叫到府中,这事绝对小不了。

王太守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声音低沉道:“我刚刚接到消息,这个消息高度机密,在座的都是我王献之信得过的人,所以将大家招来,知会一声。在这之前,我希望得到诸位的保证,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后果堪舆。”

众人心里一紧,都道:“谨遵大人之命。”

王太守转向韩暮道:“韩贤侄,本来不该叫你过来听这个消息,但是昨夜之事,大家已经目睹你韩家的实力。所以我想还是告诉你为好,你也许能为本官出一份力。”

韩暮施礼道:“愿为大人效劳。”

王献之微微颔首,定定神道:“桓大将军北上讨伐前燕之事大家想必都已知道,近几个月来,传来的都是好消息,但诸位恐怕没有想到,我大军已经溃败于襄邑,三万士族被屠,撤离途中又被前秦宵小设伏,死伤万余。桓大将军带一万残兵已经退守山阳。”

众人大哗,一直号称无敌的北伐军,居然惨败到这种程度。从今年四月起兵,到现在十二月,仅八个月间损失四万精兵,几乎将徐州一镇之兵损失殆尽。这样的结果谁也想不到。韩暮也暗暗吃惊,他知道桓温的第三次北伐是以失利告终的,但是没想到,居然损失了四万人。

王献之双掌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续道:“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我要大家保守秘密,北伐兵败之事并未公开,只是以私信形势在各州郡小范围通报。”

“此事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目前边境上秦、燕两国大军压境,各府郡内部也恐怕有人要蠢蠢欲动,昨夜之事,大家想必已经听说了。徐州山贼能到我吴兴作乱,我虽然不敢断定和此事有关,但是仔细想来,也不能排除二者的联系。”

王献之神色严峻接着道:“我现在要求各位,保持高度警惕,不能让贼人有可乘之机,造成内乱。我大晋正处在危机之中,各位要恪尽职守,齐心协力渡过这场危机。不负皇上圣恩。”

众人齐声应诺,程四海上前道:“太守大人,末将建议,从今日起实行宵禁,二更之后不准行人上街,日落便关闭城门,这样便于巡逻守卫。”

王太守刚要答应,韩暮忙道:“这样似乎不妥,如此紧张的气氛,不等于告诉大家出大事了么?”

自从昨夜之后,全吴兴的人都不敢小瞧韩暮了。所以韩暮说话并没有给人以唐突的感觉。

程四海听韩暮说的话有道理,似乎他有解决的办法,态度谦恭的问道:“韩公子可有什么好办法,末将洗耳恭听。”

王太守也双目期待地看着韩暮,期待他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韩暮想了想道:“新年将至,不能造成大的恐慌气氛,影响人们的正常生活,这是前提。我想还是一切照旧,只是要加强几个环节便可。”

“第一,加派人手,不穿官衣,只穿便装在街头巡逻,遇到情况马上便能汇报上来,或者当时便能制止。第二,在各个城楼和重要地带加布暗哨,各个城门驻军临时组建一只快速反应部队,有事可及时赶到现场。第三,即日起,以新年临近为名,在城门口加强盘查,城内住户可以户籍官登记户籍造册为名进行挨家挨户的察探,这样可疑人等便无所遁形。我所想的便是这几点,不知可行不?”

韩暮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所了解到的反恐手段拿来了一部分,应该会管用。

众人听了都都觉得可以这样做,只是工作量较大。韩暮一句话便堵上了大家的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点事都嫌烦,还怎么当官?。”

王太守听到韩暮这句话笑道:“看来韩贤侄若当官的话肯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这三条我看可行,具体细节,程将军可和韩暮商议办理。”

韩暮暗自叫苦,这王太守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吧,自己无官无职的一个小地主少爷,你也好意思叫我帮你办事啊。

但一想,自己最近麻烦多,跟这未来的老丈人搞好关系十分重要,或许这么一来,能够探听到想杀了自己的幕后指使的消息。于是和程四海一起抱拳答应。

王太守又对其他人各自做了分派,再次强调不要走漏消息,之后各人便各自领命执行。

韩暮和程四海约好明日一起商议细节。刚要跨上马车去柳家,履行看望柳如眉的诺言。太守府一名衙役跑来请韩暮回去,说王太守要找他叙话。

韩暮只好再次走进太守府,大厅上人都已散尽,只剩王献之一人正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沉思。

第二十九章 棒打鸳鸯?

韩暮不想打断太守的思绪,便站在下首静静打量王献之。www.65txt.com一袭宽大的淡青色长袍,清俊消瘦的脸庞,有些斑白的两鬓,紧皱的长眉,这便是后世万人崇敬的书法界的偶像王献之啊。

韩暮心里泛起不真实的感觉,看的出来,王献之过的并不快乐,才四十冒头的人此刻看上去像是个老人了。

韩暮不由得想起玉润所说的公主逼婚之事,不禁暗暗为王献之感到悲哀。在韩暮看来不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命运被他人左右,即便受人敬仰,又有什么意义。转念一想,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命运捉弄之下来到这陌生的年代;本以为能安安稳稳的当少爷,还不是被卷入未知的阴谋和仇杀中。韩暮无奈的轻声一叹。

叹息声让王献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看见韩暮站在那里,忙招呼道:“韩贤侄,怎么来了不和我打招呼呢。”

韩暮抱拳道:“我见大人正在思考事情,未敢打断大人。大人似乎有些忧虑啊。”

王献之叹气道:“确实如此,韩暮啊,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高声吩咐重新上茶。老少二人落座喝茶,王太守从桌上的锦盒里拿出一枚红色的药丸,用茶水送下,闭目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韩暮猜想,这便是这个朝代名士们流行服食的寒石散了。据说此药服用后可保持皮肤白嫩细致,难道这便是晋朝名士们大多都是白净净的美男子的原因么?

王献之睁开双目,额头微微见汗,对韩暮道:“贤侄可要一粒么?这寒冷的天气里吃一粒可浑身温暖,不畏严寒呢。”

韩暮忙摆手,他知道,这种药丸是由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味石药合成的一种散剂,外边用糖皮封住成丸状,含有较强的毒素。35zww.com服后身体燥热,经常需要散步或者吃冷食才能压制。而且会导致身体皮肤瘙痒。在他所学的历史知识里,晋朝人穿宽衣大氅不是特意为了好看和风度,部分原因是因为吃了药丸,穿紧身衣服的话,皮肤会被摩擦溃烂。

“大人,恕我直言,这东西还是少吃为好,你可知我年初昏迷数十天,便是服用此物所致。”韩暮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劝劝这未来老丈人。

“贤侄啊,我岂有不知啊,但数十年服用下来,轻易是割舍不了的了。你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王献之微笑的看着韩暮,神态便似一位慈祥的长者。

“我有一事问你,你要和我说实话。”王献之看着韩暮的眼睛道。

“大人请讲,我一定实言相告,不欺瞒大人。”韩暮信誓旦旦,心里却打开了小鼓。

“那好,我问你,你和玉润是怎么回事,莫要告诉我,你们只是诗友或者普通朋友。”王献之端茶抿了一口,垂着眼帘问。

韩暮傻眼了,本以为此事还能瞒一段时间,没想到一切尽在人家掌握之中。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了,我只是警告你,你已经有柳家小姐做正妻,那么玉润你便不能染指;除非你退了柳家婚约,或者柳家小姐甘愿做妾。”王献之淡淡说道。

韩暮满脸涨红,心道:你自己被逼休了爱妻,现在又来逼人家休妻,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荒唐透顶。但是却又不能出言反驳,只得低头不语。

王献之见韩暮神态,语气放缓道:“我知道韩暮你才学,人品均为我玉儿良伴,又能别出心裁做些新奇的玩意,最近的所谓温室好像赚了不少吧?而且武技智谋无一落于人后。从我内心来讲,我是愿意将玉儿许配与你。”

韩暮心道:既然我有这么多优点,你干嘛还要不同意呢。

只听王献之道:“但我琅琊王氏乃是名门望族,在我大晋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怎能容忍王家女子沦为他人妾室。我说的你可明白?”

韩暮理解王献之的苦衷,作为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儿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头做妾,确实是要被人所诟病。自己可以不理,但王献之作为有头脸的朝廷重臣,自然要考虑这方面的影响。

韩暮仔细斟酌着词句道:“大人所言极是,然而我和玉润小姐是真心相爱,目前所说的困难只是名分问题。我绝对不会让玉润做妾,让您王家蒙羞。我所有娶进门的女子都将有正妻的身份。”

王献之愕然道:“正妻只有一位,你如何能让人相信所娶女子都有正妻的身份?自说自话,别人不认可那是不管用的。荒谬之极!”

“皇上下诏,赐予正妻身份行得通么?”韩暮忽道。

王献之睁大双眼,不能置信的看着韩暮道:“皇上下诏自然能名正言顺,但是你能做到?我可开不了口求皇上,你想羞愧死老夫么?”

韩暮傲然道:“不用太守大人去说,我自己请皇上下诏;我现在同意大人明春将我推举上去入仕,为了玉润,我一定要建立功勋,到时请皇上下诏赐予她身份,同时也要博上一个配得上她的身份。”

王献之看他言语坚定,豪气干云,心里也颇为高兴,他丝毫不怀疑韩暮能够干出一番事业。但是这小子不是为了精忠报国,而是为了娶老婆而去入仕,真是教人苦笑不得。

“那便如此吧,我也非不近人情之人,只要有那么一天,你便是我东床快婿。”王太守笑道。

韩暮道谢告辞。连忙上车赶往柳家,答应了柳如眉去看她,耽搁了这么久,估计柳如眉的小嘴又撅得老高了。

进了柳府,先去拜见胖胖的老丈人柳明诚;柳明诚拉住韩暮说了一番话。这老狐狸无所不知,居然知道北伐失利之事,韩暮也就不隐瞒,将情形详细说给他听。

柳明诚沉思半晌开口道:“太守大人没有和你透底啊。这次不仅是怕内部流民山贼内乱,恐怕朝堂之上也要有一番变乱了。”

韩暮急忙询问缘由。柳老爷道:“桓温大司马是国之重臣,但是此人野心颇大啊,专横独权以十余年;此次失败,必然会让他声望受损,但是他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必然会有所动作,我担心朝廷变乱就是这个原因。”

韩暮惊讶万分,再闲聊几句,带着满腹狐疑告退往内堂柳小姐的居处行去。

PS:上次有人质疑晋朝没有辣椒,怎么有辣椒水?感谢这位读者看的仔细,但我想说的是,辣椒是有的,只不过没人敢吃而已,韩暮自然认识辣椒,而且他喜欢吃辣椒,后文有交代。再次感谢这位书友。

第三十章 史上第一条

柳如眉的闺房韩暮早已熟门熟路了,经常是鸠占鹊巢赖着不走。35zww.com当他推门进入香闺的时候,柳如眉正和翠儿斜倚在软榻上拿着什么东西看来看去。外边寒气逼人,闺房内却生着红通通的小炉火,温暖宜人。

两人看见韩暮推门进来,忙不迭的将手上的东西藏到身后。翠儿和韩暮早已唸熟的很,起身往门外走,笑嘻嘻的道:“姑爷来了,小婢出去泡茶,拿点心。小姐你好好伺候姑爷吧。”

柳如眉听出话中含义羞得连啐几声,手拿粉红色的一物掷了过来。小翠笑嘻嘻的一闪,躲到韩暮身后,那东西正好凌空飞来,砸到韩暮脸上。韩暮伸手抓下来。

柳如眉和翠儿都傻了眼,翠儿伸手去抢,韩暮岂会被她得手,跳到一旁细细端详,这是一小块粉红色四方的绸布,上面绣着两只鸳鸯,四角还扎着长长的红绳子。韩暮疑惑了,实在想不起来这是什么玩意,说是手帕吧,干嘛四角要扎绳子啊。当真是挠头。

柳如眉从软榻上直扑过来,饿虎扑食一般将这个东西抢回手中。韩暮求知欲望较为强烈,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口罩么?这么大的口罩啊。”

柳如眉脸红的似要滴血,白了他一眼道:“别瞎猜,你管这些做什么?”韩暮愈加的兴趣大增,走近前去。翠儿见势不妙,赶紧的溜出房去。

韩暮一把搂住佳人,在她的樱唇上咬了一口道:“韩夫人呐,你知道夫君的好奇心比较强,既然看见了,要是不问个结果出来,晚上都是睡不着觉的。告诉我吧。”

柳如眉被他一声韩夫人叫得心里乐开了花,但就是不说这是什么东西。www.65txt.com韩暮想了想道:“是肚兜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还保密呢。”

柳如眉红着脸不置可否。韩暮忽然嘻嘻一笑,伸嘴便吻,大手轻车熟路探入柳如眉衣内,在她的丰满的娇躯上游走,柳如眉心神俱醉,张着小口奉迎着。忽觉胸口一轻,发现韩暮趁她意乱情迷之际,将她的肚兜从衣内解开拉出来了。

韩暮拎着这个湖绿色的肚兜快速的与刚才的那件东西做了对比,发现这肚兜比那件东西大的太多了。那物根本就不是肚兜。柳如眉皱眉娇嗔,一把将肚兜抢回。

韩暮施展二十一世纪的调情手段,很快将柳如眉弄的神魂颠倒;不知不觉中,柳如眉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减少,等到柳如眉发现有异的时候,上半身已经身无寸缕,无限娇美的两座山峰傲立在空气中,韩暮摸吻吮吸,忙的不亦乐乎。

罪恶的大手还欲去解开她的下裳。柳如眉吓了一跳,呻吟着道:“韩郎,不是眉儿不愿给你,只是这里实在不行啊,要是被爹爹撞见,那我只有自尽一条路了,饶了眉儿吧,最多我告诉你刚才那件。。。那件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韩暮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要了她,只是吓吓她而已,听她哀求,大嘴便离开那两点嫣红,用敞开的外袍将柳如眉裹紧在怀里。看着她道:“说吧。”

柳如眉艰难的喘口气,娇羞的道:“韩郎真是坏人,非要把人家逼的没有一点秘密。”韩暮没有答话,一双大手她的丰满的胸口往下滑到细腰的裤结处。

柳如眉忙道:“我说啦。。。上次我和翠儿听说你找你家布庄的大师傅做了那个叫三角裤什么的,后来又听你说。。。女子。。。女子穿的叫什么丁。。字裤。人家觉得好玩,便和翠儿胡乱弄了块绸布,想做做试试。。。。。。。”

韩暮哭笑不得,原来她们主仆闲的没事,在研究这玩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轻点她的鼻尖道:“你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哦。”

“人家还不是以为你喜欢别人穿那个嘛。”柳如眉娇声道,“难道你不喜欢么?”

“喜欢,当然喜欢。”韩暮心头痒痒,仿佛看见柳如眉穿着丁字裤在他面前晃悠。

“拿来我看看。”韩暮伸手。

柳如眉拿出那粉红的“丁字裤”羞涩的递给韩暮,韩暮这才领略到晋代第一条丁字裤的风采,原来就是一块长方形的布条,四角绑上红绳,便于系在腰间绑住。韩暮大笑:“这个值得推广,下次叫玉润也做一条。”

柳如眉啐道:“想得美。”

韩暮亲了她一口道:“翠儿也有么?”

“没啊,我们还正在商量呢,你个坏人。。。羞死人了。”柳如眉小拳头在韩暮身上乱锤。

“这丫头居然也陪着你疯,我要打她屁股。”韩暮笑道。

“别啊,翠儿好可怜的,从小爹娘就去世了,我当她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不许你欺负她。”

韩暮大手在柳如眉身上作恶不休,道:“我怎么会欺负她,关爱女人是我们男人的责任。”

柳如眉被他双手弄的难受万分,只张着小口喘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韩暮的话。

韩暮忽道:“上面干嘛绣两只鸭子啊,多难看啊。”

“那是鸳鸯啊,不是鸭子啊。”柳如眉气的要命。

“原来是鸳鸯啊。我还当是两只鸭子呢。”韩暮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道,心中感到柳如眉对自己浓浓的情意。将她贴胸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眉儿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好么?”

柳如眉全身一震,被这充满诗意的情话感动的泪流满面,不住的点头。

两人缠绵良久,直到天色将黑,韩暮方告辞回府。

出了房门,只见翠儿脸红红的站在廊上喂鸟。俏生生的身影惹人怜爱。韩暮心里一动,走过她身边的时候,趁她弯腰施礼时,在她的白生生的脖子上一吻,便扬长而去。

翠儿“啊”了一声,韩暮早已出了院门;暮色四沉中,翠儿红着脸呆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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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贺新年

十二月中,离新年越来越近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即便吴兴城里这一年纷纷扰扰,大事小事出了不少,人们还是在新年临近时选择了遗忘。从官到民,从士族到佃农,谁都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个年。

韩家上上下下也都忙碌起来:做新衣,备年货,扫尘,修葺。。。。。。个个忙的不亦乐乎。

这是韩暮来到晋朝的第一个新年,韩暮也颇为重视。但是因为诸事沾不上手,他只能每日在温岭和城中闲逛。

太守爷交代的事,他只是将细节跟程四海详细说了一下便甩手了。这程四海倒也精明乖巧,韩暮所说的意思,他一点就透,还加了很多好的建议,安排的滴水不漏。

韩暮也乐得清闲,本来要和俊杰他们去东门调查贼人的后台,此事目前只有两条线索可以追查。

一个是抓获的贼人可以审讯,但是抓的贼人都是小角色,太守大人早就审讯了几次,各种刑具用了个遍,但是毫无结果,这些小喽啰应该只是奉命,不知道内中详情。贼首姬无心已死,李大胆所说的马脸的汉子在死人堆里被找到,所以这条线索可说是断了。

还有一条线索便是东门赌场的掌柜,李大胆当日曾言道,打探完情况后可去东门赌场掌柜那儿去领赏钱。韩暮便叫俊杰在某天夜里蒙面潜入那掌柜的住处,几番恐吓和殴打之后,毫无结果。

那掌柜的只是痛苦流涕的说从无此事,柜上也未曾有任何人将银钱存着让李大胆来取。至于那马脸汉子,掌柜的说赌场开门做生意,每天来来往往,谁会去盘问每个赌客的来历身份呢,这不是自毁生意么。

韩暮等人揣测,那帮人必然是想事后杀李大胆灭口,李大胆被抓住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留住了一条小命。看来暂时是没有什么眉目,这帮人行事之严密,不像一般人所为。

温岭的温室里第三第四批蔬菜相继可以上市,正是在这年关的好时候,价格自然翻了个跟头。www.65txt.com反正花得起的都是大富之家,不赚他们钱对不住天地良心。至于两位老丈人家,韩暮天天叫人将时令蔬菜瓜果鲜花拣最好的每人一份送去。王太守和柳明诚都是喜欢美食的人,自然欣然而受,某些时候就连韩暮躲在两位小姐的闺房时间太久,也不去叫婢女去打扰了。无原则之极。

其实晋朝的新年从腊月初八便算开始,腊八粥喝了,新年的程序便算是启动了。士族官绅大家自不必说,贫苦人家一年熬到头总是要积攒下些许钱财,为的就是新年时候不至于太拮据。

韩暮从二十一世纪而来,那年代穷苦人不比现在少,他当然了解这些人的苦处;在请示了韩老爷子和夫人,便和袁岗和俊杰带着各自带着几名飞虎队员和家丁去自家佃农的村庄里分发过年的赏钱。佃农们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个个感恩戴德,恨不能趴下来给这东家少爷磕头了。

由于今年的雨水充足,韩家仅稻米一项便收入二十万钱,几间铺子一年下来近十万钱,更厉害的是温岭温室一茬下来便收入八万钱,后面到蔬菜瓜果正式上市还能播种两茬;

韩家今年赚的盆满钵满。只不过韩暮花钱如流水,从他手里出去的至少十五万之巨;但是再也无人说他是败家子,会赚会花,才是男儿本色。

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吃灶糖、油饼,喝豆腐汤。贴灶王爷、灶王奶奶的画像。

腊月二十四;迎春日,惮尘,打扫房子,各家各户老老少少全体出动室外屋内,房前屋后,彻底进行打扫,干干净净迎新春。

腊月二十五;接玉皇,各家各户进行家祭,这一天起居、言语都要谨慎,争取好表现,以博取玉皇欢心,降福来年。这天过后诸神上天过年去了,民间百无禁忌,嫁娶等等诸事几乎天天都很多。

腊月二十八,全民沐浴,洗去一年来所有的晦气和疾病,新年的正式开始了。

韩暮知道,这年代尚未有春联出现,各家各户只是在门上悬挂桃木刻出的符咒,称之为桃符。“我来创新吧,不必等到后世孟昶做对联第一人了。”于是韩暮便铺红纸、磨浓墨大笔一挥:

新年纳余庆

嘉节号长春

史上第一幅对联应运而生。

大年三十夜,韩暮带领全部仆役婢女在大厅跟韩老夫妇守岁。全家老少一堂共吃年夜饭,场面甚是温馨。韩暮更加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好这里的人,于是在席上对来年的自己提出了几点期望:一是宣布,他已经同意王太守将自己推荐入仕,为韩家光耀门楣。二是,他希望来年将温室扩大,培育出更多的时令蔬菜瓜果,将韩家的生意扩展到更大。三是,他希望将柳小姐娶进家门,为韩家开枝散叶,添人进口。

这三条个个打动韩老夫妇的心,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众人也极力奉承,把年夜饭的气氛推向高潮。

其实韩暮内心里还有几个愿望根本没说出口;他在内心的许愿是:扩大飞虎队的规模,更好的保护韩家的安全。还有就是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够顺利的将玉润小姐抱回家。另外,暗中谋划自己的人要揪出来,处理掉。但是这几条没一条上得了台面,他也就只能憋在心里。

在韩暮的要求下,袁岗将老母从扬州接来,俊杰无父无母倒也无所牵挂。韩暮想起二位兄弟都是孤身一人便执意每人送了两名婢女做妾,两人不受,但韩暮态度坚决,两人都感激不尽,对韩暮的感情自然深了几分。

韩暮虽然觉得以妇女作为货物赠送他人确实有些无耻,但这个朝代风气便是如此,再说贫苦人家的女儿连日子都没法维持,跟了袁岗和俊杰二人倒也能过个好日子,也不算是太过伤天害理。至于说拉拢人心之意,韩暮倒是并非没有,只是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看二位生活过于清苦而已。

大年初一,吴兴全城爆竹连天,喜气洋洋;在这个动乱的年代,平平安安又渡过了一年,确实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一大早,韩家上下全部换上了新衣服,韩暮西装革履,白丝巾扎在领口。外边罩了件熨烫的笔挺的风衣,脚上蹬着尖头皮鞋,头上卡着顶黑色礼帽,配上修长的身形,俊俏的面孔,更显得风度翩翩,潇洒迷人。小丫头们看的抹不开眼光。

四个丫头今天也是焕然一新,韩暮本想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标准给她们搭配衣饰,但是奈何他说的话制衣师傅全然听不懂,只得选了最好做的几种样式帮她们每人做了几件。

她们清一水的里边绿长袖衬衣,外罩无袖紧身红色小马甲,下穿笔挺的西裤,长发挽起盘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子,每人一串宝石项链挂在胸前,衬得四个如花般的小脸蛋珠光宝气,很有些白领丽人的气度。

韩暮承认自己有点俗,二十一世纪自己本来梦想做个形象设计师的,奈何才情不够,他说出的构思在朋友圈子被称之为恶俗的代名词。时至今日,在另一个空间他终于能够过过瘾了。好在四个丫头身段脸蛋都是百里挑一,无论怎么折腾,都是漂漂亮亮的四个小美人。

韩庸,王夫人,韩暮三人站在大厅门口给每个过来拜年问好的奴婢们派红包,每个人的小红布袋里都是鼓鼓囊囊的。

接着韩暮和袁岗俊杰等又给飞虎队发红包,飞虎队的红包可就大的多了。韩暮看着众人欢喜的样子有些感叹: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钱都不能表示心意啊。袁岗和俊杰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韩暮亲自出城赶往温岭,看望驻守在那里的部分飞虎队员和蔡老爷子,并嘱咐蔡老爷子傍晚回府给他补上年夜饭。

闹闹哄哄的很快就到了中午,韩暮拿出史上第一副对联叫韩七郑重的贴在府门上;众人新奇万分,都被韩暮层出不穷的想法搞得晕头转向。

午间祭祀韩家祖先的时候,韩暮特地多上了两柱香;新春佳节的时候,他还是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父母。虽然时空万里阻隔,但是这佳节倍思亲的情愫却是永远挥之不去。

第三十二章 暗流

闹闹哄哄的新年过的颇快,转眼间大年初一初二初三就过去了,人们收拾好新衣服浆洗干净压在箱底,换上平日里的普通衣服,准备开业开市,为这新的一年忙活生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这几日除了在韩老爷的带领下,给称之为世伯各色人物拜年以外,便没有任何的事情可做;当然未来的两位老丈人家是每日必去的。

柳家倒还罢了,太守府中可是天天高朋满座,每次韩暮总是躲不掉,被王太守拉去厅上听别人高谈阔论一番。韩暮烦不胜烦,但因此也认识了很多有头脸的人物。韩暮无心结识,每每点头伫立一番便急着往王小姐房里钻,气的王献之叹气连声,本想多多栽培他,给他与上流社会交往的机会,无奈此子不开窍,枉费他一片苦心。

正月初十,韩暮也从程四海处得到了消息,年前他率队以登记户册为名的大检查中,在一家客栈中查到了四名不是吴兴本地的人,虽然那四人坚称是来吴兴做生意的,但是程四海却不大相信。那帮人操北方口音,说是来吴兴做粮食生意,但是却无一家米粮店和他们谈过生意。

韩暮马上意识到此事有蹊跷,忙和袁岗、俊杰赶赴吴兴大牢,提审此四人。按常理韩暮是没有这个权利去提审人犯,但是年前王太守在众人面前亲口叫韩暮会同吴兴校尉程四海布置治安事宜,众人便敏感的感觉到太守大人和韩暮的关系大是不同。韩暮提审犯人倒也顺理成章。

被抓获的四个人两高两矮,高者瘦削,矮者臃肿,这一点上倒是古今皆同。审讯方法上韩暮没有按照陈四海的方法,而是先将四人分开隔离,再逐一审问,并记下供词。www.65txt.com

于是韩暮得到了四份供词,这四份供词很有趣,回答的问题全部是关于他们中的某一个人的。韩暮问他们每个人都是那个自称黄七郎的矮胖子的情况,诸如:姓名,身高,何方人士,家住哪里,来此贵干等等。。。甚至问到他喜欢何种菜肴,喝不喝酒等等。

这么一来,错漏可想而知,韩暮将四人集中对质,四人的谎言不攻自破;韩暮将他们的精神抵抗粉碎之后便开始了肉体折磨,既然在官差面前不说实话,那么刑讯逼供也就顺理成章了。

第一轮,辣椒水,老虎凳,竹签插手指;从电影上学来的老三样让四人便开了口,搞得负责刑讯的俊杰大感无趣:第二轮的烧烙铁和鳄鱼皮鞭都没派上用场呢,这几个软骨头。

四人中两个高个子的分别叫黄七郎和白三水,两个矮胖子分别叫华文羽和沈长河,这四人都是从徐州府来,全是山贼。

其中沈长河乃是匪首姬无心的二当家,韩暮单独提审了沈长河,从他的口中得知:去年十一月里有人和他们接触,许以重金教他们秘密潜往吴兴,任务很简单,杀了一个叫韩暮的少年,将他手里的那把叫龙翔的宝剑夺下来。如果可以的话杀了他身边的几个丫鬟,酬金另付。并说吴兴城里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分散在十来家客栈。

由于酬金丰厚,来人又极为爽快的先付了一半酬金两万钱。于是他和大当家姬无心一商量便接了这一票生意。来到吴兴后,确实有人给他们订了十几家客栈居住,而且不断有人给他们送来韩暮的行踪,怎奈时间地点都不适宜动手。

终于有一天,得知韩暮在城外的一个小土堡里过夜,机会难得,而且完事后可以不必进城,连夜逃回徐州地界,所以群贼便决定动手。动手当夜,这沈长河和平日交好的几位耐不住寂寞跑去鸣玉坊各自找了个粉头泻火,不想高兴之余喝的兴起,全部醉倒在妓院里。第二日便听说昨夜百多位兄弟全部折在这叫韩暮的少年手里。

沈长河说到这里,胖脸上一片懊悔之色,懊悔中还带有一丝庆幸。

韩暮看他样子忍不住感到好笑,道:“那你们怎么不偷偷出城逃跑呢?”

“你当我不想逃啊,第二日城门便盘查的很紧,我们找了家小客栈躲起来,等风声过去再谋逃生的办法。”沈长河一时忘形,看着韩暮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弱智。忽然间惊觉自己是眼前人的阶下之囚,忙一叠声的道歉。

韩暮不以为意道:“这么说来,城里接应你们的人你也是不认识喽?”

“怎么认识他们啊?来送消息的都是街上的乞丐和玩耍的小童,也不知道这帮孙子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沈长河骂骂咧咧道。

韩暮暗暗思索,眉头紧皱。

那沈长河道:“大老爷,我知道的都说了,绕小人一命吧,小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下有三岁孩儿是吧?”韩暮微笑打断他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话?”沈长河迷茫了,自己的台词被抢了。

“你可知我是何人?”韩暮轻声的问他。

“你是?”

“我便是韩暮,你们要杀的便是我,宰了你们九十多人的也是我。”韩暮飞起一脚踹在沈长河的脸上,大步出门。那胖子被踹翻在地,脸上惊愕表情未消,汗珠滚滚而下,呆呆的躺在那里。

出门后韩暮向袁岗、俊杰、程四海等人,将问到的情况和盘托出。三人都目瞪口呆,韩暮究竟得罪的是何方神圣,竟然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干掉他。

程四海不愧是办案经验丰富的老手,马上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问到:“他们为什么要你手上的那把剑呢?那把剑究竟是什么剑?”

韩暮被他一点,心里好像有点明白原委了,但此事必须要找王太守才能问的清楚。当下对程四海道:“程大哥,这几个犯人就交给你看管了,务必要让他们写下供词画押。我还有要事要办,回头再和你解释原委。”

程四海鬼精之人,也不多问,抱拳答应了。韩暮又请袁岗和俊杰回府等候消息便急匆匆出门直奔太守府。

从大牢到太守府不过半里的路程,韩暮飞奔而过,心里的急切,烦闷,气愤,疑问,重重交织。

路上行人躲避不及,有认识韩暮都想:这韩家少爷又有什么新花样了?难道现在该成不骑马不坐车,练腿功了么?

第三十三章 惊天之密(上)呼唤红票收藏

韩暮不待太守府看门的衙役通报,便径自直冲后堂。三五中文网王太守难得今日清闲,正站在院子里对着一树梅花左看右看。

韩暮冒失鬼般的冲进院子,唬的跟在后面直追的看门衙役连忙跟太守请罪。

王太守不以为意,挥退众人,见韩暮鼓着双眼盯着他看便道:“怎么韩贤侄?怎么跟个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也不顾上下规矩了?”

韩暮张口刚要说话,王太守伸手阻止他,眼睛看着那树梅花道:“贤侄每每有出人意表的言论,来欣赏欣赏这梅花如何?今年开的比往年好多了呢。”

韩暮心头气的快要炸了,都这时候了,老家伙还是这么躲躲闪闪,闪烁其辞。再也不顾其他冲口说道:“大人恕罪,在下不是来赏花的,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人。”

王献之叹了口气,伸手在梅树嶙峋的枝干上摩挲一番后,拍拍手上的污垢方才转身。肃颜对韩暮道:“心燥则迷,心静则清,少年人若想成就一番大业,规避一些艰险,这便是第一课。遇事急躁岂是你韩暮目前所应有的情绪?”

韩暮被他训斥,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过头了,忙施礼道歉。

老少二人进厅落座,香茗奉上;韩暮一五一十将自己几番遇袭,和审讯沈长河的情形说给王太守听,王太守眉头紧皱,默默不语。

末了,韩暮问:“世伯可知那幕后之人为何要这把短剑?那夜探太守府的女子来你府中究竟为了盗取何物?密谋杀我和我身边的人到底是何目的?太守大人,我想答案应该在你这里能得到解答。三五中文网”

王太守陷入深深的沉思中,韩暮一瞬不瞬的看着王太守,静待回答。

半晌,王献之叹了口气道:“贤侄,先前不是我不愿将实情相告,只是此事关系太大,我若告诉了你,便是把你置入这天大的漩涡之中,那是害了你。”

顿了顿,王献之续道:“但事到如今,你的性命已经受到极大的威胁,若不是你福泽深厚,恐怕已是泉下冤魂;我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但你需紧记,若漏出半个字,死的可不是你一个人,九族亲眷俱被牵连,你好好考虑一下。”

韩暮惊讶的看着王太守,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什么事这么重大,泄露出去便要牵连九族。”不禁有些犹豫。

“秘密”这个东西其实是种负担,所有保守着秘密的人都好像背负着沉重的包裹在行走。王太守背负的包裹看来绝对是巨大异常。自己是否应该接过这个沉重的包裹呢?而且看来这个包裹里包的可不是一般的零零碎碎,而是一见光便会炸得自己和周围人粉身碎骨的炸药。

韩暮低头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王太守微笑着品着茶,也不出言催促。

“我考虑好了,我愿意听听这个秘密。”韩暮抬头坚定的说。目前的形势极为严峻,埋伏在黑暗里的无形的手正在一步步扼杀自己的幸福生活。韩暮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将如何面对。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找出幕后黑手,寻求积极的应对之道。

王太守哈哈大笑重重一拍韩暮的肩头道:“好小子,没看错你,从今天起老夫便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将那把惹祸的宝剑拿来给我看看吧”

韩暮依言取下腰间所悬“龙翔”奉上。王太守仔细观看,直赞“好剑好剑”又问起那女子相貌形态。韩暮将那天救那神秘女子的情形和盘托出。王太守听到苏红菱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道:“果然是苏俊青的女儿。”

韩暮道:“谁是苏俊青?”

王太守道:“苏俊青原是桓温大将军的参将,我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为人极是豪气耿直,但不知为何听闻他通敌之事败露,被桓大将军抄家,全家下狱。那苏红菱我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听得苏俊青称她为菱儿。我曾见这把剑和另一把样式相同的剑挂在那菱儿的腰间。”

韩暮奇道:“既然全家被下狱,那苏小姐是怎么来这太守府的呢?”

王太守道:“这便是问题之关键所在了,随我来。”

王太守站起身往后厅行去,韩暮紧跟其后。二人来到后厅和前厅之间那个精致的小花园里。这里韩暮来过,那连接前后厅的长廊穿园而过,廊下一弯溪水清澈闪亮。

王太守径自走到一处嶙峋峭俊的假山前,伸手在角落处摸索片刻,只见那假山忽然向右移开半米吓了韩暮一跳。

移开的假山下边露出一个黑黑的洞口,有台阶从洞口伸下,原来是个密道。

王太守当先弯腰进入密道,韩暮紧紧跟上。刚一进洞,身后隆隆声响,那假山再次还原封住洞口。

洞内光线昏暗难辨脚下,韩暮只得跟随者王太守深一步浅一步的朝前走。转过一个弯,王太守似乎推开一道门,前面忽然大放光明,原来石壁上镶嵌有烛台。白烛高烧照得洞内光线明亮,恍如白昼。两名武士打扮的人笔直站立在两旁。

韩暮心想:古代的人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稍微有点权势的人都喜欢造个密室什么的,难道这王太守带自己来密室看他的藏宝?

胡思乱想间迈步前冲,王太守一声大喝:“别乱动。”韩暮忙收脚回来,用力稍猛了点,一个踉跄差点坐到地上。

王太守道:“此处机关重重,不要命了么?”韩暮抹了一把冷汗心里嘀咕:早不说,我这条命要是送在这密道里,那可太冤了。

王太守招呼一声,那两名武士各自转身在身后的烛台上拧了几下,只听的“格格”声响,不一会归于平静。

王太守衣袖飘飘,大步走去。走道悠长而曲折,也不知道设置了多少机关,韩暮走的心惊肉跳,不知走了多久,前面走道的尽头又是一道门。

王献之推开这道门,只见一个小小的密室呈现在眼前;密室内红毯铺地,一椅一香案,案头几本古书一支插满燃烧的蜡烛的烛台,案几的正中放着一只明黄色的锦盒,除此之外,室内别无一物。

第三十四章 惊天之秘(下)呼唤收藏,红票

王太守跨门而入,招呼韩暮进来,随手在什么地方一摸,那道门合拢关闭,再无一丝空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整个密室显得静谧而憋闷。

韩暮满腹狐疑,王太守知道他一肚子疑问,示意他稍安勿躁,伸手恭敬的捧起锦盒抱入怀中,然后席地坐在地毯上。韩暮依样坐下,静待王献之说话。

“贤侄,你今日所见之物,当世只有四人见过,你是第五个。”王太守开口道。

“第一个自然是这锦盒的主人,第二个是侍中郎王坦之大人,第三位乃是当今吏部尚书谢安,第四位便是我了,而你则是有幸。。恩。。或者称之为不幸能看到的第五人了。”王太守不待韩暮发问便自顾自的说道。

“这么厉害”韩暮睁大了眼睛,心中有些惶恐。原来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这么宝贵,大人物才能看到。那么自己岂不是也是大人物了么。

王献之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仰头思索着道:“当日谢大人将这个锦盒交给下官保管,我便知道快活的日子不会长久了。”

“那是为何?”韩暮问道。

“你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王太守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是当今皇上的密诏。”

“啊。。。”韩暮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历史电影里经常围绕着所谓的遗诏密诏争夺不休的情景。没想到这一幕居然发生在眼前了。

“单单是一般的密诏也算不得什么,只是这密诏涉及到一个人,而此人便是桓温。”王太守不理韩暮惊骇的表情侃侃而谈。

“这密诏的内容是关于桓温的一切犯上不轨行为的汇总,皇上下此诏的目的便是,一旦桓温公然逼迫皇上禅位甚至杀害皇上,我等便需将此密诏公开,昭告天下讨伐逆贼。***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脸都白了,这下他明白王献之为何言之慎慎要他千万不可透露半个字了。韩暮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学过的历史上是否有这么一段,但是脑子里关于此事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忆。

“那为什么皇上不直接下令杀了桓大将军呢?”韩暮问道,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问的幼稚。

果然只见王献之哂笑道:“你当这是小孩过家家呢,桓温此人善于笼络人心,朝中半数皆为他的同党;况且他手握徐、兖二州重兵,又有郗愔郗超父子相助,权势熏天;从民间所传歌谣:桓与马,共天下,便可见一斑。他不反则罢,难道还逼他去造反不成?”

韩暮有些脸红,道:“小侄受教了。但这密诏为什么会放在吴兴呢?”

“这句话才算是问到了正题。桓温不二之心两年以前就被皇上察觉,当今皇上实乃大智若愚之贤,他明里与桓温虚以为蛇,暗地里下了这道密诏给王坦之王大人,请王大人献计对抗桓温。王大人虽然领命但是苦于无力抗衡,便想联合陈郡谢家共同对抗。”

韩暮听得糊里糊涂,插嘴道:“王坦之是否是太守大人的亲戚呢?怎么名字这么像,只差一个字呢。”

王献之奇怪的看了韩暮一眼道:“若不是你得过失忆症,老夫真以为你不是我大晋的人呢。王氏家族分琅琊王家和太原王家,王坦之大人乃是太原王氏家族,也是当世数的上号的大士族。”

韩暮讪讪的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这脑子生病生糊涂了,以前很多事都忘了,真是惭愧。”

王献之一笑接着道:“当时谢氏家族正处在被桓温排挤的时候,所以谢安大人同意与太原王家共同联合抗衡桓温。谢大人当时也是这吴兴的太守,吴兴离京城健康甚远,而且是个不大的城市。两位大人便共同决定将密诏藏于吴兴。不久谢大人被王大人推举调入朝中任吏部尚书,这个位置至关重要,有利于安置反对桓温的官员职位,对大局颇有益处。”

“谢安与我交好,于是便几番试探,告知我这件事。推我为吴兴太守之职。一来可将密诏继续放置在吴兴藏匿,二来联合我琅琊王家三家共同对抗桓温。”

韩暮听得真切,这里边虽然曲折较多,但是却不难理解:桓温当权,不断打压其他士族。甚至威胁到皇上的安全,所以皇上下了这份密诏,几大士族因此联合起来对抗桓温。

“但是,这事和我韩暮有什么关系呢?”韩暮还是不明白。

王献之哈哈大笑道:“要说关系的话,确实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桓温认为你介入了此事而已。桓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皇上有份密诏存在我吴兴太守府,所以不断的派人来偷取,密诏的内容我估计他全部都知道了。”

“那日你多管闲事,救了潜入我太守府的苏红菱,还拿了那苏小姐的剑出来显眼,桓温定是以为你已知晓此事,所以才杀你和你周围亲近的人灭口。他大事没有败露之前当然不敢动我们几大士族的人,你一个小小的韩暮他还是说杀就杀的,做的干净点也就是了。”

韩暮脊背上冷汗涟涟,心中完全赞同王献之的推理。但是还有一件疑惑没有解开,便问道:“那苏小姐不是全家被下狱了么?怎么会出来帮桓温做事呢?”

王献之思索片刻道:“我猜想,苏俊青为人耿直,定然是得罪了桓温被诬告下狱。那苏家家传武技超群,苏小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桓温定然以其家人的性命相挟,才逼的苏小姐来我府中偷取密诏。”

韩暮细想一遍,觉得定然是这样,那天苏红菱留书曾有“逼不得已”的言语,现在一对照起来,肯定是受到他人的胁迫。

不由得咬牙怒骂道:“这个老贼,怎么这么狼子野心,他人的性命是随便予取予夺的么?”

王献之面色严峻道:“对于渴求权力欲望的人来说,挡在他面前的任何障碍他都会铲除。时机一到他可能连我都不会放过。”

韩暮道:“吴兴城里肯定有他的人,不然我的一举一动怎么被掌握的这么清楚呢?”

王献之道:“此人倒也不难猜测,吴兴首富宋良材的夫人便是桓温的亲妹。”

韩暮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宋云便是桓温的外甥了。

两人在密室久了,均感到有些气闷,便出密道来到厅中饮茶密谈。王献之叮嘱韩暮多加小心,桓温北伐失利,正在火头上,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预料,一定要加上十二分的堤防。

韩暮忽然感到十分无力,即便现在知道幕后的主谋和目的,他也无法去解决这个问题,难不成跑到桓温面前说:“我不知道你要篡位,也不知道三大家族联合要搞你,你饶了我吧。”

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韩暮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别人的安慰。向王献之告辞之后,他没有出太守府,反而朝玉润小姐的闺房行去,此刻他需要王小姐温馨的怀抱来熨平这满腔的块垒。

第三十五章 生存还是灭亡(上)泣血求票求收藏

韩暮走进后院的小楼时,王玉润正在一幅画上描描写写;韩暮一言不发上去便抱住王玉润,将脸埋在她高耸绵软的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35zww.com

周围伺候王小姐作画的几个丫头都惊骇逃散,仿佛像是被恶狼闯进的羊群。王玉润惊讶的放下画笔,环抱住韩暮的头轻轻问道:“韩暮你怎么啦?怎么好像很受打击的样子?”

韩暮默然不语,闭目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王小姐也不再发问,只是抱着他,亲吻着韩暮的头发。一时间万物无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见。

半晌,韩暮抬起头,在王小姐娇艳的红唇上重重一吻道:“谢谢玉儿,我好多了,只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有些无力。”

王小姐伸出娇嫩的小手抚摸着韩暮的脸庞道:“在我心目中,韩郎是这世上最出色的男子,不管出了什么事情,玉润都相信我的郎君难够妥善解决。玉润永远站在韩郎这边。”

韩暮心里感动至极,叹口气道:“这事若是能妥善解决,我也不用这么烦恼了,弄的不好,我自己丢了小命倒也罢了,最怕的是连累了我身边的人,那教我如何心安?”

王小姐神色严肃,帮韩暮整整领口歪斜的丝巾道:“男儿做事,岂能畏手畏脚。我猜想此事重大,韩郎不便和我挑明;但是玉润有句话要和你说:无论你如何决定,去做了便不要有后悔之心,你若不去尝试,和等死有什么分别?无论如何我都支持你的决定,我想柳儿肯定也是这么想。”

王小姐主动送上香吻,脸色娇红的道:“韩郎,放开手脚,该做的事逃避也没有用,你是个特别的人,这个道理,你比我应该更懂。www.65txt.com”

韩暮心头一阵暖流,是啊,自己可不是普通人。自己有着比这时代的人多了将近二千年的阅历和知识,难道还不够资格和桓温一斗么?何况王小姐说的很对,什么都不做,难道桓温就会放过自己么?韩暮的心头升起强大的信心,心情好转,脸色也好的多了。

王小姐见韩暮神色渐舒,知道他已经解开了心结。喜滋滋的指着旁边悬挂的那副画对韩暮道:“韩郎,我画技如何?”

韩暮转头看去,低悬的立轴上,一个翩翩浊公子腰悬短剑正傲立山巅,动作和神态栩栩如生,颇有神韵。画的正是韩暮。

韩暮搂紧她笑道:“怎么不画一个你站在我旁边啊?”

王小姐笑容狡黠道:“你旁边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呢,这么小块地方怎么画的下啊。”

韩暮有些尴尬,这古代的女子虽说习惯于丈夫三妻四妾,但终归人的天性如此,醋性时不时流露出来。王小姐如此,柳如眉也是一样。

两人温存了一会,韩暮告辞回府。决心一定,接踵而来的便有很多事情要做。

韩暮回到韩府,将袁岗和俊杰二人请到自己的书房,三人关门密谈。韩暮毫无保留的将情况告诉二人,两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韩暮对他们完全信任,虽然交往时间并不算长,但是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奠定了他们信任的基石。

但是韩暮也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他告诉二位兄弟,自己不会束手待毙,一定会对抗下去。后果也不敢预测,所以请袁岗和俊杰自己决定去留。

此话一说,俊杰跳了起来道:“二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兄弟结义时所发的誓言难道都是虚假的么?你有难我们就抽身而退,我们还算是人么?”

韩暮忙解释,袁岗制止他道:“二弟,什么都别说了,你我兄弟一场,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和你去闯一番,也叫别人看看我们兄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韩暮心中感激,在多说什么就显得自己太过于矫情了,在古代,大凡侠义之士都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你若在信义上不信任他,那么你就是他的仇敌。

韩暮道:“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三人便同心协力做一番大事。目前我们当务之急有几件事要做。。。。。。”

韩暮将心中所想的对策一条一条摆了出来。

第一要务便是扩大飞虎队的规模,十几个人的飞虎队,虽然都是精英,但是人数太少。韩宅和温岭两处都需要人手。从上次敌人进攻的规模来看,他们是不惜人力财力的来对付自己,如果再有行动的话必定如狂风暴雨,没有足够的人手休想抗住。

第二便是要主动出击,暗地里调查证实吴兴城内的内应是否便是宋家。查实之后要以雷霆手段斩断桓温爪牙,没有内应的支持,敌人势必在自己的行踪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另外吴兴城的军队掌握在王太守手里,桓温的人再大胆也不敢公然围攻,失去内应后他们的行踪将会暴露无疑,对付一个灯光下的恶狼比对付一条暗影里的毒蛇孰难孰易,不言而喻。

第三便是要将身边的人秘密保护起来,四婢倒也罢了,叫她们安安稳稳的呆在家里即可,但是柳如眉一定要妥善安置,柳府家丁能人确实有几个,但是韩暮不敢冒险,一旦出了纰漏,那可就抱憾终身了。

袁岗听了韩暮的三条安排,思索了一番道:“这第一条我想在现有的家丁里培养选拔是不切实际的,大规模选拔也不可行。一来打草惊蛇,二来混进奸细来破坏力更为可怕。”

韩暮点点头,这事确实比较难办。袁岗忽然一拍手掌道:“有了。”

韩暮和俊杰忙问计将安出。袁岗道:“昔年我在扬州走镖之时,结交了一帮生死兄弟,武艺都有些功底,更难得的是都是重信义的好兄弟。我当年被少镖头排挤告辞还乡的时候,他们都表示要与我共进退,在我的苦苦劝说下才打消主意,为了生计不得不在镖局混口饭吃,我这就回扬州一趟,这事必成。”

韩暮和俊杰大喜,最难的一件事居然这么容易就能解决。接下来,俊杰自告奋勇接下查出内应的事情,韩暮则安排其他事宜。

三人分工已毕,袁岗当天夜里便骑上快马,连夜赶往扬州。

小小的吴兴城还沉浸在新年的余庆之中,大街巷尾还不时传来爆竹声和礼花的燃放声。谁也不知道,这祥和的气氛下暗流涌动。吴兴城即将迎来一番狂风暴雨。

第三十六章 生存还是灭亡(下)三百度翻滚求收藏票票

韩暮变得非常的忙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先是在袁岗出发的第二天去柳府,说服柳老爷同意将柳如眉秘密搬出来,住在韩府。由于不能明言,和柳明诚商量这件事的时候韩暮颇费了一番周章。

哑谜打来打去,老狐狸就是不答应;柳老爷言道:“除非韩暮马上迎娶柳如眉,否则这等不合礼法之事怎么也不能答应。”韩暮心急火燎,这时候怎么有空去办喜事。

无奈之下,请韩老爷子出面写下聘书,送上三书六礼,并定下具体日子,老狐狸才松口答应。

更气人的是,柳老爷在答应之后就告诉韩暮:他明白韩暮为什么要将柳如眉接道韩府,韩暮打得那些哑谜他也全部都懂,但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他故意这么做的。

韩暮直翻白眼,肚里暗骂几声“老狐狸”,却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柳如眉那边自然是千肯万肯,不问原因,不问理由,乐呵呵的便在一天夜里带着翠儿收拾东西住进了韩家紧邻韩暮住处的一个小院。

接着韩暮便开始秘密收购赶制鳄鱼皮甲,实战检验出这种皮甲防护能力优秀。上次温岭一役,若不是这皮甲,大多数飞虎队员恐怕就不是轻伤那么简单。所以韩暮决定继续以这种皮甲作为基本的配备。

鬼头大刀也在赶制之中,这次韩暮给自己也特制了一把。因为自己的天罡刀法需要鬼头刀才能发挥全部的威力。

韩暮特制的鬼头刀增加了重量,并增加了精钢刃口,两侧开上又长又深的血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用鳄鱼皮做了个拉风的刀鞘,提在手中威风凛凛。韩暮命名它为“血饮”。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当天夜里,袁岗带着十四个人赶回韩府。韩暮大喜过望,比他预计的人数多了好几个。

韩家大厅里,巨烛高烧,韩暮摆宴席款待这些远到的客人。席间八名飞虎队员作陪,那十四名镖师的眼睛只围着飞虎队员们的鳄鱼皮甲和背上的鬼头刀转圈,眼里艳羡之色毫不掩饰。

韩暮微笑着想:“果然是一帮尚武之人,看见好的装备便抹不开眼睛了。”

席间袁岗告诉韩暮,后面还有几人回家安顿老小,过几天自己赶来。

韩暮更是高兴,当晚多喝了几杯酒,回到小院的时候,居然不顾柳如眉和翠儿在场,将四俏丫头轮流欺负了一遍。羞的柳如眉赶紧带着翠儿逃离他的小院,回自己院内互相张煌相望。

第二天,袁岗正式宣布这十四名镖师加入飞虎队,韩暮勉励几句后便将鳄甲,大刀,骏马,十字弓等分发,又每人赏钱一吊;俊杰接着宣读了飞虎队的队规,接下来的日子里,飞虎队进入全面大训练阶段。

俊杰的暗查工作也有了突破,正月十七日夜,韩暮和袁岗正在书房内听俊杰汇报侦查的结果。俊杰重金买通了宋府的两位仆役,查清了去年宋云等人的一些活动。

据那其中一位叫陈三的仆役说,去年五月末,宋府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宋家父子都称他为韦大人。那韦大人一来便被请入内室密探,第二日清晨便离开吴兴。

那陈三和伺候宋良材宋老爷的一个婢女有点私情,有次和那婢女幽情时听她说那韦大人来时似乎说到韩暮的名字。因为韩暮当时正诗会夺魁,又滑轮鞋拉风,名声正旺,所以陈三对这件事记忆颇深。

陈三还言道,韦大人一走,宋二公子便经常和黄自琅黄公子,郑之琥郑公子等人在林园的一处偏厅密议。陈三还说这几位少爷都有自己的保镖,据说都是高手。有一次他们在院子里练功,陈三误打误撞经过,还被其中一个麻脸大汗踹了一脚。

韩暮算了算时间,第一次遇袭是五月二十九日,自己从清风楼赴宴回家的途中,正好是那韦大人来之后的事情,时间上十分吻合。那位韦大人极有可能是桓温派来安排此事的特使。

从另一位叫钱通的养马的仆役那里俊杰得知,去年十一月间黄自琅黄公子曾借宋云的爱马“踏雪”用了三天。这匹马是宋云的心头肉,便是大公子宋白要借也不行。但是宋云却吩咐钱通将马喂饱饮足借给黄自琅。

三天后黄自琅还马的时候,那匹“踏雪”都快要累死了,定是没日没夜的奔跑所致。

韩暮一阵冷笑,本来以为他们对自己不善,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风头,却没想到他们密谋的是要置自己于死地。黄自琅骑那匹马定然是长途奔跑到徐州找山贼谈判。

原来一直想不通他们对自己下狠手的理由,这么一来全部疑问迎刃而解。

桓温桓大将军下令,他们这帮人当杀手,事后升官发财,自己只能在地下慢慢腐烂。

韩暮大笑,苍天有眼,自己误打误撞组建了飞虎队,而桓温因为自己带兵北伐未归把这些事交给那几个蠢材去办,所以才导致他们的一次又一次失败。

依着袁岗和俊杰的意思,马上便要寻找机会将这几个败类铲除。但韩暮认为时机不成熟,飞虎队的训练还没有告一段落,另外潜意识里韩暮还不想让事情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希望桓温等人就此歇手,那么自己便还能过上从前的无忧的日子。

当一个腐败的地主少爷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袁岗和俊杰听他这么说,也没说什么。但是袁岗也告诉韩暮:“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生死之局。切不可以为敌人会心慈手软,自古以来争夺权力的人对自己的兄弟父母都会赶尽杀绝,指望着这些人大发慈悲是绝对不可能的。”

韩暮默然无语;他想的是,自己可以舍下一切不顾性命,但是这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生活就全毁了。自己只是异时空来的一个异客,发生这样的事自己的良心怎么能安宁。

韩暮承认袁岗说的极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决定应时而动,先不要将事情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三人默坐饮茶;窗外一轮皓月当空,洒下万千清辉;照得这世间万物如同白昼,在这个月色清明的夜晚,有多少人在睹月伤怀,又有多少人在望月难眠呢?

第三十七章 销魂之夜(一)七百度打滚求收藏票票

一直到二月月中,再没有针对韩暮等人的攻击发生,一切仿佛归于平静,仿佛这吴兴城内从来就是这么安静和平。www.65txt.com

春天临近,一切都在苏醒中。歌坊青楼,酒肆茶馆,没日没夜的充斥着悠扬的丝竹,打骂的娇嗔和喧闹的说笑。

每月诗会早已停办,韩暮也很少出门,终日和一帮飞虎队员苦练武技。俊杰收买的耳目传来消息也只是说宋云黄自琅等人都龟缩在家里饮酒抱婢取乐,全无异动。韩暮紧绷的心渐渐放松,形势仿佛在向他所期待的那样发展。

温岭有蔡老爷子坐镇,也是平安无事。第二茬蔬菜瓜果和鲜花已经开始收获,眼瞅着便又有七八万钱的收入。

就在这一切步入正轨,韩暮和袁岗俊杰等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令韩暮抱撼终身的事情发生了。

二月十九日,韩老爷子去查看温岭的收割买卖之事,柳儿和雪儿因为老是呆在韩府觉得气闷央求韩暮准许她们同老爷一起前去,顺便散散心。

韩暮考虑到有五名飞虎队员随行保护,还有七八名家丁随行,再者又是大白天,便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之前韩老爷子也去过温岭几次,在相同规模的保护下,都没有出什么问题。韩暮并未为此事过于担心。

傍晚时分,韩老爷子等人回城,在三里铺遇到一伙蒙面匪徒突然袭击。五名飞虎队员仓促应战,众家丁也死命拒敌,但无奈敌众我寡,在格杀七名匪徒之后,韩家所有人全部罹难。

韩暮等人闻讯赶到三里铺时,惨状不忍卒睹。www.65txt.com

韩老爷子身中十三剑,剑剑要害。柳儿和雪儿身中数剑;其他五名飞虎队成员和八名家丁也伤痕累累,敌人下手之狠绝,手段之毒辣,令人发指。

韩暮双目赤红,心痛如割,站立在寒风中全身颤抖。

夕阳余晖照耀着这修罗场,照耀着这活着的和死去的人的身体,染上一层血红。韩暮仰天大吼,随即直愣愣的昏厥过去。

一切仿佛在梦中,韩暮醒来时仍然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袁岗俊杰等人安排人手准备安葬事宜,并追查蛛丝马迹。

当夜,太守王献之秘密探访韩暮,王献之对此事的震惊溢于言表。匪徒敢于在白天动手,已经到了公然和吴兴官府对抗的地步,他安慰韩暮,自己必将介入此事,给韩暮一个交代。

韩暮从头到尾面无表情不置一词,王献之见他的情形只能喟然一叹,转身告辞。

三日后韩府举行大丧,一溜十余口棺木从南城出发绕城一周,直奔温岭。韩老爷平日待人和善,口碑极好,韩暮少爷自从病愈以后也做了许多积德行善之举,平日里受到韩家恩惠的父老都赶到吴兴,送韩家老爷一程,送葬队伍浩荡千人,绵延数里。

韩暮在韩老爷墓前长跪不起,心中想起平日和他相处的一幕一幕。虽然自己并不能算他真正意义上的儿子,但是韩老爷的舔犊爱护之情,是韩暮在这纷乱的年代的第一缕温暖。

在柳儿和雪儿的墓前,韩暮默默烧去锦衣,纸马,金箔,铜币。二婢跟随自己多日,平日里嘘寒问暖,呵护备至;而自己却未能保护好她们,让她们含恨而终。想到这里,韩暮便不能原谅自己。

若不是自己不听袁岗劝解,抱有侥幸之心,怎么会有今日之痛。早就该以雷霆万钧之势,剿灭吴兴内应,一念之差,致终身之恨。

寒风劲吹,枯树荒草发出呼啸之声,数百人肃立荒野,送别故人。

韩府内一片漆黑,鸦雀无声,唯有韩暮书房数灯如豆,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韩暮正和袁岗,俊杰,蔡老爷子静坐商议。晴儿叶儿双目红肿侍立在一旁。

袁岗打破沉默道:“二弟且节哀顺变,此刻最忌心浮气躁,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血债要用血来偿。”

“对,定要血偿!二哥你下令吧。”俊杰咬牙切齿。

韩暮轻轻动了动疲倦的身体道:“此事皆因我不听大哥劝说才导致的,我实在是愚蠢之极。”

袁岗轻拍韩暮肩膀道:“二弟不可以这么自责,换任何人身负全家百口人的生死,也不会冒然去做决定,你没有错,只是敌人太过凶残。”

韩暮苦笑道:“谢谢大哥的体谅,血债血偿,大哥说的一点没错。但不能羊入虎口,授之以柄。”

蔡老爷子叹道:“韩暮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真是奇才。你说的对,万事具备成功才有把握。”

韩暮道:“当下要做几件事,明日我去趟太守府,太守摊牌。小杰你负责收集宋云等人行踪,落脚处,要细致周密。大哥你即刻整编飞虎队,随时待命。”

转头对蔡老爷子拱手道:“蔡老爷子,我只能拜托你帮我打点家业。此事一了,我必然不能在吴兴逗留,我母亲和叶儿晴儿她们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家里的一大堆事务我便委托给老爷子了。”



蔡老爷子摇手道:“不可不可,何不交给柳家打理?”

韩暮道:“那样一来,我怕火会烧到柳家头上。老爷子您不必担心,我会叫韩四管家和韩七协助你。”

蔡老爷子低头想了想道:“好吧,我便答应了。你母亲和两位姑娘我建议先请太守老爷安置,太守府应该是安全的。王太守和你父是知交,明天你去跟他说说,他必然会答应。”

叶儿和晴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忍不住都跪倒在地向韩暮道:“爷,你不带我们走么?我们要跟着你,不然谁来伺候你呢?”

韩暮伸手拉起两人,拉着她们的手道:“我安顿下来自然会接你们去,不会很久,好好帮我照顾老夫人。”

两女抹泪答应了。

剩下来便是柳如眉的问题了。爹爹新故,守丧期间必然不能娶她进门,而且目前的形势娶她等于是在害他,想来想去没个好办法,只得明日去柳家和柳明诚商议再说。

几人秘密商议不休,直到天色渐白,才各自散去休息。

鸡鸣唱晓,吴兴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平常人家都早起开门做事。对他们来说这是个平常的一天,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个流血的日子,一个复仇的日子。

第三十八章 销魂之夜(二)泣血召唤红票,收藏

天色大亮,这是一个暖阳高照的日子,韩暮只是眯瞪了个把时辰,便起身出门。www.65txt.com现在的他丝毫不感到疲倦反而精神亢奋。

王太守刚刚早起,在花园负手里低头沉思,韩暮在门人的带领下进了花园。王太守看见韩暮过来微微的点头,示意内厅叙话。韩暮默然跟随太守走进内厅。

二人坐定,王太守手指轻敲桌面道:“决定了么?”

韩暮微微颔首。

“那么一切小心,手脚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即便人人知道是你,只要没有把柄,我便担保你没事。”王太守轻轻的道。

韩暮低声应了。王太守又道:“三日前,我便快马修书进京给谢安谢大人,大人回信已到,你办完事后,可去投他;等三月夏推结果公布,他便可量才施用,从今往后你等于和我等上了一条船,再没退路了;你面对的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仇人,你可要考虑清楚。”

韩暮哑着嗓子道:“我没什么好考虑的,血海深仇不报,我韩暮愧对天地。”

王太守叹息一声道:“我有一句话告之你,你要记住。”

韩暮欠身道:“大人请讲。”

“遇事三思,当断则断;国仇家恨,民生为先。记住我的话,你便能成辅国安邦之才,也自然能报这血海之仇。”王献之缓缓说道。

“韩暮记下了,谢大人。韩暮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

“我这一去,恐怕一段时间不能安顿,娘亲年事已高,岂能随我颠沛流离,我想请大人帮我照顾一段时间,太守府可能是最安全的所在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王太守苦笑一声道:“普天之下没有最安全的地方,我这里虽有重兵把守,其实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一旦撕破了脸,首当其冲的便是我这太守府。”

韩暮皱眉道:“这可怎么办?”

王献之沉思半晌道:“这样吧,今夜我便将你母和玉儿送到会稽乡下,那里倒有我几处产业,是我偷偷置下准备以后归老的,没几个人知道。待局势平稳在将他们接出来。”

韩暮大喜道:“那是最好了,可否将柳小姐一并带去呢?”

王太守斜了他一眼道:“若说你不是多情种子,天下可没有情种了。当然一起走了,怎么能让你有后顾之忧呢?”

韩暮心头激动,起身噗通跪下,恭恭敬敬的给王献之磕了三个头。

王太守起身朝外行去,口中淡淡说道:“今夜城防军全部由程四海带去城外操练,明日午时方回。玉儿在房中,你去见见吧。”

说罢出了厅门走进侧边的琴房,韩暮双目含泪站在那里恭送,不一刻琴声悠扬,一时间云淡风轻,奏得是首古曲《清风》。

韩暮擦去泪花,转身欲往王小姐的小楼行去,却见内厅后门处王玉润一袭白衣,臂缠黑纱正倚门而立痴痴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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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守府出来,阳光已洒满全城。韩暮心里舒畅了许多,王小姐温柔多情,只叫他记得来接自己上京,其他的不置一词;温柔的亲吻将韩暮彻底融化,韩暮的信心被那一口一口的甜吻慢慢的恢复。

韩暮快马加鞭赶到柳府,告诉柳老爷自己的计划。这次老狐狸不再坚持,同意韩暮将柳如眉和王夫人玉润小姐一起送走。

韩暮本想让柳明诚暂避风头,柳老爷大笑道:“我这辈子还没有躲藏起来的习惯。他要来,我手里的宝剑可不是吃素的。”神态甚是豪雄。

韩暮再劝,柳老爷斥责道:“做你该做的事去,在我这磨蹭什么?我若被害,他日你帮我报仇便是了。”韩暮只得拜别岳父,赶回韩府。

在蔡老爷子的指挥下,家中金银细软全部被转移到安全的所在。王夫人和几个随侍的丫头的行李也都全部收拾好。韩暮喊来柳如眉,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柳如眉含泪点头,吩咐翠儿收拾东西。

诸事停当,只欠俊杰的消息了。

下午未时三刻,俊杰回府带来了消息,宋家人的各自居住地已经摸清,黄自琅,郑之琥,以及其他帮凶的今夜落脚处全部查清。

韩暮点点头,吩咐道:“飞虎队和今晚出城的人全部到东院集合,我有话说。”

所有人都集中在东院的庭前空地上,韩暮将父亲牌位捧出,置于香案上,带领众人跪倒行礼,转身道:“我最亲近的家人,兄弟,姐妹们。我韩暮无能,导致今日之祸,连累大家担惊受怕;更让我难过的是,还让我的亲人、兄弟、姐妹死于非命,我愧对大家。但是我们绝不任人宰割,也许今夜之后我们还会有人受伤,有人担惊受怕,但是我绝对不允许在失去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今晚我们韩家将迈出复仇的第一步,我们将用敌人的血祭奠我的亲人和兄弟姐妹们!!”

韩暮双目含泪,高举手中长刀。

院中诸人也双目含泪,静静矗立。

书房里,韩暮正和袁岗俊杰分派人手。飞虎队原先十六人,袁岗从扬州带来十四人,回家处理事务后赶来的三人共计三十三人,三里铺损失五名兄弟。现在剩余的飞虎队总人力二十八人。

三人议定,由俊杰带六人,袁岗带八人,韩暮带领剩余的十四人分头行动,之后后北门集合。

由蔡老爷子在飞虎队行动后即刻带领数十家丁保护几辆车马去太守府与王小姐的车队汇合,汇合后蔡老爷子急速回府,防止敌人来韩府捣乱。

天色渐暗,初春的白天黑的很早,很快。韩暮在大厅里和众人一一惜别,叮嘱柳如眉、叶儿和晴儿照顾好老夫人,又叮嘱她们照顾好自己,几女泪落如雨,不断的拉着韩暮的手或依偎在他的怀里不愿离开。王老夫人自打韩庸老爷惨死之后便一直处于迷糊状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发呆。

韩暮见时候不早了,咬一咬牙从几女的手臂和怀抱里挣开,阔步出了大厅。暗沉沉的天上乌云翻腾,星月无光。朔风起处,光秃秃的高树上呜咽之声大作。当真是: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古树寒鸦鬼泣时。

韩暮一凝步,转头向厅中看了一眼,便迅速的隐没在黑暗中。

第三十九章 销魂之夜(三)哭求收藏红票

后院的花园长廊里,飞虎队全部整装完毕,清一色的黑色劲装,面蒙黑纱。三五中文网队伍站成两排,韩暮袁岗和俊杰三人和队员们逐一击拳。

时近三更,料峭的初春夜,吴兴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风卷起地面的枯草碎布打着转儿东飘西荡,翻转不休。

三更敲过,韩暮双目精光闪烁,和袁岗等人目光交流了一刻;大手一挥,三队人影便从后门闪入小巷,顷刻间便消失在如墨的黑夜里。

黄自琅这几天心情很好,三里铺的袭击便是他策划实施的,为此宋云很是夸奖了他几句。对于黄自琅来说,宋云的话便代表了桓大将军的话,毕竟桓大将军是人家的亲舅父。只要抱紧了这条粗腿,万事好说。

他手下的几个打手护院在三里铺袭击时很是威风,连躲在远处树林里观望的他都能听到他们野兽般的狂笑声。露脸啊!这次终于将郑之琥这个阴险小人给压下去了,这小人老是阴阳怪气的在宋云面前说自己坏话,这次这小人的手下居然一照面就被韩家那几个猎豹般的家丁灭了七八个,他想起来这事就要大笑一场。他仿佛看到高官厚禄在向自己招手了。

美中不足的是韩暮未除,不过那又如何呢?只要韩暮敢出城,遍布全城的眼线马上会传来消息,自己只要故技重施,那么大事就成功了。桓大将军许诺的十万钱和四品官职职位就是囊中之物了。甚至都不用宋云的人帮忙。

黄自琅几天来都沉浸在唾手可得的幸福里。几天来,韩家发丧,他却天天带着一帮人饮酒作乐。

今日也如此。35zww.com在醉仙楼喝了半醉之后,他又带着几个保镖来到鸣玉坊。这里的老鸨说,今天刚到几个新货色,据说是从辽西沿着海路运来。他十四岁就开始逛青楼,阅女可谓数不胜数,但是辽西来的胡女还没尝过呢。

老鸨子很识相,黄自琅这边醉醺醺的进门,那边就有几个胡人服饰的少女迎上来。酒菜再次上桌,胡女弹琴唱歌,那风韵真叫他心痒难搔。三更漏响,兴致高涨的他,挑了两个腰肢最软的,小嘴最甜的,说话最嗲的胡女,一边一个搂着进房。

衣服也扒光了,裙儿也褪下了,亵衣也半掩了。烛光跳动里,两个白的耀眼的身体躺在红色的锦被上就等着他去尽情挥洒一番了。他虽是自命斯文风流这时也耐不住了,喉咙里发出一声自己也搞不懂的闷吼声,扑了上去……

黄自琅屁股上忽然感觉冰冰凉凉,身下的娇美女体也变得僵硬。他睁大朦胧的醉眼,发现两名胡女正呆呆的看着他身后。他扭头后望,房间里一字排开七个蒙面的黑衣人。屁股上冰凉的物体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他刚想呼喊周围房间里正在风流快活的手下;只见寒光耀眼,那剑平平的打过来,“啪”的一声,嘴巴里飞出几颗牙齿。把他的呼喊闷在肚里。

“好汉饶命,你们要什么?只要饶了我的命,要什么都行。”黄自琅扑地跪倒,磕头如捣蒜。

为首的蒙面人忽然凑近他的耳边道:“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要你的狗命。”

“为什么?我和你们无冤无仇。。。。。。”黄自琅骇然问道。

“有没有冤仇,你下去问问韩老爷子和韩府的十几个冤魂吧。”俊杰手一挥,身后的飞虎队员快速退出房间。

片刻间,周围的房间里尖叫声四起,夹杂着惨叫声和大刀砍入骨头的咔咔声。

黄自琅转身欲逃,俊杰剑尖直刺,捅入黄自琅白皙肥腻的后背。又一剑削出,一颗人头飞上半空,那人头双目大睁,满眼恐怖之色。床上的两女尖声惊叫,俊杰一剑一个结果了他们,在红艳艳的锦被上擦干剑上的血迹后,推门而出。

门外六名飞虎队员陆续赶到,俊杰哑声道:“完事了?”众人一点头。

“撤!”俊杰腾身而起上了屋顶,六人随之飞身而上,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鸣玉坊尖叫声再起,闻声而至的老鸨和护院被眼前情景骇的大叫。二楼七间房房门全部大开,黄自琅和他带来的所有保镖身首异处,赔上性命的还有八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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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郑家大宅的院墙上,几条黑影正沿着墙头疾走。

郑之琥这几日可不像黄自琅那般嚣张。他显得格外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韩暮不好惹。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头豹子。想杀豹子可要一百二十个小心,不小心被它的利爪尖牙挂到一下,自己也吃不消。

若不是宋云比韩暮还惹不得,他根本不想趟这趟浑水,三里铺袭击的时候,他本以为韩暮在内,那就可以一了百了的除掉他。但是当他得知只是杀掉韩庸和十来个丫鬟家丁时,他的心就凉了。

死了几个保镖倒不在他的考虑之内,花钱请他们来就是卖命的。他担心的是韩暮的报复。

所以这几天,他躲在自家的大宅子里,叫家丁伙计们日夜巡逻。特别是夜里,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如一只惊恐的兔子,睁大张煌的眼睛在黑夜里四下张望。

所以他特别累,四天过去了,他想好好睡一觉。于是招来两名婢女,在她们身上把自己折腾的疲惫不堪。此刻他正流着口水如愿以偿的睡得香甜。

屋外的寒风呼呼的响着,夹杂着类似动物垂死的嘶哑叫喊声,郑之琥听不见,他正无意识的揪拽着身下婢女的嫩*乳,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忽然之间,郑之琥感到右手臂剧痛,他清醒过来举起手查看,觉得手臂轻了一些,有些不大对劲。

郑之琥赶忙用另一只手一摸,摸到的是一截秃秃的肉桩。剧烈的疼痛让他嘶叫起来。屋子里忽然大放光明,有人点亮了蜡烛。一截嵌入婢女胸脯的断手映入眼帘,他惊骇的抬眼,看到一个铁塔般的蒙面大汉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巨剑。

郑之琥张口便要大喊,那汉子挥挥手中巨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你肯定以为这是在做梦,我告诉你,这不是梦。韩暮韩公子要我向你问好。”

第四十章 销魂之夜(四)第二更,求收藏票票

郑之琥张口便要大喊,那汉子挥挥手中巨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你肯定以为这是在做梦,我告诉你,这不是梦。www.65txt.com韩暮要我向你问好。”

说罢不管郑之琥脸上流露的骇然之色,巨剑挥起,一股黑血喷出,郑之琥的人头带着一蓬血雾从床上滚落。

九条黑影向郑家大宅四处散开,一盏茶的时间里所有保镖护院,和敢于反抗的家丁被屠戮干净。

袁岗唿哨一声,众人纵上高墙,片刻便杳无踪影。

郑家剩下来的老弱妇孺,丫鬟婢女们仍然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宛如做了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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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街和东街的交界的林园里显得一片肃杀,原本清秀雅致的一个大园子也抵挡不住季节的清扫,光秃秃的树枝丫直通通的指向天空,夜色下像厉鬼的爪牙。春日爬满绿蔓的假山秀石也冰冷光秃,挂着些枯萎的藤叶,显得滑稽可笑。

长廊内十几个黑影在迅速接近靠北的三层小楼。小楼内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在暗影里有微微闪亮的反光和细微的呼吸,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韩暮带领十四名飞虎队员潜进小楼南面门廊处,屏息靠在两旁倾听。一名飞虎队员向韩暮打着手势要从围墙上翻过,韩暮点头示意。

那名队员轻身一跃便上了墙头,身形甚是矫健,他正想翻下围墙进入院子,忽然间一声惨哼掉了下来,众人忙将他扶起查看,只见一只羽箭插在臂膀中,射了个对穿。www.65txt.com

小楼里一声呐喊,火把四起,照得小楼内外如同白昼。外面的假山后树丛里,长廊顶上也有数十只火把燃起,将韩暮等人团团围在当中。

韩暮大惊,忙带领众人冲进一处建在高耸假山上的小亭中。高举火把的宋家众人快速聚拢,将韩暮等人所在的亭子围得水泄不通,粗略估计,大概有一百多人。

韩暮瞳孔紧缩,他没有想到,居然中埋伏了。脑子里急速运转,寻找脱身的办法。

宋家护院的火把闪开一条通道,一人手提宝剑施施然走了过来,哈哈大笑,此人正是宋云。

宋云大笑道:“韩暮,不用蒙着脸了,我知道是你,就只有你会收买内应么?我也会啊,看看这是谁?”

左右家丁将一个人推上前,那人五花大绑,低垂着头颅。宋云用手中剑柄挑起那人的下巴,火光下韩暮看的真切,那人是韩暮贴身打杂的仆役小冯。

韩暮万万没想到是他,这小冯平日里老实勤快,韩暮也很少骂他,反而赏了很多钱财,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宋云收买过去。

宋云高声道:“韩暮,你没想到吧?任谁也抵挡不住百贯钱财的诱惑,何况我还绑了他的老母。”

韩暮怒道:“卑鄙无耻的东西,威胁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放了他们,我们的恩怨我们来解决。”

宋云笑道:“也好!那便放了他吧。”转身抽出宝剑,一剑将小冯遡了个透心凉,小冯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地毙命。

韩暮怒极,那宋云好整以暇的在小冯尸体上擦擦剑上的血迹道:“韩暮,我替你杀了叛徒,你怎么谢我啊?再说我是送他下去伺候老母亲,做的是好事哦。”

“去你*妈的”韩暮爆粗口了。

“哎,无赖就是无赖,你真以为你是吴兴城的老大么?今天叫你得知,这吴兴城的老大是我。”宋云铁青这脸吼道:“我等了大半年就是在等今天这个机会,我知道你要来报仇,甚至为了保守秘密,我都没有告诉黄自琅和郑之琥,说起来可是有点对不住他们呢。”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和你有什么冤仇?”韩暮迅速想着办法,嘴上拖延着时间。

“为什么?哈哈。杀人还要问为什么吗?你心里明白,我为什么要杀你。难道是因为那个故作清高的王玉润么?笑话!我宋云的女人比她漂亮十倍。”宋云吼道。

韩暮哈哈大笑:“真的么?怕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你这辈子别想了。”接着低声道:“听我命令,西面破围,用弩箭射杀。”

宋云被他戳中心事,怒气勃发道:“今日就送你归西,我也好去看看王小姐为你戴孝的模样,听说戴孝的女子格外的有诱惑力,我倒想试试。”

“那要看你本事了。”韩暮低喝一声:“行动”。十五人一齐举起弩弓就朝西面人少的地方齐射,那处二十余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瞬间射杀十余人。

韩暮身形如一只猎豹高高跃起,带着十四人猛扑过去,半空中反手拔出“血饮”在手,一落地便将一名护院连人带枪斩成两半。飞虎队员纷纷落地,数个回合便将十余名护院斩杀,西面的缺口被打开。

宋云大叫:“放箭,快放箭。”箭雨飞过,将正在发愣的剩余七八名护院射成了刺猬。韩暮等人早隐身假山树丛之后躲的干干净净。

韩暮等人化整为零,以假山,树丛,亭台作为掩护,不断的用弩箭和飞刀射杀敌人,腰带上的飞刀和十二连发弩箭箭匣全部射空的时候,已有五十多名宋家护院毙命,韩暮这方也有三人受伤。

这时候的宋云已经抓狂了,由于人数减少,他只得将剩余众人聚拢起来,看看自己重金礼聘的三十多名武技高强的武师大部分还在,稍稍心安。

韩暮将飞虎队也聚拢起来,此时箭匣已空,游击战是不能进行了,剩下的就只能是肉搏了。将三名伤者的伤势稍作处理后,韩暮带领飞虎队隔着一片空地与宋云遥遥对峙。

韩暮血饮遥指宋云道:“小贼,你害我韩暮家破人亡,今天要了你的狗命祭奠家父亡灵。”

宋云心里打鼓,情报中没说韩家有这么厉害的护院啊,他也知道这事不能善了,强作镇定道:“那便来吧。”转头吩咐一名护院“速速去府中再搬救兵,请爹爹将府中所有防守的家丁护院全部带来。那韩暮的人马大部分在这里,家中不需要太多人手。”

韩暮一声呐喊,带领飞虎队如一缕旋风卷向对面。对面的剩余五十余人也是悍勇之辈,也发一声喊,冲了过来,双方绞杀在一起。

第四十一章 销魂之夜(五)求收藏,票票

漫天乱丢的火把将周围的枯树点燃,火光冲天,照的周围如同白昼。35zww.com

双方的人马将这片空地填满,飞虎队的每个人都悍不畏死的扑杀着对手。宋家的二十多名重金聘请的保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但是在鬼头大刀的锋利刀光下,在天罡刀法的威猛精妙的招数下,宋家的人数渐渐减少。

飞虎队越战越勇,大刀片子上下翻飞,惨叫声充斥夜空。

城北一颗大树下,俊杰和袁岗汇合在一起,他们静静的等待着韩暮的到来。

以韩暮带去的人马实力,在宋云猝不及防下应该很快能结束战斗。但是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仍未见韩暮到来。

俊杰焦急的爬上大树顶端眺望林园方向,忽然脸色大变跃下树来道:“林园火光冲天,根据二哥的计划,不至于如此的大张旗鼓,应该是遇到抵抗了。”

袁岗俊杰迅速带领众人往林园方向疾驰而去。刚到一半路程,远远看见前面黑压压一大片人正举着火把往林园方向狂奔。

袁岗悄声道:“不是官兵,应该是宋家的援兵。”

俊杰急道:“赶快去援助二哥啊,迟了就麻烦了。”

袁岗思索片刻道:“二弟定然占了上风,不然宋云为何叫援兵。现在宋府空虚,小杰你带三人去宋府杀人,我带剩余的人去援助二弟,叫他们首尾不能兼顾。”

俊杰大喜道:“好计策,我这就去杀了宋良材这老儿。”

一摆手,三名飞虎队员跟着他一溜烟的朝宋府而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袁岗轻声下令:“全部上房,全速抄近路赶往林园。”

林园内,宋云手下只剩了十几个人在死死抵抗。韩暮挥舞着血饮追着宋云砍,时不时的将欺近身边的宋家武师砍翻在地。韩暮心无旁羁,目光锁牢宋云,任他在假山树丛中穿来穿去,也逃不脱韩暮冰冷的目光,血饮在火光中的寒光让他感到浑身汗毛倒竖,他无暇多想只是拼命的逃跑。

远处长廊里火把通明,一群人大声呼喝这朝这边奔来。宋云大喜,他知道救兵到了。他猛冲过去,心头一松,歪倒在人群里。

宋家来援的五十多人瞬间将战局扭转,韩暮带来的十四名飞虎队员受伤过半,加上力战多时,体力耗费巨大,逐渐被压缩成一个小圈,勉力抵抗众多的剑矛的挥刺,飞虎队陷入苦战。

韩暮心里焦急万分,今日连番受挫,此时又形势危急,大哥和小杰那边也不知什么状况,难道今日自己的性命便就此终结了吗。随着又一名飞虎队员大腿中剑,韩暮长叹垂下血饮。

忽然一大蓬弩箭从东北角高高的围墙上射来,顿时七八名宋府护院倒地哀号,紧接着听到一声大喝:“二弟别慌,我们来了。”韩暮心头狂喜,袁岗带队到了。

“蹦蹦蹦”的弓弦声响,弩箭便似一条条毒蛇,嘶叫着贯穿一个个身体。又是十几名护院倒地,宋家护院和武师们终于崩溃了,发一声喊四下逃窜。袁岗带领十一名飞虎队员从院墙上跃下,不断的用弩箭和飞刀追杀。四周惨叫声不绝于耳,顷刻间一切归于平静。

宋云双股站站,呆立在空地上,双目无神。韩暮倒拖血饮一步步踏着地上的死尸和血肉朝宋云行去。

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丧钟在宋云的脑海里敲响。宋云噗通跪倒涕泪横流道:“韩公子饶我一命,我必请舅父赐你荣华富贵,金钱美女你想要什么给什么。”

韩暮冷笑一声,在宋云面前立定举头向天道:“爹爹,柳儿,雪儿,飞虎队得兄弟们,今日便让这狗贼的鲜血为你们的在天之灵作第一次祭奠。”

宋云闻言骇然爬起身便逃,韩暮脚尖点地纵身飞跃半空,血饮的刀光在夜空里拖出一道长长残影将宋云劈成两半,鲜血内脏流满一地。

韩暮双目含泪,静立片刻,带领众人越墙而去。

林园的芍药圃被鲜血渗透,今年的芍药已经抽出紫色的嫩芽,有了满地的肥料,五月满地的芍药应该会更为娇艳。韩暮在此地认识宋云,又在此地终结宋云,不能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

北门外三十余骑齐聚,俊杰用压抑而兴奋的声音向韩暮和袁岗述说着宋家老爷宋良材和大公子宋白的丑态。

由于撤走了大部分的防卫力量,宋府如同不设防的城池,很快就被俊杰等人攻陷。

在内卧房的密室里,俊杰找到了躲藏的宋良材和大公子宋白;同时找到的还有宋夫人——桓温的妹妹。

俊杰当着宋夫人的面将宋良才和宋大公子枭首,并让宋夫人带话给桓温,若再做伤天害理之事,早晚有一天找上门去取了他的狗命。

俊杰说到这里嘻嘻的笑道:“那宋夫人。。。哈哈。。。尿了裤子呢。”

身后的飞虎队员都哄笑起来。

“二哥,我对女眷还是下不了手,你不会怪我吧。”俊杰忽然收了嬉笑,怯怯的问道。

“祸不及妇孺,我们不是嗜血的恶鬼,小杰你做的很对。”韩暮赞许的拍拍俊杰的肩膀。转身看着身后的二十八名飞虎队员问道:“受伤的都包扎好了么?还能骑马么?”

“都包扎完毕了,皮外伤而已,别说骑马,给三两个姑娘都能照顾好。”俊杰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上马”三十余人随着韩暮一声令下,翻身上马,飞奔向北,很快就奔上了城北的一座高坡。

韩暮勒马回首,望向雄伟的吴兴城。吴兴城在茫茫夜色里静静沉睡,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创伤战火也未能改变它分毫,她依然矗立在这片大地上,静待黎明的到来。

袁岗轻拍韩暮的脊背,韩暮转头一笑,拨转马头带领众人飞驰向北而去。

南门外的官道上,十几辆马车悄悄的行走。静夜里,只能听到牛马的喷鼻声和车轱辘的吱呀声。

但车上车下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们都侧耳听着后方吴兴城里的声响,有的掀开车帘朝吴兴城内张望。

“小姐,我们还会回来么?”

“不知道”

“韩公子会来接我们么?”

“一定会。。。他一定会来接我们,哪怕是。。。。。。天涯海角。。。。。。”

中间一辆马车内,一位小姐和一个丫鬟的话语,在寒风中随着马车渐渐远去,直到什么也听不见。(吴兴风雨卷终,请看下卷京华烟云)

第四十二章 乌衣巷口夕阳斜

大晋永和五年二月二十六下午,健康城南十里长亭,二十余名仆从打扮的人正随着三名武士打扮的人牵着马匹在长亭内歇脚。35zww.com

为首的一人身材健硕,修长匀称,面目英挺,看上去年纪不大,白皙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稚嫩。但眉宇间透出一股与年纪极不相称的成熟与沧桑。在他身后坐着休息的两人,左首的脸色黝黑,方面大耳,相貌威武。右首的那位眉清目秀,精明干练。身后带着的近三十名仆从打扮的人个个肩宽体阔,英气勃勃。

这群人虽然满身灰尘,面露倦容,但是一举一动中透着一种兴奋和期待。

这三十余人便是韩暮袁岗俊杰及他们的飞虎队。经过一夜加大半日的赶路,人困马乏的他们终于从吴兴抵达了京城健康地界;

初来贵地,韩暮吩咐大家一切小心在意;按照王太守的安排,南门外十里亭处谢安将派人迎接韩暮等人进城。

一群人在十里亭等待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未见前来接引之人,韩暮和袁岗商议了一下,便决定启程往前慢慢行去。

众人刚刚上马欲要前行,前面树林里忽然钻出来一队官兵,直奔他们而来。为首的是个身穿儒袍头扎金巾年轻的小伙子,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白净英俊。

那队人马来到韩暮等人面前,为首的小伙子上上下下打量了韩暮等人几眼抱拳向韩暮道:“请问可是韩暮韩世兄么?”

韩暮抱拳答礼道:“正是韩暮,不知。。。。。。”

“啊呀,我等你们一天了,实在气闷的很,便到前面树林里去猎鸟玩去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小伙子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高兴的笑起来。“小弟谢玄,奉家叔之命前来迎接韩世兄。”

韩暮也笑了起来道:“我们路不太熟,估计绕了道,有劳谢玄小弟了。”

谢玄道:“没事没事,我们快回吧,叔叔恐怕都等急了。”

韩暮将袁岗俊杰二人介绍给谢玄后便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谢玄和袁岗俊杰点头招呼,也不客气,当先领头而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建康城南门。

过了五里亭,建康城雄伟高阔的城门渐渐清晰,这天下仰望的万人敬仰的都城此刻正向韩暮等人展现他的雄姿。

过城门时,谢玄向守城士兵出示一枚金色号牌,士兵们急忙放行。

进入城内,只见一条笔直的大街直通往北,街道宽阔,人流如潮;街道两旁商家林立,作坊酒楼多不胜数;又有许多小商小贩沿街叫卖,不时有华丽的马车疾驰而过,眼前景象让韩暮等人目不暇接。

韩暮倒还能适应,毕竟二十一世纪的他便是生活在大城市里,比眼前景象热闹千倍的场面他也见过。但袁岗,俊杰及飞虎队等人都是首次来京城健康,和扬州吴兴这等中小城市比起来,这里的情景在他们心中只能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谢玄和韩暮并辔而行,一路上指指点点的给韩暮介绍周围的景色和地名。一行人过了长干里,迎面一条蜿蜒宽阔的河流映入眼帘,河上画坊楼船来来回回,在岸边都能看到船上舞姬翩翩的身影,也能隐约听道丝竹声声,琴声幽幽的弹唱。

韩暮模糊想起来了什么,出口向谢玄问道:“谢小弟,这里是否就是秦淮河?”

谢玄听到秦淮河三字愣了愣道:“这是淮水河,你说的秦淮河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韩暮一愣,马上意识到,秦淮河在古代就叫做淮水,叫秦淮河那是唐朝以后的事了,暗骂自己笨蛋。

谢玄笑道:“这淮水可是我们健康城的一块宝地啊,十里淮水光两岸的酒肆歌坊便有上百家之多,河上的花船多如牛毛啊,韩大哥过几天我专门带你来逛逛这销金窟如何?”

韩暮笑道:“如此便多谢小弟了。听谢小弟这么一说这十里秦……唔淮水,果真是个繁华之极的所在,定要请你带我来一游。”

二人相视而笑,均感觉对方有趣。韩暮和谢玄两人年纪相差不过两三岁,见面不过一个多时辰,却似老相识一般;一来年轻人性格外放容易交友。二来二人均感觉对方气度不凡自然而生亲近之心。

众人拐而向东北,沿着秦淮南岸谈谈说说一路行来,渐渐的沿途的房屋高大雄伟起来。这些门楼高大,围墙高达三四米的宅第想必是健康城达官贵人的聚集地了。

谢玄一路介绍道:“这里是京城望门大家的集中居住地,濒临淮水这块宝地,这里的可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啊。”韩暮点头表示同意。

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座高大的牌楼立在面前,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乌衣巷”。

在韩暮的记忆里,史上最著名的一条巷弄便是这乌衣巷,这里因三国东吴时乌衣营驻扎在这里而得名。这里是东晋,那么如果历史没有错的话,那么谢安和王坦之便是住在这条宽阔整洁的巷内了。

果然只见谢玄望巷内一指道:“韩大哥,我们家便是住在此处,诺,那个红漆铜钉的大门便是谢府了。”

韩暮朝他手指的地方望去,两只麒麟瑞兽蹲在一座雄伟高大的府第面前,几名仆役门边侍立,两个红彤彤的巨大的灯笼悬挂在门外,门楣上一块巨大匾额,上边黑底金字写着两个大字:谢府。

整个府第从大门开始就给人一种豪奢大气的感觉,处处流露出一股摄人的气势。

谢玄早差了亲兵前去通报,众人翻身下马,拉着马匹漫步走向谢府。

韩暮心头百感交集,自己终于要见到东晋第一名士谢安了!这一切简直像是在梦里一样。仿佛闹铃忽地响起,他便被拉回二十一世纪的生活中,拉回那个和这里风马牛不相及的生活中。

他自己也弄不清是否愿意这个梦醒来,这里的一切和二十一世纪的一切他不知道更喜欢哪边多一些,虽然那边有生养自己的父母和亲朋好友,很多次他都梦见回到父母的身边。但是这里也有韩家诸人袁岗俊杰个王柳二女,这些同样是他无法割舍的。

恍惚中他抬头看看天空,一轮红日正渐渐西垂,心头冒起一句诗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此时谢府大门洞开,一个爽朗清亮的声音传来道:“韩贤侄到了么?快请他进来。”

韩暮心头一震,清醒过来,凝目向府里看去,只见一人峨冠宽氅笑容满面的大步从门内向他走来。

第四十三章 夜宴(一)第二更,求收藏,票票

那人身材修长,俊貌淡髯,双目朗若星辰,面色白净,单从外表看不过三十余岁年纪。www.65txt.com一袭宽松的天青色长袍,足蹬高底黑色官靴。笑容亲切自然,给人一种如沫春风的感觉。

那人来到众人面前,眼光在三人身上一扫便停留在韩暮身上道:“韩暮贤侄么?”

韩暮躬身答道:“正是在下”

“果然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啊,王子敬的眼光还是那么毒辣啊。”那人呵呵笑道。

谢玄在一边介绍道:“这便是家叔谢老爷子。”

谢安啪嗒打了谢玄一巴掌笑骂道:“小子,我很老么?”

韩暮等人早已猜出此人便是谢安,此时听谢玄引见均拜倒行礼。

谢安扶起韩暮,并叫众人免礼,神色肃穆道:“韩暮啊,你家中之事,我都知道了,节哀顺变;人固有一死,韩老爷子不过是早脱离人间苦海罢了。我们这些人还要熬下去啊。”

韩暮低声道:“谢尚书大人关心。”

谢安见众人风尘仆仆,便吩咐谢玄道:“小玄你且带韩暮他们去沐浴更衣,稍后到饭厅用饭。住处便安置在你边上的东山院好了,那里场地比较大,屋子也多,正好能安置下几十个人。”

谢玄脆声答应,招呼韩暮等人往里走。

早有家丁上前牵过马匹,帮忙拿上包裹。韩暮和袁岗等告罪一声随着谢玄而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众人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了一会之后,谢玄过来请韩暮袁岗和俊杰三人前去用饭。飞虎队员们自有其他人安排治疗伤口和膳食。

谢家府第气魄宏大,占地广袤,一座座的小楼,花园和回廊,鳞次栉比。府中每一处的布局,大到房屋楼宇,小到一草一木,都能看出来独具匠心。

韩暮心头暗忖,难怪史上说着谢安是个讲究物质和精神双重享受的人。

天色黑了下来,但是谢府内却灯火通明,每间房子里都是巨烛高照,连蜿蜒曲折的回廊上都灯笼高悬。巨烛可是个稀罕玩意,有钱人才点的起着玩意,一般人家都是烧着烟熏火燎的油灯。韩暮暗叹这谢安真是一个讲究气派,花钱如流水的人,自己在吴兴折腾的那点玩意到他面前几乎属于小儿科。

饭厅位于谢府东南,韩暮等人到了的时候,饭桌上已经坐了六七个人了。他一进饭厅,主座上的谢安便站起来指着边上的一个空位笑道:“韩贤侄,来坐我边上。”

韩暮忙谦让,谢玄一推韩暮道:“韩大哥坐吧,家叔不喜欢客套。”

韩暮无奈只得坐下,袁岗和俊杰坐在他的下首。

桌上共有九人,除了谢安,谢玄叔侄,其余六人韩暮当然一个不认识。谢安一一帮韩暮介绍。从谢安右首边起分别是谢石,谢铁,谢朗,谢琰。韩暮三人均一一拜见。

那谢石是谢安五弟,谢铁是六弟,谢朗和谢琰是谢安的两个儿子。谢氏一族几乎全部在这里了。

谢铁和谢朗长得文弱秀气,而其余三人都是生的威武豪雄,透出一股威风凛凛的气质。特别是谢石,一张脸白虽白,但是却在左颊上有一个巨大的伤疤,面貌有些凶恶。

引见完毕,谢安笑道:“今日好像人来的最整齐啊,除了道蕴陪夫人礼佛未回,难得一见的五弟和琰儿也回来凑热闹啊?衙门里今日无事么?”

韩暮一听道蕴二字,心头一惊:道蕴道蕴。。。那一定是东晋第一才女谢道韫了。

只听那谢石闷声闷气的道:“秘书省有什么大事,不过是经史典籍随便翻翻晒晒,防止蛀虫罢了。二哥你也不帮我想想办法,总是如此,终有一日我会闷死。”

谢琰也附和道:“是呀,爹爹,秘书省里边真是闲的发闷,每日无所事事,何日才能建功立业呢。”

谢安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二人现在的能力,还想要建功立业?骄纵虚浮,心怀不平,原以为放你们在秘书省职务空闲,与人无争,可以多看书多修武,现在看来你们根本都没有把握说的话记在心上。”

谢琰吃此一训,低头不语;那谢石却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没有?我现在有把握打败京城任何一名剑士,便是那桓温手下第一剑士张西华我也有把握和他斗一斗。”

谢安看他模样,叹息一声道:“五弟,你的武技如何我没有考量过,但是那张西华的武技我可是亲眼见到过的。一招之内八名一等剑手死于非命,出手毒辣,迅如鬼魅,你怕是不及啊。”

谢石还待强辩,谢安打断了他道:“这事以后再说,今日是给韩暮贤侄接风洗尘,你们想必还不知道吧?吴兴府的邸报刚刚送达我这里,韩贤侄真乃文武兼备之人,先是带领韩家十几余名仆从全歼九十三名徐州流窜的山贼,后又在家中遭遇不幸时绝地反击,以雷霆之势一夜击杀了一百七十余名。。。唔。。。贼人。这份胆识和武艺,当世罕见啊。”

谢安一语言罢,席上谢家诸人都被惊的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的望着韩暮。

韩暮起身谦道:“非我一人之功,我的两位结义兄弟为我出谋划策、家中众弟兄浴血奋战才能尽其功。”

说着向袁岗和俊杰二人一指道:“这两位便是我结义大哥袁岗,和结义兄弟林俊杰。”袁岗和俊杰二人忙起身施礼。

谢家众人原本以为跟在韩暮身后的二人是保镖而已,却没想到居然是韩暮的结义弟兄。

谢石性子直爽,听得韩暮等人动辄就大杀上百人,又是羡慕,又是钦佩忙道:“三位贤弟,如此英雄,我谢石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谢玄也插嘴道:“原来韩大哥是个武艺高强的大英雄啊,以后可要带着我混啊,我的功夫也不赖哦。”

谢安看着这叔侄两的样子苦笑道:“你们叔侄一个喊他贤弟一个喊他大哥,这辈分乱得也太离谱了吧?”

众人爆发出一片大笑。

谢安笑道:“韩贤侄奔波了一天一夜,估计饿得够呛了,我的肚子也开始打鼓了,小玄,快叫厨房上菜。

谢玄答应一声,招呼厅上的婢女赶紧上酒菜。不一刻,十余名体态轻盈,眉目清秀的婢女托着食盘流水般送上各色菜肴,一时间席上摆满珍馐佳肴。

第四十四章 夜宴(二)三更到,满地打滚求收藏

韩暮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此刻却有些傻眼,这桌酒宴上的菜让韩暮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乡巴佬。www.65txt.com在看看袁岗和俊杰二人,那两位也是呆呆的看着这些菜张着嘴巴。

谢安一笑,逐一向韩暮他们介绍起菜肴来:“这道菜叫做春满江南,原料是大黑驴的上唇。‘驴唇’二字乃是‘绿春’的谐音,故而得名。”

俊杰忍不住道:“那为什么是上唇呢?下唇不可么?”

谢安道:“不是不可,是从味道上来说,上唇更为鲜美。驴儿口涎太多,下唇为口涎所污,味道差的远了。”

谢安用竹筷指点着另一道菜道:“这道菜叫做步步生莲,主料是野孔雀爪上最上边的那只小趾。其它爪趾的都接触地面,唯独这根不落地,所以生的修长整洁,便似。。。便似女子的小脚丫,故而得名。”

韩暮大晕,古代人真他妈的猥琐,做个菜都这么暧昧,搞得色*情味十足。袁岗和俊杰倒是饶有兴趣的夹起一只放入口中大嚼,袁岗赞道:“果然清脆鲜嫩,好吃的很。”

众人饮酒一轮,韩暮也兴趣渐生,指着另一道菜问道:“这是什么菜?怎么跟毛虫一般。”

谢安笑道:“这道菜名叫君子好逑,韩贤侄看他好似是毛虫,也没说错;但是这种毛虫却是几十文钱一个的毛虫。此乃野生淫蚕,此蚕早春时节便苏醒繁殖,一直到深秋方才藏入地下,一年之中倒有近一半的时间在交*配。菜用的是雄蚕,抓获时都是雌雄同时抓获,放入瓮中以火炙烤它方才放开雌虫。因其见到雌蚕便上前求偶的习性,所以命之为君子好逑,乃是取自诗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道菜对男子极有好处,壮阳效果极佳。”

韩暮傻眼了,这算是什么玩意。一只小淫虫搞出这么多花样来。如此恶心丑陋的东西偏偏被弄的这么高雅,真是只有晋朝人才能想的出来,一桌好菜顿时变得没有味道。www.65txt.com

谢玄谢石等人看似早就吃惯了的,只管夹着这些虫虫脑脑猛吃。

韩暮不敢再问,肚中实在饥饿难当,不管三七二十一夹着那不知名的菜肴大嚼。

酒过三巡,谢安向韩暮问道:“贤侄,酒菜可满意?”

韩暮肚里大恨,但谢安一番苦心,做了最好的菜式款待他,自己怎可怪他。这些菜恐怕脸谢安也不能顿顿都吃到的,原料及其珍贵,而且浪费的很。

心里忽然一动,恶作剧之心顿起。喝了杯酒韩暮道:“有一道菜,不知大人和诸位兄弟是否吃过?”

“哦?什么菜?”谢安兴趣盎然,他自诩天下美食基本上尝的七七八八,但韩暮既然说出来,那么这道菜必有独到之处。

韩暮见众人都望着自己,肚里暗笑。接着道:“这道菜我曾在南方某地吃过,名为‘三叫’。”

“三教九流的三教?”谢玄问。

“非也,是叫喊的叫。”韩暮道。

“怎么个三叫法呢?”谢安美滋滋的啧了口酒,白皙英俊的脸上闪着淡淡的酒气。

“夹起来是为一叫,蘸上酱料时是为二叫,放入口中一嚼是为三叫。”韩暮一本正经的道。

众人仍然迷惑不解,韩暮续道:“此菜原料为刚刚出生三天内的幼鼠,出生三天内幼鼠呈粉红色,眼尚未睁开,此时的小鼠最为鲜嫩可口。”

韩暮已经看到有人张大嘴巴,目光呆滞了。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津津有味的续道:“将小鼠用红布托盘盛起,以软毛笔蘸上香油涂满全身,吃时,辅以酱料酒菜等。筷子夹起时小鼠吃痛会‘吱’的叫一声,蘸酱料时,因为要翻滚蘸匀,小鼠嘴巴进料必然不适,又会‘吱’的叫一声,放入口中咬烂时,小鼠毙命前也会‘吱’的叫一声,有此三叫,入口必是鲜美无比,天上难找,地下绝无。”

谢安等人呆若木鸡,半晌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只听吧嗒一声,却是谢铁的筷子掉落地上。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在座的无一人再有胃口,匆匆吃了几筷子便都离席喝茶。

韩暮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能够戏弄这东晋第一名士全家,这是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酒席撤去,众人团团落座,香茗奉上。这茶水却是一等一的好茶,入口清香满口,入喉回味悠长。

谢安吸了口茶水,闭目在嘴里运转几圈,咕咚咽下去,又从身后伺候的婢女手中拿过一只锦盒,韩暮知道,他要嗑药了。

果然见谢安拿起一颗粉色药丸放入口中,用茶水送下肚去。韩暮暗想:“晋朝上流人士个个是嗑药的瘾君子,要想个办法才是。敌人倒也罢了,早磕死早好,而与自己亲近的如王献之,柳明诚,谢安等人都有这个要命的嗜好,那可就不妥了。”

谢安闭目酝酿一会,睁眼吁出一口长气。看着韩暮道:“贤侄,听说你在吴兴搞了不少花样出来,很是让吴兴轰动,都是些什么呀?说来听听。”

韩暮哂笑道:“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上不得台面。”

谢玄奇道:“韩大哥,说说嘛,我很好奇呢。”

韩暮便把滑轮鞋和太阳镜西装等等都说了一遍。众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谢安道:“审铜钱的是你吧?”

韩暮奇道:“这事都传到健康城来了么?”

谢石忽道:“审铜钱的是你韩暮?”

“不是他还有谁?去年这事经王太守报上来这后,在京城里也引起不小的轰动呢。”谢安道。

“韩小弟大智之人啊。”谢石一激动又乱了辈分瞎喊一气。

韩暮谦逊一番,心里想当受用。

“那温室又是怎么回事?”谢安仿佛是间谍,什么都知道,韩暮头痛了。

“这个。。。一时半会说不清,有时间再禀告大人。”开玩笑!知识产权能随便告诉你么?以后还要靠这个养老婆呢。

想起老婆这个词,韩暮的情绪一下就低落起来。自己很失败啊,父亲惨死,母亲和几个女人居然要靠躲藏起来方能避开灾祸,真的很无奈。但是又一想,连王献之都不能有把握保护保护自己的女儿,自己一介小民又怎么能够保护的了呢?

谢安见韩暮脸色低沉下来,知道他想起了自家的遭遇,本来他想利用轻松愉快的气氛来冲淡韩暮心中的忧思,但毕竟离巨变时日尚近,哪是那么容易便抛之脑后的,只待时间来冲淡一切吧。

想到这里谢安对众人道:“我和韩暮有话要说,你们没事的就先回房歇息吧。”

陪着他们许久的谢朗早就盼着这句话了,闻言立即起身告辞。谢琰谢石谢玄今晚都对韩暮印象颇佳,恋恋不舍的告辞回去。袁岗和俊杰也抱拳告辞由婢女带着回去休息。

一会功夫,厅上人声减息,只剩下只剩韩暮和谢安二人。

第四十五章 夜宴(三)求收藏

谢安并未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案前饮茶;韩暮不敢打搅,坐在一边暗暗观察谢安;外表乍看起来,谢安便如三十许人,但韩暮还是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岁月的痕迹。35zww.com

谢安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眼角的皱纹颇多且深,眉宇间的沧桑之气也有些明显;韩暮不熟悉这段历史,但是他心里揣摩了一下谢安的年纪,应该有五十左右了吧。

因为谢安比王羲之小八九岁,而王献之是王羲之的儿子,两者之间怎么也要相差个十多岁吧。从王玉润口中得知,王太守今年四十一岁,那么谢安五十左右也就顺理成章了。

韩暮正在瞎想,只听谢安咳嗽一声,忙抬头看去,只见他正微笑的注视着自己。

“韩贤侄在想什么呢?”谢安道

“大人恕小子冒昧,我在猜您的年纪。”韩暮感到自己有些无聊。

谢安饶有趣味的问:“年纪有什么好猜的,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大概年纪么?”

韩暮心道,我知道才怪,我和你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嘴上却道:“我去年的了场大病,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哦,我听说了。”谢安道,韩暮心里纳闷,自己在谢安面前简直就是透明的,事无巨细,他都说知道。“我穿越来的你知道么?”韩暮调皮的想。

“这次你做的事轰动不小啊,桓温的侄子一家被你几乎杀光了,还有他在吴兴的一些眼线也被你一夜之间铲除大半,他恐怕要发飙了。三五中文网你怕么?”谢安看着韩暮道。

韩暮一丝不让的和他对视道:“我当然怕,我怕的只是他用卑鄙手段杀害我的家人和朋友,真刀真枪的明干,我才不怕他。”

谢安哈哈大笑道:“有胆识是不错的,但是你还没搞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桓温行事从来都是未达目的誓不罢休,再说了,这事能明着干么?你见过那锦盒么?”

韩暮知道他说的对,要是到了公开干的地步,恐怕是锦盒公开,桓温造反的时候了,这事注定是大家暗地里玩阴谋了。这个事实让韩暮很不自在,但又无可奈何。

“韩贤侄,你先在休息几日,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具体的安排我会过几天告诉你,这里是京城,不是吴兴。行事要格外小心。这京城超过一半的官员和士族是支持桓温的。”

谢安喝了口茶接着道:“这也不奇怪,谁会愿意和有权有势的桓大司马作对呢。贤侄啊,我知道你不是个平常的人物,总有一天你的成就会超越所有人,正如王子敬给你的评语‘俊秀端方,美玉待琢’,哎!王子敬识人的眼光还是那么毒辣啊。你可明白这句评语的意思么?”

韩暮点头诚恳的道:“原来我确实不懂,但是我现在懂了,我还有许多要努力改进的地方,我的身上缺点太多。”

谢安拍拍他的肩膀道:“哈,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啊,你身上的优点可是比缺点多的更多啊。缺少的是历练和沉淀而已,你今年十八了吧?”

韩暮心道,这能瞒得过你么?嘴上答道:“三月十二日是我生日,到那天我就要行成人礼了,只不过,爹爹不在了,怕是这个礼行不了了。”

韩暮的声音低沉了下去。谢安想了想道:“无妨,我来帮你主持好了,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韩暮大喜道:“那自然是太感谢大人了。”

谢安奇怪的看着韩暮道:“咦,你这小子怎么不向我行大礼啊?”

韩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谢安。谢安看他不似作伪苦笑道:“傻小子,我若帮你行成人之礼,需有个名分啊,不然我凭什么身份给你主持啊。”

韩暮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纳头便拜倒在地道:“孩儿拜见义父,我又有爹爹啦。”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韩暮从心眼里对谢安有亲近之意,没见到谢安之前,韩暮心里还直打小鼓;见到他之后韩暮便被他诙谐的性格,潇洒的风度所折服了。加之在此非常时期,敢于收自己为义子,这份担当怎么不叫韩暮感激万分。

谢安被韩暮的情绪所感染,俯身拉起他道:“明日我便告知众人,摆个大场面来庆祝一下,你娘那边我相信她应该不会反对吧?”

韩暮道:“我娘肯定会同意的,义父对韩暮如此,韩暮真是觉得意外,我一个小小的草民能得到义父的垂怜,何其有幸啊。”讨人喜欢的话韩暮还是老规矩:张口就来。但也并非信口胡说。

谢安正色道:“你若老是妄自菲薄,便不是我谢安的义子,我谢安身边的人个个自信潇洒。”

见韩暮脸色尴尬,又笑道:“你非常人,必有一番大作为,我以后叨你的光也说不定。”

韩暮佩服了,这般鼓励培养人自信心的办法,他在教书时也时常用用,效果颇佳。

“韩暮绝不会辜负义父期望,您的下半辈子我包啦。”韩暮心情大好,说话也自然了许多。

“小子,你要记住这句话,别以后赖账哦。”谢安弹弹帽子,起身便想拿案几上的锦盒,高兴的时候要来一颗药丸助兴。

韩暮赶忙上前道:“义父,恕我直言,这药丸还是不吃为好,去年孩儿重病便是吃多了这种药丸所致,这药可是有毒的啊。”

谢安苦笑道:“我早知道有毒了,但是戒不掉了,算啦,便是不吃也不过多活几年罢了。”

韩暮知道谢安也和王献之一样,虽知道有毒,但是已经毒瘾深重,无法自拔了。

一老一少在厅内促膝谈心,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韩暮连日劳累,此时却无一丝疲倦之感,只觉得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供自己挥霍。

健康城的夜晚是无眠的,处处流光溢彩,灯红酒绿。酒肆和街道上的商铺也都正常接待客人,不到四更,这里的夜晚便不会安静。秦淮河上的花船上彩灯高悬,飘渺的歌声和饮酒行乐声远远传开,仿佛这里不是大兵压境的东晋都城,而是人间仙境。

第四十六章 边城密议

大晋北疆广陵城;城中兵马川流不息,呼喝号令之声日以继夜,北伐失利大军正驻扎在这里。35zww.com

城中将军府书房内,一位身材高大、须发横生、相貌摄人的将军正大发雷霆,他的对面站着两位身着儒服的手下;此人正是桓温,东晋王朝今时今日权势熏天的人物。

只听那桓大将军咆哮道:“简直是胆大包天,我在外为国征战,这帮小人在我屁股后面捅刀子,可怜我那妹夫和两个侄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小人手里,气煞我也。”

桓温手指对面那位白面长须之人道:“郗超参军,马上给我拟好奏折,我要上折治那吴兴王献之不查之罪,在自己的治下居然让我妹夫一家惨遭灭门!”

那被叫做郗超的参军道:“大将军,不可呀,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北伐刚刚失利,您的威望大受损失;这时候要做的是赶紧恢复失地,重振声威;若你只为这等在外表上看来是治安之责的事情,干涉大理寺的事务,恐怕不太适合。”

桓温鼓着眼睛想了半天转头问旁边另外一个矮个子道:“王珣,你怎么看?”

那王珣是个矮个子,身高不足六尺,但是整个人给人感觉精明干练的感觉;王珣听到大将军询问忙上前道:“郗参军说的有理,现在最重要不是此事,而是要稳定局面,挽回劣势,朝中议论纷纷,王坦之,谢安之流正拿我们北伐失利做文章,大肆宣扬,将军不可不防啊。”

桓温皱眉道:“真是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袁真这个逆贼又在寿阳判归燕国,朝廷小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真叫我心肺气炸。”

郗超道:“大将军不必过于烦心,只需分清主次依次解决便可,我倒有几句话想说。35zww.com”

桓温脸色稍霁,示意二人坐下,又叫仆从上茶。

郗超细长的眼睛眯起,吸了口茶道:“将军,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挽回您的声望,只要能做到这点,那些跳梁小丑自然会偃旗息鼓,形势一定便可一一剪除。我想目前还是补充兵马和粮草,将叛贼袁真擒下,如此可稍稍挽回颓势。”

桓温点头道:“说的有理,然则吴兴之事便不予理会了么?”

郗超躬身道:“吴兴之事可暗中进行,上次我们以苏俊青全家性命相挟让那苏瑾苏红菱兄妹前去盗取那物,可惜功败垂成;将军杀了苏家全家,只剩苏红菱逃脱在外。此事本是韦大人一手操办,看来他并未尽心啊。”

桓温咬牙道:“韦璧这个蠢材,办这么个小事居然累的我妹夫全家被灭门,我定要砍了他的狗头。”

郗超续道:“密报上说,苏红菱逃脱乃是得到吴兴一位叫韩暮的小子相救,此事有苏红菱相赠的宝剑为佐证,可见必然无假。我估计十有八九宋家之事是这韩暮所为,宋二公子行事过于张扬,未能一举击杀韩暮,导致饮恨而终,看来这韩暮很不简单啊。”

一直没说话的王珣插口道:“一夜杀了近二百人,此事定得到王献之等人的默许,否则官兵一到,那里那么容易脱身。”

桓温被这句话撩拨起来,又是怒气冲冲,大骂王献之。

郗超道:“王主簿说的是,据京城探报称,那韩暮已经到了谢安府上,看来是和他们勾搭在一起了。”

桓温道:“知道他的去向又如何?没有凭据我便不能光明正大的杀他。”

郗超道:“可派张西华壮士暗中刺杀,以消将军心中块垒。”

桓温点头答应。三人又开始商议增兵增粮之事,为讨伐袁真做准备。

广陵城内厉兵秣马,向北八十余里处的寿阳城也是一片紧张气氛。广阔江北平原,即将成为双方逐鹿的杀场。

建康城乌衣巷谢府的东山院内,袁岗和俊杰等正带领飞虎队进行操练。一夜的休息,本来疲劳不堪的众人此刻个个龙精虎猛。

韩暮等人都知道,飞虎队的战力有待提高,吴兴的复仇之夜暴露了很多问题;飞虎队的单兵作战能力没有问题,但是协同作战却有着很多的毛病。比如林园一战,敌众我寡的情况下,韩暮曾带领一小部分人专门追杀宋云,而其他的飞虎队员却不能胁从掩护,只是自顾自的和对手厮杀,导致韩暮几番冲杀未能起效。

关于部队之间的协同作战,韩暮因为不是行伍出身,前世业对这个了解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好办法,好在袁岗身经百战,走镖押运之时基本上都是他指挥镖师们的行动,所以对此颇有心得。

韩暮自对自己也很不满意,天罡刀法并未能在群战中发挥想象中的威力。自己的筋骨和气力还很不足,激战之时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看来要找名师指点才行”韩暮暗自思量

小院里飞虎队员变换着各种阵型在袁岗的呼喝声中进退自如,一大早便赶来凑热闹的谢玄站在一旁看的心跳神摇。

韩暮独自在院子的一角苦练,他身穿鳄鱼皮甲,下穿宽松的白色练功装,时而将血饮舞的如天花乱坠,时而静立沉思,又忽然从腰间摸出飞刀扬手激射。

谢玄看的羡慕,偷了个空道:“韩大哥,你这些护甲和武器都是自己弄的么?”

韩暮擦擦汗看出他眼中的羡慕之意,笑道:“是啊,你想要么?我给你搞一套?”

谢玄大喜道:“那太好了,我早就想弄套自己的装备呢。”

韩暮奇道:“你想弄套上好的装备应该不难吧?”

谢玄扭捏道:“家姐不让啊,她说舞刀弄棒是莽夫所为,我谢家是名士世家,五叔等人都已经醉心武技,她怎么也不愿意我再走武技这条路。”

韩暮问道:“你姐是哪位高人啊?为何看不起学武的呢?”

谢玄看着韩暮,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半晌道:“你连我姐姐的大名都不知道么?她便是我东晋第一才女谢道韫啊。”

韩暮拍着脑门,这才想起来。

谢道韫和谢玄是亲姐弟,乃是谢安长兄谢奕的女儿,谢奕早已去世,这姐弟二人便一直在谢安身边长大。

韩暮心里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想和这位大才女对着干的冲动,于是对谢玄道:“没事,我帮你弄装备武器,她若问起,你便说‘练武的不一定全部是莽夫,文武双全才是真男人’。”

谢玄大喜,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韩暮微微一笑,继续思摩揣测武技。

第四十七章 喜事成双

临近中午,谢安上朝回来,喜气洋洋,随行的还有一位宫里的宦官;各位谢家仆从也都笑眯眯的。www.65txt.com

谢安召集大家到了大厅,那公公用奸细的嗓音叫道:“圣旨到!!!”

众人慌忙跪倒在地,只听那公公展开一道金黄色的卷轴读道:“奉天承运,吏部尚书谢安,多年为朕操劳,殚精竭虑,为朕分忧。朕为表其忠,任命谢安为尚书仆射兼领吏部加后将军,赐钱三十万,丝绢一百五十匹;望谢卿勉力勤奋,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钦此!”

那公公读罢,厅中所有人都喜笑颜开,老爷升官了,还是个二品的大官,不但吏部尚书还兼着,连军职也给了,尚书仆射那可是仅次于尚书令的副丞相的官啊。

谢安重礼谢过公公,送他去了,众人都上前道贺。

谢安笑着吩咐给众人打赏,闹哄了一阵后。

谢安等大家安静下来,将韩暮拉到面前向大家道:“今天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我已经决定,收吴兴人士韩暮为义子,他比琰儿还小几岁,诸位以后见到他就叫他三少爷吧。”

“哇,你成我哥了啊。”谢玄笑着冲过来抱着韩暮。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恭喜谢安和韩暮。

今日双喜临门,谢安自然大为高兴,转头吩咐管家赶紧去准备酒席,晚上肯定有一帮官员要来祝贺。那管家喜滋滋的去了。

袁岗和俊杰等人凑到韩暮面前,俊杰道:“二哥好福气啊,这就被谢大人看上了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我怎么没这么好运气呢?”

袁岗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道:“你能和二弟结成结义兄弟,这福气还小?”

俊杰挠挠头道:“也是。”忽然朝韩暮挤挤眼道:“那我以后叫你三少爷还是二哥啊?”

“你皮痒了是不?”韩暮眼一横,俊杰大笑逃开了。

当晚,谢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京中有头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十几桌酒席在正厅中摆起,仆役婢女流水般川流不息,上菜上酒。厅上人声鼎沸,气氛十分热烈。

韩暮被谢安拉着坐了首席,用画着水墨红梅的高大屏风与外边隔开。席上坐的皆是高官厚禄,大家士族的代表人物。

席上八人,除韩暮外全是名震天下的人物。首席,谢安,尚书仆射兼领吏部加后将军;然后依次是,蓝田侯侍中王坦之;司马昱,会稽王,辅政大臣;张玄,骠骑将军,禁军首领;陈姜,礼部尚书;宋福海,大内太监总管,王彪之,尚书侍郎。

韩暮首次见到这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史书上倒是不时见到这些人的名字,但是当这些人活生生的坐在你面前同席喝酒,这种感觉只能说是如梦如幻、荒谬绝伦了。

众人齐贺谢安晋升之喜,觥筹交错热闹不休。几杯酒下肚,谢安尚未开口说话,那禁军首领张玄便憋不住了,眼光在韩暮脸上扫来扫去,问道:“谢公,恕下官眼拙,这位公子我好像没在贵府见到过。”

众人早有此疑问,但主人不介绍,直接询问于理不合。张玄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年少得志有些狂傲,所以他出口相询,大家自然求之不得,停杯细听。

谢安笑道:“张将军也太急了吧,我还未开口介绍,你就忍不住了。早这么急你家老太爷恐怕孙子都抱手上逗乐了吧?”

众人轰然大笑,张玄面红耳赤。谢安此语是暗喻张玄性急,又笑他张玄眼光甚高,看不上寻常女子,至今未娶正妻。

张玄生的修长挺拔,气宇不凡。难得的是年轻有为,京中官宦女子不知有多少上门提亲,但张玄眼高于顶,没一个看的上的。知道内情的人都了解,张玄的心目中只有一个人,那便是谢家才女谢道韫,但无奈谢道韫也是高傲女子,寻常人她也看不上,在她眼里,张玄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人了。这也难怪,谢家人个个风流潇洒,个个是天下仰慕的名士,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天天耳濡目染,怎么能怪谢道蕴眼光高呢?

谢安待众人笑罢才举杯道:“今日这酒席本是是为了此事而摆,我已经收了这小子为义子,韩暮,和各位伯伯叔叔见礼。”

韩暮忙起身叔叔伯伯的一阵叫,面相敦厚老实的王坦之道:“谢大人,你这义子见了我们在座各位,不见一丝一毫的拘谨,坦然自若,有大将之风啊。”

众人一阵附和,谢安道:“我的眼光能错了么?他本是世交之子,他父亲原来便是追随吾弟谢万的吴兴韩参将啊。”

众人恍然大悟,那司马昱忽道:“韩暮,韩暮,是不是那个审铜钱,玩轮鞋的韩暮啊?”

这坐席上数司马昱的地位最尊,他为人随和,众人也就无所顾忌。但是他开口说话,众人马上便静了下来。

韩暮羞愧难当,吴兴这么点破事,被人传烂了。起身拱手道:“正是在下,在下无知胡闹诸位大人见笑了。”

座上之人倒有一大半听说过此事,这时才想起来,看着这个少年,很难将谈笑间破悬案这件事和他联系起来。

谢安见众人光顾说话,举杯道:“小儿辈之事,诸位以后能提携便提携,今后见面机会多多,不久韩暮便要以中正上品入朝为官,到时候有什么指教你们自管说去,今日双喜临门,还是以饮酒为好,稍后我请道蕴为大家抚琴一曲消消酒气如何?”

张玄眼光大亮道:“谢小姐回来了么?这次有耳福了。”

谢安揶揄他道:“哎,猴急之人,三句话就露了马脚,这不摆明告诉我,你假公济私调用禁卫军天天在监视我谢府么?”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张玄似是被谢安欺负惯了的,也不恼怒,闷头喝酒吃菜。众人你来我往,喝了个尽兴。

韩暮酒量不错,这晋朝的酒水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米酒啤酒一般,没什么力道。

陈姜和宋福海是皇帝身边的人,在此多有不便。在谢安的示意下,众人频频劝酒,一会功夫便将席上的陈姜和宋福海喝的东倒西歪,醉卧当场。

谢安也不客气,直接叫了仆役扶二人上车送回府去。

PS:谢道韫即将登场,各位期待么?期待的话就收藏,票票打赏小弟吧。

第四十八章 伊人如兰

这一场酒宴从日落时分一直道二更将至方才散席,除了十余位知道谢道韫将上来为谢安献曲的人以外,其余人都渐渐告辞而去。35zww.com

谢安招呼众人移座水榭,今夜天气温和,水榭之旁的杆杆修竹在灯笼的照耀下,摇摇曳曳,甚是雅致。

谢安着人沏来香茗,又叫谢玄去请夫人和谢道韫。不一会,几名婢女打着灯笼簇拥着夫人和谢道韫从远处走来,谢玄跟在他们后面。

那张玄全然没有潇洒自如的风度,张着两只醉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来人。

两人走进水榭内,谢安夫人刘氏生的富态丰满,脸上笑容可掬,韩暮看了一眼刘夫人身后站立的谢道韫,却见那谢道韫也正看着自己,二人目光交错,韩暮看到的是那两泓秋水般的双眸。

谢道韫身材修长,婀娜有致,身着鹅黄宽袖描花上袄,下边一袭同色长绒裙,云鬓如青山,配以简单的两只金钗,眉目如画,气质如兰。特别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一股灵气,让人在她面前不自觉的便矮了三分。

谢安连拉韩暮两下,韩暮才清醒过来,不觉有些羞愧;谢道韫见他如此,目光中现出鄙夷之色。

谢安拉着韩暮向夫人介绍,刘夫人下午礼佛回府才知道收义子之事,她信任谢安的眼光,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韩暮按照规矩斟两杯茶,敬给谢安和刘氏。那刘夫人微笑接过喝了,想给韩暮一个见面礼,但是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发现什么都没带,一转眼看见谢道韫腰间挂着的一块玉兔挂饰,一伸手就拉了下来,顺手递给韩暮。

众人愕然,谢道韫玉脸通红,想说又不好开口,只是一直拉着夫人的衣角乱扯。韩暮也扭捏着不敢收,这刘夫人也太不拘小节了吧,就这么随便的一拉就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并随便送人。三五中文网

谢道韫拉衣角的小手扯动更频繁了。刘夫人转身白了一眼谢道韫道:“韫儿恁的小气,借块玉佩都舍不得,明儿去我那,我给你一堆。”

众人全部绝倒。谢安知道自己夫人的脾性,干笑道:“韩暮收下吧,不妨事,不妨事。”

韩暮暗自好笑,接过玉佩,谢过刘夫人归位落座。手捏玉佩只感觉温润细腻,似有丝丝芳香散发出来。

偷偷看了谢道韫一眼见她正狠狠的盯着自己。韩暮顽皮心忽起,拿那玉佩凑到鼻尖闻了闻,作陶醉状。谢道韫顿时脸色飞红,低头不再看他。

韩暮心头大乐。这时早有婢女将古琴摆上,焚起两炉香片,众人知道,好戏来了。

谢道韫莲步轻移,来到水榭中央,先向谢安福了一福道:“道蕴恭喜二叔加官晋爵,现曲一首助兴,祝叔父叔母身体康健,永享富贵。”

声音甜美柔嫩,听起来撩人心魄;谢安颔首微笑道:“韫儿,越来越会说话了,这次准备给我们奏个什么曲子啊?”

谢道韫起身道:“这首曲子是我上元夜游淮水时偶得,还未起名字呢,稍后演奏完了,还请叔父赐个曲名吧。”

众人精神大振,纷纷鼓掌叫好;韩暮心道:“这谢道韫才女之名看来还真不是假的,一出手就是自创琴曲,自己虽然也喜欢听听音乐,但对于音律可是一窍不通啊。”心中好奇心顿起,当下静心细听。

谢道韫端坐琴前,罗袖轻挥在古琴上拂出一串清亮的妙音,然后弹奏起来。

琴声委婉轻灵,柔曼舒缓,意境飘渺动人,却又不失恬静自然。

众人在这优美的琴声里闭目摇头晃脑,沉醉其中;忽而琴声变得激越急促起来,仿佛狂风骤雨袭卷而来,顿时飞花走叶天地无色,终于琴音减缓,意境恢复恬静淡然,琴音减低,直到无声无息。

座上众人静坐半晌,方彩声如雷;张玄离座向谢道韫拱手长鞠一礼道:“神乎其技啊,谢小姐这双手真是神奇之物啊。”

谢道韫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起身回了一福道:“张将军难道只看到琴艺么?道蕴要的是对这新曲子的评价呢。琴技算什么!”

张玄马屁拍到马腿上,讪讪笑道:“小姐说的对,琴曲更好更好!”

韩暮看的暗暗发笑,刚才的曲子,他听了有似曾相识之感,有很多段落和他在前世喜欢听得一段古曲相同;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高材生,古曲古韵他还是喜欢的。

谢道韫对着众人盈盈笑道:“我只是有曲子,却一直起不出满意的名字,不知各位叔叔伯伯能否帮帮道蕴呢?”

王坦之叹道:“贤侄女秀外慧中,大晋才女之名当之无愧,我这对于音律不善其道之人也是如痴如醉,心旷神怡啊。”

座中谢安对于音律最为精通,众人的眼光自然而然集中在他身上。谢安微微一笑道:“你们哪位不是操琴高手,今日却又如此谨慎起来,是怕在才女面前丢了脸么?”

众人被他挑明心事,俱都老脸一红;司马昱道:“班门弄斧的事我等是不做的。”

这句话摆明了是坐实了谢安的猜测,其余人等心中暗恨不已。

谢道蕴美目轻扫,看到韩暮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发呆,心里气他刚才的轻薄之举,想让他出出丑,于是对着韩暮福了一福道:“韩暮小弟,可否请你帮道蕴品鉴此曲,抑或帮道蕴替此曲命名呢?”

韩暮正在回想后世自己上大学时,和古典发烧友们听此曲的情景,没有听见谢道韫的话;忽见众人眼光全部转向自己,暗叫糟糕。

谢道韫见他心不在焉似没听到自己的话,心中暗恼,压住情绪又说了一遍。韩暮手足无措连连摆手道:“我对于音律一窍不通,哪敢胡乱评价,还是义父大人来说吧。”

众人见他发窘的样子都大笑起来,张玄笑得最为大声,终于有比自己更出丑的人了。

谢道韫目的达到,便不再理他,自己也根本就美想着他能精通音律品鉴琴曲,心中暗叹:不知二叔是怎么了?怎么就收了这个人为义子,不过是个外表好看的草包罢了。

韩暮看出来众人眼中的鄙夷之色,这些他都不在乎;但是不知为何,谢道韫眼中的不屑之色让他实在受不了。

于是他咳嗽一声,正色道:“不过在义父品鉴之前,关于此曲我倒有几句话想说。”众人讶然看着韩暮,连谢道韫也转身对着韩暮投来疑惑的目光。

王坦之是个实沉人,他不忍韩暮出丑,出言提醒道:“韩贤侄,还是让你义父来说吧,胡说一番非但不能增色反而只能贻笑大方啊。”

韩暮哭笑不得,这人也太直接了,完全不理会自己能不能受的了,但是出发点还是好的,怕自己更出丑而已。

谢安大笑道:“王大人你在说我谢安没眼光么?韩暮,你便说说,不用顾虑。”朝韩暮挤挤眼道“我看好你哦。”

第四十九章 名曲赏析时间

韩暮搜肠刮肚开始回忆音乐鉴赏课上,教授关于这首古曲的点评,咳嗽一声道:“感谢谢小姐为我们写出如此美妙动人的曲子;刚才我深深的陶醉其中,听着它的时候宛如再欣赏一幅色彩斑斓的山水画卷,一首诗情婉柔的唯美抒情诗章。***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在舒缓明快的旋律中,把我们带入春天夜晚那个静谧甜美天地。听着它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一幅美丽的画卷。”

韩暮看了一眼众人,只见座上诸位都若有所思的侧耳倾听。

“月亮正从东山冉冉升起,小舟一叶静静地在江面荡漾着,和风微微吹拂,随风的杨柳轻飏着柔美,西岸的花影婆娑摇曳着温馨,万物浸润在袅袅的芬芳绮旎气息中。让大自然将其迷人的艳丽、勃勃的生机、盎然的春意,一幅幅,一幕幕的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韩暮运用教师的口才,尽量憋出浑厚的中音,缓缓道来。

谢道韫双目明亮闪烁不定,轻声道:“天哪,我作此曲时的心里所思所想,全部被他说出来了。”

座上诸人都击掌称赞;王坦之道:“韩贤侄这番话,完全将我刚才听曲的感觉说出来了;好口才,好文采啊。”

谢道韫盈盈走到韩暮面前道:“韩暮小弟果然听出了道蕴作此曲时的心中所想,不知可有下文呢?”

韩暮不知怎么了,就喜欢惹毛这才女,于是朗声道:“我听此曲转折之间似有些晦涩,中间有一段节奏急促似有风雨之声,和整体的感觉不大协调,若能删去这段,转折间稍微圆缓一些,应该会更好。”

众人大哗,这家伙怕是嘴上说的发热收不住了,点评两句见好就收便罢了,居然还大言不惭指谪起曲调之非来。www.65txt.com

谢安抚掌大笑,英俊的脸上满是得意道:“如何?各位。我这义子还有些本事吧!连我大晋第一才女的琴曲都能说出毛病,羡慕吧你们。”

王坦之和司马昱等看着谢安和韩暮这对活宝父子,眼神仿佛在看白痴。

谢道韫的心里却是翻翻滚滚,起伏不休了;她创作此曲时本来心境平和,忽然间想起一些烦恼的事情,于是这种情绪也被融了进去,本来只是一小段而已,自以为不会影响道全曲;没想到被这韩暮一语道破,不由得暗自佩服。

这时她完全收起轻视之心虚心向韩暮道:“那段我删了即可,但你所说的转折晦涩之处可否指出解决之道呢,我自己也感觉到了呢。”

这谢道韫不愧当得起大晋第一才女的名头,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开朗之极;丝毫不为别人指出她的缺点而恼怒,反而虚心下问。

韩暮见事已至此,今日不来个彻底的是解决不了了,于是便狠狠心道:“我不会抚琴,但我曾见过一首诗可和此曲相配,麻烦小姐在弹奏一遍,我以诗唱和如何,唱和之间,小姐自知如何改进其中的毛病。”

众人轰然叫好,这次连谢安也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暮,这小子片刻之间便说有诗可和,自己只知道韩暮很特别,难不成自己真的捡了个文武双全的宝贝儿子?

谢道韫欣然应允,众人暗喜,能连听两首谢才女的琴曲,这份荣耀可是很少有人能有的。

琴声响起,韩暮起身端起茶盅喝了口润润嗓子,好久没有去KTV飙歌了,今晚有现场美女乐队伴奏真是难得啊。

前奏过去,韩暮温柔的男音适时嵌入唱到: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花摇情满江树。”

韩暮唱的深情婉转,谢道韫的琴音便如一支绿藤缠绕着韩暮的歌声,韩暮高亢则琴音高亢;韩暮低徊则琴音低徊,缠绵不断,如胶似漆。

一曲歌罢,满座彩声如雷。早有一旁伺候的参事将韩暮的歌词录了下来抄了好几份,众人传看之间都赞叹不绝。

谢道韫和谢安都是赋诗大家,但当他们看到第一句诗的时候眼睛就直了,谢安曼声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一句点睛,这首曲子我看就叫《春江花月夜》如何?”

谢道韫粲然一笑,道:“好名字,道蕴很喜欢;谢二叔赐名。”

谢安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般的文采风流,我虽博览群书却未读过此诗,韩暮你说呢从别处见到,到底是哪部书啊?”

韩暮心道:是《唐诗三百首》,我能告诉你吗?嘴上却道:“义父,我早忘了地方了,总之是别人写的与我无干。”韩暮可不想惹上才子之名,那可是很麻烦的。

谢道韫双目异彩连连道:“这首诗和我的曲子意境如此契合,难道很久以前便有人预测到我要做出此曲么?韩暮小弟,定是你即兴而作,你又何必要空言欺骗大家呢?当在座的都是村夫武夫么?”

张玄听得武夫二字,郁闷的要死,又不能对谢小姐发火,便将怨恨转嫁到韩暮身上道:“是呀,你欺骗我便算了,这里都是我大晋名士,你都敢不尽不实,你。。。你。。。”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却想不出适当的词来;总不能因为人家不承认写了这首诗便治罪吧。

韩暮无心讨论此话题,自己盗了张若虚的版哪还敢夸夸其谈,忙借口方便,尿遁而去。

众名士围着韩暮诗稿喋喋不休,讨论不止,逐字逐句的赏析品味,又结合谢道韫的琴语互相品鉴叹息,真是痴态毕现;

夜已三更,谢道韫和刘夫人早已告退,那帮人还在水榭内探讨不休。

第五十章 风潮涤荡

建康城是京城,所以他很大;

大到什么程度呢,简单来说骑着匹马沿着城墙小跑一圈大概要半天时间;你若走路的话,没个一两天你转不过来。三五中文网

从人口上说,一个健康城抵得上十个吴兴城;一百万的人口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个大都市。

但是建康城也有小得地方,譬如贵族圈;一般情况下三品以上大员,你才有资格进入贵族的交际圈;

贵族圈内的艺术圈那就更小了,全城能够为人所知的这方面人物不到百人,但是这百人却引导着艺术的潮流。各种顶尖的琴棋书画技艺,各种精彩的诗作文章只要得到这个圈子的认可和推崇,马上便会名声大噪。

最近这几天这个圈子里大家谈论的是两个人,或者确切的说是在谈论一首诗和一支琴曲,那首诗和那只曲子都有同一个名字叫做《春江花月夜》。

曲子出名在情理之中,因为它的创作者是大晋第一才女谢道韫;她写出来的曲子就像建康城东阳门外唐记卖的云锦一般,一定是美轮美奂质地上乘。

但那首诗能够写得同样让人惊叹不已,而且据当时在场的人传言,做这首诗的人是个籍籍无名的少年,这就不能不让人产生许多疑问了。

那少年来自吴兴小城,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谢安大人收他为义子之前,根本就是个无名小卒;一些诗文大家开始翻经觅典想找出这首诗的出处,以证明这首绝美的华章是出自前朝某人笔下,然而他们很失望,遍翻诗书也找不到这首诗来。

但是他们宁愿相信这首诗像那少年所说的是从某处看到记下的,这样他们的心理才稍稍平衡一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那晚,韩暮尿遁不归,谢安等人研讨此诗良久得出了“此诗一篇冠盖大晋立朝以来所有诗作”的结论;更让人觉得这少年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才情,坐实了文艺泰斗们的推测。

但是无人否认这首诗作的惊艳,以及和曲调在一起传唱后的摄人美感。

这一点在淮水两岸的青楼和歌坊里得到了证实;青楼里从来不乏聪慧的女子,从某种渠道得来的曲子和歌词几天内便被传唱开来,女声版男声版以及男女声混合版,都想再现谢府当夜,才女抚琴,少年高歌的经典桥段。韩暮在京师健康出名了。

此刻的韩暮茫然无知,他正忙着请谢府的裁缝给谢玄做鳄鱼皮甲;这段时间里他做了几件事,首先是经过两天两夜的思索揣摩将天罡刀法里边增加了好几招群战的招数;

原来的刀法里只有一招“风卷残云”是正儿八经的群战,其他的都是对战招数,自从林园一战之后,韩暮早也想晚也想就为了改进这一点。

增加的三招刀法分别被韩暮命名为“夜战八方”“漫天花雨”“流云万变”这三招和“风卷残云”不同,“风卷”是人随刀转,周身一圈的敌人都在刀法的笼罩之下,适合防守。

“夜战八方”则是防中带攻,瞬间的刀锋数出不但能格挡对方武器和暗器的偷袭还能有效的杀伤对方。

“漫天花雨”则是纯粹的进攻招数,以大刀凌厉的进击配合数把飞刀的投掷,对敌方集中站位的人员给予片杀,不过这招射出数把飞刀需要不断的练习方可熟练运用,韩暮练了两天只能同时丢出三把。

“流云万变”乃是突击的招数,配合以身法脚步在人群中穿插劈砍,对于躲在敌人后方的首领有突然进击擒拿敌首的奇效。林园当日,若韩暮能创出这招来,宋云早就可能在一照面间被格杀。

这三大群杀招数,被韩暮使用出来以后,袁岗和俊杰等人不得不佩服韩暮在武技上的天才。在他们眼里,自创招数须浸淫武技数十年方能有感悟和心得,这样才能在原有招数上发现缺点加以改进和弥补,而韩暮创招数如同吃饭睡觉般的简单,偏偏创造出的招数精妙无比,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韩暮越来越肯定穿越给他带来了什么?正面上那就是超强的领悟和学习能力,外加上逐渐强壮的身体。反面上来说,姑且称之为反面吧,他拥有了超强的男性能力,这一点在吴兴他就感觉到了。这一切如同穿越本身一样无法解释,但是却客观存在。

武技的提高是韩暮目前急需的,在这个年代里,你要生活的比别人好唯有两条路;一条是官高权重,第二条便是个人能力超群;韩暮第一条显然差的太远,但第二条他相信自己做的到。

为了给家死去的亲人报仇,他必须强大,强大到能够与对手有一搏之力;好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自己搭上了另一条能够和风浪搏击的大船,而且自己的个人能力在不断飞速提高。

谢玄现在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三哥长三哥短。这小子聪明的很,跟在韩暮后面学了不少东西。韩暮喜欢他的机灵劲,便有意的教他一些东西,虽然谢玄的悟性比不上自己,但是他有股狠劲,勤能补拙,这多少弥补了他领悟上的不足。

在韩暮的飞虎队的影响下,谢家护院队伍也在谢玄的带领下早起训练,一时间谢家尚武的风气如潮,惹的谢道韫暗地里痛斥了谢玄几次。

这女子自从那夜之后韩暮便没见过他,那块带着香味的玉佩现在挂在韩暮的腰间,相当的惹眼。谢道韫倒是没有遣人来索回,韩暮也不打算归还。

时近三月,天气渐暖,谢府花园里的桃花和梨花都有了花蕾,杨柳也吐出了新芽。

谢安告诉韩暮,三月初中正品级便可议定,到时候依据评级的高低可在京中或者外郡谋得官职,让韩暮稍安勿躁。

韩暮倒不急,他只想早日能够授官,待形势稍稳便把母亲河柳如眉王小姐等人接来团聚。若无立身之地,这些人总不能统统住在谢府吧。

桓温那边没有动静,韩暮有些担忧;但谢安分析道:“桓温现在忙于准备讨伐反叛的原扬州刺史袁真,自顾不暇,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这段时间应该是积极准备应对的最好时机。”

谢安利用吏部尚书的便利,在各个重要部门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以防备即将到来的风雨,唯一让人头疼的是军部的官职他无法授予,目前军队方面只有禁军统领张玄,和大内侍卫统领黄松年是自己人,京畿周边的近三万京城防务部队都掌握在亲桓温的将领手中。

这个局面相当的头疼,万一有变,很有可能这三万人是桓温的杀着,唯一的变数是,这三万军队的将领们还未完全倒向桓温,桓温公然谋反有可能导致这些人的反感而成为阻击桓温的一股力量,形势微妙到令人头疼。

第五十一章 问罪

三月里,几场如毛细雨撒过,两天东风一吹,一切都变了样;谢府里的大大小小的花园都变了摸样。www.65txt.com桃花如佳人带笑,梨花似满枝霜雪,绿柳依依随风舞,碧水涟涟起微波。

三月小阳春,即便有经验的人都知道,春天还早,春寒照样凶猛;可人们还是愿意相信春天来了。

韩暮无瑕欣赏早来的春光,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自身的武技训练上,天罡刀法越发的成熟,四大群杀杀招也练得意随心动,圆转如意。

他的生活很枯燥,每日早起先练力量柔韧,再练轻功刀法,这一套路的练下来便快到中午;有时谢安下朝的早便和他聊聊天,说说桓温等人的动作;下午小憩一会,便琢磨这更新改良飞虎队的装备和护甲,和袁岗俊杰他们讨论讨论飞虎队的战术。

总而言之,二月底到三月中旬的这段日子里,韩暮的生活很有规律,换而言之便是枯燥二字。

还好有谢玄这个忠实的小尾巴天天跟着他一起练习,休息的时候跟他谈谈说说京城的趣事,倒也稍减烦闷。

夏推之事这几天便有眉目,韩暮有些期待;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惊讶,以前他根本不屑于关心这入仕的事,仔细想来还是为了早日丰满羽翼,强大起来,对抗未知的险境,保护好自己的亲人。韩暮长大了,他越来越把自己当成韩家的唯一男人,担负着报仇和复兴的重任。

这一日,韩暮依旧在院中的桃花树下练刀;谢玄自院外苦着脸进来了,韩暮感到奇怪,这小子总是笑嘻嘻的,就没见他发过愁,忙问缘由。

谢玄道:“姐姐不让我练武了,她马上就要来找你问罪。三五中文网”

“问罪?我何罪之有啊。”韩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教的我啊,她说,你没来的时候我还有成为名士的潜质,你一来我天天跟着你打打杀杀,不会有大出息了。”

韩暮有些哭笑不得,拿起刀轮了个刀花道:“闪开,我要继续了。”

谢玄见韩暮无视了这句话,只好哭丧着脸,靠在一颗桃树下独自发呆。

韩暮瞬间便进入刀意之中,矫健的身影在桃树丛中飞舞,刀锋刮起的风声呜呜作响,带的满树桃花纷纷落下,在他的周边飞舞不休;他的刀法已经到达了一个较高的巅峰了。

一套刀法练罢,韩暮赤裸的上身满是汗珠,收刀静立,调匀呼吸这才睁开眼睛。

这一睁眼,吓了韩暮一跳,只见谢道韫正俏脸红红的和谢玄站在一处,狠狠的盯着他。

韩暮忙走上前去施礼,谢道韫急速后退,脸色更加娇红;谢玄忙道:“三哥,穿衣服啊,多失礼啊。”

韩暮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光着膀子呢。用长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之后韩暮方才问道:“谢才女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呢?”

谢道韫定定神,脸色稍稍恢复正常,冷冷的道:“韩小弟在这桃林里舞刀弄棒是否太煞风景了呢?这些开的大好的桃花被你都弄的七零八落了”

自打谢玄哭丧着脸来告诉他谢道韫要来兴师问罪开始,韩暮就决定不放过教训这位自命清高的才女的机会了,何况她上来一句就连挖带损,不由的心中有气。

“谢小姐觉得我练武是莽夫,而且带坏了令弟是么?”

谢道韫原本打算拐弯抹角的提出,让韩暮不要教谢玄这些拳打脚踢的玩意;在她的想法里,谢玄是块上好的读书作诗、舞文弄墨的坯子,她的目标是要把谢玄培养城叔父谢玄那样的人。

但是没想到韩暮开门见山的长驱直入,到叫她有些慌乱。但谢道韫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马上镇定下来道:“正是如此,我只希望你不要天天拉着他和你学这些武夫的东西,我们谢家从来不靠这些闻名天下。”

谢玄在一旁争辩道:“不是三哥拉着我,是我要跟着他学哩。”

“没你的事,你到外边呆着去。”谢道韫的姐姐派头十足。谢玄鼓着腮帮子讪讪的走开了,父亲死后,长姐如母,谢玄对自己这位才女姐姐真是又爱又惧。

韩暮心里真的火了,奇怪的是,他能受得了任何人的鄙视,但是谢道韫的鄙视却教他无法忍受。

“究竟练武技有什么不好?我倒要听听小姐的高见。”

“哼!舞刀弄棒这些东西也许对有些人有用,但是我谢家人从不需要这些来保护自己,而且天下打打杀杀、屠戮人命之事均是武夫在做,你不要告诉我,你练习武技的目的只是为了娱乐罢了。”谢道韫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韩暮冷笑道:“我练武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娱乐,确实是为了杀人,但是你可知道。。。”韩暮逼上几步几乎和谢道韫面对面:“我要杀的恰恰是那些依仗权势和武技高明要杀别人的人,这一点你懂么?”

谢道韫被韩暮逼的后退几步,纤背靠上了一颗桃树,强自镇定道:“难道所有的杀戮就必须要用杀戮来制止么?那还要诗书艺术,礼义伦理何用?”

韩暮大笑道:“幼稚!”

谢道韫脸红似血嗔道:“你太无礼了,和你这等人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你不再诱惑小玄,我亦不会和你计较,反正归根结底,你在谢府也是暂时居住。”说罢转身欲走。

韩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大步上前一把搂住谢道韫,谢道韫脸色煞白,在她二十岁的生命里还从未被一个陌生男子这样紧紧搂在怀里,头脑里一阵迷糊紧接着便是惊骇,怒道:“韩暮,你好大胆,放开我。”

韩暮铁钳般的双臂将谢道韫贴胸搂住,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说谢家人不需要用武技保护自己,那么此刻你打算如何脱身呢?你说不要以暴制暴,要用礼仪诗书来教化恶人,此刻我便作恶了,你倒是来教化教化我啊!说你幼稚,你还不乐意,你若像我一样一天之中十几位身边之人被杀,而且个个身中数刀,惨不忍睹,你便会明白我所说的道理。像你这样温室里的花朵,风雨一来便只会在风雨中颤抖,妄称东晋第一才女,我看不过如此。”

“再者,学武者也并非就是武夫,你看,在你看来被破坏的桃树其实也很有诗意呢;听听这个,‘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我也会随口作出这样的诗句呢。我要去沐浴了,小姐请便。”

说罢松开手臂转身便走;

谢道韫脸上煞白,凤目含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眼睁睁看着韩暮转过回廊而去。

第五十二章 一入宦门深似海

大晋太和五年三月十四,上年度夏推评议结果正式公布;皇宫广阳门外,高高的台阶下一排排少年士族子弟俯首听旨;台阶上吏部尚书兼九品大中正官谢安正捧着那盖着朱红大玺的圣旨高声宣读;无非是勉励众人为国效力尽心尽责之类的话语。三五中文网

接下来是宣布吏部中正官和礼部等其他各相关的部门联合拟定的名单。

本次夏推评议共得上品一级三人,二级十人,三级二十人;中品一级五十人,二级一百人,三级二百一十人;下品一级五百人,二级一千三百人,三级三千八百人。

这些人当中真正能够授予像样的官阶的只有上品的寥寥几十位,中品的人中也有部分会被授予有品级的官职,其余人等便只能做些衙役公差从事等低级职务了。但是所有的人都不会被委以正职,毕竟这些人初涉官场,不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是不能被委以重任的。

韩暮便是上品一级三人中的一位,他有些惭愧,很显然,这件事上谢安和王献之是开了后门的,其余两位上品一级的人选统统来自桓温的家族;由此可见这夏推之议也不过是走走形式,谁的势力大,那么谁便可以左右这场闹剧。

韩暮两天前在成人礼上便得到这个消息了,由于夏推宣布在即,谢安为了平息即将到来的任人唯亲的议论,所以低调的为韩暮在家庙中举办了成人礼。衣冠袍带赐与,外带一个字号,从此韩暮便正式成了一个踏入社会的男人了。

谢安赐予韩暮的的字为:“定邦”二字,取之安邦定国之意,殷殷期许之情溢于其中。***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韩暮反反复复的念叨韩定邦三个字,怎么叫怎么不顺口;但是无奈,这里是大晋,没有派出所可以改名字,名帖收入谱系之中便无从修改了。

谢大才女不出意料的没有参加韩暮的成人礼,韩暮也没期望她来;虽然韩暮是个见到美女就想入非非的主,但是他倔傲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宣布完名单后,便是皇帝接见青年才俊们的时候了,有幸觐见的还是那几十名上品;韩暮等人在礼官的引导下攀上高高的台阶,穿过高大悠长的前廊,又穿过两座大殿才来到皇帝上朝的太极殿外;尖利的太监嗓门一声高呼,众人被宣入觐见。

韩暮心里有些激动,他倒不是为了这些华美高大的建筑和气势,这些在二十一世纪见得太多了,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激动的是: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古代皇帝了,而且。。。还是活的。

三拜九叩之后,皇帝温和的叫诸位平身;说了几句赞扬和勉励的话,觐见便结束了,众人又如同赶鸭子般蹒跚倒退着出了太极殿。韩暮很不满意,他仅仅来得及偷看皇帝几眼,只看到一个裹在黄色龙袍中的中年人和一张在金冠下苍白的过分的脸。

“这就是皇帝?这也太让人失望了吧。”韩暮暗自想着,“完全没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嘛。”

十七日,在谢安多方周旋下,韩暮被任命为禁卫军中军右卫副统领,这是个从四品的军职;谢安本想将将韩暮安排在吏部带在身边,但是韩暮认为,未来和桓温的争斗主要还是要依靠军队的力量,京畿地区的防务更是争斗的中心;所以他想早日进入这个未来能左右格局的地方,让自己的手头头更多的资本。

谢安当然同意他的想法,但是他所担心的是禁卫军内派系很多,韩暮初到这个漩涡的中心会被吞没其中,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授人以柄,到那时翻身就恨艰难了。但韩暮的坚决给了他信心,所以他答应了韩暮的要求。

接下来便是报道和交接,以及熟悉各方面的情况,不了解则罢,细细了解之后,韩暮发现外表看起来铁板一块的禁卫军内派系复杂,用一句老话来说那便是‘水很深’。

禁卫军乃是护卫皇帝和京畿安全的皇家卫队,有中军和外军之分,下设领军、护军、左卫、右卫、骁骑、游击六军;在这六军之外还设有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个独立营,由禁卫军统领直接管辖,设立校尉之职。

张玄虽为禁卫军总统领,但真正所辖只有中军左右双卫及骁骑三军及直辖的五个校尉营共两万五千人;

名义上归张玄节制的外军领军、护军游击三军实际上驻扎在城外要塞,起拱卫京师的作用,这三军的领军将军都是亲桓温的人担当,人数也超越中军达到三万之众。

总体来说,京中禁卫中军和大内侍卫一共只有二万七千余人,外军三万余人,力量对比大致均衡,唯一的变数是外军尚未明显的倒向桓温,这使得形势稍有可为。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韩暮心头有些焦虑,但无论如何,自己跨出了掌握力量的第一步;

在谢安的关照下,张玄特地为韩暮举行了个内部见面会;到场的都是禁卫军的高级将领:六大正副统领和五大校尉十余人。

韩暮一一拜见,外军中俨然就有桓温推举的另二名上品一级的副统领;看来桓温此举,也是为了控制和加强外军的统治权,这二人的目的便是拉拢外军加速倒向桓温。

韩暮所在的右卫军是禁卫军中地位最高的一支,负责皇城外部和周边的安全,这一点和大内侍卫黄松年统领的侍卫军并不矛盾。大内侍卫两千余人,主要是负责皇城内部的安全。两军各负其责,又都是谢安王坦之一系,所以平日里相处还算融洽。

但是左卫和骁骑两军由于两军的领兵之将长久不合,虽然同属王谢一系,但却是摩擦不断;这让张玄很是头痛。外部压力巨大的情况下,处理之间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桓温趁虚而入,瓦解崩盘。

韩暮越是了解的多,就越是心惊。一支不算太大的军队里便有这么多的林林总总的矛盾,整个大晋王朝内的争斗可见一斑。自己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教书匠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历史的漩涡,真是叫人欲哭无泪。

第五十三章 从此韩郎是路人

韩暮的直接上司是右卫军统领殷太兴,此人亦是出自士族大家殷氏;为人耿直勇武,直肚直肠;殷太兴早知韩暮为谢安义子,知根知底的情况下,相处自然容易的多;韩暮又耍开手腕,赠以崭新的鳄鱼皮甲一套及大刀一柄,殷将军自然欢喜异常,没过几天,就视韩暮为老友,二人相处更谐。三五中文网

韩暮将袁岗俊杰二人安排进右卫军做了自己亲兵正副队长,飞虎队自然名正言顺的编入韩暮亲卫队,又在军中加以挑选扩充,飞虎队现在已接近六十人。

这等以朝廷的军饷养自己私兵的便宜事,韩暮不干白不干;那殷统领也视若不见,反正都是自己属下的兵,肉烂在自家锅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三月底,韩暮在靠近乌衣巷不远的朱雀桥边买了一处宅院,宅院两面邻水两面高墙。

宅成四方,临近淮水的两面伸出水面十余米,墙基深深埋入水中只余数百个碗口大小的水洞与河水相连,不必担忧有人从水路进犯,而且院内多了半亩见方的水面,建上亭阁曲廊别有一番景致;又在陆地的原来围墙靠里推进两米再修建一道高大坚固的围墙,两墙之间留有走道。顶部连接覆上瓦面,在盖以荆棘角刺之类;可谓固若金汤,不虞有人翻墙而入。

院子里宅邸楼宇的旁边均筑建高台箭楼,若有人突袭则飞虎队可以居高临下用弩箭射杀。韩暮吸取了吴兴的惨痛教训,这个院子以后是要将母亲和眉儿玉儿她们接进来住的,不容有任何闪失。

耗时一个月,宅邸改造终于完工;这一日韩暮向谢安提出要搬到新宅去住,否则自己以后家人婢女全部到来,住在谢府确实不大方便。

谢安听了韩暮的话默然不语。***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道:“义父可是为了我的安全担心?”

谢安道:“安全方面我倒不为你担心,你和你的那些手下训练时我也曾看到过,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寻常百多人根本进不了你的宅邸。况且京师重地,谁想大规模调集人手对你不利也是不可能的。”

叹了口气又道:“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和道蕴到底怎么了?为何小玄说道蕴那日去见你,回来后便茶饭不香,这几天都病倒了。发生什么事了?”

韩暮心道:“不就教训了她几句么?还有就是抱了她一下而已,至于就生病了么?”

嘴上可不敢说出来低头恭敬的道:“那天就是和她争论了一下而已。”然后就将争论的话题和经过说给谢安听,自然省略了强抱美女这一节。

谢安听了,呵呵笑道:“你这小子,连我都不能这么厉声的斥责她,你倒好直接指着鼻子骂她幼稚无知,还什么温室里的花朵。难怪她要病了。你去道个歉顺便道个别吧。”

韩暮答应了,当下到刘夫人,谢石谢琰等处告别,最后才硬着头皮向东南角谢道韫的小楼行去。

那二层小楼掩映在绿海花树丛中,如鸟的飞檐翘起,木廊雕琢精美,楼前一具秋千架缠着牵牛花藤开的正艳。韩暮可以想象谢道韫坐在上边飞荡的仙姿;暗自叹了口气,自己和这个极品女人算是无缘了,本来自己在吴兴时就荒唐过分了,王小姐之事还未解决,怎敢在妄想其他,再说这谢才女对己怕是恨之入骨,躲之不及,想也是白想;

韩暮甩甩头,收拾心情朝楼前行去。早有婢女前去通报,不一刻婢女来报:“小姐有病不能起身接待,请三少爷有话和小婢说,小婢代为传话。”

韩暮仰头看着二楼那迎风拂动的门幔高声道:“今日韩暮是来向小姐道歉,那天多有得罪,请小姐原谅;日后若有机会必会弥补小姐;我稍后便要搬出谢府,今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了,请小姐保重身体,韩暮就此告辞!”

说罢,转身踏着青草野花围绕的小径渐渐离去。二楼上帘幔掀动,两个婢女搀扶着面色憔悴的谢道蕴来到栏杆处,谢道韫挣脱婢女的搀扶手扶廊柱眺望韩暮远去的方向,双目中泪珠盈盈,喃喃自语道:“我恨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武夫。”

忽然间好像看见远处韩暮的背影停了下来,好似要回过头来,谢道韫的心头急跳,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但是那背影只是稍作停留便昂然而去。谢小姐的眼泪又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那天被韩暮一搂一斥,回来后谢道韫便像丢了魂似的。在她的认知里,所有熟悉的人都是彬彬有礼,风度宛然;从来没有人像韩暮这样光着膀子在自己面前毫不在意的练刀,没有她的允许甚至都没人敢拉一拉她的衣角,更何况是把自己抱在怀里了,而且骂自己幼稚。

然而气恼之余她又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欣喜在心头滋长;他的双臂那么有力,身上的气味几乎让自己迷醉,他的行动虽然粗鄙,但是却说出让自己无法辩驳的道理。

他看似行为粗鲁,偏偏身上又带有潇洒不群的气度,偏偏又能作出《春江花月夜》这样的惊世之作,偏偏又能吟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样富有哲理和意境的诗句;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胡思乱想间,谢道韫病了,在她二十岁的韶华岁月里,为了一个男子而生病,这是第一次。

高傲聪慧的她,在等着韩暮来向自己道歉,可是几天过去了,没有见韩暮的影子。

她生气了,所以他的成人礼也故意不去参加,但是有意无意的只是向谢玄打听他的消息;不断的听谢玄说起他夏推上品三级、又进入了禁卫军右卫军做了副统领等等。。。。。。她的病更重了,自己在这个人的心里没有任何的位置,哪怕是一句问候的话也没等到。她高傲的心碎成块块碎片。

终于,今天他来了,道了歉。自己病了他也不安慰几句,甚至小婢说自己病的不能下床,他也没有在意,就这么丢下一句道歉就走了,还说他就要搬离谢府了;难道自己真的这么让他讨厌?讨厌到都要搬走了么?

谢道韫斜倚栏杆,面对着小楼前无限美好的春色,思如潮涌;

“小姐,外边风凉,进房吧”小婢轻声提醒。

谢道韫在小婢的搀扶下缓缓回到房中,她没有卧床休息,反而轻声吩咐婢女帮自己燃香净手,之后端坐古琴前。

琴音幽幽,伴随着谢道韫天籁般的歌声:“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从今日起,谢道韫还能回复往日的恬静淡然么?还能像以前那般心无牵挂快快乐乐么?

第五十四章 王谢

建春门外,青溪岸边有一座酒楼名曰:近月楼。***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近月楼三层,一层大厅,二层包间,三层雅间。一层二层不需要有身份,只要你有钱便可安然入座;但是三层不行,掌柜的言明:除非你是高官大仕皇亲国戚,否则你便是搬座金山放在掌柜的面前也别想上三楼。

有人就疑惑这掌柜的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开门做生意不就是图财么?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却守着这么个规矩,委实令人难以理解。

但是道理一说就明,不是做生意的根本就不懂这个道理。需知越是如此便越显得精贵,真正的高官贵人自然为了显示身份的高端而慕名前往,一般的小贵族也会想尽办法上三楼吃上那么一顿,虽然三楼的价格贵到让你无法接受,但是为了享受众人艳羡的目光,一切都值了。

这就好比青楼里的头牌,价格高的离谱,而且骚*媚动人,但是就是不让你动她一动;偶尔有人有幸被留宿一宿,自然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其实那位冤大头花了高出百倍的金钱到手的也不过是和其他庸脂俗粉一样的一具身躯;当然他要的只是施施然志得圆满的从那香闺里走出时,众人羡慕的目光罢了。

此刻的近月楼三层近乎于空置,只有临河的那件精致的雅间里坐着一个人。他没有点明月楼拿手的菜肴和点心,他面前的桌子上只放着一壶茶,一柄剑。

这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的大好景色,脸上神色木然。

那人面目英俊,但是这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和诡异,他的两只白皙整洁的手上青筋毕露,一看而知这是一双保护良好的手,但是也是一双力大无穷的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楼梯蹬蹬作响,一名武士打扮的人从楼梯上上来,包厢里的人仍是脸朝窗外,来回头的想法都没有。

那武士来到包厢门口,轻轻叩门,包厢内那人才淡淡吐出两个字:“进来”。

武士诚惶诚恐的推门进去,毕恭毕敬的施礼道:“张大人,小人已经探明,那人今晚将在临水居赴宴,不过。。。。。。”那武士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被唤作张大人的英俊男子皱眉问道,一只手轻抚上剑柄。那武士忙跪下磕头道:“今晚有吏部尚书谢安在场,怕是到时守卫颇为森严。”

张姓男子冷笑一声,将桌上的茶杯端起,轻泯一口,挥了挥手。

那武士如蒙大赦,忙爬起身快速离去。张姓男子转头看望窗外,眼神恢复空洞。

宽阔的大道上,韩暮和袁岗俊杰三人正带着八名飞虎队员说说笑笑的前去临水居赴宴。这是韩暮他们第一次在健康城里闲逛,以前都是走马观花、来去匆匆,谈不上什么欣赏,而今日则是正正规规的赴宴游玩,因为今天请客的是王坦之。

王坦之位高权重,身居侍中之职,相当于以后的宰相。他平日里公务繁忙事务颇多,但是这么一位外表敦厚老实的人其实也很喜欢热闹;过不了月余,他便和谢安轮流坐庄请两家人道一起坐坐。

何况现在已是四月,春光正盛,淮水的春天之夜正是迷人之时,所以王坦之便邀请谢家齐聚临水居休闲一番。

临水居位于南市的盐档附近,紧邻这一个小小的码头,那码头专门为盐运而开辟。建康城的食盐供应便是从产盐地用船运至这里,再由盐务司发卖各家商行。

临水居是个两层的小酒楼,但难得的是雅洁精致,二楼设有活动屏风,可照顾客人全体聚会和分开聚会,店家的生意脑筋可见一斑。

韩暮等人赶到临水居的时候,还无人到达。只见张玄手下直统的射声营校尉带领手下在周围布岗。

那校尉名叫金春波,老成持重,与韩暮有过几面之缘。韩暮等和金校尉见过礼后,便自顾上楼,今日是王谢的家庭聚会,这金校尉肩负治安职责,不像韩暮只是来此休闲吃喝的。

整座临水居已被王坦之包了下来,所以小楼内空空荡荡,座椅碗碟均已摆好,就等客人上门了。韩暮吩咐八名飞虎队员分散各个角落注意警戒,便和袁岗和俊杰坐在临窗的小几旁聊天喝茶,外边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秦淮河上的花船开始上灯,周围的各个酒肆和青楼也都灯火闪烁,晚风自河面吹来,弥漫着一股股脂粉的香气,夹杂着恹恹的歌声。

一阵说爽朗的说笑声从楼下传来,这是谢安他们到了;韩暮等赶忙站起身来,整整衣冠躬身迎接,谢安和王坦之双双拾阶而上登上二楼。

两人都未着官服,谢安一袭青袍,王坦之一袭乳白打袍,均是一副休闲打扮。韩暮上前施礼,王坦之道:“贤侄都已经到了啊,年轻人就是行动快啊。”

谢安笑道:“他是做了一段时间笼中鸟,早想出来亮亮翅膀透透风了。”

两人大笑入内,韩暮忙招呼酒楼掌柜上茶,却见谢玄和谢道蕴双双走上楼来。那谢道韫面貌清减,似是大病初愈弱不禁风,谢玄倒是几日不见更显英挺健壮。见到韩暮,姐弟两反应完全不同,谢玄猛扑过来抱住韩暮道:“三哥,想死我了,搬出去便不回来看我了么?”而谢道韫则是若有所思只看了韩暮一眼便走向席位。

韩暮尴尬微笑,心道:这姐弟两要是对调一下就好了。拍着谢玄肩膀道:“刚刚安顿好,正要去请你们来看看我的新居呢,里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哦。”

“真的?那我明日便去瞧瞧。”谢玄兴趣大增,韩暮点头答应,叫他先入座。后面谢石谢朗谢琰等和几个面孔陌生的年轻人也相继走了上来。韩暮和谢石等见礼毕,又请王坦之介绍那几位陌生的年轻人,原来他们都是王坦之的儿子,从年长起依次是王恺,王愉,王国宝,王忱,王坦之虽外表忠厚,但这生儿子的本事倒着实不小。

宾主到齐,吩咐掌柜的上菜上酒,酒宴开动。

临水居上春风拂面,秦淮两岸沐浴在这醉人的夜色里,远处盐运码头的一处灯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一双雪亮的眼睛正盯着那栋小小的酒楼,微风拂过黑色的衣袖,一只苍白而有力的手正扶着剑柄如兰般绽放再握紧。

第五十五章 玄论(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临水居上笑语欢声,气氛极是热烈。35zww.com酒喝得越多,话也就越多。

韩暮无意间挑起的一个话题,引起了谢安的长篇大论。

韩暮一直以来对晋朝风靡的玄学颇感兴趣,凡是称得上名士的,必然对玄学有所了解;在韩暮的理解里,玄学乃是空谈,他一直不已为然;

这一次面对着东晋第一名士,这个问题憋在喉咙里不吐不快。于是终于在众人谈话的间隙问了一句:“义父,我一直以来都想听听您对玄学的看法,可否为韩暮分说分说呢?”

正大谈画艺的诸人,被韩暮这一问打断了话题,谢家人还好点,王坦之的几个儿子可不太高兴。

高高瘦瘦皮肤黝黑的王凯道:“韩暮贤弟,这玄学还用问么?自然是。。。这个。。。那个。。。”王凯自以为能够说出个一二三四,结果却支支吾吾组织不出语言来。

确实,玄学这东西好像人人都懂点意思,但是却又说不明白;就像人的气质,明明你能感觉到,但是叫你描绘一下却又是难上加难。

王坦之喝道:“蠢材,你要能说清楚这玄学的奥义,你也不会天天在外边惹事生非,游手好闲了。”

王凯面孔通红,被谢玄扯了衣角坐下喝闷酒。看来这王凯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谢安哈哈笑道:“王凯贤侄,你可是中了韩暮的圈套了,他问的这个问题,可是除了我没人能回答的出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冷汗出来了:这不是制造矛盾么?再说了,你也太自信了吧,除了你便无人能答出?有些夸张了吧。但是看着座上的众人,包括王坦之和谢道韫等都露出当然如此的表情,韩暮就更惊讶了。这是赤裸裸的个人崇拜啊,韩暮悲愤的想。

只听谢安续道:“这个问题道蕴曾问过我,我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写了一篇文章给她,专门回答她的问题,此刻我想道蕴能替我回答。”

众人看着谢道韫,只见她喝了几杯酒,面孔娇美潮红,配以沉静婉约的气质,撩人心魄之极。谢道韫款款起身道:“是的,记得前年冬天我和小玄跟二叔一起围炉赏雪的时候便问过,二叔的信我还珍藏着呢。”说罢有意无意的瞟了韩暮一眼。

韩暮暗道:这是在损我呢,两年前人家就思考这个问题了,我今天还说出来凑热闹,这不是加分,是大大的减分啊。

但,两年前我还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教书匠呢,怎么会知道你已经在千年之前的空间里思索着这个问题呢?越想越迷糊和复杂,韩暮差点又要怀疑这是在梦里了。

谢道韫娇脆的声音打断了韩暮的胡思乱想,只听她道:“我便代二叔回答韩。。。韩小弟的问题吧。”

众人停杯放箸聆听,谢道韫神色一肃继续道:“二叔当日文章中言道,玄学之‘玄’字出自老字《道德经》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句,概因汉朝以来的孔家儒学没落而兴起的一种思想风潮,它综合了《老子》、《庄子》和《易经》的主要思想,倡导的是立言玄妙,行事雅远的立意。”

谢道韫顿了顿,拿起香茗轻坠了一口,又拢了拢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韩暮心下大恨,卖关子啊,说了一半在这里卖关子,这要是柳如眉直接上去打屁股了。

众人都沉思静响,没人提出任何不满;谢道韫收拾停当续道:“这立言玄妙,行事雅远八个字二叔将之概括为‘玄远’二字;意思是,远离尘世具体事务,但从言行两方面追求高玄,静远的处事原则。不拘于外物,但求内心的平静圆满。便是这些了,二叔的文章很长,道蕴理解的大致便是这些了。”

谢安颔首微笑道:“道蕴不愧是我大晋第一才女,两年前德文章都能历历在目,概括精髓,博闻强记盖过这世间多数男子了。”

谢道韫娇羞道谢。韩暮听得真切,但是还有许多疑惑在心头,于是傻傻的问道:“当今名士皆是玄学大家,那么照义父所言,岂不是名士都是远离俗世俗物,一心追求内心的平静,为什么还有人要当官入仕,经商逐利呢?岂不很俗么?义父您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士,不也入朝为官了么?”

这次连王坦之也吓了一跳,这不是在当面扇谢安的嘴巴子么?其他人都惊直直的盯着韩暮,仿佛在看着一个可怜的白痴。

谢安并未动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有成为天下第一名士的潜质哦,从你的问题我便能感觉到你思考的颇深啊。既然这样的话,我想问你一句,你看的到我的内心么?”

韩暮挠头道:“当然看不见,我又不是那偷心的贼。”

谢道韫听到这句话脸上莫名其妙的红了一红。

谢安端起酒杯道:“来来来,喝酒吃菜,大好时光不要浪费。待会我还要请掌柜的叫艘花船泊在窗下听曲呢。”

谢安话说半句便不再深入,让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随着端杯喝酒迷惑万分。看着众人迷惑的摸样,谢安自顾喝酒吃菜,不时的打趣几句,笑而不语。

众小辈怕被数落,都不愿出声,均想有个冤大头来询问;但连王凯谢朗之流都学了乖,只是埋头吃菜,教其他人很是失望。

更奇怪的是,韩暮低头思索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谢道韫紧锁的眉头也展开了,跟着捂嘴娇笑。

在众人的侧目里,韩暮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王凯不悦道:“韩小弟,两位长辈在此,你怎可无礼大笑。”

韩暮忙起身拱手道:“韩暮告罪,我只是明白了义父回答的我的问题而已。”

王凯奇道:“谢大人何曾回答了?我怎么没听见?你们听见了么?”王凯扭头问周围的几个人。周围人都摇头表示没听到。

王凯得意了,瞟着韩暮道:“看见了没?”

谢道韫终于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韩暮无语了,只得坐下闷头吃菜。众人大眼瞪小眼,如坠云里雾里,不得要领。

第五十六章 玄论(二)二更求收藏

短暂的沉默后,谢玄受够了猜哑谜,对着谢道韫翻了几个白眼央求道:“姐姐你们别打哑谜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们明白了二叔的意思,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啊。三五中文网怎么和三哥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道:“谁和他一样了,我只是揣摩了一点意思而已,也不知道对不对。”

王坦之笑道:“道蕴侄女说说吧,我也不太明白。”

谢道韫道:“世伯询问,道蕴敢不从命,但是我若说出来,你们可不许传出去,这只是我揣摩的意思而已。”

谢安哈哈大笑道:“这怕什么?都是自己人,即便是说出去,我谢安又怕什么?”

谢道韫得到谢安首肯,款款的说出一番让在座众人大跌眼镜的话来。

谢道韫道:“刚才韩小弟问二叔的那个问题实在是很无礼,我听了都有点生气。”

韩暮三条黑线順着额头流下来了,才女得罪不得啊,死活找机会掐着你不放啊。

“但韩暮问的问题确实也是道蕴心里的疑问,二叔莫怪,我只不过是不敢无礼的问出来而已。”谢道韫礼数周全,言行中对谢安极是尊重。

谢安摆摆手和王坦之对饮一杯,示意谢道韫继续。

“名士既要追求心灵的高洁和平静,又要经商入仕;看起来很矛盾;但二叔的回答却让道蕴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看不见的是人的内心,嘴上说的和行为上表现的可以伪装,但是假若伪装的是内心,则你怎么也看不透。你若改变和洞悉了人的内心,那么你便什么都不用考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名士的行为”谢道韫声音娇脆,口齿清晰的说出这段话。三五中文网但是众人的表情显示,没有一个人明白她的意思。

谢道韫还待进一步解释,谢安道:“韩暮说吧,有些话道蕴说不出口。”

韩暮无奈,心道:才女不好说,我便好说了?硬着头皮道:“那我便解释一下谢才女的话,举个例子来说吧,这淮水上的花船上有很多的卖笑女子,这些女子的名声如何倒也不必说了,但设若有的花魁女子既要当花魁又要立贞洁牌坊,能不能做的到呢?”

座上之人都道:“那如何做到?岂不是笑话么。”

韩暮道:“大家均认为做不到,但是我认为能做到。”

众人议论纷纷,都道这绝无可能。

韩暮笑道:“如何做到这点,很难,但是不是不可能。假设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脑海里这么认为:卖笑女子所做的事是贞洁的,高尚的,那么我们再给她们立贞节牌坊还会是个笑话么?”

众人被韩暮的奇思妙想所震惊,这家伙太能瞎掰了吧,这样的假设也敢说出来。

王坦之道:“改变人的思想,那是件多么困难的事,韩贤侄想当然耳!”

韩暮道:“世伯说的对,大家都会以为我发疯了,但是事实上现在的大晋已经办到了。我问下诸位,可知在汉朝乃至前朝魏蜀吴三国鼎立时期,从官绅到市井小民最尊崇的是哪位圣人呢?”

王坦之道:“自然是孔圣人呢。但这和此事有什么关系呢?”

韩暮心道:也不知这王坦之是怎么当上宰相的,脑子基本不用。

“那我大晋从上到下现今最为推崇的是那几位圣人呢?”韩暮又问。

谢玄抢着道:“刚才姐姐已经说了,是老庄二圣啊。”

韩暮笑道:“对啊,这不就是几十年间的事么?说到底我们推崇的圣人的改变,其实就是思想的改变,我们从完全信奉孔圣人的一套,变成了信奉老庄和孔圣人的思想的融合体,这不就是改变了思想,改变了内心么?”

众人默然,原来不知不觉中真的如此啊。

谢玄问道:“但是三哥,这还不足以解释你问二叔的问题啊。”

谢安笑骂道:“蠢材,这还要继续解释下去么?如今的大晋,所有的人都以名士自居,我在东山时,两个傻子冬天坐在太阳下边扪虱而谈,都被认为是名士的风范,可见民间对于名士的认知到了何种程度,这些怪诞奇异之举都可被看做是名士的行为;那么我们这些做官的经商又怎么会影响到大家对我们的看法呢?我们只需言行上符合他们心目中的标准便可,谁又来管你表里不一呢?”

众人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这一番哑谜真是费劲口才和脑力,韩暮颇感无力,在座的人都被洗脑了啊,那么明显的破绽居然都看不出来。

“说到底,我们都是被改变了思想的人,所以才不会像韩暮那样提出这种问题。”谢道韫一语总结,一针见血。

谢安哈哈大笑道:“叫你们这些顽固脑子长长见识,都是一帮唯唯诺诺的庸才。”这句话连王坦之都骂进去了。

王坦之出奇的好脾气,居然点点头道:“谢公说的对啊,在我等眼中,你谢安潇洒飘逸,言语清奇,便是无论做出什么事我们也不会认为你有辱名士之风,反而去争相效仿,这便是问题的所在了。”

谢安道:“咦,王大人不会从现在开始便以为我谢安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吧?”

王坦之叹道:“岂敢,我更佩服你了,你的思想超越了我好多倍了,我也更加佩服道蕴贤侄女和韩暮贤侄了,能够从这迷局中走出来,不容易啊。”

韩暮和谢道韫不自觉的对望了一眼,都急忙躲开眼光,各自心里对对方表示钦佩。韩暮和谢道韫望向谢安的眼神只能用崇拜二字来形容。这家伙太厉害了,简直也像个穿越的家伙。

这一番谈话,震撼了在座的大多数人,当然除了仍然听不懂的王凯和谢朗等几个人;当然他们也没打算弄懂,正烦躁这几个人絮絮叨叨的说个不休。

话题终于结束,他们便都如冬眠的乌龟伸出了头,嚷嚷这要叫花船过来听歌看舞。

掌柜的鬼精的很,伸手一招,临水居下边的河道里便驶来一条花船;几位小爷欢呼雀跃,指点着船上的数十位侍立两排的女子要她们弹琴唱歌;谢安难得的叹了口气,望望韩暮,发现韩暮也正带着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常说虎父无犬子,但是常言又说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韩暮带着同情和少许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谢安和王坦之想道,“你们便是再牛比,也不能保证你的儿孙后代个个牛比啊。”

PS:本章绕的我自己都糊涂了,大家瞎看看吧,有时间我好好琢磨琢磨,改的好一点。

第五十七章 断刺

夜风轻吹,淮水微波,远方河面上花船的红灯笼发出淡红而暧昧的光;光是看着这淡红的灯光,便叫人联想起某些叫人热血沸腾的场景。35zww.com

这掌柜的倒不是个草包,他知道这帮客人的尊贵和脾性,所以他叫来的这艘船从外表上看,完全不是那些暧昧的花船可比,船上侍立的女子也着装雅致,面容清秀,毫无糜烂淫*秽的感觉。

花船的老板娘用竹竿挑起一本精致的歌谱,直送到临水居二楼的窗口;靠窗的韩暮伸手拿了,递给谢安选曲。谢安翻动曲谱,在一页停下,用曲谱上悬挂的丝带嵌入书页,做了个标记。

曲谱送下花船。

不一会,只听甲板上一名青衣女子娇声道:“贵客点了《诉衷情》一曲,谢谢贵客,姐妹们准备啦。”

顿时十余名女子井然有序的站位完毕,一名怀抱琵琶的女子面罩白纱款款走到船头,余下的女子们都站在甲板中央的红毯上,却听琵琶叮咚叮咚响起,红毯上的女子们遍随着音乐缓缓起舞起来。

十几位舞女变换出各种队形,穿插走动;水袖飞扬,细腰翩翩举手投足之际,阵阵香风袭来,楼上众人只觉的心旷神怡,愉悦不已。

那弹琵琶的女子轻启朱唇曼声唱到:

“暮色合四野,弯月笼轻纱;

人坐黄昏外,流水落谁家?

春来燕双飞,秋去无独鸦;

君去千万里,寂寞染霜华;

人生自古皆如此,青山处处,夕阳西下,盈泪向天涯。www.65txt.com。。。。。”

琵琶幽幽,歌声凄切,似有万千情感融入其中;直唱的楼上众人如痴如醉,魂为之销。

谢道韫听得神魂飘摇,当听到“君去千万里,寂寞染霜华”一句时,不由得珠泪盈盈,也不知是为歌中女子落泪,还是牵动的自家的女儿家心事。

众人正陶醉间,忽听“轰”的一声,只见花船二楼的木雕花窗轰然破碎,一股劲风夹杂着木屑如雨般射向二楼的众人;

韩暮眼疾手快,双手一合窗边的木栏,只听“夺夺夺”之声不绝于耳,碎屑全数钉在幕栏上,有几枚穿过幕栏后劲气衰竭,掉落在桌子上。

韩暮大喝:“保护二位大人快走,金校尉何在?”只听的楼下大声呼喝声起,金春波率领的射声营已经反应过来了。

下一刻,楼上关上的幕栏也轰然碎裂,一道寒光闪过,一个黑衣蒙面人纵身跃入楼内。韩暮和袁岗一左一右迎上前去,大刀和重剑同时招呼上去,那人滑如游鱼,从刀剑的缝隙中扭身而过,纵身跃起,落在楼梯入口处。

慌作一团正欲下楼的众人全被堵在二楼上。谢玄抄起一只木椅兜头盖脑砸去,那人身形一晃,众人还未看清楚谢玄腰腹已被洞穿,鲜血喷出,仆倒在地。

谢道韫一声悲鸣,扑上去想扶起谢玄的身子;又是一道寒光闪过,眼看谢道韫便要身首异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缕银光一闪和那道寒光碰撞在一起,那道寒光被击得得稍稍一偏,擦着谢道韫的嫩颊一闪而过,几缕青丝被切下,在剑风中飘飘落下。

那人一呆,韩暮乘势一个急纵,扑到骇的发呆的谢道韫身后搂住她的细腰连番几个打滚,脱离了那人的攻击范围,同时刀横于胸,防备随后而来的攻击。

那蒙面人冷哼一声揉身追上,却被袁岗和俊杰二人拼死缠上,一时追之不及。那人快速刺出几剑将袁岗和俊杰二人逼退,静静站在楼梯处看着韩暮道:“你就是韩暮?”

韩暮强忍着翻滚时头部撞到墙角的疼痛,咬牙道:“是又怎样?你是何人,缩头缩尾不敢以面目示人么?”

那人不为所动,冷笑道:“你必须死。”说罢身形如烟,瞬间来到韩暮面前伸剑便刺,韩暮看着一点寒星直奔自己的咽喉,举刀上撩,不想却挥了个空;那点寒星却又向着自己的小腹刺来,韩暮大骇,急忙扭身翻滚,堪堪避过这一剑,只听“叮”的一声,剑尖刺入墙壁,冲激起碗大的石泥。

那剑尖顺着墙壁滑动,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槽,疾奔韩暮斩来;韩暮避无可避急忙竖刀一档,当得一声,火星四溅,韩暮手腕酸麻,差点把持不住血饮。

那人“咦”了一声,似是对韩暮能档他一剑感到意外。

就这么稍一停顿,楼梯上吆喝声四起,八名四下巡逻的飞虎队员也赶到,和众人一起将那蒙面刺客围在当中。韩暮沉声道:“速速将小玄送去医治,俊杰带人护送两位大人、道韫和诸位公子安全回府。”

俊杰道:“那二哥你。。。。。。”

袁岗剑指蒙面刺客头也不回大喝道:“快去!”

俊杰无奈,“嘿”了一声护送众人下楼而去。

谢安临去时朝韩暮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暮儿莫要钻牛角尖。”韩暮点头答应,而王坦之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两股站站了。

韩暮见众人离去,心下稍安;那人冷眼看着韩暮安排这一切,此时开口淡淡道:“安排好了么?拿命来吧。”

韩暮也不答话,这次刺客的目标看来就是自己,所以多说无益。一声爆喝,连同袁岗,金春波三人一起冲上去,四人都在一起;那帮射声营的官兵被几人的战圈所迫,只能在圈外呐喊助威,一丝一毫的插不上手。

韩暮知道今日是生死之局,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天罡刀法的刀意完全发挥出来,砍,削,剁,抹。。。招招奔着对方要害;袁岗重剑呼呼作响,隐带风雷之声,亦将自身全部功力发挥完全;那金春波今日负责安全出错,让刺客近身刺伤谢玄,更是要愧急难当,为了立功赎罪,自然也使出全身解数,一心要拿下刺客。

三人各出全身本领和那人相斗,但那人便如游鱼滑鼠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插扭动,看到破绽还能回刺一剑,显得游刃有余。

三人越斗越是心惊,数十招过后,只听“啊”的一声大叫,那金春波被刺客当胸遡了个对穿,眼见是活不成了。

少了一人的己方两人顿时左支右拙,眼看不敌;那人剑剑闪耀着寒光,不断的朝韩暮和袁岗的要害招呼着,形势变得万分危急。

第五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我告诉自己,要淡定,要淡定,所以我淡定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废话不说,来看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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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目眦尽裂,双眼喷火;将天罡刀法运用到最强境界,但这刺客武功深不可测,韩暮凌厉的刀法他破解起来便如伸手拂去灰尘般轻松自然。

袁岗已经身中数剑,全身浴血,完全凭着本能在出招了。射声营的士兵意图上来帮忙,刚加入战团的几名士兵,瞬间便血溅当场。想靠群殴战术来对府这样武功高强的人物,只是痴心妄想。

韩暮勉力架住那人刺来的一剑,心急如焚;那人好整以暇的刺出一剑又一剑,姿势美妙之极;但在韩暮眼里,这潇洒的招数却招招如索命的恶鬼,要将他吞噬嚼碎。

黑衣刺客眼露寒芒,挥手在袁岗的大腿上刺了个窟窿,彻底瓦解了他的战斗力,跟着便剑花闪闪,数招过后韩暮血饮脱手,一点寒星直取咽喉要害。

韩暮长叹一声,只觉喉头处寒气逼来,闭目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忽听衣袂破空而至,一声娇斥,跟着是兵刃的急促交击之声传来。

韩暮忙睁眼看去,只见一个青衣蒙面女子和那刺客斗在一起,正是刚才花船中白纱蒙面的琵琶女;一黑一青的两团身影在空中纠缠不休,动作快如青烟,看的韩暮头晕眼花。

忽听“噗噗”两声,两团人影骤然分开落在地板上。黑衣刺客手臂汩汩冒血,青衣女子面色煞白,手捂右胸,指缝间亦有鲜血流出。显然是伤的比那刺客更重。

那刺客正待揉身再上,楼外长街上呼喝声远远传来,夹杂着马蹄敲打青石大道的声音,显然是大量禁卫军赶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那人知道今日已是事不可为,纵身穿过破损的窗户,只听的楼下河中花船上传来“啊啊”两声女子的惨叫,韩暮抢上前去,探头看下去,花船甲板上躺着两具歌女的尸体,其余女子都蜷缩在一角,吓得瑟瑟发抖,那刺客早已飞鸿渺渺不见踪影。

身后“噗通”一声,韩暮转头一看,那青衣女子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楼梯“咚咚”的响起,十几个身穿禁卫军服的人急速奔上,为首的正是张玄,显然是得到消息快马赶来。韩暮交代几句,抱起昏迷的青衣女子,扶着受伤的袁岗一瘸一拐走下楼梯,要了架马车快速离去。

张玄听了射声营兵士的禀报眉头紧锁,此次谢安大人的侄子遇刺,生死未卜;射声营校尉金春波殉职,还有十余名兵士殒命;篓子实在不小。他低声吩咐跟随来的参事处理善后事宜,自己则带领几人下楼直奔谢府而去。

韩暮朱雀新居,卧室内,青衣女子静卧在榻上。韩暮打了盆热水,拿上疮药来到床前。由于担心那刺客环伺在旁,韩暮不得不自己动手为这女子疗伤。

韩暮轻手轻脚掀开那女子的面纱,面纱被女子吐出的鲜血染得通红,将女子的脸上糊的满是鲜血;韩暮用布巾擦干女子脸上的血迹,仔细一看顿时口呆。

弯眉小嘴,笔挺睫长,秀丽中带着英气,不是在吴兴时自己救下的苏红菱还有谁?再一看那女子腰间的短剑,正是‘凤鸣’无疑。

当下赶紧解开苏红菱的衣衫,拉下抹胸小衣,一双淑乳傲立空中,韩暮似曾相识。再看伤口竟然就在上次的伤口之旁。韩暮一边清洗上药,一边暗叹:“真是天意造化,上次是右边受伤,这次又是右边受伤,这右乳很是招人恨啊,涂抹间红豆在手心摩来擦去,手感弹性温腻十足,让韩暮这一个多月没沾腥味的猫心跳加速,身体不自然的做出了反应。

韩暮一边暗骂自己的卑鄙下流,一边还是爱不释手的用伤药在苏红菱玉*峰上涂抹,情景怪异旖旎之极。

床上女子痛哼一声,惊的韩暮忙缩手不迭,苏红菱睫毛颤动睁开眼来,感觉胸口冰凉,顺眼一看顿时红霞满脸,自己的一双玉*峰正暴露在空中,两粒红豆在峰顶傲立。坐在身边的男子双手做虎爪之形对着自己的双峰,正呆呆的看着自己。

“帮。。帮我掩上衣衫吧。韩公子。”苏红菱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道。

韩暮清醒过来,忙手忙脚乱的帮苏红菱掩上衣衫结结巴巴道:“我。。我是在帮你。。。上药的。”

“我知道,韩公子不必解释。在吴兴你不也帮我上过药么。”苏红菱轻声道。

韩暮无语了。关照她好好休息,便出门去看看袁岗的伤势。

袁岗歪坐在练武的小厅里,边上几名飞虎队员七手八脚的帮他治伤敷药,手法笨拙不堪,弄得袁岗嚎叫不已,大骂“笨蛋”。韩暮一听袁岗声音洪亮,便放了一大半心,走过去推开众人,亲自帮袁岗敷上伤药绑好绷带。又吩咐橱间熬了几碗红枣粥,袁岗喝了两大碗杯搀扶到卧室沉沉睡去。

韩暮正欲回房,俊杰风风火火的带着几名飞虎队员从门外回来,见面就大嚷:“大哥怎么样了?二哥你没事吧?”

韩暮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瞎嚷嚷什么?大哥刚睡下,我更没事了。谢府那边怎么样?王大人安全送回府了么?”

俊杰一口气将桌上的茶碗喝干道:“两位大人都平安回府了,谢玄小弟的伤势很重,但请来的太医说没有性命之忧,只需慢慢将养便可以复元。”

韩暮长舒了一口气,叫俊杰安排好夜岗,便独自踏着月色回房。

新铺的石板小径在月光下宛如一匹锦缎,园中次第开放的春花在夜色里淡香飘逸,此情此景和刚才临水居的一番生死搏斗简直是两个世界。

韩暮静静的坐在一块山石上,托着腮眼望弯月,脑海里沸腾起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才突然想起房里还有个苏红菱,才急匆匆折道厨房,捧着碗红枣粥一溜小跑的回到房里。卧房里烛火跳跃,苏红菱静静的躺在床上,盯着烛火,呆呆出神。

韩暮推门而入,苏红菱动了动想坐起来,韩暮忙道:“别动别动,伤口裂开了可不得了。”

“我。。。我要。。。小解。”苏红菱羞得满脸红云。

“啊。。。府里没婢女啊,怎么办?你自己能行么?”韩暮急的挠头。

苏红菱“噗嗤”一笑轻声道:“你扶我起来,我自己可以。”

韩暮忙上前半拥半抱将她扶下床,掺到在布幔后的小间里。稀稀落落的流水声起,韩暮燥得慌,刚想先出去避一避,只听布幔后面“爱吆”一声,苏红菱摔倒的声音传来,韩暮忙冲过去。

一掀布幔,韩暮双眼发直,傻傻的站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

第五十九章 疗伤还是撩拨

苏红菱歪倒在在地上,罗裙半掩,两条白生生的美腿蜷曲着;胸前的青衣原本只是草草的掩上,这是也歪斜到一边,露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快来扶我呀,我全身无力了。”苏红菱看着韩暮的傻样,娇嗔道。

韩暮忙三步并两步上前,轻轻抄腿抱起苏红菱,转身出门布幔把她放到床上。由于摔倒时的扭曲,苏红菱胸脯上的伤口又崩裂了,血渗透了抹胸和外衫。

韩暮咬牙道:“得罪了,苏小姐。”便上前将她的上衣全部脱掉,上次是在昏迷中被扒光了上衫,还不觉得什么,这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被韩暮再次扒光上衣,赤身裸体的面对他,教苏红菱实在吃不消了。

她挣扎着想推开韩暮,这一挣扎伤口流血更快,也痛得她闷哼一声差点晕过去。

韩暮恼了,拉开她瞎巴拉的手道:“我又不是没看过,都看两次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苏红菱差点晕过去,心道:“看两次了,我的天,你还想看多少次啊”但实在是浑身无力只好闭目任韩暮施为。

韩暮细心的擦干她胸脯上的血迹,再次拿起疗伤药膏挥动禄山之爪在苏红菱如雪似霜的山峰上涂抹起来。

烛火的灯花偶尔爆裂一声,更显得房间里静的让人心跳,随着韩暮的涂抹,两人的呼吸都不自觉的急促起来。www.65txt.com

气氛越来越暧昧,苏红菱的额头上已经见汗,胸前的凸点已经傲立如山。而韩暮早已不是在涂抹药膏,他的双手从轻轻的擦药,变成了温柔的揉捏;更要命的是,他揉捏的不是那只很受伤的右乳,而是那只健康的不能再健康的左边那只。

娇*喘声从苏红菱半张的小嘴中发出,韩暮一惊,清醒过来;暗骂自己色心不改,忙收回双爪,拿了块干净的白布,将苏红菱半托半抱起来,用白布缠在胸前,压紧捆实。

干完这一切,韩暮的脸上也见汗了。韩暮起身将苏红菱平放在床上道:“晚上不能乱动,明天伤口结疤,养几天就没事了,这次伤比上次要重。”转身去几上拿红枣粥。

“韩公子。。。”苏红菱忽然轻声的呼唤韩暮,韩暮转头去看她,只见苏红菱满脸红霞,眼中噙泪,正痴痴的看着自己。韩暮心中一动俯身正欲询问,只见苏红菱不知哪来的力气,雪白的双臂环绕住韩暮的脖子,吐气如兰道:“红菱跟定你了。”接着韩暮嘴上一暖,便被一张如蜜的小嘴堵住,迷糊之间韩暮双手反抱,大舌撬开双唇探了进去。

春天的早晨慵懒而舒适,韩暮破天荒的没有在一早起床练功。睁开眼时外边已经是春阳高照了。韩暮看了看身边仍在熟睡的苏红菱,轻轻拿出自己被枕的发麻的胳膊。

那苏红菱是练武之人,稍微一动就马上醒来了,发现韩暮正面对面的看着她,顿时娇羞不已,连忙闭眼。

韩暮一笑,伸嘴在她粉嘟嘟的双唇上重重的吻了口,起身下床。苏红菱忙道:“你要去哪?”韩暮道:“要伺候苏大小姐洗漱和早饭啊。另外我还要出去一趟,找几个使唤丫头来。”

“不用找丫头,过几天就好了,我自己什么都会。”苏红菱道。

“恩,我去义父府上看望下小玄,同时借一个丫头来伺候你。”韩暮边说边整理衣服,整夜的和衣而睡,韩暮身上的长袍褶皱不堪,韩暮在衣柜里翻翻找找,就是找不出一件称心的衣服来,他有点怀念在吴兴城里四女伺候的服服帖帖,天天有新衣服穿,新花样玩的美好时光了。一想起吴兴他就想起了韩庸的笑容,和柳儿雪儿的身影,心里一痛,赶忙甩甩头,胡乱找了件衣服套上。

一个飞虎队员打了热水端进来,韩暮帮助苏红菱洗漱,还将她的满头青丝用一块青布挽起,用自己的长袍套上她,抱着她放在院子里的花圃旁,晒着太阳看着飞虎队练功,苏红菱被韩暮感动的眼眶微红,韩暮安抚的拍拍她的头。

厨房的老仆人在苏红菱面前摆了一个小几,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粥,韩暮嘱咐苏红菱要乖乖的吃完,自己则赶紧备马出门赶往谢府。

谢府显得很安静,门人告知韩暮,谢安一早便上朝去了,受伤的侄少爷在侄小姐的绣楼里养伤,韩暮知道谢道韫定是要亲自照顾谢玄这个亲弟弟。拜见了刘夫人之后,韩暮便大踏步朝谢道韫的小楼走来。

谢玄伤的很重,但是这小子体质过人,早已从昏迷中醒来,还嚷着要吃东西。谢道韫在一边温柔的哄着他道:“太医说了,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只能喝点汤水,我已经叫厨房给你燕窝汤了,你听姐姐话。”谢玄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韩暮跨门而入,谢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谢道韫忙按住他轻声责怪。谢玄急道:“三哥,你昨晚没受伤吧?刺客抓到了么?”

韩暮哈哈大笑道:“你三哥是什么人,能随便受伤么?刺客收了重伤,短时间内应该是不能出来行凶了。张玄将军应该已经在全城搜捕了。”

谢玄也大笑起来,一笑之下牵动了伤口,笑声变成了呻吟声。

谢道韫嗔怪的看了韩暮一眼道:“韩暮,我们出去说话吧,小玄看到你肯定不愿意静养,他现在正需要静养呢。”

谢玄抗议道:“我快闷死了,让三哥和我说话啊,干嘛撵他出去?”

谢道韫斥道:“不准胡说,谁撵他出去了?”

谢玄还待再说,韩暮笑道:“小玄你还是听你姐的,好好养伤,不然留下后遗症,或者残废了,以后可就不能和三哥一起出去闯天下了。”

谢玄一听这话赶紧躺下闭目休息,韩暮对谢道韫挤眼一笑当先出门,谢道韫红着脸跟着他来到院子里。

院子里绿树如盖,花香扑鼻,蜜蜂蝴蝶到处乱飞乱叫,惹得人心烦气躁;春天里总是弥漫着一种躁动的情怀,树如此,花如此,蜂蝶如此,人大概也是如此。

第六十章 调戏与反调戏

两人来到爬满青藤的秋千旁站定,谢道韫手扶秋千架对韩暮道:“多谢你昨晚舍命相救,我昨晚回来以后派人去打听你的情况,听说你安然无恙的回来我才放心了。三五中文网”

韩暮想,大概那时自己正和苏红菱纠缠的不可开交,所以飞虎队才没有通报自己。笑道:“谢小姐不用谢我,换了是谁都会去救你的,只是我抢先一步而已。”

谢道韫听韩暮的语气不冷不热,脸色变得有些发白,纤手揪下一截嫩嫩的藤蔓在手里揉捏,半晌才鼓足勇气道:“韩暮你是不是怪道蕴一直以来对你抱有成见呢?最多我向你道歉好了。”

韩暮微笑看着她道:“谢小姐不必如此,我怎么会是如此小鸡肚肠之人,其实小姐说的没错,韩暮其实就是一介武夫而已。”

谢道韫嗔道:“你其实还是在怪我呢,难道我看不出来么?”

谢道韫嗔怪起来的样子,皱起娥眉,小嘴微噘,表情可爱动人之极。韩暮看的心中大动,忙在心里大念阿弥陀佛,自己惹得女子已经够多了,这才女就免了吧,自己也没这资格。

谢道韫见韩暮表情忽喜忽忧,又道:“小玄很喜欢你,成天嘴里念叨的就是你这三哥,你究竟有多大的魔力能让他如此呢?”

韩暮心道:老子手段多着呢,你要不要试试?嘴上却道:“我可没什么魔力,只是对他好点,彼此坦诚相待,做知心的朋友罢了。”

“坦诚相待。。。”谢道韫品味这这个词忽然脸红了红问道:“如果道蕴也想和韩暮你坦诚相待,那么韩暮你会忘了人家对你的偏见,和道蕴成为知心的朋友么?”说完这句,脸上已经是红到脖子了。三五中文网

被调戏了,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啊。韩暮郁闷了;大晋第一才女居然调戏我。

“真的,坦诚。。。。。。相待么?”韩暮坏坏的问,他要反调戏,反压迫。

“当然,道蕴从不食言。”

“那么我要问你个问题。”

“说罢,道蕴知无不言。”

韩暮把心一横道:“那天我在桃树下抱了你,你可怪我么?”

谢道韫哪知道他直截了当的提起此事,顿时羞得要找地缝钻进去。

“怎么?不坦诚了?”韩暮严肃的问道。

“韩暮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故意的叫人家难堪么?”谢道韫抬起俏脸直直的看着韩暮道:“但是虽然知道你的企图,道蕴还是直接的告诉你,我不怪你,非但不怪。。。人家还很喜欢被你。。。抱着。”

天哪!韩暮欲哭无泪了,这才女调戏死人来不偿命啊。既然如此,将计就计吧。

“既然道蕴你喜欢,我也就再满足你一次”韩暮张开手臂,像个传教的牧师在迎接他的信徒。

谢道韫坚韧的信心受到了毁灭般的打击,瞪着美目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暮,韩暮笑笑道:“我就知道是这样,那样的谎话我只需一息之间便能戳破。”说罢放下双手,转身往院外走去,道:“我去拜见义父,他应该要回来了吧。我有事和他商量。”

谢道韫呆呆的看着他望院外走,忽然悲愤的娇呼道:“韩暮,你这个怀东西。”韩暮刚转身想讽刺她几句,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温软的身体已经投入怀中。谢道韫紧闭双目,两行珠泪顺这完美的脸庞滚下。

韩暮心里一软,忽然感觉到自己过分了,一个堂堂大晋才女,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自己硬是要逼迫她就范,太没风度了。到这时韩暮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在乎谢道韫。而谢道韫也终于发现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人,原先的傲慢和偏见完全都是伪装。

韩暮紧紧拥住怀中的佳人,亲吻着她鲜花般的嘴唇,心里既欢喜又犯愁。一个王玉润的事还没摆平呢,现在又惹上了武技高深的苏红菱和这天下闻名的谢才女,若是被人知道自己把大晋第一才女娶来做了小妾,估计来杀自己的人要排队排到吴兴城了。

不管了,韩暮运用了选择忘记大*法,专心品尝这美女的香舌。

忽然,谢道韫嘤咛一声,轻咬了韩暮的舌头,韩暮吃痛松开她的小嘴。

“你。。。你太坏了。”谢道韫脸上红的似要滴血。转身捂脸逃也似的跑回小楼里。韩暮迷惑不解,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自己的男性反应过于强烈,刚才肯定是某个部位冒犯了谢小姐了。韩暮苦笑想道:穿越带来的毛病啊,我堂堂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也沦落到用下半身思考了。

韩暮心情大块,沿着石板砌成的小道往前厅走去;谢安尚未下朝回府,韩暮请管家安排两个丫头跟自己回去,帮着照顾府中的病人几天,管家对三少爷的话当然是言听计从。

很快两个老实细心的丫头就被找来,韩暮给了她们一些钱让她们顺便去买几套女子的衣衫带去,丫头们应了出门而去。

韩暮等待谢安下朝,闲来无事在各处闲逛,越看越是咂舌。

谢府的规模庞大,富丽堂皇,大大小小的厅堂楼阁不下百座;光院子与院子之间的过堂小院就有十几个,大花园有三座。楼阁回廊,粉墙雕瓦,假山奇石,竹柳小桥,怎么豪华怎么来。

韩暮在谢府内也住了一个多月,但是平日总是小范围的活动,并没有闲暇像今天这般细细的观察。

这谢家真是名符其实的士族大家,不但家中男子均高官厚禄,而且从这个宅子的豪华程度和家中仆从如云的状况来看,必定有着极大的私人产业,否则,不足以应付如此庞大的开销。

韩暮为自己在吴兴赚点小钱就洋洋得意而感到羞愧。

仆役急匆匆赶到,告诉韩暮谢安已经下朝,正在厅上等着他。同来的还有王坦之大人和张玄将军。三人同来,韩暮知道必有要事了,忙一溜小跑赶往正厅。

快到正厅时,远远望去三位大人正身着官服正襟危坐,脸上笑逐颜开;韩暮的心放下了,看来不是坏事,一定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低调反击

韩暮跨入厅门的一刹那,三位大人同时站了起来。www.65txt.com谢安和王坦之身着一品文官官服,笼冠纱衣,乌靴皂底,胸前绣着祥云飞鱼图案,腰间缠着蟒带;张玄身着二品武官服侍胸前一只猛豹张牙舞爪。

韩暮给三位大人见了礼,笑道:“义父,王大人,张将军,今日三位大人怎么都穿的这么正式啊,刚下朝来不及换么?”

张玄笑道:“韩老弟,还不是让你累的”说罢正色道:“大晋禁卫军右卫副统领韩暮接旨。。。。。。”

韩暮琥了一跳,眼见张玄在香案山捧起金黄色的一个卷轴,方知不是开玩笑,忙跪下道:“韩暮接旨。”

“查禁卫军右卫副统领韩暮,入职十日便建立功勋,保护朝廷栋梁不畏生死,击退贼人,如此忠勇之士,朕心甚喜之;着给予褒奖,授禁卫军虎威将军,原副统领之职不变,另亲领射声营。望韩暮为国尽忠,不可怠慢,钦此!”张玄声音高亢一口气将圣旨读完。

韩暮谢恩接旨,三位大人忙着向韩暮道贺,韩暮客套一番,感谢三位大人栽培。

这虎威将军一职倒没什么,只是个荣誉称号而已,原本韩暮右卫军副统领就是副将级别了,只不过这个副将军没有名称而已;但领射声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兵权啊。五大禁卫营虽然每营兵力只有千余人,但这是一只实实在在的力量啊,没想到金春波殉职后这个营居然落到了自己的手上。韩暮心头复杂难言,高兴中又夹杂着激动和一点点的恐惧。

谢安笑道:“小子,这下风光了啊,王大人和张大人在皇上面前极力推荐,你可不能给他们丢脸啊。”

韩暮感激的对王坦之和张玄道:“二位大人对韩暮真是栽培甚多,韩暮无以为报啊。35zww.com”

王坦之道:“你才干足以胜任,非是我们任人唯亲,不必拘礼。”

张玄也笑道:“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韩老弟呢,昨晚若不是你拼死保卫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若有什么不测,我张玄可就百死不辞其咎了。”这话倒是实在话,若朝廷大员在公开场合被刺杀,张玄这个禁卫军统领难逃失职之罪。

韩暮道:“不知张大人可查出刺客的身份你?”

谢玄道:“这还用查么?刺客是谁我们不关心,但是是谁派来的倒是一目了然。”

韩暮默然,这事确实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从吴兴追杀自己到京城,这个幕后老板很显然就是桓温,而谢安王坦之等人在场,只不过是事出偶然,刺客根本就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韩暮可不会明说,他装糊涂的原因不是怕被谢安等人抛弃不管,而是因为,现在和他们就是在一条船上,对付自己其实就是打击谢安和二王。

想到这里,韩暮道:“这件事怕是不能这么容易就过去,我们要想点办法才是。”

谢安道:“当然,我们要趁着那人忙于在边境调兵屯粮挽回北伐失利的面子之际,将力量壮大起来,虽然此举有些不大光彩,但是大晋未来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顾不得其他了。”

王坦之和张玄二人都点头默认。

王坦之道:“谢公可有详细的计划安排?”

谢安道:“我也正在考虑,目前只能一步一步将自己人安插进要害部门,此事进展快不了,我也很急啊,皇上身边太多的耳目,我估计此次韩暮升官的消息明天便会传到边境,后面的事不好办了。”

韩暮心里一动忽然道:“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谢安道:“你这小子,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这么矫情。”

韩暮挠挠头,伸脖子左右左右观望;谢安道:“我这里全是东山老家带来的人,有的几代人都跟着我谢家,不会有事,不过韩暮你如此谨慎倒也提醒了我,今后我们谈话时就去书房,以防万一。”

众人点头称是,韩暮这才道:“义父刚才说的提醒了我,现在我们只能暗中增加实力,未来方可抗衡强敌;为了大晋,也为了我们自己。现在那人坐拥两镇之兵,离京畿不过三日路程,确实是个隐患,京中兵力五万倒足以牵制住。”

“然而外兵三军与中军并不和谐,那人又安插了这次夏推的两人进去做副手,意图明显是拉拢或者拉拢不成就取而代之,我们目前虽不能拉拢外军与我们同心御敌,但最起码务必要使形势不至于恶化到外军落入对手的囊中,这是底线,否则无以所依,祸事不起便罢,祸事一起,我们绝无对抗之力。”

韩暮一席话说的大家频频点头。王坦之沉吟道:“然则贤侄的意思是。。。。。。”

韩暮伸手做了个刀砍之势,众人均眉头紧皱,苦苦思索。厅中静寂无声,只余四人的喘息之声,这时候便是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声响。

“无毒不丈夫,我认为须得如此。”张玄打破寂静道。

“我也同意,虽然此事有失光明正大,但经过昨晚之事,我倒不觉得心里有何不安。”王坦之道。

“然则。。。此事一旦发动,我等无退路矣。”谢安双目炯炯看着其余三人。

韩暮想起吴兴时自己优柔求全而致悲惨之祸,昂然道:“义父,以您对那人的了解,便是我们委曲求全,事情可有了断?”

谢安沉思道:“野心之前,任何人都会被碾得粉碎,况且我等委屈的后果不仅是个人的生死存亡,而是大晋的命运堪忧。”

“那还犹豫什么?”王坦之急道。“你都分析的这么透了,还不能决定?”

谢安笑道:“决定了,此事势在必行,也许带来的结果好的无法想象。”对着韩暮伸手挑出指道:“好小子,杀伐决断,是个人才。”

韩暮忽然明白了,这老狐狸其实在激将自己和王张二人,从一开始他便同意韩暮的计策。

“具体的行事计划,我会马上拿出来,这事我来办。”韩暮顾不得许多,斩掉老贼的爪牙是他最爱干的事。

四人闲谈几句,谢安端茶送客。韩暮出了谢府,心中一片灿烂,漫天的柳絮在春风中飞舞,韩暮首次感到如此强大的信心,未来是未知的,但是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我要用已知的努力挑战未知的命运!韩暮想;一挥鞭子,骏马蹄声“哒哒”在宽阔整洁的石板大道上飞驰起来。

第六十二章 往事不用再提

韩暮回到自己的新居,发现俊杰正指挥着几个人在安装匾额,黑底红字的匾额被挂上高大的门楼,上面是谢安亲笔题字《韩宅》两个大字,看上去甚是气派精神。***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先去看了看袁岗的伤势,袁岗身体强壮,受的又是外伤,此刻创口已经结疤,看起来过不了几日便能康复了。

于是转身来到自己房前,两个婢女上前行礼道:“三少爷回来啦,夫人在里间休息呢。”

韩暮心道:“又是一个韩夫人,我这都几个韩夫人了。”对其中一个道:“这位姐姐去照顾我大哥吧。”见那婢女答应了,韩暮忙往进里间卧房行去。

苏红菱半靠半卧正在床头闭目休息,韩暮轻轻走到床边坐下,苏红菱感觉敏锐睁开眼来看见韩暮喜道:“你回来啦,那位谢公子可有大碍?”

韩暮笑道道:“无妨了,你伤势还好吧,该换药了吧。”

一语未了,苏红菱脸红似火嗔道:“你。。。你。。。”

韩暮有些发蒙,问她是否要换药怎么反应这么大呢?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换药这个词现在成了暧昧的代名词了。心头大乐,看着苏红菱娇羞的如花容颜心头色心大动。轻轻搂住苏红菱在她耳边道:“菱儿,刚才那两个婢女叫你韩夫人呢,你是我夫人,换药怕什么?”

苏红菱被他嘴上的热气冲得小耳朵痒的厉害,咯咯地笑道:“你想的美。”

韩暮被挑起欲望,二话不说便伸手解她的衣服;

“郎君啊,你干什么啊?”

“换药。三五中文网”韩暮的回答简单而又切中要害。

苏红菱无奈,闭上双目任韩暮施为,韩暮自然借换药之际,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折腾了一番;这次韩暮不仅动手,也动口了。可怜苏红菱一个黄花大闺女被韩暮在胸口红豆上强力吸吮,直吸得她的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全身香汗淋淋。

韩暮自己也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害人害己啊!韩暮叹道。见苏红菱不堪折磨,只能独自并拢着腿灌了壶凉茶方才罢休。

午后小憩之后,韩暮恢复神采,扶着苏红菱和袁岗俊杰等人在小厅上叙话;

韩暮将苏红菱介绍给二人后,又将吴兴救她之事告诉二人。两人这才明白为何韩暮和这女子打得火热。俊杰好奇,冒冒失失的问:“苏小姐怎么会再花船上做事呢?”

袁岗急打眼色制止。但俊杰话已出口,只得咳嗽掩饰。

苏红菱羞红了脸道:“我那日蒙韩公子相救,后来独自离开,是因为我父母家人全部被桓老贼扣押,我不得不回去复命,和我一起来的是我大哥,他中了暗器受伤很重,又无人搭救,逃到吴兴北街便去世了。”

苏红菱说到这里泫然若泣,“后来我伤好回到广陵,老贼得到我办事失败的消息很是震怒,又要杀我灭口。我虽杀了他手下几名走狗,但他手下武技高深的爪牙甚多,只得拼死逃出,可怜我一家十余口尽数被老贼以反叛之名杀害。”苏红菱珠泪滚滚,泣不成声。韩暮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苏红菱哭了一会,止住悲声续道:“天地之大,我无处可去,又想报仇,便在广陵附近逗留了几个月,伺机刺杀老贼;老贼的防备很严密,我数次觅得机会刺杀,但都被他手下一人将我档住,让老贼逃脱了。”

韩暮插话道:“那人可是昨夜刺杀的黑衣人?”

苏红菱道:“十有八九就是他,身形,招数和武器都和那人相似。”

韩暮暗自点头,问道:“后来呢?”

苏红菱深望他一眼幽幽的道:“我见没有机会,便想想去吴兴投靠你,从长计议,但我去到吴兴之时,听说韩公子家里出了惨事,韩公子也上京来了,所以便跟着来了。”苏红菱脸色微红看着韩暮道:“是否是红菱连累了公子,将公子牵入此事呢?”

韩暮没有出声,俊杰忍不住道:“你若不留下那把剑就好了,二哥拿了那把剑在外边走动,被桓温的爪牙发现了,所以要杀二哥全家灭口。”

韩暮喝道:“小杰,不要胡说!”

苏红菱呆呆的看着韩暮,忽然噗通跪下,泪如雨下,对韩暮道:“小女子愚钝,连累公子全家罹遭大难,你处罚我吧。”

韩暮忙拉起她,安抚道:“不要听小杰瞎说,便是没有这把剑,我和老贼也势必成为水火。”韩暮说的倒也不是虚的,他和王玉润迟早都要走到一起,王献之和桓温是对头,韩暮必然不会置身事外。

苏红菱哭道:“韩公子,红菱这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来赎罪。”

韩暮微笑道:“这么漂亮的牛马,我倒还是第一次见。”

这已经是属于调笑的言语了,俊杰袁岗都朝韩暮伸出大指,意思是:“你脸皮够厚。”韩暮俊脸一红忙岔开话题道:“那后来呢?”

苏红菱定定神,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后来我来到京城,四处打探韩公子的消息,后来听得歌坊中传唱《春江花月夜》,说这歌词是韩公子所做,便想混入歌船打探公子行踪。幸而小的时候跟随二娘学过几天歌艺,便在那天的花船上安身了,在后来你们都知道了。。。”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韩暮笑道:“菱儿,你的歌唱的很不错啊,歌美词也美。”

苏红菱听到韩暮当众喊自己菱儿,心里又喜又惊道:“以后你要听,我便唱给你听。”

“二弟这趟有福了。”袁岗羡慕的说道,俊杰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韩暮心头大乐想:可不仅仅是耳福啊。

几人谈谈说说,不自觉的话题转到武功上来了。

韩暮兄弟三人都对苏红菱的武功表示敬佩,那天的刺客武功极其高明,韩暮等三人联手也不会是那人的对手。

昨夜过后韩暮深为自己的武技低微而羞愧,关键时候不能保护家人,击败强敌,对韩暮的信心是个打击。但是苏红菱能和那人斗个两败俱伤,说明苏红菱的武技也是高明之极。现成的师父在眼前,韩暮等人不去请教,那简直没有天理了。

第六十三章 精进

接下来的讨论让韩暮三人如入另一层天地,苏红菱先是肯定了韩暮的天罡刀法的精妙和纯熟,但是她也尖锐的指出了他们最大的缺陷,那便是只注重招式而没有内力的辅助。三五中文网

韩暮一听就蒙了,内力?难道真有这玩意么?但看看袁岗的表情很淡定,苏红菱的表情很真实,他姑且信了。

苏红菱道:“招数的不足或许可以用内力去弥补,但是内力的不足招数却是万万弥补不了;这好比是一个三岁的孩童他熟悉各种耍大锤的招数,但是你若要给他一个大锤,他却无论如何耍不起来,因为他连拿都拿不动。”

韩暮有些懂了,他虚心的向苏红菱请教内力的修炼,但是苏红菱遗憾的道:“内力修炼是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的,想一朝一夕练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好在对年龄限制不大,若能拜到名师,加以指点,那么五年或者十年后当有小成。”

五年十年才小成?韩暮心道:五年十年是等不及了,最好是有个速成的办法。

袁岗等都知道苏红菱说的是实情,均叹息不已。

韩暮笑道:“我们可以在装备上加强,另外动脑子也是一种功力,再英雄再好汉也架不住阴谋诡计的算计,不是么?”

众人知道他在开玩笑,都哈哈大笑起来,此事暂时作罢。

韩暮将上午在谢府所谈论的计划说给几个人听,俊杰马上自告奋勇的去摸情报,韩暮告诉他不用急,这几天风声紧,再说袁岗还有伤在身,所以慢慢的摸清楚细致才好,一定要万无一失,俊杰点头答应。三五中文网

当晚韩暮再次强行给苏红菱“换药”。这次‘换药’的时间很长,直换到苏红菱只剩下体小绸裤,韩暮剩下的只有三角裤方才作罢。苏红菱千肯万肯,但是韩暮看她伤势未愈,当然不能如此急色。

韩暮靠在床头的大靠枕上,苏红菱慵懒的靠在他身上,两人都没说话,静静享受这互相间微妙的肌肤相亲的舒服感;韩暮还是不死心,向苏红菱讨教着内力的修炼方法。

苏红菱虽遗憾韩暮不能速成,但是还是将家传的‘清心诀’解释给他听。韩暮一边轻轻抚摸着苏红菱的秀发,一边随口问着问题。

苏红菱惊讶于韩暮的聪明和悟性,他所问的问题居然全部问到了关键点上。苏家的‘清心诀’主旨在于内力境界的修炼;

苏家祖上流传下来的清心诀到了她这一代,一共六代,总共只出现了一位四段的和两位三段的传人,其他的都只是入门或者两段左右。

全套心法分六层,苏红菱仅仅修炼到三层就已经在凝功时可以在剑尖产生剑气伤人,并且可以用正常武士二倍的身法和眼力进行搏击,而据说练到四段可以飞花摘叶伤人,五段则可以奕剑而击,六段则没人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韩暮听得悠然神往,反正左右无事,一边将手伸进苏红菱的衣内轻轻揉捏那只幸运的玉*乳,一边按照苏红菱提供的法门运气过门;于是下运及脚心,上运至昆仑,手之出路,足之进退,身之左旋右转,起落开合,忙的不亦乐乎。忽然苏红菱惊呼一声,将韩暮在衣内作怪的手拿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的看,同时疑惑的问:“郎君啊,你是在练我说的清心诀么?”

韩暮大奇道:“是啊,我只不过在脑子里按照你说的运气法门瞎想而已,你怎么知道啊?”

苏红菱大喜道:“郎君看来是练武奇才啊,刚才你的手上一阵热气传来,输入我的。。。我的。。。那里,我感觉那股热气和我的内力同出一源啊。”

韩暮举起手掌翻来覆去的观察,喜道:“难道我练成了?这么快啊。”

苏红菱白了他一眼道:“练成什么啊,只有那么一丁点而已,若不是人家。。。那里很敏感,根本就感觉不到哩,看来只是刚入门而已。”

即便如此,韩暮也还是乐开了花,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韩暮在苏红菱的指导下,勤奋的修炼内力,当苏红菱的伤口完全愈合行动如常的时候,韩暮已经跨入了第一层。使用天罡刀法的时候,已经附带有隐隐的风雷声。

苏红菱惊奇于韩暮的超强悟性,这样的练武奇才当真是古今罕有。韩暮自家事自己知,他知道穿越带给了他超出常人的领悟和认知力,这一点在学习武技上面特别的被证实。

袁岗和俊杰对于韩暮的成就倒不是特别的吃惊,因为打从韩暮开始学习武技开始,带给他们的震撼,就足以让他们对韩暮以后能够有的成就产生任何疑问了。试想一下,谁会只学了几个月的剑法就自创了一套刀法和几大威力巨大的群杀杀招呢?

一天晚上,韩暮准备了点酒菜和袁岗等一道庆贺苏红菱康复,同时袁岗亦受托去会稽乡下,将王夫人和王玉润柳如眉等人接到京城来。

四人喝的高兴,苏红菱又趁着醉意唱了一首小曲,让这弟兄三人大饱耳福;散席后房间里只剩下韩暮和苏红菱二人,两人都预感到今晚会发生些什么?

虽然这么多天来他们天天厮磨在一起,除了最后一道防线未破之外,几乎能做的都做了。但今晚事到临头,苏红菱还是有些害羞和拘谨,房间里暧昧的味道撩得人心痒难搔。

韩暮借酒遮脸,想起前世有人说过的一句话‘机会失去了,再大的家伙也没用’。决定抓住机会,大步上前将苏红菱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苏红菱面红似火,也不知是娇羞还是不胜酒力;不一会儿,在苏红菱欲迎还拒的无力的挣扎中,两人的衣衫全部飞离身体,胡乱的仍在地面。摆在韩暮面前的是一具完美的女体,丰乳纤腰,修长的美腿,如玉的肌肤,带给韩暮巨大的冲击。他的胯下巨*物昂然而起,苏红菱看的心惊肉跳,在韩暮嘴唇覆盖住自己小嘴的前一刻,她轻轻吐出几个字:“郎君怜我!”

韩暮被这几个字一刺激,顿时施展出后世娴熟的调情手段,不一会身下的苏红菱便小嘴微张,春*情泛滥了。韩暮坚强的一挺,刺穿身下的美女,苏红菱娇嘶一声,双手如八爪鱼般紧紧缠住韩暮,眼里泪珠滚出。。。。。。

第六十四章 杀戮是罪(上)二更送到

俊杰打探消息的效率并不高,但是他吸取了教训,消息更精细,更准确。***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禁卫军里的几个年轻的低级军官和俊杰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阶段,透过他们的和外军里关系交好的军官这条线索,俊杰成功的布置下了在外军的情报网。

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以及大把金钱的砸下,这个情报网运转的相当流畅;俊杰小心翼翼,旁敲侧击的摸清了外军中的一些情报。

外军共有三军,领军、护军、游击。领军驻扎在京西要塞石头城;护军驻扎在京北玄武湖及帝陵一带,游击军驻扎在东北钟山及燕雀湖一带;三营互为犄角,拱卫着京师健康的三个方向。

最为重要的便是领军和护军二军的位置,是前线通往京师的咽喉要地,若前燕和前秦入侵直指京师,必要经过这两处要塞。

领军和护军统领分别叫李国元和黄子林,这两人韩暮均在内部见面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李国元给韩暮的感觉是面带微笑一团和气,相当的亲切。不像带兵的统领,倒像是个团团大富翁。而黄子林则傲气外露,神情倨傲,眼高于顶。

这两人都与桓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曾经在桓温手下做过参军司马,后来累官入京,被授了京城禁卫军带兵的要害之职。

另一名游击军的统领则是辅政大臣司马昱的侄子司马荣,此人是皇家子弟,倒向桓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此人自以为是,从不把总统领张玄看在眼里,张玄的命令也从来阳奉阴违。

这次夏推的另外两名上品一级,一个叫陈道海,一个叫瞿松,被分别安插在李国元和黄子林手下做参军。

韩暮听了俊杰的汇报,思索一番,将目标锁定在陈瞿二人身上,便道:“这两人的行踪可摸清楚了?”

俊杰得意道:“我就估计二哥要拿这两人开刀,他们两人都肩负着军中饷银和补给的领用发放之责;每月的月底三十号都会带领人员到城里去户部领取这些物资,户部手续繁杂,一般他们都要在城里呆上一夜,那二人在建康城无门无户,应该只会去一些风月场所,不可能傻傻的呆在兵驿里熬夜。三五中文网那时候应该是下手的好机会。”

韩暮赞许道:“分析的很对,小杰大有长进。”

俊杰扭捏道:“跟在二哥后面,怎么也得要长进了,不然帮不上二哥了。”

韩暮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什么都不用说了,摸清他们当晚的落脚点,你就完成任务了。”

俊杰急道:“怎么行动没我么?二哥去接夫人和嫂子们,你自己单独行动?”

韩暮笑道:“你负责接应,这次的事需要隐秘进行,不适宜人多,再说我还有秘密武器呢。”说完朝院外花园里正轻移莲步漫步赏花的苏红菱努了下嘴。

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苏红菱的心情很好,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托终身的人,而且对自己关怀备至;当然这不包括在床上,几天来每晚被韩暮折腾的死去活来,以她练武的体质都大呼吃不消,常常告饶。

最恼人的是,他的花样翻新,一会前,一会后,一会站着,一会又坐着,弄的自己应接不暇,疲于应对;偏偏那些花样又新鲜刺激,自己又是怕又是想。

为了报复他,每每和他切磋武技的时候,苏红菱的手下特意放的狠些,打得韩暮哇哇乱叫;但是苏红菱也吃惊于他的进步神速,韩郎是个怪人,武技上一点就透,吃过一次亏后,第二次你休想让他上当。

韩暮跟她说,他有好几位未过门的妻子,苏红菱毫不在意。自己害的他家破人亡,又背井离乡,这辈子就是要跟着他做牛做马来还债,怎会计较这些?再说,他的那方面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吃不消,需要大家的帮忙才能应付的了。

此次韩暮告诉他要刺杀两个桓温的走狗,苏红菱毅然的主动请缨;这不仅是帮韩郎,也是帮自己全家复仇的第一步。

二十九日下午,韩暮将消息传到谢府,谢安关照小心从事,韩暮应了,有顺便去看看谢玄的伤势,早先曾派人来问候过几次,知道谢玄的伤恢复的很快,但韩暮看见谢玄是还是被吓了一跳;这小子都在院子里练功了;虽然只是简单的胳膊和腿部肌肉的拉伸负重,但是这样的恢复速度,韩暮还是咂舌。

还谢玄闲聊几句,嘱咐他慢慢来,不能着急后,韩暮钻进了谢道韫的小楼。

步入二楼的闺房,门口侍立的一个小婢正欲张口通报;韩暮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叫她不要出声,那小婢被捂住小嘴,羞的满脸通红,两只大眼骨碌骨碌的乱动表示同意。韩暮这才放过他;

谢道韫背对着门口,正在一方白笺上练字;阳光从花窗外洒进来,给她美好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宛若神话中的神女。

韩暮心情激动,蹑手蹑脚的上前一把搂住那娇美纤弱的身躯;谢道韫一惊,正待呼叫,韩暮大口一张,堵住了那张鲜红的小嘴。谢道韫惊恐的大眼张大,待看清是韩暮时,手一松,手中的狼毫摔落纸上,洒出点点墨梅。小手攀上韩暮的脖颈,双目闭起,沉醉入无尽的温柔之海。

二人缠绵良久,方才喘着气分开,谢道韫脸上娇红,轻捶着韩暮的胸膛道:“这么久不来,当我不知道你府中藏了个美女么?”

韩暮大惊,这等事她也知道,定是那晚自己救走苏红菱的事有人告诉了她;当下在她唇上轻琢一口,将苏红菱的悲惨往事慢慢说给谢道韫听。谢道韫听完,脸色严肃,叹道:“想不到苏妹妹身世如此凄凉,韩暮啊,你可不要欺负人家。”

韩暮奇道:“她武功那么好,欺负我还差不多。”

谢道韫白他一眼,推开他的怀抱,娇声呼唤门口小婢上茶。韩暮追着她的身影问:“怎么道韫姐姐好像并不关心韩暮有多少女人呢?”

谢道韫转身定定的望着韩暮,将韩暮看的手足无措。叹了口气道:“韩暮,若我要你放弃所有的女人,只和我在一起,你愿意么?”

韩暮看她表情凄清,心里一软,差点就冲口而出‘愿意’二字。但是这两个字怎么能说出口。只得默不作声。

谢道韫道:“我知道你绝不会这样做,所以,你问我是否嫉妒,我的回答是肯定的,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子,都不想自己的爱人与人分享;即便是现今三妻四妾比比皆是,也是会有如此想法。”

韩暮继续沉默。

谢道韫又平静的道:“你可知我二叔他便只有婶母一位妻子,凭他的才学、名声、地位、和财富,他想娶多少不行?但是他遵循着对婶母的承诺,就是不愿纳妾,这一点,韩暮你能做到么?”

韩暮羞愧欲死,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 杀戮是罪(下)远在上海求收藏

谢道韫看着韩暮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玉手抚摸着韩暮的嘴角额头柔声道:“你看你那样子,跟傻了一样。35zww.com”

韩暮悲她搞的疑惑不已,道:“韫姐你别玩我了,你刚才的话难道不是在告诉我,你不能容忍么?和义父相比,我太不像话了,太不成器了。”

谢道韫咯咯娇笑道:“难得你这么自谦,你是你,二叔是二叔,这如何能比?”飞快的凑上小嘴在韩暮脸颊上印了一吻道:“你的所有情况我早就知道了,在你来到我们家之前,二叔便和我说过了,我若不是对你情根深种,又怎么会任你轻薄任你作弄呢?哎,说来说去,都是造化弄人。”

韩暮心情激动,将谢道韫紧搂在怀里,生怕会飞走一般,嘴唇揩摩着她光洁的额头道:“这么说韫姐是不计较了?我太高兴了,我以为韫姐会不理我了。”

谢道韫见韩暮真情流露,心里如糖似蜜,却绷着脸说:“暂且原谅,以观后效,只是以后不许招惹许多女人,当心我吃起醋来,打破你的头。”

韩暮嬉笑道:“谨遵才女之命。”谢道韫被他逗得咯咯娇笑。

门帘掀起,小婢送茶进来,两人急忙分开;那小婢抿嘴一笑,浑似什么都看不见。两人品茗聊天,依偎在一起,看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谈谈说说,不尽的郎情妾意。

四月三十日申酉之交,俊杰匆匆来到韩暮房中,他暗中跟随进城领取饷银的队伍,直到他们在兵驿中安歇。那陈瞿二人已经各自带着几名亲随溜出来喝酒了,俊杰已派了两个机灵的飞虎队员在酒楼伪装城酒客盯梢,随时报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吩咐他继续严密监视,同时和苏红菱做好了准备。韩暮全副武装,鳄鱼皮甲,皮裤,飞刀。。。。。。这次没有带上血饮,因为血饮的样子会让人特别注意,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短柄大刀,如果使用的话,必然会被人认出来。只得配上一把普通的长剑。

苏红菱只是一袭夜行衣打扮,身上没有任何其他装备,也没佩戴‘凤鸣’和‘龙翔’两柄短剑,同样拿着一柄普通长剑。

两人早早的用了晚餐,坐在椅上各自闭目自修。

天色黑了下来,月末之夜,天上一丝月色也无。二更时分,俊杰传来消息,确定了陈瞿两人的位置,韩暮和苏红菱对视一眼,起身没入苍茫的夜色里。

淮水上,花船来去游荡,灯光晃动,笑语盈耳;此时正是享受人生的时刻。瞿松和几个手下要好的兵士正坐在一艘花船的大厅里;大厅里巨烛高烧,壁上的装饰和木雕在灯光下显得富丽堂皇。

瞿松坐在宽大的软椅上满意的喝着身边衣着暴露的女子送上来的美酒;他很满意,自己年少得志,便被推为上品一级中的一位,又被安插进禁卫军领军军中,上司李国元李统领对自己极其信任,他当然知道,这是桓大将军幕后的推荐在起作用,但是他自信,凭着自己的能力,必然能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想到这里,他英俊的脸上泛起了笑容。旁边一位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娇滴滴的撒娇道:“大人,想什么呢?奴家都寂寞死了。”

瞿松“哈哈”一笑,丢下酒杯,拦腰一抱;那女子娇嗔不依;瞿松吧嗒一口亲上女子的裸露的胸口。对着地毯上正和粉头们纠缠不休的几名手下道:“兄弟们,我先去享受了,你们慢慢玩。”

地毯上有人叫道:“大人可悠着点,这小百合可有一套,莫闪了您的腰哦。”顿时男男女女‘嘿嘿嘻嘻’的笑起来。

瞿松哈哈大笑,用抱住女子的手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道:“叫她尝尝爷的厉害。”说罢在女子的娇嗔不依声中,大步迈上楼梯,往船楼上的二层雅间走去。

另一艘相向驶来花船上也是一片笑语欢声。在这艘船甲板边上的阴影里,一条黑影静静的伏在那里,当这艘船缓缓和对面那艘花船交错而过的时候,那黑影纵身一跃,身轻如燕的落在对面的花船上,黑影迅速沿着廊柱爬上二楼。屏在廊口侧耳细听。

喘息和呻吟声在左侧的一个雅间内传来,那黑影如游鱼般三闪两闪,便到了那雅间前,推门而入。秀榻上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叠在一起,正剧烈的耸动。

黑影迅如闪电拔出佩剑,直刺过去,床上男子似有知觉,转头瞧来,剑光一闪已将他穿了个透心凉,那男子挣扎要爬起来,剑光在一闪,咽喉处一凉,热血喷溅而出。那男子眼神变得空洞,双手扼住自己的咽喉“赫赫”做声,倒在血泊里。

床上的小百合刚反应过来,张嘴欲喊,蒙面黑衣人上前一个手刀打在她的颈部,在倒转剑柄在她太阳穴一击,小百合便软软的倒下。

黑衣人用榻上华丽的毛毯擦了擦剑上的血迹,转身出门,急速奔往船尾。刚才那艘花船刚好和这艘交错完成,离着不到三尺。黑影飞跃而过,再一闪身没入船舷边的黑暗里,两艘船上笑语欢声如故,渐行渐远。

另一处长街上,陈道海正酒意熏熏的往兵驿赶,他鄙视瞿松之类动不动便去寻欢作乐的行为,除了喜欢喝点酒之外,他对自己很自律。他勤于练习武技,学习诗书绘画,他立志要成为一个文武全才的大晋第一名士,谢安算什么?王献之算什么?只不过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他相信自己的真本事不逊于这两个名声震耳的人物。

马蹄得得的敲在大街上,晚风吹来也很舒服惬意。转过一道弯,再穿过一条小巷,兵驿便在望了。

又一阵春风拂来,他酒意散了大半。忽然他感觉到这风中有些不对劲,一种危险的感觉在他的心头升起。陈道海大喝一声拔剑在手,他的反应算是快速的了,但是危险来的更快,他只感觉到眼前一黑,接着大好的头颅便飞上夜空。

周围随行的几个亲兵这才发现有变,惊骇的大叫起来,四处乱看,只听瓦面轻响,刺客连影子也没看到。

淮水南岸,苏红菱远远看见韩暮站在风中等他,于是飞速奔来。两人相拥片刻,转身朝韩府方向而去,夜色苍茫,淮水上歌声渺渺,灯火闪烁。

韩暮淡淡道:“杀戮是罪呵。”

苏红菱紧握韩暮大手轻轻道:“我愿与韩郎共同承受这罪。”

PS:以上两句向兰帝魅晨致敬!

第六十六章 暗战(一)二更送到,收藏呢?

京师轰动,两名从四品武将一夜间被人击杀。www.65txt.com一个被割喉,一个被枭首;凶手武功高强,来去无影,一时间众人人心惶惶。

远在广陵正秣兵厉马准备讨伐袁真的桓温大司马,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晚上,几十匹快马便由北门疾驰进建康城,为首的是桓温手下得力谋士王珣;

夜近四更,东郊一处华贵堂皇的宅院里,一处花厅内依旧灯火通明。一个精明干练的矮个子正坐在主位上喝茶,身前站立几个人,均垂手低头,面色憔悴。

那矮子放下茶杯,轻咳一声道:“韦壁,你可知罪?”

那被唤作韦壁的中年人,浑身一颤忙匍匐在地道:“王大人,下官知罪,但事出突然,我等实在反应不及啊。”

“住口!”那王大人一声断喝道:“大司马将你放在京城,是指望你在京城内有所作为,你当兵部侍郎这个位置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么?谁都能爬的上去?”

韦壁浑身颤抖,磕头如捣蒜道:“大人饶命啊,卑职确实是诚心诚意尽心尽力为大司马效力,此心天地日月可鉴啊!”

“哼!诚心诚意或许我还能相信,尽心尽力恐怕不然吧。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外边养了多少个小妾么?这么多小妾你养的起么?”王大人冷笑。

“这几年来,叫你拉拢朝中大臣,运作人事升迁你花了多少钱?桓大司马办大事的钱你也敢贪,你是活腻了,几年来贪了怕有上百万钱了吧,统统送到他娘的那几个小洞里去了。”王大人厉声大骂。

韦壁满脸大汗涔涔而下,嘶哑这嗓子磕头道:“饶命啊,王大人;看在我一心一意为大司马办事的份上,饶了小的一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饶你?吴兴大司马外甥一家数十口找谁算账去?桓大将军亲手扶持的两位夏推公子的性命找谁算账?蠢材,你只有一条路:死。”

韦壁翻着白眼瘫倒在地。王大人向身后侍立的十几名大汉一挥手道:“将这蠢材拉到外边剁了,再去将他府中老老小小和外边的几个小妾统统杀光,一个活口不许留。”

大汉们起身应诺,将瘫软在地的韦壁拖了出去。

王大人气愤稍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扑的一声吐出一片茶叶,拿眼斜看这面前抖得如同筛糠的几人道:“你们认为,我王珣处置的可有不当啊?”

“很是妥当。。。。”

“大人英明。。。”

“。。。。。。”

几人颤抖着拍着马屁,自古至今,将马屁拍的如此胆战心惊、屁滚尿流的,恐怕属此处几位莫属了。

“你们也不用如此害怕,按照大司马的脾气,你们此刻的命运便和韦壁一样,你们所干的丑事我这里统统都有记录,但念你们还办了几件事,我这次先替大司马做个主,饶了你们这几条狗命。”王珣眯着双眼,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那几人忙跪倒在地,磕头致谢。

“脑袋只是暂时寄存在你们脖子上,保得住保不住,就看你们自己了,努力的去办事,然后你们会发现,日子比你们想象的还要舒服。”王珣缓缓道:“要是再敢不尽不实,偷懒耍浑,诛全家,杀无赦。”

众人噤若寒蝉。

“都起来吧,商量正事。”王珣叫人给几人赐坐道:“我已被大司马荐为健康都尉府司马一职,此次便是来京上任,都尉府是新设部门,拱卫京师并负责京师治安。目前可调配的人马三千人,已跟随我前来,在城外驻扎,明日上朝便可领旨进京。各位先分头回去,各司其职,并搜集蛛丝马迹。我这都尉府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要捉拿杀害两位小将军的凶手。”

众人应诺,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一一上报,几人密议不休。

次日清晨,韩暮在府中水榭长廊内练刀,苏红菱在一旁微笑观看。只见韩暮将清心诀运于刀上,血饮上马上闪现一层微微的红光,韩暮挥动血饮,腾挪劈砍,血饮上风雷之声大作。韩暮抖起精神将一套天罡刀法运用的娴熟自如,练到酣畅处韩暮一声大喝,血饮劈砍而下,一只青石圆凳被一劈到底,分成两半。

苏红菱鼓掌娇笑道:“恭喜郎君清心诀这么快就要到第二层啦。”

韩暮长吁一口气道:“还未能熟练呢,这刀上只有淡淡一层刀光,和你相比差得远呢。”

苏红菱变帮他擦着身上的汗珠,边嗔道:“你才练了几日啊,人家十年功夫才到三层呢,你二十来天便快到二层,还不满足?”

韩暮哈哈一笑,凑到她耳边道:“是不是你我天天做那事,将你的功力吸来了呢?”

苏红菱俏脸飞红,点了他鼻子一下道:“成天在想什么呢?哪有你说的那种事。”

韩暮嬉笑道:“好像我听说有这种功法啊,能够从女子身上吸取功力啊。”

苏红菱‘呸’了一口道:“那种邪门武功或许是有,但是都是害人的东西,学了有什么用呢?”

韩暮搂住她道:“我说说罢了,我怎会学这些邪门的功夫。”

两人谈谈说说,一路回房。沐浴完毕后换上干爽的衣服,韩暮要去射声营办公了。苏红菱一袭男装扮成个俊俏的小公子,二人跨马带着几名飞虎队员出门飞奔而去。

射声营驻地在清明门外,皇城东南,比邻淮水支流青溪。

可容八马共乘的大石道直通皇城。营地里军舍齐整,道路纵横,一道高大厚实的围墙将军营全部圈在里边;东南角一处大的校场,可容数千人同时操练,此刻正是出操时间,千余人在校场正在操练,气势如虎,吼声如雷。

两人策马从校场走过,那负责操练士兵的军官忙喝令停止操练,全军肃立,右臂横胸,千余人齐声大喝:“韩将军好!”

韩暮在马上还礼大声道:“大家辛苦了。”

众人齐答:“为大晋效力!”

“继续操练。”韩暮向副官一挥手,士兵们又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中。

这是韩暮执掌射声营以后规定的程序:下级见上级必须行礼;见到自己必须问好;除必要的巡逻和军事事务外所有人若要外出必须告假;走在街上必须两人成行、三人成列。

这是为了让射声营的军纪严明,要绝对的服从。

另外,韩暮还将伙食和饷银标准提高一倍,同时操练强度加大到一倍;又将俊杰调来当总教习交给他们简单有用的格斗技能。

在韩暮的期望里,要把射声营变成一支特种部队,战力至少要能达到抵抗三到四倍敌人的实力。

第六十七章 暗战(二)

射声营原本是一支精于弓射的专业队伍,但长距离武器的使用必须要有前方肉盾的掩护。三五中文网韩暮思量好久才决定将射声营进行分割。

他将射声营经过挑选分为两队,一队是三百七十余名身体强壮、强悍勇武的士兵,专门进行近身武器和格斗肉搏的训练;这帮人是为了两军对垒时能迅速抵抗住敌人他的近身攻击。

另一队六百名则是专门训练弓弩的精准并辅以武技的训练,在前方肉盾挡住敌人之后,后方的这只部队便是打击敌人的主力,以精准的射术射杀敌方人员。

这两队韩暮给他们分别命名为巨象和鹰隼。韩暮特意请求谢安特批将谢玄召入营中,委以鹰隼队长之职,原来的副将简忠则被韩暮任命巨象队队长。

另一件头疼的事便是,原本射声营所用的武器以长弓居多,发射时速度慢,威力弱,若不能有较强的臂力辅佐的话,射程和力度均达不到制式十字弩的威力。

但是韩暮去兵部要求换武器时,遭到严词拒绝,兵部尚书和一干侍郎均道:“前方军事吃紧,军品物资必须全力供应前线之用,内部的换装可稍缓。”

韩暮知道这是托词,也知道兵部把控在桓温手里。原本他去兵部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如此一来,这十字弩短期是装备不上了,这令韩暮很是不痛快。

此事对于提升整体战力至关重要,韩暮不惜花自己钱购置了两百余支十字弩给鹰隼营装备上;谢玄见此情景回去偷偷告诉谢安,谢安自然大力支持,当天便教人采购了五百只十字弩连同二十万钱到韩府。35zww.com

韩暮大喜过望,有了这二十万钱,射声营的装备又可提升一个档次了,同时韩暮对谢家的财力和气魄有了新的认识。五百只十字弩外加二十万钱合计有近二十五万钱的样子,谢安挥手之间便拱手送出,这是何等的阔气。同时也表现出了对韩暮的绝对的信心和信任。

韩暮和苏红菱从校场来到韩暮的办公地点主营房。但见门口一排士兵持枪傲立两排,见到韩暮均统一行礼;穿过岗哨遍布的长廊,穿过一方院子便是正厅了。最上方一张硕大的老板桌油光锃亮的座在那里,虎视眈眈的显示出桌子主人的恶趣味。

老板椅宽大而舒适,韩暮往里边一坐,大皮靴架上了桌子,叹口气道:“苏夫人,这里如何?”苏红菱啐了他一口,伸剑鞘将他双脚从桌子上挪下道:“要有将军的样子,不要这么闲散,这对士气是没有好处的。”

韩暮一凛,很以为然。苏红菱毕竟是见过大阵仗,在军营随父辗转征战,对这些军营里的东西了解的颇深,譬如刚才看到校场众人齐声问好一幕,苏红菱便很是佩服韩暮,军队里强大的战力是来自于严明的纪律和强大的执行力,韩暮此举实是切中要害。

韩暮翻看案头卷宗,随手处理公事,苏红菱则到处乱逛,东边瞅瞅,西边看看,把个射声营角角落落转了个遍。韩暮知道她职业习惯,当了近一年的杀手,习惯于先查看地形寻找最佳路线和撤离路线。此举叫韩暮有些心酸。

门外哨卫来报,谢安谢大人派人来请韩暮去府上一叙;韩暮看看天色,原来已经中午,早就到了下朝的时间。忙和苏红菱策马直奔谢府。

谢安书房宽敞明亮,几盆兰花、两杆修竹、数副字画,再加上一面墙壁大小满满的书架,整个书房显得书香雅致。

韩暮走进书房,谢安正对着一盘围棋发呆。韩暮对围棋稍懂一点,前世自己的父亲便经常和几个老教授在公园下围棋,自己也跟着看看,渐渐也入了门。

韩暮见棋盘上白棋大劣;右下角数十颗黑棋将白棋围困在内,白棋本来有两眼可做,做成两眼便可活棋,配合外围数颗白子或可呈反包围之势,但黑棋先手将所围白子堵住一气,顿时形势危急白棋渐无活棋之相。

谢安似未见韩暮到来,盯着棋盘苦苦思索。

韩暮见他头上隐隐白发数根,皱眉思索甚苦,心中不忍开口道:“义父,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谢安一愣,看见韩暮到来,脸上绽开微笑道:“小子,你偷偷学我棋艺啊。”

韩暮笑道:“义父的棋艺似乎并不精通呢,刚才不就是愁眉不展么?”

侍婢送来香茗,韩暮挥手示意她退下。

谢安恢复潇洒自若的样子,端起侍婢送来的香茶抿了一口道:“韩暮啊,今天上朝可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啊。”

韩暮躬身道:“义父请讲,是否是桓温那边有了动作呢?”

谢安双目炯炯道:“孺子可教,桓大将军请旨设立了都尉府,以维护京城日常治安之名,从前线带了五千士兵和十余名高手进了健康,这么一来,形势就不同了。”

韩暮皱眉道:“都尉府?怎么这事说办就能办的么?设立这么大一个部门不需要经过你和王大人的商议么?”

谢安长叹一声道:“此事去年便是已经议定的,去年我尚居吏部侍中郎之职,没有说话的权利,王坦之大人势单力孤未能阻止此议,没想到桓温将这招棋放到了现在。”

韩暮盯着棋盘,看着那突兀出现堵住白子一起的一粒黑子思考良久,忽然夹起一颗白子放入盘中;谢安低头一看笑道:“胡闹,此子一落,活生生自堵一气,可再无回旋余地了。”

韩暮不答话,自顾自的拿起棋子演示,数十子落下硬生生将里边白子逃出,还顺手吃掉边上的两粒黑子。顿时形势明朗,虽未扳回劣势,但是已经隐隐对那颗突兀出现的黑子形成夹击之势。

谢安愣了半晌道:“小子,你这招叫做示弱与敌啊,先自损一气,再反击得手,妙招啊。”

韩暮道:“不是示弱与敌,是能屈能伸。亦可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谢安道:“正是,果然是能屈能伸。然则大局便可逐渐掌握在我等手里了。”

伸手挥乱棋局和韩暮对视一眼,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大笑不已。

第六十八章 又是一年端午时

五月初五,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盛事。www.65txt.com建康城内节日气氛浓郁,爆竹声从早上便开始噼噼啪啪响个不停。

韩暮一早起来,心情便很郁结,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他又想起了去年吴兴赛龙舟的情景;

时过境迁,才仅仅一年时光,自己在这东晋王朝便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身边的人有的永远离去,有的远隔天涯,而自己却已经陷入历史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算起来,袁岗去会稽接人已经将近半月,应该快要回来了吧。此地离会稽应有一千余里地,袁岗去时带着几十名飞虎队员快马飞驰,回来时恐怕要多费一半的时间,因为众女只能坐车不能骑马,一路上慢慢腾腾恐怕破费时日。

苏红菱看出来韩暮心里的郁结,极力讨他欢心;她早早起来便煮了艾草水伺候韩暮洗浴,又和两个谢府借来的丫头麻利的包了很多粽子,她想给韩暮家的感觉。

韩暮知道苏红菱的心思,心里对她益发的怜爱;其实苏红菱才最可怜,自己起码还有母亲、义父和几个爱自己的女人牵挂,而她在这世间孑然一身,除了自己,她一个亲人也没有。

韩暮暗骂自己自私,当下稳定情绪,展露笑脸,和大家一起欢度端午。

早餐吃罢,韩暮便接到谢府仆役送来的信,称道蕴小姐要来谢府看龙舟赛。韩暮疑惑道:“我这哪有龙舟可看?要看也到淮水边上啊”

苏红菱噗嗤一笑道:“我看你忙昏头了,咱们家可不就在淮水边上么?咱们还占了淮水河一大片地方呢。”

韩暮恍然大悟,自己真的忙傻了,话说还准备将那片水面好好利用一下,改个游泳池呢。三五中文网最近自己老是思摸着怎么对付敌人,连基本的生活情趣都丧失了。要改啊!韩暮暗叹道,生活和工作要平衡啊。

早餐还没吃完,谢家的车队便到了。下轿后,谢道韫一袭鹅黄纱裙宛如仙子款款走来,韩暮看的两眼发直。苏红菱轻哼一声,他方才讪笑着迎上去。

哪知谢道韫看也不看他,直接朝苏红菱走去笑盈盈的道:“这是苏家妹妹么?久闻大名啊,真是个文武全才的奇女子,那晚的歌声都叫道蕴落泪了哩。”

苏红菱也笑道:“道蕴姐姐才是大名远播呢,姐姐真是仙子一般的人物,天下的灵气好像全部集中到姐姐这大晋第一才女身上了。”

两人言笑晏晏,仿佛多年不见重逢相聚的老友,把个韩暮仍在身后,尴尬异常。

几名跟在身后的飞虎队员捂着嘴小的够呛。韩暮一翻白眼道:“还不去准备座位,笑,笑。你们在卖笑么?”

几人吐吐舌头,赶忙派去搬凳端几忙的不亦乐乎。

水榭的二楼处是一个平台,韩暮买下此宅时曾将这平台用青石修葺的平平整整,还打磨的发亮,四周砌上围栏以锁链相铰连;他的如意算盘是为了以后撑把太阳伞,光着膀子躺在伞下做日光浴的。没想到,今天到派上了用场。

二女相携上楼,在韩暮的日光浴场坐下,叽叽喳喳的聊天。随行的谢府人员都登台立在远端。

韩暮施施然上了平台,在两女的边上移了把椅子坐下。

谢家随行的婢女在面前的台子上摆上糕点干果和粽子,又砌上香茗。韩暮心里暗叹,好久没有享受道这样的生活了,这才女出门都带着这么一大堆吃的喝的用的,看来不太好养啊。

见两女自顾说话,也不再凑趣,拿起一只粽子咬了一口,清香濡腻,内里还甜蜜如饴。

韩暮差点把舌头吞进去,比侠女苏红菱包的粽子好吃的不知几倍。谢家的粽子都这么好吃?韩暮撇了撇才女的胸口,心头乱想一番。

淮水两边人山人海,建康城上百万人口,便是只有一小半出来看龙舟,这河道两旁怕也是挤得密密麻麻没有落脚之处了。

韩暮将这个疑问提出来,谢道韫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道:“你难道不知道,每年都有十处河段进行龙舟赛?。”

韩暮翻着白眼心里想:“我怎么会知道,我是新来的。。。”嘴上倒是唯唯诺诺,暗地里拿眼剜着苏红菱,心道:你再不理我,晚上给你好看。

苏红菱完全不吃他这套,视若不见继续和谢道韫谈笑风生。韩暮无奈只好拿着几个粽子到一边和几个谢家仆役边吃边聊。谢家的仆役受宠若惊,谀词如潮,倒让韩暮找回了点自信。

不远处的河道上花船如织,船上人头涌动,但今日人到花船上完全不是为了干那事,花船也有福利,端午统一休假一天,尽情玩耍。

时近辰巳之交,远处太庙附近的起点处炮声震天,龙舟大赛开始了。远远望去,宽阔的的河道上只有十余只龙舟正乘风破浪而来。

京城的龙舟确实和乡下土财主们的不同,个个高大硕长,前面的龙头巨大张牙舞爪,船上近三十名划桨手,个个膀大腰圆。随着鼓点和观众的呐喊声越来越激烈,这帮汉子也分外卖力。龙舟像飞也似的在淮水的碧波上滑行。

岸上的众人看得热血沸腾,拳头紧握。连飞虎队员们也爬上几座箭塔看得大呼小叫。

韩暮有些无聊,他实在不觉得这样的赛龙舟有什么好看,纯粹是蛮力,一点美感都没有。

忽然他发现韩宅边上的人群中一阵骚乱,仔细一看,几个官兵打扮的人正从人群里揪出一个人来,拳打脚踢,边上的人群也一起招呼他,韩暮远远的看着眼熟,那人细眉细眼满脸污垢,好像是在哪见过,在仔细一看心里一抖,那人竟然是韩七。

那韩暮连忙叫人去把官兵喝退,将韩七带到宅内,韩暮下了平台迎面走去,韩七一见到韩暮,哇哇大叫着跑了过来,抱着韩暮的腿,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嚎哭起来。

韩暮连忙叫人把他拉起来,倒了杯茶,又拿了好多点心粽子给他吃;韩七估计是饿了好几天没命的往嘴里赛,直把自己噎得直翻白眼。

韩暮温言抚慰他:“慢慢吃,到家了,不用这么着急。”韩七这才稍微慢了点,一气吃下六个粽子,又灌了两杯谢道韫带来的香茗,这才抹抹嘴,接着又抱住韩暮的腿大哭起来。

韩暮爆喝道:“说话啊,哭什么哭,到底怎么了?”

韩七这才开了金口,一语一哽咽的将事情告诉韩暮。

韩暮听罢双目赤红仰天大叫。

第六十九章 夜深沉

韩七说道,在大概两天前的夜里,吴兴城遭受了浩劫,先是太守府无端起火,烧毁了大半个府第,幸好太守大人游山未归,才没有受到伤害。***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然后韩府留守人员遭到攻击,蔡老爷子拼死抵抗,但那十几个强人武功高强,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抵抗住,蔡老爷子被砍了数十道横死在庭院里。家中仆从除了机灵的逃出来以外几乎全部被杀,韩七发觉势头不对,在马厩抢了匹快马便逃往健康。

到了健康城后已经是夜幕时分,因为不知韩暮在什么地方,又身无分文,夜里便睡在一处桥洞里,打算第二日卖了马屁匹寻找韩暮的去向。

没想到半夜醒来,马匹不见踪影,一日一夜没吃东西实在受不了,今早便混在人堆里想順几个小钱买点吃的,可是手头不大利索被人发现了,于是便出现韩暮看到的那一幕。

“天可怜见!叫我撞见少爷了,天意啊。”韩七又大嚎起来。

韩暮双目赤红,见韩七衣衫脏破,满面尘灰,显然是吃了不少苦头。叫人带他去洗澡换衣。

韩暮无心在观看龙舟赛,默默在院中踱步。

蔡老爷子留守吴兴,韩暮本以为万无一失。毕竟自己和家人都已离开吴兴,即便是要报仇也不应该冲着家里无关的留守仆役和婢女。

没想到对方如此狠毒,竟然杀家中仆人泄愤。太守府失火,再到韩府被袭,那该是什么情况呢?

韩暮苦苦思索。二女早已下了平台,见他思索踱步,都远远的关切的看着他,不敢上来打乱思路。

韩暮脑子里的事情一件件串成一条线。www.65txt.com先是自己和苏红菱杀了那两个倒霉鬼;然后谢大人便告诉自己桓温帐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王珣来到京城,还带来数十高手和三千兵士;再后来便是太守府失火;韩家被屠。韩暮的脑子逐渐的清晰起来。

定是如此,此事非王珣所为莫属。

边境正在吃紧的情况下,还是命得力助手王珣来京做什么都尉府的司马,还抽调三千兵士和数十名高手过来,这是要动手的象征。这老贼要攘外和安内双管齐下。

然则那太守府的锦盒恐怕也难保了,不过如今那玩意道并不十分重要,如今王谢联盟之势已成,最重要的是打击这两家士族的联盟,这帮人去太守府难道不仅仅是为了锦盒?

想到这里韩暮倒吸一口冷气,这老贼如此猖狂,居然到了公然刺杀王献之这当世四大豪族的领头人的地步?但是韩暮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不管是谁也不会蠢到京师兵力不足以掌握局势的情况下悍然发动这样的行为。

对方趁王太守离开未归之时进太守府,显然是不想和王献之正面冲突。至于韩家,那只是顺手牵羊,杀了以泄宋云等被灭门的愤怒罢了。

即便如此,这帮人的胆大和嚣张也让韩暮愤怒的要爆炸。此事正是桓温在宣告他的权威,他在告诉二王一谢,自己可以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韩暮又像到近几夜都有飞虎队员报告说韩宅附近有人刺探,昨夜还曾听得俊杰说,有数人企图从临河的围墙进入,被乱箭射入河中;

本来韩暮也没在意,即便是谢府,也经常有夜行的梁上君子想潜入行窃,但此时想起来,这些恐怕也是王珣在试探韩宅的防御情况。没有理由他们知道杀了宋云的凶手在这里美滋滋的当官,而不采取行动。

韩暮豁然贯通了此节,顿时全身冷汗津津,地方比他想象的强大的多,自己若一味的自大,恐怕迟早有一天要饮恨终身。

他急需要将这个情况报告谢安和王坦之,虽然桓温还没到正面和他们冲突的地步,但是一旦王珣在京中将形势稳定,再拉拢外军倒向桓温,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韩暮抬起头,正好看见谢道韫和苏红菱正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心中稍慰,忙露齿一笑。二女见他神色恢复自然都长吁了一口气。

韩暮打定主意不能让她们担心,特别是谢道韫,他不能让这个宛如仙子的才女生活在恐惧之中,这样会熄灭她身上特有的灵性之火。而苏红菱他则不需要担心,这个女子承受的比韩暮多得多,她早已经百炼成刚了,只需私下里和她说明即可。

“上楼,继续看龙舟。”韩暮强忍滴血的心,拉着二女的小手,登上平台。

龙舟赛已经分出了胜负,胜利的三条龙舟正在淮水河里沿岸讨赏,讨到韩宅时,韩暮每条船赏钱十吊,手笔阔绰。

三条龙舟渐渐远去,韩暮笑着对二女道:“人生便是如此啊,只有力争上游,方可享受这胜利带来的奖赏,若中途稍一松懈,便只能做那失败者,一无所获。”

两女听韩暮话有所指,欲要问时,韩暮却挥挥手道:“下去吧,上面风大,韫姐你好像是大病初愈吧,还是少吹风为好。”

韩暮和苏红菱陪着谢道韫在韩宅里观赏风景,不时的对韩宅的景致做一番评说。这女子颇有见地,何处该建假山,何处该建小亭,何处回廊,何处花溪,何处鱼池,何处竹篱等等,说的头头是到,韩暮虽自诩有情趣之人,也不禁甘拜下风。

苏红菱道:“不若姐姐搬来住,亲自指挥布置这里如何?”

谢道韫一听红晕满脸,偷瞄了韩暮一眼。韩暮心中有事,出奇的没有借口调笑。

谢道韫左右环顾道:“也不是不可,但我若来布置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要拆了那几个碍眼的玩意。”

韩暮和苏红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居然是那几座掩映在树丛中的高高的箭楼。

苏红菱吐了吐粉红的舌头,不做声了。

韩暮愕然,谢道韫看着他的神情道:“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这么不喜欢人家的主意么?人家只是故意逗你罢了。”

韩暮看的出来,她在逗自己开心,心中感激,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道:“你便是把这韩宅翻个底朝天,也是我韩暮的荣幸啊。这事就这么定了,我马上去谢府告诉义父一声,谢才女要光临寒舍权衡几日。”

谢道韫跺脚道:“那怎么成?二叔不会同意的。”

韩暮哈哈一笑道:“只要你同意,义父便是不同意又如何?何况同不同意还未可知呢。”

说罢吩咐备马,任由谢道韫在后面跺脚娇呼,跨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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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意料之外

韩暮一阵风似的赶往谢府,他必须提醒谢安小心防备,以免招来意外之祸;既然敌方敢于直接冲入太守府,那么未必不敢再这建康城内动手。35zww.com还是那句话,野心的车轮前,任何阻碍都将被碾得粉碎。

谢府一如既往的平静,今日端午,百官赐假一日,所以谢安等人并未上朝。

韩暮轻车熟路,直奔书房,他才不信谢安会跑去看什么龙舟赛。果然谢安一袭青袍端坐书房看着书。

韩暮火急火燎的拜见谢安后,将方才韩七所言尽数告诉谢安;却见谢安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之情,只是放下书,从案头抽出一封信笺交给韩暮。

韩暮展开书笺,潇洒飘逸的行草映入眼帘:

谢公台鉴,上次所定之事,子敬已遣人与王珣密商,此事已定;此信发出时,我已避府外游,府中守卫俱已调离;谢公可遣人通知对方,速速行事,但须提醒他们,勿伤我吴兴百姓性命。

此事我颇感无奈,但时局如此,不得不为,韩贤侄处还望谢公多加宽慰。子敬叩上!

韩暮惊呆了,他快速的再看一遍,确定无疑是王献之的笔迹,终于忍耐不住将信笺撕了个粉碎,重重掷于地上。

谢安叹了口气,亲自将地上纸屑一一捡起,放在火盆中点燃,看着火苗一点点将碎纸吞噬才转移目光看着韩暮道:“韩暮啊,此中苦衷你不知啊。我和王坦之大人以及子敬商定此事的时候,确属无奈之举。”

韩暮默然不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牙齿咬的咯咯响。

“并非我们三人隐瞒你,只是因为这事若是告诉你了,你必不会同意,而且会阻挠;然则大祸必起。www.65txt.com”谢安缓缓的道。

韩暮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义父在上,韩暮只想听你分说缘由,若合情合理于大事有利,则我韩府下人和蔡老爷子死得其所,倒也罢了。若是为自身生死所迫,而与那老贼同流合污的话,人各有志,我韩暮也不怪几位大人,但从此以后我们便分道扬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岂能任那老贼逍遥,何况和他同流合污。”

“住嘴!”谢安英俊的脸上怒气勃发,宽大的衣袖似乎也随着怒气飘飘欲起。“混蛋小子,怎么可如此轻视我和两位王大人;你可记得那日书房中的言语了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句话可是出自你口?其实当日你便同意了示敌以弱,以待良机,怎可因为府中下人被杀便乱了方寸;枉费我等对你的期望。”

韩暮梗着脖子道:“我是那样说的,但是你们居然将皇上的密诏都拱手送人,这不是示弱而是。。。而是。。。”

“是卑躬屈膝,是丧失名节,是背叛皇上是么?”谢安怒道:“形势已经发展到极其恶劣的地步,桓大司马已经将宫中侍卫军统领调换,你可知道么?”

韩暮一惊道:“怎么?侍卫统领不是黄松年大人么?”

谢安语气稍缓道:“黄大人已被老贼诬陷下狱,联名弹劾他的有三十余名桓系大员,现在上任的大内侍卫统领乃是桓温的亲弟桓秘。这下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么?”

韩暮一身冷汗,桓温此举正是篡位的前兆,大内侍卫全部掌握在他的手里,外军三军中有两军倒向他,有设立了都尉府三千人马,前线的近五万兵马亦可在一日一夜内赶回健康。这样的形势,桓温不发动则已,一发动肯定能成功。现在所缺少的便是一个理由而已;而密诏就是一个最好的理由。

谢安王坦之等人定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会同意他们伪装成贼人毁去密诏,如此一来,桓温便缺少了一个最为理想的理由,同时也会感觉到少了顾忌。那么篡权之事便不是势在必行的了,毕竟挟天子以令诸侯比公然篡位在实际权力上丝毫不损,而在名声上却要好的多了。

如果桓温想要当皇帝的话,大可施展水磨功夫逼着皇上禅位与他,于情于理都要比公然篡位好的多,同时也不会引起其他州郡方镇的反抗。

韩暮终于明白了谢安王坦之王献之等人的良苦布局。若非如此,则己方一派会陷于灭顶之灾,而且皇位必被篡夺,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身边的所有人也将无一人得以幸免;更别说报杀父之仇了。

韩暮想通了此节,心头豁然开朗,面色也恢复自然。

谢安微笑着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此事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都没有想到,你全家都已经离开吴兴的情况下,他们居然还要杀韩府下人泄愤,这是我的考虑欠妥,我向你道歉。”说完长揖一礼。

韩暮慌忙避开位置道:“义父怎可如此,是小子愚钝,不知其中关节所在,还说些混账话,韩暮愧不堪言。”

谢安哈哈一笑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小子不要妄自菲薄哦。”说完目光朝外边小院望去,院中绿树如盖,花香怡人,正是一片艳阳高照、生机勃勃的景色。

谢安双目精光烁烁,俊逸白皙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道:“老贼以为此番大获全胜,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我弃了一子,为的是杀他一条长龙。难道我谢安便是那般不堪一击,任人鱼肉的么?”

韩暮还是首次看见谢安这种蔑视一切的样子,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姿,自信淡然的表情,自愧不如。自己的修炼还未到家啊。

他忽然想起一事道:“义父,我想请义父批准韫姐在我府上小住几日,我庭院中的布置还需要请她帮忙。”

谢安转头看着韩暮,眼光似乎洞穿一切,笑道:“若是布置庭院之事,我怎能不应允。韩暮啊,我只想告诉你,当你喜欢一个人,你首先要做的便是不能伤害他更别论被别人伤害了。当你有了保护所有人的能力之后,你便有了拥有所爱之人的资格。那些狗屁礼教和舆论对我谢安来说便如这院中的清风,根本不值一提。”

韩暮思索着他这句拗口的话,坚定的道:“韩暮受教了,谢义父。韩暮必将努力向上,不落人后。”

谢安点点头道:“今日端午,晚间皇上大宴群臣,你和道蕴都在受邀之列;晚间节目必然精彩,你要记住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句话,不要再这个敏感的时候惹火上身。去吧。”

韩暮点头答应,出了书房,心情几上几下之后,终于恢复平静。看着院中欣欣向荣的花花树树,韩暮长吁一口气。

这古代的权利地位之争着实让人产生颓丧厌倦之感;但是一个个鲜花般的笑脸以及韩庸及柳儿雪儿二女惨死的情景在韩暮的脑海里闪过,韩暮知道他没有颓废的理由;他踏上的是一条不归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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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那一夜的风情(一)二更求收藏票票

傍晚时分,一辆精致的马车正沿着宽阔的石板路往宫城而去;前后簇拥着十几骑彪悍雄壮的骑士。35zww.com最前面的两位少年骑士,一个面孔英挺,身姿健硕;另一位清秀小巧,眉目如画。

这一行人正是韩暮和谢道韫去宫中赴宴的队伍;两位骑士正是韩暮和女扮男装骑马跟在韩暮身边的苏红菱。谢道韫则坐在马车之中。

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板御道上扣出‘哒哒哒’的清脆的响声。迎面拂来的五月的风,温暖而又轻柔。街道两旁商铺民居鳞次栉比,大多飞檐雕椽,庭院内亦可见回廊彩柱,绿树娇花;充分显示出这大晋都城的富庶和繁华。

从朱雀桥到宫城一路经盐市、太社和太庙、百官府舍;再经广阳门进入内城直达大司马署。一路上都是可容八马并驰的御道,所以并未经多长时间。

到了大司马署前的广场上,只见精致马车排成一排一排,右边的马廊内各种神骏异常的名驹都被安置在独立的马厩里饲喂着精料。

众参加宴会的高官士族等名流已经在广场上云集起来,相互间打着官腔,谈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官场或民间趣事;一时间热闹非凡,活脱脱一个盛世皇朝的热烈景象。

韩暮等人刚到广场,便有宫内侍卫上前将马车和坐骑拉走安顿,并被告知,在此稍候听宣。

谢道韫下了马车之后,立马就被一堆人围住,问候的问候,卖弄的卖弄,忙的谢道韫应接不暇,真不愧是大晋第一才女,名头之响亮可见一斑;反观韩暮这边,则是无人问津,除了中军的几位将领过来打招呼外便闲的两眼望天,无事可做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过了一小会之后,两辆高大华丽的马车联袂而至,众人一窝蜂的涌上去迎接这两位马车主人的到来,原来是谢安和王坦之二人到了。虽然朝廷内暗流潮涌,谢王两位处在不利的地位,但是很多人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这二位的名声足以让他们高山仰止。

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内情,以王谢二人在士族名士中的号召力,也足以让那些骨头出奇的硬朗的名士们趋之若鹜。

王谢二人辛苦摆脱众人的纠缠,直直的朝韩暮这边走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谢家,王家和韩暮汇合到一处。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起。

“那个小武官恁大面子,王大人和谢大人到来非但不去相迎,反而两位大人亲自上前打招呼。”

“你知道什么?这小子可是今年夏推上品三级的三个人中之一呢,另外两个都死了,就剩他一个了。”

“上品一级了不起么?王谢两位大人主要还是因为他救了两位大人一命,据说那天晚上的刺客一剑便杀了数十名护卫,若不是这韩暮舍死相救,怕是两位大人就要被。。。。。。”

“你们说的都不对,据我所知这韩暮是谢大人的义子,文采武功均是一等一的。。。。。。据说那风靡全京城的《春江花月夜》便是他填的词呢。”

“霍霍,这么厉害。能和我大晋第一才女共同创作一曲,这小子不知是修了什么福气。。。。”

众人的议论不绝,广场西北角端坐着的两位,闻言脸色都很不自然。一人矮胖精明,另一人威武凶猛。正是王珣和桓秘。

桓秘捏着拳头咬着牙小声对王珣道:“王大人,你们成天说的韩暮,便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王珣胖脸上洋溢着笑容,他知道桓秘心胸狭隘,必然受不了别人对韩暮的夸赞,抱拳道:“桓将军莫要被这小子的外表所蒙蔽,此人手段强横,而且花样百出,令甥宋云便是在设下重重包围之后仍旧命丧他手。”

桓秘咬牙切齿,骨节握的卡卡响道:“今晚,我必要他进退失据,让明天全健康城都知道他今晚出丑。”

王珣挥挥手凑到桓秘耳边道:“将军莫要太过于表现出来,此时形势微妙,大司马已经吩咐在平定北方叛贼袁真之前不可轻举妄动;若非如此,只需我动动小指头,这个韩暮也要从这人世间彻底消失。”

桓秘不满道:“大哥便是这般谨慎,依我之言早就。。。。。。”话犹未了,被王珣一把拉住示意噤声。

“此处怎是谈这些话的所在,桓将军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新任内侍统领,人心尚未平复,所需做的应该是稳定自身的位置,剔除眼线,怎么可如此鲁莽?”王珣言语郑重,柔中带钢。

那桓秘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只是满脸的不以为然,但又不敢出言辩驳;只是狠狠的看着韩暮那帮人所在的位置。

韩暮早就感受到角落里那两束带着敌意的目光,在谢安的低声介绍下,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和底细,他并未以杀人的目光回敬,只是依旧和通过别人介绍,了解到他身份上来打招呼的人颔首示意。

王谢二人看的暗自点头,本来以为他最少要闹几天情绪,没料想到仅仅半日便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

一阵喧闹过后,夕阳渐渐西沉,阳光洒在黄红色的宫墙和琉璃飞檐上,将整个皇城辉映的金光灿然,气势恢宏。

高高的台阶上,两名小太监簇拥着一位眉目花白的老太监出现了;无需多言,众人自动起身肃立,全场突然安静下来。那老太监拿出一张金黄的卷轴展开,用苍老但尖利的声音大声道:“皇上有旨!!”

广场上数百人同时跪倒在地,那声音继续道:“今日端午盛事,朕请京城百官及名家望族相聚于此,共度佳节,邀请名册之内每家可带仆从两名,入华林苑赴宴,其余人等赐宴宫外;钦此!”

“吾皇万岁!”众人高呼万岁后陆续起身,一干侍卫上前将众人随身携带武器收集了去,又有一干太监引导众人绕过大司马署,从偏殿穿过直往华林苑而去。

韩暮正愁着苏红菱不能入内,听得可以带两名仆从,忙拉着苏红菱和俊杰跟着人流往内行去。

华林苑内彩灯高悬,鼓乐声声;正中间上首皇上的御座御案,两百余只案几分四列两边排开,中间的开阔地上巨大的红色绒毯摆在地上,百名宫女穿梭其间上酒上菜,摆上各色果品。场面浩大之极。

第七十二章 那一夜的风情(二)

众人在宫女的引领下各自入座。三五中文网在朝为官者,文官居左,武官居右,按照官阶排列下来;各大士族在野的按照尊卑长幼依次排列。闹哄哄下来光是入座时间便花了半个时辰。

韩暮的坐席设在武官第二排,正处于张玄的身后。谢道韫等女眷坐席则是在最末一排的一个个白衫罩起的小房内,韩暮隐隐约约看见谢道韫和另一位青衣女子坐在同一格内,由于相隔甚远,看不清那女子的相貌。

每个桌案后边都另设了两个蒲团,想来是给各人所带的仆从使用的,韩暮只好带着歉意的将蒲团丢给苏红菱和俊杰,两人不以为意,分侍两旁。

诸人落定坐席,华林苑中才稍稍平静了下来;这时一声太监用高亢清亮的声音大声呼道:“皇上驾到!”座上数百人忙整衣正冠齐齐拜伏在地。

韩暮伏在地上偷眼观看,皇上的仪仗甚是简单,可能是在宫中的缘故,完全不是历史书上所说的彩旗翻飞,各色大伞、黄麾,侍卫随从数千的派头,仅仅是八对宫女提着宫灯打着鸾扇鱼贯而出;又有两名宫女让那身穿龙袍的面白消瘦的皇帝扶着小手,缓缓来到龙座旁。

皇上稍微扫视了一下匍匐在身前的数百臣民,脸上微微有一丝笑意,挥手用轻柔的语声道:“众爱卿,起来就座吧。”说罢他自己也坐入龙座。

众人谢恩起身。

“众位爱卿,今日乃是五月初五端午盛会,朕按照祖上的惯例在这华林苑设宴招待众位,每年的端午,朕都很期待这一天,因为朕将和各位共庆佳节,为国为民祈福。”皇上语声依然轻柔,但是似乎在座的数百人都能清晰的听到他的话语。

韩暮暗自思索,这皇帝倒不是个一味的草包,但言语谨慎倒似是知道局势险恶。思索间只见那皇帝举起案几上的酒杯道:“今日这第一杯酒,献于正为我大晋守护北疆驱除外敌的桓大司马,以及诸位保卫我大晋安宁的边境将士。”

韩暮一听这句话,差点晕倒,这难道是一个皇帝所说的话么?端午国宴上的第一杯酒居然是献给桓温这个欲篡位夺权的野心家,而且说的这么义正辞严,感情真挚;这个皇帝若不是谨慎过人那便必然是脑子有病了。三五中文网

只听皇上续道:“来人,给桓大司马赐坐,一边的太监忙去搬了一张大椅子放置在皇帝的左手边,差一点便是平起平坐了。

韩暮偷眼观看谢安和王坦之的脸色,只见二人神色平静,丝毫无一点异样,再看别的官员的表情,得意者有之,愤怒这有之,伤心者有之,各有不同。

左首的武官座上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道:“为桓大司马干杯。”顿时应者甚多,皇帝似是无知无觉般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韩暮感觉到身边苏红菱的情绪相当激动,明白她的心意,伸手轻捏她的小手,将她手中的酒盅接过来趁人不备倒在地上。苏红菱稍稍闭目调息了一会方恢复平静。

皇帝又分别斟了两杯酒,敬祝太后身体康安和大晋风调雨顺。

韩暮暗自苦笑,这个老贼都逼得皇帝把太后和社稷摆到第二第三的位置了,一个人能隐忍到如此的地步倒是世上少有。

丝竹鼓乐声起,中间的红毯上,十几个婀娜多姿的舞女开始翩翩起舞,配合着悠扬的丝竹声,一时间气氛热烈。

众人似乎没有被刚才的一幕所影响,频频举杯,酒到杯干。

韩暮默默的吃着酒菜,不时的用眼光扫视众人,只见武官第一排这边,桓秘和交好的一般军官正狂呼乱喝,浑然把这国宴当成自家的私宴。完全不顾皇帝在场,指点着红毯上美女舞姬的粉腿玉脐大肆调笑。

那王珣倒是显得颇有教养,隔着坐席与谢安王坦之等人举杯微笑示意,并小声喝斥身边鼓噪调笑的官吏,桓秘也被他训斥了几句,虽不敢还嘴,但也未见丝毫收敛。

酒过数轮,忽见小太监在皇帝右手又置一座。

韩暮正自疑惑,忽然香风扑鼻,一位打扮妖娆的女子从长廊内走到右首的座位上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那女子年约年纪大概三旬有余,但眼神中媚态尽露,看向众人时给人一种满不在乎的感觉。

皇帝看了一眼那女子皱眉道:“这等大事,你也如此失礼晚到,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女子格格轻笑道:“皇兄,他们要等的是你,人家来不来都没人关心呢,迟来一会又如何?”

皇上闻言再不和她多言,只是自顾自的和身边的侍卫太监说话。

那女子也不介意,举起案上的酒杯自斟自饮。

韩暮这才知道,这女子便是那位逼着王献之休妻娶她的新安公主,听说在京中名声极为不堪,和多位士族高官有染。不想今日倒是遇见了这位自己的便宜丈母娘。

观察到此时,韩暮已经对这软弱的皇帝和放*荡的皇室家族失去了一丝一毫的兴趣,指望着这些人和桓温这个大权臣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人其实很奇怪,当你知道本以为可以依赖和倚仗的靠山变得一文不值以后,你会发现在失望之余也有一丝丝的坦然,你会明白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是多么的英明和伟大。

韩暮此时的心情便是如此,本来他还对皇帝抱有期望,希望能够通过维护他的权威来彻底扭转败局;但此时他想到的是快速发展自己的力量和势力,无论谁当皇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实力足够保护该保护的一切。

带着一种顿悟的心情,韩暮不再委屈自己,他开始谈笑风生,和周围熟识的武将和士族举杯欢饮。一直注意着他的王坦之谢安等人怎么会明白,在这短短的一会功夫,韩暮已经脱胎换骨。

韩暮酒到杯干,逸兴豪飞,这般活跃的举动很快就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其中便包括桓秘和外军的几位将领以及王珣等人,当然还有那位面首无数的淫*荡公主。

谢安一看此情形,心知要糟糕,忙端着杯酒向韩暮这边的坐席走来,刚迈出一步,只见对面坐席中喝得脸红脖子粗的桓秘霍然站起,举杯向皇帝说道:“陛下,微臣有一请求,不知陛下可准否?”

司马奕微一错愕,带着一丝挤出的微笑道:“桓将军有何言,尽管说来,今日君臣联欢,不必太过拘礼。”

桓秘大声道:“这丝竹歌舞实乃靡靡之音,我大晋应该崇尚武技,方可拒敌于国门,收复北方失地,请陛下将这些歌舞伎统统赶下去。”这几句话说得无礼之极,众人尽皆变色。

东晋最重诗书礼乐绘画等艺术造诣,整个大晋几乎人人以名士自居,以琴棋书画皆通为荣,而且座上便有几位超级大家,谢安王坦之,乃至王珣等人无一不是此中高手。

桓秘这一句话可以说是将在座所有人都骂了进去,实在是狂妄之极。

皇帝司马奕也是面色突变,一时间气氛显得尴尬不堪。

辅政司马昱等人早打定主意不与桓温做明显的冲突,而王珣又是桓温一派的人,即便想驳斥也不可能在这个场合。张玄等唯谢安马首是瞻自然不便出口,而谢安和王坦之却因刚刚和桓温达成协议而不便直接在公开场合起冲突,气氛突然变得冷场。

韩暮暗自叹息,满朝文武摄于桓温老贼的淫威,居然骂到头上无一开口驳斥,心里说不出的憋闷和难过。是可忍孰不可忍,谢安和王坦之有说不出的苦衷,自己此时不仗义执言,让谢安王坦之等如何自处,同时让这个小贼在自己面前撒野,这也不符合自己的性格。

想到这里,韩暮长身而起,正欲说话,却听最后一排的女眷坐席处一个娇嫩清亮的声音犹如天籁般传来:“和你这等人同席真是我谢道韫和在座大晋名士的耻辱。”

第七十三章 那一夜的风情(三)二更,求收藏,红票

谢道韫一句话便将众人心中恶气全部倾泄而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登时众人大哗,哄笑起来。

桓秘本来便骄横异常,此时仗着酒劲,横着双目恶狠狠的瞪视着座上哄笑的众人,便待发作。

王珣见事情将要变得不可收拾,起身斥道:“桓将军,陛下和我大晋各位名士在此,你怎可如此胡言乱语?还不退下。”

桓秘酒气上涌横着眼道:“我说的有错么?什么诗词歌舞,什么书法琴技,北方外敌打来,我们弹琴写字便能退敌了么?到时候别人长剑大枪刺来,你们便靠这些琵琶和毛笔去抵挡么?哈哈哈哈。”

王珣气的脸色发白,偏偏又无言反驳,只得吩咐左右准备把他拉出去送回府中。

韩暮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向皇帝行礼后朝桓秘道:“桓将军恐怕是喝多了酒烧坏了脑子了吧?今日百官齐聚共度佳节,你这厮在此胡言乱语,扰乱朝堂秩序,恐怕令兄桓温大将军亲来也必然不会允许你如此扰乱朝堂吧。”

桓秘怒道:“韩暮,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子来教训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赖烦了,刚才谢小姐是女流我不计较,但是你,我便绝不饶你。”

韩暮哈哈大笑,笑毕厉声道:“凭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是侍卫统领,我也是皇上亲封的右卫军副统领虎威将军统射声营,你我官职相若,你不饶我,我便会饶过你这咆哮朝堂的逆臣么?你在这百官聚集之地大肆咆哮将皇上至于何地?你想造反么?”

韩暮三言两语便将桓秘至于谋反的逆臣的地步,吓得在座众人噤若寒蝉。35zww.com连桓秘也酒醒了大半,将自己的言语回想一遍,方知酒后骄横,太过火了。

王珣见势不妙连忙反过来帮桓秘开脱道:“桓将军是个直肠子,加之喝了不少的酒,心忧大晋安慰所以口不择言,实乃无心之失。”

韩暮大笑道:“酒后便可以胡言?无心便可以乱纲常么?若人人如此,我大晋还有礼数可言么?”

王珣无言以对,看来韩暮今天就要抓住桓秘的小辫子不放了。忙将目光求救似地望向谢安和王坦之司马昱等人;但三人视而不见,只是不与王珣目光相对,恨的王珣牙痒痒的。无奈之下王珣只好对司马奕施礼道:“陛下,此事还是您来定夺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司马奕,等待着他的决定。司马奕青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半晌方道:“韩爱卿,你以为当如何?”

韩暮心头凉透了,这司马奕当孙子上瘾了,而且奸猾无比;自己为他立威,他却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给自己,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将是两难的抉择。若说是放过桓秘,则必被人背后称为奴颜婢膝之徒,若要是自己一直咬定桓秘咆哮朝堂,藐视圣上,按照大晋刑律当凌迟处死,那么从此以后,自己必成桓温一方的死敌,自己羽翼未丰,这么做无疑是自掘坟墓。

韩暮左右为难,苦思良计。桓秘如何看不出这形势,恢复过来冷笑着看着韩暮道:“韩将军速做决定吧,桓某的生死便操之你手了。”

一时间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而窒息。

安静中,一声咳嗽打破寂静,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谢安正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从头至尾,这老狐狸便没说一句话,此刻看到他起身来,韩暮心头一宽知道基本没自己事了。

谢安端起一杯酒走到红毯上朝司马奕施礼然后转身道:“适才桓秘将军说我大晋终日听那靡靡之音,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又几乎将我大晋所有名士臭骂的一文不值,这才招来韩暮将军的反驳,但据我所知,令兄桓大司马似乎也是颇为喜欢这些靡靡之音的,怎么未见他被外敌打得抱头鼠窜呢?”

“据我所知,桓大司马对于诗文琴艺亦是颇为精通,少年时曾结交天下名士刘惔、殷浩、庾翼等人,这些人个个是在你眼中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终日研究靡靡之音的人,然则为何令兄要与之结交呢?甚至令兄入仕也是得益于庾翼的推荐才坐上今日之国家重臣的位置,桓将军刚才的一番言语是在说你比令兄更为高明么?又或者说令兄根本就没你有见识,去结交这些只听靡靡之音的人么?”

老家伙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谢安一番强辩,直接将桓秘推到对桓温不敬的地步;在目前的大晋,对皇帝不敬或者可活命,对桓大司马不敬,那几乎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桓秘听的心头大骇,冷汗涔涔而下,求救似的望着王珣,王珣气他不听自己忠告,看都不看他一眼。

谢安还在继续望桓秘伤口上撒盐:“此事,陛下仁厚不追究,韩将军必然遵照陛下的意思不和你计较,但你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我等便插不上口了,我打算修书一封给令兄,让令兄在边境军务繁忙的空隙了解此事,由他亲自定夺吧。”说罢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回坐低头作痛心疾首状。

桓秘欲哭无泪了。双目求救似地到处乱看,再也没有刚才威风凛凛如狼似虎的蛮横劲了。

王珣暗叹一声,心道;桓大将军英雄盖世,但是自己的兄弟怎么这般的愚蠢透顶,此事传入桓温耳朵,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是他这大内侍卫统领的位子必然不保了,自己和桓大将军费了大力气联合众官参倒黄松年,早已将江南的几大士族得罪干净,如此一来便是白费力气了。此刻时机未到,又无适合的理由,大事不可为,若此时除了纰漏,京中中立势力必然倒向对方,势力的改变将会直接导致桓大将军的布局变成镜花水月,此事不处理好,牵扯极大。

王珣越想越是心惊,于是厉声喝道:“还不跪下,请陛下赐罪?”桓秘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他倒没想那么多,只是一想到冒犯了自己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哥,自己确实有性命之忧。

司马奕头疼不已,只好再次施展踢球绝技道:“王都尉认为该当如何处理呢?”

王珣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磕头奏道:“桓将军乃无心之失,念在他初犯,又忠心耿耿为大晋效力,臣以为,掌嘴二十板,以示惩戒便可。”

韩暮心里大骂,但也无可奈何,谢安等不欲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均不置一词。司马奕好不犹豫道:“那便按王都尉所说的去办吧。”左右上来两个侍卫,一人拿一块竹板,王珣气这桓秘愚蠢当下大喝道:“狠狠的打。有一板落空砍了你们两的脑袋。”

两名侍卫虽害怕事后桓秘报复,但更担心此刻人头落地,卯足了劲,看准落点“啪啪啪啪”的打了个热火朝天。

第七十四章 那一夜的风情(四)

二十竹板过后,桓秘本身便不甚英俊的嘴脸更加不像个人样了,两颊肿胀,嘴巴凸出,满嘴牙齿松动,血水混着唾液滴滴答答流的欢快。***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众人心下稍有快慰之感,司马奕倒是见机,马上传来御医将桓秘扶下去疗伤。桓秘满嘴牙齿松动,嘴巴肿胀如猪头,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别想吃固体食物了。

王珣心中恼怒,桓温对自己极为看重,将自己视为知交好友,从未将自己看做下属;此番桓秘遭辱,虽然怪他自己愚蠢,但是谢道韫和韩暮的推波助澜,以及老狐狸谢安的落井下石实在是功不可没,众人恢复正常之后,王珣闷闷不乐的用着酒菜,心中盘算着找回场子的办法。

他越看韩暮在那边大吃大喝谈笑风生,心里便越是堵得慌,兵部一名侍郎前来敬酒,此人甚是乖觉,看出来王珣的心思,于是附在王珣的耳边献上一计。

王珣想了想不禁微微一笑,今日必须要将韩暮的威风打下去,否则今日之后,白白给了这个韩暮一个仗义执言维护皇威的好名声,这小子今后必将更加嚣张。

虽然和谢安等人的协议中有不得动韩暮这条,但是只说不能杀,没说不能弄残废啊,今日就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王珣举杯向司马奕敬酒,祝愿司马奕身体健康之后便道:“陛下,今日君臣欢聚,正是良辰美景之时,为让诸位尽兴,我想请陛下准许我的手下武士为陛下表演武技如何?”

司马奕抚掌笑道:“王都尉此言甚善,虽然歌舞好看,但是天天看却也有些腻味,便请王都尉手下的壮士出场为诸位表演武技吧。”

王珣双掌互击,从他的席位上站起一人,大步跨上红毯向皇上行礼;王珣道:“此人乃我帐下护卫,唤作牛大,有些家传三脚猫的功夫,便让他给各位助助酒兴吧。三五中文网”

众人鼓掌叫好,牛大相貌普通,但全身肌肉纠结鼓涨,块块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目光凶狠。只见他一抱拳道声:“献丑”。浑身一运劲,各处的关节‘咔咔咔’的如爆豆般响个不停;众人无不变色。

牛大展开身形,一套拳法虎虎生风,闪转腾挪之际,周身带起一道道罡风,扫的离他稍近的官员面色煞白。牛大一套拳法耍完,面不红气不喘收势而立,众人鼓掌叫好,气氛热烈。

司马奕忙吩咐赐酒赐赏,那牛大只是干了一杯赏赐的酒,赏钱却是说什么也不拿;却听他道:“本人只是空手耍了一套拳法而已,一杯酒的赏赐便已经足够,要说赏钱实在是不该拿,除非。。。。。。”说到这里,他住口不语。

司马奕道:“除非什么?壮士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看得出司马奕极力讨好桓温一派。

牛大道:“除非陛下允许我在座上挑选一人比武,胜了的话,小人便心安理得的领取皇上的赏赐。”

司马奕有些为难,在这端午节群臣尽欢的时候,他实在不想发生比武伤人这类煞风景的事情。王珣岂能容许皇上拒绝,忙开口道:“陛下仁厚,不欲发生流血冲突,实乃我大晋之福;但比武切磋实乃武士之中常见之事,只需要求点到为止,不得使用利器交手便不会产生大的伤害。”

司马奕只好道:“那便只能使用木剑相斗,点到为止;都是我大晋英雄豪杰,伤了谁都不太好。”

牛大抱拳道:“遵旨。”

到此时,谢安王坦之韩暮等心里便跟明镜似的,知道王珣必然会点名和己方交手,找回刚才失掉的面子。

果然只见牛大转身朝韩暮这边施礼道:“早就听说新任右卫军副统领韩将军智勇双全,手下高手如云,据说当日在临水居力据强敌,拼死保护谢安大人和王坦之大人全身而退,小人很是佩服。今日有幸,希望能和韩将军切磋几招,望将军成全。”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韩暮身上,都想看看这个在京师名声鹊起的少年是否敢接受挑战,刚才牛大的武技,稍微有点武技常识的人都知道,此人绝对是一流的高手。

韩暮知道今日势在必行,不接受的话,以后根本没办法在京师混下去了,于是起身准备接战。忽听身边俊杰起身道:“二哥,这等人也配和你叫阵么?待我去会会他。”不等韩暮答话,翻身双脚一点地便腾空而起,越过前排数人的头顶,稳稳的落在牛大对面的红毯上。众人见他身法轻盈矫健,彩声如雷。

牛大斜眼看着对面这个身材瘦弱白白净净的少年,满脸不屑之色,鄙夷的道:“这位兄弟,比武之事可不是过家家玩泥巴,想怎么玩怎么玩;虽说点到为止,但拳脚不长眼,小兄弟你还没成亲吧,万一打伤打残了你,以后你爹娘岂不是要怪我么?”言语无礼轻蔑之极。

王珣那边的人全都怪笑起来,俊杰气的脸色铁青,但却不发一言,沉默以对。

韩暮起身走到俊杰身边抱拳对牛二道:“这是我的义弟林俊杰,他只会在拳脚上说话,不善于象牛壮士那样会耍嘴皮子。这样吧,既然牛壮士喜欢玩玩嘴皮子上的功夫,那么今天我就设个彩头,不知牛壮士敢不敢呢?”

牛大脸色微红梗着脖子道:“什么彩头?有何不敢?”

韩暮狡黠一笑道:“今天谁要是输了,以后见了对方就叫爹,好不好呢?”

众人愕然,继而大笑。谢安王坦之等笑骂:“胡闹胡闹。”韩暮玩兴大作,故意眨巴着眼道:“牛壮士不是喜欢提及别人的爹娘么?那我就满足他,有何不妥?”

牛二红着脸扭捏道:“这算什么?开什么玩笑。”众人看他窘相捧腹大笑不已,后排帘幕内,谢道韫和那青衣女子亦笑得娇躯乱战,坐立不住。

韩暮摊手叹息道:“牛壮士不敢,那便作罢,哎想不到牛壮士如此强壮,居然害怕我义弟这么瘦小的一个少年,真是老牛壮如山不如小兔满地钻啊。”

牛二受不了他的嘲笑,怒道:“便这么办,等下定打得这小子跪地叫爹。”

韩暮一笑,考虑到牛大拳法刁钻阴狠,出手果决,力量奇大,深知这样的人必是一交手便绝对不会容情,十足的是个杀手,于是便附耳交待俊杰,利用自己的灵活机动调动对方,消耗对方。

俊杰从韩暮和牛大附加彩头的行为中,感受到韩暮传达给他的强大的信心,此战只要方略得当,绝对不会落于下风。

侍卫拿上两柄木剑奉上,牛大伸手将木剑一折两段,放在手心里搓了个粉碎。俊杰不为所动,接剑在手,剑尖上扬静待牛大攻击。

众人屏气凝神,看着牛大双手萁张,一步步走向俊杰,一个身材魁梧健壮,另一个瘦小纤弱,那情形便像一只凶猛的大熊扑向一只弱小的绵羊一般。

七十五章 那一夜的风情(五)

牛大一步步朝俊杰逼近,双臂张开双手叉开,封死了俊杰所有退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两人相距四尺时,俊杰忽然挺剑便刺,直取牛大咽喉部位。虽然是木剑,但在运功疾刺的情况下洞穿娇软的咽喉处应该不是问题。

眼看剑尖将抵牛大咽喉,人人都以为牛大将侧身闪避,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牛大不闪不避,迎着剑尖顶上去,任由俊杰木剑刺中咽喉。

俊杰只觉手中木剑一滞,根本刺不穿牛大的皮肤,大惊之下只见一双巨掌兜头抓来。俊杰忙缩身撤剑,脑袋上一阵劲风刮过,牛大的双掌也抓了个空。

牛大咆哮一声双臂直上直下兜头砸来,俊杰扭身外穿,转了半个圈已经脱离了牛大双臂笼罩的范围,反手一剑刺向牛大后心。

不出意料,剑尖只将牛大身上穿的劲服戳了个洞,在他强壮的后背上刮出一道白印;牛大飞脚后踹,俊杰借着木剑的反弹之力纵身后退,闪过这致命的一脚,落在远处茫然发呆。

短短的一瞬间,两人已经交手四招,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牛大显然是练成了铁布衫一类的外功,连咽喉处都坚硬似铁,否则即便是俊杰使用的木剑,劲力灌注之后也能洞穿坚甲,何况是血肉之躯。

众人无瑕细想,那牛大已经转身迅捷朝俊杰奔去,拳脚呼呼声中,将俊杰笼罩在内;俊杰利用灵活的身法和脚步在拳网腿影中腾挪,便如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起伏,稍不注意便会有颠覆的危险。三五中文网

俊杰看似潇洒的让牛大沾不到身子,其实心中暗暗叫苦。

他毫不怀疑自己一旦被任何一拳或者一腿击中,必然是受伤败退之局;牛大外功精湛,讲究的便是肉搏近战,等闲的三拳两脚想放倒他是不现实的,唯有拖垮他一条路,但是照此情形发展下去,谁拖垮谁还说不定呢。

无奈中俊杰打起精神,竭力应付着牛大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形势越来越险恶,好几次俊杰都差点被牛大的巨腿扫中;人群中也发出嗡嗡的议论声,王珣更是满脸得色,整个胖脸上一片狠厉之色,看得出他根本就没打算让牛大点到为止。

韩暮亦十分焦急,对于武学他实在是涉猎不深,虽然武功精进,但是对于各门各派武技的特点和弱点他知道的甚少,这种铁布衫之类的外功,若他在场上倒是可以运起第二层清心诀,或可破解,但俊杰没有他的悟性,无法练成,所以他也颇感无力。

身边的苏红菱忽然道:“发力之源,看似最强,实乃最弱之处。”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语,在紧张观看的众人的耳中根本就是充耳不闻,但落到韩暮和俊杰耳中,不啻为醍醐灌顶。

俊杰何等聪慧马上悟出这句话的道理,当下仔细观察牛大的动作。牛大一拳欲击,肩胛微动,俊杰侧过木剑剑锋迅捷无比的拍在牛大的肩胛关节处;牛大肩部一麻,便似被钢鞭抽了一记这一拳便彻底失去了力道,歪歪斜斜的击在空出。他大吼一声抬脚便扫,俊杰剑柄下沉转身侧旋半个圈借着转圈之势,剑柄击在牛大的腿胯处,牛大半条腿一软差点摔倒。

两次建功,俊杰精神大振,但见木剑上下翻飞,啪啪啪的平抽在牛大各个关节处,牛大吼声连连,但是再也不复前面的威风。

几十招过后全身关节都快要被抽散架了,到处青紫淤血,狼狈之极。随着俊杰一声长啸,纵身飞起,越过牛大头顶,反手一剑拍在牛大头颈处,牛大歪歪斜斜转了个圈仆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众人静了半晌,彩声如雷。司马奕命身边侍卫赏酒一杯,又每人赏了五千钱,俊杰接过酒一饮而尽,五千大钱向怀里一揣,向司马奕行礼后,又团团向众人行个礼,潇洒归位。王珣铁青着脸叫人将牛大抬下红毯放在一边将歇。那五千钱胡乱扔在如死狗般躺在地上的牛大身上。

王珣颜面尽失,本来是必胜之局,怎么就会变得这么狼狈落败,他肚里大骂牛大不争气,但是表面上却言笑晏晏,举杯向韩暮道贺。

众人正吐沫横飞的议论着刚才那局比武的精彩之处,忽见王珣身边走出一人,那人一袭蓝衫神色淡漠平静,慢慢的走上红毯中间向司马奕施礼后道:“在下王都尉手下参将董天阳,今日端午佳节,好事成双,在下也来为各位献丑,挣点皇上的赏钱花花。”

此人言辞温和,加之气度沉稳,给人的印象颇佳。而且在他口中,这比武之事是应景助兴之事,和双方的面子搭不上任何关系,无形中让人觉得他胸襟坦荡,好感顿生。

司马奕今日也豁出去了,抱定主意,逆来顺受:“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我只是负责给点赏赐,看看热闹。”于是道:“董将军欲单人表演还是找人对练呢?”

董天阳朝韩暮一抱拳道:“请韩将军赐教,在下仰慕已久,今日机会难得,将军切莫推辞。”

韩暮心道:“该来的总归要来,我想安稳别人不答应也不行。”当下伸手阻止想代他出战的苏红菱,长身而起,来到红毯中间施礼道:“董兄盛情,韩暮敢不从命。”

董天阳见韩暮看似年少,但眼神中透出的老练和自信与外表绝不相符,不由的心生敬意。他其实并不想在这宴会上抛头露面挑战韩暮,但王珣严令,自己身在屋檐下,他不得不如此。若非如此,他倒想和这器宇轩昂的少年结交一番。

董天阳暗自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对韩暮一抱拳也不多言。

一边的侍卫忙送上两柄木剑,董天阳仔细的挑选了一把,握剑在手斜指地面,目视韩暮。剑一入手,董天阳顿时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凌厉起来,仿佛木剑已经融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韩暮心头大振,神色变得肃穆起来,对面这人的气势让他想起了面对临水居那晚的黑衣刺客的骇人感觉,若不是面前这人自称董天阳,而苏红菱言道那晚的刺客叫做张西华,他几乎便认为此人便是那晚的黑衣人。

韩暮心念急转,心里明白,今晚这一战绝不轻松。

七十六章 那一夜的风情(六)

二人提剑,相隔着三丈红毯对峙不动,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起来,气氛骤然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董天阳动了,眨眼间便突破三丈的距离来到韩暮面前,木剑带着丝丝劲气直奔韩暮的面门而来,韩暮不假思索挥剑疾刺,直取对方的咽喉要害。

众人大哗,居然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人群中似有女子的惊呼声传出。苏红菱弓身伏案,蓄势待发,一旦韩暮有性命之忧,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两人均不避不让,电光石火间似乎便要同时中剑;便在此时,董天阳手腕轻抖,剑身侧翻外撩将韩暮的剑荡了开去;瞬间将险局化解。韩暮咧嘴微笑,自己在心理上已经胜了一招。

韩暮一上手便采用这种搏命的打法,就是看准对方不会和自己性命相博,因为在董天明的眼中,杀死韩暮其实只是时间问题,根本不用搭上性命,也正是如此,他才在关键时候撩开韩暮的木剑。

但如此一来,被韩暮占了先机。韩暮剑身回转,再次刺往对方咽喉,董天阳挥剑再撩撤步后退;韩暮岂能让他轻易撤离战圈,他知道一旦对方离开战圈,调整之后的第二次进攻自己将避无可避。

韩暮大喝一声,身形急进,木剑如跗骨之蛆一剑又一剑的刺往对方咽喉,双眼,胸口等要害。由于韩暮早就将‘清心诀’运至二层,内力附着在木剑上,木剑周身泛着一层黄光,董天阳知道厉害,只得不住后退,使用精妙快速的手法将韩暮的剑一一荡开。35zww.com

韩暮大步前压,“清心诀”调动内力源源注入木剑剑身,剑身上黄光大盛,只听他大喝一声,突然变招,木剑高高举起,当头直砍。

韩暮本来就习惯于使用‘血饮’大刀,用了木剑总觉得进攻不痛快,但内力灌注进去之后,这柄木剑比寻常利器也不差许多了;清心诀的另外功用更是对身法有奇妙的促进作用,加之韩暮本来便脚步迅捷,出招急速,这一剑砍下,董天阳竟然无法用身法躲开,只得运功横剑架住。

双剑相交,居然发出金石之音,两柄本是木剑的武器,在两人注入内力之后竟然不啻于两柄神兵利器。

韩暮持剑的右手酸麻剧痛,但从董天明的表情来看,他也不好过。韩暮强忍手腕剧痛夹着风雷之势再次砍下,董天明不无可避只得再次架住。

韩暮犹如一头雄狮般一剑接着一剑当头直砍,全无其他招数,连砍八剑过后,只听‘卡擦’一声,董天明招架的木剑从中间断为两截。众人的惊呼声中,韩暮的木剑当头劈下,没有人怀疑董天明将在这一剑落下之后被一劈两半,董天明亦闭目待死。

座上有人已经掩面不忍观看,有人则惊叫出声,然而意料中的头破脑流的惨象并未发生,韩暮的木剑在董天明的额头处硬生生停下,劲风将董天明的布冠破开了一道裂口,董天明的额头上隐隐一道血痕,却是被着道剑风所伤。

韩暮抛下木剑,道声:“承让!”董天明这才睁眼,发现自己安然无恙,才知道对手并未下杀手。那董天明也是个干脆的人,拜倒在地,叩谢韩暮留手之德。韩暮忙将他拉起道:“小弟侥幸,若不是用这搏命打法,断然不是董兄对手。”董天明见他坦诚,这时心中方对韩暮由衷敬佩。两人惺惺相惜,各自对对方生出敬佩之意。

这时宴会上炸了锅了,这一场比试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双方并未用什么花哨的武技,从交手的第一秒开始,便是大刀阔斧的疾刺狂砍,直到最后分出胜负,两人基本上没用其他招数。

攻方简洁狠厉,守方严密快捷,实在不亚于那些花哨的武技,看的人血脉喷张,特别是结局,并未出现一人受伤或毙命,实在是君子风度,皆大欢喜。先前还有人认为韩暮不敢和牛大相斗是因为武技平庸,现在看来,那牛大到韩暮手下恐怕不到三招就要趴下了。

司马奕也很满意这个结局,每人赏赐一杯酒,五千钱说了几句宽慰鼓励的话,两人躬身受了,各自谢赏回座。

苏红菱轻拉韩暮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练到第三层了?怎么进展的这么快呢?”

韩暮茫然道:“不会吧,早晨练剑的时候还只是勉强提起两层的内力呢。”苏红菱皱眉苦思不得其解,但是那最后一剑确实是剑气将董天明的额头开了一道血痕,若真是剑气,只能说韩暮十足的是个变态了。

韩暮没有在这上边纠结,他正傻笑着接受众人的道贺。王珣实在受不了了,铁青着脸向司马奕告退,声称身体不适,带着手下匆匆离去,那牛大早在韩暮和董天明比武之际便恢复神智,此刻也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跟着闪人;

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牛壮士,怎么不向你爹爹告辞啊。”

众人哄堂大笑,牛大头也不回,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时近二更,司马奕也有些困倦,便先行回宫,临走嘱咐众人要兴尽而归,众人跪地相送。皇帝一走,有些不堪吵闹的陆续离开,华林苑马上热闹起来。

韩暮马上成为众人的中心,京师各家官宦子弟,小姐夫人,将韩暮团团包围,都要来看看这个号称文武全才的新新名士,谢安王坦之等人反被晾在一边,无人问津了。

几个老家伙乐的清闲,聚在一起聊天喝茶,悠然自在。

韩暮这边忙的不可开交,只得求救似的望向谢道韫所在的纱帘。

但见纱帘内空空如也,谢道韫和那神秘的青衣女子都已不见踪影。

韩暮慌了,随口应答着周围众人的询问和招呼,四下里游目寻找,就是看不见谢道韫的身影。正懊恼间,忽听身后“噗嗤”一声轻笑,转头看时,身后一张俏脸如鲜花般绽放,娇艳明媚,灵秀俊俏,不是谢道韫还有何人?

第七十七章 那一夜的风情(七)

谢道韫拉着傻子一般看着自己,就差要流口水的韩暮道:“傻了啊?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三五中文网”说罢轻拉韩暮衣袖来到一座缀满小红彩灯的回廊内,只见一群人将一个青衣女子围在中间,个个伸脖屏气凝神,不知道在干什么。

谢道韫和韩暮悄悄走上前去,只见那女子正在一张洁白的画纸上轻描淡写,笔走丹青。

今日加上谢道韫和韩暮大晋最新一代的出类拔萃的人物基本上来全了;附近三三两两的游性正浓的官宦士族子弟和闺中小姐们逐渐聚拢而来,在亭中或坐或立,对着韩暮和谢道韫等人不住张望,小声交谈。

随着那青衣女子纤笔勾勒,只见那画纸上渐渐跃现出几丛墨竹正峭立怪石边,韩暮看那墨竹图似芊芊弱质、万般风姿,却又偏偏透露出疏朗峻峭的嶙峋美感,当下大为感叹。

那女子画作已毕,在对众人的赞赏似乎毫无反应,只是一味的盯着那幅画发呆;谢道韫上前用小手在那女子眼前晃了几下,道:“小丫头,怎么了?画傻了啊?”

那女子回过神来,转头过来拉住谢道韫的手道:“道蕴姐姐来的正好,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办呢。”

韩暮这时方看清那女子的容颜,顿时心中如被大锤击中一般,这女子小脸娇俏,蛾眉半蹙,樱唇挺鼻,活脱脱是死去的雪儿摸样,只是全身透出的气质比雪儿更为高贵和圣洁;看年纪应该在十八九岁,比雪儿略大。

那女子这时也发现韩暮正直勾勾的看着她,顿时嫩脸上泛起红晕,落落大方的起身向韩暮行礼道:“韩将军好,小女子张彤云不知将军到此,失礼了。www.65txt.com”

韩暮忙不迭的还礼,慌乱中踩了边上一位公子爷的脚,那人痛叫一声龇牙咧嘴捧脚大吁。

谢道韫和张彤云看他窘相,捂着小嘴笑得花枝乱颤。谢道韫白了韩暮一眼转头对张彤云道:“什么事发愁啊?这不是画的很好么?修竹三两杆,无风起涛声,很有风韵啊。”

张彤云刚张口欲说话,韩暮插口道:“张小姐怕是在考虑如何在这留白处题上一首好诗吧?”

张彤云曼妙的看了韩暮一眼,眼神中充满欣赏之意娇声道:“正是如此,韩将军看来对这写画之技也很有心得啊。”

韩暮正式进入泡妞程序,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他的脑子出奇的好用。只见他上前一步躬身道:“书画技艺相辅相成,古今名家手笔中凡是能流传下来的必然是画技精湛,用笔神韵,然而能成为其中极品的则一定是有好的题跋或题诗与画面交相辉映。这其中的道理,便如一首曲子,有优美的旋律而无词相和,虽然曲意可流传,但失传的则更多,若有朗朗上口的歌词,则流传度倍增,便可相互弥补,代代相传了。”

谢道韫和张彤云听得微微点头,亭中众人也是出身官宦士族之家,在艺术造诣上都有些功底,对韩暮的话倒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张彤云娇笑道:“便如那《春江花月夜》是么?谢姐姐谱曲,韩将军填词,从此便广为传唱,也许也能流传千古呢。”

谢道韫双颊晕红,瞪了她一眼道:“那么,今日便请韩将军为你这副墨竹题诗一首吧,以后诗画双绝,流传千古,也好让你这丫头不再发愁这空白处无人来填补了。”

两人这番对话已经接近于调笑的意味,细细深究还有些小暧昧和小醋意。亭中众人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到这两位大晋盛名日隆的才女聚首,更别谈能够近距离听到二位斗嘴了,一时间亭中众人张口结舌,不可置信的看着二女。

张彤云和谢道韫同时脸红过耳,一时冲动,口无遮拦,这次惨了;今夜过后,两人的名气恐怕在建康城里更加的响亮了。

韩暮暗笑,才女嘴皮子都利索,这下尴尬了。忙咳嗽一声道:“这题诗之事,在下确实不敢献丑,别让我的歪诗污了这大好的画卷,这事还是韫姐或者在座的各位才子们来的合适。”

座上诸位才子们马上活跃起来,跃跃欲试;如果能和张彤云合作完成一幅旷世名作,那岂不是艺坛一大佳话么?或许从今以后,便能夺得才女芳心,从此逍遥快活,实在是人间乐事。

于是在闹哄哄一片声中,各位才子脑海里浮现出一片富贵美好的大好前景。

张彤云小嘴微噘,似有不快;谢道韫轻笑一声,狠狠白了韩暮一眼。韩暮心道:“又关我什么事,你非要我作诗不是要了我的命么?再说了,做了你不一定高兴,不做你又不高兴,叫我如何是好。”

当下不管不顾,走到亭边大石头上,一屁股坐下,张目四顾,欣赏起风景来。

香风袭来,韩暮尚未转身,背后肩颈处一阵剧痛,一张小嘴在耳边呵着香气狠狠的道:“又搭上了一个姑娘是么?”

韩暮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女扮男装的苏红菱在身后和他的肩膀肌肉较劲。转头恶狠狠的道:“菱儿你学坏了,今天上午你和韫姐联合起来不理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看你的伤是该好好疗一疗了。”

苏红菱现在听不得‘疗伤’二字,大羞之下啐了一口道:“谁管你,当心谢小姐吃醋,我去逛逛了,走的时候叫我。”说罢扭身便走。

韩暮追着她的背影喊道:“要记得晚上好好‘疗伤’哈。”苏红菱娇躯一颤,加速跑开。韩暮大为开心,哈哈大笑。

身后一声娇咳声传来,韩暮回头一看,谢道韫和张彤云便如两位仙子并肩站立在他身后。一个淡雅出尘,一个高贵圣洁,看的韩暮一阵阵的头晕。

“韩暮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呢?什么疗伤不疗伤的?你受伤了么?”谢道韫笑盈盈的问道。

“韩将军恁般小气,凭什么你能为道蕴姐姐填词,便不能为我题诗呢?”张彤云气鼓鼓的问道。

韩暮一阵头大;我的妈呀,才女难缠,看着虽然养眼,缠的你也闹心啊。

第七十八章 那一夜的风情 (八)

韩暮无奈,随着两位佳人回到亭中,亭中众才子已经陆陆续续的有咏竹诗作问世,才子们略带羞涩而又充满期待的将大作奉上;张彤云慢慢翻看这些呕心沥血之作,秀眉微蹙,不置可否。***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谢道韫拿起几首细细品味,看了没有两首,终于忍不住掩口轻笑。韩暮忙伸头去看只见其中一首诗曰:

两头封住中间空,

左右枝杈相对生;

绿叶好似鞘中剑,

青杆犹如吹火棍。

韩暮叹为观止,慌忙看那诗作的署名,却是一位叫做樊以君的才子所作,看这名字,显然是士族子弟的名号,简洁文雅,不落俗套。

韩暮很想结识这位高人,于是高声道:“请问哪位是樊以君公子,在下想拜见拜见。”

人群中缓缓踱出一人,锦衣峨冠,手中拿着把大折扇忽悠忽悠的扇动着。韩暮细看,果然是人如诗作,一样的不同凡响,但见那樊公子面白无须,细眉凤眼,一副神态倨傲的样子。

韩暮正品味间,那樊公子从鼻子里哼出几个字道:“在下便是樊以君,我便知道你们会选上我的诗作,在下虽不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韩暮跨前一步抱拳道:“樊兄高才,能将诗作写的如此朴素真诚,怕是古今无几人,公子大作当得起返璞归真这四字考语。”

那樊公子细眉高挑,颇为受用,折扇加速忽悠了几下后慢慢的用鼻子哼道:“其实作诗不难,观察细致乃是其一,用词考究则是其二,这第三嘛便是韵脚得当;诸君请看,我这《咏竹》诗可当得起这三条么?”

众人听二人探讨此诗如此细致精深,忙蜂拥而至,抢过诗稿欲一睹为快。35zww.com

片刻之后,人群中躁动起来,一人大骂道:“我呸!你作的这是什么狗屁玩意,滚你奶奶的,污了我们的眼睛。”

那樊公子委屈万分,高声抗辩道:“不遭人妒是庸才,我早知你们会有如此反应,我要走了,不与你们同流合污。”

说罢,向韩暮长鞠一礼叹道:“知音难觅呀,我乃户部侍郎樊世仁之子,改日得闲,定当上门拜访韩公子,你我谈个三天三夜的诗文,必教你受益匪浅。”

韩暮忍住笑拱手道:“好说好说,恭候大驾。”

那樊公子整整衣冠,在彩灯的辉煌灯火中,阔步昂首而去。

韩暮目送高人在花影树丛中遁去,转过头来,发现众人都像看白痴似的看着自己,忙道:“怎么了?大家继续看诗啊,看我做什么?”

谢道韫咬牙道:“你今天要是不帮彤云丫头作出诗作,我。。。我便不饶你。”

张彤云一样的咬牙道:“就是,不光韫姐不饶你,我也不饶你,自己不作诗便罢了,还来捣乱,拿出那么一首诗来羞辱我,难道我的画便如此的不堪么?”

韩暮抓耳挠腮,心道:才女不懂幽默感,这下闯了篓子了。谢道韫吩咐一声,侍女不由分说将韩暮按坐在石凳上,面前摊上雪白的白纸,磨好上好的香墨奉上。

韩暮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如此,何必要逞能大谈什么诗画相融,什么词曲互应呢。抬眼偷看亭上各位,众才子脸现期待之色,韩暮心里明白,他们期待的不是自己的精彩大作,而是期待自己出丑献世的精彩瞬间。

韩暮属于临场发挥型的人物,越是紧急时刻,他脑子里积存的东西便越是会迸发出来。当此之时,正是需要发挥的时刻,于是他苦思深忆,终于在脑海深处找出了一首诗来,于是提笔在白纸上‘刷刷刷’一挥而就。

众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韩将军说写就写,一蹴而就,倒是教他们着实惊讶了,但转念一想,刚才他品诗时,拿狗屎当黄金的水准,众人马上恢复了期待。这样水准能写出好诗,真是见鬼了。

谢道韫轻轻捻起墨迹宛然的诗稿轻轻念道:

宜烟宜雨又宜风,

绕径莎微夏荫浓;

斑竹百杆千行泪,

一枝一叶总关情。

亭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谢安等人的笑谈声入耳,他们才相信这不是在做梦。

张彤云眼露彩光,深深的看着韩暮,韩暮手握羊毫作悬腕沉思状。

众人大部分是识货的诗文高手,细细品味诗中余韵,不由的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人群中有人叹道:“好一句‘一枝一叶总关情’这等绝句一出,我等的诗作只配作引火煮茶之物了。”

谢道韫和张彤云两双美目深注在韩暮身上,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大部分时间像个武夫,只会狂砍蛮干的家伙,为什么能写出这样扣人心扉的诗句来。

谢道韫拿起羊毫,蘸上新墨,簪花小楷跳跃着一行行将此诗写入画中,落款处写上:太和五年五月初五,华林苑端午国宴,陈郡张彤云写墨竹图一副,吴兴韩公子赋咏竹诗,小女子谢道韫代为手录。张彤云从侍女手中拿过一只锦盒,取出一枚印章轻轻盖上。

大事已成,谢道韫吩咐侍女将画作拿去谢安王坦之等人聚谈饮茶处传看,侍女小心翼翼将画作风干卷起,出亭而去。

亭内众人恢复过来,争相和韩暮攀谈,又有众多贵家小姐向韩暮送上秋波。韩暮大晕其浪,很是潇洒自在。

谢道韫见他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美目一转,凑在他耳边道:“很自在么?你可知道你惹了麻烦了么?”

韩暮一惊问道:“怎么了?什么麻烦啊。”

“你知道这张彤云是什么人么?就敢随便给人家的画赋诗,你完了。”谢道韫故弄玄虚,幸灾乐祸溢于言表。

“难道。。。。。。”韩暮疑惑的看了看正倚栏沉思的张彤云俏丽的背影眨巴着眼悄声道:“难道她是皇上的妃子么?”

“你。。。你这张破嘴,该掌嘴啊。”谢道韫苦笑不得“人家冰清玉洁的一个大小姐,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

韩暮心道:做妃子就是不堪么?嘴上不敢辩驳,悄声道:“那你说的那么严重,除了皇帝,我还怕谁?”

谢道韫看他梗着脖子,一副二百五的滚刀肉摸样,气道:“人家好心提醒你,你却东拉西扯,我不告诉你啦,叫你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韩暮苦着脸轻声道:“我死了你不是要伤心死了,快告诉我吧,好姐姐。”言行无赖之极。

谢道韫吓了一跳,赶忙四处看看是否有人在偷听他们的谈话,见众人还在热烈的讨论刚才赋诗之事,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吁了一口气娇嗔道:“你就是爱胡言乱语,这里比不得家里,你想教我做不得人么?”

韩暮看她着急发怒的模样,心里大乐道:“小弟知错了,请谢大才女赐教,救我一命。”

谢道韫美目狡黠轻轻道:“他是张玄张统领的亲妹妹,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韩暮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合拢起来,心道: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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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那一夜的风情(九)

对于张玄,韩暮是了解他的;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韩暮知道,自己在张玄的眼里是属于一钱不值的货色;即便是自己帮他救了两位大人的性命,即便是自己一夜之间连刺两名桓温手下重要的棋子,在张玄的眼中除了稍许的佩服外,自己就是一个渣滓。三五中文网

原因很简单,他抢了张玄的梦中情人谢道韫,那张玄暗恋谢道韫数年;从谢道韫从垂髻小童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开始,张玄就无数次幻想着能得到美人的青睐。然而,缘分一事实属玄妙难言,谢道韫就是对他不来电,教张玄魂为之销。

张玄少年得志,做到了禁卫军总统领的位置也才不过二十八岁,人又英挺潇洒,家世巨大,外人眼中实在找不出任何拒绝这样的卓绝人物求偶的理由。但大晋第一才女就是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偏偏不买他的帐。

张玄拒绝了多位官宦之家的上门提亲,他相信,总有一天谢道韫会接受他;谢道韫从来不给任何男子机会,这就是他坚持下去的理由。对张玄终归要比对其他男子亲切的多,这一点让张玄心有所慰。

但是自从韩暮这个小子出现以后,张玄明显感到了巨大的压抑。他敏锐的捕捉到韩暮和谢道韫之间那种暧昧难言的关系,这对张玄而言是万万不能容忍的。自己再怎么不入才女法眼,也比这小子好的多吧。

谢道韫何等聪明,她把握到张玄的心理,所以才和韩暮说出张彤云和张玄的关系,目的之一当然是提醒韩暮,少惹张彤云为妙,以免惹上麻烦。目的之二自然是不想自己又来一个竞争对手。

韩郎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这一点她相信只要不是瞎子,都会看的出来。而韩暮又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主,她完全相信,只要张彤云小指一勾,韩暮就会匍匐在她的长裙之下。www.65txt.com这倒不是韩暮急色,似张彤云这样的女子,世间还有几人?韩暮要是不识货,那也枉费自己对他一片深情了。

这家伙的眼光颇高,只是听说了在吴兴的两位女子之名,谢道韫便知道韩暮喜欢的是哪类女子了。才情和美貌集于一身的当世几位女子,几乎都要被他弄上手了。以自己的坚持和挑剔,尚且已经深陷其中,若再不动作,张彤云必然是韩暮囊中之物。

“没那么简单”谢道韫暗自和自己较劲。她看到韩暮张大嘴巴傻傻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恨不能抱住他的头吻上一口,“叫你这家伙也碰碰墙,成天欺负我们女子。”谢道韫饶有趣味的盯着韩暮娇笑。

然而,她失算了,韩暮很快恢复自然,笑眯眯的道:“那又如何?张大人难道还能干涉男女相悦之事么?”

谢道韫无语道:“你难道不知道,长兄如父这个道理么?再说还有其它的原因会导致他绝对不会容忍你和彤云的关系。”

韩暮翻着白眼道:“你说的好像真的一样,我哪里有表示要和张小姐怎么样了,还不是你逼着我写诗,要不是你说的,我才懒得写呢。”

谢道韫心里甜丝丝的,韩暮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是你谢道韫叫我写诗,我就写,其他人我一概不理。但甜归甜,谢道韫才女之名货真价实,韩暮的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根本没有掩饰的必要。

“但愿如此吧,我还打算帮你疏通一下呢,既然你没那心思,那哦也就不操那份闲心了。”谢道韫嫣然一笑,轻轻的说道。

韩暮恨得牙根痒痒的,要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立马便会以饿狼扑羊之势将谢道韫擒拿在怀中,好好蹂躏一番。

谢道韫终于得胜,喜上眉梢,转身不理韩暮,走到亭栏边开始和张彤云咕咕哝哝也不知说些什么,两双美目不怀好意的在韩暮身上打转。

韩暮郁闷的要死,心道:才女太难驯服,还是自家的如眉、红菱和几个小丫头好哄,自己在她们面前就是高山,就是大河,就是老天。在才女面前,自己一下就沦落为小猫小狗之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关紧要的东西了。

一名宫女匆匆走进亭子娇声道:“谢大人和王大人请韩将军和谢小姐还有张小姐移座一叙。”韩暮忙起身,跟在两位才女身后由宫女引领着走向一处小阁。

三人一进小阁,阁内掌声四起,韩暮扫眼一看,胖瘦高矮,黑白俊丑,高朋满座。

众人皆是笑脸相迎,但韩暮的余光瞟到坐在阁子西角的张玄脸色阴沉,神色激愤。韩暮装作视而不见,径自走到谢安身边施礼。

谢安笑意盈盈,起身向座上诸位介绍韩暮,并特意强调这是自己的义子,话语中颇有以韩暮为荣之意。

三人落座后,东首站起一人,施施然走了过来,叹道:“我大晋实有上天佐佑,老一辈尚风华正盛,新一辈便又独领风骚了。谢公,王公,你们可以回家养花种树,颐养天年了。”

韩暮见此人意态闲雅,气度不凡,似是个重要人物,但自己看着陌生。

谢安哈哈笑道:“你鄢陵庾氏兄弟尚且坚持不懈,我谢安又怎肯激流勇退呢?”

那姓庾的老者手点谢安道:“谢公收的好义子,原来是为了传你当世第一名士的衣钵啊,你陈郡谢家占尽了天下的灵气,才女名士一箩筐,我老庾可要羡慕死了。”

谢道韫娇嗔不依道道:“庾世伯怎地如此嚼舌,我二叔口拙,您老是欺负他。”

那庾氏老者哈哈大笑道:“你二叔口拙?天下的乌鸦聚到一起也比不过你二叔那张巧嘴啊。”

众人哄堂大笑,谢安伸手点着那庾氏老者笑道:“庾希老儿,早间定未漱口,怎地如此口臭哦。”

韩暮此时方知,这老者名叫庾希,看样子也是朝中重臣,又见他言语诙谐,和谢安等人关系融洽,不由心生好感。

众人笑了一会,王坦之对韩暮三人道:“今日你们三人合作的这幅墨竹图,堪称精品,刚才我等欣赏品味良久,都是爱不释手呢。改日你们为老夫作一副如何?”

谢安被庾希欺负那是常事,但是他欺负王坦之却也是家常便饭,听王坦之如此一说笑道:“王大人看来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哦,经典之作难道是随随便便便可以作的出来么?那是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产物呢。即便你叫他们三人再作一副和这副一模一样的,恐怕神韵,气势,意境都相去甚远呢。”

众人听得谢安一番话,都默然点头;艺术的高潮岂是说有便有的,需要的是那一刹那的瞬间的灵犀和感动,才会有伟大的作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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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那一夜的风情 (十)

王坦之岂是平庸之辈,受了谢安的奚落神色如常,其实他是爱极了这幅画,想据为己有,不便开口罢了;所以故意递个话头给韩暮他们接。www.65txt.com

韩暮亦非善类,闻弦歌而知雅意。开口便道:“既然王大人这么看得起我们小辈,这幅画便送给大人闲暇时解解闷,只要能解得大人一丝一毫的公务疲劳,此画也就建功了。”

王坦之尚未开口,便见谢道韫眨巴着眼睛道:“韩暮你倒是会做人情,人家画的主人都没同意,你倒是慷他人之慨,大方的很。”

韩暮抓耳挠腮,也觉得自己这主做得大了点。王坦之恳切的看着张彤云,目光中充满期待。

张彤云暗暗叹了口气,原本是想将此画珍藏起来,以作纪念。

但韩暮话已出口,她无法驳韩暮的面子,横了韩暮一眼便道:“难得世伯喜欢彤云拙作,世伯不嫌彤云画技粗鄙,是彤云的幸运呢。”

王坦之心愿得偿,笑的脸上的皱纹一条条伸展开来,忙不迭从谢安面前的案几上抽过画卷,上下打量几眼,慢慢卷起,小心翼翼的交给带来的随从,叮嘱他收好。

众人眼巴巴看着他不动声色将这一罕有的精品纳入囊中,目光中俱是悔恨、鄙视和愤怒;悔恨的是自己怎么就不先下手为强;鄙视的是王坦之卖老面子,下套给韩暮钻;愤怒的是韩暮这小子居然就直接钻进套子里,让这老狐狸得逞。

谢安手点韩暮道:“你这小子,好好一件宝贝就这么拱手送人,你要送人也是先孝敬义父我啊。”

庾希也道:“难为我还这么卖力的夸你们,见面礼都不给我,早知如此,我夸得那么起劲干嘛?”

王坦之见势不妙,忙叫那持着画的随从先行回府,到手的鸭子在教这帮人给弄飞了,那可就后悔莫及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众人见事不可为,只得作罢,开始品论刚才那副作品,均谓之诗画字三绝,人间少有,怕是以后再也没有这等好作品问世了。

谢张二女得到主流艺术圈的好评,有些受宠若惊,有些惶恐。唯韩暮怡然自得,沾沾自喜。

张玄再也忍不住了,赫然站起道:“诸位,我怎么搞不明白,明明是我家小妹画工精细,谢小姐书法超卓,才有此精品问世;这韩暮不就写了首歪诗么?在座各位无论是谁写出来的诗作也不比这韩暮差吧。再经谢小姐妙笔誊撰,不比这首好?至于如此追捧么?”

众人闻言,都愕然的盯着张玄。

韩暮大翻白眼,自己呕心沥血、苦思良久才写出的诗句,道张玄口中变成了歪诗一首。这首诗虽称不上顶级大作,但起码也是首中规中矩的好诗啊。韩暮忽然间明白了谢道韫不喜欢张玄的理由。

张玄的家世、人品、武技均是一流,但文采和胸襟却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不入流的。谢道韫喜欢的是谢安一般的各项品行俱佳的人物,在这个参照物下,张玄拍马也赶不上。

韩暮又忽然有些窃喜,谢才女终将落入己手,那岂不是说明自己和谢安也差不多了么?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众人均以为韩暮受此羞辱会发作起来,然而看韩暮的脸色反而思索中带着笑意,均想:此人若不是胸襟宽广如海,那便是白痴一个了。

张彤云睁大美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玄;她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大哥,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有失身份和水准的言辞来。再看韩暮,微笑面对张玄的羞辱,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差距不言自明。张彤云有些替哥哥悲哀。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张玄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其实他平日对人也不是这么刻薄,只是这韩暮夺了他的梦中仙子谢道韫,现在又和自己最喜欢的妹妹搅在一起,从妹妹看韩暮的眼神里自他绝对看到的是一种超乎友谊的意味在里边,这叫他如何能忍。

但是此时此地却绝不是发火和乱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从谢道韫和妹妹的眼里看出了鄙夷和可怜;这更让他受不了了。于是他人急智生,硬生生从胃里逼出一口酒气,打了个酒嗝,秃噜着舌头道:“不好了,我酒喝的有些高了,告辞了诸位大人。”

借酒遮面,硬抗下众人的鄙视,告辞而去。张彤云无奈,依依不舍的看辞别谢道韫,又偷瞄了韩暮一眼,在太监的引领下随着张玄回府而去。

韩暮看着那美妙的背影消失在树丛花影里,转不开眼来;忽觉胳膊上疼痛难忍,回头一看,苏红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旁,芊芊玉手正扭着自己胳膊上的肉转圈。谢道韫在一旁看的抿嘴大乐。

韩暮尴尬的咳嗽一声,偷偷抓住那只作恶的小手,在她手心里挠了几挠。苏红菱便再也提不起劲来了。

此时已过二更,众人见张玄遁走,这才省起夜色已深,忙张罗着互辞回府。韩暮亦夹杂在众人之间,互相拱手。

那庾希特意走近韩暮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年人,难得之才;只可惜世道艰险,要经得起磨练啊。”

韩暮见他话语中意味深长,又为他气度所折服,拱手道:“世伯教诲的是,韩暮年少,以后还望多多提携。”

庾希哈哈一笑,和谢安王坦之等并肩出阁,在众人的簇拥下出宫上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韩府众人在三更过后才回到韩宅。韩暮张罗着沫浴更衣,又将谢道韫安排住在自己的小楼二层的房间里。苏红菱硬是要和谢道韫同住一房,说什么要和才女姐姐联床夜话。

韩暮也不反对,夜深人息之时,他独自来到偏房内,点亮巨烛。

偏房的长案上,一溜排开的是一块块灵位;正中间是韩庸老爷子,两边分别排开的是蔡子衡老爷子和飞虎队牺牲的诸位壮士以及雪儿柳儿等家中婢女仆从。

在韩暮的世界观里,他尚没有认同这个朝代的等级制度,在他的心里,死去的仆役婢女们都是他的兄弟姐妹,而不是下人和奴隶;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的心痛。

他点着高香,逐一在灵位前上香,然后退后鞠躬。这已经是他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了,睡前总是要来上一炷香,祭拜逝者。今日用的时间比往日长些,因为,今天的灵位比以往又多了十几块。

上香鞠躬完毕,韩暮吹熄蜡烛悄立房中。一弯月牙般的新月透出云层,照得院子里朦朦胧胧的疏影映入花窗,洒在室内的地上。

韩暮看着那牌位前闪烁似繁星点点的火头,眼眶湿润了。

第八十一章 大晋第一才女之殇

韩暮静立良久,方才拭去眼角的泪花走出偏房,沿着碎石铺嵌的小径,回到房中。35zww.com新来的小婢女早已将床铺铺好,又沏了一杯清茶放在桌案上。

韩暮开了房门侧耳听听二楼的动静,二楼上两女还在嘀嘀咕咕的谈心,不时格格的娇笑几声。韩暮心头邪火升起,努嘴对婢女道:“去楼上请苏姑娘下来疗伤。”

那婢女应了一声,蹬蹬蹬的上楼而去。韩暮屏息细听,楼上的谈笑声戛然而止;不一会那婢女又蹬蹬蹬的下楼来了。进房对韩暮道:“苏姑娘说了,今日不疗伤,改日再。。。。。。”

“去告诉她,她要不来疗伤的话,我便上楼去找她了。”韩暮打断她的回话,高声道。婢女无奈只好再次折返上楼。

苏红菱和谢道韫并头而卧,正在和她说着韩暮日常的窘事,那婢女再次敲门进房道:“将军请苏小姐下去疗伤,还说再不下去,他便要上来了。”

苏红菱心中大恨,这家伙真缠死人。谢道韫闻言道:“他受伤了你怎么不去帮他啊?都来两次请你了,去吧妹妹,伤势不治好那怎么行。”

苏红菱脸红似火,好在在烛光掩映下不大看出来,又无法解释,只是呐呐的道:“他。。。他。。。”

“他什么他啊,这是大事啊,别耍小性子了,快去吧。”谢道韫谆谆劝导,又吩咐那婢女道:“你下去回禀韩将军,便说苏小姐就去帮他治伤。35zww.com”婢女完成任务,松了口气,蹬蹬蹬的下楼复命去了。

苏红菱在谢道韫的催促声里,低着头起身穿衣,一步三挨的下楼来到韩暮门前,刚欲敲门,门忽然打开,一只强壮的手臂将她脚不沾地的提了进去,紧接着门在身后关上。苏红菱刚要挣脱,韩暮那张带着邪恶的笑容的俊脸便出现在她面前,下一刻,一张小嘴被韩暮堵住,苏红菱便有千言万语也化作‘支支吾吾’了。

这一吻让苏红菱快要窒息,韩暮灵活的舌头搅动的苏红菱魂飞魄散,想要反击,自己那娇嫩无力的小舌实在抵挡不住那条大舌头的纠缠。即便自己三层的‘清心诀’也运用不到舌头上啊,到最后,苏红菱只得采取以柔克刚的办法,任君肆虐如暴雨打清荷,我自坚韧似藤蔓缠磐石。

良久,唇分,苏红菱被吸吮的舌根发麻,娇羞无限的捶打着韩暮的胸膛,娇嗔着喘息着轻骂“坏蛋”。韩暮伸指挑起她的秀美无伦的小下巴,审视着她红彤彤的俏脸坏笑着道:“你今日可坏的很呐,我肩膀和手臂上怕是都青紫了,给为夫疗伤是你应尽的职责。”

苏红菱尚未开口抗辩,惊觉身子腾空,已被韩暮抱起望大床上行去。

两人已非第一次欢好,但今晚楼上有谢才女在,苏红菱总是有些放不开。韩暮一再引导,用尽调情手段,花了大量的时间,才让这武艺高强的美女放开心怀,韩暮自此方开始享受这人间极品。

韩暮太强了,穿越带来的变异使他坚挺持久,每次和苏红菱欢爱,总是苏红菱大败而归,韩暮其实也只是塞塞牙缝而已。今日情况更是不堪,有着才女在楼上的刺激,韩暮越发的意气风发,苏红菱咬着被子极力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是那猛烈的撞击,持久的冲刺就如一柄柄利器直刺她的灵魂。

韩暮刚进入感觉,苏红菱已经开始求饶了。连续的精神上的升华和灵魂的极乐,让苏红菱浑身湿透,瘫倒在韩暮的怀里,闭目喘息。韩暮无奈只好强忍冲动,搂着她赤裸的娇躯,轻声安慰。

苏红菱心中有些歉意,每次都不能教韩郎满足,她很愧疚。但是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她茫然的在韩暮身上摸索,伸手无意间触及那根火热的把柄,韩暮舒服的呻吟起来。苏红菱忽然想起在花船上那段日子,听到船上女子闲暇时互相调笑到时候说过的话语。她把心一横,为了郎君,拼了!

韩暮正闭目享受苏红菱小手的触摸,忽然感觉那物被裹进一个温暖湿润的所在,心道:这妮子不要命啦。睁眼看时,惊得他目瞪口呆,小巧的红唇正裹吮着,生涩的套*弄着,韩暮真的傻眼了,这妮子果真是不要命了。

谢道韫在二楼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耳听着一楼韩暮隐隐约约的好像痛苦的轻喊声,她想,韩郎的伤势看来颇重啊;又过了一会,又听道苏红菱的压抑的嘶喊声,她想,看来苏妹妹帮韩暮疗伤也颇不轻松啊。

到此时她反而暗骂自己没用,不懂武技,疗伤这种事怎么也帮不上忙。看来以前自己鄙视学武的人,真是目光短浅了;

便像今日在华林苑,若不是韩暮武技高明,恐怕早已经落个重伤之局,身败名裂还在其次,以韩郎的性格,估计他宁愿死去,也不愿过屈辱的日子。

谢道韫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声音渐渐停歇。她想了想,轻轻穿衣下床,在茶壶中倒了杯凉茶,轻手轻脚的下楼来;

房门应手而开,里边的情景赫然在目,房里房外三人骤然如泥塑木雕,定在那里。。。。。。

韩暮全身精光叉着两腿坐在床沿,苏红菱娇躯赤裸正蹲在韩暮两*腿之间,嘴里含着一根粗大的物体扭头回望。此情此景,谢道韫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里,做了几千个梦也没梦见过。

呆立了一小会,谢道韫恢复过来,手中的茶盅‘砰’然坠地,掩口娇声尖叫。苏红菱忙吐出那物,转身披上衣衫,便要来安慰谢道韫;韩暮不知怎么了,被这一声娇嘶惊得高潮忽然来到,那巨*物昂首怒射,一道、一道、又一道的白色液体,在空中划过一条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在谢道韫的手上,脸上,身上。。。。。。

谢道韫娇美的脸上一片惨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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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口味较重,不喜请跳过。但亵渎圣洁是每个写手神圣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你们骂我我也要写这段,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

第八十二章 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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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不住的在呕吐,满院子的婢女都被叫起来,匆匆忙忙的来回奔波,烧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谢道韫泡在桶里用胰皂一遍又一遍的清洗着自己的身体,但是无论她怎样用力的搓洗,手上脸上那股奇怪的味道总是挥之不去。

韩暮有心上去道歉,但是这时的情形实在不适合自己出现,只得让苏红菱上去安慰安慰她,自己则带着些许的愧疚入梦去了。

折腾了一夜,黎明时分,谢道韫才疲倦欲死,带着晶莹的泪花沉沉睡去。这大晋第一才女实在是被惊吓的过度了,她所见到的一切超过了她智慧卓绝的大脑里所有的认知,人怎么能如此丑恶啊,那峥嵘昂首的巨*物的丑陋摸样,比传说中的鬼怪也不逊几分吧。

天亮了,韩宅一如既往的迎来了它的新的一天,有的人和往常一样美梦醒来,有的人还在噩梦的折磨中磨碎银牙。

韩暮并未对昨晚之事十分的愧疚,这种情绪于事无补;他一早便起来练功了,昨天和董天阳一战,苏红菱说他的‘清心诀’进入了第三层;能用剑气伤人,这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所以一大早,他便在水面上的长廊内运功测试,但张牙舞爪了半天,血饮挥处,只有劲风带起的一片绿叶在地上翻翻滚滚,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出现剑气的迹象。

韩暮颓然坐在石凳上,仔细思索问题的所在。难道昨天出现的现象仅仅是偶然?抑或是在巨大的压力下超越极限所产生的瞬间突破?后者最有可能,在昨天的比武中,他自始至终都采用搏命的打法,因为他受到董天阳强大的气势的牵引,精神和斗志都提高道最高境界,少有松懈,便会是落败重伤,甚至是身死之局。35zww.com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下,‘清心诀’瞬间的突破是绝对有可能的事。

相通了问题的所在,韩暮有些意兴索然,即便自己有着超乎人类的悟性,一步登天毕竟还是不现实的事,功夫还是要循序渐进,踏踏实实的练才是正理。

收功之后,韩暮沫浴更衣,趁着空隙上楼去偷偷看了还在沉睡中的谢道韫,这才女带着泪痕尚在梦中。韩暮摸了摸她清丽出尘的端庄面孔,心头歉意加深。自己活生生将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的人物,从天上打落云端;毁了她对未来的憧憬,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韩暮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韩暮和俊杰等吃完早餐,将几件要紧的事情吩咐下去,便跨马直奔射声营地。射声营的校场上杀声震天,韩暮前期做出的调整已经初见成效,‘鹰隼’和‘巨象’两队相互配合的日臻熟练,队形进退有据,开合有度。

谢玄和简忠两位队长见到韩暮到来,挥手示意士兵停训,远远的向韩暮右臂横胸行礼,千余人大呼:“韩将军好。”

韩暮策马立定还礼道:“大家辛苦了。”

“为大晋效力!”士兵们雄壮的回应。

“继续训练。”韩暮一挥手。士兵们恢复了生龙活虎的训练。韩暮下马和谢玄简忠两人走到校场一角,细细观看。谢玄初当大任,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在一边唧唧咕咕的向韩暮介绍这些天的训练情况,简忠老成持重,不时的补充一两点,听得韩暮频频点头。

韩暮看着谢玄和简忠两人晒得有些黝黑的皮肤,和少许疲倦的神情,心知这段时间他们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和体力老实现韩暮的改造计划,但从他们兴奋的眸子里,韩暮看到的是改造成功的喜悦。

“士兵们的心理状态如何?有没有抵触情绪呢?”韩暮淡淡的问道,毕竟这射声营原来的训练仅仅是敷衍了事,而且禁卫军营中小康子弟占了不少人。

“一开始有点抱怨情绪,但是我们开除了几个人之后就好的多了。”简忠答道。

韩暮皱起眉头道:“强行弹压不是个好办法,要和他们讲清楚道理才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个道理要和他们讲透。”

谢玄道:“三哥说的是,其实绝大多数的士兵都是很积极的,特别是三哥配备了最顶级的装备而且双倍提高了他们的待遇,他们的积极性不知道多高呢。背后都对你敬佩的不得了。”谢玄黝黑英俊的脸上充满了兴奋。

韩暮笑道:“小玄,你最近壮实多了,除了兵营,我看你家都少回了嘛。”

谢玄正色道:“三哥举荐我来射声营担任‘鹰隼’队队长,我怎么也不能给三哥丢脸啊。再说我也想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来。”顿了顿忽然凑近韩暮道:“听说三哥昨晚大显神威,把都尉府王大人帐下的第一武士打得跪地求饶呢,真是精彩啊,可惜我没在现场,否则我将那脓包大大羞辱一番。”

简忠也恨恨的道:“将军可算是给我们除了气了,那都尉府的士兵,最近在巡逻治安的时候和我们射声营很是出了几次冲突,嚣张的很呢。”

韩暮挠头了,心想:这事怎么传播的这么快,晋朝虽然没有狗仔队,但是这里的人们和二十一世纪一样的八卦,一个上午时间连军营里都知道了。

韩暮轻拍他的肩膀眨着眼道:“咱们射声营怕过谁来?但是低调一点,暗地里给他们使点绊子还是可以滴。”三人相视大笑。

韩暮有些懒得回家,他想,谢道韫应该会起来之后便逃回家,自己回去的话,是劝她留下好呢?还是不劝她好呢?

为了避免尴尬,他索性躲进射声营自己的主营房里补觉。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分,韩暮揉揉眼睛,整理下衣冠,走出营房。守卫齐刷刷一个敬礼,韩暮挥挥手,跨马而去。

刚进家门,就听到里边人声鼎沸,韩暮忙进到院子里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几十名工匠正在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干活,院子里一片狼藉,韩暮精心布置的花坛、假山、绿树、碎石小径等等都被挖了个底朝天,小楼的门廊里堆满了沙石土粒,廊上的台阶上谢道韫挽着衣袖头包青布正和苏红菱两人指指点点的差遣着匠人们忙这忙那。

韩暮哭笑不得,这才女怕是要搅得自己永无宁日了。自己亵渎圣洁,换来的报应恐怕还远不止于此。

第八十三章 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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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看到韩暮在院门口探头探脑,俏脸一红,忽然又变白。韩暮前脚出门,她后脚便起来了。本来她是打算一早就回谢府,再也不见这个让自己蒙受耻辱的家伙;但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落荒而逃,岂不是说明自己心虚么?

再说,大晋朝的风气如此,韩暮并没有做错什么?是自己送上门去自找羞辱,怪罪韩暮确实不该,充其量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而已。

于是在苏红菱加意的安慰和解释下,心境渐渐平复;‘就当是做了个噩梦吧’她如此安慰自己。

既然事已至此,谢道韫倒是个豁达的女子,不再去钻牛角尖,她想起了来韩暮的目的,于是静下心来在院子里带着人丈量,测绘,并完成了一副草图。苏红菱自然大力配合,家中的飞虎队员们早上便得到韩暮的嘱咐,个个惟命是从,很快便搜罗了一大堆的工匠开始改造韩宅。

在谢道韫的眼里,这韩宅的布置简直俗不可耐,为什么要在院子里种上那么多繁杂的花草?为什么要再花坛边铺上蜘蛛网似的碎石路?为什么在围起的水面上要建上楼阁?为什么要在院角种上媚俗的牵牛藤?为什么。。。为什么。。。?

特别让她难受的是韩宅无处不在的沙袋,兵器架,石制的哑铃和杠铃,以及高高耸立的几座箭塔。这一切让她感觉韩宅就像一个练武的道场,完全不适合人居住。

所以她重新帮韩暮做了规划,韩宅面积巨大,除了常驻的飞虎队四十余人外,还有新买的婢女仆役二十余人,再加上即将到来的吴兴诸女,以及随她们而来的婢女仆从,这里将有上百人居住。***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谢道韫严格的将韩宅划分为三个区域,一个是靠近淮水一侧的居住区,这里一共三座小院,各有小楼分布,将分别居住韩暮、老夫人以及袁岗俊杰,由于三座院子中间有围墙相隔,居住时不用互相干扰,而且相距又近,便于互相联络。

另一块区域是练功区,在临街的东南角划出一大片区域,平整一块大的场地,和若干块小场地,以后飞虎队操练和韩暮等人练功便只能在这个小场地上,既干扰不到生活区的休息,也便于防守临街而开的正门。

第三块区域是休闲区,这片区域位于生活区和练功区之间,布以假山回廊,流水修竹,其中恰好有两座花厅,既能过滤掉临街喧嚣的人声,又可作为平日宴饮待客之所。

韩暮讪讪的蹩进门去,来到谢道韫身边,谢道韫向他抛了个白眼,便将手中的布局图丢了过来,韩暮仔细观看,不禁叹为观止,此女不但琴棋书画精通,连园林,建筑,风水,人居等方面也布置的井井有条,若以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也毫不逊色。

但是韩暮也有一个让他大为头疼的问题,如此巨大规模的改造,耗费的金钱不知凡几?自己从吴兴老家带来的积蓄目前仅余三十万钱,前段时间,若不是谢安鼎力相助,射声营的装备置换问题都得不到解决。而且上千射声营官兵的俸禄和饷银都是双薪,朝廷只会拨下来他应得的一半,剩下的都要自己掏腰包,还有这一家人的吃穿住行,这三十万能挺过几个月自己都没底。

谢道韫冷眼旁观,看韩暮的表情先是惊艳后是尴尬,不由的问道:“怎么?我的设计韩大将军不满意么?”

韩暮忙一叠声的道:“满意,满意,谢才女的设计绝对一流水准。”

谢道韫表情恬淡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好再什么地方呢?”

韩暮当然不会吝啬溢美之词,拿起图纸指指点点的道:“唔。。。韫姐的设计从大处来说布局合理,关注生活质量,绝对合理的安排好居住环境;从小处来看,精美细致,每个局部都体现极致的美感,实在经典中的经典。”

谢道韫表面平静,心中窃喜。一直以来她就想将自己这方面的才能发挥出来,但是在谢府,除自己的小楼内外,她实在无用武之地。以谢安之才,他所规划的谢府园林格局绝对是一等一的水准,所以谢道韫即便再有本事也超不过谢安的眼光。

而韩暮这里正好圆了她的一个梦想,在潜意识里,她是把韩宅当做自己将要居住的家设计的,韩暮的褒奖虽有些夸张,但是也确实说出了她的规划意图。

谢道韫故作镇静问道:“既然你认为好,为何刚才脸现不悦之色呢?”

韩暮抓耳挠腮,实在是开不了口。总不能告诉谢美眉说:“我韩暮就快要变成叫花子了,哪还有钱折腾这玩意。”这种话韩暮绝对说不出口。他打定主意,明日便叫韩七回吴兴将家中的田亩处理掉,另外还要想办法在京城找点赚钱的营生,不然做吃山空该如何是好。

谢道韫见韩暮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苏红菱是韩暮的贴心棉袄,自然知道韩暮平日总是慨叹钱花的如流水,见此状忙伏在谢道韫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谢道韫抿嘴轻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昨晚把皇上打赏的五千钱揣的比谁都快。”

韩暮大窘,忙左右看看,轻声道:“姑奶奶,给我留点面子,咱进去说,我肚子都空了。”

苏红菱忙张罗酒菜,韩暮喝酒吃菜,这时他也不忌讳了;便道:“你这么一弄,要花多少钱?”

谢道韫美目盯着图纸,嘴里念念有词,半晌道:“大概二十五万钱吧。”

“什么?”韩暮大张着嘴,嘴里一块冒着油的鸡腿‘吧嗒’掉在桌面上,溅起几点油花。谢道韫皱眉嗔道:“不就二十五万钱么?这我还是按少了说的。全部弄好三十万差不多,嗯。。。三十万够了。”

韩暮快要哭出来了,这就三十万没了,宅子弄好,全家老少喝西北风去啊。难道靠自己副统领的那一年几千钱的俸禄养一大家子?

谢道韫心里乐开了花,韩暮悲哀的看着谢道韫,猜测着她的心里肯定正在想:叫你猖狂,叫你无耻,叫你喷我满头满脸,我把你钱花的光光的,男人没钱,那就等于是老虎没了牙,变病猫了。

韩暮长叹一声,低头喝酒吃菜,还是趁现在多吃点吧,过几天恐怕就要天天喝西北风了。谢道韫看他的样子,皱起可爱的小鼻子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小气鬼,这点钱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告诉你吧,我已经叫人回去取钱去了。”说罢朝门口张望道:“这时候应该到了吧,都快两个时辰了。”

门外咕噜噜的马车声响,几个飞虎队员和几个谢道韫带来的婢女从门外走进来,为首的婢女道:“小姐,东西装来了,按小姐吩咐,取了五十万钱。

第八十四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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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这次真的傻眼了,忙放下杯箸随众人出门,只见三辆宽大的厢式马车停在院中。www.65txt.com韩暮上前拉开中间一辆马车的车门,一只只结实的小木箱整整齐齐的码在车上,足足码满了两辆马车。

韩暮伸手推了推最上边的木箱,一阵金属撞击声传来,凭着对铜钱的高度敏感,他断定这里边是铜钱无疑。

谢道韫一声令下,众人上前将木箱一只只的搬进小楼边上的一个坚实的库房,韩暮默数着数量,一共五十箱,这样算来,每箱一万钱。

两辆马车卸空后,谢道韫亲自将库房门锁起,将钥匙递给韩暮道:“小气鬼,这下满意了吧,我的一大半积蓄都再这里了。”

韩暮没有去接,他既惊讶又尴尬。

惊讶的是谢家真不愧是超级巨富,连谢道韫的私房钱都能一把拿出五十万钱,照这样算来,谢家绝对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尴尬的是,自己混的忒惨了,居然到了花女人钱的地步;虽说和谢道韫两情相悦,不久之后应该会不分彼此,但是男权社会的积习提醒他,这是在吃软饭,是不光彩、不道德而且要被人所唾弃的事。三五中文网

谢道韫的心思玲珑剔透,看着韩暮的表情,便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故意板着脸道:“今天在场的人都给我作证,韩将军高利向我借款五十万钱,日后我需要时,韩将军利息本金必须一文不少的还给我。”

韩暮知道,这才女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对着谢道韫投去感激的一瞥,推回她那双拿着钥匙的娇嫩小手道:“钱我借了,但用度调配还需韫姐来主持,反正这宅子的翻新改建是你指挥,这样倒也方便些。

韩暮这话等于是将她当成家中的管家夫人看了。谢道韫红着脸收回钥匙,吩咐将第三辆马车里的东西搬进二楼自己的房间,这下韩暮大开眼界,只见婢女们鱼贯上前,从马车里拿出一件件的物事。

一件件云锦织就的罗裳;一双双娇俏可爱的绣鞋;一个个花纹精美的柔软靠枕;一只只洁白考究的瓷质茶盅,茶壶;一盒盒香气扑鼻的水粉,胭脂;还有诸如:铜镜、熏香炉、造型精美的烛台、甚至包着彩面的锦凳。。。。。。

韩暮看的目瞪口呆,这是在搬家么?看来谢道韫是不打算回家了,要在这里长住了。韩暮心中掠过一阵狂喜,谢才女行为表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她真正的要融入韩暮的生活了。

经费问题解决,韩暮放宽了心让谢道韫去折腾,反正这高利贷是借定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有人想借钱还没人敢借呢。

脑子灵活起来的韩暮,还顺便帮谢道韫解决了一个设计中的难题。

谢道韫设计的韩宅规划图中竟然没有一条小溪流水。这无形中让整个设计暗淡了许多的光采。韩暮指出这一点后,谢道韫也是大为烦恼。若是直接开凿溪流,引淮水进宅的话,这将是条死水溪,水位无上下落差,溪水不流动,久而久之将变成臭水沟。

韩暮轻易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将临河水榭的顶端加高加固形成一个上千立方米的大水箱,每日定时以水车将淮水抽入水箱,开数十小孔以瀑布的形态放出流到开凿好的小溪中,小溪在韩宅中曲折蜿蜒,盘旋数匝之后回到淮水中。

如此一来,整个韩宅的设计被盘活,围绕着小溪又有很多文章可做。谢道韫听到韩暮的建议不禁双目放彩,责怪他为何早不说,弄得她一直为这个问题所困扰。韩暮心道:“我先前能说吗?这样一来最少两万钱搭进去了。”

整个下午,谢道韫和苏红菱都兴致勃勃的指挥着工匠忙着忙那,把个韩暮丢到九霄云外去了。韩暮无奈只能孤独的去军营处理公务,又孤单的欣赏着盛春的美景回家,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傍晚时分,韩暮期待已久的好消息终于到了。早间被派出去接应的俊杰派人快马通知韩暮,袁岗去会稽乡下接人的车队已经到了十里亭,很快就要南门了。

韩暮心潮澎湃,顾不得其他,带着十几名飞虎队员上马飞奔南门。夕阳照耀下,两边的绿树红花,高塔,豪宅显得格外的美丽壮观,但韩暮无心欣赏,只是快马扬鞭飞驰出城。

除了南门往前行了约莫两里地,远远看见一大队人马排成一条长龙缓缓而来。正是袁岗护送的车队,和俊杰迎接的射声营士兵队伍。

韩暮策马上前,在一个小山坡上立定,前边的车流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几个让韩暮魂牵梦绕的娇俏身躯下车朝这边张望。韩暮的双目被泪花填满,他飞身下马,从小坡上直奔而下。

对面的女子们也同时朝这边奔来。王玉润一袭白衣,跑的跌跌撞撞,柳如眉红裙飞舞,泪飞如雨。后面的几个小丫头们,也都跟着飞跑过来。

韩暮一把将率先飞奔而至的柳如眉和王玉润拥进怀中,看着她们泪光闪烁的小脸韩暮的心都要欢喜的炸裂了。两位美女都清减了许多,特别是王玉润,本来就有淤积之症,经过几个月的相思的打熬,越发的骨感了。

两人紧紧的抱住韩暮,仿佛害怕他会飞走一般;王玉润抚摸着韩暮的脸庞,泪水朦胧中不断的要韩暮告诉她这不是梦。柳如眉则粉拳轻锤着韩暮的胸膛,喃喃的责怪他这么长的时间才想起来接她。

韩暮心都要碎了,他再不顾在场数十人的眼光,捉住两人的小嘴,每人一个销魂的长吻,以慰相思之苦。两位美女羞得快要在地上找个缝隙钻进去了,但是在长久的相思之苦的煎熬下,即便害羞也不愿离开韩暮的怀抱。

三人拥抱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分开,韩暮抬头看去,只见山坡下的草地上,叶儿、晴儿、翠儿三个俏丫头正远远的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痴痴的看着自己。。。。。。

第八十五章 闺怨(上)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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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从袁岗的口中得知,王夫人这次并没有随车前来。www.65txt.com老夫人身体孱弱,韩老爷去世的打击尚待恢复,禁不起千里迢迢的舟车劳顿,所以袁岗便做主将她留在会稽乡下调养。

好在王献之选择的地方山明水秀,与世隔绝,又有留下的侍婢和仆役悉心照料,倒不虞照顾不周。

韩暮心情有些低落,对王夫人充满愧疚之情,虽无实际上的母子关系,但是韩家二老的舔犊之情却是韩暮到这个时代的第一缕温暖。自己想尽孝道,无奈天高水远,只得待日后了。

当晚,韩宅大开宴席,为袁岗和诸女接风洗尘。大厅内灯火辉煌,春意融融,众人终于团聚,心情大好,自然笑语欢声不断。

谢道韫和王玉润几年前王献之尚未到吴兴上任时便互相认识,只是那时王玉润年纪尚小,两人并无多少深交,此次相聚,居然十分投缘,谈的很热乎。

谢道韫剔透玲珑,她知道柳如眉是韩暮的正牌未婚妻,自然加意逢迎,而柳如眉久闻谢道韫大名,言谈中敬意宛然。

苏红菱与王柳二女在吴兴便有一面之缘,又听说她在建康城救了韩暮一命,对她也甚为感激。三五中文网四女相得,韩暮忐忑不安的心落了地;即使自己被晾在一边,无人搭理,也心满意足了。

酒宴过后,四女叽叽喳喳的分配卧房,收拾用度物事,韩暮则和袁岗俊杰在厅中饮茶聊天。韩暮将近日发生的一切告诉袁岗,袁岗听闻吴兴老宅被血洗,心中悲愤不已。此次从会稽前来,为了不横生枝节,他绕路回京,并未从吴兴经过,对此事一无所知。

当听到韩暮在华林苑大展神威的时候,袁岗哈哈大笑道:“二弟武功精进如斯,我和俊杰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韩暮拿起叶儿沏上的绿茗喝了一口道:“我已经和菱儿商量了你们的修炼方向,菱儿说她家传武功中也有修炼外功这一门,只是因苏家内功卓绝,所以无人修炼这门外功,但秘诀功谱她倒是还保存着,我看大哥不如从外功入手,毕竟这门外功只需勤学苦练必可有成。”

袁岗大感兴趣,听韩暮这么说,倒有些急不可耐了。袁岗很苦恼自己的武功进展缓慢,在吴兴时还不觉得,但是到了京城才发现高手如云,自己充其量只能算是二流好手,特别是韩暮的敌家桓温手下,上次和自己兄弟三人之力都不是那刺客张西华的几合之将,如此下去对于韩暮的帮助终归有限。

虽则韩暮对他们兄弟二人情深意重,三人早已共生死同患难,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也是不如。但袁岗俊杰二人总是深以武功才智帮不上大忙而心中不快,只要有任何空闲,此二人必然是苦练武功,提高武技。

韩暮又对表情急切的俊杰道:“我认为,俊杰主要是要从两方面发展,一是将你的轻功修炼到顶级水平,我会帮你遍访这方面的高人。二是经营好情报网,你在外军中的情报系统初见规模,要想办法稳固,扩大,一直要延伸到各个势力中去,甚至是国外。若真能做到这样,敌人的一举一动便尽在我们眼中,做起事来必然事半功倍。”

俊杰双目放光,他被韩暮描绘的蓝图刺激的心神激荡,若能达到韩暮所说的那种构想,自己岂不是另外构建了一个情报帝国,也算是另辟蹊径,功成名就了。

袁岗和俊杰二人,都为韩暮的远大构思所折服,三人谈谈说说,不觉夜已渐深。韩暮伸了个懒腰道:“大哥舟车疲惫,早些歇息吧,俊杰也去休息吧,两位兄弟的侍婢都从会稽来了吧?可莫要负了这良辰美景啊。”

俊杰表情尴尬,有些受不住。韩暮挥手叫他离去。

袁岗起身哈哈大笑。眨着眼意味深长的对韩暮道:“二弟也早些休息,今日可要悠着点啊。”说罢促狭的朝侍立一旁早已羞红了脸的叶儿晴儿努努嘴。韩暮哈哈一笑,恭送袁岗出厅。

楼上四女已经收拾停当,二楼三楼一共六个独立的单元,谢道韫在二楼东侧,苏红菱在二楼西侧,三楼柳如眉在东,王玉润在西。两层中间空出来的几个房间是婢女们的住处,和聚会的客厅。

几女正聚在二楼谢道韫的房里闲聊;韩暮推门进来时,她们正聊到滑轮溜冰之趣,谢道韫见韩暮来了嗔怪道:“你怎么不提醒我留一块空地建个滑鞋场地呢?你在吴兴做了那么多的好玩的事情,偏偏一件都不告诉我。”

韩暮心道:“我才认识你几天啊。”还没开口说话,那边柳如眉又撅嘴道:“居然在京城写了那么多的好诗,在吴兴我和玉润姐姐求你你都不写,你是何居心?”

韩暮伸手大挠其头,这下好了,清静日子到头了。忙陪着笑脸敷衍道:“改日,改日我单独为你们一人写一首诗。”

“谁稀罕!”众女嗤之以鼻。

“要写现在写,改日我们还没兴趣看,韩大才子写诗还不是张口就来的。”王玉润恨他刚到京城就勾搭了两个美女到手,难怪这么长时间不去接她们,不依不饶的道。

柳如眉嘴直心快竟然直接问道:“你这人,见一个爱一个,我们姐妹你打算如何安排呢?”

韩暮知道,她们都有些怨恨自己,这几个放在任何地方都光彩夺目的优秀女子,自己娶一个都是莫大的福气,但自己见一个爱一个,硬是把这么多的极品美女搜罗到一起,连个名分都没有,在这个时代,这些女子们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啊。而且,她们的家世都是当今士族大家,如此一来置这些世族大家的脸面于何地?

韩暮想到这里,对众女心存愧疚,忽然长揖到地郑重的道:“韫姐、菱儿、眉儿、玉儿在上,韩暮在这里给你们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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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闺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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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女见韩暮忽然郑重其事的行礼,都静了下来,看着他。www.65txt.com只听韩暮续道:“你们都是万里挑一的人间极品女子,当中任何一位能垂青韩暮,都是我的荣幸;但我本来就是一个凡夫俗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才情不自禁,让你们受委屈了。。。。。。”

谢道韫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便好,这里的姐妹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可知道?”

韩暮再施一礼道:“我韩暮绝非愚鲁之人,你们的心我都明白,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韩暮对你们都是真心实意的爱慕。然而世俗之见终不能不顾,我定会找出让你们满意的方法,不让诸位的家族蒙受责难。但是,我绝不放弃你们任何一人,只要你们愿意,韩暮便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你们,爱你们。”韩暮神色平静,但语气坚决。

“然则。。。然则你将如何解决这个难题呢?这里的姐妹们若不是因为爱你之极,又怎么会甘心被即将到来的世间言语所污呢?”王玉润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韩暮道:“这事解决其实也很容易,世俗言论止之甚易,只需皇上一纸诏书,特准我韩暮设正妻多位便可,这是下策。上策则是将请你们多加鞭策于我,让我在各方面积极进取,终有一天,我会达到一个让你们满意的地步,这样也能让你们心甘情愿,不至于后悔。35zww.com内心的平静远比外界的平静重要的多。”

韩暮说的很明白了,请皇帝下诏赐予特权或许可行,但终属强制行为,堵幽幽之口堵不住人心腹诽,实乃下策;若能让众女自己能抛弃内心中在乎别人言论的想法,才是上策。而自己努力的方向就是通过修身进取达到高山仰止的地步,这样几女也就成为众人羡慕的对象,内心的不甘尽去,外界的流言也自会烟消云散。

众女静默良久,谢道韫道:“那么你会让我们等多久呢?”

韩暮摇摇头看着窗外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会全力以赴。”

“如果你永远不能让我们消除内心的不甘,你又打算怎么办呢?”谢道韫再问。

韩暮哈哈一笑道:“那我就永远会保留你们的清白,当我韩暮没福气罢了。”

众女为之气结,都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韩暮暗笑道:“急了吧?我不动你们,看你们怎么办?”

半晌,苏红菱红着脸对其他三女道:“众位姐姐,非是红菱嚼舌,红菱身世飘零,韩郎他不计我给他带来的灾祸毅然收留了我,就凭此事,我已经心满意足。你们可以说我不顾廉耻,但我从未想在韩郎这得到什么名分,我只是想,若我离开他,我会快乐么?答案是我肯定不会快活,所以我想的很简单,我跟定他了,什么都不在乎。”苏红菱说着说着,热泪淌满脸颊。

众女均默想苏红菱的话,即便是韩暮不能给她们名分,试问自己便要离开他了么?这么一想三女均觉得浑身发冷,韩暮虽不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男子,但却是最坦诚最潇洒最让女子动心的男子,忽然之间,几女因为今天迫的韩暮表态而感到羞愧,以爱的无私,爱的无怨无悔而言,苏红菱是她们的榜样。

谢道韫不愧才女之名,似乎瞬间明白了这样的道理,起身款款走到韩暮身后,玉手轻抚韩暮结实匀称的背脊轻声道:“韩暮啊,我刚刚才明白了这人间的一个至理,爱一个人不需要附加任何条件,爱便是爱了,忙着去爱一个人还来不及呢,怎么有暇去分心管别的事呢?看来之前我对于爱之一物理解的狭隘了呢。”

韩暮转头看着谢道韫,看她眼眸里射出的温柔真挚的光芒,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本来他还担心才女会因为这个话题而心存芥蒂,最终离他而去,但看来苏红菱的一番真挚言语,将这才女彻底迷惑了;才女有才女的局限,凡事想的太过深邃,往往会陷入自己的套中不能自拔。韩暮恨不得抱住苏红菱狠狠的轻怜密爱一番。

韩暮故作矜持叹道:“夜深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累了。”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柳如眉和王玉润受不了了,都以为韩暮恼了她们。自己爱的不纯粹,爱的不够坦白啊。这下韩暮会怎么处置她们呢?会不会从此就。。。。。。两人不敢想了。

看着韩暮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处,再也控制不住,低头坠泣起来。

“你们若要是在哭,我便真要走了。”耳边传来韩暮温柔的声音,二女抬起泪眼,韩郎英俊的面孔带着笑意正在眼前,两女纵身入怀,又哭又笑。韩暮搂着两人,心里大乐。

谢道韫带着揶揄的神色看着韩暮,韩暮忽然明白了,这才女打一开始便知道他在演戏,只不过为了配合他,而一直装作不知罢了。配合她刚才的一番话,韩暮忽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这是大姐大的风范啊,为韩暮解决后院内乱,居功至伟。

韩暮看着谢道韫嘲笑的眼神,尴尬万分,谢道韫忽然‘噗嗤’一笑道:“哎。雨过天晴了,我也想歇息了,要哭的抱回房去哭吧。”说罢打了个娇美的啊欠,下逐客令了。

两人娇羞不已,由韩暮一个一个送回房去,加意亲吻怜爱了一番,各自安心的沉沉睡去。

韩暮吹着口哨,心情愉快的回到自己房中;叶儿晴儿两个小丫头早已将韩暮的洗浴物品准备好,韩暮闭目享受着两双小手的按摩和搓洗,仿佛又回到吴兴韩家老宅的无忧岁月。想起死去的柳儿和雪儿,心中一痛,伸手将两个小丫头搂进木桶里。

一时间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化作对眼前人的爱意,韩暮奋起神威,两个丫头放开身心刻意逢迎,在高涨的情*欲里将相思之苦尽情宣泄。

夜色蒙蒙,新月当空,谢道韫静坐窗前,托腮微笑沉思。暗淡的月光照得的她周身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月中嫦娥,天上仙子。侍女为她披上御寒的纱衣,她也没有发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第八十七章 狼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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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秦建元六年五月二十八日,古朴雄壮的长安城今日戒备森严,来来回回的城卫军在大街小巷巡逻不息。辰时刚过,只见皇城通往东郊大校场的宽大的御道上,旌旗招展、冠盖云集,一队上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东城校场。

宽大的由十六名强壮的太监抬着的华贵龙辇上斜倚着一位身材高大,长相有些阴柔的白面长须男子,此人正是前秦的皇帝苻坚;苻坚抬着头,默然的看着前方路边一排排跪地的臣民,眼神迷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御道向前延伸,一直出了通化门,向右一拐;豁然间眼前一片开阔的平原;远远可见前方黑压压的人群,竖起的长矛旌旗遮天盖日。

苻坚直起身子,眼神由迷茫变得神光湛然,前行一里有余,宽大的路上文武百官跪地迎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甲胄、须发花白的老将军。那将军跪地大声道:“臣王猛恭迎皇上圣驾,吾皇万岁!”王猛身后数百文武齐声大呼“吾皇万岁!”

苻坚忙示意停下龙辇,在太监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快速上前扶起王猛柔声道:“大将军速速平身”又挥手示意百官平身。众人齐声叩谢,起身闪开一条道路,苻坚挽着王猛的手臂,一步步跨上校场的高台。

苻坚站上高台,望下看去,高台下巨大的校场被黑压压的秦军填满,一个个年轻的面孔敬畏的看着这前秦的伟大帝王。三五中文网长戟长枪,如林般耸立,一直蔓延到目力难及的远方。

一名老太监躬身上前,手中高举一卷黄绢和一柄宝剑,苻坚伸手拿过宝剑大声喝道:“辅国大将军王猛接赏。特赏赐朕之佩剑‘青漓’,助将军远征杀敌,诛尽敌酋。亦可用此剑上斩皇亲国戚,下斩奸臣贼子,一切便宜行事。”

王猛紧跑几步上前,郑重接下谢恩。苻坚又拿过那卷黄绢展开大声念道:“奉天承运,我大秦泱泱千万国民,濯万世之光辉,恩泽万民,千秋不息;内则安居乐业,为万民谋福祉;外则国威浩荡,行大国之仁厚。然燕国宵小,视我大秦仁慈为软弱,数度失信于我,自去岁忘我大秦援救之德,拒不割让虎牢关西部许诺给我大秦之地,又于国内迫害牵连于我交好之慕容垂将军,而令慕容嫡系皇统有国不能回。经去岁大将军王猛率部夺回我应得土地后,仍不思悔改,现又在边界陈兵数万,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大秦誓师于此,以我大秦历代祖先之名立誓,誓灭燕国,取那慕容暐人头,不破燕军,决不罢兵!”

苻坚声音雄壮,嗓音嘹亮,中气充足,声音绵延传出数里之遥。台下数万将士齐声大呼“誓灭燕国,不破燕军,决不罢兵!”

苻坚退后,缓缓坐在高台的龙椅上,王猛走向台前开始点将发兵,大军开拔。苻坚送众将至长安东郊二十里方才停下,在临时搭建的大帐内苻坚做了最后一次军事部署。

“景略,有你统军出征,凯旋在望,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下这次进兵的主要方略,你率这六万将士需轻骑直进,以洛阳地区为前进基地,由捷径北进,“从壶关、上党、出潞川西牵制并歼灭燕军主力,迅速南下直捣邺城,我后续将亲率大军由洛州经濮阳直指邺城;你我二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迅速占领邺城。至此大事可成。”

王猛捋着长长的胡子微笑道:“吾皇内天纵奇材,臣必将遵旨而行,但我恐怕陛下要扑个空了,邺城必为臣所破,陛下只需在长安多造些监狱等着关押慕容家的囚徒们吧。”

“哈哈哈”大帐内君臣相视而笑,个个精神抖擞、胸有成竹。

大晋北疆广陵城城主府内,桓温正和手下将士召开重要军事会议,参军郗超幼弟桓冲二弟桓云等人都在列。

郗超依旧长须飘飘,气度从容,这军事会议也由他在主持。

“据密探来报,秦军已集结于长安,不日将发兵攻燕,我和大司马商议之后,觉得这是一个剿灭袁瑾小儿的好机会,所以召集大家前来共同商议一下,再加定夺。”郗超慢斯条理说。

厅内一阵沉默,众人均皱眉苦思。

桓冲起身道:“我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秦攻燕必是如虎狼之势直捣邺城,以燕军战斗力,若不以大量军队拦截,必然邺城会被攻陷,燕军就与我大晋征战,国力衰弱,军队战斗力已经衰弱不堪,我等趁机进攻寿阳,燕军必然无力来援,然则枋头之败可以雪耻矣。”

众人见桓冲分析的头头是道,均纷纷点头应和。桓温和郗超看着器宇轩昂的桓冲侃侃而谈的摸样,对视一眼,均微笑起来。

待众人议论稍定,桓温道:“吾弟大才,能将形势剖析的如此细致,唯郗景兴和吾弟二人。”

桓冲被桓温拿来郗超比教,一时有些手足无措道:“大兄谬赞,弟怎敢与郗参军比肩。”

郗超笑道:“冲将军莫要自谦,我昨日接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是和你分析的一模一样,事实就如冲将军所言,这是个机会,寿阳城内三万兵马,而我广陵也不过三万军,出征时至少需要一万留守,以防敌趁我空虚偷袭;故而只有两万兵马可用,加之又是攻城战,难度颇大。”

桓温冷哼一声道:“若非郗参军将厉害关系剖析的丝丝入微,我军无必胜把握,我怎肯受那袁瑾小儿的羞辱。隐忍到今日。”桓温怒火上涌,胡须鬓发根根直立起来,甚是骇人。

众人均知道桓温所指何事。今年二月,袁真病死之后,桓温本以为他的儿子袁瑾会弃城主动投降;没想到这小子非但不降,反而发出了‘杀桓贼,报父仇。’的檄文。让桓温恼火万分。当即便要出征讨伐袁瑾,郗超冒死死谏,痛陈利害,才打消了桓温出战的念头。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来临,桓大司马要是不出兵,那他也就不是桀骜雄豪的桓温了。此战势在必行。

第八十八章 狼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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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二十余日的急行军后,六万秦军到达秦燕边境的临汾小城;临汾城守陈姜早早便率城内官员及五千守军列队在官道旁迎接王猛大军。35zww.com

大军抵达后,在城外扎下营盘,稍作休整。王猛带领杨安、张蚝、邓羌、苟苌、毛当等十余名将领在城守陈姜的接引下进入临汾小憩。

临汾数万居民得知大军前来,夹道欢迎名声赫赫的辅国大将军王猛。另有乡绅豪族组织了劳军的队伍出城犒劳远来大秦士兵们。

当晚,城守府内第一次战前布置会议正式召开。

王猛高高的坐在主帅的案几后面,身着皂色长袍,花白的胡须铺在胸前;他的头发也已经花白,面孔因常年的操劳和征战显得有憔悴而黝黑。但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表露了他的过人才能,那双眼仿佛洞穿一切,任何人在这双眼睛的的扫视下都会感觉身体发服包括思想都无所遁形。

“诸位将军,前方五十里便是燕境,我方探马来报,敌人已经在我们即将前进的路线上增兵三十万,而我军步骑仅六万,敌我兵力悬殊如此,诸位可有良策呢?”王猛捻着胡须扫视一圈,平静的说道。

诸将一阵议论纷纷,一人起身道:“燕贼三十万何足道哉?想年初大将军您不是仅以三万威猛之师便大破燕军十余万,由此可知我秦军有以一敌十之勇,怕他何来?”说话的是一名身材中等,孔武有力,满脸胡须的将军,此人正是以武勇闻名的建节将军邓羌。

众人听他言语豪迈,视敌军如无物,气氛稍稍轻松了下来。三五中文网部将徐成起身道:“邓将军言之有理,我大秦威武之师怕过谁来?莫说是三十万弱小的燕军,便是三十万晋军,也非我之敌。”

这两人一表态,气氛热烈起来,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示燕军不可惧,此战必胜。

王猛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对着右首沉默不语的一名身材修长,白净英挺的将军道:“镇南将军,你有何言语要说么?”

那镇南将军杨安起身拱手道:“大将军容禀,末将对前面诸位将军之言极为赞同,然末将还稍有补充,此次出征,我军的最终目标乃是攻下邺城,彻底将燕国纳入我大秦版图,以目前形势来看,敌军出动三十万在前方壶关集结,这场战役虽然我军有必胜把握,但损耗也必然巨大。”

众将听得连连点头,王猛右手托腮若有所思。

杨安续道:“若主力损耗严重,则进攻邺城的兵力不足,最终的目的恐怕难以达到。”杨安起身来到墙壁边,拉开悬挂的幕幔,一副军事地图展现在众人面前。

杨安手持细竹杆在图上指点着:“这是壶关,攻克此关后便可长驱直入,但难题便在这里,壶关目前燕军云集,为今之计,还是要迫使敌军分兵,我军才可以迅雷之势一举拿下此关。”

“然则,如何迫使燕军分兵呢?”部将张蚝问道。众将也一起将眼光集中在杨安身上。

“哈哈哈哈”王猛抚掌大笑,离座来到杨安身边,轻拍他的臂膀道:“扬将军智谋过人,燕军危矣!”

众将疑惑的看着王猛,王猛将杨安的手中竹枝接过,点在壶关的位置上一路上移,众人的目光随着竹梢上移一路跟随,直到竹梢定在一处叫晋阳位置上。王猛点了几点晋阳这两个字道:“晋阳,就是这里,此乃南下攻邺城的咽喉要道,壶关乃是邺城西方的咽喉要道,此二城皆是敌军不可不守之处,我军可分兵万余,佯攻晋阳,调动壶关燕军来援,然后我主力在乘虚猛攻壶关,大事必成。”

众将此事哪还有不明白的,都双挑大指,称赞杨安此计甚好。

王猛转身回座大喝道:“杨安听令!”

杨安大喝道:“末将在!”

“命你和毛当将军率一万轻骑,天明即刻北上直取晋阳,到达之后佯攻不停,吸引燕军北上救援,不得有误。”

“末将接令。”杨安和毛当同声喝道。

“余下众将听令

张蚝、邓羌、苟苌、等一起起身上前齐声道:“末将在!”

“你等待杨将军率兵出发后马上拔营后撤,将大军藏匿于山林之中,偃旗息鼓,造成我主力一起北上的假象,再听我军令行事。”

“末将接令!”众将齐声道。

王猛转向临汾城守陈姜道:“陈姜听令!”

陈姜连忙上前。“命你暗地里放出熟悉地形的细作,混入前方,放出我主力北上的消息,此地应该有鲜卑族人,可利用他们增加可信度。”

“陈姜接令,马上去办”

众将接令而去。

王猛独自负手立在地图前一动不动的沉思着。夜已渐深,临汾城内城外一片黑沉沉。远处的高山丛林在黑夜里显得高大肃穆,古老的大地上多少男儿的热血抛洒在此;古来如此,今又如是。

南方的大晋京城,健康城韩宅内,此刻依旧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经过一个半月的紧张翻修施工,韩宅的改造工程今天正式结束。庆贺晚宴刚刚到了高潮时分,休闲区的宽大花厅内十余桌酒席摆开,正吃得酣畅淋漓。

韩暮和袁岗,俊杰等人正和飞虎队员们以及闻讯赶来的谢玄、简忠、谢琰等人酒到杯干,喝了个昏天黑地。

院子里一处命名为‘青云阁’的小厅里,总设计师谢道韫也带着王玉润、柳如眉、苏红菱、以及叶儿翠儿晴儿诸婢在单独庆贺。座上还有一位青衣薄衫的女子,正是大晋与谢道韫齐名的才女张彤云。

张彤云这一个多月来已经多次来到韩宅游玩;名义上是来看闺中密友谢道韫,以及协助谢道韫完善韩宅整修计划,但实际上的原因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从上次华林苑一别,脑海中韩暮的影子便挥之不去,回府的当晚,张玄便和她做了一次长谈,警告她切莫被韩暮所迷惑,毁了自家的清名。

然而情之一字委实玄妙,便如那雨后的竹笋只要破土便不可遏制,一飞冲天。张彤云虽强自遏制,但无奈敌不过这微妙的好感,总是有意无意的受到牵引,来韩府权衡一日半日。

虽然韩暮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招惹其他女子,见了张彤云也是规规矩矩以礼相待,然而越是如此,好奇心便越是折磨张彤云,总是不自觉的想多多了解他。

第八十九章 狼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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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城的形势进入相对平静的时期,桓秘和王珣那边最近安静了不少,也并未因华林苑受辱而掀起什么大的波澜。35zww.com据俊杰在外军中的情报网传来的消息,桓温已经措辞严厉的修书一封给桓秘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叫他收敛行为,克己尽责。桓秘似是怕急了这个大哥,果然自五月初到六月下旬这五十多天里,安安稳稳的尽那侍卫统领之责。

韩暮和谢安王坦之等人研究分析的结果是,桓温讨伐袁瑾之战迫在眉睫了。只有在这个节骨眼上,桓温才会无瑕处理京城纷乱,采取相对保守的策略维持表面的平衡。

利用这段时间,韩暮做了不少事情,其中重要的是两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在谢安的暗中协助下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谢安巧施妙手从朝廷的官盐买卖中挖取了一定的份额交给韩暮运营。

历朝历代漕运盐运都是国家的最基本的生存命脉。但大晋不同,真正属于朝廷运营的只占四成,其余六成被各大士族瓜分殆尽。谢安帮韩暮攫取的这一部分也是从朝廷占有的这四成中挖出来的,总量虽然只有半成,但是仅此半成每月给韩暮带来将近三十万钱的收益,足够韩暮维持射声营的额外用度和韩府的运营了。

谢家的两成、桓家的两成、以及琅琊王家的一成、韩暮的半成、其他士族的一成再加上朝廷的三成半,将盐运这一块大肥肉瓜分的干干静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谢家王家和桓家还同时占有漕运的部分分成。

韩暮将他们的收入粗略一算大为咂舌,这几家每月从这两项上进账超过一百万钱。这帮蛀虫啊!韩暮大为感叹,浑然没想自己也已经成了这蛀虫中的一只。

第二件事便是驻守在钟山燕雀湖一带的外军游击军统领司马荣已经和韩暮暗通款曲,华林苑里的那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是辅政大臣司马昱之子,高贵的皇家血统注定了他无法按捺住对桓温一党叫嚣朝堂的痛恨,韩暮通过中间人了解到司马荣的内心之后,三次秘密登门和他长谈,痛陈利害关系,彻彻底底的将此人争取了过来。

想起来这事有些冒险,虽然司马荣是中间派,但如果韩暮争取他的事情传入桓温一党的耳朵里,则双方的矛盾必然会激化,此举或许会刺激的桓温铤而走险篡位谋权也说不定。但事情一旦成功带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从此京师的力量对比彻底扭转。

原本在大内侍卫统领被桓秘取而代之之后,力量对比变成了禁卫中军三万余人对外军三个军和都尉府、大内侍卫近四万。而现在此消彼长之下,形势又变为四万对三万的主动之局;收益与风险从来都是成正比的。韩暮又将袁岗推荐安插进游击军中做了参军,如此一来,形势更加稳固。这段时间恐怕是韩暮来到京城过的最舒心最惬意的日子了。

北方重镇晋阳城外,镇南将军杨安和副将毛当的一万多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在晋阳城西十里出扎下营寨。杨安下令在周围的空旷处遍扎军营,密密麻麻的营帐看上去铺天盖地,看上去好像是主力军团已经兵临晋阳城下。实际上三营倒有两营是空的,只是遍插旌旗,巡逻的兵马带起滚滚的烟尘,远远看去难分真假。

杨安又按照王猛嘱咐,制作了一面高大的帅旗,上面一个大大的王字在中军营帐里随风招展,更加给敌方的斥候兵提供了虚假的判断。

晋阳城内守军两万余人,守城的将领是燕国东海王慕容庄,此事大兵压境,慕容庄寝食难安。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军会舍近求远从北路直扑晋阳城,心里大骂辅弼将军兼太宰、太傅慕容评情报失实,愚蠢的将三十万援兵开往壶关拒敌。

此刻他正站在城墙上催促着城内的民夫加固城防,派出去求救的人早在一天前便出发了,那时秦军刚刚在城下冒了个头。从壶关到晋阳急行军的话大概三日可到,自己怎么也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吧。想到这里,他稍稍松了口气,伸脚踹翻一个磨磨蹭蹭的扛着土包的民夫往各处城墙巡视而去。

扬安不急,他先吩咐大军休整一日,加紧砍伐树木赶制攻城器械,自己则和毛当二人研究起晋阳周围的地形来。以此刻的形势,攻而破之并不难,难就难在欲破未破,逼的慕容庄喊救兵,毕竟三十万燕军摆在那里,就算是让你杀,也要杀的个手酸脚软,何况事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要引得燕军北上,在伺机消灭部分有生力量,一口一口的咬掉这块肉,心急不得。杨安的双眼在地图上逡巡,忽然眼睛一亮,手指点着地图上的某处道:“就是这里了。”

毛当看着那处心领神会道:“将军英明,末将这就去实地考察一番。”

杨安点点头,那毛当出门带着十几名亲兵飞驰出营,绝尘向南而去。

建元六年七月初一,进攻晋阳的战斗正式打响。辰时起秦军便以强力的炮弩和安放在高出的投石巨车朝晋阳发动猛攻,这些炮弩和投石机发射的威力惊人,一个时辰之内城墙便被轰塌多处,秦军步兵蜂拥而至,守城的燕军拼死抵抗,方才将秦军击退;

到中午时分,秦军伤亡六百余人,而燕军则至少三千人长眠地下。西面的半壁城墙被轰的面目全非,塌陷十几处。

慕容庄看秦军只出动了万余人,己方半日时间便顶不住了,心急如焚,正束手无策之际,忽然兵士来报,秦军停止进攻了,正在撤回大营。

慕容庄大喜过望,上城头一看,果然见秦军狼狈的逃回营中,闭营不出。

他哈哈大笑暗道:“王猛老儿愚蠢,再加把劲自己就要弃城逃亡了,偏偏在这时候退兵。”一面吩咐赶紧抢修城墙,一面再次派出第二批求援的探马,他尝过这次苦头,知道这次守得侥幸,援兵不来,晋阳迟早要破。

秦军营中,杨安哈哈大笑,和毛当正相对举杯,怡然自得。

第九十章 狼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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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日,秦军大肆攻城,每每到城防即将告破的关键时刻,秦军又似乎是进攻乏力一般退了下去;晋阳西面的城墙建了又毁,毁了再建,几乎是重新修建了几遍;城内的民夫被驱使着一遍一遍的上前背着土包修筑城防,几天下来个个累的面无人色,光累死的民夫便有好几十人。35zww.com

慕容庄焦急万分,几乎每隔几个时辰他便派出一名求援的轻骑奔赴壶关,打探援军的消息;十几天下来,已经派出去几十拨了。由于地处边境,城中居民本来就不多,几千民夫辛辛苦苦重建的城防在秦军的猛攻下便像是豆腐渣一般的稀里哗啦的倒塌下去,接着秦军一退,又要这些又困又乏的平民们上前重筑。

这样的情形周而复始,十几天来重复了十几次了,慕容庄狠了狠心,又派士兵驱赶着城里壮年的妇女和十岁以上的孩童上前线筑城,这才勉强跟的上秦军的损毁速度;城中守军三万经过五天的消耗,能上战场的只有一万五千余人。他现在唯一祈求的便是援军早点到来,这也是他能继续坚守的心理支柱。

七月十六凌晨时分,好消息终于到了,前方打探的斥候兵回报,援兵十五万已经过了武乡郡快到天龙山南边了,十五万士兵又是步骑混合部队,行进速度可想而知。恐怕要到今日傍晚才能到达。自己只需在咬牙坚持一日便可偕同来援的大军反击出城,全歼这些每天骚扰的自己焦头烂额又半途而废的秦军。www.65txt.com

日上三杆,秦军例行的攻击又来到了,燕兵似乎找到了某种规律,一听敌方号角吹起来,他们便自觉的找地方躲藏起来,以防被凶悍的强弩和投石车砸个粉碎。好在敌军的弩炮和投石机目标便是那些渣滓一般的城墙,或者那已经不能成为城墙,叫工事也许贴切的很。

这次的进攻一如既往的弩炮,投石,加步兵冲锋的老三样,唯一不同的是,秦军这次的前*戏时间稍长了些,弩炮粗大的分叉箭支,和磨盘大的石头绵绵不绝当空浇下,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而随后而来的进攻似乎与前面的猛攻相比力度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虽然漫山遍野的还是秦军的部队,但是松散的队形,慢吞吞的步伐,无论从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显得差之甚多。

但燕兵不敢松懈,个个集中精神应付对方的进攻,谁知道秦军又玩什么花样,援军即将到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问题。

秦军大营的后方,六千精锐正在敌军目力不及的坡下集结开拔,目标是先南后东的天龙山。毛当已经前去探查过多次地形,绘制了数十张地形图。杨安细细翻查,当看到其中一张之后仰天大笑连道:“天佑大秦”。

这里正是由北向南贯通天龙山的大峡谷。杨安对毛当如此这般的一番分说之后,毛当茅塞顿开,细细一琢磨,终于从内心里佩服这位镇南将军的胆识和计谋。于是在十六日清晨开始,六千精锐便集结完毕,正面战场上只派出三千余人继续佯攻,将投石车和弩炮等辎重物品消耗完毕之后统统砸碎销毁。三千人的佯攻部队只是装装样子,磨磨蹭蹭的进攻一番。

秦军的这次进攻恐怕是燕军守得最轻松的一次了,除了被攻城器械砸伤的四百余人外,其他时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秦军如散步一般在城下游荡,远远的喝骂,用箭支胡乱放几箭便退后,过一会又上前放几箭。这不是在打仗,简直是在调戏。

正午时分,双方偃旗息鼓,各自休战。燕军这边是乐的休整,坐等援兵到来。秦军大营也是无声无息,除了招展的旌旗和偶尔可见的来回巡逻的士兵外无任何异常。

但杨安早已将这剩余的三千军队整队出发,跟随先行开拔的毛当军直奔天龙峡。

天刚刚擦黑,慕容加所帅的援兵先头部队已经穿过天龙峡谷,抵达晋阳南门外,慕容庄喜出望外,开城门迎接。陆陆续续的直到半夜,各军各营俱已到达,规模不算很小的城内忽然到了这么多军队,顿时显得城内拥挤不堪,大街小巷各家各户都驻扎了燕军士兵,这才堪堪安顿完毕。

城外驻军显然是不合适的,且不说连续几天的急行军人困马乏,有可能被秦军突袭,便是秦军不来,南门外的狭小地带也驻扎不了这么多兵。

南山王慕容加倒是个尽职之人,稍微休息了片刻便要求上城楼观察敌情。东海王慕容庄和南山王慕容加两人带着数十将领登上西门城楼,朝秦军大营望去;但见星星点点,火把通明,人影曈曈,秦兵大营在皎洁的月色下绵延数里,气势非凡。

慕容加手指秦营对慕容庄大笑道:“明日待我为王兄扫平秦寇,如何?”

慕容庄赔笑道:“我愿为贤弟拉马提缰,做个马前卒。”慕容加得意的大笑连声,昂首下城。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皎洁的月色照耀的天龙山脉如镀上一层银霜。整个天龙山横贯东西,如一堵屏障截断晋阳南东两个方向的道路,天龙大峡谷便如一道天神巨斧劈开的裂痕,将南北道路打通。峡谷悠长曲折,最宽处十驷并驰尚绰绰有余,最窄处只容四马并行通过。

燕军深知这峡谷要塞的重要性,故而出口和入口都设了兵站把守,并在峡谷两端设立哨位建了烽火台。

毛当率领的六千精锐秦军兵分六路,一路轻装前进,翻山越过天龙山直达南麓另外五路直接攀越峡谷两端,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每处数十人的看守烽火台的燕兵什人队,占据了峡谷狭窄路段的两边。翻越到南麓的那队在付出了百人的伤亡之后成功占领南部兵站,将峡谷南端控制在自己手里。

接下来便是砍伐巨木礌石将南端出口封死,外侧修建工事堡垒。四更时分杨安所帅三千部队到达峡谷顶埋伏的时候,毛当已经将诸事安排妥当,带领士卒各自伐木造屋,便在那崖顶之上搭建营地,静卧休养了。

第九十一章 狼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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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七日,天气骤变,黑沉沉乌云铺天盖地悬垂在天空中,七月流火的夏季,正是暴风雨的多发季节,但这晋阳的第一场暴风雨显然来的不是时候。三五中文网

辰时,慕容加便和慕容庄升帐点兵,十五万军队加上晋阳一万余剩余残军共计十六万,十六万对敌方六万,瞎子也看得出是什么结局。慕容加坐镇中军自帅五万人马殿后,慕容庄率守城万余人以及拨给他统领的两万援军为先锋,左右各由两名偏将军率三万人侧翼包抄。

燕军倾巢而出,在西门外开阔的战场一端布下战阵,开阔的战场上黑压压一望无际的全是燕军。其余三个城门处,燕军还在鱼贯而出朝西门汇聚。

但是奇怪的是敌方的军营中没有丝毫的动静,连绵数里的地方营盘里看不见一个士兵的身影;但此时箭在弦上,容不得慕容加疑惑了,再说即便敌军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任何小聪明和小花样都是那么的让人可笑。

他大手一挥,身边督军队竖起十八面两人高的大鼓,十八名壮汉手执巨大的鼓槌敲打起来。“咚!咚!咚!咚!”巨大的鼓声震动着士兵的心房,前锋队统帅慕容庄一声令下,前锋三万人呈锥形战阵往前掩杀过去,左右侧翼便如雄鹰的翅膀忽闪着从两侧包抄上去。

喊杀声震动周围的山野,但秦军营中依旧毫无动静。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三五中文网。对方营中竟然无一人出营迎敌。慕容庄一声令下前锋队后排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箭雨浇下,将前方方圆五十步之内的帐篷射的筛子一般;然而并未有想象中的惨呼哀号声传来。

不容燕军多想,几波箭雨覆盖之后,燕军如狼似虎的扑进秦营。一个又一个营寨被捣毁,一顶又一顶帐篷被掀翻,燕军踏遍整个秦营,连一个秦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慕容加得到通报策马上前,和慕容庄一起来到高大的帅帐前。

两人掀帘而入,只见偌大的帅帐内空空如也,案几座椅依次排列的整整齐齐,上首的案几上静静的躺着一封信。

“慕容吾兄,弟携一万大秦子弟,不请自来,与君盘恒数日,感将军待客之道甚隆,心甚慰之。然弟自长安东来,离乡背井时日已久,又闻外客将至,无奈不告而辞;将军之盛情,他日百般回报,失礼之处,望将军海涵!弟去矣,万勿怪罪,将军军务繁忙,切莫相送!弟大秦镇南将军杨安叩首再拜!”

慕容加手捧信笺,气的浑身发抖大声怒骂。一叠声的下命令,派出一万轻骑衔尾急追,又怒视慕容庄道:“这便是你所说的王猛带领的秦军主力?才区区一万秦军,你坐拥三万守军又有高墙坚城为依托,居然连发几十道求援,蠢材!”

慕容庄唯唯诺诺,低首不语;慕容加大骂声中出了帅帐,见营门前高大的帅旗迎风招展,上面斗大的一个‘王’字翻动不休,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怒喝声中慕容加拔出佩剑一剑劈下,帅旗呼啦啦应声而倒。

“咔擦擦”天空中电闪雷鸣,压抑许久的暴风雨终于开始肆虐,瓢泼大雨夹着狂风扫荡着晋阳城,十几万燕兵在风雨中手足无措,呆若木鸡。

壶关,隶属大燕国上党郡,因古壶关口山形似壶,故此得名。此关雄霸太行山口,乃东去必经关隘,境内山峰险峻奇秀,峡谷蜿蜒幽深,山林郁茂,飞瀑空悬。

壶关以西数十里山势雄伟,地势艰险,此刻王猛率领的五万精锐秦军正快速穿行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巍巍太行山山高林深,景色优美,但无人有心欣赏美景,五万大军静默无声。

王猛策马走在队伍中间,看着天空濛濛的细雨飘下,再看看士兵们湿透的衣衫,脸上流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焦急之色。他转头朝身边的游击将军郭庆问道:“前方是何地?到壶关还有多少路程?”

郭庆精明干练,闻言答道:“前方已到泽乡,到泽乡转而向北约莫七十余里便到壶关了。”

王猛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天色道:“传令下去,加快速度,今晚连夜行军,明晨在壶关南郊扎营休整。”

郭庆沉声应了,快马前后通知传令兵;队伍加快速度,在崇山峡谷中宛然一条长龙,由东折而向北直奔壶关而去。

晋阳城内,率骑兵追击秦军的将领已经折返,正在向慕容加回禀情况,他们率兵追出近百里,已经深入秦境,都没发现撤退的秦兵踪迹,秦兵如同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由于担心孤军深入太久恐生事端,有担心晋阳安危,所以折返回城,请大帅定夺。

慕容加看着厅外瓢泼而下的大雨陷入深深的沉思,天空中霹雳一声,震耳发聩。慕容加一个激灵恢复清明,一拳砸在案几上怒道:“不好!中了秦寇调虎离山之计了,速速派快马赶去壶关报信,就说秦军主力恐怕已经到了壶关外了。”

慕容庄也明白过来,惊恐的道:“将军已经来晋阳半月有余,恐怕。。。壶关。。。”

“住口,若不是你愚蠢,怎么会到今日的地步,速速去准备,我要亲率大军回援壶关,壶关一失,你我恐要沦为阶下囚了。”慕容加厉声喝道。

慕容庄面如土色,匆忙出门,消失瓢泼大雨之中。

晋阳南端天龙大峡谷内,两名燕军正快马加鞭的穿越大峡谷直奔壶关方向,大雨当头浇下,但两人只顾不断的抽打着马臀。健马狂嘶,四蹄溅起峡谷中小河般的积水。

两骑刚过峡谷便见前方树木横斜,巨石挡道,通往南方的路已经堵塞了。

二人下马察看,哗哗的大雨声中夹杂着‘嗡嗡’两声轻响,雨幕中两只长箭透胸而入,瞬间夺去他们的生命。峡谷顶端的一座绿叶严密遮掩的简易木屋内,两名秦军射手收回弓箭,懒洋洋的靠在房壁上打盹,周围传来数十个人的掌声,有人在风雨中笑道:“王大王二,你们弟兄两的箭术越来越神了哈,杨将军见了定然要升你们为什长了。”

王大王二眼都没抬一下,咕哝道:“别吵吵了,下雨天好睡觉,这几个小毛贼扰了老子的好梦哩。”

下方峡谷内堵塞的树木土石后面冒出几个秦军的士兵,将死去的燕兵尸体拖到一边用木石盖住。雨水冲刷下,两滩血迹渐渐淡去,终归于无。

第九十二章 狼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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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关南门战火燎天,一座座高大的土石垒砌的高台,上面摆放着巨大的投石机和长宽五米有余的巨大床弩和炮弩。***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如蚁的人流中夹杂着几百座可容数十人在顶端站立的移动的箭楼和巨盾护顶超过二十米长的冲车队。。。。。。

磨盘大的巨石带着骇人的呼啸声划空而过,四米多长的床弩每次发射时牛皮弓弦的巨大“嗡嗡”声摄人魂魄。在密集的空中火力掩护下,如虫蚁一般的秦军士兵,悍不畏死的向壶关坚厚的城墙涌去。到处充斥着喊杀声,惨叫声,城墙的坍塌声。

壶关攻城战到今天已经进入了第五天,秦军的攻城器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高处可射进关内一百步远,城上密密麻麻的守军时不时被巨石砸开一片空挡,抑或是被床弩洞穿数十人带出绚烂的血雨。

五天内,城门数次被洞开,又数次抢回,双方的死伤直线上升。第一日燕军死伤七千余人,秦军死伤三千;到今日为止,燕兵战死二万,受伤四万;秦军伤亡超过一万。

王猛并不从其他城门进攻,只是集中兵力进攻南门,如此一来,壶关十五万守军便只能集中在南门一线的数里城墙上防守,阵型施展不开,兵力优势大打折扣。

守城的大将南安王慕容越见此情形也曾组织数万步兵出城,企图正面突破秦军防线。但王猛洞察先机,不但扎营便扎在山坡上,而且营前遍修坚固工事,在秦军强弩的覆盖下,秦军三次出城突袭均告失败。只留下上万的尸首,在高温下腐烂,变臭。

如此一来,燕兵再不敢出城,唯据城坚守,双方陷入惨烈的攻城战中。三五中文网

晋阳城南,天龙峡。慕容加率领十五万燕兵冒雨南下救援壶关,虽然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带回确切的消息,但是以他多年的征战经验来判断,壶关必然在遭受攻击。,峡口兵站的士兵报告这些天并无异样,慕容加也相信进攻晋阳的秦军必已绕道前往壶关去了。

两万先头部队踩着齐膝深的积水开进峡谷内,慕容加谨慎小心,待先头部队进入峡谷过半时才下令后续跟上。众人淌水前进,一路咒骂这鬼老天连下二十多天豪雨,仿佛老天被什么东西捅了个窟窿,就是不停。

慕容加默然不语,眉头紧锁的策马前行,忽然前面呼喊声号角声四起,先头部队中有数百人倒退回来大喊道:“有埋伏!前面有埋伏!”

慕容加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峡谷靠近南端数里长的地域,此刻已经成了人间地狱,两万燕军刚刚进入这一地段,便听号角四起,峡谷顶端滚木巨石夹杂着骤雨倾泄而下。

很快后面的路便被截断,万余人困在这段狭窄的峡谷内,遭受着天上巨木和磐石的洗礼。燕兵茫然的朝空中放着箭,但峡高壁仞,半只箭也挨不到秦军身上。仅仅小半个时辰内,万余燕兵便丧命在此,这一段峡谷也彻底堵塞了。

慕容加指挥慌乱的士兵们退出峡谷,清点一下人数,仅仅一个时辰就伤亡一万五千余人,连敌人的影子还没见到,气的暴跳如雷。

无奈只得先行退入晋阳城内,商议对策。

八月初三,攻城进入第七天;王猛亲率剩余四万秦兵,展开了对壶关的最后总攻。山岗上王猛甲胄齐整策马傲立,张蚝、邓羌、苟苌、郭庆等将均披挂整齐,分立两旁。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迎面吹来前方战场上腐臭的尸体败发之气,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刨着蹄子,四万秦军精锐呈锥形战阵静立坡下。数百座箭塔在人群中矗立,上面的弓箭手搭箭而待。

王猛高举‘青漓’宝剑一声令下,顿时号角长鸣。山岗上、高台上的投石车,床弩,炮弩一起发射,箭塔在秦兵的推动下进入一百五十步的射程,成千上万只蘸着火油剧烈燃烧的火箭射进壶关城内。顿时在攻城器械的打压和火箭的突袭下,壶关南门城区内房倒屋塌,火光冲天。

战鼓声起,四万秦兵悍不畏死的扑向壶关。半个时辰之后,南门两丈宽的城墙在攻城器械的集中打击以及冲车的撞击下坍塌数处。与此同时南门城门也被打碎,秦兵如虎狼一般蜂拥而至,杀入城中。

燕兵稍作抵抗后便告崩溃,南安王慕容越欲带领残部突围出城,但被建节将军邓羌率部拦截,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上党太守南安王慕容越被生拿活擒。辰时起直到未时末此战歇,除慕容越手下部将率五万败兵突围退往潞川外,其余六万余燕兵被歼两万,四万投降。城里城外伏尸遍地,血流成溪。

八月初四,王猛下公告安抚城中居民,严肃军纪秋毫无犯,城中人心稍定。又下令休整三日,投降的燕兵中除鲜卑族外尽数纳入秦军,补充兵源三万五千余人。自此壶关秦军达到七万之数。

晋阳城天龙峡西侧的峭壁上,杨安屹立如松。天已放晴,连续二十多天的阴雨,又憋屈在树木搭建的简易棚内,许多人的手脚都溃烂不堪,士兵们趁着天气放晴出来将衣服手脚晒干。

杨安陷入深深的思索中,每人二十天的干粮已经即将告罄,只两天已经有人在山上遍寻野果以及猎捕小兽充作军粮,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外派去壶关的哨探至今未回,不知道辅国大将军王猛是否已经成功的攻下壶关;只要壶关一破,自己的狙击任务便已完成,那么便可退往壶关会师。

自从前日燕兵冲峡口死伤一万多人之后,敌军便再无动静。这不是个好现象,以敌军十数万之众,自己的区区九千人若不是凭借天险,断难阻挡半日,屈指算来,自己率领的这支军队自七月入燕已经征战一个多月了。

杨安传令下去,加强南端的警戒,并再次派出五人斥候队前往壶关通报情况。夜半时分,峡顶秦军被树木乱石的滚动声惊醒,星光下只见密密麻麻的燕兵正从天龙山北麓向峡顶两边爬来。

杨安毛当下令据险而守,顿时乱石箭矢滚滚砸下,燕兵死伤无数。数处山崖险遭突破,经过浴血奋战,千名秦军战死,方才打退燕兵进攻。

从八月初六开始,燕兵就用这种攀爬强攻崖顶的战法,在四天内进攻数十次,丢下近万尸首,但崖顶坚守的秦军已经战死六千余人,只剩下三千人的伤军,更要命的是,箭矢,山石早已耗尽加之断粮数日,士兵们早已无力再战。每次敌军冲锋的间歇,士兵们便拖着沉重的身躯去砍伐圆木以作拒敌之用。

八月初十,敌军再次进攻,慕容加洞悉山上的情形,派弓箭手发射火箭烧山。连日的晴朗天气,山上的油松遇火即燃,顿时漫山遍野烟尘滚滚,热浪袭人。

杨安见火势随风席卷而来,知道大势已去,长叹一声,抽出佩剑横在脖子上对毛当道:“毛将军,我命你即可带领残余弟兄从南麓下山赶往壶关与大将军汇合,见到大将军便说,我杨安不负重托,战死沙场也未退后半步。”

毛当等人大惊,忙上前抢夺宝剑,杨安大声斥道:“这是军令,速速下山。”随后手腕一翻,剑刃朝咽喉割去。。。。。。

第九十三章 狼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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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秦燕两国鏖战正酣,大晋北疆广陵城内也是兵马纵横来去,一派战前调动的繁忙景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八月九日广陵城东郊校场上一堆堆晋军整装待发,经过不断的准备和训练,以及对燕秦境内密探传来消息的慎重分析,郗超终于答应桓温何以出兵了。北方送来的七月底王猛进攻壶关的消息促使郗超最终决定同意出兵;由于地域的阻隔,消息送到广陵时已是八月初六,经过三天的准备和调度,万事具备,只待今日誓师后便可出征。

桓温站在校场中央的高台上,环顾着眼前黑压压的晋军士兵,耸立如林的长枪长戟,心中豪情涌动;自第三次北伐兵败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这个时刻,这一个一雪前耻,恢复声望的时刻。

“将士们!”桓温用雄浑苍劲的声音开口道:“去岁,你们都是和我一起北伐讨伐燕贼的兄弟,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去年天不佑我桓温,以至有枋头之败;然兵败之由便全是因为老天爷么?不!还有那人祸在作祟。”

桓温双目精光烁烁,须眉横张大声续道:“首要的罪魁祸首,便是那老贼袁真。我曾严令袁真攻打谯郡、梁国,开凿石门,以便修通水道,运送粮草。那老贼磨磨蹭蹭就是不打开石门,以至于我大军粮草断绝,无力再战。后来才得知,这老贼早就勾结了燕贼,吃里扒外,欲置我大晋于覆灭之地。算这老贼走运,我等在广陵休整期间,他竟然病死了,但父债子偿,他的儿子继续投靠燕贼,认贼作父,你们说我们该当如何?”桓温声调拔高大声问道。

“讨伐叛贼,杀之为死去弟兄报仇。三五中文网”台下两万晋军受到桓温情绪的影响个个群情激奋,齐声大吼。

“对了,这才是我大晋好男儿,今日我们便要开拔诛杀叛贼袁瑾,凡第一个冲入寿阳者,授千夫长,赏十万钱,良田十倾。诛杀袁瑾或生擒者授偏将衔,赏十五万千,良田二十倾,所有杀敌或勇猛向前者均论功行赏,退后逃跑怯战者军法重处。”桓温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调大声宣布道:“大军出征。”

三万大军士气高昂的浩浩荡荡出了广陵,直奔寿春开去。

建康城韩宅,韩暮书房内,韩暮一袭青衫正和俊杰袁岗坐着品茶。俊杰正在讲述他从都尉府一个亲卫那里得到的情报,那亲卫亲见广陵来人,送来密保一封给王珣,王珣当即召开会议,那亲卫在门外值岗,耳力敏锐,故而听得真切。

韩暮听了思索一番问道:“那亲卫可靠么?”

“绝对可靠,他上月曾和几个人在赌场赌钱,输了吵架闹出了人命,小弟听人报信赶去拿钱摆平了这件事,所以他对我现在感恩戴德,小弟也曾从侧面试探,均无破绽。”俊杰拍着胸脯道。

袁岗皱眉斥道:“小杰,你现在有些不像话,这等杀人凶手,你还去保他作什么?然则那死者岂不是白死了。”

俊杰躬身受教,待袁岗说完方期期艾艾的道:“大哥有所不知,那死者也是个地痞混混,在建康城街面上平日里做些偷鸡摸狗、作奸犯科之事,死有余辜。况且我还给了不少钱给他的家中老母,还帮她买了一个丫头伺候着。”

韩暮笑道:“大哥勿要责怪小杰,小杰做事还是有分寸的。”然后示意俊杰落座正色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小杰你要记住,切不可因小利而失人道。”

俊杰连声答应。韩暮把这件事从头想了一遍对袁岗道:“大哥,这下我们有时间布局,将桓秘这个狗贼扫出京城了。桓温开拔,讨伐袁瑾,这场战争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广陵目前三万守军,能调动的只有两万,而寿春袁真一镇之兵不下三万,又有坚城作为屏障来防守,只要采取守势,没有几个月时间,根本拿不下来。”

袁岗悄声问道:“二弟想如何行事呢?”

韩暮神秘一笑,伸手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袁岗和俊杰看着那两个字迹在热气中渐渐蒸发,看向韩暮的眼神已经除了崇拜一词,别无其他词汇可以形容了。韩暮长身而起朝屋外喊道:“韩七,备马。”

说罢大步出了书房,朝府门口的上马石走去。沿途经过一个秀丽绝伦的小亭,恰好看见谢道韫和张彤云坐在那里聊天。最近张彤云是韩宅常客,韩暮见怪不怪,只是极力克制自己,和她以礼相待,免得张玄天天看见自己跟见了仇人似的。

韩暮转了个弯拐过去,向二人施礼问好。

谢道韫白了他一眼道:“又去何处鬼混去?”

韩暮笑道:“我在为我们以后幸福的生活奋斗呢,韫姐这样说我,我伤心死了。”

“谁和你有幸福生活,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就是不改,彤云在这里呢。”谢道韫啐道。

韩暮朝张彤云告罪一声道:“张小姐自然明白我韩暮直人直性,不会计较,咦!你们喝的这是什么?”

韩暮瞥见凉亭石桌上两女面前摆着的绿豆汤,还丝丝的冒着凉气,奇道:“哪来的冰块镇住的啊?怎么不让我尝尝啊。”

“上午才从二叔府中拉来,看你在谈事,准备等会镇冰了给你送去,彤云刚好来了找我谈事,就拿了给她先尝,你倒眼尖。”谢道韫红晕上脸,仿佛偷嘴的猫儿被抓了个现行。

“义父倒会享受,这是去年冬天存下来的冰块吧,好东西啊。”韩暮叹息着,在这个时代,冰箱什么的你只能是痴心妄想了,所以冰块在这炎炎夏日绝对是稀罕玩意,有钱没处买去。

韩暮实在按捺不住,伸手将谢道韫面前喝了一小口的绿豆汤端起一饮而尽,还嫌不足,又伸手将张彤云面前的半杯也咕咚下肚,满足的叹息一声,趁着两位美女目瞪口呆的当口,拱手告辞,跨马而去。

身后两女娇嗔不依声传来时,韩暮已经出了韩宅,顶着烈日策马朝谢府奔去。二女对视一眼,均羞红了脸,半晌无语;

谢道韫看着张彤云脸上久久未消的红霞,叹息一声道:“彤云妹妹,我看你对韩暮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要不要姐姐出面替你说说呢?”

张彤云娇嗔道:“管好你自己吧,还说我。”随即面色暗淡下来道:“他对我无一丝一毫的情意,我怎好厚颜去求他。”

谢道韫捂嘴娇笑不已,心道:这家伙完全是在假装,这点张彤云都看不出来,真是爱上了一个人就的愚蠢糊涂了么?

第九十四章 狼烟(八)

杨安横剑向脖子抹去,毛当和众亲卫拼死拉住,杨安瞠目怒骂,正不可开交时,忽听南麓山脚号角长鸣,有瞭望的秦兵跌跌撞撞的从山坡上连滚带爬的跑下来带着哭腔喊道:“王猛大将军到了,救兵到了。三五中文网。。。。。”

杨安、毛当等人顿时如雕塑一般愣在那里,毛当率先恢复过来,大吼道:“吹号呼应,全部动起来,把这波贼兵砸下去,大将军来了,哈哈哈。”

本以为今日必死的三千残兵顿时精神振奋起来,拿起手边的一切能砸下去的东西,朝崖下攀爬不休的敌兵砸下去。

王猛带领的五万援兵浩浩荡荡直达天龙山南麓,远看山上火光冲天,浓烟蔽日,知道杨安等正在苦战,忙命令吹响号角,喝令士兵打开南端堵塞之物,移去峡谷内的燕兵残骸和木石等物。

一个时辰之后,峡谷贯通,王猛命张蚝带领万余铁骑迅速穿过峡谷,并守住谷口,自己和其余众将带领四万兵随后通过。

慕容加刚刚得报,秦军主力已经到达南麓,此时进攻崖顶残军已经意义不大,忙下令增兵堵住谷口;副将邹耀祖刚刚领命整队前去,只见峡口处奔腾出一只铁骑,瞬间将谷口少量燕兵击溃,随后秦军如潮水般涌出。

慕容加无奈,只好命令全军退入晋阳城中紧闭城门,拒不出战。

当杨安毛当带领剩余的残兵从山上撤下之时,已经天近黄昏;王猛亲自在营前迎接这些苦战数十日的英雄。

这残留下来的千余人衣服破破烂烂,面孔焦黑消瘦,双目赤红,站都站不稳了。王猛眼含热泪快步上前单膝跪地道:“扬将军,毛将军,众位弟兄,你们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伟业,请受我王景略一拜!”杨安心神激动,仰天晕倒。35zww.com

秦军五万将晋阳团团围住,五万围十一万,听起来是个天大的笑话,但事实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燕兵龟缩在城内,无论如何大骂和奚落就是不出城应战。

十一万燕兵闲来无事,全部加宽加厚城防;几天后,原本只有十五步宽的城墙被加宽到二十五步,高度也增加了两尺;如此一来,晋阳城可谓是坚城深河,固若金汤。

秦军故技重施,就地伐木打造攻城器械,但是这一次,床弩和投石机只能对城内的房屋造成破坏,零星的杀伤些燕兵,这对于兵多粮足的燕军来说,构不成任何心理负担。

众将都有些束手无策,邓羌性子急躁,试探性的攻击了一次,连墙头都没摸着,就损失了一千士兵,灰溜溜的撤了下来;战事陷入胶着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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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郊外,广袤开阔的原野上,桓温扎下营盘;

大帐内桓温会同众将商议破城之策。桓温换了一身便装,斜倚在上首案几后的靠枕上,正闭目听着众将阐述攻城方略。

“寿春城内叛军三万,而我军两万,看上去似乎敌众我寡,但以我军士气战力而言,攻城必克,何须忧心?”说话的是桓温二弟桓云。

右首的桓冲站起来道:“二哥之言我只同意一半,论战力我军绝对比叛军强了不知道几筹。然而寿春城墙坚厚,敌军若坚守不出的话,攻城怕是有难度;即便攻下,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桓云笑道:“冲弟过虑了吧,当年大哥北伐之时曾以五万兵破燕贼八万,情景历历在目;今时今地,冲弟怎么这么胆小了?”

桓冲脸孔涨红,欲待辩解,郗超捋着长长的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两位将军莫争,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但世易时移,昔年大司马北伐之时乃是以五万雄兵与燕人决战于旷野,可不是攻城战啊,这一点我倒是偏向冲将军。”

桓云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郗超看了桓温一眼,见桓温并无异样表示接着道:“今日之战,强攻乃是下策,要想方设法诱叛军出城决战,只要能诱他出城,此战必大胜。”

桓温睁开眼,目光中精光闪烁,轻咳一声道:“明日在军中挑百十个嘴皮子利索的去阵前叫骂,要连那袁瑾小贼的祖宗八代全部骂个千百遍,我看他还做缩头乌龟不?”

众将一愣,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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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城谢府书房内,韩暮在和谢安对弈,棋盘上黑白纵横,双方绞杀在一起。谢安白子占据中间大块腹地,韩暮黑子则占据了上部左右的金角及一条银边,一时间形势难辨。两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额头上汗珠沁出。

韩暮不时的抓起旁边案几上的冰镇绿豆汤咕咚几口,而谢安则不时用手中的折扇轻扇几下。正不可开交之际,屋外传来谢玄的说话声。

两人回过头来一起扭头看向屋外,只见谢玄引着王坦之,张玄,庾希三人正从小院内的石板路上走来,两人忙起身迎接。

近几个月来,谢安成功的和庾希达成联盟,庾希的妹妹庾道怜正是当今皇上司马奕的正宫皇后,而庾希本人官拜北中郎将,几个弟弟也各自官居要职,在朝中势力颇大。

庾希一进门,便看见那盘未完的残局,看起来庾希也精于此道,捻着梳得整整齐齐的胡须定神观看,王坦之也凑在一旁和郗超指指点点的议论棋局。只有那张玄,把两只眼睛盯着韩暮,看的韩暮浑身不自在。

谢安笑道:“两位可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庾希摇着折扇道:“形势扑朔迷离,很难看出胜负啊。”伸折扇点点韩暮道:“这是韩贤侄和你下的?韩暮棋力颇深啊。”

韩暮忙谦虚的道:“义父让一子,且让我执黑先行,才勉强下成这个摸样。”

“勉强?你可知这谢老儿乃是我大晋数一数二的大国手么?让你一子那是他在欺负你呢。”庾希惊讶的道。

谢安拍拍庾希的肚子道:“你今日吃了什么?可不许乱放厥词,棋局还是不谈了吧,先谈正事。”

庾希这才恢复情绪,谢玄招呼家仆,送上冰镇绿豆汤给几人解暑,庾希难免又调侃一番谢安的穷奢极欲。

谢安挥退闲人,韩暮将书房门关好,吩咐谢玄在门口盯着;众人见谢安和韩暮形态神秘,知道兹事体大,俱都默然无声的看着二人,等待二人开口。

PS:三线并进,兄弟们可看的习惯么?若不习惯,在书评区说一声,我换种写法。

第九十五章 狼烟(九)

晋阳城外,围城还在继续;王猛站在高坡上凝视着远方高大的城墙,和墙头密密匝匝的燕兵,眉头紧皱。三五中文网

围城已经六天了,多次的试探性攻击在各个方向进行,但结果不容乐观;慕容加和慕容庄把晋阳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乌龟壳,十余万士兵缩在里边,就是不出来。

王猛看看身边稍显病弱的杨安道:“杨将军,高处风大,对伤口没好处,你回营休养去吧。”

杨安摇摇头看着远方的晋阳城道:“一日不破此城,末将实在无心调养。”

王猛微微点头,不再多言,把视线移向前方。前方坡下的空地上,数十名骑兵正在玩一种军中流行的马球游戏,在这种攻城对峙的时候,适当的放松对士气有莫大的好处,所以王猛并未禁止。

那些骑在马上的秦兵,娴熟的操控着马匹,用弯弯的木棍将地上一只塞满碎步的羊皮球拨的超前疾驰,一名秦兵异常矫健,带着球直奔对方两根旗杆竖起来的球门;身后对方紧紧追赶,但是追之莫及。瞬间那秦兵已到射程之内,只见他扬起弯木球杆,用力挥去。

“噗通”球未射出,那名秦兵反而连人带马摔落在地,激起一地的尘埃;其他场上和围观的秦兵都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王猛看到这里,双目猛的亮起来,用手一把捋住花白的胡须大踏步朝场地上走去;众将忙紧跟在后,随他下坡。坡下空地上的士兵见王猛大将军带着十多名将领亲随走来,都停止了嬉笑,肃立敬礼。

王猛挥挥手示意他们自便,径自走到场地中央,弯腰抓起地上的一捧土细细搓捻,又抽出青漓宝剑向下挖掘了尺许大小的坑洞,蹲下身子,细细观看坑内土质。

众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将军是何用意。三五中文网

王猛查看一番,忽然大笑起来,“天佑大秦,天佑大秦啊。”王猛变笑便喃喃自语;转身对正目瞪口呆看着他的众将微笑道:“回大帐议事,晋阳城在我王景略手中了。”

寿春郊外,数百名晋军士兵或坐或卧,衣帽歪斜;他们是晋军中挑选出来的口齿伶俐,嗓门高亮的骂客。上午辰时起,这帮人便来到城前弓箭不及的范围开始嘲笑、奚落、叫骂城中士兵,这些人叫骂的花样翻新,两个时辰下来不带重复的。

“缩头王八们,敢与我军出城决一死战否?”

“叛贼们,你们打算把头缩在你娘的裤裆里一辈子么?”

“袁瑾小儿,看看这是什么?你娘的裹胸布在这里,还不来拿么?”

“月光光,照大床,大伙一起操你娘。”

“。。。。。。”

除了叫骂,这帮人还有的用竹竿挑着女子的小衣和肚兜在空中挥舞,有的直接掏出家伙朝着寿春方向摆弄,撒尿。更有甚者,有几位直接裹着头巾扮演起袁瑾家里的女子们,在地上被几个晋军揉来捏去,翻滚不休,发出令人作呕的淫*声浪*语。

寿春城头的士兵们一个个气的面如土色,连忙报告袁瑾得知;袁瑾来到城头只看了一小会,便怒骂着要点兵出城。

有几名老成持重的将军和参事急忙劝住,分说厉害,袁瑾拗不过众人,才气呼呼的回府。

第二日、第三日,一切照旧,晋军的叫骂越来越狠毒,不仅辱及先人,甚至祸及袁瑾的七大姑八大姨,所有亲眷故交一概没能幸免。

一连三日极尽侮辱的骂战,袁瑾终于忍无可忍,他大声喝令整兵出城应战;那几个将军和从事还待再劝,袁瑾一顿怒骂,威胁谁要再劝便军法从事,这几人只好退下,摇头叹息。

八月二十三,袁瑾率领三万守军出城列阵迎敌,桓温计谋得逞,双方进入正面兵团作战。

由于袁瑾所带三万兵原本就是大晋官兵,很多人都是为势所迫才不得不随袁真判归燕国,且叛燕后在燕国中地位低下,经常遭受燕军士卒的嘲笑和轻视,加之内心自责;在这三重因素作用下,袁瑾军士气低落。

人和已经不占优,天时双方持平,而袁瑾又放弃了唯一能赖以抗衡的地利——固守城池。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失其二,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

双方正面甫一接战,袁瑾军便支持不住了,督军队在后方砍了数十个后退的士卒脑袋,也未能阻止溃败。

郗超一面命士兵大喊:“大晋兵不打大晋兵!”“欢迎你们回归大晋的怀抱!”一面命士兵猛攻猛打。

叛军终于彻底崩溃,阵前的士兵开始倒戈或者扔掉武器投降。

袁瑾见势不妙赶忙收罗剩余的一半残兵败回城内,闭门不出。

仅半日光景,桓温军便斩敌五千,俘虏万余,自身伤亡不到三千,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随着俘虏的改编纳入,晋军数量不减反增到两万五千人,将寿春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袁瑾慌里慌张的派人连夜突围出城寻求燕兵救援,在这之后无论桓温如何辱骂挑衅,就是闭门不出,静待来援。

与此同时,晋阳外围正在进行历时数日的佯攻;在佯攻的掩护下,数千工兵正集中在西门外挖掘出十余条隧道,由于王猛发现晋阳所处地带土质松软,便定下了这条挖掘地道进城的妙计。

十余条地道向前延伸,九月初二初更时分,地道挖掘到到西门城墙根部。由于城墙根基深厚,秦军只能奋力将城墙凿穿容两人进入的孔洞,再向内挖掘百步,方才向上挖到剩下薄薄一层内城砖石,以圆木撑住。

当夜三更,两千名精挑细选武艺高强的士兵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城内。城内守军因连日来秦军的不断攻城,疲倦欲死,昏昏入睡,毫无察觉。

两千敢死队分成两队分别前往西门和北门,一番屠戮后,将两座城门占领。黑夜里,城门吊桥放下,数万秦军涌如城中,朝正在熟睡中的燕兵杀去。

燕兵猝不及防之下连忙仓促抵抗,惊惶之下,哪里还能挡住如狼似虎的秦军,这一番厮杀呈一边倒的态势,喊杀声响彻一夜,知道天明时分城里才安静下来。

胆战心惊听了一夜厮杀声的城内百姓早间打开屋门,迎接他们的是满地的残臂断肢,尸体到处都是,城内的大街上鲜血遍染,在夏夜热气的蒸腾下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一夜之间,晋阳城成了人间地狱。燕兵三万被杀,两万被俘虏,数万逃散不知所踪;东海王慕容庄成阶下之囚,慕容加率四万余残部逃往潞川而去。

王猛在秦军士兵的眼里,已经如同天神一般的伟大不可仰视。此战以五万破敌十三万,创史上所绝无仅有。

王猛又连下两道安民告示,安抚人心;又命人将晋阳城打扫干净,十余日后晋阳稍稍恢复安定,但此战亡魂数万,晋阳的街道上虽清洗的干干静静,但血气蒸腾,历数月不散。

第九十六章 机不可失

谢安宽大雅致的书房内,寂静无声;若有人在门口伫立倾听,定然不相信里边有人。三五中文网但事实是,里边不但有人,而且有五个。

谢安俊逸的令人发指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眼望窗外;王坦之、庾希、张玄三人半张着嘴看着另外一个一袭青衫的少年,满脸的惊愕之情;室内静的喘息声相闻。

窗外悬在笼中的金丝鸟鸣出美妙的歌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那张着嘴的三人恢复过来,尴尬的咳嗽几声,各自正襟危坐。

“栽赃?韩暮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件事要是一个闪失,大乱必至。不妥,不妥之极!”张玄首先发难。

“大难必至?张大人以为大难还远么?桓温讨伐了袁瑾之后,下一个是谁?好好想想吧。”韩暮脸上带着哂笑,恼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张玄了,言语中也不再客气。当断不断,形势不明,想法天真这些他昔日的毛病,全被他在这张玄身上发现了。

王坦之习惯于征求谢安意见,眼光溜到谢安脸上,想看看谢安的态度。谢安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几竿修竹,神态如故。

王坦之无奈转头对韩暮道:“贤侄是否觉得这样做有些仓促了,桓大司马讨伐袁瑾,怎么说也是表面上为我大晋肃清逆贼,我等现在这样做,百官恐有议论。”

顿了顿,王坦之又道:“再者说,这栽赃之事,毕竟有碍光大,此事我等做出来,岂不是。。。岂不是。。。。”

王坦之思考着合适的措辞。韩暮听出来这是王坦之的真心话,心里有些敬佩王坦之,对于有违名士之风的事,哪怕有利于己也不屑为之,乃真名士也。***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起身施礼道“王大人之虑,韩暮了然于胸,此事虽不光明正大,但机会难得。桓大司马忙于寿春之战脱不开身,京中只有王珣和他那帮小喽啰,若无恰当理由,如何将桓秘扳倒,逼他腾出大内侍卫统领的位置。”

张玄插嘴道:“扳倒桓秘是一定的,但是难道必须要用这样的办法?”

韩暮道:“桓温设计扳倒前任侍卫统领黄松年大人之时,肯定无我等此时顾虑。”

黄松年是前任侍卫统领,桓温指使王珣联合京中势力以失职之罪将其下狱,这事一直是在座众人的心头之刺。韩暮此时指出来,便是提醒各位对手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若有其他正当途径则最佳,但一时之间哪有如此好的把柄呢?我这么想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韩暮喝了一大口冰绿豆汤,缓解一下自己的情绪。

一直捻着胡须的庾希欠了欠身开口道:“韩贤侄提出的时机倒是绝佳,若等桓温腾出手来,他必然图谋颇大,然则朝堂惊变。此时不将京中主要兵权操在手里,到时候便没有和桓温抗衡的价码,即便桓温势力再大,也可牵制与他,使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行逆天之举。即便是他想做什么,也要考虑一下我们手中所掌握的实力。”

王坦之听了频频点头。庾希皱着眉头道:“只是这行事之法,若一味的以牙还牙,则必为天下人所诟病,我等行事若与桓温相同,天下岂不是将我等与桓温视为一丘之貉,这一点韩贤侄可考虑到了么?”

韩暮低头想了想,倒也承认庾希说的有道理。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众人默默低头思考,唯谢安看着窗外的竹子,听着鸟鸣风吹,神态未变。

“你们可曾听说过卢竦这个人么?”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谢安忽然道。

韩暮摇头表示不认识,但是其他三人都讶异的看着谢安。

王坦之忽然一拍大腿道:“谢公的意思是?”

庾希点头道:“就是如此,就从他入手。”

韩暮茫然看着众人,不知道他们说的这个卢竦到底是什么人。

庾希详细的将卢竦的情况说给韩暮听。这卢竦乃是徐州府的一名天师道教的道长,天师道韩暮倒是略有耳闻,前世在教历史的时候,倒是对这个天师道有过一番考究。

天师道又名五斗米教,是东汉末年张鲁所创,当时张鲁割据汉中三十年,在汉中当地大兴五斗米教,主要是以老子的《道德经》、庄子的《南华经》为理论渊源,吸收融合儒学、佛学理念和修行方法,在东汉末形成宗教。讲究轻刑罚,重教育,特别注重培养百姓的道德观念。又时常设坛祭酒为百姓出病消灾,每次施法完毕则只取白米五斗,故而得名。后张鲁被曹操招降,被册封为天师,故而又称天师道教。

卢竦在徐州大肆张扬天师道,追随者甚众。东晋正是佛、道、儒三种思想潮流激荡融合的时代,那卢竦也颇有些异能,所以被桓秘推荐给笃信道教的当今皇上司马奕,招进宫中,辟为祭酒,尊称“卢天师”。

这卢天师据说能口吐烈火,油锅捞物、斩妖伏魔;还善于炼制长生不老丹,在宫中颇为得宠。

庾希说完这些,谢安补充道:“我亦是道教的笃信者,曾与此人一谈,但我观此人心术不正,言语之中有违道家之风;更有甚者,他竟然向老夫鼓吹御女采补之术,甚是让我难堪。”

庾希闻言也压低声音道:“风闻那卢天师与王子敬妻新安公主来往颇为密切,谢公如此说来恐怕。。。。。。”

韩暮不禁为王献之默哀三分钟,得妻如此,那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哦。到这个时候,韩暮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了,于是道:“我即刻去查探这人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只要能查出此人在宫中行骗或者做其他的坏事,便可以纵容渎职之罪扳倒桓秘。”

王坦之道:“此事张大人要大力协助,韩暮进宫不便,张大人要斡旋周到,不可打草惊蛇。”

张玄看了看韩暮,虽然有些别扭,但他毕竟大事不含糊,点头答应。

大事商议已毕,三人告辞,谢安和韩暮将三位大人送出书房小院,正待回头。张玄忽然回头将韩暮扯到一边。

韩暮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不禁大为头痛。

骄阳如火,热气熏蒸;张玄拉他来的这个角落无风无荫,韩暮浑身冒汗的看着张玄俊俏的薄唇一张一合的蹦出几句比这大热天更让韩暮眩晕的话来。

第九十七章 夏日

“你若动彤云一根头发,我必将你碎尸万段。***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是张玄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迷惑了她,我怎么就看不出你到底有何资格得到道蕴和彤云的垂青呢?”这是张玄说的第二句话。

“昨夜我和彤云大吵了一架,听说她搬到你府上和道蕴作伴去了,你可否代为中间调停一下呢?”这是张玄的第三句话。

韩暮从这三句话里基本上就可以断定发生了什么了。必是张玄百般阻挠张彤云和自己接触,导致张彤云的反感,兄妹两为此事大吵一顿,张彤云借机搬到自己府中了。

难怪韩暮一大早练功的时候,便看见张彤云的马车进了府门,由于张彤云已经是韩宅的常客,所以韩暮也没太在意;只是有些奇怪她今日似乎比往日来的早多了。

张玄的语气中分明有了妥协之意,似乎已经无可奈何的认可了这件事,女大不中留,张玄深深的为之感叹。

“一定一定,张大人切莫担心,我定然好好规劝令妹,叫她回家去;住在我府中也不是个事啊,久而久之外人要说闲话的。”韩暮态度诚恳,谦恭之情可圈可点。

张玄恨的牙痒痒的,这家伙真装得厉害,明明有不轨之心,偏偏装的纯洁无暇,无辜之极。谢道韫住在你府中数月,你怎么不怕别人的闲话呢?但人家态度谦恭,又陪着笑脸,总不至于直接翻脸,显得自己没风度。

“她若想在外边散心,就让她多住几日吧,你要照顾好她。”张玄无力的说道。

韩暮乐了,这可是你请我照顾的,照顾道什么程度呢可没说,这个尺度看来需要我自己把握了。

“遵命。三五中文网”韩暮态度谦卑的不像话。

张玄不再和他啰嗦,掉头就走,行出几步后忽然掉头道:“我着人打探卢竦的行踪,你等我消息。”说罢头也不回的除了府门,上马离去。

韩暮苦笑一声,到书房和谢安道了别,用马车拉着死皮赖脸要来的几大块棉布裹着的冰块,匆匆的回府了。

时近午时,韩暮满身大汗的回到韩府,进了小院,迅速的把身上的衣服扒光,只剩个裤衩,‘噗通’一声扎进围墙内圈起的淮水里。

院内的树荫遮挡了直射水面的阳光,河水凉爽宜人,韩暮心神大畅,在水面上自由泳、蛙泳可劲的折腾。

折腾了一会,便仰躺在水面上轻轻的浮水休息。忽听“啊”的一声娇呼,韩暮忙循声望去,只见二楼谢道韫闺房的回廊上,张彤云头发披散,手掩着小口,睁大双目正惊讶的睁大双眼看着自己。

韩暮惊觉自己浑身上下只余一条三角裤,这美女估计是今生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裸体,吓得不轻。

两人对视片刻,张彤云娇呼一声,逃也似的钻回房去。韩暮心中暗乐:看你平日狠巴巴的,到这时也叫你落荒而逃。

低头看看全身,肌肉俊美匀称,白皙自然,唯一不雅的是,三角裤包裹之处有物高高隆起,似要裂衣而出。看来是这货吓坏了张彤云。

正自得意,谢道韫绝美的脸蛋出现在回廊上,红着脸斥道:“韩暮,滚上来道歉。”

韩暮灰溜溜的上岸,叶儿和晴儿抿着嘴偷笑着拿来布巾和干爽衣物,服侍他穿上,韩暮在她们小屁股上一人一巴掌,以示惩戒;垂着头上楼。

但凡美女都习惯晚起,这一点在谢道韫身上得到验证;若无要事,谢道韫总是睡到自然醒才慵懒的起床。韩暮好几次练功回来,偷瞄到谢道韫的睡姿,总是内心激荡。

没想到这张彤云也是同样的毛病,韩暮进去的时候,她缩在床帐里不出来,很明显刚才是刚刚起床,连头发都没梳,道走廊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

谢道韫见韩暮进来,放下手中的毛笔。很显然,刚才她正在练字,被张彤云惊呼声引得去查看。

“彤云来我这里小住,这便是你待客之道么?”谢道韫脸色清冷,斥道。

“我。。。错了”韩暮认罪态度较好。

“你错在哪了?”谢道韫强忍笑意,扳着俏脸。

“我应该。。。穿着衣服洗澡的。”

“噗嗤”“噗嗤”帐内帐外两女实在绷不住了,都喷了。

谢道韫玉指轻点韩暮额头道:“要有君子之风,要知书达礼;即便是在家里,对着家中上下也不能如此随意啊。我们都是清白女子,能做到这一步已属不易,不要因此就轻贱了我们,行事随意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韩暮大窘,才女词锋锐利,几句话就上纲上线,将自己置于无地自容的境地。这要是在文*革期间,估计谢才女必是风云人物。

但此时却无法反驳,本来自己这么做就有违礼数,教训自己也是不冤。想到这里便道:“韩暮无礼,有辱张小姐视听,在此赔礼了。”

帐内张彤云颔首还礼道:“韩将军知道就好,也怪我常来叨扰,干扰了韩将军正常的生活起居。”

两人来回客气了一番,谢道韫晒到:“你们两倒是相敬如宾,好了,人家都原谅你了,下去吧,彤云还未梳洗呢。”

韩暮只好出了闺房,忽然又转头道:“令兄今日找我谈话了呢。”

“他怎么说?哼!我不想见他。”张彤云依旧愤愤不平。

“他托我向你道歉,说昨晚不该和你争吵,要你在此处多住几日,散散心。”

“他告诉你吵架的原因了么?”张彤云有些慌张。

“没有,我也没好意思打听。”韩暮撒了个谎。

张彤云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失望。便道:“知道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会恼他,何须道歉呢。烦劳韩将军带个口信给他就说我在这和道蕴姐姐小住几日便回家。”

韩暮听出她言语中的失望之意,心里暗笑。韩暮打定主意这层窗户纸就是不捅,虽然张彤云才貌双全,但是眼下自己已经有负四位女子了,这到处留情的毛病也要改改了。

再说,张玄不松口,为大局着想,还是维持现状的好,在激怒了张玄,己方就毫无胜算了。

韩暮不再多言,转身下楼。

健康城的九月依旧酷热难耐,韩暮在房中几乎一刻不能呆,只得坐在水榭里吹风。

看着水榭顶端不断冲刷下来的人造瀑布,动起了脑筋。这玩意好像可以利用一下,做个水风扇什么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第九十八章 绝世妖道

潞川,邺城北部的最后一个军事重镇,封锁着由晋阳南下的唯一要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从东南各地抽调来的部队源源不绝的朝潞川集结,原本潞川守军超过十万,加上晋阳、壶关两地溃败到此的九万残兵,再加上各地集结的十余万燕兵,总数突破四十万。

燕国国主慕容暐几乎倾全国之兵防守潞川,四十万大军驻扎在潞川城外潞水河的南岸近三十里的地域,严阵以待。

军中统帅正是燕主慕容暐的叔父太宰、太傅兼上庸王慕容评,手下战将数百人。

矮胖蠢笨的慕容评在潞川府邸正草草的看着从南方寿春送来的一封求救急报,正是袁瑾请求援兵的急信。

慕容评迅速看完,肥胖的圆脸上无一丝表情,只是对送信的兵士道:“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兵士脸色迟疑鼓足勇气道:“不知大王何时发兵援救呢?”

“快了。。。快了。”慕容评挥挥手,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吃力的转回内堂。堂上参事拦住正待细问的士兵道:“大胆,还不退下,太宰说了发兵,自然会安排,轮到你这个马前卒插什么话?寿春的兵都是这么没大没小么?”

那士兵欲言又止,跺了跺脚,转身出府上马而去。

内堂里,慕容评和几个侍妾调笑着,嘟起圆滚滚的嘴巴,每人亲了一口,端起酒杯泯了一小口。

放回酒杯时手腕一颤,滴下几滴酒到桌案上。35zww.com侍妾顺手拿起刚刚收到的寿春急信,将酒渍擦干,随手丢进纸篓。

寿春城的命运便如废纸一般被轻轻丢弃。

晋阳城内,王猛大军正在休整,连续数月的征战,这些勇猛无畏的士兵也困乏不堪;

加之粮草消耗将近,王猛决定,休整十日,补充好粮草,马匹,伤病也利用这十余日时间进行休养治疗。

最重要的决战即将到来,这时候的任何一个差错和疏忽都是致命的;士兵休整期间,王猛和众将不断的商讨着进攻方略,力求计划完美无缺。

禁卫军统领府邸,张玄正在告诉韩暮天师卢竦的一些背景和行踪;

“卢竦在京中现在名气很响,听说收了很多的女弟子,那新安公主便是其中的一个;圣上都卢竦宠爱有加,在宫中起了一座天师观,专门供卢竦和他百十位男女弟子设坛讲道之用。据宫中太监说,皇上每天晚上都带着众嫔妃和宫女与卢竦一起不知在搞什么玩意,乌烟瘴气的。”张玄低声道。

韩暮明白了八九分,定是那妖道以房中术诱使司马奕在宫中集体淫乱,古来帝王皆好长生之术,房中术据说可以采阴补阳,延年益寿;司马奕嫔妃上百,宫中又宫女如云,如此的好资源,卢竦自然不肯放过。

“褚太后已经对此事有所察觉,但卢竦曾在众人面前显示仙法,不由的人不信,京中很多大臣都争相结交与他,现在红的发紫呢。”张玄带着鄙夷的神情继续说道。

“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仙法?我倒想见识见识。”韩暮早在后世便知道有很多道家的骗术被揭穿,他倒想看看此人有什么能耐。

“今日傍晚,卢竦便要去兵部侍郎樊大人宅邸是驱魔捉鬼,卢竦曾与一次酒会上见到樊大人的小女,说她中了鬼障,命不久矣,今日是约好之期。”张玄道。

韩暮马上就想到了那位樊以君公子,算来也是熟人了,心头一闪道:“我今日定去会会他,张大人可有兴趣去凑热闹么?”

张玄有心拒绝,但一想这事扳倒桓秘的重要关口,他从来都是大事不糊涂,所以点头答应。

傍晚时分,张玄和韩暮策马横穿小半个健康城,才到了兵部侍郎樊世仁的西明门外的住所,由于午后二人便送了名帖,所以樊世仁得报后带着几个人在府门前迎接,那狗屁才子樊以君也跟在其父身后出门相迎;韩暮与他相见,又想起樊以君那晚的绝世好诗,不禁互相“惺惺相惜”。

张玄乃正二品大员,樊世仁是个从三品的兵部闲职,所以平日里相互之间并无交集,但闻张大人和声名如日中天的韩暮要来府上拜会,樊世仁不由感到脸上大为光彩。

几人寒暄一番,入内饮茶叙话;谈的都是些稗官野史,民俗趣味;这樊世仁胖胖的脑袋里倒颇有些趣事,说话也一团和气,讲究扬抑之道,所以三人言谈间很是融洽。

其间韩暮似有意无意的提起卢竦来驱鬼之事,樊世仁立马愁云上脸,很是烦恼的道:“卢天师看出小女为鬼所障,很是令下官烦恼不已,虽则小女外表无常,但卢天师的本事我是亲眼得见的,不由得我不信,好在他百忙中抽空来府为小女驱障,哎,可真是万幸啊。”

韩暮斜眼看他道:“这神鬼之事终属飘渺无据,卢天师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么?”

“咳咳,韩将军切莫乱说这神鬼之事,万事皆有可能。”樊世仁一脸的虔诚。

韩暮无话可说,几人又闲谈一会,张玄特意交待樊世仁,等下天师驾临,切不可说出自己二人在此,他二人只是来看看热闹便可,樊世仁点头答应。

天色渐黑,仆役来报,那卢天师已经到了府门前,张玄韩暮等忙随着樊世仁出门迎接。二人皆穿便装而来,倒也没什么纰漏。

府门前一架两匹黑色骏马拉着黑色的马车停在门口,樊世仁拱手施礼,态度谦恭道:“天师驾临,不甚荣幸,未曾远迎,失礼之极啊。”

张玄和韩暮都充满期待的看着车子,他们想看看这个红极一时的卢竦到底是何许人也。

轿旁一个小道士挑开车帘,从车里走下一个人来,那人身高七尺,相貌堂堂,身着灰色道袍,头戴天师冠,脚踩登云履,颇有些仙风道骨。

韩暮本以为这等妖道必然獐头鼠脑,猥琐之极;最不济也是眼冒邪光,三撇山羊胡子稀稀拉拉的发黄的那种,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外表英俊不凡的人物,可见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何其的正确。

卢竦飘然下轿,向门前众人稽首行礼道:“樊大人不必过谦,铲妖驱鬼乃是我等修道方士之天职,理当如此。”声音温柔谦和,中气充足,神态自然,听着此人声音便让人生出些许的折服之感。

韩暮和张玄对视一眼,心中均想:“这人绝不简单,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办事了。”

第九十九章 半夜鬼敲门

众人众星拱月般将卢竦迎入府内,樊世仁吩咐摆上酒菜;那卢天师一摆手道:“修行之人忌食荤腥,素食便可。35zww.com”

樊世仁连忙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素席,但见青菜白米,素油白镆,吃的韩暮肚里直骂这妖道的娘。

食罢,清茶奉上,稍息片刻。那樊世仁叫管家带人从内堂捧出几只红布搭盖的托盘来,掀开一看,居然是几十封银锭,和数颗南珠。

韩暮咂舌不已,银锭在大晋可是好东西啊,市面上都难得一见,平日里银子都是打造成首饰佩戴在身上,根本不流通;再说这数颗南珠,产自南方雷州深海之中,可谓是极难开采,价值昂贵,樊世仁下如此血本看来并非是为了卢竦帮小女除障之事,乃是想借卢竦的东风平步青云了。

卢竦也不推辞,只是稽首道:“多谢樊大人赏赐,这些身外之物,我便代大人接济四方道友,多行那人间救苦救难之事。”

韩暮和张玄看他话说的滴水不漏,冠冕堂皇倒是有些佩服了。又听那卢竦道:“我今日为令爱驱除鬼障之后倒有个不情之请。”

“请天师明言,但凡樊某能力之内,必竭尽全力。”

“唔。。。我见令爱骨骼清奇,相貌颇有仙风,乃是与道家有缘,我想收她为女弟子,不知樊大人可愿意否?”

韩暮和张玄心道:“露狐狸尾巴了”樊世仁大喜道:“蒙天师青眼,是小女青莲的福气,只需小女身体恢复,即可拜天师为师。三五中文网”

卢竦哈哈一笑道:“倒确实是令爱的造化,须知圣上的两位公主,以及皇妹新安公主都是我的女弟子呢。”

韩暮和张玄一惊,均惊讶不已,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这司马奕真是糊涂透顶了。

茶毕,卢天师表示时辰已到,要去樊小姐院中驱除鬼障,樊世仁忙头前带路,穿过几道园门穿廊过厅来到樊小姐住处。

这是一座精致的小院,打理的清静整洁,丝毫看不出有鬼怪作祟。卢竦煞有其事的在各个角落兜兜转转,伸手一指院中正对小楼门前的一块空地,吩咐随行的小道士道:“便在此处设坛。”

几个小道士麻利的摆起面朝东方香案,摆上各色法器,动作麻利之极,看来没少干这种活。

韩暮冷眼旁观,看这贼道如何弄法。但见香案上桃木剑、灯盏、灯芯、米碗、香、升筒一应俱全,像极了电视上的驱鬼道士。

卢竦换上白色宽松的衣衫,头扎白带,来到香案前,先用清水净手,然后点燃三根檀香插入米碗内;在案前蒲团上三跪三拜,低头默诵法咒。

小院内静悄悄的,气氛忽然间变得诡异起来,樊家众人都缩在香案后面,眼光中带着惧意,在黑沉沉的空中逡巡。那樊小姐长得清秀可人,此刻在诡异的气氛的威压下惊恐的像只小鹿。

韩暮一眨不眨的盯着卢竦,生怕错过什么细节;只见那卢竦颂咒完毕,站起身,双手一碾,手指上便出现一簇火苗,他从容的点着面前的两盏油灯,拿起木剑,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持剑漫天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忽而动作加剧,急速抄起一支毛笔蘸着身边一只葫芦里淡红的液体在黄纸片上胡乱画起符咒来。嘴中念咒声音加快,少顷,四道符咒已经画好,卢竦长出一口气,拿起符咒交给小道士道:“去,将四道符咒贴于樊小姐闺房的小楼楼门上。”

小道士答应一声,捧着符咒望楼门走去,经过韩暮身边时,韩暮定睛细看,想看出什么端倪来;但黄纸上除了一大堆淡红的线条之外,看上去全无异状,只是鼻端传来一阵腥臭之味,似是从黄纸上散发出来。

符咒张贴完毕之后,卢竦示意众人退入楼内,门窗紧闭。众人战战兢兢的站在房内角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那卢竦闭目默诵咒语,不时的睁开眼睛偷瞄一下樊小姐玲珑的娇躯。

韩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发愁,若照此发展下去,那卢竦说不定真能搞个什么捉鬼的事实出来;到时候这嫩的滴水的樊小姐恐怕就要成为这妖道采阴补阳的炉鼎之一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忽听楼门上“咚咚”两声,接着“咚咚”声不绝于耳,似是有什么人在敲门。

众人都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樊世仁大声道:“哪个奴婢如此没规矩,此处有要事在办,还不滚远些。”门外静了片刻,敲门声又起。

樊世仁示意一位仆役开门查看,那仆役战战兢兢打开房门,门外空无一物;

门关上不到一会,敲门声又起,那仆役蹑手蹑脚挨到门边,趁着咚咚声响起之时,猛然一拉门,一道凉风掠过,门外依然空无一物。

卢竦忽道:“鬼敲门,鬼敲门,你等可明白了?”

众人悚然一惊,那仆役赶紧将门关上,逃也似的跑到众人身后。

“咚咚咚”敲门声又起,寂静中这突兀的声音显得诡异而恐怖。房内众人便如被钉在地上,都觉两腿沉重,再也迈不开半步。

韩暮和张玄也觉得不可思议,韩暮是决然不信世上有鬼之事,二十一世纪来的新时代大学生要是信这个,简直要被人笑掉大牙。

但此事之诡异确实让人无法解释,更让他担心的是,在张玄的眼中韩暮分明看到了有些相信此事的意味,若张玄被这妖道的法术所惑,这趟来这里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若张玄和这妖道结交起来,妖道再想个法子说彤云身上有鬼,来个照此办理的话,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么。

韩暮大踏步上前,猛然拉开楼门,不出所料楼外空无一物,但这次韩暮分明听到了破空之声远去,韩暮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一番,小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一阵阵腥臭之气从门上隐隐散出,韩暮仔细的观察了那黄纸画符一会,又抬头望望天空,忽然心头大亮。

原来如此。。。。。。

第一百章 韩大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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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轻手轻脚将楼门关上,且看那妖道如何表演。

卢竦对众人惶恐不安的表情颇为满意,眼光在樊小姐玲珑的身躯上打了个转用沉着的声音低低的道:“各位不要慌张,贫道自有降服这东西的手段。”

说罢提桃木剑在手,手执三张黄纸,站在门口。

不一刻“咚咚咚”敲门声再起,两边的小道士猛然拉开门,卢竦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口中喃喃念道:“南么、三曼伐罗赦悍、疾!”伸手将三章黄纸抛向空中,右手桃木剑疾刺而出,将三张黄纸穿透,又迅速将门上四张符咒揭下来到楼前的香案上点燃,烧成灰烬。

众人涌上前来,但见桃木剑穿着的黄纸上有斑斑的血迹,都长舒一口气。卢竦呵呵笑道:“小孽障还敢来害人,已经被贫道打入地狱,诸位不必担心了。”

樊世仁将信将疑的道:“天师果然仙术高强,但不知可驱除干净了呢?”这句话有些唐突,但事关家宅安危,樊世仁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卢竦也未发怒,好像在就知道他要这样问一般,吩咐小道士收拾好香案,将地上清扫干净后带领众人又回到房中,关上楼门。

众人静坐良久,再无敲门声,樊世仁这才相信再无鬼神来侵袭宅第,连声致谢。

卢竦颇有意味的看了樊小姐一眼,转头对樊世仁道:“答应我的事别忘了,令爱有修道之资,修炼有成从此便再不怕妖物侵扰了。www.65txt.com”樊世仁连声答应明日送樊小姐去天师府中拜师学道。

卢竦满意的点点头道:“这里事情已了,贫道告辞了。”说完便要出门。

“且慢!”人群中有人大声喝道。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韩暮懒洋洋的靠在门边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可劲的咀嚼着。

卢竦扭头止步,看着韩暮,眉头微皱道:“这位小居士有何见教?”

樊世仁插嘴道:“韩。。。贤弟难道也要拜师么?”

韩暮哈哈大笑道:“妖言惑众,故弄玄虚,居心不良,贼道士可恶之极。”

众人被他几句考语惊得目瞪口呆。卢竦表情稍一慌张马上恢复镇定,喝道:“你是何人?敢污蔑辱骂本天师。”

韩暮道:“你不必管我是谁?你这样的鬼把戏骗得了别人,休想骗得了我。”

卢竦再也按捺不住,无法镇定下去,大声道:“你这混人,血口喷人,今日你若不把话说清楚,便别想走。”

韩暮笑道:“我根本没打算走,倒是你,可千万别吓跑了。”

樊世仁忙上前圆场道:“天师,韩大人,你们千万别伤了和气,若伤了彼此和气,下官担当不起啊。”

“韩将军?你是哪位韩将军?”卢竦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韩暮是也。”

卢竦微微一怔,韩暮的大名他倒是听说过多次,在华林苑中将桓秘等人羞辱的不轻,虽然自己不再场,但桓秘曾在卢竦面前大骂过韩暮。据说此人极为难缠,卢竦暗自加了小心。

“既是朝廷命官,该言语持重,注意分寸,真当没人治得了你了么?”卢竦开始用大帽子压人了。

“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若说的在情在理,何人治我的罪呢?”韩暮依然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笑意。

“贫道好心帮樊大人爱女驱除鬼障,怎地得罪你了,樊大人,今日之事贫道定禀告圣上,请圣上裁夺谁是谁非,告辞,哼!”卢竦甩袖要溜。

樊世仁两边不能得罪,但卢竦抬了皇上出来,自然顾不得韩暮这边急忙哀求卢竦息怒,转头朝韩暮道:“韩将军,您这是怎么了?看在樊某薄面上,给天师陪个礼如何?天师擒拿鬼怪之事大家亲眼得见,你怎么可胡乱诋毁仙长。”

韩暮暗恨这蠢货差点把女儿推入火坑,但此时无瑕细说,卢竦正撂脚要跑呢,让他跑了就没办法戳穿他的把戏了。

“张大人,请帮我把住楼门,今天这事是我挑起的,我给大家一个交代,没交代完谁也不准走。”韩暮朝张玄一拱手。

张玄脑子都成浆糊了,也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不假思索的迈步来到门前,拔出佩剑将门堵死。

卢竦双眼闪过一丝怒色,几名同来的小道士纷纷亮出兵刃。

韩暮大喝道:“大晋禁卫军统领张玄张大人在此公干,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众人一愣都呆在原地,张玄既然揭破身份,伸手在怀中将禁卫军统领腰牌掏出,亮了一亮道:“我和韩将军听闻有人在此妖言惑众,干那不齿的勾当,所以微服来此调查;若卢天师觉得冤枉的话,大可等韩将军将话说完再走不迟,以免落下话柄。”

卢竦无言以对,只得狠狠的盯了樊世仁一眼;樊世仁被他用眼剜的心惊肉跳,心里无比委屈,本来以为这两人是来看热闹,借机和天师攀交情的,没想到是来拆台的。

卢竦见事已至此,反而镇定下来,大咧咧往座椅上一靠道:“韩施主既然如此,便请你来分说分说吧。”

韩暮哈哈一笑道:“说不如行,不如我也来驱驱鬼;樊大人,借你仆役一用如何?”樊世仁没好气的道:“你用便用,何须问我。”

韩暮冷笑一声,在一名樊府仆役耳边低语几声,那仆役领命而去,不一会仆役拿了一小碗红通通的液体来到院中,韩暮避开众人,自到院中用清水勾兑的一番,直到也呈现和卢竦所用的画符之水一般的淡红色。

又自顾自的在卢竦所用的黄纸里抽了几张,卢竦靠在座椅上冷眼看着韩暮折腾。

韩暮拿了黄纸,在院内用毛笔蘸上勾兑的红色液体写了四张,回来后贴在小楼门上。张玄一看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只见黄纸上写着一副对联;左书:雕虫小技右写:何足挂齿。

韩暮同样将所有人拢进小楼里,依样关上房门。

众人神态各异;韩暮面露微笑胸有成竹;张玄面露狐疑提剑四顾;樊世仁面有忧色茫然发呆;卢竦表情木然,闭目入定;其余各人均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第一百零一章 不过如此

屋内寂静无声,时间显得很是漫长,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楼门出全无动静;卢竦脸露得意之色刚要说话,就听楼门上“咚咚咚”之声响起,那神秘的鬼敲门之声再次响彻小楼。三五中文网

众人大惊失色,张玄离门最近,伸手一把拽开门,门外果然空无一人;韩暮哈哈笑道:“如何?我韩暮难道也是捉鬼天师么?”

卢竦将信将疑来到门口,看见四道黄纸上的那副对联,脸色极为难看;伸鼻在纸上嗅了几下,脸色大变,眼神变得怨毒和凌厉,全然失去那种淡然飘逸的仙人之气。

韩暮含笑看着卢竦,一言不发;两人瞪视片刻,卢竦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道:“既然韩将军也懂捉妖之法,贫道想给你下个战书,比试比试仙法,明日午时我在宫城司马署广场恭候大驾。你可敢应战否?”

“乐意奉陪!”韩暮答得干脆,丝毫不以为意,凭自己比你多出一千年的修行道行,还怕了你这个江湖骗子不成。

卢竦一甩衣袖带着几个道士怒气冲冲的离去。

张玄和韩暮也不阻拦,毕竟此人还是皇上御赐的祭酒和天师,此刻拿他时机未到;而且他们的目标不是这个卢竦,而是扳倒桓秘。

还有另外一层顾虑,那便是卢竦将皇室几位女子都收为女弟子,此人的骗局一揭开,皇家颜面尽失,到时候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若是皇室恼恨己方将丑闻抖出,那可是一件吃不了兜着走的大事。如何利用这卢竦,还需仔细斟酌。

但此人的骗人伎俩明日一定要揭露,但只能是小范围内,否则不仅是皇家颜面,妖道的在京中高官府中收了不少女弟子,此事传开,定是爆炸性的大丑闻,到时候形势朴树迷离,可就不好掌握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卢竦一离开,众人全都围上来在韩暮身边七嘴八舌的问开了。

樊世仁首先忍不住道:“韩将军是如何办到的?莫非韩将军真的会驱鬼之术?”

张玄也问道:“快快说说其中原委,我知道你定然耍了什么小计谋。”

韩暮哈哈大笑道:“我既非捉鬼天师,亦非阴谋诡计,此事说穿了一文不值。”于是便将卢竦所用的手法细细说给众人听。

卢竦所用伎俩简单之极,前面的一套把式:念咒文,焚香跪拜之类只是噱头,目的就是迷惑众人,将人的情绪带进那种诡异的气氛;后面画符之事才是关键,卢竦用的红色液体其实是黄鳝的血液;

鳝血腥味最浓,而且经久不散,能长时间的散发气味,时值夏末,夜晚正是蝙蝠觅食之时,黄鳝血的腥味可将方圆里许的蝙蝠吸引过来,而门上无落脚之处,蝙蝠每次冲下来欲食鳝血都会将门碰撞一声,发出类似敲门之声。

蝙蝠的动作迅捷无比,即便是人守在门外,一拉门,蝙蝠便飞的无影无踪,人无论如何也没蝙蝠动作快,所以便疑神疑鬼,这一点刚好被卢竦所利用了,加之他名声响亮,自然容易让人轻易入局,深信不疑。

韩暮第三次拉门时听到风声破空而去,那便是蝙蝠受惊逃离的声音;当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作弄邻居的恶作剧,将鳝血涂在邻居家,引得蝙蝠撞击邻居门“咣咣”作响的情景;闻了闻黄纸上的味道,便了然于胸了。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张玄这次是第一次对韩暮刮目相看了;这小子胸中有万千古怪的知识,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张玄忽然问道:“那黄纸被桃木剑一戳便流出血一样的东西,又是为何?”

韩暮笑道:“那更简单了,无非是在桃木剑上抹碱水,而黄裱纸由姜黄染成,碱水遇姜黄,就会变成血一样的颜色”当下取碱水抹在剑上,以黄纸试之,果然殷红如血,众人啧啧称奇。

樊世仁大骂出口道:“这骗子如此可恶,骗我钱财,明日我便随将军前去揭穿他的面目。”

韩暮心道:“他骗的可不是你的钱财,他是要骗你家水灵灵的大姑娘才是正经。”又听他说要随同自己前去揭穿卢竦真面目忙道:“不妥,你万万不可前去。”

樊世仁疑惑的道:“怎么不妥?难道任他在朝中行骗不成?”

张玄插话道:“卢竦深的皇帝宠信,你若前去,一个不好岂不是满门抄斩之局?”

樊世仁惊悟过来,吓出一身冷汗,忙向两位致谢道:“多谢两位大人点拨,及避免下官被奸人愚弄,又避免下官一时冲动坏了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一溜眼看到桌上卢竦未带走的几十封银锭和数颗南珠,对张玄和韩暮道:“这些东西就赠与两位大人,算是报答二位大人点拨之恩。”

张玄正待推辞,只听韩暮道:“樊大人如此盛情,却之不恭,那我就代张大人收下了,哈哈,哈哈。”

张玄木凳口呆,这家伙居然公然受贿,而且脸皮厚如城墙,连推辞之言都不提半字,便直接笑纳了。

那边厢,韩暮已经将东西装入包裹,背在身上告辞准备出门了。

张玄无奈的辞别樊世仁,随韩暮在樊府众人的相送下出了府门,翻身上马。

驰出很远,韩暮回头还见那樊以君才子站在门口兀自向他挥手告别;虽然一晚上没和樊大才子交流诗歌心得,但此人对自己可谓是当做知音相待了。

韩暮心头恶寒,忙扭头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夏末的夜晚凉风习习,建康城的夜晚最为迷人;策马在秦淮河岸边的宽阔大道上奔驰的感觉相当惬意;河中画舫船楼来往穿梭如织,酽酽的歌喉撩拨的人心头波纹荡漾,豪奢繁华的大晋都城,处处纸醉金迷,寻欢作乐的人们全然不知平静安逸的外表下,激流暗涌,危机重重。

韩暮和张玄在路口分手,张玄也不要那些银锭南珠,只是叮嘱他明日一有消息便及时通知自己,策马跨上朱雀桥头往自己府中驰去。

韩暮也不矫情,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堆嘴巴张着等自己去养活呢,这些宝物樊家未必来自正途,再说自己救了水灵灵的樊青莲小姐,受之无愧。

至于张玄这一份嘛,姑且算是张彤云的伙食费吧;韩暮心无丝毫愧疚之意,跨马加鞭朝灯火闪烁的韩府而去。

PS:蝙蝠撞门之事是否可行,我没有验证,只是听家中长辈说起而已,各位书友切莫尝试恶作剧,由此产生的后果,与小弟无一毛钱关系,慎之。。。

第一百零二章 真情流露

韩暮满载而归,既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又白白得了这么多的银子和珍珠,心中喜不自禁,天刚二更,二楼大厅里灯火辉煌,自从韩暮将受水力启发造了一个水力风扇并安置在二楼大厅之后,众女便贪图凉爽,没事就呆在二楼大厅吹风。35zww.com

韩暮吹着口哨上了二楼,众女围着风扇坐了一圈;见韩暮红光满面的上楼来,都诧异的看着他。

叶儿赶忙上前来给他安置了一个座位,又招呼着翠儿去弄湿毛巾给韩暮擦脸。韩暮也不落座,将背上的包裹拿下来交给叶儿,叶儿伸手去接,沉重的包裹让她承受不住,脱手往下坠,韩暮眼疾手快一把抄起,放在桌上,得意的哈哈大笑。

王玉润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宝贝东西这么重?”

韩暮故作神秘,慢吞吞的打开包裹,顿时小山一样的银锭堆在桌上,在烛火的照耀下白灿灿一片。吴兴来的众女,除了王玉润外,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银锭;即使是谢道韫和张彤云也很少看到这么多银子堆在眼前。

柳如眉惊呼道:“这么多银子啊,这该能打多少首饰哦。”

苏红菱也上前拿起一锭银子对着灯光左看右看道:“不会是假的吧?”

“切!”韩暮心里郁闷了。

“你不会是去拦路抢劫了吧?”张彤云捂着嘴笑道。

韩暮翻翻白眼,没理她,心道:“要抢的话,你哥哥也是从犯。”慢吞吞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锦盒。

众女见他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的拿出来,都想看看锦盒里有什么?韩暮将锦盒递给谢道韫,他见只有谢道韫一人没有对大堆的银锭表现出惊讶,决定镇镇她。三五中文网

谢道韫见过的宝物多了去了,这样的银锭,谢府中比这多得多,虽然珍贵,但看惯了,也就熟视无睹了。

谢道韫在众女的催促下,慢慢打开锦盒,盒中南珠圆润柔和的光辉,映照在众女的脸颊上,美艳无比。

众女看清了盒中之物,都掩着口娇呼出声。

韩暮很满意这种结果,心里象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爽快。这就像贤惠的老婆做了一桌好菜,就希望丈夫回家品尝一下,赞美几句,之前的所有辛苦都烟消云散了。

韩暮眯着眼,靠在椅子上,吹着小风,心里美滋滋的。谢道韫将锦盒合起,交还给韩暮正色道:“这些东西你从何而来?若不说个清楚,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大家绝不希望你为了弄这些东西而失了品行。”

韩暮如兜头一瓢冰水浇下,得意之情荡然无存,这才女还真是与众不同,丝毫不被这些财物所迷,还处处不忘为自己维护名声,足可见对己真心。

忙肃然站起道:“韫姐说的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韩暮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些东西是我救了一个女子的贞洁所得的报酬。”当下将今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给众人听;众女听了也啧啧称奇,张彤云和柳如眉两人爱玩好动,便想实验一番,韩暮连忙拦住道“这些怪力乱神的伎俩,你们知道就行了,何必要去做呢,再说。。。我也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无鬼魂,真冲撞了什么课了不得。”

众女两色煞白,都有些害怕;柳如眉啐道:“你又来吓人做什么?天天不在家陪着我们,见了面又来吓大家。”

韩暮呵呵一笑,自省这段时间忙于外边的事,确实冷落了大家,脸上渐露愧色。

谢道韫笑道:“柳妹妹不必这样,韩暮堂堂男儿,难道天天在屋里围着我们转么?若是如此的话,这里的女子有几个是喜欢这么没出息的男子呢?”

众女默然点头,柳如眉原本就是小孩子脾气,闻言马上对韩暮道:“韩郎只管做大事去吧,我刚才是说着玩的。”

韩暮见她娇俏可爱,伸手捏捏她的脸蛋,心中油然而生感激之情;这些优秀的女子个个是人中之凤,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她们的深情。

“你们都是我韩暮在这世上的最珍贵的宝贝,我韩暮何德何能得到诸位的垂青,莫说是陪你们,便是为了你们把命搭上,也是心甘情愿。”韩暮语声平静,坚定。

众女都为他的很少说出的这番话所感动,男人总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内心,当一个男人愿意将内心的话说给你听时,那便是他真正的将你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但是,韩家几十口人的血仇未报,菱儿的灭门大仇未报,对手又是如此强大,我怎敢稍有松懈;敌人的残忍是你们不能想象的,若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我真是百死莫赎了。”韩暮想起了死去的众人,韩老爷子、柳儿雪儿、蔡老爷子、及众位韩家的飞虎队弟兄、男女奴仆,双目升起起一层水雾。

柳如眉、王玉润、叶儿晴儿众女曾亲历惨剧,感同身受之际眼中都流出泪来。柳如眉钻进韩暮怀里呜呜大哭起来,苏红菱也泪流满面。

谢道韫和张彤云都知道韩暮的经历,俱面露凄然之色。

谢道韫起身来到韩暮面前,伸出玉手在韩暮浓密的头发上摩挲,轻声道:“韩暮,你的痛苦便是我们的痛苦,无论到何种地步,我们都站在你的身边支持你,以后你大仇得报,我们便不在这红尘中厮混,陪你啸隐山林,岂不美哉?”

众女听得悠然神往,韩暮望着谢道韫清澈的美眸,如坠梦中。

韩暮怀中的柳如眉呐呐的道:“那韩郎岂不成了老农夫,我们都成了农妇了。”

众女被她逗得破涕而笑,韩暮点着她的鼻子道:“到时候你负责养小鸡,天天下蛋给我们吃,哈哈。”

“那韫姐玉姐她们呢?”柳如眉仰头问道。

“她们。。。她们负责生小韩暮。”韩暮脱口而出,众女羞不自禁、集体红脸,大啐不已。

张彤云脸蛋红扑扑的,韩暮和众女的融融真情感染了她,她歪着头托腮沉思;

谢道韫知道她的心思,便对韩暮道:“到时候,彤云妹子负责画画卖钱养活我们。”

张彤云大羞不已,偷眼看着韩暮,恰好遇见韩暮的目光;忙像受惊的小兔将目光游离开去。

韩暮不敢接口,只是嘿嘿笑个不已,谢道韫暗叹一口气,心道:“神女有情,襄王似无意,这事还需时日才可。”

众人笑谈一阵,韩暮将盒中拇指大的南珠取出,一人赠送一颗,厅中八女,珠子倒有九颗,叶儿晴儿翠儿执意不要,韩暮强令她们收下。又建议她们将珠子和白银一起打造成珍珠戒指佩戴在手上,众女觉得这个办法甚妙,商定明日一起逛街请匠人定制。

张彤云也拿到一颗南珠,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黯然。

第一百零三章 斗法(一)

次日上午,韩暮在射声营驻地处理公务,果然,卢竦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说动了皇上司马奕,司马奕下旨命韩暮午后去宫城大司马署与天师斗法。www.65txt.com

圣旨中言辞严厉,称韩暮若不能显示比天师更为高强的道术,便要治他诬陷天师,亵渎神灵之罪;韩暮接旨后暗自冷笑,一面通知谢安、王坦之、张玄等人,一面命谢玄简忠等人到时候整军前往宫城外待命,以防不测。

韩暮本来想此事小范围内解决,给皇家留足颜面,但无奈这司马奕实在过于愚蠢,居然一味的偏袒偏信妖道,如此一来事情闹大之后的后果,韩暮不在考虑在内了。

无非就是司马奕从此皇帝颜面尽失,京中所有与妖道有染的官员没脸见人罢了。

韩暮的意识深处可没有为某个皇帝尽忠到底,死不悔改的思想,在自己来的那个年代,国家元首之位,有德者居之,司马奕既然这么糊涂愚蠢,若因此事而最终被人取代,也没什么不应该。

午后时分,韩暮出发前往宫城,众女因为担心都要跟着前往,但韩暮只是让苏红菱和谢道韫,张彤云三人前去;主要是因为人多了一旦有乱,到时照顾不周。

苏红菱武艺高强,会是自己的得力帮手,谢张二女皆是大族之女,谢安和张玄必会照顾好她们,所以跟去无妨。

一行人来到广阳门外,马上感到气氛的不对劲,门口侍卫把守森严,进门之际每人都需将兵器交出,只准带五名随从,且个个将身份查明。苏红菱化作男装,以苏定邦为名,充作韩暮贴身随从混入,名字用的正是韩暮的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宫城口大司马署的宽大广场上,陆陆续续已经来了数十人,除了谢安、王坦之、张玄、庾希等之外,王珣、司马昱、桓秘、以及其余兵、工、户、礼、刑等五部的带头人物都纷纷在列,除了远在寿春郊外正猛攻袁瑾的大司马不在,大晋朝其他行政高官皆位列于此。

广场上,负责此处治安的右卫禁卫军和大内侍卫在角角落落布满岗哨,射声营原则上可以在这一区域布防,但如此一来,都尉府必然也会派人前来,说到底这只是一场斗法,而非火拼,韩暮想想便命谢玄和简忠二人将射声营布置在外围,以方便调配。

众人分位置站好,边听宫门外太监一声高呼:“皇上驾到!”众人忙面朝宫门行礼叩拜。却见司马奕銮驾鱼贯而出,那妖道卢竦大大咧咧的甩着袖子跟随在皇帝銮驾之后,几十名道士跟随着;看脸色似乎胸有成竹,完全不被昨晚之事所影响。

司马奕落座,请众官平身归位,韩暮看那司马奕的脸色比上次华林苑中灰黑了许多,看来是被妖道的男女采补之术折腾的。

司马奕扫了全场一眼道:“众位爱卿,今日我听卢天师说道,右卫军副统领,虎威将军,兼射声营校尉韩暮,昨夜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天师妖言惑众,装神弄鬼,朕听了心甚不悦。”

众人听了司马奕这一句话,基本上就要为韩暮默哀了,基调已经定下,韩暮今天怕是落不到好。桓秘已经咧着掉了几颗牙的嘴在笑了。

“朕对黄老之道一只深感钦佩,对得道之人也深怀崇敬之心,故而对于亵渎神明侮辱高士的行为深表痛恶,但朕非不明之君,不会因言语冒犯便治某人之罪,今日便应天师之请,主持这场比试;若韩暮不能自圆其说,则休怪朕治你亵渎神明,侮辱天师之罪。”司马奕神色严厉。

人群纷纷议论起来,卢竦脸有得色,抬首望天,神情倨傲之极。

司马奕很少在一件事上有过如此鲜明的态度,但此事关系到他自身的声望,他将自己的两个公主都推到卢竦的怀抱任妖道凌辱,可见迷惑之深;韩暮要一棍子将卢竦从神坛上打下来,他这个皇帝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了。

谢安王坦之等脸有忧色,看来这司马奕今天是下了狠心了,韩暮今日得胜还好,若不能得胜,恐怕事情难为了。

韩暮心中冷笑连声,上前行礼道:“陛下,今日若韩暮不能揭穿卢竦的骗术,甘受任何处罚,绝无二话。”司马奕面色阴沉,不置一词。

卢竦也上前道:“陛下,贫道今日定教韩将军见识见识道家仙术,不仅是为贫道自己正名你,亦是弘扬我道家精髓,将我道家发扬光大;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以明言否?”

司马奕道:“天师但说无妨。”

“贫道今日若能发挥道家仙术,便请陛下下旨将我天师教定为国教,以堵天下小人幽幽诋毁诽谤之口。”卢竦傲然道。

谢安等人均倒吸一口气,此人志不在小啊;若天师教被定为国教,则佛家儒家等定无存身之地,如此一来信天师教者定然如云,教派发展到一定程度,未尝不是一大隐患,前朝张鲁割据关中便是以天师教为笼络人心的手段。

几名有识之士正待上前进言,司马奕却发话了:“准天师所请。”

众人只好无奈退下,韩暮哈哈一笑道:“赢了再说吧,只怕你的一切愿望都会是水中花,镜中月。”

卢竦眸中露出一股狠厉之色,不再说话,昂然走到场中。韩暮也潇洒的漫步来到场心,对周围担忧的众人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专心盯着卢竦的动作,看他搞些什么名堂。

太监嘶哑的一声高喊:“比试开始。。。。。。”

随着这一声高喊,场上顿时鸦雀无声;除了例行守卫之责的侍卫兵卒,其他在场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射向场中两人。

卢竦道:“贫道所练仙术的第一项便是活捉水鬼。”

众人听他说道现场抓鬼,都很诧异,此时正当午时,骄阳当空。据传鬼怪之物都是在夜间才有,午间强烈的日光下何来鬼怪?

卢竦似看透众人心事施施然道:“人云白日见鬼,便是因为这世间鬼怪甚多,种类亦是多的很,大多数夜间出没,盖因日间阳气旺盛,阴鬼受阳气熏蒸会灰飞烟灭;然修炼道行有高低之分,在贫道看来这天地之间鬼怪充斥其间不计其数。”

众人听他这样说,都感到不可思议,但看他说的稍有介事,忽然感到这阳光耀眼,众官云集的场所,也变得鬼气森森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斗法(二)

卢竦见众人神情,便知众人已经信了几分,当下继续说道:“贫道今日要捉之鬼,乃是藏匿于水中之鬼,俗称溺死鬼,它们性喜水,凡是有水能容身之处必然奋不顾身投入水中,因身在水中故而不怕阳光照射,亦算是颇有道行的厉鬼之一了。三五中文网”

说完,吩咐小道士们抬来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水缸,又吩咐将水缸注满;宫中火政队拖着兽皮缝制的水管将大缸注满。

卢竦按照老规矩面朝东方摆下香案,焚香祷祝,念念有词一番;忽然双目圆睁,对着空气中一阵怒喝,手中桃木剑急速挥砍,似在恐吓什么东西。

在场诸人均屏气息声,大气不敢出一个。韩暮仔细观察着卢竦的动作,生怕稍有遗漏,脑子里边回忆着那一世所知道的江湖骗术,暗自比对着。

卢竦将木剑舞动的如同风车,可以看出这妖道应该是有些武功,忽然口中大喊道:“急急如律令,疾!”剑尖向水缸中一指,便一动不动了。

众人看那水缸中平静无波,丝毫不见异状,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诧异间,卢竦恢复行动,向司马奕稽首道:“圣上,贫道已将空中飘荡之鬼逼入水中了。”

司马奕亦有些疑惑,但仍是赞赏道:“天师仙术高超,辛苦你了。”

谢玄憋不住了,道:“我什么也没看见啊,这也算捉鬼,那我也会。”

卢竦鄙夷的看他一眼,没和他计较,只是径自从怀中摸出一枚磨得发亮的薄薄的铜钱道:“贫道知道各位心中不信,待我吩咐这孽障帮我将铜钱托住,诸位请看。”说罢来到水缸前,将铜钱轻轻放入水中,只见那铜钱果真浮在水面上并不下沉。

众人都有些惊讶,铜钱乃是纯铜所铸,比水重的多了,如何能放在水面上而不下沉,定然是真有水鬼在水下托着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立时就有和卢竦交好的几位鼓掌叫好起来。

韩暮差点笑死,这也算是仙术的话,那自己也算是仙人了。

卢竦得意洋洋环顾四周道:“如若还有人不信,那么贫道便叫这水鬼在水中兴风作浪一番,好教诸位见识见识贫道的手段。”

“好呀好呀!”人们鼓掌叫好,期待卢竦让水鬼在缸中游动。韩暮心道:“这还有点意思。”当下仔细观看卢竦的举动。

卢竦撩起道袍下襟,作势擦了擦手,韩暮眼尖,看到卢竦从衣角处取出一物藏入手心。

再看卢竦站在缸前疾念咒语手指向缸中一指,顿时水缸中一撮水花越来越大,在缸中快速游走,冒起大片的气泡和水花,真似有东西在水中翻滚不休一般,偏偏水面清澈见底,空无一物。

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忽听卢竦大喝一声,水缸中的水忽然轰然炸开,水花四溅;吓得几个胆小的官员两股站站,站立不稳。

少顷,水花慢慢消失,缸中水再次陷入平静。

广场上寂静无声,人人惊愕。良久司马奕带头鼓起掌来,众人跟着鼓掌,卢竦得意洋洋四方稽首还礼。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韩暮,看韩暮如何反应;只见这少年闭目思索,眉头紧皱。

亲韩暮者大为担忧,但那些桓温一派以及和卢竦交好的官员们都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看他如何应对眼前的形势。

韩暮眉头渐舒,睁开眼,看到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笑道:“卢竦道长有些道行,抓鬼边算你抓住了,请道长将这水鬼处决了吧,这样的孽障,留在世上害人不成。”

桓秘冷笑道:“你说算他抓住就完了么?说他妖言惑众的是你,现在承认他有些道行的也是你,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么?”

韩暮笑道:“等卢竦道长将这鬼处决了再说,别稍后在下抓了鬼放入缸中,你们又说不是我抓的。”

众人听说他也会抓鬼,都提起了兴趣。

谢道韫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有些发愁,在谢安耳边轻轻的道:“二叔,他何时会抓鬼了?真是胡闹。”

谢安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道:“且看下去,这小子身上古怪颇多,你若说他会飞,我或许不信,其他的我都信。”

谢道韫轻叹一声,转头去看场上,右边手被另外一只小手握住,那只小手上湿漉漉一片,全是汗。

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张彤云紧张的俏脸,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互相鼓励着。

场地上,卢竦见韩暮如此说,正合心意,本来他下一步便是要表演将这水鬼一掌拍死的绝技。

当下取出一张稍大的黄纸,在一边小道士端来的水盆中将双手浸入,反复搓洗一番;韩暮看的暗笑,昨晚妖道逃的匆忙,自己揭穿他剑刺黄纸之事时,他已经逃回府去了,此刻又来玩这一套。

果然,卢竦念念有词着小道士拎着黄纸在水缸上方来回挥舞,咒语停时,卢竦对众人道:“水鬼已经被我收入黄符之中,贫道今日本不欲诛杀此鬼,只因它造孽不深,但韩将军执意要贫道如此,只得杀之,此笔阴账要算在韩将军头上,日后如有报应与贫道无干。”

韩暮笑道:“便记在我头上吧,快快拍死它,不如你在洗洗手,天气燥热,你手上的水都要干了呢。”

卢竦脸色一变,随即恢复自然,看看手上果然渐渐干燥,居然听了韩暮之言将手重新浸入水盆中,这一次他不再耽搁,挥动湿淋淋的双手拍在黄纸上,双手移开时,纸上两只血红的手印看的教人触目惊心。

韩暮带头鼓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侧目看他,象在看一个白痴;均想此人没心没肺,稍后如不能显露仙法,便要被革职拿办,亏得他还这么开心。

司马奕咳嗽一声将场上众人的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之后,冷冷的道:“韩暮,该你了。”

韩暮应诺来到场中,眼睛看着卢竦,双目中尽是戏谑之色。

卢竦昂首望天,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韩暮哈哈一笑,走向水缸,忽然转头道:“卢道长,今日来的匆忙,我的一套家伙什没带,只得借你的一用了。”

卢竦未显大度淡淡的道:“韩将军随便用。”

“那就多谢了,我只想借你身上的道袍一用。”韩暮微笑着道。

卢竦心里一个“咯噔”,预感到不妙,但话已出口,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韩暮将他的道袍脱去,穿在自己身上。

第一百零五章 斗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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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竦身材修伟,身量和韩暮相若,道袍穿在韩暮身上倒是蛮合身;韩暮手执木剑挽了个剑花,俨然就是一个得道的仙道摸样。

谢道韫和张彤云看他的摸样,又是担心又是好笑。

只见他也不焚香也不念咒,只是伸手朝空中一抓,抓了一把空气望缸里一投嘴里喝道:“进去吧你。”

随后便团团作揖道:“鬼已经被抓进去了,这次我抓了两个鬼。”

人人目瞪口呆,韩暮道:“不信?不信我叫鬼托东西给你们看。”说罢在怀里掏出一大把铜钱,找了四枚磨损严重、又薄又轻的来到水缸前,轻手轻脚的将铜钱放在水面上;果然那四枚铜钱乖乖的浮在水面上。

韩暮还解释道:“我让他们两鬼双手朝天各举一枚,省的他们闲的慌。”说罢做了个双手朝天托举的姿势,摸样甚是滑稽可笑。

众人也不知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凑巧,有人不断催促他让两只鬼在水缸里折腾。韩暮连连点头称是,撩起道袍下摆,手掌顺势一捏,果然有数十个黄豆粒大小的物事在衣角的折角里,顺手捏出两枚,趁人不注意时快速丢入水缸。

水缸里的水便似炸了锅似的翻滚起来,“轰轰”两声,水花四起,两朵水浪先后溅了出来,动静着实不小。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懵了;韩暮却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在小道士手里抽出几张黄纸道:“我要拍死这两只鬼了。”说罢左手黄纸在缸上虚晃几下,右手便要浸入那盆小道士端来的水;

卢竦急了,一把将水盆端起破在地上,韩暮愣了一愣知道这妖道急眼了,想要自己好看,眼珠转了转伸手便浸入还剩半缸水的大缸中,心道:“你泼了碱水便以为老子没办法了么?”右手浸湿后大喝一声,右掌连番拍在左手的黄纸上,只见黄纸上掌印错落纵横,鲜血淋漓,果真和卢竦一样将鬼拍死在纸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人人侧目而视,韩暮朝四方拱手道:“幸不辱命,今后谁家有鬼怪,我韩暮可以代劳了,哈哈。”

司马奕疑惑的看着韩暮,转头对卢竦道:“天师,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仙法如此好学么?连弱冠如韩暮这般都可以一次捉住两个水鬼么?”

卢竦尴尬欲死,期期艾艾的道:“这个嘛。。。应该是。。。孽障们摄于贫道在此不敢反抗。。。所以。。。。”

韩暮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今日还比什么?但凡我捉住的鬼都是因为你在这里,你当在座的都是傻子么?”

众人均觉得卢竦有失风度,人家捉到了便是捉到了,说这种话很显然是强词夺理。

“好吧,就算打个平手好了。”司马奕又发话了。

韩暮心里暗骂这蠢笨如猪的皇帝:自己将女儿妹妹以及嫔妃们送给妖道折腾,还如此的偏袒卢竦,明明自己捉了两只,卢竦只捉一只,偏偏说打了个平手。

场上有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觉得皇上是在偏袒卢竦,只不过这些人都是老狐狸,谁输谁赢他们只是图个热闹,和他们没半分关系。

韩暮不动声色的道:“既然圣上说平手,那便是平手了,世上的鬼怪千千万万,宰了两个和宰了一个原也没多大区别。”

司马奕老脸一红,当没听见。韩暮将道袍脱下,抛给卢竦,卢竦接过穿上;偷偷在衣角里一摸,顿时变色,衣角里十几颗东西全部不见。

卢竦看向韩暮,只见韩暮笑盈盈的看着他,将手中锡箔包裹的小颗粒揣进兜里。

卢竦咬牙切齿,又不能开口索讨,只得默默穿上道袍,想了一想道:“陛下,贫道下一个要使用的法术是‘仙术护体’,清风、明月取炭火和铁棍来。”

两个小道士答应一声便转身跑入宫城,不一会一人端着一盆烧的旺旺的炭火,另一人拿着一根粗铁棍回来。

韩暮一阵恶寒,知道卢竦要玩什么花样了,心里转了几转顿时有了主意。

卢竦命小道士将铁棒插在炭火盆里炙烤,一边解释道:“陛下,各位大人,稍候片刻,待这铁棍烧红之后,贫道运起仙术,用肉掌握住铁棒,手掌若有丝毫烧伤,便算贫道输了。”

众人倒吸一口气,均想:这卢竦该是急眼了,肉掌如何能和烧红的铁棒接触,碰上一丁点还不皮焦肉烂么?若真能做到,真是仙法护佑了。

韩暮笑嘻嘻的看着卢竦,丝毫不以为意。明月小道趁着空闲跑去又弄了一小盆清水来,恰好放在韩暮的身边。

韩暮趁人不注意将汗巾解下飘落到盆中,顿时浸的透湿,韩暮弯腰拾起汗巾,右手隐蔽的在大岗中抄了一大捧水撒入盆中。众人只顾看着清风小道用钳子将铁棒抽出,全然没在意韩暮的动作。

铁棒的顶端已经烧得通红刺啦啦直炸火星。

卢竦挽起袖子,露出包养的白白嫩嫩的手臂,让清风将烧红的铁棒夹到水盆边,伸手浸入水盆中作净手的样子。

然后抽出湿答答的手掌口中胡乱念叨:“天灵灵,地灵灵,三清护佑,仙术护体,疾!”叉开双手握上了烧红的铁棒。。。。。。

“刺啦。。。。。。”青烟冒起,卢竦面不改色。

“好。。。。。

“仙人啊。。。。。。”

“。。。”

一片叫好喝彩之声四起,夹杂在这叫好声中,只听卢竦一声惨叫。

“啊呀。。。。。。吾命休矣!”肉香四溢,卢竦的双手变成了红烧猪蹄。

“当啷”一声,铁棒跌落地上,站着一丝黑色焦糊的血肉冒着火光。

一阵焦糊的恶臭味弥漫全场。周围众人皆掩鼻不忍观看。

全场目瞪口呆的看着卢竦抱着烧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在地上翻滚。

司马奕也傻眼了,卢天师仙术失灵,此事倒教人尴尬了。

“妖道,这便是你妖言惑众,欺骗我大晋君民的下场。”韩暮乾指怒骂道。

“道教何其神圣,便被你这种江湖骗子弄的乌烟瘴气,今日的下场便是三清在惩罚你。”

卢竦在地上翻滚不休,已经无力说话了。

小道士们怨毒的看着韩暮,将卢竦七手八脚抬走。

场上一片寂静,韩暮将湿透的汗巾在双手上用力擦了擦,伸手将地上的烧红的铁棍捡起,攥在手心里。

众人惊呼声中,青烟冒起,韩暮放开铁棍,双手丝毫无损。

“便是仙法么?你们居然相信这妖道的骗人伎俩”韩暮就差骂这些人是傻子了。

“韫姐,你过来一试。”韩暮要进一步的证明给众人看,伸手招呼谢道韫上前。

第一百零六章 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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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见韩暮当众招呼她,白玉般的脸颊上一抹红云升腾起来。

再一看那冒着青烟的铁棍,心里着实有些恐惧;谢玄忙道:“三哥,家姐手嫩还是我来吧。”

韩暮不为所动只是微笑看着谢道韫,众人心中大骂韩暮,这小子居然想用大晋第一才女的这双娇手来握烧红的铁棒,需知这双小手弹奏出多少美妙的仙音,写出过多少让人如痴如醉的动人诗篇,又描绘过多少清新雅致的画卷。若是伤了分毫,把这小子剁成八瓣卖了也赔不起。

谢道韫看着韩暮温和的笑容,心里一阵慌乱,终于把心一横,迈步走向场中。

这一步代表了谢道韫对韩暮的极度信任,这一步的迈出,将韩暮心中所有的疑虑和猜忌打消的烟消云散。

张玄大声急道:“谢小姐不可!”

谢安也道:“道蕴三思。”

谢道韫回眸一笑,贝齿轻启道:“不打紧,我相信韩暮。”莲步轻移,来到韩暮身边。

韩暮亲自帮谢道韫挽起半截罗袖,露出赛雪欺霜的皓腕,再拉起她的柔软的小手,用湿透的汗巾仔细涂抹一番,轻声道:“韫姐,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谢道韫臻首轻点,没有出声。

地上被韩暮丢进火盆的铁棒被钳了出来,红彤彤的冒着白光,谢道韫张着两只白嫩的小手有些犹豫。

“相信我”韩暮坚定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道韫眼一闭,双手握住铁棒,“刺啦”青烟升腾,周围有人闭上了双眼。www.65txt.com

惨剧并未发生,铁棒离手之后,谢道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小手,那双手洁净修长,圆润嫩白,除了手心站着点黑色灰尘外,全无异状。

周围众人大声喝彩鼓掌起来;韩暮请谢道韫在缸中净手会位,回到场中,向司马奕道:“陛下,不知这场比试是谁胜谁败呢?”

司马奕表情有些不自然,低低的道:“当然是韩将军胜了。”少顷又道:“此事朕需好好调查一番,若那卢竦真的是在欺骗朕的话,朕自然会严惩他,稍后请韩将军进宫见我。”

说罢匆匆摆驾回宫,众人忙起身恭送。

司马奕一走,广场上便似炸了锅一般,众官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个不休。桓秘和几位和妖道来往密切的官员趁乱溜之大吉。

户部李尚书凑上前问道:“韩将军真乃神人也,能否告诉我们大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韩暮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神棍气十足。

又有礼部一名官员问道:“然则,鬼神到底长得是什么摸样呢?我等都还从未见过呢。”

韩暮微笑道:“鬼神之事,下官不敢妄谈,但长相我倒是可以透露透露,它们长得便如同你我一样,鬼便是人,人便是鬼。”

众人见他话中颇有深意,说话带着玄机,知道他不愿多言。

正在此时,太监来宣韩暮见驾,韩暮请谢安王坦之张玄等他见驾后一起回府,便撇下仍在议论纷纷的众人,拾阶进宫。

勤政殿内空空荡荡,除了几个伺候的太监便只有司马奕斜倚在宝座上沉思。

韩暮还是上次夏推结束时进过宫门,这大殿也是第二次进来;上次来时心中感觉神圣而庄严,而这次则大有不同;皇家不过如此,除了衔着金钥匙出身的身份外,什么都不是;皇帝也不过是蠢人一个,这样的人统治着国家,真是百姓之不幸。

韩暮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司马奕,他抬起消瘦惨白的脸看着走近的韩暮。

韩暮趋前高呼万岁,跪拜行礼,司马奕随意的一挥手,示意太监赐坐。

殿中忽然静了下来,司马奕双目微闭,斟酌着语句。

韩暮知道他在犹豫什么,起身道:“臣想和皇上单独叙话,请皇上恩准。”

司马奕暗赞韩暮识相,借机把几个太监挥退,这才慢悠悠的问道:“韩暮,你实话告诉我,这世间到底有无鬼神?”

韩暮思索片刻道:“鬼神之事,不可妄加判断,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若因此便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就不该了。”

“那么,天下到底有无长生不老之术呢?”司马奕问道正题了。

韩暮知道他心中的纠结便在于此,下了血本不惜秽乱内宫,奉送妻女给妖道凌辱,就是希望能真正学到长生不老之术,此刻卢竦被韩暮三两下摆平,他对阴阳采补长生之术也有了怀疑,而这种怀疑才是最折磨他的原因。

韩暮道:“臣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仙术,但臣听说修仙之士皆为无欲无求,清静无为之人,且隐居深山大川,时间人如何能见的到?但凡想长生的未必便能遂了心愿,更别说用些旁门左道来害人了。”

司马奕听出韩暮话中所指,叹息一声道:“这次朕被这卢竦害的不轻,此事如何善了?”

韩暮默然以对,忽然觉得这司马奕有些可怜,生活的一定很压抑,难得有一个自己的爱好,能够让他有所寄托,却又被自己无情的将梦想粉碎。

“陛下大可装作不知此事便可,涉及此事之人相信也不会胡乱言语,倒是这卢竦陛下要尽早处理掉此人。他若不顾一切胡言乱语的话,事情便棘手了。”韩暮低声道。

“只好如此了。”司马奕黯然往宝座上一靠道:“卢竦便交给你去处理,此事若泄露出去,唯你是问。朕累了,你退下吧。”

韩暮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告辞出殿,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来到卢竦的宫内道观前。

早有守门的道士进去通报,韩暮直接大步跨了进去。

几个小道士上前欲要阻拦,给韩暮推搡的四脚朝天,韩暮一路嚷嚷着要见卢竦,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右首房门打开,卢竦双手缠着白布,正恶狠狠的看着韩暮。

“啊哈,卢天师。”韩暮大声打着招呼,抱拳行礼。

这一声卢天师不啻为一个耳光打过去。卢竦倒也沉得住气,铁青着脸还礼道:“韩将军意欲何为?来我这道家清静之地鼓噪不休,怕是失了身份吧。”

韩暮心头大骂,这妖道死到临头还道貌岸然,真想上前几脚踹死他。

转念一想,杀他容易,但效果达不到自己的预期;外人只是以为卢竦只是仙法修炼不到家,被韩暮击败,罪不至死;自己冒然杀了他反而会招致别人反咬。

刚才自己和皇上一番谈话后,自己绝不能将他的骗人伎俩公开了。

如果那样的话司马奕必然会对自己下手,根据今天提前退场的几位大员的身份来看,这些人也是惹不得的,一定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结此事。

既要照顾皇家和有染大员的脸面;又要宰掉卢竦,扳倒桓秘,这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韩暮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第一百零七章 请君入瓮

“天师息怒”韩暮打着哈哈抱拳走近。三五中文网

卢竦警惕的看着他,韩暮道:“借一步说话,此事不可宣扬。”

卢竦脸上闪过疑惑,思索的表情,盯着韩暮的脸仔细研究韩暮的来意,最终还是侧身让开门道:“请进里边说话。”

韩暮施施然进了屋,环视屋内;这一方小精舍布置的倒是清新雅致,简洁的装饰,朴素的颜色,几件道家法器摆放在案几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妖气来。

韩暮暗想:这妖道倒是颇有心计,故意将房舍摆设的如此朴素,给人以得道之人的感觉,以掩盖他内心肮脏的欲望。

两人坐在蒲团上,相对而视;卢竦缠着白纱布的双手搭在大腿上,像戴了两只拳套,看上去颇为滑稽。

韩暮将目光移到卢竦的脸上,盯着卢竦的目光开门见山的道:“卢天师可知你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

卢竦被他突兀的一句问的一惊,故作平静的道:“贫道是皇上礼聘而来,说到底不过是法力不如你,无非是卷起铺盖回我的徐州道观去,一样的斩妖除魔,为苍生除害。”

韩暮晒到:“卢竦,这里又没外人,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说着在衣兜里拿出锡纸包裹的小丸道:“你要斩的妖除的魔可是这玩意么?”

卢竦一看那物,马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韩暮继续打击他的心理,悠然道:“你在宫中所做的那些事,当外人不知么?当今两位公主真的是你的弟子么?还有朝中数位大员家中的妻女,你对她们做的事我一清二楚。”

卢竦全身一抖,目露凶光,便欲起身。www.65txt.com

韩暮戏谑道:“你当这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吗?想杀我灭口?”

卢竦眼神犹疑不定,半晌才喟然一叹瘫倒在蒲团上道:“你意欲何为?要钱要物我全都可以给你。”

韩暮心中大骂,心道:要的是你的命,你的东西我一抄家,还不统统成了我的。但嘴上却淡淡的道:“卢天师,你这么说便是小看我韩暮了,其实我本不欲揭穿你,都是因为有人指使我如此。”

卢竦道:“何人如此痛恨与我,我卢竦可从未刻意得罪人。”

韩暮神秘的将口凑到卢竦耳边道:“那人便是吏部尚书,谢安。”

“他?怎么可能?我与他并无瓜葛,他因何要来害我。”

“天师可曾与谢安谈及道家之事?可曾提及房*中之术?”

“那倒是说了,不过。。。我见他兴趣不大,便没有深谈下去。”

“这就是了,那谢安与桓秘桓大人之间颇有过节,这一点你可曾知晓?”

卢竦听桓秘不止一次的大骂过谢安王坦之和韩暮,自然明白他们之间的政斗。点头道:“略知一二,但与此事有何关系呢?“

“你糊涂哇”韩暮仰天长叹,“房中长生不老之术乃是皇上梦寐以求的仙术,而你又是桓秘桓大人推荐进宫的,你受宠则惠及桓秘,对谢安必然有害无益,所以铲除了你,便是剪除了桓秘的羽翼,对谢安一党受益颇大,他自然会想法子除了你。”韩暮一脸的真诚看着卢竦。

卢竦在肚中吧韩暮的话想了一遍又一遍,理出了点头绪,忽然他冷笑道:“韩将军不是谢安的义子么?为何告诉我这些,当我是三岁孩儿随便欺骗么?”

韩暮早知他有这一问,脸上露出狠毒的摸样道:“我是逼不得已,才认老贼作父,再说我另有所图,否则的话,我早将这老贼一剑砍翻。”韩暮心里暗念道:义父莫怪,我这话真的是逼不得已,您老多担待。

卢竦盯着韩暮,研究他言辞的真假程度,韩暮一脸的愤怒之色,演技堪称精湛。

“韩将军有何图?可否告诉我呢?”卢竦试探性的问道。

韩暮脸色犹豫,然后转为坚毅,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有求于你;我本看上了谢家小姐谢道韫,你可认识?”

卢竦点头称认识,心道:我想她都想得流口水,怎会不识,她可是绝佳的炉鼎。

“但老贼嫌我官职低微,门户不称,死活不答应,即便我救了他的老命他也不松口;那谢小姐对我倒是一往情深,可惜就是有缘无份。”韩暮一脸愤慨,咬的牙咯咯响。

“这次他命我揭穿你的法术,之后便同意我和谢小姐的婚事,但适才他又反悔,教我如何不恼,本来我便对天师的阴阳采补长生之术甚是向往,这次冒死来跟先生剖析其中利害,还望先生渡过难关之后传我此术。”韩暮说的真诚之极,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卢竦盯着韩暮半晌,脑子里转动不休,犹豫不决。

韩暮决定加上一把火,接着道:“适才,谢安和我一起去觐见皇上,他大力主张将你斩首示众,还要我将你的法术说的一钱不值;但我岂能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摆布,便只是称你的法术没我高深,倒不是存心欺骗圣上,皇上这才息怒;但是皇上命老贼暗地里调查你与其他官员之间的勾当,那老贼奸猾无比,定会咬着你不放,到他查出证据的时候,事情就难办了。”

卢竦终于相信韩暮是在真心为他着想了,当下捧着两只硕大的手掌施礼道:“有劳韩将军费心了,此事该当如何处理呢?”

韩暮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一番,卢竦听着听着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道:“这如何使得?”

韩暮冷笑道:“那你就等着被砍头吧,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你。”

卢竦沉默半晌道:“我这里只有百十名道士,会武功的也只有五成,怕是成不了事。”

韩暮道:“这你放心,我手下射声营千余官兵,明日我调动三百人安排在殿外,到时候趁乱阻挠大内侍卫,你便可以妖孽附身之言名正言顺的宰了老贼,之后我再为你证明,皇上现在对我极其信任,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卢竦将整个计划从头至尾想了一遍,确认无任何纰漏,加上形势紧迫,缓一缓便要人头落地,当下狠狠心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事已至此,便听韩将军之言,拼上一拼。”

韩暮笑道:“怎地说的如此悲壮,此事必成,若非如此,我韩暮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和你一起去冒险?事成之后我在外,你在内,咱们共谋荣华富贵。”

卢竦闻言,咧着嘴呵呵笑了起来。

韩暮见目的达到,又真真假假的和他商量的一些细节,才道:“我留在此处时间越长,越惹人生疑,这便告辞。千万勿要对第三人说出我们的计划,此事若要走漏风声,你我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另外事成之后,我愿将谢家小姐献上,换取你那长生不老之术。”

卢竦心头大动,此人亦和世间所有人一样,被长生不老之术所诱惑,今后倒是不虞驾驭不了他,再一想今日所见的谢小姐绝世的姿容,不禁心痒难搔。

第一百零八章 答疑解惑 三更到

韩暮出了宫门,已是申时一刻,在宫内盘恒良久,外边诸人早已等的不耐烦了。三五中文网

韩暮打了个眼色,众人知道宫中眼杂人多,都默默跟着韩暮出宫而去。

谢安的书房内挤得满满当当,大家都想知道,韩暮到底是如何做到午后所发生的一切。

谢安也按捺不住性子道:“韩暮,你给我们讲讲怎么抓鬼的,我就是不信你会抓鬼。”

韩暮答非所问道:“天气炎热,嗓子干得冒火。”

谢道韫啐道:“你成天就惦记我二叔那点冰块。”

众人这才知道,韩暮是卖关子讨冰镇绿豆汤喝;谢安笑骂着吩咐人去弄,庾希恬着脸笑道:“沾韩暮贤侄的光,我每次来,这老儿都用那稀罕玩意招待我。”

谢安骂道:“你家中什么没有,跑到我这来哭穷,当叫花子;当我是好糊弄的么?”

众人一阵哄笑。张玄开口道:“莫卖关子了,除了那黄纸上的掌印我知道是碱水遇姜黄所致,其余的我都看糊涂了。”

韩暮笑道:“就算是碱水这一节,你恐怕也没看清楚吧,那盆碱水可是被卢竦泼了的呀。”

张玄一回忆,惊道:“对对对,你是在缸中取水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坦之大睁着眼道:“二位在说些什么,为什么我一句不懂?”

庾希,谢安,谢玄等人都有同感。

韩暮起身道:“待我和诸位从头开始说吧。”

随即将昨晚去樊大人府上戳穿卢竦诡计的事说给众人听,众人这才明白姜黄遇碱水变红之意。***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谢安摸着下巴道:“然则,才有今日,比试之事?”

“正是如此,我正是要逼的他和我公开较量,好彻底将他击溃。”

“还是没说到正题。”张玄有些焦躁了。

韩暮笑道:“张大人莫急,你们问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做出解答便是。”韩暮这句话出口,立马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当老师日子,那时候他都是在班上几十学生面前牛哄哄的这样说话。

“缸中的鬼托着铜板是怎么回事?”庾希第一个发问。

“薄而轻的铜板原本就可以浮在水上,只是你们大家在脑子里一直认为铜板重,浮不住罢了。”韩暮简明扼要的做了回答,他可不会告诉它们是由于水的表面张力之类的废话,这个估计解释一天也没人懂。

谢玄立马端来一碗水,亲手实验,在韩暮的指点下他轻手轻脚的将一枚薄薄的铜板放在了水面上。

众人连连慨叹,谢安叹道:“事需亲历而为,道听途说,凭空臆测,或者靠经验判断都容易出错啊。”王坦之庾希等人连连点头。

韩暮笑道:“绣花针也可以浮起来,诸位有兴趣可以回去一试。”

张玄奇道:“我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韩暮心道:我初中实验做了太多,难道也要告诉你么。但表面表现的高深莫测,笑而不答。

张玄接着问道:“缸中水花泛起,爆炸连声,是何道理?”

韩暮挠挠头道:“这倒有些难以解释,不过我可以举个例子吧,卤水遇到豆浆会怎么样?”

王坦之道:“会变硬,做成豆腐呗。”

韩暮笑道:“这就是了,但我若要大人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变硬,大人可解释的出么?”

王坦之张口结舌,半天才道:“解释不出,只是知道有此现象罢了。”

韩暮笑道:“其实也不必深究,其中原理解释起来甚是费事。”说罢从兜里掏出一颗锡箔包裹的黄豆粒大小的物事,剥开锡箔露出银白色的一颗小圆豆,少顷银白色变成灰色。

韩暮指着此物道:“此物名钠,小块钠遇水则游走消融,宛若水中游鱼;若是大块则会爆炸,卢竦道袍衣角藏有此物,我正是借穿他道袍之际,将此物摸来。也不知道这妖道从何处得来,传海水中富含此物,可能是卢竦精于炼丹之术,从海水中炼制而得。”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都以惊讶的眼光看着韩暮;韩暮叫人搬来一盆清水,取了一小块投入盆中,立时盆中水花四起,翻滚不休。

众人面面相觑,无法表达此时心情。

“你并未在卢竦的碱水中浸湿双手,为何仍可在姜黄纸上拍出血手印呢?”张玄求知欲极浓。

韩暮一言不发,待盆中水花方歇,便将手浸入盆中道:“拿姜黄纸来。”立时有人送来姜黄纸,韩暮伸手一拍,五个血手印宛然呈现。

不待众人发问便道:“钠溶于水后便使水呈碱性,也就是和碱水效果差不多,这个连那妖道也不知道。”

众人已经无法用佩服来形容他了。

“烧红的铁棍又是怎么回事呢?为何那道人烧的皮开肉绽,而你和韫姐便安然无恙呢?”一个娇嫩的声音轻轻问道,原来是久未出声的张彤云。

众人的眼光都又汇聚在韩暮脸上,韩暮暗道:“今天成记者招待会了。”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手沾白醋便可防烧防烫,没什么好解释的。”韩暮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难怪我怎么感到有一阵酸味,还当是那道人皮肤烧烫得气味呢。”谢道韫道,忽然她娇声道:“不对呀,那老道也在盆中沾醋了呀,为何他便烫伤了呢?”

韩暮挑起大指,赞她观察细致,接着道:“你们都没看见我先将汗巾落入白醋盆中弄湿,然后又在缸中掏了一捧水撒入盆中么?”

“那是何缘故?”谢道韫问道。

“汗巾上蘸了白醋之后,我便将缸中水撒入盆中,是让那白醋失效,原理我无法解释,只是告诉你们,碱水撒入后就会让盆中的白醋变成和普通清水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效力了。”韩暮满头大汗的解释,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话来描述,总不能告诉他们,这是酸碱中和反应吧。

“难怪后来你用汗巾擦手,韫姐上去的时候你也是用汗巾帮她擦的手。”张彤云圆睁着凤眼恍然大悟。

韩暮毫不吝啬的送上大指,赞扬这反应还算快的才女。

众人跟着全部恍然大悟,看向韩暮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不解。此人是如何懂得这么多的,多智近妖啊。

韩暮享受着大晋朝顶尖名士才女们崇敬的目光,怡然自得。

十几年寒窗苦读,到今天终于得到了最让人满意的回报,韩暮满足的都要呻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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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诛仙(上)

天近傍晚,谢安安排了晚宴招待众人。三五中文网

韩暮知道谢安府上的宴席自然是丰盛肥美,自己也很久没在谢府蹭饭,于是放开肚皮大吃,只是吸取了教训,不再问做菜的原料是何物,以免倒了胃口。

宴罢,女子们自去同谢安妻刘氏夫人去院中闲逛叙话,剩下的人便端了茶盅围坐在厅中,剔牙聊天,闲谈笑谑一番。

韩暮驱散众仆役和婢女,关上厅门,走到桌边坐下。

众人见他面色郑重,知道他有话要讲,便都停止了说笑,看着韩暮。

韩暮便轻咳一声,将今天下午在司马奕面前和卢竦面前的言语,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韩暮跪地给谢安磕头道歉。

谢安摆手拉他起来道:“这有什么?只要能将大内侍卫统领之职抢过来,你便是再骂几声又如何?”

韩暮道:“我不是为了这几句骂才向您赔礼道歉,而是明日之事您要担上些许风险,卢竦妖道应该是有些手段,我只是怕稍有闪失,伤了义父,那韩暮可就百死莫赎了。”

谢玄道:“哪有何难?明日多派些人手保护二叔便是了。”

谢安以手敲谢玄头,骂道:“你就是不长进,卢竦妖道何等精明,我平日上朝只带几个跟班随从,忽然人手增加,岂不是告诉妖道事情有诈?再者说入广阳门只可带五名随从,驾车拉马,你带多人手,想要侍卫们怀疑你意图不轨么?”

谢玄默然,众人沉思不语。35zww.com

王坦之皱眉道:“此计妙是妙,唯一的缺憾就是这一点,万一妖道猝起伤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玄看着韩暮道:“此计是你所想,该不是没想到应对之法吧。”

韩暮笑道:“我这不正和你们商量么?我想这样安排,明日请张大人退朝时走在义父身边,便于保护,我再派我府中菱儿扮男装贴身保护义父,谢玄一早便带五百射声营兄弟守在广阳门御街口,里边一旦动手,我便会叫俊杰出门报信,里边只需抵挡一小会,射声营弟兄便可拍马赶到,尽诛妖道同党。”

众人仔细思量一番,均觉可行,每人选派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抵挡妖道的百余道士军片刻还是绝对有把握的。

庾希捻着他招牌式的胡须道:“宫中侍卫若帮忙,该怎么办?”

众人神情一凛,均想,怎么把这一节给忘了,宫中数千侍卫,若真的乱起来,可是个不可收拾之局。

韩暮起身拱手道:“据我推测,大内侍卫绝对不会动手;一来,他们未得桓秘指令,事出仓促,不可能直接上来与我们火拼;二来,他们的职责是维护皇城安危,第一反应必然是保护司马奕,怎么会贸然和我们动手。”

张玄道:“不可大意,明日还是在宫外多备些人马,万一生变,好立刻救援。”

韩暮点头道:“也好,小玄,你便和简忠将全营兄弟带上,请张大人也调动一营救急。义父将家中武艺高强的亲卫多带些留置宫门外,以防意外。”

众人议定,均想明日只需诛杀妖道成功,便可以渎职,识人不明之罪扳倒桓秘,桓温也无话可说,引荐卢竦可以说是小罪,特别是韩暮没有公开妖道秽乱宫廷之事,这等小错只能算是忽略不计,但是在宫中发生攻击大臣之事,则是有负治安之责,渎职之罪可说是板上钉钉了。

各人告辞回府,这一夜健康城依然一如往常、平静无波,但很多人彻夜未眠,其中包括韩暮、谢安、张玄、庾希、谢玄、还有卢竦。

次日五更时分,韩暮便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后便带着俊杰和苏红菱二人直奔谢府;到了谢府后,便嘱咐苏红菱装扮成拉马的小厮,紧随谢安左右护卫,谢安带了十几名身材魁梧眼神精湛的高手随同前往宫中。

韩暮自和俊杰、谢玄去射声营调动兵马,安排布置。

辰时时分,当殿上的早朝开始的时候,韩暮的射声营和张玄带来的屯骑营已经在广阳门外安置就绪,两营官兵两千余人目标不小,只得暂时散落在大街小巷里作巡逻状。

韩暮自带谢玄俊杰手执腰牌进了广阳门内,漫步来到宫门外的台阶上,向内张望,只见卢竦正站在一处殿墙的阴影里,朝这边看。

韩暮帮招手示意,卢竦快步上前,对把门的四名侍卫道:“今日我请韩将军进宫切磋道家精义,请几位通融。”

侍卫识得韩暮,也不敢得罪卢竦,韩暮三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宫城;卢竦和韩暮来到勤政殿外的偏廊内,低声道:“韩将军,你的人马可到齐了?”

韩暮朝外一努嘴,低声道:“全部在外边,到时一呼便到。”卢竦紧张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

韩暮问道:“你的人在哪里?”卢竦朝不远处的一个小广场一指,只见七八十名道士正在广场上假装做早课,韩暮眼神犀利,远远望去可见那帮人腰间均有突出之物,显然是带有兵刃,不禁暗暗佩服卢竦好本事,居然能在宫里弄到刀剑。

韩暮一挑大指,赞扬了卢竦两声,转头看着广场上侍立警戒的百余名大内侍卫,暗自盘算时间。

几人站在大殿的拐角默默等候散朝时分的到来。

太阳慢慢升上天空,虽然时至九月下旬,但依然酷气逼人,太阳一出来,地上便似丢了火球,殿角处又无风无荫,直把几人烤的浑身汗湿时间显得极其漫长难熬。

辰巳之交,殿内终于钟磬长鸣,皇上已经散朝。韩暮和卢竦对视一眼,各自微微点头;那卢竦迅速朝小广场跑去。

韩暮一使眼色,俊杰施展轻身之术一溜烟的冲出宫门,越过大司马署广场,朝广阳门外奔去。

广阳门外,简忠和屯骑营校尉孟荣已经将假装巡逻的两营全部集中到广阳门外,不再理会来往侍卫军民讶异的目光。

与此同时,司马奕退朝回内宫,文武百官陆陆续续的走出殿门,走下高高的长阶。

韩暮从殿角走出,带着谢玄迎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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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诛仙(下)

众官陆续下阶,朝各自车马行去;谢安缀在最后,张玄紧紧跟随,王坦之和庾希则快步走向自家车驾,低声各自向随行的车夫和仆役吩咐着什么。www.65txt.com

谢家几名随从早已舍弃车驾,迎向谢安;谢安下到台阶一半之时,身边已是数人环绕,保护的滴水不漏。

韩暮和谢玄从殿角慢慢迎向谢安,他刻意的不加快速度,为的就是等卢竦等人赶上自己,忽然发难,杀他个措手不及。

身后传来急速奔跑的声音,卢竦带着七八十名道士奔了过来,经过韩暮身边时,卢竦不忘叮嘱一句:“韩将军,帮我挡住侍卫,待我杀了这老贼。”

韩暮微微一笑道:“放心,卢天师。”

卢竦一咬牙,一声大喝,抽出一柄宝剑,身后的道士们全部亮出了兵刃。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卢竦朝谢安冲去,用裹着白布的手指着谢安道:“此人被妖孽缠身,贫道受三清之命来除去此妖孽,与诸位无干,无关人等速速离开。”

百官听卢竦如此一说,都哄然作鸟兽散,各自匆忙上车上马,逃离宫城。

卢竦冲上台阶带领道士们将谢安等人团团围住,忽听台阶下“啊”的一声惨叫,回头看时,只见韩暮正从一个落在最后的小道士身上抽出一柄匕首。

韩暮身边的谢玄也正三拳两脚将另一个道士打翻在地,翻腕夺过他手中利剑,顺手刺进小道胸腹。

卢竦大惊,猛然间明白过来,咬牙道:“你这奸猾小人,为何陷害我?”

韩暮弯腰拾起地上的一柄剑,大声呼道:“妖道卢竦今日要刺杀皇上,赶快护驾。三五中文网”

本来还目瞪口呆的侍卫们,连忙吆喝着堵住勤政殿大门和进入内宫的入口。

韩暮见大事已毕,转头笑道:“卢天师,我已经帮你将侍卫调走,剩下来的,就看你本事了。”

卢竦知道今日事难以善了,咬着牙命手下死忠弟子猛攻谢安等人。

那群道人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红了眼睛一窝蜂的涌上。

几十人乱剑刺出,即便是围着谢安的几人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也弄的手忙脚乱。

谢安被众人围在当中,只听叮叮当当兵器乱响;几名道人倒下的同时,谢安带来的亲卫也有几个受伤。

韩暮没想到这些道士居然这么不怕死的进攻,料想必是卢竦给他们服用了什么药丸之内的东西,迷失了本性。

形势紧急,不再多想,和谢玄挥起宝剑朝人群中杀去;片刻之间便连杀两人,那些道士似是不怕死一般,眼睛红红的挥剑乱砍,将韩暮和谢玄阻挡在台阶下方。

谢安那边的形势更为吃紧,卢竦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扔在人丛中啪的炸开,一缕黄烟冉冉而起。韩暮看那黄烟像是催泪弹一类的毒气,忙大声喊道:“屏住呼吸,望上风出冲。”

苏红菱和张玄刷刷几剑砍倒近前的几个道士,拉着谢安冲出黄烟弥漫的范围,往台阶上奔去。

卢竦大声指挥红着眼的道士们紧紧追赶。

韩暮心急如焚,偏偏被面前十几个道士缠的无法脱身,偷空瞄了下宫门口,俊杰带领的救援还迟迟没有出现,焦急之下,运起‘清心诀’横剑纵身跃起,想跳出这十几人的纠缠。

韩暮便如一只雄鹰横空飞出数丈,落入高处台阶,落下之时脚步踉跄,几乎摔倒;原来韩暮根本没想到自己能跳的这么高这么远,所以落地时有些慌张。

“清心诀”在停留在二层三个月后终于已经突破了第三层了,否则绝对没有这么好的弹跳力。韩暮无瑕多想,也无瑕为清心诀的突破而愉悦,上面的形势更加危急。

众人护着谢安,行动自然迟缓,很快被嗷嗷叫的道士们追上,卢竦一声诡怪的呐喊,那群道士们一个个象上了发条一般,狂砍,狂冲。苏红菱已经连杀十余人,张玄也手刃七八人,但是这群道士悍不畏死的狂冲,两名谢府亲卫被乱刀砍死。

韩暮顾不得许多了,将‘清心诀’运至巅峰,猛然跃起,跨过数十道台阶,落点正是那群道士的中心,韩暮在半空中喊道:“菱儿、张大人,速速带义父闪开。”

张玄和苏红菱赶忙朝一旁躲开,韩暮已经落入道士群中,一声大喝,剑尖闪着白芒,人随剑转,便如一只陀螺在道士丛中旋转起来,正是四大群杀杀招之一“风卷残云”

进入三层之后,剑尖上寒芒颤动,剑气纵横,伴随着急速的旋转,人群中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四处抛飞,宽阔的台阶上顿时成了修罗场。

韩暮停止旋转时,身边已经倒了一圈,至少十多个道士倒在他的剑下;卢竦咬牙切齿,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药丸,便朝韩暮掷来,韩暮知道此物不善,挥剑将之击出,那物撞击道远处的栏杆上,顿时“轰”然爆裂,将白玉栏杆削去半边,威力令人咂舌。

韩暮深知不能在让这家伙在外围作怪,腾空而起头下脚上像一只苍鹰般直扑过去,卢竦见势不妙,忙迅速的逃离韩暮的扑击范围,大声唿哨;陷入癫狂中的道士们,转头朝韩暮扑来。

韩暮眼见张玄护着谢安从另一侧的台阶撤离,心头大松,挥起白芒闪烁的宝剑,切瓜砍菜般的在人丛中砍杀,苏红菱脱离谢安的羁袢,这时也跃至韩暮身边,两人两把剑便似索命的利爪,将这些癫狂的道士们一一超度。

宫门口呐喊声大起,俊杰带领的援兵终于跑过广阳门到宫城之间两里多的路程,冲进了宫门。张玄大声呼喝,着一队百人队护住谢安,自己和俊杰,简忠,孟荣等人带兵掩杀过来,数千兵士一到,剩余的四十余名道士瞬间被斩杀殆尽。

卢竦站在台阶之上,看着渐渐逼近的众人,忽然哈哈仰天大笑道:“你们这帮奸邪小人,我卢竦乃是得道之人,你们只能灭了我的肉身,我化作厉鬼也来找你们索命。”

韩暮厉声喝道:“死到临头,不思悔改,还在妖言惑众。”

卢竦的目光转到韩暮身上,半晌方道:“韩将军智谋,才能、无一不在我之上,栽在韩将军手里,卢竦无话可说,但是韩暮你可承认,我卢竦也是一代英豪。”

韩暮点头道:“除了你做的那些龌龊之事之外,你确实是个人才,只不过将本事用到邪路上去了。”

卢竦叹道:“当此世间,何来正邪?韩将军且记住我的话,只要你身处这染缸般的世间,必有我今日之报。”

韩暮默然无语,心头思潮翻滚。

卢竦不再多言,挥剑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抹,顿时鲜血狂喷,尸身仆倒在地,滚下高高的台阶。

这绝世妖道终于落得死于非命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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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转折

秋夜如水,韩宅精美雅致的大花园里,韩暮独自一人徘徊在花树亭廊之间,踱步思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秦淮河上白天蒸腾的酷暑,在夜晚随风散发,让凉意丝丝的秋风中,夹带着一股股暖流。

韩暮很久没有像这样一个人独自静静的呆着,但今晚,他只想在这园中独自思考。

远处的花厅中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那是他的兄弟和爱人们在共同分享今日的胜利,但是韩暮的心头永远滚动着卢竦临死前的那句话:“当此世间,何来正邪?韩将军且记住我的话,只要你身处这染缸般的世间,必有我今日之报。”

不知道为什么,韩暮总觉得自己和卢竦有很多相似之处,自己若不是穿越而来,绝非卢竦的对手。

卢竦死后,韩暮在他的道观里翻出了许多令人咋舌的东西,这些东西按理来说,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爆炸丸,迷魂丸,各种疗伤和其他效用的丹药;还有好几本厚厚的笔记,记载了卢竦的感悟和心得;虽然有些只是淫邪的御女之道,房中*之术的总结,但还有很多诸如天地,诸如神鬼,诸如世间万物之间相互作用的言论,都叫韩暮目瞪口呆。

韩暮翻看这些的时候,差点就把卢竦当成另一位穿越来客。就拿世间万物之间相互作用这一点来说吧,许多后世才有的化学实验,都被卢竦详细的记载,诸如某物遇到水会如何反应,某物遇到火会如何如何,这些都已经超出了大晋之人的认知范畴,即便历史再演进几百年,这些成果也不会产生。

杀了卢竦的结果给韩暮带来了想不到的收获。

桓秘在事发后方衣履歪斜的跑来护驾,他引荐妖邪进宫威胁皇上安危,且救驾姗姗来迟,仅凭这点就可以直接攀诬道共同谋逆的罪名上,只是定个渎职之罪,实在是看着桓温的面子。www.65txt.com

司马奕在朝中重臣谢安,王坦之,庾希、张玄等人的联名参奏下,不得不顶着桓温这个巨大的阴影做了决定:罢免桓秘大内侍卫统领职务,保留爵位,发配至宛陵做了个县级小令。

紧接着宣旨任命护驾有功的韩暮为新任大内侍卫统领,加封建威将军;加封张玄为武威将军,加奉一级;加封谢玄为虎威校尉,领射声营;其他护驾有功之人均各有封赏。

其他各种钱币、布匹、绸缎奖励无数。

桓温一派均无人敢言,连智谋过人的王珣也不敢再这件事上稍有微词。

刺杀皇帝乃是所有罪行中最重的一个罪名,偏偏这刺杀之人是桓秘引荐,谢安等人没有攀诬同谋之罪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王珣唯有在心中怒骂桓秘蠢笨如猪之外,别无他法。其他众人唯王珣马首是瞻,王珣不说话,他们自然乐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朝中众人心态微妙,皇上司马奕有心自立,但夹杂在桓谢两大势力之间动也不敢动,原本最是惧怕桓温,现在又有了小辫子抓在韩暮手中,连不太假以辞色的谢安一派也惧怕道骨子里了。

此事在司马奕看来,完全是个局,自己明明已经授意韩暮秘密杀掉卢竦,也不知为什么被他搞出来个刺杀之事,连带着将桓秘拉下马之时,司马奕才知道谢安等人的真实意图;

目前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两边不得罪,期望能平平安安的把这个皇帝做下去。

朝中中间派则从此事中看到了谢安一派的爆发力,在桓温极大的压迫下,居然能巧设计谋将大内侍卫这个京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攫取到手,虽然只有区区三千人,但这三千人是一只可以颠倒形势,扭转时局的力量。

原本就是墙头草的他们,猛然间醒悟,靠往哪一边都是危险和不明智的决定,在两方还未正式逼迫自己表态的情况下,还是观望为好。

另外有一些人彻底的投向了韩暮一方,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在韩暮将卢竦道观中搜出的一大叠拜师贴分别展示给几位大员看了之后,那几人立马崩溃,这等丑事败露出去,若不被判个结交叛逆之罪,也要被世人活活笑死;将家中妻女送给妖道淫辱,这样的事情简直会让人笑掉大牙。

韩暮深知此举甚是不入流,但身处浊世,处处讲究妇人之仁,受害的最终会是自己。

经此一役,韩暮在京城名声大振,再不是人们眼中的靠着谢安的庇护,攀附钻营的毛头小子,也不是只会舞文弄墨,赋词吟诗的文弱少年。

韩宅的花园内,韩暮依然在踽踽独行,夜风渐寒,但他心头翻滚如潮,浑身燥热;

内心中总觉得这一切的不真实,某些东西也并不是自己所渴望得到的,心情中的不适之处总是有所察觉,但又无法深究到某一具体的事物上去。

“你怎么了?为何独自一人呆在这里长吁短叹?”天籁一般的声音将韩暮从翻滚的思绪中拉回现实;循声而望,谢道韫袅娜的身姿站在长廊尽头,如梦似幻。

韩暮走向她,迎着那双翦水秋瞳;两人对视半晌,韩暮伸臂将谢道韫揽入怀中,嗅着她沁入魂魄的发香,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众女来到京城,韩暮很少有何谢道韫单独相处的机会;平日里蝇营狗苟,忙个不休,回到府中又忙于应付各种琐事,和谢道韫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

但韩暮知道,支撑他坚持下去的信念中除了报仇雪恨,除了保护家人,另有一条便是不负才女之情,背后这双智慧的美目给了他巨大的勇气和力量。

谢道韫深深了解韩暮,这个男子有着与所有人不同的特质,他的身上便是一座宝库,随时爆发出让人侧目的闪光;而且从未见他消沉颓废过,今晚无意间看到韩暮的样子,她心痛不已。

“韩暮你很累么?”谢道韫搂着韩暮宽阔强壮的肩臂轻轻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必须继续下去。”韩暮轻轻的道。

“做事无愧于心便可,其他的你不要多想。”谢道韫温言安慰。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你只需自问,可曾对长者不敬,对弱者不仁,对善者不尊,对恶者不惩。当所有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时候,你走的便是正确的道路,至于其他诸如议论,猜忌,怀疑等等何须介怀呢?”谢道韫微微后仰,双眸如星定定的看着韩暮。

韩暮喃喃的念着这几句话,心中平和下来,微笑着道:“韫姐一语点破我心中魔障,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谢道韫娇俏的点着他挺拔的鼻子道:“谁是你的妻呢?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胡思乱想。”

韩暮轻笑道:“那就让我们之间变得不清白吧。”说罢俯前堵住那张诱人的樱唇。

谢道韫咿咿呜呜一会,便迷失在那条无所不至的大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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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毁长城

寿春城外,桓温大军将城池包围的密不透风;多次的攻城,都被袁瑾倚仗着坚城深河击退,城里城外陷入僵持之局。三五中文网

城内的袁瑾心急于燕兵援军不至,他哪里知道,送去的加急求救信已经躺在上庸王慕容评的废纸篓里了。

城外桓温也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寿春久攻不下,成骑虎之势,而京城王珣送来的密件又火上浇油。

“这个蠢货!”桓温须发根根直立,破口大骂:“烂泥扶不上墙,这么重要的职位原本就不该让他担任,我悔不该不听景兴之言,让王珣担任此职。”

郗超在一旁捻须皱眉思索,并未插言。

桓温问道:“景兴,你看目前形势如何了局?”

郗超闻言挪动了一下身体,叹息一声道:“桓秘将军这次实在是太大意了,王珣信上说规劝过他多次,他居然依然故我。大将军恕我直言,今后桓将军不可再用,便让他在宛陵好好反省吧。”

桓温长叹一声道:“终归是我念及骨肉之情,明知他性子粗鄙疏漏,还执意让他担任要职,我之过也;任人唯亲终归不是用人之道,任人唯贤,用人不疑才是正途。”

郗超看桓温自责的模样有些不忍,从座上起身道:“大司马不必自责,事情还未到不可救药之局,虽然此事对我方势力打击颇大,但大司马重兵在手,看得出谢安等人也颇为忌惮,否则攀诬桓将军一个共谋之罪还不是易如反掌。”

“算他谢安王坦之两个老东西识相,若惹火了我,我桓温不能流芳千古,但绝不惧遗臭万年。”桓温傲然道。

郗超大笑道:“桓翁好魄力,这便是我郗超死心塌地效力您的主要原因,跟着您做事,从不会被任何形式的东西所羁袢,这才痛快。”

桓温也大笑连声道:“景兴戮力助我,他日我必不负景兴。35zww.com”

两人相视大笑;郗超端起座上的香茗品了一口,捋捋飘逸的黒髯道:“如今之计,先要拿下寿春,此城是我等心头大患;拿下此城,朝野必然震动,这样的功劳岂是他人能比的,可迅速的扭转人心;再者,我们也可腾出手来对付谢安之流,或者武力威压做出一些扬威天下的大事来。”

桓温带着微笑斜视郗超,两人目光交流,心照不宣。

十月初四,晋阳。王猛命毛当率五千秦兵留守,自己则率领杨安、张蚝、邓羌、郭庆、徐成等将率六万休整完毕的精锐秦军由东而南,克榆次关直扑潞川。

潞川城外,大军云集,潞水两岸,方圆数十里营盘密布,旌旗遮云。来往步骑卷起的烟云将这一片的天空染成土黄色,秦燕两军在潞水河两岸遥遥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六万对阵四十万,这是何等力量悬殊的一场战役,秦军上下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以秦军的悍勇,在他们眼中,自己便是虎狼,而燕军便是绵羊;每一位秦军的将领和士族都毫不怀疑能够战胜燕军;更何况他们的领军首领是护国大将军王猛,士卒们心中的一尊神。

追随王猛多年的士族都清楚,王大将军为大秦征战十余年,大小战役数百次,以完胜的战绩傲视天下,无论是多么艰难危险的局面,在王猛的手中,死局便活局的例子不胜枚举。所以没有人怀疑王猛能带领自己取得胜利。

但与此同时,四十万燕兵陈兵对岸,连营数十里,呼喝震天的情形这些将军和士卒都是第一次得见。

那种压迫和威慑感萦绕在秦军上下官兵的心中,久久不散,难以驱除。

王猛深深的了解这一点,他知道需要一场漂亮果决,干脆利落的歼灭战来消除士兵心中的魔障,在细细分析双方的战力对比和地形布局之后,他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潞川上庸王慕容评官邸内,第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正在召开。这次会议还是在燕王慕容暐连番言词严厉的斥责之下才勉强的召开起来。

依着慕容评的想法,秦军深入燕境,补给线长达千里,肯定不能持久;只需坚守潞川,时间一久必然自行溃败。

慕容评的做法也不失为一个以逸待劳的计策,但四十万大军云集在此,却畏敌如虎,对士气是一种莫大的伤害。

且慕容评为人贪鄙,居然大发国难之财,各种军需物资经过他手,都要克扣中饱私囊,完全不符合一个带兵主帅的基本要求。

军中物资本就匮乏,特别是干净的饮水,慕容评竟然命令亲兵队将后方运来的饮水克扣一半,在军营中叫卖。不得不说这位燕主的叔叔是个古今无双的奇人。

慕容评肥胖的身子挨在宽大的红木靠椅上,望着下边数十位默不作声的将军,耷拉的眼皮下一双浑浊的小眼睛在众人脸上转来转去。

“诸位看来,这仗如何打法?”慕容评细细的嗓音与他庞大的身躯毫不相称。

“……”众人默不作声。

“皇上下了严旨,要我们报上作战计划,诸位将军就不要藏拙了。”慕容评伸手在桌上拿起几卷圣旨挥了挥。

“这有何讨论的?我四十万大军,只需两个时辰便可踏平秦军大营,这等事拿来商议,当真可笑之极。”一名满面胡须的黑脸将军霍然站起,大声道。

慕容评面色尴尬,眼神中闪过一丝凶芒,勉强用温和的语气问道:“陈仓将军是在怪本王不敢应战是么?”

那被唤作陈仓的黑脸将军梗着脖子道:“我可没说大帅不敢应战,只是将士们天天窝在脏兮兮的营帐里,连水都要买着喝,这还是打仗么?这还是我大燕的军队么?”

几十名将领一起变色,靠近他坐着的几位伸手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坐下别说了,慕容评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铁青。

那陈仓说顺了嘴,竟不顾众人的制止和慕容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皇上将我等四十万大军置于此地,便是要一血壶关、晋阳之耻;我等却天天呆在这里靠圣旨的逼催才召开一次战前会议,这样下去,岂不是有负皇恩,也对不起大燕百姓奉养我们的粮草饷银么?”

“大胆!”慕容评终于爆发了。

“你是在指责本王带兵无方,玩忽职守,有负陛下重托么?”

“末将不敢!”

“不敢?你就差指着鼻子骂本王了。”慕容评脸色铁青,全身肥肉都在颤抖。

“若无亏心事,何怕鬼敲门。”陈仓也豁出去了。

慕容评冷笑着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做鬼吧,记着来敲敲本王的门,左右,将这个目无尊上,满口胡言,动摇军心的东西拉出去斩首示众。”

众将连忙跪地求情,慕容评大怒道:“谁敢求情,与他同罪。”

陈仓满面热泪,仰天大笑道:“诸位将军,莫要求他,我陈仓宁愿一死,也不愿做那亡国之奴。大燕国啊,可惜了这大好的河山。”

说罢昂然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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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章 御下之道

陈仓的头颅在营门上挂了三天,燕将再无其他人敢于站出来指谪慕容评之非。***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慕容评送往朝廷的奏章上堂而皇之的写着:众将均赞同以逸待劳之策,待秦军粮草断绝之后一举歼灭的字样,下边数十名将军的签名罗列在下。

慕容评不愧为上庸王,一群饿狼被他带成绵羊,这样的本事,古今罕有,空前绝后。

王猛没闲着,为了鼓舞士气,他决定先派一名大将带兵横扫燕兵的突出部,以此来炫耀秦军的军威和战力。

带兵的人选他思量许久,终于锁定在邓羌身上。

建节将军邓羌,追随王猛多年,参加过征讨匈奴右贤王曹毂、左贤王刘卫辰反叛的战斗,在木根山生擒刘卫辰。

参加过平息苻柳、苻双、苻武、苻廋等发动的叛乱,克陕城,擒苻廋。

还参加过去年讨伐燕国,邓羌和梁成率军一万余人,在石门大败前燕慕容臧率领的十万援军,斩首三千余,俘燕将杨剧;协助王猛夺取洛阳。

此人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唯一的缺点便是功名心太重,稍不如意便撂挑子歇菜。

想到这里,王猛除了中军大帐,带着一干亲随前往前方邓羌的营寨中,和他当面商议此事。

邓羌率领的前锋军团一万五千余人,都是随着他多年征战的老部下,他又极其爱护手下,每每为了部下和其他人起冲突。

就在前日,邓羌部将徐成受王猛之命去前线打探敌情,约好了中午时分必须归营,但徐成因为琐事耽搁,直到傍晚才回营复命;王猛当即便要军法处置徐成,邓羌闻讯赶来,大闹帅营,甚至扬言要带兵攻打帅营,真叫王猛哭笑不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此事在众将的劝说下暂且搁下,但邓羌是直性子,因为此事两天没来帅帐参加军事会议,躲在帐篷里生闷气,王猛此番亲自前往,便是照顾邓羌的情绪;

王猛何等精明,当此之时,绝对不允许有内杠发生,所以他便将此事压下暂且不办。

王猛走进邓羌营帐的时候,邓羌正在案前饮酒,两撇浓眉下一双环眼精光四射,浓烈的胡须生满下颚,恰似前朝的猛将张翼德。

邓羌见王猛进来,放了酒杯,上前行礼,不咸不淡的道:“大帅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莫不是还是忘不了末将的部下徐成么?”

王猛呵呵笑道:“邓将军,还在生气么?如此小气,怎么能成大事。”

邓羌气呼呼的道:“我若不生气,手下的兄弟都要被你杀了。”

王猛叹了口气道:“一只军队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邓羌想了想道:“当然是令行禁止,上下一心。”

“那么,我要军法处置徐将军,可有错?”

“这……自然是没错。但是我极力求情,军法也有人情吧,再说徐成跟着我出生入死,从未有丝毫差池,为这么点小错就斩了他,我实在想不通。”

王猛呵呵笑道:“说的好,今天本人就卖邓将军一个人情,我决定赦免徐将军之罪,你看如何?”

邓羌大喜道:“多谢大帅声明大义,我定和徐成拼死杀敌,待罪立功。”

王猛见他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心中感慨,感到自己居高位太久,已经将人与人之间最诚挚淳朴的友情遗失殆尽。

邓羌急命上茶,奉王猛在上位落座;王猛打趣道:“将军何前倨后恭如此啊。”邓羌粗豪的脸上居然现出娇羞之色,道:“该当如此,您是大帅嘛。”

王猛哈哈大笑,道:“此仗过后,我打算向陛下推荐你为司隶校尉,邓将军以为如何?”

邓羌瞪大眼睛,看着王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隶校尉乃是是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位及二品,权利颇大;邓羌从不敢相信,这么一顶金灿灿的乌纱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王猛是苻坚大帝最信任的人,只要他开口,必然十拿九稳。

忙匍匐跪地,叩谢大帅知遇之恩,王猛笑呵呵的拉起他,手捋着花白的胡子道:“若此次将军能立下奇功,那么我在皇上面前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提出此事了。”

邓羌大声道:“末将愿一马当先,踏平燕军大营。”

王猛拍案道:“好,我便成全你的心愿,今夜着你率前锋军夜渡潞水,将燕兵前锋营踏平。此战若能扬威,我便记你首功一件。”

邓羌单膝跪地,大喝领命。

王猛又简单交代几句细节,定于二更绕行下游三十里处秘密渡河,凌晨时分发动攻击,天明前务必脱离战斗。

邓羌的致命弱点便是醉心于乌纱,所以王猛以此激励,自然是事半功倍,得其所哉。

出了前锋营帐,但见秋野萧索,夕照如雪,王猛的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大好的山河,如画的江山,不日见将变成人间地狱,一想到这里,王猛似乎能看见满地的尸横遍野,到处血肉横流;无数的大好男儿将在此处喋血,他们为什么而战,没有人想过,也没有人愿意想。

秋风吹动王猛花白的须发,随风乱舞,王猛站在营中的一处高地上,身姿不动如山,凝望这远方。

二更时分,邓羌和部将徐成,率一万骑兵悄悄拔寨出营;马儿的四蹄均已棉布包住,口鼻罩以笼头,借着朦胧的新月,悄无声息的急速朝下游驰去。

下游三十里的碎石滩,潞水河到这里变得宽阔起来,河水也正如王猛所说的可以容骑兵趟过;一万骑兵趟过齐胸的水流顺利的来到对岸。

远远望去,黑沉沉的燕军大营在远方宛如一条巨龙,蜿蜒向西延伸,看不到尽头;邓羌命令全军沿河向西急进,迅速接近燕军的前锋营驻地。

燕兵的前锋营驻扎在临河的平地上,士兵们每天只能吃的半饱,清水供应不足,他们只能饮河中之水解渴。一来二去,便有很多士兵得了腹泻之症,半夜起来个不休,羽真大郎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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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奇袭

羽真大郎原是龙城人士,参军后只是随军在北方辽东郡一带驻防,但此次万里南行来到中原,很多和他一样的北方子弟都饱受长途迁徙之苦,到了地方却没想到连饭都吃不饱,水都没得喝;喝水居然还要掏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几块兵饷买。35zww.com

那兵饷可是要托人带回辽东老家给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妹填饱肚子的呀,羽真大郎舍不得。

于是他便和很多燕兵弟兄们一样,喝着潞水河里黄沙泛滥的泥浆水解渴,不到几天便腹泻不止。

今晚他已经是第三次起夜了,他蹲在前锋营外的一丛长草里使劲的拉出肚子里无穷无尽的污物,浑身汗津津的,夜风一吹,顿时头重脚轻起来。

排空之后,他刚想站起来回营房休息,只觉得大地一片震动,他将头伸出长草朝外张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黑压压的骑兵如家乡辽东海岸上的巨浪奔腾而来,那种一往无前排山倒海的气势将他震慑的呆在原地,等醒悟过来之后,那支骑兵已到眼前。

报信是绝对来不及的,羽真大郎只得将头缩进长草里,从草缝里看着大批的秦军骑兵从眼前一掠而过冲向熟睡中的前锋营。

利剑长枪划过夜空,在月光中闪着幽幽的蓝光,五万前锋营士兵在睡梦中被哨兵的惊呼声惊醒,他们尚未来得及拿起武器,便被割破喉咙,或被长枪刺破胸膛;

秦军策马在燕兵营中纵横来往,将火把丢进营帐,整个大营乱作一团。

火光冲天中,邓羌和徐成各带一只骑兵来回穿插,见人就杀,逢人便砍,半柱香过后,燕兵便被屠戮上万;呼喊喝骂和临死前的惨叫声划破夜空。35zww.com

燕军的前锋官正是晋阳逃到此处的慕容加,慕容加不愧为行伍出身,很快便反应过来,仓促间组织起部分燕兵奋起反抗,但邓羌的铁骑将这些惊魂未定,又被腹泻和缺粮折磨的极度虚弱的燕兵的反抗彻底的打压下去,在几个来回之后,前锋营中伤亡近半,二万燕兵不明不白的死在潞水河边。

远在五里之外的主营中此时已经被这边的喊杀和火光惊动,慕容评不在营中,他尚在潞川城中的帅府搂着姬妾呼呼大睡,但燕兵留守将领很快做出了反应,右路军统帅拓跋宏率兵前来增援。

邓羌留在高处的士兵哨探吹起号角,秦军忽然猛杀猛砍一番脱离了战斗,掉头向东沿河岸飞驰而去;前锋军无力追赶,只得看着秦军铁骑的的背影在月色中消失。

羽真大郎从藏身处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眼前的情景让他魂飞魄散,满地的血肉,缺胳膊断腿的燕兵倒在血泊里呻吟,还活着的燕兵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个个脸色煞白的站立在熊熊燃烧的营帐前瑟瑟发抖;

羽真大郎一阵的颤抖,裤裆里暖流奔涌,这是他今夜的第四次腹泻.了。

这次突袭如神兵天降一般,一个时辰时间内,歼敌两万,伤敌无数;秦军一万铁骑只损失数百人便全身而退。

秦军来去如风,进攻手段之果决迅速让燕兵胆寒,燕兵本就因主帅的贪鄙弄的战斗力低下,士气低落,经此一役斗志全无;当晚便有数千人趁乱逃离兵营,拥有五万大军的前锋军几乎分崩离析。

黎明破晓,王猛带领全体领兵将领立于营门口,欢迎凯旋的勇士们。

邓羌率大军威风凛凛的高歌而还,将数十只装满血淋淋的人耳的大布袋丢在营前地上,哈哈大笑。

众将看着地上的几万只耳朵,又是羡慕又是敬畏。

经此一战,慕容评更是畏敌如虎,更加有理由坚守不战;此后数日,燕兵皆彻夜守卫,将不解甲,马不卸鞍,唯恐秦兵从天而降。

而秦军则士气大振,原本弥漫的一种被四十万大军笼罩的阴影一下子便似清晨的迷雾被骄阳驱散,士兵们热情高涨,训练勤力,期盼着能与燕兵决战的一天。

燕兵的闭营不出难不倒王猛,他利用哨探探听到敌军的部分情况,知道燕兵的剩余三十七万大军在慕容评的盘剥下过着吃喝半饱的日子,士气上早已经丧失殆尽。

有探听到燕国大军的屯粮之处,便在潞川和邺城之间安阳附近的某个小镇上;于是另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

潞川鏖战正酣,建康城里,已经上任十余天的韩暮正着手整饬内卫军,他用雷霆手段清除了由俊杰的情报网打探到的内卫中的亲桓派,三名千夫长中的二名被以合理的理由调离内卫军。

韩暮将飞虎队中的几个重要中坚安插进内卫,接任千夫长一职,如此一来,整个内卫军变成了铁板一块。

利用闲暇时间,韩暮好好的研究了卢竦留下来的笔记和各种药丸,有些药丸绝对适合以后推广进军队,这无形中给韩暮增加了秘密的砝码。

但危险也随之而来,从桓秘被免职之日起,王珣再也不保持克制的态度,大军在寿春胜利在即,王珣的行动也越来越大胆,都尉府和内卫军,中军之间的防务治安摩擦不断升级;

司马奕两边不得罪,双方互相指责,互相攻讦之时,他也坐视不管;王珣虽然在健康城内实力逊于韩暮,但外军遥遥控制,桓温几镇兵马在手,倒也不惧韩暮。

十月十三日,韩宅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一批人的攻击;

那帮人从淮水中乘画舫,以勾爪攀缘而上,登上韩宅高大的院墙;

幸而飞虎队发现及时,几座树丛中的箭塔发挥巨大威力,弩箭狙击,以及韩暮苏红菱袁岗等人在院墙内的奋力扑杀,才逼迫的敌人丢下八具尸体后水遁逃离。

韩暮对尸体进行检查,并画像张贴城中请人辨认,但建康城中无人识得这几名匪徒的身份。

韩暮一面派遣了一倍的人手,加强韩宅防务;一面治安城中大肆搜捕,但均告空手而归。

在韩暮名满京城,扶摇直上时,敢于对他下手的人,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谁;一击即退,刺杀的人连身份都没有,而且事后查都查不到,这种行事的风格,韩暮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好在今非昔比,如今的韩暮再不是随便来几个高手便能得手的,韩宅就是一座战争堡垒,飞虎队八十余人全部镇守在内,加上新选拔的候补队员,上百名训练有素的武者凭借着尖端的装备和一流的武技,没有千儿八百人来进攻,却是想也别想。

内卫统领的位置是块烫手的芋头,位置越重要,坐在上边的人便越不安稳。韩暮深深的明白这一点,他不敢懈怠,使出浑身本事,将所有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一一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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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击其要害

十月十六日午后,一只精锐骑兵从潞水北岸的秦军大营后悄无声息的开出,绕道五十里渡过潞水河,迂回直扑安阳附近的某个不知名的小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是游击将军郭庆带领的一只秘密部队,总共只有五百骑兵,身配长剑强弩,火油燧石;他们的使命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捣毁安阳附近燕兵的粮仓。

五百精骑,走的全是荒无人烟的山道,避开有人烟的村落和大道,一路披荆斩棘,便如一支无声的毒箭向燕军的要害处射去。

安阳东北四十里的一处平整的空地上,从燕国各地集结来的物资,粮草,饮水和药物堆积如山;一个个巨大的圆锥状仓囤,耸立在这片空地上;

每三天,慕容评都会派兵带着他的手令前来领取物资和粮饷,这片地域原本是个不知名的小村落,自从燕军在潞川集结之后,这个毗邻官道的小村落便热闹起来,每天人嘶马叫,昼夜纷扰不休,很快便形成一个小集镇的模样。

守卫粮仓的燕兵将领是个汉人,颇有几分文采,一次醇酒微醺之后他给此处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秋风镇。

夕阳西沉,郭庆带领的五百人已经来到秋风小镇的东部外围一个不大的土丘背面,众人下马喝水吃干粮,回复一下体力;这五百人都是王猛在军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中的精锐,虽然长途跋涉,稍有疲意,但众人俯瞰小丘下星星点点火光,棋罗密布的粮屯时,眼睛里冒着精光。

郭庆仔细的观察着敌军的防御和布局,脑海里飞速的制定着进攻方案;作为专司侦查作战多年的游击将军,他很快就找到了敌军防御的重点。

方圆五里的秋风镇,外部矗立着十几座高大的土石瞭望箭塔,各座瞭望塔之间以土墙相连,土墙高达丈许,且坚固厚实;这些土墙将整个秋风镇环绕其中,只在西、北、两个方向留下进口和出口。

外围守卫的军营每处各有数十座,看营帐的数量和大小,估计守卫不超过六千人,这里毕竟是燕国内部,前有潞川大军,后又京师邺城,所以慕容评并未置重兵在此。三五中文网

即便如此,六千兵也足够己方五百军事喝一壶的。

粮仓被军营团团维护在最里边,屯屯相接,垛垛互接,每隔一会便可看见巡逻卫队在粮仓的缝隙里游来荡去。

整个秋风镇虽然兵力不多,但是防御体系却是无懈可击。

郭庆原本打算以冲锋之势,从山丘上直击而下的计划落了空;且不说箭塔覆盖的百步之内,伤亡必然巨大,单是那堵高达丈许的土墙便会将冲锋计划生生扼杀。

占领箭塔也不现实,土石堆砌的箭塔火攻无效,强攻的话,势必会惊动周围的防守之敌,到时候别说完成使命,就是想脱身也难上加难;现在唯一值得他欣慰的是,燕军可能是出于便于防守的考虑,将粮垛压缩在一起,一旦己方的火攻得手,则火势蔓延迅速,扑救不易。

但最外边的粮垛距离外墙也有千步之遥,火箭不及,难以在外围得手,只能想办法从内部进攻。

郭庆眼光在整个秋风镇范围逡巡着,终于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一个计划涌上脑海,他低声的叫来二十余名士兵,快速的下着命令,二十余名士兵均领命悄悄离去。

夜色低垂,起风了,天上的云层加厚;郭庆暗自佩服护国大将军王猛对于天气的预测。

临走时他曾顾虑今夜皎洁的月色会给行动带来困难,但王猛告诉他,根据白天日光周边的黄晕判断,今夜必有秋雨洒落,自己只需等待合适的时机便可。

十月中旬的秋夜,凉意袭人,守护秋风镇的士兵们除了值夜的岗哨外,都缩在营帐里,躲避渐渐强劲的秋风。

北出口处守夜的哨兵三三两两的缩在避风的角落,闲扯着女人和美酒,谈论着大战结束后该去怎么消遣。

天色越来越昏暗,云层将月光完全阻挡,秋风镇在黑夜里静静的沉睡;角落里的七八名哨兵已经一椿一椿的打着瞌睡了,忽然出口处的矮树丛中,二十多个黑影猎豹般的欺近哨兵躲风的角落,动作兔起鹘落,瞬间将那几名燕兵哨兵解决。

黑影们将燕兵的尸体拖入矮树丛,片刻过后七八名改头换面的燕兵懒洋洋的提着裤子从树丛后走出。

箭塔上的哨兵循声望来,看到几个家伙提着裤子的样子,笑骂道:“他妈的,撒尿都一起去,怕被蛇虫咬了家伙么?”摇摇头又缩在箭塔半人高的护栏下做他的美梦去了。

七八名西贝燕兵回到营门口,留下三人站在门口装样子,其余五六名直朝里边行去。

路上碰到两队夜巡的哨兵,天色阴沉,夜色黑暗,互相都看不见面孔,但衣服服饰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几人顺利的来到粮垛之中;

几人四下看看,左右无人,迅速的从怀中掏出大批火油蘸饱的棉布,燧石轻敲中,棉布被点燃烧旺,几人各拎着几块火光熊熊的布条,四下乱丢,不一刻便火光四起,十几座粮草垛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

秋干物燥,北风劲吹,火借风势,顿时一场冲天大火而起,几息之后便蔓延小半个粮垛区。

燕兵箭塔上的哨兵发现火光忙吹起螺号。

顿时营帐内的守军们乱作一团,纷纷衣衫不整出门观望,冲天的大火让他们目瞪口呆。

营门口的哨兵拔出强弩,“嗡嗡”几声声弦响,北部出口的箭塔上七八名哨兵,瞬间倒下三名。剩下的窝在护栏下扯着嗓子大喊:“敌袭!敌袭!”

营门外呐喊声四下想起,将还懵懂发呆的士兵们从惊愕之中惊醒过来,纷纷披挂好装甲,列队待命;守将将领匆匆将部队分成救火和御敌二队,带着四千士兵冲出北部出口。

四下里黑茫茫一片,刚才呐喊的敌军,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只闻前面马蹄杂乱,人数似是不多。

那守将忙催马带领士兵往前搜寻,前面黑乎乎的一片身影,随意射来几箭,便消失不见。

守将小心翼翼正待继续前追,只闻身后秋风镇内呐喊声冲天而起,西门入口处,四百余骑秦兵冲杀而至,便如一股旋风卷进粮垛范围内。

火把乱丢,火油乱泼,将两千守军即将扑灭的火势又熊熊燃起,那两千守军无瑕救火,只得和秦兵战在一起。无人施救的火场逐渐蔓延到整个粮仓,火势凶猛,照亮了半边天空,再也无法扑灭了。

郭庆眼见对方被骗出去的军队急匆匆的回援,又看火势已经无法遏制,大喊一声:“兄弟们,撤!”秦兵呼喝连连,冲出一条血路,消失在夜色之中。

燕兵唯恐有埋伏,不敢追击,只得全力扑救大火,但哪里能扑灭,眼睁睁的看着四十万大军粮草物资被火焰化成灰烬。

席卷半空的烟云和火光在黑夜里将半边天上的乌云都染成红霞,燕都邺城守城士兵都能看到此处熊熊的火光,早有人进宫报告燕皇慕容暐,慕容暐急匆匆的起床登上高处眺望。

当看到火光来自安阳西北方向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本健康丰满的脸上变得血色全无,闷哼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大叫道:“大燕危矣!”仰天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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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韩宅来客

北方大战正酣,建康城除了小打小闹的小冲突之外,还算平静。35zww.com

这日韩暮当值下朝,路过花厅时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正被众女围在当中,叽叽喳喳的聊得正欢。

韩暮很郁闷,心里小小的不痛快,因为,这家伙远远看去穿着宽袍带着峨冠,绝对是一位男子。

什么样的男子有如此的魅力能够让他韩暮的女人无一出来迎接他,而自顾自的围着那人谈笑风生呢?

最让韩暮感到不解的是,连谢道韫,张彤云也夹杂在其中,这让他感到危机重重。这几个妞还都没倒手呢,别自己一时装大度,被别人钻了空子。

韩暮朝花厅凑去,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众人似乎聊得正起劲,完全没有听到韩暮的咳嗽声;韩暮怏怏不快的将外袍递给迎上来的翠儿,凑了上去。

众人这才看到韩暮回来了,都带着兴奋的神情看着他。

韩暮皱眉道:“怎么了,怎么了?吵吵嚷嚷的还有没有规矩啊?女孩子家家的不去房间做做针线活,成天疯玩,还有没有家法了?”

“切!”众女同啐一口。张彤云红着小脸道:“韩暮啊,快来见见我师父,机会难得啊。”

韩暮心道:“这人这么牛?都可以当彤云的师傅了。”这才转头看向那位众女眼中的偶像。

只见来人中等身材,略微显得有些发福,一张长长的脸上满是皱纹,胡须零乱,眼袋低垂;眼神也没精打彩的像是刚刚睡醒。

韩暮这下放心了,这长相只能说是对不起大晋,对不起皇上了,而且年纪看上去像四十多快五十的样子,对自己绝对没有某方面的威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忙换了笑脸拱手道:“这位兄台,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呀。您是彤云的师父么?但不知教的是哪一门啊?”

张彤云接口道:“师傅教我画技呢。”

“什么?”韩暮震惊了,张彤云的画技已经是超一流的水准,在这东晋朝海有谁够资格当她的画技老师呢?韩暮脑子里盘算了一轮,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是他?

耳边传来那人沙哑的声音道:“在下顾恺之,叨扰韩将军了。”

……

……

韩暮整个人就傻傻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张长长的皱纹纵横,眼袋低垂的老脸,半晌无声。

这人就是创作出后世绝世画作《女史箴图》、《洛神赋图》的顾恺之?韩暮在二十一世纪时曾在故宫博物馆内近距离观赏过这两幅惊世之作,虽然不是真迹,仅仅是宋人的摹本,但是那种巨匠般的精妙构图,色彩的搭配运用,线条的流畅自然已经让他能感受到真迹的动人心魄的魅力。

没想到自己终于有机会见到这位画坛巨匠,宗师级的人物了。

忽然之间,韩暮感到自己穿越而来是多么的幸运,这个朝代群星闪耀,光芒四射;既有谢安的天下第一名士的潇洒飘逸,又有王献之这等书法圣贤,还有顾恺之这样的开创一代画风的宗师巨匠。

韩暮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发福的长脸糟老头和顾恺之这个心中的圣人联系起来。

再仔细的看了顾恺之几眼,此人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邋遢,但韩暮终于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对!那便是后世千万人想模仿而模仿不来的艺术家的气质。

“别傻站着了,多失礼啊。”王玉润推推韩暮。

韩暮这才回过神来,众女捂着嘴吃吃的笑。

“晚辈韩暮,拜见顾老先生,失礼失礼,快请上座。”韩暮连忙招呼顾恺之,接着扬声道:“晴儿速速泡茶,唔……就泡庾大人上次送我的那种庐山云雾。”

“庐山云雾?”顾恺之眼睛亮了,忙一叠声的说好,笨笨的随韩暮坐在花厅的主客席上。

韩暮躬身道:“顾老爷子今日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我可是久闻大名啊。”这话一点不假,韩暮久闻了一千多年此人的大名了。

“那个……韩将军可否不要叫我顾老爷子,在下今年三十有二,你这样叫我会折寿的。”顾恺之期期艾艾的道。

韩暮再一次震惊了,看上去四五十岁的顾恺之,居然只过而立之年,这也太叫人受不了了吧。但看那顾恺之脸色不似作伪,只得将疑惑的眼光投向张彤云。

张彤云吃吃的笑道:“师傅比家兄年长四岁,今年正是三十二岁。”

“啊呀,失礼,失礼,该叫您顾兄,哈哈哈哈。”韩暮连忙道歉。

“那也不行吧,我是彤云的师傅,你和她平辈论交,你叫我顾兄,彤云岂不是和我平辈?不可,不可。”顾恺之一脸正经的道。

韩暮仔细看他脸色,想弄明白他是否是在说笑,但顾恺之脸色严肃,绝对没有说笑的意思。韩暮只得干笑两声道:“那叫您顾先生吧,哈哈,这下可以了吧。”

顾恺之想了一下道:“这还差不离。”

这时晴儿端上庐山云雾泡的茶上来,那顾恺之两眼放光,还未等韩暮让茶,便自顾揭开茶盅‘嗞溜’吸了一口,闭目回味起来。

韩暮尴尬的将张开的嘴闭上,环顾满厅苦苦忍住笑意的众女,翻了个白眼,低头喝茶。

韩暮心头暗想:难怪后世的艺术家们都有这样那样的怪癖,看来都是这位顾先生传下去的,此人看上去木讷严肃,还有些不修边幅不通事理;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在某个领造诣非凡,后世的一位叫爱因斯坦的家伙就充分体现了这点。

顾恺之睁开眼袋悬垂的双目,叹道:“此茶真乃极品也,我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水了。”

谢道韫笑道:“顾先生久在外云游,自然吃了不少苦,这次进京可要好生呆上一阵子了。”

顾恺之道:“若不是你三叔那人强求我进京替他画幅肖像,我才懒得来京城见那些酒肉之徒呢。”

张彤云撅着嘴道:“师傅一走就是几年,彤云画技都没有长进,若是以后画的不成样子,坏了师傅的名头,那可别怪我。”

顾恺之愣愣的道:“我在教你下去,你也不可能有长进,我善于走兽、人物;你善于山石花草,跟着我学有甚益处?还是要自己多加观察,多多历练,捕捉到事物的神韵,自然会更上台阶。”

张彤云冰雪慧质,听他说出多加观察,多多历练,捕捉到事物的神韵这几句,自然多有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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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惊世之作(上)

韩暮喝着茶,便盘算着如何才能从顾恺之这里弄几幅画来收藏收藏,进宝山而空手还,实在是太不符合韩暮的性格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那个……顾先生,您看我这小厅如何?”韩暮开动脑筋将话题引上正道。

“清新雅致,很好很好!听说是谢小姐亲手设计的?”顾恺之倒也不是傻子,好坏还是分得清的。

“您就不觉得这里少了点什么么?”韩暮朝雪白的四壁指了指,脸色凄苦。其实这里本来挂着一副谢安的字,和一副张彤云的墨兰图,只因前日粉刷墙壁才拿下,待墙壁干透再继续挂上。

“少什么?在下倒是看不出来。”顾恺之伸手端着喝空的茶盅向晴儿道:“麻烦小姐帮我续上水。”

韩暮挠头了,众女不似顾恺之那般的实在,闻弦歌而知雅意,都知道韩暮在打什么主意了,心里又希望韩暮能求得画作,但是又不想让这家伙见到好的东西便想据为己有的想法得逞。

“那个……顾先生,我这雪白的四壁要是能装饰点什么东西,肯定会令韫姐设计的小厅更添光彩。”

“哦……依我看,清清白白的也是一种纯净的美感。”

“可是我想换一种美感,这清清白白的纯净的美感,似乎和我的性格不太搭配。”

“这样么,那韩小兄你可以在壁上镂空搭架,摆放些物事,这样也许更好,我在扬州府陆家便看到过这种装饰,很是奇特。”

“……但是,这小厅是韫姐苦心设计,在下不想破坏韫姐呕心沥血设计的花厅。www.65txt.com”

“如此……你便保持原样吧,谢小姐乃我大晋第一奇女子,她的设计原也不该破坏。那个……请晴儿小姐帮我换一杯庐山云雾,两水过后味道似乎没有了呢。”

“……”

韩暮彻底无语了,这家伙不知道是真的不懂自己的意思,还是本来就是这么认为的,自己真是狗吃王八无处下口了。

环视厅中,众女幸灾乐祸之情一目了然,韩暮心中大恨。

他把心一横道:“顾先生,可否帮在下画上几副画,让我装饰一下这个小厅呢?”

顾恺之接过晴儿新沏的庐山云雾,眼皮也不眨一下道:“画就不必了吧。”韩暮心一下就凉了,恨不得将他手上的茶盅夺下来。

“我带着好几十副画作呢,你挑几张不久行了么?”顾恺之嗞溜一口,把眼闭上,继续回味。

韩暮差点没被茶噎死,早知道这么爽快,我还绕那么大弯子干嘛?急吼吼的便要顾恺之将画拿来,要精选几张。

顾恺之朝厅外唤了一声道:“阿牛,将箱子搬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高高大大,胖胖墩墩的少年背着长长的木箱走了进来。韩暮看那少年十七八岁还梳着冲天的两只抓髻,形态憨厚可爱,心道,这主仆二人倒是般配。

木箱打开,里边整整齐齐的码着数十只画轴,韩暮一眼就看到一副厚厚的黑色卷轴,显然是个长卷,伸手便抓了出来。

顾恺之连忙摆手道:“这幅不可送你,这可是我的宝贝。”

韩暮道:“不是你说随便我选的么?怎么反悔呢?”

顾恺之结结巴巴,神情甚是焦急。张彤云看不过眼了,在一旁道:“韩暮,你怎可为难师傅呢。”

韩暮无奈道:“好吧,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我想见识见识顾先生的宝贝,不知可否?”

顾恺之长舒了一口气道:“自然可以,待我打开给韩小兄过目便是。”

这卷长长的卷轴徐徐的在桌案上展开,韩暮只瞅了一眼,眼珠子便不动了;我的天呐!《洛神赋图》真迹在此,老天爷开眼了,终于让我看到这副惊世巨作的真迹了。

但见长卷上,站在岸边的曹植表情凝滞,一双秋水望着远方水波上的洛神,痴情向往。神女梳着高高的云髻,被风而起的衣带,带着一种飘飘欲仙的来自天界之感。

她欲去还留,顾盼之间,流露出对曹植的依依倾慕之情。

在望后看,却见顾恺之一再将曹植与洛神相会之景描绘而出,初会,再会直到最后洛神不得不驾着六龙云车,在云端中渐去,留下此情难尽的曹植在岸边的凄然情景跃然画端。

这其中泣笑不能,欲前还止的深情,最是动人。韩暮彻底的陶醉在这副动人的画作里,久久不能自拔。

其他诸女也深深的震撼其中,谢道韫轻叹道:“顾先生神笔生花,这幅画恐怕再无一人能超越此作了。”

韩暮喃喃的道:“是啊,但若是我的话,我绝不画出最后那张,为何有情人便终须分离呢?”

众女将眼睛望韩暮,眼神中柔情无限。

顾恺之轻抚画卷道:“此画是我呕心沥血之作,亦是我寄托情思之作,想当年我与一女子也是倾心相恋,无奈便如这曹子建和洛神一般,落得个相思之局,唯有以画记人,以慰我心罢了。”言罢脸上凄苦之情大作,甚是让人心酸。

韩暮似乎能感受到顾恺之那种心情,安慰道:“顾先生,造化之事,实属难言,你能与那位小姐苦恋一场,便足以满足了。须知这世间很多人都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呢,相比而言,你可算是幸运的了。”

顾恺之连连点头,感谢韩暮的提醒和点拨。

众女均想,你安慰别人这样说,刚才又抱怨为何有情人总须别离,真是翻手云覆手雨,好坏都凭你一张嘴了。

韩暮细细的看着画卷啧啧赞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皎若太阳升朝霞,顾先生一只巧笔,画尽洛神赋中诗意,这线条,这色彩,这布局,韩暮惊为天人,拜服了。”

顾恺之听韩暮如此懂得鉴赏此画,心头大慰;也不多说,只是从箱中翻出一卷厚厚的画轴双手奉上道:“小兄如此推崇鄙人画作,亦有一颗爱画之心,我便帮你挑一副送给你,此画也是我得意之作,只不过它未曾如那一副般寄托了我的一些感思,送你无妨。”

韩暮见他如此说话,知道这一副必然也是非同小可,忙双手接过,连声拜谢。

直到此时,韩暮终于从心眼里对这个其貌不扬,老气横秋的顾恺之彻底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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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惊世之作(下)三更到

谢道韫手捧画轴,张彤云轻启画端,一副三米多长的画卷在韩暮面前徐徐展开。***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只看一眼,便心头砰砰乱跳,看了第一段图画时,便有所预感;

当画卷展开到第一段画侧的几行插题箴文时韩暮彻底的震惊了。

《女史箴图》!难道顾恺之要将这旷世奇作送给自己么?

二十一世纪,此画真迹早已遗失,唯一可以看到的唐代的摹本,还依稀能看到原画的风貌;

但即使是这摹本,也只能看到残缺的几段,而且此画还被英国人豪夺而去,藏于大英博物馆。

即便是这流落海外的摹本,价值也不可估量;韩暮在二十一世纪时便看过一个资料上说,二战时期,英国为了感谢中国在南亚的援助,为报答中国而赠送中国礼物,礼物便是一条潜水艇和这《女史箴图》唐摹本二择一,当时有眼无珠的政府居然选择了潜水艇。

由此这幅画的价值可见一斑了,韩暮无论如何不敢相信,顾恺之要将此画送给自己;

他低头细细的观看第一幅的箴文轻声诵道:茫茫造化,两仪既分;散气流形,既陶既甄;在帝庖牺,肇经天人;爱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婉女淑慎,正位居室;施衿结离,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

在看画中人物,正是庖牺氏定下夫妇君臣之制的事迹。

韩暮伸手制止谢、张、二女继续展开卷图,拱手对顾恺之道:“先生,此画我不能收。www.65txt.com”

厅中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此画在大晋朝家喻户晓,连桓温、谢安、之流想讨要,顾恺之也没有给他们。

今日不知怎么了要将此旷世名画赠送韩暮,居然他推辞不受,这家伙不会是拿着宝石当石头吧。

顾恺之眼袋抖动,手指在画轴上轻轻抚摸道:“在下知道韩小兄的心思,从你看画的表情便可得知,你对此画的理解超乎常人,只管收下,顾某送出去的东西岂可收回。”

韩暮摆手道:“非我矫情,但凡惊世之珍,唯有德者方可护其全,此画在我看来已经超出了个人拥有的范畴,它不属我,不属于别人,甚至不属于顾先生你,它不属于任何人。”

顾恺之双目放光,双手探前,紧紧扣住韩暮的双肩,嘴唇抖动半晌,方沙哑着嗓子道:“若论知音,大晋朝中非韩小兄莫属,此画你必须收下;我性喜游猎,每每去那云深山高之处,此画跟随我颠沛流离,是我心头的一块心病,方才我赠送与你,乃是试探之意;若你毫不客气据为己有,我必拂袖而去;此画交给你我可就宽心了。”

韩暮看着他风霜侵袭的脸庞,一霎时只觉此人苍老的面容上闪现着一种淡淡的光辉,每一条皱纹,每一根白发都是如此的华美和高贵。

柳如眉轻拉着谢道韫的手道:“韫姐姐,你怎么流泪了,他们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听不懂。”

谢道韫掏出丝巾轻拭眼角感动的清泪道:“顾先生高雅之士,怀千古悯人之心,韩暮和他恰是同类人,我的眼光果然没错。”说到后一句时惊觉失言,红晕上脸。

柳如眉还是如坠云雾,只是疑惑的看着谢道韫。

张彤云轻移款步,走到她的身边,搂着她的胳膊道:“妹妹,此画是师傅据我大晋初年名士张华以历代贤记事迹撰文《女史箴》以为蓝本,呕心沥血三年方画成此画,其意便是在于‘苦口陈箴、庄言警世’。此画师傅的原意便是在这八个字上,刚才你家韩郎所言,深得画意,理解深邃;此画的意义已经超越画作上的颜色、线条、布局等等本身,便如那诗书老庄之说一般,已成绝世经典。”

谢道韫微微颔首,对张彤云的一番总结给予赞许的目光。

韩暮恢复情绪,收拾心情,见顾恺之情意殷殷,便道:“如此,我便先待为保管,待他日再归还先生,或赠与有缘人。”

顾恺之呵呵大笑,几人展开画卷再次细细品味。

从第一段开始,每段自成情节,辅以插题箴文,单论技巧便足以傲视天下。

韩暮边看边赞道:“线条均匀而有节奏,如春蚕吐丝连绵缠绕,循环婉转,均匀优美。”

顾恺之端着云雾茶,边喝边得意的眯眼痴笑。

谢道韫也道:“女史们形态各异、修长婀娜;每款衣裙好似与画中人相配,辅以颜色艳丽的飘带,飘飘欲仙,雍容华贵。这种微染着色,彤云你不如也。”

张彤云撅着嘴道:“师傅不肯教我压箱底的功夫,我有何办法?”

韩暮笑道:“非不教也,是不能耳。”

众人大笑,张彤云红着脸,居然大着胆子在韩暮的胳膊上轻轻一拧,这一拧,便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千万里。

谢道韫看完全画,爱不释手的道:“韩暮啊,若论此画本身,你可否给出一个评语呢?”

韩暮双眉紧锁,看着画卷默然不语,厅上众人皆看着他那张苦思的俊脸,期待着他的评价,连顾恺之也放下茶盅等待着。

韩暮薄唇微启轻轻道:“此画本非我等凡人所能品评,但韫姐有命,我便谬言几句。我观此画中诸多矛盾之处,实在是难以解释。”

顾恺之原本平静的眼睑一动,侧耳细听。

其他诸女都讶异的看着韩暮,惊讶于他居然有贬谪此画之意,一时间众人呼吸停顿,厅中静谧无声。

PS:附《女史箴》全文,书友共赏。

茫茫造化,两仪既分;散气流形,既陶既甄;在帝庖牺,肇经天人;爱始夫妇,以及君臣;家道以正,王猷有伦。妇德尚柔,含章贞吉;婉女淑慎,正位居室;施衿结离,虔恭中馈;肃慎尔仪,式瞻清懿。樊姬感庄,不食鲜禽;卫女矫恒,耳忘和音;志励义高,而二主易心。玄熊攀槛,冯媛趋进;夫岂无畏,知死不杀。班婕有辞,割欢同辇;夫岂不怀,防微虑远。道罔隆而不杀,物无盛而不衰;日中则昃,月满则微;崇犹尘积,替若骇机。人咸知修其容,莫知饰其性;性之不猸,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出其言善,千里应之,苟违斯义,同衾以疑。夫方如微,荣辱由兹,忽谓玄漠,灵鉴无象;勿谓幽昧,神听无响;无矜尔荣,天道恶盈;无恃尔贵,隆隆者坠;鉴于小星,戒彼攸遂,比心螽斯,则繁尔类。欢不可以渎,宠不可以专;专实生慢,爱极则迁,致盈必损,理有固然。美者自美,翻以取尤,治容求好,君子所仇,结恩而绝,实此之由。故曰翼翼矜矜,福所以兴;静恭自思,荣显所期。女史司箴,敢告庶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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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潞川,潞川(上)

潞水北岸,秦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郭庆凯旋而归,以两百七十人的代价端掉了秋风镇四十万燕军的粮草基地,毙敌一百八十名;此战具有决定性的战略意义,从此,燕军再无粮草供应,想拖垮秦军的意图也告成泡影。

燕皇慕容暐火速派遣钦差前往潞川督军,查清了上庸王慕容评克扣粮饷大发国难之财的行径,言辞责令慕容评吐出所吞财物,还之于军。

慕容暐考虑到临战换帅不祥,加之慕容评又使自家唯一可以倚重的重臣,还是自家叔父,所以便没有将慕容评撤换。

退还的粮饷等物资,虽可支撑四十万大军三五日之用,但已经于事无补,将士的士气低落,一种颓废悲观的情绪如瘟疫一般在燕军中流传开来,弥漫,扩散……

慕容暐深知必须要主动出击,寻求一战了,否则,这样下去,将是不战自溃之局。

十月十九日,慕容暐连下四道言辞激烈的圣旨,最后一道圣旨如此言道:“我大燕数十万大军集结潞川,为的是抵御秦国虎狼,但上庸王您畏敌如虎,辖四十万雄兵而保守据战,任由秦兵在大燕境内肆意横行,是可忍,孰不可忍;限令你于二十五日之前,与敌军决战,如敢违抗旨意,再作推脱之言,则削去官职,并将贪腐之事议罪,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这道圣旨拨动了慕容评迟钝的神经,一旦自己的侄子发起火来,自己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加之现在的形势,自己也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粮仓被烧,后方强行搜刮来的物资实在是顶不了四十万军队的消耗,已经有部分士兵哗变,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士兵偷偷逃走。三五中文网

慕容评知道,必须要和秦军一战了,是脓疮总要出头,于是把心一横,在十九日夜召开了全军将领第二次战前会议,宣布要和秦军决一死战的命令。

会场内依然沉默无声,将领们默默听着他肥厚的嘴唇里说出的豪言壮语,没有一丝的互动和反应,只是默默的听完,默默的离开……

十月二十日,燕军派信使过河向王猛递出战书;王猛冷笑着将五大布袋严密包裹的礼物让信使带回。

慕容评还当是王猛俱战,要送礼给自己,留条后路;心头有些得意。

他带领一众姬妾们,在府邸后厅内将布袋打开,只闻恶臭扑鼻,两万多只血琳琳,已经稍有腐败的人耳摊在地上,在姬妾们歇斯底里的惊呼声中,慕容评瘫倒在大椅上,掩面发抖。

十月二十三日,潞川;这个方圆十几里的平坦平原上,战云密布,双方约定于今日巳时在此地决战。

辰时,潞水北岸,天色放晴。

白皑皑的青霜让深秋的早晨显得凉气袭人,巨大的营中校场上,王猛全身戎装,傲立高台。

他的身边一溜排开的是杨安、邓羌、张蚝、徐成、郭庆、等甲胄雪亮,腰杆挺拔的众将。

王猛走上台前,花白的胡须和头盔下露出的花白的头发迎风飞舞,看着台下黑压压的秦军。

众将士寂然无声,静静的看着这个大秦最劳碌,最英明的统帅,眼中充满着敬佩和崇拜。

王猛扫视全场,大声道:“大秦将士们!我王景略受国厚恩,兼任内外要职,现在与诸君深入贼地,大家要竭力致死,有进无退,共立大功,以报答国家。在这次战斗中,如能克敌制胜,受赏拜爵于明君之朝,欢庆痛饮于父母之室,将士们,那该是多么荣耀、多么值得自豪啊!”

秦军士兵的战斗热情瞬间被这几句话点燃,他们丢弃掉身上的干粮袋,砸碎了烧饭煮水的锅盆,立誓不死不休。

王猛眼中神采灿然,大声道:“今日便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众将听令。”

将军们齐齐跪倒在地吼道:“末将在。”

“按照昨夜既定方略,猛攻燕军,今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要击溃燕军,我王猛与诸位共存亡!”王猛高声下令。

众将一起大吼,“我等誓与大帅共存亡。”

巳时刚至,燕军已经开拔至潞水河边,双方按约定,秦军退后五里,待燕军过河后方可攻击。

几十座浮桥迅速的在宽阔的河面上搭建起来,巳时三刻,燕军先头部队开始渡河;

王猛静静的站在高处,看着如蚁的燕军洪流涌向北岸,心中默默计算着数目。

午时一刻,燕兵渡过将近一半之时,王猛猛然一撩斗篷,拿过身边鼓手的鼓槌,高高举起,落下。

顿时鼓声‘咚咚’号角长鸣,原本静待燕兵渡河的秦军阵型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六万秦军在两万骑兵作为先锋的引导下,悍然违背双方的约定,在燕兵正在渡河之时发动了突袭。

燕军南岸的慕容评大惊失色,大骂道:“卑鄙秦寇,不守信用,快!快传令顶住。”

王猛看着秦军的洪流瞬间切入刚刚渡河,阵型不稳的燕兵中,抚髯大笑道:“兵者,诡道也!谁又向你保证过,我必须要等你过了河再进攻呢?这叫做渡河未济、击其中游。”

在王猛雄壮豪迈的笑声中,在慕容评脸色煞白的大骂声中,秦军如狼似虎,冲入已经渡过潞水的十五万燕军的阵型中。

双方的战斗力和人数完全成反比,六万秦军是六万精锐,士气如虹。十五万燕兵是十五万只绵羊,早已经被驻守的这段日子消磨的士气低沉,双方一交手,优劣立判。

秦军如切菜砍瓜一般,屠戮着潮涌一般的燕兵,邓羌和徐成带领的前锋营最为骁勇,他所率领的一万五千人硬生生在燕兵队伍中杀了四个来回,所到之处,留下满地的血污和尸块。到后来,燕兵只要看见他那张胡须横生,环眼冒火的身影,都作鸟兽散,无人敢档其锋芒。

右军杨安部一万人则迂回至河岸渡口,将尚在源源不断渡河增援的燕兵上岸之路变成阴间小道,有来无回。

左军张蚝部一万人猛攻燕军右翼,以强弩,弓箭射杀将邓羌前锋军围在当中的燕兵大部。

中军王猛的一万五千人,配合邓羌部正面来回冲杀。

整个潞水北岸战场,人命贱如狗,污血浓似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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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潞川,潞川(下)

战事呈一边倒的状况,南岸二十多万燕兵无法增援,只能靠浮桥一点点的运过去,过去的大部分被杨安的右路军截杀,成了添油之势。三五中文网

北岸十五万军队便如陷入绞肉机内的肥肉,不到两个时辰便被绞为肉糜。

巳时三刻开战直到未时,近两个时辰里,北岸燕兵被杀、逃散的将近十万,剩下的五万在强大的压力下弃械投降。

王猛手挥苻坚所赐‘青漓’宝剑,朝前一指,秦军驱使着五万降卒作为前锋,从浮桥上涌向对岸;

慕容评大声喝令放箭,顿时箭下如雨,全部招呼在被驱使的燕兵俘虏身上,惨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秦军初到对岸时,这五万降卒已经大半变成了箭下亡魂;倒下的尸体坠入河中,将潞水河完全堵塞,河水染的血红。

后续的秦军部队便踏着这些尸体一路冲杀到南岸。

燕兵胆颤心寒,既惊骇于秦军如狼似虎的气势,又目睹自家兄弟葬身箭雨的惨象,肝胆俱裂;机械的拿着武器,在将领的呼喝下抵御着横冲直撞的秦军。

未时末,秦军剩余五万军队已经全部抵达南岸,战火从北岸燃烧过潞水河,在潞川这座古城下的开阔地带,新一轮的搏杀即将上演。

但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慕容评在秦军渡过潞水之后便已经收拾财物,带着心爱的姬妾,领着几百名直属卫队由潞川东门逃出,一路往南,望邺城方向绝尘而去。

主帅弃战而逃,成了压垮燕兵斗志的最后一根稻草,燕兵早就不满慕容评的所作所为,秦军尚未冲锋,十余万燕兵便四散溃逃,本来卯足了劲的邓羌杨安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溃散的燕兵,呆呆发愣。35zww.com

秦兵只得四下追击逃兵,收缴俘虏,潞川之战历时三多个时辰,终于落下帷幕。

从辰时到未时,半天的时间内,秦军歼敌十五万,俘敌五万,击杀燕军将领慕容加等三十余人,秦军这方战死一万六千,伤八千人。

战事结束后原屯沙亭之慕容桓所率准备抄秦军侧后的三万军,甚至都没抵达战场便仓促回撤,并放弃了沙亭,率军撤至内黄;燕都邺城门户大开。

十月二十五日,王猛率四万秦兵进军邺城,将燕都重重围困。

建康城,韩宅内,秋意浓浓。

因韩暮不喜菊花浓香,所以谢道韫便在府内蜿蜒流淌的小溪旁遍植醉芙蓉,此刻正是醉芙蓉开的最旺的时节,溪水蜿蜒,花映水中,别有一番风姿。

韩暮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和几位准夫人,坐在溪畔的小亭中赏花饮酒,一派轻松自得的景象。

叶儿端着几碟干果走进亭子,将果品摆在石台上道:“刚刚谢府来人,说顾先生今日帮谢老爷画像,晚间便在谢府歇息,不回来了。”

谢道韫‘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韩暮看的大乐,这才女现在俨然成了韩宅的管家婆,大事小事大家都习惯于禀报她一声。

自从那日品画之后,顾恺之便视韩暮为知交,直接住在韩府了,把谢安郁闷的要死,本来人是他请来的,怎么去了趟韩宅看望一下女徒弟,便被韩暮截留了,谢安为此还特意派人来训了韩暮一顿。

那日,韩暮最后评价道:“我观此画中诸多矛盾之处,实在是难以解释。”将众女吓得不轻,却听韩暮淡淡的说出几条来。

“我观此画线条简约,但为何给我以衣衫飘飘,神情生动之感,此为第一矛盾之处;第二,颜色搭配上只是简单的将衣角,发梢,飘带等处简单渲染,但为何又给人以妍丽丰润之感,令我百思不解;从画面整体来看,庄重典雅之气跃然,但为何我总能感觉到一种清丽活泼的感觉,此其为第三也。”

众女听他说出这三条矛盾点,一一对照,果然有此感。

顾恺之满脸的皱纹便似要条条跃出脸颊,表情生动而又俏皮的道:“这便是我顾某独步天下的画技呀,卓越高妙之处,怕是聪明如韩小兄也不得其解吧。”

韩暮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

此时张彤云听说顾先生在谢府的消息,便又想起了这件事,笑道:“我想了几天,也想不透韩暮那日的三个矛盾之处师傅是如何能做到的。”

韩暮笑道:“这便是技艺高超之处,别人画的是形,他画的是灵魂。”

张彤云豁然道:“原来,这便是答案啊,韩暮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想了几天,你该打。”伸手便要望韩暮的胳膊上拧。

谢道韫笑道:“彤云打人上瘾,这几日打了好多次了,若日后没得打,该怎么办呢?”

张彤云羞红了脸,缩回手去,心中又是娇羞又是惆怅。

韩暮看王玉润独自看着溪畔的粉色芙蓉发呆,便蹩过去在她耳边轻轻道:“韩夫人可是想起了吴兴的旧事了?”

王玉润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道:“吓死人了,我只是想到爹爹独自在吴兴不知如何了?”

韩暮道:“王大人岂会寂寞?他游山玩水高兴还来不及呢,公务一丢自有参事代办,潇洒自在的很呢。”

王玉润道:“你怎么知道?”

韩暮道:“我前日刚刚派韩七去吴兴一趟,带了好些个礼品,去送给老丈人;韩七上午才回,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呢。王大人写了封信给你,放在我书房里,等下你去拿。”

王玉润眼角亮晶晶的,韩郎细心,也没有忘旧,她满腹的柔情化作清泪一汪。

韩暮笑道:“你可不能哭,若被王大人知道,定以为我不知怎么欺负你了。”

王玉润堵气道:“你就是欺负我了。”

韩暮掏出汗巾递给她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下道书房拿信时,我好好欺负你一次。”

王玉润哪有不知道他意思的,顿时飞霞满面,莫不做声了。

韩暮直起身大嚷道:“诸位夫人们,今日芙蓉盛开,秋意盎然,我提议咱们开个诗会如何?”

众女被他大嗓门吓得一跳,有听到‘诸位夫人’之语,顿时啐声四起。

韩暮不以为意继续道:“诗会主持,这里便有个绝佳的人选,玉润小姐在吴兴可是月月主持诗会,坚持了一年多呢。”

众女拍掌叫好,王玉润和柳如眉见韩暮提起诗会之事,顿时在吴兴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涌上心头,两女都含笑看着韩暮,连瞎子也能看见她们眼中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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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章 韩宅诗会

王玉润轻车熟路,很快就将诗会用品准备完全,并制定了相关的规则和奖励;并严重警告韩暮,不得以耍剑等手段搪塞过去,必须赋诗一首。***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诗会以芙蓉为题,五言七言不限,第一者可获韩宅诗魁桂冠称号。

众人均暗想,这个诗魁的名号可不轻啊,韩府中集中了当代两大才女,还有家传渊源的王玉润、柳如眉。算起来就是韩暮和苏红菱诗文水平略低一些,但韩暮已经在京城中牛刀小试两次,均博得满堂喝彩,众女丝毫不敢小觑与他。

秋阳高照,芙蓉娇美,众女散入溪边花前,或蹙娥眉,或托香腮,或臻首轻点,或低首轻咏,开始苦思佳句,推敲不休。

韩暮看的心中大乐,虽然他来到晋朝近两年,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大大小小的仇杀阴谋之中,但骨子里的文人气息尚存;从内心深处来说,其实他很享受这种场景。

无论多少风雨和打击,我都要替这些女子们抗住!韩暮暗自发誓;绝对不能让这些庇护于自己羽翼之下的女子们失去应该散发的光辉;文人梦就落在她们身上了。

众女才情高远,不到一会便有诗作产生,韩暮赶忙收拾飘飞的思绪,搜肠刮肚的回忆起来,寻找着可以侵权的对象。

王玉润点燃的檀香轻轻一亮,然后彻底熄灭;时间到了。

众女将诗文上缴到王玉润手中,唯韩暮尚在提笔皱眉,脑子里翻江倒海想个不休;柳如眉一把抓过韩暮面前的诗稿,也不管他有没有写完便塞进一叠诗稿的卷底。

韩暮连道:“哎哎哎!我还没写完呢。”

王玉润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是在你的内卫衙门呢?想怎样就怎样?这里可是家里,岂能纵容你。”

韩暮嘀咕道:“家里不也是韩府么?”

王玉润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和众女翻阅起诗稿来。35zww.com

但见第一首写道:

青溪摇艳接星津,

轧轧兰桡入白萍。

应为洛神波上袜,

至今莲蕊有香尘。

旁边还画有一朵墨色清新的大朵芙蓉花,单看这画便知是是张彤云的大作了。

“哈,彤云念念不忘顾先生的《洛神赋图》呀,看看,现在张口闭口都和洛神扯上关系了。”谢道韫笑道。

“是哦,但不知曹子建在何方呢?”王玉润娇笑打趣道。

张彤云不依的娇嗔着,偷偷瞄了韩暮一眼。

韩暮叹道:“果然是佳作,还有什么把溪水之上的芙蓉比作洛神更为恰当呢?”众人连连点头。

众人接着往下看第二首,诗曰:

十里青山远,潮平路带沙;

白露收残月,清风散晓霞。

韩暮看得心中一惊,此诗清冷孤艳,宁静镇寒,带着一股肃杀和决绝之气,定是苏红菱所做。

看下署名,果然是苏红菱的诗作,众人知道她的身世悲苦,心境与他人有异,自然会在诗句中表达出来,都用安慰的目光看着她。

韩暮伸手搂住她娇小的肩膀,用力紧了紧;无需多言,苏红菱也能感觉到韩暮为自己报灭门之仇的决心,于是对大家笑了笑道:“继续看下去啊,我诗写不好,姐妹们见笑了。”

于是众人收拾心情接着看第三首:

长恨涉江遥,移近溪头住。

闲荡木兰舟,误入双鸳浦。

无端轻薄云,暗作廉纤雨。

翠袖不胜寒,欲向芙蓉语。

簪花小楷风姿宛然,下边署名是谢道韫。

韩暮一听此诗,顿时呆在一旁,不敢出声;众女细品诗意,顿时明白谢道韫此诗表达的深意。

张彤云可逮到机会了,咳嗽一声故作老气横秋道:“嗯……这首诗嘛,老夫帮着解释解释。”

谢道韫红了脸伸手去抢诗稿道:“彤云,你敢。”

张彤云一笑闪开道:“你敢写,我为什么不敢解释?奇哉怪也,老夫品鉴品鉴。这头几句嘛说的是某人嫌路远,看不见某人,所以搬到某人这里来住,结果发现某人已经有了某人做神仙伴侣,所以嘛!某人便苦的一塌糊涂,只好独自对着芙蓉花叹气了。”

众女听她解释的可笑,都抿着嘴笑;张彤云解释的虽然歪曲搞笑,但谢道韫诗中之意倒是说了个七八分;韩暮充满歉意的看了谢道韫一眼,心想:这才女终归是心头留有遗憾,但自己又能如何呢?难道放弃柳如眉王玉润等女子?这绝对不可能。

谢道韫其实也就是借诗表达一下心情,被张彤云这么一调笑,顿时有些羞臊;在这个场合写这种诗句实在是不大适合。

柳如眉促狭得很,在一边笑道:“彤云姐,韫姐这诗好像是为你而作的一样,我怎么觉得很适合你呢?”

谢道韫抚掌笑道:“对对,量身定做。”

张彤云大羞,伸手便拧柳如眉吹弹可破的小脸蛋,柳如眉一纵,钻进谢道韫怀里,格格笑个不停。

韩暮窘的一塌糊涂,干咳一声道:“看诗,看诗,眉儿莫闹,当心晚上鬼敲门。”

这次轮到柳如眉羞的要死了,只因这几日,韩暮半夜钻了她的被窝几次,虽说没有真个销魂,但也被韩暮撩拨的不轻;私下里和韩暮调笑他是半夜鬼敲门。

韩暮一句话便镇住场面,众人再望下看,王玉润的诗曰:

长忆孤山如黛簇,

别来尘土污人衣;

细雨梦回双亲远,

闲看芙蓉赋新诗。

“好诗!”韩暮大赞,“有情有景,情在诗中,读之便要落泪。”

众女频频点头,均觉此诗真情流露,难得的是用语简练,但诗情不减。

唏嘘良久,众人方翻看下边柳如眉的那首,诗曰:

最怜红粉几条痕,

水外桥边小竹门。

照影自惊还自惜,

西施原住苎萝村。

小资情调宛然诗中,诗是好诗,但毕竟阅历和思想性落于众女之后了。

最后只剩韩暮那首诗了,众人展开诗稿,但见上面半首残诗,字迹潦草,书法极烂。

在看那仅有两句的诗句,众女顿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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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古诗,芙蓉其实是指莲花,但本节芙蓉花是一种叫木莲的鲜花,现在都叫它为芙蓉花,我觉得芙蓉比木莲好听些,所以便用了今天的称呼。考据帝勿喷。

第一二二章 一封家书

“冰明玉润天然色,凄凉拚作西风客。三五中文网”谢道韫拿着韩暮的诗稿轻轻念道。

仅此两句,便将芙蓉花不与百花争宠,自在秋风萧瑟,万物悲秋之时怒放的傲骨写了出来。

两句诗的立意盖过前面所有的诗句,众女都看着韩暮,搞不懂这个男子为何总能出人意表,永远有闪光点让她们意乱神迷。

谢道韫叹道:“韩暮为何不将此诗写完呢?这首诗应该是首难得的佳作啊。”

韩暮暗道:只记得这两句,你以为我不想写完啊。口上却说道:“我不敢写了,没这个才情,怕狗尾续貂,再说时间也不够啊。”

忽然他灵机一动道:“我想请韫姐帮我续完整,不知可否?”

烫手山芋顺手一丢,便与己无关了。

谢道韫也不推辞,提笔细细思考一会,落笔写下两行诗句;众人看那诗句,默默念道:

冰明玉润天然色,

凄凉拚作西风客。

犹胜无言旧桃李,

一生开落任东风。

韩暮和谢道韫双目对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经谢道韫补齐这两句后,整首诗的境界得到了进一步的升华,一种高远、深邃、不为外物所拘泥,傲视天下的淡泊境界跃然纸上。

众人将诗稿品鉴良久,均觉王玉润这首当得起诗魁之称;原本韩暮和谢道韫合作这首乃是诗魁无疑,但两人各做半首好诗,所以被强行剥夺了资格。

王如润勇夺诗魁宝座,心中自是开心;谈笑中容光焕发,再不是吴兴时身患隐疾的病蔫蔫的样子了。三五中文网

众女嚷嚷着让诗魁打赏,王玉润只好许诺,每人绣一只香囊作为礼物,王玉润的女红手艺众人都有所领教,她绣的香囊恐怕万贯也买不到。

不知不觉中,夕阳西下,秋寒袭来,众人兴尽回房;韩暮给王玉润打个眼色,转身朝自己书房走去。

王玉润脸色微红,借口帮翠儿他们收拾东西,待众女都回到房中歇息,这才提着裙裾,垫着小脚流进韩暮的书房。

韩暮的书房在一楼大厅之侧,宽大而气派。

一溜四四方方的楠木书架摆满两面墙壁,一边是纸质书本,一边是绢纸;中间一张宽大锃亮的长方形案几,边上摆放着一张阔椅和几只锦凳,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走上去轻软无声。

两盆翠绿的修竹摆放在南边的角落里,经过拓宽的碧纱窗,将日光引进室内,显得明亮而洁净。

没有书架摆放的两面墙边一边摆着一张软榻,是供看书习字劳累之时小憩所用,另一边摆放着两尊镂空的兽形熏香炉。

王玉润轻巧的钻进书房,将绣鞋脱下,穿着锦缎制成的袜子猫一样的走在羊绒毯上,悄无声息。

韩暮正背对着门口,从书架上翻找书籍,王玉润看他修长匀称的背影,心头一热,靠近前去,双手捂住他的眼睛道:“猜猜我是谁?”

韩暮一怔笑道:“眉儿吧?”

“再猜……”

“那是菱儿?”

“再猜……”玉润小姐有些不高兴了。

“韫姐?”

“……”

“彤云?”

“……”

韩暮一连猜了好几个名字,最后都猜到翠儿了,也没把王玉润的名字说出来。

王玉润委屈的要死,气的一言不发转身望外就走,忽觉身体一轻,已被韩暮搂在怀中,脚不沾地了;慌乱中听到韩暮的气息在耳边喷的她心惊肉跳。

“玉润小姐怎么这么笨呢?我逗你玩也当真,哎……这么笨的女子,我倒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娶她了。”韩暮在她耳边轻轻的笑道。

“你敢!”王玉润喘息着闭着眼睛道。

韩暮呵呵轻笑道:“在下不敢,在下可不舍得。”说完在她明净晶莹的耳珠上轻吻一口。

王玉润娇.吟一声,身体便如面条般的柔软,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道。

韩暮大踏步走到窗边,将厚厚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又将书房门关上,屋内顿时暗了下来,王玉润软在韩暮的怀里,感觉到一丝奇怪的感觉在心头疯涨,既渴望又害怕。

火镰声响,烛光亮了起来,韩暮抱着王玉润走到案边,在大椅子上坐下,抚摸着她埋在自己怀中热的发烫的脸颊道:“看看你爹爹的书信吧。”

王玉润这才想起来来这里的目的,忙抬起头来理理散乱的发髻,伸手拿过韩暮递过来的书信展开细读。

“玉润吾儿,一别数月有余,欣闻吾儿已入住韩暮府上,旧疾渐好,心甚慰之;吾儿以女儿身颠沛流离,实乃父之过也;然时局艰险,不得不为之,吾儿知书达理,必了解父之苦衷;为父一切安好,每日逍遥自在,无需挂念。”

王玉润看到这里,已经是泪眼朦胧。

韩暮轻轻吻干她的泪珠儿,安慰道:“你父安好,应该高兴才是。”

王玉润这才平息一下感情,接着看下去。

“吾儿平安,乃是父心中所愿;有韩暮照顾,必不会让吾儿受委屈。韩暮此子,乃是我阅历多年所见之奇才,武功、心计、人品、才学无一不为上上品;即便是为其妾室,也不屈于你;况且他曾亲口保证待你以正妻之礼,吾儿可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终身大事,遇人贤良才是真理,乃父之境遇便是你之戒。今后你需爱惜身体,苦修妇德,韩暮非池中之物,勿要无端猜忌,作那悍女之状,戒之慎之!另有:我已将家中财物托韩四捎往韩府你处保管,韩暮若需用度,你需竭力帮扶,不可小气。父字。”

王玉润看完此信,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王献之可谓苦口婆心,将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殷殷期盼、暖暖关怀之情溢于纸端。

韩暮伸手从案下暗格中取出一把钥匙和一张纸,塞在王玉润手中道:“六大马车的财物,我已帮你保存在楼底暗室内,在左边的第三间,你可自去清点,清单在此。

王玉润嗔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不要,你用度颇大,自己保管吧。”

韩暮心头感动,王玉润连数额都不问,那可是将近一千万钱的王献之的全部家当,就这么拱手交给别人保管;这对父女对自己何其的信任。

韩暮紧紧搂住王玉润,两人脸颊相贴,默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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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华丽的推倒

韩暮的手老实了不到一小会,便顺着王玉润修长纤细的背一路滑下,王玉润的呼吸也随着他大手的移动,渐渐急促起来。www.65txt.com

刚刚消失的奇异的感觉渐渐强烈起来。

韩暮早就想动她的手了,但碍于王献之那张老脸,实在下不了手;今日拜读王献之家书全文,简直如奉纶旨,心头这边的魔障一去,那边的那只魔鬼自然活跃起来。

善解人衣的双手在王玉润的迷糊中,将她像一只粽子般的剥开,露出里边香喷喷,白嫩嫩的可口美食。

王玉润感觉身体凉了许多,刚欲挣扎说话,小嘴便被堵得严严实实,胸前的两只乳鸽也被纳入韩暮的掌握之中。

韩暮大舌轻挑,禄山之爪在峰顶如战胜的将军一般在领地上逡巡,王玉润只一小会便陷入无边的海洋中,淹没至顶。

两人的衣衫迅速剥落,王玉润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攻破,激情中的她尚保持这一丝清明,双手捂住羞处,不肯松开。

韩暮将她贴身抱起,走到墙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将她赤裸的娇躯放置在大腿上,肌肤相接中,王玉润感到硬物硌得难受,伸手过去想移开那物。

那物入手,便似一根烧红的火棍一般,烫的吓人;她这才明白抓到的是什么东西,忙轻叫一声,松手放开。

韩暮大嘴早已移师王玉润的胸前,在他强劲销魂的吮吸中,王玉润彻底的投降了。

任凭韩暮将她的纤纤小手拉到那根烧火棍上,忽然无师自通的上下撸动起来。

王玉润感觉到韩暮的气息渐粗,忽然间自己的双腿被韩暮分开,摆成极度羞人的姿态迎面跨.坐在他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珍藏十九年的宝贵童真即将在此刻失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随着王玉润一声娇嘶,两人终于密合在一起,再也不分你我;

韩暮感受着这令人销魂的瞬间,将王玉润贴怀搂住,王玉润清泪连连,紧咬韩暮的肩头,双臂紧搂住韩暮的脖子。

随着韩暮的动作,王玉润便似一名威武的女骑士一般,骑在一匹脱缰的野马身上,忍受着极度的颠簸和痛楚,同时也享受着急速的快感。

风雨交加,山崩地裂,风雨之后的彩虹格外的美丽动人。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王玉润带着满脸的潮红,跌跌撞撞的逃上楼去;半个时辰里,他被韩暮折腾了三次之多,每次都魂飞天外,再不逃的话,估计小命要没了。

韩暮郁闷的坐在软榻上,直愣愣的挺着大棒发呆,他也知道王玉润经受不住自己的大加鞭笞,但没想到她会临阵脱逃,衣服都没穿好便夺门而逃,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苦笑。

门轻轻响了一声,他扭头去看,只见叶儿正小手颤抖的拴上门,他诧异的道:“叶儿……你……怎么来了。”

叶儿红着脸道:“我知道王小姐必然受不住,我听人说憋着不好,所以我便……”

韩暮哈哈大笑,心中涌起千万柔情,叶儿这丫头就是贴心,这事她都想得这么周到。

伸手一拉,将她拉入怀中,书房内片刻之后,便响起销魂的喘息和呻吟声。

叶儿毕竟跟了韩暮良久,知道如何令韩暮满意,在她的刻意逢迎下,韩暮很快便酣畅淋淋,将全部激情喷涌而出。

洛阳古城前的官道上,密密麻麻的秦军正急速开往邺城方向,他们是苻坚亲自率领的十万破邺城的援军。

中军三千名禁卫军的队列里,一顶豪华的八马拉动的马车被簇拥着一路前行,苻坚全身金甲端坐在车内,阴柔光洁的脸上露出焦急而又兴奋的神情。

自从三日前得到潞川大捷的消息之后,苻坚便下令集结十万兵马,火速增援王猛;

一来他知道,王猛军连番恶战,所属军队已经是疲惫不堪,急需休整和补充,如果在此时强行进攻邺城,很有可能前功尽弃。

二来,眼看打到燕都邺城,他自己岂能不过过亲自带兵踏平燕都的瘾头。

所以他一面传令王猛将邺城围而不攻待自己赶到,一面令李威辅佐太子留守长安;令阳平公苻融屯洛阳,对东警戒,确保后方安稳;自己则率领十万大军火速奔袭邺城。

经过四天的急行军,苻坚大军于十一月初二与王猛顺利汇合。

苻坚远远望见王猛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便心头一阵激动,忙下车步行。

王猛率众将跪迎大帝驾临,苻坚小跑着过去将王猛拉起,又叫众将赶紧平身。

这才拉着王猛上下端详,半天才憋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语道:“景略吾兄,您又瘦了。”说罢眼眶中泪光浮现。

王猛笑道:“陛下,臣等消瘦无妨,但愿我大秦国中人人肥壮便可。”

君臣相视豪迈大笑,笑声在邺城的天空中久久回荡。

根据王猛提议,攻取邺城之前,先派邓羌率两万军北上进攻信阳,牵制住北方州郡的剩余燕兵。

燕兵北方数个州郡内尚有加起来十万余人的守军,若放任南下,会给攻城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在派杨安率两万军进击退守内黄的慕容桓,以防他率领的几万人马在攻城是添乱。两将领命而去。

剩余的十万人马便将邺城紧紧围困,准备攻城。

十一月初四,邓羌军占领信阳,死死地卡住了北方来援的通道。

十一月初六,杨安军击溃慕容桓军,慕容桓率两万残军败退往辽东郡,被打回了老家龙城。

邺城内人心惶惶,已经有谣传说秦军破城后即将屠城三日,更有甚者,还有人说慕容暐早已逃往辽东,剩下他们这些人做秦军的刀下鬼。

也怪慕容暐连续几天都没有上朝露面,民间有此传闻还没什么,但朝中大臣们中间居然也有了这样的小道消息流传。

十月初六日夜,慕容暐终于撑不住了,果然如传言的一般,偷偷出城望北方老家龙城逃去。

但很可惜,他刚逃出数十里便被巡逻的秦军抓获,消息迅速传到邺城中。

十月初七,燕散骑侍郎余蔚(一说徐蔚)等夜开北门,迎接大秦十万雄兵军,邺城不费吹灰之力便落入秦国之手。

消息传到各地州、郡,各地的州牧,郡守纷纷献城投降。

曾经红极一时,强大无比的大燕帝国,就此消失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被华丽的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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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章 我济世人 谁人济我

冬天正式降临,健康城的角角落落都冷的令人发指;大户人家有专门烧炭的仆役,故而在夏秋两季已经积攒了大量的柴薪、木炭;此刻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www.65txt.com

而大多数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平民,则只能强自忍受寒冷的折磨。

北方传来的消息说燕国已经被秦国占领,除了早前投靠秦国的慕容垂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鲜卑贵族,都被苻坚全部掳走,安顿在长安城,做了亡国之奴。

朝廷上的气氛越来越颓废,所有的人都知道,秦国虎狼,下一个目标即为大晋。

王室贵族们无计可施,只得拼了老命的行酒作乐,坐谈风月。

于是乎,建康城内宴饮聚会反而多如牛毛,倒显得比以前更为繁华和热闹。

韩暮这几天除了当值上朝之外,便是和顾恺之一起同谢安王坦之等人围坐论画和诗文。

暗地里,韩暮、谢安、王坦之等人也秘密的研究国事,找出应对之策;

如今桓温尚且陷入寿春的围城战中无瑕脱身,那袁瑾已发文投靠秦国,不久之后,秦军必来施以救援,所以桓温正加紧调动兵马增援寿春。

众人数次密谈后得出结论:秦国虽灭了燕国,但国力损耗巨大,要想吞并大晋一时半会倒也有心无力,为今之计还是要先解决国内的矛盾。

司马奕不理朝政,此人早已失去当皇帝的资格,但任凭桓温把持朝政绝对不是谢安韩暮等人所希望看到的,所以还需要有个两全之策。

韩暮闲暇时带着诸女在建康城施粥赠衣,送炭施薪;在国事繁杂之时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施粥赠衣,雪中送炭之举倒是目前他最愿意做的事情。***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一日,韩暮刚刚在四处大街上指挥搭好粥棚,又命韩府的仆役和丫头么忙忙碌碌的照顾着蜂拥而至的饥寒交加的平民,自己抽身回府。

路过泰安大街时他忽然发现这里也搭了一座粥棚,几位年轻僧人正忙着添水加米,熬制粥饭。

韩暮好奇的走过去,却见粥棚里边一位愁眉苦脸的老和尚坐在那里默念经文,好像是在祈祷什么,韩暮心中敬佩,佛门中人倒比士族大家来的实在,慈悲之心不是靠口头上说说的。

韩暮有心结交,于是上前施礼道:“拜见大师,天寒地冻,大师能在此周济饥寒之民,在下实在佩服;不知宝刹何处,在下想去捐一些香火钱,好让大师代为周济平民。”

那老和尚睁开眼来合十答礼道:“小施主仁厚,老衲感激不尽;敝寺乃北城瓦棺寺,新近落成;小施主若有心,去北城一问便知。”

韩暮道:“在下一定前往,就凭贵寺上下这等普济众生之心,韩暮也必当前往。”

老和尚眼睛一亮道:“小施主便是韩暮?听闻韩府广开善门,老衲万分敬佩;敝寺上下开这施舍之处,原也是受小施主的启发。只不过,敝寺简陋,只怕无力支撑多久了,哎……”言语中似有愁意。

韩暮奇道:“我大晋佛风浓郁,怎地贵寺却拮据若此,连施舍的粥棚也开不起么?”

那老和尚道:“敝寺原是善男信女集资而建,目前刚刚建成,恰逢寒冬来临,百业凋零;原来几位捐施的施主又断了钱粮,敝寺与士卒官绅并未瓜葛,所以便潦倒不堪,恐怕本月之后这粥棚便要撤了,敝寺上下还需募施化缘方能渡过年底的这段时间。”

韩暮心中大为震惊;他早就知道,大晋繁华的外表下边,隐藏着众多的隐疾。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礼佛风气浓厚的大晋,连身份超然的僧人都有三餐难以为继的时候;

他更佩服的是这瓦棺寺上下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毅然出来施粥赠饭,这才是真正的慈善,比那些伪慈善高尚了不知多少倍。

联想到自己,还不是在自己锦衣玉食无虞的情况下才去施舍,若自己三餐无着落的情况下,还会不会将手头仅有的食物施舍他人呢?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韩暮低声感叹着,对老和尚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老和尚听韩暮随口吟出这两句恰当的表达出目前情形的诗句,不禁动容。

韩暮道:“大师莫要着急,此事着落在我韩暮身上,明日我便去贵寺,尽绵薄之力。”

老和尚合十连连念佛道:“老衲雪无先行拜谢,明日当扫尘以待。”

韩暮回礼,转身出了粥棚,天空灰蒙蒙的,阴沉的可怕;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将有今冬第一场雪了。

韩暮回到府中,将遇到老和尚之事和大家说了,顾恺之和一众女子们都唏嘘不已。

谢道韫问道:“那么韩暮你打算怎么办呢?送他钱财,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啊。”

韩暮皱眉道:“我也正在想办法,钱财是肯定要给的,起码可以解燃眉之急。”

众人都开动脑筋想办法,谢道韫本是信佛之人,对此事相当热心,想了一会道:“我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韩暮急道:“快说快说,才女的办法肯定管用。”

谢道韫拉拉鹅黄色的毛绒领口慢慢的道:“你们可知《浮屠经》这部经书么?”

韩暮对此一窍不通,茫然摇头;倒是顾恺之双目发亮道:“这部经书不是在前朝便已轶失了么?”

谢道韫莞尔一笑道:“我手头倒有一部,恐怕整个大晋就剩我这一本了,这还是三叔在我十五岁那年从一游方僧人手中得到,送给我做生辰贺礼的。”

顾恺之连连咋舌道:“谢公手段高明,也只有他有心识得此经的珍贵。”顿了顿又道:“难不成你要将这《浮屠经》送给那瓦棺寺么?”

谢道韫道:“非也,我想手抄一卷,当众送与那主持,如此一来可让瓦棺寺有镇寺之宝,可吸引众人前来礼佛,岂不一劳永逸?”

韩暮抚掌大笑道:“不愧是才女,果然是个极妙的好办法。”韩暮从二十一世纪而来,深知名人效应和特色经营的威力,谢道韫此举可谓深合此中二味。

谢道韫受到韩暮的赞扬,倒有些羞涩,笑道:“真的可行么?能帮上忙就好啦。”

韩暮知道她竭力帮自己达成心愿,心中感激,眼睛一轮忽然定到顾恺之身上,另一个主意马上在脑海中浮现。

PS:谢安是道教的崇信者,谢道韫是佛教的信徒,这一家子真是……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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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踏雪寻梅

韩暮眼珠一转走到正伸手围着火炉取暖的顾恺之面前笑道:“顾先生,在下有一种名茶,不知你品尝过没有。三五中文网

众女见韩暮思维跳跃之快,浑然不知他的意思;但看他神情,对他早已熟悉的众女明显感觉到他在打顾恺之的主意,均想:顾先生怕是又要遭殃了。

顾恺之一听名茶二字,马上便直起身来,脸上皱纹也根根舒展。

“什么名茶,你的庐山云雾我不是已经尝了么?”

提到庐山云雾,韩暮就心头火起,这家伙赖在韩暮这里快一个月了,把韩暮的两罐云雾喝的只剩一点点了。

若非翠儿手脚快,藏了一点,就被他弄个底朝天了。

韩暮决定吊吊他的胃口:“此茶芽头肥实、茸毫披露、色泽碧绿鲜亮,冲泡时根根直立,载浮载沉,数起数落,蔚为奇观也。”韩暮摇头晃脑起来。

“君山银针?你有君山银针么?”顾恺之一把抓住韩暮衣袖,两只大眼袋抖动着,双目放光,似要择人而噬。

靠!韩暮翻了个白眼。

“正是,顾先生识得此茶?想必也品尝过了,那我就不拿出来了。”韩暮黯然道。

“我没有喝过呀,快拿出来,我只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偷……不不,是借了一小撮回来尝了一小杯而已,韩小兄,快拿出来给我尝尝,不……瞅瞅。”顾恺之大急。

张彤云嗔道:“韩暮,你总是招惹师傅,快拿给他喝啊。”

韩暮郁闷的要死,看了看张彤云;这小妮子今天一袭淡青色皮袄,领口饰以银色狐裘,衬得红扑扑的小脸散发着圣洁的光辉。35zww.com

韩暮心道:你当这茶叶好弄啊,我拼了老命宰了卢竦,才在他的道观里弄到这罐‘君山银针’,这一贯起码八万钱,你当是萝卜白菜呢。

正待反驳,一眼扫到张彤云手上右手中指上带着的南珠戒指,顿时心中一软;人家把你送的戒指都戴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将反驳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茶肯定是给先生喝的,不过顾先生可否帮我一个忙?”韩暮转头对满脸焦灼期盼的顾恺之道。

“只要不是要我的《洛神赋图》什么都可以。”顾恺之倒也不傻,先将后路封死。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韩暮怎会如此不通情理,你只需如此如此……”韩暮凑在顾恺之的耳边细细说了一番。

顾恺之稍一犹豫,韩暮立马吩咐晴儿将‘君山银针’取出,泡了一杯;亲自端着送到顾恺之面前。

顾恺之看着杯中碧绿清亮的茶水,闻着那诱人的清香,在看那杯中上上下下起伏不休的嫩芽仿佛根根都在对他招手说:“来呀,来呀,快答应吧,来喝我吧。”

终于顾恺之一狠心,点头答应,韩暮当即将香茗奉上;顾恺之轻嘬一口,顿时满口芬芳,闭目沉浸其中,深深品味。

韩暮也呵呵大笑,打了个响指,归位落座,脸上怡然自得。

众女不知所以,但都知道,韩暮的阴谋得逞;深深为顾恺之默哀之余,对韩暮也献上鄙夷的白眼。

次日一早,韩暮早起练功,推窗一看,但见处处银装素裹,一夜的大雪将天地染成洁白一片;

韩暮深吸一口清新之气,来到院中漫步赏雪。

鼻端幽香扑鼻,令人心神俱醉;韩暮寻香而去,只见院角几树白梅悄悄的绽放着小小的花朵,那幽香正是从花瓣上飘来。

韩暮诗兴大发曼声吟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娇笑和轻轻的掌声。

韩暮愕然回头,只见张彤云俏生生的站在洁白的雪地里,小脸红扑扑的,正掩口轻笑。

韩暮忙指着梅花对她道:“梅花开了呢,好香啊;彤云可否一展画技,画上几只白梅送我挂在书房里呢?”

张彤云笑道:“你若要画,还需我来画么?王小姐,韫姐那个不是此中高手,彤云怕是无需动手了。”

韩暮心中一动道:“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

张彤云听出他话中歧义,红晕上脸道:“你倒是贪心,哪有鱼与熊掌你兼得的美事。”

韩暮笑道:“鱼上砧板,熊掌入锅,还能飞了不成?”

张彤云轻跺小脚,转身便跑;韩暮伸手一拉,揽住她的娇嫩的腰肢,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道:“彤云已是我砧上之鱼,逃是逃不了了。”

张彤云羞的无地自容,推开他转身便逃,只留下一句话道:“我大兄处,你先说通了再说吧,贪心鬼。”

韩暮品咂着唇上的清香,暗道:“你那傻乎乎的哥哥我都搞不定,我也不用在这大晋朝混了。”

待众人起身,韩暮着人去内卫府中告假,请副统领代为处理公务,一行数人踏着积雪出门直奔北城而去。

北城大夏门外寺宇众多,稍走几街便可见数座庙宇,前有北市归善寺,后有大通门前同泰寺;均是名刹古寺,香火鼎盛,气宇不凡。

过了同泰寺往前数里在转而向左,一座小小的庙宇出现在眼前;寺倒是新寺,但明显寒酸的有些过分。

除了庙门上一块瓦棺寺的黑底鎏金招牌外,其它各处朴素的像个农家小院;寥寥几人在寺内烧香拜佛,和前面的几座寺庙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便像是同样一个爹生的儿子,大儿乃正室所出,小儿乃妾室所出;大儿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小儿则只能残羹冷炙苦苦度日,这便是命运。

寺中的几位僧人倒是丝毫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他们满脸和善之气,在院内扫着积雪。

知客僧迎上前来,看韩暮、顾恺之、谢道韫等人的打扮,便知不是寻常之人,忙招呼进寺,叫小沙弥入内请主持出来见客。

不一刻,雪无方丈匆匆走进大殿,双掌合十见礼道:“众位施主光临敝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韩暮等还礼道:“叨扰大师了。”

知客僧拿来功德薄请来客签名,那方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被签在簿子上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看到谢道韫、顾恺之这两个名字时,雪无大师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到蒲团上念佛不迭,今日不是别人来拜自家的佛,而是自己见到了真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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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提笔百万 谁与争锋(上)

韩暮等人在雪无大师的引领下在瓦棺寺转了一圈,这里实在是乏善可陈,没有丝毫宝刹古寺的意思,于是几人很快便转了个遍。***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几人回到禅房内,落座上茶。

韩暮开门见山道:“贵寺清贫若此,在下实在是诧异,今日我与顾先生和谢道韫小姐、张彤云小姐来此,便是想助大师一臂之力,令贵寺无柴米之虞,更好的弘扬佛法救济万民。”

雪无大师双掌合十道:“韩施主宅心仁厚,敝寺上下必当做更多的善业,不负施主所托。”老和尚见韩暮来头甚大,居然能将顾恺之和谢、张两位才女请来,知道此事必有眉目。

韩暮伸手叫随行的小厮从来时的马车上搬下两只木箱,放在禅房内,亲自打开箱盖。

但见一吊吊钱币在箱内码的整整齐齐,雪无大师连连合十念佛,感激不尽。

韩暮道:“这里是十万钱,先布施给贵寺应急。”

雪无大师称谢不迭,道:“这十万钱太多了吧,我只需一万钱便可渡过难关,韩施主可将剩下的拿回,老衲已经感激不尽了。”

韩暮笑道:“哪有礼佛的钱再要回之理,如此一来,佛祖岂不怪罪我用心不诚么?”

雪无连连称是,感谢不已,显得手足无措。

韩暮有笑道:“大师莫急着感谢,今日贵寺中还有两件大喜事呢,我这十万钱只是抛砖引玉而已。35zww.com”

雪无方丈大惊问道:“还有大喜事?施主这是要让老衲今日就极乐西去么?”

韩暮听他说得有趣,大笑道:“岂敢,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我大晋第一才女谢小姐,今日的第二件大事便着落在她身上了。”

谢道韫含笑上前盈盈行了个佛礼道:“道蕴拜见大师。”

雪无忙还礼,叹道:“今日敝寺佛祖显灵,来了这么多贵客,老衲真是……”心情激动,说不出话来。

谢道韫轻笑道:“大师莫要过谦,人到寺中来无非是礼佛求愿,我佛慈悲,自会成全世人得偿所愿。大师行的是功德之事,我等尽绵薄之力是理所应该的。”

雪无高宣佛号道:“女施主此语,深得我心,佛门有女施主这样的信徒,真乃佛门之大幸。”

谢道韫淡然一笑道:“所以,今日我便是来行一份功德,尽一份力,我有《浮屠经》一部,打算花上几日时间手抄一卷赠送贵寺,不知大师可否让道蕴达成此愿?”

“《浮屠经》?”雪无方丈的眼睛睁得老大,自从这几位进的寺来他已数次失态,完全背离了佛家四大皆空的训诫,雪无自知失态,但他无法不失态;这《浮屠经》可是早就佚失多年了,现在大晋所有寺庙中,哪怕是归善寺,同泰寺,岭南的光孝寺,扬州大明寺,苏州文殊寺这等高规格的名刹古寺中也未曾藏有此经。

若女施主可以赠送一部《浮屠经》给瓦棺寺,那可就大大扬名了,从此足可跻身名刹之列;更何况此经经大晋第一才女手抄,亲赠,意义更近一层,瓦棺寺的名气足可压倒大多数寺院;

雪无老和尚不敢想下去了,暗自自责自己六根未净,又违了佛戒,连连念佛,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谢道韫见他连声念佛,察言观色之际知道他心中激动,微笑道:“那么就这么定了,三日后我当亲自将《浮屠经》抄本奉上。”

雪无双眉连连抖动,一个劲的念佛,早已失去了语言能力。

韩暮看的好笑,看着老和尚对佛事倒是一往情深,一本破经书就激动的快要脑溢血了。于是上前道:“方丈大师,这位是顾恺之顾先生,今日的第三件大事便是由他来为贵寺完成。”

雪无收拾心情连忙行礼,顾恺之还礼道:“我欲帮贵寺画一幅壁画。”说着手朝大殿外的照壁一指道:“就画在那块照壁上,你需叫人将照壁粉刷一新,周围搭上厚厚的帷幕,我在内画像之后才可放人进来,不知大师可愿意否?”

“阿弥陀佛,老衲怎会不愿意,今日敝寺佛祖显灵,喜事三桩,一件比一件震撼老纳,出家人无财无禄,无以为报,只得日夜在佛前祈祷,祝愿几位贵客平安喜乐,事事顺遂。”雪无大师已经震惊到无可震惊的地步了。

“要的就是您这几句话。”韩暮笑道:“我等只求贵寺香火鼎盛,多行善事,一如昨日施粥之举。”

“那是自然。”雪无内心诚挚,言语坚定。

韩暮又道:“方丈可先去散布消息,三日后来观看谢小姐赠经之礼,十五日后可来观看顾先生所绘之维摩诘像,但是有一样,但凡要看画的,第一人需二十万钱,第二人需十万钱,第三人需五万钱,依此类推,直到募集百万之数方可敞开画卷,任佛客自由观赏,少一个子都不行。”

雪无长大嘴巴道:“百万钱?阿弥陀佛,这可叫老衲如何是好。”

张彤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钱多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笑道:“用处多了,周济平民,翻修庙宇,捐建学堂,不都可以么?”

雪无连连点头称是,韩暮见此事已了,便要告辞;谢道韫却拉了他的衣角道:“咱们拜拜佛吧,彤云也来。”

三人来到大殿内,但见大雄殿上,释迦摩尼佛像端坐云端,宝相庄严;三人跪倒在地,匍匐行礼。

那老方丈亲自在一旁伺候佛铃;香烟缭绕,佛铃声声中,三人参拜进香完毕,转身出门而去。

顾恺之则留在寺中,张罗着壁画的准备事宜,韩暮留下两个小厮伺候着,这顾恺之一旦画画,可谓是万事不萦于怀,倒也不需特别照顾。

三人出了寺门,大雪又纷纷落了下来,大街上一小会便银白一片,街道上的车马痕迹都被覆盖的一干二净。

三人索性舍车步行,韩暮帮二女拉上斗篷,披上雪蓑,自己则带上一顶竹斗笠,并肩踩着咯吱作响的厚雪,一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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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七章 提笔百万 谁与争锋(中)三更

飘飘洒洒的雪粉漫天飞舞,三人在风雪中相互扶持,街上的行人都缩着头颈,匆匆小跑着;韩暮一边一个拉着两只热乎乎的小手,浑然不惧扑面的雪花和寒风。***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你们说这漫天的雪花像个什么呢?”韩暮忽然问道。

张彤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这个问题早有人问了韫姐呢?你现在再问可不是正中韫姐下怀么?”

韩暮奇道:“谁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你哥哥张玄么?”

谢道韫啐道:“你就不能少说些促狭之语么?”

韩暮将她小手捏紧陪笑道:“好吧,韫姐告诉我,这里边有个什么故事呢?”

谢道韫在蒙面的轻纱里白了他一眼道:“那是前年吧,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光景,大雪纷飞;我和小玄跟三叔在花厅赏雪,三叔忽然问道:‘大雪纷纷何所似?’”

韩暮笑道:“那是义父在考你们吧。”

谢道韫道:“是啊,我和小玄都知道是三叔在考我们,于是小玄答‘空中撒盐差可拟’,三叔很不满意,训斥了他两句后又问我。”

韩暮道:“才女定是答得精彩绝伦了。”

张彤云接口道:“那是自然,韫姐稍一思索便答道‘莫若柳絮因风起’顿时谢老爷笑得合不拢嘴呢。”

韩暮喃喃念道:“莫若柳絮因风起……真的是好形象,好比喻,而且韵味十足啊。”再看看漫天的飞雪被风卷起飘飘洒洒弥漫在街道、小巷中,更加觉得传神之极。

谢道韫看他由衷的欣赏的摸样,心中甜丝丝的;小手反握他暖暖的大手俏皮的问:“如若是你,你该怎么回答呢?”

韩暮郁闷了,怎么又到自己头上了;自己这几两墨水快要被这些才女们掏空了;但看两位绝代佳人都仰着小脸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这种时候有墨水要上,没墨水创造墨水也要上。三五中文网

于是四下观察一番,搜肠刮肚道:“‘恰如天女散花时’,不知这句可对的上呢?”

张彤云吟道:“大雪纷纷何所似?空中撒盐差可拟,莫若柳絮因风起,恰如天女散花时。”吟罢娇笑道:“韩暮号诗才,不输韫姐啊。”

谢道韫双目从面纱后射出热烈的光彩,微笑道:“神驰天外,极尽想象,韩暮是大才呀。”

韩暮老脸一红,暗自出了一层冷汗,心道:“可混过关了。”嘴上却不依不饶的道:“若非才子,怎敢高攀才女呢?”

两女被这赤裸裸的调戏弄的吃不消了,张彤云挣开韩暮的手,张开双臂在飞雪中跑去,韩暮和谢道韫童心忽起,对视一眼,紧追着去了。

接下来三日,谢道韫足不出户在韩暮的大书房里精心誊撰《浮屠经》,连吃饭都不出书房门;韩暮劝她莫要如此拼命,便是耽搁个一天两天的又有何妨?

谢道韫摇头道:“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怎好耽误时日,你自去办事,丫头们陪我便可以了。”

韩暮无奈,只得规规矩矩的上朝,去内卫府公干。

几日来建康城的消息倒是流传开来,先是谢大才女手抄《浮屠经》赠送瓦棺寺珍藏的消息炒得沸沸扬扬;再后来便是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轰动全城:大画家顾恺之正在瓦棺寺闭门作画,画的是佛家圣贤居士维摩诘的画像,画像完成之日可有数名香客近前观看点睛之笔,但须二十万至万余钱不等的捐助款方可被允许近前观看。

这两个消息一出,给建康城的冬天增添了无尽的活力,众人争相去谢府、韩府以及瓦棺寺打探,期望证实消息。

在瓦棺寺里大家倒是看到照壁前厚厚的帷幕搭起,确实是有人作画;有心人在庙里烧火的慧远口中,将顾恺之正在本寺作画的消息得到了证实。

来谢府和韩府打探消息的,一概只得到‘三日后自见分晓’的答复。但越是如此,消息的真实性便越被证实。

有心结交顾恺之的达官贵人摩拳擦掌,准备好钱款,以备画像揭晓时用。

一些自命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王孙贵胄也都期盼着能见谢道韫一面,或许老天爷眷顾,这大晋第一才女一眼便瞄中自己,那可就享尽天下艳福了。

消息传播之快令人无法想象,各大寺庙的主持方丈是最着急的。

一来两大名人未跨自家庙宇半步,却跑去瓦棺寺这穷兮兮的小庙去拜佛,实在叫他们难堪;

二来《浮屠经》这佛家失传的经典和顾恺之所绘之‘维摩诘’像将花落小庙,怎么不令他们急的团团转。

于是各寺庙上下摒弃了佛家四大皆空的教义,发动各自朝中的关系,期望能在此事中分得一杯羹。

外面的纷纷扰扰全然没有影响道专心画画和专心誊撰经文的两人;第三日下午,谢道韫终于完成了《浮屠经》的抄写;

其时,韩暮正好在侧,谢道韫写完最后一个字时,韩暮心疼的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以后再不给你接这样的活了。”

谢道韫莞尔一笑,伸了个无限美好的懒腰,韩暮差点就当着丫鬟的面搂住她蹂躏了。

韩暮轻轻翻动几十张簪花小楷誊写的经文,一股墨香扑鼻而来,心中也颇为喜欢,看着经文问道:“这《浮屠经》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谢道韫笑着接过韩暮手中的经书道:“你没听过也不稀奇,我未拿到此经时也是对它一无所知。”

顿了顿,谢道韫续道:“此经疑为汉朝时由西域僧人携入中原,流传至大晋初年忽然全部佚失,甚为奇怪;经文中所说的是佛祖释迦牟尼的故事,包括释迦牟尼的籍贯,父名谁谁,母名谁谁。经中还叙述佛祖的母亲因梦见白象而怀孕,还说佛祖是从他母亲的右肋出生的,一生下来就能走路,而且向四方各走了七步。”

韩暮恍然大悟,其实就是佛祖释迦摩尼的传记而已,在佛教徒中他们的偶像的生平、喜好还有形貌、特征等等,都是津津乐道的谈资,便如二十一世纪的追星一族一样。

谢道韫指着几行经文给韩暮看,韩暮伸头看去,只见经文上写着:“浮屠既出,即四方行七步,举手而言,天上天下,唯我为尊。”又有““乳青毛”“蛉赤如铜”‘法如青丝”之句。感情这释迦摩尼佛祖生具异相,是个非常人之人。

韩暮对佛家兴趣不大,不是不信,而是没到一定的程度,此时看着佛经也饶有趣味,暗想:闲暇时不妨读读佛经,也好和谢道韫多一个能共同交流的话题。

此时见谢道韫神色疲倦,便伸手揽着她的纤腰,在她唇上一吻道:“快回房歇息,晚饭我着人送上去。”

谢道韫当着丫鬟的面被他轻薄,顿时满脸绯红;推开他手,自顾上楼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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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章 提笔百万 谁与争锋(下)

次日清早,韩暮和谢道韫等人骑马坐车,在飞虎队的簇拥下来到瓦棺寺外。三五中文网

还未近寺门口,众人都吓了一跳,远远看见寺前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人群中有各家寺庙的管事僧人,希望稍后和谢道韫接洽,取得浮屠经抄本,不让瓦棺寺专美于前;

更有浑然不顾雪霁方晴,寒风刺骨;依然长袍薄衫,折扇轻摇;打扮的仪态风流的世家公子、王孙贵胄们。

他们梦想着能得到大晋第一才女的青睐,从此成就一段佳话;

亦有纯粹看热闹,一睹才女风采的市井小民们,毕竟大晋第一才女的芳容可不是随便能看到的。

一些脑筋灵活的商家乘机摆摊设点,兜售干果脯碟、烧卖大包,以期能小赚一笔。

整个寺前空地上人叫马嘶,热闹的像赶集的庙会,上元的灯市。

射声营的官兵忙的不亦乐乎,领军校尉谢玄前前后后带着士卒维持着治安和周边的警戒,这小子经过近一年的历练,愈发显得精明干练。

“谢才女的马车到了!”人群中有人眼尖,看到了谢道韫的马车。

人群骚动起来,众人一窝蜂的涌向庙门边的下轿石处,场面顿时热烈起来。

人们高昂着脖子,眼神发出热烈的光芒;韩暮骑在马上,看这些人无一将目光投向自己这位大晋的新贵,暗叹谢道韫在人们的心中便如神女一般,高高在上,不可仰视。

谢玄上前向韩暮行礼,韩暮吩咐他带人将人群分开一条通道,以方便谢道韫下车进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射声营官兵大声吆喝着,将寺前一片地域清空,雪无方丈指挥着一堆僧人在庙门口铺上大红地毯,然后肃立门口翘首以待。

每个人都穿着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僧袍,脸上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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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花边锦缎修饰的马车门轻轻打开,两位头梳双寰,身着红色碎花夹袄的俏丽的婢女先后走下车来;单是这两个婢女的容貌身姿,便足以引起围观人群的一片赞叹之声。

两位俏婢显是见惯大场面,面不改色的转身轻起车帘。

车厢内一只娇小玲珑的鹅黄绣鞋伸出车外……

人群屏住呼吸,鸦雀无声……

一只纤足冠绝全场,这是何等的荣光呵!便是后世那些光彩照人的国际戏子们,个顶个的一个比一个会搔首弄姿,也从没达到这样的境界。

韩暮暗暗想着,同时感觉自己压力极大,这要是以后把大晋子民心中的神女娶回家去,自己还不被人用黑砖头砸死才怪,而且,居然没名分!

谢道韫出了马车,面罩青纱的美好的身姿卓立红毯上;今日谢道韫依旧一袭鹅黄短袄,素色长裙,两肩披以白色狐裘,云鬓高耸,简单的叉着一支金钗。

她的打扮并不华丽,衣服也很普通,但是这普通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怎么看怎么顺眼;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整个人散发出惊心动魄的风姿以及让人不可逼视的华贵知性之美足以表明,容貌如何对她已经不重要了。

谢道韫双手捧着一块红绸包裹的四方形物件,左手中指上硕大的南珠戒指熠熠生辉。

韩暮一眼瞄到这枚戒指,心里大乐:这美女平日怎么都不肯戴上自己送的这颗南珠戒指,没想到今日如此隆重的场合,她居然戴在手上。

韩暮曾在闲暇时给她们细说戒指的戴法,伪称自己曾见过一些外域来的商人,和他们闲谈中得知,在他们那里,男子送女子戒指,便是求婚之意;而女子将戒指戴在不同的手指上亦有不同的意味。

譬如此时谢道韫左手中指戴戒,就是表示心有所属之意,而苏红菱则听了韩暮的解释后直接将戒指戴上了左手无名指,表示已经嫁为人妇。

谢道韫迈着盈盈的步伐,来到寺门前,向雪无大师等人款款行礼;一众瓦棺寺和尚高宣佛号合十答礼。

雪无方丈长须抖动,眼睛看着谢道韫手中的红布包裹,情绪激动之极。

知客僧迈步上前,对围观众人合十为礼道:“今日佛光笼罩敝寺,得谢施主青睐有加,赠送敝寺女施主亲笔誊写之佛门圣典《浮屠经》一部,敝寺上下不甚荣光;赠经仪式现在开始,先请敝寺尊客谢施主为我们致辞。”

人群沸腾起来,终于可以听到谢才女的声音了,一干风流少年,王子皇孙们此时心眼又活泛起来,折扇轻摇,俊眼放光,摆出自以为最为潇洒倜傥的姿势,期待着谢道韫的眼光能在自己身上停留一刻。

谢道韫转身面向众人,隔着面纱轻扫全场,人群安静下来;谢道韫清音响起:“诸位父老,小女子谢道韫今日前来瓦棺寺,叨扰众位之处,还请海涵。”

人群中有人叫道:“谢才女我们请都请不到呀,何来叨扰之说。”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谢道韫微微一笑续道:“如此便多谢诸位抬爱,今日之事原是拜韩暮韩将军所赐,若不是他提醒,道蕴险些错过这场功德大事。”说完朝一旁的韩暮瞥了一眼。

韩暮能感受到面纱后那双翦水秋瞳深情的凝视,同时也能感受到人群中诧异、嫉妒、赞赏的目光。

韩暮不以为意,伸手示意谢道韫继续。

“道蕴亦是佛门信徒,深信佛家劝人向善,普济众生之道,道蕴生为女子,也无法替佛祖行那向善之事,唯有手抄《浮屠经》一部,赠与佛门,聊表虔诚之意。”谢道韫语义虔敬。

“雪无大师宽怀仁厚,为济世人鞠躬尽瘁,从今往后,还请诸位父老多来瓦棺寺上香请愿,我前日来时曾许下一愿,他日达成之时,必来还愿。”

谢道韫深的韩暮教诲,身体力行的运用起名人效应帮瓦棺寺打起了广告。

接下来雪无方丈又上前感谢一番,接着便在知客僧高亢的语音中开始了佛经的交接。

在众僧虔诚的诵经声中,雪无大师接过《浮屠经》高举过顶,向四方展示。

“那和尚,我出百万钱换你那《浮屠经》如何?”人丛中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众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锦衣薄衫的青年贵胄双腿叉开,神情倨傲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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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竖子跋扈

谢玄识得此人是武陵王司马晞少子司马元,此人正在桓温军中拜前锋副将军之职,却不知为何回到建康城来,并在此出现。www.65txt.com

司马元腰悬长剑,身后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侍从,大刺刺的走上前来,对着雪无大师道:“那和尚,本将军刚才所说的话呢听清楚了没?”

雪无方丈合十行礼道:“善哉,善哉;这位施主,此经乃是这位女施主所赠,业已成为敝寺镇寺之宝,如何能卖与施主?施主若是信佛之人,他日可来敝寺,老衲当颂吟此经为施主祈福便是。”

司马元双眉一挑道:“谁要听你那劳什子的经文,我只是要这本经书而已。”

谢道韫在一边冷声道:“司马将军,此经是道蕴手抄赠予瓦棺寺,你如此做法,有失身份。”

司马元转身露出色魂授予的神色,对谢道韫深施一礼;谢道韫侧身不受此礼,顿时将司马元闹得个脸红脖子粗。

“实话对你说,此经若不是你谢小姐手抄,我视它如粪土一般一文不值,但既是谢小姐亲笔所抄,我便要花上一百万钱买回去把玩把玩。”司马元言语越来越轻挑,显然是为了搅局而来。

谢道韫斥道:“司马将军也是王室贵胄,身上流淌的也是皇家的龙脉,怎地说话如此轻浮,莫教人背后议论你少了教养。”谢道韫这几句言辞严厉之极,等于在骂司马元丢了皇家的脸,也隐隐暗讽武陵王司马晞教子无方。

朝中众人皆知,武陵王司马晞跋扈蛮横,在朝中一言不合喊打喊杀,仗着权高位重,又和桓温勾结一气,众人皆敢怒不敢言。

幸而他对谢安和王坦之稍有忌惮,平日倒是待之以礼,但对他的弟弟辅政大臣司马昱,以及无能的司马奕都不放在眼里。www.65txt.com

看来司马元继承了司马晞的蛮横和自大,也继承了他的愚蠢,居然对着大晋第一才女出言轻浮。

司马元听了谢道韫这几句话,故作不知话中之意,反倒转身对着围观众人恶声恶气的道:“谁敢议论?谁敢议论一句,本将军活劈了他。”围观众人为他凶相所迫,齐齐朝后退了一步。

谢道韫微微摇头,此人已经无可救药了,转身朝马车走去,不再和此人多说一句。

司马元倒也不敢对谢道韫多做纠缠,转身对雪无道:“和尚,一百万钱卖我,这些钱够你盖一座大大的庙宇了,也省得你做这个寒酸破庙的小主持。”

雪无方丈低眉念佛道:“此经莫说百万钱,便是千万钱,老衲也决计不卖。”

司马元怒气上涌道:“那你就一文也得不到。”说完一使眼色,身边的几个侍从立马作势上前,要抢夺经书。

韩暮冷眼旁观,心中隐隐感觉司马元应该是受人蛊惑才来搅局,但此时已无暇多想,朝身后飞虎队众人一努嘴,淡淡的道:“叉他出去!”

飞虎队和射声营得到韩暮指令,如猎豹般的扑上前去,将那几个侍从连踢带打,踹翻在地。

司马元见有人出头,从腰间‘沧浪‘一声拔出佩剑大喝道:“谁敢动本将军一根汗毛,我叫他满门抄斩。”

韩暮鼓掌大笑,从众人身后走出来道:“司马将军好大的口气,我就不信你能诛了我的九族。”

“你是何人?”司马元剑指韩暮厉声喝道。

“在下内卫府统领,建威将军韩暮。”

“你便是韩暮?建威将军又怎样?内卫统领又怎样?还不是做的是我司马家的官。”司马元早就听闻韩暮的一些事迹,韩暮官职又在他之上,故而不自觉的矮了三分,但后一句完全是强词夺理,为自己壮胆了。

韩暮哈哈大笑,心中暗自叹息:这些纨绔子弟,自恃出身高贵,处处盛气凌人;原本他出现时韩暮还想低调解决了事,但倒他出言戏弄谢道韫之时,韩暮已经暗下决心要给他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做的是大晋的官,可不是你司马家的官,再者来说,即便是司马家的官,与你司马元何干?”

“怎地和我无干?他日我父王做了……唔……”司马元一激动差点说漏嘴。

“你父王做了什么?你说出来我听听,也许能吓到我呢。”韩暮开始哄小朋友说真话了。

“休得多言,今日卖你个人情,本人便暂时容这劳什子佛经放在这破庙几天,过几日再来拿,老和尚,你可要替我好生保管,要是谢才女的真迹被弄坏了分毫,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司马元见对方人多势众,今日吃不了好,便想开溜。

“谁允许你走了呢?你当这里是你家王府,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韩暮带着可恨的微笑的看着司马元。

司马元没想到这个韩暮还真是一根筋,自己都退让了,还往前凑。

“你待如何?”司马元蛮横劲上来了,转身以剑杵地,傲慢的看着韩暮,一副你拿我怎样的神态。

“罪行一,光天化日之下,强卖不成便欲抢夺,按大晋律例当砍去双手,念你抢夺未遂,判鞭刑三十以示惩戒。”韩暮大声道。

司马元嘿嘿冷笑,一言不发。

“罪行二,身为皇族,亵渎佛门净地,有辱皇室声名,按大晋律例当掌嘴二十以示惩戒。”韩暮毫不理会他的表情自顾大声宣布。

“罪行三,目无尊上,见官长不行见官长之礼,反威言恐吓,态度嚣张跋扈,按大晋军中律法当剜去双目,但念你与本将军初识,着臀鞭二十,以示惩戒。”

韩暮三条说完,但见那司马元一副满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摸样,只是不住冷笑。

周围官绅僧侣和围观小民都眼巴巴的看着韩暮,看他是否敢执行所述惩戒。

韩暮没有丝毫犹豫,进到庙内院中,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枝生满蓓蕾的红梅枝条,大踏步朝司马元走去。

众人见韩暮手执红梅一枝,便要上前惩戒司马元,而司马元早已挺着寒气森森的宝剑遥指韩暮,均倒吸一口凉气。

均想,这韩将军怕是不知道司马元的厉害,此人勇武过人,而且胆大包天,心狠手毒;在他手底下丧命的无辜小民不知多少,这韩将军不会是傻了吧。

随行的谢道韫王玉润等女也都忧形于色,唯有苏红菱斜倚车门,笑吟吟的看着场上,一丝一毫担心的表情也欠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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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零章 折梅鞭之

韩暮倒握着梅枝,一步步走向司马元,司马元面露冷笑,右手提剑平胸,脚下不丁不八。www.65txt.com

但看他这随便的一个剑势,便可看出司马元在剑技上颇有造诣,此势名‘锁江’,进可攻退可守,这家伙倒也不是一味的草包,颇有名家风范。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场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韩暮提起内劲,灌注到手中梅枝上。

‘清心诀’全力催动之下,手中梅枝发出淡淡的白光,梅枝上的芊芊蓓蕾竟然张开嫩蕊、次第开放。

韩暮的内劲催激下,这枝红梅娇艳盛开,馥香飘满全场。

众人瞠目结舌,如此奇景当真世间少有,这次连苏红菱也睁大美目,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暮。

韩暮的清心诀竟然已经突破了她的认知,难道竟然已经直奔四层而去?苏红菱不敢想象。

司马元见此异状,心中一紧,难怪此人有恃无恐,果然是武技高深之辈;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之势,容不得他退缩。

司马元的心中尚有一线希望,娇嫩的梅枝怎么也不可能锋利过我的三尺青锋,只需斩断梅枝,便可以有对无,自己也就胜了大半了。

想到此处,司马元不待韩暮走近站稳,上前一步,剑光闪闪向韩暮手中梅枝削去。

韩暮见其招,知其心,身形一侧手中枝条令人眼花缭乱的一闪,避过剑锋“啪”的一声抽在司马元脸上,盛开的梅花可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娇嫩,反倒坚韧十足,抽的司马元白胖的右脸上印上了一朵小梅花。

司马元吃痛,忙挥剑横削,这一次可不是向着枝条,而是直奔韩暮腰间而来;

韩暮脚尖轻点地面,纵身跃起数尺,同时膝盖前顶直奔司马元面门,司马元仰头避让,忽然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在此响起,又一朵红梅印在左颊上。三五中文网

这下一左一右两朵小花贴在脸上,韩暮忽然想起了前世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阿姨们在自己脸上贴的小红花。

司马元两颊火辣辣的疼,怒吼一声,使出全身技艺不再留手;只见他招招狠毒阴损,剑尖不离韩暮要害,或面门、或咽喉、或下阴;全然不顾礼仪风度,只是一味的劈砍,削刺。

韩暮哈哈大笑道:“时间还早呢,才掌嘴两次,司马将军何须如此着急。”嘴上调侃,身形如游鱼般在剑影里闪来闪去,只听“啪、啪、啪、啪……”声不绝于耳,司马元满脸小花,躲之不及。

韩暮的清心诀并未突破四层,但是已相聚不远,全力提起功法之后,在别人看来迅捷凶猛的司马元的动作在他眼里总是慢了半拍一般。

这也正是当日苏红菱传他功法时所说的,三段功法练成后运功对战之时眼力和身法数以倍计。

司马元成了幼儿园老师最爱的孩子,满脸小红花一朵压着一朵。

但他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奖赏,只是不断的低吼着,手中宝剑一次又一次的追逐面前飘忽不定的身影。

头发也散乱了,锦衣也扯破了,脚步也踉跄了,连骂人的声音也逐渐小了起来。

谢玄在一边高声数着:“十六、十七、十八、十九、二十,满啦三哥。”

韩暮听到‘二十’这一声,悠然收回手中梅枝道:“掌嘴二十行刑完毕,接下来该打屁股了。”

刚刚喘了一口气司马元一听这话,差点栽倒,他后悔了。

悔不该听信王洵之言到这里来搅局,悔不该态度蛮横惹恼了这位韩暮小爷,这要是被在屁股上抽上几十下,以这位爷的手段,不抽的自己香.臀稀烂那才是怪事。

刚才被抽了二十下脸,虽然火辣辣的痛,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有所留手,大概是因为头部是重要位置,下不得重手吧;但屁股就不同了,此处皮薄肉厚,伤不及要害,看他的样子肯定会下狠手。

而且若自己贵腚外露,从此还有何颜面在这建康城厮混?只怕今后连青楼里的几位相好都要笑他了。

司马元平生第一次感到无尽的绝望,此时此刻,尊严、高傲、自命不凡、桀骜不驯等等优良的品德统统化作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求饶吧。

韩暮高举梅枝正准备来一句经典台词:梅花到处,寸草不生;举枝丫便朝司马元屁股抽去;忽见司马元“噗通”单膝跪地,丢掉宝剑高举双手道:“韩将军饶我,我认输了。”

韩暮一愣,顿时意兴阑珊,本来他揍得兴起,功法运用的越来越娴熟,正自享受着,却没料到这家伙这么快就举手投降。

据说自己的前身吴兴恶霸韩暮,可是一个被人打死都不屈服的主,这家伙枉自称皇家贵胄,确连两年前的自己也不如。

“饶你可以,道歉吧,一个一个来。”韩暮将手中梅枝别在马车窗棱上,回过身来道:“先从谢小姐这边开始吧。”

司马元无奈,掩面爬起来一一向谢道韫、雪无大师、在场父老致歉。

态度之诚恳,自责之真挚,赌咒之恶毒,发誓之郑重不说前无古人,只怕也无来者了。

道歉完毕,韩暮淡淡道:“今后这瓦棺寺中大小僧人和佛经盛典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便记在你的头上,你最好是拜佛求神保佑瓦棺寺上下平安无恙。”

司马元连声称是,捂着一脸红花带着几人灰溜溜的去了。

众人连声称快,原本打算上前搭讪谢道韫的几位公子哥儿见势不妙,也收了折扇,披上厚厚的皮袄悄悄离去。

韩暮等人不想进去打扰顾恺之画画,便欲离去。

这位顾先生,外边打得昏天黑地,他居然心无旁骛安然作画,连脸都没露一下。

这时几位外地赶来的僧侣挤上前来,向谢道韫等人说明来意,他们见一百万钱都换不来这部经书,早已心灰意冷;此时上前只是做最后的努力罢了。

韩暮和谢道韫均觉此事难办,若轻易的将此经任人摘抄,这瓦棺寺的兴旺只怕要受到影响。

众人的目光都转到雪无大师身上,聆听他的意见。

雪无老僧思索片刻道:“弘扬佛法本是我佛门中人份当所为,这《浮屠经》也决不能因本寺之利而独自占有,但此经目前对敝寺用处甚大,诸位大师,不若你们三个月之后来本寺抄录,也好让本寺独美三月,旺旺香火,你们看如何?”

此言一出,众僧欣喜若狂,原本以为自然是闭门羹一碗,却未曾想大师胸襟广大;三月之期弹指即过,到时再来抄录不迟。

韩暮和谢道韫也被大师的气度所折服,这才是佛门中人,不因小利而失大义,诸人如此帮扶瓦棺寺也算是不冤了。

在众僧的佛号声中,百姓的掌声中,韩暮谢道韫等人跨马上车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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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一暼万钱 愿者上钩(上)

东郊都尉府内,王珣哈哈大笑,红木大椅随着他矮胖的身躯的抖动有些咯吱作响,一众都尉府幕僚坐在下首,都喜笑颜开,把盏相庆。三五中文网

“大人妙计呀,只需稍加调教,那司马元便和韩暮狗咬狗去了。”

“好戏还在后面呢,司马晞那老东西甘心儿子被人这样侮辱?有好戏看了。”

“若说那韩暮还真不怎么样,居然轻易的就出手了,他也不想想对方是什么人。”

“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都尉大人设计的妙计,韩暮天大的本事也要上钩的,何况他只是个毛头小子。”

“……”

“……”

王珣端着一杯酒,微笑的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言不发;微闭的小眼偶尔闪烁着一丝精光。

“依在下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韩暮若是蠢人,他怎能在短短一年内坐上内卫统领,建威将军的位置?此事都尉大人还需小心。”座中一位白脸黑须的幕僚忽然打断众人的阿谀之声。

王珣心头一动,张开小眼看向那人。

那人是王珣新近收拢的一位幕僚名叫郑睿之,王珣曾与此人深谈过,倒是颇有些见识。

“郑先生何出此言,愿闻其祥。”王珣笑呵呵的问道。

王睿之起身拱手道:“王大人难道不知韩暮乃是谢安义子么?”

“这我岂能不知,不过那又算什么?不过是谢安和韩暮相互利用罢了。”

“最近风闻谢安女侄谢道韫与那韩暮来往甚密,似有联姻之意,不知大人怎么看呢?”

“是么?那谢大才女会看得上韩暮?”王珣有些惊讶。***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虽是空穴来风,但既有传闻,必然有些道理,否则何以解释谢安王坦之拼命的将韩暮推到内卫统领的位置上呢?虽然韩暮杀卢竦有功,但谢安手头有大把的人选,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放在秘书省闲置,是何道理呢?”郑睿之剖析的头头是道。

王珣手扶额头陷入沉思。

另一名叫做李梓人的幕僚也忽道:“这也就能解释,昨日韩暮一听司马元言语轻浮,便不惜一切上前阻止的原因了;既是有姻缘之约,那么这口气韩暮是无论如何忍不下去的。”

王珣皱眉道:“然则……真有其事的话,恐怕司马晞和韩暮是斗不起来了;需知司马晞表面虽桓大司马交好,其实暗地里和王谢二人密会过多次,两面三刀是此人的真面目,这种人怎肯为这等小儿辈打闹之事和谢安破了脸面。哎……人算不如天算啊。”

王珣长叹连声,转头命令身边一名死士道:“去查清此事,看看韩暮和谢府之间有无联姻之意。”

郑睿之安慰道:“王大人也无需过虑,此事终归是在武陵王和韩暮之间添了一笔帐,他日此帐终归是要算的,算是大人给他们下的一包慢性毒药吧。”

王珣呵呵笑道:“郑先生分析透彻,思维缜密,我想请郑先生坐我的参事,不知先生可愿意否?”

郑睿之眼睛一亮,抢步上前行礼道:“敢不从命,谢大人赏识。”

席上众幕僚都带着羡慕,嫉妒,和少许怨恨的眼光看着郑睿之。

事情真的如王珣、郑睿之预料的那样,第二日谢安上朝时碰见司马晞,两人依旧打着哈哈,称兄道弟,这事连提都没提。

司马晞只是在看到韩暮时眼中稍露厉芒说了句:“韩将军真乃英雄少年。”

韩暮早就被谢安关照过,所以只是拱手施礼,态度恭敬,未置一词。

此事在双方的刻意压制下淡化处理,几日后街面上对此事的议论也烟消云散,司马元则在事发第三天连夜赶回寿春战场。

时至腊月,眼看年关将至,这是韩暮在健康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韩府上下都为着新年做准备。

韩暮有心将会稽乡下的老母接来团聚,但众人劝说健康城冬季寒冷,会稽气候温暖,王夫人又身体孱弱,怕是不适合长途奔波。

韩暮细想之下,觉得众人之言确实在理,只得黯然长叹,着人买了两大车吃穿用度送往会稽,这才作罢。

韩暮又力邀王献之和柳明诚来京团聚,并搬出谢安做名片,两个老家伙终于答应年内来健康一聚,把个王玉润和柳如眉二人高兴的喜泪连连。

韩府上下忙的不亦乐乎之时,却忘记了一件大事:被韩暮一罐清茶骗上贼船的顾恺之已经在瓦棺寺奋斗了十八天。

腊月十九日,维摩诘画像终于大功告成,唯欠点睛之笔了;韩暮得到寺中小沙弥报信,带着众女去瓦棺寺庆祝,正好看见顾恺之从帷幕里走出来,众人当时就傻眼了,顾恺之快没人样了。

乱蓬蓬的头发和胡子纠结在一起,衣衫头发上全部是丹青颜料,灰泥碎屑;眼袋益发的巨大低垂,脸上的皱纹也好像比以前更加多和深。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他的精神状态极佳,情绪高昂之极;据庙中僧人所言,顾先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帷幕,每日三餐都是送到门口,他自行取食;吃喝拉撒睡全部在帷幕内解决。

张彤云心疼的珠泪盈盈,趁人不备狠狠的掐了韩暮两下,韩暮龇牙咧嘴装出很痛苦的样子,这才稍减佳人心中之忿。

韩暮也暗自心惊,人称“顾三痴”的顾恺之果然是个痴人,早知道画一幅画能把人折磨的这个样子,他也不会引诱这顾恺之答应来瓦棺寺画什么破人像了。

顾恺之兴奋之极,忙着朝众人面前凑,人未到,臭味就到了。

韩暮忙叫僧人拉他去沐浴、剪发、刮须、换衣。韩暮眼尖,看见两个小沙弥不断的捂着鼻子合力抬出一桶捅黑黑的污水,倾倒在沟渠里,也不知这顾恺之身上搓下了几斤老陈货。

忙了快一个时辰,顾恺之才满面红光的从寺后的偏房走出,众人看他完好无损,一颗心才放进肚子里。

韩暮凑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罐茶叶道:“顾先生,我这有罐好茶,你喝过么?”

顾恺之警惕的看着韩暮,连连摆手道:“不喝不喝,再喝下去,我这条命要送在你手上……”

韩暮哭笑不得,这次他是真心要送罐碧螺春给顾恺之,但顾恺之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居然不敢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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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一暼万钱 愿者上钩(中)

这边厢,照壁前的帷幕内被清扫的干干静静,再摆上几根檀香片烧的烟雾缭绕,里边十几天的秽气随着掀开的顶棚散发殆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那边厢,得到消息的大批贵族士绅被一一让进庙内;众人一则为了借机结交顾恺之,二来则是为了沾沾佛气,能看到佛家圣贤维摩诘的画像已是不易,更逞论是顾恺之所画。

雪无大师很不好意思的宣布,二十万钱为首位进去陪同顾先生点右睛的价格时,出乎韩暮等人的意外,居然应者云集;

数十个有钱的大爷们互不相让争着要当这第一人;

韩暮傻眼了,早知道这样还不把这价格定成天价啊,这些人都是有钱的主,自己对价格的制定有失误啊!韩暮懊恼的想。

众人兀自争吵不休,雪无大师也傻了眼,谁都不好得罪,毕竟谁的钱都是钱,公开放出去的话,总不能此时往回收吧。

韩暮看这情形,忽然心头一亮,一个绝妙的主意浮上心头。

他急忙吩咐众僧人进屋子搬来一张案几和数十条凳子,又拿来一只木鱼和木槌,将凳子成一排排的之后,请诸位稍安勿躁,落座上茶,自己则端坐案几后,手握木槌。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他要搞什么玩意,但见他手执木槌,将大木鱼移到面前,均想:“这位小爷难不成要给我们讲经论法,教育我们礼让三先不成?”

谢道韫、张彤云等也看的一头雾水,张彤云有些憋不住轻推他道:“韩暮,你莫要胡闹,快想个办法是正经,你哪里会念经呢?”

韩暮大乐,凑到她耳边轻道:“彤云许我一吻,我便马上摆平此事。”

张彤云脸颊火热嗔道:“你别胡闹,快想办法啊。三五中文网”

韩暮低眉垂首道:“山人自有妙计,但没有报酬我是不做的。”

张彤云知他故意瞎闹,啐道:“这时候说这些,也不怕佛祖怪罪,回去再说吧。”

韩暮心头大乐,原来调戏美女是如此的令人神清气爽,难怪世上有那么多的流氓了。

“笃笃笃”三声木鱼响,众人从喧闹中归于平静,都看着韩暮,想知道他到底搞什么鬼。

“诸位善人,在下韩暮,是这位顾恺之先生的知交好友;今日顾先生的大作点睛揭幕,想必诸位都想一饱眼福,也沾沾佛气吧。”韩暮抑扬顿挫的开口,语气活像个江湖骗子。

“那是自然,否则我们来这里干嘛?真是废话。”人群中有人道。

韩暮不以为忤续道:“诸位为争那第一之位闹个不休,恐怕到明日也没有结果,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在下受方丈大师所托来为诸位排解纷争,争取公公平平的解决此事,诸位可要好好配合,不配合取消资格,立刻请打马回府,韩暮不送了。”

这几句话前边还像个样子,后面简直就是恐吓,诸女听得直飞白眼。

韩暮深知不镇住这些有钱主,后面便无法解决问题,故而威严恐吓。

众人可不想就这样被撵走,都道:“愿闻其详。”

韩暮道:“各位吵吵嚷嚷只是为了争夺那前三名陪同顾先生点睛和揭幕的名额,所以在下想让诸位公平竞价,价高者得。”说罢吩咐小和尚将刚刚写好的号牌每人发一块,等级好对应的身份性命。

“为了公平起见,先说三条规矩;一、每次叫价以一万或一万的倍数为限,只可高走,不可压价;我连问三声无人举牌则槌落成交。二、竞得位置者需准备好足够的现钱,珠宝金银公平作价,一炷香内钱币不到位者取消资格,恭送出门;三、为防有人故意放弃,每人先交现钱十十万作为基本抵押,竞得者可在交钱时扣除,未竞得者退还押金;若有竞得者在一炷香内拿不出所需现银,除第二条取消资格外,没收押金,恭送出门。这三条你们可同意么?”

韩暮啰啰嗦嗦说了一大通话,口干舌燥。

众富豪官商嗡嗡的讨论一番,均觉得此法甚为公平,便有二十多位愿意竞价的人纷纷召唤自家仆役,抬上押金;雪无大师一一登记在册。

纷扰一番后韩暮木槌急敲,“笃笃笃”几声过后,史上第一次拍卖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拍卖品:与顾恺之先生共同握笔,点佛家圣贤维摩诘右睛机会一枚,并可获得顾恺之先生亲笔签名一个,底价十万钱,每举牌一次加价一万钱,竞价开始。”韩暮声道。

“十万!”

“十一万”

“十二万”

“……”

“二十五万”

片刻之间,价格已经到了二十五万,庙内众人面露喜色,但韩暮面沉似水无动于衷,继续用挑逗性的语言道:“才二十五万,机会难得,赶快加价。”

“二十八万”

“三十万”

“……”

“三十六万”

已经有十几个人败下阵来,但还有四人没有放弃,互相虎视眈眈。

“三十八万”

“四十万”

两轮叫价之后,价格飙升至四十万钱,还剩两位大富互不相让。

“四十一万,娘的,我就不信我钱四通搞不过你黄百万。”这位钱四通矮矮胖胖,脸上肥油乱抖,面红耳赤的骂骂咧咧。

“想压过我?钱四通你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做生意我压着你,在这里我还要压着你,四十五万。”高高瘦瘦便如一根竹竿一般的黄百万嘴巴也不干净。

“你……,成心跟爷过不去是吧?今天我砸锅卖铁也要压过你,钱二,速速回府取钱来。四十八万!”

“你就是卖了你的八房小妾也没用,五十万!”黄百万嘴巴尖酸刻薄,一句不饶。

“你……你这个奸猾的老贼,爷和你拼了。”钱四通气的面白唇青扑过去就要厮打,众人连忙拉住。

谢道韫等诸女都皱着眉掩耳侧目不看这粗野的谩骂厮打的场景,唯韩暮笑意盈盈看的心头大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五十万第一次……”韩暮催命鬼似的及时提醒钱四通时间不等人。

钱四通瘫在椅子上喘气不迭,嘴里喃喃的骂着。

“五十万第二次……钱老爷可要加价?”韩暮点名了。

钱四通忽然蹦起来道:“八十万!我出八十万!”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的人,包括那位竹竿精转世的黄百万,都张着嘴巴,看着得意的咧嘴大笑的钱四通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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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一暼万钱 愿者上钩(下)三更

“八十万第一次……”韩暮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三五中文网

黄百万表情复杂,八十万钱呐,大晋普通人家两吊钱便可对付一年了,就算是中等之家,一年十吊钱也饱食无虞,这家伙疯了不成?

“八十万第二次……”

“黄百万,怂了吧,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没种,家里的几个小子都是别人的种吧?”钱四通大肆调笑,极尽挖苦讥讽诋毁之能事。

黄百万一言不发,转头不看他。

“八十万第三次……”韩暮高声喊道,同时心里默默倒计时五秒。

“爷才不陪你这老东西疯呢。”黄百万怂了。

“成交!第一次归十三号钱四通老爷所有……”韩暮拖长声音喊道,听起来像是兜售某少女第一次一般,意味深长。

钱四通脸上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随着一箱箱的钱币被点数交付,脸上的肥肉颤动,显是肉痛不已,但钱大爷要的就是这张脸面,后悔的话是说什么也不肯出口的。

堆积如山的十几只钱箱,看的大小和尚直念佛号,韩暮等人钱见得多了道不以为意。

钱四通在知客的引领下进入帷幕,顾恺之早已端茶品茗等候多时了。

顾恺之知道这是花了八十万的主,心里稍微有些激动,毕竟人家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来的,所以他收起一贯的傲慢之气,两人寒暄热乎了一会。www.65txt.com

韩暮在帷幕外高声催促,两人只好步入正题。

钱四通接过蘸匀颜料的画笔,来到红布掩盖画像前;顾恺之掀开一角,露出维摩诘端庄平静的面容。

顾恺之用手握住钱四通的腕,嘱咐他不可用力,然后在画像空空的右眼眶里轻轻一点。

顿时,画像的右眼神采奕奕,整张面孔焕发出勃勃生机,虽然眇了一目,但是给人一种起死回生的感觉。

在维摩诘温润神采的独眼笼罩之下,钱四通有种身心俱畅的感觉;仿佛那画中圣贤正和他目光交流,神魂相通。

一时间,他觉得这八十万实在太值了。

随着画笔这轻轻一点,外边的众人仿佛觉得黑乎乎的帷幕里亮了起来,都感到惊奇万分。

钱四通满面红光的跨出帷幕,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几岁,连两条胖腿迈动起来都轻盈了几分,他手中捏着一张素笺,想必是顾恺之的亲笔签名了。

雪无大师不失时机按照韩暮的吩咐,奉上佛牒一张,宣布钱四通施主为瓦棺寺终身荣誉居士,凭此佛牒,钱居士任何时候来瓦棺寺都是贵客,并享受每年十天免费入住禅房,聆听教诲的待遇。

这下一来,钱四通大把花钱后的愧疚感如烟散去,不仅觉得物有所值,而且认为物超所值了。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里,钱四通端坐小沙弥特别安置在雪无方丈身边的座位上,满脸虔诚和圣洁,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此时最后悔的莫过于黄百万了,他被钱四通鄙夷的眼光看得无处可逃,心中后悔无比;自己一时小气,徒惹下半生之辱;这第二个点睛的位置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否则这钱四通必然敲锣打鼓,添油加醋的渲染自己今日的小家子气,以后也不用出门了。

韩暮趁热打铁,第二个位置在一番角逐之后,如愿以偿的被黄百万五十万钱拿下,兑付好钱币之后,顾恺之如法炮制,将画像的左眼点上添睛之笔。

双目完整的维摩诘看上去如同活人无异,无论你从何种方位看向他,总感觉自己处在那双眼睛的温柔抚摸之下;那双眼宁静淡泊,给人以心平气和,与世无争的神奇魅力。

第三个揭幕的位置被一个叫石俊的西城富豪拿下,价格三十万钱;

韩暮请剩下的三十三人每人捐钱一万,方有观看维摩诘首次公开的权利,这一万钱对这些家伙来说不算什么,众人踊跃交钱,场面堪比二十世纪某国发行的股票盛况。

拆去帷幕之后,石俊和顾恺之两人在照壁前站定,随着雪无大师一声佛号,红布大幕被徐徐拉开。

只见照壁白粉之上维摩诘赤足而坐,手执黑羽扇,头顶白冠,身着白衣,外罩紫袍神态自然恬静;脸上长眉入鬓,颌有微髯,唇边带着一丝深远的笑意;最让人难忘的是那一双似要洞穿世人的双眼,平静中带着神采,淡泊中透出温情。

众僧诵经之声响彻庙宇,空气中也洋溢着佛的气息,方圆两三里的街头居民都似有所感应一般看向瓦棺寺,空中似乎隐隐传来梵唱声声,如梦似幻。

韩暮再一次被这种神秘的气氛所震惊,甚至都有些相信神佛的存在了,虽然韩暮也曾听人说过,庙宇之中的庄严肃穆之感大部分是出自人的内心感受,但也不排除当众人的精神力集中到某一件事物上时,所产生的激荡和回应。

异象稍纵即逝,待一切平息下来,众人开始清点今日的收获;拍卖所得一百六十万加上三十三万瞻仰费,半天时间一百九十三万钱便到手了。

韩暮看着顾恺之那佝偻普通的身躯,心想:这人绝对是个摇钱树,没事画上几幅画随便就是几十万上百万钱,可要把他好好抓住,以备急用;年后新茶上市,定要派韩七去各地将十大名茶搜罗齐全,哄住这位财神。

雪无大师和庙内众僧何曾见过这么多钱,一个个面目发呆的盯着那堆山一样的钱箱发呆;韩暮笑道:“大师,从今以后,你这瓦棺寺可就要改头换面了,拿出一部分把庙宇重建一下,剩下的部分,你可要作为慈善之用。”

雪无大师连连点头道:“老衲也作此想法,但是这么多钱币放在寺庙里,恐怕不太安宁呢。”

众人一想也对,最后决定先寄存在韩府,需要用度,再凭大师的书信和印签来领便是。

此事一了,韩暮心情轻松愉快;自己小试牛刀,便可令一个困顿破败的寺宇顷刻间变成名刹大庙,曾几何时,可曾想到自己也有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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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摩登时代(上)

春节即将临近,韩府把这个新年看的很重,这是韩家在健康城的第一个新年,这一年的风风雨雨,让所有的人感觉到平安的日子是多么的来之不易。www.65txt.com

今年群妻聚集,连两个老丈人都要来韩府团聚,这对韩暮来说更是难得。

众人置办年货的同时,韩暮也在思摸着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个新年过的热闹而且不落俗套。

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官员们的年假便开始了;

韩暮的内卫府却与众不同,越是过年,越是要守备森严;好在飞虎队调任过去的两名千夫长校尉成长迅速,已经可以独挡一面;

俊杰的情报网铺设的越发的周密,大部分的重要部门都被这小子发展了眼线,韩暮倒反而成了甩手掌柜,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迅速的被反馈上来,所以韩暮反倒可以和那些其他部门的官员一样,回家享受年假。

春节的气氛越加的浓厚,韩暮却没有在家里指指点点的安排这安排那,这些事早有谢道韫这个管家婆安排的妥妥帖帖,说来奇怪,现在大事小事,家中的仆役和婢女们都只跟她汇报,寻求决断,韩暮再一次被无视。

当然,韩暮乐的如此,他年假回府后,足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捣鼓了两天,还不准人进去打搅,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张彤云和柳如眉两人在家中插不上手,便带着几个婢女来到书房门前,想偷偷摸摸的进去看看。

第一次进去的是张彤云,她只进去了没一会,就衣衫不整、满面红晕的逃了出来;外边几个丫头们问她怎么了,她就是不说,搞得人满头雾水。

柳如眉不信邪,昂首挺胸的钻了进去,不到一刻,就夺门而逃,将廊间的花盆都带翻了好几只。三五中文网

晴儿不放心了,难道少爷在房里在玩弄蛇蝎猛兽?吓得两位夫人不敢呆在里边?万一被毒蛇毒虫咬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特别是在这年关头上。

于是晴儿决定壮胆进去劝劝少爷,还真别说,晴儿进去之后,半晌都没出来;

一个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才低着头,脸色苍白的扶墙走出,外边剩下的婢女都佩服晴儿有胆量,晴儿勉强一笑道:“少爷没事,在读书呢,你们扶我一下,我头忽然晕起来了,要休息一会。”

直到最后,外边的几个丫头也没弄清楚,韩爷到底在房里在干什么。

韩暮笑眯眯的躺在软榻上休息,心里暗笑这几个丫头还真是的,自己帮她们准备新年礼物,她们老是来打扰,无奈只好出此下策了。

张彤云来时,被他抱起一顿狂啃,小舌头都快被吮破了;柳如眉来了,被他一顿狂摸,上下左右一顿挑逗,也败出局了;

要说她们进来的顺序还真是合理,一个只能亲,亲完了来个让摸的,摸完了自己正情绪高昂的时候,又来个晴儿,韩暮只好顺理成章的将她就地正.法。

这么一来可以安心的捣鼓自己的秘密礼物了,韩暮休息片刻,眼睛又转到桌上的大白纸上,提起笔描描画画起来。

第二天,韩暮夹着一包东西独自出门,在街上转了一圈以后,笑容满面的回来了,众人忙的不亦乐乎,也没空管他的闲事;只是被张彤云逮了个空在他的腰上拧了几把,结果换来的又是一顿爆啃。

张玄着人带话过来,要张彤云回府过年,张彤云老大的不高兴,但是家中就这么一个哥哥,新年都不回去,确实于情于理不合。

在谢道韫和韩暮的百般安慰下,张彤云才答应回家,但是她要韩暮大年初一一定要将张玄请来聚会,这样她就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来韩府小住了。

韩暮个谢道韫相视而笑,均想:你这哪是小住啊,一住就是大半年不回家,你比韩家人还能住。

韩暮也心疼她回家独自过年,有些舍不得,爽快的答应了她。

腊月二十八,韩府上下全体沐浴,预示着该准备的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齐全,不需要再大动手脚了。

当日下午,韩暮着人上街买了一大叠的红纸,摊在书房的地毯上,又叫晴儿和叶儿两人伺候着笔砚,磨上满满一砚台的墨汁。

两个丫头去年在吴兴过年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光景,少爷这是要写春联了。

韩暮将红纸细细裁开,又用一方莱州绿玉磨成的压书石压住,提起王献之赠送的紫毫大楷笔,在王坦之赠送的辽东松花砚里,蘸上谢安赠送的徽州松墨,悬腕抖臂,笔走龙蛇,“刷刷刷”的写将起来。

一个时辰后,地毯上铺满写好的对联,韩暮招呼两女带好房门,任对联在房中风干。

下午申时,王献之和柳明诚联袂从吴兴赶到建康城,王玉润,柳如眉二女父女团聚,自然是欢喜无限,说不尽的体己话。

一年不见,二人除了增添几根华发之外,一如往昔;这让韩暮心头稍安,自从他失去韩庸这个血脉上的父亲之后,早已将王献之,柳明诚,谢安视为父辈,内心中对他们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大年三十一早,韩暮早早的就从苏红菱娇嫩的胴.体上爬起来,今天他是一家之主,要像个一家之主的样子;在他的带领下,众女也都早早的起床梳洗。

她们惊喜的发现,每人的房里韩暮都差人送了两个大大的纸盒,上面用红丝带扎着一个漂亮的花型;旁边一张素笺上写着几个她们不懂的文字。

她们拆开第一个一看,顿时满头雾水,两件小小的黑色物事静静的躺在那里。

原来韩暮捣鼓的那两天就是为她们准备的这个玩意。

也亏得王玉润和柳如眉倒是在吴兴就见识过其中的一件,就是那种叫做“丁字裤”的玩意。

但是另一件像个蒙在拉磨驴子脑袋上的眼罩一样的玩意,就不太弄懂了,那玩意黑色还带着花边,怎么看怎么不想是给驴子准备的。

正摸不着头脑之时,晴儿和叶儿奉少爷之命上来帮大家演示了;众女这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楼上楼下的几处房间里啐声连连,几个女子扭扭捏捏的不肯穿,不一会翠儿上来传话了;

“少爷说了,谁不穿,他就亲自上来伺候。”

这下把谢道韫气的够呛,但一想到那家伙很有可能说到做到,只好忍气吞声在丫鬟的指导下穿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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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章 摩登时代(下)

当她们打开第二个盒子时,楼上楼下不约而同的发出“哇……哦!”的惊叹声,审美之眼古今相通,几个女子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件华贵的新装。***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柳如眉的盒子里是一款红色的抓皱皮草领公主裙,并附着一根金色宝石项链,柳如眉性格外向,活泼可爱,这款衣服完全适合她穿着;

王玉润的盒子里是一袭乳白色的锦缎长裙,辅之以银色皮毛披肩一件。

谢道韫的盒子里是一件鹅黄双排扣风衣外套,一根棕色软皮质搭扣的腰带,辅之以一根银色项链,项链的尽头恶俗的镶了一个黄金打制的小小的金色十字架。

而韩暮房里,正在穿衣梳洗的苏红菱则是一套墨绿色西装,一根镶嵌金丝的丝巾,以及一根黄金手链。

另外韩暮给袁岗、俊杰和家中的飞虎队成员每人定做了一套西服,晴儿,叶儿和翠儿三个丫头每人一套西裤加红色小马甲。

为了这些玩意,韩暮整整在书房里耗了两天,画图纸,做样本;这样也好,正好圆了他服装设计师的梦想。

至于蕾丝胸罩之类的玩意,韩暮是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戴那玩意有助于维护胸.型。

否则以后这些美女们一个个像胸口挂着两个布口袋,那可就太让人扼腕叹息了。

健康城的成衣铺还真不是盖的,韩暮将图纸拿去简单的一说,人家很快就理解了;

虽然做那些内衣的时候,成衣铺师傅们看韩暮的眼神类似于看一个白痴,但是在金钱的攻势下,神马都是浮云,照做才是真理。www.65txt.com

韩暮练功回来之时,正看见几女换好衣服款款下楼,差点以为自己反穿越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某个明星聚会上。

几大美女仪态万方,在楼梯上款步下楼的风姿,颇有明星走秀的风采。

因为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所以兴奋中带着娇羞;看向韩暮的眼神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连谢道韫的眼里都少了平日的清明,多了一丝热情似火的东西。

韩暮感叹,人说美女爱打扮,果然如此;自己不过是送了几件在二十一世纪拿不出手的衣服,立马连才女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而多情,难怪后世那么多纨绔子弟靠送珠宝、皮包、时装等来俘获美女的芳心,女人在这方面的抵抗力几乎没有。

韩暮看的眼馋,赶忙回房换上新衣;等他出来的时候,轮到众女瞠目结舌了。

韩暮身着一套笔挺的中华小立领,圆圆的红木纽扣整整齐齐的扣得一丝不苟,一条白色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个圈搭在胸前。

熨烫的笔挺的裤缝如刀锋般锐利,给人以金属般的质感。

右手腕上一根精致的银色手链镶着两块硕大的南阳玉缠在手上;

南珠戒指被老实不客气的戴在左手无名指上,向世人展示着自己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男人,虽然只有家中几人明白其中之意。

整个造型充分展示了韩暮在时装造型设计上的天份——烂的不能再烂的天份。

也充分体现了韩暮的个人品味——恶的不能再恶的恶趣味。

韩暮的设计理念里,是想将二十一世纪武术巨星李连杰穿柒牌的帅气,三十年代运动青年戴白围巾的儒雅,某位陈姓喜欢自拍的男星戴手链时的性感和时尚糅合到一起;

然而不幸的是,这几样一综合,韩暮便像一副黑社会老大出场时的摸样,一副蛮横无理的暴发户的嘴脸,如果再加上一副墨镜和一件大衣,那就像极了。

不幸中也有万幸,这里是大晋朝,在众女的眼神里,韩郎造型独特,气质潇洒,都暗自喝彩:好一个翩翩浊世美少年。

这一帮摩登男女,在韩暮的带领下前去正厅,一路上吸引的韩家众仆驻足赞叹;

早有人去请顾恺之,王献之和柳明诚前来进早餐,这三人一跨进正厅,顿时头晕眼花,目眩耳鸣起来,好在几人都见惯了韩暮的古怪花样,所以很快便平静下来。

但稍后见到袁岗和俊杰二人西装革履的进来之后,王献之和柳明诚只能相视苦笑了。

倒是顾恺之对韩暮的白围巾造型颇感兴趣,硬是将围巾讨去,围在自己脖子上,搞得韩暮脖子上少了东西,看上去就像警觉的鸵鸟一般,露出白生生的脖子。

谢道韫忍住笑,从自己脖子上解下一方丝巾给他围上,这才稍显自然。

早餐用罢,韩暮指挥着众小厮张贴春联,安排祭祖事宜;众女则在谢道韫带领下张罗着酒席果盘,袁岗和俊杰则去召集飞虎队,安排好今后今天的值班排岗,确保过一个安全祥和的新年。

正午时分,祭祖仪式正式开始,韩暮带着谢道韫、王玉润、柳如眉、苏红菱四女连同袁岗,俊杰,以及家中众仆役婢女,在摆满灵牌香案前上香拜祭;

韩暮感慨万分,吴兴一幕如在眼前,那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心境宛如两人;那时一切有韩庸在前,自己无烦无恼,逍遥自在;但如今自己已是韩家的一家之主,身系众人安危和血海深仇,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以前了。

韩家家祭完毕后,韩暮又分别参加了几女的家祭,虽然名分未定,但是礼数绝对不能缺;

苏红菱的家祭让他最为压抑,满满一桌案的苏家众人牌位,让韩暮的心情降到冰点,他默然无语,紧紧搂住泪如泉涌的苏红菱的双肩,眼眶微红。

七七八八忙完之后,众人才离开专门摆放牌位的大屋,没有人注意到香案的一角有两个无名的牌位面前也燃着香火,摆着祭品。

那是韩暮为自己二十一世纪的父母摆设的,虽然远隔时空,但是佳节思亲,古今皆然;韩暮只能遥祝二老康健,也不去想在这时空的尽头有没有慈爱的双亲存在。

大年三十的午宴只是垫垫肚子,真正的正宴是晚上那顿年夜饭;

韩府上下只是简单的用了点饭菜便在韩暮的吩咐下养精蓄锐,等待漫长而令人兴奋的新年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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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游园

午餐后,韩暮正要和王献之、柳明诚两位准泰山聊聊天叙叙旧,仆役来报:谢安大人前来拜访。三五中文网

几人忙起身迎到门口,只见谢安和几个随从指指点点的在仆役的引导下正往这边走来,王献之疾步上前大声道:“安石兄,小弟有礼了。”

“哎呀,是子敬啊,想死我了,要不是节前诸事纷繁,我早就来看你了。”谢安神情激动,大笑着迎上来。

韩暮看他二人称兄道弟神态亲密,心中一阵恶寒。

待几人互相施礼寒暄完毕,便要上前请谢安进正厅落座;谢安道:“刚才见你正门上的贴的两张红榜上的字颇有意思,那是怎么回事啊?”

韩暮笑道:“那是新年应景的楹联,我称之为春联,乃是写些祝福之语,讨个新年的口彩。”

谢安大笑道:“有点意思,你这小子花样还真多,听说前几日在瓦棺寺很是发了一笔财,礼佛之钱不可妄动啊。”

韩暮忙道:“义父放心,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那些钱我是坚决不会动一分的,韩府现在每月进账还够花销。”

谢安点头道:“那便好,明年在漕运上帮你想点法子,你现在家大业大哦,要稳重点。”

韩暮唯唯诺诺,点头称是,他知道谢安有些恼火自己不让谢道韫回府过年之事,所以警告自己别做出格之事。

那日谢玄前来接谢道韫回府过年,韩暮当然不干,刚走了个张彤云,再跑个谢道韫,这年还过不过了。

于是他修书一份,哭天抹泪,装傻卖乖的写了一大堆伤感的东西。

说自己孤身在健康,父亡母离,早已将谢安视为慈父,将谢府视为己家;又说新年不好叨扰谢府,不然定要去谢府享受家人团聚的感觉。

信上还言道,谢道韫在韩府中已经数月,家中大事全是她在帮着操持,自己视她为亲姐,她若一走,这年就没法过了;又说她走也成,自己就回吴兴父亲坟头独自过年去了。

总之洋洋洒洒上千字,搞得谢安无奈之极;虽明知这小子满纸屁话,但他也知道,这个贤侄女算是交代了;

更何况谢道韫只字未提回府之事,更叫谢安明白了女大不中留的道理;

且随他去,缘分天定,谁叫自家这个侄女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桃花运满脸的家伙呢。三五中文网

谢安道:“你这韩府我还是第一次来,不如我们就闲逛逛,看看你韩府的风景,也顺便欣赏你的春联吧。”言罢也不待韩暮答应,自顾自的把着王献之和柳明诚的胳膊当先行去。

几人折返回来,来到韩府大门口;改造后的韩宅大门高大雄伟,门楼上覆以琉璃大瓦,屋脊两头各有一只雕花瑞兽蹲守;门边的廊柱上一副长长的春联贴在上面,正是韩暮的手笔。

众人看去但见上联写着:夹岸晓烟杨柳青,下联为:满园春色桃杏红对联的字体没什么可夸的,但对联的意思却颇为意味深长。

几个老家伙不便评论,闷着头转回院内,走过一块宽大的场地,一座坚固的如同碉堡的砖楼耸立面前,这是飞虎队的韩宅驻地;

众人看着眼前的杠铃、吊环、石锁、以及各式各样的防具护具整齐的摆放在楼边的小棚内,都咂舌不已;楼门口守卫的的飞虎队员看到韩暮等人,卡擦一个立正,行了个军礼。

谢安等人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几个西装革履板寸头的飞虎队员,暗想,也只有韩暮能搞出这么多花样了。

楼门两边同样高悬一副对联:赤胆忠心护大晋,赴汤蹈火卫韩宅。

众人哈哈大笑,言语虽然粗俗简单,但是对这些出身贫苦,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护院来说,真是恰到好处;

王献之笑道:“赤胆忠心护大晋倒是未必有这个觉悟,赴汤蹈火卫韩宅却是死命令了。”

韩暮挠头嘿嘿傻笑,众人再往前行,走过练功区,穿过一道高大的园门,前面景色一变。

只见小桥流水,假山亭阁,厅堂掩映,翠竹丛丛,其精致细微之处,连谢安和王献之都赞叹不绝。

谢安转头问韩暮:“这里的布局都是道蕴设计的?”

韩暮道:“不仅是这里,整座宅子的布局几乎都是她一手设计。”

谢安点头叹道:“道蕴大才,在我府里倒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王献之笑道:“有你安石兄在,谁人敢胡乱指手画脚?”

谢安哈哈大笑,指着韩暮道:“他敢!”王献之一怔也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走上一座廊桥,一路来到第一个转折处,一座精致的小亭出现在面前,众人昂首一看亭上的匾额,顿时目瞪口呆。

淡蓝色的匾额高挂亭口,上书三个字《彤云亭》,字迹娟秀灵动,正是谢道韫的字迹。

谢安手点牌匾,问道:“此彤云是彼彤云么?”

韩暮有些羞臊,低声道:“是。”

谢安看他半晌,叹口气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但愿你只是多情而不是滥情,这些个女子都是天上的星宿,普通人想得惊鸿一瞥也不能,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韩暮羞的满面通红,本来只是和几女之间的小儿女游戏,给各个亭阁起上她们的名字,觉得好玩而已,却没想到招来谢安一顿训斥。

但韩暮自知理亏,只能低头不语。王献之看不下去了,笑道:“安石兄怎么学那些庸腐之人的言语,韩暮不世奇才,多几个红颜知己怎么了?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玉润亭》的风采呢。”

谢安叹道:“子敬啊,正因韩暮是不世奇才,我才如此说话,我连最喜欢的侄女被他拐来都没有怪罪与他,难道还有什么庸腐之气么?你莫护短,美玉待琢这句话可是你下的考评?你我都要负起这雕琢之责啊。”

韩暮只能一言不发,在场的三位老人家,都是大好的闺女被自己拐骗到手,心中有气倒也是应该的。

王献之被谢安堵得没话说,一言未发的柳明诚忽道:“走吧,我也想看看《如眉亭》是什么个样子呢。”

谢安翻翻白眼,只当没说那一番话。

几人出亭,下到石板小路上,沿着溪水蜿蜒向前,穿过几从翠竹,便看到了一座宽阔硕大的花厅,这里便是韩暮等人最常聚会的正厅了。

让人意外的是,厅上的匾额上赫然是《安石厅》三个大字,王献之笑道:“安石兄,这下可没话说了吧,韩暮对你的崇敬之情差点就要公告天下了。”

谢安笑道:“莫急,我相信韩暮定不会厚此薄彼,一定有你子敬和诚美兄的大名高高在上,唔……这字写得也太差了吧,那个安子,虽有风骨,但完全没有潇洒飘逸的感觉,差劲之极,定是韩暮写得。”

韩暮笑道:“我的书法当然时不入您几位大家的法眼,我亲笔所书只是为了表达敬意罢了,反正是挂在宅内,倒也不怕贻笑大方。”

谢安王献之均点头称是,厅门两边的春联也是新贴上去的,那对联是:笔底纵谈天下事,胸中洞识古今情。

两人赞叹不已,此联恢弘大气,气势磅礴,一般人倒也写不出来,可见此子胸中自有天地,倒不枉二人给他不世奇才的评论。

柳明诚年纪大了点,此时有些劳累,便向几人告罪要进厅去歇息一会,但谢安王献之游兴正浓,不以为意。

韩暮只得吩咐人伺候柳老爷,又叫人请柳如眉来陪着他,这才陪同谢安王献之两人继续前游。

一路看来,韩宅花园内,大处布置合理,小处细致入微,一块山石,一处竹篱,一丛花树,都看得出谢道韫的设计和匠心,此女素养之高,涉猎之宽确实不负大晋第一才女之称。

当然,两人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韫阁》《玉润亭》《如眉轩》等以女子为名的亭台水榭。

也看到了《子敬厅》《诚美厅》等以长辈的字为名的几座小厅。

PS:近期的情节属于过渡情节,有些平淡,诸位将就着看吧,精彩在后面。

第一三七章 国粹

几人一路谈谈说说,不觉来到韩暮和众女所住的小楼前,谢安王献之两人看着楼前高悬的匾额有些惊讶。***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王献之问道:“此楼你取名为《梦幻小筑》,但这梦幻二字作何解释呢?”

韩暮道:“这只是我喜欢胡思乱想罢了,从吴兴到京城这两年时间,我从垂死之人到身居朝廷要职,又从籍籍无名的一个小儿辈得到王大人、义父等当世盛名隆天下的名士垂青,每每夜思梦回,总觉如梦似幻,故而取之为‘梦幻’之名。”

谢安笑道:“只怕还有理由你还没说,众多天仙般的女子都对你青睐有加,这确实像是在做梦。”

韩暮尴尬不语,王献之正色道:“你其实不必如此想,你能有今日的小成,是自己的努力和真本事得来的;若你无才无德,只是纨绔一少年,试问这些美梦能让你成真么?”

谢安对王献之笑道:“我总有一种感觉,这小子好像不是我大晋朝的人,更好像不属于这个世上,他给我的感觉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精,不知子敬可有此感。”

王献之哈哈大笑道:“能得你安石兄如此夸奖,韩暮足以傲视天下了;我倒觉得韩暮是我久久苦寻而不得的一个老朋友而已,我可不会去考虑那么多,他越有本事,我们便越少操心;每日啸傲山林,宴饮欢谈的舒心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谢安也微笑点头。

两人旁若无人的当着韩暮的面谈论,韩暮听得心惊肉跳:谢安的感觉很敏锐,都能觉察到自己不属于这里,但是他恐怕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是穿越人士吧;自己做的出格事太多,今后是否需要收敛一点呢?

进了小楼,韩暮刚要叫人沏茶上座,忽听一楼的正厅内传来一声“胡啦,清一色对对和,今天的运气真不错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差点没晕过去,这声音柔软轻灵,正是谢大才女的声音;紧接着一堆娇嗔不依声传了出来。

“韫姐你手气也太好了吧,一会功夫都胡三把清一色了。”王玉润的声音。

“是呀,你不会是像少爷一样出老千吧?”叶儿的声音。

“我都输了三吊了,你们等下,我去房里拿钱。”苏红菱的声音。

“……”

谢安、王献之都呆呆的站在那里,眼光中充满了疑惑。

韩暮心里这个郁闷啊,本来怕她们无聊才叫人用象牙刻了一副麻将牌,教会她们这国粹之术,闲暇时解解闷,却没曾想,这几个人居然玩上瘾了,没事就凑成一桌码长城;平日里码码也就算了,今天几个老家伙们在场,她们居然也抽空搞了起来。

韩暮无奈的跟着谢安和王献之推门而入,桌上的四人还在稀里哗啦的洗牌,柳如眉还在唧唧呱呱的抱怨着牌臭。

谢道韫一眼看到谢安慌忙站起来,红着脸道:“三叔,您怎么来了?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啊。”

谢安和王献之看着众女身上的奇装异服半晌,心知这必是韩暮的手笔,虽然惊讶,但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安对谢道韫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拘礼,径自走到桌子边,拿起一张骨牌细细端详。

众女忙起身逃开,韩暮使个眼色,叶儿忙去沏茶。

“这是什么游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谢安是个玩乐的大行家,除了琴棋书画、建筑歌舞等主流的之外,平时士族之间们爱玩的行令,六博、牙牌等他无一不精通;

但今天看到这上百块象牙雕琢的道具,叫他如星空般广阔智慧的的大脑也懵然无知起来。

王献之也是玩家中的高手,上前端详半晌也看不出个名堂。

众女默然不敢做声,堂堂几位才女躲在家里成天搓麻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把人笑死。

厅门‘哐当’被推开,柳如眉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爹爹睡啦,叶儿快将位置让我,道蕴姐还是那么红么?”

厅上众人转头悲哀的看着她,柳如眉看到谢安和王献之在场,顿时掩了娇口目瞪口呆。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继续玩啊,我们也想学学这个新奇玩意呢。”谢安看着战战兢兢的众人奇道。

韩暮忙上前道:“义父,这是我弄的一种游戏,平时在家解闷玩的……”

“教我玩。”谢安打断韩暮的啰嗦,招呼王献之两人落座。

韩暮和谢道韫对视一眼,只得叫柳如眉和王玉润两人坐在另两方位置上,自己则和谢道韫在谢安和王献之身后各自站立,随着牌局的开动讲解起来。

平日里,韩家诸人中打麻将水准以谢道韫最为高明,当然除了韩暮以外;

这家伙算计起来厉害,记性又好,偶尔还出出老千,众女每每被他杀的落花流水。

谢道韫的麻将水准主要得益于她的心态,她属于胜不骄败不馁的那种类型,而且连韩暮都不能从表情上看出她是否正在做大牌;清一色一条龙大三元拿到手里,都跟没事人一样,丝毫看不出深浅。

不像柳如眉和张彤云,最爱打,但是打得最烂;拿到一手好牌总是激动的大呼小叫,最后往往被韩暮猜到关键牌,扣住不发,或者干脆放炮给别人了事。

而苏红菱和王玉润则属于无所谓型,水平比张、柳二女稍高,但是她们只图一乐,从不关心输赢。

在韩暮的指导下,王献之先糊一把对对和;那边谢安马上还以颜色,一把混一色顺利开和;几把下来,王献之和谢安乐的合不拢嘴,越来越兴趣盎然。

要说这两人还真不亏是当今令人仰视的名士,很快便学会声东击西,尔虞我诈,心口不一等麻坛绝技。

柳如眉和王玉润渐渐不敌,被杀的身边绣花的小钱囊空空如也,两个老家伙身边堆起小山一样的铜板,众人只要他们不追究沉迷游戏之事,乐的花钱消灾,任由二人赢得盆满钵满。

谢安王献之越玩越觉得此道博大精深,深合人生三味,不由得对发明此道的韩暮另看一眼。

吃碰对胡,做大牌或胡鸡胡,或放炮毁人大牌,或贪婪大利放炮不糊以求自摸,或口蜜腹剑掩人耳目……诸般妙处尽在方寸之间,恐怕没有久历人生之人,难以发明这种游戏,但韩暮明明是毛头小子一名,这里边的矛盾处,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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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年夜饭(上)

临近傍晚,顾恺之被张彤云遣人接走,说要和师傅吃顿年夜饭,韩暮理解张彤云的心思,将两包特为张彤云设计的新衣随车带去。三五中文网

谢安亦要打道回府,本来要是平时他自然要留下来吃了晚宴再走,但今日是大年三十,他不回去,谢府可就乱了套了,所以韩暮也没有强留。

谢安怀抱一盒韩暮赠送的簇新的麻将牌,谢道韫和韩暮将他送到门口,伺候他上了马车,马车刚欲驶出,忽然又停了下来;谢安招手叫谢道韫上车叙话,谢道韫瞟了韩暮一眼,便跨入车厢。

韩暮远远的走到门边,遥看着滔滔流过的淮水,大年三十了,连青楼花船也放假休息,所以河面上显得冷冷清清。

“韫儿,你和三叔快几个月没见了吧?”谢安手扶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从上次韩暮揭穿卢竦骗术之后,有快四个月了吧。”谢道韫轻轻的道,看着谢安两鬓渐白的头发,她有些内疚。

“过了年,你便二十一岁了,普通人家的女子,在你这个岁数早已结婚生子了。”

“……”

“韫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家常话而已,在咱们谢家,我除了你,又能和谁说上几句呢?”

“三叔,道蕴让您失望了,道蕴太任性了,但是我实在是无法自拔。”谢道韫在谢安面前从不矫情,两个人都属于顶尖的智慧之人,藏着掖着是极其不明智的。

“哈哈,韫儿你若存有这种想法,必然会心气不顺,会有后悔的一天;我若是你,就不顾一切,抛弃所有的杂念。三五中文网”谢安呵呵笑道。

谢道韫本以为谢安会对这件事有其他的看法,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怔怔的看着谢安。

谢安伸手过去,在谢道韫的手上轻轻拍了拍道:“我不是在说反话,韩暮此子是个何种人物,你从他的行事风格上应该能看出来,此人胆略,学识,机变,人品样样高出我大晋人士数筹,此人表面嘻嘻哈哈,但遇事不慌,总能出人意表解决棘手的事端;更为难得的是韩暮胸襟广阔,善于结交各种人士,这样的人若行善则惠及天下,若是为恶的话,则会殃及万民;故而,要保证此人在正途上一路前行,必然是天下之大幸。”

谢道韫有些迷糊,不太明白谢安的意思:“三叔的意思是要我时时督导他,不可走上歧途?”

“不是督导,是扶持,是辅佐;韫儿大才,自小我便知道你有超卓的智慧和正义感,你必须要将这个责任担下来,看的出韩暮对你是倾心相爱,你对他也是如此,那么吾儿便更需要努力保证韩暮的行事正确,你可明白了么?”谢安谆谆教导。

谢道韫静静思索,虽然在他看来,韩暮行事并无不当之处,即便是有,也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但为何谢安语中似有隐忧?谢安是谢道韫最为崇敬和爱戴的长辈,若说他通过自己来掌控韩暮,此事确实说不通,但他言语郑重,显然是考虑再三,才有这番话,不像是杞人忧天之举。

谢道韫不再多想,点头答应;谢安笑道:“韫儿也莫要计较这名分之事,此事对韩暮来说轻而易举,何况那王子敬的女儿,和张大人的妹妹都在其中,韩暮他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你们几人当做妾室,难道他不想活了么?”

谢安大笑声中,马车去远;谢道韫站在韩宅门口遥遥相望。

韩暮从门后走出,望着谢道韫若有所思的动人容颜,风华绝代的娇弱身姿不觉心生自惭形秽之感;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小教书匠,硬是撕破时空来到这大晋,将历史的车轮拉偏了方向,连着大晋第一才女都落入自己怀中,这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韩暮的手,韩暮一惊之下从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谢道韫如花的面孔就在面前,眼神怜爱万分的看着自己;

韩暮心头一热,甩甩头,挥掉恼人的思绪,反握谢道韫的小手,进宅而去。

韩府的年夜饭在一片喜庆的爆竹声开始了,韩府上下近两百口人,二十多桌的酒宴在几个大厅中团团排开。

《安石厅》中摆放六桌酒席,落座的全部是韩家飞虎队员,《子敬厅》摆放了四桌,《诚美厅》中摆了四桌,安置的是众多的奴婢杂役,剩下来的三十多人,有的当值,有的要伺候酒饭菜食,被放在第二轮。

王献之、柳明诚、韩暮和诸女及袁岗、俊杰等人单独在《韫阁》开了一大桌;韩暮一声令下,韩府所有亭阁小楼以及门廊上挂着的大红灯笼被点了起来,顿时韩府上下一片喜庆。

一声整天的爆竹响彻云霄,宣告晚宴正式开始,仆役和侍女们川流不息,将美酒佳肴各式美点流水般的送上酒席。

韩暮传下话去,除了晚上当值守卫的人之外,其他人不醉不归,顿时一片欢腾之声。

韩府今晚的酒宴颇费了谢道韫一番心思,她是富可敌国的谢府出身,吃过的珍贵菜肴何止千万种,今晚她精选了三十道菜肴,都是平日里宴会上的珍馐美食,下边的仆役们别说吃过,恐怕连见也没见过。

吃完后还有十余种果品小点留给大家品茶守夜,可谓想的周到之极。

仆役婢女们平日里伙食并不差,但此刻这些见都没见过的佳肴一上桌,顿时满嘴淌水;又听厨房的孙大娘说这是韫夫人亲自定下的菜单,专门给诸位打牙祭的,顿时感激不已;这位韫夫人平时一向就给他们的印象颇佳,又是个体恤下人的主,众仆役自然是感恩戴德。

韩暮这边的酒席上也正式开动了,韩暮作为主人自然要先说两句,美酒斟满之后韩暮端起酒杯道:“诸位家人,今日是大年三十,刚才我看着济济一堂的韩家上下两百余人,心中颇有感慨,这一桌都是韩暮最亲近的人,我也就不必忌讳什么,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说,算是和大家交交心。”

众人见他说得郑重,都侧耳细听,韩暮环顾全桌,表情平静的续道:“去年我过年的时候是在吴兴韩家老宅,那时候老爷子和老夫人还有我的四个丫头都在,袁大哥和小杰也在;今年,韩家的年夜饭上人数不比去年少,但是有几个人已经永远见不到了;还有我和大哥的老母虽然人尚在,但已经不堪舟车劳顿,无法相会。”

“同时在端午前后,韩家老宅又遭突袭,蔡老爷子、韩四以及家中仆役数十人惨遭毒手,一年之内,我韩暮失去了三十多位亲人和好友。”

众人虽听他言语平静,但一想他一年来的遭遇,都心有戚戚。

第一三九章 年夜饭(下)

谢道韫拉拉韩暮低垂的左手,以示安慰,韩暮微笑的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转头续道:

“在这个桌子上,有人比我的遭遇还要惨,菱儿全家数十口被屠戮殆尽,只剩她一人在外流浪,还有玉儿,眉儿,都不得不和两位岳丈暂离,为的只是躲避灾难,以免祸事加身。***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桌上众人面有悲色,心中难过,无人嘲笑他刚才称呼上用了两位岳丈这个词。

韩暮微笑道:“两位岳丈在上,今日我本不该提起这些,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些事来败坏大家的兴致,请两位岳丈恕罪。”王玉润听他叫岳丈叫的益发的顺口,而自己的父亲无一丝一毫的怒意,心中暗暗窃喜。

王献之道:“这何罪之有?佳节怀亲人本是人之常情。”

柳明诚只是示意他继续说,不必拘礼。

“今日我韩暮能在京城立足,且韩府人丁兴旺更甚于前,自然是少不了两位岳丈和义父的栽培和悉心指导,但另一主因是,我永远不敢忘记造成我韩家和菱儿一家悲剧的根源;”

“所以我下定决心,不管多难多险也要铲除了这个根源;非是我韩暮睚眦必报,而是奸贼当道,我韩家在吴兴也算是世族之家,两位岳父的家世更是大晋名门,苏家也是士族大家,像我等大家士族尚无力反抗,被奸贼害的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其他的小家小户,平民百姓受到的欺压不知有多悲惨。”韩暮神情激动,有些失态。

谢道韫举杯站起道:“那么,这第一杯酒,我们就进献给亡故的诸位先人,今日新年之夜,也祝愿他们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众人举杯将酒倾洒于地上。www.65txt.com

韩暮道:“这些话我憋在肚中多日,今日一次说出,颇为痛快;以后我再不说这种煞风景的言语了,我只是想让诸位知道,我无一刻忘了自己的使命;某些人的命运已经注定,只是时间未到。”

柳明诚喝彩道:“好小子,就是这句话,但做事要有计划,按步骤,一步一步来,不可冒进。”

韩暮笑道:“小婿省得。”

众人举杯畅饮,开怀无忌,酒菜精美吃的王献之和柳明诚两位馋嘴之人直吧嗒嘴;谢道韫言笑晏晏的给诸位布菜劝酒,活脱脱一个韩家大妇的摸样,柳如眉这个本来的正妻反而只顾吃喝谈笑,对于礼数上和谢道韫差的太远了。

王献之在吃这方面也是颇有研究,边吃边道:“这是冬笋烧獐腿么?”

谢道韫笑道:“王公好品味,獐腿我都叫他们,裹上面团,用精油炸过,居然还是被你吃了出来,王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的獐子么?”

王献之咬下一块嚼了几嚼道:“肉嫩滑软,嗯应该是不是辽东兴安一带的,难道是五台的獐子?”

谢道韫抿嘴笑道:“这下猜错了吧,这正是兴安香獐腿。”

王献之讶异道:“那你如何能烧的这般滑.嫩?兴安地处高寒,此处的野味均肉燥皮厚,吃起来倍有嚼头,烧的这样滑.嫩必有秘诀了。”

谢道韫笑道:“这还是请韩暮给你解释吧,道蕴还是听他所说,着厨房一试方知。”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韩暮,没想到他连菜肴都精通,韩暮笑道:“说出来一钱不值,将獐肉在碱水中泡过后裹上面团,在炙热的清油中一滚而过,再用来烧笋片,就会鲜嫩细滑了,你们别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众人一听如此简单,也不知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觉,“简单之处有至理啊。”王献之叹道。

韩暮暗自惭愧,二十一世纪为哄女孩上床,强迫自己学的一点厨艺没想到在这里倒成了至理了。

众人喝了一轮酒,王献之又夹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菜?我倒是没有尝过”

谢道韫道:“王公可先尝尝猜猜。”

王献之将那物塞入口中,‘嘎嘣嘎嘣’一顿嚼,只觉香脆可口,余味悠长,但是实在吃不出是什么东西。

其他诸人见他吃的香脆,都每人夹起一小块品尝起来,个个赞不绝口。

这时谢道韫才娇笑道:“各位可坐稳了,这就是由西域特供的‘天蛛’裹上米粉炸制而成,名曰:天蛛变,取其形状变换,口味奇佳之意。”

她话还没说完,王玉润等女已经面色煞白,惊惶失措了。

连韩暮也黑着脸暗想:谢家叔侄一样的恶趣味,都喜欢在餐桌上整蛊别人,她先不说什么玩意烧的,而是等众人吃下肚子才说,很明显就是这种家族遗传的恶作剧心理作怪。

但王献之和柳明诚的反应出乎大家的预料,两人一听是西域天蛛,忙每人连夹几只送入口中。大嚼起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王献之模糊不清的边嚼边道:“天蛛乃西域珍馐,亦称狼蛛,大者如拳,小者如蚕卵;只因生性凶猛,不似别的蜘蛛撒网以待,而是自行游走奔袭,抓捕食物。此物鲜美异常,具有补气养颜之效,极为难得;咦?你们不吃么?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便要将天蛛变那个小碟据为己有,柳明诚那肯让他独享,伸筷子一划拉,将一半天蛛划入自己小碗中,两人‘嘎嘣’连声,嚼得不亦乐乎。

韩暮看着谢道韫惊呆的表情,哈哈大笑,谢道韫知他在笑自己恶作剧失算,白了他一眼伸筷夹了块糯米牛肉.团堵住他的口。

这一顿年夜饭直吃到二更时分方才众人散尽,众人都吃的心满意足,酒也喝了不少;韩暮原本打算饭后组织个春晚什么的大家乐呵乐呵,但一看几女的情形,都有些醉意,只得作罢。

清茶几杯喝过,王献之和柳明诚均昏然思睡,韩暮亲自扶两位老人去隔壁忠义楼就寝,《忠义楼》是袁岗和俊杰他们所住的三层小楼,平日只有他们两人和各自的几位姬妾居住。

韩暮回来的路上只听得那边几个厅中喝酒行令之声不止,心中暗笑,众飞虎队员,平日里难得有这么放松,今日纵情欢乐,原也应该。

飞虎队的三十余名小伙子都已到婚配年纪,今年年一过就该和袁岗小杰商量着给他们一一择偶婚配了,毕竟跟自己出生入死,自己总要给他们个交代。

本卷还有最后一章,即将结束,下卷线索繁复,人物众多,我可能要细细琢磨,但是放心,绝对保证每天5000字以上更新。书友们点个收藏吧,谢了。

第一四零章 如梦似幻

韩暮回到梦幻小筑时,几位微醺的美女们还在唧唧呱呱的喝茶聊天,二更已过,到午夜还有一个多时辰,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要守岁到子夜的。www.65txt.com

于是柳如眉吵吵嚷嚷的要码长城,众人无奈只好摆上桌布,吩咐婢女将炭火烧的旺旺的,韩暮、苏红菱、柳如眉、王玉润四人码起四方围城,开始鏖战起来。

谢道韫捧了杯清茶斜倚在韩暮身边观战;几女都不胜酒力,小嘴里喷着酒气,搞得韩暮心猿意马,精神分散,破天荒的连输两圈;

柳如眉也破天荒的赢了一大堆,在那边大呼小叫。

室内炭火正旺,熏蒸的几女脸蛋红扑扑的,都将外衫脱去,轻装上阵了。

柳如眉挽起袖子,露出一条皓腕,一缕柔发散乱的搭在额头,吃碰对胡之间颇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意思。

韩暮的眼睛老是朝几女裸露的胳膊和雪白的脖子处溜来溜去,牌都打错好几张;在他旁边观战的谢道韫提醒了几次他都心不在焉的答应,但是就是没有改观。

又来两圈牌之后,韩暮手头输的一个铜板也没有了,他再也没有兴趣玩下去,于是他将牌桌一推道:“不早了,散了吧,沐浴后便该到子夜了,明天大年初一,早睡早起吧。”

众女也是张口连天昏昏欲睡,闻言都起身各自回访沐浴就寝,唯柳如眉酒气上涌,吵嚷不休的不依。

韩暮一把将她抱起,任他在怀里挣扎不休,大步将她送到楼上,吩咐翠儿给她沐浴。35zww.com

翠儿将大木桶里的水放满时,柳如眉已经是酒意熏熏,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她只是一味的抱着韩暮不让走,娇小的身躯在韩暮的怀里扭动,搞得韩暮心火越烧越旺。

韩暮抱着她来到浴桶边,拿开她藤蔓一般盘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和双脚,叫翠儿将她衣服脱光;

翠儿红着脸将柳如眉衣衫除去,露出韩暮送给她的蕾丝胸罩和丁字裤,柳如眉的身材玲珑结实,两条大腿匀称修长,再配上这一套内衣,诱惑力加倍的增加。

韩暮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三点式的穿着了,这古代的美女,穿着三点式的样子,让他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忽然都活跃起来,他不想再伪装下去了站起身抱着光溜溜的柳如眉跨入浴桶。

在翠儿掩口娇呼声中,韩暮脱得一丝不挂,柳如眉身上最后的屏障早已被解除干净,两人搂抱着浸入热水中。

翠儿掩住小脸不敢再看下去,但木桶里两人的喘息和狂吻的声音又让她心惊肉跳;她想逃出去,又不愿逃,想看又不敢看,饱受折磨的她最后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从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里偷偷的窥视,心中一种莫名的情绪弥漫全身。

韩暮搂着柳如眉凝脂一般的光洁酮体,双手在她的身上不断游走,柳如眉早已从酒意中清醒,但她立刻又陷入另一种醉意之中,她感觉到两人身体之间有一根火热的大棒顶在小腹突突跳动,心中有些害怕;

但立刻她便暗骂自己没出息,自己可是韩暮真正的妻子啊,其他人连媒妁之言都没有,都已经被韩郎雨露恩泽,自己在这么下去,连一席之地都没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动作加剧,身体探前,双峰将韩暮的脸压了个严严实实;探手下去抖抖簌簌的握住那根火棒对准羞处,身子悍然往下一坐。

一股撕裂的剧痛袭来,柳如眉全身失去力道,瘫在韩暮的身上,幸而韩暮的双手将她抱紧,才没有仰面入水。

韩暮被她吓了一跳,这丫头不要命般的悍然一坐,搞得他毫无思想准备,他还打算慢慢调教,水到渠成,这样柳如眉可以减轻痛楚,没想到被她来个突然袭击;紧紧的包裹感让韩暮心神俱醉,他不敢乱动,轻轻吻干柳如眉脸上的清泪,紧紧的搂住她,静静的等待时机。

终于痛楚消失,快意袭来,柳如眉开始轻扭蛮腰了;韩暮经验丰富,知道时机已到,抱着她长身而起,三把两把用干布抹干两人的身体,哑着嗓子对呆立一旁的翠儿道:“你去沐浴,好了马上就来,你家小姐吃不消的。”

说罢,钻入柳如眉的闺床,大加鞭笞起来,一时间春意融融,热流滚滚。

翠儿软着脚将自己洗的干干静静,怯生生的跨进小姐房中时,柳如眉已经是浑身香汗,无力的瘫在韩暮的身上,只会张口娇.喘了。

韩暮箭在弦上,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带着期盼又吓的发抖的翠儿揽在怀中,大嘴覆盖上她娇嫩的双唇,双手连动之间,翠儿的衣物到处抛飞;随着翠儿一声压抑的嘶叫和韩暮低沉的闷吼,翠儿十七年未被人染指的处子之躯彻底沦丧。

王玉润喝了点酒,又玩了会麻将,略有疲惫;沐浴后她舒舒服服的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忽然她感觉被窝里钻进一个人来,她惊骇的张口欲呼,来人伸手掩住她的口轻声道:“是我。”

王玉润顿时放下心来,娇嗔着锤了他一下,张口吻住他,那人熟练地挑逗着她的要紧部位,很快她便湿润不堪。

那人待王玉润情动之际,翻身上马,挺动坚硬的龙枪刺入她的身体内,顿时王玉润所有的空虚和寂寞,疲惫和消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欢畅和幸福……

………………………………

韩府《梦幻小筑》二楼的一个房间内,两名绝色女子浑身无力的瘫在床上,风雨过后她们疲倦欲死,好梦正酣。

三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位少年和一位绝色佳丽正翻翻滚滚,纠缠不休……

漆黑的子夜,建康城并未入睡,人们在新年之夜尽情狂欢,享受着美酒佳肴、团圆的喜悦和对来年的期盼;今夜的建康城处处红灯照耀,喜庆连连。

太和六年的新年已经来临,不管你是抗拒还是欢庆,它都无可阻挡的悄悄降临;

这一年又有多少人家的悲欢离合,世态的寒暑冷暖即将来临?一切都是未知,没人去想,也没人会想。

PS:《京华烟云》卷终,请看下卷:《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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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机关算尽

大晋太和六年正月十六,上元节的喧嚣尚未散尽,人们尚沉浸在新年的余韵之中。***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大晋北疆寿春城外,桓温大司马在所辖六处方镇抽调了大批的人马陆续到达之后,对寿春城叛将袁瑾发动了总攻。

寿春城内一片恐慌,自桓温围城之时至今已经四个月,城内粮草辎重早已耗尽,城内两万兵马四万居民已经无米无粮。

刚刚过去的新年丝毫没有提振士气,反而让南方跟随来的士兵们格外思念家乡,加之无米无炊,整个寿春城在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下,渡过了这个寒冷难熬的新年。

每天都有饿殍在街道上横七竖八的躺卧,袁瑾杀了所有的牲畜和战马,也不够这六万饥肠辘辘的人们塞塞牙缝。

自燕国这座大靠山在秦国的雷霆进击下轰然倒塌之后,袁瑾心如死灰;他接受了手下幕僚的建议,向秦国投诚,并请求援助。

但是秦军刚刚灭了燕国,元气尚在回复之中,虽派遣了两次小股部队前来救援,但全部被桓温伏击歼灭,如此一来秦国再也不出兵了,只是不断的向桓温下书称寿春已属秦国所有,勒令桓温速速退兵。

桓温岂会理睬秦军的话,将来使剁鼻之后送回,如此几次之后,秦国连使者也不派来了,袁真陷入彻底的绝望。

正月十七日,桓温命军队一阵猛攻,仅半个时辰,寿春守军便放弃抵抗,副将张远开城门投诚,引晋军入寿春。

桓温下令,将全部剩余叛军一万两千人全部处死,城中居民,凡参与防守城池者一律处死,并鼓励居民们相互举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如此一来,连续五日,城中死亡阴云笼罩;两万多民夫没有死在攻城的箭雨下,反而死在城破后的疯狂报复中。

数日后,叛将袁瑾全家上下七十四口人被装上囚车,砸三千士兵的保护下送往建康城论罪。

建康城王珣得信,自率都尉府三千兵马出城八十里相迎,将一干人犯押解入京。

王珣又执桓温手书,将前来的三千士兵并入都尉府,自此都尉府辖兵增至六千人,实力大增。

二月初三日,袁瑾全家七十四口被腰斩于南市刑场,连袁瑾两名襁褓中的幼子也被铡刀一剖两半。

健康城久已不闻桓温威名,此番袁瑾被诛,寿春得破,顿时桓大司马的威名在健康城的大街小巷再次响亮起来,京中压抑已久的桓系官员也扬眉吐气蠢蠢欲动。

二月初八,桓温派手下大将宋丙乾驻守寿春,自率大军返回广陵。

经此一战,桓温心气颇高;北伐失利后,桓温首次感到身上的压力减轻,心情愉悦不已;回到广陵后他在帅府大宴三日,庆贺他人生中的又一次胜利。

夜已过子时,广陵城内一片寂静,大帅府大厅内内尚弥漫着残留的酒气和肉香,前来庆贺的人群早已散去,当喧嚣过后的安静显得更加的难得和惬意。

桓温背靠大椅,眼光若有所思的盯着下首几个轻手轻脚、来来回回收拾桌盘、擦拭酒渍和残羹的仆役;时不时的抿上一口茶水;参军郗超侧躺在一边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仆役奴婢收拾完毕,将厅中炭火添加烧旺后均自行散去厅外听候,随着他们出门的脚步声渐趋消失,厅中又陷入寂静,唯闻巨烛燃烧时的“啪啪”声。

“景兴呐,今日心境如何啊?”桓温忽然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郗超睁开双眼,换了换手撑的姿势道:“桓公有此一问,自然是希望我说出心境颇佳之词了。”

桓温讶道:“怎么?景兴难道不是很高兴么?我军大破寿春,又将叛将袁瑾全家七十四口押道京城斩首,声威震天下,还不值得庆贺高兴么?”

郗超微笑着坐起身来,仔细的将长长顺顺的胡子捋了几道,毒又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方曼斯条理的道:“此事自然可喜可贺,我又何时说了我不高兴的话呢?”

桓温一愣,哈哈大笑,指着郗超道:“景兴,你就是这个样子,也偏偏我就吃你这一套,谁人敢在我桓温面前耍花样?但景兴你即便是花样百出我也看不透呀。”

“非是桓公看不透也,是桓公不想看透而已。”郗超眼皮都不眨一下。

“哈哈,你呀,你呀!得景兴相助是我桓温一生最大的福气了”桓温情绪高昂起来,脸上浓密的胡须硬邦邦的立起,连鼻梁边的几颗麻豆都红了起来。

“景兴以为,此番大战足以血枋头之耻么?”桓温忽然收笑发问。

郗超站起身整整衣冠,郑重的施礼道:“桓公此言慎重,我便以慎重之言行对之。”

桓温亦坐正身躯侧耳细听。

“此番之胜,远远不能弥补桓公枋头的失利;原因有二:其一,此番讨伐的对象乃是北伐失利而导致的叛将袁真旧部,说到底,这场战事是因北伐而起,桓公理所当然的要清剿叛逆;其二,桓公败于燕军之手,非重创燕军不能挽其失也。”

桓温默然不语,良久才道:“然燕已被秦灭,难道我要率军伐秦方能挽回声威么?”

郗超目光炯炯盯着桓温道:“桓公以为此刻伐秦胜算几何?再说,太和四年之败犹在眼前,朝中逆流会同意您再次北伐么?”

桓温怒目圆睁道:“我若要北伐谁敢阻我?些许跳梁小丑还不在我桓温眼里。”

郗超叹道:“强行北伐自然可以,但若大军出发,后方奸人处处掣肘,桓公以为胜算究竟几何呢?”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将这个问题抛出来了。

桓温收敛一下自己的情绪,怔怔的思考半晌,颓然坐下道:“恐难成功,秦国虽暂时无力南侵,但该国坐拥数十万雄兵,以逸待劳;而我劳师袭远,胜算几等于无。”

郗超拱手赞道:“桓公不愧是经国伟略之大才,对于形势瞬间便能判断出优劣,不为争胜之心所蒙蔽,实乃我郗超终身敬仰之榜样。”

桓温摆摆手叹道:“那又如何?此事我无可奈何。”

气氛陷入沉默之中,两人默然枯坐,厅内巨烛跳跃不休,将两人的脸孔照耀的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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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二章 定计

厅外寒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之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起风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郗超咳嗽一声,凑近桓温身边低声道:“桓公难道就一点没有对目前的局势担忧么?”

桓温转头看他半晌道:“你一定有话要对我说,为什么不说呢?”

郗超笑了笑道:“在下自是有话要说,但是我需要桓公要求我才能说。”

桓温起身郑重的想郗超行了一礼道:“请景兴指教,你我二人这么多年下来了,当互相推心置腹。”

郗超重新回到软榻之上,靠近炉火,暖了暖手道:“将军身负天下的重任,如今以六十岁高龄,却在一次大规模的行动中失败,如果不建立非常的功勋,就不足以镇服人心!”

桓温道:“这我自然知道,但如何才能将这一不利局势扭转呢?”

郗超笑道:“攘外无计,桓公可以安内呀。”

桓温瞪大眼珠,看似极为惊讶,悄声道:“愿闻其详。”

郗超不知他是否故意伪作不知,似这等计谋桓温应该早就能想到,但他就是要装傻卖糊涂的话,自然是要通过自己的口来说出此事。

古来半推半就的帝王不知凡几,自己凑凑趣也无妨,何况自己和桓温已在一条船上,他的荣辱就是自己的荣辱。

“桓公可行那废立之事,只需这一件事成功,便可威望水涨船高,只需在借机清楚掉一帮跳梁小丑,便从此再无虞他人掣肘。”

桓温表情有些惊愕,看来刚才并不是作伪。35zww.com

“但是此事何从下手呢?当今皇上司马奕处处小心翼翼,从未干过一件出格得罪人的事,我等有何理由废黜他呢?”

“这个……桓公难道忘记了令弟桓秘之事么?”郗超淡淡的道。

“桓秘之事,乃是他失职所致,再说此事乃是谢安王坦之所为,和司马奕倒是关系不大啊。”桓温益发的糊涂了。

“哎呀,我的桓公啊。”郗超急的跺脚了,“我所指的是卢竦之事啊。”

桓温环眼上翻,幡然醒悟,连连拍额道:“我真的老了,原来如此,好计策!如此一来,怕是这废立之事势在必行了。”

郗超哈哈笑道:“可先造些谣言出去,待尽人皆知之时,将军正好带兵回故熟,路过京城处理此事,可谓是顺应民心了。”

桓温也笑道:“正是如此,郗景兴赛过前朝诸葛氏也。”

两人又嘀嘀咕咕的商量半天,直至东方欲晓,还精神十足。

韩暮这几日接连接到张玄的通报,都尉府和禁卫军中军之间的摩擦愈演愈烈,王珣自收编了押送人犯到京的三千士兵之后,坐拥六千之众,有相当的资本可以和禁卫军抢地盘了;

本来两军的职责便有所冲突,司马奕设立都尉府的目的就是为了讨好桓温,这下一来,两军的摩擦自然多了起来。

昨日在建春门外,游击营在日常巡逻之时便和都尉府的一队士兵发生纠葛,两帮人马差点动起手来。

同是护卫京城的卫队居然自己之间差点动手,这说出去确实有些贻笑大方,张玄特意为此事约见王珣,但王珣的态度是:都尉府负责全城的治安,有权利在任何地方巡逻警戒,不受拘束;而禁卫军则是以拱卫京师安全为职责,没事就该呆在营里操练操练,不需要外出巡逻。

张玄气了个半死,虽然官职是比王珣大,但张玄是军队官衔,而王珣是刑部之职,两者严格来说互不搭界。

韩暮本来不想管这事,毕竟自己权责在内卫府,但是接连几天张玄都跟他说双方有摩擦,那摆明就是王珣在找茬了,韩暮决定管管这事,杀杀王珣的威风。

这日一早,早朝完毕,王珣出了大殿下了台阶便朝自家的马车走去;忽然他看见一帮侍卫正围着自家的马车不知在干什么。

看见王珣下朝,赶车的祁老六连忙小跑着过来想王珣禀报道:“都尉大人,这帮侍卫拦着自家马车不让走了。”

王珣皱眉道:“你没跟他们说这是我的马车么?”

“小人说了啊,可是那帮人他们说…他们说……”祁老六吞吞吐吐。

“有话快说,吞吞吐吐的,要我掌你嘴么?”王珣不耐烦的骂道。

祁老六吓了一跳,知道这位大人心狠手辣,忙道:“小人说了,大人可莫怪罪。”

王珣抬脚便踹,骂道:“狗奴才,我叫你说你便说,你若不想说,回去我割了你这只口条,让你永远也别说话。”

祁老六被踹得老远,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一咬牙道:“他们说了,管你是王珣还是王八,在宫内一切听他们的,说不让走就不让走。”

王珣听了这话,火气腾地上来了。“反了天了不成,这帮狗东西吃饭的家伙摆在脖子上嫌太重了。”

边骂边快步朝马车那边走去,身上的肥肉都气的一起发抖。

马车那边,十五六个侍卫正斜靠在车辕边吹牛闲谈,其中一个正吐沫横飞的在说他昨晚去丽景院的经历,其他的侍卫伸着脖子听得津津有味,王珣气势汹汹的过来,这几个人只是淡淡一瞥眼,全没当回事,依旧回头聊他们的青楼艳遇。

王珣见此情景,真想上去就给他们几个嘴巴字,抽的他们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一想,这是皇宫大内,多少也要顾及身份。

想到这里,他强自压抑怒火,在马车边站定,直着嗓子干咳了两声。

几位正聊得欢的侍卫这才扭头过来点头哈腰道:“哎吆!这不是王都尉么,下朝了么?”王珣轻蔑的瞥了他们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道:“见到我还不是一个个跟狗一样。”

一名皮肤黝黑领头摸样的侍卫上前拱手笑道:“王大人下朝不出宫,是来看我我们弟兄么?难得王大人富贵不忘贫贱之交,难得啊难得。”

王珣一瞪眼道:“罗嗦什么?谁和你是贫贱之交?我和你交得起来么?”

那侍卫听了这话,也不生气,道:“这倒也是,王大人在桓大司马家里做杂役的时候,我等兄弟还鸡.巴拖着泥呢,是交不起来,哈哈哈哈。”

周围众侍卫哈哈大笑起来,神色中殊无敬意,王珣这才明白,这帮人是有备而来,连自己在桓家为求一职,扫地抹桌伺候桓家人之事都翻了出来,这些人摆明今天是要找他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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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规矩就是规矩

“放肆!”王珣怒了,“你们这是在跟本官说话么?就算你们的韩统领也不敢跟我这么放肆。35zww.com”

“啊呀,得罪得罪,我们韩将军今天不在,他告假出游了。”那侍卫依旧嬉皮笑脸,忽然脸色一变面带嘲讽之色道:“所以,你别拿韩将军压我,我们内卫府可不甩你那都尉府的鸟帐!”

王珣气的脸色发青,挥掌便要打,那侍卫头子连鞘举起手中的剑道:“王大人可要想清楚,我们兄弟可是在执行公务,你动手我可不会还手,但是你能不能走出这宫门我就不敢保证了。”

王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举在半空硬是没挥下去,这人虽然惫懒,但说话倒是有条有理,本来内卫府的事就不该他王珣来管,听他说的话,韩暮今日又不在,可别被这几个愣头青折了面子,那就不值了。

想到这里,王珣放下手掌,朝祁老六挥挥手道:“驾车,回府,回头找他们韩统领整治你们这帮瞎了眼的狗崽子。”

祁老六上前牵着缰绳便要伺候王珣上马,那黑脸的侍卫一把推开祁老六道:“干什么?号牌呢?”

“什么号牌?”王珣问道。

“咦?韩将军昨日为了宫里的安全给每架马车编了号,发了号牌,凭牌出入;你还来问我什么号牌?”那侍卫面露讥讽之色。

王珣狐疑的看着祁老六,祁老六惊愕的道:“没有啊,没人给我号牌啊;我进来的时候也没查啊。”

另一名矮个子胖乎乎的侍卫道:“查不查那是宫门口当值兄弟们的事,我们几个是专门查出去的车辆的,拿出来吧。”

祁老六看着王珣,面露难色道:“大人,真的没有什么号牌啊。www.65txt.com”

王珣心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明白了,他指着一辆即将离宫的马车道:“去,问问那位大人有没有号牌这回事。”

祁老六飞奔过去追上那架马车,马车上的是礼部的官员,当即就拿出来一个黄橙橙的编着号的牌子给他看,这下祁老六傻眼了,搭拉着脑袋回来如实禀报。

那黑脸侍卫冷笑道:“这我没有骗你吧?每位朝中官员都有号牌,为的就是保证皇上的安危和宫中的一切人等的安全,拿不出牌子,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王珣气极反笑道:“没有这小牌牌,你便扣留我不成?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那侍卫道:“我们可不敢扣留您王大人,您这张脸就是你的号牌,但是这车,可别想走了。”

王珣一听,冷笑道:“今日我要硬是要走呢?”

那黑脸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张公文道:“韩将军下了命令,若我等敢私自放出一辆没有号牌的马车出宫,则军法从事;王大人看清楚,你要我等兄弟脑袋搬家,我们可也不是吃素的;暴力抗拒我等执行公务,要是动起手来,王大人您皮肉精贵,伤了哪里我们可担当不起。”

这黑脸侍卫嘴皮子利索,胆气也颇足,看样子惹毛了他们还真说不准会出什么事。

王珣知道今天是讨不了好了,语气稍软道:“各位兄弟就不能通融一下?怎么说我和你们韩将军也是熟人,这点薄面就算他在这里也要给我的。”

“别啊,我们哪敢和您称兄道弟,交不上啊;韩将军或许能通融,他有那个权利,但是我们可美那权力,我这边一放,那边韩将军‘卡擦’一刀削了我,我找谁喊冤呐?规矩就是规矩,您有号牌拿号牌,没号牌就请自便,马车留下。”

那侍卫满嘴遛弯,就是不松口。

王珣点头狠声道:“有你们的,别犯在我手里,你们那号牌发没发给我还说不定呢。”

那矮个侍卫见他发狠凑上前来横声道:“王大人,号牌可是我亲手送到你家二管事胡老三手里的,你要是血口喷人害我,别怪我跟你扳命!您王大人命中富贵,我贱命一条,倒看看谁敢舍了这条命。”

王珣今日遇到这几个滚刀肉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啐了一口,转身朝宫门走去。

十几名侍卫在身后抱拳相送:“王大人走好,明日上朝可别忘了号牌带上。”

“是啊,您一天送一辆马车来,我们也没地方放啊。”

“回去好生问问胡老三,号牌别让他当铜钱给送丽景院去了吧,那可是黄橙橙的铜牌啊。”

王珣一言不发,快步出了宫门;他隐隐感觉到此事必有蹊跷,回去先将那胡老三提来问清楚再说。

二月的建康城春寒料峭,王珣的大氅还在马车里,刚才忘了拿上,即便是想拿,那帮小子也不一定让。

此时出了宫门,寒风袭来,顿时浑身冷到骨头,宫门到广阳门这段路,平日里乘马车走起来也不觉得多远,但此刻却是那么的漫长和遥远。

祁老六倒也体贴,全然忘了刚才被王珣一脚踹了个大马叉,脱下马车号服给王珣披在官衣外面。

王珣有心拒绝,但寒风刺骨,他便将马车服裹紧,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闷头慢慢挪动胖腿朝广阳门走去。

这一段路他挨了小半个时辰才到,直到出了广阳门才恰好看见自己都尉府的巡逻士兵,忙招手呼唤。

那队士兵骤然间看到一个身披马车号服的人在向他们招手,心道:这家伙是不是疯了,使唤起老子们来了。

当下就有几个暴脾气的骂骂咧咧的上前要教训这个贱民;待到了面前才看清是都尉大人,吓得伏地请罪。

王珣早已无瑕理会这帮人的无理,叫他们在街上截了架马车,赶紧上车,一路狂奔而去。

宫城内内卫府衙门里,韩暮喝着茶笑眯眯的听着几个侍卫叙说刚才的经过,不时的点头称赞;当听到王珣披着马车夫的衣服一步步挨向外门的时候,韩暮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韩暮笑着拍拍那黑脸小子的肩膀道:“卫长青,你很不错,你很有种。”

又看着那十几个侍卫道:“你们都很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们便是我内卫衙门的高级护卫,卫长青做你们的头,大家月俸双倍,每月休假三天,怎么样?”

众侍卫欢声雷动,都齐齐称谢。

韩暮从脚下提出十几袋钱,丢了过去道:“每人两吊,今晚去爽爽身子吧,哈哈。”

众侍卫抱拳感谢,韩暮一挥手,他们一窝蜂的出门而去。

韩暮坐回在案几后面,端起茶盅咪了一口,脸上似笑非笑,喃喃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就算是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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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诡计多端

王珣匆匆回到都尉府,一面着人拿胡老三来问话,一面命人烧姜汤驱寒;就这一小会,他已经连打几个喷嚏,鼻涕眼泪横流了;酒色侵染的身体如何能抵挡住刺骨的寒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胡老三被人像抓小鸡似的丢在厅上,磕头如捣蒜。

王珣裹着毛绒大氅,窝在软榻上,端着一碗姜汤皱眉喝下,姜汤入肚,浑身顿时暖和起来,光洁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全身轻松了许多。

“说说吧,那号牌是怎么回事?”王珣眼都没抬一下。

“这个……”

“给我掌嘴……”王珣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

不待胡老三争辩,两边几个兵卒冲上去抓着胡老三的头发固定住他的头颅,大竹板子“啪啪啪啪”地扇了上去。

胡老三片刻之间便被打的口鼻出血,牙齿脱落,杀猪般的嚎叫。

王珣皱眉示意停手,冷眼看着胡老三,胡老三瘫在地上,嘴巴里汩汩的冒着血沫子一五一十的竹筒倒豆子。

昨日胡老三上街闲逛时,偶遇宫内侍卫小方,小方恰好要去都尉府送马车号牌,两人本是旧相识,寒暄热乎了一阵便相约去喝上几杯。

几杯酒下肚,胡老三晕晕乎乎不知东西南北,两人离开时,胡老三已经喝了七八分,他抓着号牌胡乱往怀里一塞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赶;路过秋艳楼时被站在门口揽客的小菊花黏上了,胡老三本就酒气上涌,此刻被撩拨的色心蓬勃,径直上楼胡天胡帝起来。

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在秋艳楼小菊花的床上清醒过来,急匆匆的赶回都尉府,尚幸一天无事,脱衣上床一觉到天明。

今早起来打理马车之时,他忽然想起号牌之事,但遍寻不着;他想:凭着都尉大人的面子,即便是没有这个什么号牌又有何妨?所以便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出了漏子。三五中文网

王珣仔细的听他描述经过,胖脸上毫无表情,待胡老三话一说完他便问道:“那小方可是皮肤白净,个子矮小?”

“正是…正是…”胡老三垂着血涎含糊不清的答道。

“你出青楼之时,那号牌可在怀中?”

“这个…小人委实不记得了…”胡老三磕头如捣蒜。

王珣不再多问,挥一挥对一旁的死士道:“把他带到城外活埋了,马上去秋艳楼搜查,找到号牌后将名叫小菊花的那个婊子给我带来。”

胡老三面如土色,连呼求饶;一名死士上前飞起一脚将他踢晕,把他像死狗般的拖上马车,拉到城外一处荒郊野外活埋了。

午饭后,去秋艳楼的人空手而归,既没找到号牌,也没找到小菊花;据那妓院老鸨言道:“小菊花昨晚忽然拿出大量钱币自赎自身,赎身后连夜叫了辆马车走了。”

一名死士上前道:“据卑职等了解,那小菊花平日并无积蓄,忽然拿出大量金钱赎身相当的可疑。”

王珣思索片刻道:“速去四门查探,昨夜是否有马车出城,查明速速来报。”

死士领命而去,王珣隐隐感到不妥,结合上午在宫内的情形,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韩宅梦幻小筑前的院子里,韩暮和俊杰靠在椅子上正沐浴着正午的阳光,两人面前一张小几上两杯香茶在阳光里冒着雾气。

不远处的水榭边,谢道蕴王玉润等人正对着张彤云画的一幅画指指点点的娇声品论;而柳如眉则缠着苏红菱在一块空地上学着武技。

气氛祥和而温馨,但俊杰和韩暮的谈话内容却一点也不温馨,反而让谈论这个话题的两个人身上寒气阵阵。

“二哥可曾听到坊间的传言了么?”俊杰这段时间很忙,胡茬子布满下颚也没顾上去刮一刮,但是眼神中精光迸射,并无疲惫之感。

韩暮眯着眼仰头靠在椅子上,任阳光直射在脸上。

“你所说的可是关于皇上的某些传言?”

“正是,现在私下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恐怕朝中大臣们也都早有耳闻了。”

“小杰查到消息的来源了么?”

“…没有,但我在都尉府的眼线告诉我,广陵城几天前来人送了封密函给王珣,第二天便有这样的小道消息开始传播,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联系。”

韩暮习惯性的挠挠头,皱眉思考,半晌才道:“是否有关系,这个不敢说;但是一旦真的是王珣散布的消息,那只能预示着一件事。”

俊杰骇然望向韩暮,韩暮看着他微微点头,两人的心头一阵紧缩。

桓温终于要行动了……

韩暮和俊杰起身备马直奔谢府,这个结论的得出,让形势一下严峻起来,必须要为此事做个打算,否则突然袭来的风暴,可能会将他们临时构筑的堡垒掀翻,损毁。

王珣派去四门查探消息的死士回来报告,昨晚初更城门关闭前并无车马出城,也无单身女子出城,而秋艳楼老鸨所说的时间是在初更前的一个时辰内,王珣分析,那小菊花必然还在健康城中某处隐匿。

“除非是被指使之人灭口,否则玩个洞也要挖她出来。”王珣有恃无恐,大司马即将带兵回京,到时候,不管这个耍花样的人是谁,也要将他他在脚底,永世不得翻身。

但最近这几天没有号牌,恐怕那几个无赖侍卫还会来啰嗦一番,自己须得找韩暮小聚一番,一来探听一下谢安王坦之一方对于街面上流传的传言有何反应和看法;二来也可就此事向韩暮施压,着他查办那几名不长眼的东西。

当晚,谢安的书房内,几位简装而至的客人正秘密商议着对策;士族联盟方的骨干基本上全部到达。

宽大的书房里略显拥挤,参加这次秘密会议有谢安、谢玄、王坦之、韩暮、袁岗、俊杰、张玄、中军的几位高级将领以及外军游击统领司马荣。

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表情严肃,眉头紧锁;谢安手捻着围棋子在‘啪嗒啪嗒’的闲敲着棋盘。

“诸位大人,刚才韩暮所言,相信诸位已经有所耳闻;今日请诸位到此便是要商量出一个对应的办法来,诸位就不要藏私了。”谢安放下手中棋子,打破了沉默。

王坦之动了动身子,将手中的茶盅放在案几上,抬眼看了韩暮一眼道:“此流言我确曾耳闻,但此事出自何人之口,倒一时无法定论;我已叫刑部去查查这消息的来源,此事可大可小,大者可见有人别有用心,诋毁圣上,颠覆我大晋根基之祸,小者则只可能是一些片言流语,一段时日自可消除;我倒宁愿是后者。”

韩暮听得头皮发麻,这王坦之根本没有政治觉悟,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侍中之职的。

张玄皱眉道:“王公所言有些道理,我在想,这些流言是否会是敌国为动摇我大晋军心而散布的呢?”

“绝无可能!”韩暮不能再忍了,“秦国刚刚灭了燕国,此刻正肃清国内燕国流贼残兵,无瑕对付我大晋;再说了,诋毁我朝皇帝对他们有何好处?他们若有野心,最终还需大军压境,双方一决而明,根本无需做这些无用之事。试想一下,我大晋若出兵北伐秦国,还需要事先诋毁秦皇的所作所为么?”

谢安眼皮动了动,伸手示意韩暮不要激动,道:“你们分析的都有道理,但是你们可曾想过,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散布这种大逆不道的谣言,对谁有好处呢?。”

张玄道:“这个……若非是敌国,谁会从中得利呢?难道……难道……”

张玄把到嘴边的猜测给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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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骗中骗

韩暮不耐这种无聊的推推搡搡的把戏了,他知道,其实有的人心中如明镜一般,但他就是不肯说出口来,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一般。35zww.com

他决定打破这些人的幻想,将事情引向一个完全没有退路的状态,这样才能让在座的各位都能抛弃幻想,同舟共济,渡过这最艰难的时刻;需要重量级道具出场了。

韩暮向俊杰示意了一下,俊杰伸手从贴身的密袋抠出一张纸条,显得极为郑重。

韩暮接过这个纸条扬了扬道:“诸位大人,在下这里有一个名单,至于这份名单如何得来,不彷告知诸位,诸位大人一定很想知道这名单是干什么用的吧?”

在座的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韩暮手里的小纸条,脸上露出渴求的神情。

“这份名单是我们借上次寿春增兵之机,在广陵安插的眼线拼死抄录;我这里有一份,都尉府的王珣手里同样有一份;名单上的人大多数都在这间屋子里。”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谢安平静如昔,低头把玩棋子。

“从广陵得来?莫不是从桓温大司马处得来?”游击军统领司马荣问道。

“正是,从他给王珣的一封信上抄录而来,因为时间仓促怕被人发现,只抄了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已经足矣,你们自己看看吧。”韩暮将纸条递给王坦之等人。

众人伸头去看,只见纸条是一张劣质毛边纸张,上面潦草的写着十来个人的名字,谢安、王坦之、张玄、韩暮以及在座的几位统领将军全部在内,看字迹的潦草程度,显然是极为慌张的情况下写就的。

“敢问韩将军,大司马列此名单是何用意呢?”一名中军校尉疑惑的问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是何用意?哈哈哈哈”韩暮大笑起来,“那封信的内容就是要王珣散布对皇上不利的谣言,制造废黜当今皇上的最佳理由,待桓温大军返回京城便行那废黜之事,一旦事成,名单上的诸位便沦为诛杀的对象,这便是用意。”

座中众人呆若木鸡,原本有人抱有的幻想被击得粉碎。

韩暮趁热打铁道:“桓贼散布当今皇上乃是不举之人的谣言,又谣言圣上的几个儿子都是宫中美人和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人通奸生下的,将来他们被立为储君,封为王侯,必然改换皇家血统。此番做派难道诸位还看不出他废黜皇上的野心么?”

张玄忽然咬牙道:“还有呢,上次卢竦之事,宫中淫乱不堪,恰好给了老贼另一个口实,既然有了废黜的理由,那么唯一的阻碍就是谢大人、王大人这等朝中重臣,以及我等带兵拱卫京师的将领了;平日依附于他还罢了,我等平日和他作对,现如今自然是欲除之而后快。老贼如此狠毒,我张玄不不容他。”

韩暮笑了,这大舅子终于开窍了。

王坦之道:“然则…我等要与他兵戎相向么?”

“这便是找你们来商议的原因。”谢安插了一句嘴,便又低头弄棋。

众人的眼光落到韩暮身上,无形中韩暮已经是他们赖以依存的一根稻草了。

韩暮喝了口茶道:“依在下看来,废就让他废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这次连谢安也淡定不了了。

“韩将军何处此大逆不道之言?这…这也太不像话了。”王坦之气急,连称呼都从韩贤侄变成韩将军了。

其他众人也议论纷纷,均带着鄙夷和不解看着韩暮。

韩暮早知有此反应,微笑道:“诸位大人莫急,待我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众人平静下来,想看看韩暮到底如何解释这件事。

“桓大司马手头可以调动多少兵马?”韩暮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广陵城尚有兵马四万余,但留守人马至少五千,加之建康城中两只外军和都尉府,若桓温想以武力废黜皇上的话,他最少可以调动六万人马。”司马荣不愧是带兵之人,张口便报出了数字。

韩暮微笑道:“司马将军所言不差,但实际情况恐怕还不止,需知桓温领六州方镇之兵,他完全可以从其余方镇中抽调万余人,寿春之战便是例证,二十日之内调集了近三万援兵,这便是他的实力。”

众人默然,都明白韩暮分析的是实情。

“再问个问题,小玄你来回答我,我们手头可以调动的兵马有多少?”

“禁卫中军三个军加上五个营,再加上三哥的内卫府和司马将军的游击军,全部人马大约三万六千人。”谢玄如数家珍,回答的干脆利落。

韩暮赞许的点点头道:“小玄说的一点没错,就算我们把府中私兵护院全拉上也不会超过四万之数,以四万敌七万,诸位以为胜算如何?”

王坦之捻须蹙眉道:“桓温善于用兵,就算我等谋略得当,恐怕最多打个平手。”

韩暮笑道:“王大人还算是谨慎,就算此帐能胜,必是惨胜之局;然则我大晋十余万大军自相残杀,到最后是否能保存下一半还未可知,且不谈祸起萧墙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灾难,会涂炭多少的生灵;若秦国趁此时出兵伐我大晋,大晋以何为战?我等就要做阶下囚了。”

韩暮的句句拷问,便似一把把重锤,在众人的心中敲打;众人想象着内战纷纷的情景,必将是血火漫天,两败俱伤;秦人若不趁此机会进攻大晋,那可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在下再问最后一个问题?诸位大人先莫要责怪韩暮,平静的想一想在回答;当今皇上还是否能振兴大晋社稷,为了他而导致亡国灭种值是不值?”

韩暮的语音响亮,这句话不啻是一个惊雷,在众人的脑子里炸响。

这么一个无能,淫乱,愚蠢,懦弱的人,还能否带给大晋希望?这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在众人的心中飘来荡去。

“在下觉得桓温之意只是借废黜之事立威,而并非为了篡位;他若篡位而代,我等也无需考虑这么多了,同样是亡国灭种,亡于桓温之手和亡于秦朝虎狼有何区别?只需放手一搏便是;但废黜则不同,我等可稍作让步,只需在皇族中挑选一人出来登上大位,到那时即可遂了桓温的意,也可保存大晋江山;对我等而言最不济也能维持现状,则大晋国力不失,而我等亦可不必受那亡国之辱。”

韩暮朗朗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将众人心中的块垒一层层的消除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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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 红豆生南国

“韩将军怎知桓温没有取而代之之意?他若想如此无人能阻挡他。35zww.com”长水营校尉邹亮问道。

韩暮哈哈一笑,还未回答,一旁的王坦之道:“桓温乃是人中枭雄,我们能想到的他也想得到,从他以往的经历以及我大晋历来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惯例来看,他断然不会做出杀鸡取卵之事;我看九成九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威势,争取更大的权利。”

韩暮亦笑道:“我给你个选择,一则让你接收一个烂摊子,外有强敌侵略,内有诸侯反抗;二则,立一位天下信服的皇帝,你可独揽大权,让皇帝成为摆设,实际上你与皇帝只是一个名分上的差异而已,同时外敌不敢辱,内部不思乱,你会选哪样?”

那邹亮恍然道:“自然是选第二样了。”

一直未开口的谢安忽道:“桓温尚未进京,此次密会只是未雨绸缪,但诸位已经看到桓温的诛杀名单,我等均在其中;所以无论如何,必须抱成一团;只有如此才有和桓温讨价还价的筹码,不知诸位是否同意我所说的。”

众人均纷纷表示同意,韩暮为了以防万一,草拟了一个共进退盟约,作为凭证;谢安、王坦之、张玄等一一签字,韩暮看着大家都签上大名,这才长舒一口气;这时候大家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送走了众人,韩暮和谢安在书房前的小院里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夜半的空气虽然寒冷,但让人心神振奋;两人默默地踱着步,韩暮忽道:“义父,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那份诛杀名单是假的对么?”谢安淡淡的道。

韩暮讪笑道:“就知道瞒不过义父的法眼。”

谢安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你想在我面前打障眼法,难呐。”

韩暮挠头道:“我本想事先和你说的,但是一来怕您反对,二来怕您在那些人面前漏了陷。www.65txt.com”

谢安叹道:“这样也好,这些人本来很容易便分崩离析,你这么一来让他们退无可退,今后于事有利而无害。”

韩暮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知他对自己的行事方式颇有不快。忙道:“义父,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此番关乎生死,否则我断然不会用这等手段欺骗人,再者说俊杰在都尉府的眼线确实证实了桓温即将有大的动作,到那时诛杀异己是必然的事,我也是为他们想。”

谢安拍拍他肩膀道:“我理解,放手去做,不必有所顾忌;只要你的目的纯正,手段上可以商榷。”

韩暮深施一礼,带着袁岗俊杰二人告辞回府。

韩暮回到府中已是二更时分,众女都已经睡下,韩暮悄悄的放轻手脚走进房间,只见自己房中一灯如豆,叶儿正手托着香腮一椿一椿的打着盹,显然是在等他回府。

韩暮心下感动,上前将她轻轻抱起,叶儿一惊醒来,忙挣扎着要下地;韩暮轻声责怪道:“别动,我抱你上床,你看你全身都凉了,下次我若迟归,你们便不要等我了。”

叶儿眼中泛起一层水雾,不再挣扎,反搂着韩暮的腰身,任他将自己放在床上,将衣衫鞋子除去。

韩暮在她额头吻了一口道:“睡吧,我去书房想些事情。”

叶儿起身道:“小婢帮少爷沏杯茶去。”

韩暮按住她的身子佯装生气道:“好好躺着,我自己没长手么?你若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会稽乡下去。”

叶儿吃惊,忙躺下身子;韩暮轻轻拂了拂她的长发,在她的小脸蛋上拍了拍,怜爱的看着她;叶儿闭上双目,不一会便鼻息咻咻,沉入梦乡。

韩暮起身来到书房,点着了蜡烛颓然坐在大椅上,手扶前额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形势严峻,诸事繁杂,这一次韩暮真的伤脑筋了;以前在电影上看到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之事,总觉得那些人实在是无聊,没事找事。

但是现在,他自己深陷其中,才明白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个年代里,人世间便如汪洋大海,每个人都是大海中的游鱼一尾,你若选择当一条小鱼小虾,等待你的不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是大鱼的吞噬;你若不想被吞噬消化成残渣,便要不断的生长,直到你成为海中的巨鲨,拥有吞噬一切的能力。

即便你不想吞噬别人,也要长的足够大,让别人无法吞噬你,那样才能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韩暮越想越是烦恼,自己本无意介入这争权夺利之战,但是却一步步被拉了进来,而且即将进入这场争斗的中心;只需一个不小心,便会浑身碎骨,而且连带着身边的成百上千的人都会死于非命;这份责任压的韩暮透不过气来,今后的路上将会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周围静的可怕,偶尔有风声从树梢掠过,带起一片呜呜之声,韩暮叹息一声,甩甩头,想将这些令人烦闷欲死的思绪统统甩掉,他吹熄蜡烛走出书房。

忽然二楼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韩暮驻足看去,只见灯行影动,一根根扶栏的影子在厅壁上划过,一名女子手执明亮的巨烛站在楼梯的尽头……

天光大亮,韩暮破天荒的没有起床练功,他正头枕着一双饱满的酥胸睡得正香。

谢道韫斜倚松软的大枕,秀发披洒在韩暮的脸上,看着他孩子般的睡相,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昨夜谢道韫自韩暮归来便一直关注着他的情绪;中午时,韩暮和俊杰聊天聊到一半忽然匆匆离去,就让她心生疑窦。韩暮回来后在书房里的叹息声全部被她站在楼梯口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放心不下,所以端灯想下楼来看看,结果被韩暮进了她的房门便不愿再出去了;这一夜虽然两人没有做那销魂之事,但谢道韫真正感受到韩暮的调情手段,自己清白无瑕的全身被韩暮又摸又吻尝了个遍。

最气人的是那家伙居然吮着她胸前粉红的蓓蕾做了一首诗: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把谢道韫气了个半死;好在郎君还算是有克制力,在那等情况下还是强行克制住自己,没有进一步的侵犯她,这让谢道韫有些感激,自己毕竟是大晋第一才女,若糊里糊涂的便将宝贵的第一次拱手送出,谢家名门大户该要承受多大的难堪呢。

其实韩暮的双手早已经让谢道韫丧失了抵抗力,摩挲轻挑之间已经让谢大才女品尝到了身为女子的快乐,谢道韫知道,从今夜起,她将对韩暮再无半分抵抗之力。

婢女来报:“都尉府王珣大人送来请柬,约少爷中午南城明月楼小聚。”

迷糊中的韩暮蹭的一声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谢道韫娇呼一声,赶忙将雪白的大腿往被窝里收;韩暮“嘿嘿”的傻笑一声,俯身在谢道韫红润的小嘴上嘬了一口,便下床穿衣而去。

谢道韫红着脸啐了一口,躺进被窝,继续享受初春温暖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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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明月楼上

南城淮水边,酒家歌肆的生意从来就没有差过;盖因毗邻淮水,烟花柳巷之地,文人才子,士族名士聚集在此。***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健康城原本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大的都市,坐拥百万人口,比邻扬子江畔,南来北往的商贾贩卒纷至沓来,造就了富庶一方的胜景;你若是在健康城有个买卖,赚钱那是铁定的事,只要你不是傻瓜,笨到贵买贱卖。

但是,南城盐市北口却有这么一家酒楼,别人家食客如流,这家门可罗雀;别人家日进斗金,这一家确从未赚过钱。

更为奇怪的时,这家的掌柜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每日清茶淡酒一壶,坐在院内远观淮水的风景,免费听那歌坊的靡靡之音,逍遥自得。

这家酒楼名叫《明月楼》,掌柜的姓桓,大号桓贵,街坊邻居们都不知他的名姓,只是喊这位胖墩墩笑眯眯的掌柜叫做胖子哥。

此楼便就是桓温在健康城的情报据点之一,白日里是酒楼,晚上则是情报汇集分析上报的据点;酒楼只不过是幌子罢了。

桓贵是桓家第二代仆役中最为出色的一个,自小便天生神力,智慧超群;经桓温提拔调教后直至成长为明月楼情报分支机构的头头,他巴不得天天没客人,赚钱他毫无兴趣,他关心的则是何人依附,何人背叛,何人该杀,何人当留。

不过今日他却正式的履行着酒楼掌柜的职责,张罗着美酒奇珍,今日王洵大人要在此处宴请内卫府统领韩暮,这让整个明月楼显示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韩暮的大名酒楼内其他人等早就挂在嘴边不知道多少遍了,针对此人的数次暗杀都是明月楼发起的,损失了不下二十名好手,连人家的毛也没碰到一根,桓贵引以为奇耻大辱。

王洵来吩咐他准备的时候就言明,今日和韩暮相聚,若是两人谈崩了,就是桓贵他们大显身手一雪前耻的时候了。三五中文网

中午时分,阳光出奇的明媚;时至二月中,能有这样暖和的天气确属难得。

韩暮带着几名护卫一路享受着阳光和早到的春风来到明月楼。

桓贵挂着满脸的笑意将韩暮引到二楼,一处雕花仕女的屏风将临窗的一角隔成一个单间,王洵早已经满脸微笑的抱拳站在屏风口相迎。

二人落座后,一名店伙上来斟茶;韩暮看着那伙计斟茶的双手,心中一动。

韩暮看似无意间将桌上的盅盖扫落,那伙计伸手一抄,盅盖尚在半空就被捞了回来;韩暮不动声色的和王洵打着哈哈,那伙计将茶盅盖好躬身出了包间,王洵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

“韩将军今日赏本人的脸来此一聚,不胜荣幸啊,早就想和韩将军亲近亲近,一直俗务缠身不得空闲,今日终于遂了我的愿了。”王洵恢复自然,胖脸上堆着亲切的微笑,此时他看上去就像个乡下的土财主。

“哪里哪里,韩暮今日得到都尉大人的邀请,受宠若惊呢,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和在下一聚,在下感激不尽啊。”韩暮对于官场上的客套早已倒背如流,再不是吴兴太守府中的小毛头了。

“韩将军少年得志,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大好,以后可要多多提携哦。”

“借大人吉言,大人多多提携在下才是,”

两人一来一去,没营养的话一摞接一摞。

“韩将军身居要职,手下的兵个个威猛强壮,气势不凡,本人羡慕的很那。”王洵笑道。

韩暮心道:来了。笑着问道:“王大人何以得知啊,据我所知都尉府才称得上是兵强马壮呢,据说禁卫营都在大人的手下吃瘪了呢。”

“哈哈,下边的事我不太管,待我回去训训这帮小崽子们,天天没事找事,浑身的精力没处使,尽给我闹事。”王洵笑眯眯的道。

韩暮一挑大指赞道:“还是都尉大人气度不凡,这方面我还要多向大人讨教才是。”

王洵呵呵一乐,忽道:“韩将军恐怕是要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你手下的几个侍卫可真叫我开眼了,硬是逼得我徒步回府,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韩暮连忙起身抱拳道:“今日便是来向大人请罪的,小子们无礼,我已经重重的责罚了他们,今后大人再也看不见他们在你面前晃悠了。”韩暮心道:这几个小子都调到西康宫执勤了,你想见也见不到了,除非你是太后的情人还差不多。

王洵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笑道:“训斥两句倒也罢了,何必如此,韩将军快人快语,行事干脆,本人很是喜欢,来来来,喝酒……吃菜。”

韩暮肚中暗骂,王洵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论官职和自己都是正三品,在他眼里倒好似自己是县令,他是宰相了。

韩暮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刻着零四八的铜牌递给王洵道:“这是我特意为大人重新铸造的号牌,大人拿好,也算是方便在下推行公务。”

王洵接过号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道:“韩将军有心了,这号牌制度倒也新奇。”

韩暮心道:当然新奇,这个制度就是专为你设置的,就是要你知道你在我韩暮手下的侍卫眼里算个屁。

“号码也吉利,很不错。”王洵赞道。

韩暮心理暗笑:零四八,你死吧,是够吉利的;也亏得卫长青这小子想的出来。

两人举杯共饮,喝酒品菜,一时间气氛融洽无比。

两人对饮几杯后,王珣放下筷子,看似无意的道:“最近外边有些风言风语,不知道韩将军可曾听闻?”

韩暮笑道:“可是北城的杏林苑来了几个西域的歌女?据说那嗓音真的是很不赖,唱起歌来高的像到了云端;只可惜我还没见识过。”

王珣不满的道:“韩将军何必顾左右而言它,难道我王珣找你来就是为了和你喝喝酒,谈谈西域的歌妓么?”

韩暮神情一肃道:“都尉大人有何事要和我说呢?”

王珣终于不再兜圈子,喝干了杯中酒,小眼精光闪闪看着韩暮道:“桓大司马大破寿春,擒拿袁瑾全家,声威大振;韩将军对此有何看法呢?”

韩暮笑道:“大司马神威盖世,待我大晋中流砥柱,在下几位钦佩;在下立志以大司马为榜样,为大晋立下不世奇功。”

王珣微闭双目听着,但久久没有下文,睁眼道:“没了?”

韩暮讶异的道:“还有什么?”

王珣怒意上涌,语气在不客气,赫然站起,沉声道:“韩将军,本人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司马不日即将凯旋回京,此刻正是你表示诚意的时候,你若执迷不悟,即便你是良才美玉,也会变成一堆瓦砾。”

韩暮拍案而起怒喝道:“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便不信,在和我们四万精兵火拼之后,你们还能稳稳当当的享着清福,秦人不来的话我韩暮名字倒过来写;我等或许会死,但是黄泉路上还怕等不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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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八章 两颗红豆

屏风外,两帮卫士听到里边的动静纷纷赶到门口,见韩暮和王珣两人对面站立,双目相互瞪视,桌子上杯盘狼藉,顿时全部拔出剑来,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大打出手。www.65txt.com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顿时紧张到令人窒息。

王珣脸上阴晴不定,显是难以下定决心,时间过得缓慢而压抑。

韩暮寸步不让的盯着对方阴森的小眼,他已经下定决心,若动起手来,第一时间将这个桓温的左膀右臂不顾一切的格杀。

“呵呵呵呵”王珣忽然大笑起来,脸色瞬间变得和蔼可亲,转脸对自己带来的亲卫喝道:“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我和韩将军开个玩笑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都尉府的十余名护卫面面相觑,收起兵刃退了出去。

韩暮摆摆手,韩府亲卫也收起武器退回原位,韩暮向夹杂在人群中扮作一名黑脸亲卫的苏红菱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转身坐下。

酒菜换过,屏风内恢复平静,王珣斟上一杯酒举杯向韩暮道:“韩将军果然英雄少年,其他人在我王珣面前哪有这般胆识。”

韩暮举杯相就,一饮而尽道:“在下鲁莽,就是这臭脾气作怪,大人见谅。”

王珣微笑道:“将军快人快语,刚才的话实在是有几分道理;但桓大将军是否肯听还是未知之数呢。”

韩暮道:“桓大将军文才武功当世不做第二人想,我能想到,他自然能想的到。我等其实只求安逸度日,自保其身,桓大将军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你我双方达成妥协,大晋的江山犹在,秦国虎狼不敢犯我,就可安心了。www.65txt.com”

韩暮这番话已经透了底了,意思很明显:只要你们保证仍然由司马家延续大晋基业,并保证自己这方的利益和人身安全,随便你桓大将军怎样捣鼓,但是必须要和我们商量。

王珣对着话外之音听得真切,心中狂喜;本来桓温派人来和他商议细节的时候就提到了这方面的担心,如果谢安王坦之等人坚持不让废黜司马奕的话,势必会造成火拼之局。

虽然桓温有把握获得胜算,但是到手的必将是满目疮痍;秦国虎视眈眈,和他们打过多年交道的桓温知道,即便是大晋平稳发展,秦国和大晋之间早晚会有一战;何况是内乱之时,秦国怎也不会坐失良机。

现在王珣听到韩暮话中之意,似乎对废帝之事并不计较,怎不让他高兴;此事要是报于桓温得知,必然会让大司马欣喜若狂。

“韩将军所言代表的是谁的意思呢?”王珣有些担心韩暮只是在自说自话。

“我和义父均做此想,具体事宜我想你我都不够资格做决定,待大司马回京之时,我义父自然会上门与之详谈。”

王珣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刹那间他知道对方这帮人的厉害了,能屈能伸,必要时连皇帝都能放弃,这还是那帮自诩为大晋忠良的谢安王坦之之流所为么?名士之流便这么经不起生死的考验么?

他想破了脑袋恐怕也不知道,对方的主脑便是眼前这个刚满十九的毛头小子。

接下来的话题便轻松了许多,两人再不提刚才之事,只是闲谈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闲官野史之类;王珣亦是当世著名的人物之一,知识之广博,见解之独特,倒不在韩暮之下。

酒饭尽兴,两人相携下楼,仿佛是一对多年交往的老友。

桓贵在楼梯口眼巴巴的看着王珣,想从他那里得到动手的号令,但王珣此刻怎么会另生枝节,只作不知,拉着韩暮出了明月楼跨马而去。

午后的阳光和煦温暖,清风拂面而来;韩暮心中得意,嘴里哼着二十一世纪的三流歌曲晃悠悠的走在宽敞干净的大道之上;“伤不起,真的伤不起……”歌声渐渐远去,桓贵站在明月楼前咬牙切齿,无可奈何。

韩府忠义楼内,韩暮吩咐俊杰暗地里查明明月楼的底细,今天那座酒楼里所有的人都身负武功,韩暮有理由相信这座酒楼里有猫腻,俊杰领命而去。

韩暮施施然走进自己的梦幻小筑,眼前的情景让他下了一跳。

明媚的春光里,园中绿柳居然已经吐出嫩黄的蓓蕾;水榭边的阳光里,几大美女正围坐桌旁大开方城,杀的难舍难分。

韩暮喷着酒气蹑手蹑脚的窜过去,只见谢道韫,张彤云,王玉润,柳如眉聚精会神的搓着麻将,韩暮身前的谢道韫一水的筒子,正在单叫二筒,只要胡牌便是清一色一条龙二百番。

上首王玉润突然打了个二筒,谢道韫刚要胡牌,韩暮突然伸出一只手压住谢道韫正要胡牌的手。

几女突然看见牌桌上多了一只手,琥了一跳,看到韩暮是都大啐不已,一个个拍着酥胸缓气。

韩暮看着眼前众美女拍着胸口,波涛汹涌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强自镇定下来,凑在谢道韫耳边道:“韫姐,我帮你摸一张。”

众女娇嗔不依,韩暮道:“谁不听话,一会打屁股。”

众女无奈,只得任他伸手去牌庄上摸了一张牌去;谢道韫歪头看着韩暮问道:“是什么?”

韩暮将牌拿在手里掉过来掉过去,用食指使劲摩挲,忽然神色一喜,凑近谢道韫的耳边神秘一笑,轻轻的道:“两颗红豆……”

众女茫然,唯谢道韫脸色微红,一把抢过骨牌,转头朝站在一边的翠儿道:“带他去洗洗澡,漱漱口,一身酒味。”

韩暮还待挣扎,被翠儿和晴儿连拉带拽的拖进楼里,将衣服扒光。韩暮可怜巴巴的光着身子缩在浴桶边的软榻上道:“你们好歹也要先烧水啊,这要冻死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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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韩府忽然来了一个人,此人身着侍卫服装,当韩府仆役将他带到韩暮面前的时候,韩暮在认出他是宫中皇帝身边的太监荣德海。

荣德海示意韩暮挥退众人之后,从衣袖中掏出一份手谕。

韩暮看的真切,那是当今皇上司马奕的亲笔手谕,要他今夜入宫见驾。

韩暮目送荣德海上车离开之后,怔怔的发呆;这司马奕召见自己,而且是在深夜,难道又要玩什么衣带诏之类的玩意么?

想想在吴兴,就因一纸诏书弄的他家破人亡,深陷争斗的漩涡,韩暮心中不寒而栗,他连忙上马赶往谢府,向谢安讨教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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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奇葩的皇宫之夜(上)

韩暮从谢府出来时已是夕阳西沉,点点余晖透过街道两旁的建筑洒下斑斑点点的黄光,照射在人和树的身上,将影子拉得歪斜而狭长。35zww.com

日光渐去,寒气陡升,春二月的傍晚,令人浑身不自在。

召见的时间还早,韩暮打算回府小憩,这次连谢安也搞不清司马奕召见他的原因,但他猜测是和流言有关。

关于司马奕不举,宫中污秽不堪的传言已经沸沸扬扬了几天了,丝毫不见销声匿迹的迹象,这次恐怕司马奕也急了。

韩暮打定主意虚与委蛇,绝不给半点承诺。

韩暮回到府中,用过晚饭后,和众女调笑打闹了一番,舒缓一下心中的情绪;最近柳如眉对武学有了相当的兴趣,这会她又要和韩暮过招。

韩暮如她所愿,手提细竹一只,便在屋内开始调教起她来,众女捧着茶盅远远的坐在旁边看热闹。

柳如眉像模像样的拿了柄木剑,漂亮的玩了个剑花,摆了个起手式,粗声粗气的道:“这位壮士,请了。”

韩暮哈哈大笑,伸出食指勾了勾;果然柳如眉女侠受不了这个轻蔑加挑逗的姿势,娇喝一声猛冲过来,木剑带着风声朝韩暮的胸口刺来。

韩暮叫道:“女侠好威武,女侠饶命!”身子一晃让过柳如眉的一剑,竹条轻晃间在柳如眉的丰.臀上抽了一记;柳如眉面红过耳,转身叫道:“小淫贼,看招。”

韩暮学着电影上淫贼的样子“嘿嘿”笑道:“小娘子,从了大爷吧。”手上不闲着,让过柳如眉这一剑后,伸手在她胸口摸了一记。

旁观众女气不过,纷纷出言申讨韩暮的败类行径,张彤云还是首次看到韩暮和其他女子调笑,没想到场面这么火爆,羞得将脸藏在谢道韫身后,露出半个眼偷瞧。35zww.com

韩暮见众女娇嗔不绝,心下大乐,道:“哪位小娘子不服,稍后和在下走两招。”

柳如眉趁他说话的功夫,偷偷一剑刺出,此剑匆忙间刺出去,准头极差,竟然直奔韩暮大腿根部而去,柳如眉自己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收剑,但用劲过于猛烈,收势不及,剑尖还是奔着韩暮要害部位而去。

韩暮还看着众女傻笑,恍若未知,眼见一位新太监即将诞生之时。只听韩暮一声大叫道:“女侠你太狠了。”竹条一拂一带将木剑带飞,顺手一拉,柳如眉整个人便倒在韩暮的怀里,张着小嘴直喘气。

韩暮见她脸色煞白,显然是吓得不轻;韩暮轻声笑道:“女侠不必惊慌,在下*尚在,不耽误继续外出采花,至于小娘子你嘛,因为下手狠毒,今晚罚你好好安慰我。”

柳如眉这才恢复过来,反手抱住韩暮,她吓哭了。

哭哭闹闹这么一闹,韩暮的心情放松了很多,算算时间已经一更了,该动身去皇宫见驾了,忙吩咐备马,带着苏红菱和几名亲卫出门。

时值月中,一轮明月高挂晴空,照得四下里如同洒下一片银光,周围的景象清晰可辨。

韩暮策马走在通往宣阳门的御道上,宽阔洁净的御道由一块块打磨平整的青石垒砌而成,两边又宽又深的御渠旁,高大的柳槐无精打采的在寒风中颤抖。

到了健康宫门口,韩暮无视宫门侍卫的敬礼,直接穿过大司马门直达宫城。

皇帝召见的地方在后殿寝宫显阳殿,乃是皇后庾氏的寝宫,韩暮心头有些犯嘀咕:召见大臣选在皇后的寝宫实在是有些奇怪,为防意外,他决定先找几个手下侍卫问问清楚。

韩暮轻车熟路从太极殿偏殿绕过,经过式乾殿后,显阳宫便在眼前。

高大巍峨的显阳殿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肃穆,隐隐约约能听到殿内丝竹之声传来,还有嘻嘻哈哈的人声;韩暮皱了皱眉,迈步向殿边当值侍卫的岗哨走去。

天气寒冷,几名侍卫正窝在一起吹牛皮,看见韩暮走来慌忙起身敬礼;韩暮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轻轻的道:“今晚可要特别小心当值啊,皇上在里边吧?”

一名侍卫笑道:“皇上天天在显阳殿,这有什么特别小心的。”

韩暮奇道:“皇上天天在显阳殿过夜?。”

那侍卫笑道:“那可不?皇后娘娘都搬到西康殿和老太后作伴去了,这边已经成了皇上的寝殿了。”

韩暮暗骂自己平日不勤于公务,连皇上住哪都搞不清楚,这样的侍卫统领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但此时他也放了一大半心,皇后寝殿既然已成皇上寝殿,那当可不必担心其中有诈,他叮嘱了侍卫几句,便转身走向殿门。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见韩暮到来,忙上前道:“韩将军,皇上在里边等你呢,快进去吧。”

韩暮点点头,叫跟随苏红菱和几名亲卫随太监进偏殿休息,自己整整衣冠,昂然而入。

穿过几道门厅和回廊,转过一座小厅,悦耳的丝竹声忽然间变得犹在耳边,面前一间正房门口彩灯高挂,灯火辉煌见隐约可见室内彩袖飞舞,身影婆娑。

守门的宫女进去禀报司马奕,一会儿,里边的乐声停息,似有匆匆跑动的声音;不大会小宫女出门道:“皇上传韩统领觐见。”

韩暮心中疑窦重重,咬一咬牙跨入屋内。

屋内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阵阵香气,让刚从清冷的空气中走进来的韩暮,感到颇不适应。

在外边丝毫看不出,里面的面积巨大宽阔,两边殿壁上巨烛高烧,足足有数百根之多,照得殿内灯火通明,纤毫毕现。

橙黄色的绒地毯铺满地面,走上去软绵绵的十分舒适,地上随意的丢着各式各样的羊绒靠枕,个个都是云锦织花,华美无比。

两只铜质镂花香鼎矗立在大厅的东角,高昂的鹤形喷嘴里冒着馨香的烟雾。

厅北一座高椅上司马奕正斜靠着大靠枕,笑盈盈的看着韩暮,脸上被屋内热气熏蒸的泛着不健康的暗红。

韩暮高呼万岁,趋前几步,行跪拜之礼;司马奕站起下座,拉起韩暮道:“爱卿平身,深夜叫你前来,有些不太和情理,但朕实在是没办法了,将军不会不高兴吧。”

韩暮肃然道:“蒙圣上召见,是臣的荣幸,皇上多虑了。”

司马奕呵呵一笑,叫人拿来两个靠枕,自己当先坐下,又示意韩暮坐在地毯上。

韩暮依言坐在司马奕的对面,抬眼看去,顿时浑身一阵恶寒,只见那司马奕外袍敞开,外袍下伸出的是两条未着下裳的大腿。

那大腿白白嫩嫩,便如女子的肌肤一般,在烛火下泛着让人头晕的淡淡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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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奇葩的皇宫之夜(中)

韩暮别过眼睛,不敢再看,将眼神望向别处;忽然间他看见从殿顶直拖到地的黄色帷幕后,无风自动,里边影影绰绰似乎藏有多人。www.65txt.com

韩暮心中一惊:难道这司马奕今天叫我来,是别有企图?是否是因外界传言卢竦淫乱宫闱之事而恼恨自己,想将自己诛之而后快?

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且不说司马奕是否有这个胆量来诛杀自己,就算他有胆子也不必通过这种手段,他毕竟是皇帝,发起狠来整死一个人来,有千万种选择,偏偏这种选择是最不明智的。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传来司马奕温柔的声音:“韩爱卿最近可曾听到什么对朕不利的流言么?”

韩暮慌忙答道:“微臣在宫中尽忠职守,没有什么机会接触道外界闲杂人等,倒是没有听到什么流言。”

司马奕叹了口气道:“有小人在暗中中伤朕,朕得知后痛心疾首,苦恼的茶饭不思了。”

韩暮道:“圣上大可不必为一些风言风语烦恼,可派人去查查是谁人在散步流言,也好堵住这些大逆不道之人的脏口。”

司马奕哭丧着脸道:“朕何曾不是这样想,但谈何容易啊。爱卿你有所不知啊,那些流言简直不堪入耳,想我司马奕为国事日夜操劳,结果居然为人所中伤,朕的心都碎了。”

韩暮心道:你为国事操劳才怪,一个好好的皇宫被你搞的乌烟瘴气,活该你有今天。嘴上却道:“流言止于智者,相信大多数人不会被这流言所蒙蔽,皇上保重身体,不必为此事烦恼。”

司马奕微微点头,转身吩咐一旁跪侍的宫女拿酒和丹药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一会宫女用银盘托举着两杯酒和两丸红色的药丸过来,司马奕示意韩暮端酒取丸服用,韩暮闻闻那杯酒,芬芳盈鼻,酒色清澈确实是好酒,但是不敢大意,待司马奕伸手端起其中一杯时,他才出手,后发先至的将司马奕刚刚手指碰到的那杯端起。

司马奕微一错愕,倒也并不在意,端起另外一杯,又捻起一颗红丸送入口中,用酒灌入腹中。

韩暮暗暗大骂,这晋朝如何能不衰败,上至皇帝下至士族,个个都嗑药;这寒食散说白了就是毒品,以五味石药炼制而成,虽有部分杀虫、镇心之效,但服用后造成精神上的短期兴奋,给人以全身舒适的错觉。

时人便以为是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变着法子的炼制,殊不知久服成瘾,将身体日日拖垮,和延年益寿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

韩暮见司马奕微闭双眼,喘气急促,显然是药力发作,趁此良机他将那丸丹药纳入手心作势填入口中,再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顺手将药丸藏入囊中,闭目学那司马奕作陶醉状。

司马奕睁开双目,看韩暮杯中酒已空,盘中药已磬,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韩爱卿,你可知朕今日叫你前来所为何事么?”司马奕声音更加的温柔,眼神中也有稍许的奇异之处,韩暮从未见过这种眼神,心中忽觉不妥。

“圣上明言,但有需微臣尽力之处,微臣粉身碎骨也定不皱一皱眉头。”韩暮语声铿锵,这番话说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动。

司马奕面容一肃,狠声道:“有人想利用这次机会逼朕禅位,韩暮你需助我渡过此关,以后朝中官职任你挑选。”

韩暮一惊,心道:这家伙真不是个草包,这一点居然能看出来,起码比外面的许多官员精明的多。

“陛下,微臣只是个小小的内卫统领,手下只有区区三千侍卫,这等重大的责任如何担当的起?再说谁敢逼迫陛下呢?”韩暮故作糊涂,下定决心不给司马奕任何承诺。

“哈哈哈哈。”司马奕忽然大笑站起道:“韩将军你小小年纪,城府倒是颇深;这也难怪谢安王坦之那一干人等都围着你转;若问谁在背后捣鬼,想要夺朕之位,恐怕韩将军比我要了解的多吧。”

韩暮再吃一惊,心中快速思索对策。

司马奕忽又温言道:“韩将军,此次也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桓老贼想夺我之位,必不得天下人心,你只需说服谢安王坦之张玄等人助我,以雷霆之力将朝中桓温党羽剪除,禁卫军加上内卫府侍卫数万精兵据京师坚守,桓温即便想作乱也不会得逞;各地方镇必会起兵响应,桓贼覆灭在即,韩将军是首功一件;朕已经决定,事了之后,认你为御弟,这样你便能受封摄政王,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枉你这一身的文采武功啊。”

韩暮听他说的流利,显然这番话在司马奕肚子里已经演练了多次,心里暗笑道: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但此事如何应对倒是个难题。

司马奕见他皱眉思索,似有所心动,忽然拉起他的手道:“韩爱卿不必急于决定,此事还有回旋时日,今日再不谈此事;现在,陪朕看节目好么?”

韩暮感到他的手心湿哒哒的,绵软火热,心中一阵恶心。忙借拱手施礼之际甩开他手,随着他来到一角坐下。

司马奕“啪啪”击了两掌,丝竹声起,那黄色的大帷幕忽然拉开,一群半裸的宫女碎步跑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那群舞女正当妙龄,个个容颜秀丽,身材喷火;上身仅轻纱罩体,舞动间胸前两点嫣红颤颤抖动,下身素绢裹着羞处,起手投足间,眼神曼妙,身姿撩人。

韩暮武技精进,目力过人,那些舞女们身上的轻纱在他眼里浑似无物,只看得他口干舌燥,一股莫名的邪火从心头升起,不觉下身大棒高举,心神荡漾起来。

司马奕偷偷看着韩暮的情形,心下暗喜;一打手势,忽然乐声一变,乐音中隐隐夹杂喘息呻吟之声,更加的撩人心魄。

韩暮此刻已经是*焚身,忽然间他明白了,那杯酒中肯定被下了药,否则以韩暮能和谢道韫裸.身相拥一夜而未破谢道韫处女之身的定力,断然不至于如此不堪。

此时场上已经又出来了十几个人,这帮人个个身材俊伟,长相英挺,更让人掉眼珠子的是,全部光着身子,每个人都拉住一名舞女,三下两下撕掉仅有的遮体之物,当场表演起活春.宫来。

韩暮看的心惊肉跳,耳边淫.声浪.语不绝,他一咬牙根强自起身,想逃出这里;忽然胳膊被人拉住了,一个温柔的带着娇媚的喘息在耳边响起,韩暮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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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 奇葩的皇宫之夜(下)

司马奕不知何时已经外袍褪去,里边空无一缕;露出锦缎一般雪白的肌肤,双目放射着奇怪的光芒看着韩暮,那样子似乎要择人而噬。三五中文网

韩暮魂飞天外,忽然间他明白了:司马奕是个断背之人。

脑子里模糊的历史知识提醒韩暮,魏晋之时正是断袖之癖盛行,男风当道的时代;自咸宁太康以后,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以之为时尚,天下咸相仿效,这些事搞得当时离婚率大增。

这些贵族士大夫们大多数有双重性取向,相互之间除了炫耀美妾俏俾之外,还互相攀比男宠,娈童引以为傲。

韩暮虽然来到晋朝已经将近两年,但平日也只是听说而已,那种糜烂的淫.秽派对一次也没参加过,今天韩暮算是大开眼界了。

但看司马奕这样的做派,似乎他变换了另外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在二十一世纪的基情年代里,被称之为“受”。

若不是司马奕头戴华美精致的金冠,你绝对不会认识这个脸泛潮红,声音娇柔的家伙竟然是大晋的皇帝;若不是他的上下颌黑须宛然,喉结突出,你也绝对不会认为这个有着雪白的肌肤,幽怨的眼神的家伙是个男人。

“韩将军……”司马奕颤抖着‘娇呼’道:“那日华林苑中与将军初见,朕便心生喜爱,但苦无良机;外人谣言朕迷信卢竦之御女之术,那是真的冤枉了朕;朕从未对女子产生过兴趣,但对于像韩将军这等轩伟男儿却无半分抵抗之力。”

韩暮浑身鸡皮皱起,心中烦恶万分。

司马奕继续道:“世间男儿均已御尽天下美女为乐,其实他们那里知道,真正的人生妙境、造化真谛非是如此,乃是被御啊。35zww.com这个道理我是见到卢竦之后才终于明白了,可惜他为你所杀,那么便由你来代替他,给朕欢乐吧。”

韩暮脑子里象塞了一团浆糊,双手机械的抗拒着司马奕的侵扰;大厅内扭曲的肉体和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刺激的司马奕不顾一切,他转过身子朝韩暮露出了擦满胭脂和香粉的“雪.臀”。

韩暮大喝一声,将‘清心诀’运满全身,压抑住不断袭来的绮思,伸脚照着那雪白的屁股踹去,今日来此,竟然受到如此的羞辱,这一脚带上暗劲,着实不轻,直踹得司马奕飞扑丈许,撅腚趴在地毯上。

韩暮闪身就走,那司马奕在后面‘娇呼’道:“韩将军,韩将军,你莫恼,若不喜欢,朕可命两位公主出来陪侍。”

韩暮心头窝火,将面前纠缠在一起奇形怪状的男女们一一踹飞,夺路冲出宫殿,司马奕满脸悲色,趴在地毯上眼睁睁的看着韩暮消失在门口。

殿内众人丝毫不以为意,他们俱已服用春酒和药丸,药力催动下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不管不顾的捉对继续厮杀。

一名英伟男子双目红红的走向司马奕,一把将他抱起,司马奕很快便忘记了刚才之事,转身宛然相就……

韩暮冲出门外,冷风扑面,顿时全身舒泰;他急匆匆走出显阳殿,招呼苏红菱和亲卫出宫而去,脑海里刚才的一幕幕不断闪现,耳朵里仿佛还回荡着蚀骨销魂的呻吟声。

韩暮彻底的没有了心里负担,本来对于将司马奕拱手送出还有些内疚,但今夜之事让他愧疚全无。

司马奕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将他拉入这场淫乱派对之中,先前的商议只是前奏;鹤嘴里的春香,下了药的酒,催动药力使人迷乱的毒丸,他打算一步步的将韩暮拉入这种堕落的局中,一旦韩暮和司马奕有了那层关系之后,韩暮将被他控制在手,自然会维护他的帝位。

韩暮心下大恨,一言不发,体内的药力强劲,清心诀根本压制不住;苏红菱和他并骑而驰,只听到韩暮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问他数遍,韩暮只是不出声,挥鞭狂.抽马臀。

健马吃痛,在宽敞无人的御道上飞奔如电,众人急忙加快速度跟上,待回到韩宅之时,韩暮那匹马的臀部已被抽的血肉模糊。

韩暮翻身下马,拉着苏红菱的手便飞奔到梦幻小筑,不顾苏红菱的娇呼拦腰将她抱起往自己房中行去。

推门而入,翠儿和晴儿正在灯下闲聊,暮然看见韩暮涨红着脸抱着苏红菱进来,都吓了一跳,韩暮哑声道:“晴儿去吧叶儿也叫来,快去快回。”转头对着呆若木鸡的翠儿道:“来帮我们宽衣。”

翠儿上前动作稍慢,韩暮已经不耐等待,三下两下将衣物除去,两女惊骇的眼光里,韩暮全身暗红,巨.棒高昂,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苏红菱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忙吩咐翠儿端盆冷水来,想给韩暮擦擦身子,降降火气。

韩暮不等她说完,虎吼一声,将她扑倒床上,‘刺啦啦’的衣物撕裂声中,苏红菱被剥成了个小白羊……

韩暮状若疯虎的在房中四女的身上折腾,几个小丫头已经不堪鞭笞,几番销魂了;见韩暮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苏红菱无力的朝双腿站站的叶儿道:“快去叫玉润姐姐和如眉来。”

叶儿勉力穿上衣衫,上楼叫帮手,不一刻楼梯声响,王玉润和柳如眉等人急匆匆下来,韩暮也不管来的是谁了,他迷乱的意识里只知道,要将体内邪气散尽方才舒畅。

在众女齐心协力之下,天色微明时,韩暮终于狂吼着在柳如眉体内爆发,然后昏沉沉的睡去。

众女眼中带泪,抖抖索索的起身,相互搀扶着回房,各自昏然入睡。

谢道韫房里,张彤云和谢道韫缩在一个被窝里,伸头聆听,直到楼下的云消雨散,方才搂抱在一起,放松焦急的神情,对视叹息,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韩暮没有去宫内当值,直到日上三杆,整个梦幻小筑里依旧鸦雀无声;小楼内众女皆在酣睡,在昨夜暴风骤雨的摧残下,她们已是花残柳败,尚需时间恢复。

谢道韫倒是起了个大早,她下楼来到韩暮房间查看,见房内凌乱不堪,好像被狂风卷过一般,可见昨夜情形之险恶。

谢道韫叹了口气,将房中破碎的衣衫,满地的鞋袜小衣捡起,叫来婢女拿去洗刷,又亲自打了一盆热水,帮他擦身。

揭开被褥,那一柱擎天的摸样,让谢道韫红脸低啐不已,她咬咬牙,将布巾浸入热水拧干,覆上韩暮结实的肌肤,细细擦拭起来。

PS:晋朝有些事情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小说中也不能写;这个朝代是个奇葩的年代,即使是同性恋流行的国外,也没有这个朝代的半公开化,当中有些奇闻不忍卒读,但这些都是禁区,书中绝对不能表述。有兴趣了解朋友可以加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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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章 病急乱投医

建康城迎来了太和六年的春天;四月的建康城绿柳烟笼,碧水纵横,人间四月天,总是最让人留恋的时刻。www.65txt.com

春天给人以希望和动力,在建康城的百姓心中,他们坚信今年会是平安的一年,发达的一年。

但有的人心中却无法再有希望,譬如司马奕,譬如庾希。

如果司马奕一倒台,皇后庾氏一脉将从此风光不再,庾希身为庾氏兄妹的长兄,又执掌庾氏家族门户,他不得不挺身而出,暗自奔走。

他第一个要找的是武陵王司马晞,借着弟弟庾倩在武陵王帐下当长史的关系,他接连两次拜会司马晞,想联合司马晞对抗桓温的阴谋。

但是庾希大失所望,武陵王对此毫无反应,此人表面上表现出愤慨和同情,但是实际上,司马晞巴不得司马奕倒台;他很清楚桓温绝对不会代帝自立,说到底,桓温还是要帮司马家维持江山,他依旧需要寻找合适的司马家的皇族血脉再立新帝。

如此一来,司马晞的机会就来了。

庾希无奈只好去找辅政大臣、会稽王司马昱,司马昱不能不管,因为司马奕本来就是他和崇德太后一手扶上帝位的;然而司马昱想管也管不了,他手中仅有行政权力,并无兵权,性格上又是个懦弱怕事的主,除了陪庾希垂泪之外,他毫无办法。

庾希知道他只剩下最后两根稻草可以挽救这可以预见的灾难了,一个是谢安,一个是褚太后。

谢安王坦之这边,庾希有十成把握争取到他们的帮助,但是这样的帮助能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以谢安这方的实力,对抗桓温远远不足,若只是央求他们保全庾氏兄弟的性命恐怕可以办到,但若要让他们挡住桓温废黜司马奕的脚步,就勉为其难了。

谢安,王坦之等人不是傻子,也不是硬往上冲的莽夫,种种迹象表明,名士的潇洒不羁之气是建立在生死无虞的基础之上的,若真要别人去为你拼命,无异于痴人说梦。www.65txt.com

在这件事里,庾希性格中的书生迂腐之气显露无疑,他抱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考虑其中的得失,要么这次就借机扳倒桓温,要么就自己兄弟就是必死之局,让他选择失去庾氏几代人努力得来的光辉而匍匐于桓温脚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于是,他没有去找谢安等人,他假借看望妹妹庾皇后之机,抽了个机会觐见了崇德太后褚蒜子,只有这位临朝听政过三位皇帝的老太后,才能让桓温不敢异动。

西康殿又称崇德宫,褚太后已经住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殿将近十年,每日里除了晒晒太阳,赏赏花,喂喂鸟之外,她便只是呆在佛堂进香念经;褚太后原本就是一位出生望族的大户小姐,对于政治上她没有太多的欲望。

然而,嫁入帝王之家,却将她三次推上权利的顶峰,三次临朝都是在群臣极力劝谏之下,她才出山,她不想如此,但不得不如此。

身为太后的她,内心里总是渴望将司马家的社稷江山在自己手里得以延续和发展,所以每每皇帝幼小,需要她代替皇帝行使权力之时,她便无从推脱。

司马奕是她和司马昱一手推上了皇帝宝座,褚太后选择司马奕的原因便是,年轻、有干劲、而且名声很好,褚太后原本以为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再加上老成持重的司马昱给予辅佐,司马家的江山将会更加的稳固,她自己也可以安心的享享清福。

然而事与愿违,才六年时光,司马奕便由一个精明干练,朝气蓬勃的帝王变成一个沉迷于恶习,嗑药成瘾,秽乱宫闱的腐朽之人,外面的传言像长了腿似的跑进皇宫大内,也跑进了崇德殿这个清静无为的所在。

庾希小心翼翼的进了崇德殿西首的一座院子,这里正是庾皇后的住所,庾皇后最近跟随褚太后学佛,此刻正穿着一袭青衣,坐在小佛堂里做早课。

庾希不敢打搅,独自呆在正厅里喝茶等待,不一会庾皇后早课完毕,换上正服出来见哥哥,她对庾希一大早便来见她有些诧异。

庾希上前参见时,庾皇后连忙搀住道:“自家人,何必拘礼,不知大兄今日前来可有事么?”

庾希看着妹妹清减的容颜,心中伤感,道:“吾妹到这崇德宫多少时日了?”

庾皇后道:“啊……快一年了。”

“皇上从未派人来接你回去么?”

庾皇后脸上泛起羞愧之色咬牙道:“我才不会回到那里,皇上每日所做的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庾希心里明白,司马奕变态至极,自己的妹妹很有可能被他逼迫着和妖道卢竦以及宫中养着的一帮男宠宣.淫;心里不禁大痛。

“妹妹,为兄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庾氏一脉自从先翁去世后便逐年式微,幸得吾妹庇护方能在这大晋占得一席之地,我替去世的爹娘和弟弟们谢谢妹妹了。”

庾皇后目中升起一团水雾,道:“大兄能有此言,妹妹便心安了,我也不枉在这深宫内受这些屈辱,遭这些罪。”

庾希叹息道:“我只怕妹妹多年来的努力要化作泡影了,外边的传言不知道妹妹可曾听到?”

庾皇后银牙紧咬恨声道:“哪里有什么流言,那些话绝大多数都是真实的。”

庾希瞠目道:“妹妹怎可如此说话,若被人传去,岂不是大难临头?”

庾皇后昂首道:“大兄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目前的大难还远么?皇上如此昏庸,授人以柄,他人岂肯放过。”

庾希默然不语,知道妹妹对形势看的很清楚,在心里斟酌词句,想重新激起妹妹的信心。

一时间厅内无声,厅外院中蜂飞蝶忙,春光耀眼,厅内庾氏兄妹二人却心若寒冬。

“妹妹,你说的很对,如今形势对皇上越来越不利,贼子即将有所行动,一旦皇上被废,你可想过我庾家会有何种下场么?”

“无非是风光不再,罢官免职罢了,我庾家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耀,也该退一退了。”庾皇后淡淡的道。

“哎呀,妹妹你傻呀,桓温此人乃是睚眦必报,心狠手毒之辈;自父亲大人在世起,他便和我庾家结下仇怨,只因你在皇后之位,他才有所忌惮,一旦皇上被废黜,庾氏必遭他毒手。”庾希急道。

“他真会这么做么?”庾皇后有些疑惑。

“袁真之事便是铁证,妹妹你不会不知袁真乃是被诬陷反叛的吧?皇上是怕他才准了他的诬陷之奏,一家老小七十余口全部被腰斩,你难道不知道么?”

庾皇后沉思半晌,叹口气道:“看来还是要去求一求太后,太后最近心情不好,即便是去求,她老人家也未必应允。”

庾希道:“谋事在人,再说,太后岂能任贼子横行,她老人家必有计较。”

庾皇后盯着庾希看了半晌才轻轻的道:“大兄,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太后只要保住司马家的江山即可,只要贼子不代帝位,哪个姓司马的做皇帝不是一样呢?”

庾希如一瓢凉水当头浇下,刚热了的心又冷了下去。

PS:最近关于本书的部分情节或人物与历史上的有些出入,书友们提出了善意的批评,苹果虚心接受,这些东西我写的时候大多都知道;只是我在简介里提到了,本书不是正史,只要没有大的硬伤,应该不违背架空二字。如果处处按照史实去写,我建议大家看《晋书》,那是正史。虽然我不敢相信那些都是真的,因为那也是后世人撰写的,我对历史的态度一般是:尽信书、不如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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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 联盟

褚太后压根就没有接见庾希,此刻对老太后来说需要见得是谢安、王坦之、张玄、甚至是韩暮。35zww.com

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褚太后三次临朝当政所积累的政治经验告诉她,此刻靠的不仅仅是威望了,还需要掌握与之抗衡的实力。

她对司马奕已经彻底绝望,这一次的社稷之危,大部分是司马奕的咎由自取,她决定弃掉这颗子,但是弃掉之前,可以用这颗子做做交易的筹码,和对方讨价还价。

四月的一个深夜,谢安、王坦之、张玄、韩暮四人被褚太后召见,召见的地点就在崇德殿东院的太后寝房内,此次召见极其秘密,太后身边的老太监乔装出宫宣旨,且时间安排在三更后。

四人鱼贯进入佛堂,韩暮吩咐两名侍卫在门口值守,任何人不许放进来;这两名侍卫是韩暮在侍卫中的心腹:卫长青和小方。

佛堂内摆设简朴,除了几个蒲团,一张案几上摆着木鱼,木槌,和一盏灯以外,最惹眼的便属三尊高大的菩萨像了。

三尊佛像都镀了金,端坐莲花台上,宝相庄严,带着一丝丝的威压之感;韩暮识得这三尊佛像,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华严三圣〈释迦牟尼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褚太后将召见地点设在这里,看来是有些深意的,佛祖面前且看谁还敢说诳语。

褚太后跪坐案几的蒲团上,闭目敲着木鱼,嘴里喃喃不休,倒似没有看见他们几人进来一样。

韩暮看了谢安王坦之一眼,见二人神色恭敬的肃立一旁,显然是对褚太后极为尊敬,于是便也静立一旁,耐心等待。

褚太后面容华贵,身材娇小,额阔嘴方,双眉修长,虽然年近五十,但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皮肤无半点瑕疵,白皙光泽。35zww.com唯一泄露年龄的地方是她那两鬓微染的星星白发。

韩暮正看得出神,忽然褚太后停下木鱼睁眼看来,正好和韩暮对了个眼神;韩暮心头大跳,忙垂下眼睛,像谢安等人一样双手下垂看向地面。

按照大晋的礼仪来说,对太后瞠目直视是大不敬之罪,但是褚太后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她见韩暮慌忙低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地面,嘴角逸出一丝笑意。

“诸位大人久等了,哀家礼佛之人,规矩良多,几位大人莫要见怪。”褚太后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四人忙磕头见礼,韩暮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朝代心甘情愿的向一个女人行礼,来之前他便从众人嘴里得知这位褚太后的经历,这么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屡屡在司马家的男子们嗑药生病或者流着鼻涕的时候帮助他们维持住祖宗留下的江山,周旋在权臣和奸雄之中游刃有余,末了不贪功不霸权,等这些司马家的废物们稍微能自立一点,立马抽身而退,归隐礼佛,这样的女子生在这个朝代,简直是司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

褚太后示意四人免礼,指着蒲团道:“这里没有锦凳,也没有椅子,四位大人将就点吧。”

“谢太后赐坐!”四人谢恩后依次坐下,静待太后发话。

“四位大人,可知哀家今日特意召见你们是为了何事么?”太后清亮的语音响起,语气温柔。

“臣斗胆猜想,可是为了皇上之事?”谢安道。

“谢大人说的对,看来几位大人最近也和哀家一样为此事烦心呢。但不知几位大人可有什么对策么?”

四人默然不语,这时候一不小心就会说错话,除了韩暮,那三个都是官场老油条,自然不会瞎说,韩暮也不是傻子,一千多年的道行在呢。

“诸位大人,哀家平日里可曾对朝政说过什么?”褚太后轻叹一声问道。

“太后贤明德高,平日倒不曾对朝政有所涉猎,老臣在想,若是太后多多过问朝政那倒是好事一件,也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王坦之性子直爽,把心里的话居然说出来了。

“王大人之意,可是怪哀家不管朝政么?这大晋江山难道需要我一个未亡人来承担责任么?”褚太后话语中似有怒意。

王坦之忙伏身叩首道:“老臣失言,老臣该死,其实我是想说……”

“你是想说当今皇上昏庸无能,自毁社稷是吧?”褚太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臣不敢……臣不敢……”王坦之磕头如捣蒜,谢安和张玄也忙磕头请太后息怒,唯韩暮岿然不动,他想明白了,今日必须要把事情解决掉,一味的遮遮掩掩,反而得不出结论,虽然己方有几成把握控制住局面,和桓温能达成某种协议,但是加上太后这个砝码之后,己方便胜券在握了。

“其实皇上确实如太后所说的那样,昏庸无能,自毁社稷。”韩暮朗声说道。

此语一出,顿时佛堂里一片寂静,众人吃惊的看着韩暮,褚太后也睁着一双凤目盯着韩暮。

韩暮一丝不让的和褚太后对视,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

谢安急的口不择言骂道:“无知小子,还不向太后谢罪,圣上之事岂容你来评说。”

韩暮毫不在意的和褚太后对眼,丝毫没有请罪的意思。

褚太后忽然掩口轻笑了起来,手指着韩暮问谢安道:“这便是你谢大人收的义子韩暮么?是那个在宫里杀了卢竦的韩暮?”

谢安摸了摸头上的冷汗,俊脸上无一丝血色叩首道:“正是下官收的义子,这小子口无遮拦,不太懂规矩,还请太后恕罪。”

褚太后止住笑声,用汗巾抹抹嘴角道:“何罪之有?他说的是实话啊,皇上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对说实话的哀家治什么罪?我倒是希望上上下下多几个像韩将军这样直言相谏之人呢,可惜呀,个个明哲保身,图一时之苟安,不为社稷着想。”

众人无语,怎么好事都轮到这小子头上,连冒犯太后皇上都被说成是忠言直谏。

“那么韩将军,你来告诉哀家,现在该如何呢?”

韩暮心道:我才不上当呢,夸我几句就想套我话,我直言圣上之非还算是直谏,我若是建议任凭桓温废了皇上,马上就成了逆臣,以后你们什么脏水都会朝我身上泼。

于是叩首道:“微臣唯太后之命是从,太后明示。”

褚太后原以为韩暮只是个愣头青,没想到也是这么老辣,闻言笑道:“王大人、谢大人、张大人,你们也和韩暮想的是一样的么?我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

“臣等唯太后之命是从。”谢安等人知道太后要发出真正的指令了,心中一阵轻松,这句话也喊得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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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四章 最后的疯狂

“既然如此,哀家也就直言不讳了,原本皇上是哀家和会稽王一力拥戴为帝,实指望能安安生生的过了这下半辈子,可是没想到还是摆脱不了劳碌的命,今日之事由哀家而起,原也该由哀家来了结。三五中文网褚太后说到这里,语音有些哀婉。

谢安叩首道:“太后何须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后也是尽了力的。”

褚太后微微点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润湿,道:“话虽如此,但大晋江山若沦丧他人之手,哀家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久未出声的张玄大声道:“太后,臣等绝对不会放任此事不管,必誓死保全大晋基业。”

褚太后微笑道:“哀家便知道几位大人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否则,今夜也不会召见你们四人了,哀家思前想后,考虑再三,做了个决定,诸位帮我参考参考。”

四人躬身细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皇上的所作所为已经令天下臣民寒心,也令哀家心冷,他已经失去了当皇帝的资格;所以有人借机发难,哀家一点都不奇怪,为今之计,哀家想和你们商量商量,一旦皇上被废,该哪位来接任社稷,登大宝之位?”

“诸位大人都是朝廷重臣,哀家出面站在你们一方,足可左右人选问题,想那人绝不敢公然篡位,还是要走立新皇,狭天子令四方的老路,所以这皇帝的位置关系到多人的生死,至关重要。决不可任由他人指派。”褚太后言语坚定,分析的清晰透彻。

到了这个时候,四人再无顾忌,纷纷发表意见;韩暮对皇族的关系不是很熟,只能从他人的言谈中获取有价值的信息,谨慎的发表着意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直到天色放亮之时,他们终于达成一致,拟定了人选,将细节考虑了一番方才告退出宫。

韩暮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往韩宅行去;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照得周围的景致染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韩暮心情舒畅,一路欣赏着淮水两岸的清晨,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身体丝毫没有倦意。

司马奕万念俱灰,他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现在唯一能给他一点安慰的就是庾希这个大舅子了,司马奕寄希望于庾希能在朝中联合一批势力阻挡住这次逆流,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上次设计韩暮之事是他的一大败笔,庾希在得知他对韩暮的所作所为之后,彻底失望了,这一次连谢安一方赖以保命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庾希激动之余当面就骂了司马奕“蠢不可当!”转身拂袖而去。

司马奕也没那个心气去计较他对自己不敬,他将自己关在寝宫三天,破天荒的没有嗑药,没有叫男伴相陪,他下了最后一个决定,一个荒谬、残忍、愚蠢、胆怯的决定。

第四天他将三名陪伴多年的‘心爱的男人’,相龙、计好、朱灵宝叫到面前,痛苦流涕的和他们逐一欢好。

三名男妃暗自高兴,还以为司马奕依然如故,并未因闭关三日而抛弃他们,心中小小的担心一扫而光,个个使尽全身解数伺候司马奕。

他们在宫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舒坦了,除了伺候好司马奕之外,宫中的宫女、嫔妃,贵人,甚至是庾皇后都任他们淫辱,想谁就叫谁,这样的日子和皇帝也差不了多少,他们不想失去这种堪比神仙的日子。

四人纠缠在一起,足足半日方才倦及而分,司马奕穿上衣裳,脸上带着泪痕,神情凄婉的瘫坐在床榻上,看着面前的三人道:“三位爱卿,朕平日待你们如何?”

相龙、计好、朱灵宝三人均道:“皇上待我们真心诚意,嘘寒问暖,堪比再生父母。”

司马奕长叹一声道:“如果朕有危难,你等如何自处呢?”

朱灵宝为人机灵,平日里马屁也拍的最溜,抢着道:“皇上若有急难,我等必全心全意为皇上排忧解难,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其余二人被他抢了先,心中不满,忙抢着表决心,表示自己愿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

司马奕面露喜色道:“那就好,朕就怕你们心不甘情不愿,如此一来,朕的心中也会长久的不安。”

三人听了司马奕的话,都隐隐觉得不妥,但听司马奕续道:“如今朕危难将至,需要借三位爱卿的人头一用,你们如此忠心,朕也就释然了。”

三人张大嘴巴,惊鄂的说不出话来。

“你们放心,朕会厚葬你们,你们的家人也将得到朕的丰厚赏赐,安心的为朕去死吧。”司马奕泪流满面。

相龙、计好、朱灵宝三人颓然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嘴里喃喃的道:“皇上饶命,饶命啊。”

司马奕浑似没有听到一般,一挥手,几名侍卫连拉带拽将三人拖出去,不一刻,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装在锦盒里送了进来;司马奕掩面不忍观看,叫侍卫妥善保管,又吩咐道:“去将田妃、孟妃、淑妃和她们所生的王子的头砍下来,装在锦盒里给朕送来。”

几名侍卫睁大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司马奕怒喝道:“还不去?”

几名侍卫忙转身出门,直奔几位嫔妃所住的华林苑奔去;几位嫔妃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们还正在院中游玩赏花,侍卫如狼似虎的奔来,当着众多宫女和贵人们的面将三个如花似玉的脑袋割了下来。

三位嫔妃所生的小王子也被侍卫们一一寻着,可怜五六岁的小童,什么都还没弄懂,便被割去幼小的头颅。

侍卫们的杀人手法毫无美感,千篇一律的当胸一遡,再野蛮的砍下头颅,弄的满地和满身的鲜血。

一时间宫内哭喊声整天,人人惊惶奔走,活着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死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九颗血淋淋的头颅盛在锦盒内,兀自热气腾腾的摆放在司马奕的面前。

司马奕流泪吩咐两名侍卫道:“带上我的书信,连同这些锦盒,连夜赶往广陵,呈献给大司马,要快马加鞭。”

两名侍卫各用一大块布幔将锦盒扎成两个包裹,架上高头大马绑扎完毕,出宫绝尘而去。

司马奕在宫女的搀扶下软着腿回到内堂,对着钵盂大口的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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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 花言巧语

九颗已经略有腐败,血液干涸成一块块褐色的印记的的人头,一字排开放在广陵城大帅府内的庭院里。www.65txt.com

桓温用一方雪白的汗巾捂住口鼻,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将头颅拨弄的翻来滚去,两名侍卫浑身灰尘和热汗,远远的站在树荫下张望。

桓温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向两名侍卫招手道:“来和我说说皇上现在是什么样子。”

两名侍卫胆战心惊的走过来,在当世闻名的桓大司马的气势威压下,连路都走不稳,在皇上面前,他们也没有这么脓包过。

“皇上现在天天在干嘛呢?”桓温眼睛看着剑尖上的污血,淡淡的问道。

“回禀大司马,皇上……皇上天天呆在显阳宫里行酒看歌舞,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一名高个子侍卫颤抖着声音回答。

“哦?他倒是好心情,皇上不上朝,也没召见什么人么?”桓温声调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有着调侃的意味。

“最近只是召见了庾希庾大人几次,要是往前算的话,三个月前好像找过韩将军一次。”另一名侍卫抢着答道。

桓温点点头,这两名侍卫说的倒是和王珣送来的情报相吻合。

“你们有没有看到建康城里有什么异动么?”

“回禀大司马,您是指……”

“有没有军队调动,或者你们的顶头上司韩暮有没有给你们下了什么特殊的命令呢?”桓温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个……”那侍卫有些犹豫。

桓温忽然暴起,手中长剑一闪,那侍卫被这一剑劈成两半。

桓温将滴血的长剑指着那剩下的高个子侍卫道:“你来说吧。www.65txt.com”

那侍卫‘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桓温冷哼一声,那侍卫忙道:“军队方面的调动小人的确不知,但韩将军确实下过命令,要我等这段时间小心当值,确保皇上安全,还说不久朝中就有大事发生,要我们勤加操练,随时准备为大晋效命。”

桓温微微点头,和颜悦色的道:“去沐浴一下,晚上给你安排个婢女舒服舒服,这一路上带着几颗人头,晦气的很,去去晦气。”

那侍卫忙磕头道谢,早有人过来将他领去沐浴休息。

桓温看着一地的人头和那具侍卫的尸体喃喃道:“九颗人头不吉利啊,九乃数之极,我偏要给你加上一个人头,这不就十全十美了么?呵呵,呵呵。”哈哈大笑着回到正厅中。

厅内高高低低的坐着七八个人,桓温手下的得力干将基本上都集中在内,郗超翘着腿坐在一边手拿一封书信正微笑着仔细研读。

“景兴啊,信里都说些什么啊?”桓温大着嗓门便在侍女端来的铜盆里洗手,边转头问道。

“好文采啊,桓公可自来看看,奇文共赏之。”郗超抹着胡子将信递过来,桓温擦干双手,接过信笺仔细看起来。

“大司马台鉴,提笔先祝桓公贵体康健,大司马经年征战,为我大晋守疆拓土,劳苦功高,朕经年居于宫城恨不能身随心飞,为大司马提辔拉缰。然国事纷忧,唯夜夜祈祷我大晋司马雄体康健,此乃我大晋千万子民之幸,亦是朕之幸也。”

桓温看了这段,呵呵大笑道:“我的身体就这么重要么?恐怕他是巴不得我早死吧,哈哈。”

厅内众人均哈哈大笑起来。

桓温转身坐到宽大的软榻上,翘起大腿继续看信。

“此信乃朕手书之,一来敬贺大司马平定叛乱,即将荣归;二来朕亦有些体己之言想说于大司马听,大司马征衣未解而朕又来叨扰,心中甚为内疚,桓公勿怪朕不体恤您,实乃内心之言不吐不快。”

桓温手点信笺道:“好文采啊,若不是看了这信,我几乎都忘了我们的皇上原也是个文采风流之人啊。”

郗超笑道:“曾经如此,而今休矣!”

厅内一阵笑声。

“近日京中沸沸扬扬,传言蜂起;其锋芒直指朕之所为,朕震惊之余,亦夜夜深思之,一一比对后朕汗颜无地;传言所指朕患有不举之症,实乃属实,非为传言也。”

看到这一段,桓温大为意外,几乎怀疑这封信是不是司马奕写的了,他诧异的看看郗超道:“他居然承认?这也太…..”

郗超带着鄙夷的神色道:“示敌以弱,他这是在向桓公您袒露心迹呢。”

桓温皱眉接着往下看:“朕自登大宝之位,便患上此症,心内踌躇苦闷,后受妖僧卢竦引诱而行那阴阳颠倒之事,愧不自禁;每每沉迷于此,不能自拔;今闻坊间传言,扪心自问实乃句句属实,至此方才如梦方醒;痛定思痛之余,朕手刃相龙、计好、朱灵宝等秽乱我宫闱之男宠,亦将与之私通的田妃、孟妃、淑妃诛杀,并将三妃所生之子诛杀,以免血脉错乱,遗毒大晋。”

桓温心狠手辣之人,看了这一段不禁也毛骨悚然,他不再停歇,一口气看下去:“朕身心俱疲,加之为卢竦所害,阴阳失调,恐不久于世;今日所述便是想告之大司马,我三位皇子已诛,再无后嗣继承大业,大司马德高望重,此天下本该有德者居之,朕身体衰弱,欲学那尧舜之举,将大晋江山禅让于大司马。唯有一求,在朕尚在人世之时,保全朕之脸面,让朕安安心心将这司马家最后的皇帝做完整,便可足慰我心;我可拟诏书存于他处,朕归天之日,大司马可凭此诏即位,未知大司马意下何如?”后面是署名和皇帝印签。

桓温捧信思索,脸上神色犹疑不定,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既激动又不敢相信。

座上众人中只有郗超读到此信,他站起身来走到桓温的身边轻声道:“桓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桓温从如潮的思绪中被拉回来,转头看着郗超,但见郗超眼神清明,神态悠然,正怔怔的看着自己。

桓温站起身拉着郗超走进内厅,将厅门紧闭,对坐细谈。

健康城内,司马奕诛杀三妃三子,又诛杀宫内男宠数十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听到这个消息时,韩暮差点没把眼珠子瞪下来,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细细的思量司马奕的用意。

最后他得出了结论:司马奕已经走入了魔道,再也不可能回头了;他的用意就是在回应外界的传言,你说我秽乱宫廷,我便将男宠统统杀光;你说我阳.痿不举,我便将嫔妃所生的皇子们全部杀光,以表示我保证大晋江山血脉纯正的决心;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皇位,保住性命;示敌以弱这是司马奕的蠢脑子里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韩暮暗暗大骂,这样就能保住皇位,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桓温原本就是以谣言为借口,司马奕这么一来恰恰自己承认了谣言的真实性。

如此一来,本来以为司马奕值得同情的一些人马上便抛弃了他;司马奕残忍的举动将没有博得任何人的认可,反而招来更多的责难。

所有人都相信,恢复过元气的司马奕会以更加歹毒的手段来对付别人,连自己的皇子都毫不犹豫的杀掉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呢?虽然也许这皇子不是他真正的血脉,但错之始,还不是因为司马奕的昏庸和淫乱,若非如此,怎会有孽种产生?

到此时为止,司马奕彻底的丧失了皇上的权威;这件事也成了压垮他皇帝之位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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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六章 木犹如此 人何以堪

广陵城帅府偏厅内,郗超和桓温对面而坐。www.65txt.com

“桓公看了此信是否有些心动呢?”郗超微笑着问道。

“确实挺吸引我的。”桓温有一句说一句,他和郗超在一起从来就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恩,桓公还算是保持了一贯的作风,心里想的就是嘴上说的。”郗超呵呵笑了起来。

“景兴必有话说,别拐弯抹角了。”

“大帅今年贵庚几何啊?”郗超忽然拉起了家常。

“你不是知道么?嫌我老了么?”桓温有些摸不清郗超的思路了。

“若在下没记错的话,桓公今年五十九了吧,花甲之年快到喽。”郗超开始感叹。

“景兴到底要说什么?我最受不了你这拐弯抹角的脾气。”桓温急了,伸手从桌上的茶杯中倒出一杯茶来,恭恭敬敬的端给郗超道:“喝口茶,润润嗓子,别把话噎在喉咙里。”

郗超被他的举动逗的莞尔一乐道:“桓公虽然五十九了,性格还是老顽童啊,这也就是您能老当益壮,长寿的原因吧。”

郗超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在嘴里滚了滚咽下肚去,接着道:“但人的寿命是有限的,能到七十古稀之年的在我朝甚为稀少,桓公身体康健也许能长命百岁也未可知。”

桓温笑道:“我若能享年七十,便要感谢老天眷顾了,本朝年过七十之人寥寥可数,百岁之命,那是你的奉承话。三五中文网”

郗超笑道:“桓公明白这个道理便好,皇上今年三十不到吧?”

桓温笑道:“你今天是在给人占扑算卦么?皇上今年二十九岁。”

郗超道:“那您估计是皇上活的长还是桓公活的长呢?”

桓温忽然之间明白郗超之意了,说来说去,司马奕是摆了个套让他钻,司马奕正值壮年,却拿自己死后禅让皇位来说事,其实就是一个卑劣的骗局;虽说他信上写着自己阴阳失调,时日无多,但这些只是说说而已,无法查证之事,如何作数?

桓温气的大骂司马奕,同时心里也有些羞愧,在毕生追求的无上的权利面前,自己的居然沦落到被司马奕戏弄的程度,他引以为傲的智慧被彻底打回原型,怎不叫他倨傲的心理遭受打击。

郗超静静的等待桓温怒气稍息方道:“桓公大可不必恼怒,此事在下即便不说,您片刻便会明白,绝不会受他蒙蔽;我所想问的其实是这个问题:桓公您真的想取而代之么?”

桓温沉默半晌,慢慢的道:“我也不瞒你,我桓温毕生的志向便是建立自己的基业,想老夫东征西讨这么多年,所为何故?难道便是为司马一族效命一生?我曾和你说过,我桓温不能留名千古,又何惧遗臭万年?但此时的时局,掣肘之力太多,恐难以遂愿,若一旦有机会,我必然取而代之。”

郗超听了桓温一番话,忙起身肃立施礼道:“桓公实乃英雄豪杰也,信念坚定,矢志不渝,正是历来开国帝皇之特质;但桓公也知道我大晋情况特殊,历来都是几大氏族与司马家公天下,在此情形之下,若强自取而代之无异于自毁好局。”

桓温沉思道:“景兴不必苦口婆心的劝我,此事我心中有数,适才若不是一时糊涂,也不会有那种想法,一切按照原来的计划,扶植一个新皇即可,我等只需将军政二权掌握在手,和做皇帝无异;也免得和谢安王坦之等人火拼一场,闹个两败俱伤,被秦人钻了空子。”

郗超大喜道:“桓公贤明,正是如此。他日可谋九锡之礼或寻求禅让之局,皆是唾手可得,这比强行代之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桓温哈哈大笑。

两人商议完毕,又定于七月十九日率大军返回姑孰,此次凯旋而还,又要行惊天大事,自然需要大张声势。

桓温命人于各镇再调两万兵马,会同广陵四万大军一路高歌而还,在命沿途各州县设彩棚相迎,一时间声势浩大,威望震天。

郗超则早先一步入京,安排调动禁卫军领军护军两军,着此二军统领李国元和黄子林二人协同都尉府王珣,准备迎接桓温大军。

七月十九日,三声号炮连响,桓温六万大军开拔回还姑孰,沿途州县夹道相迎,庆贺桓大司马凯旋而归,各地乡绅士族敬献的礼物推积如山,桓温将收来的礼物统统折成现钱,发放给沿途百姓,一时间桓温的名望大振,各地小儿的民谣都在到处传唱。

有儿歌曰:

大晋谁最威风?

樵国司马桓温。

来去百姓无染,

却施万家钱银。

有幕僚将儿歌写给桓温看,桓大司马笑得合不拢嘴,受万人敬仰的滋味,确实甘之如饴。

这日大军过东昌郡,桓温依稀记起三十年前由健康城前往徐州赴任小吏时曾路过此地,在东昌郡的浣水河边植下数棵绿柳,一时兴起停下大军,带着几个随从去寻找故地。

但见浣水依旧清澈如昔,两岸的风光依旧如当日般的旖旎如画;桓温循着记忆来到昔年植柳处,找到了那几颗亲手栽下的绿柳不禁感慨万分。

当年只是插下了几根拇指粗细的枝条,但现在这些柳树已经冠盖如云,有一人合抱之粗了;桓温下了马匹,走近柳树,用大手轻轻抚摸拍打着柳树的树干,往昔的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当年一起植柳的还有桓温最喜欢的一个婢女绿珠儿,但此女早已于二十年前去世,桓温常年征战在外,已经很少能想起这个婢女了,但此刻,那婢女娇笑倩兮的摸样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让桓温神思驰往,魂为之销。

桓温折下一根柳条,轻轻插在河边,回眸间在溪水的倒影里看见自己苍老的面容,不禁想:以前插下的柳树自己还能有幸看到,今日插下的柳枝,只怕自己见不到它婆娑的样子了。

一时间情难自己,流下滚滚热泪;长叹一声轻声道:“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说罢回身上马,策骑而去,再也不回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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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章 军备竞赛

随着桓温大军的逐日临近,建康城内的气氛也陡然紧张起来。www.65txt.com

城内的兵马调度越来越频繁,已经到了白热化公开化的程度。

韩暮和谢安等人频频会面密商,在分析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后,大家接受了韩暮的意见做如下部署:

首先将禁卫军张玄直属的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大营五千士兵调入皇城内,与内卫府侍卫三千人合并,成立御林军,由韩暮统一调动指挥,主要是防卫内宫城。

再将建康城内中军之左卫、右卫、骁骑三军两万人收缩至外宫城驻守,并在外宫城八扇宫门处筑起坚固的防御工事,做好防御姿态;此三军由张玄统一调度。

又将外军司马荣所率之一万游击军秘密由西门调入城内,分兵把守四大城门,封锁出入建康城的道路。

最后,谢安和王坦之出面,联合数十位大臣奏请褚太后临朝听政,将多日不上朝的司马奕送至华林苑内储秀宫修养,并派兵监守,再不允许他他有出阁的行为。

韩暮的四条建议,每一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在敌我双方未正式洽商如何达成最终妥协之前,抓住皇城就是抓住了民心,请褚太后出面临朝听政更是奇峰突起的一招,以褚太后在百姓中的声望,韩暮此举可以说是挟了一双天子以令诸侯了。

无论你是拥戴司马奕的,还是拥戴崇德太后的,都被通吃了。

桓温一方反应相当迅速,早先一步到达健康城的郗超与王珣做出了相应的应变,他们将健康城中都尉府六千士兵集中驻扎在东门以内,这里正是桓温大军即将到来的方向。35zww.com

另外,外军领军和护军两只部队开拔收缩至东门外的大片开阔地带,并遍扎营帐打造器械,给以一种桓温大军到来后即可投入战斗的紧张感觉。

东门城内城外相互呼应,在实力没有绝对的压倒性之前,此举稳健且暗含威慑,足可见郗超在行军打仗上有一手。

双方给人的感觉是一触即发,剑拔弩张之势,但是几名当事的头头脑脑心里跟明镜似的。

造势!都在造势!

谁也不愿意在这场军备竞赛中处于下风,但谁也不愿意这场会导致双方两败俱伤的火拼发生。

于是在双方首脑的可以约束下,建康城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敌对两方的士兵巡逻见面时不是横眉瞪眼,而是互相致敬,互相礼让;更有甚者,双方有部分领军将领居然相互携手出入青楼歌坊、茶社酒肆;这种情形让众多中间骑墙派大惑不解。

在以残酷无情,尔虞我诈著称的政治争斗中,出现这种情形可算是另类,亦可蔚为奇观。

韩暮和张玄几日来忙的衣不解甲,脚不沾地。

两万八千人云集小小的皇城内,各种各样的事务繁杂纷扰,加上正值酷暑,很快韩暮白皙俊逸的脸庞便晒成古铜色;偶尔回府一趟,众女心疼的要命,打扇的打扇,擦汗的擦汗,拳拳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张彤云还别出心裁,拿出自己调配的有防晒效果的粉脂帮韩暮擦脸,弄的韩暮满脸香喷喷的在宫城里巡视,偏偏天气热的如同蒸笼,大汗淋漓之下,满脸的粉脂被汗液流淌成一道道纵横的沟渠,惨不忍睹。

韩暮无暇理会众人的侧目,他带人细细的清点这源源送来的战备物资,并吩咐编号入库,派专司发放管理,整个大司马署前的广场上物资堆积如山。

本来这些事不用韩暮来操心,但韩暮一看到那些乱糟糟的出入库记录,以及毫无章法的调配过程便忍不住插手了。

二十一世纪韩暮当过一个月的赈灾义工,他负责的便是各地捐献的钱粮物资的调配出入库等方面的管理,只需稍加变动,这里的运转马上便顺畅起来。

八月十一日下午,历经二十多天耀武扬威的缓慢行军之后,桓温率领大军抵达建康城东门外。

六万大军和禁卫军两万人马一汇合,顿时声势巨壮。

东门外的空旷地带、山坡上、树林里、小河边处处是大军扎下的营盘,往来巡逻的铁骑带起的滚滚烟尘,将健康城东面的天空都变成了土黄色。

八万大军的威势,韩暮还是头一次得见,只需看那密密麻麻的营盘接地连天,如林的矛戈剑戟,便足以感受到那种极端的压迫力。

傍晚,得知桓温进京的百官,均聚集在东门外迎接大司马归朝,桓温特意叫人点了韩暮的名,要他和谢安王坦之一起去东门外晋见。

王坦之有些害怕,他认为桓温会突然发难将己方几人一网收罗殆尽。

但韩暮和谢安坚持前往,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冒然出手,做出引发火拼的蠢事呢?最大的可能是桓温会借机施压,在双方的谈判妥协中取得有利位置。

当然,三人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谢安嘱咐留守的张玄以及众将领,一旦自己三人在天明前不能回城,那就做好战斗的准备吧,到那个时候一定是桓温撕破脸皮不顾大晋存亡悍然篡位了。

桓温在一顶金色的大帐里接见了骆驿不绝前来迎接和拜见的众官,在一番毫无意义的歌功颂德、阿谀奉承中,桓温居然坐在大椅子上极度讽刺的呼呼睡着了。

众官只得无趣的退出营帐,没有得到大司马的半句首肯,他们忧心忡忡的回城,当晚失眠的官员占了九成。

韩暮和谢安王坦之三人是在天色全黑之时出城的,他们没有带任何随从和亲卫,只是每人骑了一匹马,踏着新月的光辉,和习习的晚风出了东门,直奔远处白晃晃如瀚海般的大营走去。

韩暮的心情很期待,同时隐隐的感到兴奋。

自己来到这蛮荒的年代,经历了后世一辈子都不曾遇到的众多艰难险阻,这一次他就要面临来到这里的最大一次豪赌,赌赢了则前途远大,赌输了就命丧黄泉。

同时他更为迫切的是,终于要见到桓温了,这个大晋所有人闻之发抖,听到名字都要打个寒战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对韩暮而言,他无数次在梦中欲除之而后快的一代奸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韩暮极其期待,这种期待压过了恐惧,踌躇,兴奋等等其他的情绪,期待到他浑身冒汗,心跳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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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章 踩踩人 斗斗嘴

三人行至桓温大营里许处,便被巡逻的骑兵截住,盘问起来;韩暮有些奇怪,按理说像谢安王坦之这样的人物,只需报上名字,哪还有士兵敢啰啰索索问个半天的,再一细想心里才明白这是桓温耍的小伎俩。三五中文网

从未踏进大营开始,双方的博弈便开始了,桓温就是要让谢安等人明白,在他的军队里,哪怕是谢安、王坦之等人也需老老实实的回答小兵卒的检查和询问,这便是权威。

谢安应付着沿途几队巡逻小队的询问,既不发怒也不倨傲,显得淡定从容;倒是王坦之嘴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韩暮手扶‘血饮’一言不发的跟在两位大人身后,脸上带着微笑,不得不说,韩暮的涵养功夫见长,若是以往恐怕他早跳脚了。

如此几番后,几人终于进了土石累建的高大的营门,但见营中迎面都是明晃晃燃烧的火把和一路烧的正旺的篝火堆,两排笔挺英武全身盔甲鲜明的士兵肃立在前方,中间仅余一条单人通过的巷道,铺着窄窄的红毯。

看这架势,是要他们走上红毯,在士兵们的高举的长戟林中走过;谢安一马当先走上红毯,在士兵们的围成的巷道里傲然行进;王坦之无奈,紧紧跟随者谢安,韩暮走在最后。

士兵们面无表情,胸膛挺得像两座小山,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为狭小,但谢安好不避让,迈步前行,每每要碰擦到士兵身体的时候,那些士兵总是适时的一缩,避免被谢安的臂肩撞上。

韩暮看出来了:这些都是武技精湛的士兵,绝不是随随便便拉来凑数的。

桓温的小伎俩层出不穷,三人在人巷中走到中途,忽然两边的士兵同时将手中长戟高举交叉碰撞,发出刺耳的“锵锵”之声,同时口中有节奏的大喝道:“嗨嗨嗨”

韩暮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声吓了一跳,谢安也是身体一抖;那王坦之就更为不堪了,两条腿已经不听使唤,软软的似要摔倒。***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忙伸手托住王坦之的肋部,将他扶好,心中在也按捺不住,怒火顿起,伸手拔出‘血饮’纵身上跃,同时挥刀上撩。

“啪啪”两声头顶上交叉着的两柄长戟被挑飞铁头,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杆。韩暮身子跃望半空,伸脚在一根长戟顶端一点,身子倏地向前,将清心诀提升至极限,运至脚下,使出暗劲,一路踩着长戟向前奔去。

“哎吆,哐当,啊呀。”各种声音响起,再看那些挺胸叠肚的士兵们随着韩暮往前飘飞的身形,全部变成了滚地葫芦,巨大的力道从他们手中握着的武器传导下来,将他们纷纷压倒。

等到韩暮在人巷的尽头落下地来,身后的士兵们全部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谢安微微一笑,迈步从倒地翻滚的士兵们身边走过,王坦之拉着他的衣角,紧紧跟随。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大司马营中撒野?”一声怒喝响起,地毯尽头的金色大帐内冲出来一人。

韩暮提刀傲立,也不管来的是谁朗声道:“敢在两位朝廷一品大员面前无礼,没卸了他们的狗腿算是轻的。”

谢安识得那人是桓温次子桓济,上前道:“有请少公子回报桓公,安石等依约来访。”

桓济还待和韩暮理论,只听帐内传来一声呵斥:“济儿休得无礼,还不请安石大人进来。”声音浑厚苍凉,正是桓温的声音。

桓济无奈只得狠狠瞪视韩暮一眼,向谢安和王坦之行礼道:“谢大人,王大人里边请,家父久候多时了。”

谢安笑道:“我也是期盼见到桓公多时了。”

三人迈步走进大帐。

韩暮偷眼观瞧,只见大帐内装饰的极为奢华,厚且华丽的地毯,数十支高擎着的明亮的彩烛,古色古香的案几和座椅;酒菜上案,美侍在旁,显然是为了三人的到来做了精心的准备。

东向而坐的一张两边翘起的云纹案几后面,一位五十左右,相貌奇伟的男子正哈哈大笑着向离案而起,向他们走来。

那人须发猬张,双目中似乎隐隐带有碧光,鼻梁两边星星点点的满是黄豆大的麻子,身披丝质宽袍,脚踩润木木屐,头发挽起,简单的用了根铜簪簪住。

韩暮看的暗暗心惊,此人便是桓温了,单看着相貌和气势,倒真是符合他心目中的一个威名远扬,蛮狠跋扈的枭雄形象。

正思量间,桓温已经来到三人面前,谢安躬身行礼,王坦之和韩暮忙跟着他躬身行礼,桓温一面还礼一面笑道:“安石啊,你我见面何须多礼呢?想当年你在我幕府中当我的司马的时候,我们可是天天见面,日日长谈啊。”

谢安微笑道:“桓公好记性,还能记得当年的情形;说到昔日情形,下官还要多谢桓公赏识和教诲呢。”

桓温哈哈大笑道:“安石何须自谦,我那里是浅水容不下蛟龙啊,安石能屈就几年已是我桓温的荣幸了。”

谢安忙谦逊一番,桓温来到王坦之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道:“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今日两位可算是聚首了。”伸手一指右边下首一处案几后面正端坐微笑着摸着黑胡子的郗超道:“看,郗景兴,王文度,两位可是齐名啊。”

王坦之再拜道:“不敢,不敢。”

桓温又来到韩暮面前,眯着一双碧眼,双目如电看了韩暮半晌,韩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那双碧眼仿佛能看透他人的内心。

“你就是韩暮?”

“正是在下。”

“武功不错,据说文采斐然,然则你可称得上是文武全才了?”

“不敢,不敢,在下当不起这个称呼,只不过涂鸦几首歪诗,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大司马见笑了。”

“三脚猫的功夫?三脚猫的功夫都能让我帐外的亲卫营变成滚地葫芦,看来我的这些士兵连三脚猫也不是了。”桓温声音严厉,有翻脸的迹象。

“在下刚才失礼了,大司马恕罪。”韩暮张口就道歉,一点犹豫都没有。

“呵呵,有点意思,韩暮今年多大了?”

“在下十九。”韩暮摸不清桓温的路数。

“恩……我吴兴的宋云侄儿若在世的话,也是这般年纪,可惜了。”桓温淡淡的道。

韩暮心头一震,抬眼看向桓温,只见桓温的双眼中杀机闪闪盯着自己。

“家父若在世的话,恐怕也和大司马一般岁数了。”韩暮冷冷的答道,双目瞪视桓温,一眨不眨,一让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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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章 三杯酒

两人互不相让,四目对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大帐里忽然静了下来,众人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帐中几名站在一边的武士的手已经紧紧攥住武器的把手,只待桓温一声令下,便出手将韩暮乱剑分尸。

桓温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眼中的厉芒渐渐隐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韩暮的肩膀道:“小家伙很不错,很有脾气,只不过该低头处不低头,恐怕你要撞得头破血流了。”

韩暮一抱拳道:“谢大司马关心,性格脾气由娘胎带来,在下不打算改了。”

桓温又是一阵大笑,“很好,很好”转身对谢安和王坦之伸手示意道“安石、文度入座,入座。”说罢转身回到首位,端坐在案几之后。

众人松了一口气,郗超和王珣上前引领着三人坐在左首,谢安居首,王坦之次之,韩暮居末。

帐内变成了桓温坐在中间上首,左边依次坐的是郗超、王珣、桓冲、桓济、以及两名不认识的中年人;右边依次是谢安,王坦之,韩暮。

韩暮看着这个布局,不由得想起了鸿门宴的故事,这里会不会又是一场不为人知的鸿门宴呢?

酒菜依次上了案几,身边的美侍将众人杯子斟满,桓温笑道:“今日甚是难得,我大晋栋梁恐怕都在这里了吧,安石和文度和本人久已未见,今日能在京师聚首,我很高兴,来让我们干了这杯。”

众人举杯欲饮,谢安笑道:“这杯酒需有个说辞,我看就为我大晋的繁荣昌盛干杯吧。”

桓温微一错愕,随即大笑道:“好好好,安石饮酒不忘社稷,不愧为我大晋贤臣,干!。***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说罢当先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随之将酒喝干,韩暮心道:义父倒是老狐狸,上来便话蕴深意,将此后的基调建立在大晋社稷的繁荣昌盛之下,确实是一招妙棋。

第二杯酒斟满,右边首位的郗超举杯道:“这第二杯酒,庆贺大司马凯旋而归,也祝大司马威名震天下,早日荡平群丑,建立不世功业!。”

韩暮听得心头火起,这几句话暗藏机锋,明里是说收复北地,暗地里却是将谢安等人都骂了进去,所有与他作对的都被‘群丑’二字统统包含在内;另外建立不世功业这句话显然是在试探谢安等人的底线了。

王珣桓冲桓济等人都一起举杯鼓噪,谢安王坦之无奈举杯刚要饮下,韩暮赫然站起道:“且慢!”

众人都转头看他,郗超皱眉道:“韩将军怎么如此不知礼数,饮酒之时最忌被人打断,难道令尊没有教过你么?”

王珣,桓冲,桓济等人哈哈大笑。

韩暮笑道:“家父为奸贼所害,早几年就驾鹤西去,在下确实再没有机会向他老人家讨教;然礼数这方面,韩暮还是懂的,我就是怕在座的失了礼数才阻止众位大人饮了此杯。”

桓温放下杯子,冷冷的看着韩暮道:“韩将军说话总是出人意表,老夫倒要洗耳恭听,我等饮了这杯酒到底失了什么礼数,说的有道理便罢,说的没道理的话,你便是对老夫不敬。”

韩暮躬身道:“若在下说的没道理,我向大司马三跪九叩赔罪如何?”

谢安王坦之大惊,韩暮这句话几乎点名了桓温要篡位的野心,虽然此事众所周知,但当面这样点名的话,恐怕桓温要怒火中烧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桓温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你且说说看。”

不得不说,韩暮的教育心理学不是白学的,他比谢安等人更加了解桓温的内心,桓温目前所担心的就是己方不同意他篡位而代,只要一火拼,即便是桓温得胜,也会无力抵挡随之而来的秦国大军,桓温心里的如意算盘是,既要当皇上,又可将谢安这边的人收服,最好是能得到他们的拥戴,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韩暮说行三拜九叩之礼,在桓温听来就是归降拥戴之意,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发怒呢。

众人都静等韩暮说出理由,韩暮清清嗓子道:“我等皆为大晋命官,受朝廷恩惠,食朝廷俸禄,人之异于禽兽者,乃是知礼仪懂廉耻。今日我等在此聚会,第一杯酒敬江山社稷,第二杯酒应该敬当今圣上,天地君师亲,为臣者岂可乱了纲常,大司马以为然否?”

桓温脸上白一块青一块,气的说不出话来,韩暮这是指着鼻子骂他们是禽兽啊。

王珣赫然站起指着韩暮道:“韩将军休的放肆,你莫要心口不一说出这等冠冕堂皇的话来,你若对皇上尊敬的话,也不会将他放在华林苑储秀宫内半步不能出门了,我看不识纲常的是你吧。”

韩暮哈哈大笑道:“都尉大人消息灵通啊,不过你的消息有误啊,在下怎敢做出这等事情,将皇上送往储秀宫修养自省是太后老人家的懿旨,这一点谢大人和王大人可以作证,那份懿旨还在秘书省存着呢,都尉大人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我韩暮可担当不起。”

郗超淡淡道:“既是太后下旨让皇上自省,皇上看来是有大过了,我等若再敬皇上,岂不是和崇德太后唱反调么?这第二杯酒该不该敬皇上,还有待商榷呢。”

谢安起身道:“崇德太后第四次临朝执政,为我大晋呕心沥血,这第二杯酒我看敬祝太后贵体康健,也感念太后的贤德,每每在我大晋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典范。”

众人无话可说,说起这崇德太后来,所有人都无一句可贬之词。

桓温哈哈笑道:“甚好,那就干了这杯酒,明日我便要觐见太后,本人还有件大事要讨她的懿旨呢。”

众人举杯干了这杯,第三杯满起时,韩暮抢先站起,举杯对桓温道:“这第三杯,在下提议祝大司马老当益壮,亦替天下百姓感谢大司马保家卫国四处征战,保我大晋江山得以稳固;韩暮身为小辈,对大司马的敬仰之情天地可鉴,也希望能和大司马一样,为我大晋的万古基业长存,出一份力。”

桓温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众人都暗赞这小子见机颇快,言语得体;在前面一番唇枪舌战之后,随即便大度的表达敬意,这等胸怀确实难得。

韩暮也是觉得今天是来谈事的,不是来吵架的,见好就收才是正理,真逼的桓温下不了台,惹得他不顾一切的出手,己方三人在他几万大军的包围下,不被踩成肉泥才怪。

众人举杯共饮了这第三杯毫无争议的美酒,帐内的气氛终于得到缓和,连一直提心吊胆的王坦之也能谈笑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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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唇枪舌战

众人推杯换盏,嚼肉吞菜忙活了一轮,桓温看来没有谢安和韩暮会享受,酒菜都属平常,不似谢家和韩府顿顿变着法子的吃奇珍异兽,山珍海味。三五中文网

案上的菜式以普通肉食和蔬菜为主,辅之以少量果品,但此时时候已经不早,众人刚才又绞尽脑汁斗嘴一番,肚子早已经咕咕乱叫,此时这些普通的食物倒也显得香气扑鼻,勾人食欲。

一番大嚼之后,众人肚中有食,脑筋又转到其他方面去了。

郗超抹抹嘴上的油渍,端杯离座来到谢安案前,举杯道:“郗超久慕谢公久矣,昔年谢公追随桓公之时,在下还是一名垂髻小童,待我追随桓公之时,谢公已高居庙堂之上,成为国之脊栋,造化弄人,不能领教,深以为憾事。”

谢安站起举杯道:“郗景兴大晋扬名与天下,谁人不知桓公座下两大嘉宾,我曾听人言道:髯参军,短主簿,能令公喜,能令公怒。您和王珣王大人才是当世俊才啊。”

韩暮听了谢安这话,不由的对郗超和矮胖子王珣另眼高看,这两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倒教韩暮有些意外。

郗超谦逊的道:“在下只是得桓公庇佑,桓公为国事操劳,大事在下插不上手,只好协助做些小事而已。”

谢安笑道:“大事小事皆为正事,岂不闻古语有云:一屋不扫何以治天下,景兴此举深合古训啊,今日兴会,闲话也不多说,你我干了这杯。”

郗超举杯与谢安相碰,两人一饮而尽。

谢安招呼身后的侍女加了一个蒲团,让郗超在边上坐下,满上酒,笑道:“今日之会,大司马有何吩咐,也该让我等知晓了吧,现如今遮遮掩掩已无意味,还不如明言来的爽快。***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桓温哈哈大笑道:“安石何时也变得如此直率了?好吧,我今日便将话说明白,我等为大晋出生入死,流血流汗这都算不了什么,但皇上这几年来实在太让人寒心,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做臣民表率也就罢了,居然在宫中肆意妄为,有伤国体,身为朝廷重臣,我等岂能坐视;故而我欲向太后进言,国君之位,有德者居之,无德者退其位,此乃为我大晋国祚着想,安石以为如何呢?”

谢安起身施礼道:“大司马此言有理,但废黜皇帝乃是惊天的大事,大司马率大军来京师驻扎,外人会怎么想呢?知道内情的会说大司马凯旋而归,还兵姑孰;不知道的还当大司马谋权篡位,要行那逆臣之事呢。”

右首末位的一位中年人起身道:“谢公此言差矣,昔年尧舜皆有禅让之例,今日大司马德高望重,为何不能行那尧舜之事?只要我天朝子民得享平安富足,总比长此以往为秦人所灭沦为亡国之奴要好的多。”

另一位临近他旁边的中年人也道:“正是如此,与其让司马家将江山沦丧,还不如另选明君,天下大治,百姓安居可比维护某一家的皇权要重要的多了。”

韩暮看出来了,这末位的两个人就是来为桓温说出心里话的,桓温不便说出的言语,都着落在这两人身上了。

韩暮起身道:“这两位仁兄倒是好想法,但你等的想法是否能代表天下百姓的想法呢?你们说的开心,其实是将大司马陷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若如你等所言,这皇帝之位岂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做的,你们可曾想过,如此一来,天下大乱是必然的,战乱一起,还有什么富足安乐可言?你们两位是何居心?想将大司马毕生声威功德丧失殆尽,其心可诛。”

那两位中年人被韩暮噎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没了语言。

桓温哈哈笑道:“韩将军倒是好口才,他们两位也是情急之下的言语,说过就算,不必当真,今日不是讨论是否由我桓温来做皇帝的事,而是讨论目前的形势;诸位应该对当今圣上的一些流言有所耳闻,皇上患有不举之症,宫中王子公主皆非亲生,乃是男宠与宫妃淫乱所生;若此传言属实,则圣上的子嗣已无一人敢保证是皇室血统,如此一来,司马家的江山岂不是要落入他人之手,身为朝廷重臣,我等岂能容许有这等亵渎皇室尊严之事发生,安石,文度,你们两位以为如何呢?”

王坦之唯唯诺诺不敢开口,谢安微笑道:“此事当然不能不管,今日来大司马营中原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在下想请大司马示下,能拿出个完全之策最好。”

郗超淡淡的道:“大司马是想听听谢大人和王大人你们几位的意见,谢大人有话只管明说便是。”

谢安当然不会轻易开口,夹了一口菜堵住嘴巴,嚼来嚼去,就是不咽下去。

王珣忍不住道:“谢公不说,我便说个建议,各位大人看看是否可行;当今圣上实已无德居皇上之位,大司马适才也曾言道要上书太后,请求废黜;在下是这样想的,可废皇上后另立新皇,由大司马主政,并赐大司马九锡之礼,如此一来,凭大司马的威望,足可让我大晋民心安定,亦可保证司马家江山社稷不落外人之手,几位以为如何呢?”

韩暮暗自冷笑,这九锡之礼乃是由皇上赐予臣子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九种物品,虽然只是使用的物品,但九锡之礼乃是天子的待遇,这样一来,实际上时向天下宣告,桓温才是天子,间接的让桓温篡位成功了。

谢安和王坦之不置一词,均以沉默应对,显然是对这个提议不认同了。

韩暮知道他们有些话不便说出口,只能由自己代言,于是起身道:“皇上无德,这一点我倒是能认同,最近皇上居然为了保住皇位诛杀了自己的三位皇子,实在有违任人君之道,我等对于大司马建议废黜之事已无异议,但王大人所说的九锡之礼,实在不能同意,此礼一成,倒是在向天下公告说桓大司马废黜是假,趁皇室有难篡位才是真,实在有损大司马形象,还请大司马三思。”

一只没有出声的桓济忽然起身大喝道:“你们几位有何资格在此大言不惭,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岂不知我八万大军已经兵临京城,若是惹的大司马火起,便是杀进京城做了江山又待如何?”

座上桓温方诸人都面露得色,看着谢安几人,鄙夷耻笑之情溢于言表。

韩暮哈哈大笑,将手中一块肥肉掷于案上道:“凭什么?就凭大司马特意请我等来商议此事,你有八万雄兵,我等也有四万儿郎,若真如桓将军所言,今日何须在此商会,我等大可告辞,明日火拼一场;我倒要看看你八万雄兵还能剩下几成?大不了在下着密使去秦国引几十万秦兵来攻,到那时我倒要看看大司马的兵多还是秦人的剑利。就此别过,在下等告辞了。”

说罢,阔步走过,拉着谢安和呆若木鸡的王坦之便朝营帐外走去。

桓济一声大喝:“此处岂是你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来人!”

营帐外顿时呐喊声起,十几名身着劲服的死士将营帐出口堵住,人人利剑出鞘,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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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交易

韩暮冷笑一声,血饮出鞘,伸臂护住谢安和王坦之大声道:“今日我三人便洒血于此,太后和张玄将军必会为我们讨回公道。www.65txt.com”

谢安微笑道:“人生谁无死,韩暮你无需担心,城内之事我已安排好了。”

王坦之抖抖索索的拉着谢安道:“这便如何是好,这便如何是好。”王谢二人原本齐名,但从今日的表现来看,王坦之远远不如谢安,盛名之下的王家族领被谢安甩的看不见影子了。

桓温坐在位子上动也未动,脸上表情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郗超和王珣忙赶上喝止门前死士。

郗超拉住谢安的衣袖道:“谢公何须如此?此事还未到这步田地,怎能凭小儿辈几句冲动之言便大动干戈?”

谢安笑道:“自我进入大营开始,桓公处处折辱我等,入营前拍游骑骚扰,入营后又有武士挡道,适才宴饮之时仅上些仆役奴婢食用之物,言语商谈之际又毫无诚意,这般做法叫人寒心。”

郗超忙道:“大司马平日朴素,食用之物就是如此,非是故意让谢大人王大人和韩将军难堪。”

韩暮晒道:“谢大人和王大人乃是朝廷一品大员,又是我大晋四大豪族的首领,这般待客之礼便是两军对垒之时也未曾见过,更何况道目前为止大司马所率之兵尚是我大晋之兵,这般做派实在是教人大惑不解。”

王珣不满的道:“韩将军为何总是说这般言语,难道非要挑拨的大家火拼一场才是了局?那日明月楼上和你说的好好的,怎么今日又如此冲动呢?”

韩暮道:“都尉大人,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既然当日谈妥,为何现在又提出些无法接受的条件呢?况且那桓济出言恐吓,实是在侮辱我等;谢公是我义父,身为人子者不忍见父辈受辱,否则枉为人子。35zww.com”

“哈哈哈”大笑鼓掌声传来,桓温便鼓掌便离座走来,道三人面前站定道:“三位大人慷慨激昂,视死如归,这等节气教人佩服,但是你们死了,于事何补?”

桓温碧绿的眼眸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重复着道:“于事何补?”

三人被他洞察一切的眼光看得心里发毛,原本就是寻死觅活的演了这场戏的谢安韩暮都知道:把戏被戳穿了。

谢安一言不发归位坐下,抓起一块牛肉大嚼起来。桓温哈哈大笑道:“这才对嘛,还是安石了解我;这事没什么好谈的了,我说如下几点能答应便答应,不能答应你们便回城去,我大军明日便开进健康城,到时候什么社稷江山,什么秦兵压境,本人一概不管,凭什么我就需要关心这个,你们就不负任何责任呢?”

谢安知道,惹毛了桓温后果堪舆,招呼韩暮王坦之入座道:“桓公请讲,我等洗耳恭听。”

桓温看了众人一眼归座自饮一杯开口道:“司马奕必须让出皇位,可在皇室另找新皇代之,此其一;其二,新皇拥立后将撤销辅政大臣之位,以大司马代辅政之责,我平日带兵在外可让郗超入朝任中书侍郎带我行辅政之责;其三,京中可设立内史之职,由王珣出任,掌管京畿治安行政之责。”

桓温一口气说完这三条,斟满面前的杯子,举起不动。

谢安和王坦之对视一眼,知道只能到这个程度了,在闹下去就不是个了局,谢安举杯道:“便是如此了,但我亦有几个条件,与大司马的不相冲突。”

桓温道:“讲。”

“一,新皇的人选必须要由太后指定,我等不许插手。”谢安看着桓温观察他的表情。

桓温低头沉思,又和郗超交流了一下眼神道:“可以,这一条我应了。”

谢安暗暗吁了口气,接着道:“第二,我等职位不变,此事过后若有职位升迁之事,也需得大司马和我等商议而决。”

桓温知道如果谢安他们的权利得不到保障的话,绝对谈不拢,当下沉声道:“应了。”

谢安又道:“最后一件,大司马需保证被废皇上的安全,我等不想落下弑杀君上的罪名。”

桓温哈哈大笑道:“小事一件,还有么?没有就干了此杯,喝完这杯酒咱们便可听歌看舞,我已命人重置酒宴,稍后咱们喝个大醉一场。”

谢安王坦之韩暮等人端起酒杯,桓温那方也端起酒杯,众人互相致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韩暮心中感叹,一场惊天巨变便在这片刻之间达成协议,而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他的脑子里再次陷入迷糊状态,又开始怀疑自己在梦里了,他有些害怕自己一觉醒来,会发觉自己还躺在自家的二楼卧室里。

这种留恋的感觉让他有些吃惊,难道自己已经彻底适应了这个朝代的生活?难道还对这些阴谋,仇杀,战斗有了感情不成?

酒菜换过,大帐内气氛陡然变得轻松起来,十多位舞女随着丝竹之声登场,这些舞女腰肢柔软,面容姣好;更为难得的是,舞姿翩翩,时有惊人的造型展示,看的众人轰然叫好。

一曲舞吧,众人又喝了不少酒;只见久未出声的桓济带着酒意起身端着酒杯来到韩暮座前道:“韩将军,久闻韩将军文武双全,今日可否给我等展示一二呢?”

韩暮微笑道:“不必了吧,在下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何必献丑呢?”

桓济哈哈大笑喷着酒气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不出来献丑也好,我这里自有高人来献技。”

谢安见桓济酒后无德说话唐突粗鲁,生怕韩暮受不住会出言顶撞,但见韩暮只是微笑着吃菜喝酒,全没当回事,这才放下心来。

心中叹道:此子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当世良材,假以时日,不可限量。

但见桓济“啪啪”一击掌,从外面进来一名武士,桓济对他道:“去请张师傅前来,便说桓公要看他舞剑。”

那武士允诺出帐,不一会便领着一人进来,那人身着青衫,腰悬长剑,头上挽着纶巾,身板笔直,走路无声。

韩暮抬头看到此人身形,顿时浑身一颤,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急忙检索记忆,终于恍然想起:此人正是那日在临水居行刺的黑衣男子,那次还导致苏红菱和袁岗身受重伤,谢玄也差点丧命,虽然早从苏红菱口中得知,那人是桓温手下第一武士名叫张西华,却没想到今日遇到了。

那张西华也似乎感受到韩暮的目光转头看来,两人的目光绞杀在一起,顿时再也分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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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再见西华

张西华收回目光,无声走过。三五中文网

桓温一眼瞥见他愕然道:“张壮士不是说在帐内自修武技,无瑕参加宴会么?”

张西华抱拳行礼道:“适才有人前去传在下,说大司马有贵客到来,想要在下来此舞剑助兴,所以在下便匆匆赶来。”

桓温严厉的目光直射桓济,桓济低头喝酒,不敢与之对视。

“既如此,那便来喝上几杯,武技修炼之事也不是一天一日便能精进,来人,看座。”

很显然,桓温对张西华极为看重,对他说话总是客客气气,温言温语。

早有仆役在韩暮下首安置了一张案几,摆上酒菜,张西华扫视韩暮等人一眼,默默的坐下,自斟自饮起来。

韩暮用眼角余光盯着张西华的一举一动,只见张西华每一个喝酒夹菜的动作都稳定异常,端起酒来杯中酒晃也不晃,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很显然武功大有精进。

韩暮不知道,张西华上次在临水居托大,结果除了杀了几个小喽啰之外,其他重要目标一个没杀死,还弄的自己被一名青衣蒙面女子刺伤手臂,他深以为耻。

虽然事后桓温并未怪罪他什么,毕竟他只有一人,而对方连同保护的士兵近百人,能在那样的情况击杀数十人,且全身而退,本来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但是李西华还是毅然决定闭关苦修武技,在武技大成之前绝不出动,没有杀了那个三脚猫功夫的韩暮,让他心中从此堵上了一个疙瘩。

今日桓济假借大司马之名召他前来,本来他心中确实不悦,但当他看到韩暮之后,顿时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就是这个家伙,那日和一名大汉如牛皮糖一般的粘着自己,让那青衣女子得了空,今日既然见面了,机会来了,自己的心结也着落在今晚上解开了。35zww.com

李西华斟满一杯酒站起来道:“大司马在上,在下敬你一杯。”

桓温有些意外,这位张西华从来不拍人马屁,今日主动敬酒倒也奇怪;此子自小父母双亡,也不知被谁救去学了一身惊骇世俗的武功,投入桓温帐下之后更是勤于修炼,桓温也从未将他当成下人看待;张西华倒也识相,交给他任务也从不推辞,也不问原因,不问理由的去执行。

桓温没再多想,举杯和他同干;只听张西华道:“今日大司马有贵客到来,在下既然蒙少公子垂青被叫到大帐中,少不得要表演剑技给大司马和几位贵客助兴。”

桓温抚掌笑道:“如此甚好,安石、文度你们有福了,我和张壮士相处数年,也没见他特意为我舞过剑。”

谢安和王坦之认不出张西华便是那晚的刺客,也跟着茫然鼓掌叫好,韩暮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人主动舞剑助兴,岂不是鸿门宴里的一出么?但转念一想,量他也不敢再桓温没下命令之时便敢暴起杀人,所以冷眼旁观,且看他玩些什么花样。

张西华道:“谢大司马恩准,但在下舞剑有个脾气,一人独舞毫无意味,也提不起精神,想请座上一人和在下切磋武技,这样一来一往也图个热闹,大家看的也开心些。不知大司马可恩准否?”

桓温皱眉道:“然座上谁人能和你切磋呢?无人是你敌手啊。”

韩暮听他二人对答,心里升腾起一团怒火,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就是要刺激自己上场应战。

韩暮动了真怒,虽然不知道这张西华的武技到了何种地步,但才一年时间而已,一年前苏红菱都可与之抗衡,自己的武技已经高出苏红菱不少,就算打不过,自保也有余。

想到这里,韩暮长身而起抱拳道:“不若由在下陪这位壮士走几招,助助酒兴如何?”

谢安忙起身道:“韩暮莫要失礼,在大司马帐内怎好动剑,我看张壮士自行舞一舞便罢了,其实我等对武技毫无兴趣,好也罢坏也罢,看在我等眼里都是一样。”

谢安这几句话也够毒的,意思就是告诉张西华,你自恃的惊天剑技在我等面前就是渣子,没兴趣。

张西华平日倚仗的就是自己的剑技,被人如此看轻,顿时脸色难看之极。

郗超见状,语带调侃道:“也对,韩将军是贵客,刀剑无眼,若稍有闪失误伤了韩将军,那可是糟糕之极了。”

王珣桓济桓冲等俱都附和大笑。

韩暮转身朝谢安施礼道:“义父,不必担心,切磋武技而已,又非生死相博,您和王大人便安坐观赏便是,若韩暮武技还能看的上眼,便请多进一杯酒鼓励鼓励在下便可。”

谢安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得坐下观看,心中翻腾上下忐忑不安。

张西华见目的达到,心中暗喜:虽然不能在此处杀了他,但是大大羞辱他一番也算是报前番失手受伤之耻了。

“既然韩将军执意要和在下切磋,在下要事先说明,刀剑无眼,切磋之际可不是小娃娃过家家,说不过了就不过了,如一招不慎收招不及伤了韩将军,在下如何安心呢?”张西华淡淡道。

韩暮哈哈大笑道:“我也正有此担心呢,万一一不小心将张壮士的另一只胳膊刺伤,这可如何是好?”

张西华大怒,韩暮是在讥讽他上趟失手手臂被刺伤一事,他强压怒火呵呵冷笑道:“如此便请各位做个公证,今日你我在此切磋武技,刀剑无眼,死伤勿论,决不能因为这事而影响大司马和几位贵客的交情,你看如何?”

韩暮本来就性子高傲,现在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当下不做多想,傲然道:“如此甚好,省的碍手碍脚不痛快。”

转头对谢王二人道:“两位大人,今日若我落败生死,和大司马所议之事不可因我而废,请两位大人答应韩暮的请求。”

谢安和王坦之难色之极,暗自责骂韩暮不识大体,偏偏要挑这个时候与人生死相博;他们哪里知道,韩暮恼怒这张西华上次行刺自己之时不但伤了谢玄、袁岗、苏红菱,还差点一剑砍了谢道韫。

韩暮亦非当日武技平庸之辈,越是武技提高他便越是明白一个道理,若畏惧强手不敢放手而博,那么武技便会停留原地再难寸进;张西华正是他心里的一道坎,那日他与袁岗两人联手都挡不住张西华三招,若不过了这一关,此生武技别想再上高峰了。

至于生死相博之事,韩暮自信自保有余。

“既然两方均无异议,那么便如此吧,两位最好不要弄的血流五步,我等只想看一场精彩的武技对博而已。”王珣说着风凉话。

桓温一方的人,都知道张西华的武技已经深不可测,他们幸灾乐祸的看着韩暮,那眼光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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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再见!西华

谢安无奈小声叮嘱道:“小心在意。35zww.com”

王坦之也道:“切不可逞匹夫之勇。”

韩暮哈哈一笑,听出来两位大人的意思是要他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心道:你们还是不了解我韩暮啊,我有着教书匠那无可比拟的臭脾气呢。

当下轻声道:“两位大人放宽心吧。”说罢转过身来,走向场中。

那张西华早已站在场中,手把剑柄傲然矗立,等待韩暮的上场。

韩暮走到场中,与张西华相隔丈许站定,两人目光对视片刻,相互抱拳行礼道:“请了。”

张西华将长剑连鞘举起横在面前,缓缓抽出宝剑;随着长剑一分一分的抽离剑鞘,大帐内的温度骤然变冷,众人的所坐的位置与场中相聚甚远,但森寒之气依旧丝丝飘来,谢安和王坦之均微微变色。

桓温捻着下颌上的胡须,面露得色,对于张西华他有绝对的自信,无数艰险的任务此人都轻松完成,这韩暮不过是一个武技上的普通好手,在张西华面前恐怕三合也走不到,桓温倒有些可惜这个刚刚升起在大晋天空的新星就要在今天陨落了。

韩暮感受到比别人更强大的气势的威压,这种威压比一年前临水居上的感觉强大了很多,不禁惊诧于这一年来张西华竟然精进如斯。

但是他还不至于被对方的气势所压倒,他有样学样,将套着鳄鱼皮鞘的‘血饮’也横在身前,慢慢的一寸寸抽出,全身劲力一点点的提升,遥遥对抗着张西华威压。

张西华有些错愕,他本以为韩暮会禁不住自己的威势所迫,上来挥刀猛攻,在他的经验里,一般人都会受不了他放出的窒息般的威压主动上前求战,那样便正好中了他的圈套,他的只需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便可送他归西。***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静立不动,血饮已经离鞘而出,在‘清心诀’内劲的催压下,发出耀目的白光。

张西华此时方知,自己以为是个软柿子的韩暮,其实是个硬骨头。

张西华心智坚定,稍一错愕便恢复平静,他剑已出鞘,伸手将剑鞘抛离,左手剑诀右手之剑遥对韩暮,忽然清啸一声瞬间突破两人之间丈许的空间,长剑当胸遡到。

旁观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便看到张西华的剑闪着星芒朝韩暮胸口要害刺去,顿时桓温一方彩声如雷。

韩暮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心神紧攫着张西华的一举一动,张西华刚到面前,他便挥刀砍出,直奔对方面门;张西华怒骂一声“无耻!”剑身上撩将韩暮急砍而至的血饮荡开,两人刀剑相交,各自手腕酸麻,倒退一步。

张西华揉身便上,剑尖如灵蛇般吐着毒信直奔韩暮咽喉刺来,韩暮手腕还在酸麻之中,不敢以刀相隔,仰身后跃,堪堪避过此剑。

但如此一来,顿时失了先机,只见张西华剑光赫赫,剑尖上竟然发出“啪啪啪”的静电声,朝韩暮的全身要害处一剑又一剑的刺到,剑招越来越快。

韩暮顿时陷入手忙脚乱之中,身体左摇右摆,不断后退,在张西华如涛的进攻下宛如一叶孤舟随波逐流,随时便要被吞没。

周围桓温方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呐喊声顿起;谢安和王坦之满脸焦急之色,手心全是冷汗。

韩暮不断后退,逐渐被逼到帐角,眼见张西华一剑横削快逾闪电,身后已经退无可退,韩暮厉声大喝,纵身跃起半空;张西华早料到他有此招,剑尖上扬疾刺韩暮小腹;韩暮运起俊杰独门轻功‘青云纵’左右脚互点身子拔高三尺忽然头下脚上挥刀当头劈来。

张西华没料到韩暮在半空中尚有转折回环的余地,忙一错步让过刀锋,手中长剑轻轻晃,剑尖已经没入韩暮的小臂。

韩暮身体中剑,不由自主的一滞,忙在空中借着张西华一刺之力一个转折落在远处,左小臂上一个窄窄的窟窿汩汩的冒着血。

谢安和王坦之大惊,正欲叫停比武,只见张西华早已如影随行,长剑如跗骨之蛆追着韩暮刺去,韩暮手臂疼痛无比,全身虽然劲力鼓涨,但却丝毫抵挡不住张西华的进击,只得勉力提刀招架。

张西华本来潇洒淡漠的神色忽然变得如鬼魅般的可怖,双目圆睁,咬着牙一剑又一剑的朝韩暮猛刺,韩暮每撩开一剑,手臂就酸麻益甚,终于在格挡开第四剑之后‘血饮’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出。

张西华狞笑着挥剑刺来,剑尖剑气纵横,刮得韩暮全身刺痛。

帐内众人都张大嘴巴,等待着韩暮血溅当场的那一刻,谢安和王坦之知道此事再行何止已经是来不及了,均低头不忍再看。

忽听全场大哗,惊呼错愕之声大作,谢安王坦之忙抬头看时,只见张西华手中剑刺穿韩暮左掌心,离韩暮的心口仅剩半寸之遥,再一看时,却发现张西华只剩一个身子站在原地,头颅已经不见,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场面甚是骇人。

在看韩暮左手被刺穿,右手握着血迹斑斑的一段软软的白色物体不住的喘息,仔细一看,原来那白色物体是一截汗巾。

张西华挺剑刺来的之时,韩暮眼见大势已去,焦急万分。

全身劲力鼓涨直冲上脑,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成了一片浆糊,下意识的伸左掌挡住刺来之剑,剑尖入手,剧烈的疼痛让他恢复清明,感觉全身精力强大无比。

右手摸索之间抓到了腰上谢道韫送他的一条白色汗巾,张西华被韩暮伸掌拒剑的行为惊得稍一错愕,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韩暮手中汗巾在注入内力后变成一柄锋利的神兵从张西华脖颈上一掠而过。

关键时刻,韩暮的‘清心诀’在生死关头冲上了第四层。

飞花摘叶可伤人!内劲到处,无物不神兵。

韩暮慢慢将手掌从剑尖上抽出,张西华身体失去支撑,颓然倒地。

韩暮用汗巾裹紧洞穿的左手,对着张西华尸身艰难抱拳道:“承让了。”

谢安和王坦之忙快步上前左右扶住韩暮遥遥欲坠的身躯,桓温脸色复杂,震怒、不甘、痛苦、凶狠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闪而过。

桓济“沧浪”一声抽出佩剑,大喝道:“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帐外涌进数十名武士,剑光闪闪;众人的目光射往桓温,都在等他做决定。

桓温脸色转白,半晌才冷冷的道:“送客!”说罢不理桓济等人的呼声,转身拂袖进内帐而去。

谢安和王坦之架起韩暮,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眼光中出帐上马,疾驰而去,不一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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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十四章 心有千结 今日方解

韩府中一片混乱,梦幻小筑的一楼大厅里,韩暮被拔的只剩小裤,趴在凉塌上接受众女的检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谢玄和俊杰袁岗在城门口接应到谢安三人,见韩暮浑身是血都吓了一跳,谢玄飞骑去请了郎中在回府的路上便已经将韩暮的伤口清洗上药,包扎完毕。

回到韩府后,众人见韩暮手臂和手掌上都缠着渗血的纱布,都吓了一跳,忙将他扶到榻上躺下歇息。

众女检查了半天,除了某些部位没法检查外,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这才全部吁了口气。

王玉润垂泪道:“你干嘛那么拼命啊?你不知道对大家多么重要么?你若有事,教这一大家子如何是好?”

听了王玉润的话,柳如眉和苏红菱顿时就眼泪盈眶了。

韩暮脸色煞白,口渴的要命,他命叶儿去弄一大壶淡盐水来补充水分,又拉着苏红菱的手笑道:“我没事,别哭,那天伤了你的张西华已经被我把头拧下来当尿壶了。”

众女见他还是说笑,嗔怪不已。

叶儿拿了一大壶淡盐白开水,韩暮接过“咕咚咕咚”的灌下肚去,重新躺在软榻上喘着气,只过了一小会,韩暮的脸上便有了血色,众女大喜,知道他已无大碍。

谢道韫叫丫鬟去端了一大盆热水,拿了几个毛巾,众女一人一条毛巾帮韩暮搽拭身体;张彤云起先还不好意思,但不久就鼓气勇气拿起毛巾,加入擦身大军之中。

韩暮闭目享受着,心里舒坦的快要歌唱了。

“菱儿,我‘清心诀’到第四层了,若不是危急时刻升级到第四层,我恐怕就要在张西华手里变成冤鬼了。”韩暮用右手拉住苏红菱的手道。

苏红菱眼中禽泪道:“我以后再不提报仇的事了,你若因我而有个三场两短,红菱只能以死相殉了。www.65txt.com”

韩暮笑道:“想死哪那么容易,家里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娇妻,我才不死呢。”

谢道韫正好擦到他的脸庞,伸指戳了他的额头一下道:“下次冒险做事之前,先想想我们,你若是自私到只顾自己痛快的话,那便是在要姐妹们的性命。”

韩暮笑道:“好好好,我一定注意,罚我三天不准进韫姐的闺房好么?”

谢道韫满脸通红,啐了一口;众女嘻嘻而乐,担忧之情减了不少。

苏红菱道:“韩郎清心诀到了四层了那么飞花摘叶伤人是真的么?”苏家没有一人练到四层境界,所以连苏红菱也没见过四层是什么样子。

韩暮心情大畅道:“很玄妙啊,我现在看你们的样子几乎能看透你们的衣服了,而且我若可以运功去感觉的话,你们皮下的血流,脉搏,筋骨的走向都能感觉得到,听得到声音哩。”

众女大惊,纷纷缩手护住要害部位,脸上红红的道:“不准看,不准看!。”

韩暮愕然道:“你以为我想看就看啊,这要运功于目,很费内力的,看我这个样子,躺在这里直喘气,还有功力能提上来么?”

众女吁了口气,放下手,只听韩暮又道:“你们谁我没看过,犯的着运功看么?”

众女头一昏,差点纷纷晕倒,张彤云一时性急道:“我没……韩暮我们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可别乱说话哦。”

韩暮看了她一眼道:“恩……红色的……我送的。”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红色白色的,正待相询,之间张彤云忽然掩着胸部跳了起来满面红霞道:“你…你这个……登徒子,你偷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不用功也能看透薄薄的外衫,看到里边的小衣。张彤云穿的正是韩暮春节送的粉红色的小胸罩。

这下炸了锅,人人掩胸自保,担心被他那双贼眼一览无余。

韩暮大笑起来道:“我猜的而已,哪有这种功夫啊。”说罢继续大笑,直笑得岔了气咳嗽不止,扯动了臂上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众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谢道韫上来扶住他帮着他用小手顺气嘴里道:“活该,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苏红菱叹道:“我祖上流传下来的功夫想不到被韩郎练成第四层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韩暮喘着气道:“是啊,这清心诀当真是博大精深,你知道我是用什么砍了张西华的脑袋的么?”

苏红菱奇道:“难道不是血饮么?”

韩暮微笑着把情形说了一遍,众人听到韩暮是用一条汗巾削掉了张西华的人头时,都瞪大了眼睛。

韩暮指了指被众女扒下来的衣物里的那条汗巾道:“喏,就是那条,韫姐送我的汗巾,可惜了,这汗巾被那张西华的血给污了。”

谢道韫柔声道:“一条汗巾算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赶明儿我送你个十条八条的。”

韩暮心中感动道:“只怪那贼子当日太凶残,差点要了韫姐的命,今日一报还一报,我便用韫姐的独门武器汗巾一条要了他的脑袋。”

众女听得悠然神往,怎么也想不到,一条汗巾居然能割下人的头颅来;韩郎行事真如神人也。

七聊八聊之下,夜已很深了,韩暮受伤流血甚多,又耗费大量内力,已经有些疲倦,此时已是昏昏欲睡。

众女见他神色疲倦均识趣的告辞回房,苏红菱执意留下来和叶儿晴儿帮着伺候韩暮,韩暮贪凉爽,提议就在这厅中凉塌上休息。

叶儿关起门窗,点起驱蚊檀香,回身看时,只见软塌上韩暮已经闭目睡去,苏红菱手把团扇轻轻替韩暮打着扇子,眼光痴痴的盯在韩暮脸上,一瞬不瞬。

次日一早醒来,韩暮睁眼看时,只见身边已经换人,柳如眉和张彤云不知何时替换了苏红菱和几个丫头来照顾韩暮。

少年人贪睡,何况是美女;此刻两人已经趴在韩暮的身边睡得一塌糊涂。

韩暮看着两人如海棠沉梦一般的睡姿,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何为爱,这便是爱啊,你疲倦时有人帮你捶背捏腿;你高兴时有人与你共享欢颜;你悲伤是有人陪你枯坐落泪;你受伤时有人为你衣不解带。

你若说这不是爱,那么天下便无爱了。

韩暮静静的想:自己孤身一人穿越不知多远的烟云和星辰来到这里,结识了这么多的人,碰到那么多的事,每件事都真实的让人心悸;

萦绕在韩暮心头的一个结,永远认为自己只是在南柯一梦中的那个结,在今天解开了。

是梦也好,非梦也罢,真的很重要么?至少我已经拥有过这精彩的一切。

廊前的鸟儿在曙光里开始跳跃唱歌,韩暮面露微笑抚着熟睡中二女的秀发,无声的笑了。

本章是存稿,所以字数不多,晚上3000+大章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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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你来我往 今非昔比

韩暮躺在家里告病恢复元气的时候,一出好戏正在上演。***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一大清早,桓温便派人知会司马昱、谢安、王坦之、张玄以及各部头头脑脑,称自己将进城面见太后,有重要国事启奏。

文武百官此时大部分都已经知道桓温为了何事而来,有些消息灵通的,甚至连昨夜谢安三人赴桓温大营密商之事都打探的清清楚楚,众人各怀心事在接到消息之后来到东门等候桓温大驾。

巳时正,桓温带着数百卫士在郗超、王珣、桓济等十数位将领的簇拥下出现在东门口。

一番歌功颂德,马屁横飞的参见之后,桓温率众人直奔皇城。

今日健康城戒备森严,禁卫军和都尉府将大大小小的街道全部封锁,街道两旁的各行各业都关门歇业一天,连淮水上的花船都窝在岸边揠旗息鼓的随波逐流。

老百姓们凌晨便接到通知,今日桓大司马进城,无关人等切勿上街流连,冲撞了大司马的车马,杀了白杀。

生活在动乱年月的居民们都成了精,早在这半个月里京城频繁调动的兵马和日常的风言风语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谁都不愿触霉头,官府的告示一下来,都乖乖的躲在自家安乐小窝里抱妻拥妾,绝不会露半个头出来。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在空旷宽阔的大街上,桓温端坐四匹骏马拉着的大车上,大车华盖金顶,四面廊柱上披着云锦幔幅,显得气势非凡,华贵无匹。

前有开道仪仗,后有铁骑护驾,左右百官相随,若不知内情的看上去,肯定以为这是天子在出巡了,桓温得意洋洋的享受着这一刻。

时值九月,早间天气宜人,树冠郁郁,菊香满城;此情此景桓温竟然有微醺之意。

车马自东郊而过青溪,一路直奔建春门,每一步向皇城的靠近,都意味着司马奕离下台近了一步;然而此人正在储秀点中对着花团锦簇,馥气迷人的美景歪着脑袋打阿欠,才三十不到的人,看上去便如垂暮老者,口涎横流了。

崇德殿东首大佛堂内,褚太后在做早课;今日她的早课与平日不同,平日里她只是晨起净手焚香再念一段《大悲咒》即算完成,但今日她丑时三刻便起,焚香净手后开始敲打着木鱼将《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心经》等全部诵念一遍仍不知足,又将上述经文重新念了数遍,直到巳时三刻,历时三个多时辰还未结束。

平日里早课即便是遇到节日也只是将全套《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心经》诵念两遍而已,但如此诵念数遍而不歇的情形连伺候太后十多年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头一次看到;他们从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忽然褚太后枯燥单调的木鱼和诵经声停了下来,下一刻宫女太监们便听到崇德殿外面一片喧哗热闹之声,守门的太监急匆匆赶进来隔着佛堂门回禀道:“太后,大司马桓温率百官求见。”

褚太后推门而出面色惨白道:“我说怎么忽然好像听到车马走来的声音呢。”

宫女和内侍帮太后换好凤冠霞帔,褚太后又细细对着铜镜整理一番,淡淡的道:“宣三品以上官员进正殿候见。”

内侍匆匆而去,殿外桓温等人得讯,带领三品以上文武官员鱼贯入殿按次序排班论位,站立两旁,静待崇德太后上殿。

内侍一声高亢的呼叫:“崇德太后上殿!”

众官的心中一凛,对这位匡扶司马氏社稷几十年,德望盛隆,深的百姓爱戴的老太后,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放肆;此刻便是桓温也脊背冒汗,心中惴惴不已。

褚太后一身盛装在内侍的搀扶下登上大殿,端坐高座之上,众官齐齐跪拜伏地高呼,“参见太后,祝太后凤体康安!”

褚太后道:“免礼,各位大人请起吧。”

众大臣起身归位,肃立两旁,褚太后凤眼淡淡的在殿内扫了一圈停在桓温身上,微笑道:“大司马凯旋而归,风尘仆仆,为我大晋江山奔波劳累,可敬可佩;来人!赐大司马座。”

桓温老脸一红,忙道:“太后才是我大晋最忙碌辛劳之人,太后座前微臣岂能安坐。”

褚太后道:“大司马不必过谦,你的功劳大伙都记着呢。”

内侍端来一张大椅放在左首首位,桓温拗不过只得侧身坐下,脸上微有得色。

褚太后微笑道:“大司马本该歇息几日,为何如此着急来见哀家呢?”

桓温心中犹豫,转头看看拍在末尾的郗超,又看看谢安和王坦之,咬咬牙起身道:“太后,臣有一本奏上,因此事紧急,不可耽搁,故而急于来启奏太后,请太后定夺。”

说罢从袖中掏出奏折交给内侍呈了上去。

褚太后并未接过奏折,只是吩咐内侍道:“大声念出来。”

内侍接过奏折展开大声念道:“臣桓温有一事启奏,臣久在边陲平乱御敌,劳碌辛苦乃是臣之本分,自不必提;然近日风闻宫中诸多传言,甚为惶恐。且这些流言关乎大晋国祚,社稷根本,故臣不得不为大晋社稷着想,暗自查证,以期找到流言之端,予以铲除,以免伤及国之体面。”

“但微臣查勘之时却得知所传流言皆为事实,吾皇自即位以来,宫中秽乱,多养嬖人,并使嬖人相龙、计好、朱灵宝等与美人田氏、孟氏私通,生下三子,即将冒充皇子建储为王,改我大晋皇家血统,倾移皇基。臣初闻震惊不已,未尝信之,然去岁宫中妖道卢竦秽乱内庭,此事已经为内卫统领韩暮查实并诛之,臣本拟亲审卢竦,查明宫内情形以正视听,但卢竦自尽而死,臣无可奈何。”

“直至上月,吾皇不知何故诛杀宫中数人,并使人将首级送到广陵臣处,并附上书信一封,自承确实身患萎症久已不举,外界流传之言确有其事,并声言只需老夫保存其皇位,大去之时当禅位与臣。臣闻之诚惶诚恐,夜不能寐,左思右想午夜梦回之际总见诸先皇先宗于臣梦中哭泣,遂下定决心。”

“当今皇上,身负大晋社稷重任,不思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却终日做些秽乱宫廷,改我大晋皇统,倾移国基之事,又昏聩无知,欲以社稷江山为条件换得一时苟安,实乃让天下臣民寒心,臣今日便请奏太后,废黜现皇,则明主拥立,此举乃是为我大晋江山社稷着想,臣罪该万死,诚惶诚恐,请太后圣裁!。”

一篇奏折数百文,可谓字字珠玑,句句有声,字里行间充斥着忧国忧民之情,一个赤胆忠心为大晋鞠躬尽瘁的形象跃然纸上;连谢安也不得不佩服这份奏折写的有理有据有节。

褚太后脸色煞白,虽然知道此事会发生,但一旦发生在眼前,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桓温从座位上站起,五体投地高声道:“请太后圣裁!”

身后众官也均随之跪倒在地高声其呼:“请太后圣裁!”

褚太后静静的望着眼前跪倒一地的大臣,缓缓道:“你们都是同意大司马所奏之事了?”

殿内静默少许,便听郗超大声道:“臣附议。”

立时众人连声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大司马之议!”

“……”

褚太后待众人声音平息后又问道:“谢大人,你呢?”

谢安面朝殿地,不敢抬头看太后,颤抖着声音道:“臣…附议。”

褚太后长叹一声,良久方道:“既然如此,哀家便做一回这千古罪人。”

褚太后双目湿润,拿过奏折,提起朱笔在奏折上批示道:“未亡人罹此百忧,感念存没,心焉如割。今为社稷计,此事可行,新皇可立会稽王,辅政大臣司马昱,众臣当同手一心,共佐新皇。”

批罢复文,将奏折掷与阶下,径自下殿,回内堂而去。

桓温本来心头如打鼓一般,身上的衣服都要湿透了,但见奏章从空中落下,横在自己面前,展开一看,顿时欣喜若狂。

桓温带头叩首大呼:“太后圣明!恭送太后。”

其余人亦跟着大呼:“太后圣明!恭送太后。”

谁能想到,司马奕坐了六年的大晋江山,就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换了主人。

纷纷乱乱间,众人才忽然想起人群中夹着一个皇帝在,在桓温大声宣读太后批示之后,众官齐齐拜倒,三呼万岁,司马昱手足无措,显得紧张万分。

原本根本没有想当皇帝的他,鬼使神差的被推到这个宝座上,原本极想趁此机会坐上此位的司马晞只能怨恨的趴在人丛中叩首。

按照礼制,需先请新皇司马昱回府,待众官将司马奕恭送出宫之后,方可百官迎接新皇即位。

下午申时,太后懿旨下达,桓温集齐百官于太极殿,宣布太后懿旨并同时昭告天下,将现今皇上司马奕废黜,封东海王,立原会稽王司马昱为新皇,大赦天下。

当晚桓温便命散骑侍郎刘亨进宫收缴了国玺,逼司马奕即刻离宫,在司马奕苦苦哀求之下方允许次日一早离宫,是夜,已废黜为东海王妃的皇后庾氏怜卿自挂三尺白绫而死。

第二天一早,百官聚集在神虎门外,恭送司马奕离朝;时值初秋,早间天气已经微有凉意,司马奕穿著白布单衣,身子瑟瑟发抖,一路被引领着步行出了宫门,乘牛车出神虎门。

群臣见此情形,心中怜悯不忍,庾希上前拿着一件秋衣想给司马奕披上,司马奕面无表情也不拒绝,牛车减去渐远,渐渐消失在御道尽头,众官伏拜,均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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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傀儡登台 神鬼乱舞

在桓温的带领下,百官簇拥着空空的銮驾和气派的仪仗,直奔广阳门外百官府舍附近的会稽王府而去。三五中文网

韩暮休息了一天,逐渐复原,除了两处伤口微微渗血之外,因突然内功升级而强行使用的虚弱感已经消失殆尽,他也随着百官一起前往会稽王府。

礼官入内帮司马昱穿戴好龙袍宝冠,由太监们搀着出门登上銮驾,自始至终,司马昱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不出来他是开心还是愁闷。

司马昱被赶鸭子上架,当上了这个皇帝。

一声高亢的呼叫,銮驾和仪仗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朝皇城而去,韩暮跟在人群中看着这场他有份参与的闹剧,心里感慨不已。

这多么像有钱人娶老婆,早先才看了一场辞旧,跟着又看了一场纳新,这当新郎的是谁呢?是桓温?是谢安?还是他韩暮呢?

登基大典定于九月初九黄道吉日,先行的各种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从太后诏书的宣布及公告,再到新龙袍和皇冠的定制,再到其他诸如大赦诏书的颁布,祭天祭祖的安排……种种繁琐不堪的礼节搅得朝廷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由于此时司马昱已经是名义上的皇帝,每日早朝已经正式开始,韩暮也不得不在这过渡时期小心谨慎的担负起皇宫治安之责,每日勤勤恳恳的在宫内巡视,检查,忙的脚不着地。

九月初九日,登基大典开始,在礼部尚书郭凯的奏请登台的奏折上过之后,一众太监宫女和带刀侍卫簇拥着司马昱登上龙座,顿时钟磬声起,礼乐齐鸣。

少顷,太极殿外三声炮响,众官按官职大小,文武座次依次排列两旁,在礼官嘹亮的颂礼声中,百官伏地行三拜九叩大礼;礼毕,开始宣读冗长的各王各大臣各地呈上的贺表。

韩暮听得头昏脑胀,这些表文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偏偏用的又是骈五骊六的似懂非懂之语,真叫人啊欠连天,韩暮无聊的将头转来转去,欣赏太极殿宏伟的内部结构,直到将殿中廊柱数完,又将磨光大理石地面的块砖数到第三千六百五十块时,贺表诵读之声才停息下来。

韩暮满心欢喜的期待着下一个环节,只见秘书省大学士又用刻着祥云图案的红木盘托了一份诏书出来,韩暮心头郁闷,又要宣读诏书了。35zww.com

总算还好,这份诏书言简意赅,大意便是新皇乃天之子,现在奉天之命接掌大晋江山,是为真龙天子,众官众百姓自今日始便要待之以君之礼云云。

直到此时,这登基大礼边算是完成了,韩暮看看周围那些官员个个腰酸背痛,面如土色;平日里一个个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连站几个时辰的罪。

司马昱坐在高高的龙座上,虽然惶恐不安,但也算是平静的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龙翔凤鸣,黄天大吉,乃朕正式登基大宝之日,朕必不负天恩浩荡,以造万民之福祉为己任,勤于政事,不废荒嘻!以延我大晋社稷万万年。自今日始改国号为咸安,大赦天下囚徒,百官加俸一级,举国欢庆十日,以享我大晋繁华盛世,钦此!”

百官高呼万岁三声,跪拜行礼,接着便是大摆筵席,宫内宫外鞭炮齐鸣,人人都喜笑颜开,期盼着新皇能给他们带来平安和富足的生活。

韩暮和谢安等人并未参加宴席,他们在礼毕之后便躲到了谢府的大书房内商讨下一步的对策,司马昱是太后亲自点名扶立的皇帝,但此人性格懦弱,耳根子软,又经年摄于桓温的威严,当初在和太后议定新皇人选是,谢安等人便考虑到这个因素。

但此人也有一样对己方有利之处,他和谢安等人的关系一向很好,一直尊敬谢安和王坦之,否则以他会稽王,辅政大臣的身份断不会经常和谢安等人厮混在一起。

书房内香茗沏上,几样精美的点心摆上台来,韩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脊,抓起点心就着香茶大嚼起来。

谢安笑道:“这几日受伤,忌讳荤腥可是馋得很了?”

韩暮边吃便点头道:“荤腥倒是不需忌讳,只是韫姐天天弄些补血补气之类的怪模怪样的东西非要我吃,实在受不了。”

“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韩贤侄,你总是如此也不是个办法啊!谢侄女也二十一岁了,再拖下去,总是对不住人家吧。”王坦之现在对韩暮简直是喜爱有加,那日在桓温几万大军的营帐里,此子依然谈笑间杀了对方的首席武士,且不谈身手,便是这份胆识在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及,王坦之都自愧不如。

“这个……”韩暮没话了,只得用点心堵住口。

张玄恨恨的看着他道:“还有我妹彤云,你不要说你和彤云一点关系没有,她除了新年时在家呆了一天,其他的时间都住在韩府,你若不给我个交代,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韩暮郁闷的要死,心道:“你妹的,这个时候你来插一杠子,不是摆明要我难堪么?”

果然,谢安听了二人之言脸色严肃的道:“韩暮,今年内你必须了结此事,道蕴是我一手带大,那彤云侄女也是我看着长大,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你若辜负了她们,我第一个不饶你。”

韩暮喝了口茶,将嘴里的美食灌下肚去笑道:“绝对不会发生你所想的事,但是我确实和韫姐和彤云清清白白,不信你们去问问她们啊,不是我想娶就能娶的,还要她们同意才是啊。”

谢安伸折扇打了他一下道:“这事我们能问么?你不要卖乖,她们黄花大闺女经年累月的呆在你韩府内,难道是你韩府比我谢府和张大人的府第还要豪华么?还是你那里是风水宝地?”

韩暮笑道:“我会妥善解决的,义父放心,张大人放心。”

张玄气的要死,自己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都被这小子霸占了,他还满不在乎;张玄双目瞪视韩暮,就差扑上去咬一口了。

王坦之见自己一句话将韩暮逼到了墙角,忙上来打圆场道:“这事以后再谈吧,先说说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打算。”

众人这才收拾心情回到目前的局势上来,张玄谢安等人虽不忿韩暮对两位才女的婚事如此敷衍,但一旦谈到正题,不禁又将目光投向韩暮,想听听他的高见,毕竟韩暮表现出的才能早已经在他们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韩暮见众人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已经习惯这种感觉了,所以一抹嘴侃侃而谈起来:“三位大人,现如今形势稍稍稳定,起码我们再不用担心大晋会被外敌所灭,但接下的危机或许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三人被他说得都吓了一跳,看看韩暮的脸色倒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只听韩暮续道:“新皇登基自然是我大晋的一件大好事,粉碎了桓温篡位的野心,然桓温经过这次废黜之后,权力已经无法遏制了,今后我们恐怕相当一段时间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只要被抓住把柄,必死无疑。”

王坦之呐呐的道:“不至于如此吧,那日约法三章中有凡事要和我等商议而决这一条啊。”

韩暮再次在心里对王坦之的政治智商嗤之以鼻,微笑道:“约法三章是针对君子而言,对桓温这种人,王大人若想以约定这种空头的东西来约束他,恐怕不太现实。设若有一箱财宝,你用封条封住箱盖,并宣布说撕毁封条者将受众人唾骂,这封条对于守法君子或者家中富裕不贪钱财之人绝对有效,但对于对钱财极度渴望的梁上君子,或者偷盗成瘾之人,他只会轻轻一撕,毫无约束力。即便你上了锁也挡不住他们的贼手。”

韩暮见三人微微颔首,进一步道:“桓温对于权势的渴望已经极度膨胀,否则他怎么会干出率大军进京这等逆天之事,此举对他声望确实有较大的提升,但他何尝不知对自己的形象有较大的损害?”

张玄点头道:“确实如此,私下里已经有很多对他不利的传言。”

韩暮笑道:“那是肯定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就是他极度膨胀的权力欲望促使他这么做,若我没猜错的话,等局面稍一稳定他便要利用手中职权大加清洗了,朝中与他作对的人都将会在他清洗之列。”

王坦之大惊道:“然则我等也在清洗之列?”

韩暮一字一句的道:“他恨不得将我等碾为齑粉。”

张玄道:“既然你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何还要建议我们同意他废黜先帝呢?岂不是引火烧身么?”

几人都直盯着韩暮看,韩暮伸出受伤包扎着白布的左手道:“他想是非常想,但是他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了。”

王坦之见韩暮胸有成竹的样子忙探身问道:“计将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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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坐谈时局 有朋远至

韩暮看了大家一眼道:“我想,要分几步来走,首先一条:抓紧枪杆子;健康城内大部分的军事力量在我们手中,要确保这些力量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桓温动不了我们手中的军队,他永远会心有忌惮,不敢过于嚣张。35zww.com”

谢安眯着眼道:“也就是说,时刻保持对桓温的军事压力,要让他明白火拼之后他什么也得不到。”

韩暮笑道:“正是如此,欲投鼠而忌器,欲瞻前而顾后,就是要他把我们当做喉中之刺,这样就能让他有所忌惮,只要他不敢太过于嚣张,我们便当当这小老鼠又如何?”

王坦之哈哈笑道:“猫鼠同眠,岂不急煞那老贼了?”

韩暮道:“这便需要我所要说的第二条了:我等唇齿相依,决不可有任何可以妥协的妄想,抱成团老贼拿我们没办法,切忌被老贼各个击破,到时候都是横死之局,若有人不信,请稍待数日,看看老贼是怎么对付朝中曾经反对过他的人的,比如庾希庾大人。”

张玄道:“韩暮说的极是,但我等几人早已生死与共,何须你提醒呢?”

韩暮笑道:“在下自然知道,义父和两位大人绝对不会向桓温低头,但桓贼手段高明,我所担心的是手下的将领,我三弟俊杰有情报告知于我,桓温和郗超等人已经定下反间之计,针对禁卫军中的中级将领进行拉拢和分化,一旦让他得手,桓温将会发动雷霆之击,将我等一举擒获,或击杀。”

众人毛骨悚然,千里长提不是为滔滔洪水而冲毁,一个小小的蚁穴足以将坚固的堤坝腐蚀的千疮百孔。

张玄一拍大腿道:“难怪,难怪,这几日有人报告我说看见我手下有人和桓温帐下幕僚秦飞出入烟花之地,我素知那位将领乃是老实持重之人,便没有在意,如此看来倒真需加倍小心了。”

韩暮正色道:“有一就有二,此事张大人需马上解决,要暗地里以雷霆手段处理掉此人,并马上逐一排查,此事不可张扬,以免引起手下将领的不满,切记要小心。”

张玄没有在意韩暮用的语气,此刻他已经对这位准妹夫言听计从,五体投地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谢安也道:“我们的家中护院仆役也需暗地盘查,韩暮你能买通对方的人,桓温怎么会想不到这一招,他也会买通我们的人。”

韩暮道:“义父说的是,此事均需秘密进行,不可打草惊蛇,目前局势还算平稳,我们还有时间。”

众人皆点头默然不语。

韩暮看向谢安道:“桓温近期将会有大的动作,我等的立场义父可曾有所考虑?”

谢安皱眉思索,纤长的手指握着茶盅不住的摩挲,良久方道:“我想还是不要过于对抗为好,该力争的全力力争,不惜一切;有些东西该放就放,睁一眼闭一眼给桓温面子。”

众人知他所指是何事,均不置一词。

韩暮笑道:“我赞同义父的意见,该让则让,该争则争,收回来的拳头是为了更好的打出去;必要的时候,我会不惜采用极端的手段去打击桓温;另外我们还需要做的便是皇上这边,义父和王大人和皇上是至交,可多多进宫和皇上谈谈,切不可让皇上为老贼所迫,发出对我等不利的圣旨,不尊圣旨对我等会是毁灭性的打击,我们和桓温不同的是,人人皆知桓温是逆臣,而我等是拥戴皇上的,这就足以使我等立于不败之地。”

王坦之笑道:“对极了,对极了。”

谢安看着韩暮眼中闪烁着异彩道:“我感觉韩暮一年多来,无论心智,计谋,信心都大为长进,假以时日,我大晋第一贤臣非韩暮莫属。”

张玄和王坦之也深有同感的附和着,韩暮挠头苦笑,心道:还不是被逼的,稍微偷懒一点,早就见阎王了;我可是把看过的电视电影中的计策全都用上了,话说二十一世纪的电视电影的编剧个个毒计百出,要是让他们中的某一个穿越过来,估计谁也不是对手。

韩暮的一番话给几人以后的行动定下了目标和基调,无形之中,韩暮已经成了他们心目中的主心骨,这一点连谢安也不得不承认。

这小子日渐成熟,考虑的计划也周详完备;更重要的是,很多事情都被他猜中,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谢安哪里知道,韩暮可是一位历史教师,虽然对晋朝的了解没有比其他朝代更加的深入,但一些震惊古今的大事还是知道的,当然前提是,史书上写的都是正确的。

几人出了谢府各自回府,韩暮绕了个弯去宫城安排值守事宜,新皇即位举国欢庆十日,但宫中的守卫是一点不能放松的,只要出了一点岔子便会像桓秘一般被抓住小辫子,扫地出门,好在韩暮早已将内卫府中的大部分中层换成了清一色的飞虎队成员,又用各种手段在侍卫中拉拢了一批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比如卫长青和小方,他们现在负责崇德殿太后那边的守卫,等于在太后那边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韩暮对待下属的手段其实很简单,胡萝卜加大棒,外加上一个感情投资;在桓秘手里的待遇,到了韩暮手中立马翻倍,但只要是办事不力,或在侍卫中散布任何不团结,负面的消息,一律清除出内卫府。

对于内卫府这个俸禄丰厚,假期悠长,统领又人性化的部门来说,早已经成了京中最吸引人的部门。

不得不说,韩暮在这么个小范围内实行二十一世纪的某些方面的改革是成功的,内卫府的人出门都是其他禁卫军和都尉府以及其他部门职员艳羡的对象。

韩暮回到韩宅之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韩暮走过秋色宜人的自家庭院,忽然看到《安石厅》中有人端坐饮茶,袁岗在一旁陪坐叙话。

袁岗看到韩暮,忙起身招呼他进来,韩暮快步走进厅中,那饮茶之人也站起身来。

袁岗笑着介绍道:“二弟,这便是那日我向你推荐的碣石先生,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请来一聚。”

韩暮这才记起,数日前袁岗曾和他谈起他少时和俊杰在扬州学艺,曾见过一位高人,和他师父是好友,名曹东临,号碣石。

说此人是高人,倒并非是武技高强,而是这位碣石先生精通百草雌黄之术,擅观天象五行,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更为难得的是此人素有智谋。

袁岗和俊杰常听师傅赞叹道:“碣石智而近妖,乃天上人物也。”袁岗不知从哪里打探到曹东临云游来健康的消息,于是便百般查探,终于在四门守卫的帮助下找到了他,几乎是半请半拉将他拉到府中小坐。

韩暮那日听袁岗谈起这位碣石先生时似乎极为崇敬的样子,心中有些疑惑,在晋朝光辉灿烂的人物就那么几人,怎么从来就没听到曹东临此人,他细细的打量起这位袁岗口中的奇人来。

此人身高五尺,标准的二等残废,身着一袭白衫,头戴纶巾;看脸上风霜雕刻的皱纹一条接一条,一大蓬白花花的胡须拖到胸口,手大脚大,臂长腿短;老则老矣,但说不准他的年纪。

韩暮暗想,若给他换上红色的袍子,在戴个小丑帽,活脱脱便是一个圣诞老人的形象,但是他一看那人的眼睛,顿时心中一紧,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无一丝杂质,但偏偏给人深不可测,摸不到深浅的感觉,眼神里永远带着一种看破一切的神情。

韩暮虽不懂观人之术,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几千年的知识积累告诉他,此人绝对有料。

那位碣石先生也在观察韩暮,他从韩暮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迷惘。

两人斗鸡似的对看了半天,袁岗在一边咳嗽一声,这才惊醒了二人。

韩暮连忙施礼道:“曹先生光临寒舍,不甚荣幸,快坐,快坐。”

碣石先生哈哈一笑道:“本人先前还不信袁岗师侄所言,他把你形容的犹若神明,现在看来,韩将军一表人才,我倒有些相信了。”

韩暮见他说话直爽,顿生好感,忙吩咐婢女准备酒菜,要好生的款待这位碣石先生。

袁岗在一边笑道:“二弟,我这位师伯可是对杯中之物极有研究,今晚你珍藏的那些好酒可要拿出来了。”

碣石先生一听好酒二字,鼻翼抽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韩暮见此情景,心中暗喜道:此人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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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酒国怪叔叔

天色抹黑之时,韩府的酒宴开始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请碣石先生坐了首座,自己和袁岗左右相陪,再请谢道韫、张彤云、王玉润、柳如眉、苏红菱等同桌,袁岗妾阮氏亦在座上相陪。

今日俊杰有要事要办,晚些才能回来,韩暮吩咐不必等他,菜式上齐之后吩咐开宴。

韩府的菜式由谢道韫亲自安排,还是一如既往的秉承谢家的家风,以新奇,珍贵为主,另外谢道韫受韩暮影响,也开始讲究营养搭配。

譬如,炖野孔雀便配上野山栗,韩暮言道,孔雀肉补脾造血,栗子健脾,脾健则更利于营养的吸收,造血机能也会随之增强,是以二者搭配相得益彰;而野熊肝则配上菠菜爆炒,以韩暮的话来说二者富含叶酸和铁质,一荤一素相辅相成。

谢道韫跟随韩暮日久,虽对有些名词不甚了了,但食用后的效果她还是能看的出来的,所以每每闲谈之际,便向韩暮讨教其中的道理;韩暮倒也乐得将二十一世纪为了哄女孩子开心而学的三脚猫的厨艺及知识转手贩卖,换来大晋才女崇敬的目光感觉很是值得;当然偶尔也能骗得香吻一枚。

韩暮请谢道韫将菜式和搭配一一介绍给客人听,那碣石先生本身便深通药理,对于阴阳调济,正辅相依的用药之法深有心得,又听谢道韫将这种原理运用到菜式之中,顿时对这韩府中的一切有了更多一层的好奇心。

“听说韩小弟藏有好酒?”碣石早已经忍不住了。

韩暮嘿嘿一笑,吩咐翠儿将一小坛黄泥封口的酒捧了上来,碣石翘首以待,那神情便如饕餮之人见到了美食满桌,好色之人见到了裸女在床,满脸皆是兴奋之色。

韩暮将封泥拍碎,碣石伸酒盏便来接酒,韩暮笑道:“慢来慢来”从身边小几上的托盘里拿来一只精致的水晶杯将酒倒入杯内,但见那酒色殷红,色泽如血,除了喷香的酒味,还有一种扑鼻的果香味。

“这是什么酒?难道是民间失传了酿造技艺的葡萄酒?”碣石贪婪的吸着酒香,两眼盯着杯子不放,问道。

韩暮暗忖这人倒也见多识广,葡萄酒本来久远时期有人酿造过,但是自三国时期战乱以来这门酿酒的技艺不知何故失传了,韩暮来到大晋两年,却从未在各种宴会上看到葡萄酒的影子。www.65txt.com问谢道韫她们,都说听说过,但是没尝过。

去年韩暮见府中葡萄累累,有不能保存,加之府中几女平日不擅饮酒,在一起吃饭时总少了点乐趣,于是突发奇想,将葡萄摘下自己酿制的大晋第一批葡萄酒。

其实这葡萄酒的酿制颇为简单,韩暮本来只有一点点这方面的记忆,没想到一试便成了,无非便是将成熟的葡萄去枝,洗净,沥干;再将葡萄捣烂加入少量的白糖搅拌后密封起来,放在温暖处发酵;大约三天后,揭盖看看里边葡萄的皮是否已经成褐色,且浮在酒液之上,若是如此的话,那便说明关键的一步过程成功了,此时便可用纱布滤去杂质加入适量的白酒和白糖密封进坛,摆放一月之后,酒便充分发酵完毕,此时便是纯正的葡萄酒了。

因为去年只是实验阶段,韩府中只酿制了三坛,待的一个月后开坛时发现真的成功了,再想多酿之时,已经遍寻葡萄不着,葡萄早已下市了。

去年新年时,韩府家宴用掉了那两坛,今年的葡萄酒还在酿制之中,张彤云和柳如眉前几日还在城里大肆收购熟透的葡萄,她们打算靠这个酒再健康城大赚一笔呢。

“这酒名叫彤云酒,是以葡萄为原料酿制而成,酒色彤红,便如天上的彩云,美艳无比,味道也很不错呢。”韩暮不忘调戏张彤云,将她的名字嵌入其中。

张彤云杏眼含笑,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发雌威,反而因为韩暮的夸奖而沾沾自喜。

“葡萄酒?果真是葡萄酒么?我可是久不闻此酒之味了,待我尝尝。”

韩暮伸手示意,做了个请的姿势,碣石先生端起满杯颤颤乱晃的美酒,轻砸一口,闭目摇头晃脑的品味,忽然眼睛一亮,将剩余的就喝干。道:“好酒,酒味纯正,甜中带酸,末尾还带有特有的淡淡涩味,入口满口醇香,下喉清润胸腑,这酒真的是你酿造的?”

韩暮大惊,不想这碣石先生真的是酒国高手,据韩暮所知葡萄酒的几种基本的味道便是:香、酸、味、涩四种,具备了以上四种味道的酒才算的上时正宗的葡萄酒,这碣石先生仅轻品一口便将葡萄酒的真谛说了出来,韩暮不禁对他有些敬佩了。

“在下胡乱酿造而成,先生乃酒国高人,见笑了。”韩暮恭恭敬敬的道。

“好好,不错。”碣石高兴的很,道:“韩小弟识趣之人,我甚喜之。”

袁岗忙又帮碣石倒了一杯,碣石也不推辞,又慢慢品完一杯,咂嘴赞叹后道:“难怪你不愿意倒此酒进酒盅,而是费劲心思弄了这只水晶杯子来,这杯子乃是喝此酒必备之物啊。”

韩暮笑道:“当然瞒不过先生您,葡萄酒色色泽艳美,喝酒之人一来讲究的是气氛,二来讲究的是酒味,这嫣红的酒味配以透明的酒杯,摇晃浅酌之间尽显闲适雅致的氛围,若再来点萨克斯风的吹奏,那便美得绝了。

“什么萨克斯风?”众人茫然无知,看着韩暮,韩暮知道自己漏嘴了,忙道:“我说的是缓慢悠扬的乐声。”

众人听他描绘的情景,加上自己的想象,顿觉那种情景美妙无比,眼睛都发亮了。

碣石抚掌大笑道:“不错,韩小弟有一套,不仅是混迹官场,还有如此的闲情雅致,但不知可还有其他美酒么?这葡萄酒我舍不得喝,留着日后慢慢品吧。”

说完伸手从桌子上将那坛酒拎到自己身边,丝毫没有客气。

众人抿嘴大乐,韩暮微笑道:“先生可长居我府中,这葡萄酒我管你够喝,我府中还有几百坛呢。”韩暮这倒没有诓他,今年酿造的葡萄酒足足五百多坛,都在地下挖掘的酒窖里慢慢的发酵呢。

碣石睁大眼睛不相信的看着袁岗求证,袁岗呵呵笑道:“师伯,确实如此。”

碣石道:“你还有什么好酒,拿出来我品尝品尝,若喝的本人高兴,那便留在你府上讨酒喝也无妨。”

韩暮听他话语中隐隐有愿意留下来帮助自己之意,心中大喜,忙朝一旁伺候的叶儿道:“去叫几个人,帮我把书房酒架上的十几坛好酒全部取来,小心点,别打破了坛子。”

叶儿答应一声,笑嘻嘻的去了,不一会十几个仆役鱼贯而入,每人手里捧着一个小酒坛,放在桌上。

韩暮挥退仆役,心道:“还好自己在那一世带来的恶趣味帮忙,虽然自己不太喜欢喝酒,但那一世总是喜欢附庸风雅,在家中的木架上收藏各种各样的名酒,到了大晋之后,这附庸风雅的毛病没有改掉,书房的书架空着的地方被他摆了许多搜罗来的名酒,只是盛酒的清一色是各式陶制小罐,有些让韩暮不高兴。

碣石一眼瞄到这么多形状各异的酒坛,欢喜从座上跳了下来,一蓬白花花的长胡子在空中画了个弧形;只见他来到一溜排开的酒坛面前,从第一个坛子开始,拍碎酒封倒满酒盅逐一品尝起来。

“唔……杜康,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好酒好酒。”

“喂呀,兰陵美酒,这酒韩小弟你也能搞到?本人佩服,佩服。”

“嗯……这是乳酒?什么乳?野牛乳酒?亏你能搞得到,我真是对韩小弟你另眼相看了。”

“竹叶青!!!…...”

“汾酒!!!……”

“……”

“……”

众人都傻眼的看着碣石先生的大呼小叫的酒灌入口中,这老家伙遍尝十几种美酒,居然无一弄错,每种酒的品质,产地和特点他都随口说出,此人对酒的喜好已经是深入骨髓了。

韩暮肉痛的看着花了一年多时间搜罗来的各种美酒被他一杯一杯的灌入肚中,脸上肌肉都开始抽搐了。

袁岗抱歉的看着韩暮,心道:“谁叫你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好酒呢?你这不是让我这爱酒如命的师伯发疯么?

韩府《安石厅》内,一群人呆呆的握着筷子,看着这个身材矮小长须飘飘的怪人,又叫又喊的将各色美酒灌入腹中,场景颇为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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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酒酣耳热

十几种酒搀和着喝进肚中,恐怕只有神仙才挡得住了;韩暮在前世就经常在混着喝酒的饭局上被放趴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单论啤酒,千威,嘉士叔之类十几罐不在话下,白酒虽酒量不高但是四十几度的也最少六两以上的量,香槟酒、葡萄酒之类的也是一样,单喝一种韩暮还是可以抵挡一会。

但是只要两种或两种酒以上的一混合,马上撩脚便倒,完全的没有战斗力。

碣石老先生十几种混在肚子里,韩暮开始替他难受了。

果然,老家伙开始摇晃了,十几坛酒也被他喝了一小半了,袁岗忙上前道:“师伯,莫要急着喝酒啊,这么多菜,边吃菜边慢慢喝啊。”

韩暮也怕他喝醉,自己还想和他聊聊呢,也插话道:“老先生,这酒是我孝敬您的,您慢慢喝,喝不完可以带着回房,明天继续喝;好酒需慢慢品味,喝多了就有违饮酒之道,也伤了身子,您说对不?”

碣石先生这才停杯不饮,歪着头道:“这酒当真是全部给我了?”

韩暮哑然失笑道:“当然,那还能有假么?不但送你,今后我还帮你留意天下美酒,只要我能弄到的,帮你统统弄来,让老先生您喝个够。”

碣石哈哈大笑道:“想哄老夫留在你这,帮你办事是吧?”

靠!韩暮心里郁闷,闹了半天,这家伙根本就是酒醉心明,根本没有一点点迷糊的样子,韩暮尴尬了。

“好吧!看在你们这么用心讨本人开心的份上,我便留在你府上一段时间。”碣石出乎意料的居然答应了。

韩暮和袁岗相视而嘻,又听那老家伙道:“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老夫如果住的腻了,说走就走,你们可不许拦我。”

韩暮和袁岗忙道:“怎么会拦着您老人家呢,你高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韩暮心里道:这回喝了我这么多酒来,我会让你说走就走?就算是让你走,我也要榨干你的油水;明日须和家中护院领班说一声,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张彤云笑嘻嘻的上前道:“老爷子,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明天我教你玩。”

碣石愕然道:“小丫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老夫没玩过的,琴棋书画?天地五行?”

“麻将,你玩过么?”张彤云道。

“什么是麻将?”碣石老先生兴趣来了。

韩暮暗中朝张彤云一挑大指,这丫头鬼精,看出来这老家伙是个爱喝酒,爱玩的主,所以拿麻将来勾引了。

张彤云看见韩暮伸指夸奖,得意的一撇小嘴,转头道:“老爷子,明天教你玩,先用餐;你都喝了一肚子酒了,我们可一口菜都还没吃呢。”

碣石这才发现直到现在为止,只有他一个人在又吃又喝,别人都空着肚子呢;讪讪的笑道:“老夫失礼,原谅则个,大家同吃,同吃。”窘相毕露。

众女‘噗嗤噗嗤’的笑起来,众人这才开动酒席,那碣石听说韩府尚有数百坛葡萄美酒,于是‘慷慨大方’的将那一小坛葡萄酒贡献出来,让众女饮用。

韩暮和袁岗则陪着碣石重开了一坛老杜康三人推杯换盏,喝了个不亦乐乎。

几巡酒菜下肚,韩暮开始套问碣石的本事。

“老先生这是从何而来啊?”

碣石咕咚喝了一杯酒,夹着一口菜进口,一边大嚼一边道:“老夫年前去北地云游,恰逢道安老和尚在襄阳讲经布道,他那里好茶不少,我便去寻他盘桓了半年时间。”

韩暮心道:定是将这道安的好茶喝干净了才走的。

谢道韫忽然吃惊的插口道:“老先生说的可是太行高僧道安大师么?”

“可不是那个老家伙么?还能有谁?小丫头你识得他?”碣石满不在乎的道。

韩暮对东晋的佛教名人一概不识,但见谢道韫吃惊的神情,知道这个道安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道蕴怎会有份识得道安大师呢,不过是久闻大名而已,老先生和道安大师难道是故人?”

“哈哈,你喊那老和尚大师?那我岂不是大师的大师了,那老和尚我二十年前就认识了,当时在太行山上,我自欣赏山景,那老和尚,不!当时他还是个小和尚,冒冒失失的差点把我撞到山崖下面去;哼,还算他手脚快,事后我在他的寺庙里盘桓了十几日,吃了他不少好茶才走的。”碣石边喝酒边吃菜边说话,忙的满头大汗。

韩暮心道:这道安大师也不知到了什么霉,估计被这老东西已经不知剥削了多少回了。

谢道韫悠然神往道:“什么时候,我也能见到大师的面就好了,可惜襄阳地处边陲,路途遥远,否则我都想去见见大师。”

韩暮心里郁闷,这么一个大和尚,居然引得他的宝贝才女这么仰慕,这要是大和尚一还俗,还有自己什么事么?岂不知谢道韫笃信佛教,这道安大师又是当世名僧,所以才如此仰慕。

“小丫头莫急,下回老夫把他拉来你见见不就行了么?”碣石一边跟一块野牛筋过不去,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

谢道韫心道:哪有那么容易,你说拉来便拉来啊。

“老和尚很无趣,倒是他收的那慧远小徒弟还蛮有意思。”碣石又冒出一句。这下韩暮如醍醐灌顶,道安他不记得是谁,但这个慧远他倒是知道的。

此人是东晋高僧,不仅佛法精深,还精于茶艺,据史书言道,这人还精通一种叫做大雁气功的功法,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看谢道韫等人的表情,似乎对这慧远没什么感觉,仔细一想才明白,这慧远此时该不过三十左右,还没有那么大的名气。

韩暮忍不住问道:“这慧远小师傅可曾会一种叫《大雁气功》的功法呢?”

“咦,你怎知道?这是道安老和尚自创的一种什么功法,老和尚说只能传给继承他衣钵之人,小和尚慧远便是得他的真传的,也不知道这气功是干什么用的,这么神秘,我想见识见识,道安老和尚就是不告诉我。”碣石嘀嘀咕咕的道。

韩暮这才知道,原来这功法是道安所创,如此看来,这道安确实是一代高僧,自己只知道人家徒弟,而不知道徒弟的师傅,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莫要谈他们了好不好?一说他们我就想起他那里的粗茶淡饭,搅得我都没胃口了。”碣石不满的道,终于将那根野牛筋嚼烂吞下肚去。

韩暮忙道:“好好,不说了,吃菜,喝酒。”转头在谢道韫耳边轻轻道:“韩夫人莫急,改日得空,我陪你去襄阳寻他们师徒。”

谢道韫双目放光道:“真的么?”高兴之余,都忘了斥责韩暮叫她韩夫人这一节了。

“男儿大丈夫,一言九鼎。”韩暮道,谢道韫高兴不已,若席上无人,估计就要扑上来送上蜜吻了。

几人谈谈说说,话题便转换到雌黄之术上来,这次是袁岗先挑的头。

他想证明给韩暮看,自己介绍来的碣石师伯并非是个酒囊饭袋,于是问道:“师伯这几年在外云游,恐怕又救了不少垂死之人了吧?”

碣石干了杯酒道:“那还用说,去岁我在北地,秦燕两国交战,好多肚破肠流之人被我救活了,哎,真惨呐。”

韩暮一听,顿时呆住了,都开肠破肚了他还能救活,也不知是不是吹牛;若是真的话,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他忙探头过去,伸出自己被洞穿的左手道:“老先生看看我这手掌,都十多日了还未复原,看看什么药能让我这手掌完好如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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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 奇人奇言

碣石伸出大手,将韩暮的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揭开包扎的白布;只见韩暮的手掌心一道狭长的伤口横贯拇指和小指之间,虽然已经长出嫩嫩的红肉,但看上去还是那么触目惊心。***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碣石轻抚伤口,诧异道:“韩小弟这伤口是如何产生的的呢?照一般来说,利器洞穿手掌若非强行施为,便是主动以掌迎利器而致,这两者在韩将军身上都说不通啊。”

韩暮奇道:“为何只有以上两种情况呢?”

碣石道:“手掌连带碗,肘,肩三大关节,受外力击刺时,三大关节必然会受迫回旋,一般情况下洞穿的几率不大,除非是蓄意为之,或者将手掌强行置于硬物之上方可办到。”

韩暮这下有些佩服了,光看受伤的部位便可猜出受伤的情形,这等推理的本事有些叫人无法想象,偏偏又十分有道理。

当下韩暮便简单的将受伤时的情形说了一遍,碣石呵呵笑道:“以手阻剑,换得片刻杀机,韩小兄这等决绝果断,非常人可比也。”

韩暮心道:一只手和一条命之间的选择,很显然我会选择后者,这有什么好夸奖的,这老家伙看来也不是完全不同世事,吃了我的,喝了我的,还是会变着法子的拍马屁。

只听那碣石又道:“伤势恢复的不错,看来饮食方面照顾的很好,但伤口有多次破裂痕迹,难道你受伤期间还曾好勇斗狠,与人相殴不成?”

除了谢道韫和张彤云,座上其他几女都面红过耳,袁岗小妾阮氏捂嘴吃吃娇笑。

韩暮尴尬万分,在家养伤期间,他除了刚刚受伤那晚内力损耗过度没有碰女人之外,后面几天几乎每天都把王玉润苏红菱等几女搞的死去活来,一方面拜谢道韫大肆给他进补所赐,另一方面‘清心诀’突破四层之后,那方面的欲望也水涨船高,搞得韩暮不泄不快。

每每意气风发之时,搞得伤口破裂,弄的几女嫩白的娇体上满是血迹,众女郁闷的要死,不想今日一下子就被老家伙看出来了。

碣石先生察言观色,明白是什么情况了,斥道:“少年人贪图情.欲,外伤血气两亏之时最忌行房,这也难怪你伤口愈合的慢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转头又手点几女道:“你们几个小丫头也是,怎能任由他胡闹?需知手上穴位经脉最是娇嫩,一个不好会落下残疾,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说罢直摇头叹气。

几女羞愤欲死,心道:谁能拗得过他呢,看他急吼吼的样子,怎么忍心将他拒之门外,这事没处说理了。

韩暮尴尬的嘿嘿傻笑,谢道韫伸出纤纤玉指,将从张彤云和苏红菱处学来的‘无敌拧肉法’发挥到极致,在韩暮的腰上掐了一下,韩暮吃痛但不敢叫出声来,只得颤着脸上的肉保持笑容。

张彤云满腹怨气,嗔道:“老爷子你别光说这个,怎么想办法快点让韩暮的手痊愈这才是正经。”

碣石似乎很是害怕张彤云生气,忙道:“好好好,不说了,哎……你们这些年轻人……”

“你……”张彤云怒了。

“哎呀,这次绝对不提了,诺,这里有几颗药丸,拿去吞了,三日后必好。”碣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三颗黑色的药丸递给韩暮,韩暮接过药丸,放在鼻端一闻,一股清香中夹杂着中药的辛辣气味,韩暮有些犹豫该不该将药丸吞下,来到这个年代,韩暮自然而然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袁岗看出韩暮的犹豫,毕竟和碣石只有一面之缘,又处在关键时期,怎敢随便吞吃他送的药丸,于是道:“师伯,也赏给晚辈几颗同样的丸药吧,昨日军中操练,不小心被矛尖扎破了脚,痛得很呢。”

碣石怒道:“你当我这药丸是随便弄来的么?想要就要?我为了配置这些丸药可是翻山越岭,踏破了好几双鞋,甚至冒着被虎狼吞吃,落入危崖的危险呢。”话虽这样说,还是从怀中掏出瓷瓶倒了两三颗给袁岗,袁岗毫不犹豫送入口中,用酒送下肚去。

韩暮知道袁岗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碣石绝对可信,于是不再犹豫将药丸吞入腹中,一股清新之气从腹中升起,瞬间流遍全身,不一会便感觉臂上和手上的伤处麻酥.酥的发痒,手上和臂上的不适感也消失殆尽。

韩暮知道药力生效了,不禁感叹于药物的神奇,忙缩回被碣石握住的伤手想看看伤口;但是却发现被碣石牢牢拉住,再一看碣石,他正瞪眼看着自己的手心怔怔的发呆。

韩暮忙问道:“老先生,怎么啦?伤口有什么古怪么?”

那碣石茫然不答,只是口中喃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众人见情况有异,都放下杯筷看着碣石。张彤云再次发威道:“有什么话就说呀,神神秘秘的干嘛?”

碣石抬起头来,满眼迷惘之色,呆呆的看着韩暮道:“韩小兄祖籍何方啊?”

众人被他没头没脑的话问的摸不着头脑,袁岗道:“师伯,下午我不是和您说了么?二弟是吴兴人士。”

“哦,对对,韩小弟当真是吴兴人士么?”碣石失魂落魄一般,连问话也不连贯了。

韩暮心中疑惑,同时又有些惊讶,到目前为止,直接怀疑自己祖籍何处的只有这碣石先生,谢安曾经笑言韩暮不是大晋之人,但那仅仅是言语上的夸赞而已,想碣石这样赤裸裸的质疑他的出身,倒还是第一次。

“老先生,在下确实是吴兴南城人士,至于祖籍何方,我也没有考证,但至少五代之内都居住在吴兴。”韩暮目不转睛的答道。

碣石不置一词,低头再看韩暮的掌心,稍后方道:“韩小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暮愕然道:“此处皆是贴己之人,有何不可明言的呢?”

碣石面无表情的道:“那恕老夫不能深言下去了。”说罢放开韩暮的手掌,低头喝酒吃菜。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场面一时尴尬

张彤云聪明伶俐,打破尴尬伸了个娇美的懒腰道:“我吃饱啦,去园子里转转去,老先生慢点吃,当心把舌头吞下去了。”

众女会意都纷纷表示吃的好饱,离席出门,谢道韫刚要起身出去,被韩暮一把拉住,韩暮不想让才女感觉是外人,谢道韫想了想也没坚持,便坐了下来。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韩暮、袁岗、谢道韫、碣石四人。

韩暮起身拱手施礼道:“曹老先生,现在可以明言了,袁大哥和韫姐在下看的重于性命,你若再不能说的话,韩暮便不听也罢。”

碣石停下杯箸抹了抹嘴道:“韩小弟既如此一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只不过此事有些匪夷所思,我是怕传出去对你不利罢了。”

韩暮见他说得郑重更加的好奇,韩暮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碣石,看他说出什么话来。

碣石伸出和身材极不相称的巨大手掌道:“左手拿来。”

韩暮依言将左手摊开,手心朝上,放在碣石手中;碣石用另一只手在韩暮的手心里指点道:“不知几位可听说过‘手相’一说?”

韩暮和谢道韫等均点头道:“听说过。”

“但不知几位可对‘手相’有所涉猎么?”碣石又问。

几人摇头,韩暮道:“在下曾听说,手相中蕴含命理;但在下以为,命运之说实乃飘渺无期,命由己不由天!若单凭手相断定命运,岂不是后天一切的努力均是白费?”

碣石看着韩暮半晌,道:“韩小弟有如此见解,实在令我吃惊,但是万事万物均有其规律可言,譬如手相之说:手的形体和整个人体形状;手的色彩、质地和人的疾病、精神都有着千丝万缕之联系,一概否定亦是不智之举。”

韩暮默然,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谢道韫笑道:“然则碣石先生认为韩暮的手相有何不妥之处呢?”

碣石哈哈笑道:“是否为不妥,老夫也不敢断言,只是把我所看到的说出来,至于会有什么后果,韩小弟那句话说得好,命由己不由天,后天的行动才是决定性的。”

韩暮对他的见解已经稍有认同,再次恭敬的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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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一章 鬼话连篇

碣石轻点着韩暮的手心道:“欲知手相的意义所在,先要懂得看手相主要是看什么?”

韩暮道:“不就是看掌纹么?”二十一世纪韩暮在天桥下边,高楼拐角不知道看见过多少坐着小板凳,面前一块白纸大书‘测字看相’的景象,那时候从来就不屑一顾,没想到跑到这时空相隔的大晋,居然被人抓着手大谈手相,想想也颇为滑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碣石笑道:“韩小子,若如你所说那么简单,还用我来问这一句么?”

谢道韫道:“老先生就给我们说说吧,我们其实只是一知半解而已,或者说,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呢。”

碣石轻捋白须,晃动着满是华发的头颅道:“老夫也不用说的那么繁琐,简单而言,看手相者无非便是看‘三大纹路,八大丘,五大纹线’罢了,所谓三大纹路乃是指十字纹、星纹和岛纹,八大丘是指手心各处隆起的八处肉.丘,五大纹线是指掌心的五条线纹,俗称天、地、人、命、姻。”

碣石用手指在韩暮的掌心中指指点点,一一介绍,三人听的入迷,都盯着韩暮那带着一条伤疤的左掌心猛看。

“人掌心的纹理乃是从出生伊始便有的,然而随着年岁,境遇的变化,其纹路也会不断的变化,老夫今天和你们只说说这五大纹线,其他的日后若有空在慢慢说给你们听。”

“老先生何不全部说给我们听呢?道蕴很感兴趣呢。”才女对于任何具有探索性的东西都容易入迷。

“不是老夫不想说,我若将全部的关于这方面的东西说给你们听,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今日之就韩小弟的五条线纹为大家分说分说。”碣石郑重的道。

“所谓地线,乃是食指下方环绕拇指的这条纹路,此线长,粗,润,则主寿命绵长无病无灾,环绕拇指的范围大小则表明精气充足与否;韩小弟此线既长且深,直通腕部,乃是长寿之相,但唯一让老夫不解的是,此线初期细弱,中途带有十字纹将之切断,恕老夫直言,韩小兄应在此处夭折才是,怎地后续又如此绵长深远,着实令人费解。35zww.com”

韩暮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东西居然能看出来这个,正在脑子里想着如何应对,却听谢道韫道:“我听韩暮言道,少时曾一度误食丹药,导致卧床三月,一度还断了气,是否是指那件事呢?”

“哦?断了气然后又活过来了?”碣石双目紧攫韩暮,仿佛要看到韩暮内心里去。

“非也,非也,其实我根本没断气,那时候我还有意识,只不过气息微弱,郎中以为我断气了。”韩暮避开碣石的眼睛,编造着谎言,想蒙混过关。

碣石先生倒也没多做纠缠,只道:“原来如此,这或可解释这条线断而又续的原因吧。”他喝了口酒继续指着另外的一条线路说道:“此线乃是人线,主人之智慧贤愚,韩小弟此线起点与地线相交,一触即离,直达掌缘,有两种意味在其中。”

韩暮道:“可是越长越好?”

碣石笑道:“长确实代表智慧超卓,但并非越长越好,过短则愚钝不堪,过长则精明过甚,韩小弟属于后者也。”

韩暮郁闷道:“精明有什么不好?那另外一层意思是什么?”

“地线与人线不做纠缠,一触即走,乃是个性果决,杀伐决断之相,此相乃人杰之相;然你人线长达掌缘,乃是过分精明之意,岂不闻过犹不及,聪明反被聪明误之语么?韩小弟要当心此处啊。”碣石摇头晃脑叹道。

韩暮脱口道:“那岂不是要我时时装装糊涂,不必事事洞悉么?”

碣石笑道:“也可如此理解。”韩暮心道:这便是难得糊涂了,看来以后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第三条横贯掌心之线乃是天线,主情爱,此线老夫便不做过多解释了,韩小弟此线成细小环状,且环环相扣,自然是情爱缠身,一身情债绵绵,便如一条锁链,锁不尽人间情爱呀。”碣石促狭的挤眼道。

韩暮老脸一红,倒还没什么,谢道韫已经羞的面若桃花了。

“第四条线路便是命线,此线由指根至腕部,横贯天地人三线,乃是主人生起落,富贵贫穷;韩小弟此线绵长平滑,富贵极品之相;最后一条乃是姻缘线,在小指根部掌缘外侧,寻常人等最多三条,韩小弟密密麻麻八九条之多,妻妾成群那是一定的了,哈哈,哈哈。”

韩暮见他终于说完手中五条线路,不由的恍恍惚惚,感到颇为神奇,便想缩回手来;那碣石仍旧牢牢抓住韩暮的手不放忽道:“你们仔细看天地人命四线和韩小弟所受这剑伤,可能看出什么端倪么?”

三人均探头仔细观看,袁岗和韩暮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玩意。谢道韫将韩暮的手掌抓在自己的小手里仔细看了半天,忽道:“这……好似是一个星星。”

韩暮忙低头再看,果然,那一道伤疤和那四条线果然组成的是一只五角星的模样,虽不规整,但却是五星无疑;不由疑惑的道:“这算什么?又不好了么?”

碣石仰面朝天,闭目静思不答;三人不敢打算他的思绪,只是看着他皱纹密布的面孔,静待他的回答。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异数,老夫也说不准。”碣石平静的开口了,“天上日月星辰,人间人兽蝼蚁都有其运行生存之道,古语曾言:人间没一个人都在天上有相对应的一颗星宿,老夫曾随师父苦学阴阳五行,天体星相之术,亦曾经听说过,浩瀚星空,有星名天皇星。此星灿若日月,偏偏无人能得见;此星在人间所对应之人,便是掌握五星,超绝千古的人皇。韩小弟掌中此伤恰好与天地人命四纹组成五星之状,让老夫想起了师傅曾告诉我的话,但此话在当世实属大逆不道,故而想支开众人,单独与韩小弟说明。”

碣石一番言语,将厅中三人听得目眩神移,三人心中七上八下,沸腾如浆。

“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先生真能编故事。”韩暮忽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捧腹伏在台上,身子瑟瑟抖动。

谢道韫和袁岗都没出声,也没跟着韩暮一起大笑,那碣石先生只是目光冷静看着大笑不已的韩暮,一言不发。

“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样的话你们也信?”韩暮笑着指着座上三人道:“倘若如此的话,我在你们手上用剑画上个五星,那你们岂不是也成了所谓的人皇了么?哈哈,笑死人了。”

“有心为之,乃是虚假;无心成之,才是天意。”碣石淡淡的道。

“少和我说这个,当我三岁孩儿么?老先生,我也不留您,明日一早您可自行离去,晚辈不送了。”韩暮忽然变脸,起身便离座出门。

“若韩小弟不信老夫之言,何至于如此大的反应呢?韩小弟从何而来心中自知,老夫明日不走,后日也不走,什么时候喝光了府上的美酒,我才考虑考虑是否离去。对了,那个叫彤云的小丫头还要教我‘麻将’的玩法呢。”

“哼!那您就呆着吧,但今日之言若再提一句,便是我大哥拦住,我也将你这老家伙轰出门去,莫怪在下言之不预。”韩暮厉声说道,转身出厅而去。

袁岗和谢道韫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弄到如此地步,谢道韫忙向碣石告罪一声,追出厅去。

碣石大笑着坐下,斟满满满的一碗烈酒一口喝干,口中叫道:“好酒!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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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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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里除了当值的守卫还在三三两两的走动,高高的树冠中的箭塔上还有警惕的眼睛之外,其他人几乎全部陷入甜梦之中;只有一个人,双目大睁,直愣愣的盯着沉沉的黑夜。

韩暮思潮如涌,碣石所说的话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这件事比穿越时空本身更为让他震撼,他轻轻的用手指划过那道伤疤,仔细回味着碣石的每一句话,陷入一种无可名状的奇异感觉中。

“掌握五星,天皇星下凡,人皇”这几个词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搅合着,让他头晕眼花,不能安神。

“我只是被命运戏弄的一个可怜虫而已。”韩暮想着,“我被莫名其妙的送到这个世界,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已经死去。”

“我原本只想认命,做一个安逸的地主少爷的美梦而已,若不是为形势所逼,我又怎会卷入这无穷无尽的斗争漩涡。”

“难道,我想安安稳稳的做个美梦的愿望,都只是一个美梦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去你的狗屁人皇,去你的手握五星,老子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带着女人们重归平淡。”

“……”

“……”

韩暮翻翻覆覆,彻夜未眠。

大晋咸安元年九月初十,全国开始了在新皇即位的十天欢庆,各地祥瑞叠报,万民翘首期待着新的变化,新的气象。

政局首先产生的变化,当日上午,一道圣旨下达:鉴于原辅政大臣之位空缺,现取消辅政大臣之位,着桓温以大司马之职代为行使辅政大权;升郗超为中书侍郎,并设内史一职掌管京畿治安行政之责,由王珣担任;其余人等官职不变。35zww.com

在谢安一方的妥协下,桓温终于完成了他废黜司马奕以来的第一个目的。

但桓温深知这才仅仅是第一步,他必须要有更为猛烈的手段打击那些反对他,要挟他,让他不能畅心适意的为所欲为的势力,他在寻找时机。

朝议纷纷,均知道桓温掌政的时期已经到来,有人弹冠相庆,有人冷眼旁观,有人不动声色,有人义愤填膺。

武陵王司马晞的府第坐落在广阳门外百官府第的正中间,府邸巍峨豪奢,气势迫人,倒与司马晞的为人一样的跋扈扎眼。

司马晞连日来的心情跌入了谷底,在这次罢黜司马奕的行动中,他被彻底的无视了;本以为凭着他的威名以及和桓温素日以来的虚与委蛇,这次应该有争夺皇位的一线机会,没想到桓温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这让他忍无可忍。

早间的早朝上,当桓温奏请取消辅政大臣之职的时候,他不可遏制的爆发了;皇位没捞到,结果连个辅政大臣也被桓温装入口袋,司马晞的忍耐力到了极限。

他当场便在朝堂上和桓温大吵起来,完全失去了皇家王爷的身份,但发泄一通之后,他发现只有寥寥数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他期望中的谢安、王坦之等人并未随着他的口风帮他说话,这让他有些胆寒。

桓温极力保持着风度,用些不咸不淡的话来安慰他,但就是不松口;最后在大部分朝臣的赞成下,桓温还是成功的将所奏之事通过,只给了司马晞的次子司马逢一个散骑常侍的小官堵堵嘴巴。

司马晞回府之后,越想越气,他派人叫来长史庾倩,并派人秘密请来庾希,著作郎殷浩等素与桓温不睦的几人秘密商议对策,他自己为聪明的布置着反对桓温的一切行动,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桓温遍布健康城的眼线眼中,所有的一切都没逃过桓温的掌握之中。

韩暮早朝时心神有些恍惚,加之所有的任命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倒没有十分的吃惊,他只是对司马晞的愤怒感到好笑;此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摆明了是自寻死路。

回到韩宅,回小楼的路上他被俊杰截住了,俊杰昨夜彻夜未回,乃是去秘密查探京中桓温的几处情报据点;自从上次韩暮在明月楼发现异状,经俊杰秘密察访终于探明这明月楼是桓温的情报据点之一;从那时起,俊杰就加以留意建康城中可疑的据点。

“现已查明四处秘密情报据点,韩宅所受攻击,以及京中几位官员秘密失踪的案子都是这些据点内人员所为。”小厅内,俊杰向韩暮汇报道。

“消息一定要可靠。”韩暮点着桌子道。

“绝对没错,几个月的时间,我的情报网不会出问题,除了‘明月楼’之外,还有一家叫‘漱玉庄’的茶社,两家名叫‘湘妃院’和‘雅轩楼’的的青楼,特别是‘湘妃院’不知搜罗了多少美貌的歌妓,并教授各项技艺,这些歌妓已经遍布健康城大小官员的私房,成为桓温最为强大的消息来源。”俊杰娓娓道来,神色颇为忧虑。

韩暮倒吸一口凉气,桓温确实手段高明,竟然连这样的办法都想到了,自己只顾着查探官员的行动和会见等情况,却将这样一条直接打入官员内宅的计谋给忽略掉了。

韩暮想了想,连忙修急信三封,派人急送谢安,王坦之和张玄处,请他们密切自查府中宠爱的歌妓来路,并将手下将领的府中歌妓也一一盘查清楚,若有来自‘湘妃院’或者‘雅轩楼’两处的,秘密羁押起来,等候审讯。

忙完这些,韩暮才舒了一口气,两人在小厅内坐下来喝了几口茶,韩暮皱眉苦思;俊杰不敢打断他的思绪,坐在一旁等待韩暮的决定。

忽然,韩暮嘴角微翘,露出一丝笑意,他招呼俊杰附耳过来,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俊杰眼睛发亮,挑起大指道:“二哥好计策,一石二鸟,又不会惹火烧身,哈哈哈。”

韩暮一拍他肩膀道:“速去布置,明晚行动。”

俊杰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韩暮伸了个懒腰,感到倦意袭来,昨晚彻夜未眠,一早又起来上朝,此时已经头昏脑胀,他想回房去睡个回笼觉。

沿着秋意盎然的曲折小径,穿过秋水潺潺的回廊亭台,韩暮回到梦幻小筑门口;小筑内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搓麻将的声音,韩暮皱眉想:这几个丫头玩疯了,一早就爬起来搓麻将,赶明儿要重新叫她们一些高雅的玩意才成,要不这几个才女佳人一个个都要在自己手里变成女赌徒了。

进了院子,一眼就看见厅里一个顶着白花花的头发的矮小的身影正坐在桌上笑哈哈的摸牌打牌,手法娴熟之极。

韩暮头都大了,碣石这个老东西说不走还真不走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窜进厅内;坐在对面的张彤云一眼瞥见韩暮便撒着娇喊道:“韩暮啊,你来的正好,我们都输惨啦,这老头刚刚学会就这么厉害,看看我和眉儿,叶儿的钱都被他赢光了。”

原来碣石一大早跑来找张彤云要学玩麻将,张彤云只好叫了柳如眉一起来教他,其他几女惯于晚起,无奈只好拉了叶儿作陪;没想到,这老东西一学就会,一会就精,这才四圈没到,三个女子都被他杀的腰包瘪瘪的了。

韩暮转头去看碣石,只见老东西笑得合不拢嘴,身边的钱桶里满满的全是钱,连眼都没看韩暮一下道:“快码牌,快码牌呀,我手气正好着呢。”

韩暮翻了个白眼,对张彤云道:“小彤彤让我来,让我来对付他。”

张彤云依言站起,韩暮跨上座位,一屁股坐下,张彤云端了个锦凳偎在韩暮身后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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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屁胡当道

稀里哗啦一顿搅合之后,四人抓起牌来,韩暮将牌掀开之后,张彤云在身后惊讶的张大了眼睛,韩暮手头清一色万子,就多了两张风牌。三五中文网

韩暮暗自高兴,自己的作弊手法还算没有生疏,对门那老家伙好像对此一无所知,愁眉苦脸的盯着自家的牌叹气;韩暮心道:“让你抓一手烂牌,叫你再得瑟。”

柳如眉坐庄,她随手打出一张西风,碣石叹息道:“碰着玩吧,这局牌权当送钱了。”唉声叹气的碰了东风,打出来一张九万。

韩暮道:“别灰心啊,您老人家不是会算命么?算算这把谁会赢啊,碰了!”

碰了九万,打出一张南风,叶儿刚要伸手抓牌,碣石叫道:“慢来,碰一碰吧,反正也是输了,就当是帮韩小弟拉拉牌吧。”说着将南风也碰了;韩暮这下有些担心了,这老东西连碰两对风牌,不会是在做清一色的字牌吧?

韩暮长了个心眼,将手中的东风收了收,从牌庄上抓来的不要筒子扔了出去。

“碰!”碣石愁眉苦脸的又道:“哎韩小弟坐在我下家真是好运气啊,我的牌烂,偏偏碰子多,这不是摆明帮你拉牌么?”

韩暮见他又碰了一碰,这下更为小心,但是同时也否定了碣石在做清一色字牌的可能,伸手抓了一张牌,张彤云在后面又差点蹦跶了起来,抓的是张两万,家里正好是从二万到六万各一对,二万到手只需打出东风便可听二、三、五、六万四张牌了。

韩暮稍微犹豫了一下,张彤云沉不住气了,她伸手抓过那张东风望圈内一丢脆生生道:“东风,谁要谁拿去。”

叶儿笑道:“谁要你这破东风啊。”

韩暮忽然预感到不妙,伸手想将东风拿回,只见一只大手从半空中拍了下来,一把抓住那东风,正是碣石;只见那老家伙仍然愁眉苦脸的道:“不好意思,单吊东风,好像是小四喜呀。”

“哐当!”韩暮一屁股坐空,连带的张彤云都倒在他身上。

两人狼狈从地上爬起,碣石还是那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拽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道:“好像是两百番,恩,六吊钱!给钱吧,今天运气真不错,这么烂的牌也能胡牌。”

韩暮双眼冒火,咬牙将六吊钱丢进他的大钱桶里。

韩暮感到有些怪异,明明自己耍了手段,让碣石拿了一手散牌,凭什么他会这么快就胡牌,这老东西有两把刷子。

第二局开始,韩暮这次学了乖,他老老实实的码着牌,只是凭记忆将顺序牢牢记住,同时紧盯着碣石的双手,让碣石也老老实实的码起来。35zww.com

牌抓回来之后,韩暮再次中奖,一手的条子;碣石打出一张条子之后,韩暮没有急着碰他的牌,而是闭目回忆碣石手中的牌型,他发现老家伙满手筒子,于是他硬生生的没有碰这张牌,而是伸手抓牌之后,将手中两张不靠边的筒子留住,也跟着打起了条子。

碣石有些诧异,但韩暮我行我素,就这么将手中的筒子通通留住,硬是将满手的清一色条子,变成了一手烂牌。

几轮过后,韩暮自摸一筒,胡了个小屁胡二十番。

碣石气的直翻白眼道:“韩小弟,清一色的牌你不打,硬是要打屁胡,你不想替小彤云翻本么?”

韩暮嘿嘿笑道:“想啊,我家小彤彤这么乖巧,我怎么会不想帮她翻本呢?但是常言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牌是强求不来滴,小屁胡很不错了。”

张彤云听他满嘴跑火车,又喊自己小彤彤,既害羞又高兴。

碣石咕哝着没吱声,叶儿和柳如眉也都明白这两人算上干上了,都下定决心跟着打熟张,让他们两单挑。

第三局下来,韩暮又是清一色的筒子拆开了打,最后碣石一不小心九万点炮。

第四局,第五局,第六局……

韩暮统统小屁胡,要么自摸,要么人家点炮,站在庄上二十多局就是不下庄,直到中午谢道韫她们下来叫人吩咐开饭之时,碣石的小钱桶里边已经空空如也,还欠了韩暮八吊钱。

碣石满脸土色,将牌一推气呼呼的道:“不打啦,不打啦,老是小屁胡有什么意思。”

韩暮笑着起身道:“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老先生不会不知道积少成多的道理吧。”

碣石怔了怔,忽然拍额大笑道:“确实如此,我想一口吃下头大肥猪,确实有难度。”顿了顿忽道:“其实,我和你玩这麻将,本身就是个必输之局。”

韩暮知道他所指为何,一瞪眼就要发飙,谢道韫察言观色忙上前打断道:“彤云带大家去用餐去吧,我和韩暮有话说。”说罢拉住韩暮的衣袖。

碣石知趣的赶紧溜出门去,众女呼呼啦啦的往饭厅走去;张彤云跟在最后磨磨蹭蹭,带众女出门后忽然扭转腰肢转过身来,抱着韩暮的脖子在韩暮的唇边轻轻一吻。

韩暮猝不及防间刚要给予反馈互动,张彤云已如蜻蜓点水般的闪了开去,转身逃出门外。

韩暮摸着嘴角,吧嗒吧嗒的品着滋味,心道:“看来要让这老家伙在府里多住了,最好是连谢道韫也杀的片甲不留,自己在上去报仇雪恨,今后可就香吻不断,艳福齐天啦。

腰上传来的刺痛感将韩暮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谢道韫手呈钳子之势狠狠的夹住韩暮的腰肉,一百八十度扭转。

韩暮抓住她的小手嘿嘿笑道:“韩夫人,吃饭,吃饭。”

谢道韫脸色不快,“哼”了一声便朝外走,韩暮知道自己最近几日的放浪形骸惹恼了才女,在才女面前强辩是没有用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得通,那便是:强吻。

韩暮拖住谢道韫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移到墙角无人看见的死角处,不顾谢道韫的娇嗔拍打,大口盖住谢道韫鲜花般娇艳的双唇。

才女初时还扭动不依,但韩暮灵舌舞动,才女片刻之后便心中一软,暗叹一声,陷入意乱情迷之中,宛然想就了。

傍晚,天气转暗,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秋雨来,气温转寒,古语云:“一场秋雨一层凉”确实有几分道理。

韩宅飞虎队在碉堡般的砖楼前广场上紧急集合,韩暮,袁岗,俊杰三人站在队伍前轻声的交谈,不一会,队伍集合完毕,全府除二十人留下当值之外,其余七十四人全部精神抖擞的站成两排,等待命令的发布。

两名飞虎队小队长陈坤和周迅上前敬礼报告道:“飞虎队第一小队集合完毕!”“飞虎队第二小队集合完毕”

韩暮等停止交谈,俊杰转身走到队伍面前道:“归列!立正!请少爷训话。”

飞虎队全体啪的一个立正,眼神炯炯的看着韩暮,一个个神情肃穆;大家的心里都感觉今晚有大的行动,韩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兴师动众的集合大家训话了,作为飞虎队的一员他们知道韩将军手眼通天,飞虎队里十多位表现优异的弟兄已经被韩少爷带入内卫府或禁卫军入职,都做了千夫长校尉一级的武官,这在他们眼里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一旦有重要的任务来临,便是自己表现立功的时候到了。

韩暮看着如坚墙一般肃立的众人,微微点头;他走上前去,抚了抚一名飞虎队员被雨丝打湿的发髻朗声道:“兄弟们!”

“哗”飞虎队齐齐挺直腰杆,韩暮微笑点头道:“今晚有个重要的行动,我们要去铲除敌人布置在我们眼皮地下的几处据点,稍后袁队长林队长将会和大家详细说明。”

韩暮在走到队伍正前方声音转为严厉道:“我要说的不多,就三点:一、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留一个活口。二、不允许任何人受伤或死去。三、行动中不许任何人说话,泄露身份。今晚是我们飞虎队在京城中的首次主动行动,对给我干的漂亮点,明白么?”

“明白!”飞虎队齐声大吼。

韩暮微笑点头,向袁岗和俊杰点头示意后匆匆离去。

小筑内,苏红菱正帮韩暮穿上夜行衣遮盖住鳄鱼皮甲,又用一块黑布将韩暮的头蒙住,在他的腰上悬上一把宝剑,嘴里轻声道:“韩郎,真的不要我去么?”

韩暮微笑着摸摸她的脸蛋道:“不用,还不需要我的菱儿夫人出马,在下这个小兵卒就可以搞定了。”

苏红菱痴痴的望着韩暮道:“我知道你的武技已经到了我无法企及的地步,怕是嫌我跟着你成了累赘吧。”

韩暮哈哈大笑,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翘起的小嘴上‘滋’儿一口道:“你在瞎想什么?你的武技袁大哥他们也难望项背,只是家里没人镇守,若有贼人前来,如何是好,你的责任重大啊,家里上百口的人都靠你了。”

苏红菱喜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

韩暮再亲她一口道:“晚上洗个香浴,等我回来,今晚我好好疼你。”

苏红菱娇羞无限,伸手推开他。

韩暮哈哈一笑,长身而起出了房门,忽然发现谢道韫等众女都站在厅中等着他;韩暮奇道:“干什么?又准备打麻将么?”

柳如眉飞奔过来,搂住他腰身道:“要小心点啊,千万别受伤。”

韩暮这才明白她们是在担心自己,心中感激,道:“夫人们放心,我不会像上次那样拼命的,再说这些人都是小喽啰,我们有几十人,又有袁大哥和俊杰助我,又不是我孤军作战;放心吧。”

谢道韫轻声道:“你若要拼命时,只需记住,家中姐妹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韩暮哈哈上前,每人亲了个嘴,谢道韫和张彤云出乎意料的没有躲闪,任他得逞,韩暮笑着出门而去,心道:最难消受美人恩,难怪人人都说温柔乡乃英雄冢,倘若每次出门都是这幅架势,那自己还不如躲到深山老林里享清福去,还谈什么报仇,谈什么报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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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迷 魂 大 .法

雨下的越来越大,众人分乘十辆大车整装待发,韩暮正欲下令出发,忽见雨幕中一个矮小的声影一路‘噼噼啪啪’的踩着积水跑来,韩暮仔细一看,原来是碣石先生。35zww.com

韩暮心中烦闷,这老家伙跑来做什么?只见碣石一路跑到韩暮的大车旁钻进车内,像狗一样的甩动头发和胡须,溅得众人满头满脸的水迹。

韩暮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碣石笑道:“小子,我给你送你需要的东西来了,喂,你就这个态度啊。”

袁岗拱手道:“师伯,别闹了,我们这是要办正事。”

“呸!你办的是正事我这便不是正事了?”碣石说罢佯装盛怒,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瓷瓶丢到韩暮怀里

“你那个办法不如我这一颗小小药丸,诺!白瓶的是刀伤药,省的有人将手呀脚呀往别人兵刃上送,黑瓶的是迷魂散,只需一粒,那人便会记住你要他记住的话,一句不会漏,而且到死都不会改口,不过此人一日后必死;用不用随你,我是关心我师侄的安危,好心当做驴粪蛋,我呸!”碣石骂骂咧咧的跳下车消失在雨幕中。

韩暮听了他的话,早已无瑕顾及他的态度,和袁岗俊杰三人对视狂喜,这药丸太有用了,简直就是特为今晚准备的,韩暮都想追上去抱着碣石亲几口。

韩暮一声令下,十辆黑色的马车悄悄出了韩暮分成两路;一路往东,一路朝西鬼魅般的消失在漆黑的雨暮中。

天近三更,街道上空无一人,秋雨乍寒,让不太适应的健康城居民早早便关门打烊,窝在家中拥妻抱婢享受人生。

胖子哥桓贵正带着十几个弟兄们在明月楼二楼烫了几壶酒豪饮,今日气温转寒,本来就不打算做生意的他,早早便关门打烊。

下午的时候,他刚刚接到指令,近期密切注意武陵王司马晞的的动向,他知道上面有大动作了;他授意安插在武陵王府的内应,多注意,多报告,他自信能压过其他情报站,取得第一手的消息,自己的前途也许就着落在这件事上了。

一楼紧闭的门似乎“哐啷”一声响,桓贵歪头骂道:“关个门都关不好?风都吹的开,谁关的门?”

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忙放下手中的肉,转身下楼去。

“吃起来一个顶两,要不是爷我罩着你们,就凭上几次杀那个韩暮失手,你们一个个就该被郗大人给活剐喽。三五中文网”桓贵颤动着脸上的肉骂道。

“是是是,还不是贵爷照顾,这次一定要把武陵王这个差事抢到手,这是我们翻身的好机会。”一名獐头鼠目的瘦小男子便帮桓贵斟酒,边点头哈腰的道。

“你说抢到手就抢到手啊?还不是靠爷平时的打点。”桓贵喝了口酒道:“这次在武陵王府的内应地位很高,只要不出岔子,这差事就是咱们的了,都给我精神着点。”

“是,是,是……”众人忙点头。

“妈的,老黄关个门到现在没上来,该他行酒令了。”一名满脸横肉的矮胖子骂道:“我去看看。”

矮胖子端着蜡烛‘蹬蹬蹬‘的下得楼来,烛火掩映下,一楼空无一人;他走到门边,大门紧紧拴住,没有一丝一毫开过的痕迹。

正疑惑间,一柄雪亮的长剑从身后架到他的脖子上,他刚要开口呼叫,那宝剑寒光一闪,割断了他的咽喉,矮胖子双手捂着喉咙,将要发出的喊声变成了‘丝丝’的漏气声。

巨烛从他手中落下,一个黑影身手矫健的在半空中接住烛台和蜡烛,另一名黑衣人接住矮胖子倒下的身体,拖到墙角和老黄的尸体放在一起。

韩暮全身漆黑,只露出两只神光灿然的眼睛,打了个手势,几十名黑衣人统统卸下背后的十字弩,轻轻的上了弦。

“老黄,肥猪,怎么还他妈不上来啊。”楼上传来叫骂声。

韩暮一摆头,端着烛台的黑衣人转身走上楼梯,韩暮嘴里含混不清的应道:“来啦,来啦……他妈的撒泡尿都催的紧。”

他和另一名黑衣人将楼梯踩得‘蹬蹬’响,其余黑衣人跟在他们身后蹑手蹑脚的走上楼去。

楼上十几名死士见楼梯灯光耀眼,又闻楼梯声响,知道老黄和肥猪即将上楼,转身各自吃酒夹菜。

一阵冷风袭来,桓贵不由得一惊,多年来刀口上舔血的生涯让他忽然感到危险的来临,他抬头朝楼梯口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大帮人正站在楼梯口,手中乌黑的弓弩对准着众人。

其他死士也都感觉到了肃杀之气,抬头看道眼前的情形都木凳口呆,一名死士一声怒吼伸手抄起身边的兵刃,其他人如梦初醒,一个个在身边将兵器抽出。

韩暮手掌上扬,快速的挥下。

“蹦蹦蹦蹦”弓弦声响,一蓬箭雨带着致命的嗡嗡声破空而至,场地狭小,腾挪的空间实在无法躲开这近距离闪电般的突袭,瞬间七八名靠前的死士被射成刺猬。

韩暮一挥手,众黑衣人抽出宝剑,冲向剩余的死士,韩暮一马当先腾起半空,一个当空劈斩,将一人头颅劈碎,吓得剩下的死士胆颤心寒,四十人对八九个人,这场战斗毫无悬念。

两名死士见势不妙,飞身撞破窗栏,从二楼投往淮水河中,韩暮伸手从桌上拿起两根竹筷,运气内力,甩手射出。

沉沉的雨幕里,竹筷快逾闪电,在两人即将落入水面的瞬间穿透两人的身体,带起两蓬血雨。

战斗迅速的结束了,全部死士被格杀的干干静静。

韩暮对身边一名黑衣人道:“检查一遍”

那名黑衣人招呼一声挨个检查死士的尸体,在要害部位补上一刀。

桓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在箭雨中活下来,那些弩箭仿佛失了准头一般只是划过他的身体穿透身后手下死士的胸膛和咽喉,后续的厮杀也没一个人找他麻烦,但他也不敢溜走,只是缩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

一名黑衣人一把将他揪出来,桓贵不敢反抗,面对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他感觉自己不是桓温手下被称为“滚刀肉”的死士,而是一只刚出生的羊羔。

韩暮伸手捏住桓贵的喉头,桓贵嘶哑着叫道:“好汉饶命”忽觉喉头一苦,一物被丢进咽喉里,落入肚中。

桓贵惊骇欲死,扼着喉咙干呕数声,那物入肚即化,无影无踪;他惊骇的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有着一双凌厉眼神的黑衣人,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迷糊,数十个黑色的人影晃来晃去,渐渐陷入迷糊之中。

韩暮见药物起效,心中大喜,凑近桓贵的耳边轻轻道:“记住,我们是武陵王司马晞派来杀光你们的。”

桓贵迷迷糊糊的点头道:“你们是武陵王司马晞派来杀光我们的。”

“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你们是武陵王司马晞派来杀光我们的。”

韩暮满意的笑了,老家伙的迷魂药也不知是怎么炼成的,回去好好榨干他;韩暮朝旁边一人怒了努嘴,那人上前一刀插入桓贵大腿,又一拳将他打昏。

韩暮一挥手,众人迅速撤离明月楼,消失在斜风骤雨之中。

与此同时,东街‘漱玉庄’内亦是尸横遍地,俊杰带着五六人堵住门口,袁岗带领着另一小队偷偷摸上房顶。

在黑夜的雨幕掩盖下,如飞天将军一般杀入天井,猝不及防之下,‘漱玉庄’内二十余名伪装成伙计和歌女的消息探子们被袁岗无情的射杀和屠尽,有几个逃往门外在门口被俊杰带人截住,射杀在雨夜的长街上。

韩暮马不停蹄,大车飞速驰往北街的青楼‘湘妃院’和‘雅轩楼’两楼相聚较近,在同一条街上,在广莫门外韩暮和赶来的袁岗等人汇合。

两队人马合并成一队,在离‘湘妃苑’和‘雅轩楼’不远处的一条街上,飞虎队全部下车,顺着墙角的山根急速奔袭湘妃院;

‘湘妃院’里客人寥寥无几,一来这家青楼位置并不在灯红酒绿的淮水边,所以名气不响,二来他们主要是搜罗一切良家女子进行训练,然后送入大小官员的内宅作为歌妓和舞姬,通过控制这些女子来得到有价值的消息。

八十多人在‘湘妃院’里里外外杀了一圈,韩暮甚至都没进去,只在门口歇了会脚,袁岗和俊杰便完事出来了;这次到没有全部杀完,几个倒霉的嫖客被喂了迷魂丸,屁股上被捅了几刀活了下来,还有一些看上去是刚刚被买来的少女,韩暮吩咐带到大车上绑好,带回府去审问。

其他伪装成龟公龟奴,老鸨妈妈的全部杀的精光。

韩暮一挥手,众人如狼似虎的冲往‘雅轩楼’,如法炮制,战斗在很短的时间便结束了。

四更刚过,韩暮等人已经乘上马车,在愈下愈大的漆黑的雨夜中,圆满完成任务,回到韩府;整个行动干净利落,在大雨的协助下,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完全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在回家的马车上,韩暮暗叹,原来自己掌握的力量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作为桓温的秘密情报机关,虽然想到了不会有多少硬点子,但也没想到如此的不堪一击。

对于杀戮,韩暮已经有了免疫力,你不杀他,他便杀你,这个道理在这个时代就是这么简单,韩暮谨守底线,绝不滥杀无辜,也绝不对敌人手软。

第一七五章 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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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两只茶盅被扔到墙上,砸的粉碎。

桓温怒不可遏的厉声大骂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夫头上动手,查清楚了没有,是谁干的?”

王珣垂着头站在屋内一角,低声道:“已经将‘明月楼’管事桓贵和那晚活着的几个嫖客带来了,就在厅外。”

“还不带进来问话?”桓温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

王珣忙出门去带人,郗超枯坐在屋角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桓贵和几个嫖客被卫士连拉带提的拎了进来,几个人看上去浑浑噩噩,样子非常颓废。

桓温看着桓贵的样子气往上涌,站起来一脚踹在他脸上骂道:“废物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知道偷袭的人是谁么?”

桓贵大腿上抱着白布,有气无力的哭诉道:“老爷,是武陵王,是武陵王啊。”

桓温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武陵王动的手?”

“这……”桓贵一时有些迷糊,答不上来。

桓温正待上前踢打,郗超站起身来道:“桓公稍歇,在下来问问。”

桓温‘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气呼呼的直喘气。

郗超慢吞吞的踱步上前,走到桓贵身前,蹲下身子道:“贵管事,你莫急,好好回忆一下昨晚的情形,你头部受了击打,可能一时想不起来,想清楚了说,此事事出突然,也怪不得你们;我们只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桓贵喘了口气,惊骇的看了看桓温,后者扭头望着厅顶,须发根根乍起,显然是激愤不已。

他转头看着郗超,但见郗超一脸温和之色,眼神中满是同情、安慰和鼓励,不由得心情稍定,有郗参军护住自己,自己的小命十有八九会保住,于是他甩甩头苦苦思索起来。

“昨晚天气转寒,小人下午见了司马晞府上的内应,吩咐他密切打探武陵王府的消息,及时报到我这里,然后小人便回到明月楼,吩咐大伙儿早早关门打烊;后来小人便和弟兄们在二楼……烫了……烫了几壶酒,想在酒桌上激励大家全力完成这次针对武陵王的行动。***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你们这些奴才倒是消闲,没事烫壶小酒,舒坦的很呐。”桓温骂道。

郗超转身拱手道:“桓公息怒,且听他言。”

桓贵喘了口气,偷看了桓温一眼,继续道:“二更时分,我们都喝了不少,这时楼下好像门被风吹开,我便叫肥猪和老黄下去看看,谁知道……谁知道一伙蒙面人悄无声息的上了楼,我等猝不及防便全着了道儿。”

郗超皱眉思索了一会问道:“那你怎知动手的是武陵王府之人呢?”

“小人听到两个黑衣人的交谈,说是受武陵王指使,当时小人迷迷糊糊,但这句话却听得真切。”桓贵期期艾艾的道。

王珣插口道:“为何别人皆毙命,唯独你活着?这一点贵管事可能给予解释么?”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恐怕是小人身上中剑,血流的满身,又昏迷过去,那帮人以为小人已经毙命吧。”桓贵胖胖的身子瑟瑟发抖,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致。

郗超顿了顿,转头问站在一边的卫士道:“你们找到贵管事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

一名卫士上前行礼道:“回禀郗大人,我们在桌子底下找到了桓贵管事,他全身是血,处在昏迷之中。”

郗超点点头,没有出声;桓温怒骂道:“司马晞这个老贼,我看他是活腻了。”

郗超走到一边瘫坐在地上的四个嫖客身边和颜悦色的道:“昨晚几位受惊了,不知几位可曾听到关于那帮行凶之人的来路的话呢?”

四名嫖客面无人色,没人敢说话。

王珣厉声道:“你们要是胆敢隐瞒,便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四人吓得身体蜷缩在一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愿先开口。

王珣咬牙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那个穿白衫的狗东西拉出去砍了。”

卫士如虎狼般的上前,揪住白衫嫖客的衣服拖出厅外,那白衫嫖客不断挣扎喊叫道:“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是礼部黄侍郎的外甥,我什么也没听见啊……饶命我说……饶……”

一声惨叫声在厅外响起,那人的嘶喊声戛然而止,不一会,卫士手提着那人鲜血淋漓的人头进来,丢在地上。

剩下三人面如土色,都抢着说出那晚的情形。

“小人……小人和王二昨晚在赌场赢了点钱,便去‘湘妃院’找点乐子,那帮人进来的时候见人就杀,最后还问我是不是‘湘妃院’的人,小人说‘不是’,有一名黑衣人道:‘不管是不是,杀了灭口,省的给王爷找麻烦。’为首的那名打了他一个嘴巴怪他多嘴,后来那首领摸样的人警告我不要多嘴,又叫小人写了家住的地址,言道:‘若我敢出去乱说便杀了我全家。’后来小人便被他们打晕,后边的事便一概不知了。”一名泼皮摸样的嫖客声音颤抖着说道。

“谁是王二?”郗超问道。

“回大人,那个……那个便是。”泼皮摸样的人伸手指着地上的人头道。

郗超大恨,转头看了王珣一眼,王珣深悔自己冲动,避开他的目光。

郗超有问了从‘雅轩楼’带来的两人,那两位却是当时正办完事在熟睡中,听得外边喊打喊杀之声,两人不约而同的钻到床下躲藏起来,也听到有人提及‘王爷’的字眼,两人待恶人离去后爬出来,发现满地的尸体,吓得往外就跑,结果被巡夜的都尉府士兵抓住,被送到了这里。

郗超听完几人的供述,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垂头思索。

一名卫士向王珣请示道:“大人,这几人如何处理?”

王珣看了桓温一眼,转头道:“将贵管事带下去将养,其余三人杀了。”

那三名嫖客顿时杀猪般的嚎叫,被卫士上前用剑柄砸晕,拖死狗一般的拖了出去。

桓温喝了口茶,问明了情况他反而气消了许多:“景兴,文度,此事已经明朗,你们说怎么办吧?”

王珣学了乖不再多言,转头看着郗超,过了良久郗超方抬起头道:“在下在想,此事是否是武陵王所为,尚有疑点。”

桓温奇道:“此事已经问的明明白白,何来疑点?”

“在下也只是猜测,其实我也有八成相信是武陵王所为,但疑点是有的,一来,武陵王是如何得知我们的秘密情报据点的,而且一下就得到了四个,此人有勇无谋,我们的据点又是如此隐秘,他如何得知?”

王珣插话道:“会不会是桓贵的内应出了问题,暴露了据点?”

郗超道:“那内应只和桓贵单线联系,如何得知其他三处据点?若强行解释的话,只能是我们中出了内奸。”

桓温也意识到郗超说的有道理,皱眉对王珣道:“文度,彻查所有知道据点的核心人物,秘密进行,我要把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揪出来,碎尸万段。”

王珣躬身道:“桓公放心,我定不会放过此人。”

郗超笑道:“只是猜测,不要弄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王珣也笑道:“那是自然,郗大人放心,但不知还有什么疑点呢?”

郗超道:“第二个疑点便是,昨日早朝,武陵王刚刚和我们翻脸,怎么会晚间便悍然发动,摆明了要我等怀疑到他头上,此行为殊为不智。”

桓温大笑道:“景兴多虑了,武陵王娇横跋扈,老夫判断正因为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公然叫板,这次我倒要叫他尝尝老夫的手段。”

郗超道:“恩……照武陵王的性子来看,倒确实有可能做的出来,他一向自诩皇室贵胄,对桓公也只是表面尊重,好吧,姑且这条疑点算是过去;还有第三个疑点,这帮人杀人手法娴熟,行动诡异,但为何会留下活口?尸体致命处都有补刀痕迹,桓贵在桌子底下未被发现,雅轩楼那两名在床下未被发现,或能逃过一劫;但‘湘妃院’两人未被灭口有些匪夷所思。”

桓温和王珣都微微点头,这一点确实难以解释。

郗超微笑道:“其实我等也不必如此较真,百密一疏,谁都有可能犯点小错误,仅凭此点远远不能洗脱武陵王的嫌疑;我只是提醒桓公,或许有别人在中间捣鬼,尚需细细探查。”

桓温道:“说的是。”转头对王珣道:“即日起,彻查内奸,马上调派人手加强其他几处情报据点的安全,还有就是按照既定计划加快扳倒司马晞老贼的步伐,另外还要暗地调查是否有其他的人在中间捣鬼,特别是谢安和韩暮那边的动静。”

王珣点头应诺,转身出去布置。

桓温走到厅门处,看看天色道:“天要晴了。”

郗超紧跟其后,微笑道:“秋高气爽,正是大有作为的好时候呢。”

桓温转头看着郗超,两人相视大笑……

第一七六章 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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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的《彤云亭》内,一老一少正坐在秋色弥漫的景色里对坐饮茶。

周围红红黄黄的如涛的秋叶,将雅致小巧的《彤云亭》掩映其中,颇有一番情致宛然。

“老先生,我想向您请教个问题。”韩暮一袭青衫,背靠藤椅,随手转动着桌上的茶盅,搅动的杯中碧绿清澈的茶水晃晃悠悠,起伏不定。

“韩小弟有话就问,老夫就怕你不问,憋坏了身子。”碣石促狭的笑道。

“你真的以为……我手掌上的五星是异象?还是你编出来的故事,好在我府上混吃混喝?”韩暮伸过头来,轻轻的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我呸!”碣石怒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混吃混喝?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让我碣石去他府中混吃混喝呢,我干嘛要跑到你这破地方赖着不走呢?”

“他们……他们家不是没好酒么?也没麻将玩啊。”韩暮嘀咕着。

“什么?你这个臭小子,喝你几杯臭酒你就开始得瑟,我马上就收拾东西,马上就走!不识好歹的东西。”碣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骂骂咧咧的作势要走。

韩暮拉住他笑道:“老先生火气怎么这么大呢?就算要走也要等我请你喝了我最新发明的鸡尾酒才走啊,恁般小气。”

碣石哭笑不得,被人大骂骗吃骗喝还落得个气量小的结局,他用手点着韩暮的鼻子道:“我现在倒是怀疑,手握五星那件事的真实性了;人皇怎么可能想你这么个摸样,一定是我弄错了。”说罢鼓着嘴坐下喝了口茶顺气,忽然伸头道:“什么鸡尾酒?”

韩暮有些无语道:“晚上我弄给你喝,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依你看,人皇是个什么样子?”

碣石翻着眼道:“人皇必定是胸怀广阔、处处为民、雄才伟略、泽被苍生之人,这样的人才能开创一代伟业,实现天下大同。三五中文网”

韩暮没想到,碣石心中的伟人会这么完美,在这时代碣石居然提出了天下大同的概念,着实惊了韩暮一跳。

“那么我承认,我和上述几条毫不挨边,请你以后再不要提我是什么人皇的事情。”韩暮心道,做到那样,还有何乐趣可言?天天操碎心,烦透神,干个屁人皇。

“也不能这么说,人非生而圣贤,都是后天努力的结果嘛。”碣石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他师傅都没见到过的身具异象之人,如何肯甘心放弃。

“我好色……夫人带婢女都有八九个和我上过床了。”韩暮道。

“你们真诚相爱,情比金坚,老夫佩服;再说传人皇八千妃嫔,数万爱宠,你区区八九个算什么?”碣石真诚的道。

八千!韩暮舔舔嘴唇;“我胸无大志,只想每天抱着娇妻美妾享受人生。”韩暮又道。

“时机未到,养精蓄锐,待机而动,这是应该的。”碣石笑道。

“我贪财、小气、奢侈、现在又杀人不眨眼,昨晚上还有八十多条人命丧命我手。”韩暮咬牙道。

“为天下苍生计,有些人不得不杀,有些事不得不做,老夫理解你的苦衷。”碣石不像是在开玩笑。

韩暮彻底无语,颓然坐到椅子上喃喃道:“我就是不明白,你处心竭虑的将我安上这么个头衔到底有什么用意?”

碣石正色道:“不是我,是天意。”

两人都沉默了,秋阳从云层中洒下万千金光,将整个《彤云亭》周边照得金黄灿烂,带着水滴的红叶在秋风中微微摆动,反射出悦目的红光。

韩暮打破沉默道:“你那迷魂药丸从何而来?不会没有效果吧。”

碣石愕然道:“你到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不嫌太迟了么?”

韩暮尴尬一笑道:“我也就是随口问问,这迷魂丸是什么草药做的?您不是精于雌黄之术,怎么会制作这些害人的玩意呢?”

碣石鼓着眼睛道:“你懂什么?谁告诉你迷魂丸便是害人之物呢?很多病症需要此药相协方能奏效,譬如前世华佗神医所用之麻沸散便是迷幻药,食之令人全身僵硬,全无感觉;方可方便动刀剜痈,开腹接肠,否则病人疼也疼死了,如何医治?”

韩暮恍然大悟,原来这迷魂丸便是碣石用来迷醉病人的,只不过这副作用带有迷幻神经的功能,才会产生所谓的迷魂效果,至于服药人一日后必死,那定是根据计量所定,正常的手术中亦肯定有解药。

“此药是我多次以性命相试,遍尝毒草,方才找出三味药草按比例炼制而成,你当是那么好来的么?”碣石看白痴似地看着韩暮,满脸鄙夷之色。

韩暮不以为意道:“哪些药草具有这般功效呢?在下很感兴趣呢。”

碣石道:“是闹羊花、醉仙桃、附子草三种,咦,闹了半天你不会是偷偷来套问我迷魂药的药方吧?”

韩暮被他揭破意图,老脸一红道:“我要这玩意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我又不是医生。”

“我呸!你好意思说,定是见用着好用便来打鬼主意,你知道草药名字又怎样?不懂比例照样没有效果,今后伺候老夫好酒好茶,老夫一高兴自然会给你。”碣石得意的道。

“没问题”韩暮一口答应,“但是,你必须帮我大量制作上次疗伤的药丸,这个是我以后必备的。”

碣石道:“你倒打的如意算盘,我吃你几壶酒,喝你几口茶就要为你卖命是吧?”

韩暮起身长鞠一礼正色道:“非也,我这是在请求您,你也知道在当今世上,兵戎不断;谁会知道我韩暮何时会卷入其中?若我家中人手下兵被人一剑砍死便也罢了,万一还有个救治的余地,我怎能舍弃他们不救?有了药丸便好多了,方便之处,老先生应该比我清楚。”

碣石默然半晌,道:“好吧,我便帮你制造疗伤药,但一切原料,人工,钱物你必须帮我准备好,我只是动动口罢了。”

韩暮大喜道:“那是自然,我便将东角的小跨院拨给你作为制药作坊,再拨二十名小厮给你当伙计,两名婢女照顾您的起居,先给您五十万钱调配如何?”

碣石翻着白眼道:“只能如此了,还能怎样?”

韩暮哈哈大笑揽着碣石矮小的肩膀出了亭子,边走边道:“走,我调一杯鸡尾酒给您品尝品尝?”

“哦?何为鸡尾酒?”

“就是一种混合调制的美酒,你也可以叫它‘蓝色妖姬’”

“蓝色幺鸡?”

“是蓝色妖姬。”

“……”

第一七七章 逼迫

在韩暮的强烈要求下,谢安和王坦之,张玄等人秘密彻查了自己府中和手下将领府中的歌舞伎,共查明有十九名出自‘湘妃院’和‘雅轩楼’。35zww.com

原本韩暮打算将这些人统统抓起来,集中审讯,但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他想将计就计,留着这些眼线,必要时可以通过她们传递假消息,以混淆桓温的视听。

譬如这次袭击四大据点之事,韩暮便有意识的让家中有眼线的将领们佯装醉酒失言,将罪责坐实到司马晞头上,无非是说和司马晞家中武士关系交好,喝酒时探听到了口风而已。

其实韩暮对司马晞并无很大成见,毕竟双方的冲突不多;除了韩暮那次在瓦棺寺将闹事的司马元打了个满脸梅花开之外,双方并无瓜葛。

但韩暮知道,司马晞迟早是个异数,此人既然已经和桓温在朝堂上撕开脸面,即便自己不嫁祸与他,桓温也必然要除之而后快,自己不过是将桓温的计划提前罢了。

坐山观虎斗,这样的事不做,韩暮也不是韩暮了。

谢安等人现在完全配合韩暮的动作,他们甚至告诉韩暮,无需商议,一般情形下自行决定,除非是重大的行动,需要大家的配合才集中起来开会商议,这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韩暮在联盟中的地位。

韩暮当然不会客气,和桓温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话说回来,桓温处理完其他人之后,就该想点子对付他们了,大部分兵权仍然牢牢掌握在桓温手中,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唯一可喜的是,新皇司马昱并未像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并未事事听从桓温的建议,这恐怕和褚太后暗地里的告诫和谢安王坦之和他良好的私交有莫大的关系。

事情尚有很大的回旋余地,矛盾错综复杂,让韩暮头疼不已,他只能暂且按兵不动,等待机会。

咸安元年十月十七日,一名普通文士打扮的人进入了健康城北郊的一处僻静的府第。

那名文士打扮的人,虽然身着长衫儒袍,头戴峨冠,但是这长相和气质实在是不敢称之为文士:满脸的滚刀肉,鼓起的肉棱子一条一条的,双目凶光爆射,且门牙掉了几颗,镶上了纯金的大金牙,阔口开合之间金光灿然,耀人双目。35zww.com

那人被门房引领来到正厅,一名衣着华贵的白面中年人忙上前迎接施礼,屏退众人后,宾主落座饮茶叙话。

那锦衣中年人道:“桓将军何时来京的?怎也不知会一声,也让本人早日请的将军小聚,聊表心意。”

那文士道:“哪里,哪里,在下再自去年被发配宛陵做了县令,一直逍遥自在;也颇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下忝居内卫府统领之时,倒是门庭若市,到了宛陵,和我来往的也就是山野村夫,市井小民了,怎敢劳动新蔡王大驾关心呢?”

原来,这文士打扮的人便是被韩暮顶了位置,发配宛陵做了小县令的桓秘,而这锦衣中年文士便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弟:新蔡王司马晃。

司马晃面色尴尬,桓秘此语戳中他的要害,当年桓秘在京中炙手可热之时,新蔡王可是和他称兄道弟,关系铁的一塌糊涂;但自从桓秘失势,司马晃连一次简单的信笺问候也没有。

“将军恕罪,您也知道,我这个新蔡王其实只是个名分,毫无实际意义;当今形势之下,在下只能明哲保身,缩着头过那安稳日子,在下……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司马晃叹道。

桓秘哈哈一笑,金牙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道:“王爷何须如此,在下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王爷的苦衷我怎么会不知?同是官场上打滚的人,这些我还是懂的。”

司马晃拱手道:“多谢桓将军体谅!”

桓秘喝了口茶咂咂嘴道:“但是……王爷可曾想过,现今新皇即位,朝廷内派系林立,你总是这么墙头草的话,对王爷实在是不利啊。”

司马晃一惊道:“桓将军何出此言,在下一直是站在令兄的立场上考虑,与其他人等并无来往和瓜葛,将军勿要冤了我。”

桓秘忽然变脸,冷哼一声道:“我冤枉你?王爷您和武陵王关系颇为不错嘛,毕竟是司马家的,血脉相连,彼此间倒原该亲近一些;但是王爷可曾想过,武陵王和家兄已经势成水火,你口口声声说站在家兄的立场上,暗地里又和武陵王暗通款曲,这样的行径令人齿冷啊。”

司马晃大惊失色,端着茶盅的手一抖,“哐啷”一声,茶盅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桓秘冷眼看着他,嘴角带着冰冷的微笑。

司马晃连连告罪,起身施礼道:“桓将军,在下也是迫不得已啊,武陵王确实邀我去他府上商谈时事,我不得不去呀,但我指天发誓,从未参与他们的讨论,我只是不想得罪他罢了。”

“你这也怕得罪,那也怕得罪,到最后统统得罪个干净!”桓秘厉声道。

司马晃浑身抖动,一句话不敢说。

“现在正是站好队,跟对人的时候,想左右逢源,当和事老怕是行不通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今日我前来贵府不是来和你叙旧的,也不是来听你这些辩解之词的,我是奉大司马之命,来问问你的真心话,今日离开贵府之后,你与我等非友即敌。”桓秘声色俱厉的道。

“本来大司马不愿意让我前来,但我念着旧日情谊,觉得还是来点醒王爷为好,如何自处,王爷一言而决吧。”

司马晃呆呆的看着桓秘一张一合的嘴巴,他吓坏了,其实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拿着王爷的俸禄过过平安的日子,从不想,也不愿卷入这些派系斗争中去;然而这样的愿望显得那么的奢侈,总是有人来逼着他表态,先有司马晞,后有桓温。

他仔细的衡量这两者之间的得失,终于他下定决心:“请桓将军放心,我必然是追随大司马身侧,矢志不渝,桓将军可帮我在大司马面前澄清此事,在下感激不尽。”

桓秘满脸的红肉抖动着讥讽道:“光凭你一句话,我如何帮你澄清?”

“依将军之言,该当如何?”

桓秘神秘一笑,起身走到司马晃身边,盯着他半晌;司马晃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正待问时,桓秘忽然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司马晃顿时面色煞白,呆若木鸡。

桓秘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事成之后,保你无事,明日早朝之时便是你表现的时候了,不要让大司马失望哦!王爷好自为之吧,在下告辞!”

说罢,昂然而去。

韩府东角碣石的药坊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宽阔的青石板地面上各色的药草分片晾晒在地上,碣石指手画脚的指挥者众小厮和婢女切割、磨制、熬制草药,整个院子里一股清香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韩暮正和谢道韫站在成品室内,看着一个个满满的小瓷瓶,笑逐颜开。

在这个年代里,有这样的药丸,简直比拥有黄金和白银还要珍贵,伤风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这些生肌止血抗炎症的疗伤药,堪比观音菩萨的圣水。

韩暮已经和碣石商量好,另外开发出一些能够大规模出售的药剂,赚取大笔的金钱;其中包括治疗感冒伤风的冲剂,韩暮将之命名为‘三八’感冒冲剂,甜丝丝的带着点药香味,效果好的出奇。

另外还有治疗拉肚子的‘活塞’冲剂,治疗胃痛的‘曹大叔’冲剂,治疗头痛症的‘芳必得’冲剂等等。

也亏得碣石医术高超,药力精通,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韩暮所要求的具有这些疗效的药方统统配了出来;韩暮深知里边蕴藏的商机,而且这样的钱赚着心安理得,他知道如果韩家药铺开张的话,将会给整个时代带来多么大的福利,人们再也不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病而拖延到病入膏肓了。

这一个月里,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协助药坊的建成,并将上次在在‘湘妃院’和‘雅轩楼’两处救出来的良家女子们统统划到药坊归碣石调配;并追加一百万钱,大肆收购药材,一时间健康周边漫山遍野挖草药的行动蔚然成风。

今日韩暮将谢道韫带到药坊来,便是给她介绍自己的蓝图,并想让她将整个药坊和即将开业的大药铺管理起来。

谢道韫对韩暮的壮举大为赞叹,这人能够利用手头的资源,将一些别人无法想象的思维融入其中,马上便能开创一个新的局面,这份能力叫人匪夷所思。

最终二人商定,由王玉润全面经营药铺生意,王玉润有这方面的管理才能。

药坊这边再选派十名聪明伶俐的小伙计跟在碣石后面加强学习,带药铺开业之时便可去当店伙计,同时加紧赶制各类药剂,备货准备上市。

有一种药剂韩暮特别说明不准公开销售,除非是急救的时候;那便是被命名为“碣石散”的金疮药,这是韩暮的秘密底牌,韩暮有预感,总有一天这种药会派上大用场。

第一七八章 自污污人

司马昱的早朝准时的令人发指,每日卯时正必由朝官引领登上宝座临朝,但许多时候都是没事可干,走个过场便各自回府,懂得享受的官员便回去睡个回笼觉。www.65txt.com

像桓温王坦之谢安以及司马家的王爷们这类人,基本上是属于特权阶级,有事启奏便来上朝,无事启奏便告病不来,反正真正的大事不经过几位当权者的首肯也都实行不下去,司马昱五十高龄,如此勤奋,倒有些显得滑稽可笑,也很有可能是为了不落下口实,重蹈司马奕的覆辙吧。

今日有些奇怪,早朝时人满为患,平日不见踪影的桓温也居然上朝了,谢安和王坦之因为有事需启奏也都在列,令人诧异的是,连司马晃这等边缘化了的王爷都跑来抖抖瑟瑟的站在寒气袭人的大殿里,不知道是何缘故。

司马昱坐上宝座,按照惯例叫太监上前询问众官有何事启奏;几名官员啰啰嗦嗦的奏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太庙年久失修,有违皇家威仪需拨款修葺;抑或是某县出现祥瑞,拟请皇上恩准运送上京让万民观瞻等事。

司马昱一一作了批示,王坦之见时候不早,等这些事奏完便上前奏道:“启奏皇上,臣昨日接到桂阳郡飞骑奏报,今夏桂阳郡大旱,数十万顷良田几乎颗粒无收;现今天气即将入冬,桂阳郡历年来冬季高寒,郡守王寿昌请奏开官仓济民,臣以为此乃大事,桂阳郡人口七万余人,若不能解决这些人的饥寒温饱,恐冬季沦为流民。”

司马昱刚欲说话,桓温便道:“开仓放粮?王寿昌是不是当官当的糊涂了?前日皇上刚刚颁布圣旨下去,着各地将官粮押解北上,以备军需,王寿昌难道不知道秦人叩关在即,朝廷正是筹备军需之时?摆明是要和朝廷对着干是么?”

谢安上前道:“大司马言重了,桂阳距京城万里之遥,朝廷圣旨恐怕最少要二十余日方才能快马送达,王太守岂能得知朝廷的意向?再者说来,今年两吴地区大丰收,我大晋存粮充足,军需之备无需担心。35zww.com”

户部尚书房自清亦上前道:“谢大人说的对,桂阳郡虽只有七万余民,但若沦为流民的话,一则与我大晋天朝声威有损,二来,流民若生乱也颇为棘手,七万余人一冬二十万石粮食足矣,但不知桂阳郡存粮几何?”

王坦之道:“奏报上说,桂阳郡存粮十五万石,但王太守言道,剩余部分他自行想办法解决,倒是御寒冬衣之事,倒希望朝廷帮忙解决一部分。”

司马昱道:“民之温饱安居乐业,乃是大事,万万不可使良民沦为流寇,当此北地虎狼窥伺之下,此事尤为重要,此事准奏,户部房爱卿着手办理,务必要使民身有衣,腹有食。”

谢安,王坦之,房自清均躬身叩拜道:“皇上圣明。”

桓温脸色阴沉怒道:“今日又桂阳郡,明日再来个零陵郡,长此以往何来物资备战?”

郗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桓温这才住口;司马昱浑似未听到一般,问道:“众卿可还有事奏报?若无事的话便退朝了吧。”

殿上沉默半晌,无人出声;桓温、郗超和王珣均有意无意的将眼光在司马晃身上溜来溜去,司马晃脸色煞白,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桓温眼中凶光大盛,似有爆发的迹象;司马昱见无人启奏便示意太监退朝,太监张口正欲呼叫,忽然一个颤抖的声音道:“臣……臣有要事启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司马晃从排班内慢慢走出,低垂着头匍匐在地,流泪叩首。

司马昱愕然道:“新蔡王有何事启奏?快快请起,怎地这幅摸样?”

这次连韩暮也搞不清什么事了,新蔡王司马晃韩暮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华林苑酒会之时,对此人也没什么印象。

那司马晃缓缓将外袍脱去,露出里边穿着的一套囚衣;众人大惊,司马昱皱眉道:“有事便奏,何须如此?”

桓温和郗超相视一笑,均想:这家伙倒是会演戏。

司马晃磕头如捣蒜道:“罪臣罪该万死,有愧列祖列宗,更有负皇恩,皇上恕罪。”

司马昱从龙座上站起喝道:“快快奏来!”

“臣大逆不道,为人所诱,竟然思量着忤逆谋反,昨夜先皇托梦,历数罪臣罪责,臣醒来后方幡然悔悟,故而决心向皇上请罪,求皇上治臣之罪,臣死而无憾。”司马晃痛哭流涕的哭道。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造反忤逆乃是诛灭九族之大罪,司马晃看似平日浑浑噩噩,只懂声色犬马,花天酒地,居然做出这等逆天之事,实在难以教人相信;一时间满堂大哗。

桓温振臂道:“肃静,朝堂之上,怎地如此喧哗?”说罢走到新蔡王身边道:“王爷平日克己勤勉,不与外界相扰,为何会起此谋反之心呢?”

司马晃低头嗫嚅着道:“我……我……”他心中犹豫,毕竟司马晞和他血脉相连,都是司马家族的血脉,如此凭空污蔑,心中着实不忍。

桓温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厉声道:“王爷看来是不想说实话了,岂不知王爷的全府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便要断送在王爷的手上了。”

司马晃冷汗涔涔而下,忽然想起桓秘曾言道只要攀出司马晞等人便可保自己和全族性命无忧,富贵依旧;脑子里天人交战,乱作一团;终于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终于咬牙道:“罪臣乃是受武陵王司马晞蛊惑,否则臣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起谋反之心。”

这句话宛如一个炸雷在殿中轰响,直炸的殿中百官脑中轰鸣,头晕目眩。

站在一边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武陵王司马晞双目圆睁,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马昱也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事,若说司马晞觊觎皇位他是相信的,但是若说他敢于谋反,却是万万不能相信;这位堂弟虽然性格暴躁,有勇无谋;但是对于家族的维护,对于自己的尊敬还是处于真心。

韩暮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便明白怎么回事了,来了!终于来了!桓温老贼终于受不了自己的撩拨,把偷袭四大据点的帐终于算在了司马晞头上,但是韩暮没想到,他居然用了这一招。

这一招虽然无耻,但却巧妙之极,以司马晃来诬咬司马晞,可信度倍增,这一招叫做:“自污污人”。

韩暮不禁替司马晞感到悲哀,怪谁呢?要怪只能怪你们司马家无能,被外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认命吧。

第一七九章 疯狂杀戮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司马晞,司马晞怒喝戬指道:“司马晃,本王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血口诬我?你是否是猪油蒙了心了么?”

桓温大喝道:“武陵王,朝堂之上怎容你咆哮,事情原委皇上难道不能问明白么?当面威胁检举之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35zww.com

司马晞怒目而视骂道:“老贼,定是你背后捣鬼,我大晋江山迟早被你这等专权跋扈之人所断送。”

谢安和王坦之见此情形忙上前劝解,司马昱见殿下乱作一团,咳嗽一声道:“都稍安勿躁,这里是朝堂之上,怎地一个个不识礼仪?朕亲自审问,谁也不许插嘴。”

司马晞见司马昱动怒,只得讪讪退下;桓温虽想继续说话,亦被郗超拦住。

司马昱走下龙座,来到伏地哭泣的司马晃面前柔声道:“新蔡王请起,刚才之语是否属实,你细细道来,不许有半句虚言,朕自会为你做主。”

司马晃哀哀哭泣,偷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桓温,桓温满脸怒气,直直的盯着他,眼光凌厉摄人。

司马晃浑身一抖,忙收回目光道:“陛下,臣所言句句是实,不敢有半句假话;自陛下登基以来,武陵王多次召臣前去商议,臣本想不去,但摄于武陵王威势,怕他对臣不利,只好虚与委蛇;前几次还仅限于国事的讨论,臣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最近几次的商谈内容已经不限于一般国事,而是……而是涉及到忤逆谋反之事,臣心中着实恐慌,每每午夜梦回皆被噩梦惊醒;武陵王曾和臣言道:此事若泄露出去,便诛我全家,臣有苦自知,又不敢对外人言,臣有罪啊。”说罢大哭起来。

司马晞悲愤交加,冲上来便要厮打司马晃,桓温厉声喝道:“来人,将武陵王捆起来。”

一边的侍卫看着韩暮眼色,并未上前;桓温大怒道:“还不快去?”韩暮微微点头,那几名侍卫方上前将暴怒的司马晞制服,用绳索捆起,拖到堂前。

司马晞大声嚎叫道:“冤枉啊,皇上,臣冤枉啊,新蔡王血口喷人,皇上明察啊。”

司马昱手足无措,对当前的形势完全没有应对之策。三五中文网

桓温上前脸色阴沉的道:“武陵王自然大叫冤枉了,需知忤逆谋反乃是重罪,你若不喊冤枉倒是奇哉怪也。”

司马晞目眦尽裂吼道:“桓温老贼,定是你勾结新蔡王诬陷本王,你……你这无耻之徒!”

桓温微笑道:“你的罪又加了一条,污蔑朝廷重臣!我且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冤枉,到底你有没有多次召新蔡王去府中商议呢?”

司马晞道:“有……是有,但是商议的不是谋逆之事,乃是社稷国事而已。”此语一出,文武百官均觉得司马晞行事不当了。

“哈哈哈”桓温大笑起来,满脸鄙夷之色道:“国事何不在朝廷上商议?有皇上和文武百官在此,何须你来操这份心呢?”

司马晞一时语塞,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找人商议是商议如何除掉桓温,结党陷害朝廷重臣同样是重罪。

桓温转头问司马晃道:“新蔡王可将商议内容复述一二,让我等听听如何?”

司马晃伏在地上颤抖道:“臣不敢说……臣有罪!”

桓温紧盯着司马昱,司马昱知道今日之事不弄个水落石出,怕是桓温不肯罢休了,于是皱眉叹息一声道:“你便直言吧,朕命你说。”

司马晃叩头如捣蒜,道:“武陵王曾言道:当今圣上乃是一稻草傀儡,懦弱无能。”

司马晞脸如死灰,这句话他确实曾说过,只不过不是为了谋逆,下一句是:我等要想扳倒桓温,只能靠自己的力量。

但被司马晃这么一段章,就变成了谋逆之言了;众人看他脸色便知此话确实出自他口。

桓温问道:“他还曾说过什么?”

司马晃早已将一切抛之度外,当下真真假假断章取义,将真话嫁接到假话之上,直把一个谋逆造反的天大罪名完全坐实到司马晞的头上。

司马晞百口莫辩,无论怎么辩解终归是苍白无力。

最终,司马晃将参与谋划之人的名单一一和盘托出,众官各自惴惴不安,生怕被咬到,无一人敢上前求情,加之司马晞平日骄横跋扈,得罪了不少人,更有人落井下石,顺手踹上几脚。

韩暮听司马晃咬出的人里边包括:北中郎将庾希,太宰长史庾倩,广州刺史庾蕴,著作郎殷涓,散骑常侍庾柔,等数十人名大小官员,不禁暗暗心惊;没想到桓温歹毒至此,想借此事将除己方之外的第三方反对他的势力一概铲除,不禁暗暗为自己嫁祸于司马晞的手段有些后悔,他后悔的不是司马晞,而是牵连这么多人,实在不忍。

韩暮想到此处,暗暗蹩进角落,伸手招来一名侍卫,在他耳边轻言几句,那侍卫领命偷偷出殿而去。

这边司马晞已经无力咆哮,喘着粗气喃喃骂道:“老贼,我与你势不两立,如此诬我,天理何在?皇上,冤枉啊。”

司马晞虽感事有蹊跷,但此时人证在此,又有众人同声指责司马晞日常言语行为出轨之处,也无可奈何;加之看桓温的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只得将眼光投向谢安王坦之处,寻求帮助。

谢安见避无可避,咳嗽一声上前道:“兹事体大,尚待进一步查实,请皇上指派专人查明此案,以免产生谬误。”

司马昱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忙道:“那便请谢大人和王大人辛苦些,此事两位大人细细查明,再做计较吧。”

王坦之和谢安刚欲上前领旨,桓温大声道:“皇上,此举不妥。”

司马昱扭头愕然道:“大司马何出此言?有何不妥之处?”

桓温道:“指派王大人和谢大人查明此事本来是极好的主意,但皇上也记得我朝已有内史之职,其责便是负责京畿治安刑事,有专司在此,却又指派他人探查,将内史一职置于何处呢?”

王珣见势也上前叩拜道:“大司马所言极是,可是微臣行为不妥,不能当此内史之责?若真如此请皇上下旨免去我这内史之职便是。”

两人一唱一和,倒将司马昱逼的退无可退;司马昱叹息一声道:“如此便请王内史查明此案吧,三日后呈报案卷结果,再做计较。”

王珣大声唱诺,司马昱心情极坏,拂袖下朝。

众人议论纷纷下朝而去,王珣当即下令将司马晞、司马晃收监候审,并捉拿庾希,殷涓,庾蕴等人。

一时间铁骑满城拿人封家,闹得鸡飞狗跳。

在此之前,东门外三骑飞驰而出,直奔东北方向而去,马上三人青衣小帽,一副市井小民的打扮,这三人正是庾希,庾希六弟庾邈和自己的儿子庾修之,韩暮派侍卫通知庾希速速逃离,庾希知道事不宜迟,只能将和他住在一起的庾邈和庾修之带上,收拾了一些细软,早王珣一步逃出京城,直奔海陵(泰州)母兄武沈处而去。

当日下午,王珣以庾希畏罪潜逃,案情坐实之由诛杀散骑常侍庾柔,太宰长史庾倩、著作郎殷涓满门,并派都尉府数百兵前去扬州捉拿广州刺史庾蕴,同时又查探出庾希出逃方向,派兵前去海陵捉拿庾希庾邈等人。

城中受到攀诬的十余名官员具被满门抄斩,到第二日傍晚,因此事牵连而被诛杀的人数竟达四千余人,王珣手下都尉府士兵的剑锋都快要砍的卷口了。

健康城内人人自危,个个惊惶,韩暮尚是首次见识到派系之间的倾轧如此血腥,他忽然觉得此事不能任由桓温如此嚣张下去,于是连夜邀谢安、王坦之觐见太后和皇上,褚太后和司马昱得到谢安等人的明确支持,连夜下严旨禁止诛杀一切牵连之人,并明令王珣不得动司马晞府中人等一分一毫。

桓温王珣等见到旨意均有些诧异,但旋即明白是谢安韩暮等人出手了,加上目的已经基本上达到,虽然司马晞还未死,但从此以后必然无力与之对抗,也就停止了诛杀。

几日后广州刺史庾蕴得到消息,在都尉府的士兵尚未到达之前便自饮毒酒而死,派去海陵搜索庾希的官兵也无功而返,此时暂告一段落。

经此一事,京中庾门势力几乎被诛杀殆尽,司马晞被废去爵位,与家中数百人皆流放至新安郡;殷氏仅存的子嗣殷涓及家中百余口尽被诛杀,京中其他大小十余名官员极其家小数千人亦被诛杀,桓温等人在京中势力暴涨,人人侧目;人们在街上见面甚至连桓温抑或是郗超、王珣等人的名字都不敢提了。

第一八零章 决定

韩暮心里极度的恼火,眼看着桓温等人在眼皮底下大肆捕杀对手,虽然这些人和自己关系不大,而且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但是韩暮还是感到一种愤怒和无力感。35zww.com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横插一杠子,救了司马晞的命的缘故;只要能让桓温不开心的事,他就会觉得开心;韩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般不理智,就拿通知庾希逃走那件事来说吧,只要此事暴露,韩暮必然会脱不了干系,桓温会死咬着这一条不放,即便不能弄倒韩暮,也会让他脱一层皮,但是韩暮还是毫不犹豫的做了,并非是一味顾念庾希和自己的几面之缘,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想让桓温那么爽。

此事倒也弄的桓温确实不爽,他最想除掉的两个带头反对他的人,司马晞和庾希都跑了,连毛都没掉一根,司马晞照样去新安郡享受富贵,至于庾希,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必然会兴风作浪,司马奕的倒台是桓温直接造成的,庾家靠着庾皇后的关系在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现在庾家被杀的杀,逃的逃,自杀的自杀,落得如此地步,自然和桓温再无调和的余地。

虽然天下想杀桓温的人千千万万,也不多这一个;但是能少一个仇人终归比多一个好,桓温还没有自大到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一整天来,韩暮都是这么闷闷不乐的坐着,他心里不断的思考着下一步的动作,桓温势力如此强劲,而且手段之决绝超出了他的估计;韩暮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落入他手该是如何的下场。

这种想法让他不寒而栗,除了自己的生命之外,他更为担心的是家中诸女和依附于自己的诸人的命运,落入桓温之手的下场现在几乎可以能预测到会发生什么了。

韩暮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天,由于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家中诸女没有一个敢于进去打搅他的,中间只有谢道韫中午时分送了饭菜进去,但是原封不动的拿了出来;众人见谢道韫衣衫完好,都感到有些奇怪。

谢道韫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都不要进去打扰他,他没事!”便自顾自的忙事去了。

傍晚时分,韩暮一切如常的走了出来,狼吞虎咽的吃了三大碗饭菜,一天下来饿得够呛;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韩暮笑道:“饿坏了,我总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吧,所以,我不想了。35zww.com”

众人咀嚼着这句话,觉得蛮有道理,其实韩暮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在这种形势之下,他必须要形成自己的可以压倒桓温的势力才行,那便是:枪杆子。

他模糊的记得,后世史书上曾经说过谢安家族曾经建立过北府军团,最终在淝水之战中便是靠这股中坚力量打败秦军,但是韩暮一贯的不相信历史,他不知道是不是依靠建立的北府军便能打赢秦军;他甚至都不相信历史上是否有过北府军这么一支军队。

但是在当前的形势下,他觉得建立一支自己有完全指挥权的强大军队是压倒桓温的唯一途径;桓温所依仗的便是手中强大的兵权,若失去这些优势,桓温也不过是一只随时能捏死的蚂蚁。

问题在于这只军队以什么样的名义建立起来,这是个难题;若是冒冒失失的建立一支军队,那是忤逆和谋反,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军队没建起来,自己便可以去见西方如来了。

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韩暮便不再伤脑筋,反正这个方向是对的,只需朝这个方向去努力,他决定近期去找谢安谈一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韩暮一开笑脸,韩府中的气氛马上便缓和起来,韩暮感受到这一点,暗暗自责自己耐不住事。

后世的的职场术语不是有一句道: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绝不要将工作中的情绪带到生活中来。

这句话韩暮倒是常常挂在嘴边的,当然大部分是为了给他下班之后的泡吧泡妞打得掩护,否则以他教师这个为人师表的身份,一下班就去泡吧,女友换得跟走马灯似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为了缓解气氛,韩暮决定今晚教大家一个新的玩意,麻将之类的必须要淘汰,这几个才女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变成赌女,他要迎合才女们的高级趣味,教她们最喜欢也是最拿手的东西。

晚饭后,韩暮高调宣布,今晚要教大家写东西,这叫几女十分的诧异,韩暮确实有文采,这个不假,但是如此主动的便要教大家舞文弄墨确实出乎意料,以至于柳如眉跑上来用小手摸摸韩暮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疑惑的道:“没发烧烧的糊涂了啊,今天是怎么了?”

韩暮哭笑不得,在大家眼里自己难道就是这样的人么?他洗手焚香恭恭敬敬的请张彤云磨墨,又请谢道韫古琴伺候,再叫叶儿拿出上好的雪白素笺大纸铺在台子上,用青玉压纸石压好。

众人见他郑重其事,都极为好奇,全部笑嘻嘻的看着韩暮,且看他搞些什么花样出来;韩暮见墨已磨好,香已满屋,便提起笔来蘸满浓墨,心中暗道:“诸位先贤,不!应该叫后贤,在下要了。”

韩暮稍一思量,心中便有计较,刷刷刷在白纸上一挥而就但见一首《虞美人》跃然纸上;谢道韫张彤云等上前围观默念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谢道韫皱眉苦思道:“韩暮写的这首……这首诗,虽然长短不一,但是道蕴怎么觉得读起来朗朗上口,押运合辙,甚是奇怪呢。”

张彤云和王玉润等对于诗文造诣颇高的才女亦点头赞许谢道韫之言,苏红菱也凑在一边看,忽道:“我怎么感觉这和我在红船上唱的歌词有相似之处呢?”

韩暮微笑着挑着大指道:“这次菱儿拔了头筹了,我写的便是一首词,亦可称为《词牌》,若要是给它起个名儿的话,便叫它《虞美人》吧。”

“歌词?你何时会这个了呢?”谢道韫微笑道。

韩暮道:“为了配的上你们这些才女,我不得不提高自己的修养,这可是我苦思冥想几日才搞出来的哦,你可别小看这个词牌,除了你说的韵脚合辙之外,你可看出来他们有些什么特点呢?”韩暮丝毫没有脸红,反正这里没人知道词牌诞生还需几百年的时间,就像对联一样,将他提前一下有何不可?

谢道韫笑道:“道蕴可没有小看这首词,我倒是觉得此词意境深远,感情真挚,结构精妙,语言清新,而且让人回味悠久,特别是最后两句比喻形象,将愁绪这一无形之物比作春水东流不绝,实在是太叫道蕴吃惊了,韩暮,你真叫我刮目相看呢。”

韩暮老脸一红,不便解释,支吾几声算是蒙混过去,却听张彤云轻轻道:“我感觉韩暮这首词既然定了曲牌名,且曲牌名又与内容无赦,似乎是想区别于其他词类,难道这《虞美人》必须是要有这样的韵脚或者格式么?”

韩暮再次双挑大指,不得不真心赞叹了,才女就是才女,总是能在这些方面展示出惊人的洞察力,虽然说得不全对,但是能理解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高手了;当下笑道:“小彤彤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这词牌却是规定了格式,即段落和字数;但韵脚倒不是严格限制,只需字数段落和本身的韵脚得当,便可称为《虞美人》词牌了。”

韩暮可不会来机械的将什么平平仄仄平平仄之类大学语文老夫子教的这些来说给她们听,自己还没弄明白呢;让她们自己“悟”去吧,韩暮恶趣味的想着。

众女大感兴趣,纷纷围着词句哦咏,韩暮又道:“既为词牌,也当有曲调,今日便请谢大才女帮我谱曲,再请菱儿唱上一曲,岂不美哉?”

众女纷纷叫好,郎君难得有此雅兴,不再吃晚饭就抱着亲亲摸摸,要不就猴急的挺棍便上,虽说那些事也是众人的乐事之一,但对于女子来说,和爱郎谈谈诗,作作词,唱唱歌什么的,往往比直接入港更为教她们欢喜。

第一八一章 困难重重

谢道韫轻挑慢抹,时停时动,不一会儿,便将曲子谱了出来;苏红菱按照曲调稍稍哼唱两遍便捻熟于胸,接下来韩暮等人品茗围坐,美妙的歌曲便在韩家梦幻小筑中回荡起来。www.65txt.com

谢道韫深得词中之味,将一首《虞美人》谱写的凄婉动人,苏红菱天生歌喉,词中意境又勾起她对家园的怀念,两人合作将这首歌演绎的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韩暮如在梦中,词曲环绕耳边,也让他魂为之销;当听到‘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一句时,顿时触动穿越时空万里的情愫,眼眶里竟然有泪缓缓滴落。

一曲终了,众皆无声,唯有厅外秋风扫过树梢发出的‘沙沙’之声;张彤云虽未尝有离家去国之感,但感同身受也被歌声感染,转头间忽然看到韩暮呆坐垂泪,顿时芳心震动,忙掏出丝巾递给韩暮。

韩暮怔怔的呆坐在椅子上,浑然不觉身边一只雪白的小手递过来的一方素巾,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里不能自拔。

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声,抬眼看时,入目是张彤云珠泪盈盈的双眼,正拿着丝巾欲帮自己擦泪,韩暮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暗骂自己本想缓解下情绪才教众女写词谱曲,却没料想惹得众人陪着垂泪,确实是不该,忙拭去泪痕展颜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谢谢韫姐和菱儿,这首曲子必定流传千古。”

谢道韫笑道:“韩暮啊,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有告诉我们呢?为什么你想出来的东西总是能不同寻常,你看连累的大家都哭了呢。”

韩暮笑道:“我不也哭了么?记得有位贤人曾经说过,人只要还懂得流泪,那么这个人必然还是好人,我们都是好人呢。”

苏红菱轻轻走到韩暮身边,忽然伸嘴亲了韩暮一下,脸色微红道:“韩郎,我要你今后多做些词儿让我们传唱,红菱刚才在刹那间似乎见到了我的家人,谢谢你。”

韩暮心中惭愧,原来自己很大部分是为了冲淡桓温屠杀而带给自己的危机感和不适感,才想起来教她们这些词牌,却没想到仅仅带给她们这么一丁点的感动,换来的便是似海的柔情。***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轻抚她的肩背忽然酸酸的冒出一句诗道:“我给了你们一棵树,你们却回报我一片森林。”

众女均是才情高旷之人,哪里会不懂他言之所指,都痴痴的看着他。

第二日早间,司马昱罕见的连续第三天没有上朝,韩暮知道,皇帝老爷子在变相的向桓温等人抗议,古往今来,用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开抗议臣子所作所为的皇帝,恐怕只有他一个了。

韩暮乐的清闲,安排了下内卫府的差事之后,他便溜往谢府,他要就昨天思量之事请教谢安的意见。

谢安一如故往,丝毫没有因为这几天的满城大屠杀坏了情绪,早起时在院中散了一会步,又沏了壶上好的龙井茶,端了碟美点坐在小院的秋风深处独赏深秋美景。

韩暮老实不客气的叫丫鬟上了茶盅,再上几盘谢府的上好美点,屁颠屁颠的斜坐在谢安对面大嚼,谢安只捻了三两块糕点吃下肚去,便盯着韩暮狼吞虎咽;他知道韩暮必然有要事找他商议,否则绝不会这么一大早便赶来谢府陪他这个无趣的老家伙。

韩暮仰头‘呼噜’一口香茶将口中塞满的糕点冲下肚去,抹抹嘴歉疚的看了看谢安,拿起茶壶恭敬的帮谢安倒满,这才笑道:“一大早便来打搅义父,韩暮给您赔礼了。”

谢安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子何时变得如此懂礼守节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韩暮挠头道:“义父是怪我没将偷袭嫁祸司马晞之事事先和您说明吧?”

谢安呵呵一笑道:“傻小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肯定在为桓温王珣等人的所作所为烦恼不已吧?是不是感觉到那些人的性命都葬送在你的手里?”

韩暮翻翻白眼,心道:老狐狸吃定我了,这么了解我,看来我还是不够成熟啊。他只好点点头道:“是有点,我没想到桓温老贼下手这么狠毒迅速,居然连皇命都不请,直接就抄家杀人。”

谢安叹道:“干系到权利地位和利益之争,必然是殊死相博,不留余地;你也不必自责,设若桓温落入你手,或者落入司马晞之手,你会如何?”

韩暮想了想道:“落入司马晞之手我不敢断言,但是若落入我手,我则只会惩罚首恶,不会殃及无辜之人。”

谢安奇怪的看了韩暮一眼,半晌微微点头道:“你有此言,我很是高兴,胸怀宽广乃是成大事之首要品德,我本以为你会说斩草除根,你的想法与我相通,我没有看错你。”

韩暮心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啊。

但见谢安续道:“然而,仁慈并非妇人之仁,你所说的首恶若只是指桓温一人,那便是愚蠢之极,桓温落入你手,要杀的恐怕不下数百人,只需有一人漏网变成心头之患,你可知为何?”

韩暮暗自心惊,忙问道:“小子不知,义父赐教。”

谢安指了指院中的一丛翠竹,道:“你将竹竿的主杆砍掉,只需明春一场春雨滋润,根根竹笋便成参天之势,而且你要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想你我这般感念不杀之德,他们的心中只有仇恨,会想方设法报复与你,到那时即便你再有本事也是焦头烂额,穷于应付。”

韩暮心道:“这想法过于偏激了吧。”

只听谢安续道:“像桓温这种人,仇家遍布朝野,他哪有时间来应付各方面的的报复,还不如在一开始便斩除后患,一了百了。”

韩暮明白了,这便像葫芦和瓢丢在水里,按下葫芦起了瓢,必然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谢安见韩暮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这不过是咱们两闲聊罢了,现在桓温如日中天,正权势熏天之时,我们谈这个是不是有点……叫什么?”

“穷开心!”韩暮接口道,

“对对,就是穷开心,哈哈。”韩暮和谢安两人捧腹大笑。

笑毕,韩暮轻声问道:“义父,我昨天考虑了一天,总觉得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老贼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指向我们,万一稍有不慎被抓住把柄,落得个不能反抗之局,到时候如何是好?”

谢安微笑着看着韩暮道:“你恐怕是有了办法了吧,以你之能,必不会是来讨老夫的主意吧。”

韩暮尴尬一笑,知道自己在老狐狸面前还嫩了点,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末了问道:“义父,你看着军队建立该以何种名义?”

谢安敲了敲他的头道:“就凭你这一句话,我就知道你不是来问我该不该建?而是问我该如何建?你这小子,下了这么大一个决定都不来征求我意见。”

韩暮窘的要命,挠头道:“难道义父觉得不该建立这么一只部队么?”

谢安叹道:“你这个办法确实是釜底抽薪之计,虽然目前表面上看来京中内卫府和中军均在我等手中,但是这种情形维持不了多久,桓温哪怕是升你和张玄的官也必然会将这个位置挪出来,目前形势下他保持隐忍,但只要少许休整之后,他必然会打你和张玄的主意。”

韩暮喜道:“那不就结了?早知他们会来此一招,我们何不提前应对呢?”

谢安白了他一眼道:“你当老夫没想过么?只是此事操作起来极为不易,首先,最难的就是建立的理由,没有朝廷的授权,建立军队那是在造反;其次便是钱粮;然后是兵源,将领,驻地等等方面,所以我想归想,一直没有象你这样敢于提出来。”

韩暮傻眼了,自己的想的太简单了,脑子一发热便要建立军队,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多的琐事,不由得瘫坐椅子上扶额叹气。

第一八二章 另辟蹊径

谢安看他的样子,暗自好笑,摇头道:“你就这么点出息么?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这样垂头丧气有何用?”

韩暮抬起头看着谢安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来。www.65txt.com

谢安道:“你且用心细想,哪些条件是你不具备的,然后专攻这些难题,还怕想不出办法来么?”

韩暮见谢安话中有话,似乎此事有所转机,皱眉苦苦思索。

谢安问道:“若想建军,则必须避开桓温,不能授之以口实,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桓温绝对不会同意由你来另建一军,除非他老糊涂了。”

韩暮忽然悄悄凑上前来道:“可否不用正规编制,只需以一个合理的理由建立民间武装,譬如保安团,保乡团之类?”

谢安细细想了想道:“即便是建立这样的武装,也许要理由啊,无敌无寇,何来保安、保乡之说?”

韩暮想了想道:“边塞似乎并不安宁,听闻秦军小部经常骚扰我北疆乡民,又有流寇在边境一带活动,这样的理由难道不能用么?”

谢安双目大亮喜道:“妙啊!这般理由最是合适。”但旋即又目光黯淡下去道:“只是这样的军队朝廷必然不会掏一分一毫的粮饷,你若想建立一支堪能与桓温对抗的军队,数量势必惊人,穷尽你我所有也供养不起一支数万队伍的大军。”

韩暮大笑道:“钱财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我只需义父稍稍给予协助便可,不会动义父您的养老钱。”

谢安疑惑的道:“你如何能筹集到这么多钱?”

韩暮笑道:“这您就别管了,建军初期您只需援助我一千万便可,后面的我自然会有办法。”韩暮心道,碣石老先生的药坊不知道多赚钱呢,只需抓紧时间将药铺开遍大晋,何愁无钱?再者说了,当军队成了气候,朝廷敢不给军饷?试试看!惹毛了和桓温学,带兵驻扎在城外看谁敢不给。35zww.com

韩暮笑逐颜开道“没有将领可以招募,民间藏龙卧虎之辈甚多,总好似推举的有名无实之辈,驻地放在北疆,此处流民最多,兵源问题可迎刃而解,更为难得的是,可以有秦人小股军队和流寇作为练兵之用,简直堪称完美。”

谢安看他兴奋的样子,被他感染了,鼓励他道:“如此一来,事情几乎可成矣,我想建军之处有两处绝佳地域,一则为广陵,二则为宣城郡芜湖县一带,两处皆为中原侨民南渡聚集之地,又有长江天险凭借,不知你认为如何?”

韩暮想了想道:“广陵城乃桓温筑建,此地多为桓温故旧,现有桓温部将镇守,恐遭骚扰,不易建军,但不知芜湖县县令何人?”

谢安大笑道:“说来是故人矣,此处县令李远原是我帐下幕僚,经我举荐方才去芜湖做了县令,芜湖建军定然无碍。”

韩暮大喜过望,谢安忽又皱眉道:“但桓温处恐怕还需费一番口舌。”

韩暮道:“何须由他批准,我等只需请太后皇上旨意,去北地建立乡团保卫我大晋百姓,既不归军队建制,便无需大司马署准许,我可秘密前往组建便可。”

谢安不由的佩服韩暮的胆大,但也笑他欠考虑,便道:“若你无故离京,这内卫统领一职岂不是拱手让人?在你建军未成之时,怎么也不能丢掉内卫府三千侍卫这张王牌。这可如何是好?”

韩暮一听也是极为头疼,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桓温还算是暂时无可奈何,若自己抽身即走,再想换一个己方人员坐在这个位置上,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韩暮喃喃自语道:“怎么能找个两全之策呢?最好是我仍旧可以做这个内卫统领,又可公然抽身离京……”

谢安又好气又好笑道:“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忽然他一拍额头大声道:”等等……好像我有办法了。”

韩暮被他一惊一乍下了一跳,但一听有办法,顿时一个箭步窜了过来,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什么办法?义父快说给我听……”

谢安神秘一笑道:“秦国来了使臣,要我大晋割让新安郡以北寿春城一事,不知你可知否?”

韩暮茫然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安道:“便在昨日,你一天未在宫城露面,当然不知;秦国使臣言道:寿春城已经被袁瑾献于秦国,当日桓温破寿春之时,秦国正忙于追逃燕国残部,故未能阻止,但袁瑾既已献城于秦,则寿春必须归于秦国,否则……”

韩暮怒道:“否则便要大兵压境?”

谢安点点头,韩暮大骂连声道:“秦人无耻,竟然提出如此要求,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谢安点头道:“昨日皇上虽未上朝,但招我和王大人陪同在偏殿见了这位使臣,那人态度蛮横无理,百般胡搅蛮缠,我和王大人私下里都觉得目前实在不宜和秦兵交战,现在东西广陵和姑孰均守备空虚,大司马大军迟迟未能还驻姑孰,此时交战,我大晋有亡国之忧啊。”

韩暮惊道:“那便如何是好?”

谢安静静道:“寿春城是绝对不能割让的;目前只得已缓兵之计对付秦人,先安抚秦人情绪,暗地里做好调度,拟派使节前往秦国与之虚与委蛇,争取准备的时间;秦与我必有一战,但迟打比早打有利。”

韩暮盯着谢安看了半天,缓缓道:“然则……义父之意是……要我出使秦国,中途可绕道去宣城郡……”

谢安道:“正是如此……我可和王大人奏请你为钦差使节,着张玄暂代内卫统领之职,待你归来便官复原职。”

韩暮接口道:“然则,我先去芜湖县安排招募建军事宜,只需开好头便可抽身北上出使秦国,留下袁岗,俊杰或者小玄留在芜湖县继续练兵,待我完成出使任务之后,便是我新军初见规模之时。”

两人对视大笑,心中畅快无比,韩暮变笑边道:“那么义父先拿一千万钱来吧,这般仓促,我可一时半会筹不到这么多钱。”

谢安笑声戛然而止,脸上肌肉抽搐半晌,叹息道:“终究还是被你算计了,这一千万可是借你的,日后要归还与我。”

韩暮满口答应,心道:“这钱我要是还了你,我就是你孙子。”

两人商量了一些细节,韩暮满心欢喜的出门回府,目前唯一麻烦的就是府中这一大帮人该怎么办,自己这一走多则一年,少则数月,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

韩暮回到府中,用中餐之时便已经盘算好了,眼下主要两件事需要安排,第一件便是赶紧将药铺开起来,这几日街面上比较混乱,待形势稍好一点,便要将东南西北四座买下来的大门脸改装改装,赶在他出使之前,挂上《回春堂》的匾额,开门卖药了。

虽然韩暮对着《回春堂》的名字不太满意,有些像某些烟花柳巷之地的名字,但碣石老家伙坚持说这是妙手回春之意,老百姓就吃这一套,韩暮只得作罢。

另一件事便是人员的安排,韩暮本来打算俊杰和袁岗一起同行,但考虑到招募士兵训练兵士之事还是袁岗在行,家中无人留守自己也不放心,于是便决定让袁岗和自己一起北上,顺带要了谢玄一起,这小子在射声营干得不错,但不出去经历实战终归不能成大器;自己手头能用之人实在有限,必需要将他锻炼出来。

另外便是几位夫人的安置了,苏红菱是要带着的,她武艺高强,能帮上大忙;其余人等一个都不能带,此去万里之遥,沿途谁知会发生什么危险,起码她们呆在京城虽有相思之苦但绝无性命之虞。

第一八三章 此去经年

接下来的几日,韩暮忙的脚不沾地,首先便是皇上的一明一暗两道圣旨下达,明里的圣旨加封韩暮为钦差大臣,从二品建军大将军,以此二职出使秦国,商谈两国边境领土之争,授予节杖并全权处理沿途诸事。www.65txt.com

暗里的这一道圣旨则是同意韩暮在北地择地编练乡团,抵御流寇和秦军骚扰,司马昱甚至在圣旨中给韩暮将要建立的军队命名为:北府。

韩暮大为惊讶,没想到自己将要建立的军队真的是历史上的北府军,看来历史并未走偏,自己并未可以提及北府二字,司马昱能赐予‘北府’之名,实属天意了。

桓温一方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韩暮出使秦国,在他们看来,这是一趟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秦人虎狼岂是那么好想与,只需一个不慎便会丧命秦地;另外郗超还暗地里出了恶毒的主意,若是韩暮未能在秦国丧命,便派大批死士在回国途中伏击,置他于死地,如此一来可推脱流寇截杀,与己无赦,剜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韩暮虽然感到此次出使出奇的顺利,有些惴惴不安,但此刻他已无暇顾及这些,箭在弦上,容不得他多做考虑。

韩暮又上奏要了游击军副统领袁岗和射声营校尉谢玄以及在射声营中选拔的三百士兵随行护卫,司马昱一一准奏。

接下来户部礼部便开始准备出使所携带的礼物,包括丝绸,钱银、瓷器、云锦、珠宝等……

圣旨定下的出使日期是十一月初八,时下已经是十月底,只剩下数日光景。

韩暮趁着自己出使前的这段时间抓紧时间在十一月初四将《回春堂》大药房的招牌给挂了起来,东南西北四街设总掌柜一名,由王玉润担当,并设四名掌柜,数名伙计;如此一来内有碣石的制药作坊,外有王玉润掌管的《回春堂》四大连锁药房,韩暮知道钱途无量的日子不远了,待这几处商铺稳定之后,可以继续向大晋各地扩张,反正只要北府军建立起来,多少钱都花的掉。

随着出使日期的临近,韩府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愁绪,谢道韫和王玉润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柳如眉和张彤云便明显不对劲,她们对韩暮只带苏红菱前往颇有微词,按照柳如眉的话来说便是:“你便是嫌弃我们不会武功,害怕拖累与你。三五中文网”

韩暮只能苦笑,事实本来就是如此,他又不能明言此去肩负着重大使命,不是去游山玩水,只得百般想就,加意的对她温存;然而柳如眉就是要缠着他跟着去,终于在出发前一天的夜里,韩暮发脾气了。

“如此的不懂情理,你可知此去关山万里,艰险万分?连我都没有把握能照顾好自己,带着你谁来照顾你?”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柳如眉撅着嘴道。

“你照顾自己?你会骑马、打仗、哨探、侦查么?还是你会铺床、叠被、洗衣、做饭?不要再胡闹了。”韩暮的语气重了起来。

柳如眉怔了一怔,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转身掩面奔上楼去,在她的印象里,韩暮还从未和他这样说过话。

谢道韫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轻轻责怪道:“眉儿只不过是想和你一起去照顾你而已,你怎么这么说她?便是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北国,一路照顾你,难道你也要说我不会骑马、射箭、洗衣、叠被么?”

韩暮忽然觉得自己心绪不宁,他心中的不安情绪被柳如眉这么一闹全部表现了出来;他有些愧疚,低声道:“我也是心情不好,这一年多来,我们还没有离别超过三日的时候,要不我带上你们?”

谢道韫噗嗤笑道:“你是去出使,难道是去带着家中……妻妾游山玩水么?”

韩暮挠头道:“要不我把眉儿带上吧,看她伤心的样子,我怪难受的。”

谢道韫青葱般的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道:“便只是她么?你抬眼看看周围,韩暮是真男儿,别在我们身上消磨掉太多的锐气。”说着拉起韩暮的左手,指尖在那道伤疤上轻轻划过道:“这天下还有多少大事要你去做呢,今晚好好安慰她们,别在想太多了。”

韩暮看看周围,张彤云,王玉润,叶儿、翠儿、晴儿诸女都眼中带泪,看着自己,心中感叹,最难消受美人恩。

当晚韩暮奋起龙虎之威,大被同眠将一个个悲戚戚的小美人们弄的要死要活,柳如眉奋起悍妇之勇,虽精疲力竭仍然痴缠不休。

最后韩暮偷偷摸进谢才女的闺床上,伸手一摸,居然有两个娇怯怯的身躯横陈在床上,张彤云不知何时偷偷跑到谢道韫床上和她共枕而眠;韩暮听着她们既害怕又期盼的急促的喘息声,心中暗笑,赤裸着身体钻进床上,搂着二女沉沉睡去。

两女面面相觑,随即明白这是韩暮在给她们最后的机会,此次行程看来确有凶险,韩暮是怕破了她们的处子之身之后会令她们抱撼终身;两女从内心里感觉到韩暮真挚的爱意,都偎紧他坚实的臂膀,闭目睡去。

次日一早,韩暮便和苏红菱穿戴整齐,袁岗和谢玄早已带领三百精选的射声营士兵和四十名飞虎队员在府门外等候,碣石老先生也站在寒气逼人的雾霭里等待着送别韩暮。

众女昨夜劳累过度,只有谢道韫起来跟随韩暮来到宫城之外,只是不知张彤云这丫头一早起来,此时不知在何处,人群中倒没见到他。

司马昱在宫城外司马署率众官摆酒相送,这次连桓温和郗超、王珣等人也在列,韩暮跪拜领酒辞辞司马昱。

在众人的簇拥下,韩暮一行缓缓出了北门;谢安,王坦之,谢玄,俊杰以及和韩暮平日交好的十几名同僚和手下将领等人一直送到城北十里长亭方才停步挥别。

谢安拉着韩暮的手眼中雾气蒙蒙道:“一切小心在意,京中之事我和王大人,张大人在必然不会有闪失。”

王坦之和张玄也都在此刻真情流露,拉着韩暮的手细细叮嘱,他们已经得知韩暮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各自都下了血本,两人一共掏出近五百万钱装车给韩暮带去组建北府军之用。

韩暮长揖到地道:“有劳三位大人了,我府中众人还要劳三位大人操心照应。”又转头对俊杰道:“小杰切记要处处小心谨慎,有事多多请教三位大人。”俊杰躬身应诺。

韩暮转身走向马车旁一袭鹅黄罩头披风打扮的谢道韫,谢才女早已手扶车楹珠泪暗洒。

两人执手无语,韩暮忽然叫身边侍从拿出纸笔,洋洋洒洒挥笔写就一词,递于谢道韫之手,俯身在她唇边一吻,转身上马,看了一眼健康城方向,毅然转头喝道:“启程!”

一行三百四十余人押着几十辆大车碌碌北去,减去渐远,终于转过一道山棱消失不见……

谢道韫直到再也看不见韩暮等人的身影方才收回泪目,展开那张韩暮所写的字笺,但见一首《雨霖铃》词跃然纸上,词曰:

寒蝉凄切。

对长亭晚,

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

留恋处、

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

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

千里烟波,

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

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

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谢道韫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再次扑簌簌流下,打湿了手中的词句。

PS:步步惊心卷终,请看下卷:纵横北国

第一八四章 大江东去

大队人马一路朝北,一个时辰后,到达大江边。35zww.com

宽阔浩渺的长江滚滚东去,直冲入海;韩暮策马屹立江边,面对着浩浩荡荡奔腾不休的长江突发奇想:在这大江东去的入海口,是否会有个城市叫东海市呢?那里可是自己的家乡啊。

他甩甩头苦笑一声,丢掉这荒唐的念头,队伍前边的谢玄策马赶来报告到:“三哥,我们要上船渡江了。”

韩暮点点头,两人来到码头处,三艘高大的官船停靠在江边,正是谢安事先安排好的送韩暮等人过江的官船,韩暮低声吩咐道:“上船!”

谢玄朗声喝道:“上船!前锋队先上,清理甲板,后面的将跳板加固搭宽,将车马直接赶上甲板,都小心点。”

众士兵轰然应诺,顿时分头忙碌起来,袁岗带着四十骑飞虎队分散左右警戒。

韩暮满意的点点头,谢玄渐趋成熟,呼喝命令之间颇有章法和条理;袁岗老辣干练,进退有度,有这二人在,自己可省去不少心力。

不一会,跳板搭建完成,众人有条不紊的在谢玄的指挥下将四十多辆满载礼品和钱物的大车赶上三条大船,天近午时,三艘大船装载完毕,韩暮袁岗等人也登上最后一条大船,准备起锚开船。

起锚的命令一下达,船上士卒便合力绞动绞盘,拉动缆绳,将巨大的铁锚拉起;铁锚重达千斤,离水之际带起淋漓的泥沙和水花,威势骇人。

正在此时,有人忽然惊呼道:“岸上有人!”

韩暮等人抬头朝码头上看去,只见一匹骏马飞驰而来,扬起漫天尘土,马上一人紧紧抱着马脖子,贴在马背上,显得狼狈不堪,由于此人脸朝下埋在马脖子的鬃毛处,看不清面目。

但见来人勒停马匹后连滚带爬的翻下马背,朝岸边跑来,韩暮这才看清楚来人的样子,不由得咬牙跺脚。

来人青衫薄履,头扎布巾,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是纤细的腰身、微隆的胸部、如花的娇颜暴露了她的性别,她不是别人,正是从早起便不见踪影的张彤云。

众人看着韩暮,听他吩咐;韩暮面沉如水道:“开船!”

张彤云见船已经起锚,正渐渐离开岸边,不管不顾的踉跄飞奔而来,到了跳板边缘时船已经离开船舷将近两丈,焦急中见韩暮静立船尾,丝毫没有停船的意思,知道他不想让她上船。35zww.com

张彤云心中气苦,于是把心一横,后退几步忽然发足狂奔,到了跳板边缘时眼睛一闭,纵身跳出。

众人惊呼出声,以张彤云这芊芊弱质女流别说两丈之遥,便是三尺距离恐怕她也跳不过来,这一下险恶之极,只要坠入这滔滔江水中即便不被激流冲走送命,在此水深流急之处怕是也要灌个半死。

张彤云只觉耳边风声呼呼,身下传来浪涛拍岸的骇人巨声,身子急速下坠;她偷偷睁开一只眼,发现自己身在半空正急速坠往下面滔滔的江水之中,此时她才觉得怕了,大声尖叫起来。

在船上所有人的惊呼声中,张彤云的双脚已经没入滔滔洪流中;便在此时,一物如灵蛇般从天而降卷住张彤云的腰身,张彤云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上半空,她再次大声尖叫,下一刻,身体落入一个坚强温暖的怀抱,睁开眼睛看时,只见韩暮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盯着自己,双臂紧紧抱着她。

原来韩暮情急之下,在甲板上抄起一根缆绳运用‘清心诀’第四层落叶飞花的功夫,将绳索投掷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张彤云拉了上来,周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神乎其神的技艺若非亲眼所见绝对无法相信是人力所为,士兵们看向韩暮的眼神由尊敬变成了崇拜。

“你跑来干什么?”韩暮又好气又好笑。

“我……”张彤云语塞了,心道:“人家就是要来跟着你去北国的。”

“张大人知道么?韫姐她们知道么?”

“韫姐知道……我哥也知道,但是他们没拦住我。”张彤云声如蚊呐,不敢看韩暮的眼神。

韩暮本待再斥责两句,但看她满是灰尘,还带着泪痕的小脸,心下一软叹了口气,转头对苏红菱道:“菱儿带她下去洗洗脸,简直是胡闹!”

苏红菱答应一声上来拉了张彤云往内仓而去,张彤云知道韩暮已经默许她留下来了,心中暗喜,吐吐舌头灰溜溜的跟着苏红菱去了。

在士卒的大声呼喝声中,三艘官船开往对岸,一炷香后船队行至江心,韩暮下令船头转而向西,不理官船上水军的询问,逆流而上,径自往西行驶而去。

芜湖县陆上离健康城八百里之遥,若从水路而去虽路程近了百余里,但因是逆流而行,速度反而不如在陆上行军。

但是韩暮必须要从水路走,自己是北上长安城出使,必然要渡江而过,然后转路往西北方向行进,若非如此直接从陆路前往芜湖县的话,必然不能掩人耳目。

当然韩暮从江心便掉头往西已经是冒了风险,谁又知道桓温的哨探不在暗中窥伺呢?

但韩暮不想再次登陆北岸,再往西前往宣城郡,他为了争取时间,便冒着被桓温等人发现行踪的危险,实际上桓温等人即便知道他乘水路往西,也不过是估计他改变固有的路线而已,因为长安本就在西北方向,水路往西,再陆路往北也是可行的。

区区七百里的水路,足足行了将近三天,一路途径江宁县、铜井、再经历阳、当涂、新桥等郡县方才进入芜湖县境内。

韩暮来到大晋将近三年,还从没有机会真正的出来游山玩水;此次正好公费出游,也满足了他早就想出来游猎一番的乐趣。

只是越接近边陲之地,沿途两岸人烟寂寥,土地荒废,处处给人一种破败落魄的感觉,让他的心情陷入低谷;连连战乱已经将边境地带纵深上百里的地域变成了这般摸样,若是到了真正的国界交界之处,还不知是怎么样一幅场景。

第三日早间,韩暮和张彤云、苏红菱二女正在用膳期间,谢玄和袁岗遣人来请韩暮到船头观望。

韩暮匆匆吞咽下口中点心,赶到船头,在袁岗和谢玄的指点下,透过江中雾气蒸腾,白茫茫一片,一座城池在雾霭中渐渐浮现,高大北门临水而建,城楼上旌旗猎猎,人影憧憧。

韩暮心中激动,知道芜湖县城已经近在眼前……

船头忽然出现七八条小艇,艇上均有十余名身着全副盔甲的士兵,看甲胄样式定是芜湖县的驻军,这几十人恐怕是沿江巡查的巡逻水军。

那帮水军巡逻看三条官船的样式,便知道是大晋官船,并未采取敌对的行动,只是跟随在官船左近监视。

谢玄命令船队速度放缓,慢慢的朝北岸县城驶去,这才引起那七八条水艇的惊觉,小艇驶往官船前方水面,拦住去路;只听艇上一人高声喊道:“来者是那位大人?你们已经进入我芜湖县水军警戒线以内,若并非来我芜湖县公干便请驶往江心河道。”

谢玄高声回话道:“大晋建军大将军,钦差大臣韩大人在此,还不速速让开,去请你们县令老爷前来迎接!”

小艇上的人都怔了一怔,几个人交头接耳了一会,那喊话的士兵再次高声喊道:“请韩大将军恕我等无礼,卑职这便去禀报我家县令李大人,诸位可在此稍候。”

说罢,那条小艇掉头离去,剩下的小艇留在原地远远逡巡,未靠近大船百尺以内。

韩暮、袁岗、谢玄等人看的暗暗点头,此地治军严谨可见一斑,巡逻士卒应对得当,即没让韩暮等人的大船继续靠近城防,也表达了敬佩之意,可见这里的县令和领军校尉定然非一般庸才。

大船就地抛锚停下,静待那小艇报讯之后前来接引;江山红日东升,渐渐将雾气蒸发的干干静静,眼前的景色一览无余;但见晴天碧水,雄关高墙历历在目,韩暮看的心胸大畅,满腹愁云尽去。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那艘小艇飞速的从县城方向驶来,船上多了一人,身着九品官服站在船头,不断催促划桨的士兵快速划船。

小船驶近,那艇首之人远远便高声抱拳朗声道:“下官芜湖县令李远不知韩大将军到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韩暮站在官船上还礼道:“李大人,在下贸然来访,叨扰在先,还望大人包涵。”说罢忙吩咐士兵放下悬梯将李县令接上大船,李远上的船来纳头便拜,韩暮连忙拉住,笑道:“大人何须如此,我此来是客,可不是以官职前来压人的。”

李远见韩暮说话风趣,心中颇有好感,又见韩暮少年英俊,能以弱冠而坐上从二品建军大将军的职位,定然非同常人。

双方一一引见,那谢玄倒和这李远早已唸熟,当年李远在东山谢府为幕僚之时便和还是幼童的谢玄熟识了,双方的关系无形中又拉近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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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临江小县

韩暮也暗暗观察李远,此人四十许人,面目清俊,一副文士摸样,眼神清明湛然,看起来似乎是个心胸坦荡之士。三五中文网

韩暮将李远迎入内仓,吩咐沏茶上点;甲板上谢玄一声令下,船队起锚开拔,直奔城门外码头驶去。

大船行的迅速,一盏茶尚未喝完便驶近码头,船尚未靠岸,便见码头上锣鼓喧天,红毯铺地,已有数千军民在码头迎接朝廷来的钦差大将军,可见李远临行之前已经作了安排,这李远的号召力还真不赖,个把时辰内就可以召集到这么多人,可见一斑。

韩暮等走下船来,一路挥手致意,本地的乡绅,望族,以及带兵校尉、里正、从事一干人等以大礼相拜,韩暮看着满地撅起的屁股,好笑之余也不禁有些感叹:这便是权势,这便是上位者所梦寐以求的尊严。

三百精兵小心翼翼的看护着四十辆马车一路开进城门,来到县衙;早有衙门里的差役安顿好驻处,谢玄吩咐众人小心在意,便随韩暮袁岗一起跟着李远进内厅叙话。

李远的县衙内堂倒是布置雅致清新,几座正房围绕之间还有个小小的院子,正厅在县衙的二进,厅室不大,里边干干静静,墙上挂着字画,墙角摆着几从水竹。

韩暮一眼就看出来墙上的一副字画出自谢安之手;谢安亦是个书法大家,只不过相对于同时代的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来说,他的字拿不出手;相对于顾恺之来说,他的画也拿不出手,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天下第一名士,韩暮曾经想到过这个问题,后来被某个人的一句话点醒了,那人是后世的一位靠耍嘴皮子吃饭的演员,他说:“这年头,混的就是综合素质。”韩暮一想起他这句话就明白谢安为什么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士了。

所以宾主坐定之后,韩暮便首先和李远从谢安这里扯起,要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建立军队,首要要做的便是争取这位县太爷的支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李大人治理有方啊,我沿途所见,只有贵县这里百姓安居,一片繁荣景象啊。”韩暮先一个不咸不淡的高帽送上。

李远微笑道:“韩将军谬赞,下官一无所长,只能在这弹丸之地做做小吏,也不求加官进爵,只希望属民有饭吃,有衣穿足矣。”

韩暮见李远不骄不躁,很是有点城府,不由的对他刮目相看;笑道:“当此边远之地,能够让一县之民穿有衣,食有粮,已经是莫大的功绩了,李大人何必过谦,我来时谢公曾告诉我,当年在东山之时,府中幕僚以大人为首,其余诸人都无李大人之才学雅量,嘱咐我好生向大人请教呢。”

李远惶恐离座,抱拳道:“难得谢公还记得下官,谢公夸赞下官愧不敢当。”言罢面作沉思之状道:“谢公乃我李远大恩人,早年我落魄江湖,衣食无着,谢公不嫌在下鄙陋,招在下入府为宾,此恩此德无以为报。”

谢玄接口道:“世伯何须如此,我三叔常说您是大才,只是不愿在京中为官,偏偏要到这边陲小令做县令,实在是屈才了;三叔每每提及此事都甚为唏嘘呢。”

李远呵呵笑道:“那是谢公抬举,我自知深浅,与其在京中不自量力,还不如来一县之地做个父母官来的游刃有余,哎……已经七八年没见谢公了,不知他一切可好?”

谢玄拱手道:“谢大人关心,家叔身体康健,能吃能睡能玩。”众人听他说得俏皮,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远坐到椅子上,端茶喝了一口道:“听闻韩将军此次是出使秦国,可有此事?”

韩暮微笑道:“正是如此,不过我来到贵县倒还有一件事要办,这件事比出使秦国之事还要重要。”

李远长眉微挑,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哦?还有要事?大人恐怕不方便透露吧?”

韩暮见他问的乖觉,不由得好笑,便道:“此事别人不方便知道,但大人是一定方便的,我这里有一封谢公给你的亲笔信件,请过目!”

说罢伸手入怀,掏出一封封好的信简递给李远,李远起身双手接过看了起来。

韩暮也不打扰,起身踱步走到壁前欣赏字画,但闻身后李远的呼吸也来越急促,知道他被信中的内容震慑住了;韩暮早知信上写了些什么,谢安写信的口气还是当李远是家中幕僚一般,毫无保留的将韩暮此次前来的前因后果,已经目的都说的一清二楚;安谢安的说法,李远只是个县令小官,平时连上州府的资格都没有,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大浪,还不如和盘托出。

李远看完信件之后,已经恢复平静,他缓步走到一边的小几旁,拿起火镰打着蜡烛,将信件凑在火上点燃,放在火盆里烧的一点不剩;这才起身走到韩暮身旁拱手施礼。

“将军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担此大任,下官佩服之至;此事及关系大晋国祚,又可外拒秦国虎狼,乃是名垂千古之事;下官愿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韩暮旋风般的转过身,双目紧攫着李远的眼睛,但见李远表情真挚,无一丝一毫的慌乱和作伪,韩暮心中大喜,笑道:“有李大人协助,此事必成。”

转身吩咐谢玄将皇上的密旨取出来,给李远过目,李远跪地叩首,高呼万岁,心中这才放下心来;有了皇命在身,此事便不怕有任何后患。

午餐后李远将韩暮等人再次让进正厅商谈,韩暮详细的询问了芜湖县内的情况,以为招募士兵作参考之用。

这一次李远再无遮掩,将芜湖县现状和盘托出;芜湖县下辖四镇三十六乡:江北辖南巢镇,江南辖芜湖、南陵、繁昌三镇,自中原侨民南渡后所辖人口激增,已达七万余户,总人口突破十二万,其中侨民聚集之地在江北南巢之地,仅该镇所辖十二乡便有人口五万人。

韩暮听了李远这么一说,心中大为欣喜,没想到芜湖县一个小小的县制,居然有这么大的辖地和人口,这无疑给招募带来莫大的好处。

李远喝了口茶续道:“先前将军来此地所见之百姓安居之相,下官实在愧不敢当,自秦国灭燕之后,我县已屡遭劫掠,特别是江北南巢一带,因毗邻合淝县边境之地,骚扰最盛;又有边境流寇骚扰,实乃我心头大患。”

韩暮问道:“合淝县既处边境,岂能坐视敌兵入境骚扰?另外区区流寇难道大人手头的县衙驻军便剿灭不了么?”

李远愁眉不展叹道:“将军有所不知,合淝县虽扼守边境要地,但总守军只有五千之众,乃是肩负正面监视之责,小股秦军入境骚扰,恐怕他们也无暇顾及;加之小股秦军行动鬼魅,一击即走,即便是想剿灭也无处下手。”

“我芜湖县水陆驻军仅有一千二百,平日肩负日常治安巡查之责尚且捉襟见肘,何来余力剿灭江北悍匪,那悍匪两部总兵力当在千余人之间,都是北方战乱流民或逃兵,平日里龟缩在巢湖一带,一部占据水中峔山岛,打劫骚扰南巢渔民,另一部悍匪龟缩在南巢以东青台山深处,以高崖深谷为据点,凭下官这区区千余人,实难剿灭,哎!下官心有余力不足啊。”

韩暮微微点头,这种情况下要李远剿灭悍匪确实是在难为他,但这种情况下韩暮觉得似乎有能够利用之处,他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第一八六章 浮生半日

众人不敢打搅韩暮的思路,都静静的看着这个十九岁的少年,除了这幅俊俏的外表,没有人知道他还有多少的奇思妙想和手段。www.65txt.com

但是人人都知道,一旦他脑子里出来的主意,一定是别人无法想到的,或者即便是能想到,也没有他考虑的那么周全的。

韩暮的神色渐渐从严肃变得缓和,他抬起头发现大家都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今日就谈到这里吧,大家连日劳顿都有些累了,小玄你随李大人将车辆兵卒安排妥当,招呼大家好好将息,明日开始,我们便正式办事,以后恐怕没得歇了。”

众人听他如此说来,都起身各自散去,李远临去之时对韩暮道:“将军的住处便在下官这小小的县衙内,我已命人置办好了日常之物,将军且和两位少夫人去休息,晚间本地乡绅士族还要在望江楼给将军接风洗尘呢。”

韩暮哈哈一笑应了,带着二女随仆役回房。

李县令倒也细心,东首的一间两进的大厢房布置的简洁雅致,一切用度都井井有条,但难题来了,只有一张大床,张彤云皱眉道:“这……我晚上睡哪?”

韩暮笑着道:“你是我的少夫人,你说睡哪?”

张彤云脸红过耳啐道:“我们三人如何睡得这一张床,我才不呢……”

韩暮知她脸嫩,笑道:“大不了我晚上去兵士驻地睡好了,这李大人也真是的,明明不是我夫人,偏偏要安排在一起。”

苏红菱知他在调笑,上前帮他脱下外袍笑道:“你就别逗彤云了,旁边不是有一间房么?李大人早就安排好了,你累么,要不要躺一会?”

韩暮伸手搂过她的腰来,在她鲜红的小嘴上一吻道:“不累,我要去街市上转转去,你们歇息一会,我去去就来。”

张彤云一听要出门逛街,马上劲头上来了,吵着要去,苏红菱也想一起去;韩暮无奈只得叫她们换了男装,自己找了件一般衣物换上,和县衙婢女打了声招呼便出门而去。

三人打扮的像结伴出游的富家公子,都是首次来到这边远小城,一时觉得新鲜无比,二女紧跟韩暮身后喜笑颜开。35zww.com

芜湖县城可称为弹丸之地,比起韩暮呆过的吴兴尚且小了一半有余,基本上就只有一条主街周围数十条叉巷纵横,城中常住人口只有万余人,因城小人稀,又处边陲,商业不甚发达。

三人漫步街头,随意的在周围的商铺里闲逛;韩暮留心着城内居民的穿着和脸色,看上去也仅仅就只是混个温饱和衣食了,衣衫朴素,面有菜色的居多。

韩暮深知,当此乱世,边境小城能有吃有穿便已经不易了;三人沿着大街望东行去,过了城中一条石桥,韩暮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后世自家楼下的小菜市内传来的特殊味道,与此同时,张彤云和苏红菱也都皱起小鼻子到处张望。

韩暮肚里暗自好笑,也不招呼她们,三步并作两步循着味道找去,只见小桥的右首石栏边个小小的摊位支着一口铁锅,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锅里‘刺啦’作响正煎着什么东西,那股味道便是从锅中传来。

韩暮大喜,快步走过去对着正翻动锅内物事的一位青布包头的农妇道:“这位大姐,锅里炸的可是臭豆腐么?”

那农妇满脸笑容,除了皮肤略黑外倒颇有几分姿色,笑着道:“这位少爷,我这不是臭豆腐,叫做‘香百里’呢。”

韩暮一怔,仔细看着锅里已经焦黄发黑的块状物,不是臭豆腐又是什么?

那豆腐西施咯咯笑道:“这位少爷怕是读书人吧?读书人怎么会直言臭豆腐呢?您不觉得‘香百里’这个名字不错么?是我家相公给起的呢。”

韩暮愕然,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位豆腐西施的官人定是个读书人了,连臭豆腐都起了个文邹邹的名字。

这时张彤云和苏红菱也都捂着鼻子来到韩暮身边,两人拿开捂着的手,深吸一口气,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差点把她们熏得晕倒过去,两人忙掏出丝巾捂住鼻端;张彤云还拉住韩暮的胳膊,拽着他离开这香气扑鼻的地方。

韩暮挣扎道:“别忙,我还没尝呢,好久没吃过了,今天要吃个够!”

两女睁大眼睛看着韩暮,满眼不可思议,那意思是:你居然还要吃这臭哄哄的玩意?

韩暮不搭理她们,朝豆腐西施道:“大姐,先给我来十块,我都馋的掉口水了。”

豆腐西施答应一声,麻利的拿起一只小碗,捞出十块臭豆腐,淋上香油和酱料,连同筷子一起递给韩暮,韩暮接过来夹起一块,略吹了吹,在两女惊骇的眼光中将臭豆腐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那豆腐西施格格的笑道:“味道如何?”

韩暮嚼了几嚼,咽下肚去,吧嗒吧嗒嘴长出一口气,挑起大指道:“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初闻臭气扑鼻,细嗅浓香诱人,新鲜爽口,芳香松脆,堪称极品美味啊。”说完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将碗中小块一扫而光。

豆腐西施捂嘴笑道:“公子好口才,倒和我家相公有的一比。”

张彤云见豆腐女拿韩暮和她自家的相公比,心中老大不乐意;不由的忘了豆腐的臭味,白了韩暮一眼赌气对豆腐西施道:“喂,给本公子也来几块尝尝,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像他所言的什么‘初闻臭气扑鼻,细嗅浓香诱人’。”

那豆腐西施捂嘴笑道:“这位小姐倒是风趣,耳朵眼还扎着耳洞,手里还拿着绣花丝巾,却自称本公子,可不是来消遣奴家么?”

韩暮一怔,哈哈大笑起来,张彤云红晕满脸,一跺脚道:“要你管啊,快点捞几块给我,当心本公……姑娘发火把你这锅灶给掀到河里去。”

众人见她刁蛮气啦,都哭笑不得,那豆腐女扶额叹道:“那奴家道真是怕了,我一家都指着奴家这个小小的豆腐摊吃饭呢。”说罢捞出几块放上酱料,送到张彤云手里。

张彤云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名震健康城,知书达理的才女,居然在这大街上和农妇置气,说出去谁会信?

张彤云闭住气,夹起一块黄黑相间的臭豆腐,皱眉送入小口便轻轻一咬,便仔细品味起来,只嚼了几口,便舒展眉头,惊讶的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苏红菱问道:“怎样?”

“焦脆而不糊、细嫩而不腻、初闻臭气扑鼻,细嗅浓香诱人,新鲜爽口,芳香松脆,堪称极品美味啊。”张彤云脆生生答道。

众人均呆若木鸡,张彤云无视众人的样子,夹着臭豆腐吃了个不亦乐乎;接下来苏红菱也加入饕餮大军,三个人闷头闷脑硬是吃了四五十块‘香百里’这才满意的抹抹嘴,偃旗息鼓。

这小小豆腐摊倒也服务周到,居然备有漱口水供客人漱口,吃完漱口已毕,一结账,才区区四文钱而已,韩暮硬是塞了十文大钱给她,那豆腐女倒也爽快,并不推辞,道谢收下了。

韩暮对这豆腐小摊大感兴趣,特别是听那豆腐西施带着骄傲的口吻谈及家中相公,感到有些好奇,有心结交一番,于是便问道:“这位大姐家住何处啊?我想去府上讨杯水喝。”

那豆腐西施笑道:“正好我要收摊回家,公子稍等,我收拾一下,你们随我来吧。”

韩暮上前帮忙收拾物事,两女看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家伙忽然对这豆腐女这么好,难道是豆腐吃的开心了?

大的物事倒也不用收拾,豆腐西施只是收拾了一篮碗碟和一只小桶便起身回家,三人跟着她沿着城中小河走了半柱香时间,跟着在穿过一座满是菜畦的园子便到了;那房舍是三间矮房,前面圈起一个小院,院内几只鸡鸭在悠闲觅食,几从绿竹在屋角茂密的生长,给整个小院平添了几分雅致。

还未进院子,便听见里边一个高昂的男声在大声诵读着什么,豆腐西施歉然一笑低声轻轻道:“我家相公每天这时候都要诵读诗书,倒教诸位见笑了。”

韩暮不以为意,只是停下脚步,仔细侧耳倾听那读书声。

“以善先人者谓之教,以善和人者谓之顺;以不善先人者谓之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声音抑扬顿挫,悠然自得。

“伤良曰谗,害良曰贼。是谓是,非谓非曰直。窃货曰盗,匿行曰诈,易言曰诞,趣舍无定谓之无常,保利弃义谓之至贼。多闻曰博,少闻曰浅;多见曰闲,少见曰陋。难进曰偍,易忘曰漏。少而理曰治,多而乱曰秏。”韩暮心痒难搔,接口朗声诵道。

屋内寂然无声,半晌,只听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位身材修长,容貌俊雅的青年站在门口,静静的打量着韩暮几人,表情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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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上品寒士

豆腐西施放下手中物事,上前帮那青年整整身上皱皱的长衫,极其温柔道:“相公,这几位公子来我家讨点水喝,他们买了我的‘香百里’还多给了我几文钱呢。35zww.com”

那青年微笑着拍拍她的背道:“夫人辛苦了,赶紧歇息吧。”

豆腐西施喜滋滋的进屋给韩暮等人倒茶水去了。

韩暮等人看的眼都直了,这对夫妻的感情看来很好,一个崇拜丈夫的才学,一个对夫人辛苦劳作给予感激,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相敬如宾。

正乱想间,那青年上前施礼道:“在下梁锦春,几位兄台里边请。”

韩暮还礼道:“在下韩暮,这两位是我的夫人,来贵舍讨杯茶喝,叨扰有加,恕罪恕罪。”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连那豆腐西施都能看出张彤云和苏红菱是女子,自然瞒不过眼前这梁锦春了。

三人被让进室内,屋舍随低矮,但处处透出一股高雅之气,屋内四壁皆书琳琅满目,墙上挂着各色条幅,看落款都是这梁锦春所书。

韩暮有些诧异,在这边陲小城竟然有这样的人,好奇心促使他要将这人的底子摸清楚,韩暮接过豆腐西施呈上的清茶,喝了一口笑着道:“梁先生刚才诵读的是荀况的《修身篇》么?在下听得兴起接了几句,打断先生雅兴,是在无礼之极。”

梁锦春笑道:“正是荀况的名篇,韩兄能出口便接,在下倒很是惊讶,我大晋研读荀况的人实在屈指可数啊,请恕在下唐突,您不是我芜湖县人吧?”

韩暮笑道:“当然不是,你我口音都有差异,在下从京城而来,今日在城中闲逛,恰好碰到尊夫人在兜售‘香百里’,而在下又喜好此物,所以……哈哈哈”

梁锦春笑道:“我家夫人怎么将‘百里香’这个名字说出来了,我是随便哄着她玩的,见笑了。www.65txt.com”

那豆腐西施刚好拿着洗干净的衣服进来,接口道:“相公起的名字我觉得很好啊,可不是故意说出来惹人笑的。”

韩暮看着梁锦春道:“这便是爱屋及乌了。”梁锦春看着韩暮,两人相视大笑。

韩暮见这梁锦春性格温和有爱,如谦谦君子一般的温润随和,心中颇有好感,起了招纳之意,自己身边可用之人太少,平日里有事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按照自己现在的身份,手下几十个幕僚是有资格拥有的,这也是大晋朝的惯例。

“我观梁先生心境平和,在此地结庐而居,倒也悠闲自得,不知先生在何处高就啊?”韩暮开始旁敲侧击。

梁锦春吹浮茶喝了一口道:“在下无官无职,在本地沈家做西席而已,混几口饭吃。”

韩暮一惊道:“怎么会呢?我看先生满腹经纶,应该有飞黄腾达之相,为何肯屈就西席之位呢?难道本地无夏推之事么?”

梁锦春‘嗤’的一声笑了起来,斜着眼看着韩暮道:“韩兄不会是故意这么问吧,你看我家徒四壁,唯有几卷藏书而已,连夫人都要出外抛头露面,夏推之事怎么会轮到我的头上?”

韩暮随口问道:“这和夏推有关系么?”

梁锦春更是奇怪,反问道:“韩兄难道不知‘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庶民’这句话么?”

韩暮恍然大悟,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九品中正制简直就是个埋没人才的罪魁祸首啊;不由得默然不语。

梁锦春笑道:“不过我也习惯了,这样也好,我倒也懒得参与官场上的风风雨雨,尔虞我诈;每日里读读书,写写字,喂喂鸡鸭倒也省心。”

韩暮听出他言语中的激愤之意,心中盘算怎么样才能将他邀得跟自己走。

张彤云是个急性子,闻言插嘴道:“梁先生说的轻松自在,但你家夫人每日风吹日晒在外奔波生计,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韩暮转头制止道:“彤云莫要唐突,怎可这般无礼呢?”

梁锦春听韩暮说出彤云二字,疑惑的问韩暮道:“听您……刚才称尊夫人的名讳,尊夫人可是健康城才女张小姐么?”

韩暮见身份败露,只得道:“不瞒先生,正是。”

梁锦春忙起身向张彤云施礼道:“哎呀,不知张小姐大驾光临,恕罪呀恕罪。”

张彤云满面绯红道:“我识得你么?”

梁锦春道:“张小姐怎会识得我,我只是久仰张小姐大名,小姐师从顾恺之先生,丹青技艺在大晋首屈一指,我在东翁府中见到你的一副工笔荷花图,对小姐的技艺几位敬佩呢。”

张彤云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画居然都被边远小城的富翁们收藏了,心中有些小得意。

韩暮郁闷了,每次带谢道韫或者张彤云出门,最后总是被抢了风头,人家个个认识大晋的两大才女,但是对他这个才女准老公没一个感冒的。、

韩暮生怕他就下来要请教画画方面的事情,连忙道:“梁先生倒是真雅士,你若喜欢拙荆的画作,我可叫她给你画上一副。”

梁锦春拱手道谢,神态激动之极,张彤云伸手在韩暮的腰肌上拧了一把,暗恨他随便许诺,韩暮忍住痛脸色不变的道:“其实拙荆说的对,梁先生如此年轻,为何不出来做一番大事呢?这样也好让尊夫人和家族得到庇荫,毕竟光宗耀祖乃是我辈男儿的职责啊。”

韩暮满嘴跑火车,他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只有用这些东西来引诱他,这些东西放在后世基本上没有市场。

梁锦春笑道:“有劳韩兄费神了,在下不说没这个心力,便是有这个心力也不会去淌这道浑水,君子固穷,我只求无愧于心。”

韩暮见他固执,心中好笑便道:“君子固穷?那你何必要尊夫人每日抛头露面出去挣那几文钱贴补家用呢?难道让身边的人富足安乐,这便是有违君子之道么?”

这几句话已经近乎无礼了,两个素昧平生之人说话,韩暮此举有冒犯他人之嫌。

那豆腐西施见言语不对,忙道:“几位公子莫要乱说,我……我们好的很,只要每日守着相公我便心满意足了。

梁锦春霍然站起,忍住心中不快道:“天色不早了,几位请回吧,在下的事不需几位操心。”

张彤云看出韩暮想招揽他之意,闻言起身走到豆腐西施身边道:“梁先生,不是彤云无礼,你看看尊夫人现在这幅摸样,本来是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现在你看看,满面风尘,浑身臭豆腐味,亏你还美其名曰‘香百里’,您这是在自欺欺人吧,再看看这双手,上面被辣油溅得满是红点,这便是你所谓的‘君子固穷’?你若真是君子,首先让这位姐姐衣食无忧,不必为生计操劳才是,成天读你的圣贤书,满腹诗书又有何用?老了死了还不是带到坟墓中去?”

说着放下豆腐西施的手,走到韩暮身边挽起他的臂膀自豪的道:“我韩郎别的本事没有,最起码我要什么他能给我搞来什么,除了天上的月亮,水中的倒影,他什么都能满足我,天大的事他都能帮我顶住,这才是真君子,真男人,你就抱着你那可笑的想法连累你贤惠美丽的夫人一起受苦吧,韩郎我们走!”

这一席话‘噼噼啪啪’便如几十条鞭子抽在梁锦春脸上,梁锦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的难堪,终于他长叹一声,颓然坐在椅子上,再无一丝一毫的淡然自若。

第一八八章 礼多人不怪

韩暮趁热打铁道:“拙荆言辞虽然激烈,但是确实是这么个理;身为男子便要肩负许多责任,不是想逃避就可以逃避的,先生若不嫌弃,我这里倒急需要人才,您若肯屈就,我担保你能成就一番大事业。35zww.com

梁锦春抬头看着韩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听到过你这么一号人物,居然连张小姐都青睐与你。”

韩暮笑道:“在下忝居内卫府统领一职,籍籍无名之辈,自然不入先生之耳。”

梁锦春想了想惊道:“上午全城去码头迎接的就是你么?”

韩暮笑道:“正是区区在下,原本没想打扰城中百姓,但李大人礼数周到,却之不恭啊。”

那豆腐西施大惊失色,忙跪倒在地施礼道:“民妇不知是钦差大人驾到,吃几块豆腐居然收了大人的钱,实在失礼,大人恕罪。”

张彤云忙上前扶起她道:“姐姐何须如此,吃东西哪有不给钱的道理?你当钦差大人是强盗不成?”

韩暮哈哈大笑道:“正是这个理,‘百里香’味道不错,这钱花的值。”

梁锦春忽然问道:“大人真的想要我跟随你办事么?我这人脾气坏,本事小,恐怕帮不了大人什么。”

韩暮笑道:“先生不必自谦,我看人没有走眼过,您只需和我同心协力,什么士族平民,什么上品下品,我都当它是放屁。”

韩暮言语虽粗俗,但这句话倒是说到梁锦春的心坎里了,梁锦春沉默半晌道:“然则韩兄到我小小芜湖县来有何作为呢?此地边陲小城,民不富,地不肥,江北又盗贼横行,秦兵常来袭扰,我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值得大人看上的地方。”

韩暮正色道:“我来此地便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先生助我一臂之力,我便在此地建立一支‘北府’新军,近可保护乡民不受骚扰,远亦能杀敌报国,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功业?只是我人手短缺,常言说的好,一个好汉三个帮,无人帮我,我也有心无力啊。”

梁锦春被他说的心中大动,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夫人想征求意见,梁夫人眼神温柔的道:“相公自行决定,你出去做大事我自然欢喜,即便你决定依旧如此,奴家也不抱怨,奴家只要能守着你就足矣。”

梁锦春心中感动,看见夫人的脸庞有憔悴之色,又看到她的手上斑斑点点尽是热油溅伤的红点,顿时一阵愧疚;此女跟随自己历经艰辛,不离不弃,自己怎可如此自私,想到这里站起身对着韩暮纳头便拜。***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在下梁锦春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还望大人今后多多提携!”

韩暮哈哈大笑拉起他道:“你我齐心协力,功业唾手可得,你虽然出身寒门,但记住我这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梁锦春悚然一惊,将这句话念叨几遍记在心中,韩暮道:“今日起,你便任我韩暮的参事一职,待大事稍定,再作计较。”

梁锦春躬身道谢,韩暮见天色不早,该会县衙了,便交代梁锦春准备一下,晚间随他一起去‘望江楼’赴宴,顺便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梁锦春应了,躬身送韩暮三人出屋。

天近傍晚,韩暮和二女匆匆赶回衙门,路上张彤云问韩暮为何要大费周章收了梁锦春,韩暮笑道:“大晋选拔人才的方式有问题,寒门中贤才不少,但苦于没有机会,只能终老山野;这梁锦春饱读诗书,我观他四壁书架上各家各派的典籍都有,可见此人学识渊博,墙上的条幅中有几幅居然写的是兵法,可见涉猎之广,和他言谈之时此人心态温和,若不是彤云你激将之法奏效,而他夫妻二人又情感甚笃,怕是请不动他呢!此人必有大用。”

张彤云见短短一会功夫,韩暮便观察入微,了解到这么多情况,不禁大为佩服,笑道:“那你该怎么奖励我呢?”

韩暮上下扫了她几眼道:“除了天上的月亮,水中的花朵,你要什么?跟我说。”

苏红菱娇声道:“她恐怕只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

“你的人……”说完苏红菱飞快的逃开。

张彤云红晕上脸,追着她一路而去。

韩暮等人回到县衙时,李远已经等候在正厅内正和袁岗,谢玄在闲聊,见三人回来忙起身迎上来道:“韩将军,那边酒饭已经安排好了,便请动身吧。”

韩暮点头应了,回房换上官衣,又告诉李远派人去借梁锦春前来赴宴,一行人分乘三两大车前往望江楼。

望江楼地处城北,楼高四层,最高一层高出城墙许多,人在楼上可眺望浩荡宽阔的江面,故此得名。

此楼乃是芜湖县最为高档豪华的一座酒楼,乃是本地第一富户沈百万的产业,韩暮到达酒楼时,四层楼上三桌酒席均已坐满,酒菜早已上桌,就等这位钦差大人驾到了。

今天到场的都是芜湖县有头脸的人物,辖下四镇的县丞、校尉、里正、从事、巡检以及大户,士族,乡绅等,凡是能在此列席的均算的上是当地的名人。

韩暮上楼来,坦然接受大家的行礼,又颇有领导派头的抚慰赞扬众位一番,这才入座。

那李远刚待宣布开席,韩暮示意他稍等一会,不一会梁锦春在一名衙役的引领下上楼来,韩暮站起招呼他坐在自己身旁;众人极是诧异,这梁锦春一个穷酸,如何识得韩大将军,偏偏韩将军还特意安排他坐在自己身旁,这事可奇怪了。

正在众人满头雾水之时,李远起身道:“诸位乡绅父老,诸位同僚,今天我芜湖小县满城生辉,朝廷建军大将军、内卫府统领韩大人受皇命出使秦国,顺路莅临本县看望大家,实乃我芜湖百姓和在座诸位之幸啊。”

众人纷纷道:“是啊,是啊,韩将军能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巡查真是难得啊。”

“朝廷没有忘了我们啊。”

“韩大人少年英才,真乃武曲星下凡啊……”

一时谀词如潮。

李远续道:“今日大家可要好好陪韩大人喝几杯,献上我们芜湖县的的特色美食,让韩大人吃好喝好,以后记住这里,得空再来我县看望诸位,哈哈,哈哈。”

李远言语风趣,众人哈哈大笑。

“下面请韩大将军训示!”李远抽身而退。

在一片各怀心事的掌声中,韩暮起身拱手笑道:“训示不敢,但本人既然来到贵县,少不得要啰嗦几句,大伙儿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的可以看看风景,想想家中小妾什么的,本人绝不怪罪,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均觉的这少年将军和气幽默,倒一个个打起精神侧耳细听起来。

“本人来到贵县,见贵县民风醇正,世道平和,深为赞叹;当此边陲之地,能保持如此繁荣景象实属不易啊,这全有赖于李大人和在座诸位之功啊。”韩暮轻飘飘高帽送上,座上诸人怡然自得,心安理得。

“本人受皇命北上出使秦国,途径至此叨扰大家,深感愧疚,故而,今日到场的诸位我将有薄礼相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件小首饰,敬请各位笑纳。”韩暮笑呵呵的道,谢玄将身边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提了出来,吩咐侍立一旁的飞虎队员分发下去。

众人没想到,这韩大将军居然上来就送礼,而且礼物还蛮精致,人手一只银光闪闪的银质手链,上边还镶了几颗硕大的橙色玛瑙,城中几位大户倒还罢了,剩下来的一干小官吏和小乡绅却是从未见过这玩意;银子本来就是稀罕之物,更别说镶上宝石和做成精致的手链了。

当下便有人盘算着将手链送给哪房妻妾,或者外边的哪位相好讨的欢心,更多的人是把这手链当做接触了钦差大人的见证,打算珍而重之的珍藏起来,好向人炫耀。

韩暮见众人情绪高昂,哈哈一乐道:“诸位,小小礼物不值钱,只是当做个见面礼罢了,诸位收了我这手铐……不……是玛瑙手链,咱们大伙也算是交上了朋友了,我在贵县还要盘桓几日,有些事要办,到时候还要请各位给本人点薄面,不给面子的可就不是朋友喽。”

众人有些发懵,原来这礼物不是那么好拿的,只是不知道这位钦差大人要我们帮什么忙?但转念一想,即便不给赏赐,钦差大人发话出来,谁敢违背?还不是一样要照办,想到这里众人也都释然了。

“大人说哪里话来,为您办事是我等的福分,那还用说么?”

“就是,就是,大人的事就是我等之事,大人叫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保管眉都不皱一下。”

“……”

缓过神来的众人,个个表达忠心,群情激奋。

韩暮微笑着双手下压,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上刀山,下火海倒不至于,只是要大家配合一下便好,今日且不说,待日后只会和大家细说;我这里有几位介绍大家认识一下:这位是禁卫军游击军副统领袁岗将军,这一位是京城谢安大人的亲侄子,现任禁卫军射声营统领谢玄将军,这两位是我的夫人,我等今后可要仰仗在座各位了,哈哈哈……”韩暮将几人一一介绍,众人第一次见到京城这么多大官,都惊讶异常,猜测是什么样的差事让京城的两位将军都来此办理,定是大事。

韩暮又向诸位介绍了新任参事梁锦春,惹得众人又是一通议论纷纷。

第一八九章 北府新军(一)

直到此时,韩暮今晚该说的话已经统统说完,接着便是李县令宴席开始,这望江楼的东家倒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除了平日不见的珍禽走兽之外,芜湖县特产也一一呈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有味鲜肉细具有补气益肾之功的长江鲥鱼;有体型如匕,风味独特的江刀鱼;更有个大肉厚黄肥的江蟹,其它如鲑鱼、黄鳝、江鳅等等沿江特产,琳琅满目,以鱼贝类居多,韩暮本来就喜食鱼类,这一顿吃的真是大快朵颐、心满意足。

回到县衙,韩暮立刻召开会议,讨论布置接下来的进程,并将梁锦春正式引见给各位。

会议在县衙内韩暮的卧房内进行,参加的全部是机要人员,韩暮这边的有袁岗、谢玄、梁锦春、张苏二女以及飞虎队小队长陈坤,县令李远则召集了他的最得力的部下,芜湖县领军校尉钱丙寅,县丞赵泰文两人参加。

韩暮知道北地动乱不堪,流民增多的主要原因便是流寇和秦军小股骚扰,要想顺利的建立起北府军,首先要立威;必须狠狠打击流寇和来犯之敌,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当地的民心,解民之苦才能得到百姓拥戴,这只队伍自然就有了吸引人的资本。

其次便是待遇,如果待遇优厚,并且有机会获得官职的话,那么这件事对很多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民间很多有报负之人苦于无门路,正好这次机会来临,只需将话挑明,并公之于众,会有大批的人前来投靠,剩下来的便是训练了。

韩暮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大家的赞许,这两条在边境肯定适用,众人知道在这件事上韩暮是动了脑筋的。

李远提出疑问道:“韩将军说要立威,该不是要正面抗击秦兵抑或是对抗流寇?但这二敌来去无常,只要大队官兵一露面他们便溜之大吉,恐难觅踪迹啊。”

韩暮笑道:“你不是知道他们的老窝么?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李远惊讶道:“难道韩将军要……?”

袁岗哈哈大笑道:“二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们去端他们的老窝。www.65txt.com”

李远和芜湖校尉钱丙寅面面相觑,惊愕不已;那钱丙寅是个老实持重之人,起身向韩暮道:“韩将军,请恕小的无礼,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两处流寇的山寨均据险而守,不瞒您说李大人和下官曾经也讨伐过两次,但是均惨败而归,在下还因此差点丢了性命。”说罢撸起衣衫,只见他小腹处两处茶盅般的伤口,显然是中箭之后剜出来留下的。

韩暮道:“哦?贼寇如此厉害?你们讨伐的是哪一股?”

李远道:“巢湖水中姥山岛,离我南巢最近,也骚扰最为频繁,故而两次讨伐的都是他们。”

韩暮详细询问了讨伐的情形,原来那姥山岛在巢湖的中心,面积颇大,岛上一座山峰,只有一条小道上山;岛上只有一处可以登岛,贼寇有重兵把守,光是登岛便已经不易。

登岛之后,上山的小路又处处有防御工事,区区五百余人的贼寇要想正面攻下的话怕没有五千人,还要配合大船方能办到;即便办到也必然损失惨重。

但无论如何此事必行,韩暮决定明日先去观察一番在做决断,于是道:“感谢二位的提醒,但此事无需二位费心。”

李远摆手道:“大人切勿犯险,若一定要攻,请让我集结兵力跟随大人前去。”

韩暮哈哈大笑道:“区区五百贼寇我都讨伐不了,我这个大将军干脆不要干了,此事无要你一兵一卒。”

李远和钱丙寅均觉得这位将军太过于托大,嘴上不说,心里暗自计议,待出兵之时,无论如何也要带兵协助,若钦差大人出了岔子,自己几人必然因此获罪。

梁锦春因为刚刚参与其中,直到此时方才对事情有了初步的了解,于是出言问道:“有几件事不知道将军可考虑好了。”

韩暮道:“先生请讲。”

“古语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将军要建北府军,那么粮草,马匹,兵器,盔甲是否置办好了?后勤可是立军之本,没有这些就没有军队,再悍勇的军队少了这些也会土崩瓦解。”

韩暮挑指赞道:“先生考虑的对,我正欲和大家谈及此事;粮草之事便请先生明日和李县令帮我去置办,要用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购粮食,还要置办冬衣,多买些猪羊禽肉,士兵没有肉食何来气力训练打仗,我带来的一千五百万钱银明日你可与谢将军交接入账,如何用度,由你自决;只需呈报给袁将军过目即可。”

梁锦春初闻军费一千五百万之巨,惊得目瞪口呆,又闻这么一大笔巨款归自己调度,更是惊得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连李县令和袁岗等人也惊讶不已。

韩暮深知用人不疑的道理,将这笔一千五百多万钱的军费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转交给梁锦春调度,这份信任可真是货真价实了。

梁锦春半晌方恢复过来,躬身拜伏在地,发自肺腑的感谢韩暮对他的信任。

韩暮又道:“明日需有人回健康城一趟,待我密信见谢大人,此次任务艰巨,我在京城的一批盔甲和刀剑需要运达此处,另外还需谢大人应该已经帮我们又置办了一些,有了这些我们才能大展拳脚。”

谢玄道:“三哥,我去吧。”

韩暮摇头道:“不行,谁都知道你跟我去了秦国,你回去若是被人见到岂不是自找麻烦。”

飞虎队第一小队长陈坤上前道:“将军,小人去吧,小人常年呆在自家府中,应该没什么人认识我,小人今夜便可乘快马赶回健康,估计三日便可到达。”

韩暮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可以,此事重大,别人去我还真不放心。”说罢从张彤云手中接过两封信递给陈坤道:“一封交给谢大人,一封回府给韫夫人,最好是夜间进城,不要让任何看到你的行踪。”

陈坤双手接过,贴身放好便要告辞去准备出发,韩暮忽然叫住他道:“你从陆路走的话必会经过姑孰,可留意桓温大军是否已经回到姑孰驻守,若已经驻守便作罢,若没有的话,见到谢大人时刻转告我的话,就说我请他一定要想办法奏请皇上,让桓温的大军还驻广陵,此事极为重要。”

原来韩暮乘船来芜湖县时经过当涂,那姑孰便在当涂南面五十里处,恰好在健康和芜湖只间,如此一来等于将来北府军和京城之间的陆路便被掐死,许多物资装备粮食等等若从健康采买便只能走水路一途,受制颇多。

再者,姑孰离芜湖县不过五百里,消息容易走漏,若将桓温大军还归广陵驻守的话,两地相隔几千里,一东一西,陆路畅通,也不怕消息走漏了;即便桓温有所动作,三千多里的路程赶到时,韩暮恐怕早已有应对之策了。

陈坤应诺,回营准备了一番便挑了两匹骏马连夜驰出芜湖。

韩暮房内,会议继续进行,李远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芜湖县存粮不够宽裕,恐怕市面上和民间余粮不过十万石,而时已近冬,到明年新粮上市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若以招募两万士兵来计算,每人五石粮食也不过刚刚能接上,但如此一来,百姓无余粮,恐怕就要挨饿了。”

韩暮问道:“你偌大一个芜湖县,十多万人口难道民间就这么点粮食?官仓里还有多少?”

李远羞愧的道:“下官治理无方,但边地流寇骚扰,我县大约一半土地都处于荒芜状况,故而粮食除了上缴军粮之外节余并不多,县衙官仓只有三万石粮食是准备上缴军粮的。”

韩暮眉头紧皱,苦苦思索,梁锦春忽道:“李大人的估计恐怕有误,其实本地的几家商户每年冬天都囤积大量粮食,为了就是青黄不接之时牟取暴利的,只是我们按照比市价高一点点的价格,他们不一定愿意出售,若能从他们手中将粮食收过来,别说是两万,五万也养得起。”

韩暮眼睛一亮,道:“我怕的是没粮,只要这里有粮食定有办法教他吐出来,梁先生先正常收购,要和百姓讲好,留足口粮,剩下的才能卖出来,万不能搞的明年闹饥荒。”

第一九零章 北府新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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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会议开到很晚才结束,基本上该考虑到的问题,都做了详尽的考虑,众人离开之后,韩暮才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啊欠往大床上一躺。

苏红菱乖巧的上前帮他脱去外衫,吩咐婢女打了热水伺候他沐浴,张彤云一看这情形,赶紧躲到旁边的厢房内,上床盖上被子睡觉。

不一会那边卧房内便传来苏红菱压抑的喘息声和极度快乐的娇哼声,那声音穿透薄薄的板壁直钻进张彤云的耳朵里,张彤云又羞又气,绞着双腿咬着被角苦苦挨着时间。

那边厢韩暮将苏红菱拉进浴桶共浴爱河,早已把张彤云丢到九霄云外,反正又不能动她,还不如好好享受菱儿的身体;可怜苏红菱孤军作战,即便是武技高超也敌不过敌军强悍,不一会便溃不成军,韩暮吃了个半饱,又不能去找张彤云解决,只得强自压抑,搂着白羊一般的酥软无力的苏红菱闭目睡去。

第二天清晨,韩暮便带着四十名飞虎队员,连同袁岗,谢玄,李远等人乘一艘官船横渡大江来到江北南巢,他要去观察巢湖中姥山岛匪巢的情况,拟定作战方略。

船到北岸,南巢镇的县丞闻讯赶来迎接,岸上连同乡绅小吏稀稀拉拉的只有数十人在等候自己,和进县城时有天壤之别,可见北岸的百姓对朝廷官员的到来是如何的不屑。

一路行来,家家闭户不出,大路两旁的村落也显得破败不堪,本该种上冬麦的田地里枯草从生,似乎根本无人耕种,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这和李远所说的南巢人口占芜湖县三成之多的话有些不符。

韩暮估计是流寇和秦兵骚扰的过于频繁才导致的这种破败景象。

越往北方巢湖方向走,情况越是不堪,大路上走了半天也只能看见几个枯瘦的农人踽踽而行,见到他们这队人马跟见了鬼一般,逃的飞快。

韩暮眉头紧锁,脸色阴郁;把个随行的李远和几位当地的官吏骇的噤若寒蝉。

一行人行至一名叫沈巷的小集镇外围时,忽见集镇内火光冲天,有数百人冲出集镇哭喊着朝这边逃来,韩暮敏锐的感觉到,碰到敌人了。35zww.com

几百名百姓的身后,数十骑身着甲胄的士兵策马奔出,赶上四散逃跑的人群,长枪连刺下,顿时十几名奔跑在后面的百姓被遡翻在地,士兵们跳下马来,将尸体上的财物洗劫一空,再次上马追赶逃散的人群。

“是秦军,不知道有多少人!”袁岗大声喝道。

“不管有多少人,统统杀光!”韩暮眼中冒火,这沈巷镇离秦境近一百三十里,秦兵胆大如此,竟然深入大晋腹地抢劫杀人,简直视大晋边境官兵于无物。

韩暮大喝一声策骑奔出,袁岗和谢玄也呐喊一声带领四十余名飞虎队员飞骑跟上。

这时候,前面的秦兵也见到了韩暮这队人马,带头的百夫长还以为碰到了大股的晋军,正准备溜之大吉,但仔细一看是一只四五十人的小部队,胆气顿时壮了起来,他一声唿哨,正在镇中作恶的秦兵纷纷聚集起来,总共将近一百五十余骑。

韩暮一言不发,带领飞虎队向秦兵冲来,这伙秦兵是正规的秦军精锐骑兵,本来两军正式开战之时应该将冲锋的队伍分为两到三队,一波一波的冲锋下更容易撕裂敌军阵型,摧毁敌军防线;但在那百夫长的眼中对方仅仅只有四十余人,己方一百五十六人,数量四倍于敌的情况下还玩什么战术,一波冲过去便可将敌人全部击溃。

想到这里他冷笑着骂道:“你们这是找死。”一声令下,众秦兵将长枪夹在腋下,枪头前伸,不做任何分队,直直的策马对冲过来。

双方原本相聚两三里,对冲之下,几息之间便相聚不到两百步,两边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对方兵器上闪烁的寒光了。

韩暮一声喝令,身后飞虎队员齐齐将大刀挂上马鞍,伸手从背后抽出十字弩,“咔咔咔”机皇连响纷纷上弦;下一刻,双方进入百步之内,韩暮一声大喝,“蹦蹦蹦”声连起,一蓬箭雨带着摄人的嗡嗡之声朝秦军突前的十几骑扎去,由于十字弩力道强劲,秦军又正是前冲之势,这些弩箭一旦命中便深深的穿透盔甲,深深的扎入肉中。

十几名中箭的秦兵翻落马下,后面的秦军骑兵直接冲撞踩踏之下,即便是没有伤到要害的也被踩踏致死,同时后面秦军有七八人与前面落马之人相撞,顿时秦军冲锋队伍人仰马翻,马匹踩踏发出的骨骼断裂声和秦军士兵的惨叫清晰可闻。

不待韩暮下令,飞虎队迅速将弓弩上弦射出第二波箭雨,这一次双方距离仅仅五十步,造成的伤害更为可怕,又有十七八名秦兵中箭落马,踩踏惨叫声再次响起。

带头的秦兵百夫长没料到遇到的这一小股晋军居然配备有重金打造的连弩,一照面便被他们干掉了将近四十人,顿时心中有些慌乱。

“怎么会这样?”

“难道晋国士兵的战斗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竟然连甲胄都能穿透,这是些什么人?”

秦军士兵们握着长枪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了。

还没等秦兵从恐慌中醒来,双方人马已经撞击在一起,秦军看到对面部队人手一柄奇怪的刀状武器,柄上缠着红绸带,迎风飞舞,夺人眼球。

下一刻这些缠着鲜艳红绸的奇怪兵器便显示了它们的威力,飞虎队有着四十人个个是经过韩暮袁岗等人近三年的调教,早已武技纯熟,秦军虽然是精锐骑兵,但哪里是这些杀人机器的对手,加上长枪在马上转动不灵,一旦没有扎上对方的身体,基本上便没有机会拔出马鞍上的佩剑了。

红绸飘飞的鬼头刀此起彼落,断肢、残臂、鲜血飞溅而起,双方交错而过的一小段时间里,四十多名秦兵被砍落马下;一百五十六名秦军精锐骑兵一个冲锋之下竟然死伤过半。

韩暮一个人便挥动血饮借着战马冲过敌阵之势当头连砍四人,这四人无一例外都是头颅飞旋上天,脖子里喷出几尺高的热血,杀这些秦兵在他眼里简直是像在屠宰一只只幼嫩的羔羊。

飞虎队拨转马头,发动了第二次冲锋,秦兵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见对方又高举战刀如虎狼般的带着扑面的杀气冲来,谁也不敢再继续恋战下去了;这帮人杀起平民来如狼似虎,但当自己沦为别人的杀戮对象时,顿时胆小如鼠,一名秦军发一声喊策马逃开,顿时所有剩余的七十余名秦兵四散奔逃。

韩暮怒喝:“分头追击,一个也不许跑了。”

飞虎队四散追出,顿时初冬的旷野上开始上演一出出的猎杀活人的的游戏,飞虎队员或用弩弓,或用飞刀,将秦军士兵一个个追杀致死。

更有几名秦兵慌不择路,冲到逃散的百姓人群里,顿时被在不远处全程观看这场战斗的百姓拖下马来,用石头砸,用嘴咬,用脚踹,活生生的打死。

韩暮看到这样的情景,暗自心惊,百姓对秦人的恨意之深可见一斑。

袁岗和谢玄张罗着打扫战场,这一次不仅击杀秦军一百五十六名,更为难得的是缴获训练有素的战马一百三十六匹,武器盔甲等物一百五十六套,那些破碎的盔甲只需稍加修补便可使用,韩暮听到这些战利品之时也是喜笑颜开,比诛杀了这么多秦兵倒还欢喜几分,人命不如马匹和武器盔甲,不知那些丢了性命的秦军士兵的鬼魂们作何感想?

战斗中只有一名飞虎队员不慎被长枪擦破左肋,袁岗大骂这名飞虎队员蠢蛋,那名飞虎队员在众人嬉笑的眼光下羞愧不已。

直到此时李远和吓得胆战心惊的本地乡绅官吏们才战战兢兢的赶了过来,看到满地被扒掉盔甲血肉模糊的秦兵尸体,均感到不可思议;这少年将军带的这一批手下还叫人么?简直一个个是天神下凡啊。

四散逃开的百姓们也聚拢过来,一个个跪地高呼大恩人,韩暮吩咐众人都起身,将秦兵身上的财物一一分发归还给他们;众百姓千恩万谢,涕泪横流,终于有人帮他们出了这口恶气了。

韩暮趁此机会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叫你们受苦了,本人乃朝廷派来为大家扫除流寇和秦军骚扰的建军大将军韩暮,今后你们有什么难处便来找我,本人一定帮你们解决难题。”

人群中一名老者伏地哭诉道:“朝廷可算是没忘了我等小民啊,我等要求不高,只需能安安稳稳的种粮食养家糊口便可,将军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只要将军能赶走这些强盗,小老儿在家给将军刻个像,天天香火供奉。”

韩暮上前将老者扶起大声道:“诸位莫要悲伤,这几日我便率军剿灭盗匪,定还给大伙儿一个安稳的生活,另外我也要告诉大家,我还要在此地建立新军,新军的建立起来就是为了保护父老乡亲的安危,到时候有愿意追随我韩暮的可来报名领军饷,我保证:一人参军,全家不饿,为国效力还有当官当将军光耀门楣的机会,你们可以帮着传传,待我剿灭贼寇之后便在此镇驻守招募。”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的疑惑,有的激动,有的害怕;韩暮知道此事不宜急躁,便安抚众人一番,命令将秦军士兵尸体堆上柴火一把火烧掉,将武器盔甲等放上马背,分出十名飞虎队员押送回县城。

诸事安排妥当,辞别众百姓之后,继续北行。

第一九一章 北府新军(三)

从陆路一路快马加鞭望西北而行,途径几个破败的小集镇,和数十个墙倒梁歪的村庄;均是人烟稀少,田地荒芜,树木凋零之状。***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无心再看,他一心想快些赶到巢湖边,好仔细观察匪巢所盘踞的那座湖心岛,众人赶到岸边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众人下马,踩着柔软的滩涂上密集纠结的草甸,穿过岸边茂密的芦苇和柳树,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烟波浩渺的碧蓝色的大湖泊呈现在众人面前。

湖面宽阔无边,平静无波,在午后的冬阳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天气晴好,隐隐能看到湖心处一座岛屿耸立其中。

李远上前向韩暮介绍道:“这巢湖乃是古居巢国遗留下来的故址,相传古代在此地有一处居巢国,后来不知何故这居巢国陷入地底,江水倒灌进来便形成了这么一汪大湖;早些年曾有人在湖底打捞出金银来,便是当时居巢国留下来的遗物。”

韩暮点头道:“这湖泊怎地如此之大,如何能看清小岛的格局?”

李远道:“此湖方圆八十里,东西狭长,南北较窄;向南弯曲呈月牙状,我等所处位置乃是连接长江和巢湖的濡须河入湖口,乃是最东面,故而看不真切,若要看清楚还需沿岸望南,到南岸有个叫清平的地方,方可看的真切。”

韩暮转身道:“退回柳林中,吃点干粮和水,稍后快马往清平去,天色不早须得迅速点。”

众人退回柳林,人吃干粮,马啃荒草,稍作休整。

一炷香之后,众人飞身上马,直奔清平;由于害怕被巡逻的匪寇发现,众人选择了堤下的小路,接着长堤的掩护艰难前行,夕阳西沉之时才赶到清平。

清平原来就是一个小渔村,自从盗匪盘踞湖心岛之后,渔村里的数十户渔民举家逃难,只留下空空的屋舍;这也恰好给匪徒们留下一个前哨站,盗匪闷在村边的山丘上搭建了两座哨塔,用来瞭望官军的动向,并在村内设置了几道哨卡,守卫的像模像样,十分严密。

韩暮等人早在南巢镇巡检的提醒下远远的便匿入湖堤下的密林里,韩暮吩咐众人原地稍候,带着袁岗悄悄从密林中掩到湖边的芦苇丛中,拨开芦苇朝外观望。

夕阳下湖心岛清晰可辨,只见湖面四周十余条小舟来回游荡,小舟上盗匪头扎黑巾手中的兵刃翻转之际在夕阳中闪着金光。

韩暮运功于双眼,极目远眺,那姥山岛呈圆形,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如李远所说的登岛处只有东面这一条浅滩,能看到的其他地方都是壁立千仞,悬崖高耸,几无立足之处,也无攀爬登岛的斜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更让韩暮头疼的是,悬崖低处内收高出外伸,呈倒立的蘑菇状,甚是险峻。

韩暮低声将情况和袁岗商议了一下,袁岗皱眉苦思了一会,一时也拿不出办法。韩暮转头盯着姥山岛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忽然眉头舒展,一个大胆的计划涌上心头,他低低的在袁岗耳边耳语几句,袁岗疑惑的道:“这能行么?”

韩暮胸有成竹道:“绝对可行,大哥别担心,一切听我布置。”

袁岗道:“好,那便按照你说的,我等速速回去布置吧。”

两人悄悄退了回来,带着众人连夜返回芜湖县。

次日上午,谢玄在城中转了一个多时辰神神秘秘的买了一堆包裹起来的东西带到韩暮的房里,接下来和韩暮躲在房间里捣鼓了大半天,而袁岗则去射声营中挑选了两百名士兵秘密训话,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才聚集到一起;

在李远探寻的目光里,韩暮等三人一言不发,闷声吃饭夹菜,闹得李远心里很不自在。

吃过饭之后,韩暮对李远道:“李大人,我等即刻出兵剿灭巢湖盗匪,你请自便吧。”

李远忙道:“大将军,容我聚集士兵助您一臂之力,您稍候,我这就叫钱丙寅集齐兵马。”说罢便急匆匆往外走。

韩暮笑着拉住他道:“我不是说过不用你们一兵一卒么?李大人只管坐镇县衙等待我们的好消息吧。要不你出面协助梁锦春去将那几个大户的粮食买来,也好省的他一介书生去磨嘴皮子。”

李远面有忧色道:“这……这便如何是好,匪寇猖獗凶狠,万一……。”

袁岗喝道:“李大人你这是何意?我等尚未出发,你便诅咒我等兵败么?”

李远忙跪地请罪道:“下官愚鲁,但下官也是为大计着想,此事可不仅仅是将军之事,也是我芜湖县的职责所在。”

韩暮笑着拉起他道:“这样吧,你们便随便带个两三百兵士埋伏在清平外五里,记住要天黑后才可以靠近埋伏,切不可惊动匪寇,一旦我们在岛上打响,你便率兵进击清平村,占领那里,多带弓箭手,封锁住溃逃的匪兵,一个也不许漏网。”

李远这才躬身道:“下官遵命。”

韩暮问袁岗道:“都准备好了么?”

袁岗道:“全军俱已待命完毕,就等着你发话了。”

韩暮大手一挥道:“出发。”

四十名飞虎队员以及两百士兵和韩暮等人分乘两艘官船未时正准时开拔,韩暮本欲将苏红菱和张彤云放置在县城,但二女执意跟随,韩暮毫无办法,只得让她们换上男装跟随前往,只是叮嘱苏红菱保护好张彤云,不得有任何闪失。

两艘官船缓缓驶出,沿着濡须河一路北上,濡须河河道宽深大船进出倒是畅通无阻,但韩暮下令速度放缓,除了掌船的士兵外,其余人等一律进仓休息,睡觉的睡觉,养神的养神,不许大声喧哗;他自己则和二女躲在仓室里玩老鹰抓小羊的游戏;两只小羊羔很快就成了没毛的小白羊,任凭老鹰的利爪在小羊羔赤裸的身上乱抓乱摸,只能颤动着身子毫无办法。

短短几十里的河道,硬是从未时走到戌时,方才进入巢湖。

韩暮吩咐两艘船停在河湾无人的地方,抛锚停船,看看天色,吩咐全体用餐;此时天色已晚,濡须河入口在巢湖东边,离湖心姥山岛尚远,但即便如此,韩暮也不准点起灯火,全船人黑灯瞎火的摸索着将随身带来的牛肉干混着饭团用清水灌下,默默等待着韩暮的命令。

天黑沉沉的,时近十一月末,月色暗淡,四周除了呼啸的夜风,浪涛拍打岸边的声音之外,无一丝一毫的异样声响。

韩暮满意的看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心里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一声令下,两船悄悄开动,从北面迂回而过,绕了个大弯驶往姥山岛西面。

远远望去,小岛上灯火闪烁,笑闹叫骂之声在静夜里传出老远,两船在距离小岛五六里之处停了下来,不一会,一艘船悄悄借着夜色靠近小岛,而另一艘船上静静的停在原地等待。

驶向小岛的这艘船上是韩暮、袁岗、张苏二女和四十名飞虎队员,外加五十余名射声营士兵,船悄悄的驶近小岛西边一处崖壁,众船工死命稳住船身,将船稳稳停住。

韩暮从仓中取出一个长长的包裹,轻手轻脚的打开,一件黑乎乎长形的物事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上面还有一根长长的羽箭,只不过这羽箭的后面是个小小的铜环。原来韩暮和谢玄捣鼓了半天就捣鼓出这个玩意来。

除了袁岗和二女,人人迷惑不解,韩暮神秘一笑,将一根细细的牛皮索穿过铜环,一路拉过来形成一个双绳,在用脚踏上那物事的下部,用力扳动,只听“咯吱吱”的一阵响声,接着便是“啪嗒”一声便似弩弓上弦时卡住机皇的声音。

韩暮吁了口气,悄悄道:“都让开,别踩住绳子。”

众人腾出一片空地,只见韩暮托起那物,瞄准山崖上黑乎乎一片的树林一扣扳机,那只带着绳索的羽箭便‘嗖’的一声飞跃数十丈的崖壁射进那从树林里。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物事还有这等妙用,韩暮伸手抓住两根绳索用力扯了扯,满意的点点头,将那柄‘射绳枪’珍而重之的交给一名飞虎队员,让他放在舱内,再用其中一根细牛皮绳拴住一根稍微粗一点的绳索,拉动另一根牛皮绳;不一会儿,稍粗的绳索便穿过铜环回到韩暮手中。

韩暮双手拉住绳索,试了试强度,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上面的箭头是否卡住了正确的位置,另外这拇指粗细的绳索似乎太细了点,能不能承受自己的体重着实没把握。

但此时已经无暇多想,拉住绳索,揉身便上;忽然感觉胳膊被人拉住,扭头一看,一身黑衣的苏红菱站在身边轻轻道:“韩郎,让我上吧,我身体轻。”

韩暮正待拒绝,苏红菱已经轻轻跃起,娇小玲珑的身体轻盈的沿着绳索迅速爬了上去,韩暮措手不及,只得抓住绳索顶端减少绳索的摇晃。

众人屏气凝神,仰头看着苏红菱细小的身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一个个紧张的冒汗;数十丈高的悬崖,万一失足,天大的本事也会摔得粉身碎骨,惊动了盗匪偷袭不成倒还在其次了。

夜风颇大,吹的绳索左移右晃,韩暮虽然极力稳住下端,但不敢用力拉紧绳索,生怕将顶端固定的箭头拉脱;时间过得缓慢而煎熬,众人身上的冷汗经夜风一吹顿时浑身凉津津的,冷战连连。

终于,韩暮觉得手上的绳索一轻,心中一喜,知道大功告成了;他连忙命令将一根粗大的船缆拴在绳子的一端,绳索上传来三下剧烈的抖动,那是苏红菱在传递信号,韩暮用力将绳索晃动三次送上已经准备完毕的信号,苏红菱大力拉扯,将缆绳拉上悬崖顶端,牢牢绑住。

一九二章 北府新军(四)

袁岗低声下令:“检查好身上的装备,全部牢牢固定住,间隔一丈距离,快速上崖,都机灵点,小心谨慎,不准发出大的声响”

众人点头,各自检查好身上的装备,袁岗一马当先纵身而上,手脚并用瞬间爬上一丈有余;四十名飞虎队员鱼贯而上,在黑沉沉的夜色掩护下,朝崖顶爬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半柱香时间之后,已有二十多名飞虎队员安全爬上崖顶,在袁岗的指挥下,散入四周警戒;后面的飞虎队员源源而上,不断登顶,韩暮低声吩咐船上的士兵带自己爬上之后便将船驶离岛边,和另一条大船汇合,又低声吩咐张彤云呆在船舱内不许出来,然后搂了搂她飞身上了绳索,手脚并用,迅捷无比的朝崖顶爬去。

正当众人有序的登顶之时,一名坠后登顶的飞虎队员由于紧张,加上绳索晃动的厉害,踏上崖顶时脚下一滑,将一大截枯木踩断,发出‘咔吧’一声,断了的半截直坠下去;众人掩口无声惊呼,探头看去,那截断木直朝绳索上的韩暮砸下。

韩暮早听到上边的木头断裂声,心知不好,又闻呼呼作响的破空之声,抬头看到一截黑影当头砸下,眼看快到头顶;情急之中双脚绕了个圈盘住绳索,用功于双臂,待那截木头快到头顶之时身体一荡,快速避过断木的顶端,那截木头‘忽’的一声擦着韩暮的身体落下。

韩暮岂能让它落入水中惊起巨响,双臂环抱,紧紧钳住断木,那断木下坠之势威猛,将韩暮带的头朝下,脚朝上滑下数丈方才止住坠势;崖顶上的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袁岗狠狠的瞪了那名飞虎队员一眼,那名飞虎队员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韩暮也惊出一声冷汗,勉力拉起下端的绳索将木头绑住,悬在半空;这才迅速的爬上崖顶。

韩暮和袁岗悄悄的察看了一下地形,透过密林可以隐隐看见前边一座山峰的顶端有灯火透出,那处应该就是匪巢,看那山势险峻异常,若是从北面的山路进攻确实是难于上青天。

韩暮一挥手,众人沿着林间狭小的空隙,踩着厚厚的落叶,朝斜斜往上的山顶摸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匪巢的西侧,韩暮趴在一块大石后朝上仔细观察:一座大石垒成的高大城堡矗立在山巅,周围几座高高的瞭望塔楼,视野笼罩整个山头;城堡内一片笑骂呼喝之声,显是土匪们正在聚众作乐。

韩暮轻轻在袁岗耳边道:“摸上去,干掉流动哨和西面哨塔上的哨兵,叫人准备火堆,发动信号,通知小玄他们外围进攻。35zww.com”

袁岗点点头,伸手招过几个飞虎队员耳语几句,自己则带领四名飞虎队员纵身而起,以山石为掩护,跳跃前进,慢慢摸近山寨。

韩暮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只觉耳边风声飒然,一个娇俏的黑影越过身边,朝前冲去,正是苏红菱;韩暮正待喊她回来,苏红菱已经三闪两闪没入嶙峋的山石丛中,直追袁岗等人而去。

匪巢西面箭塔上,胡老二和张老四、郑三七三人蜷缩在四处漏风的围栏下,裹着羊皮袄不住口的大骂。

“他妈的,老大娶第八房小妾倒是风流快活,倒教我们兄弟在这里喝西北风,妈的老子们拼死拼活抢了个娘们就摸了几把,倒教他收了去。”

“就是,老子已经快一个月没沾女人身子了,说起来上次张庄那个妞还真给劲,搞得老子快活的要死。”

“他妈的你还说,你个狗日的搞完就一刀杀了,也不留给老子爽爽。”

“你讲的轻巧,老大催的那么紧,你个驴蛋那么大,还不要搞个半个时辰,等官兵来割了你蛋蛋么?说起来老子还算是救了你命呢。”

“操!放进去润润也不错啊,你还救命恩人,救你娘的腿。”

“你们两个光说这些鸟用,老大这个妞还是老子抢到的呢,裤子脱了一半就被他拎走了,真他妈不够意思。”

“嘘……你个臭嘴别那么大声,没见上月李大麻子就说了一句老大的坏话,便被剐了那张麻皮么?叫了一夜才咽气,惨呐。”

“怕个鸟?迟早被官兵抓住,左右是个死,实指望落了草有好日子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没成想还是这幅怂样,女人、钱银咱兄弟弄到指甲盖那么点,其它的全都喂了狗了。”

“哎……别说啦,养养精神吧,熬一个时辰等下一班兄弟来接班,咱们兄弟也好下去喝点剩酒,吃点剩肉;但愿这帮狗比养的别把酒肉糟蹋光了。”

“没得吃喝,老子就去喝六夫人的奶.子去,妈的那扫婆娘和二首领搞到一起,骚的很呢。”

“……”

“……”

三个人絮絮叨叨,污言秽语,骂个不休;忽听地面上‘噗通’一声,似有重物倒地之声。

三人伸头往下看,惊得魂飞魄散,地面山两名黑衣人正从地上巡逻的弟兄脖子上抽出雪亮的匕首,那两名巡逻的弟兄脖子上的鲜血喷出老高,甚为骇人。

三人张口欲呼,只闻“嗡嗡嗡”几声,三人惊觉不妙,忙缩头躲避,但是哪里来得及,脖子上各中一根弩箭,慢慢软倒,眼见是活不成了。

袁岗挥手示意韩暮,岗哨已经干掉,韩暮一声令下,众人如猛虎扑食一般冲上山寨西边的围墙外,于此同时山坡上几堆大火同时点燃,初冬干燥的落叶和枯枝,加上松针富含的油脂,顿时噼噼啪啪的借着风势冲天而起。

湖面上两艘大船远远看见火光顿起,顿时开动直奔岛北码头,同时擂鼓呐喊,声势震天。

埋伏在清平村外的李远和钱丙寅看见岛上火光冲天,也立马发动突袭,带来的三百官兵迅速突进清平村的土匪据点。

还在睡梦中的匪徒们猝不及防,被李远带来的官兵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村中只有五十余人驻守,一次性被包了饺子;瞬间被斩杀二十余人,剩下的乖乖举手投降。

李远按照韩暮的命令,命二百士兵突进清平渡口封锁湖面,随时准备痛击逃窜之敌。

匪巢内正在喝喜酒的三百余名匪徒乱作一团,纷纷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这帮匪徒也并非完全是乌合之众,大头领齐从虎一声怒喝:“乱什么乱什么?还不各自整队抄家伙,扼守住上山的要道,还怕他们飞上来不成?”

众盗匪顿时镇定下来,嗷嗷叫着出了大厅回自己的房舍穿戴甲胄,抄兵刃;二头领司有才迅速带领百余名弟兄增援山下。

韩暮等人见调虎离山计得逞,全部翻过围墙冲进匪穴,大开杀戒;匪徒们惊见一伙黑衣人冲进山寨内部,大声惊呼;韩暮等人也不答话,弩箭,飞刀到处乱射乱扔,见人就杀,逢人便砍,匪徒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已经被干掉三四十人。

在齐从虎的大声呼喝下,盗匪们惊慌稍定,见对方人数并不多,顿时胆气渐壮,剩下的一百七十多人聚集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十几面高大的盾牌挡在前面,向韩暮等人步步进逼。

那些大盾高达五尺,包着铁皮,将缩在后面的匪徒们遮掩的密不透风,弩箭和飞刀扎上去便被弹开,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凹槽,匪徒们又藏在盾牌后面放箭,众人挥舞着刀剑拨开飞来的箭支一时无法进攻。

这帮匪徒经营日久,射过来的箭支中居然夹杂着制式十字弩的箭支,力道强劲,两名飞虎队员手脚稍慢顿时一名肩膀中箭,一名大腿上被射了一箭,两人闷哼一声踉跄倒地。

袁岗心急如焚,一面拨打着飞来的箭支,一面向韩暮道:“二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么退出寨外,要么我从侧翼攻上去,破了他们的盾阵。”

韩暮‘当当’两声磕飞两支射向自己面门的弩箭,眉头紧锁道:“不行,不能退,你也不能犯险!”

袁岗吼道:“那怎么办?在这里挨打?”

韩暮道:“帮我挡住箭支,我自有办法,稍后待敌人大乱就冲上去,不能再给他们集结起来的机会。”

袁岗答应一声,横过身子用高大的身躯挡住韩暮,挥舞着重剑磕飞如蝗般的飞羽。

韩暮腾出手来,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包裹,解开包裹犹豫了一下,痛下决心,伸手抓起两颗鸡蛋大小的黑球,再珍而重之的将包裹扎好放入怀中,口中喝道:“大家准备,敌阵一乱就冲上去肉搏,下手要狠,妈的居然让我要动用宝贝,这帮孙子实在可恶!”

众人齐声答应,韩暮抡起胳膊将手中的两枚黑球准确的砸入盾牌后的空地上。

“轰”“轰”两声巨响,两枚黑球在人群中爆开了花,爆炸的产生的强烈冲击,将举着盾牌的匪徒高高掀起,残肢断臂混着血肉飞扬,十余名匪徒葬身在巨大的爆炸中,还有数十人受伤倒在残肢碎肉中,匪徒们顿时大乱。

大首领齐从虎也傻眼了;他站在人群的最后,虽然没有被炸伤,但是也被波及到了,此刻的他头发根根站立,满脸黑灰,除了两只眼睛还是白多黑少之外,活脱脱一个烧炭老头。

“这是怎么了?”齐从虎看着地上的两个大坑和身上的淋漓碎肉发呆,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大多数匪徒包括飞虎队员们也都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大爆炸,满地的碎肉,破碎的肚肠,流淌的血污,很难想象这两团黑色的圆球能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力。

韩暮心中得意,杀了卢竦给他带来的收获简直无与伦比,这黑色的爆炸丸便是其中的一种,但是总共只有十二颗,今天一下就用掉两颗,韩暮肉痛不已,心都在滴血。

第一九三章 北府新军(五)

袁岗一声怒吼,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之下便纵入敌阵,挥动重剑大砍大杀;另一道娇小的黑影也如鬼魅般冲入敌阵,两柄短剑闪着耀眼的光芒在人群中专挑要害下手。www.65txt.com

韩暮和飞虎队随后杀进匪群,鬼头刀闪着摄人的寒光,‘咔咔咔’的砍进骨头血肉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齐从虎大声呼喝着想重新组织起反击,但是大势已去,匪徒们都被炸的蒙头蒙脑,又被这些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砍杀的魂飞魄散,再也无心抵挡,一哄而散,望大寨外边逃去。

齐从虎见势头不妙,再也不出声引人注意了,闭了嘴抱着头偷偷缩进内堂,一转身便不见踪迹,韩暮等人追杀其他贼寇正酣,并没注意到这大首领已经藏的无影无踪。

山坡怪石嶙峋,陡峭险峻,贼寇们不敢往这些黑洞洞的没路的地方跑,只得顺着山路一路往下逐突狼奔,他们想:山道上还有一百多弟兄,和自己这百十多人集合起来,怎么着也能突围下山,最不济也能抢了小船逃出巢湖。

韩暮袁岗等人衔尾追杀,在后面用弩箭点杀着甩尾的贼寇,众贼寇跑的飞快,都希望能让后面的人帮自己挡住那‘咻咻’作响的毒蛇般的箭矢。

山下二百射声营士卒利用船大壳坚之利已经封锁了上岸的地点,谢玄命一百人站立船头用箭矢覆盖百步范围的岸边,再命另外一百人搭上跳板,高举盾牌挡住贼寇射来的箭支,冲上岸去,占领滩头。

交叉掩护之下,两百人顺利上岸,谢玄没有冒进,而是采用层层掩护,交叉放箭之法稳扎稳打推进到上山的小路下方。

贼寇见滩头被突破,只得全部退回小路上方,依靠地形之利往下放箭和礌石,阻住了谢玄进攻的步伐。

谢玄组织队伍冲了两次但死伤十多人之后无功而返,一时束手无策,双方僵持在原地。

便在此时,上面的山路上黑压压一片贼寇一路呼喊着奔了下来,扼守在下方的贼寇顿时声威大振。

“大首领派来的援兵到啦,哈哈。”

“奶奶的,这下可以把这帮狗日的官兵赶到巢湖里喝水啦,妈的居然射死了我兄弟,我要报仇……兄弟啊,老子给你报仇去了。三五中文网”

“……”

众人议论纷纷,连主持防守的二首领司有才都以为是援兵到了,脸上得意不已。

随着那帮人越跑越近,山下的匪寇感觉不对劲了;

“怎么一个个哭爹喊娘的?高兴了也不带这样的,难道灌多了黄汤么?”

“是啊,声音都变调了,奶奶的,怎么一个个连滚带爬的。”

忽然有人惊恐的大叫道:“不好,他们是被人追杀下来的,你看后面的人一个个都倒下了。”

众人凝目细看,果然后面一群黑乎乎的人如狼似虎的追着前面那帮人,不断的射杀,砍倒前面逃跑的兄弟;他们穿着黑色夜行衣服,和黑沉沉的夜色混在一起,若不是山道上每隔百步就有熊熊燃烧的大油锅和篝火,根本注意不到这帮人。

二首领司有才脸都变白了,下面几百官兵,上面如狼似虎的来了一帮杀神,看这架势,大首领估计是交待在他们手里了,上边两百多人都被这帮人杀的只剩这么点,自己这百十来弟兄完全不够看啊。

便在此时,谢玄看到韩暮等人杀了下来,马上下令进攻,箭矢一蓬蓬的浇了上来,正伸着脖子呆呆看着上边追杀惨剧的贼匪们躲藏不及,顿时被射死了十几个。

这种形势下,众寇如何敢再战,二首领司有才倒也见机的快,高叫道:“投降!我们投降了。”说着扔下手中的长剑,众寇纷纷扔下兵刃,举着双手,高叫投降。

谢玄吩咐手下冲上山道,将贼寇们统统赶下山道,在码头边集合,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这时韩暮等人也赶到码头;贼寇一共五百余人,连同从山顶逃到山脚的剩余八十余名贼寇一起,一共俘虏二百三十余人,斩杀两百余人,另外五十余人在清平村被杀或被俘,射声营这边十三人阵亡,四十人受伤,战果可谓辉煌之极。

众人遍寻大首领齐从虎不着,都要进林搜山,韩暮制止了他们,天色已近佛晓,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天明了,夜间搜索恐有损伤,想这姥山岛四面环水,那齐从虎也无处可逃,不如天明再去搜索。

想到这里,吩咐安排五十人值夜,其余的人都回船休息,明日一早再打扫战场。

谢玄指着码头上黑压压的一群俘虏道:“这些俘虏怎么办?押上船么?”

韩暮冷笑道:“他们还想上船?全部给我绑住手脚,放在这里吹几个时辰的西北风再说。”说罢拉着迎上来的张彤云搂着身边的苏红菱迈步上船,简单擦洗了一下便抱着二女呼呼大睡去了。

谢玄带人将俘虏们手脚全部捆上‘杀猪扣’放翻在地,自己亲自带领五十名值夜守卫值夜,其余人等全部上了两艘大船进仓呼呼大睡。

大半夜还是杀声震天的峔山岛,不一会便悄无声息,只有守夜的射声营官兵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私语交谈声,以及二百多俘虏被北风冻得全身颤抖上牙和下牙的‘咯咯咯’打架声。

芜湖县令李远和校尉钱丙寅眼巴巴的守着清平村渡口,想张到几只漏网之鱼,但是知道战斗结束也没见到一个贼寇的影子,眼见岛上销声匿迹,只盼来一艘送信的小船告诉他战斗已经结束,韩大将军命令原地休息,天明再说;李远又是佩服又是疑惑,这少年将军真不是盖的,说剿灭就剿灭,没有一丝一毫的含糊。

话说杀人真是力气活,满船人累的够呛,这一觉睡到红日东升之时,韩暮才睁开眼来,一眼就看见张彤云大睁着眼睛被他搂在怀里和他大眼瞪小眼,看到韩暮醒来张彤云的脸刷的红到了耳朵根,赶忙闭上眼睛。

韩暮奇怪了,又不是第一次搂着她睡觉,干嘛这么害羞,正待问个究竟,忽然感觉下面的某个东西直愣愣的顶在一处软乎乎,湿润润的地方,他屁股动了动,怀中的张彤云发出一声娇.吟,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动也不动。

韩暮仔细的感觉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晨间阳气旺盛,那东西隔着蕾丝亵裤竟然顶上了张彤云的羞处,深陷其中;韩暮心中大乐,但此时可不是干那事的时候,他捉住张彤云的小嘴,痛吻一番,然后恶作剧般的狠命一顶,直把个才女顶的魂飞魄散,这才满意的从两女的怀抱中挣脱开来,起身穿衣。

两女也都起身穿戴,服侍韩暮穿好衣衫,披上甲胄;洗漱完毕之后,三人走上甲板。

众人早已起来,在甲板上等待他起身,韩暮心中有些惭愧,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谦虚感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殊不知在众人的心中,这便是上位者的特权和威严,没有任何人有一丝的不满,特别是在他的带领下获得一场大胜之后。

韩暮微笑着向周围朝他立正行礼的士兵们还礼,缓步走到船头朝码头上眺望,晨间的阳光金黄耀眼,洒在韩暮银白色的大将军盔甲上发射出耀眼的光芒,码头上冻的半死不活俘虏们看到韩暮被光辉包裹的身影,恍如见到神人一般,紧接着便一个个哭喊着求饶。

众人用过早餐之后,韩暮发出命令,昨夜值夜的士兵上船吃饭睡觉,另换五十名士兵看守俘虏,其余人等一律打扫战场,另外吩咐人通知李远,命他将芜湖县的巡逻船调来开进巢湖前来押送俘虏回城。

众人大声应诺,顿时雷厉风行的行动起来,袁岗指挥众人将几百具尸体扒下甲胄和装备,就地堆成几堆浇上油焚烧成灰烬,将散落一地的弓箭、长枪、宝剑、长戟等武器收拢运送上船,韩暮则带着十几名飞虎队员和不愿休息的谢玄一起再次沿着山路登上石头垒成的大寨。

夜间看的不够真切,日间一看,这大寨确实颇有气派,大石垒成的高大的院墙和两层的大厅,加上寨内大大小小的房舍不下七八十间,便似一个小小的城堡一般。

韩暮暗自惊叹,这伙盗匪居然有如此大手笔,也不知抢劫了多少钱财,驱使了多少百姓来帮他们建造山寨,韩暮站在山寨院内的高台上极目四顾,但见松柏葱郁,山谷幽深,好一番美景,再往外,烟波浩渺的巢湖如一泓巨大的明镜,在朝阳下闪着粼粼金光,顿时心胸开阔,神清气爽。

正赞叹间,忽听厅内传来谢玄欣喜若狂的叫声。

“哈哈哈,发财了,三哥这下发财了。”

韩暮满头雾水,这小子看到什么宝贝这么高兴,于是下了高台转身朝厅内走去,张彤云和苏红菱亦步亦趋,便如两个小尾巴跟在他身后。

韩暮进了昨夜激战的大厅,里边的尸体已被拖走焚烧成灰,昨夜激战时爆炸丸留下的两个大洞宛然在目,教人触目惊心。

整个大厅里空无一人,谢玄连影子都不见,韩暮叫道:“小玄,在何处?”

“在这里!”谢玄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韩暮大步走进大首领宝座的后面,只见大厅后面有个悬挂着布帘的大门,他撩开布帘发现布帘后是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大门,上面的锁已经被砸开,想来是谢玄所为。

韩暮推开铁门走了进去,暗淡的光线让他眼前一暗,等到眼睛适应了阴暗的光线之后,顿时呆若木鸡,张大嘴巴半天也没合拢。

第一九四章 北府新军(六)

韩暮漫步走进这间大大的后厅,游目四顾,狂喜涌上心头,这次剿灭巢湖盗匪,光这一屋子的东西就绝对值得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大厅被分割成一块块的小间,每个小间都用松木做成的栏杆围住,大小不一;靠近门口的是一个最大的隔间,一袋袋的粮食被一摞摞的码起直达厅顶,粗略估计不下万石之多。

再往里边是武器,一杆杆包着油纸的长枪,一把把弩箭,一柄柄铁剑,分门别类的存放在栏杆内,全部都是簇新的正规制式武器。

其他诸如甲胄,箭支,火油,巨烛,帐篷,锅灶,马鞍等等军备物资应有尽有,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足可武装一只上千人的部队有余。

韩暮狂喜不已,简直是老天有眼,知道自己正缺这些东西便送了这么一堆大宝藏给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

谢玄兴奋不已,随手拿起一柄铁剑,接着亮光来回翻看质地;忽然他停下动作,直直的盯着铁剑的手柄处仔细观看,口中叫道:“三哥,你来看看。”

韩暮凑上去一看,顿时浑身如当头冰水浇了下来,那柄剑靠近剑柄处有一个方形的图章,图章里面用篆体刻着几个字:大晋考工司制;韩暮和谢玄面面相觑,考工司乃是朝廷专门负责制造军用武器的部门,这一批武器无疑是大晋军中制式武器,只不知如何被这伙盗寇得到了。

韩暮心中一动,忽然在库内各处迅速翻动起来,果然不出他所料,粮食、盔甲、马鞍……各种物资上都有朝廷的标记,这一下彻底证实这批物资确实是大晋生产的军用物资了。

谢玄皱眉道:“三哥,怎么办?”

韩暮沉默半晌道:“全拉走,我管他是谁的,这批物资正是我急需的,你们不要声张,我要暗地里查明这批物资的来路。”

在场的几名飞虎队员等齐声称是,韩暮虽然疑惑这些东西的来路,但是从现在开始这些东西就是自己的了,心情舒爽,道:“下去叫人把这里搬空,全部运上船。”

一名飞虎队员领命而去,韩暮走出仓库,恰好看见袁岗迎面走来,韩暮将此事告诉袁岗,袁岗也颇为疑惑,皱眉道:“此事恐怕要着落到几名匪首身上了,刚刚在下边抓住了盗匪的大首领齐从虎,这狗.娘养的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条小船正准备拖下水呢,被我们搜山的人抓住了。35zww.com”

韩暮诧异道:“他既有小船,昨夜为什么不逃?”

袁岗笑道:“谁知道他娘的怎么想的,恐怕昨夜天黑坡陡,又没办法下山只得挨到今早才逃跑吧,我们军士抓到他的时候,这厮正使出吃奶得劲从树林里往外拖船呢。”

韩暮笑道:“这厮倒也有本事,这么逗得悬崖,他也不想想小舟如何下水?”

袁岗道:“这厮贼着呢,悬崖上有一架辘轳,绳索绞盘都完备,他只需将小船放下去便可缘绳而下逃之夭夭了。”

韩暮哈哈大笑,真是天算不如人算,这家伙给自己还留了条后路,但没想到还是没能逃掉。几人在山寨中搜索一番,除了一些银钱之外便只是在内室的一个小隔间里抓到十几个女人,想来是供匪徒发泄兽欲的,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韩暮索然无味,这座山寨要是在后世还能当个别墅什么的,值老鼻子钱了,但是放在这交通不便的大晋,便没什么用场了。

谢玄道:“搬空东西,一把火烧了这里得了,省的以后又被匪徒所占。”

韩暮斜着眼看着他道:“烧了多可惜,叫李远派一支几十人的水军驻守这里,再迁上来几十户渔民,这样既能保护渔民,又能把这里开发起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谢玄想了想拍手道:“确实不错,三哥的脑子就是比我的好用。”

袁岗打趣道:“那还用说,否则以你姐姐有大晋才女之称,为何都对他青睐有加呢?”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午后,李远率十几艘小舟赶到姥山岛,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两艘大船上满满登登的载满了物资兵器等,另外还有几百名鼻青脸肿的土匪被捆的像猪猡一样,躺在岛边码头上。

韩暮吩咐他将俘虏押上船,船队浩浩荡荡驶出巢湖沿着濡须河凯旋而归,让韩暮以外的是,沿着河岸聚拢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不知道从何处得到消息,在河岸上夹道欢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载歌载舞便似过年过节一般的喜庆。

众人第一次享受这种为民除害之后的英雄般的待遇,每个人的腰杆都挺得笔直,顾盼之际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韩暮趁机朝岸上喊话,宣布明日巳时正在芜湖县大码头召开公审大会,请诸位父老乡亲前来参加,给这些盗匪定罪,到场者管饭,官船来回接送,顿时岸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了,深受这伙盗匪之害的巢湖周边百姓,个个都期望能亲眼看见这伙杀人放火,欺男霸女的祸害的下场,纷纷高喊“韩将军,韩青天,韩救星。”

韩暮看着岸上群情高昂的百姓,心中激动,他第一次感觉到‘民心’这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百姓的要求何其简单,只要你能保护他们,哪怕为他们做一点点的事情,他们都会感激不尽,给予你的回报也将是巨大的。

回到芜湖县时天色尚早,韩暮命李远派人快马公告各镇明日公审之事,并着手搭起高台和清理场地;李远是个内政管理的好手,一个时辰不到,发布告示、安排明日饮食、安排来往舟船接送、治安防卫诸事均安排妥当。

县衙的刑讯室内,韩暮正将齐从虎单独提审,这家伙倒是生的一表人才,身材魁梧高大,面皮白净,除了被抓获之后略有颓废之色之外,倒也显得平静,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下面何人?”韩暮端着一杯香茗美美的咪了一口问道。

“小人齐从虎。”

“职业……”

“什么?”齐从虎有些发愣,这少年将军拿自己开心吧,问自己职业。

“职业……就是,你是干什么的?”

“小人……小人……”齐从虎实在没法回答,虽然身为强盗头子他丝毫没有觉得羞耻,但是总不能回答说:我的职业是强盗,专门杀人放火,抢劫强奸吧。

谢玄冲上前去兜头两个大嘴巴甩过去,打得齐从虎眼冒金星,骂道:“将军问你话,你敢吞吞吐吐不回答?皮痒了是不是?”

齐从虎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无奈的道:“小人是强盗。”

韩暮忍住笑问道:“强盗是干什么的?”

齐从虎稍一犹豫,谢玄的大厚皮靴便轮了过来,踹在齐从虎的小腹上,把个魁梧彪悍的齐从虎踹得闷出一口鲜血,歪在地上直喘气;谢玄这小子跟着韩暮学到了很多训练身体的方法,这一脚要是普通人恐怕肠子都要被踹断了。

“快说!在支支吾吾的,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你。”谢玄厉声喝道。

齐从虎哼哼唧唧的爬起身,怨恨的瞥了谢玄一眼才怒道:“老子打家劫舍,抢夺财物,杀人放火,强抢民女,老子什么都干,怎么着?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爷爷皱个眉头就不是爷们。”

谢玄大怒,上前就要揍人,韩暮伸手制止住他,站起身来饶有兴趣的围着齐从虎转了一圈,哈哈大笑道:“不错嘛,有骨气!干强盗干的这么理直气壮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你一人了。”

齐从虎傲然道:“弱肉强食,人怂人欺,我只不过也是在讨生活,为何不能理直气壮?我抢便是匪,当官的逼死百姓为何便不叫匪?我看你们也只是欺软怕硬之辈,有本事你们去动动……嘿,多言无益,杀了我吧,从落草的那天起,我便知道有这么一天。”

韩暮见他居然说出一番歪理来,弯腰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倒是振振有词,在你内心里恐怕当自己是英雄好汉吧,其实……你才是怂包,别人欺你,你为何不去报复那欺凌你之人,反去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你若真是英雄好汉,就该为百姓和所有受欺负的人讨回公道,说到底,你也是欺软怕硬,怂包蛋蛋一个!”

齐从虎怒道:“我是何人无需你评价,你们有本事便去碰碰那合淝县的守城将军,他所做之事比我还恶毒百倍……”

“哦?你倒说说看?”韩暮心中一喜,提审的目的便是要挖出那批朝廷敕造的武器的来源,看来这齐从虎便是突破口。

“我……”齐从虎自知失言,闷头不语了。

韩暮再问一遍,齐从虎依旧默不作声,韩暮的耐心终于被他磨掉,挥挥手对一边的飞虎队员道:“扒掉他的裤子。”

两名飞虎队员答应一声,上前捉住齐从虎,齐从虎大惊失色,挣扎着叫道:“士可杀不可辱!杀了我吧,你这天杀的狗官。”

“老子偏偏要辱你!”韩暮怒骂道:“扒得一丝不挂!”

第一九五章 北府新军(七:恶人自有恶人磨)

两名飞虎队员不顾齐从虎的挣扎怒骂将他扒的一丝不挂,齐从虎眼见对方的眼睛在自己的下体瞄来瞄去,羞愧欲死,急忙蹲下,用绑住的双手捂在下面遮遮掩掩。www.65txt.com

韩暮冷笑道:“告诉我,合淝县守军干什么了?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秘密库房里全部是大晋的制式军备,你决逃不了干系,但是如果说出来便什么事都没了。”

齐从虎眼珠子转来转去,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赫然起身,拿开捂着下体的双手,小腹朝前挺起道:“妈的,老子豁出去了,你们爱怎样怎样,反正老子这根玩意也戳过几百个女人了,值了。”

韩暮高挑大指道:“有种!”

说罢朝一边的飞虎队员一努嘴,两名飞虎队员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齐从虎嘴上说的狠,心里着实害怕,缩着身子颤着嗓子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两名飞虎队员神秘一笑,忽然扭头出了刑讯室;齐从虎不知道众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惊惶的双眼往韩暮谢玄等人身上乱瞅,韩暮靠在椅子上,喝着茶,翘着二郎腿连看都不看他;而谢玄则盯着他光溜溜的身体上下打量,脸上似笑非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站立一旁的飞虎队员都笑嘻嘻的瞅着齐从虎,眼光在他前前后后瞄来瞄去,指指点点;齐从虎心中发毛,忍不住道:“你们……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急什么?一会你不就知道了?”谢玄揶揄的笑道:“包你爽上天。”

不一会儿,出去的两名飞虎队员一人拎着一只竹篓,一人拎着一只瓦罐走了进来,齐从虎仔细观看,只见那竹篓里有一只蹦来跳去的灰色的活物,原来是只野鼠;另一人手里的瓦罐中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了。

几名飞虎队员嘻嘻哈哈的上前,将齐从虎手脚固定住,让他动弹不得;接着两名飞虎队员便将竹篓口套上齐从虎的下身,用细绳捆好,在把那瓦罐扣上齐从虎的屁股,捆绑的结结实实。

齐从虎动弹不得心中惊骇欲死,大叫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你们这帮天杀的狗贼。”

众人毫不理会,将他双手吊起,仅脚尖着地,这才嬉笑着退下。

齐从虎如水蛇般不停扭动身躯,笼中的野鼠本来便受惊,此刻他一动弹更是在笼内跳动不已,毛茸茸的身子在齐从虎的下体挨来擦去,吓得齐从虎汗毛倒数,连忙停止扭动。***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谢玄走上前来,用刀背挑起齐从虎的下巴道:“你要当英雄呢,我们便成全你;我不妨告诉你,这笼子里呢是一只小野鼠,瓦罐里是一条你们芜湖县的特产江鳝,此刻小野鼠肚里还有点食料,你乖乖的别动它便不会来咬你,但是饿它几天之后,我可就不担保它逮着什么吃什么了。”

谢玄瞄了瞄齐从虎伸入笼中的那部分东西道:“何况!你那里还是一大块肉.肠,外加两个蛋蛋,够这个小家伙吃一阵子了。”

齐从虎肝胆剧裂,惊骇的道:“快拿走!求求官爷们了,快拿走。”

谢玄冷笑道:“我们哪敢称官爷啊,在你齐大首领面前只不过是一群狗官罢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江鳝喜欢温暖湿润的之地,瓦罐里我们放了点温水,它现在倒还老实,等夜里水滴成冰,这家伙肯定要找洞钻,你后面那个小洞应该是个绝佳的避寒之处,但愿它能找到地方,哈哈,哈哈。”

齐从虎快要疯了,这帮人还是官兵么?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啊,这么毒的计策也能用的出来;自己被一刀砍了倒也痛快了,但是要被这野鼠慢慢啃咬命.根子致死,想想都叫人毛骨悚然。

还有后面那位爷,万一钻进肚里,这可如何是好?齐从虎赶紧收紧菊花,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总感觉前后都麻酥.酥的,虽然正值初冬,还光着身子,但全身冷汗淋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韩暮放下二郎腿,懒洋洋的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都歇着吧,一时半会没戏看,等晚上,咱们来看两出戏,一出叫做‘灵蛇进洞’另一出就叫做‘大啃活人’。”说罢哈哈大笑这走出刑讯室。

众人也嘻嘻哈哈的跟在他身后,出门而去。

齐从虎欲哭无泪,收紧屁股眼睛盯着那只小野鼠看,不成想,那只小野鼠也瞪着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一人一鼠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又似小别数日的夫妻,不知过了多久,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的齐从虎竟然昏昏睡去。

夜色渐暮,齐从虎从昏昏沉沉中惊醒过来,他感觉前后都有异状,忙收紧后部,低头看去,那只野鼠在笼中来回溜达,似是急躁不安,更有甚者,尖尖的小嘴巴有意无意的在他下体出舔了几口,这一下齐从虎彻底崩溃了,他尖声大叫起来。

整个刑讯室空无一人,齐从虎大声哭叫,直喊的声音嘶哑,门才被推开,一名士兵推门进来,齐从虎如同见了救星,忙道:“军爷,军爷,我招我招了。”

那士兵打着啊欠道:“你他妈早干嘛去了,老子正在睡觉,你在这鬼哭狼嚎,要老子割了你的舌头么?”

齐从虎陪笑道:“军爷,劳烦您给那位大人带个信,请他过来,我招了,我招了便是。”

“我呸!你说叫就去叫啊?咱们韩大将军多少事要办呢,是你随便叫就叫的么?”

齐从虎正待威胁那士兵:“耽误了大事你家将军定不饶你”之类的话,忽然笼中的小鼠竟然用尖尖的牙齿在他的下边咬了一口,齐从虎杀猪般的嚎叫起来,顿时威胁话变成了哀求。

“军爷,劳烦您老人家去通报一声,我必有重酬。”

“哦?什么重酬?”

“我有一批珠宝银钱埋在姥山岛南边树林里,我告诉你地点,你去挖将出来,包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哈哈哈,就知道你这狗日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士兵笑骂道,转头朝门外喊:“将军请进吧,这怂蛋要招了。”

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韩暮、谢玄等几人鱼贯而入,脸上笑意盈盈。

“说吧”韩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示意左右将齐从虎身下的竹笼和瓦罐解下,“请梁参事记录一下,待会让他按个手印。”

齐从虎此时此刻再也不敢隐瞒,结结巴巴的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镇守合淝县的领军将领姓邓名句容,早在太和元年便受桓温委派驻守在合淝县,此人乃是桓温弟右将军桓豁之婿。

邓句容驻守合淝县迄今已六年,因大晋西北方虽小战不断,但大的战役却一场也没有,所以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齐从虎原本便是合淝县街头上的一个小混混,家中老小全部都在合淝县城居住。

合淝县和芜湖县相接,合淝县令周富顺与邓句容两人狼狈为奸,对待县域属民极其苛刻和残忍,而芜湖县令李远则治理有方,廉洁奉公,所以合淝县属民很多都举家搬迁道芜湖县定居。

按照大晋律法,属民是不得私自迁徙落户的,但是合淝县的百姓因受到欺压太甚,冒着坐牢的危险偷偷跑到芜湖县境内,芜湖县地域辽阔,土地足够耕种,李远心忧百姓疾苦便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

眼见自己属下百姓逃亡的越来越多,周富顺心急如焚,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向李远兴师问罪,所以和驻军将领邓句容一合计想了个毒计,将齐从虎秘密招致县衙命他在芜湖县内组织一只盗匪队伍,抢掠百姓,让芜湖县境内不得安生。

李远手头士族有限,根本无力剿灭匪盗,加上境内另一股匪徒亦盘踞青台山不时出来作恶,秦兵小股又时常来骚扰,一时间焦头烂额,穷于应对。

韩暮没想到,齐从虎这股盗匪居然是合淝县培植起来,专门祸害芜湖百姓的,感到不可思议。

“那么,那批武器是怎么回事?”

齐从虎犹豫了一下,暼了一眼地上的竹笼,道:“这件事我只能对韩将军一人说。”

韩暮微笑道:“说罢,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你可以不说,但是我走之后,你便是叫破喉咙我也不会在来听你半句话。”

齐从虎无奈的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既然将军不避嫌,小人有什么可怕的。这批武器物资均是邓句容委托我转卖他人的,都是他虚报消耗数字,克扣军粮落下的。”

韩暮大惊失色道:“军备物资他也敢克扣?这些物资你一般卖给何人?”

齐从虎道:“敢不敢是官老爷的事,我只是做个中间人,每年朝廷的军备物资从芜湖县经过,都会丢下一定的数量给小人转卖,这些物资小人全部卖给北方的秦人,秦人征战颇多,物资消耗巨大,故而价钱倒是蛮高。”

“住口!”韩暮怒不可遏,周围众人得知这天大的秘密也是面面相觑,惊讶万分。

“你竟敢捏造谎言,诬陷大晋官员,我看你真是活腻了。”韩暮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骂道。

齐从虎大惊失色跪地磕头如捣,“将军,小人若有半句谎言,教我死后永世不得翻身啊,小人句句实言,若不是……若不是小人一家二十余口还在那邓句容和周富顺的掌握之中,小人怎肯帮他但这个秘密,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啊。”

第一九六章 北府新军(八:自作孽、不可活)

韩暮看着磕头不停的齐从虎,心情渐渐从澎湃转为平静,此事关系重大,这是在间接的卖国通敌,大晋军民辛辛苦苦劳作,缴纳上来的捐税原本是用于抵御外敌,保护疆土,谁能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蛀虫在里边作祟。***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天下皆知大晋和秦国必有一战,此举岂不是在自己花钱请人来杀自己;朝廷戍边将领都如此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大晋疆土还有何凭依,有何保障?

最让韩暮担心的是,若此事只是个别现象还好,万一人人效仿……,韩暮不敢再想下去了。

梁锦春将记录好的供词拿给齐从虎按上手印,交给韩暮,韩暮知道这份口供极其重要,但是目前却派不上任何用场,此事只能押后再和谢安等人商议而决;

韩暮绝对不相信朝廷中会无人知道此事,此事一旦抖露出来将会是牵扯巨大之局,弄不好会逼的有些人狗急跳墙,还有的人即便知道也可能是畏于权势,或者是得了好处,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必须慎之又慎;韩暮下达了封口令。

次日上午,众人起的都很早,今天是公审大会召开的日子,这一次的公审大会对于收拢民心,为即将到来的招募极其重要,众人都明白这一点。

芜湖城北的码头上一大早便戒备森严,一座高高的木台搭建在码头的东首,上面拉着大红条幅:芜湖县盗匪公审大会;左右木柱上一副大红对联悬挂在上面,左书:恶有恶报;右写:今日便到。

高台下一溜排开四五十个木墩,木墩边摆着铜盆和清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江面上来往江南江北的船只忙碌的将赶早来参会的江北百姓一船一船的接送过江,沿着码头一字排开一溜七八十口大锅,里边煮着香喷喷的猪肉白米粥,每一口锅边的箩筐里都放着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赶早而来的乡亲们每人可在此领大白馒头五只,猪肉粥一大碗。

百姓们领了粥和馒头便蹲在江边空地上西里呼噜的大吃起来,上万人同喝粥同嚼馒头,场面蔚为壮观。

韩暮等人到达的时候,整个码头上已经是人山人海,江南江北的百姓一共来了约莫五六万人,码头边巨大的空地上沾满了人,连江边的堤坝上都挤得满满登登。

钱丙寅带领手下七八百士兵忙忙碌碌的来回巡逻,维持着会场的秩序,人太多了,忙的他黑瘦的脸上满是汗珠,连声音都喊哑了。三五中文网

韩暮等人端坐高台之上,扫视全场,看着情绪激昂兴高采烈的百姓,心中大为感叹。

巳时正,三声号炮连响,场上的喧闹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李远起身向韩暮行大礼参拜,之后走道台前。

“芜湖县的父老乡亲们!今日是我芜湖县的大喜之日,我等应该叩谢皇恩浩荡,福泽万民;因为盘踞在我芜湖县南巢镇五年之久的一伙盗匪,昨日被朝廷委派的建节大将军韩大人荡平涤尽,五百一十八名匪徒无一漏网!从此我南巢百姓去掉了一个心头大患,真乃可喜可贺,值得万民欢庆的大快人心之事啊。”

“韩青天啊,救民于水火啊。”

“韩大人是我们的救星啊……”

“爹啊,娘啊,你们的大仇得报了……”

场地上顿时人声鼎沸,磕头的,哭喊的,大笑的不一而足。

“诸位父老先静一静,容我把话说完。”李远心情激动,眼眶也湿润了。

众人发泄一通渐渐安静下来,李远续道:“韩大人少年英才,乃国之栋梁,谈笑间以二百亲兵便扫除五百盗匪,堪比神人也,他能来我芜湖县实乃我芜湖百姓之幸,让我等请韩大将军给大家说两句,诸位觉得可好?”

“好!”场上发出炸雷般的叫好声,

接着数万百姓鼓着掌高喊:“韩将军!韩将军!韩将军!……”

韩暮微笑着起身,向台下挥手致意,李远上前引导着他来到台前,躬身退下。

韩暮看着台下一张张或老或少,或俊或丑的笑脸,心潮澎湃起伏;台下掌声如惊雷,呐喊声响彻云霄。

过了良久,韩暮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双掌下压,示意众人安静,运功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你们受苦了!本人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此言一出,台下鸦雀无声,身为大将军能喊百姓大叔大婶,兄弟姐妹,这种称呼,他们还是第一次从一个朝廷的官员嘴里听到;至于自称有罪,给百姓赔罪,那更是匪夷所思了。

“众乡亲在匪患下生活了五年之久,而我等身为朝廷命官,不能解民之苦,实乃愧对诸位;你们缴纳的赋税养活了朝廷的大军,而我们却未能及时的保护你们,让你们失去了父母,兄弟,姐妹,失去了心爱的儿女,失去的财物,我们有罪啊。”韩暮的声音哽咽了。

台下百姓听到韩暮所言,深受匪患之害的人均潸然泪下,有的人已经呜咽出声。

“但是,朝廷不是坐视不管,就像这两边的楹联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便是诸位的善报之日,也是匪徒们的恶报之时,我韩暮在此向诸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保证,定当荡平此地所有的匪患,还大家一个安乐之所,;并且近日将于南巢镇招募新军,一劳永逸的解决秦国虎狼的骚扰,不达到此目的,我韩暮誓不罢休。”韩暮声音洪亮,坚定有力,给在场的数万百姓传递出强大的信心和决心。

台下百姓高呼:“韩将军,我们相信你……”

“韩将军我要参军……”

“韩将军我要跟随您杀土匪,杀秦兵……”

“韩将军……”

韩暮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道:“明日我们将进驻南巢镇,第一是要准备荡平青台山的另一处匪患,第二便是招募北府新军,年龄在十八到四十之间的男丁均可报名,但是有一条,家中独子不许参军;在这里我不妨给诸位露个底,凡是参加北府新军的有志男儿均不论富贵贫贱一律有相等的晋升军官的机会,我们参军的口号是:一人参军,全家不饿;父子参军,妇孺无忧;参军后只要刻苦训练,每斩秦兵一人得赏钱一吊,斩五人的赏钱十吊,并升为什长,以此类推,到时候会明文张榜标出。”

台下众人听得心情激动,都鼓噪起来,要报名,韩暮笑道:“明日来南巢报名吧,今日还有大事要干呢,抓获的二百多名土匪还等着大家的审判呢,估计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去见阎王老子了,我们便成全他们如何?”

众人哄堂大笑,鼓掌欢送韩暮归座。

韩暮笑盈盈的回到位置上,李远,袁岗,谢玄,张彤云,苏红菱等人均笑脸相迎;袁岗挑着大指道:“二弟好口才啊。”

韩暮笑道:“无一句虚言,全部发自肺腑,真情流露,自然能打动人心。”

李远哈哈笑道:“正是如此,韩大人至诚至信之人也。”

谢玄整了整漂亮的盔甲,起身上台前高声唱诺:“公审大会现在开始!”

台下顿时再次安静下来。

“带盗匪陈大虎、牛三、郑老七、刘文东、王四通……”谢玄照着名单一口气喊了四十多个名字,射声营士兵两人一个,押着背插生死牌的盗匪们鱼贯而出,站在台前的大木墩前面,按倒跪在众人面前,谢玄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便问一声:“乡亲们说此人如何处置?”

“杀!”几万人同声巨吼,那盗寇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瘫倒在地。

一名裸着上身高大壮硕的行刑手,手捧一柄带着四五个叮当作响的铜环的大砍刀施施然来到木墩前,将大砍刀插在木墩上,朝手心吐了口吐沫双手搓了一搓,再用一边的铜盆里的水浇到刀口上捋了几捋,右手拔起大砍刀,左手一把抓住那名匪徒的头发将他摁倒在木桩上,伸手在后颈骨摸了摸,嘴里嘟啷道:“上路了,上路了,别乱动哈,别砍歪了弄的不痛快,也教别人怪俺手艺不好。”

那匪徒被他在颈骨上一捏,早已经魂飞魄散,全身绵软的像根面条一般耷拉在木墩上,行刑手高高举起大刀,一道耀眼的寒光闪过,那匪徒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身首异处,头颅滚出几尺开外,颈中污血喷溅而出,台下百姓拍手叫好,大呼痛快。

如此这般,谢玄每念一个名字,台下百姓都是一句震天怒吼:“杀!”一旁伺候的行刑大汉便挥刀砍掉那名匪徒的头颅,四十多名匪徒不一会全被砍掉罪恶的头颅。

一批又一批的盗匪如法炮制,到午时正时,俘虏的二百多名盗匪被一一枭首,场上百姓的呐喊声也到达了最高潮,最后在谢玄的大声吆喝下,两名匪首:齐从虎,司有才被压到台下。

百姓们久闻这两个悍匪的大名,还未等谢玄问话,石头、泥巴、菜叶纷纷如雨点般的砸向两名匪首,在一旁押解的射声营士兵见势不妙,忙躲到一旁,顿时百姓蜂拥而上,将两名匪首拖到人群中,撕咬打踹,不到一会儿,两名匪首消失的无影无踪,满地的血肉、内脏、骨头,竟然被百姓们食其肉,碎其骨,弄得尸骨无存。

台上众人看得暗暗吃惊,百姓的愤怒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但这帮匪盗平日里也不知杀了多少无辜百姓,玷污了多少清白女子,今日的下场倒也是他们罪所应得。

第一九七章 北府新军(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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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二百多盗匪被全部正.法,两百多颗头颅被用木笼装起来挂在县城四门示众三天,那些无头的尸体便在江边挖了个巨大的土坑,堆在坑里浇上火油烧了个干干净净。

许多远近的百姓不愿就此离去,午间领了午饭之后,很多人便在县城街头闲逛,把个小小的县城弄的热闹非凡,比过年,庙会都还热闹几分。

韩暮午后睡了个舒畅的午觉,起来后苏红菱便告诉他,梁参事在等着回话呢,二女见他睡的香甜便没有叫醒他;韩暮本待想说:以后有人来说事便直接叫醒他,但转念一想又把话咽下肚去,身为上位者,有些事你不想做也要做,否则便与你威严有损,韩暮悟性超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县衙的小厅中只有梁锦春和谢玄二人,袁岗和李远已经带着一百射声营士兵前去南巢镇安排招募事宜,据上午来参加公审大会的南巢居民言道:整个南巢镇几乎成了空巢,两股土匪和秦军隔三差五的便来骚扰,原本聚居在小镇上的一千多户居民早已死的死逃的逃,房舍也倒塌了许多,需要重新修葺。

韩暮一进小厅,梁锦春便起身施礼,韩暮看看梁锦春的气色,脸庞几天下来已经有些黑瘦,但是眼神中神采飞扬,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韩暮拜访他之时判若两人,若说之前梁锦春还是一个书生气十足的隐士的话,经过了几天实事一干,身上已经逐渐有了能吏的影子。

“韩将军,我向您禀报一下这几日收购粮食的情况,前几日你都很忙,今日看稍稍得闲,便来叨扰将军了。”梁锦春谦恭的道,通过这几日的接触,他已经对这位少年将军打心眼里崇敬了。

韩暮笑道:“梁先生辛苦了,我也正想问问呢,进展的如何?”

“自将军委任在下收粮的第二日,在下便分别在县城、南陵镇、繁昌镇设下三处收粮点,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广收粮草,迄今为止,芜湖县城收得粮食五千四百石、南陵镇收得三千石、繁昌收得两千零六十石,三镇合计收得军粮一万零四百六十石,以每石四百文的收购价,共花费钱四百一十八万钱;另收得冬棉衣九千件,每件十文费钱九万钱,加上来往车马运输及民夫工钱近一万五千钱,四天内已经花去四百三十万钱。www.65txt.com”梁锦春娓娓的一一道来,显得调理有致。

韩暮暗自心惊,随便这么一张罗便近五百万钱没了,自己带来的一千五百万本来以为是巨款一笔,但是一旦花销起来,也是财去如流水,不够花啊。

“小玄,我们在姥山岛缴获的粮食有多少?”韩暮皱眉问道。

“八千三百石!”谢玄答道。

“加上现在收购的军粮,两万石还不到啊,到明年六七月间夏粮上市还有近八个月的时间,这么点粮食大概能供应多少士兵到明年呢?”韩暮问道。

“回禀将军,一名士兵三个月大概要消耗一石粮食,八个月便是两石六,一万石只能供应四千士兵之用。”梁锦春道。

靠!韩暮翻了个白眼,这么多粮食居然只能养活八千士兵,加上武器装备,马匹饷银,自己那么点钱根本不够看啊。

但是首要还是要吃饱穿暖,否则谁来参军?何况自己夸下海口,什么一人参军全家不饿之类的,话说出去了就要兑现,看来要想办法捞钱了。

八千士兵实在是太少了,韩暮想,无论如何也要招募到两万左右的新军,这样才能在此地立足下去,八千兵即便再勇武,人家几万大军一到也会被踩成肉泥,更别谈什么和桓老贼分庭抗礼了。

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问题解决掉,韩暮暗下决心,抬头道:“难道偌大一个芜湖县便只有这么点余粮么?这也太少了吧。”

梁锦春面有难色道:“大人有所不知,粮食都集中在几家大户手里,他们不肯卖我们也没办法。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韩暮挑眉道:“哦?都哪些人啊?这么不给面子?”

梁锦春道:“芜湖县有两家,一家便是开着那望江楼的沈子方人称沈百万,亦是我原来做西席的东家;另一家亦是本地大户万子良,这两户在我芜湖县算的上时数一数二的大户,每年都囤积数万石的粮食,在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高价贩卖,赚取暴利;但因为两家都是正经的做生意,愿买愿卖自愿而为,我等也没什么办法。”

韩暮哈哈大笑道:“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这两条都占全了还正经做生意?梁先生啊,你可是迂腐的很呐。”

梁锦春脸上一红道:“依将军之言,该如何是好?”

韩暮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这两家平日里为人如何?是不是人人痛恨呢?”

梁锦春想了想道:“生意人家总是吝啬抠门的,平日里谁也没得到他们的好处,记得今年春上,沈家一名佃户家中孩儿生了急病,无钱医治,便去沈家借钱寻医,但是沈老爷愣是没借,倒把个活蹦乱跳的孩儿送了小命,真是可叹。”

韩暮一听,蹦了起来道:“岂止可叹,简直可恨,这等为富不仁,我下起手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了,想来那万子良也必是这幅德行吧?”

梁锦春道:“为富不仁者方能敛财致富,这二人倒有异曲同工之处。那万子良有一次……”

韩暮伸手止住他的话头道:“别说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些什么事了,说出来反教我气炸肺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梁锦春问道:“如何办理,请将军明示。”

韩暮嘿嘿一乐道:“本乡本土的你也是没办法,这样吧,这事交给我了,明日你准备好收购粮食便可,但是这一次不用全部付现钱,付一半,剩下的打个欠条完事,他若要钱,你便不收粮食,切记切记。”

梁锦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答应了,韩暮又吩咐他将收来的粮食妥善保管打包好,随时准备运往南巢镇,并叮嘱他继续收购马料、棉衣等物,不能等第一场雪下来了这些东西还收不齐,那就麻烦了。

梁锦春一一答应,火烧火燎的去了。

谢玄待梁锦春一消失,便凑到韩暮跟前嬉皮笑脸的道:“三哥,有什么锦囊妙计,跟小弟说说啊。”

韩暮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小子,学着点,咱们现在是芜湖县的守护神,这几个扎手的小刺都摆不平,还守护个屁啊。”说罢俯身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一番。

谢玄听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道:“三哥,有你的,小弟受教了。”

韩暮翻翻白眼道:“以后回去不准跟义父和你姐说,不然有你好看。”

谢玄忍住笑道:“小弟不敢,以后还要靠着三哥这棵大树呢,怎么敢得罪您呢?”

“油嘴滑舌!”韩暮笑骂道。

天色擦黑之时,李远从南巢镇赶回来,据他的描述,南巢镇的建筑基本上还是保存完好的,袁岗带人正在修葺镇边的围墙和几十处坍塌的房舍,周围的百姓也自发的去帮忙修建,今夜估计要挑灯夜战了;估计到明天下午,基本的修理和清扫就会结束,明日午后便可完工,不会耽误明日的招募。

韩暮听了大喜过望,本来他还以为南巢镇已成废墟,那样的话还要花大力气休整,又要花费大笔的钱银,在目前军费吃紧的情况下,没有比不花钱更令他高兴的事了。

李远还给他带来了好消息,昨夜逼问出来的匪首齐从虎提供的三处姥山岛藏宝地点挖出了大量的珠宝和钱财,总计折价在百万之巨。

这更让韩暮大笑不已,虽然这百万钱用在军队上也顶不了什么用,但是有总比没有好,韩暮立时感到振奋异常,自己的运气太好了,剿灭了一处匪巢所收获的东西除了折价上千万的物资兵器粮草钱银之外,还赢得了芜湖县百姓的信任。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攻打青台山土匪了。

但此刻他还有要事要办,沈百万和万子良两家仓库里还有三四万石粮食在等着他呢,这三四万石粮食到手,至少能养活三到五万人,到新粮上来之时,那时自有另一番气象,到时候自家的《回春堂》药坊肯定已经是大赚特赚,再找王坦之谢安等人挤牙膏挤出来点,到时候朝廷总不能一毛不拔吧?惹毛了就率军回京,逼着他们也要给自己搞来军饷。

李远一天劳累,老骨头早已吃不住了,早早的便告退休息;韩暮和谢玄慢吞吞吃完晚餐,又捧着热茶闲聊了个把时辰,眼见天近二更,方才各自出厅而去。

韩暮在两女的伺候下穿上夜行衣,带着两女来到射声营驻地,那里早有二十名飞虎队员整装以待,谢玄也带着另一拨二十名飞虎队员在营地等候,韩暮细细叮嘱了谢玄几句两人分别各带一队迅速出营,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第一九八章 北府新军(十)

今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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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子方悠闲的靠在自家正厅的火炉边剔着牙,今天他的心情很高兴,上午郎中为第七房小妾碧莲把脉之后说她有喜了,这让沈子方欣喜若狂;他沈子方家财巨万,只可惜正房肚皮不争气,接二连三的给他生了三个丫头片子,这让他难以忍受。

娶的小妾们也是个个肚皮不争气,硬是几年憋不出个屁来,眼看年岁渐长,那方面已经有心无力,这让沈子方颇有无后之虞。

小七碧莲乃是南城佃户张老六的女儿,沈子方老早就瞄上了这个水淋淋的丫头,所以他不断的借给张老六种子,钱,还延缓张家交租的期限;暗地里指派人去张家的地里使坏,把苗苗全都拔起半寸,或者赶着牛马在张家田地里时不时的兜一圈,弄的张家年年减产,欠租,甚至连口粮都保证不了。

张老六又只能继续向他借钱借粮,两年下来,张老六便欠了他一大笔钱粮,这时候沈子方便让自家的管家前去逼债,百般无耐之下,碧莲便作为抵债的物品落入了沈子方之手。

沈子方乐的都合不拢嘴了,虽然他已年近五十,但是这么个嫩的滴水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硬是让他重振雄风,在各种灵丹妙药,大补之物的协助下,沈子方这一个多月来几乎在碧莲的肚皮上没下来过,老家伙辛勤的耕耘终于得到了回报,碧莲的肚子里终于有了点货色。

沈子方眯着眼美美的咪了口茶,终于可以休息一阵子了,岁月不饶人啊,美女虽然是享受,但是也是叫人蚀骨消髓的毒药,这要是在没有结果的的话,这把老骨头还不要累散架了么?

看着火炉里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管家沈老二今天上午从公审大会上回来跟他描绘的情景,那个毛头钦差居然真的将土匪剿灭了一股,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家中屯粮两万石就是准备在明年青黄不接时卖个好价钱,世道越乱越好,都太太平平的,谁还来买他的粮食啊?

但是他也并不十分担心,今年的粮食已经被土匪抢去了不少,明年的粮价是涨定了的,可笑那帮京城里来的人还想花四百文一石就来收购,“明年的春上,粮价若不飙到六七百文一石我就不信沈。”沈子方暗自想道,他挪了挪肥大的屁股,让自己更加的舒服一点,炉火烤的浑身暖烘烘的,他昏昏欲睡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哐当!”

“哎吆!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的。”

外边一阵嘈杂声,将沈子方惊醒,他怒骂道:“吵你们妈的比啊,老爷我睡一觉都不得安生。沈老二!沈老二!”他直着嗓子叫道。

“砰!”的一声,厅门被一脚踹开,一股寒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得厅中巨烛和炉火一暗,沈子方被寒气逼的全身一哆嗦,他以与他身体极不相称敏捷迅速起身,便朝厅门冲去,嘴里开始大骂:“你们这帮狗东西,造反呐?不知道我在睡觉啊?惊扰了小七的胎气,老子活剥了你们的皮……”

但是下一刻,他便戛然住口,厅门口站着一帮黑衣黑裤气势汹汹的蒙面人,为首的手拿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对着他‘嘿嘿’冷笑。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沈子方颤抖着声音问,忽然他明白过来掉头朝里边跑,边跑边喊:“来人呐……沈老二,快带护院来,家里进贼了。”

领头的黑衣人两步便赶上了他,伸脚在他屁股上一踹,沈子方便如恶狗扑食一般趴在地上,鼻子被水磨砖地磕的鲜血长流。

“你是在喊他们么?”一个黑衣人哑着嗓子问道,几十个鼻青脸肿,被反绑着双手的护院被推搡进来,摔倒在沈子方的面前,沈子方傻眼了,最后的指望破灭了。

他定了定神,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挺了挺胸膛抱拳道:“在下沈子方,几位好汉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好汉们只要不伤人,要什么都可以。”

一名黑衣汉子冲上前来窝心就是一脚,嘴里骂道:“妈的,摆得什么谱?爷爷们想怎样就怎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沈子方被踹得心口一阵剧痛,杀猪般的嚎叫起来,那名黑衣人抽出明晃晃的长剑,走上前来,横过宝剑在他的胖脸上拍了几拍,仿佛在拍一只死猪;沈子方马上老实了,紧闭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为首的黑衣汉子缓步上前,大刺刺的在沈子方的炉边椅子上坐下,伸手在炉火上烤了烤火,哑着嗓子叹息道:“还是沈老爷会享受啊,咱们兄弟为了吃喝到处奔波,人家沈老爷坐在家里烤烤火,喝喝茶,照样日进斗金,娇妻美妾伺候着,这日子……哎……真是教人羡慕啊。”

一名黑衣人上前笑道:“老大,不如咱们宰了这老东西,老大你在这里做个土财主不是挺惬意的么?”

沈子方肝胆俱裂,噗通跪地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们要什么都成,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那黑衣首领翻了翻白眼道:“小四啊,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是人家沈老爷和我们青台山无冤无仇,我下不去手啊。”

沈子方这才明白这帮人是青台山的土匪,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混进城里来了,猛然间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哀哀哭求道:“好汉爷爷,您说的对啊,小人和你们青台山一向关系交好,说起来,你们的三当家的上次来到我府中我还送了不少钱银给他,还送了他两个侍妾呢。”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原来这老东西和土匪有关联,难怪有恃无恐,看来这次来对付他是来对了,为首的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一家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哈哈,差点闹了笑话,误杀了一直支持我们青台山的沈老爷,得罪得罪。”

沈子方哈哈笑着爬起身道:“不知者不怪,几位好汉能来我沈家是看的起我沈子方啊,来人,每位好汉爷准备一份厚礼,好汉们来一趟不容易啊,听说新来的一个娃娃将军很是凶悍呢,好汉们可要当心啊。”

沈子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心情松快之际,连话语中也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

“啪啪,啪啪”为首的黑衣人忽然暴起,闪电般的连抽了沈子方四个耳光,正手的耳光将沈子方抽的向右转半圈,反手的一记又把他抽了回来,这样四个耳光抽过,沈子方倒也还是保持原来面对的方向没动,唯一不同的是,脸上渐渐隆起十几条指痕,嘴巴里鲜血淋漓吐出几颗断牙来。

沈子方只觉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舞,被打得蒙头转向,半晌才惊愕的捂着脸,睁大双目用肿胀的嘴巴含糊不清的问道:“这是……肿么了?”

“老东西,原来那两个贱人是你送的,害的我们老大和老三为了这两个娘们争风吃醋,都动了刀子,山寨里乱的一塌糊涂,都是你这老东西害的,成心想祸害我们山寨是不是?想让那个钦差大将军趁乱剿了我们是不是?老东西你找死。”为首的黑衣人咬牙切齿的怒骂道,仿佛气愤难平,又扬起了手掌。

沈子方赶紧趴下磕头,心里这个委屈啊,我好心好意送了两个最喜欢的丫鬟给你们二寨主,你们自己窝里斗倒把帐算到老子头上?这是什么道理?这简直是强盗的道理啊?再一想,可不就是强盗的道理么?这伙人是实实在在的强盗啊。

人群中传来一声娇嫩的‘噗嗤’声,为首的黑衣人眼晴一瞪,顿时一个身段娇小的黑衣人满脸羞色捂嘴低头。

强盗头领转身用脚勾起沈子方的下巴道:“实话对你说吧,老子们今天来就是求财,并不想要你的命,我青台山寨急需一批武器,但是呢,手头颇为紧张,想找你这个大财主借点钱,你若手头不方便就明说,我们撩脚就走,要是有的话,就借给我们,以后双倍奉还。”

沈子方肚里骂道:手头不方便你们撩脚就走?恐怕走之前要在老子身上戳上那么十几个洞才肯罢休。

嘴上带着哭腔道:“好汉们要多少?多了恐怕没有,二三十万钱,在下倒还拿的出。”

“操你妈,打发叫花子呢?”一名黑衣人上来伸脚便踹。

为首的黑衣人连忙制止住,语重心长的道:“秦老三,别动不动就动拳动脚,要以德服人,向我多学学。”

那名黑衣人唯唯诺诺道:“是是,大哥说的是,要以德服人。”身后的黑衣人群中又是‘噗’的一声轻笑,强盗首领走过去伸手捉住那发笑的黑衣人的下巴道:“王二麻子,你意思是,我不是以德服人喽?”

那娇俏的黑衣人心中大恨,忙憋粗声音道:“是,是,大哥是天底下最以德服人之人。”

“这就对了嘛。”强盗头领笑眯眯的转身走回,手掌有意无意的摸过那名黑衣人的胸口,那名娇小的黑衣人全身一抖,缩在一边再也不出声了。

“沈老爷,我们要的其实不多,你也不用害怕,完全在你的承受范围内。”强盗头领温柔的道。

“多少?您给个数。”

“唔……一千万钱,一千万而已。”

“什么?”沈子方双眼一翻,拳打脚踢都弄不晕他,强盗首领一句话就把他弄的不省人事。

第一九九章 北府新军(十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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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盆冰冷的凉水浇下,沈子方幽幽醒转,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喘气声,接着便大嚎起来。

“你们还是杀了我吧,我哪来那么多钱啊?我卖了这身老骨头也没那么多钱给你们啊,杀了我吧……”

“那就成全你……”秦老三抽剑便上。

“以德服人……秦老三你怎么又忘了。”强盗头子赶紧拉住,转头对沈子方道:“你都看到了,你要是在这样,我可管不住我弟兄了,我这秦兄弟小脾气蛮暴躁,万一我没拉住,捅了你几剑,可别怨老子没打招呼。”

沈子方哼哼唧唧哭着道:“我实在没那么多钱啊,一千多万,那得山大一堆钱,不信你搜搜看,这么多钱,我藏哪儿也藏不住啊。”

“那你有多少?”

“一……两百万吧”

“秦老三,大哥我不拦你了,你爱怎样怎样吧。”

“别别……三百万”

“秦老三,你砍吧,连老子都想砍他几剑了。”

“啊呀……我的妈呀,四百万,只有四百万了,你砍了我也就只有四百万了。”沈子方涕泪横流,心中痛如刀割。

“这样吧……那就先借四百万吧,不过我听说沈老爷经商头脑精明,开望江楼,贩卖粮食,城外还有千顷田地,这一千万钱应该还是能拿出来的,剩下的六百万我们明晚来取,明晚如若在没有,老子便把你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砍了,你也别打歪主意,老子们今晚留人住在城里,若是你敢报官,管保把你全家啥歌鸡犬不留,那少年将军虽然神武,但是他们能包你一辈子?即便他们呆在这里不走,你也就天天缩在家里吧;只要一出门,便叫你人头落地。”

“带我们去取钱。”一名黑衣人爆喝道。

沈子方无奈只得带着他们来到钱库,脸上肌肉抽搐着看着这帮强盗将一箱箱的钱银搬上大车,满满四大车的钱箱子,就这么被这伙人拉走了,沈子方长嚎一声,瘫倒在地。

‘四百万钱呐,家中所有的现钱都被拉走了,这帮天杀的土匪,真他妈不是人啊’沈子方心疼如刀割,他有心去报官,但一想到土匪在四乡八里作案的手段,残忍的令人发指,他便偃旗息鼓了;这帮亡命之徒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啊,再说他们肯定留着人手在自家门外监视自己,自己恐怕还没走到衙门就要被结果了,想来想去,沈子方还是决定了去财消灾,对于他这样的人,一千万没了几年就赚回来了,为了这个丢了性命就不值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还有六百万钱上哪凑去呢?沈子方犯了愁,一时之间想并拢出六百万谈何容易,他坐在自家厅里苦思冥想,终于管家的一句话提醒了他,何不将库房里的粮食拿出来卖掉,原本在自家做西席的教书先生梁锦春不是在帮少年将军高价收粮么,没准走走他的门路还能加点价将损失弥补一点回来呢。

军营里,谢玄正兴高采烈的跟韩暮汇报着那土财主万子良的丑态。

“哈哈,老东西都快疯了,取钱的时候简直就是在要他的命,但是真正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时,他又要拿钱保命,真是精彩啊。”谢玄吐沫横飞,手舞足蹈。

“弄了多少?”

“二百五十万钱,妈的老家伙真有钱。三哥你们呢?”

韩暮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百万?三哥还是你厉害啊。”

“非也非也,沈家这头猪比你去的万家肥嘛,肥的自然要多榨些油出来。”

“哈哈,发财了,明天他们肯定要张罗着卖粮了,那明晚咱们还去拿剩余的钱么?”

韩暮哈哈大笑道:“我们志在粮食,明天使劲压价,给一半钱拖一半,这不就等于他们把粮食捐给我们了么?至于剩下来的钱嘛,那就不要了,这次也够他们受的了,不能逼的太急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不要弄的不可收拾。”

谢玄嬉笑道:“是是,等以后缺钱了再去找他们要债,哈哈。”

韩暮笑道:“正是这个理,赶紧的把钱银入库,明天一早我便带人去南巢镇准备募兵了,你和梁先生在后面将粮食,钱银和上次缴获的战马盔甲武器等押运过去,一定要小心在意,万万不能出岔子。”

谢玄啪的一个立志行礼道:“谨遵大将军之命!”

就在韩暮和谢玄两人带着人扮演江洋大盗之时,建康城南门一骑飞奔入城,直奔韩宅而去;马上骑士已经数日未休息,胯下的马儿也筋疲力尽,喷吐着白沫,再无神骏之形。

韩府的门卫远远的便听到马蹄飞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警觉的他们登上院墙上方的门楼远远的张望,那马儿奔到韩暮门前时竟然前腿跪地,翻倒在地将那骑士摔下马来。那骑士勉力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韩宅,仆倒在大门上。

守门的飞虎队员忙小心翼翼的开门查看,顿时惊呼出声,这马上骑士正是韩暮派来京城送信的飞虎队小队长陈坤。

众人七手八脚将陈坤抬进府内,一碗热汤灌下肚去,陈坤渐渐醒来,忙挣扎着起身去见韫夫人;众人忙制止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去见韫夫人?再说你全身上下脏兮兮的,都快要臭了,没得熏坏了韫夫人。”

陈坤这才不坚持,但执意要他们去请林队长过来,向他回禀;众人知道陈坤肯定肩负着重大的使命,不能耽搁;一名飞虎队员急匆匆赶到忠义楼将已经入睡的俊杰叫了起来。

俊杰一听芜湖县来人,火急火燎的穿衣起床,赶了过来,陈坤一五一十的将情况向俊杰做了回禀,最后将两封信交给俊杰。

俊杰摇手道:“既然二哥叫你亲手交给谢大人,我不便接手,韫夫人这封信我明日一早帮你转交于她,你且好生休息,明日凌晨我来叫你。”

陈坤谢过俊杰自去洗浴休息,俊杰回房后心情久久不能平息,特别是听到陈坤来时,韩暮等人正准备攻打盘踞在姥山岛的盗匪,俊杰听得神思驰往,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去芜湖县参加剿匪,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京城的形势只是稍有缓和,桓温大军尚在京郊盘踞,还未回归姑孰,一切都需小心在意;韩府的《回春堂》已经开张将近二十日,几剂药物出乎意料的大受欢迎,这几日寒潮来袭,京城中受风寒人数激增,回春堂中的‘三八’冲剂几乎脱销,碣石老先生的药坊正加班加点的调配药剂。

在这种时候,俊杰感到责任重大,大哥二哥在前方建军所需资金未来就要靠着《回春堂》提供相当大的一部分资金,另外韩府上下的安危都系于他身上,俊杰感到压力剧增;他无法想象原来韩暮在家之时是怎么能够谈笑间便将一切化于无形,自己一旦接手方知一切是多么的不容易。

凌晨时分,俊杰便带着陈坤赶往谢府,他们要赶在谢安上朝之前将信交给谢安。

谢府内的正厅里,谢安一身朝服正襟危坐在巨烛下细细读着:“义父大人安,我等已顺利抵达芜湖县李远县令处,李县令诚如义父所言乃能吏也,更为难得的是,此人人品端方对我等之事极为支持,现已查明芜湖县饱经匪患及秦兵骚扰,已是伤痕累累之地,但正因如此,在此地建军才更为合适而且更为迫切;义父读到此信时我当已经剿灭一处盘踞巢湖湖心岛之匪患,业已正式进入募兵阶段。”

谢安看到此处长嘘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展颜往下读:“我已于芜湖县屯购粮草以备军需,然目下最难之事便是武器盔甲及战马,此事我在当地无法解决,离京之时我已经秘密购置一批盔甲武器,此时可问小俊得知,但数量甚微不堪大用,唯有求义父从中暗暗斡旋,想办法弄一批武器盔甲连同我前批所购运抵芜湖,战马可先不予考虑;所需银钱可与道蕴接洽,家中财务掌于她手,一切由她定夺,望义父速速置办,我等在芜湖县翘首以盼,韩暮顿首再拜义父康安!”

谢安放下信笺,起身沉思,陈坤和俊杰二人矗立一旁不敢稍有声响,怕打断他的思路。

谢安转头道:“韩将军可有其他言语要说的?”

陈坤躬身道:“韩将军还想请谢大人想尽办法将桓大司马大军调往广陵驻守,说此事重大,关系成败,请谢大人务必想想办法。”

谢安喃喃道:“这小子处处给我出难题啊,他知道我此刻是骑虎难下,肯定会帮他,这小子算计人算计到骨头里了。”说罢苦笑着挥挥手中的信笺道:“所需钱银可与道蕴接洽,说的好听,你们韩府现在还有几个钱?武器盔甲动辄数千万,你们接洽的起么?。”

俊杰躬身道:“谢公,家中《回春堂》收益颇大,开业二十日来,四处店面已经进钱百万,二哥说了,《回春堂》要开遍大晋各地,还怕没有钱来还给您么?”

“二十天百万之巨?”谢安睁大眼睛问道,完全忘了俊杰言语中的丝丝不敬之意。

“确实如此!谢公可询问韫夫人……唔……谢小姐,她最清楚。”俊杰躬身答道。

谢安沉思半晌道:“非是我不愿拿钱出来,韩暮是我谢家的一份子,我谢家的钱他自然可以用,我的意思是若要置备武器盔甲战马,倒也不是难事,难得是我们一时哪来这么多的钱银来垫付款项,方才我便在考虑借贷之事,京中富户我倒是能借来一些,但是如何偿还?若是单靠谢家恐怕无力承担这么大的一笔债务,但经你刚才一说我便有把握了,综合我谢家和你们韩家的财力,完全可以偿还所需钱银,此事可为矣。”

俊杰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谢安,羞的满面通红,连忙磕头赔罪。

谢安不以为意,只微笑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们去吧。”说罢上轿离府上朝而去。

第二零零章 北府新军(十二)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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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谢安和王坦之、张玄等人向桓温提出还兵戍边之事,自夏末到十一月末的隆冬,桓温大军已经停留在京郊三个多月,随着气温骤降,营帐里都已经滴水成冰,加上驻军京畿总是不合规制,所以桓温也打算还兵姑孰了。

但谢安等人提出的是请桓大司马还驻广陵,这教桓温有些措手不及,但谢安王坦之等人以大晋与秦国在寿春正起争端为名,实在是难以叫人反驳,而且谢安言道:“韩将军正出使秦国,商谈寿春纷争事宜,还驻于广陵一来给韩将军撑腰,谈判时增加底气,二来若战端开启,也便于及时增援寿春,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朝中大臣均觉谢安所言有理,这次连司马昱也公然站在谢安这边;司马昱不是傻子,他自己下的密旨允许韩暮在芜湖县建立北府军,当然能猜得到谢安此举的用意,姑孰横亘在京城和芜湖县之间,韩暮要成气候必然处处受到掣肘,所以他极力支持谢安之议。

桓温、郗超等人虽隐隐感觉似有不妥,但既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阴谋的痕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毕竟废帝之后杀人太多,已有民愤,不如趁此机会缓和各方矛盾,也有利于民愤的平息。

再者广陵比姑孰离京城更近,一旦有变,可迅速赶到京城,无形中对京师的威胁又大了几分,这正是桓温乐意见到的。

桓温和郗超交换眼神之后,便半推半就的同意了,但是郗超另外长了个心眼,他决定暗中调查此事,找出谢安等人的真正目的。

此事一成,谢安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从一开始便没有考虑周全,若不是秦人作祟,也很难有理由忽然让桓温将大军调到广陵驻扎,这件事了结,韩暮那边的压力剧减,北府军建立成功几成定局,剩下来的便是这些武器装备之类的琐事了,这些事只要有钱就好办,谢安甚至已经偷偷的让张玄和专司此职的官员打了招呼,以禁卫军换装为名,开始申请了。

在此之前,俊杰和陈坤在见过谢安之后便回到韩府,将信件送给谢道韫,虽正值隆冬凌晨,气温寒冷,但是得到消息的王玉润,柳如眉以及几个丫头们还是不畏严寒聚集到谢道韫的房中共同细读书信,谢道韫拆开信封的双手似乎都在微微发抖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韫姐、玉儿、眉儿诸位夫人;叶儿、晴儿、翠儿几个小丫头,你们好吗?”光这一句就让几女羞不自禁,心情激荡。

谢道韫强自压抑心中情感继续念道:“我与菱儿、彤云已抵芜湖县,正在着手准备建军事宜,一切皆顺利,诸位夫人无需挂念;想我夫妻几人从未分离,此番为了这世间俗务居然抛妻离家至于千里之遥,更将或有数月之长,心甚愧之,这几日我更是夜夜梦见与你们团坐小筑弹琴唱词之景,可见相思之情是如何的折磨人,我恨不能身插双翅,飞越千里关山来到你们身旁,与你们相聚;写到此处我不由的哽咽至难以行文,魂为之销。”

听到此处,众女早已珠泪盈盈,柳如眉和叶儿等三个丫头更是哭泣出声,这半个月以来,几人经历相思的煎熬,又无法排遣,早已憋闷不已,此时受信中言语打动,都憋不住了。

谢道韫轻扶怀中痛哭失声的柳如眉的香肩,眼中水雾升起,即便是大晋第一才女,动情之时亦是难以控制。

“然形势如此险恶,诸位夫人心中自知,我平日不太和你们谈论时局,此刻我也不想言之太多,我只想告诉你们,你们都是我心中的宝贝,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故而我这趟出门势在必行,人言: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长相厮守。放在目前我认为深得我心,我正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和你们长相厮守,才甘愿短暂的离开你们开辟一片足以遮风挡雨的天空,大而言之,为黎民百姓,小而言之为我们自己。”

“家中诸事便劳烦诸位夫人费心,《回春堂》一事玉润切不可操之过急,你本有隐疾,决不可操劳过度,家中大小事务韫姐要一力承担,大晋第一才女被我用作管家婆,我是否罪孽深重呢?眉儿每日可协助玉润或者去帮帮碣石先生的忙,学学操持家事,以后也可抵挡一面;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失了韩家夫人的派头。”

“谁整天哭哭啼啼了?死韩暮。”柳如眉听到这句啐了一口。

谢道韫伸手将她揽到怀中继续念道:“家中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可着俊杰前去谢府和义父商议,其实我无需交代,几位贤夫人在家掌舵我颇为放心,我有画像在雨润处,你们若想念为夫可去一观,但不可以之擦眼泪鼻涕之类;最后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在信笺右下空白处留有一吻,诸位夫人若爱我的话,便请在此唇印上印下一吻,为夫便能感受到你们温暖的小嘴了。至此搁笔,夫韩暮字。”

众女往信笺左下看时,果见一枚大大的口印带着淡淡的香味印在那里,看那口红的颜色呈粉红色,正是张彤云喜欢用的那种,想来是用张彤云的口红涂抹之后印在那里;那唇印薄唇细长,微微上翘,是韩暮的嘴型无疑。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呢,都不好意思动口,半晌谢道韫叹道:“这惫懒之人,尽是会想办法作弄我们,罢了!”轻俯臻首用小巧的嘴唇在那唇印上轻轻一吻,脸上飞霞扑面。

众女本来就千愿万愿,只是碍于脸面才犹豫,见谢道韫都这样做了,自然再无顾忌,六女一一吻过唇印,脸上一片幸福之色,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冬日的暖阳照在南巢镇上,天气出奇的晴暖。

破败的小镇经过一天一夜的修葺,已经显得整洁而又生气,左近四里八乡的数千百姓自昨日起便自发的来到南巢镇参与整修;他们将倒塌的碎石灰土一筐筐的运道镇边,烧焦的枯木一根根的移走,破损的房顶和墙壁用泥水大石修补起来,在将镇中的路面破损之处用大石填满整平,人们分工合作,进展的有条不紊。

韩暮一早便带着二女和四十名飞虎队员满载着一船的物资前往南巢镇,谢玄和梁锦春留下准备收购沈子方和万子良两个倒霉蛋的粮食,将在随后的几天将物资陆续运达南巢镇。

南巢镇位于巢湖东北角,濡须河的入口便在南巢镇的正南方五里处,小镇临湖而建,匪患未起之前,镇山居民靠水吃水,水产业相当的发达,周围四里八乡和各州县的人都会汇聚到此处采购水产,久而久之,这里的店铺和商家也逐渐兴旺发达,永和初年的时候,小镇已经是方圆几十里内的集贸中心,人们富庶安乐。

然而,匪患一起,加上秦人日益猖獗,骚扰日盛;几年之内把个上万人口的繁华小镇弄的破败不堪,居民死的死逃的逃,数年不闻鸡犬之声,夜间更是寂寂如鬼城。

钦差大将军韩暮一到,顿时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最为凶恶的一处对南巢镇威胁最大的土匪,怎么不教百姓们欣喜若狂,故土情结让这些离家日久的百姓们都燃起了希望之火,他们一个个便如同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聚集到南巢镇,他们要亲手将小镇重新建立起来。

韩暮等人策马走进镇子,眼前忙碌的景象让他心情大好,袁岗得报,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迎接,韩暮命人召集百姓将随船运来的物资一一搬运到镇中的一座还算完好的大宅内,严密看守起来。

随船的物资有五千石粮食和一批的武器盔甲,还有收购来的五十头肥猪;韩暮下令先宰杀三十头肥猪,犒赏参加重建的百姓,并宣布凡是参加建设的百姓按每日一百文结算工钱,得到消息的百姓顿时欢腾一片,连夜工作的疲劳也瞬间烟消云散,个个像上了发条一般,卯足了劲头,喊着号子忙碌不休。

韩暮在袁岗等人的陪同下策马沿着镇子兜了一圈,仔细的观察地形和方位,韩暮此时多么想谢道韫在身边,才女在建设方面的才能非自己所能比较,但韩暮也知道这也是空想,目前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在细细思索一番之后,一个细致的建设计划逐渐形成,这是一个庞大的建设计划,虽然可能一时间无法建设的完备,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凭借手头的人力和财力,勉强可以将主要的轮廓建立起来。

韩暮拿过纸笔,在一张大纸上细细的描画起来,袁岗等人肃立一旁,静静观看,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韩暮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但是他们习惯了这个少年的奇思妙想。

大晋咸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在边境的一处小镇上,一名少年将军手提羊毫站在一座破败的小镇中心;他不时在白纸上挥挥洒洒,这一刻和周围数千军民的忙忙碌碌形成巨大的反差;谁能想到,不久之后此地将诞生一座全新的要塞,这座要塞不仅将是威震天下的北府军的老营,亦将会成为近两千年屹立不倒的一座古城。

第二零一章 北府新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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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县东门十字街口,梁锦春正坐镇收购点,等待着该来的人,今天上午前来卖粮的已经寥寥无几,直到巳时三刻仅仅收到了三十石粮食和六十多件冬衣,但梁锦春不以为意,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便是等候沈家和万家的人前来卖粮。

久等的人还未到,梁锦春有些焦急,他只好祭起最后一招,派了十多名士兵满城去吆喝:“今日是韩大将军收购军粮,冬衣的最后一日,午后便要开拔,有余粮的乡亲们赶紧去收粮点卖粮,过时不候。”

士兵们特意的在万府和沈府边上多溜达了几圈,一圈喊过之后,果见前来卖粮卖棉衣的百姓多了起来,但是就是不见沈家和万家人的踪影,梁锦春正疑惑间,忽听身后的街角有人高声的叫他:“梁先生,梁先生!”

梁锦春回头一看,他认识这个人,这人正是沈家的管家沈老四,他强自压抑内心的欢喜,淡淡的道:“原来是沈管家,有何贵干啊?”

“梁先生真是走了鸿运啊,短短几天就被这钦差大人看中了,这么个大肥差事,羡慕死人呐。”沈老四皮笑肉不笑的道。

“沈管家有事说事,我这可正忙着呢。”梁锦春在沈府做西席之时可没少被这沈管家欺负,工钱总是想方设法的克扣,言语上也极尽奚落讽刺之能事,所以对这沈管家并无好感。

沈老四自知此一时彼一时,倒也对梁锦春的态度没有办法,肚里暗骂脸上赔笑道:“梁先生,我家老爷想请你过府一叙,不知梁先生可肯赏脸么?”

“你也看到了,我公务在身,实在抽不开身,请代我向沈老爷告罪一声。”梁锦春紧记韩暮教诲,架子十足。

我呸!沈老四在肚里暗骂道:穷酸讨饭花子傍上了大官就变成这幅嘴脸了。

“梁先生,我家老爷找你确实是有急事,劳驾您去一趟呗。”沈老四忍气吞声的道。

“你请沈老爷来此便是,我这里实在走不开,要不请沈老爷去县衙等我吧,我这就要收了,午后便要开拔,实在没时间啊。”

沈老四心中怒极,但是此刻有求于人,老爷吩咐不可得罪于他,只得再次赔上笑脸道:“梁先生,我家老爷找您是想商议卖粮之事,家中三万石粮食想卖给官家,为官家尽一份绵薄之力,此事对先生的也极有好处,先生还是去一趟吧。www.65txt.com”

梁锦春肚里暗笑,心道:韩将军真乃神人,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本事硬是逼的沈家主动前来卖粮,当下正色道:“军粮已足,韩将军已经下令停止收购,沈管家回去禀报沈老爷一声,粮食他留着明春再卖吧,在下帮不上忙了。”

沈老四一听顿时傻眼了,赶紧转身便回去禀报沈子方;梁锦春心下颇为忐忑,按照韩将军的安排这么一说,万一沈家就此便不卖粮食,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仅仅过了一小会,他便看见一辆马车从街角驶来,沈老四屁颠屁颠的跟在车边一溜小跑的气喘吁吁;沈子方出动了。

沈子方客客气气的将梁锦春请到马车里,先套关系,再叙旧日交情,几番客套之后,梁锦春这才答应为他冒一下风险,将他的三万石粮食全部吃下。

“这三万石粮食我便按照三百文一石给你结账吧,沈老爷以为如何呢?”梁锦春淡淡的道。

“什么?你们收购的价格不是四百一石么?凭你我的交情,你不给我涨价便罢,为何还要压我价格?这不是叫我血本无归么?”沈子方嘴巴肿起,牙齿漏风,发怒之际表情甚是滑稽。

“那是原来的价格,韩将军已经下令停止收购,我这是自作主张,如果没有个好理由,你叫我如何向韩将军交代呢?韩将军倘若问起,我大可以你家粮食价格低廉为借口搪塞过去,沈老爷不至于看着我冒这么大的风险而不顾,只顾你自己之利吧,再说你这粮食收购来的价格仅仅二百八一石,你当我不知么?”

沈子方哑口无言,但是三万石粮食一下子就少了三百万钱,这叫他着实无法接受。

“三百五如何?我再拿出十万钱送给梁先生做辛苦费。”

“不成,为你这十万钱,没得丢了性命,这样吧,三百一十文,不卖你就留着,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粮,我也省的担这个风险。”

“三百四如何?已经低于市价了,这样你总能交代了吧?”

“在下事务繁忙,沈老爷您忙。”

“三百三,三百三,做生意还容人讨价还价呢,您梁先生总不至于开了金口就不容他人还价吧。”沈子方快要崩溃了,昨夜被打得肿胀的嘴巴和双颊还乌青乌青的,看起来滑稽可笑。

“三百一每石,您要是觉得能卖就卖,官家收粮,如何能够和市井小民相比,来来回回讨价还价成何体统!”

“……”

“沈老爷,在下可等着回话呢,行不行您一句话,在下午后便要开拔,时间紧的很,可没时间再耽搁,韩将军的军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好好。”沈子方恶声恶气的道:“老爷我就当是赌钱输了几百万,卖了;但是我只卖两万石,这么贱的价格我得留点明春卖个好价钱。”

“那可不行,要卖便全卖,要不您就全部留着明春卖高价;韩将军若是知道这么低的粮价我不能全部买下来,岂不要了我的命?官威难测啊,我不想节外生枝。”梁锦春自己也没想到这样的狡辩之语居然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些话近乎无赖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抢粮食还是在收购粮食啊?”沈子方怒了,“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做买卖公平,你们这是强买强卖啊。”

梁锦春抬腿便下了车,抱拳道:“我便不追究沈老爷辱骂官家之言了,您请自便,那边万老爷的马车过来了,相必也是来卖粮食的,在下失陪了。”

万家的马车很识相的从街角拐来,沈子方看的真切,忙将梁锦春拉回车里道:“老夫一时口胡,失敬失敬!就按梁先生所言的办吧,哎……我定是上辈子造了孽。”

梁锦春笑道:“沈老爷为韩将军低价提供军粮,乃是功劳一件,我定会禀告韩将军,请他给予嘉奖。”

沈子方哭丧着脸道:“嘉奖倒不必了,只求韩将军赶快剿灭土匪,还我等一个太平的日子吧。”这一句倒是真心真意的话,这次被敲诈了一千万,沈子方真正对青台山匪徒们恨之入骨了。

“唔……沈老爷,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这里库存只有六百万钱,您这三万石粮食价值九百三十万钱,我只能先打个三百三十万的欠条了。”梁锦春自己都没法开口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欺压百姓的恶官。

“什么?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沈子方跳脚大叫。

“嚷嚷什么?钦差大人韩将军盖上大印的欠条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过几日朝廷军饷一到马上就能还你,你还怕钦差大人赖你帐不成?”梁锦春鄙夷的看着沈子方。

沈子方瘫倒在车厢里,半晌无语,有心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但是一想到今晚匪徒们便要来府中取钱,到时候要是没钱的话估计要坏了全家上下百多口的性命,他便只得忍气吞声的接受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沈子方心头滴血,探头出车吩咐沈管家回府赶紧将粮食运出来过秤交易,自己则乘着车去望江楼找了个单间喝闷酒去了。

梁锦春如法炮制又将刚刚赶到的万家老爷弄的几要吐血,有了沈家在前的例子,万家也无奈的交出了自家库存的一万四千石粮食。

至此,军粮收购大功告成,收购加上缴获的的粮食六万四千石,足可供应五万大军有余,仅仅花费钱九百万不到,这么多粮食如果按照市价售出的话没有足足两千一百多万,节省了大批的钱银。

就在谢玄、梁锦春等人正将所有物资装船陆续运往南巢镇之时,南巢镇内已经是另一番景象,在韩暮的指挥下,原本正在整修房舍的百姓忽然接到了拆除所有房子的命令。

众人都傻了眼,这少年将军不是脑子烧坏了吧,刚修葺的一新的房子,便要下令拆除;几名老成持重的百姓找到韩暮跟前,要问问怎么回事。

韩暮拿出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面纵横交错标记着街道,房舍,军营等地标,给那几位百姓看,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道:“大人,这些小民们看不懂啊,你还是给我们讲讲吧。”

韩暮哈哈一笑道:“也好,你们四个我先委派你们为民夫的领班,我带你们转转,稍后你们便各带一千民夫分工协作,我们要赶在年前将这里建的漂漂亮亮的。”

四名领班跪地道谢,都跟随韩暮爬来上镇中那幢当作临时仓库的大宅子顶上,这座宅子比四周的建筑都高,站在屋顶上,四下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韩暮伸手一指北方道:“北边便是两淮之地,也是我大晋和秦国接壤的边界,我要在这里筑一座坚城,成为阻挡秦军进入我大晋内陆的门户。”

“这座城池背靠巢湖,无后背受敌之虞,只需在北东西三面筑起高高的城墙,竖起高高的箭塔,便可扼守南下要道;至于这城里须得重新规划。”

韩暮伸手朝下指点道:“你们看,从北面那座房舍开始,每隔五百步开辟一条城中大街,一共十条主街横贯南北;再从东面那座房舍开始东西修筑十条大道贯穿东西,这十纵十横便是我巢湖城的主要大街,街道之间便是商铺,房舍,军营设立在城门附近,建成以后,这里将是何等的宏伟气派,你们看可使得?”

韩暮双目放光,侃侃而谈,几位领班听得如痴如醉,悠然神往,这位少年将军这是何等的气派啊,一切推倒重新建立一座新城,此事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

第二零二章 北府新军(十四)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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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领班搞明白了韩暮之意,在袁岗的组织下将民夫组织成甲乙丙丁四个千人队,甲队负责将所有占据在规划道路上的房屋全部拆除;乙队则负责筑起外围的城墙;丙队对城内的规划内无需拆除的房舍继续进行修葺,并将甲队拆除出来的木料,瓦石进行分类整理,以备使用;丁队一千人则在几十名士兵的保护下,去北边十里处的一座名叫凤凰山的小山上伐木运石。

一些妇孺和老人也自发的来帮忙,张彤云和苏红菱便将他们组织起来做些蒸煮,清扫之类的事务。

一时间人人热火朝天的干活,欢笑声,呐喊声,齐整的号子声响彻湖畔小镇,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韩暮自己亲自参加了乙队筑建城墙的队伍里去,带头和大家竖起厚厚的夹板,再往夹板内倾入一层层糯米汤搅拌的沙土,再用巨大的石头夯实。

韩暮见这种城墙确实厚重结实,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忽然灵机一动,要求筑城的百姓在放入夯土之前先在夹板内每隔几步就竖起一根圆木,然后再注入夯土,夯紧压实。

果然同样一臂厚度的城墙,在放入圆木之后居然几十人抬起巨木轰了几十下才轰倒,而没有放圆木的几下就轰倒了,原先以为这是多此一举的百姓们纷纷向韩暮伸出大指,讨教其中的道理。

韩暮哈哈大笑道:“说起来话长,大家知道这个方法有用了就好。”心道:难道我要告诉你们什么叫混凝土么?

天近午时,前来报名投军的人越来越多,袁岗在东门外设下报名处,每一个合格的男丁都发给一个号牌,每满一百人便由一名飞虎队员前来任临时队长,带到镇内编入各处的建设大军中,一上午前来报名的青壮年已经将近两千多人。

午时,众人收工休息吃饭,每人两大碗定额的白生生、香喷喷的大米饭,外加猪肉炖上冬青菜,再每人来一碗鸡蛋汤,这顿饭吃的大家眉开眼笑,百姓们东躲西藏,受尽惊吓,几年来这顿饭吃的最香,最舒心。

吃完饭之后,韩暮让大伙儿休息半个时辰再继续工作,数千人躺在温暖的阳光下,有的聊天,有的睡觉,有的嬉笑,个个脸上洋溢着喜色。三五中文网

韩暮可没空休息,他带着二女和袁岗以及四十名飞虎队员聚集在镇中的大宅子里商议着下一步的安排。

韩暮做了如下的分工,招募之事由袁岗全权打理,等梁锦春来了之后让他协助袁岗搞好后勤工作;招募的人数先控制在两万以内,等这两万士兵训练的差不多了,再继续招募至四万的足额,以后是否扩充,要看时机而定,目前形势之下,贵精不贵多。

袁岗提议北府军的建制如下:建立四个军,每军一万人;军内设置十营,每营千人;营内再设置十小队,每队百人;队内设置十小什,每什十人。

韩暮想了想,建议在军到营之间设立了三个叫‘团’的级别,每团管辖三个营,如此一来,四个军剩下来的四个营由正副主帅直接统帅,作为亲卫团使用;战时亦可作为预备队随时补充兵源。

韩暮的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叫他们抓破了脑袋;按照这个建制,需要几百名带兵的将领,统帅之职当然非韩暮莫属,左右副帅亦可由袁岗和谢玄担任,但是其他的便难以寻觅了。

韩暮就这个问题思索了半天方才定下权宜之计,先由袁岗和谢玄各自兼领两军,而后可慢慢物色人才,团营级将领可从飞虎队中选拔担任,其余的百夫长,什长便可在训练中产生,训练积极的,态度端正的,打仗勇猛的都可提拔晋升,如此一来也可在北府军中形成向上的气氛。

另外韩暮还打算在军中开办一个军校,由自己和袁岗、谢玄以及熟读兵书的梁锦春作为教官教授兵法,培养一大批的中坚力量。

其他的诸如军队的后勤,军旗的设计制作,军团营的将领级别待遇,以及军团营的大号,事务繁杂的让韩暮快要发疯了。

张彤云见韩暮被这些事弄的都要抓狂了,主动请缨设计军旗和为各军各团营命名,苏红菱也主动要求承担后勤的登记和发放的工作,这个时候人人都要硬着头皮上,每个人都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韩暮头痛之余,终于想起后世那句话的正确之处: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这句话套到现在是何其正确,韩暮十分后悔自己没有多注意这方面的人才积累,以至现在捉襟见肘,无人可用。

第二件大事便是剿灭青台山上的另外一股土匪,这股土匪也有五百之多,韩暮倒不是因为怕他们前来捣乱,而是想着在那个土匪窝里能捞些什么出来。

姥山岛的土匪肥的流油,这股土匪应该也不会太差吧,韩暮舔着嘴唇想着,这事要赶紧解决,自己还要在年前赶去秦国完成那个所谓的出使的使命,可是诸事繁杂,教他如何安心前往呢?只有将这里安顿好了他才能放心的前去,谈判之时,手中有兵也不至于受秦人胁迫。

未时末,谢玄和梁锦春押送着三条官船和几十条李远征集的小船赶到了巢湖南门码头,韩暮一声令下,顿时数千人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将粮草等物资卸除一空,镇中的大宅内被堆得满满登登,梁锦春带领一批民夫一一分理,一直到晚上才将粮食囤积成数十个大粮垛。

韩暮命令分出一百五十名射声营士兵专门看守粮垛和物资,所有靠近镇中三十步的闲杂人等一律诛杀,他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北府军的命脉所在,一旦出了问题,什么都完了;入夜之后,袁岗更是亲自督守镇中,确保这些物资的安全。

大帐内,梁锦春正将所有物品一一造册汇报给韩暮:“粮食六万四千石,军马加上上次缴获的一百五十多匹一共三百八十匹,盔甲两千零三套,武器三千六百件,帐篷五百顶,火油六十七桶,棉衣四千件,另外还有盾牌,绳索,抓勾,小车等物资若干。”

韩暮点点头,目前这些物资虽然看起来蛮多,但是分发下去之后,还差的太远,只有期待陈坤能从谢安那里顺利的要来急需的武器和甲胄了,除此别无良策;再以后便是最少练成几千士兵去秦国境内与秦军交战,缴获盔甲和武器战马,但这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练兵才成。

“我们还有多少钱?”韩暮问道。

“目前尚余六百七十万钱,上下不会误差到一万,恕在下没有仔细盘点。”梁锦春道。

韩暮微笑道:“梁先生,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已经决定提拔你为我军中的长史,从今日起你便有了六品的官衔,享受朝廷俸禄了。”

梁锦春纳头便拜,激动的热泪盈盈,谁能想到仅仅跟随这位少年将军七八天的时间,自己便从一介平民一跃而至六品官阶,比芜湖县令李远还要高上一个品级。

“梁先生请起,这是你应得的,以后要你操劳的地方还要更多,官职越大责任便越重啊。这里的后勤和筑城这两件事便着落在你手上了,我会挑拨一百人供你差遣。”

“将军放心,士为知己者死,锦春不才,愿为将军肝脑涂地。”梁锦春躬身道。

韩暮示意他坐下,道:“这六百万钱你要看紧了,非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筑城要钱,军饷要钱,或者在不知名的所在都要钱,梁先生是我的钱袋子,可要给我捂紧了。”

梁锦春道:“这个下官自然明白,军中还有一批珠宝首饰和金子,都是上次剿匪所得,我抽个空子去合淝县一趟将它们全部变卖换钱可否?”

韩暮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这些东西留着应急,再说在这里也卖不出好价钱,改日我回京城之时带去兑换,保管可比在这里多出一倍的收益。”

梁锦春点头称是,韩暮忽道:“尊夫人可跟随前来了?”

梁锦春道:“自然要来,这里以后就是家了嘛。”

韩暮哈哈笑道:“是啊,以后这里将会比芜湖县,合淝县繁华百倍,叫尊夫人可要好好选个门脸,以后生意定会兴隆无比。”

梁锦春呵呵笑道:“大人想必是想吃那‘香百里’了吧?”

韩暮奇道:“咦,你怎知道?”

“大人无端问起拙荆,又关心拙荆的生意,不是想起那臭豆腐又是为何?”

韩暮呵呵笑道:“算你猜对了。”然后凑近梁锦春眨着眼问道:“尊夫人可带的一些来了?”

“自然带来了,她临来之时特意提及将军爱吃这口,所以带了一大罐呢。”梁锦春笑眯眯的出帐而去,不一会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豆腐西施梁夫人端了两大碗‘香百里’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韩暮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吃,刚吃了第二块,身后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一把夺过筷子,韩暮愕然望去,只见原本在内帐休息的张彤云和苏红菱二女正目不转睛额盯着碗里热乎乎的臭豆腐,玉腕翻飞之下,碗里的‘香百里’迅速减少,韩暮哪甘罢休,伸手去夺筷子,顿时三人在帐内你争我夺,忙的不亦乐乎。

梁锦春和梁夫人愕然对视一笑,轻轻的退出帐外……

第二零三章 北府新军(十五 军纪如山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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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六七日,天气都晴好无雨,韩暮趁此机会抓紧督促筑城,随着招募的士兵越来越多,加入筑城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

袁岗别出心裁将派人到芜湖县江南江北各镇四处张贴招兵标语,标语五花八门都是韩暮想出来的词。

“保家卫国,参军光荣!”

“杀匪斩秦,升官耀祖!”

“一人参军,全家不饿!”

“北府新军,人民的子弟兵!”

“宁愿沙场洒热血,不学孬种老家中!”

“英雄不问出身,寒门亦有英豪!”

这一条条煽动性,诱惑性,感染力极强标语贴满了芜湖县的四里八乡,在这种气氛的感召下,源源不断青壮年男丁纷纷赶往南巢镇,报名参军。

韩暮谨守着自己的承诺,家中独子的一律打发回家侍奉父母,除非是孤儿;家中有妻儿的必须要征得妻儿的同意方可入伍;儿女未成年家中无人抚养的一律打发回家;最后又将招兵的年纪缩短到十八到三十二岁之间。

但是即便如此,短短六七天共招募一万七千人,更有外县、外郡的青壮年闻声而至,人数还在增多,韩暮等人既喜又忧。

在上万人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下,巢湖城已经初具规模;丈许宽、五尺高的城墙已经建成,剩下来的只需逐渐加高到两丈高度即可,为了取用来筑建城墙的的泥土,刚好在城墙外挖出了一道深六尺,宽三丈的护城壕沟,沟内铺设荆棘竹刺,只待灌水进去便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城内的十纵十横二十条主干道已经用碎石铺设完毕,道路两旁在韩暮的指导下开辟暗沟直通巢湖,作为巢湖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干道之间的房舍正在着手搭建,城中间一大块空地上筑起高大的围墙和箭塔,将粮垛和大宅子围在当中,成为北府军的军事首脑驻地。

东南西北四门处各划出一大片地域建设一排排整齐的军营和宽大的校场,成型以后的四军分驻四门,守卫四方。

只需再过三五日,城中房舍全部建设完毕,便可安顿居民入住了,到时候可将城外良田重新划分入户,但这些事还是留给李远去做吧,这是芜湖县的辖地,总不至于越庖代俎。三五中文网

随着城中建设逐渐进入最终的阶段,北府军的新兵也正式撤出建设城池的任务,全部归建入营,只留下两千不能参军的民夫继续加高城墙和筑建房舍。

一万八千名新兵按照张彤云所起的名字建立“地、水、火、风”四大军,这名号取其四种天地间互不侵扰的四种基本形态之意,地字军和水字军归入袁岗治下,火字军和风字军归谢玄辖制,并在四军之下设立三团,命名规则为:地字军下辖制地一团、地二团、地三团;以此类推如法炮制。

由于武器盔甲严重短缺,韩暮决定暂停招募士兵,先将手头这一万八千人武装起来,训练到位,这一万八千兵都是普通百姓出生,有人凭得是一腔热血,有人是为了光宗耀祖,有的人也许仅仅是为了吃饱肚子拿军饷而已,这样的一支军队毫无战斗力可言,不客气的说这些只是乌合之众,所以当务之急不是继续扩大人数,而是赶紧将这盘散沙聚拢捏造成一道钢铁长城。

袁岗和谢玄对韩暮提出的建议十分赞同,三人着手制定北府军的军规军纪,以及训练计划。

大晋咸安元年十二月初十,北府军在刚刚建成的巢湖城北大校场举行了建军大会,宣布了已有的各团各营将领和校尉的任命,并宣布了北府军的十七大军规。

袁岗站在校场的高台上当着黑压压肃立的北府军士兵宣布了这十七大军规: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淫妇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配合这十大军规的执行,北府军中成立督军营,专门针对违反军规的士兵进行惩罚;所谓军法如山,这十七条军规一宣布,顿时引起下边新军们的一通议论,本来就是抱着杀敌立功,报仇雪恨的目的来的士兵自然没有什么怨言,但是有一小部分纯粹为了投机或者想来军中混吃混喝的人立刻感到了不自在,当场便有五十多名新兵站出来表示要脱离北府新军,回家另谋出路。

袁岗没料到居然在立军大会上出现这样的情形,有些惊讶,回头看了看端坐帅位上的韩暮,韩暮知道:一只军队要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一定要军纪严肃,赏罚分明,他不想在今天杀人,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韩暮站起身走到台前,对着那五十几人温言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们自己可知道?”

一名瘦高的士兵答道:“我们是北府军啊,但是我们受不了将军您这苛刻的军规,所以我们不干了!”

“对,我们不干了。”

“哪有这么样的军规,动不动就斩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是……”

那五十几名士兵七嘴八舌的鼓噪。

韩暮看看其他一万多名有些躁动不安的新兵,大声道:“以上哪一条不是军队之大忌,犯了这样的大忌还不该杀么?”

士兵中一人高叫道:“大将军说的对,以上十七条军纪均是为兵者必须遵守的,哪有违反兵之大忌而不斩之理?”

韩暮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火一营的队列中站着一名浓眉大眼、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一句话说完,众新兵七嘴八舌的响应道:“对,对,当兵就该像个当兵的样子,没有军纪那还成军队么?”

“你们这几个胆小鬼,怕死就滚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们不是来杀土匪杀秦人的吧?是来混吃混喝,打算升官发财的吧?”

“……”

“……”

众士兵七嘴八舌的奚落嘲笑这五十几名士兵,领头的高瘦的士兵骂骂咧咧的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丢扭头就走。

“老子才不去送死呢,你们这帮蠢蛋。”

其余的士兵也都纷纷丢下兵器脱下盔甲便要离去。

韩暮冷笑一声道:“你当参军是儿戏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韩暮一挥手督军营士兵一拥而上将五十几名逃兵通通拿下,韩暮在伸右手轻抚左手无名指上的南珠戒指,沉声喝道:“谢副统帅何在?”

谢玄忙上前施礼道:“末将在!”

“按照军规,这群逃兵该如何处置?”

谢玄默默比对,随即大声道:“按照北府军军规第十三、十四、十五条,斩无赦。”

韩暮眸子中掠过一道寒光道:“那还等什么?”

谢玄大声道:“遵命!”转身对台下大喝道:“督军营听令,将逃兵就地斩首示众,首级悬于大营外三日示众!”

督军营士兵齐声大喝应诺,那五十几名逃兵这才感到这不是开玩笑了,都哭喊着求饶,韩暮怒骂一声:“孬种!”回归帅位坐下。

督军营士兵手起刀落,五十几颗人头顷刻滚落尘埃,近两万名新军士兵鸦雀无声,全场肃然。

第二零四章 北府新军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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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岗又宣读了二十条晋升嘉奖条例,对军中各种晋升嘉奖的条件作了明细规定。

如第三条:奋勇杀敌,戮力向前,斩一敌赏钱一吊,斩五人赏钱十吊,并升为什长,斩十人赏钱二十吊,授北府勇士称号,升百夫长。

又如第七条:举报军中细作,或妖言惑众扇动军心者,赏钱五吊,并据情节给予擢升;

第九条:奋勇护主,力保主将周全者赏钱十吊,并擢升为主将亲卫,酌情授予军职;

第十二条:一什之兵累斩敌二十名,全体嘉奖并晋升一级,类推至一队,一营、一团、乃至一军斩两倍于己之敌,全体嘉奖并晋升一级;所在队、营、团、军获北府军‘飞虎’称号,他军士卒见之须行礼致敬。

……

……

二十条晋升嘉奖条例便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的一块大石头,荡起层层涟漪,众将官群情振奋;这个嘉奖条例不仅物质奖励丰厚,而且在荣誉上也叫人眼红,谁不想获得一个北府勇士的称号,或者是身处在一个叫飞虎队或者飞虎营的团队中,享受他营官兵的礼遇。

韩暮等人制定的这个条例紧紧抓住了士兵们的心理,深得人心。

接下来开始授旗仪式,北府军军旗是张彤云亲手设计并缝制完成,蔚蓝色的底子,中间一颗硕大的鲜红五星图案,韩暮知道张彤云是以他手握五星图案为设计思想,象征的正是广袤天空中的一颗闪亮之星。

各军的旗帜分别是褐色的地字旗,蓝色的水字旗,红色的火字旗,和白色的风字旗,旗上的地、水、火、风四字均由韩暮亲笔所书,气势非凡;袁岗和谢玄各自代表两军接过大旗,插在高台之上。

五面大旗高举,在高台上猎猎飞扬,全体北府军官兵仰视着五面大旗,心生自豪之感,从此以后,这支由一位天才少年组建的新军将傲立大晋北疆。

建军大会结束之后便进入严格的训练阶段,这些新募的士兵什么都不懂,袁岗谢玄和几十名飞虎队员只得从最基本的东西教起。

首先是列队,向左转向右转,齐步走,跑步走,这些简单的内容;即便是这么简单的内容都进行的惨不忍睹;队列站得弯弯曲曲如土蛇,齐步行进之时王大踩了张二的脚,张三打了李四的手这都是常事,更有一些动作不协调的新兵同手同脚的走在队列中,样子滑稽可笑,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笑得前仰后合,那些新兵蛋.子自己也笑的收不住。35zww.com

韩暮见这不是个事,于是从临时担任城内治安之责的三百射声营士兵中又抽调了一百名来充当教官,将每一个训练单位的人数减少到一百二十人,便于训练,并告诉袁岗和谢玄,新兵必须在十日内训练成型,否则时间将耽误的很长,自己在年前一定要动身去秦国,十五天的路程总不能说两个月还没赶到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袁岗和谢玄商量了一下,不严厉点看来是不行了,于是每名教官配备了一支马鞭,再训练时谁只要走错步子,迈错了腿,上去就三鞭子,全队连带每人抽一鞭子。

这样一来,两天后队列基本成型了。

接下来便是训练听战鼓声和号角声前进或后退,学会看战旗的指向和所表示的意思,再学习基本的战术和武术,足足八天功夫,这支北府新军才渐渐有了军队的样子,这其中不知多少人挨了鞭子和大皮靴,也不知到多少人被骂的狗血淋头。

期间有吃不住苦的新兵半夜偷偷做了逃兵,但袁岗等人早就对这些事异常关注,在连续两天追回五名逃兵,并且当众斩首之后,新兵们再一次感受到军法的威力,谁也不敢动这些歪心思了。

每天早中晚三通高强度的训练,把这些本来唧唧呱呱吵闹不休的新兵蛋.子们整的筋疲力尽,但是打归打骂归骂,每日三餐的大白米饭、肥猪肉伺候着,他们倒也颇感满足;十几日下来这帮士兵身上的赘肉逐渐消去,代之以彪悍的棱角分明的肌肉疙瘩。

韩暮每天便在一旁留心观察士兵中的姣姣者,他想从士兵中挑选一些有资质的骨干分子出来培养,北府军必须要培养自己的人才,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几天下来被他看上的有好几个,一日训练间隙,韩暮将这几个人统统叫到一边单独谈话。

大校场边的教官休息帐篷内,七名新兵在韩暮面前一溜排开昂首站立,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韩暮,韩暮有意识的和他们对视,这几人敌不过他锐利的目光也为他气势所迫,这才低头注视地面。

韩暮一字一顿的道:“报上名来。”

“回禀大将军,小人刘牢之……”

“何谦……”

“诸葛侃……”

“高衡……”

“刘轨……”

“田洛……”

“孙无终……”

几人声音洪亮,中气充沛。

“嗯……”韩暮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可知我为什么要叫你们几个过来?”

“属下不知,请大将军明示。”刘牢之等人大声回答,丝毫没有犹豫。

韩暮哈哈笑道:“好!不知便说不知,绝不妄加揣度,不愧我北府军中一员,实话告诉你们,你们几个在训练中表现出色,从不口出怨言,我很欣赏你们,打算提拔你们。”

刘牢之大声道:“刻苦训练乃是属下本份,属下无功不受禄,大将军还是等我等立下战功后再按律奖赏吧。”

其他几人也大声附和,韩暮倒是有些诧异了,他仔细看了看刘牢之,忽然认出他便是建军大会当日出言奚落那五十几名欲当逃兵的年轻人,顿时大声好感。

“呵呵,很好,你们能这么想实属难得,但是我军马上便有一件可以让你等正大光明立功的差事,我要试试你们是不是有真本事。”

刘牢之等人面有喜色,互相对视,却并未发问。

韩暮暗自点头,这几人对军纪确实严格的遵守,不该发问的绝对不问,这才是一名士兵最基本的素质。

“三日后我将带你们前去剿灭青台山土匪,到时候便是你们立功的时候了,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给大家看,我也好名正言顺的提拔你们。”韩暮微笑道。

几人仆地跪倒磕头,感谢韩暮的栽培之恩。

韩暮笑道:“起来吧,能不能得到提拔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表现差劲的自然不行,抑或在剿匪中丢了性命也是没办法,所以你们好自为之。”

“是,属下明白”刘牢之等七人同声答道。

“去吧”韩暮转身出帐而去,七人待韩暮离去,在帐篷内欢呼跳跃一番后,鱼贯而出归队训练。

次日上午在韩暮望穿秋水、千呼万唤、朝思暮想中,芜湖县令李远终于派人送来了消息,京城的一个镖行押解了百车的货物来到芜湖县,要韩暮去亲自接受,韩暮心中狂喜,恨不能飞到谢安面前给这老东西磕几个头。

镖局的人还在芜湖县城等着韩将军去接受货物,韩暮马上带领五百名士兵分乘三条大船赶往芜湖县城,紧催慢赶之下,午时未到便赶到了县衙。

那镖行的镖头正和李远坐在县衙里叙话呢,旁边还坐着一人,韩暮一看吓了一跳,此人竟然是谢府中的熟人谢安之的五弟谢石,韩暮忙上前参见,“五叔”刚刚喊出口,那谢石反而向韩暮口呼大将军拜倒在地。

韩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谢石也不多言只是拿出一封谢安的亲笔信给韩暮看,韩暮这才明白,谢安已经将谢石从秘书省调出,要在韩暮这里历练他了;说起来谢石不过二十五六,虽然辈分颇高,但年纪只比韩暮大不了多少,世家子弟多少有些纨绔之气,谢安此举分明是接北府军这块宝地,将家中子弟锻炼出来,以后好接他的班。

韩暮正是用人之际,既然来了个谢家不错的苗子,倒也很是高兴,只是有些奇怪飞虎队小队长陈坤为何没跟随一起过来,谢石言道,陈坤怕随同镖车前来目标太大,所以从水路乘船而来,估计要迟上几天才到,韩暮无瑕在管这些,急吼吼的接收了货物,命士兵将一个个密封的大木箱抬上船去。

谢安心思慎密,居然将这些物资伪装成普通的稻米棉盐之物,随镖车先南后北押运绕路至此,可谓是费尽心机。

在赶回巢湖城的船上,韩暮亲自撬开一只大木箱,扒开表面的破棉絮,一件件制式的盔甲呈现在面前,韩暮哈哈大笑,心道:这一次,北府军可是要武装到牙齿了。

这次谢安卯足了劲,借贷三千七百万钱之巨,在加上谢府和韩府凑起来的两千多万钱一共将近六千万钱,将禁卫营换下来的一万三千多套半新的盔甲武器全部拿下,即便如此也是走了考工司的后门。

本来这些盔甲武器都要回炉再造,但是谢安硬生生的将户部的大拿们全部搞定,对外宣称这批盔甲已经回收,再拿谢安交付的六千万钱填补亏空,户部的几位管事尚书和侍郎以及大大小小的关节人员也各自得了一笔不菲的回扣,加上王坦之谢安等人的面子,此事居然密不透风的就解决了。

桓温带兵离开京城的第二天,谢安便找了京城最大的一家镖局,重金将这批物资押运出来,唯一的要求是四个字:秘密进行。

这家镖局第一次接到这种报酬近百万钱的买卖,自然尽心尽力,挑选征集了各地分号近六百多名镖师,押送着百车一千多只大木箱半夜出城;为了掩人耳目,不惜先往南再往西北绕道前往芜湖县,一路上小心翼翼,每行五十里都要停车派人前后左右方圆数里的巡视打探,生怕漏了消息。

谢府和韩府经过这么一折腾,这次真的是将全部家当压上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恐怕要勒紧裤带过一段苦日子了;好在这两家如果不出岔子的话一年之内便可将所有欠款还清,倒也不虞就此清贫。

第二零五章 剑指青台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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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巢湖城校场上热闹非凡,一万多名北府军士兵排着长长的队伍,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按次序领取武器和盔甲,早先只穿着棉衣棉裤参加训练的士兵们领到盔甲和武器之后便迫不及待的穿上身,感到新鲜无比。***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笑呵呵的看着穿上盔甲之后英气迫人的士兵们,心里乐开了花;苏红菱和张彤云二女依偎两旁心中也极为感动。

苏红菱侧脸看看韩暮略略突出的颧骨,这张原来在吴兴时还胖呼圆润的俊脸,现在已经变得棱角分明,带有沧桑之色,此时的韩暮看起来已经再也没有十九岁少年的影子,身上的成熟和干练以及一种莫名的威严构成了一种特殊的气质,十分吸引人。

“韩郎,感觉真像是做梦一般,在吴兴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我家郎君也是一个领兵数万的大将军了。”苏红菱轻轻的道。

“我倒是想到了,我见韩暮第一面便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张彤云也痴痴的道。

韩暮微微一笑,双手搂住两位佳人道:“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你们说这是个梦也没错,但是这个梦才刚刚开始,后面会有你们更加意想不到的梦,睁大眼睛看着,可别睡着了,这个梦我要和你们共同分享,一个人做梦很没意思。”

两女看着韩暮,吃惊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心中所想的东西,她们已经越来越捉摸不透,其实她们也无需琢磨的太深,只需乖乖的和他共享美梦这便足够了。

一万四千套盔甲和武器加上已有的两千多套共计一万六千余套,将北府军几乎全部武装起来,剩下来的两千士兵虽然没能武装起来,但是他们司职的都是一些造饭烧水,喂马拉车的后勤工作,所以也暂且无需甲胄。

此处大事便只剩剿灭青台山匪徒一件,干完这件事,韩暮必须要动身前往秦国走一遭,完成出使的使命。

十二月二十二日,韩暮决定正式进兵青台山,此次剿匪也是作为新兵的第一次实战的机会,所以除了带领五十名射声营老兵压阵之外,韩暮挑选了四百五十名新兵,凑足五百之数;那青台山匪徒亦有五百人,以五百对五百也算是公平较量。

韩暮带了谢玄、苏红菱以及上次亲自接见的刘牢之等七人随军出战,这一次要在战斗中考验考验这几个人,看看这几人是否有带兵的潜质。

四百五十名新兵分为七队,将射声营的老兵穿插其中,形成每队七十人的战斗小组,刘牢之、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各带一队于辰时出发,开往青台山。三五中文网

青台山位于巢湖城东南四十里处,以此山为界,芜湖县和淮南郡的历阳县隔山相望,此山山高林密,坡陡道窄;前期收集的情报显示山中土匪五百多人,时常出没于芜湖县东北一带,以及历阳县的西北一带,两县百姓深受其苦。、

可以知道的是,青台山匪徒和巢湖峔山岛匪徒并非一路,两帮人马曾经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但是巢湖匪徒装备精良,青台山的匪帮屡次失败,逐渐被压缩到只敢在芜湖县境内二十里的范围内劫掠,大部分的活动地点转向了历阳,在南巢一带的民怨也没有巢湖盗匪那般大。

五百北府军经过一个时辰的急行军来到山脚,青台山就一座主峰,呈东西走向,韩暮等人来到的是地势陡高的西麓,扬目上望,山虽不高,但是山顶也是云雾缭绕,看上去颇有一番名山大川的样子。

由于前期侦查工作做得不够,韩暮没有冒进,只是在山脚扎下营寨,由于周边的百姓要么逃散,要么藏匿,所以无法从百姓口中打探出有用的情报。

营寨内,韩暮刚刚提出要派一队人马前去侦查,众人便都自告奋勇率队前去探路,互不相让;韩暮微笑着制止他们道:“你们说说这次探路需要注意什么?”

“摸清匪巢位置!”彪悍健硕的孙无终抢着答道。

“搞清楚土匪的兵力布置!”矮瘦精明的田洛补充道。

“摸清最佳的进攻路线!”满脸胡须老成干练的高衡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回答着韩暮的问题,唯刘牢之不言不语,低头沉思。

韩暮笑道:“你们说的都很对,但是都不太全面,刘牢之你为何不出声呢?”

刘牢之见大将军点名问他,这才恭敬的拱手道:“大将军,属下以为派兵侦查之举不甚妥当。”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小子难道疯了么?居然敢说大将军的计策不妥当,几个人都担心的看着刘牢之,心道:大将军恐怕要发火了。

出乎意料的是,韩暮并未恼怒,反而哈哈大笑,问道:“你说说看。”

刘牢之壮壮胆子开口道:“我军大张旗鼓而来,必然已为土匪的哨探所察觉,此刻土匪们肯定已经在布置如何抵抗我们的进攻了,此时若贸然派小股部队上山侦查,必然落入敌军眼中,毫无隐蔽性可言。”

韩暮微微点头,心中对刘牢之高看了几分,本来他提出派兵侦查便是试探一下这几人有没有军事头脑,现在看来,这刘牢之确实有头脑,而不像其他人那样有勇而无谋。

刘牢之见韩暮点头赞许,胆气略壮,侃侃而谈道:“一队士兵七十人,若在山中遇到敌袭,地形不熟,又无救援,肯定是凶多吉少,不但侦查失败,还要搭上性命。”

韩暮笑道:“以你只见,该当如何呢?”

刘牢之想了想,抬头看着韩暮坚定的道:“我可带本队七十名兄弟前去侦查。”

众人愕然望着他,搞了半天这家伙还是要带人去侦查,刚才一番高论岂不是白说了。

韩暮道:“你定是要我配合你行动了是不是?”

刘牢之神情一喜道:“原来将军早有良策了,我这可是班门弄斧了。”

韩暮哈哈笑道:“非也,若非如此我怎知你有勇有谋呢?这样吧,我调拨何谦田洛两队归你节制,让我们便来行你那将计就计之策,看看我们判断的到底对不对。”

刘牢之啪的一个军礼大声道:“定不辱命,将军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韩暮挥手道:“注意,一旦计策不成,马上退兵,别坏了兄弟们的性命。”

刘牢之道:“属下明白。”说罢招呼何谦和田洛出了大帐,自去准备。

众人都有些迷糊,不知道韩暮和刘牢之打得什么哑谜;诸葛侃忍不住问道:“大将军,何为将计就计之策?我怎么听着有些犯迷糊呢?”

还未等韩暮回答,谢玄插话道:“我来说说吧,其实匪巢的位置根本不用探查,这座山西面只有一条上山的路,路尽之处便是山寨的位置了;刘牢之所言极是,我等大张旗鼓而来,行动早就落入敌人之眼,如果全军上山的话,匪徒们必然严阵以待,他们占据地势之利,只需在险要处重兵把守即可固若金汤;我们又无重型攻城武器,所以定然无法冲破关卡,即便冲破一座,他们可以向上退缩到上一个关卡,如此一来,我们的伤亡可就大了。若单单只派小股几十人的部队,恐怕没有摸到山寨的位置便被歼灭了,此处林密山陡,想从密林中绕道攀登到山寨所在位置几乎不可能,所以这派兵侦查这条路几乎行不通。”

韩暮赞许的点点头,谢玄是个将才,一番分析丝丝入扣,在情在理。

“那么谢将军可否给小人说说,刘牢之为何还要去带兵侦查呢?”问话的是孙无终,声音响亮,瓮声瓮气的。

谢玄微微一笑道:“这便是刘牢之的聪明之处了,他就是利用匪徒这种大部队就坚守不出,小部队就歼灭的心理,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若我猜测的不错的话,他派出去的小股部队最多三四十人,大部分人马他会放在后面远远的坠在后面设伏,一旦匪军出动,前面的分队必然回撤。”

众人恍然大悟,刘牢之打得是这么个算盘,不禁对着浓眉大眼的刘牢之暗自敬佩。

“这个计策妙是秒,但难的是时机的把握,而且只能用一次,若匪军真的分几道关卡把守的话,第一道关卡吃了亏,那么第二道关卡的匪徒便不会上当了。”谢玄皱眉道。

韩暮抚掌大笑道:“我北府军人才济济,小玄的分析实在是精彩,那么我们就要去解决这个计策的疏漏之处了。”

众人精神一振,韩将军看来早已胸有成竹,都肃立听令。

韩暮大声道:“青台山土匪占据此山,骚扰我南巢和淮南郡历阳两地,这说明了什么问题?这说明这座匪巢在山的东侧还有一条下山的道路,我们只顾着在这边盘算,即便能攻破山寨,匪徒们也极有可能从山的那一侧逃跑,所以我出发时特意带上了两百匹战马,就是要抄了它的后路。”

众人这才明白,韩暮为何明知是攻击盘踞山中的土匪却仍然要带上不能爬山的马匹,原来是早有预谋,众人越发觉得这少年将军深不可测,事事考虑在先。

“谢玄将军听令!”韩暮大喝道。

“末将在”谢玄精神焕发,大声应道。

“着你即刻率领二百骑兵绕至山后出口,未时正强攻上山,届时东面土匪定被我西面佯攻吸引,你等所遇敌人不会很多,要势如破竹直捣匪巢,堵住土匪缩进山寨的后路,占领山寨之后在向东与我形成夹击之势;这是我北府军新兵第一战,许胜不许败,不得有误。”

“遵命!”谢玄一抱拳转身招呼诸葛侃、高衡、刘轨三名队长出帐而去。

韩暮跨出营帐,看着这边,刘牢之已经带领二百士兵将弩弓绳索等物准备完毕,整队待发,再看看那边,谢玄率二百士兵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双手一拍对跟在身边的苏红菱道:“菱儿夫人,咱们成了甩手掌柜了,无事可做了。”

苏红菱笑道:“去帐里休息一会吧。”忽然脸色莫名其妙的一红,“我帮你捶捶腰,昨夜你不是说……闪了……闪了腰么?”

第二零六章 剑指青台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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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牢之有条不紊的将手下二百一十名士兵做了分配,为了更好的勾起匪徒前来偷袭的欲望,他仅仅自带五十名士兵突前,大摇大摆的沿着山路往上,何谦田洛两人则按照要求坠后,他们各带八十名士兵借着林木的掩护从两侧悄悄跟上。

山高林密,还好是在隆冬季节,山道两旁的林木上的藤蔓都已干枯,没有枝枝叶叶的羁袢,后面的部队才勉强跟上前边刘牢之的步伐。

山道蜿蜒如蛇行,刘牢之等人装作毫不在意一路大声喧哗鼓噪,慢慢吞吞的望上行去;他们不断的看见山路上方有人影闪来闪去,想来是匪徒的前哨在一路退后,远远监视。

走过一道微微向下的山坡之后便是一道往上的陡坡了,不出意外的话,此处定然是匪兵设立关卡的最佳地点,五十余人顺坡而上,转过一丛树林,果然一道碎石垒成的屏障矗立在前方山道上。

两座箭塔矗立在山道两旁,碎石垒成的工事后面隐隐约约的全是人影晃动,刘牢之示意队伍停下,低声命令一名士兵退后在来路的拐弯处做上标记,提醒后面两只队伍在此设伏,自己则带着士兵鼓噪前行。

距离关卡越来越近,关卡后的匪寇们一个个缩在工事后面严阵以待,新兵们第一次参加真正的军事行动,看着工事后面武器闪烁的寒光,他们都有些紧张气喘;刘牢之轻声激励他们道:“弟兄们莫怕,只要听从我的指挥,这一次定然立功,你们没看见咱们军中空缺了那么多的队正和什长么?那些都是为我们准备的,富贵险中求,这一次只要能剿灭土匪,咱们个个都能升官。”

五十名新兵经他这么一激励,胆气稍壮,他们按照刘牢之的吩咐,将身后背着的盾牌取下来,挡在身前,小心翼翼的往关卡逼近。

关卡上的一百多名土匪有些犯嘀咕,对面只上来了四五十名官兵,却胆大包天的往前逼近,这是要来强攻么?几名性急气躁的土匪呼喝着便要带人去宰了这些不自量力的官兵。

把守第一道关卡的是山寨的三头领,颇有些心计,伸手制止道:“防止圈套,他.妈.的狗官兵,们最为奸猾,在看看。”

五十名北府军逐渐接近关卡八十步范围内,土匪们的劣质弓箭已经可以依据山势射到这些人了,三头领悄声下令,两边箭塔上的十几名弓箭手搭上箭矢,准备让这些傻愣愣的官兵再接近一些便要射他们个下马威,然而对面的官兵忽然停了下来,对着关卡指指点点,嘴里唧唧呱呱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三五中文网

土匪们正疑惑间,忽然对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只见几名官兵互相推搡着吵闹起来,不久之后吵闹声升级成武斗,十几名官兵各自亮出武器居然对打起来,不一会便听“啊,啊”几声惨叫声,七八名官兵倒在山道上高声呻吟。

众土匪疑惑的看着三头领,想从三头领这里得到解释;那三头领皱眉想了半天也不知所以然来。

就在此时,箭塔上的土匪轻声叫道:“他们好像要退了。”

众人赶紧看向对面,果见官兵们抬起受伤的士兵调转身子望山下退去。三头领忽然有如神助一般脑子里一片清明叫道:“快放箭!这小股的官兵定然是来探路的,刚才见我们这道关卡防守严密,两帮人一帮要打,一帮要退吵起来了,现在看来是要退的那方胜了,所以他们要跑!”

“三当家的英明!”百余名土匪由衷的佩服三首领分析的丝丝入扣,在情在理。

说话间,两边箭塔上的弓箭手已经射出了十几箭,但是间隔太远,箭支没有准头,都偏出老远;即便如此那些官兵也受惊不小,连拉带拖的带着几名受伤的官兵掉头望山下跑去。

“给老子追!”三首领善于打顺风仗,每逢这种形势的时候,他定然是要痛打落水狗。

众匪徒得令,纷纷跃出工事,准备追击。

“三当家的,不是我多嘴,大当家的只吩咐我们守住关卡即可,我们还是呆在这里死守吧。”一名年纪稍大的匪徒眼神里闪着怯怯的光说道。

“去.你.妈的,老彭你一打仗就装孬种,干女人的时候你比谁都争先。”

“大当家不也说了,每杀一名官兵便赏五百大钱么?这可是历阳镇百花楼几晚上上的花销呢,你不去也好,省的抽老子们的风(与人分摊的意思,巢湖方言)。”

众土匪纷纷叫骂,那老彭羞愧不已,只得跳出工事。三当家的叫道:“箭塔上的几个弟兄留守原地,其余兄弟跟我冲,活剥了这帮狗崽子,敢来我们青台山撒野。”

九十多名匪徒嗷嗷叫着朝正狼狈逃窜的官兵们追去,嘴里不干不净的叫骂呼喝着。

前面的官兵因为带着刚才受伤一瘸一拐的官兵,速度慢的像乌龟爬,转过一道山林之后,土匪们连官兵们扭动的屁股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左边那个屁股大的留给老子,老子要开开荤。”一名喜欢男风的匪徒边追边高叫道。

“去.你.妈的,老子要被你恶心死了。”另一名满脸横肉的匪徒吐了口吐沫骂道。

众人的狂笑声中,前边的官兵忽然停了下来,前面是一个上坡,看来官兵们已经无力爬上山坡了,他们转身取下挎在腰间的弓箭,一个个弯弓搭箭,对着正狂追而来的匪徒,准备输死一搏。

匪徒们早料到他们会这样,纷纷用盾牌护住前面,狞笑着逼了上来。

那个被匪徒看上的大屁股官兵浓眉一挑,高声喝道:“放箭!”

众匪徒急忙用盾牌护住头脸,只听“嗖嗖嗖”连声箭响,前边的盾牌上连一支箭也没档到,却听见“哎吆,我的屁股。”

“啊,我的胳膊。”

有人发一声喊:“林子里有官兵!”众匪徒肝胆俱裂,忙转头看时,只见两旁的树林里涌出上百名官兵。

“中埋伏了,他.妈.的,快撤回去。”三首领一声爆喝,土匪们撒丫子便往关卡处逃;还没跑出十几步便见后面的树林里几十名官兵蜂拥而出,堵在回去的路上,众土匪知道:被包了饺子了。

今日已无善了之局,三首领一声怒喝道:“跟他们拼了。”众土匪发声喊一个个奋起悍勇之气,举起兵刃朝后面杀去。

刘牢之高举长枪叫道:“弟兄们,韩大将军在后面看着呢,升官的机会到了,杀!”

何谦田洛也高声附和道:“杀土匪,报仇雪恨,升官发财呀。”

新兵们本来见强盗面露凶狠之色,心中有些胆寒,但此刻得到三名队长的激励,顿时血气上涌,一个个挺着长枪怒吼着冲上去。

狭窄的山道被三百人挤得满满登登,土匪们虽然经历过不少杀戮,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对付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旦遇到正规的官兵,哪怕是一群新兵蛋.子,他们也从心理上先矮了三分,更何况是两倍于自己的官兵。

几番绞杀之后,匪徒被放倒三十多,新兵们也有十余名被砍中胸腹要害丢了性命,新兵们一旦见了血,顿时一个个变得比老兵更加残忍,他们逐渐明白在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道理,下手逐渐变得毒辣和阴损,配合起来也逐渐默契。

半柱香过后九十多名土匪再无一人站立,全部被放倒在山道上,死了六十多人,剩下三十多名受伤的躺在地上哀号求饶。

韩暮带领剩余一百名士兵赶到的时候,刘牢之已经率领队伍夺下了第一道关卡,关卡上留守的十几名匪徒逃往山上第二道关卡去了。

韩暮看着地上摆放的十多名新兵的尸体,心中有些伤痛,但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不仅仅是今天,未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好男儿会战死疆场,这只是个小小的开端而已。

刘牢之低着头来到韩暮面前跪地道:“请大将军治罪,在下没能保护好这十几名弟兄,他们丢了性命实是我布置上的疏漏。”

韩暮伸手拉起他,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作为一个新兵,你有很高的军事天赋,只是需要锻炼罢了。”

刘牢之眼眶湿润道:“这十几名弟兄的尸体怎么办?”

韩暮淡淡的道:“带回巢湖觅地掩埋,通知他们的家人来见最后一面,给予丰厚的抚恤,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如此,刘牢之你莫做小儿女之态,今后还会有很多人死于疆场,甚至包括你我,若想避免这类情况的发生,只能不断的让自己强大。”

韩暮的语气变得坚定,握住拳头道:“强大的力量才能保证绝对的和平,你懂么?”

刘牢之抹去眼泪,大声道:“属下明白。”

韩暮微笑道:“此战打得漂亮,回去后我将逐一封赏,但是你也要总结教训,此战失误之处在哪里你可知道?”

刘牢之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林中应该放两到三轮箭矢,杀伤一半以上便可瓦解匪徒斗志,另外劫后路的人数少了点,让匪徒有了拼死的决心。”

韩暮点头道:“你能总结出教训来,这十几名弟兄们死的也不冤了。”

刘牢之指着缩在一角的三十多名匪徒问道:“将军,这些人怎么办?”

韩暮转身往山道上行去,丢下一句话道:“谁犯错,谁受罚,妇人之仁要不得。”

刘牢之默然半晌,猛然转身喝道:“今天手上还没沾血的弟兄们统统过来列队。

第二零七章 剑指青台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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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名新兵排成两行站在山道上,刘牢之站在队前,指着三十几名面如土色的匪徒道:“我们十四名弟兄死在他们手上,现在为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送这些危害百姓,杀我弟兄的混蛋上路吧。”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上前动手,战场上杀人是一回事,但是面对面杀这些已经毫无抵抗力的土匪又是另一回事,对方的眼睛直盯着你看,你又怎能将剑尖捅进这些人的胸膛,毕竟他们也是人,而新兵们也还刚刚接受了自己从普通百姓到北府军的转变。

刘牢之喝道:“动手啊,怎么不动手?”众人还是一动不动。

韩暮远远的看着,沉默不语;苏红菱轻轻道:“一定要杀他们么?他们已经没有反抗之力了。”

韩暮转身看着苏红菱,半晌才道:“我先问你,这些人该不该死?”

苏红菱道:“当然该死,他们抢劫、杀人、放火、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清白,死有余辜。只是……”

“只是你的可笑的仁慈心在作怪,你总以为他们现在很可怜,杀了他们良心上过不去,但是我可以跟你打包票,这些人只要手里有把刀子便又会去残杀百姓,祸害平民。”韩暮淡淡的道。

“难道他们便没有改好的希望么?经过今天之事,他们也许会变好也说不定啊。”苏红菱小声坚持着。

“如果桓温说他从此不杀人了,你会原谅他以前杀了你全家上下几十口的罪孽么?”韩暮问道。

苏红菱浑身一震,眼眶里雾气升起,咬牙道:“我怎能放过这个老贼。”

韩暮搂住她娇小的肩膀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事,我只是想说,我们因为一念之仁放过了他们,死在他们手里的百姓岂不是白死了?他们也许会改邪归正,但是也许不会是不是?我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做赌注,他们已经犯了死罪,所以必须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苏红菱低头轻轻的道:“菱儿明白了,我只是怕你会变得嗜血好杀,那样我的心会痛死。”

韩暮呵呵一笑道:“该死的才会死,这段时间杀人太多了,看来我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下边的山路上,众人还在僵持着,犹豫着;刘牢之火了,他大声命令周围的其他士兵将死去的十几名北府军的尸体抬上来,揭开覆盖的布幔,一个个翻卷着的巨大创口让人触目惊心,有的士兵胸腹洞开,露出冒着热气的肠子和内脏,有的士兵颈部的剑伤还咕咚咕咚的冒着血水。

众士兵不忍观看,都把脸转向一边,刘牢之怒吼道:“这些兄弟早晨还生龙活虎,是这帮匪徒让他们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你们面前的土匪,哪一个手里没有累累的血债,你们的父兄,你们的姐妹,你们的亲朋故旧也许就丧生在他们的剑下,难道对这些人你们还要仁慈么?”

众新兵喉头滚动,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苗,但是仍然无人动手。

“如果你们下不了手,我便去求大将军放了他们,让他们继续去杀害你们的亲人,奸.淫你们的妻女,那样你们也许会心情平静;你们就是一帮怂货,连敌人都不敢杀,不配当北府军,我会去请大帅剥去你们的甲胄,让你回家种地做缩头乌龟去。”刘牢之大骂着转身往韩暮那边行去。

“呀!”一声怒吼声中,一名新兵猛地冲出队列,挺起长枪刺入一名土匪的胸口,鲜血飞溅而出,溅得他满头满脸是血;那士兵呀呀怒吼着,拔出枪头不断猛刺,将那名匪徒的胸腹之间刺得稀烂。

众士兵一拥而上,闭着眼睛怒吼着猛砍狂刺,不一会儿,三十几名匪徒浑身血肉翻卷飞溅,早已魂飞天外,死的不能再死了。

刘牢之喝止住仍然在乱刺乱砍的众人,新兵们气喘嘘嘘,满头大汗,有人竟然眼眶里有泪花在闪动。

刘牢之理解他们的心情,上前无声的帮他们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泪痕,轻轻道:“人都有第一次,我等既然投身北府军,今后就要面对无尽的杀戮和血肉,生死之事你们会越看越淡,从今天起,你们便是一名合格的北府士兵,韩将军已经说了,我们这批人回去个个是要当什长,队正甚至是校尉,今后大家要带领自己的弟兄浴血杀敌,以后宁流血不流泪。”

“宁流血,不流泪!”两三名士兵重复道。

“宁流血,不流泪!”更多的士兵附和道。

“宁流血,不流泪!”所有的士兵大声怒吼道。

韩暮微微一笑,转身沿着小路往第二道关卡攀去。

从被俘获的土匪口中得知,青台山东西两条上山的通道上均设有关卡,东四西三;谢玄攻击的东面居然有四道关卡,这样一来,西面这边就必须要大量的吸引土匪的注意力。

三百北府兵放出五十名突前先锋由刘牢之率领快速突往山顶,其余士兵跟随韩暮坠在后面,为防土匪如法炮制也在密林中设伏,韩暮分出两支小分队携带大砍刀从两翼的密林中劈荆斩棘的齐头并进,一直到了第二道关卡前方五百步处均无异常。

这第二道关卡比第一道更为险峻,陡峭的山坡足有百步之遥,角度最少在五十度以上,关卡上方堆满了乱石和檑木,三座箭塔建在高出,凭借山势的高度几乎可以覆盖坡下两百步的范围。

韩暮召集众人在山下商议攻击方案,诱敌之计肯定是行不通了,强攻也不现实,这么险峻的山势,冲上去就是箭塔和滚木礌石的活靶子;众人想来想去想不出好的办法,眼看天近午时,韩暮心中略有点着急,约定好了让谢玄未时正发动攻击,如果这边未能给土匪造成压力,那么匪徒们分兵去东面阻击的话,事情便大条了。

韩暮吩咐大家利用这短暂的时间抓紧吃干粮喝清水,自己则和刘牢之、何谦、田洛等人便嚼着干粮便商议对策。

何谦道:“不如用火攻如何?隆冬季节天干物燥,一把火便可将整个山头点着,看这帮王八蛋往哪跑。”

刘牢之挠头道:“不妥啊,小道这么窄,火烧起来,那帮王八蛋是烧死了,我们也无处可逃啊。”

何谦看看周围的山势和林木,知道刘牢之说的在理,尴尬道:“那怎么办?”

田洛道:“若能有几台投石机就好了,这里山石这么多,砸死这帮狗日的。”

韩暮笑道:“这里林木山石倒是有,可谁会造那玩意呢?即便会造,等我们造好,黄花菜都凉了。”

众人沉默不语,韩暮看众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办法我有了,刚才田洛说的计策启发了我,我想到了一个妙计。”

众人一喜道:“将军快说说,有何妙计。”

韩暮道:“等下我悄悄从林中摸上去,你们蓄势以待,带到上面爆炸声起,你们就率领大家冲上去。”

苏红菱一听,就知道韩暮又想故伎重演,利用手头的爆炸丸了。

几位队长不知道韩暮手中有如此利器,齐齐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主帅怎么能亲自犯险,出了岔子那可了不得,要去也是我等前去。”

韩暮微微一笑,在地上捡起几片落叶道:“瞧好了。”说罢运功于臂手一挥,几片落叶飞射而出“夺夺夺”钉在小道旁的树杆上,没入寸许。

刘牢之等人惊得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韩暮呵呵一乐,不再理他们,转身从苏红菱手上接过一个小包裹,在里边摸索了一会,摸出两颗鸡蛋大小的黑球和一颗黄球,心道:“卢竦啊卢竦,回去我要给你立个牌位了,若没有你留下这些东西,事还真不易办呢。”

韩暮有些肉痛,这些玩意越用越少,回去可是要好好研究卢竦留下的笔记,最好能找到制造的方法,如果能大批量的生产,那么北府军每人配上几枚,便是百倍于己的敌人也能战而胜之。

苏红菱执意要去,韩暮想了想,凭她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带着她还能多制造一些混乱,于是拿了一颗黑丸塞给她,有弄了两条布巾带上一壶水,收拾的妥妥当当。

转头对仍旧发呆的刘牢之等人道:“整好队伍,靠近坡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上面一乱,你们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万万不准回头,上去后吩咐兄弟们不要留手,全部诛杀。还有,每人蒙上一块湿布在鼻端,切记。”

刘牢之等人点头应诺,韩暮和苏红菱蹩到一处上边看不见的死角,一闪身纵身没入树林中

第二零八章 剑指青台山(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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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山坡着实陡峭,林木生的密密匝匝,遮天蔽日;匪徒也不是一味的脓包,他们选择这里看来是很有讲究的;为了保证不被土匪们察觉,韩暮和苏红菱横向深入林木里许,方才艰难的往上攀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由于怕惊动土匪,韩暮不敢用大刀劈砍开道,这样一来林下的灌木荆棘缠的他们几乎寸步难行,再加上密密匝匝的粗细不等的树干和枝杈,让两位身负武技的人也一筹莫展,只走了一小会,两人便浑身大汗,气喘吁吁了。

韩暮往散发着腐败气味的落叶上一坐,喘息道:“这样不是个办法,还没到最陡的那段呢,这样爬上去累也累趴下了,还哪有力气打架呢。”

苏红菱挨着他在两棵树之间爱你的小缝隙里蹲下,用布巾帮他拭去头上的汗珠,无语的看着他;韩暮挠挠头,上下左右的看;忽然他眼睛一亮,拍手道:“有了。”

苏红菱诧异的看着他,韩暮伸手指指高大浓密的树冠道:“还好这里全部是松树,我们从树冠上走,应该不成问题吧?”

苏红菱悄声道:“我可以的,但是你也行么?”

韩暮挠头道:“应该可以吧,我跟小杰学了些轻身功夫,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场。”

苏红菱摇头道:“恐怕不行,树冠上行走需要提气迅速的纵跃,一鼓作气如同在水面上踏着木板飞跑,一般的轻身功夫恐怕用不上。”

韩暮颓然道:“那没办法了,现学你的功夫也是来不及的。”

苏红菱道:“树冠上不行,树枝上可以啊,我们爬上树枝,在树枝上跳跃行走,绝对没问题。”

韩暮一拍大腿大喜道:“还是菱儿夫人聪明,这办法一定可以。”伸嘴在苏红菱红艳艳的嘴唇上琢了一口,一跃而起上了树枝;几个跳跃之下已在前方数丈之处。www.65txt.com

苏红菱跟着起身,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两人如同猿猴般在树干和树枝上跳跃,不到盏茶的功夫已经上了山脊,两人缩在树下,韩暮凑到苏红菱耳边悄声道:“土匪要是聪明点的话,必然在两侧树林中埋伏有哨探,我们不如再朝前去一点,从背后兜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苏红菱点头道:“听你的。”

韩暮解下浸过清水的湿巾围在脸上,苏红菱学着韩暮的样子将湿布蒙上,两人顺着略微平缓向下的山势,往前行了百步远,这才转而向北,回到小路上,这里已经是关卡的背后了。

韩暮在林子边缘掀开湿布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将肺中的腐烂的气味呼出,一阵的神清气爽;耳听得关卡那边传来数百人的对骂声。

“狗日的土匪们,当缩头乌龟么?有本事你们下来我们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狗官兵,朝廷的走狗,有本事你们就攻上来啊,爷爷们准备了大渣吧(石头)跟大杠子(滚木)来招待你们。”

“你们嚣张什么?有本事你们天天窝在山上别下山,我们北府军的爷爷们困也困死你们。”

“日.你妈,老子们山上鸡鸭鱼肉吃三年夜吃不完,恐怕我们没饿死,你们这帮孙子们早冻成冰棍了吧。”

“……”

“……”

关卡上下数百人对骂,声音洪亮,在青台山上回荡,场面极其滑稽。

韩暮暗自好笑,刘牢之笨嘴笨舌,骂人都翻不出花样来,这要是韩暮在领头大骂,肯定是语言多姿多彩,层出不穷,我天朝上国别的不敢说,语言之丰富那绝对是首屈一指。

当下顾不得多想,和苏红菱二人沿着山路一侧,借着林木的掩映,悄悄摸近土匪的背面。

探头望去,关卡上树木朝两边砍伐开来,形成一个方圆两百步的空地,在下面看上来只能看到窄窄的路口,若不是在上面看根本不会发觉这里居然埋伏着这么多的土匪,两边林木后面几十名匪徒手搭弓箭,隐藏在两边,可以想象,一旦正面冲上来,弓箭会如雨一般的浇向来人。

三座箭塔高高耸立在路口正中,石头垒成的工事上方一块块大石头堆得跟小山一般,滚木用绳索箍紧拴在外侧,只需砍断绳索,滚木便会滚滚而下,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吃不消这海碗粗细的滚木撞击。

韩暮默默估计这土匪的人数,大约有一百五六十人,想不到在这个小小的关卡上居然安排了这么多人,韩暮既喜又忧;喜的是加上第一道关卡上诛杀的九十多人,这两道关卡上已经将近有一半的土匪们驻守了,这样东面的关卡,谢玄他们便轻松多了;忧的是这么多土匪自己和苏红菱两人想牵制住确实比较难办。

但是此刻已经无暇多想,两人又往前摸近了二十步,土匪们正撅着屁股骂的起劲,浑然不觉背后已经来了两个索命鬼。

韩暮摸出黄色药丸一扬手掷到上风口的一块大石上,黄丸登时‘啪’的一声爆开,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黄烟。

土匪们听到动静扭头来看,只见那股黄烟迅速扩大弥漫,将大部分的关卡笼罩其中。

匪徒们还在发呆犯傻,韩暮和苏红菱已经纵身跃出,两枚爆炸丸在人群里开了花,剧烈的爆炸气浪将一座箭塔掀翻,“咔擦擦”的翻倒在地,箭塔上五名弓箭手被甩出箭塔外,沿着斜坡直滚下去。

“轰”的一声,又一声爆炸声起,碎石血肉横飞,将七八名土匪炸得飞出黄烟的范围外摔在林木丛中毫无声息了。

“有敌人!咳咳……快放礌石和滚木……咳咳。”一名似乎是带头的匪徒大喊着。

顿时几名匪徒剧烈的咳嗽着摸索到捆绑滚木的粗绳,挥剑便砍,韩暮和苏红菱早已防着他们这一手,几道寒光闪过,几柄飞刀没入想砍断绳索的土匪的身体,将他们带进无尽的轮回。

土匪们在黄烟中剧烈的咳嗽着,一个个踉跄的逃出黄烟的范围之外,韩暮和苏红菱一南一北冲入土匪群中,刀剑齐出,下手狠辣,不留任何活口。

山坡下的北府军早在上面爆炸声起之时便卯足了劲沿着陡峭的山坡往上冲来,爆炸掀起的巨大冲击将十几块大石头掀出关卡,沿着山坡急速滚下,众人左跳右闪但是还是有二十多人被大石砸伤,滚落山脚,其余的人无瑕顾及其他,只是一味的往上冲去。

关卡上,韩暮奋起神威,血饮如狂风一般卷来卷去,当者披靡,手下无一合之将;但是令人讨厌的是黄烟渐渐散去,周围密林里的几十名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朝两人射来,虽然伤不到两人,但是总需要挥兵器格挡,搞得韩暮不甚其烦。

眼见刘牢之等人才爬到一半,韩暮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受伤,他大喝道:“菱儿守住中间,坚持一会,我去收拾了那帮射箭的匪类。”

苏红菱双剑飞舞,将全身护住娇声道:“你快去,我能支持的住。”

关卡中间必须要守,否则只要土匪们将绳索砍断,滚石推下,山坡上的几百北府军将会死伤大半。

韩暮纵身跃起,挥刀格挡掉射来的十几只箭支,朝南边弓箭手最多的空地扑去,那帮弓箭手一直躲在树后不断的放冷箭,也见识到了韩暮的神勇,见他劈空扑来,都发一声喊,迅速逃往林中。

韩暮落地后伸手抓起一把碎石和落叶,运起‘清心诀’四层功力,挥手洒出,正是‘天罡刀法’的三大群杀杀招之一“漫天花雨”,碎石和落叶四散疾飞,五名弓箭手躲闪不及,被从树缝里飞来的子弹般的碎石和飞刀般锋利的叶片击中,仆倒在密林里,即便不死,也丧失了战斗力。

其余的弓箭手往密林深处挤去,韩暮飞身上了树杈,鬼魅般的在林间穿梭,追逐;连声的惨叫声里,十几名弓箭手被逐一击杀。

韩暮心忧苏红菱,迅速回到林外,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苏红菱正和一个魁梧的大汉战在一起,小腿上插着一支羽箭,鲜血淋漓。

第二零九章 剑指青台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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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上的伤口让苏红菱动作迟滞,招架之间显得颇为吃力;那魁梧大汉手执一根又粗又长的铁棍朝苏红菱头上猛砸,苏红菱无法用短剑去硬磕,只得拖着伤腿勉力周旋,而一边其他匪徒时不时的递出一剑,更让形势变得险恶。

韩暮心头大急,狂吼一声直扑上去,挥刀结果两名正欲砍断滚木绳索的土匪,回身接住大汉砸来的一棍,刀棍相交发出令人牙酸撞击声,飞溅出数十颗火星;两人均手上一震,手腕酸麻,被对方的力量吓了一跳。

苏红菱脱出战圈,浑身汗湿罗衫,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韩暮一边焦急的询问苏红菱的伤势,一边舞动血饮虎仔苏红菱身前,挡住那大汉和周围匪徒的枪林剑雨。

苏红菱娇声道:“我没事,你安心杀敌。”

韩暮从怀中摸出伤药丢到苏红菱身前,苏红菱接过快速的拔出羽箭,自行服药包扎;韩暮心情稍定,集中精神将‘天罡刀法’运用的圆转如意,劈、砍、剁、抹之际身影犹如鬼魅,还不时的摸出一把飞刀飞射进躲在一边放冷箭的匪徒身上,片刻之间连杀四人。

那魁梧大汉见韩暮如此勇武,急切之间无法将他拿下,忽然唿哨一声,围着韩暮厮杀的众人忽然全部跳开,韩暮也不追赶,紧紧护住苏红菱和滚木礌石堆积的丈许宽的位置,耳听山坡上呐喊声越来越近,想是刘牢之等人已经快要抵达坡顶,只需在坚持一小会,便足以控制形势了。

那魁梧大汉再一声唿哨,退后的八九十名匪徒忽然一个个从怀中摸出一把把精致的小斧头,一声令下,八九十柄斧头如蝗虫一般带着“呜呜”的风声朝韩暮和苏红菱身上砸来。

斧头在空中旋转,带着摄人的破空之声,让人胆丧魂飞;韩暮知道自己决然无法磕飞如此密集的攒射,千钧一发之际,他伸手将苏红菱搂在怀中双足一发力,接连几个翻滚,滚入倒塌的箭塔和工事之间的空隙里,耳听得“夺夺夺夺夺”之声大作,方圆五步范围内小斧头钉的密密麻麻,藏身的箭塔上方的木架子上,十多柄斧头砍入其中,深及寸许。www.65txt.com

韩暮正庆幸间,忽听苏红菱一声娇呼,忙扭头去看,只见苏红菱已经飞身扑出,伸手抓住一根断了的绳索,身子被绳索带的往前迅速移动。

原来密集的斧头将捆绑着原木的绳索砍断,原木失去羁绊,慢悠悠的渐渐坍塌,眼看就要往坡下滚去,苏红菱的力气如何能拽的住,被拖得朝上翻滚,眼看就要酿成大祸;韩暮飞身而起,一把抓住那根绳头,双足发力撑在地面上,用力拉扯。

但是几十根圆木的下滑之力何等的巨大,两人奋力拉扯之下,只是减缓了圆木坍塌的速度,要想拉住实在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绳索直拖得韩暮和苏红菱二人双足在地面上滑动,眼看便要抓不住了。

众匪徒见有机可乘,怪叫着挥舞兵刃再次冲上,韩暮和苏红菱毫无办法,互相对望一眼,眼神中极为挣扎;若放手,自己二人可活,但坡下三百士兵最少要被砸死一半;若不放手,二人必遭乱刀分尸。

时间仿佛凝固住了,两人只是下意识紧紧拉住绳索,对视而笑,不肯松手。

便在此时,耳边人声鼎沸,羽箭破空之声响彻坡顶,身边数十道人影跃过工事,跳了进来,韩暮大喜,关键时刻,刘牢之他们攻上来了。

“快来帮我拉住绳索!”韩暮大吼。

顿时有十余人赶上来,众人一起发力,圆木下滑之势被生生拉了回来,最后一名士兵将绳头紧紧拴住,韩暮和苏红菱这才放开绳索,低头看时,两人的手掌上都已被勒的青紫,呈鸡爪之形,伸都伸不直了。

身边北府兵不断跃上来,人数越来越多,那帮匪徒哪里还敢恋战,转身四散奔逃。

“十人一队,分头追击,一个活口不留!”刘牢之大喝道。

顿时四下里喊杀声四起,匪徒们在饿狼一般的士兵们的追击下一个个被追杀至死;韩暮抬眼瞥见一个拖着大铁棍的身影闪入右侧林木中,霍然站起,抄起‘血饮’大刀便追了过去。

林木浓密,青台山二当家的身材过于高大,在密林里根本寸步难行。但是为了活命他咬下不顾荆棘和树枝在身上拉开一道道血口子,只是一股劲的往山林深处钻去。

“干嘛这么急啊?急着去投胎么?”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前面响起,他游目四顾,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什么人,装神弄鬼的,滚出来。”二当家的大喝。

“老子在你眼前你却看不到,我看你是吓破胆了吧。”那声音带着令人厌恶的调侃语调。

二当家的循声望去,一个人正站在前面一颗松树横生的枝丫上忽悠忽悠的上下颤动,脸上似笑非笑。

就是他,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子,害的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的钻山而逃。

二当家的怒吼一声,拖着铁棍就冲了过来,但是这里密集的林木却将他的冲锋阻挠的毫无威势可言,快到那人面前时偏偏又被荆棘袢了一下,‘噗通’一声匍匐在那人面前,搞得好像是赶过来求饶一般。

韩暮哈哈大笑道:“免礼,何必这么客气。”

二当家的怒吼一声爬起身来,那人站在高处,击打不到,于是他抡起铁棍猛击那颗树杆震得松针扑簌簌而下。

韩暮伸手抓住从眼前滑落的一束松针,叹息一声道:“什么不好做,偏要去做强盗,一身武功白白浪费。”说罢,运起功力,将松针扬手射下。

二当家的正砸树砸的起劲,忽觉的身上到处刺痛,仔细一看顿时发出痛彻心扉的一声嚎叫,手中的铁棍也无力握住,滑落地上;他的整个上半身钉满了松针,整个人变得如同一只豪猪;还算他皮糙肉厚,松针只扎进去半寸,除了有血流出外倒还不至于送命。

下一刻,一个人影一闪,头上一痛,便嗡的一声眩晕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荆棘藤蔓绑在一颗树干上,嘴里塞着腐烂的落叶和荒草,他使劲挣扎,身上剧痛,这才发现那些荆棘上的尖刺全部刺入肉里,越挣扎便越疼痛,他呜呜大叫,回应他的只是呼呼的松涛声。

直至数月之后,有进山打猎的猎人发现一具腐烂的尸骸被捆绑在树林里,但是谁也不会知道这个人便是曾经手头沾满数十百姓性命,玷污良家妇女无数的凶神恶煞般的青台山二当家。

韩暮等人抓紧打扫战场,给伤者包扎,第二道关卡伤三十多人,两人丢了性命;但是击杀匪徒一百六十四人,韩暮颇为满意,当然除了苏红菱受伤以外。

刘牢之调拨五十名北府军护送伤员下山回营,苏红菱本待继续跟随,但韩暮坚决不允,只得跟随何谦所率的护送队伍依依不舍的下山而去。

剩余的二百名士兵稍事休息以后,便抓紧赶往下一个关卡,那也是青台山匪巢西面的最后一道关卡了。

第二一零章 剑指青台山(六)

渐走渐高,渐行渐险,。35zww.com

山路沿着主峰盘旋转北,再往上行已经有淡淡的雾气在身匝围绕了;韩暮有些奇怪,这座山既非很高的山峰又不是很大的山脉,为什么才这么点高便有云雾笼罩?这座山的高度按照后世的计量方法不过海拔七八百米罢了,想来是临近巢湖湿气较重,亦或是山中林木葱郁锁住水分较多之故。

透过稀薄的雾霭,似乎能看见山顶匪巢的影子了;天近未时,必须要迅速赶往第三道关卡,猛攻以吸引火力,很快谢玄就将在另一侧发起突袭;韩暮催促士兵加快脚步,半日的战斗和攀爬让大家都有些疲惫不堪,但精神却极度亢奋。

前面探路的士兵传来消息,第三道关卡已经到了;韩暮迅速和刘牢之、田洛等人赶往前方观察,淡淡的雾气中,一座横亘在山路上的堡垒雄踞眼前,此处临近山顶,周围的密林被土匪们砍伐的殆尽,可能是山寨建设需要以及当做滚木柴薪之用,附近还有新砍伐下来的树木,露出白花花的断茬。

这里再想从密林中绕后突袭已经绝无可能,虽然砍光树木的山坡上到处是荆棘和大石,但是在高大的堡垒笼罩下,根本无法逃脱敌人的视野,且两侧的山坡几成六十度仰角,攀爬难度极高。

堡垒顶端黑压压的弓箭手已经严阵以待,再往外侧已经是险峻的悬崖,根本无法远距离迂回到匪徒身后。

韩暮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五十步,他想试试匪徒们的弓箭射程如何,刚进入堡垒下方一百五十步内,就听破空声响,数十只羽箭蝗虫般“嗡嗡”鸣叫着袭来,力道强劲,一定是强力弓弩或者是正规弓箭所射。

韩暮不敢涉险,挥刀拨开射向自己的几支箭,退了回来,低低头苦思破敌之策。

孙无终凑上来道:“将军,举着盾牌冲上去应该可行吧,土匪们倚仗的不就是弓箭么?滚木礌石在这里作用不大,山坡并不陡峭呢。”

韩暮想了想道:“你带三十名士兵举着大盾往前冲冲看,只要能接近到敌军五十步之内,我们便可以用这个办法冲上去了。”

孙无终见韩暮采纳了他的想法,大为高兴,答应一声转身便去准备;韩暮叮嘱道:“不要硬来,扛不住就赶紧撤回来,别枉自丢了性命。”

孙无终挑选了三十名士兵,手拿大盾缩着身子慢慢朝上移动,进入匪徒的弓箭范围之时,敌军的弓箭手马上便开始放箭。三五中文网

士兵们缩在盾牌后面,听着箭支击打盾牌的‘叮叮当当’声,心中大乐,看来此法甚为有用,孙无终不禁有些得意。

在后面凝目观看的韩暮忽然一声大叫:“快回来!当心脚下。”

但是已经迟了,突前的五名士兵脚下一松,烟尘翻滚中已经落入一个深深的陷坑,坑底遍布的尖利竹刺将五人刺得全身血洞,眼见是活不成了。

孙无终大惊,连忙命令其余士兵原路退回,退回时一名士兵稍有不慎盾牌没有遮住身体,顿时被攒射而来的箭支洞穿,只来的及惨叫一声便被射成了刺猬。

韩暮脸色铁青,赶上前来帮着众人格挡箭支,掩护剩余的二十五人退回山路;堡垒那端远远的传来匪徒们的狂笑声和叫骂声。

孙无终噗通跪倒在地向韩暮请罪,韩暮拉起他温言安慰道:“错在我,没有早早提醒你们,你们看,这条山路是石头开凿出来的路,为何前方有一块一块的地方生满杂草呢?定然是挖了陷阱,为了掩盖将草皮铲下覆在上面,是我一时不查,不能怪你们,可惜了六位弟兄白白丢掉性命。”

众人按照他所说的望前方小路上极目观看,果然如韩暮所说,路上遍布着一块块生满杂草的陷阱;回首后面山道却是光滑滑一条石头路,一根杂草也无。

韩暮凝眉苦思,一时实在没有好办法;刘牢之上前道:“将军,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暮道:“莫要絮絮叨叨,有话就说,这是打仗。”

刘牢之抱拳道:“其实我们根本不需硬功,只需吸引敌军大部在这边关卡上防守,给谢将军争取时间,不是么?”

韩暮眉头渐渐舒展,双掌一击道:“是啊,我怎么将这茬给忘了,何须和他们血拼,谢玄将军只需将他们后路一抄,他们便是死路一条。”

刘牢之跟着笑道:“是啊,我们只需步步逼近便可,我有一计将军听听看是否可行?”

韩暮拍拍他肩膀道:“不错,是个将才,快说快说。”

刘牢之有些害臊的脸红了一下,道:“我这个办法有些笨,我们可以五人一组,三人举盾,两人持长杆探索前行,将所有的陷阱慢慢捣毁,这样便可使陷坑由暗转明,这又不是晚上,谁还会眼睁睁的朝陷阱里跳不成?后面的士兵可以再后方砍伐细木,将陷坑搭上盖子,这样可足保安全。只要我们一直在下面想办法进攻,关卡上的匪徒便不可能撤离,只会不断的放箭阻挠;他们那头也定然挖有陷阱,绝对不敢冒然冲出来和我们肉搏,只会死守。”

韩暮想了想,此法虽然笨拙不堪,但在没有计策的情况下,也姑且算是可行的计策;于是点头答应。

刘牢之将五十士兵分为十组,全部是小个子,这样三面大盾可以将五人的身前和头顶遮蔽的严严实实;十只队伍呈交错队形,散开在路上,每组的两名缩在后面的小个子手执长杆从两侧伸出,向地面戳戳打打,每行三步便立定不动将前方的陷阱捣毁。

剩余的一百余名士兵则在山道两旁砍伐手臂粗细的树枝,做成一个个框架,顶着盾牌拖往前方,覆盖住被捣毁裸露的陷阱。

笨是笨了点,但是却极为安全,任凭上方堡垒顶端箭矢如雨,硬是没有一个北府兵受伤。

韩暮看的大乐,打仗打成这样,也算是奇哉怪也,两边都成了缩头乌龟,知道说在打仗,不知道的还当双方在闹着玩呢。

推进到八十步左右的时候,韩暮下令停止前进,再往前敌军万一出来冲击,连逃都来不及了,虽然那边还有陷阱,但是土匪们上山下山必经于此,他们自然知道哪里有陷阱,哪里没有陷阱,不想韩暮这边,靠路上长草来判断终究会有误差。

韩暮下令在前方用木框架搭起一道‘匡’字形简易的屏障,覆之以清水浸泡的松柏枝叶,以防土匪火箭突袭,派五十名士兵弓箭手缩在这道简易的屏障后面朝对方堡垒顶端放箭;一蓬箭雨过后,土匪们措手不及之下,竟然有两人中箭翻身摔落,这还是第三道关卡前首次射杀土匪,北府兵们欢声雷动,韩暮的心情也变得大好起来。

受到打击的土匪们再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堡垒顶端瞄准,双方此起彼伏,空中箭矢横飞,却再无一人受伤。

韩暮看看天色,未时早已过去,谢玄那边应该已经突破到半山腰了,这边要抓紧牵制,不能让土匪们抽出人手来前去增援,于是再增派五十名士兵前去压制,同时命其它士兵做了更多的木框,准备突击。

时间过得极为缓慢,韩暮甚至都有些怀疑谢玄是否遇到强大的阻击被挡在山腰了,申时快到了,冬天日短,离天黑只有一个时辰了(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一个时辰两小时)

韩暮忽然看见远处的山寨里冒起了浓烟,隐隐约约有人四散奔逃,同时关卡上的土匪也大乱起来,只留下数十名弓箭手守卫关卡,上百人撤出关卡向匪巢跑去。

韩暮一声大喝:“谢将军已经冲到土匪老巢了,一鼓作气,拿下关卡!”

在刘牢之的呼喝下,前方一百弓箭手分两队交叉射击,顿时压的对方无法起身还击,剩下的士兵抗着木框一路猛冲,将前方八十步的路上用木框排成一条安全的道路,呐喊着冲上去,多余的木框斜靠在堡垒的外墙上当做云梯,片刻间便占领了堡垒。

留守的匪徒早已往山上逃去,众人片刻都不愿耽误,衔尾追击,一路追进山寨。

谢玄所率两百士兵早已在山寨内大开杀戒,山寨内原本还有七十多名土匪守卫,但在两百名装备精良的士兵的屠戮下,早已死的七七八八。

退回来的一百多人在将近四百人的夹击下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杀了个精光,战斗在天色擦黑之时便告结束,还有少许的匪徒逃入山林深处,也算是祖上积了德,逃过一难。

谢玄神气活现满脸红光,这次他独自带队一路势如破竹杀进敌巢,手头上最少手刃了七八名悍匪,就连青台山土匪的大首领都是他亲手格杀,自然心情大爽。

韩暮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这次痛快么?”

谢玄哈哈笑道:“痛快之极,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韩暮故意板脸道:“你倒是痛快了,我们在这边可是吃尽了苦头。”

谢玄嬉皮笑脸道:“拜三哥所赐,呵呵,难道身为大将军还好意思和小弟争功么?”

韩暮啐道:“嘴皮子功夫和脸皮上的功夫见长啊。”

谢玄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摸样道:“跟三哥学的呗。”

韩暮转身抬脚便踹,谢玄嘻嘻笑着逃的无影无踪。

第二一一章剑指青台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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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韩暮命谢玄带百名士兵连夜从东坡下山,骑上放置在山下的宝贝马匹连夜赶回西山大营,大营中只有五十名士兵护卫,还有受伤的苏红菱和几十名士兵,晚间唯恐有变,要是被漏网之鱼钻了空子,那可就悔之晚矣。

谢玄走后,韩暮命人将山寨内清理干净,燃起数十堆篝火;三百多士兵劳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在篝火边正正经经的吃顿像样的热饭,然后香喷喷的睡去。

韩暮睡不着,他带着十几名亲兵在山寨内到处搜索,满心期待能像在姥山岛一样有个大收获;然而偌大一个山寨找了个遍,收获寥寥。

山寨内除了可怜的一点点粮食和兵器之外,就只找到几万钱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韩暮大失所望,这伙人干强盗干到这样的地步,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失败!

十几个举着火把转到山寨南侧斜坡边,山顶风大,夜风吹来,整座山中松涛阵阵,如雷鸣一般;寒风刺骨冰冷,彷佛无视身上的衣衫甲胄,直吹进人的内腑,让人几乎窒息。

韩暮见士兵们佝偻着身子,冷的受不了的样子,知道他们今天劳累一天,精神倦怠,于是道:“走吧,回去睡觉,明日一早下山。”

众人应诺,转身便往山寨内走,韩暮忽然听到一声‘稀溜溜’的马鸣声,他停住身子侧耳倾听,过不大会,果然又有一声马鸣声夹杂在山风中送入耳端。

韩暮循声走去,借着火把微弱的光辉,往山坡前走了三十余步,果见一间茅草棚,众人小心翼翼的拔出兵刃,轻轻推开木栏门,一窝蜂的冲了进去。

里边空无一人,只见一匹高大神骏的黑色骏马正立在那里,双目如铃般瞪视着众人,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韩暮上前仔细观看,只见这匹黑马:尖尖两耳耸立,闪闪毛滑如漆,俊眼闪光彩,长鬃千条丝;神态桀骜不驯,看着众人的眼光似乎颇有人性,带着一丝倔强和不屑。

韩暮暗暗称奇,一名亲兵忽道:“这匹马似乎还没人骑过,你看它背上的毛皮如新,若是被人骑乘过的话,马鞍的磨损痕迹应该很明显。”

那名亲兵边说边举着火把凑近,想照的更加清楚一些;忽然间,那匹马一个侧身,双后蹄闪电般的飞踢而出,直奔那士兵的小腹踹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手疾眼快,闪身上前一把将那名亲兵拉了回来,如铁般的双蹄从亲兵身前半寸许之处划过,带起一阵劲风,可见力道十足,这要是被踹上,这名亲兵恐怕是个肚穿肠流之局,不死也要脱层皮。

那名亲兵惊骇之余,怒骂一声举起手中的长枪便刺,韩暮厉声喝止住,心中暗暗盘算:“这匹马定是因为太过于暴烈,青台山土匪得到它之后恐怕无人能驾驭,但是又舍不得杀了,只得将它关在这里。

那匹马踢人不中,鼻子里喷出两道白气,不住的打着响鼻,发出低低的吼声,表达着愤怒。

韩暮上前忽然探手抚上它的额头,那马躲闪不及,被人摸上身体顿时头部乱摆,甩脱了韩暮的手掌,不满的盯着韩暮看。

韩暮哈哈大笑道:“走吧,明天再来整治它,这家伙脾气不小,但是我要定它了。”

天刚蒙蒙亮,韩暮便命令众人将山寨内的所有物资扫荡一空,那架势几乎要掘地三尺了,但是还是那么点收获,无奈之下只得将可怜的战利品背的背、拉的拉,带着下山。

为防再有匪徒啸聚,韩暮命令将山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三百士兵逶迤下山回到大营与谢玄合兵一处,凯旋而归。

本次剿灭土匪,以五百北府兵对五百土匪,付出三十余人牺牲,四十余人受伤的代价,剿灭对方五百名土匪,虽然未能保证己方不死一人,但是作为刚刚组建的一只新军来说,已经相当不易,战果可谓辉煌;韩暮知道,这几百士兵经此一战,大部分人将成为北府军中的骨干力量,所以他打算回去之后,马上将这几百士兵提拔为什长和队正,让他们遍布军中,成为脊梁。

唯一让韩暮不满意的是,青台山土匪穷的要命,完全辜负了土匪这个名声;看来当土匪也是个技术活,当得好的富得流油,当得孬的穷的像坨屎,自己这次便是碰到屎了。

还好缴获了上百套五花八门的盔甲和六百件各种各样的兵器,要知道还有两千北府军还穿着棉袄,拿着木棍呢,这些收获也算是很不错了。

一路上,韩暮都在打着那匹黑马的主意,那匹马的脾气实在厉害,离它近点它就又踢又咬,搞得士兵们只好接起长绳远远的拉着它前进,还要最少五六名士兵才行,一不小心就被它拉的全部仆倒尘埃,若不是使劲拉着不松手,没准它就绝尘而去了。

众人回到巢湖城时,已经是午时正(11点13点),袁岗和梁锦春、谢石集合了全体北府军在东门外列队恭迎,一时间所有参加剿匪的士兵顿感无上荣耀,走起路来挺胸叠肚,目不斜视,傲气十足。

就连本来坐在担架马车上的伤兵们也都纷纷要求自行行走,打了胜仗还歪在担架上,叫这一万多弟兄看了,没得笑歪了大牙,这会怎么着也不能装熊。

韩暮借此机会宣布封赏和抚恤:一、参加本次剿匪的北府军士兵,每人赏钱一千,四百名晋升什长,另八十名战斗勇敢的晋升队正,统率百名士兵。

二、阵亡的三十六名士兵赠‘北府勇士’称号,家中父母妻儿接来巢湖城中分房舍两间,城外沃田十母,并给予抚恤金两万钱;遗体厚葬在只有悍不畏死的勇士才有资格入葬的凤凰山新开辟的墓地“安乐园”。

三、任命刘牢之为地字军第一团振威校尉,何谦为地字军地一营御辱校尉,诸葛侃为风字风一营果毅校尉、高衡为火字火一营仁勇校尉、刘轨为地二营宣节校尉、田洛为火二营治平校尉、孙无终为水字第一营耀武校尉;各赏钱一万。

四、任命京城来的谢安五弟谢石为地字军统领,明威将军。

以上任命中,谢石为从五品军职,刘牢之为正七品军职,其他几名校尉均是正八品军职,众士兵见刘牢之等人一跃从普通士兵进入正式的军职,又羡又叹;在北府军升官简直太容易啦,剿灭了几百个土匪便青云直上,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既然他们能行,我为何不能?士兵们的心理上受到的激励是巨大的。

韩暮命人快马将人事任命的奏折秘密送往京城,只待皇上司马昱暗地里批准便可有正式的文书下来,当然一切从简,秘密进行;京城中有谢安王坦之坐镇,这些事自然不需韩暮烦心。

中午,巢湖城中帅府内大摆筵席,韩暮邀请了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前来赴宴,既是为了庆祝此间大事稍定,也是向各位辞行,明日他便要动身前往秦国,完成出使的使命,拖拖拉拉将近一个半月了,还没有到达秦都长安,估计苻坚都要大发雷霆大骂晋国轻视于他了吧,韩暮可不想激怒秦国此刻出兵伐晋,双方必有一战,但是不在此时。

宴席上高朋满座,五十多名校尉以上官职的军官都受邀列座,但是每个人都自觉的只以茶代酒,不敢随意在军中豪饮,韩暮示意今日可以一醉,众人才敢端起酒杯。

席间韩暮宣布将带领二女和三百射声营士兵随行,四十名飞虎队员全部留在军中任职,一个不带,此举袁岗和谢玄极为反对。

袁岗道:“秦军虎狼之地,三百射声营士兵虽是禁卫军正规士兵,但战斗力恐怕都不如我们的四十名飞虎队员,你等若是孤身犯险,这决然不成。”

谢玄和众将也附和连声,韩暮笑道:“你们当是去打仗呢?若不是随行带有几大车的礼物,需要人保护和推拉,我倒是只想带五十人轻装上阵也好。”

梁锦春道:“大帅,此去的终归是秦国,相隔千里之遥,路上难免不太平,若是秦地亦有像这里一样的土匪山贼,他们可不会管你是秦人还是晋人,东西丢了倒没什么,大帅你和两位夫人的安危也难得到保证啊。”

韩暮想了想道:“也有道理,看来我是托大了点,那么依你们之见该当如何呢?”

谢玄道:“三哥,我跟您去,另外再把四十名飞虎队弟兄带上,飞虎队弟兄一个个以一当十,有他们在足以保证安全。”

韩暮摇头道:“不可,飞虎队跟了我两年,这次又全部在军中任职,此时我怎么能为自己的安全便将他们随意抽调;北府军新建,挑战颇多,别的不说,过几日你们便要派出几个千人队在境内各处巡弋,严防秦军小股骚扰部队偷袭,部队中没有老实持重的人带队终归不成,而他们是队伍的主心骨,绝对不可抽出,以免部队瘫痪。”

袁岗沉思道:“要不这样,再抽调三百名北府军中的精干士兵,这样有六百士兵护送加上有谢玄将军相助,我想应该可以确保路上安全了。”

韩暮笑道:“那就这样吧,历练一下新兵也好。”忽然他想起一事道:“你们谁知道我俘获的那匹黑马是什么马?我怎么感觉它是一匹难得的千里马呢?”

梁锦春笑道:“这匹马确实是匹神驹,我还以为大帅知道呢,所以便没说。”

韩暮笑道:“哦?你知道这匹马是什么品种?”

梁锦春起身端起酒杯道:“恭喜大帅。”

韩暮愕然道:“喜从何来?”

梁锦春道:“先干了此杯,我在为大帅仔细分说一番。”

第二一二章 乌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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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摊手道:“可以说了吧,我迫不及待想去驯服它,但是我连它是什么马都不知道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梁锦春将屏风拉上,和外边吵闹狂饮的众人隔开,看看座上的人说道:“我今日喝多了酒,稍后若是酒后乱言,请诸位包涵则个。”

袁岗佯怒道:“老梁,你就是酸气足,啰啰嗦嗦、装神弄鬼半天就是不说,没得吊人胃口。”

韩暮知道梁锦春定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说,怕泄露出去,环顾座上,除自己和张彤云、苏红菱、袁岗、谢玄、谢石、梁锦春、两名飞虎队员担任的风一团火一团统领之外,还算是外人的只剩下刘牢之一人了;于是笑道:“没事,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们便将梁先生的话当做酒话来听便是,但说无妨。”

梁锦春道:“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大帅可曾听过这句话么?”

韩暮摇头道:“未曾听说过,我读书不多,但是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梁锦春笑道:“大帅明白人,当此世上若有十万铁骑当可横扫宇内了,骑兵的战斗力远比步兵强了不下数倍,尤其是在野战方面。”

韩暮道:“这个自然,但不知将军想表达什么?”

梁锦春道:“刚才那句话是前汉伏波将军马援所说的关于骑兵的论调,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名将圣主纵马驰骋,建立千古伟业;但凡是名垂后世的英雄豪杰必有一匹千里神驹伴随左右,为我们所知的便有蜀主刘玄德之的卢,曹孟德之绝影,项王羽之乌骓,关云长之赤兔,始皇帝时拥有七匹名驹:一曰追风,二曰白兔,三曰蹑景,四曰追电,五曰飞翩,六曰铜爵,七曰晨凫;还有许多,我便不一一再说了,凡此种种皆名驹伴明君或豪杰并生,这件事并非偶然。”

韩暮见他论调奇特,感到很新奇;每当有英雄豪杰出世必伴随名驹出现,这样的论调虽然论据稍显不足,但是倒也不能说纯属无稽。

梁锦春续道:“我曾读过一本上古奇书《拾遗记》上面记载有八种神驹将在后世出现,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野行万里;四名越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此八骏必伴随明主而生,大帅所得的这匹马我看颇似其中的一种。www.65txt.com”

众人越听越惊,袁岗忍不住问道:“是哪一种?”

梁锦春道:“就是挟翼,《拾遗记》上记载,此马肋生肉翼,通体漆黑如墨、性子暴烈,只有明主才能降伏它,其它的人若敢接近非死即伤,若以暴力制服则会自绝料食饮水而死,一旦认主则极其忠诚;更奇的是,此马奔跑如腾云驾雾,不仅速度快,而且耐力久,说它是神马一点都不为过。”

众人啧啧称奇,韩暮笑道:“梁先生说的这么热闹,这匹马除了全身黑色之外,我们对它的其它特点一概不知,怎么能当真呢?”

梁锦春道:“我也只是预感而已,稍后我们可去验证一番,看看是否有肋生肉翼便知。”

话都说到这里了,众人如何能忍耐的住,纷纷要去观摩这匹骏马是否就是挟翼名驹,韩暮被闹腾的够呛,只好起身带大家去看,从心底里韩暮根本就把这些当做无稽之谈,哪有这样的神话,简直让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笑掉大牙。

帅府外的大场地上,那匹黑色骏马正拴在马厩的栏杆上,为了拴住这匹马儿,亲卫们很是吃了一番苦头,稍微走进它身体周围五步距离,那马儿便警惕的瞪着人,那样子似乎马上便要冲过来拼命;最后还是有个机灵的禁卫想了个办法,将绳索打了个活扣先远远的拴上,再拉动另一根缰绳将马儿拉近拉杆,将绳头锁死。

韩暮和众人来到近前,黑马正在吃料,谢玄不信邪,悄悄的从侧面走近马儿的身边,还未等他走进五步之内,正在吃料的马儿忽然横过屁股低声哼叫一声,撅起屁股,飞脚踹来。

谢玄还算身手敏捷,赶忙往后一跳,马蹄虽然踢了个空,但是马蹄刨起的地面上的小石子,雨点般的劈头盖脸打在谢玄脸上,谢玄狼狈的用手捂住脸逃了出来。

众人哈哈大笑,谢玄骂道:“这畜生,还真是脾气大,想摸摸它屁股都发飙。”

袁岗笑道:“你当马屁是那么好拍的么?搞不好拍到马腿上了。”众人再次哄堂大笑。

谢玄吃了个亏,再也无人自不量力的上前试试,那马儿黑亮的鬃毛从脖子上搭到马肩,神气活现的仰天长嘶,似是对众人发出嘲笑。

韩暮细看马肋,发现光溜溜一片平滑,笑着对梁锦春道:“这马儿看来不是梁先生所说的挟翼了,你看肋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

梁锦春也笑道:“就说呢,哪有那么好运气,就被我们撞见了神驹,而且被我们抓到了。”

韩暮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身后众人呼道:“大帅小心啊,这马儿可咬人伤人。”

韩暮充耳不闻,他原本就要驯服这匹马做自己的坐骑,管它是不是神驹,光是这高大神骏的样子,桀骜不驯的性格就已经让韩暮爱煞了。

韩暮来到马儿的身前五步外站住不动,那马儿也侧着头盯着韩暮看,嘴里不停的喷着响鼻;韩暮从马儿那琥珀色的大眼中看出了一丝讥讽之色,似乎是在说自己胆小,不敢上前。

韩暮笑了一下,迈步跨进五步之内,那马儿立刻做出反应,横过身子屁股一撅便是一个飞踹;韩暮笑道:“你只会这么一招么?”说着居然不躲不让伸手迎向马腿。

众人惊呼出声,马蹄一踢之力何等强劲,便是石头也要崩坏,韩暮双手肉掌便要相迎,这便是骨断肉绽之局,张彤云娇呼道:“韩暮,不要啊。”

下一刻众人大哗,只见两只马腿被韩暮一手一只紧紧攥在手里,黑马忙往回收腿,但是韩暮的双手便如钢钳一般,哪里能拽的回来,顺势往上一撩,只靠前腿支撑是不可能的,黑马悲嘶一声,扑倒尘埃。

众人惊讶的张口结舌,这怎么可能?马腿一踹之力重逾千斤,能用肉掌抓住,这该有多大的力气才行,其实韩暮也是将‘清心诀’运至四层顶峰才敢接这一踹之力,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这匹马非同凡响,力道传来,将他震的手臂酸麻不堪,硬是咬牙才支持了下来。

马儿倒地后立刻爬起,浑身沾满灰尘之后,显得狼狈不堪;趁此机会,韩暮拽开缰绳,就纵身跃出马厩。

还没等他拉动嚼头,黑马便自行出了马厩,朝韩暮而来,只不过它是龇着牙,猛冲过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马啊?简直是一只猛虎。”那一张大嘴,露出白生生铡刀一般的两排大牙,看着让人脊梁骨丝丝冒凉气。

韩暮见马儿来势汹汹,没有避让,他站立如山,凝神以待;那黑马冲到韩暮面前忽然停步前蹄一个人立,双蹄照着韩暮的身体便踏了下来。

韩暮喝道:“好个畜生!”

身形一闪避开双蹄的践踏,双蹄将新磨上的青石板地面踏出两片裂纹,好似两只大铁锤敲击在地面上。

众人咋舌之余心想:“这要是被踏上,直接就要见阎王,两柄铁锤敲你脑袋上你还想活么?”

那马儿越发的愤怒,张口便咬,韩暮脚尖点地,一个纵身飞跃而上,已经上了黑马的背上;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黑马原地狂嘶乱叫,一蹦三尺高,将整个场地闹腾的烟雾弥漫。

袁岗忙招呼众人进厅内观看,以免被飞溅的沙砾蹦伤,但是场地里已经看不见人了,尘烟升腾,马鸣如雷,只看见一团影子在灰尘里上蹿下跳的闹腾。

韩暮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双手抓紧马脖子上的鬃毛,任凭马儿怎么折腾,他就是不撒手;韩暮的感觉就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有一天,他和朋友租了小艇去海上游玩,结果风暴突至,小船在波涛里被抛上跌下,船上的他们被折腾的上吐下泻,那种感觉和骑在这匹烈马身上的感觉极为相似。

也不知折腾了多久,韩暮感觉这匹马的精力无穷无尽,似乎永没停止的意思;他火了,双腿运功朝马肚子上猛的一夹,黑马吃痛一声长嘶,飞窜而出。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一个黑影从黄烟中窜出,跃过一丈多高的围墙一闪而逝;众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才想起来去看看韩暮怎么样了,众人冲到院中,尘埃落定后的院子里空无一物,人和马都不见了踪迹,只留下满地的碎石和泥土。

城中巡逻守卫的北府军和正在建造房舍的百姓们忽然看到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出大帅府,带起滚滚的烟尘直奔城外而去,均惊诧莫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第二二三章 乌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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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紧紧抓着马鬃,伏在马背上;只觉两耳呼呼的风声,周围的景象迅速的掠过,加上颠簸剧烈,心中烦闷欲呕。***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那马儿穿房过街,很快就出了城门,奔南而去;韩暮心道:南边是巢湖,到了湖边你总归要停下来了吧!

然而,到了湖边那匹马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一直驰下湖堤往堤下防浪的柳林冲去;柳林种的密集,中间只有少许的缝隙可以钻过,但是这匹黑马居然毫无阻碍,连速度也没降下多少,在柳林中左穿右插,时不时还挨着树擦一下。

韩暮顿时手忙脚乱起来,若是被树干挂一下,双腿可就要断了;于是他赶紧将两条长腿或伸缩的躲避树干的刮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玩马上杂技。

躲得了下面,上躲不了上面;柳树挂下的万千丝绦,若在春夏当可为文人名士们品酒哦咏一番“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之类的感伤雅句,但是此时这些依依的柳条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韩暮的身上,疼痛难当。

好不容易捱过了柳林,前边已经是长满芦苇和枯草的滩涂了,再往前便是白茫茫一片的湖水;韩暮心道:滩涂湿滑马足定深陷其中,这匹马没那么傻吧?

可事实是,黑马毫不停留一跃而上,直奔芦苇野草丛生的湿滑滩涂,马蹄踏上去,竟然无一丝下陷打滑的迹象;韩暮这才明白,这畜生是在想着法子把自己弄下背来,它想跳入湖水中把自己淹死,隆冬季节湖水冰冷刺骨,即便淹不死也要冻得够呛,其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韩暮真的怒了,本来他还爱惜这匹马神骏修伟,自己非常喜欢,没想到这畜生居然这么不识相,不给点苦头给他吃是不行了。

韩暮挽起缰绳使劲一勒,居然没有将它的头勒住,那黑马梗着脖子叫着劲,脚步不停直奔湖水;韩暮大急,忙运起功力猛力一收,终于将马头勒的朝右偏转,那黑马人立而起,发出“稀溜溜”一声长嘶,被勒的原地又蹦又跳的绕起圈子来。

韩暮恼它野性难训,手下不留情,双脚猛击马腹,那马被踢得腹中疼痛,头又被拉的快贴住右面的身体了。

“畜生,叫你再野,再跳我便将你的肠子踹断,给我老实点。www.65txt.com”韩暮大骂道,连踢十几下马腹才停下;他试探性的松开缰绳,看看马儿有什么反应。

黑马喘着粗气,居然不再蹦跳了,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

韩暮大喜,看来这家伙被打怕了,他一抖缰绳,双腿微微一夹马腹,马儿居然听话的往前走去;韩暮知道,这家伙好像被驯服了。

他翻身下马,两条腿酸痛欲死,脸上被柳条抽的火辣辣的疼,拉着缰绳一瘸一拐的走到湖边想洗把脸再说。

他刚刚蹲下身子,忽然从水中的倒影里看到那畜生双蹄高举,朝自己的背上踏来,心中惊骇之下顾不得其他,翻身就地翻滚,顿时满身泥水淋漓狼狈不堪;耳边风声飒然,黑马双足踏地,溅起一大片泥水。

这畜生居然闷声不嘶不叫的搞偷袭,韩暮气的大骂,手上用劲将缰绳拉紧,一路拽到柳林边,将它拴在一颗粗树上,伸手折了根柳条,站在马前,嘴里骂道:“畜生,你一定是皮痒了,今天小爷给你松松皮,从来都是我跟人玩阴的,今天你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黑马眨动着琥珀色的大眼,眼中满是恐惧,韩暮运起‘清心诀’柳条上泛起淡淡的白光,也不答话,劈头盖脸的照着马头一顿狂.抽,每抽一下便是一道血痕,韩暮毫不心疼,知道今天不打的这畜生彻底断了反抗的念头是别想驯服它了。

说来奇怪,黑马居然不蹦不跳任由韩暮抽打,只是在每次柳条抽上来之前闭一下眼睛而已,这倒叫韩暮有些下不去手了;三十多鞭下去之后,韩暮心中怒气稍息,丢下柳枝擦擦脸上的汗,在看那匹原本神骏异常的马儿,经过前边一番折腾已经是满身泥灰,在吃了几十鞭子,更是蓬头垢面,哪还有半分神骏的意思。

韩暮在看看自己,衣衫破碎几处,一头一脸的泥水;一人一马倒是绝配,活脱脱一对落魄的难兄难弟。

韩暮看着马儿的眼睛,一人一马木然对视半晌,韩暮心中一动,伸手抚上马头;那黑马居然闭上双目将头在韩暮的大手上挨挨擦擦,颇有亲近之意。

“犯贱,越打你越高兴”韩暮骂道,伸手理理马鬃,又故意背对马儿,看看他会不会偷袭自己,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热气,原来是黑马正伸着粗糙的舌头在韩暮脖劲处舔.动。

韩暮被他舔的浑身发痒,骂道:“变态的家伙。”接着解开缰绳翻身上马,那马温顺的听着韩暮的指令,一人一马都疲倦欲死,慢吞吞的朝城里溜达而回。

行至半路,只见一帮人迎面而来,原来是众人见韩暮和黑马越墙而出,打听了方向一路寻来,乍一见这一人一马,众人都目瞪口呆。

张彤云抿嘴笑道:“咱们大帅这是怎么了?搞得跟老乞丐一样?还有这匹马,怎么变成这样了?头上这么多血痕,谁打的?”

“我揍的。”韩暮道:“越揍它越开心,这不,它现在服服帖帖了。”

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韩暮,心道:“你才越揍越开心,这马儿估计是被你折磨的不轻,怕了你了。”

韩暮跳下马来,将梁锦春拉到一边轻轻的道:“梁先生,这马有些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梁锦春疑惑不解。

韩暮拉着他往马身边走,梁锦春死活不干尴尬的笑道:“大帅,你想让我丢了小命么?”

韩暮呵呵笑道:“有我在,它敢耍横么?难道它吃鞭子吃上瘾了?”

梁锦春想想也对,加着小心跟在韩暮背后朝黑马走去;两人站在马身旁众人看不到的一侧,韩暮悄悄向马脖子下面的马肩处一指道:“你摸摸此处。”

梁锦春看看韩暮手指之处,黑亮的马鬃流苏般的搭下来,使那处的毛发格外的浓密,但是仅仅是浓密而已,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韩暮示意他摸摸,梁锦春将信将疑的将手探上马肩韩暮所指之处,手指触到哪里的一瞬间,黑马和梁锦春均浑身一哆嗦。

黑马被别人摸上身体,不停的打着响鼻,发出不满的低哼声,韩暮忙安抚它,让它安静下来;那边梁锦春可就傻眼了,他呆呆的盯着韩暮和这匹黑马,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刚才,他伸手探入马鬃中,明明白白的摸到了一道隆起的长条形肉棱,虽然肉棱细小狭长,但是圆润柔软,绝对不是人力所为,而是马儿自己身上的东西。

韩暮轻声问道:“梁先生,能肯定么?”

梁锦春一怔惊醒过来,也不管马儿会不会踢他了,双手齐上,扒开马鬃仔细观察;

黑亮的皮肤微微隆起,那隆起的长条从上斜指马尾方向,毫无伤痕和其它异状,隆起处高出其它部位约莫寸许,正是一个肉翼的形状。

梁锦春二话不说,转到另一侧再次检查,马身左右双肩果然各有一只形似肉翼的东西,这一下确定无疑。

“恭喜大帅啊。”梁锦春热泪盈眶了,“我早知大帅不是凡人,却原来……却原来……”

梁锦春激动的说不下去了。

韩暮见有无关士卒在场,便道:“别声张,你只告诉我是不是?”

“是,是,千真万确,我敢用脑袋担保。”梁锦春激动的双手颤抖,“《拾遗记》上记载看来有点误差,但是这无关痛痒,只不过是部位不同罢了,肋生双翼和肩胛处本来就很接近,这匹马的确是挟翼神驹无疑。”

韩暮伸手制止住他,示意他不用再说了。那边张彤云喊道:“韩暮啊,你和梁先生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

韩暮忙转了出来,笑道:“我在请梁先生给我这马儿取个名字呢。”

张彤云笑道:“那起了个什么名字呢?说来听听。”

梁锦春支支吾吾答不出来,韩暮忙抢着回答道:“梁先生说此马全身乌黑如墨、神骏异常,所以他给起了个名字叫做‘乌云’,夫人你看如何呢?”

众人轰然叫好道:“不错的名字,乌黑如云,快似闪电,没有乌云哪来的闪电啊。”

韩暮得意洋洋的拍着马头道:“伙计,从今日起,你便是‘乌云’了。”

乌云甩鼻喷气,摇头摆尾,似乎想摆出一种潇洒的姿势,但是满头乱糟糟的黑毛加上血污,这形象简直就是动物界的流氓,痞气十足,哪有半分潇洒的样子。

梁锦春傻乎乎的站在一边,对众人的话充耳不闻,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圣主……明君……这到底怎么了?”

第二二四章 北行漫记(一)

算起来从奉旨出京之日到今日正式上路已经过了将近五十天,秦都长安离健康城将近六千里之遥,虽然一路上大河纵横、高山连绵,以至于跋山涉水、登舟乘车折腾个没完没了,但是无论如何五十天时间也足够到了秦都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也是韩暮急于北上的原因,北府军之事虽然纸里包不住火,迟早要被桓温等人知道,但是晚一天知道便有利于北府军的成型和发展,鉴于北府军在巢湖城的动静颇大,韩暮甚至都怀疑是否桓温早已得到消息,只是在隐忍不发,寻找机会下手罢了。

鉴于这种考虑,韩暮临行之前交代了袁岗、梁锦春、谢石等人几件事情,要求他们全力执行。

北府军的骨架基本上形成,低中级将领和士官均是飞虎队成员和北府军中的佼佼者担任,唯一缺的便是训练和实战。

实战经验目前无法解决,只能让袁岗让北府军以营为单位在境内巡逻,一来防止秦军部队骚扰,而来可以积累行军野战的基本经验。

而训练则是北府军目前的重中之重,韩暮亲笔书写十个大字的横幅拉在校场上,“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用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将二十一世纪的电影电视上看到的军队训练方法告诉袁岗等人,开发出各种各样的体能科目,诸如:引体向上,卷身上,俯卧撑,长跑,翻越高墙,格斗,以及野外生存等等。

最终经过评估,北府军形成了以单兵体能训练和阵势训练两大主要训练科目。晨间五千米长跑加三百俯卧撑,下午则是阵法和单兵格斗训练。

韩暮又让袁岗等人考虑将细分的兵种进行整合,将不再进行细分弓箭兵,长枪兵,长戟兵等兵种,他要求每一名士兵都应该具备近身格斗和远程施射的能力,这一点韩暮是受到飞虎队的启发,飞虎队就是一个近可战、远可射的战斗样板。

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作战单位,哪怕是一支十人组,也可以运用各种手段进行对敌打击,而不会出现近身兵种遇到敌方远程兵种被压制的情况。

为了激励士气,除了晋升嘉奖之外,韩暮创作了一首北府军军歌:

我是北府军

生活在大军营

学武技长本领

摸爬滚打骨头硬

同吃同住同出征

一声命令迅速执行

我是北府军

父母是老百姓

长枪大剑握手中

向前向前心里明

我是北府军

身披戎装保家卫国保安宁

冲啊冲啊冲

打得敌兵稀里哗啦又稀松

冲啊冲啊冲

一切为老百姓

笑呀笑呀么笑盈盈

我是优秀北府军

光荣!光荣!光荣!

这歌词经过张彤云谱上曲子,唱出来朗朗上口,甚是有气魄,有感情。***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北府军士兵每天训练时唱一遍,吃饭时唱一遍,睡觉前唱一遍,提振士气之外,还有活跃气氛,加强集体感的作用。

巢湖城建设这方面,韩暮全权委托梁锦春来办理;首先便是要抓紧时间将城墙加高到两丈,有了一丈宽宽,两丈高的城墙做依托,并沿着城墙修建大型箭塔数十座,加上城外挖掘泥土形成的宽大奇深、底部满是荆棘和尖桩的护城河,一道立体的防御体系将逐渐成型;以后还可根据需要将四门处修建瓮城,用以进一步加强防御。

其次,城内的道路,房舍完工之后,韩暮要求梁锦春动员周边百姓入城居住,凡进入城内居住的居民,可付少许钱银便可获的房舍的居住权,入籍满一年后,可每人分得城外良田五亩耕种;当然这一点是得到芜湖县令李远的同意的,毕竟巢湖城从名义上还是芜湖县的辖区。

还有便是要大力发展工商,鼓励百姓经商或建立作坊,可将当地沿江特产和优质稻米往南方各地进行贩卖,并将南方各地特产运回巢湖城;同时以免税减税、提供店铺、场地等形式吸引外地的商人入住和建立作坊。

韩暮特别规定,自己离开后的一周之内,要求韩家《回春堂》和梁夫人的《香百里》必须开张营业,增加观望百姓和商贾的决心。

最后,韩暮要求梁锦春在明春之前将城外所有的田亩进行丈量造册,在根据城中百姓的多少和需求,进行合理的分配,同时将沟渠清淤,池塘堤坝加高加深,以利于明春灌溉,韩暮决心今后一两年内做到军粮自给自足,军费最好也能得到税收的支持,做到不掏腰包。

诸事繁杂,韩暮自己也是头大之极,他心目中还有很多想法,但是目前无法一一实施,譬如他想建立一套福利系统,鳏寡孤独皆有所养,也可使饥荒年月不至于出现大批的流民;但是他的每一个想法都对应着大批的金钱的支出,这一点他实在无法解决。

没钱就要吃瘪,古今皆如是。

啰啰嗦嗦这些事一直搞了整个下午带一晚上,韩暮觉得还是意犹未尽,但是即便如此,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除了崇拜无他。

这个少年,脑子里的东西渊博精深,有些想法看似天马行空,但是细细想来却有着无可辩驳的道理。

有些东西,他不说这些人打死也不会想到,他一说出来之后,众人马上便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原来这些事便该当如此,只是没人能先他一步想到罢了。

韩暮送走诸人之后,便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即将启程赴秦,心头却好像有很多事没有交代完,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张彤云轻轻抚摸他胡茬钻出的下巴道:“韩暮啊,你不必这么拼命吧,事事亲力亲为,你可不是铁人啊,这样会累死的。”

韩暮揽住她的纤腰把她放在腿上,将头埋进她馨香柔软的胸膛上舒服的叹息道:“我也不想啊,但是形势迫人,若不能快速的强大起来,我们的命运就要受人摆布了。”

张彤云揽着他的头,轻轻吻着他的头发道:“彤云只恨不是男儿身,不能为你分担事务,实在是……”

韩暮抬起头看着她笑道:“你若是男儿身,我怎么会有动力去做这些事呢?说来说去我还不是为了能博你们一笑,能让你们无忧无虑的绽放美丽,你这是傻话呢。”

张彤云秀眸轻睇,虽明知韩暮这番话有些不尽不实,但是郎君既然能说出来,就是他对自己有心,情动之下俯下小嘴吻上韩暮的大嘴,将小雀舌勇敢的探入韩暮口中,和他那条大舌打起仗来。

两人耳鬓厮磨日久,虽没有真个缠绵,但是自到巢湖城之后,两女和韩暮便一直同床而眠,全身上下该摸的全摸遍,该亲的也都咬的齿痕宛然,韩暮一直没有破了那最后一道底线,就是为了给张彤云最后一个选择。

但是越是压抑,这股火便越是旺盛;韩暮到巢湖城以来还从没有大张旗鼓的痛快过,三女同床,和苏红菱开战之时有个美女在边上盯着怎么也不是个滋味,搞得苏红菱也极度的放不开,扭手扭脚的不能畅心适意,韩暮无法尽兴时苏红菱也不敢用小嘴帮他裹吮,所以床第之乐几等于无。

此刻张彤云小舌轻佻,将韩暮的邪火勾起,这丫头早就想办了她了,此番出使秦国,没有一年也恐怕要半载,若一直这样憋下去,恐怕韩暮就要憋的爆炸了,韩暮一把将张彤云轻柔的如同空气一般的身子抱起,大步进房;

张彤云见韩暮双目冒着邪火,心中又喜又怕,痴缠了他这么多天,终于换来了今天这个时候;从华林苑相遇到韩宅相处的数月时光,韩暮始终若即若离没有明白的的表示要娶了她,虽然有谢道韫撑腰打包票,但是张彤云心中总是有些惴惴。

抚养她长大的奶娘告诉她,男人分两种:一种是身子给了他,他便不再珍惜你,弃之如敝履;另一种则是,你若是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他便视你若珍宝,一辈子的守护你呵护你,责任心十足。

很明显韩暮是第二种人,跟着他的这些女人们,哪怕是叶儿翠儿等丫头,都被他宠爱有加、呵护备至,即便是死去的柳儿雪儿这个男人也时常去她们的灵位前烧上几柱香,可见用情之深。

所以张彤云便不时的找机会制造机会想将自己奉献出来,可是这家伙不知中了什么邪,就知道在菱儿和如眉玉润她们几个身上折腾,视她和谢道韫这两大美女如无物,几番裸.身相对,就是不过最后那道关卡。

谢道韫倒是感激不尽,说韩暮是尊重她们的表现,张彤云可不这么想:“对你是尊重,对我是无视。”张大才女钻了牛角尖了。

今日事到临头,张彤云心中便如百兔乱撞,将一双雪臂紧紧搂住韩暮的脖子,生怕他改变主意,说什么也不放手了。

韩暮可没那么多心思,此刻他一门心思的只想着一句话:管他什么张玄,管他什么世人的言论,谁说才女不能做小?今夜,就在今夜,老子要办了这个才女。

第二二五章 北行漫记(二)

苏红菱腿上有伤,正倚在床头闲翻书卷,忽见房门被撞开;张彤云黏在韩暮身上被抱了进来;苏红菱还当是和以前一样,两人黏黏糊糊的亲亲摸摸便完事,但是一看韩暮脸上的表情,她知道今天不一样了,不由得暗暗叫苦。www.65txt.com

“你惹这小爷爷干嘛?他这么多天都忍过去了,你非要在临走的这天晚上撩拨他,明天你不瘫在马车上才怪。”苏红菱悲哀的想着,她知道今晚谁也逃不过韩暮的魔抓了,平日里在张彤云面前韩暮还算收敛,偷偷的过过小瘾便算完,但两人一旦同时伺候他,等于这层顾及便算是捅破了,这魔王还不折腾的自己死去活来。

不容她多想,韩暮已经将面若桃花的张彤云抱上了床,苏红菱赶忙往里挪了挪空出位置,亏得这床还算不小,三个人在上面一点都不拥挤(其实就算是双人床也够地方睡了,因为平日总是有个人趴在韩暮的肚子上睡觉)。

韩暮也不多话,伸手便解张彤云的衣衫,一层层的剥粽子般的剥开外皮,露出白生生的嫩肉来,张彤云有些慌张,抖抖索索的拿手无力的抵挡,眼睛求助似地望向苏红菱,但是从苏红菱的眼神里她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安慰,反而是戏谑和幸灾乐祸。

张彤云心中大恨,一咬牙心道:迟早有这么一天。这丫头把心一横发动了反击,伸出娇嫩嫩的小手帮着韩暮将衣衫除去,片刻间两人便坦诚以对、无遮无掩。

苏红菱在一旁有些尴尬,韩暮一把把她揪过来道:“脱了,今天你郎君我要尽兴。”苏红菱白了他一眼,知道此劫难免,娇怯怯的自解罗衫,不久之后床上三人便成了一只大灰狼和两只小白兔了。

韩暮将张彤云搂在怀中,探手覆上那白馒头般的隆起之处,虽然旧地重游,但今日有所不同,今日这双手作恶不休刻意的轻捻慢拨,极尽挑逗之能事,片刻间便将个张彤云弄的娇哼连连不能自己,身体内一股莫名的感觉潮水般的涌动不休。

韩暮翻身而上,大棒抵达要塞门外,按照惯例吟诗一首,诗曰:

暮色苍茫看劲松,

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

无限风光在险峰。

吟罢不管不顾挺起龙枪直捣匪巢,龙枪劈坚斩浪攻克要塞重地,张彤云张口娇呼,双手双脚如同八爪鱼般的缠紧韩暮的身体,喘着气道:“不许动,不许动。三五中文网”

韩暮垦荒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早已经是大师级的老黄牛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动什么时候该停,一会功夫之后,张彤云便迷失在如潮的快感里,这个彗星般闪耀天际的人间精灵从此坠入人间。

这一场盘肠大战足足一个时辰方才战罢,韩暮以一敌二悍勇无比,对手人数虽多但是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对手,最终韩暮将敌军彻底击败,在张彤云的体内,韩暮享受到了火山爆发般的极乐,不由得热泪纵横。

不容易啊!难得吃饱一次啊。这穿越带来的副作用越来越强悍,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的性福恐怕难以保证啊。

两女浑身是汗,兀自抱着韩暮不撒手,但韩暮知道她们都已经无力再战,他满足的抚摸着她们锦缎一般的肌肤,搂着她们进入香甜的梦境。

大晋咸安元年腊月二十四日清早,六百士卒押解着十五辆大车辘辘北上,踏上前往秦国的路途。

中间一辆精致宽大的马车里,两个女子手脚酸软的斜靠在秀枕上闭目休息,将养身上的创伤;而造成这个伤口的元凶此刻正骑着‘乌云’神驹在晨间清冷的空气里和谢玄等人并辔而行,便走便聊着什么事情,哈哈的大笑声传入车厢内。

车内一名秀美绝伦的女子咬牙骂道:“这个坏家伙,看他得意的样子,我恨死他了。”

另一名美丽女子轻笑道:“还不是拜你所赐,现在又来怪谁?好好休息吧,搞不好晚上他又要要了。”

“什么?他……他晚上还要?”那秀美女子吓得脸色发白,赶忙挪到车门前比昂车厢门闩扣紧,这才松了口气。

“哎!你还是不了解他啊,彤云妹妹,区区门闩能挡得住他么?只能怪你引火自焚,连累的我也跟着被烧起火了。”

张彤云沉默半晌,又移到车门边,伸手打开门闩,看着诧异的苏红菱道:“烧吧,我们一起烧死我也甘心了。”

两女心意相通,互相看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

韩暮和谢玄一路走一路聊,谢玄虽没有去过秦国,但是他对于秦国的掌故倒是蛮熟悉,据他而言大秦在位的皇帝名苻坚,韩暮一听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毕竟是历史老师,这个朝代虽然不够唸熟于胸,但是苻坚之名他还是知道的,此人自号“大秦天王”雄才伟略自不必说,更有一样那便是心狠手辣,这大秦的皇位便是他杀了自己的堂弟苻生得来的。

韩暮马上他便联想到一个人来,他问道:“那么他们的丞相是不是一个叫王猛的?”

谢玄道:“是啊,三哥知道此人?”

韩暮倒吸一口凉气,这次去秦国恐怕要多加小心,苻坚乃一代雄主,王猛是一代名相号称“赛诸葛”,这君臣二人可谓是绝配,此番出使恐怕讨不了好去。

历史并未因韩暮的超时空降临而拐弯,韩暮面对的两人也并未因此而消失,韩暮在脑海里细细思索关于秦国的一切回忆,但是一无所获,这个秦国不是秦始皇开创的秦国那般有名,能引起后世注意的东西实在太少。

韩暮在脑海里找不到任何对他有用的信息,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秦国一大部分原因是灭在了东晋手里,但这已经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此刻正是它最为强大的时刻,十几年后的湮灭和目前的出使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是韩暮命丧秦国,也不过是历史车轮碾压过的一个痕迹而已,不值得任何大惊小怪。

谢玄看出韩暮的表情有些奇怪,关切的问:“三哥,三哥,你怎么了?”

韩暮这才恢复常态,笑道:“没什么,我听说过此人,这人好像是个汉人,怎么会和氐人搞到一起了。”

谢玄笑道:“三哥有所不知,大秦的王族便是氐族,听家叔言道,原本氐人和羌人在北地苦寒之所陇南地区聚居,后赵主石虎将他们迁徙至枋头一带聚居,并命氐族首领为流民都督,后来石虎死后氐族首领苻洪便归降我大晋,成为我大晋的一员。”

韩暮插言道:“这岂不是养虎为患么?羌、氐、鲜卑均属胡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岂肯甘心为臣。”

谢玄道:“三哥说的是,后来便是这苻洪借冉闵诛胡羯之机缘,关陇流民相率西归于他帐下,此时苻洪拥众十余万,于是便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等称号想率众打入关中氐族聚居之地称皇,没料想被他的儿子苻健用药毒死,取而代之。”

韩暮哈哈大笑道:“这异族倒也野蛮,儿子都等不及老子传位便下毒手了。”但是转念一想:汉人也不比他们好到哪去啊,后世的唐宋元明哪个朝代不是围绕着争夺皇位充斥着杀戮和血腥呢,即便是此时的大晋,宫廷朝堂之上也不是污浊不堪么?当下止住笑声闭口不言。

谢玄续道:“苻健即位后率众打会关中,氐族纷纷响应,最终将长安占据建立了大秦。”

韩暮奇道:“那我大晋怎么容忍?眼皮子底下自立反叛,岂不是找打?”

谢玄道:“大司马桓温讨伐过一次,不过无功而返,据说是因为苻健坚壁清野,粮草无以为继,无奈之下只得退兵。”

韩暮想了想,觉得可笑:“桓温如此精通兵法之人,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他难道不懂?若说打不过兵败还情有可缘,但若说是因为敌方将粮食坚壁清野导致兵败,无疑是个笑话。”

谢玄讶异的道:“三哥也这么认为?二叔也是这么说的。三哥以为是什么原因呢?”

韩暮笑道:“打个比方吧,你家门口有只狼,人打不过它,只有家里的一条恶狗可以对付它,那么你会怎么样对待这个恶狗呢?”

谢玄笑道:“自然好肉好食的喂着它,让他看家护院,或者找机会去让狗咬死那头狼。”

韩暮大笑道:“那恶狗可不会去咬死那头狼,狼死了这恶狗还有何用?不过是下酒的狗肉罢了。”

谢玄一愣,登时明白了这层意思,哈哈笑道:“好个恶狗,打得原来是这个主意。”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谈谈说说之间,已经到了芜湖县和合淝县的交界之处,再往前行走百余里便是两淮之地,越往北方行走,边境上的荒凉景色越是不堪。

荒草漫天随风舞,随处可见遗尸碎骨,韩暮已经不是初到贵地的新嫩,他已经看到了太多的生死,对这些已经免疫了,只是心情越来越沉重。

后世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之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战争带来的巨大破坏性,和留在人们心中的创痛,像韩暮这样活生生从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时髦都市青年被逼成在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中打滚,不能不说是一种残忍。

第二二六章 北行漫记(三)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韩暮和谢玄商议命车队不必在合淝县停留,径自沿着小道远远的绕城而行,直奔往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但是这么好几百人的车马如何能逃得过合淝县守军的耳目,车队行至北门三十里铺时,只见后方尘土飞扬,一支兵马疾驰追来。

谢玄大声呼喝士兵做好防卫阵型,六百士兵将十几辆大车围在当中,二百士兵长枪斜举,另外四百士兵在后方弯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痛击来人。

韩暮从车中抽出象征使节身份的节仗举在手上,同时右手握紧血饮,跃马拦在路口。

那支军队从合淝县方向而来,此处距离合淝仅三十里,所以这只军队不可能是秦军,但是韩暮所担心的便是这个,若真是秦军倒还好办,自从上次从齐从虎口中得知了合淝县守军邓句容监守自盗,串通土匪将军备物资私自克扣倒卖给秦人之事以后,韩暮便加倍的对合淝县守军留了个心眼。

邓句容乃桓温弟桓豁之婿,虽不能说此举便是通敌,也许邓句容只是单纯的中饱私囊之举,但是间接的资敌之罪是跑不了的;另外光是他伙同合淝县令周富顺为报一己之私怨,在芜湖县境内培植土匪势力,为害乡里这一条,便足以灭他九族,。

但是韩暮此时只有忍耐,没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住桓温,冒然出头只会引来灭顶之灾,桓温等人若被这条罪名加诸于身的话,必然会狗急跳墙,立时不顾一切的反叛。

那支军队似乎不懂得战场规矩,竟然直接欺近到三百步的距离方才停下,看甲胄武器的样式,正是芜湖县守军无疑,领队的一名黄脸将军骑着一匹白马手里提着一杆大枪,倒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前方何人部队?从我芜湖县经过,怎不去县衙兵署倒换公文?偷偷的从城边溜过是何道理?”那黄脸人大喝道,态度极其蛮横。

“你是何人?见到钦差大臣、建军大将军韩暮北上出使秦国的车驾还不上前见礼,你吃了豹子胆么?莫非你芜湖县守军不受大晋律法管辖?”谢玄跃马而出,举起手中长剑喝道。

那黄脸将军远远看着前方车马队伍中一杆大旗高举,上书斗大一个‘韩’字,面无表情的道:“我乃合淝县戍边将邓句容,你们既然自称是朝廷出使车驾,怎地朝廷并无邸报传来,而且此处并不在出使秦国的路途中,你们为何会从此地经过?”

“难道钦差大人出使的路线要由你这小小的将军来规定么?可要笑死人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耽误了钦差大人的行程,我怕你这小小的将军帽子也会不保。35zww.com”谢玄嘴皮子愈见利索,极尽挖苦之能事。

邓句容脸色愠怒,厉声道:“是否是朝廷钦差还是两说,本将军司职边境防务,职责之所在,不得不加倍小心,请你等出示公文,否则休怪本人了。”

韩暮一直冷眼旁观,见这邓句容狡诈跋扈,对自己甚是无礼,此刻见他神态心中明白了大半,低声对谢玄道:“听我号令,一旦他们进入射程便马上诛杀,他们是专门来对付我们的。”

邓句容见那边两人交头接耳的犹豫,再次高叫道道:“末将尚有军务繁忙,不想多耽误时间,你们若再不出示证明身份的公文圣旨,便以奸细论处,兄弟们,听我号令,秦国奸细冒充我大晋钦差,稍后给我格杀勿论。”

众士兵高声喝道:“遵命!”立时便端起兵刃,只待一声令下便上前诛杀。

韩暮知道他们是来灭口的了,芜湖县之事败露之后,桓温已经起了杀心,两县如此之近,自己在芜湖县的所作所为定然瞒不过对方的耳目,譬如此次出行,自己的车队恐怕一出巢湖城便被被盯上了。

自己建立北府新军之事一旦传入桓温耳朵里,必然会掀起巨澜,今日这个情形便是开始,若今日不死,接下来韩暮毫不怀疑会有一波一波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而选择邓句容来充当这个杀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邓句容原本就是惴惴不安,自姥山岛土匪被剿灭之后,消息传来他甚是惶恐。自己干的那些勾当可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所以他千方百计地的打听匪首齐从虎的下落,后来派去的人说公审大会上,齐从虎被百姓食肉碎骨,直接弄到尸骨无存,他才稍稍宽心;从此死无对证,即便是有人揭露出来也可咬牙不认。

但是他总是如鲠在喉,此事总归是一只尾巴攥在别人手里,韩暮若在手中掌握着什么重要的证据,关键时刻发动起来,自己可就要处处受制了。

但他已经是官场老手,又有桓温这个大靠山,思来想去之后便在向桓温密报芜湖县北府新军建立起来的同时,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做之事全部坦白,他知道桓家会保着他,若此事败露,桓家也会跟着倒霉,他甚至命自己的夫人桓氏回娘家求情。

果然,一切如他所愿,桓温来了密信,除了将他大骂一通之后也下达了伺机在韩暮去秦国的路上诛杀的命令;邓句容大喜过望,知道只要成功诛杀韩暮,自己那笔帐就算是揭过去了,所以韩暮的车马一出动,派出去的密探便传回了消息,本来他还担心在合淝城中动手多有不便,天可怜见,这韩暮似乎嫌自己活的太长,居然直接便奔边境而去。

邓句容带足三千兵马,今日势在必得,三千对六百,就算那边是六百只老虎也打死了。宰了他们之后将尸体统统仍到秦境,将责任推给秦人,便一了百了。

邓句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计策,追上去要他们出示身份公文和印信,他们要是不拿出来便可名正言顺的诛杀;他们要是拿出来,自己可以当场损毁,便说是伪造的公文和印信,意图对大晋不轨而杀之。

邓句容还听说韩暮随身带着两个漂亮的姑娘,一个便是张玄之妹张彤云,那可是健康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大才女,邓句容女人玩了无数,全是些庸脂俗粉,像张彤云这样的极品货色更是让他垂涎三尺;记得前年回京述职,在一次聚会上曾见过这张彤云一次,顿时惊为天人,他也曾厚颜上前搭讪,但直接被这女子无视了。

邓句容当时心中恼恨不已,心道:总有一日老子搞得你喊爷爷;现在机会来了,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妞儿把她操到死,不!叫她帮自己天天跪在自己胯.下品.箫,才女品.箫那是何等的乐事。

邓句容脸上泛起淫笑,脑海里兀自想个不停。

韩暮明白今天是个难了之局,硬拼绝对不行,六百人根本不是这三千人的对手,硬拼只会送了性命,他的脑子里急速的转动,打定主意。

韩暮将血饮挂在马鞍上,拿出圣旨和公文印信,连同节仗一起捧在手上高叫道:“且慢!印信公文等物在此,休得放肆!”

邓句容嘿嘿冷笑,对方服软了,但是你们的命运已经是注定的了。

“呈上来!”他得意的大喊。

韩暮手捧午间策马向前,双方原本只距离三百步,为了喊话方便,各自又上前了百步,韩暮和邓句容之间只剩下百步之遥,邓句容极为谨慎,韩暮刚策马上前走了不到十余步,他便高叫道:“停步!将东西放下,我自派人去取来。”

韩暮佯装按照他的话将手中之物丢在地上,忽然双腿一夹‘乌云’的肚子,‘乌云’猛然加速一跃,瞬间便窜出了十余步,朝邓句容驰来。

邓句容早就得到桓温等人的警告,知道韩暮武技高超绝不好惹,见状大惊忙拨转马头往后便逃,韩暮策马猛追,乌云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对面的士兵见状不妙纷纷弯弓射箭,箭矢‘咻咻’的从韩暮耳边身边划过,韩暮抽出血饮在手,防护着马和人的正面,乌云便如一道闪电一般向着邓句容追去,双方的距离逐渐缩小。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眼看便要追上了,但是邓句容的马儿也已经距离本阵只有十几步之遥了,左右已经有数骑抢出来想截住韩暮。

韩暮一声大吼将马缰一提,乌云一声长嘶飞身跃起,便如肋生双翼一般横跨三十多步的距离,前蹄径自踏上了邓句容的马屁股上,那匹马的屁股上登时便出现两个大血洞,加上腾空而来的冲击,竟生生的这匹马踏倒在尘埃之中。

邓句容哎吆一声,也算他反应快,纵身向一旁跃起,他想:只要落入士兵阵中,便可一切无虞了。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身在半空中的他,只觉得后颈上一紧,便被人老鹰抓小鸡一般的抓住了身子,他偌大一个身躯被这只手抓住后脖子,竟然连反抗之力也没有。下一刻便觉得脖子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韩暮一掌将邓句容击昏,拨转马头,乌云侧着身子转了半个圈子,速度不减腾云驾雾一般的绝尘而去。

第二二七章 北行漫记(四)

三千守军发声喊,却不敢追来,箭矢也不敢射出来了,因为韩暮将邓句容直接背到肩上,挡住了整个后背;有箭法不错的急拉强弓瞄准那匹黑马的后部一箭射出,但见黑马趋势如电,那箭矢因是强弓所射来势迅猛异常,片刻间追近马尾。三五中文网

两边的军士看的真切,全场鸦雀无声,几千双眼睛盯着那支羽箭,韩暮见状有异,再次一提缰绳,‘乌云’飞跃而前瞬间将箭羽甩在身后十余步远处,终于在韩暮驰出两百步时,衔尾而至的箭矢力竭而落,两边的军士都发出巨大的叹息一声,有的欣慰高兴、有的懊恼。

算起来倒是欣慰高兴的多,懊恼的占了少数;这些士兵不是傻瓜,他们当然知道邓句容在诛杀朝廷钦差大臣,虽然军令如山不得不为之,但是这样的事总是不做为好,这次可算是尽力了,不是不想杀,而是杀不了。

邓句容被擒,投鼠忌器之下,合淝县守军没有主帅坐镇自然不可能群起攻之,韩暮跳下马来,浑身全是冷汗,这一次兵行险招将邓句容拿下,着实有些犯险,若不是‘乌云’不负众望,恐怕自己会落得个乱刀分尸之局。

韩暮跳下马来,将邓句容扔到地上,命令兵士捆绑起来,转身便围着乌云转了一圈,想看看乌云身上有没有受伤;看到黑马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心里盘算着该给‘乌云’打造一副甲胄才是,万一受伤了,自己可不要心疼死。

这边谢玄和张彤云苏红菱等人早已围了上来,三人都惊的脸色煞白,他们完全没有料到韩暮居然隔着百步之遥就敢发动冲锋,并且将对方主将擒获,此事当真不可思议。

张彤云软手软脚的冲上来,小拳头在韩暮胸膛上乱打一气,心中气愤之情无以复加;这家伙自己刚刚被他破了瓜,便不顾别人的感受铤而走险,难道是要让自己当寡妇么?

韩暮搂住她,歉意的一笑道:“我有把握的,不会让你独守空床的,韫姐的话我记在心里呢。”

“你记得个屁!”张彤云爆了粗口,脸红红的道:“回去我要向韫姐告状,说你又傻乎乎的独自拼命,事先连个商量都没有。”

韩暮挠头道:“这事一商量那就等于没说,现在我不完好无损么,看看我抓到了谁?有了这个家伙,我们便可以一路安稳的到达秦境了。”

谢玄伸脚踢了捆成粽子一般的邓句容骂道:“没想到在大晋境内反倒比在别国更危险,这狗东西定是受人指使,单只他还没这胆量。”

韩暮冷笑道:“那是自然,背后的主子知道我们北府军已经建成,所以按捺不住了,哼!想整死有那么容易么?我先斩了他的狗爪子。三五中文网”

谢玄道:“三哥要宰了他?”

韩暮道:“暂时不会,他可是我们的免死牌,先让他把我们送出境再说。”

谢玄上前用水囊里的冰水浇醒邓句容,邓句容被刺骨的冰水惊醒,呻吟着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躺在冰冷的地上,混沌的大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被韩暮老鹰抓小鸡一般活生生的从三千士兵面前抓走了,他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是在造反,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如此对待我?”

韩暮在他面前蹲下,盯着他扭曲的面孔微笑道:“邓大人,先委屈一下,叫你那三千士兵回城休息吧,这么冷的天,老杵在冷风里别冻坏了他们,再说他们要是敢往前走一步我便砍了你的脑袋。”

“韩暮,你敢!”邓句容吼道:“你若动我一根汗毛,桓大司马会将你碎尸万段。”

“我好怕……”韩暮揶揄的笑道,“你恐怕还不了解我韩暮,我上怕天,下怕地,可就是不怕人,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给你上一课,让你好好认识认识我。”

韩暮伸手从苏红菱的腰间抽出凤鸣短剑,横过剑刃在邓句容的面孔上左拍右拍,看来是要找地方下手。

邓句容惊慌的想大叫,忽然一眼瞥见一身黄色锦装的张彤云站在一旁,美目鄙夷的看着他;女神面前,他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高声吼道:“杀了老子吧,老子绝不皱一下眉头。”

众人被他猛然间的一声吼,弄的相当的诧异,没想到这家伙还这么有骨气,他们哪里知道,邓句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总不能说自己说错了吧,只得咬牙死撑,期望韩暮能像前朝某些人物一样,英雄惜英雄,最终放了他。

“不错,很有骨气!”韩暮发话了,邓句容心中一喜,想到:难道下一句便是,我韩暮就是欣赏你这样的硬骨头,咱们就当交个朋友,你走吧。

“我韩暮就是欣赏你这样的硬骨头。”韩暮道,邓句容猜中了开头,但是他没猜中结尾。

“对付你这样的英雄,我向来是求仁得仁,你想死,那便成全你了,哎!像你这样的硬骨头现在真的很少了,我还有些舍不得。”韩暮转头朝谢玄眨眨眼道:“拉到一边去,给他个痛快,留个全尸。”

谢玄笑嘻嘻的上前来,抓起邓句容便往一边的草丛里拖;邓句容崩溃了,说杀就杀,一点也没按照套路走啊,这回他再也不关心在自己心中女神面前的形象了,大叫道:“饶命啊,饶命啊,我下令便是,你们饶了我一条小命吧。”

谢玄将他一把丢到地上,啐了一口道:“妈的,原来也是个怂包,嘴上功夫厉害。”

邓句容充耳不闻这样的奚落,只是一叠声的道:“饶命,饶命我就叫他们退兵。”

“好吧,那便饶你一命,下令吧。”韩暮脸上还挂着可恨的笑意道。

“真的饶了我?那你们放我走吧。我保证一定带兵回城,再不来骚扰你们。”

“草,当我们和你一样白痴啊。”一命北府军队正上来就是一脚,踹的邓句容嘴巴啃泥。

韩暮挠头道:“妈的,自我带出来的兵怎么个个都有暴力倾向,一点也没有把我这套以德服人的本事学会,失败之极啊。”

“呸!你若以德服人,那世界上个个都以德服人了。”张彤云抿嘴啐道。

“咦?我对你暴力过么?”韩暮翻着白眼问张彤云,张彤云脸色一红,想起昨夜他那要人性命的贯穿力,顿时浑身发软,搭着苏红菱一言不发的会车厢休息去了。

韩暮嘿嘿一笑,提起邓句容道:“喊话吧,别耽误我的时间了,我们还要赶路呢,被你折腾的午饭时间都过了。”

邓句容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的直着嗓子喊道:“大家先回城去,我送韩大人一程,你们千万别跟来,我稍后便回。”

韩暮暗笑:这家伙摔倒了还摆POSS,还什么送自己一程,说的怪好听的。

对面的士兵听到喊话,犹豫了一会,在邓句容破锣般的嗓音嘶吼催促下,终于缓缓的退去;韩暮使人坠后跟踪,果然那三千士兵倒是极有军纪,连一个都没留下,走的干干静静。

韩暮命令抓紧赶路,以免生变,众人立时开拔,全速向前,直奔淮水渡口。

赶到渡口之时天色已经是傍晚,此处虽名义上是淮南郡的管辖范围,但是实际上这里已经是两不管的荒芜地带,两国随时都有兵马来此游荡,渡过淮河边算是正是进入秦国境内,但是野渡无人亦无舟,韩暮有些发愁,淮水宽近里许,这么宽的水面即便有船也无法渡过,车马这些大型的物事,光靠小船绝对无法运走。

邓句容暗自幸灾乐祸,他就等着韩暮问他附近是否有桥,然后便可以以此为条件让他放了自己,但是韩暮自始至终没问他半句,只是命令队伍沿着河堤往西走,往西走过去也能到达秦国境内,那时候便不虞无桥可过了。

众人快马加鞭,天色擦黑之时终于见到一座木桥,桥头上有个木牌上写《汝南桥》,原来韩暮等人已经进入秦境汝南境内,韩暮大松一口气,吩咐赶紧过桥,找了处平坦背风之处扎下营盘,燃起篝火,烧煮食物。

众人脱离险境,又加上是急行军,个个又累又乏,但篝火点起,热汤热菜热饭下肚,顿时精神一震,渐渐恢复了过来。

邓句容也分到了一份饭食,他没吃几口便吃不下去了,自己生死未卜哪还有心情吃饭,直到众人用过晚饭之后,他才期期艾艾的开口道:“韩……大人,这可就能放了我了吧,已经到达秦国境内了,我若再不回去,城中防务无人料理,万一秦兵越境骚扰,那可如何是好?”

韩暮斜眼看他,笑道:“没想到邓大人还如此勤于政事,你既如此忧国忧民,那便让你回去吧,我可以送一匹马给你骑,你可别认不识回家的路哦。”

邓句容满面堆笑,心道:“算你还识相,知道桓家不好惹。”嘴上却道:“在下戎马多年,识路的本事还是有的,如此便多谢韩将军了。”

韩暮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我吩咐人给你备马去,说罢起身出了帐篷,将正在四处巡弋的谢玄叫了过来,伸手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

谢玄低低的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有好戏看了么?”

韩暮道:“你自带兄弟们去看戏,我要去帐内拦住两个姑奶奶,别探头出来看到那便尴尬了。”

谢玄捂着嘴吃吃的笑,转身在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一个酒囊,将药丸纳入其中,并低声吩咐那名士兵道:“喊不当值的弟兄们过来看戏,精彩的大戏。”

那名士兵不知就里,但一听有戏可看,荒郊野外正自无聊之极,自然求之不得,忙去招呼人来。

谢玄拿着酒囊走进关押邓句容的大帐,月黑风高的荒野里,一出大戏即将上演。

第二二八章 北行漫记(五)

邓句容正自庆幸捡了一条命,就凭自己今日的行为,放在任何人手里都是‘卡擦’一刀的命,然而这韩暮看来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心狠手辣,不过是个妇人之仁之辈而已。三五中文网

“等老子一脱身,老子便猛虎入林,蛟龙进海了,在秦国就安全么?我轻骑两天内必追上你这支慢的如同蜗牛一般的队伍,到时候二话不说上来便杀,两个大美人儿还是要帮老子舔蛋蛋”邓句容得意的想着,脸上露出邪恶的笑意。

正在此时,帐帘掀动,谢玄拎着一个酒囊走了进来,邓句容连忙恢复了可怜样,满脸赔笑的道:“谢将军,韩大人已经答应放了我,请您帮我解开绳索,辛苦将军了。”

谢玄笑盈盈的道:“哪里的话,委屈邓将军了,我这就帮你解开绳索,外边马匹已经备好,韩将军吩咐末将陪你喝一杯压惊酒,这就请您上路。”

邓句容忙道:“不敢不敢,有劳将军。”

谢玄上前解开捆住他双手的绳索,拿起酒囊在案上的两只酒盅中斟满酒,笑道:“这一杯是我代韩将军给你赔罪,邓将军大人大量,这杯酒下肚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邓句容急于脱身,哪里还犹豫,端起酒杯,两人对碰一饮而尽;谢玄又斟上一杯道:“这一杯是压惊酒,邓将军受惊了,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子,将酒干了;邓句容只得再饮一杯。

谢玄再次斟上两杯酒,这一次他先把自己面前的酒盅斟满,将酒囊换了个手,使劲摇了摇,听着酒囊里传来‘咣咣’的声音醉态可掬的笑道:“没想到,我们俩将这一袋美酒喝的差不多了。”

邓句容被他缠的心烦意乱,摆手道:“不行了,本人不胜酒力,等下还要骑马,再喝下去我怕赶不回去了。”

谢玄斜着眼睛,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邓句容赶紧屏住呼吸;“不给面子是不是?这一杯可是践行酒……你若不想走,便不喝吧,我先干为敬。”说完,拿起面前的酒盅喝了个底朝天。

邓句容心中早已怒骂不迭,但此时怎是他耍脾气的时候,只得忍气吞声将第三杯酒喝下,谢玄哈哈大笑道:“这才是男儿汉,啰啰嗦嗦的像个娘们一样,好了,马儿已经备好,韩将军那儿你就别去告辞了,他正搂着夫人睡觉呢。”

邓句容脑子里呈想象出张彤云光溜溜的被压在韩暮身下被大加鞭笞的情景,心中嫉恨交加,但此时逃命为善,待回头在带兵来收拾他们,于是打了个哈哈急匆匆的往外走去。三五中文网

一出帐外,他吃了一惊,只见外边的空地上,几百名士兵围坐在燃烧正旺的篝火旁,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中间一块空地上,一批小母马正不安的打着响鼻站在场中先,看来这便是为他准备的座骑了。

邓句容无暇多想,为什么这么多士兵都盯着自己看,只是大步来到马儿身边一个漂亮的翻身便要上马,忽觉心里莫名其妙的一热,手脚有些不听使唤,竟然没有上去。

紧接着小腹一热,胯下那东西无原无故的昂首而起,然后那股热气弥漫而上,瞬间将他的全身笼罩;邓句容脑子里刚好只能闪过一个念头:哎呀不好,着了道儿了!下一刻他的脑子已经迷糊。

围观的数百士兵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中的邓句容忽然如喝醉酒一般的瘫倒在地上,下一刻又跳起身来发疯一般的将自己的衣服撕了个稀烂,两眼冒着绿光到处乱瞅。

这邓句容倒也有些本钱,家伙又大又粗,黑黝黝的昂着头;众士兵看的大哗,哄笑连声,邓句容心里一会迷糊,一会清醒,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不雅,但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一边的谢玄看的暗暗心惊,韩暮交给他的这粒名叫‘逍遥丸’的东西居然药性如此猛烈,卢竦留下来的东西中有很多这种害人不浅的东西,今日被韩暮拿来对付坏人,也算是卢竦泉下积德。

众士兵的轰然大哗声中,邓句容丑态毕露,竟然跑上前来要撕开围观士兵的裤子,士兵们你一脚我一脚将他踹回场中;那邓句容全身经脉似要胀裂,全身肌肤已经呈现血红的颜色,心中欲念如狂,苦于无处发泄,只是不断的一次又一次的扑向两边的士兵,再一次又一次的被踹回场中。

谢玄一使眼色,两名士卒嘻嘻哈哈的上前,躲开邓句容的扑抓,将那匹小母马拉到邓句容面前……

修长的脸型、金黄的柔发、性感的红唇、明亮的双眸、再加上全身散发出诱人的雌性的气息让邓句容不能自己,他不顾一切猛扑了上去……

韩暮正在帐内搂着两女聊天,两女一边一个坐在他大腿上,韩暮的两只大手分别探入两女的衣襟内,各自揪住一只小红豆轻捻慢拉,把两个美人搓揉的浑身发软靠在他身上张着小嘴喘气。

外边巨大的哄笑声和惊骇的大叫声传入耳端,张彤云忽然直起身道:“韩暮,外边在干什么啊,这么大声响……哎呦……别亲那里。”

韩暮从她的脖颈处抬起头道:“男人们的游戏你们别管,我看你好奇心还蛮强,看来是昨夜喂得不饱,来……为夫来疼你。”说罢将张彤云的裙摆撩起,伸手便将她下裳脱去。

张彤云大惊失色道:“韩暮饶了我吧,我不敢了……爱呀……”话没说完,身体已经被火热的龙枪贯穿,不一刻便迷失在迭起的高潮中。

帐内春色无边,帐外亦是好戏连连,邓句容也算是有些功夫,小母马乱踢乱叫,但是就是没办法把爬在它后面的邓句容甩下身来,邓句容不停的耸动着黑乎乎的大屁股,口中低吼连连,最后小母马精疲力竭只好站在那边不动,任由他折腾。

场边数百士卒大张着口,看着这场活春.宫,心中的惊骇简直无以复加。

良久之后,邓句容才大吼着发泄掉充沛的精力,颓然从马背上滑下,那小母马恼怒的飞起一踢踹在他脑袋上,将他踢晕过去。

谢玄连忙叫人上前拉开马儿,并将邓句容的衣衫穿上,又拉来一匹马儿,将他横放马鞍上,一刀扎进马屁股上,那马吃痛载着昏迷的邓句容,疾驰而去、不知所踪。

天色微明,车队早早便启程前行,人人神情暧昧交头接耳的谈着昨夜的这场大戏,张彤云和苏红菱也逐渐从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一些昨夜发生的事情的始末,两女不可思议的看着韩暮,韩暮自知理亏,躲着她们远远的赘在队伍后面和士兵们闲聊。

张彤云实在憋不住,叫停马车专门等候韩暮上前,她觉得有责任和韩暮好好谈谈这事,韩暮此举已经不像个正人君子所为,有些进入邪道了。

韩暮见躲不过,只得硬着头皮的钻进车厢,他自己也对昨夜之事有些后悔,这事做的有些不入流;所以张彤云还未开口他便道:“我的错,我不该用这个损招,这样有损我的声誉,也有损北府军,乃至所有关心我爱我的人的声誉,我有罪,我认错!”

韩暮蔫头蔫脑的唠叨着,活像后世的祥林嫂;张彤云和苏红菱见他那样子,心一下就软了,重话再也说不出口,只得双双叹了口气挥手让他出去,韩暮如蒙大赦,赶紧逃出车厢,却听张彤云在后面道:“叫谢玄来。”

韩暮心道:这事没完了,小玄也要倒霉;只得吩咐亲兵叫队伍前面的谢玄过来,谢玄还当韩暮和他详谈昨夜的大戏呢,喜滋滋的眉飞色舞的窜过来,韩暮在他耳边轻语几句,谢玄顿时脸色苍白,哀求道:“能不能不去啊?”

韩暮道:“哎,老弟啊,苦了你了,快去吧,回头三哥请你喝酒感谢。”

谢玄无奈的哭丧着脸走向二女乘坐的马车,韩暮自去队伍前面替代开路之责,此处已是秦国境内,须得处处小心在意,派往前面探路的斥候亲兵还未回来,韩暮也不知道前方是哪座城池,须得和秦人先接上头才成,否则别被人当做入侵的晋兵给一锅端了。

某处不知名的荒野,邓句容醒了,他是被冻醒的;他睁眼一看,周围满是白霜皑皑的枯草,没有一个人影,自己就横担在马背上,那马儿正啃着地上的荒草,鼻孔里喷着白气。

邓句容动了动身子,全身上下说不出的疼痛,特别是头上,疼的快要炸开了;他艰难的从马背上溜了下来,伸手摸摸头上,满是结了疤冻得跟冰碴一样硬块,他抠下一块来一看,竟然是凝固的血块,不由的大惊。

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衫破烂不堪被拽的一条一条的,而且发现里边空无一缕,就着了一件大袄,又是一惊,低头仔细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回忆还好,一回忆顿时满身燥热,要不是此处无人,他恨不得立刻找块地缝钻下去,自己竟然在几百军士面前做出那等丑事,从此以后,自己还怎么能做人?

“一定是那酒有古怪,韩暮啊韩暮,我与你不共戴天,你如此辱我,我必要加倍偿还!”邓句容咬牙切齿的大骂,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一直都过着呼喝成群,跋扈嚣张的生活,何曾被人这样侮辱过,这他妈还是人干的事么?

邓句容指天骂地将韩暮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虽然痛恨韩暮,但是他也很怕韩暮将此事说出来,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就要成为全大晋不齿的对象,桓大司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弃。

他一路思索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窘局,一面辨认好方向,骑马望合淝县方向而去,那身影显得萧索而孤寂。

第二二九章 梁祝(一)

冬阳高照,难得是个无风的晴日。35zww.com

探路的斥候归来,前方十余里处有一村庄,名曰:祝家庄,斥候打探得知,由祝家庄北去三十里便是汝阳城了,也正是这汝南郡的首府所在。

韩暮看看天色,吩咐赶众人赶到祝家庄小憩,到了祝家庄便可派人即刻去汝阳城和当地郡守接洽,此事乃当务之急,自己这只百人的队伍深入秦境百里,却一直未能和秦国方面通气,这件事委实有些不合规矩,韩暮可不会认为,秦人毫无知觉,一旦被误认为是入侵之敌,那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韩暮想到此节,连声吩咐众人将各色出使的仪仗全部打出来,红穗节仗高举,黄罗伞盖蔽云,大旗高举上书‘大晋钦差大将军韩奉旨出使’的字样,左右的锣鼓也都敲打起来,一路喧喧扰扰往前行去。

行行复行行,路上秦国百姓初见这支队伍,听闻是晋国前来出使的队伍,起先是害怕,到后来却是尾行旁观,待到众人赶到祝家庄之时,已经有数百人跟随指指点点,围观不已了。

韩暮促狭的想道:这大概就是后世围观党们的鼻祖吧。到了祝家庄外,韩暮命士兵在庄外扎营,埋锅造饭准备午餐,和谢玄商议之后决定午后由谢玄带轻骑数十人去汝阳城接洽通报,大队人马暂且在此地驻扎不进,以免给人造成误会。

祝家庄乃是此地一座较大的村庄,人口足有两千余人,隶属汝南郡辖制的马乡镇;由于此地已经数年无战乱纷争,秦国自王猛当政之后又勤修农桑,故而民间殷实,百姓倒也颇有些安居乐业的意思。

庄中有位首富祝员外,这祝家庄周边数千母的田地都属于他,倒是位不折不扣的土财主,此刻他早已听闻庄外来了晋朝来的使节,作为本庄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自然要出面接洽一番,何况这祝员外原本便是以和达官贵人交往为荣。

他衣食无忧,家财万贯,唯一遗憾的是家中无人做官,所以总觉得是人生的一大遗憾;只是家中妻妾肚皮不争气,只是正妻马氏生有一女,而其他妾室一无所出。

来人虽是晋朝的官儿,但是在祝员外看来,这天下所有当官的都高人一等,更何况谁敢保证未来的某一天祝家庄不会属于大晋的管辖之下呢?曾几何时,整个汝南郡不都是大晋的疆土么?若想立足于乱世而得享太平富贵,那么久必须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这是祝员外总结出来的处事之道。www.65txt.com

韩暮等人刚刚用过中饭,正和谢玄等人喝茶小憩间,有士兵来报,祝家庄中有位祝员外前来拜见。

韩暮忙命人请这位祝员外进来,不一会儿只见一位大腹便便头顶方帽,身着绸缎大袍红光满面的老者走了进来,韩暮上前施礼相迎,还未开口,只见那祝员外倒是长鞠一礼抢先道:“哎呀!晋国贵客来到鄙庄,实乃我祝家庄老老少少的幸事,老朽有失远迎,实在是怠慢贵客了,失敬失敬!。”

韩暮还礼笑道:“说的哪里话来,本人不请自到,惊扰贵庄,还望海涵;原本我等该从北路而行,不想阴差阳错之际倒借道贵庄了,叨扰叨扰。”

祝员外满面喜色道:“此是缘分啊,大人说的阴差阳错,在老朽看来就是我祝家庄的福缘,说起来我祝家庄已经很久没有贵客到来了,怪不得这几日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当是新年将至,却未曾想是韩大人大驾光临。”

韩暮心道:这老儿倒是满嘴流蜜,颇会说话;嘴上谦逊道:“祝员外此言,真教人心情大好,看来是在下与贵庄有缘了,本人恐怕要在贵庄叨扰几日了,还望祝员外原谅我等叨扰之忧。”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祝员外抚掌大笑道。

众人眼见韩暮老气横秋的和这祝员外你来我往的互送高帽,均无言以对,韩暮早已非吴兴时那个莽撞少年,如今对于官场人际上的一些无营养的废话早已见怪不怪,并能对答如流了。

左右奉上香茗,韩暮请祝员外就坐饮茶,那祝员外道谢之后侧身坐了半截椅子以示尊敬,祝员外落座后四下打量之后忽地起身道:“大人来到敝庄,敝庄虽是乡下地方粗鄙不堪,但是也不能让大人老是住在帐篷里,若是教官家得知,倒要责我招待不周了,敝宅虽古旧,却也宽敞明亮,老朽唐突,想请大人移尊敝宅如何?”

韩暮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我这几百人可不能进庄,没得叨扰了百姓,本人可担当不起。”

祝员外眯着眼道:“无妨无妨,庄中有一处兵驿,原本是驻军可用,区区几百人倒是可以安顿好,大人手下均是精兵强卒,想必无需大人多做约束也断然不会做出扰民之举,大人可宽心入住。”

祝员外不愧是老江湖,说话之间总是不动声色的拍上几句马屁,叫人浑身舒泰;韩暮看看这帐篷,白日还好,夜间确实寒气袭人;前往汝阳城接洽之后,还需对方使人来引方可动身,尚不知要盘桓几日,终日住在帐篷里也不是个事。

想到这里,韩暮不再推辞,便道:“如此,便真的叨扰员外了,这般叨扰本人心中实在不忍,临去之时本人会付足资费,以补贵庄之扰。”

祝员外正色道:“韩大人这可见外了,这么点小事也要大人的赏赐,我祝家庄的人难道恁般小气么?”

韩暮察言观色,见他情貌不似作伪,知道再说下去就有唐突失礼之意了,北地人性情直爽,万一惹恼了他们,倒也蛮尴尬的;当下便吩咐开拔进庄,一个时辰之后,六百士兵已经全部在庄西一座破败的兵驿中入住。

这处兵驿原本是秦人和大晋燕国三方对峙之时驻兵所筑,此时大晋积弱,战火已经燃烧到南方三百里处,而原本东部强敌燕国却以早已被苻坚王猛大旗所指,吞入版图之中了,此时用来驻军倒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处所在。

兵驿中一应俱全,军营、伙房、校场、箭楼全部都有,加之韩暮和谢玄严厉告诫士族小心在意保护车辆,不得出外扰民,各士兵均知深入秦境腹地,万事均需小心在意,自然多加了一份小心。

诸事安排完毕之后,谢玄带领数骑往北三十里的汝阳城中自去接洽当地官员,韩暮则带着二女和十几名亲随入住坐落在祝家庄正中位置的祝员外宅第,韩暮也想趁这个机会恶补一下对于秦国的无知,看着祝员外圆通如意,肯定也是见识广博的人物,当是个不错的求教对象。

祝宅位居祝家庄正中,从这个位置上便可知这祝员外在庄中的位置,祝员外原本就兼任本庄的里正(古代村官,相当于村长或者大队书记),又是远近方圆十余里村落的首富,这宅院倒也和他的身份极为相配。

高大巍峨的朱门,门口两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进门便是一座宽大的院落,虽不似南方大富之家的雕栏画栋,但是一水的青砖磨地,青石宽阶;两边是怪石垒砌的几座大花坛,虽值隆冬,花坛里依旧青翠满目,并有红色月季怒放其中。

院落往后便是一处正厅,在往后便是五进五开的内堂和偏厅、厢房、小花园之类,整个宅第房舍竟然有数十间,丝毫不像是乡下土财主的宅院,倒像是某个达官贵人的乡间别院。

韩暮等人被祝员外安排在内堂第三进的一处独立的小院内,附带一个独立的小花园,倒是极为清静雅致之所,数日来第一次入住正规屋舍,韩暮和张彤云、苏红菱二女都极为高兴,只需安心住下,等待晚间谢玄归来,再等候汝南城接引的官员来此迎候,今后一路上便可安逸无忧了。

祝家婢女熏香烧水,忙的不亦乐乎,三人各自沐浴更衣,没入热气蒸腾的浴桶中的那一刻,韩暮身心极为舒畅,几日来的疲劳一扫而光,他闭目泡在其中,脑子里变得极为敏锐,细细思量着所有的事情,事情太多太繁杂,他需要静静的思索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目前最为迫切的便是出使这件差事,这件差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却又难到极致;本次出使的目的便是缓和双方在寿春城归属上的矛盾,拱手相让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能采取拖延的策略,但是秦国目前雄兵数十万,又有王猛这个号称‘赛诸葛’的政务军事奇才坐镇,岂会那么容易便被说动,这便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韩暮遍寻脑子里关于秦国的一切资料,终于似乎有了些蛛丝马迹,心中暂时有了一些计划的初步轮廓,此事无论如何必须要达成目的,在大晋内忧未除之时,秦国的入侵将是灾难性的,铁板一块的大晋或有一战之力,但是一个内耗不断的大晋,想和挟灭燕国之威的秦国决战无疑是死路一条。

第二三零章 梁祝(二)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北府军的生存问题,此事恐已成公开的秘密,虽然未曾确切得知桓温一方的反应,但是从合淝县守军邓句容胆敢公然围歼自己的行为来看,这次的事情已经突破了桓温的底线,伏击自己不成,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35zww.com

一山难容二虎,桓温乃是都督天下军马的大司马,各州各郡个方镇内的兵马从原则上都受他节制,此次冒出来个北府军,虽然从名义上是自发组织的保乡团性质,但是两万之众的保乡团世所罕有,这很明显是指着一坨大便对桓温说:这是一堆黄金,完全的侮辱了他的智商了。

韩暮自省,在建立北府军一事上行动过早,时机并未十分成熟便匆忙行事了,然而形势逼迫的他不得不这么做,京城内那场针对庾氏和殷氏的千人大屠杀震动了他的内心,桓温可不是只小猫,而是一只猛虎,随时会吃的人渣都不剩。

在被邓句容伏击的当日,韩暮便派人赶回巢湖城通知袁岗等人赶紧将健康城中韩府中的主要人员统统秘密接来巢湖城,他不能将家人留在那里冒险,桓温气急败坏之下,难保不会对自己的家人出手。

至于谢安和张玄王坦之等人,应该暂无危险,此事若打击甚众,对桓温来说也是灭顶之灾,谢氏和王氏两大士族根深蒂固,在天下享有崇高的威望,杀了这两人倒是举手之劳,但是问题是无法善后,以桓温之能他尚无法保证同时抵御住内部的反抗和外部秦人的入侵,所以秦国的虎视眈眈其实是把双刃剑,既有威慑作用,让韩暮谢安等人有机会辗转腾挪,又有绝对的亡国灭种的危险。

韩暮靠在浴桶里思来想去,直到水温渐渐冷却,感觉到丝丝凉意之时才起身穿衣,这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回到房中,张彤云和苏红菱早已打扮的清清爽爽歪在椅子上一边烤火一边喁喁细语,看见韩暮进来,两人均直起身子闭口不谈。

韩暮见她二人行为鬼祟,脸色古怪,便笑道:“怎么,在说我坏话啊?”

两女脸上一红,张彤云啐道:“谁没事便说你,我们不过无聊闲谈些女儿家的事罢了。”

韩暮嬉皮笑脸的过去,一把将她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将她放在怀里道:“对夫君都敢撒谎,你胆子也太大了,信不信我……”

张彤云脸上烧红,挣扎着要下来,无奈被韩暮搂得死死的就是脱不开身,眼见他大手摸了上来,不由的身子发软,嘴上也告饶了。www.65txt.com

苏红菱笑着看韩暮作弄张彤云,叹道:“彤云妹妹,看夫君多么疼你,我看除了韫姐,他最喜欢的怕就是你了。”

韩暮耸起鼻子在空气中抽了几下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说着俯身嗅到苏红菱的脸蛋上道:“原来,酸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菱儿你用镇江的老陈醋洗澡的么?怎么这么酸呢?”

张彤云格格笑起来,白了韩暮一眼道:“他哪里是最疼爱我,不过是……不过是……”说着羞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韩暮道:“不过是什么?怎地张大才女说话也这么吞吞吐吐。”

“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张彤云咬牙答道。

韩暮大翻白眼,女人一旦为人妇,怎么说话行事都变得这么大胆起来,难道一经人事之后,某处一贯通之后连带着性格上也得到改变么?

韩暮自知在这些事上还是不做纠缠为好,自己负人良多,这些事越说越乱,只得转换话题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菱儿你最乖,说给为夫听听。”

张彤云娇声道:“不准说!”

韩暮伸手在她屁股上抽了一巴掌道:“还有没有家法了?还讲不讲三从四德了?”

苏红菱捂着嘴吃吃的笑道:“刚才彤云问我,怎么才能生娃娃呢。”

张彤云早已经将俏脸埋进韩暮的怀里,抬不起头了。

“那你怎么告诉她的?”韩暮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这个……那个。”苏红菱也脸上火烧火燎的说不完整。

“什么这个那个的,这种话都问的出口,还有什么不好说的?”韩暮促狭的捏捏苏红菱的脸蛋,鼓励她继续。

“我……就告诉她……多和你那个……那个就行了。”苏红菱起身边跑,已经快要崩溃了。

“哦……”韩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拖到怀里,和张彤云一起抱住道:“多和我那个?那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多和我喝酒聊天么?”

两女不依的大闹,韩暮东摸一把,西亲一口,其乐融融。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外边婢女来禀报道:“韩大人,我家老爷请您和二位夫人去偏厅赴宴。”

三人忙起身整理乱成一团的衣衫,二女又对着铜镜补妆整发,半晌才出门虽小婢前往偏厅。

隆冬季节,天色黑的很早,此时应该只是申时末,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祝宅里边倒是喜气洋洋,大概是临近新年之故,祝府中红灯高挂,巨烛明亮,一派光明;算算日子,已经是腊月二十六距离新年只有四天了,韩暮忽然想起一事,大晋的年假基本上是从小年腊月二十三就开始了,不知道这秦国的年假是从何时开始,自己没想到这一节,恐怕此次要在这汝阳城呆上几天了。

韩暮等人跨进偏厅内,祝员外已经带着四五个人站在门口恭迎了,众人见礼已毕,祝员外一一给韩暮介绍:祝青山、祝有容两位是祝员外本村亲眷,长得这两人是亲兄弟,长得一样的黑瘦和矮小,和祝员外简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另一位祝姓长者,是祝家庄的祝姓族长,还有一位相貌娟秀的少年,当祝员外介绍他的时候,韩暮彻底傻眼了。

“这是小女英台,自幼顽劣,喜欢着男装招摇,老朽也拿他没有办法,韩大人见谅则个!”

韩暮的脑袋嗡的一下,似乎要炸开了:“祝英台?她便是祝英台?他便是和梁山伯生死相恋,化蝶而飞的祝英台么?”

韩暮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祝英台俊俏而带着一丝英气的面孔猛看,祝英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一时间面孔泛红,心中厌恶至极。

张彤云和苏红菱见韩暮失态一般的盯着那祝家女儿看,均觉失礼之极,若说韩暮贪恋美色也不至于当着她们的面便表现的如此急色,两人正面面相觑间,那祝员外咳嗽一声,将韩暮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韩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红着脸解释道:“祝小姐男装打扮的样子,像极了我旧日的一位玩伴,故而有些失态,抱歉抱歉。”

这番解释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引来祝英台鄙夷的目光;祝员外倒是借坡下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韩大人身居高位,尚如此念旧,实乃性情中人。”

韩暮哈哈一笑,掩饰过去,众人依次落座,酒宴开始。

祝员外的家宴倒也几位丰盛,虽无韩暮在健康城的宴会上吃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珍禽走兽,但是山野之间的土菜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一碟腌制的小辣椒摸样的小菜,韩暮吃的满头冒汗,咂舌大赞不已。

韩暮嗜食辛辣,在吴兴之时便遍寻辣椒不着,只是在山上找到一些苦涩辛辣的野山椒,又不敢冒然做成菜肴,最后权衡良久做成了刑讯逼供用的辣椒水;没想到来到北地这山乡野地居然能吃到这正宗的尖辣椒,怎么不让他高兴。

“祝员外,不知道这味小菜,您从何处觅得啊?”韩暮打算要些辣椒种子带走。

“哦,这菜名‘心里美’是我们当地山野特产,只因辛辣火烧,吃进肚里烧的暖哄哄的,我们本地人便将这东西腌制起来,冬日寒冷之时吃上这么一两根,可以去去寒气。”祝员外见韩暮大口的嚼吃这他平日碰都不敢碰的东西,心下诧异之极,即便是韩暮不开口相询,恐怕他也要主动来问了。

韩暮点头道:“风味俱佳,很不错,不知道有没有种子,我想带回去种植一垄,好口馋时大快朵颐。”

“这有何难,稍后我叫厨娘给大人包上一包种子便是,顺便还送大人一罐腌制好了的,留待大人路上佐餐之用。”祝员外有些纳闷,吃惯山珍海味的这些达官贵人,每日脑满肠肥之际就喜欢吃些野菜苦糜之类的玩意,难道这在官场上也是一种流行么?祝员外暗暗的记下了这一条,下次若有机缘招待官员,可照此办理。

韩暮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桌上气氛融洽,除了那祝英台除了低头吃菜便是静坐听众人说话,不置一词外,其他人倒是向韩暮和苏红菱张彤云三人敬酒不迭,谀词如潮。

韩暮借机向祝员外打听秦国的情况,这祝员外对于秦国朝廷上的事倒是知之不多,但是对于汝南郡倒是颇为唸熟,韩暮巧妙询问,略施小计便轻易的得到了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第二三一章 梁祝(三)

汝南郡下辖新息、南安阳、安成、慎阳、北宜春、朗陵、阳安、上蔡、平舆、灈阳、定颍、南顿、汝阳、吴房、西平十五个县,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郡,此处的郡守叫做马俊升,此人素有才干,乃是王猛当政后提拔起来的汉人官员,以上十五县均处于汝水之南,故而得名;祝家庄所在的马乡乃是汝阳城郡守直辖的八镇八乡之一。35zww.com

韩暮一听到马俊升这个名字心里又是一震,史载不虚,原来以为虚构的人物现在居然活生生的就在身边,韩暮又有了做梦的感觉。

他心中一动,试探道:“员外,恕本人冒昧,您大号是否叫做公远么?”

祝员外微笑道:“老朽贱字,大人倒是有心打听到了,大人的名讳老朽倒也知道了,可是单名一个暮子么?暮色苍茫,天地悠悠,好意境好名字啊。”祝员外不失时机的附庸一下风雅,同时拍个马屁。

韩暮又问道:“那此处可有一个梁庄呢?梁庄中可有一个叫梁山伯的后生?”问这句话的时候,韩暮暗自留意女扮男装的祝英台的反应,果然见她身躯一颤,随后不可置信的望向韩暮。

“这个嘛,梁庄倒是有,不过梁山伯这个人我倒没听说,不知是那位大人的公子爷,或者在何处为官呀?”祝公远心里总以为这个韩暮既然提起梁山伯,自然这个梁山伯也是个人物,此刻倒怪自己孤陋寡闻,早知身边有个梁大人在,怎可不去结交一二。

“那倒不是,本人与那梁山伯素未相识,这人也不过是个寒门子弟而已。”韩暮淡淡的道,心中却已经掀起了万丈波澜,这些都是真的,梁山伯祝英台这对有情人真的是在汝南城这个地方生活着。

至于后世流传的多种梁山伯与祝英台的传说,一说是浙江上虞发生的事,一说是江苏宜兴,一说是山东济宁,众说纷纭;引得众史学家四处考证,言之凿凿的各据一词。

今日韩暮若能回到后世,可以大声宣布,这梁祝之事便在汝南郡,这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然则,那汝南太守马俊升可有一子名文才?”韩暮声音有些发抖,强自镇定的问道。

“当然,这马贤侄即将成为我祝家快婿,难得太守大人不嫌小女粗鄙,竟然答应了这门婚事,幸甚,幸甚!”祝公远颇为得意,自己虽无望入仕,但自家终归是和郡太守大人接下了亲家,自己也算值得欣慰了。三五中文网

“爹爹!要嫁你去嫁,女儿何时答应要嫁那马文才了?”久未出声的祝英台忽然娇声说道,声音充满着激愤和委屈。

祝公远没想到女儿竟然当着韩暮在场公然抗辩,不由得老脸放不下来,怒道:“胡说!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做主,怎由得你来说话,还不给我住口。”转过头来对着韩暮歉然道:“小女从小顽劣,欠了些管教,在大人面前吵闹不休,有伤体面,大人切莫见怪。”

那祝英台双目擒泪道:“爹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马文才原本就是汝阳城一纨绔子弟,平日里坏事作尽,爹爹你难道便忍心将我往这火坑里推么?”

祝公远见祝英台居然还在强辩,顿时火起,怒不可遏的道:“那马太守可是当朝炙手可热的的大员,多少人想攀附与他都攀不上,难得他家公子不嫌弃我祝家地位低贱,你倒好推三阻四,把蜜缸当火坑,把爹爹我一番好心当成驴粪蛋,你叫在座的叔伯阿公说说,教韩暮大人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几位祝姓族人纷纷附和道:“英台啊,你父所言不差,跟了那马公子,以后可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对我们祝家宗祠也是功德一件,莫要倔强了,自古来哪有儿女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韩暮一言不发,冷眼旁观,一边的张彤云从来就是个急性子,忍不住道:“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你家祝姑娘根本不喜欢那马文才,为什么要逼她嫁人,若说富贵荣华,你们祝家这不是过的好好的,何必要仰人鼻息,用自家女儿的幸福来交换?”

众人愕然看着张彤云,他们没想到作为一个女子居然公然说出这等大违伦常的话来,他们不好出言驳斥,均想:这位使节大人恐怕要训斥这女子了;众人都望向韩暮,等待从韩暮口中说出来的训斥的话语,唯有祝英台眼含感激的看着张彤云,感谢她为自己仗义执言。

众人期待的训斥并未到来,韩暮只是微微一笑道:“祝家的家事,我们实难掺杂其中,自古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等事还是公远翁自行解决吧,夫人不必多言,人家要推女入火坑,与我等何干?酒菜已饱,本人先告辞了。”

祝公远听出韩暮话中之意,似乎竟然是偏向女儿一方,顿时心中不悦;心道:我敬你是个官,该懂得纲常伦德之道,没想到却是个糊涂家伙,风闻秦晋交战在即,此人被派来出使显然是个在朝中混不开的人物,此人倒也不必过于奉承,想来也是个没有前途的人物,弄不好这次便是有来无回。

当下淡淡道:“如此便不送了,来人!送韩大人回房休息。”

韩暮暗自冷笑道:“不必了,在下决定搬出祝家,住到兵驿中去,这便告辞!”说罢头也不回出门而去,十余名亲随将带来的一些简单的用度搬出厢房,也随之而去。

一场本来甚为融洽的酒宴瞬间烟消云散,变成不欢而散的结局,祝公远心中恼怒不已,一面怒斥女儿不肖,一面大骂韩暮等人不识抬举,不通情理。

想来想去,心中一股愤懑难平,仿佛自己一腔热诚结果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这叫他这太守亲家翁的脸无处可搁,更气人的是,给他脸色的居然是个外国的官儿,这股气更是下不去。

他忽然转身回到内室,疾书书信一封,命人明晨送往郡太守马俊升府上,写完信之后,祝公远忠厚老实的胖脸上透出一丝狠毒之色,喃喃道:“不识抬举的狗东西,不给你点苦头吃,你便不知道我祝公远的手段,管闲事管到我头上了。”

韩暮等人回到兵驿,好在兵驿中房舍颇多,找了一间还算完整的暂且安定了下来,韩暮看着四周斑驳的四壁和破损的窗户道:“看吧,这便是强自出头的下场,住破屋子了。”

张彤云歉疚的道:“夫君大人,我一时口无遮拦,连累你了!”

韩暮搂住她纤腰道:“我倒没什么,只是你们也要住这破屋子了。”

苏红菱在后面搂住韩暮道:“只要韩郎在,哪里都不要紧。”

张彤云也点着头,深情的看着他;韩暮心中激动,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谢玄到三更时分也未回转,看来是办事不顺,十之八九是官员年假,找不到正主儿了,但是韩暮也不着急,终归两国使节交往是关乎国体的大事,这马俊升再拽也不至于敢于耽误正事,只是这么一来恐怕到长安正式拜见秦帝就要等到年后了。

当晚,张彤云和苏红菱缩在韩暮暖和的怀里听韩暮娓娓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讲了一遍,韩暮谎称是自己临行行前仙人托梦告知,此处将有悲情之事发生,两女跟了韩暮日久,知道他身上的怪事层出不穷,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他未卜先知的本事,但是除了说是仙人托梦之外,又有什么好的解释呢?

所以这最不合理的解释,反而成了最合理的理由。

当韩暮说到那梁山伯最终郁郁而死,葬在马乡官道西首,而祝英台婚嫁之日,假借最后拜祭欲撞碑而殉,结果坟墓裂开,英台一头钻进去;众人忙挖坟掘墓想将人抢出来,却未曾想坟冢中空无一物,两人化作一对彩蝶飞舞空中。

两女听得如痴如醉,不由得坠泣连声,许久之后张彤云娇声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么此刻应该是梁山伯和那祝英台三年同床共读之后了?那么不久之后梁山伯恐怕就要死去了?”

韩暮道:“大概如此吧,可能正是此时。”

“这便如何是好?韩暮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对有情人命丧黄泉吧,虽说化蝶是很美,但是那毕竟不同于终身厮守,最完美的结局应该是两人在一起。”苏红菱焦急的说。

韩暮伸手覆上她浑圆的玉.峰,轻轻揉捏道:“那也是无法可想之事啊,这天下像这样的悲剧太多,我们管的过来么?再说这里是秦国,你没听那祝老儿说那马文才的父亲是此处汝南郡的郡守么?我们若是强行出头,恐怕人未救出,我们便先完蛋了。”

张彤云愕然道:“那难道就这么听之任之么?夫君啊,我看那祝小姐怪可怜的,你就想个办法救救她吧。”张彤云赤裸的娇躯在韩暮身上扭动,搞得韩暮一阵发晕。

“最多,最多我以后好好伺候你还不行么?”张彤云仰着脸哀求道。

第二三二章 梁祝(四)

韩暮笑道:“怎么个伺候法呢?”

张彤云羞道:“你……想什么时候……弄我,便什么时候……弄,想几次就几次,还不行么?”

韩暮哈哈大笑道:“这事轮得到你做主么?这也算是报答么?除非……除非……”韩暮吞吞吐吐不肯说。www.65txt.com

张彤云急道:“除非什么?”韩暮笑而不语。

苏红菱忽然凑到张彤云圆润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张彤云顿时面红过耳,啐道:“这等作践人的事,亏你想得出来。”

韩暮委屈的道:“我可没说,你怎么来怪我,我救她便是,刚才和你闹着玩的。”

张彤云大喜过望,在韩暮的身上又扭动起来,韩暮受不住刺激,下身坚硬如铁般顶了上来,张彤云感觉到有异,忽然咬咬牙,赤裸的娇躯像条游鱼一般滑进被窝,韩暮忽然感觉下体进入一处温润的腔道,一只小舌绕着龙枪的棱角正舔来舔去,顿时舒爽无比,闭目呻吟起来,少顷之后,七魂六魄都要飞上天际了。

正在他欲死欲活的时候,忽然下边一疼,顿时惊醒,原来是张彤云玩心突起,贝齿轻轻咬了他一下;韩暮起身便将她捉住坐在怀中,按住她的细腰往下一用力,只听“哎吆”一声,张彤云臻首急摇,韩暮开始对她的刚才的行为进行大肆的惩罚。

汝阳城人口二十万,是秦国第五大城市,马俊升能以汉人身份忝居汝南郡守之职,除了王猛的赏识和提携之外,也和他自身的积极进取不无关系;他早年为人谨慎而低调,对公务兢兢业业,给人以任劳任怨的良好印象,更为难得的是,马俊升审时度势的本事堪称一流。

当初苻生在位之时,马俊升还是咸阳西北始平县的一名小吏,苻坚以雷霆手段夺取苻生之位之时,马俊升就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味道,果然时机随后来临,苻坚心腹王猛被派到始平县做县令,以整治始平县豪强横行,劫盗充斥,百姓叫苦连天的混乱社会秩序。

王猛推行的是雷厉风行的重刑政策,在当时的始平县抓拿豪强和地痞,并重刑伺候;所有的人都联合起来对抗王猛之时,只有马俊升站在王猛一边,并积极配合王猛将一名在当地根系繁杂、人脉甚广的恶吏抓获,此人被王猛在光天化日之下鞭打致死。www.65txt.com

那名恶吏的门生故旧发动报复,并派人捉住王猛,正当这些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时,又是马俊升挺身而出救下王猛,并派人押送京城,苻坚亲自过问之后,凭借王猛的灵活应对最终不但没有降罪,反而得到了苻坚将王猛比作管仲、子产的赞扬之语,从此以后王猛一路扶摇直上,一直做到了尚书左仆射(堪比宰相)、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包括京师在内的广大腹心地区的最高长官)这等高位之上,成就了一个汉人布衣在仕途上的神话。

在王猛升迁的同时,马俊升得到的回报也是巨大的,他从一个小小的县吏一直仅仅七年光景便被提拔为汝南郡这个下辖十五县的大郡的太守,堪称平步青云。

汝南郡虽处秦国东南,但久已未历战事,民间颇为富足;马俊升当上郡守这两年来简直可以说生活在天堂之中,上任伊始还能保持以前的那种干事的精神头,但两年后的今天他已经彻底迷恋上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现在的生活方式。

谢玄昨日下午赶到汝阳城太守府的时候,已经开始休年假的马太守正在汝阳城最为豪华的青楼《天上人间》抱着两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粉头玩吹箫弄玉的游戏,蒸腾馥郁的香汤池中,马太守吸着冷气看着胯下两个美丽的小嘴争相吸吮自己的老黄瓜,心里美的快要翻了天。

谢玄在太守府外守候到三更时分,也没见到这位太守爷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得先找家客栈住下;待得第二日清早再去拜访时,又被门人告知,需等待大人起床;谢玄暗暗咬牙,肚里暗骂这秦国狗官架子忒大,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硬着头皮在寒风中苦等。

日上三杆时,马俊升方才醒来,他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背,暗叹酒色伤身,但是自己已经离不开这种生活了;洗漱完毕之后,仆役来报:祝家庄祝公远老先生来函一封,另外门外有大晋来的使节团随从人员前来拜访大人。

马俊升一怔,心道:使节团怕是走错了路了吧,按照惯例应该是从北面郡县的官道直达长安,怎地走到我汝南郡境内了?他想了想,吩咐将来人请进厅中等候,自己则去书房先看祝公远的信。

对于这个祝亲家,马俊升丝毫也看不起他;老东西多方巴结自己巴结不上,当得知自己儿子在红罗山书院读书之时,居然命家中独女女扮男装的前去读书,果然儿子马文才上钩了,看上了那个和乃父一样心机颇深的祝家女儿,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还非她不要了。

马俊升气的要死,但家中只有这个独苗苗,总不能看着他茶饭不思、病蔫蔫的样子不管吧,最后只得派人寻媒人下聘遂了这小子的心事了事;虽则如此,马俊升心头总是有些不快,他曾暗地里偷偷看过这祝家女英台,在他的眼里也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和他所经历过的青楼娇娃那种妩媚到骨子里的蚀骨销魂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子还是适合当媳妇的,最起码像是个守妇德的。

书房内马俊升展信而读,看着看着,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亲翁大鉴当此年节休假之时,弟修书打搅,甚为不该,然兹事体大,为你我已成亲戚之故,又为大秦社稷安稳着想,弟不得不写下此信,望亲翁海涵。”

“昨日午时,弟所居祝家庄外来了一支晋国军队,沿途鬼鬼祟祟不知为何,村人民妇望风而走,生恐为其所虏,弟忝居祝家庄里正一职,又是当地大户,自然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带领数十名家中仆役护院前去喝问,未料来者竟自称晋国使节,经由此地前往京师长安拜会吾皇,弟唯恐事有出入,告诫他们在庄外扎营,待我通报,然这帮晋人无礼之极,竟不听劝诫,私自进庄并霸占兵驿居住,弟手头人力实为有限,只能巧加周旋,但未能阻止晋人,深以为恨。”

“弟无奈之下,只得派人暗地盯梢,但见该股晋人在兵驿落脚之后,便四下派人查看地形,似有绘制地图之嫌,弟左右思量,只觉此事不妥;按常理说来,晋人出使我大秦均从北地行进,未尝有从我汝南郡经过的先例,此举恐有细作之嫌,联系我大秦和晋国正经历领地纷争,此举不可不防也。”

“昨夜该股使节团之首领名为韩暮的居然不请自到,强自入住我宅中,并对小女英台蠢蠢欲动,此举实乃辱及大人,幸而弟义正辞严,言辞喝退之,方才力保家宅安宁,小女清白,此事实教弟汗颜无地,晋国贼子视我汝南如健康,是可忍孰不可忍,弟今急信一封告知亲翁,该股晋人若不加以惩治,岂不有辱国体,望亲翁速速决断处置。弟公远顿首拜叩。”

“反了天了!”马俊升怒骂道:“居然敢在我汝南郡撒野,这个晋国使节团怕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了。”

马俊升怒气冲冲的来到正厅之中,谢玄正伸着脖子坐在厅中四下张望,马俊升看他的样子确实有鬼鬼祟祟之嫌,也不答话,只是一叠声的叫道:“来人!将此人拿了。”

左右仆役一拥而上,将什么都没弄明白的谢玄牢牢抓住,谢玄一下子被搞懵了,还当是太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忙大叫道:“太守大人,太守大人,我是大晋使节团将领,大人莫要认错了人了,怎么抓起我来了。”

“怎么会弄错”马俊升冷笑道:“抓的便是你们这些潜进来的奸细,快快将尔等来我汝南郡之意图招来,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马俊升是什么人,敢在我的地盘闹事。”

谢玄知道,这当中应该是有误会了,急道:“我是奉我家韩钦差之命前来倒换关文,我等是去贵国都城长安商讨两国要事的,马大人难道要对使节动手么?”

马俊升冷笑道:“若真是使节,我自然以礼相待,但是尔等鬼祟前来,定有它图,左右!押下去拷问。”

众仆役齐喝一声,拖着谢玄便往外走,谢玄本拟挥臂甩开这些人,以谢玄的武技,这十来个仆役倒也奈何不得他,但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有做贼心虚之嫌,所以忍住没动,只是大声道:“太守大人切不可胡乱猜疑,我等可是奉吾皇之命与贵国前来商谈的,大人此举是否是令主上之意,尚请三思,这可是关系我两国关系的大事。”

马俊升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些人是来使,自己轻举妄动有可能招来大祸,但是若这些人真是借出使之名,行细作之事,自己若不行动,岂不是放着一件天大的功劳不要,事后反有可能被细作绘制图形带走,日后两国兵戎相见之时,自己这汝南郡就如同《天上人间》里的雏儿一般,光溜溜的被人一看到底了。

马俊升相当的犹豫。

第二三三章 梁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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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衡再三,马俊升决定先将谢玄收押,再带人去搜集证据,待证据确凿胜券在握之时,再行发落之事。

他急命府中仆役召集汝阳城带兵将领参将吴天德前来,命他速速调集两千士兵跟随自己前往祝家庄一探究竟。

太守府外,和谢玄同来的几名北府军士兵见谢玄久去不出,过了一会又见几名武官打扮的将领匆匆进入太守府,几名机灵的士兵意识到出事了,他们略微商议了一下,留下三人脱掉甲胄换成平民装束,暗地里打探消息;其余几人全部快马出城赶回祝家庄报信。

韩暮等到日上三杆,都没见谢玄等人回归,甚为焦急,急的派人在庄口迎候,未曾料到巳时一刻左右,迎来的是这么个坏消息,韩暮百思不得其解,谢玄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尚未得知,所以暂且按兵不动,只是吩咐备车马,准备亲自去汝阳城一趟,并命其余人等坚守原地,不得胡乱走动。

谁料车马刚刚准备完毕,有士兵来报,数千士兵已将祝家庄团团围住,看样子是汝阳城派来的秦国守军;韩暮不怒反喜,他原本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一旦看到秦兵大举包围祝家庄,他就知道大致情形了。

无非是祝家庄内之人通风报信,否则秦兵何以得知自己这队人马呆在祝家庄,普通秦人都唯各自当地小吏或大户之命是从,老实巴交的过过日子罢了,所以绝非他们闲的抽风跑去报信,再说自己的人军纪甚严,从未有扰民之举,相反还散发了不少钱财给祝家庄的破落秦人。

如此一来,问题便水落石出了,看这架势是祝公远这个老东西睚眦必报在找茬儿;韩暮暗自冷笑,早知秦人难缠,没想到阎王还没见,这些小鬼倒来捣乱不休,看来这一路上有的忙了。

当下也不慌张,命六百士兵呆在兵驿内,以兵驿围墙为据点做出防守态势,自己只带领十余名亲卫高姿态迎出庄外,他倒要看看这汝阳城的秦军玩的是什么花样。

庄北五里许,进出的要道已经被封锁,马俊升正带领着吴天德等几名武将和一干郡吏在此商议准备突入庄中,韩暮身着晋国钦使官衣,策马而至。

秦军士兵远远看见数十骑往封锁线而来,纷纷搭弓喝令下马,马俊升一看韩暮的打扮便知是首领人物,此刻他佯作不知,参将吴天德高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下马接受检查,大秦汝阳郡驻军在此清剿盘查晋国细作,速速报上名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我们是晋国使节团,钦差大臣,建军大将军,健康城内卫府统领韩暮韩将军特来拜会贵郡长官,请勿放箭,容我等上前搭话。”一名亲卫高声喊道。

“来人止步!身份未明之下若再上前,一律格杀勿论,来人速速下马接受检查,不得拖延。”吴天德不理韩暮这方的喊话大喝道。

韩暮见对方戒心甚重,吩咐亲卫们原地等待,自己则轻抖缰绳,‘乌云’缓缓上前来到距离对方三十余步处立定,哈哈笑道:“自古只闻圣人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秦国泱泱大国,难道便是如此待客之道么?难道要将这句话改成:有朋自远方来,弓箭招呼么?哈哈哈……”

吴天德胸无点墨,根本不懂韩暮在说什么,正待喝骂几句;马俊升见韩暮词锋锐利,倒也不愿被韩暮小觑,策马上前道:“朋友来了,我大秦亦是礼仪之邦,当美酒佳肴相迎,但是若来的是奸细,迎接的他的自然是刀枪剑戟,弓箭铁鞭,这有何好笑?”

韩暮见说话那人虽矮胖猥琐,但举止只见颇有些气度,显是位居高位日久自然而然形成的一股气度,抱拳施礼道:“敢问尊官高姓大名,韩暮在此拜见。”

“本人乃大秦汝南郡守!”马俊升神态倨傲,并未还礼。

韩暮不以为意笑道:“原来是马太守,鄙人正要去拜见上官,但不知马太守可曾见到我先前派出的副使谢玄将军,他乃我大晋右丞兼吏部尚书谢安之侄。”

马俊升暗自心惊,谢安大名天下皆知,没想到自己扣押的居然是他的侄儿,若说是做奸细,谢安如何肯让自家侄儿来此涉险,当下心中暗骂祝公远,自己十之八九是上了这个老东西的当了,八成是他假公济私诬陷对方,把自己硬是拉进来了,但此时已上虎背,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找出点东西出来,否则万一这帮人到了京师一宣扬,自己虽不至于丢官,但是一向谨慎精明的形象就全毁了。

“人倒是见到了,但此人是何人侄子与我无关,我府内亲卫见此人行踪鬼鬼祟祟,又一身异国打扮,将他扣押起来了;另外我接到祝家庄百姓密报,称此地有贵国细作出没,故而前来捉拿,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公务在身,原也顾不得许多。”马俊升态度明显软了下来,以他的精明,一旦发觉不对,自然而然便会自己找台阶下。

韩暮呵呵笑道:“鄙人了解,既然有细作在此,便请大人执行公务,我等住在祝家庄兵驿之中,待大人公务一了,再来叨扰大人,那位谢玄将军便请大人放了他吧,私自扣押两国互访使节有辱国体,切不可因这等小事而误了大人的声名。”韩暮以退为进,话藏刀锋,说完便欲回马返回祝家庄。

马俊升眼珠转了几转,忽然大声道:“韩将军留步,我有话说。”

韩暮潇洒的一扯马头,乌云后蹄立地原地打了个转,干净利落的回转过来:“马太守有何指教?”

马俊升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找出点花样来,当下故作冷声一字一顿的道:“韩将军,马某人有几句话相询,还请照实回答,言辞中或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韩暮笑道:“请讲,大人不必客气。”

“本人有两件事,第一,韩将军可知兵驿乃我大秦军事要塞,其中涉及我大秦军事要塞的结构,驻军的规制和人数,防守或进击的方式等诸多军事机密,韩将军无视我大秦军事机密便私自入驻兵驿,按照大秦律例当处以流放之罪,此事韩将军有何解释?”马俊升强拉硬扯扯出了一条子虚乌有的律例,想从中入手,扳回骑虎难下之势。

韩暮心里嘀咕,大秦居然有这样的严厉的律法,兵驿破败已久,自己率兵入驻之时,只见到处荒草重生黄白之物满地皆是,定是当地村民平时放羊牧牛、大开方便之门的所在,若说治罪,这庄中百姓岂不是早已流放大半,摆明是这马俊升故意使坏。

稍一思量之后,韩暮正色道:“我等原驻扎在庄外,祝家庄祝员外盛情邀请我等入驻庄中,在下并不知道贵国有这项律法,一时失察,倒有些冒失了,还请太守大人见谅,我这便回去命令使团撤出兵驿,驻扎在庄外荒郊,大人以为如何?”

马俊升见韩暮言语恳切,心中倒也极为受用,对于韩暮所言也信了几分,心中更是大骂祝公远胡诌一气,说什么这伙人强行入驻兵驿,自己阻挡无力之语,这些话恐怕都是不尽不实之言;当下悄声命令身边几名亲随入庄中向百姓求证,最好祝公远所言是真,否则自己可真的愚蠢透顶,被这个老杀才愚弄了。

然而对于韩暮轻易的就像从这件事上脱身,马俊升倒是不愿意的,抓住了这根虚拟的小辫子,马俊升决定将对方逼到墙角,然后自己在故施大度放他们一马,万一抓不住他们作为细作的小辫子,自己也好作为一个台阶收场,这样对方也不会大肆的张扬此事。

“韩将军以为退出兵驿此事便可了局了么?我大秦最重刑律,罪者受罚乃断无商量之理,韩将军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马俊升心中得意,表面上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韩暮大怒,自己态度已经相当克制,这家伙还在这唧唧歪歪,当下冷声道:“然则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等呢?流放?”

马俊升摸着稀稀拉拉的胡子道:“那是自然,大秦律在那边摆着,对照执行便可,本人也是秉公办理,可不是针对韩将军。”

韩暮见他一副倨傲的样子,在看一边的官员一副看笑话的摸样,心道:“跟我耍心机,你还差的远。”

“既然如此,本人只好认命了。”韩暮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倒教马俊升有些惊讶,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得计,接下来便可大肆的搜查对方驻地,行礼等物,找到细作的证据便是大功一件,找不到的话可凭此事做个交易,大家同时下台。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下令,韩暮又道:“但我有一事想请大人给予答复,我部下副使谢玄将军可查出什么不是之处么?是否有证据表明他是去汝阳城当细作呢?”

马俊升微一错愕道:“那倒没有,本人的属下只是见他行踪鬼祟,故而拿了他。”

韩暮微笑道:“既然如此,马太守可知我大晋律例中对于私自扣押朝廷命官是何处置?”

马俊升愕然道:“这我如何得知?本人也无需得知。”

韩暮道:“那我便告知大人,我大晋律中私自扣押朝廷命官,诬陷朝廷命官,这两项均是抄家之罪,在我被流放之前,大人是否先要自辞官职,清点家产,净身出户呢?”

汝南郡一干人等均惊得目瞪口呆,这人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么?这样的话亏他也能说的出来,一边的一名带兵校尉大声喝骂道:“荒唐,我家大人乃是秦人,如何受你晋国律法管束,简直是荒唐透顶。”

韩暮淡淡一笑道:“我也觉得荒唐,马大人以为荒唐么?”

第二三四章 梁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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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升见韩暮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这边的人引入语言圈套,虽然暗自恼怒但也不得不承认韩暮狡诈机变,口才了得;当下狠狠瞪了那名校尉一眼,这才道:“韩将军倒是好词锋,但是韩将军切莫忘记了,你脚下踩的可是我大秦的土地;在大秦之土则只能按大秦律例办事,韩将军若执意狡辩,未免缺了些风度。”

韩暮哈哈笑道:“风度和尊重从来就是相互的,你不来尊重别人,别人怎会尊重于你?这里是秦国国境,我等不远千里前来出使,本就是为了两国邦交友好,解决纷争而来;但是太守大人带二话不说便扣我副使、听信他人诬告带兵前来,话语中将我等当做细作无疑,还生拉硬拽硬是要给我等安上个罪名,请问阁下的风度何在?”

马俊升被韩暮抢白的脸色铁青,沉声道:“就算你们是误入兵驿,此事我容后再说,但是我来问你,自古秦晋之间往来出使均从扬州经由衮州往东过豫州而至我都城长安,为何这次韩将军偏偏要舍弃宽阔的官道而选择与晋国交界,且近年冲突不断的本郡入境,这是何道理呢?难道这里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么?”

韩暮哂笑道:“秦国不愧是大国,人才济济,真教人大开眼界。”

马俊升听出他话中讥讽之意,冷声道:“韩将军莫要东拉西扯,此事当有个合理的解释吧。”

韩暮沉声道:“马大人心思缜密,本人自愧不如,这么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都能浮想联翩,难怪大人能成为秦国栋梁,坐拥一郡之地。”

吴天德大声喝道:“韩大人,我家太守敬你是客人,方才客客气气的相询于你,你是否是解释不出来,而胡言乱语的想搪塞过去呢?”

韩暮哈哈笑道:“这件事简直更为荒唐,如果说你们天天都在操心这些事,恐怕你们头上的官帽也戴不久了,食君之俸忠君之事,瞧瞧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马俊升再也忍受不住韩暮的讥讽,怒喝道:“本官好生相询,你却言语刻薄,狂傲之极,是否以为本官不敢办你呢?”

韩暮嘿嘿冷笑道:“本人深信马大人有这个胆量,只是这件事你问的太幼稚,我不得不讥讽几句,因为你们的智商实在是太低了,我想问大人,你若吃一只鸡蛋该从哪头吃起呢?”

马俊升忍住气道:“吃鸡蛋哪有分从哪头吃起的道理,从哪头吃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韩暮笑道:“无任何区别之处,马大人不管怎么吃都无人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吃。www.65txt.com”

马俊升侧目斜视韩暮道:“原来韩将军又在消遣本官,看来韩将军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韩暮奇道:“我何时没把你放在眼里了?我只不过是在举例说明道理罢了,晋国出使秦国本来便有千万条路径可选,不管我如何走,只需到达长安城即可,正如吃鸡蛋一样,我从大头开始吃,抑或是从小头开始吃,再或者拦腰咬上一口,这里边难道有区别么?难道我还要刨根问底的来问清楚怎么吃好吃么?”

马俊升这才明白韩暮所指何事,自己问这事确实有些好笑,又被这小子钻了空子了,一时哑口无言。

身边一位郡吏忍不住高叫道:“实话告诉你吧,有人举报你们四下绘制我大秦地形,又四下里打听附近驻军情况,若不是别有用心,何来如上之举?”

韩暮大怒道:“这位大人还请言语间自重,你可知你方才此言已经伤害到我和我所代表的大晋朝,此事我到达长安后定要报告贵上,并请王丞相为我等讨个说法,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位郡吏亦不是省油的灯,寸言不让道:“我等官员本就是跟随太守大人治理汝南郡,有人密保,我等当然要前来彻查,这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何罪之有?我秦国大帝和王猛贤相当不会为了此事而来责罚与我,我等也是忠君之事罢了。”

周围各人见他应对得体,不卑不亢,均暗自点头,马俊升也是微微颔首。

韩暮道:“既然如此,请问各位想怎么处置呢?这么大的诬陷罪名,本人实难就此咽下这口气,我以大晋钦差使节的名义,要求诸位认真彻查此事,给本人一个交代;我强烈要求和密告之人当面对质,望诸位大人准许。”

马俊升心道:“这毛头将军,奶味还没退,毕竟幼稚的可笑,把我们全部当雏儿在看待了。”于是开口道:“大人也是官场上历练久了了的,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告密之人我岂能将他抛出,若如此的话,以后谁还敢向我们举报、?”

韩暮沉吟半晌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最后一途了,我请诸位搜查我的使团驻地,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马俊升左右人等相视而嘻,均想:这家伙当真是个蠢蛋,本来我们就是愁他们不肯让己方搜查,在无切实可信的证据之下硬来是不现实的,若对方执意不肯,也不好强行搜查,一旦动起手来除了人命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马俊升也暗暗高兴,心道:只要你肯给我搜查,我还怕找不到证据?即便你是清白的,只要我想,我随时能把你变黑。

想到这里,马俊升笑道:“那便依韩将军所请,为了还将军一个清白,便搜查一番吧。”

韩暮伸手道:“且慢!我还有一言说明。”

马俊升当韩暮故作大方让自己派兵搜查,没想到自己将计就计,这一下将韩暮的计划打乱了,又见他出言阻拦,心中窃喜:搞不好这家伙还真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搞不好自己就要立大功一件了。

“诸位两三千人总不至于一拥而上全部冲进去翻翻拣拣吧,这里边可是有很多贵重物品是献给贵国大帝的,若短少了,倒时候谁也说不清楚。”韩暮平静的道。

“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呢?”马俊升也怕惹上这个麻烦,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动了坏心思,顺手捎带这么一件两件之类的物品,韩暮肯定会咬到自己身上。

“我看这样吧,你方出五十人,我方出一五十人,两人一组搭档搜查,这样相互监督之下,定然井井有条,有我方的人在场监督,万一短少了点什么,也不会怪到大人头上。”韩暮道。

马俊升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原来还真是个厉害货色,这么一来当然是解决了所有的谬误,但是自己想动动手脚,栽赃嫁祸,却也彻底成了泡影,万一一无所获,可就麻烦了。

但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马俊升咬牙道:“那便按照韩将军所言,照此办理吧。”

韩暮再次一挥大手道:“且慢!”

马俊升愕然道:“又怎么了?”

“太守大人,若搜出证据,我等自然束手就擒,毫无怨言;若搜不出证据,该当如何呢?我堂堂大晋使节团岂能受此辱而无动于衷。”

马俊升道:“若搜不出,我亲自设宴款待韩将军一行如何?”

韩暮心道:你倒是说得轻巧。韩暮凝视着马俊升半晌,眼光里尽是戏谑之意,马俊升知道自己这般做派近乎无赖,但他宁愿被鄙视,也不会做出什么承诺来的。

韩暮盯得马俊升将眼睛移开,这才哈哈笑道:“就依马大人所言吧。”

第二三五章 梁祝(七)

马俊升等人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这回他们可不是认为韩暮是真傻了,人家摆明了有恃无恐,这祝公远信上所写的恐怕十成是假话了。35zww.com

但是既然只是一顿酒宴而已,何不死马当做活马医,马俊升厚颜下令搜查,挑选了五十名士兵和韩暮的北府军中挑出的士兵一一结对,北府军士兵负责监督,而汝南守军则负责搜检,在兵驿内大肆搜查起来。

韩暮早就嘱咐北府兵只需盯住那些搜查士兵的手脚,少了什么不打紧,可别多了什么就麻烦了,所以北府兵们一个个瞪着大眼盯着那些搜查士兵的手脚,一瞬不瞬;那眼光仿佛秦兵长得不是一只只瘦长乌黑老茧纵横的手,而是一只只嫩如凝脂,赛雪欺霜的美女柔夷,倒教这些士兵老大的不好意思。

这一番搜查,可教秦人大开了眼界,韩暮等人带来的礼品个个美轮美奂,南珠玛瑙、宝石黄金、珊瑚玉器、锦缎绫罗,看的这些士兵们个个垂涎三尺,那表情活脱脱就是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韩暮和马俊升站在兵驿前的场地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个悠然自得,一个焦急张望,韩暮见马俊升那患得患失的摸样,心中暗骂:“蠢材,想立功也不是你这么个立法,有本事上战场和我大晋士兵开战,那样的功劳才叫军功,窝在自家小院里砸黑砖头,这也算是本事么?”

但表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对马俊升道:“太守大人,瞧您手下这些士兵办事的认真样儿,一时半会怕也不能结束,不如这样吧,我们找个阳光灿烂的地方摆上小几,泡上几杯香茗,边品茶边等如何?”

马俊升只得点头道:“也好。”

韩暮笑道:“本来这些事都是这祝家庄的当地乡绅来准备,只是大人虎威到处,这些家伙都跑的没影子了,也不知是何道理;就连祝员外这当地大户也不来冒个头,真是奇哉怪也。”

马俊升心下恼怒:这祝公远也太不识人情事故,我一郡太守前来,居然连个影子都不见,在公在私都无礼之极;此事看来诬告之嫌已经坐实,八成是害怕见人了。三五中文网

恼怒归恼怒,毕竟还是要在外人面前维护的,马俊升正色道:“本官向来便有吩咐,绝不讲排场,所到之处从不扰民,此地乡绅当是谨遵我令而已,没什么好奇怪的。”

韩暮微微一笑道:“佩服,佩服!”当下吩咐人在院子北口墙根下向阳之地摆上小几,上了两杯茶,端来两碟干果瓜子,两人安坐等候。

马俊升端起香茗品了一口,只觉一股甜香如兰似麝沁入心脾,之后更有一股淡淡的乳香久久不散,在他几十年喝过的茶叶里还没喝过这等香茶,顿时大为感叹道:“唔……好茶好茶,韩大人,这叫什么茶?”

韩暮微笑道:“马太守贵为一郡太守,不会连这种茶叶没喝过吧?这样的茶叶在我大晋只能算是中上之品,名字俗的要命,不提也罢。”

马太守也算是享受了半辈子荣华,第一次被人讥笑,脸上有些挂不住,强撑脸面道:“我大秦官员个个清廉,哪有余钱买这种上品好茶花销?晋国富庶,韩大人自然享受的多,两国国情不同,倒也不可比较而言。”

韩暮笑道:“那是,那是,秦国官穷民富,我大晋官富民也富,确实有所不同。”

马俊升见他得意的样子,恨得咬牙,但自己一向给人精明干练,恬淡清廉的感觉,倒也不会轻易的便被韩暮逼的和他斗富。

“韩大人说笑了”马俊升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的闲扯,“韩大人说这茶名字俗气,这么好的香茶怎么会俗气呢?”

韩暮笑道:“看来大人是想知道这茶叶的名字了,也罢,我便告诉大人便是,此茶名作《美人吟》听听这个名字,俗的快要吐了,大人以为呢?”

“这《美人吟》三字很好啊,哪里俗了?”马俊升是真的糊涂了。

“这……叫我怎么和您说呢?”韩暮故作神秘,看看周围人等,忽然招招手示意马俊升附耳过来。

马俊升明知此时和韩暮交头接耳甚是不妥,但仍然鬼使神差的将耳朵凑近韩暮嘴边,欲一听究竟。

“此茶自采摘到烘焙全部是由女子完成,采摘时乃选朝露初起之时,采茶少女以口舌将茶间嫩芽缀之咬断,再吐入茶篓之中,这期间绝对不会用身体其他部位接触到茶叶,以保证品质的纯洁;到了烘焙环节,这种茶叶绝对不是寻常茶叶是通过密筛上火烘焙,而是着少女裸.身而卧,再将茶叶覆在少女双乳到肚脐之上这一段地方,平躺在阳光下晒干,此为晒茶,故而出汁不多,一杯茶一开便可,第二开便泡不出茶汁液了。”

韩暮娓娓道来,把个马俊升听得一愣一愣的,小小一杯茶叶,硬是有这么多讲究,足可见这种茶叶的精贵之处。

“大人喝此茶之时是否感觉到教别的名茶多了一股香气么?”韩暮嘻嘻问道。

马俊升点头道:“确实如你所言。”

韩暮笑道:“那便是少女的口舌津.液之香了。”

马俊升恍然大悟,原来这香气,乃是采茶少女唇舌之间的香味,喝一口这《美人吟》便等同于和数名乃至数十名采茶少女做口舌之交,难怪如此香醇可口;马俊升老来富贵,最近几年又迷上少女们娇嫩的身体,已经不知道在这些美少女们的身上挥洒了多少精力,仍是乐此不疲,变着法儿的玩新花样,但似韩暮这等以茶叶为介质而玩出的调调儿,却是首次得见,顿时觉得新鲜刺激无比。

“然则,一股淡淡的乳香又是如何得来的呢?”马俊升兴趣大浓,问道。

韩暮眨巴着眼道:“问的好,先前我不是说了,此茶乃是晒制而成,少女们裸.身而卧,在阳光下以身为布,此茶上市之时正是五月末六月初,正当暮春与初夏交接之时,阳光毒辣,往往晒得这些少女们汗出如浆,这汗香汗也沁入茶叶之中一并入味,故而带有淡淡乳香,还有些许的咸味在其中呢。”

马俊升高挑大指,赞道:“好想法,好主意,能想出这种制茶办法之人必是大名士,老夫活了这么大还是首次得见,但‘美人’是有了,这‘吟’字从何而来呢?”

韩暮面色一变,正色道:“采茶之时,以细嫩口.唇擒咬茶叶,茶树枝枝叶叶颇为尖利,往往将少女们的面孔和口.唇刺得流血不止,每日千百次的被刺被刮擦,固每次采摘一枚嫩芽都要忍不住呻吟一声,晒茶时往往头昏眼花,甚至暴晒中暑,头疼欲裂,也是呻吟连连,这‘吟’字便是呻吟之吟。”

马俊升大笑道:“妙极,果然极为贴切,这茶如此珍贵,韩将军怎么说只是中上之品呢?”

韩暮见他好不以采茶人的伤痛为意,心中对他基本上了解了个大概,这便是一个漠然他人生死,只顾自己享乐,从不具备同情心的官场人物的典型,这种典型人物从古代到后世的二十一世纪比比皆是。

韩暮厌恶大增,顿时升起作弄他的想法,当下强自压抑心中厌恶笑道:“说它是中上之品,恐怕还是抬举它了呢,其实这种茶叶刚刚流行之时,一两茶叶万贯难求,到现在已经渐趋没落,究其原因是……假货太多,以次充好,以老代少,以猿代人,比比皆是。”

马俊升讶异道:“何为以次充好,以老代少,以猿代人?韩将军可否说明白一点。”

韩暮大笑不已,将自己面前的一杯丝毫未动的《美人吟》扬手倾倒干净,在马俊升惊讶的目光里解释起来。

第二三六章 梁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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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以次充好,便是采茶之时不在选取嫩芽,而是如牛嚼牡丹,不管老嫩一概咬下入篓,如此一来,茶叶品相,味道均差之千里,但因工艺相同,故而仍旧是叫《美人吟》,只是一些次级茶品罢了。”

韩暮起身指着马俊升喝光的杯里茶叶道:“这杯中全是嫩芽,故而大人放心,这绝对不是次品。”

马俊升笑道:“韩大人拿出来待客的茶叶怎么会是次品呢?”

韩暮讶然道:“我从不喝此茶啊,这是我手下亲兵拿出来泡给大人你喝的,可不是我拿出来的。”

马俊升张大嘴巴道:“韩将军为何不喝此茶?”

韩暮道:“大人莫急,听我解释便可知道了,”转头问身边亲卫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那亲卫忍住笑道:“说到以次充好了,将军。”

韩暮哦了一声,接着道:“那我就再给马大人说说这以老代少,其实不难理解,采茶是个苦差,您想想看,有多少二八芳龄少女愿意受这等苦楚而从事以口采摘,以身为布呢?如此一来采茶少女人数紧缺之时,便有些老妪上阵而代,冒充少女以口吞茶,外人不知还当是少女口中香味,殊不知老妪口气恶臭熏人欲死,他们便在茶叶中倾倒香粉胭脂搅拌,晒干后一样的香气扑鼻,但这样的茶叶,倒贴钱送人也不能要了,这老妪们的口水何其的令人作呕,喝了这样的茶,恐怕是要生大病,减寿命的。”

马俊升越听脸色越是发白,到最后捏着脖子指着韩暮“哦哦”连声,似乎马上就要呕吐出来,脸上汗珠往下滴答乱滚;韩暮肚里早就笑抽了筋了,故作关心道:“马大人你怎么了?贵体欠安么?”

马俊升喘了口粗气道:“好你个奸猾小人,居然拿这种茶叶来让老夫喝……呃……呃”

马俊升呃呃连声,说不出话来;韩暮拿起茶盅看了看道:“大人误会了,您喝的不是这种茶,这种茶叶泡水之后底部必有胭脂水粉颗粒沉底,茶水也呈浑浊状,大人请看,这一杯既无沉淀又不浑浊,很显然不是以老代少的茶叶,大人切勿胡乱猜疑。www.65txt.com”

马俊升将信将疑,拿过茶杯仔细观看,确实如韩暮所言,茶水清亮,杯底干净,根本不是那种搀和了胭脂水粉的茶叶。

当下长吁一口气对韩暮拱手道:“老夫失态,还请见谅则个,都怪这些刁民愚弄茶客,唯利是图混淆好坏,使我等饮茶之人都不敢放心饮用,这种人该处以车裂之刑。”

韩暮摆手道:“无妨无妨,这便是我为何不敢饮此茶的原因,真品太少,难得一见,我可不敢碰这个运气,没得让我吐个三天三夜,那可吃不消。”

马俊升心道:你不敢喝,却不来提醒我,真不是个东西;心中不放心的道:“那什么叫以猿代人呢?”

韩暮正待答话,却见搜查的士兵鱼贯而出,显然是搜查完毕了。

“大人,无可疑之物!”

“回禀大人,无绘制的地形图。”

“回禀大人,除了正常行军之物别无其他。”

“……”

“……”

“回禀大人,金银财宝算不算可疑之物?”

马俊升怒骂道:“滚一边去,蠢材,那算什么可疑之物,我看你头上的尿壶倒是可疑之物。”

那名士兵赶忙闪到一边,嘴里嘀咕道:“大冷天的,把我们拉到这里受罪,我去你的奶奶的。”

马俊升见众人回禀均无可疑图纸等物,心中反倒有如释重负之感,他暗自责怪自己居然上了祝公远的当,巴巴的跑来得罪这位晋国钦差大将军,此事当迅速弥补为好。

韩暮摊手笑道:“看看,大人这下可放心了吧,公文圣旨你也看了,我的使节团驻地你也翻了个底朝天,本人可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马俊升腆着老脸陪笑道:“韩大人大人大量,难怪年纪轻轻便能位列高官,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本官也是公事所迫不得不为之,还请多多包涵啊。”

韩暮打着哈哈,脸色却是不善道:“那为何还不将羁押着的副使释放呢?难道大人还想留着他过年不成?”

马俊升连声吩咐将随队压来的谢玄释放,谢玄安然无恙,就是被捆绑的手脚不利索,几名亲卫便帮他搓揉,边破口大骂,马俊升只当没听见。

正在此时,院门照壁处苏红菱和张彤云急匆匆赶来,两人面带娇羞一阵风似的跑到韩暮身旁,附耳对着韩暮低语几句。

那马俊升一眼瞥见两位美人顿时呼吸一窒,这两个美人儿随便拎个出来,家中和外边那么多的小妾和相好的粉头便变成烂瓜破鼓,加到一起也没人家一个脚趾头看着舒坦,又见两女和韩暮神态亲热,摆明是韩暮的一对妾室,心中顿时又嫉又恨:自己活了五十年连个像样的美女都没玩过,这小子他妈的一睡就是两个绝世美人儿,一路逍遥自在游山玩水,在温柔乡里打滚,倒是痛快。

当下心中盘算,如何能有机会偷上其中一位,自己这老鸟可就有福了,一时间便如猪哥一般呆呆的流着口涎看着二女。

韩暮听了二女的耳语之后,大怒道:“马大人,你的手下也太不像话了吧,居然在我内室偷东西,快快叫他归还,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什么不好偷,偏偏偷我的女人的亵衣,简直是怪胎。”

苏红菱羞得满脸通红,捶打了韩暮一下,便将头埋在韩暮身后,再也不抬起来了。

马俊升色魂授予,韩暮的话他一句也没进到脑子里去,直到旁边的随从在他耳边连声说了几次,他才将满脑子的幻想丢开,等搞清楚了状况之后,他也愤怒了。

“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居然敢偷东西,赶紧拿出来,不然你们五十个人统统扣饷一年,简直是丢本官的脸。”马俊升一脸的正气,转头脸朝韩暮,眼睛却盯着两个美人儿粉嫩的娇脸陪笑道:“韩将军和二位夫人莫要生气,本官定给你们个交代。”

五十名士兵一溜儿排开站在场中,吴天德手拿马鞭一个个的指着鼻子问过去,当问到一名瘦弱矮小的士兵面前时,那名士兵涨红了脸,支吾半天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团揉的不像样子的红色物事来,吴天德一把抓过,展开一看,正是女子的亵衣一件。

原来这名士兵搜查的是二女的行李,,平日里就有这个偷妇人衣服的嗜好,何况今日碰到的是绝色美人儿,于是趁人不备便摸了一件塞入怀中,打算回营在被窝里慢慢享受,谁料苏红菱在检查完了之后回来整理之时,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粉红抹胸不翼而飞,顿时又羞又气,这才吵闹了出来。

吴天德将那抹胸拿给马俊升,马俊升无意识的凑在鼻端嗅了嗅,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撩拨的他心情激荡,定了定神这才将这亵衣双手送上,韩暮见这老东西对自己的两位夫人垂涎意淫,心中恼怒,但是晋朝之时,文人名士高官之间从不以此为耻;达官贵人之间交换姬妾,或以婢女妾室招待客人者比比皆是,此事根本不足为奇,故而隐忍不发只将衣服接过,想交给苏红菱。

苏红菱一把将亵衣仍在地上,拔出短剑一顿乱砍,将亵衣砍的七零八落,这才解气的和张彤云回房而去。

马俊升心中爱煞,这等有相貌、有身段、有脾气的美人儿,实在太够劲了,心中盘算着要将韩暮等留在此地盘桓几日,自己想个办法或者买下,或者换妾,最不济也要厚着脸皮要求侍奉一夜,当下拱手道:“韩大人,本官今日太过失礼,下午便请韩将军带团去汝阳城交接文书,晚间我将设宴赔罪,请韩将军和两位夫人一定要赏光。”

韩暮淡淡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会去。”韩暮打定主意,不给这个老色鬼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是不行了,这次自己受辱太甚,连老婆的抹胸都被拿出来瞻仰,小玄也被绑了半日,这些帐有一个算一个,祝公远和马俊升一个也跑不了。

马俊升知道韩暮心中不快,也不多纠结韩暮的态度了,一叠声吩咐收兵回城,同时派人去申斥祝公远,若不是他搞出来的事,哪有今日这番穷折腾。

第二三七章 梁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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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回到房中,搂着两女一顿安慰,两女今日隐私之物被不相干之人翻了个底朝天,还被陌生男子拿在手中亵玩,特别是那个马太守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凑到鼻端嗅闻,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她们知道韩暮的无奈,也理解在这种情形下适当的让步是必须的,但是心中的屈辱感总是挥之不去;韩暮搂着她们叹息道:“韩暮无能,让两位夫人当众受辱,实在是罪该万死。”

苏红菱仰着挂着泪珠的脸道:“这也不能怪你,人在屋檐下,无法可想之事,再说当今世上对我们女子尊重的能有几人?还不是都当女子是玩弄的玩物,韩郎你切莫自责。”

张彤云咬牙道:“怎么不怪他,我们托付终身给他,他就要保护爱惜我们,今日之事要是不找回场子来,他就不是我张彤云所爱的韩暮了。”

韩暮哈哈大笑道:“小彤彤放心,我韩暮何时受过无名窝囊气,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这才是你郎君的风格;只是在秦国境内,行事必须要讲讲策略,可不是我上去一刀削了他的狗头便可以的,我保证定教这狗东西吃个大亏,办法我已想好,到时请我家菱儿配合一下便可。”

苏红菱奇道:“怎么要我配合么?”

韩暮在她小嘴上滋儿一口道:“当然由你来配合,这样一来你才解气,另外你没看到那老东西看你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么?”

苏红菱捶打着韩暮的胸膛道:“谁稀罕他看,我都快恶心死了。”

张彤云格格笑道:“吆!我想人家看,人家还不看呢,没见那老东西捧着你的胸衣闻的如痴如醉的样子,干脆菱儿从了他吧,我家也好出个太守夫人。”说完闪身便跑。

苏红菱满面羞红,追着张彤云满屋子绕圈,韩暮含笑看着二女,心中不住的思考着计划,这几日憋屈的很,是该找点乐子了。35zww.com

午后阳光灿烂,大寒天气能有如此温煦的阳光委实难得,午饭后韩暮叫谢玄吩咐大伙儿稍微休息一会再收拾行装,自己则带着张彤云和苏红菱二女前往祝宅找找乐子。

祝公远上午被马俊升派来的人一顿大骂,现在正窝在院子角落阳光灿烂之处顺气,忽听仆役来报:韩暮来访!顿时惊得一身冷汗,忙不迭的告诉那仆役,要他出去回话就说自己出门了,不在宅中。

那仆役刚转身出院,便见韩暮不请自进,已经拨开阻拦的两名仆役进到院中了;祝员外无奈只得打着哈哈上前施礼道:“韩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但未经许可便闯入我宅中,是否有失礼之嫌呢?”

韩暮一阵大笑,只笑得祝员外手足无措,不知自己哪里不对劲,这才道:“原来祝员外也知道礼仪这一说,我还当祝员外无视世俗礼仪,是个世外高人呢。”

祝公远道:“我乃大秦礼仪之邦有头脸的人物,不跟你这蛮子一般见识,给我出去。”

韩暮指着祝公远的鼻子喝道:“少跟我在这装大头蒜,你若知道礼仪,为何上午你家亲翁来此你连头都不露一下,于公他是你的上官,你一个小小的里正难道不该迎接上官莅临?于私来说你们既然已经约为儿女亲家,躲着不见亲戚总不是个理吧,由此可知,祝员外您是个不通礼仪的老混蛋,我可骂错你了?”

祝公远避开他的目光道:“老夫上午有事在身未能拜见亲翁罢了,何来你说的那些道理?”

韩暮眨巴着眼微笑道:“我看是做贼心虚吧?干了坏事无法收场,只好躲在龟壳里当缩头乌龟喽。”

祝公远怒道:“韩大人说话越来无礼,老夫敬你是他国来客,这才百般忍让,需知这是在我大秦,不是你们晋国,由不得你胡言乱语到处撒野”

韩暮又是一阵炒豆般爆笑,学足了无赖的口气道:“我就是这个德行,你怎么着吧?难不成你还去汝阳城告我密不成?说我闯到你家祝家大宅打探消息,当晋国的奸细,你去告密吧,我等着马大人带兵再来找我麻烦。”

祝公远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何时去汝阳城告密了?莫要仗着你有几百人便可胡来,需知你若在我祝家庄作恶,插翅也飞不出我大秦。”

韩暮上前一把揪住祝公远的衣服,往后一搡,那祝公远便‘蹬蹬蹬’连退几步准确无误的坐到刚才晒太阳的大椅子上,欺前凝视他浑浊的老眼咬牙一字一顿的道:“你且坐下,我们慢慢说。”

祝公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霸王作风,杀猪般的嚎叫道:“打人啦,杀人啦,祝三快叫人来拿住这几个强徒,还愣着干嘛,作死啊。”

那祝三一声唿哨,顿时院外涌进二十多个青壮年仆役来,个个手拿木棍、菜刀、钢叉等,韩暮哈哈一笑道:“你们想人多欺负人少么?也好!我再让你们男人欺负女人,这样岂不是更好?”

话音未落,苏红菱便如一朵红云一般闪进众仆役群中,粉拳连挥,玉腿飞舞,不消片刻这二十多人便滚得滚爬的爬,晒干鱼般的满地都是;这些寻常汉子平日欺负欺负百姓倒还拿手,碰到苏红菱这样的武技高手就算蒙着眼睛,苏红菱也会打得他们哭爹叫娘。

祝公远本拟叫人吓唬吓唬韩暮等人,这一男二女即便有再大的本事,二十多个壮汉往那一站也吓得他们知难而退了,没料到弄巧成拙,一个娇怯怯的小娘子便放翻了自家的几十号壮汉,若非亲见,实在难以相信。

韩暮懒洋洋的抬起一只脚踩上祝员外的椅子边,笑眯眯的道:“如何?世人都道双拳难敌四手,今日我便教员外得知,有的时候看似容易的事,往往会让你大失所望,惹上无尽的麻烦;员外你现在就惹上麻烦了。”

祝公远兀自犟嘴道:“你待怎样?朗朗乾坤之下,你我无冤无仇,难道你要行凶杀人不成?”

韩暮呵呵笑道:“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诬告与我?”

“我何曾诬告你?你无凭无据含血喷人不成?”

“今日上午,我手下士兵在汝阳城亲眼看见你进入太守府告密,你还狡辩?”韩暮厉声呵斥,双眼瞪着祝公远的眼睛,目光中寒芒闪动。

“绝无可能!”祝公远大喊道:“我今日一上午都呆在家中,难不成你手下见鬼了不成?”

韩暮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原来你整个个上午都在家中,那你适才为何说因为外出未归所以未能拜见你家亲翁兼上官,看来你是存心藐视他了,晚间你家亲翁要请我赴宴,我倒要把这事说道说道。”

祝公远三两句话便被韩暮引入陷阱,一时间哑口无言,韩暮继续道:“这么说来,今日上午所见之人定是你祝府之人了,那家伙身上衣服上好大一个‘祝’字,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你祝员外派去告密的,哎!真想不到员外你家仆人蠢笨如狗,干这些告密的勾当连件衣服都不换,可见员外您也不大高明啊。”

祝公远脸色灰白,怒骂道:“这个蠢货,我明明教他换身衣服,他就是不听,等下我要扒了他的皮。”

韩暮等三人抚掌大笑,这个蠢货终于再次上当,自承事实了,祝公远见三人大笑,顿时明白又入对方圈套,不由顿首直骂自己蠢猪,刚刚上一当接着又上一当,祝公远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对方喂了迷魂药了,怎么老是跟着别人的话头跑。

韩暮终于三言两语套出真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当下冷笑连声道:“我先前还当冤枉了你,这回可一点不冤枉你了,我只想知道究竟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含血喷人诬陷我。”

祝公远瘫倒在椅子上,叹气道:“原本只是口舌之争,那晚小女婚事你们大放厥词,家中族长和外人在座你们丝毫不给老夫面子,叫老夫颜面何存?加之小女听得令夫人一番话之后更是倔强难劝,晚间和我大闹一场,我一气之下便恼恨到你们身上,所以……便写了封信给亲翁,事情便是如此,要不是你们先不给老夫面子,老夫怎会和你们一般见识,要说得罪,还真是你们得罪在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说罢把牙一咬,昂首挺胸,颇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样子,亦可称死猪不怕开水烫。

第二三八章 梁祝(十)

二更到,今日初六,你们懂得。三五中文网酒酣耳热才思不畅,故而字数不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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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暮拍拍祝员外那张油盐不进的老脸道:“你是吃准了我不敢宰了你是吧?你没听过我的名头,他日有机缘你可以去我大晋打听打听,我外号叫做‘浑不顾’,谁惹了我我不管不顾先宰了再说,今日我也不杀你,但是我这名头不可坏了,先给你个记号,省的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唔……便废了你这对招子吧,惩戒你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打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飞刀,比划着作势欲刺祝公远的眼睛,祝公远原本有恃无恐,以为韩暮定然交代几句场面话便会偃旗息鼓,毕竟身在大秦,还怕这帮外国人翻了天去?没想到这家伙三言两语说完便动刀子,寒气逼人的刀锋在眼皮上直打转,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张口便叫起来,叫声之凄惨就好像刀子已经刺入他的眼睛一般。

韩暮被他的大嗓门唬的一愣,这样便杀猪般的嚎叫,要是刀子入眼,发出的惨叫声还不震耳发馈么?难得这家伙生的一副好嗓子,这要是在后世某档电视节目《上你大道》上怎么也得混个农夫歌王的美誉。

韩暮根本没打算伤祝公远,他只是气不过这老东西睚眦必报,得罪了他一点点便要致人死地,而且神态倨傲,一副死猪样;晋人的心理韩暮没事便瞎揣摩,他总结了晋朝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心理特点,特别是一些所谓的名士,看似潇洒自在不拘于物,实则身处乱世有朝不保夕之感,故而寄情诗文、画作、音乐、言论等方面,深究下去其实就是一个词:怕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对那些越是硬气的一塌糊涂,看上去好像不惧生死的人越是厌恶,偏偏要找个法子逼他服软,匪首齐从虎,合淝县守军将领邓句容等等那个不是号称不怕死,其结果还不是被逼的比怕死之人更加怕死,韩暮觉得逼迫这些人现形也是一种乐趣,他乐此不疲。

冷森森的刀子在祝公远眼皮上拖动,祝公远嗓子都快喊哑了,张彤云和苏红菱捂着双耳站在一旁皱眉头,韩暮笑眯眯的将刀子来回拖动,地上二十多名壮汉滚来滚去的呻吟;这幅场景怪诞而又奇异。

“兄台!住手!莫要吓坏我爹爹。”一个娇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众人循声而望,只见一名女子袅袅婷婷一袭红袄长裙走进院中。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祝家独女英台;祝英台袅袅婷婷来到近前,眼中含泪福了一福道:“兄台,我父之过由我而起,若要处罚便罚我吧,父之过子来代,我父无子只能我来代替了。”

韩暮一时无语,只得将手中匕首从祝员外脸上拿开,由于积年的耳濡目染,韩暮对这英台倒怀有一丝敬意,此女坚贞不屈,为了自己的幸福甘愿与庞大的封建势力以死相拼,这一点不是每一个处在封建时代的女子能够望其项背的,韩暮对于这种奇女子自然礼敬三分。

张彤云上前挽住祝英台的手道:“祝家妹妹,我家郎君怎会处罚于你,只是你父所为甚为不妥,此事可大可小,大者或可要人性命,韩郎气不过这才找他理论,他怎么会为了此事而责罚无干之人,妹妹请宽心。”

祝英台朝张彤云再福一福,珠泪暗滴,轻声道:“感谢姐姐垂怜,英台心绪烦乱,本不该出来为父求情,但父女之情终难磨灭,谢谢姐姐了。”

韩暮见今日目的基本达到,他也没打算将祝员外怎么样,今日前来只图一乐,祝公远吓得屁滚尿流这已经足够了,难不成还为了此事真的废了他一对招子不成,当下指着祝公远道:“祝员外,今日算你走运,我家夫人与你家女儿甚是投缘,我也不忍为了你而破坏她们之间的情分,但是你给我记住,今后切莫跋扈嚣张,有些人这一辈子你也惹不起,甚至下一辈子你也惹不起。”

当下收起匕首,插入腰间招呼两女便欲回营,算算时间该是北府军收拾妥当准备开拔的时候了。

两女随韩暮走出院外,张彤云忽然转身对这祝英台招手道:“妹妹且过来,我有一事和你叙叙。”

众人走出祝家大宅,自有家丁护院上前拉起倒地受伤的众仆役,又将吓得不能动弹的祝员外扶到内房歇息暂且不表,祝家院外,张彤云热心热肠的和祝英台絮叨起来。

韩暮头大如鼓,他早知道张彤云消停不了,定会提及祝英台利梁山伯的婚事,果见张彤云款款道:“妹妹,听闻你和此地梁庄梁山伯公子两情甚笃,可有此事么?”

祝英台一愣,白皙的脸庞上透出一股娇红,叹息道:“不知姐姐从何处听闻。”

韩暮还在担心张彤云会将自己胡诌的梦中所见说出来,还好张彤云还算给面子,只是含糊道:“你莫问我从何处得知,世上之事原本就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你只告诉我可有此事。”

祝英台秀眉微蹙,半晌之后忽然看了韩暮一眼,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大声道:“确有此事,我和梁兄同窗三载,早已定下山盟海誓,此生非他不嫁,无论如何我也要嫁给他,哪怕世界上所有的人反对。”

张彤云微笑道:“那么你爹爹收下了马家彩礼又该如何办理?你父一心要你嫁入马家,恐怕事情难为啊。”

祝英台咬咬嘴唇,坚定地道:“只要梁兄坚持不懈,我也会矢志不渝,我爹爹这边我便是已死相逼,也要退了这门婚事,那马家公子行为不端,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韩暮忽道:“现在这个情形之下,你有几分把握会说服乃父呢?即便是以死相逼,我看你父宁愿舍弃你的生命也不会退了这门婚事,此事难之又难。”

祝英台脸色微红,细想半晌道:“兄台说的在理,没想到你和我爹爹才见过几面,观人却是如此的准确,我确实和爹爹大吵过,爹爹言道:即便是死,我也必需嫁给马家,做马家的鬼,小女命运多舛,看来这一切都是命。”言罢珠泪滚滚而下。

韩暮昨日曾答应张彤云和苏红菱撮合梁祝的婚事,此时自然不能袖手;沉吟半晌道:“若我有办法让你和梁山伯比翼双飞,你可愿意配合我行事呢?”

祝英台仰起挂满泪珠的小脸,惊愕的看着韩暮,既期待又怀疑。

张彤云挽住祝英台的胳膊笑道:“妹妹,我家郎君从不许诺空言,他说有办法,定然办法极好。”

韩暮微微一笑,心道:彤云视自己为圣人一般,自己的天空就是她的一切,这事自然要办的漂亮,好在有历史模板在那,自己只需巧妙设计,便可大功告成;想到这里双目凝视祝英台,脸露笑容,静待回答。

第二三九章 梁祝(十一)

祝英台忽然跪倒在地,向韩暮行叩首大礼,口中凄然道:“兄台前不计家父之怨,后热诚解小女之危,英台感激不尽;一切但凭兄台安排,小女子只求莫要因为此事伤害了他人。三五中文网”

韩暮不便伸手搀扶,忙示意苏红菱和张彤云将她扶起,淡淡的道:“我帮你可不会去管别人的感受,你若想既让你父满意,又能称心如意嫁与那爱之入骨的梁山伯,这世上恐怕没这么两全其美的事,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我两位夫人见你境遇堪怜,我才不会管你这番闲事呢。”

说罢转身便欲离开,临行丢下一句话:“据我所知,你那位梁山伯现在已经快要病入膏肓了,自从他求亲未果,又闻你已和马文才定下婚事,他便一病不起,你若真心爱他,怎可终日哭哭啼啼,愁眉苦脸,该去见见他才是。”

祝英台小脸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她一直抱有的幻想便是:爹爹能回心转意,同意自己和梁山伯的婚事,最好有个皆大欢喜之局;韩暮一言刺入她的内心,将那五颜六色的彩泡戳破;再闻山伯病重,她忽然明白,这样的梦或许真的应该醒来了。

眼见韩暮的身影渐去渐远,她只觉自己益发的孤立无援,一边的张彤云和苏红菱见韩暮远去,只得叹息一声,随着韩暮去了。

队伍收拾停当,趁着午后气温温煦,韩暮下令开拔前往汝阳城,祝家庄离汝阳城只有三十里,一个时辰足可到达,倒也不用太赶,一行数百人逶迤沿着官道前行。

行出十余里地之后,官道渐渐向上,众人发觉不知不觉中走上一道小山丘,山丘并不高大,但两边景致倒是不错,不时有一桥飞檐从树枝间伸出头来,颇有一番雅致的味道。www.65txt.com

再行里许,一处高大的牌坊状的门楼忽然矗立在路边右首,门楼上雕栏彩绘精美华彩,正中间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红罗山书院,五个红色大字;韩暮心情大畅,原来这里便是梁祝三载同床又同窗,共读诗书的所在了。

韩暮怎肯放过这个机会,这可是正宗的古迹,后世的那些号称是古迹的旅游景点大部分都是后来重建,早已失去了观赏的意义,成为别人赚钱的工具而已,人文气息泯然无存,铜臭味倒是十足。

韩暮命谢玄带队前行,让二女跟随车队往前,自己则策马右转,穿过门楼踏着宽大的长阶信步由缰;由于没有类似后世景点那些详细之极的指示牌,也无拿着小喇叭叽叽喳喳吵闹的导游,韩暮只能凭借想象对眼前的房舍、建筑、场地进行猜测和想象。

时近新年,书院中早已放了冬假,此时静悄悄毫无人声,穿过一道粉红外墙的两层小舍,一座照壁横在面前,雪白的照壁上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韩暮走近细看,但见这上边都是人名,全是左近或者远方慕名而来的学子们在此学习后,书院的师傅便在这照壁上留下他们的名字和籍贯,相当于档案学籍的摸样。

韩暮凑在上面一路找寻,还真让他找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名字:梁山伯,十五入学,汝南梁庄人氏;祝英台,十四入学,汝南祝家庄人氏;每个人都有入学的年纪和籍贯,还真是个小小的档案卡。

韩暮往下寻去,马文才的名字赫然在目,但见他的入学年纪上居然是十九岁入学,由此看来这马文才是属于大龄青年了,如今三年过去,早已经是二十二三的大小伙子。

这书院类似于后世的中学,一般十四五岁的少年求学方可进入,马文才十九岁还混迹在这样的学院,若不是纨绔成性,那便是智商有问题了;韩暮对这个问题倒没有过多的思考,他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秦国境内不分官民贫富都有入学的机会,而大晋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场所呢?

有钱的富户和士族自然可以请西席在家中开办私塾学堂,像韩暮在芜湖城请回的梁锦春便是沈子方沈百万的西席先生,而普通百姓的子弟既无钱财又无机会学习,只能接过老一辈的锄头,耕地种粮,却无一丝一毫出头的机会了。

韩暮思考着这种九品中正的弊端,心中为众多寒门子弟抱屈,虽说科举制度亦有弊端,但最起码比九品中正制要科学的多,韩暮就不信朝中人才济济就会没人想到这一点,究其缘由恐怕还是怕动了士族大家的利益,引来不必要的动荡罢了,晋国畸形的政治形势,从西晋到东晋都是皇族和四大家族联合执政的格局,几十年下来,恐怕不这样做大家都不习惯了,岂不知这种独裁不是独裁,民主不是民主的政治体制,酿成多起士族间的仇杀和倾轧,正是政局动荡的根源。

韩暮甩甩头,不再多想,眼前事情多如牛毛,还想那些东西,当真是杞人忧天;他绕过照壁缓缓前行,照壁后是一个巨大的院落,这个院子奇大无比,场地平整干净,显然是有人在打扫,韩暮漫步道西南角,一座水井驾着辘轳和井栏静静呆在那里,井缘上刻着三个大字:玉泉井,韩暮忽然记起这座水井的典故来。

后世关于梁祝的传说里《玉泉井》倒是个重要的道具,相传祝英台因为女扮男装入学,学堂中学生均是轮流当值打水,清扫等等,而祝英台一介女流,体质孱弱,所以在当值打水担着回去的路上便摔倒了,结果衣衫湿透,被师娘发现了女儿身的秘密,那取水之井便是这《玉泉井》。

韩暮心道,下次见到祝小姐时倒要求证一番,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倒也有趣。

韩暮探头下望,由于红罗山书院地势颇高,所以这口水井出水之处竟然深达数十丈,黑乎乎的什么也见不到;韩暮将水桶放下,打出一桶水来鞠了一捧送入口中,果然清冽甜美,由于此井深达数十丈,井水还带有丝丝的温热,甚是好喝;一边的乌云也凑过长嘴在捅中喝将起来。

韩暮以水敷面,清洗了一下面孔,游目四顾,数条小径通往这块大场地,消失在林木深处,看来那里便是学习和生活区域了,那里才是最有看头的,于是他牵着马儿溜溜达达的选择了一条小路往前走去,小路是以碎石铺成,两边的树木全部是桃树,春未至桃树的骨朵儿倒有些呼之欲出的意思,韩暮看着这些桃林,想象着桃花盛开时节的美丽景色,一时神往不已。

桃花灿烂时应该和健康城谢府西山居院内的桃花一样美丽吧,韩暮忽然想起了那片桃林,就在那里,他肆无忌惮的挤压着高高在上的谢才女的饱满的美.体,还随口吟出“落红不是无情物”的诗句,还大骂她幼稚,害的谢大才女回去就生病了,想起那时的情景,韩暮心头填满了温柔的情愫,此时相隔数千里,不知道蕴她们如何了?是否已经被接到巢湖城中安顿,抑或是还在健康城中苦苦等待自己归来,又或者桓温等人已经有所行动,她们的命运会是怎样呢?

各种情绪纷至沓来,韩暮心中忽喜忽忧,不能自己;正怔怔发呆之际,忽听林后有人似唱非唱,似歌非歌的在哦咏着什么,韩暮一怔惊醒过来,忙侧耳倾听。

第二四零章 梁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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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卿之出矣,绿草遍阶生;

嬉游三载整,唯识女儿身;

耳鬓曾厮摩,同室共轻语;

呜呼我寒门,自古百事哀;

今朝故地游,景在芳踪渺;

当此故园梦,长恨无绝期……”

那声音如泣如诉,凄清悲切,听得韩暮心中悱恻,不由得暗想:这书院之处便是有这么多的多情种子,没事便喜欢做这些悲情凄恻的诗句,此诗虽有煽情之嫌,但倒也很是真情流露,不知是哪一位学子过年使节不回家,跑到这里来长歌当哭。

当下循声而去,桃林一转眼前一溜砖木房舍历然在目,清一色的斗室白墙,雕窗外修竹杆杆,看这样子乃是学子的寓所,每间房舍的门外都挂着一个号牌,上边编着号码:甲、乙、丙、丁……等等,同一行间房舍以一二三四作为标记;声音是从丙三舍传出来的,韩暮来到那处房舍面前,探头看去,室门口一位小童正手驾着牛车等候在门外,见到韩暮表情极不自然,只见一位少年身着月白长袄,正伏在室内的长塌上哀哀哭泣。

韩暮走上前去,悄声问那小童道:“这位小哥,请问室内是何人?怎地哭的如此伤心?”

那小童想了想道:“那是……我家公子,人遇伤心事,自然就痛苦失声,也没什么稀奇。”

韩暮见这小童答话得体,心中暗自称奇。

“世上何种伤心事能让一男子伏案哭泣,若不是为功名前程,便是为女子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韩暮道。

那小童诧异的看看韩暮,见他衣着服饰华贵非凡,谈吐间自有一股气度在其中,刚才一句话便一语中的,正中症结所在,不由暗暗佩服。

“我家公子正是为情所困,同时因为这个‘情’字连长安会试的机会也要丧失了。”小童作揖恭敬的答道。

“哦?怎会如此呢?这世间痴情男子早已寥寥无几,你家公子倒是个痴情之人。”

那小童叹息一声道:“孽缘而已,明知是个泡影,妄自强求,落得个重病缠身,叫我说不是痴情,是痴人一个。”小童儿看似言语无礼,但说这几句话时眼中湿润,看来服侍那位公子时日颇久,感情极为深厚。

韩暮益发的好奇,问道:“愿闻其祥,我听你这话似乎其中别有隐情呢。”

那小童上下打量着韩暮道:“你这人倒也奇怪,巴巴的干打听别人家的事情来,这事便是告诉你得知,你便能管的了么?”

韩暮笑道:“多一个人总是多条路的,不瞒小哥说,在下是个郎中,专治各种疑难杂症,适才听你言道,你家公子重病缠身,没准我到能帮你家公子治好这身上的沉疴呢。”

那小童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了下去,黯然道:“我家公子生的是心病,世间只有一人方能治好他的病,我家郎中已不知请了几十个,银钱花费上万,也无一人能治好他,这位先生,你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韩暮憋不住了,脱口而出道:“不知祝家女儿英台可否解令公子的重病呢?”

那小童睁大眼睛,手中持着牛鞭指着韩暮,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韩暮玩心忽起忍不住再次刺激他道:“四九小兄弟,但不知你可否还记得银心丫头呢?”

那小童‘咕咚’一声从牛车车辕上滚到地上,忙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指着韩暮压低声音道:“这位兄台……你怎知我的名姓?你……你……不可胡说,谁记得什么银心丫头了。”

韩暮哈哈大笑,从听到那公子哭诉那几句诗文时起,直到这书童的片言只语的泄露,韩暮自然猜出了这少年公子主仆的身份,所以一言命中要害;但是让他诧异的是,这书童果真名字叫做四九,和电影上的名字不差分毫,而祝英台的贴身丫鬟也确实叫做银心,这让韩暮又惊又喜,从来都是正史上的文章人物才为外人所承认,稍微戏说一些立马就会有人站出来指鼻子瞪眼的大骂不合史实,作者是个白痴之类,却未曾想到电影上一对书童的姓名居然和历史上的一模一样,这若是历史控们见到,岂不是惊得掉了大牙。

四九兀自争辩,韩暮不再管他,径自掀起帘幕走进室内,梁山伯已经停止哭泣,背对韩暮怔怔的看着墙上一副工笔淡彩的睡莲图发呆。

“睹物思人怎及软玉温香在怀,你若在此处看个三天三夜,便能将心爱的女子娶回家的话,那么时间也没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这句话了。”

梁山伯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来,但见他面目清俊,朗眉薄唇,确实是个美少年,美中不足的是面孔惨白,眉宇间透出一股黑气,显然是重病缠身之故。

“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梁山伯,曾是这红罗山书院一名弟子,今日故地重游确实有些失态,打扰兄台了,还请见谅则个。”梁山伯反应的很快,很快便恢复过来,拱手赔礼。

“梁兄台不必多礼,我并非受你打搅,而是特意前来,你的境遇方才我在门外便已得知,兄台至情至性之人,在下极为佩服,只是终日郁郁寡欢,枉自送了性命却于事无补,这般作为岂是我辈男儿所为?”

梁山伯听韩暮点明自己的事情,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晕,也没有生气,只是再施一礼道:“倒教兄台笑话了,只是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命该如此,在下无力抗命啊。”言罢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的面孔涨红,嘴角逸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韩暮知道他这是郁结之症,上前轻拍他背部,帮他顺过这口气去,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来,递给梁山伯道:“服下稍息片刻,此丸可助你顺气祛郁。”这药丸正是碣石老先生呕心沥血调配的丸药之一名为:搜风顺气丸,韩暮临行前各种丸药都带了不少,自己没用上,不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梁山伯有些迟疑,不敢服下;韩暮晒笑道:“你还顾忌什么?心爱之人不久便要嫁作他人为妇,你自己又重症难愈,似你这样将要入土之人,难道我还会下药害你不成?”

梁山伯听韩暮话语刻薄,再一想确实事实如此,当下一把抢过药丸吞下肚去;韩暮叫他坐在榻上休息,顺便为他运气抚摩背部,不一刻梁山伯大咳几声,呕出几口黑血来,虽然仍是头晕眼花,但是胸腹之间已经舒服了许多。

韩暮暗赞碣石这老东西有些门道,此药取自中药配制,却药效迅猛,比之后世的西药也毫不逊色,能做到这一点那可是相当的不容易了;待梁山伯喘息稍定,韩暮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一心求死,灵丹妙药也救不了你,人说‘蝼蚁尚且偷生’为了一女子便至如此,那祝家女当真有那么大的魔力么?”

梁山伯闭目喘息了一会,睁开眼睛道:“我观先生亦是饱读诗书之人,我只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人生于世到底所为何来?”

韩暮想了半天,却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不由的怔怔的呆立在那里,一时间四下里静寂无声,唯闻屋外鸟鸣啾啾,说不尽的寂寥。

第二四一章 梁祝(十三)

关于人为什么活着?人活着有什么意义?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诸如此类的问题,可谓是千古难题了。www.65txt.com

自古至今已不知多少人自问或者他问这个问题,韩暮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无论是在后世做一个教书匠的时候,还是在穿越到千年之后的晋朝。

像这种问题,自古以来有万万千千种答案,有的人会说: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瞬间便由起点到终点,然后便泯灭消失于时间的瀚海,其实毫无意义可言。

另外的人会说:正因生命短暂而美好,所以我们才要只争朝夕,千古留名,或创立不世功业,为后人所敬仰和膜拜。

而前一种人又会说,你都烂成渣了,敬仰你有个屁用,为了那种虚幻的美好而苦心钻营,何其不值,还不如得过且过,安稳渡过。

还有的人便会说你们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便已经错失了生命的光阴,人生一世莫过于“走上一遭”,无论你怎么走,走过即可。

凡此种种各种论调,每一种都有他的道理,每一种都教人无法反驳;所以当梁山伯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韩暮确实难以回答。

两人沉默半天,韩暮打破沉默道:“这个问题确实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我倒想问问你的看法,今日权当我两探讨。”

梁山伯双目炯炯道:“也好,除了英台,我还从未何人如此交心,虽然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但是我愿意对你敞开内心。”

韩暮微微点头,他理解梁山伯的话,这便恰如男女间一见钟情一般,有些人你只需和他交谈几句,便知道能和他推心置腹,韩暮见到谢安之时也有类似的感觉。

“人生于世其实本并无意义,就像你的到来,和你的离去,世间万物没有任何改变;所以究其本而言之,每个人的到来对世间并无意义;但是正因为你的到来,所以这个世界对你才有意义。”梁山伯徐徐道来,这番话在别人耳中或许只是绕口令一般的晦涩难懂,但韩暮听懂了。

“是你的到来让你在这世间的一切有了意义。35zww.com”韩暮一言以蔽之,总结道。

梁山伯双目放光,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兄台言简意赅,在下自愧不如。

“然则什么对你才有意义呢?”韩暮问道,既然你的到来让你的生活有了意义,作为相互之间的作用而言,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你自己也有意义。

“那就是你让你在这世间的生活活得幸福。”梁山伯又抛出一句绕口令。

简而言之,梁山伯表达的意思就是,追求他所认为的幸福,这才是人生存在的意义,无幸福的活着便如你不存在这世间一样。

韩暮有些肃然起敬了,古人中能有这般见地的确实不多,除了耳熟能详的圣人们和各派大儒们,民间还从未见到有人能如此深刻的思考这个问题,这也侧面证实了寒门才子不逊于士族子弟的智慧,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表达观点,表现自己罢了。

对于梁山伯来说,爱情高于一切,典型的印证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句诗;对于他来说,祝英台和自己两情相悦,若不能和她在一起的话,生命便失去意义,那么死与活其实都是同一种状态。

情种啊!这便是活生生的情种啊,而且是个有才情有思想的情种,比花痴高了万倍;韩暮感叹着,遇到这种情况倒是他愿意见到的,其实救他性命极其简单,只需遂了他的心愿,转眼间又是一个活蹦乱跳,才情高旷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韩暮还是要表达一下关于这个问题的观点,他缓缓转身看着墙上那幅工彩睡莲,那是一幅并蒂莲花,红色的小小花瓣依偎在一起,并生在一个主茎上,虽然布局用色等稍显幼稚,但花瓣娇美诱人、神态生动,可见作画之人何等的用心,想必这是祝英台的杰作。

“这幅画可是祝家小姐的杰作么?”

“正是……那日我和她在西边的莲池边读书,她忽然画了这幅画送我,可惜我蠢笨如猪,竟然不知道他是女儿身……”梁山伯神思驰往,显然是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来。

韩暮溜眼看着榻上,果真有一道挡板在中间,那便是那位可爱的师母画蛇添足搞出来的玩意儿,这要是韩暮,无端端的被人在床榻上竖起一道“三八线”来立马便会联想起些什么来,可见梁山伯虽然是个情种,但是却是个情场傻瓜。

韩暮嘿然一笑道:“你那位意中人梦中仙我倒是见过了,倒是个出色的女子,也不枉你爱他一场,此事我定然想办法撮合你们,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梁山伯忙问道:“兄台但说无妨,只要不违人道,什么事我都能答应。”

韩暮微笑道:“你可知我是谁?”

梁山伯摇头不知,韩暮道:“我乃晋国钦差,忝居建军大将军,内卫统领之职,姓韩单名一个暮字;这次奉命出使长安,此事我若帮你圆梦之后,你可要为我做件事。”

梁山伯没想到对面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居然是晋国的高官,一时间手足无措惶恐起来,又听闻韩暮要他办一件事,顿时骇然摆手道:“在下可不当细作,这等事莫说我不会去做,就是想做也做不成。”

韩暮哈哈笑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撮合你们之后,你和祝家女儿在秦国必然呆不下去了,我只想请你和我回到晋国,帮我开办学堂,日后我大晋若行科举之制,你可替我主持而已,这事不难吧。”

梁山伯愕然,没想到今日遇见贵人了,这样一来高官娇妻统统纷至沓来,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倒教梁山伯有些怀疑这韩暮是吹牛皮了。

韩暮当然明白他的想法,附耳对他嘀咕了一阵,梁山伯听完更加的惊讶,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能成么?”

韩暮微笑道:“这便是考验祝家女对你是否生死不渝的时候了,若非如此你怎知她不是虚情假意?”

梁山伯怒道:“你怎能如此说话,英台对我一片真心,此举对她简直是一种侮辱。”

韩暮冷笑道:“真心与否,一试便知,何须你我来争论,若真是真心岂不遂了你的心愿?”

梁山伯沉吟道:“那……如果……不是那样呢?”

韩暮哈哈笑道:“那便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爱她,她不爱你,你还寻死觅活个什么劲啊?”

梁山伯脸色犹疑不定,最终坚定的道:“我相信她,退一万步而言,万一她不能如你所说的和我生死不离,我便了此残生又有什么,不过如此罢了。”

韩暮对这等执拗之人倒也无法可想,当下做最后的努力道:“我现在可以回答呢先前问我的问题了,你问人生于世到底所为者何?换言之就是人为什么而活?我想你可以反过来问自己这个问题。”

梁山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种思维跳脱,不拘一格的人,愕然道:“怎么问?”

“人为什么要活着?反过来便是人为什么不要活着?每个人都无法选择生命的来临,我们可以把这段生命当作是上天赐予我们在人间的一次旅行,告诉你起点,而终点未知,去那里,怎么去,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活着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事情,先不要说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和使命,即便是做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哪也是很美好的啊。”

韩暮负手侃侃而谈,神态恬淡,梁山伯细细琢磨着他的话,不由的渐渐痴了……

等到梁山伯回过味来之后,他发现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他急忙出门只见四九正无聊的帮拉车的老牛捉着虱子,忙问:“那位韩兄台去哪里了?”

四九忙上前搀扶,应道:“他已经走了多时了,他留话要我转达公子,切记要按照他所言去办,他稍后会派人去梁庄协助你,还要我告诉你,事成之后答应他的事不准耍赖。”

梁山伯呆立半晌,忽然大声道:“四九,上车回家,今日是我梁山伯重生之日,我若再不自强,当真枉自来世间一趟了。”

四九见少爷神采奕奕,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健康,心中欢喜,脆应一声,将梁山伯扶上牛车,驾车而去……

第二四二章 老鸟的春天(上)

韩暮快马加鞭,终于在汝阳城外赶上了大部队,汝阳城南门外参将吴天德早已等候多时,双方不打不相识,见了面倒也一团客气,倒好似老友重逢一般。三五中文网

吴天德早已将住处安排好,使节团的士兵们就近驻扎在南门附近一处空置的营房,此处是汝阳守军的大本营,马俊升如此安排,实际上是将整个北府军至于眼皮底下监控起来,一有异动便可迅速做出反应。

韩暮浑不在意,只是命谢玄带队入驻,一切小心在意;韩暮和两位夫人则被安排在东城一处僻静的宅院住下;那宅院是马俊升的产业,原来曾住过一位马俊升的青楼相好小喜儿,但马俊升年老体衰,偏偏又喜欢图个新鲜劲儿,小喜儿除了那一手品箫绝技之外姿色方面倒也无甚拔萃之处,久而久之马俊升便不在光顾这个小院。

小喜儿青楼出身,又是双十年华,如何受得了寂寞,一来二去暗地里便和伺候她的马夫仆役等打得火热,马俊升得知此事后如何能忍受,自己不用的玩意儿宁可闲置,绝不能任他人染指,当下派人将小喜儿和那几名傍上主母的仆役统统装进布袋,绑上石头沉了河。

这宅子倒还够雅致静谧,三进三开的格局,外带一个小院子,又在居民区,外边喧闹的人声进不来,是个适合住人的地方;韩暮带着两位夫人以及十余名亲卫在吴天德的陪同下住了进去。

天色尚早,韩暮命一名亲卫跟着吴天德去郡守衙门办理通关公文等事宜,自己则拉着两位夫人在房中交待事情。

“今晚那马俊升肯定要宴请我们,到时候就是我帮你们出气的时候了。www.65txt.com”韩暮歪在大椅子上,两条腿搭在矮几上抖动。

苏红菱习惯性的上前蹲下帮韩暮捏着小腿,仰头道:“可别闹得不可收拾,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真闹翻了脸,那马太守万一要是不管不顾,我们可要吃大亏。”

张彤云也道:“是啊,即便他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秦国难道还会向着我们说话?还不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韩暮呵呵笑道:“咦,你们跟我时间这么长了,怎么一点都没学到我的行事和思维方法,我韩暮要办什么人,难道会不长脑子硬来么?哪一个不是自己打落牙齿往肚里咽,这一次肯定让这老色鬼吃个大亏,但是还无处声张。”

张彤云白了他一眼,嗔道:“谁能摸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呢,心眼比马蜂窝还多。”

韩暮一把搂过她,在她脸上拧了一把道:“我心眼是多了点,不过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就七八个心眼,你和韫姐红菱她们一人住一个眼里就行了。”

张彤云最近有些沾不得韩暮身,韩暮一碰她,她就犯晕,而且智商急剧下降,直至无下限;被韩暮一搂一抱在几句甜言蜜语一说,登时分不清天南地北,一个劲的撒娇不依,身子如断了的壁虎尾巴一样无序的扭动,完全没有才女的风范。

苏红菱见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生怕她将韩暮的邪火给闹腾上来,忙问道:“韩郎还没说晚上怎么办呢,不是说要我出面么?”

韩暮抽出已经滑进张彤云胸前的手,理理衣服道:“唔……此事非你不可,晚上你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着轻声将计划和盘托出。

苏红菱听了,脸红如血,娇声道:“这……不好吧,虽则是假的,但是传出去人家岂不是说我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张彤云从来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连声赞成,而且劝解道:“只要韩暮知道实情就可以了,再说这事真的很解气啊,而且谁又会传出去呢?”

苏红菱没好气的道:“那你怎么不去呢?”

张彤云扁着小嘴做委屈状道:“人家喜欢的是你啊,可不是我,你胸衣都被他闻来闻去,老东西都快要发疯了。”

苏红菱明知她是调笑,心中还是接受不了,脸色变得惨白;韩暮轻轻在张彤云翘臀上拍了一记道:“今后那事再也休提,不知道你菱儿姐姐脸皮薄么?”接着又拉起苏红菱的小手温言安慰。

张彤云自知玩笑老开就不好玩了,也上来赔礼道歉;苏红菱‘噗嗤’笑道:“这有什么,又不是我的错。”接着咬牙道:“老贼辱我太甚,便照韩郎的主意去办,老贼不起色心便罢了,起了色心的话,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对!叫他站着来,躺着出去,而且还无处说理去。”韩暮哈哈大笑。

去办理文书的亲卫回来时果然带来了口信,马俊升在汝阳城最豪华的酒楼《迎风楼》设宴款待韩暮一行,天色渐晚离赴宴时间快到了,三人忙沐浴更衣打扮妥当,特别是苏张二女加意的修饰打扮一番,顿时娇颜配华衣,相得益彰互增光彩。

两人已为人妇,在韩暮辛勤的滋润下,身上青涩的少女味道减了许多,代之的是一种眉目间的风情万种和雍容高贵的气质,确实非常的诱人。

韩暮看见两女打扮好从房中出来的样子,都暗中喝了一声彩,平日里看惯的都是两人日常的打扮,这一盛装打扮起来,教韩暮另有一番新奇之感;几人登上马车,在亲随的呼拥下浩浩荡荡的前往《迎风楼》而来。

汝阳城亦称汝南城,盖因地处汝水之南而得名,汝阳城规模不小,全城区人口不下三十万,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城市;不难理解,下辖十五县的汝南郡首府,人口足足一百五十余万,又是南下的最后一座大型城池,水路交通因为了军事调动的方便而变得更为畅通,各地商贾往来其间,造就了这中原地带的一处繁华都市。

汝阳城北汝水环绕,又有数条小河人工开凿而成在城中盘旋而回,沿河酒楼商家林立,青楼密布,此时又逢新年将末,街面上更是繁华,人流如织,彩灯溢彩,一派升平之象。

韩暮等人坐在马车上,沿途观看街面的景色,也不由的啧啧称赞;和建康城相比,此地的街道窄了很多,两边的楼层也矮旧了许多,人们的穿着也显得寒酸了许多;但这只是一郡之地的首府,能有这样的气象已经是殊为不易了;韩暮‘出生’的吴兴也是一个一郡之地,但是全城只有十余万人口,面积也仅仅只有四条主街,和这里鳞次栉比的屋舍,蜘蛛网般的大街小巷相比确实是规模小了许多。

第二四三章 老鸟的春天(中)

但凡名声在外的酒楼基本上都临水而建,世间人要的就是这份登临观浩渺,一览千帆点点,大河奔腾的意思;在后世更加赋予了水流之旁以‘风生水起’之意,都是为了讨个彩头。三五中文网

《迎风楼》便在北城汝水河边,楼其实并不高,只有三层;也不大,一楼大厅是普通食客的进食场所,二楼和三楼各有四个包间,总共也就那么八个包间;而且整个酒楼灰蒙蒙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雕栏玉砌、描龙画风,此楼讲究的就是这一点,自打前朝汉皇起,汝阳城还是个小集镇的时候,这间酒楼就开张了,前前后后传到今日已经一百多年,酒楼的老板业已传了九代。

韩暮等人到达《迎风楼》时,几名当地的县城,主簿等均在楼下迎接;前后脚间马俊升、吴天德,以及各路有头脸的人物均陆续到达;马俊升一袭绸缎金钱袍,头戴方帽,倒是有几分团团大富翁的和煦气度,众人寒暄一番后互相礼让着拉拉扯扯的上了三楼。

今日整座楼层都被包下,楼下大厅给那些负责护卫的士兵们开席,二楼和三楼则招待有头脸的人物,由于三楼上将屏风等物撤开,只摆一张大台子,二楼三楼算起来也不过五桌酒席,按照当时的习气,每桌八人也不过四十人之数,但是韩暮知道,这四十人肯定是汝阳城各自掌管一摊的大拿们。

十五个县太爷肯定到场,军政、钱粮、司法等等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也必然在座,实际上马俊升是借为韩暮接风之机在新年来临前和手下的这些人物聚会一次,类似于后世某党搞得什么春节团拜会这样的玩意。

和韩暮同席除了韩暮和两位夫人外,还有马俊升、吴天德、一名郡丞一名主簿,另外还有一个油光粉面年轻人;众人落座之后,互相介绍一番,韩暮这才知道那名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是马俊升的独子马文才,那两名郡丞和主簿一位姓安,一位姓卢,想来是马俊升的心腹助手。

苏红菱和张彤云本来都以面纱遮脸,现在既已入席,韩暮自然叫她们取下面纱;原本未取下面纱之时,两女袅娜的身姿已经让座上众人侧目不已,特别是那马文才父子,一个劲的盯着两女的胸臀之处猛看,从这一点来说,这马文才倒确实是马俊升的血脉,二者皆好这一口。

待到两女将面纱摘下之后,整座三楼似乎豁然大亮,两朵娇花一般的容颜,加之今日特别的打扮了一番,直把马家父子馋得口水涟涟,两人望向韩暮的眼神均是又羡又嫉。

韩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高兴,老东西越是被美色所吸引,今晚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人说‘色胆包天’当着韩暮的面都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表现出色魂授予的表情,除了这个时代换妾,赠妾之风流行之外,也说明了马俊升心里根本就没把韩暮当回事。三五中文网

酒菜流水阶的上了席,自然丰盛无比,当此寒冬季节韩暮居然看到夏天时节才能吃到的菜肴,不由得有些怀疑此地亦有人会弄大棚蔬菜,或者当地有地热存在。

马俊升命人将座上酒盅斟满,先端起酒杯道:“韩大人远到而来,风尘仆仆,午间本人又因为一点点误会前去叨扰了一番,甚是惭愧,这杯酒就当给韩大人接风,顺便表达本官小小的歉意。”

韩暮哈哈一笑,抓起酒杯道:“太守大人何等的客气,那只是一个小误会而已,劳烦大人挂心,其实是我等初到贵地不懂规矩而已,这酒我干了。”说罢仰脖将酒喝干。

马俊升挑指赞道:“好酒量,韩大人快人快语,甚合我脾气啊。”说罢也将杯中酒喝干了。

酒杯斟上之后,吴天德刚想站起来给韩暮敬酒,韩暮抢先端起酒杯,站起身道:“在下有一事实在是对不住太守大人,我该向太守大人赔礼道歉,我先干为敬。”说罢喝光了杯中酒。

马俊升诧异道:“你有何向我赔礼之处?你我今日上午才认识,上午你并未有失礼之处啊。”

韩暮装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道:“太守大人答应我不会生气,我才能说,万一我说出来之后,大人你心情不好,在下岂不是自找苦吃?”

马俊升脑子里将上午的事情回忆了一遍,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两人除了开始时候斗了几句闲嘴,后来韩暮一直恭敬的陪在他身边,奉茶闲谈,并无出格之处,想到这里心中好奇感陡生,于是呵呵笑道:“韩大人但说无妨,只要是不危害我大秦利益之事,那便无妨。”

韩暮笑道:“那倒不会,危害贵国利益哪里是我辈所为,这事只是关系到大人而已。”

“快说,快说,我不怪你便是”马俊升更加的好奇。

韩暮道:“既如此,我便说了,大人千万莫生气。”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爹爹说了不会怪罪于你,你怎地老是啰里啰嗦,听着叫人心烦。”一边的马文才可不管你是什么钦差什么将军,在他眼里除了他爹,自己就是老子天下第一。

韩暮被他无端骂了一句,心中恼恨不已,但面上笑容不改,点头道:“马公子教训的是,本人就是有这多嘴的毛病,他日或许会因为这张破嘴惹下祸端也说不定,公子提醒的是。”

韩暮一语双关,在座上的只有张彤云和苏红菱两女明白,韩暮怒了,估计这马文才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马俊升假意斥责了马文才几句,侧耳期待着韩暮说话,韩暮开口道:“今日上午,在下曾请大人喝了一杯我大晋名茶《美人吟》,不知马大人可记得否?”

马俊升点头愕然道:“记得啊,莫非茶叶有问题?是次品还是老妇所采?”

韩暮摇头道:“都不是,大人可记得我曾说有人采茶以猿代人否?”

马俊升道:“记得,只是不明其意而已,午间仓促,倒也没细问。”

韩暮道:“顾名思义,因人力短缺,采茶又艰辛无比,有的茶农便将山上的猿猴抓来训练采茶,猿猴皮糙肉厚,采起茶来又快又好,自然省了不少的功夫,只不过如此一来那茶叶可就完全入不得口了。”

马俊升道:“猿猴采茶倒是第一次听说,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莫非上午你给我喝的茶叶是猿猴采摘的?”

韩暮嗫嚅道:“恐怕确实是如此。”

马俊升惊讶莫名道:“何以见得呢?我看午间茶叶碧绿鲜嫩,且香味悠远,莫不是你在框我吧。”

韩暮叹道:“那茶叶是我手下亲兵之物,我一时不查,让大人委屈了;大人难道没听说过:有一种叫做麝猴的猿猴,其口涎遇沸水而香,便如少女口中津.液一般,馥气逼人,我原也不信,但是大人走后我泡了一杯茶叶,观茶根断裂处确有锯齿状断痕,此正是麝猿牙齿的特点,锋利如刃,但参差有锯齿状;哎!在下一时不查,倒教太守大人喝了猴儿的口涎,实在该死。”

马俊升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顿时腹中不适之极,几欲作呕;想要发作,但是有言在先,又不好发作,当下强自压抑呕吐感,哑着嗓子翻翻小眼道:“然则,可有何妨害之处么?”

韩暮肚中笑得转筋,自己随口胡诌,就是要恶心恶心他,世上哪有这么一种猿猴,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妨害倒是没有,我手下亲卫已经喝了大半罐也没见他放个屁出来;只是这种猿猴肚中寄生的虫子较多,难免有些经的住日晒火烤的虫卵附着在茶叶上,我大晋吴郡曾经就有人喝了这种茶最后在鼻孔中抽出一尺多长的虫子,那虫子已经部分钻入脑中,人是活了下来,但是却变痴呆了。”

韩暮危言耸听之下,座上众人均脸色大变,马俊升终于忍不住骂道:“这小贼,为何要拿这种茶叶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要害本官性命么?”

韩暮陪笑道:“那亲卫我已经重责四十大板,整个后背都打烂l了,回去之后我便将他革去军职,卖入大户为奴,教他知道害人的下场;不过话说回来,他也不知道茶叶里有这么些个道道儿,他见茶叶碧绿可爱,喝起来香馥爽口,还当是捡了大便宜呢,那日他还是为了巴结大人特意拿出来孝敬大人的,真真是一笔糊涂账啊。”

马俊升咬牙骂道:“这小贼该千刀万剐,四十大板倒便宜他了;那现在如何是好?肚子里是否有虫子,如何可以得知?”

韩暮正色道:“这倒无妨,晋国人一旦误食这种茶叶都有偏方医治,而且甚为灵验,为了防患于未然,我已经将偏方抄录一张,稍后便由我妾室交予大人,此事大人不必担忧,用了这个偏方,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座上众人长处一口气,马俊升也脸色减缓,缓缓道:“如此最好,无妨便好,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

韩暮连连点头道:“好好,大人宽宏大量,不计在下之过,真乃宰执之才啊,肚里宽阔的都能跑船了。”

说罢递了个颜色给苏红菱,苏红菱会意的站起身,端起酒杯道:“太守大人宽宏大量不计较我家郎君之失,这份心胸实在教人佩服,红菱敬大人一杯水酒,以表钦佩之意。”

马俊升见苏红菱眉目含情,说话声音轻柔绵软,便如一把小刷子在心头撩拨,虽然刚才受到惊吓不小,但是危机过去,色心马上便起。

双眼直勾勾盯着苏红菱,端杯笑道:“美人儿敬酒,便是肚子里长这几万条虫子也先丢到一边了,咱两干了。”

座上众人轰然而笑,这句话完全是在调戏了,韩暮今日铁了心做缩头乌龟,不但不发怒,反而跟着哄笑起来,如此一来,马俊升心中更加的活泛起来,他准备稍后私下里和韩暮交流一番,探探他的口风,这美人儿看的着实叫人心痒痒,若能买过来或者韩暮答应换妾的话,他便是将身边所有的女人拿来换苏红菱一个,也心甘情愿。

第二四四章 老鸟的春天(下)

马俊升喜滋滋的喝干酒,脸上红光满面,甚是激动;一边的张彤云忽然无师自通亦端杯向马文才敬酒,马文才受宠若惊,父子二人同时受到美人青睐,一个老脸发光,一个嫩面异彩,一般的春风得意。www.65txt.com

韩暮心中感激,同时又非常自责;虽说身处秦地,行事需讲究手段,但让两位天之娇女抛头露面,甚至说的难听点带有美人计之嫌,即便是二十一世纪来的韩暮,心中也放不开,此事需赶紧过去,否则自己再对着那两张色迷迷的脸,迟早会爆发出来,抽刀便剁了这两个家伙。

众人推杯换盏,酒菜流水般的上来,马家父子受美人青睐,言语间格外的亲切和幽默,不时有妙语警句从口中冒出,众人自然加意的附和,酒宴高潮不断,气氛热烈。

酒酣耳热之际,按照马太守的规矩自然少不了歌舞助兴,这次马俊升特意从《天上人间》带来了十几名歌舞伎,此时正是显示自己权高位重、豪华多金之时,自然要拿出来撑撑场面。

只见马俊升双掌‘啪啪’两声,一队歌舞女郎缓缓从一角的屏风内鱼贯而出,虽值隆冬季节,天气寒冷异常,但这帮女子却依旧肉光致致,仅着薄衫轻纱,十足的美丽‘冻’人。

丝竹琴瑟声起,众女子拱月般的推出两个女子来,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手托琵琶,另一个手拿彩色羽扇,显然是一歌一舞的分工;两个人岁数不大,但是身材却是玲珑凸凹,甚是诱人,眉目间自有一番荡人魂魄的风情,特别是两张小嘴,唇彩轻点,显得那么的性感诱人。

马俊升心下大乐,这两名女子正是他包养的青楼粉头,昨夜二女还伏在自己的胯下争相舔.弄自己的老鸟,今日穿上衣衫,打扮的倒是人模人样的;马俊升就喜欢她们这样,白天就是要一副高贵圣洁的样子,晚上则必须淫贱之极,两下里的反差越大,给马俊升带来的刺激感就越强。

但是当马俊升转眼将这两个女子和韩暮身边的两女做个比较的时候,顿时感到刚才自己瞬间的沾沾自喜是多么的浅薄无知;你可以穿一样的衣服,你可以戴同样的首饰,甚至你可以惟妙惟肖的说出一样的话语,但是有一种东西你永远学不会,那就是神韵。

无论自己的两个包养的女子如何打扮的像个淑德贞贤的高贵女子,但是和真正具有高贵气质的人站在一起,高下立判,立刻现出原形;韩暮身边的两位侍妾那种言行举止中的神态,眉目中那种有情似无情的感觉却是任何人也学不会的。35zww.com

马俊升甩甩头,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把韩暮的女人搞上手的决心,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特意命下边的两位女子今天要好好表现,并且要极力的勾引韩暮,最好迷得他神魂颠倒,登榻入港,自己再亮明她们身份,如此一来韩暮自然也必需以自家侍妾陪寝,自己的夙愿可偿了。

当下哈哈笑着对韩暮道:“这两位是我汝阳城中的歌舞二绝,这位拿琵琶的叫做黄莺儿,那位持羽扇的叫做白云儿,今天实在是韩大人的面子大,此二姝才愿意降尊前来献艺,韩大人少年得志连女子们都青睐有加,可谓占尽天下好处,令人羡煞啊。”

黄莺儿和白云儿何其的乖巧,忙上前见礼万福,口中莺莺呖呖的娇声道:“妾身见过韩将军。”边行礼边拿眼睛瞟着韩暮,目光大胆而诱惑,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又让人感到心中充满怜爱之意,恨不能立马上前搂住她们,加意的安抚一番。

若是平常男子,这种情形下恐怕早已魂飞天外,只可惜她们遇到的是韩暮;这家伙尝遍天下绝色,府中当世著名的才女美女云集,即便是家中的几个小丫头拎出来也毫不比这两人逊色,两女的一番做作到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的功夫。

韩暮极力做出色迷迷的样子,好让马俊升觉得自己就是个酒色之徒,双眼绕着两女的胸臀之处乱看;一边的马俊升察言观色凑上来在韩暮的耳边道:“这两个女子如何?”

韩暮双目不离二女身体的高耸凹凸部位,随口答道:“很不错,只是……她们是艺妓,恐怕难以一亲芳泽吧。”

马俊升低低的笑了一声,道:“韩将军只要有意,老夫可为你牵线搭桥,不瞒你说,在这汝阳城敢不尊老夫之言的怕是一个没有。”

韩暮转头笑道:“这么说来……这两个女子太守老爷定是亲自试过的了,滋味如何?”

马俊升呵呵笑起来,伸手捋了捋稀疏的胡须眨巴着眼睛道:“浅尝则止,浅尝则止啊,老夫年事已高,这方面比不得你们少年人,但是这二姝的嘴上功夫确实了得,‘玉箫一管断人魂’妙极妙极啊。”

韩暮见他猥琐促狭的老脸,恨不得一拳将他那张饱满的肥脸砸个大坑,口上却显得极其羡慕:“哎呀,如此美味,倒想品尝品尝,还请太守爷成全。”

马俊升见韩暮似乎已经迷上这两个女子,这种时候可不能一口答应,必需要吊吊他的胃口,于是道:“稍安勿躁,这种事情总归是水到渠成为好,强自上马,虽偿了心愿,但终究少了些味道,先让她们表演助兴,稍后再做计较,放心吧韩将军,今晚定叫你兴尽而回。”

韩暮嘿嘿笑道:“也好,如此有劳大人了。”

马俊升轻拍他肩背,转头道:“有情两位大家为贵客韩将军表演一番如何?”

两女同声道:“敢不从命,姐妹们拿出真本事来,韩大人和咱们太守大人可是会家子,出手也极为豪阔,可不能敷衍。”

众女齐声道:“好咧!”丝竹声再起,七八名舞姬分作两队,双臂轻纱围成一个花骨朵的摸样将白云儿包在当中静立不动;那黄莺儿则轻抱琵琶斜坐锦凳上,但见她双手轻轻一拨细弦,顿时叮叮咚咚的悦耳的乐声飘了出来,舞姬们组成的花骨朵也随之转动起来,表演正式开始了。

那白云儿从花瓣中探出头来,似笑非笑的扭动着腰肢,身体的骨节便似水蛇般的扭动不休,双手双腿如波浪般的弯曲随意,看的人啧啧称奇;两边的伴舞女子们衣衫单薄,偏偏又踢腿挺胸,身形旋动之极轻纱飞起,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大腿和大片大片雪白的胸脯,片刻之后又全部跪伏在地,翘起仅着寸缕的雪.臀,不住的上下起伏,起伏之际如波涛翻滚,座上众人看得喘息大作,血脉喷张;这一次连韩暮也不能幸免,瞪大着眼睛张大嘴巴看得抹不开脸来。

张彤云大恨不已,男人都是这样,见到这些场合一个个如嗜屎之蝇,赶都赶不走;心中气不过伸手在韩暮腰上拧了一记;韩暮吃痛,知道张彤云在吃醋,赶紧吸了吸口水,正襟危坐,神态收敛了许多。

在看那白云儿不知从何处弄来一顶纶巾套在头上,手摇彩羽扭动着灵活的腰枝,身子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来;韩暮看的眼熟,这情形恰似大浪行舟,白云儿手摇羽扇,头戴纶巾,身形潇洒自若岂不是周瑜周公瑾的扮相么?

就在此时,黄莺儿手中琵琶声音渐弱,一丝飘渺的歌声从喉嗓间逸出逐渐变响,终于口吐词句唱将起来,但听她唱到:

赤壁之山上摩空,三江之波浩无穷。

峭壁穷峙江流东,当年鏖战乘天风。

百万北走无曹公,鼎立已成烟焰中。

大书石上莓苔封,千年不泯周郎功。

我今送客放舟去,江山如旧还英雄。

声音由细弱到高亢,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韩暮猜的一点没错,这正是《天上人间》独家排演的关于周公瑾歌舞;当然一般情况下演周瑜的可不是这白云儿,而是那些有钱的恩客们,在唱完这一段之后,恩客们便可仰天大笑,除去衣衫挺枪乱刺了。

这样的一场演出在《天上人间》所费甚巨,但是这些妓女的出场费用便是个大数目,一般而言恩客最后总要将这些女子们挨个捅个遍方才肯罢休,这样一来数目更是巨大,一次这样的享受所费至少五万钱,便是太守爷也很少玩这样的大排场,可见今日马俊升是下了血本了。

座上众人看的听得均瞠目结舌,若非参加这次宴会,他们一辈子也没机会见识这样的场景,包括韩暮和两位夫人。

黄莺儿唱罢,领着白云儿和众舞女一起施礼拜退到屏风之后,不到一会儿,两女换了套衣衫走上前来陪酒;马俊升使了个眼色儿,黄莺儿和白云儿自然会意的挨坐韩暮身边,反将两位正牌的夫人挤到一边去了。

苏红菱和张彤云气的直咬牙,但是此时此地根本不是她们发脾气的时候,她们自己的好戏也即将开始,正当韩暮被白云儿和黄莺儿缠住的时候,马俊升向着苏红菱进攻了;老家伙玩过刚才这段歌舞的调调儿,自然知道歌舞之后便是淫乱派对,但此刻人多眼杂,只得强自镇定下来,凑上苏红菱的身边先联络感情。

那边厢马文才也黏上了张彤云,一时间好戏连台,韩暮一边和黄莺儿和白云儿两女虚与委蛇,敷衍调笑,一边示意苏红菱忍耐为先,先将老东西吊上钩来;唯一让韩暮意外的是,张彤云倒是和马文才谈笑正欢,韩暮连打眼色,她只朝韩暮撅撅小嘴,理都不理他,韩暮知道她恼了自己,只得小心留意她的言行,怕她一时闹将起来坏了今晚的好戏。

一时间,《迎风楼》上诸人各怀心事,热闹非凡;夜色渐深,腊月二十八的夜晚,漆黑如墨,汝阳城里今晚将有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第二四五章 激情冬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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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俊升口若悬河一般自夸身家和权势,拣些自己最得意最风光的事儿说与苏红菱听;女子都有表演才能,苏红菱虽没有做过这些勾搭人的勾当,但是一旦进入角色,却也表现的惟妙惟肖,把个活脱脱爱钱爱富贵的拜金女演绎的活灵活现。

马俊升一边将色眼盯着苏红菱的全身乱看,一边伺机组织着措词,如鹰爪般干瘦的手掌老是想伺机抓握苏红菱的素手;苏红菱一边不着声色的躲避,一边口头上敷衍应付,心中急的要命;这样下去不是个了局啊。

韩暮见时机成熟,打了个哈哈喷着酒气道:“太守大人,本人想出去走走,可否烦请黄莺儿和白云儿两位姐姐陪我逛逛这汝阳城呢?”

马俊升嘿嘿笑道:“老夫没意见,只是两位姑娘是否愿意,就不得而知了。”

韩暮歪斜着醉眼盯着黄莺儿和白云儿两女,嘻嘻笑道:“不知两位姑娘是否愿意呢?咱们三个把臂同游,到某处高楼上赏玩夜景,听说二位姑娘吹得一管好箫,本人想品味品味呢。”

座上男子都会意的哈哈嘿嘿的笑起来,黄莺儿和白云儿同时扭.臀摆腰不依,娇嗔不已;韩暮带着醉意,三分是真七分是假的搂起两人的小腰,叫道:“今晚这里姑娘们的打赏钱我包了,回头叫人来我宅子里取,我要去听听汝阳城最缠绵的箫声了,各位请了。”

说罢搂着两女便要离去,马俊升愕然道:“韩将军,你这两位娘子就不管了么?”

韩暮呵呵笑道:“劳烦太守大人送她们回去便是,男人夜游赏曲,女子们瞎搀和啥?”说罢大笑下楼而去。

马俊升心中狂喜,看来这韩暮倒是个散漫性子,也和自己一样图个新鲜,放着两位天仙般的夫人不管,却搂着自己玩的不想再玩的粉头去风流快活,当真是蠢材一个;但是话又说回来,若他不是这个性儿,自己又怎么能有这大好机会呢?

当下转头对苏红菱和张彤云赔笑道:“两位夫人,你家官人交代了,要老夫送你们回宅,不知两位夫人意下如何呢?”

苏红菱咬着嘴唇,眼角泛红,跺脚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放着家中山珍海味不吃,偏要出去嚼别人剩下的馊饭,贱样!”

张彤云心中火气早已憋得快要炸开了,马文才一直像只苍蝇一样‘嗡嗡’的围着她乱转,接着酒气挡脸已经言语中污秽不堪,就差直接求欢了;此刻给苏红菱一句话说到心坎里,泪珠儿在眼眶里打滚。***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苏红菱咬牙道:“也罢!你不仁我不义,离开你便没有男人了么?我们姐妹勾勾手,这汝阳城恐怕成千上万人要排队来见我们,彤云不要哭,咱们姐妹也出去找乐子去,什么马夫、亲兵是男人就成。”

张彤云破涕为笑道:“也对,反正他也不在乎我们,走吧,回宅子再商量去。”

两人一唱一和,把个座上几名男子惊得目瞪口呆,马俊升心道,自己忙活半天别便宜了那些低贱的马夫亲随,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传出去也要被人笑死,忙笑道:“二位夫人何必如此呢?当今世上男子皆如此,何必为了他作践自己,世间有几人像老夫一般坐怀不乱,珍爱女子呢。”

两女听得几欲作呕,张彤云叹息道:“久闻汝阳城马太守善解人意,对女子体贴入微,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我们姐妹真正切切的感受到大人的体贴之处,我们姐妹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不知可否?”

马太守急忙挥退其他人等,马文才死活不肯走,马俊升倒也无法可想;众人离开之后,苏红菱招手将马太守带到楼面一角,小口凑到马俊升的耳边道:“太守大人可是对我姐妹有意?今夜便是大好机会,我家那个死鬼只要在外边风流快活,便彻夜不归,大人有情有义,我们姐妹愿意……愿意……”

马俊升欢喜的一颗心都要炸开,眉开眼笑道:“好好好,老夫早就对两位夫人情有独钟,不想襄王有意,神女有情,倒是一段佳话,然则……然则……”

苏红菱咯咯笑道:“我们姐妹先回去沐浴以待,大人可随后前来,只是家中有他的亲信侍卫,公然前去,我怕闹将出来大家面子上不好看,这可难办了。”

马俊升心痒如搔,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就在此地岂不是很好,我不发话谁敢上这楼来?”

苏红菱恨不得一脚将这老色鬼踹死,嘴上嗔道:“太守大人原来只是图一时之快,在这楼上如何使得?又冷又怕,妾身何来情趣?再说我们来时亲卫还在外边等着,久不回府会招他怀疑,他倒是不敢恼到你的头上,到时候我们姐妹可就要吃苦头了。”

马俊升忙赔礼道:“老夫错了,美人儿莫要生气,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苏红菱美目转了几转,忽然道:“有了!我记得我们住的宅院有个后花园,里边有间小厅,待我姐妹回去,将后园门儿打开,将小厅里炭火烧起,铺上锦被不就行了么?后园是我等居处,亲卫不能进来,这样也不虞为人发现,岂不是很好?”

马俊升老脸通红,激动万分,伸手一把抓住苏红菱的柔夷,苍老的鹰爪搓揉着道:“美人儿考虑的周到,如此甚好!”

苏红菱心中恼怒不已,将手掌抽出道:“大人何必如此着急,被人看见多不好。”

马俊升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还治安楼上,转头看时却发现马文才早已不见,只有张彤云一个人站在另一边的角落里朝这边张望。

苏红菱和张彤云一对眼色,知道事情都已办妥,娇笑声中两女把臂下楼,坐车回东城宅院而去,马俊升看着一对璧人娇美诱人的背臀,想想稍后便可一尝这两朵鲜花的滋味,顿时不能自己,胯下老鸟平日需要人咂摸良久方能起搏,但此刻居然坚硬如铁便是挂上个铁坨坨也坠不弯了。

韩暮带着黄莺儿和白云儿出了《迎风楼》之后,便带着她们四处闲逛,最后竟然来到一处高台之上,叫二女拿出洞箫吹奏一曲来听听。

两女面面相觑,这位韩大人是不是坏了脑子了,此吹箫非彼吹箫也,一样的风雅之事,却是两种的场景做派,这位大人莫不是个雏儿吧?疑惑中黄莺儿提出了疑问,甚至露骨的说明了自己的吹的是肉箫而非洞箫。

韩暮不为所动,冷冷道:“本人就喜欢听洞箫之声,特别是在夜深人静之事,能勾起本人的如潮往事,本人享受这种时刻,吹吧,不要告诉我你们连这个才艺都不会。”

二女无奈,只得拿出随身带的箫管呜呜咽咽的吹将起来,高台上寒风凛冽,两女又穿的单薄,一曲未了,早已冻得唇青面紫,阿嚏声中鼻涕眼泪横飞,一个个蜷缩这身子,哪还有半分《天上人间》头牌当家红馆人的风流气度。

更加让她们忍受不了的是,毫无水准、断断续续的箫音刚落,这位韩大人又要她们唱只小曲儿来听听,这一次两女才真正明白,韩暮是在作弄她们了;于是在她们苦苦哀求之下,韩暮这才放过她们,任由她们抖索着身子母狗般的逃回《天上人间》。

黄莺儿和白云儿回到青楼,龟奴老鸨见到两位头牌披头散发面青唇紫跟鬼一样的回来了,均诧异不已,一时间连忙煮了姜汤连灌两碗,又烧了热水浸泡多时,即便如此两女钻进被窝,依旧阿嚏不断,心中直把韩暮的祖宗八代骂了个底朝天。

第二四六章 激情冬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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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漆黑寒冷的腊月天的黑夜;天近二更时分,汝阳城中的普通百姓们早已缩进被窝,有老婆的抱老婆,没老婆的抱枕头,各自享受去了;空空如也的街道上,寒风吹着枯叶打着卷儿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乱飞,给空旷的街道平添无尽的寂寥和萧索。

然而,这样的夜里却有一把火再烧,这把火便在马俊升的心里,那是欲望之火;马太守从《迎风楼》出来之后便赶忙回府,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又拿了几颗药丸子,这可不是一般的药丸子,马俊升打算今夜好好享受一番,所以他将高价从长安《三清观》中的长明道长那里买来的回阳丸揣了几颗。

回阳丸极其珍贵,是长明道长的不传之秘,以附子、干姜、肉桂、肉苁蓉、仙茅、淫羊藿、阳起石、骨碎补、巴戟天、川续继、狗脊、补骨脂、山药、胡桃肉、金樱子、益智仁、桑螵蛸、复盆子、菟丝子、鹿茸等数十种壮阳药材精心调配而成。

马俊升软磨硬泡,又扯上王猛这层关系来威逼利诱,这才从道长那里得了十几粒,便是这十几粒药丸便花去了他一百贯的钱,马俊升肉痛不已,但是当他亲自试用这后顿时觉得物超所值。

《天上人间》的两个头牌初开.苞之时,马俊升吞服了一粒,那一夜雄风猎猎、索取不休,五十多岁的老家伙硬是以一敌二,将两名青楼调教出来的粉头弄的要死要活,可见这药丸的厉害之处;马俊升今晚便带了两粒,这两个女郎实在太难的,今夜要是不玩个尽兴,恐怕终身都没机会了,毕竟换妾还需主人首肯,除非韩暮是傻子,否则怎么也不会用这两个仙子一般的美人儿换取其他庸脂俗粉。三五中文网

大街上空无一人,马车的蹄声‘得得’响着,沿着东街望那处宅院而去;车厢内的马俊升忽然想起原先住在这个宅院里的女子,那女子被他从青楼买出后便是圈养在这座宅院,只是她耐不住寂寞,居然和马夫仆役偷情,结果被自己沉了河;若是今夜这座宅院里的两位可人儿永远属于自己该多好,马俊升暗自叹息。

远远的宅院在望,门楼上的大红风灯都已经点起,说明主人已经回家,马俊升安奈住性子,平复一下心跳,珍而重之的从怀中掏出丸药来塞了一颗进口中用唾液咽下;这药物药效要半个时辰后方才起作用,若不提前服用,少顷便无法持久,再者说当着女子的面吃这玩意儿,总归有损男人脸面。

“绕弯去后门,正门处不要停。”马俊升吩咐着车把式,那车夫答应一声,打从正门前经过,丝毫未停顿,绕了个大弯子直往后门而去。

离着后院的小门尚有数十步之遥,马俊升便下了车,吩咐车夫天明之后来这里接他,那车夫跟着太守爷没少干过这事,自然什么都懂,转身驾着车自回太守府,睡他的春秋大觉去了。

马车走了之后,四周忽然寂静下来,寒风吹过,马太守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他这才惊觉自己为了形象不至于太过臃肿老迈,居然没有穿大氅出来,只穿了几件春秋时节的夹衣,外边罩着一件金钱皂色长袍;但好在马上就要进到暖烘烘的屋子里,倒也并无大碍。

马俊升心里揣着一股火,轻手轻脚的来到园门边,伸手这么一推。

“吱呀!”一声轻响,园门应手而开,马俊升双目发亮,双唇颤抖。心儿也加速跳起来来了,脚步也轻盈松快起来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活力来,以一种不符合他身材的敏捷一扭身便进了院子。

四下里黑漆漆的,正因如此,远处几十步外的小厅内的灯光才显得那么显眼,他依稀看到里边粉红的纱灯照着,隐隐有娇声笑语传来,马俊升兴奋的搓着双手,也不管路上的枝叶羁袢、小路的坑洼不平,三步并作两步扑向那座小厅……

《迎风楼》上,马文才多年来在女人堆里打滚的功夫生了效果,那张姓美人儿缠不过他,最终答应今夜扫榻以候,并叫他先行下楼,自己好和另一个姐妹打发走他的色鬼老爹,好共侍于他。

马文才乐的屁颠颠的下楼去了,嘴里哼着小曲儿,心里想着:“老爹呀,你还在妄想呢,你儿子已经要得手喽,这些事还是我们少年人的事,您那靠药丸撑着的身子,谁会待见您啊。”

他喜滋滋的回家,早早的便骑了匹马儿赶往这里,比马俊升还早到了一盏茶的功夫;真可谓偷香要分先后,窃玉个个争先。

马文才可不想他老爹那般的谨慎,院门推开后他想也没想便冲往那处小厅,刚刚推开厅门还没看清眼前的情形便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马俊升推开厅门,里边暖烘烘的,粉红色的灯光照的四周墙壁和家什都披上了一层暧昧的面纱,这种灯光的颜色瞬间将马俊升的情绪撩拨起来,他的身体起了急剧的反应,正常的欲念和药物的作用之下,他坚强如铁,屹立如山,已经无法自己了。

马俊升直奔内堂,掀开帘子,口中带着颤音呼道:“美人儿,美人儿,老夫来也!”

屋内寂静无声,里边并无掌灯,一片漆黑;马俊升侧耳细听里边有细微的呼吸声传来,他赫赫笑道:“美人儿还还害什么羞啊,老夫这便进来了,说罢借着微弱的粉红色的光直扑那呼吸相闻之处,黑暗中双手触摸之处是一座床榻,那呼吸声便是在榻上传来。

马俊升心中一喜,急吼吼甩脱鞋子,扑向床榻上躺卧之人,但觉温香软玉满怀,那人鼻息咻咻就是不出一声;马俊升腹中回阳丸药效已经发散开来,此刻哪管其他,再加上伸手触摸之下,那床上人似乎全裸,更是被刺激的虎吼一声,伸手三两下便将自己的衣衫除尽,钻进被窝,抱着那榻上人便口舌齐出亲吻吸吮不休,下边硬的如同烧红的铁棍一般的老鸟,不管不顾的直朝那人的两腿之.间捅去。

忽然之间,马俊升泥塑木雕一般的愣住了,下面不是的老鸟没有栖息进泥泞的桃花源中,而是迎面而来一根铁棒儿,两棍相交顿时高下立判,居然是老当益壮战胜了年富力强,也算是奇闻一件。

马俊升啊呀一声弹起身来,忙摸索着衣服便走,听窗外吧嗒一声丢进来一个东西,正好砸在他的光屁股上,他伸手摸到那物,居然是个火折子,几口吹着火折子,点燃桌上的蜡台,先将衣衫穿上,本欲拔脚便走;但是好奇心促使他端起蜡烛看了看床上何人。

这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床上那人瞪眼看着他,这床上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儿子马文才,那马文才不知着了什么道儿,口不能言,手脚酸软,但是两只眼睛倒还乌黑溜圆,想来神智也还清楚,马俊升羞愧难当,但此刻他已知着了人家的道儿钻到网里来了,急忙上前拉起马文才,胡乱裹了几件衣服,架起他便奔出小厅直朝后门跑去,此刻他最想做的是赶紧逃出这园子。

第二四七章 激情冬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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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两人跌跌撞撞的来到院门前,只要一拉那道门,就可出了这诡异的地方,马俊升手触到门把的时候,简直要老泪纵横了。

他用力一拉,原本敞开的门纹丝未动,惊骇之中,他放开全身酸软的马文才,双手抓住门把,用尽他五十多年来能使出来的最大的力气,猛然一拉,院门便似铜浇铁铸一般岿然不动。

马俊升慌了,他急忙在门边摸索着,摸到的是粗大的铁丝麻花般的将门紧紧拧死,想从这里出去除非将门板砸坏,然而他心里明白,当初买这所宅院之时,为了显示自己的阔绰,宅中所有的门板自己都用铁皮包住,而且上了铜钉,要想砸开这道门,简直是痴心妄想。

急切中,马俊升顺着院墙疾走,借着微弱的夜光他看到高耸丈许的院墙,顶上植满荆棘和碎瓷,这也是当初他为了保证宅院的安全而做的措施,没想到今日倒成了困住自己的樊笼。

马俊升提醒自己要冷静,摸回儿子身边,将他拖到一处枯败的草丛中,蹲下身子静静的思量起来;此事或许是那两位美人儿设计陷害自己,回想酒楼上的那一幕幕,马俊升丝毫没有找到破绽;派黄莺儿和白云儿两女勾引韩暮的是自己,自己父子二人撩拨韩暮的两位小妾的也是自己,而且韩暮早已被黄莺儿和白云儿缠住,更不可能早早回府安排下这些机关。

如若说破绽的话,那便是两位美人儿极力邀请自己前来这所宅院,如此说来,岂不是他们早早便设下机关,坐等自己上钩;从还未到酒楼之前,他们便已经料到自己色胆包天,要来行这窃玉偷香之事么。三五中文网

马俊升浑身冷汗,这样的精准算计,难道是这个韩暮所能想出来的么?自己不过和他一面之缘,他是如何预料到自己今夜会让人勾引他,而顺水推舟的做出这一切的呢?马俊升有些不能相信。

还有一个原因,马俊升想都不愿想,这所宅院原本是自己包养的一个青楼红馆儿的藏娇之所,但这女子因自己久久不来,所以管不住自己的身体,居然和马夫仆役苟且,被自己沉了河;难道是冤魂不散,今夜自己来到这所宅院,是她的鬼魂作祟?马俊升再次激灵灵打个寒战,怪力乱神之事,原本他不是非常的相信,但当此形势之下,不由的胡思乱想起来。

马俊升毕竟为官多年,大风大浪也见识的颇多,他迅速思考着最佳的脱身之策;这个院子院墙高耸,只有前后两道门,一道通往前面内堂,一道便是刚才拉不开的后门,翻墙而出非自己能力所为,丈许高粉刷的光洁滑溜的墙面,顶部荆棘尖刺覆盖,非身负高强武技之人无法翻越,后门又打不开,为今之计只有铤而走险冒着被韩家亲卫发现的危险走前门了。

自己是太守,料那帮亲卫也不敢如何,只不过传出去太守爷从别人家内堂衣衫不整的走出去,名声不好听罢了;以后或许这韩暮不肯罢休,但他既然睡了我的黄莺儿和白云儿,我只需亮明二女是自己包养的粉头,想必他也自觉理亏,两下里也会相安无事;更何况节后便可送他们出了自己的汝南郡,从此再不相见,倒也并无妨害之处。

想到这里,他拖起死猪一般沉重的马文才,两人慢慢挪到他记忆中的前门处,到了那里,全身又是汗透衣衫,不由的心中大骂马文才就知道吃喝嫖赌,长得跟头肥猪一般的沉重,若非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自己早就丢下他不管了。

这里便是记忆中前门所在的位置,马俊升伸手在墙上摸索,结果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从南到北他摸索了足有三十步的距离,居然全部是光溜溜的墙壁,根本没有门扇;马俊升惊骇万分,忙眯着已经适应黑暗的老眼左右逡巡,确定这里便是原本那扇墙的位置,当下上上下下敲敲打打起来,终于他敲到‘空空空’的空洞之声,很显然这道门被封死了。

他试着踹打了几下那空洞之处,脚和手都如同踢到坚石,看来此门是用极为厚实的硬木封死,打开无望了;马俊升失望之极,瘫坐在地上。

大寒天气,滴水成冰,马俊升身上汗湿几次,此时方知寒夜的威力,为了显得老当益壮,今日衣衫又穿的单薄,这是候全身如坠冰窖,冷气一丝丝的钻进骨头里,上下牙齿也开始打起战来。

马俊升知道,这样下去要被活活冻死,忽然他想到刚才那座小厅,而且里边还有被褥床榻,莫如进去对付一夜,待得天明时街面上人来人往,再叫人去府衙送信,来人解救自己不迟;当下主意打定,再次拖着马文才艰难的来到小厅门前,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九天神佛保佑,这门可别关了,菩萨显灵,回头去庙中给您烧香还愿,塑个金身。”

马俊升满怀希望的伸手一推,菩萨真的显灵了,那门应手而开,里边一股暖气扑来,似乎夹杂着一丝臭气;但马俊升早已无瑕顾及这一丝异状,他大喜过望,激动的老泪纵横迈步便进,然而异状陡生,只听“哐当”一声响,头顶上浇下来一盆水来,将他父子二人浇了个透湿,而且臭气熏天,闻着令人作呕。

马俊升算是反应快的,声音一响的瞬间他便缩头往旁边一跳,但是还是没能躲过这盆污水,而且倒霉的是,他斜着这么一跳的一小步,正好跳到铜盆落下的位置,铜盆虽然轻薄,但毕竟是铜制砸的他眼冒金星,脚下又踩了一个滑腻之物,“扑哧”一声摔了个嘴啃泥,嘴巴正好磕在一块软乎乎臭哄哄的物什上,顿时满嘴恶臭,原来那正是一坨臭屎。

这一下,父子二人全身被屎尿淋湿,歪在满地的污物中,求天不应,叫地不灵,欲哭无泪了。

拖着湿乎乎臭哄哄的身体,马俊升在厅内搜索干衣和被褥,然而屋内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整座屋子仿佛变成一座空荡荡的坟墓一般,身上的屎尿逐渐在寒冷中冻成冰棍,马俊升和马文才靠在墙角,蜷缩在一起,像街面上野狗一般。

马俊升的意识逐渐丧失,他忽然明白街头上那些流民是怎么死的了,记得那日他穿着轻暖的狐裘,戴着熊皮帽子,带着手下众人在城中巡游,在西大街的街角处看到数名冻僵的流民尸体,有些诧异,当时他说道:“冻毙之人定是懒惰成性,且不说劳作换来温饱,即便没有吃的,在这寒夜里也不至于冻死吧,到处是干松的野草,避风的屋角,实在不行跑上几圈路身上也要热的发烫,据本官看来,这些人不是冻死的,而是懒死的。”

手下诸人自然附和称是,当时他还得意洋洋,以为自己抛出来的是高论;今日事到临头,方才知道自己的谬误,原来真的能冻死人啊,马俊升昏迷过去。

炭火正旺,锦被松软,美人身体温润如玉,洁白馨香的身体泛出诱人的红潮,两张小脸儿红扑扑的真是可爱;内堂里春意盎然,韩暮正大卖力气挺着龙枪大加征战。

为了补偿二女的精神损失,韩暮必须要完全的表达出他的爱意,他被黄莺儿和白云儿两个浪.女勾出来的情.欲也恰于此时尽情爆发;在马俊升屎尿临身的时候,他亦将张彤云送上云端般的高潮。

两女面条般的粘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湿漉漉的秀发贴在脸上,一脸的满足和惬意;这一夜所有的委屈和愤怒此刻都已烟消云散,化作乌有;张彤云闭着美目,伸出娇嫩的小手胡乱的伸到韩暮的脸上乱捏一气,将韩暮的俊脸变换出各种怪样儿,叹了一口长气娇滴滴的道:

“韩暮啊,你说那马大人现在在干什么呢?”

第二四八章 人不是人

韩暮哼哼着道:“我怎么知道,要是我的主意的话,此刻他正在喝西北风,但是你们两偏偏要弄些屎尿加身,我猜不出了。三五中文网”

张彤云睁眼如泥鳅般的扭动着身子不依道:“难道你还同情他不成?菱儿的手都被那老东西抓过了,回来擦了香胰子洗了一晚上呢,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泼他一身污物还算过分?”

韩暮被他扭动的心烦意乱,本来自己就没有尽兴,哪里经得住她嫩.乳圆臀在身上扭动,腾地坐起来,一把捉住一人,按在身下便枪出如龙,直捣匪巢。

“哎呀!”身下那人娇嘶一声道:“又不是菱儿惹得你,韩郎你认错人啦,唔……”

“你们两串通一气,一个也跑不了。”韩暮一边快意的动作着一边抓住正欲逃跑的张彤云,夹在怀里揉捏,两女无奈,只得再次奋起雌威,擂鼓应战。

四更天后,城中巡防小队正围着火炉弄夜宵吃,营房的门上‘笃’额一声,一柄飞刀刺着一封信钉在门上,士兵们吓了一跳,忙拿了刀剑跳出门来,四下里静悄悄的,哪有半个人影。

众人狐疑的将书信取下,上写:在下乃城中梁上君子,趁着年节出来讨生活,不便与诸位相见,但在下亦是汝南百姓一名,不忍见太守大人冻毙街头,在下在某街某巷的路上发现一对冻得硬梆梆的人,仔细一看乃是太守大人父子,诸位速去救治,必是大功一件;在下抛不得头露不得面,这份功劳边算是拱手送给各位军爷,望以后手下留情,追捕在下时莫要穷追猛打,讨生活不易。

众人大吃一惊,同时又哭笑不得,也不知是真是假;带队的什长急道:“快去救人啊,管他真假,若是真的咱们可真是大功劳一件,假的也无妨,就当巡视一遍,酒肉等回来再吃也无妨啊。35zww.com”

当下众士兵匆匆忙忙的赶往信中所说的地点,果见两个人歪在墙角,身上还盖着稻草;众人就着火把一看,可不是太守大人父子么?只见太守父子二人全身臭屎黄尿,都成冰碴子了,眉目乌青紧闭双眼,看上去就像死了一般。

一名士兵倒是有点急救经验,忙招呼大家不计臭脏,将二人全身又湿又臭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用自家的大棉军氅裹起来,抬着就往太守府跑,一面叫人知会汝阳城守军参将吴天德和郡丞主薄等管事的大人。

到了太守府中,太守府上下得到消息,登时忙碌不迭,很快便烧了温水将二人放在水中解冻,同时撬开紧咬的牙关,灌下姜汤进去,再命人取烧酒全身搓揉,忙活的大半夜,这父子二人才缓过一口气来,捡回了一条命。

众人忙碌稍息,不由的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此事关系太守大人隐私和名声,谁也不敢妄自测度;吴天德和几名赶到太守府中的主簿和郡丞们聚在一起大家大眼瞪小眼,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昨夜《迎风楼》聚会,酒席之后太守大人和那晋国来的使臣的两名小妾打得火热,太守的公子也在凑热闹;众人本拟这父子二人有个香艳之夜,却为何全身屎尿,呆在大街上硬邦邦的,真是令人费解。

众人商议半晌,也没弄出个道理来,只得各自回府歇息;好在两人性命无虞,二人醒来后自会见分晓,倒也无需自家多操闲心;话说多管闲事多吃屁,太守大人平素翻脸不认人,万一因此事恼了,自己这吃饭的家伙危矣。

那边厢忙的四脚朝天,刚刚安顿下来;这边韩暮的宅子里也开始忙碌起来,韩暮趁着天色未明,着人将后院全部恢复原样,屎尿清洗干净,洒上香粉掩盖臭味,又点了熏香用炭火将厅中湿气烘焙干净;再将两道门还原成本来面目,连夜将相关物事全部丢到河中沉下,将封门的坚木劈成柴禾。

诸事既定,再去后院看看,四下里毫无异状,和昨夜之前一模一样,这才放心的吩咐大家,上床睡个回笼觉,静待余波的到来。

中午时分,马文才到底是年轻体壮,率先恢复神智,他身上的麻痹效果早已消失,语言能力业已恢复,一醒过来他就大叫起来:“有鬼呀!那宅子里有鬼,老东西害了人,那女鬼索命来了。”

众人听得不明不白,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马文才结结巴巴的将昨夜的情形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原来马文才刚进那座小厅,迎面便有一个黑影扑面而来,接着脖子一痛便昏迷过去,等到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全身衣服都被扒的精光,被绑的跟个粽子一样。

他惊慌四顾,发现一个黑影背对他站在榻前,马文才大喊大叫,那黑影一动不动;马文才大怒,一时间污言秽语的谩骂恐吓不停,那黑影赫然回身,顿时将马文才吓了个半死:披散的长发下一张惨白的面孔,双眼翻白,鼻孔硕大,一根血红的舌头拖得老长,嘴张开之后一排参差不齐的利齿泛着青光,活脱脱一个索命厉鬼。

马文才吓得浑身打颤,睁眼看着那鬼也怕,闭眼不看更怕,正屁滚尿流之际,只听那女鬼细细的嗓音叹息般的道:“本想索了那害我性命的老东西的性命,没想到老的没来小的倒来了;也好!父债子偿,今日就那你抵命。”

马文才急忙道:“大仙饶命,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谁害了你性命你去找谁,若是需要在下帮忙的话,也许……我能帮你伸冤,只求绕我性命。”

那女鬼尖声长笑道:“害我之人,便是马俊升马太守,你可有本事帮我伸冤报仇么?”

马文才心中叫苦,老东西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报应到自己身上了,一时间找不出话语来回答,那女鬼忽然侧耳细听,道:“哈哈,那老东西也来了,且待我送你们父子一起下黄泉,教你们知道我艳艳的手段。”

说罢干枯的手中赫然出现一方白帕,在马文才脸上一抖,马文才便四肢无力,口不能言了;那女鬼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伸手一挥烛火全灭,带着一道冷风消失在黑暗中。

马文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偏偏神智清醒,更不知那女鬼要如何泡制自己,只得缩在被窝里闭目而待;过不多时,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那是自家爹爹的脚步声,马文才暗暗叫苦,这老东西色心不改,终于还是来了,他没想到的是,老东西掀开帘幕两声美人儿一叫便扑上来和自己亲吻,老东西的经验还蛮丰富,一条老舌头灵活无比,在自己的口中滑来滑去,吸吮不休,马文才恶心欲死,真想大喝一声:老东西,你在和你家亲儿子亲嘴呢。

但是更让他担心的事发生了,老家伙终于脱光衣服钻进来,硬的似铁的老鸟捅的马文才疼痛不已,又羞又气的他差点没昏死过去,后来老东西拖着自己跑来跑去,踢踢打打,也没搞出个玩意来,倒是被淋了一身的屎尿。

马文才心中埋怨,你忙活个什么劲儿,有女鬼索命,你能逃的了么?最后忙活个一身屎尿,死了也落不到个干净;在马文才冻得昏迷过去之前,他心里最恨的反而不是女鬼,而是他的老爹,要不是老东西害了这艳艳姑娘,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第二四九章 鬼不是鬼

马文才的一番话,让围在周围的吴文德一干人等惊愕不已;艳艳姑娘他们是认识的,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一桩旧事了,马俊升将之沉塘之事,在座的几位都略知一二,但太守大人的事,轮不到他们来废话。***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一来他是太守大人,上面有个独揽大权的辅国大将军兼丞相王猛罩着;二来太守大人的小妾偷人,被家法处置倒也不违律例,在这个时代,小妾和丫鬟仆役一样都是私产,一般情况下可以自由处置;除非是蓄意杀害,有人再去举报,官府才来追究一二;像太守家的这档子事,人是杀了三四个,但是是按照家法处理的,别人也无话可说,那艳艳姑娘也无别的亲人,无人举报也就不了了之。

马文才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匪夷所思,厉鬼索命之事倒是听闻过,但是在这汝阳城中还是第一次听见,而且说这事的人是太守的儿子,他没有理由拿这件事来胡扯,一时间众人没了办法,最后还是一名老成持重的郡丞出了主意。

“这事还是等太守大人醒来在做定夺吧,若公子所言是真,太守大人躲过此劫那女鬼怎肯罢休,此孽障终归要除去,否则大人的安危何以保证;我等先各自寻访高人,做好准备,太守大人醒来后只要一发话,我等便可带人前去拿鬼。”

众人频频点头,看太守大人这架势,不到晚间就会醒来,到时候再做定夺吧;明日便是新年了,摊上这么一档子事,众人都心中不快,忙里偷闲的回家忙活准备新年事宜,但是心里总是挂着个铁坨坨一般,沉甸甸的不舒服。

韩暮等人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洗漱完毕后,有亲卫来汇报打探到的消息,韩暮听闻太守大人被救了回来,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可不能整死了他,他活着或许相安无事,他一死必然有司会立案侦查,那样的话自己这一拨人有可能牵扯其中,脱身不得。

手下的亲卫办事越来越老练,昨日入住之时,韩暮见周围邻居冲着这宅子指指点点,心下疑惑不解,于是命亲卫扮作寻常百姓三言两语便套出来这座宅院的往事;昨夜扮鬼吓人,用迷魂散迷倒马文才,后深夜飞刀送信,全是自己手下这十几名北府兵亲卫所为,难得的是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韩暮暗自高兴,这批亲卫是袁岗亲自挑选出来,跟在韩暮身边护卫,袁岗的眼光依旧犀利,能从寻常农家子弟中识人,也算是一门本事;韩暮仅仅和他们说了一遍安排的要点和目的,他们便办的妥妥当当的,确实难能可贵。35zww.com

太守大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兴师问罪了,看着情形不到年后是无法起床活动了,就是不知道这老家伙冻得硬梆梆的,会不会罗下个后遗症;万一脑子冻坏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调兵遣将将自己这几百人全部诛杀,那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了。

午饭后,韩暮正张罗着上街买新衣、灯笼、红纸、香烛、黄纸等新年之物,这可是在外边过的第一个新年,韩暮想给大家有个家的的感觉,顺便也去街上的酒楼订上几十桌酒席,年夜饭自然是要和士兵们一起吃的。

意外的是谢玄带了一个人来到宅中,那人青衣小帽,一副仆从打扮低着头跟在谢玄身后来;等到他一抬头,竟然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韩暮心里有谱,上次自己告诫她不要想两全其美,既不得罪父亲又能和心上人比翼双飞,祝英台作为一个历史上的奇女子,这一点关关窍窍自然能想的明白;她若放弃爱情,她也不叫祝英台了。

当下微笑着问道:“祝小姐大老远跑来,可是想通了,想清楚了?”

祝英台低低的道:“求韩兄成全,小女子非梁山伯不嫁。”

韩暮呵呵笑道:“梁山伯我已见过,他正为你魂牵梦绕,估计不久于人世了,你还是忘了他吧,我也无可奈何呀。”

祝英台大惊,呆立半晌,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的流了下来,忽然福了一福转身便往外走;韩暮察言观色知道她已是万念俱灰,于是道:“祝小姐留步!”

祝英台站住身子,肩头不住的耸动,抽泣不休;韩暮叹了口气道:“祝小姐此去意欲何为?”

祝英台止住悲声转身一字一句的坚定的道:“我只待梁兄死讯一至,便三尺红绫了此一生,生不能相随,死亦要相依,多谢韩兄为我们费心了。”说罢又要离去。

韩暮再次叫住她,沉吟道:“祝小姐当真不怕死?愿和那梁山伯生死相依?”

祝英台游目四顾,忽然奔到案几边抓起一把剪刀来,握在手中。

韩暮惊道:“不可!梁山伯未死,你可不要乱来。”

祝英台也不答话,挥动剪刀轻轻一绞,一缕青丝飘飘落下,祝英台将那断发拿在手中,表情坚定的道:“我祝英台和梁山伯之情天日可鉴,我欲随梁兄而去,如违此誓便如此发。”

韩暮心中感动,这世间原来真的有坚贞不渝,生死与共的爱情,这个时代虽然是个混乱不堪,暴力横行的时代,但是在人的某些情感方面,却比二十一世纪来的更为真切自然,二十一世纪虽物质丰富科技发达,但是人的情感道德甚至已经沦丧到底线不保,韩暮深深的为之感动不已。

“既如此,我便成全你”韩暮慢慢的道:“你既然真心爱他,死后必会在一起;本人有一样本事,便是可教死后相爱的两人魂魄相依,永不分离,你若信我便照我说的做;我估摸着梁山伯这几日便会不治身亡,到时候你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我便能让你们永远在一起。”

祝英台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暮,韩暮表情严肃不似在开玩笑;再一想自己和这韩大人无冤无仇,他若想害自己,那日在祝家便不会放过爹爹了,凭他的本事要杀自己简直易如反掌,何必要大费周章。

韩暮看出她心中的稍许疑惑,也不逼迫她,只是如神棍般的道:“信我者得永生,不信者我也没办法,你们阴阳相隔,抑或是相伴相依关我什么事,你走吧。”

祝英台心道:“反正梁兄一死,我也不会独活,便信他又有何妨,当下打定了主意,盈盈跪倒在地,朝韩暮磕了三个头,起身踽踽而去。

韩暮看着她瘦弱单薄的身躯消失在街角,心中不胜唏嘘。

下午,韩暮带着两位夫人和众亲卫租了三辆牛车上街购物。

这伙人一出手,汝阳城可就炸了锅了;他们先是杀到城中最大的酒楼《五香斋》定了足足七十桌酒席,每桌按照两千大钱的标准来制作,光着一项就叫汝阳城的百姓瞠目结舌了;两千钱这可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这晋国来的人难道全是棒槌?跑到这里来送钱来了。

五香斋的大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他偷偷算了笔帐,这一笔下来他足足要赚十万大钱,这可是《五香斋》三个月的赚头啊,然而七十桌酒席他接是接下来了,但是却没有办法全部供应,狂喜之余又多了许多幸福的烦恼。

但商家的精明之处在于,你永远别想难倒他们,最后《五香斋》掌柜的找了平日里是冤家对手的《妙味楼》联手吃下这笔订单;当然《妙味楼》得到的一半份额的价格仅仅是一千大钱一桌的报价,《妙味楼》掌柜虽知道大头在《五香斋》但是年节里能得到这么一大笔的订单,而且算算也要赚将近两万钱,也是凭空飞来的一笔横财,所以欣然接受。

韩暮他们可不管别人怎么算计,他们棒槌的名声很快再次得到证实;这伙人又杀到成衣街,不问价钱,不管质地,所有棉质的手套、围巾、帽子、棉鞋等物被一扫而空,众商家只是见到那两位美如天仙的夫人,小嘴里吐出一个字:“买!”立马十几名随从如狼似虎的出没于各家商铺,将这些东西全部搬上牛车。

这是两位韩夫人为六百士兵准备的新年礼物,离井背乡的着实不易,韩暮虽看着肉疼,但他也不是个吝啬的主儿,千金难博美人一笑,何况自家的两位夫人呢。

于是汝阳城里商家们纷纷派出说客前来推销自家的年货,都想从这帮棒槌身上分一杯羹,但这帮人视而不见,只是一窝蜂的从成衣街又杀到了西城的小吃街搬了大包小包的美点、糖果;经过城隍庙时又抢东西般的抢购了香烛,红纸,首饰,灯笼等物,直到三辆牛车堆得跟小山似的这才在众人的议论纷纷声中打道回府。

那些商家们得到好处的自然喜笑颜开,没占到便宜的冲着他们的背影留下一地的“棒槌”声……

这一下午,众人狂花三十万钱,购物之疯狂令人发指,价格之高昂令人侧目,动作之迅速令人眼花,花费之巨大令人肉疼;直到回到宅中,张彤云和苏红菱还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嘴巴不停的描述着那些被惊呆了的汝阳百姓的表情,高兴不已。

唯韩暮耷拉着脑袋,在一旁心中盘算着,这一次最少多花了十万冤枉钱,两个丫头又要当家作主,又不肯还价,活脱脱的败家子作风,韩暮只能大翻白眼了。

第二五零章 冲喜

大年三十转眼便到,虽在外乡,韩暮等人却丝毫没有马虎;全部人等集中在六百士兵驻扎的军营内共度新年,礼节一样不少,他们挂上春联,烧起火堆,并将密封成一段段的青竹丢到火上,噼噼啪啪的青竹炸裂声中,众人沐浴更衣焚香祭祀。***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除了往年那些祭祀牌位以外,今年韩暮又新增了一块北府军战死士兵的牌位,以示对他们的怀念和敬意;众士兵看在眼里,心里暖烘烘的,身为大将军居然在春节祭祀这一神圣的时刻摆上属下士兵的牌位,此举不仅大晋独此一人,纵观以前历史也没有哪位将军这样做;韩大将军拳拳爱兵之心溢于言表。

还有一人特别的高兴,那便是张彤云;这是她第一次以韩家妇的角色和韩暮共度新年,去年她被大哥张玄强行接回家过年,那个年过的索然无味,就连顾恺之在她府上,她也没有心思请教画技或者和他攀谈。

今年不同了,自己成了韩暮的女人,虽没有什么正式的仪式举行,但是依着韩暮的脾气,他绝对是一视同仁,不会分出什么正妻平妻,妾室陪房之类;按照韩暮的话来说,入我韩家门众人平等,一律称夫人,至于大小之分只从年龄上分,不从地位上分。

新年夜,《五香斋》和《秒味楼》两大酒楼流水阶用马车来回穿梭于军营和酒楼之间,上菜上酒;两家酒楼离南门军营足有三四里地,酒店的掌柜们便想出招儿,用炭火煨着暖套,将菜式放在暖套中一路保温过来,到了座上丝毫不减热度,喷香扑鼻,倒也是个极好的法子。

大年夜自然允许大家喝酒,除了值夜的五十名士兵外,其余人等酒管够,菜管吃,一时间军营里人声鼎沸,笑语不停;酒道酣处,两位将军夫人居然屈尊降贵为大家弹琴高歌一曲,更是听得北府兵们目瞪口呆;远在异乡的新年之夜,很多人都醉了、吐了、笑了、哭了。www.65txt.com

韩暮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本是性情中人,在这样的时刻最难的就是掩饰情感,他也无需掩饰,他想念家中的亲人,想念还在会稽乡下的老母,想念谢道韫、柳如眉、王玉润,也想念袁岗、俊杰、碣石、梁锦春、刘牢之等人;更加想念的是二十一世纪的父母亲,时空远隔,这一辈子只能在这蛮荒时代奋斗生存,再也无法见到二老慈祥的面容了。

韩暮醉了,醉的不省人事……

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无论是贫穷还是大富之家,他们都一样享受着这样的时刻,平平安安又过了一年,这在乱世之中是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祝家庄祝宅的新年家宴上,祝员外喜上眉梢,就在刚才,女儿英台举杯祝酒时说出的一番话让他高兴不已;他下午刚刚从太守府回来,亲翁已经苏醒并能进些饮食了,此事比天还要大,若是马俊升完蛋了,自己处心竭虑的巴结一场,最终便成了泡影了。

马太守虽然身体恢复尚需时日,但活着就行,活着他就是马太守,死了他就是一堆烂肉;这一点祝公远算的比什么都精明;刚才女儿英台居然锦上添花的说答应嫁给太守公子马文才,而且希望就在年后便举行仪式,让祝公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祝英台的解释合情合理:“婚姻大事毕竟是父母做主,我若不依岂不是落得个不孝之名,再说梁山伯和马文才比起来家世清贫,女儿跟了他恐怕要受罪,还不如图个富贵嫁给马公子;那马文才对女儿一往情深,料想不至于薄待自己。”

至于为什么这么急着成婚的理由是:“未来的公公正在病中,办喜事正好给他老人家冲喜,说不定他心里一高兴就会加快康复,自己也算是尽了孝心了。”

祝公远听了这样的话,哪里还有其它的意见,他生怕女儿又要反悔,于是急急忙忙的在大年初一早晨便赶去太守府;马文才早就馋的滴口水了,怎么会不答应;马俊升也遂了儿子的心愿,再说祝公远说正好给自己冲喜,乃是一片情意;由于聘礼早就下过了,于是双方便翻老黄历择了正月初六这一天给两人完婚。

消息传开之后不久,大年初一的夜里,梁庄的梁山伯便在病榻上吐血成斗,气绝身亡;临死前吩咐家人将自己埋在红罗山书院之外的官道上,他要亲眼看着祝英台这个负心女子嫁入豪门。

四九小书童第二日一早便将消息送到了祝家庄,祝英台的贴身丫鬟银心陪着四九哭了一会儿,便回到祝宅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祝英台;本想小姐定会大哭失声,却未料到祝英台面容平静,对镜贴着花黄,扫着鬓发,毫无表示。

银心是个直性子的丫头,见祝英台毫无表情,当她已经彻底变心,当下冷言冷语道:“银心低贱之人也懂人要念旧情,要记得别人昔年的好处,要记得自己发过的誓言,小姐高贵之人不会还不如银心吧。”

祝英台柳眉倒竖,斥责道:“你怎敢口出犯上言语,我平日待你如姐妹,却不是叫你来没上没下,我的事何须你来操心。”说罢便唤人进来禀明祝公远将银心逐出祝家,念在主仆十几年的份上给了她五吊钱权当今后度日之资。

银心没想到祝英台如此绝情绝义,哭哭啼啼的拿着衣物和钱财离开祝府,大年初二别人还沉浸在新年的气氛中,银心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孤孤单单的无处可去;她自小便入了祝家,跟祝英台从小便在一起生活,情同姐妹一般,却没料到一句话说错触犯了小姐,便召来如此对待,想想也令人寒心。

银心哭了一会,想起四九对她早就有意,于是便一路往梁庄而去,四九本来是梁山伯的书童,但是梁公子已死,想来他也不会在梁家久呆,莫如拿着这点钱置办田亩,今后和四九好生过活才是正理。

那边厢银心哭哭啼啼而去,这边厢祝英台脸色惨白,手扶梳妆台呕出一小口鲜红的血来;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般噼里啪啦往下掉,喃喃道:“银心啊,非是小姐狠心,此番我便要在梁山伯的墓碑上撞死了,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及早离开,也省的到时候我不在人世,你无依无靠受人欺负。”

当下怔怔的发了一会呆,又想到:“那韩大人说有办法让我喝梁兄死后魂魄相依,但必须是要我撞死在他的墓碑上,也不知是真是假;哎!真也罢,假也罢,山伯已去,此生了无生趣,罢了!罢了!”当下擦干眼泪,抹去唇边鲜血,对镜理红颜,铜镜内花容月貌,却是红颜薄命,未老先陨了。

第二五一章 找个鬼来背黑锅

大年初三上午,韩暮备足礼物前去探望马俊升,说起来马俊升还真是福大命大,仅仅三天时间,他便从一个冻得硬梆梆的将死之人恢复的能下地挪动了;这自然归功于家中仆役的悉心照料,亦同样归功于他年轻时候的那段发愤图强的时光。***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那时候,他青春年少,满怀抱负,既学文又习了简单的武技,练就了强壮的身体;当了太守之后他的生活才日渐糜烂,每日里滚在少女丛中旦旦而伐,但是老底子还在,并没有耗尽他的生命力。

韩暮去时是独自一个人前去的,只带了几名亲随捧着礼物,两位夫人他一个也没带;一来怕见面之后言多必失,马俊升吃了这个大亏定会言语试探她们,万一不慎透露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只要被抓住了把柄马俊升绝对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二来,张彤云和苏红菱二女根本就不愿意再见到这色迷迷的父子两,两人被屎尿浇透更是让她们连闻都不愿意闻,洗的再干净也是枉然。

马俊升醒来的当日便听了马文才的女鬼艳艳索命之说,他将信将疑;若是索命的话,为何这几年间也未见艳艳找上门来对付自己,偏偏要挑那天晚上;但若是完全不信倒也不尽然,马文才说的有鼻子有眼,那天夜里他自己也觉得邪门之极,什么人在毫无声息之下便将门锁死,将小厅里边的物事全部移走,还架上了一大盆的屎尿。

若说自己老眼昏花、年老耳背,马俊升打死也不承认的;自己才五十出头,平日里身体从无年老体衰之象,耳朵更是灵敏的隔了两间房子也能听到自家仆役在说自己的坏话,那么静的夜里,悄无声息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完成这些事情,说是人他不信,说是鬼,他倒信了三分。

家人来报,晋国使节大人前来探望大人,马俊升心中一动,此人还敢上门来拜访,若不是心中无鬼,那便是胆大包天侮辱自己的智慧了,当下打定主意,好好的探听探听这小子的底细。

韩暮来到内堂,两人相见一番客套,马俊升一叠声的吩咐人看座上茶,然后略带歉意的道:“本官身体不适,只得卧床接见大人,失礼之极,失礼之极。”

韩暮忙躬身道:“大人身体要紧,你我已是老相识,何必拘泥于礼节呢?只是不知大人生了什么病,那日宴饮之时不还是龙精虎猛么?”

马俊升细细研究他的神色,想看他是否故作不知,但韩暮脸上平静的像套了个面具,丝毫看不出端倪来,只得道:“哎!老了老了,成朽木了,偶感风寒便卧床不起,岁月不饶人啊。三五中文网”

韩暮肚中暗笑,心道:怕不是偶感风寒,是屎尿吃的多了,糊住了脑子了吧。脸上却一片诚挚的道:“原来如此,我还是昨晚听贵军营中人说起,这才知道大人生病了,探望来迟望大人切莫见怪;我这里给大人带来了极为珍贵的药剂,对于风寒之症有极为显著的疗效,大人不妨一试。”

说罢拿出一个锦盒,双手奉上;马俊升命人接过打开,只见里边是一包包黄纸包好的药剂,每包药剂上都附有一张淡绿色小卡片,上写“三八冲剂”另有一行小字在旁:大晋韩氏回春堂出品。

马俊升狐疑的道:“大晋韩氏回春堂?这是谁家的产业?”

韩暮微笑道:“这是鄙人的小小产业,混点闲钱花花,但是这药剂确实极为灵验,我高价请来的制药高人帮我配制而成,大人不妨此刻便冲上一杯,试试疗效。”

马俊升心知韩暮绝不可能在此药剂上动手脚,加上今日仍旧鼻塞头昏,身体不适,于是吩咐人拿上一包前去熬制。

韩暮笑道:“无需煎熬,只需沸水冲泡即可。”说罢亲自起身倒了拿了一只茶杯,冲了一剂药剂端到马俊升面前;马俊升见那药水呈黑褐色,正是中药的正经颜色,热气腾腾中带着扑鼻的药香,绝对是正宗的药物,于是便西里呼噜的就着热.烫喝了下去。

片刻之间,全身汗出如浆,鼻塞之症立马缓解,头上也松快了许多,不由的大赞道:“好东西啊,韩大人送来的是救命药啊,本官万分感谢韩大人的深情厚谊,韩大人有此良方,晋国士民有福了。”

韩暮晒道:“我才不管什么晋国士民,拿钱来我便卖,无钱无药,死了与我何干?这药可不是那么容易便配制出来的,若不是大人待我至诚,我也舍不得,哈哈哈!”说罢大笑起来。

马俊升跟着干笑几声,心中不住的盘算:这小子言语神情中似全不知当日情形,想来是那两位美人儿并未和他说,那夜这小子将黄莺儿和白云儿两人折腾的够呛,又是要听歌,又是要听箫音,却不是登堂入塌,倒也奇怪;但是谁家中有那么两位美人儿却还在乎外边的庸脂俗粉呢?

马俊升不住的转着脑筋,正想出言试探韩暮,却听韩暮开口道:“我有一事想烦请大人解释一二,但大人身在病中,让大人费神劳心,心中甚是不忍,也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马俊升呵呵笑道:“但说无妨,本官还没那么脆弱,暂时还死不了,我知道很多人想要本官的命,但本官还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区区风寒想要了我的性命,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这句话明显带有试探之意,韩暮自然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脸色不变起身道:“那我就明说了,大人可信神鬼之事呢?”

马俊升悚然一惊,道:“韩大人何出此言呢?”

韩暮冷笑一声道:“马大人,在下可是听闻,我住的那幢宅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原本我也不信,但这几日宅中鸡犬不宁,闹得我过年都不安生,所以也由不得我不信,此番前来一是探望大人贵体,二就是想问问大人,这宅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何缠的我家两位夫人胡言乱语,闹得我头昏脑胀。”

马俊升心中惊异道:“有此事么?这可奇了,但不知到底是何情形呢?”

韩暮皱眉道:“年前我便觉得不正常,二十九的下午,我的两位妾室便开始犯迷糊,出门采购年货之时便如丢了魂一般,连价都不问,见什么买什么,一口气花了我三十万钱;三十万钱呐大人,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辛苦钱那。”韩暮满脸肉痛,这一次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马俊升肚中暗道:“辛苦钱!你这是辛苦钱我马俊升三个字倒着念,还不是你贪污受贿盘剥而来。口中却道:“此事我倒有耳闻,只当是令夫人出手豪绰,却未料到是这等原因。”

韩暮满脸激愤之色道:“这还不算,过年这几天我那第二房小妾天天吵着说自己不是我的妾室,而是叫什么艳艳,是太守大人您的妻室,还说……还说……”

马俊升这一下肝胆剧烈,本来半躺着的他猛然坐起身来道:“她还说什么?”

韩暮道:“此事还是不提的好,贱内病中胡言,说出来没得冒犯了大人。”

马俊升急于想知道情形,大声道:“韩大人但说无妨,我和你说实话,我这病便有可能和这件事有极大的关联,你说了便是帮本官的忙。”

韩暮脸上犹豫不定,半晌才脸色转为坚定,叹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莫要在意。”

马俊升急于知晓,忙道:“无妨!还请大人快说。”

“我那小妾迷糊发烧之际言道:她本名艳艳,乃是我们所住的宅院的原来主人,只因得罪太守大人,被太守大人沉了塘;她心中不服气,一股怨气经久不散,便盘据在原来的宅中不愿超生,只想等有朝一日能报仇雪恨,索了……索了太守大人的命去。”韩暮声音低沉,描述之间整个内堂似乎也变得鬼气森森起来。

马俊升一股凉气沿着脊梁骨往上直窜,浑身如坠冰窖;神鬼之事在这个年代十分流行,很多人嘴上说虚无缥缈,但内心里确实深信不疑;神鬼、长生、托梦、誓言这些玩意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四大信仰,没有人敢妄谈此事,当然除了韩暮之外。

韩暮见马俊升的样子,心中大乐:这次来的目的达到了,就是要来混淆你的视听,让你对我们的怀疑全部烟消云散,别人从来都是找人来背黑锅,我韩暮偏偏要找个鬼来背黑锅,这可算是旷古烁今,空前绝后了吧。

“如此说来,此事是真的了?”韩暮出言逼迫马俊升,不让他有思考的空间。

马俊升脑子里一片糊涂,没想到这事还真的是鬼干的,所有的疑问迎刃而解;照韩暮所言此鬼只能呆在那所宅子中,不能出了那所宅子作恶;这便是自己这几年来平平安安的原因了,那晚去那所宅院中偷香窃玉实属自投落网,差点送了父子二人的性命。

而且按照传言中鬼害人的描述来说,鬼魂最喜欢捉弄人,自己那晚差点挺枪爆了亲儿子的菊花,还被淋得满身屎尿,这正是鬼魂的行事作风;加之那晚在悄无声息中便能易物换位,在眼皮底下布置出捉弄人的诸般花样,这不是鬼魂又是什么?

当下心中信了九成,但他不动声色,忽然掀被而起,急匆匆穿戴衣衫;周围服侍之人大惊忙上前伺候,韩暮也猜不透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只听马俊升道:“来人,备轿!叫上吴参将,和他们请的那位黄道士,我们去那宅院会会那女鬼去。”

韩暮见他神色,知道他定是心中还有疑惑,所以趁着日光耀眼前去求证;马俊升打得正是这个主意,他心中还有一点疑问,这一个疑问只需证实,他便完全相信,是艳艳那贱人的女鬼在作祟了。

第二五二章 有福之人不用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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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宅中的一切皆已经整理干净,韩暮又早就和张彤云苏红菱编了一套说辞,所以他倒不担心马俊升前去会有什么大的纰漏;众人浩浩荡荡来到那座宅院的后门处,吴天德一声号令,百余名士兵将宅院团团围住,这才带着三十名士兵抬着香案、黄纸、白烛、糯米等作法之物进入院中。

故地重游,马俊升心头还是有些胆寒,虽然冬阳在头顶上明晃晃的照着,周围也全是自己的人,但这院子里荒草丛生,枯树遍地,在心理作用下处处透出一股破败和鬼气。

众人也被这院中的景象所感染,都不出声;这园子自几年前艳艳和那几名奸夫死后便再没住过人,韩暮来时也只是简单的打扫了一番,换了新的家具和被褥而已,这院中倒也没有刻意的收拾一番;毕竟韩暮一行也只是小住几日,便要离开汝阳往西北的长安城去。

马俊升振奋精神,径自走向那座当晚让他吃尽苦头的小厅,他一使眼色,众人一拥而入;但见厅中一切如旧,里边的家具和物品上都擦洗如新,连地面上也是一尘不染,内堂中锦被、火炉、茶盅、铜镜都是焕然一新。

马俊升歪着头细想,当日明明自己进入此厅中,还和儿子马文才上了床榻,却为何毫无痕迹,当日那菱儿美人说了回来之后便打扫整理这间屋子,扫榻以待,看来那菱儿确实是打扫了一番,否则以这间小厅数年无人居住,早就灰尘落满厚厚一层了,哪有今日这般干净;然而自己来时却为何自己来时未见其人,此事当真令人费解。

想到这里,马俊升转头对跟在一旁的韩暮道:“韩大人,本官想见见令夫人苏氏,单独问些事情,不知道可以么?”

韩暮见他脸色不善,心知他起了疑心,当下笑道:“当然可以,只是贱内这几日受到的折磨不小,形容枯槁,言语中也犯糊涂,怕得罪了太守大人。”

马俊升道:“无妨,我只需单独问她几句话而已。”

韩暮点头称是,叫人请了苏红菱前来,那苏红菱一袭白衣,脸色憔悴不堪,蓬头散发似乎连梳洗都没有梳洗,两只眼睛周围仿佛套了个大大的黑圈,看上去和当日《迎风楼》上的美艳女子判若两人;马俊升暗自心惊,难怪韩暮今日要谈及此事,看来这几日宅中定是不得安宁,看着苏红菱的样子,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女子一旦不修边幅起来,便成了这幅摸样,自己当日还跟在他身边如蜜蜂绕花一般,想采采她的蜜.汁,当真瞎了眼了。

当下脸色一派正经,将苏红菱叫到一角,独自盘问起来。

“韩夫人,可认识老夫么?”马俊升见她神情有些恍惚,故有此一问。

苏红菱嘴唇干裂,两眼朦胧欲睡道:“怎么不认识您呢,您是太守大人啊。”

马俊升松了口气,看来苏红菱神智正常,于是组织着措词,小心翼翼的问道:“韩夫人可记得那晚之约呢?为何不见你来呢?”

苏红菱紧咬嘴唇,忽然双目泛红道:“大人真是贵人口气大,大人自己有约不至,却怪奴家不来赴约,害的奴家在小厅中苦候多时,后来我家官人早早就回到家中,在后院找到我之后严加盘问,差点没把奴家打死,我没来怪你,你反倒来怪我?”

马俊升惊讶的睁大眼睛道:“那夜你在厅中?可是那座小厅?”说罢朝那小厅一指。

“不是那座还有哪座?”辛苦我和彤儿两个忙活半天,才打扫干净;又不敢叫人帮忙,你们男人难道都是如此?当日肯定又去哪位夫人的温柔乡里打滚去了,却让我们苦等。35zww.com”苏红菱若还是美艳动人的话,这番话一说出来,马俊升估计就要色心沸腾了,但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个病痨鬼,再说这番娇嗔之语简直让马俊升快要作呕。

马俊升强自忍住厌恶,柔声道:“既然你我错过机缘,那便是无缘了,我想再问一次,当晚你确确实实是进了那小厅么?”

苏红菱打了个啊欠道:“你要我说几遍才行;太守大人没事却来消遣奴家,我这几日夜间天天做噩梦,只有白天才能好好睡一觉,太守大人若无他事,奴家告退了。”说罢福了一福便要离去。

马俊升心中一动,忙道:“韩夫人慢走,可否告知老夫,你做的都是什么噩梦呢?”

苏红菱顿了顿道:“还是不说的好,我家官人严令奴家不准胡说,我若说出来,怕是你们一走奴家又要挨一顿暴打了。”

马俊升急切的道:“老夫很想知道,夫人就说给老夫听听吧,此事你知我知,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苏红菱哂笑道:“没人知道?起码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奴家可不敢妄语无人知道。”

马俊升沉默了一会忽道:“夫人所做的梦可是一个叫艳艳的女鬼缠着你,又说是老夫的姬妾,死于老夫之手,要来索命报复呢?”

苏红菱脸色惊讶不已,忽然转身便逃了开去,马俊升再没叫她留步,从他的表情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韩暮所言正是实情;他一言不发直奔通往内堂的那道前门,那道门就在原处,和他记忆中的位置丝毫不差;当晚他死活找不到这道门,但此刻这道门看起来毫无异状,周围有没有被砌起来又拆开的迹象,种种现象让马俊升百思不得其解。

参将吴天德凑近他身边低声问道:“大人可发现了什么?”

马俊升摇摇头道:“我想不通,这事蹊跷古怪。”当下将事情的疑点对吴天德说了一遍

吴天德武官出身,打仗杀人他在行,碰到这种事他自然是个弱智,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忽然吴天德灵机一动,指了指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的道士黄天师道:“何不问问他?方士对于这些事情应该有所了解吧。”

马俊升一拍额头道:“我倒把他给忘了。”于是派人将那黄天师唤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那道士,当然隐去了自己来此地偷香窃玉,以及枪挑亲儿子菊花的情节,只说来此拜访晋朝使节,结果着了道儿。

那黄天师眯着小眼思量半天,忽然念了声“无量天尊。”然后便微微点头,不置一词了。

众人都期待的看了半天,没想到这家伙神神叨叨的玩深沉,吴天德陪笑道:“天师可有话说?太守大人可等着回话呢。”

黄天师捻着稀疏的山羊胡子眨巴着眼道:“天机不可泄露。”众人面面相觑,吴天德顿时便火了,刚要上去封住他衣领,给他来个封眼锤,却被马俊升拉住。

马俊升官场上打滚了大半辈子的人,何等精明,立时吩咐赏钱一吊,一吊钱入袋,那黄天师才摇头晃脑侃侃而谈起来。

“这世上神鬼纵横,天地间无处不在,据贫道来看,这里确实是鬼宅。”

众人悚然而惊,韩暮问道:“何处可看出来呢?”

那黄天师鄙夷的看了韩暮一眼道:“此处破败荒芜,又是宅院,正是鬼愿意待的地方,诸位有没有感觉到,此时已经正午,这院中的阳光却无一丝热气,相反却阴风嗖嗖,是何缘故呢?”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众人顿觉全部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堆,但听那道士续道:“所谓神有神技鬼有鬼术,神仙小道不便多言,对于鬼怪贫道多年捉鬼,自然了解它们的脾性,其实大部分鬼是善鬼,它们只是喜欢捉弄人,寻开心,却从不害人,这一类的鬼也是道行最浅的小鬼。”

众人见他说得有板有眼,均侧耳细听他继续说下去,那道士见众人被自己吸引,心中得意干笑两声续道:“除非是冤死、暴毙、凶杀、以及心愿未了之人,死后方才化作厉鬼,他们或急于复仇,或急于超生,故而做出害人之事。”

众人听他如此一说,均想:这艳艳姑娘可以说是被凶杀之鬼了,难怪会来害人。

马俊升问道:“鬼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这世间的活人岂不是动辄便被害死,世间哪来太平呢?”

黄天师呵呵一笑道:“鬼其实并无本事,即便是厉鬼杀人,也不是直接现形扑咬,先前贫道说过,鬼有鬼术;一般而言鬼只会引导活人赴死,被鬼害死之人十之八九是死于自己之手;吊死者乃是吊死鬼不断侵扰他的想法,教唆他将头颈深入圈套,然则双脚一蹬,垫脚之物脱落之后方才醒悟,但已经悔之晚矣,此之谓‘教唆术’”

韩暮听得津津有味,这家伙虽大言不惭,但话语有条有理,倒是个口才出众之人,若在后世也许是个政客的料子。

那道士续道:“还有便是鬼可借活人阳气下降之时附于人身,让此人胡言乱语精神错乱,若不及时驱除则茶饭不思,四处游走,终至于饥寒冻饿而死、抑或是失足坠落而死、又可能是终日浑浑噩噩乃至混乱而死,这类人一般都为女子,女子阴气重故而鬼附之术易行,此之谓‘附身术’”

众人大开眼界,吴天德叹道:“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如此一来,我等真的要惶惶度日了。”

那道士嘿嘿一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和举办夜鬼敲门,只需行得正站得直便可刚正不阿,阳气旺盛,那个鬼敢找上门来?阳气可令鬼怪灰飞烟灭,鬼聪明伶俐,他们只会选择那些心中有鬼,而且阴气颇重的人来纠缠。再者说鬼魂一般只呆在自己死去的地方或者是生前长住,或挂念之人的身边,寻常无干之人它也不来惹你。”

马俊升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当下哼了一声道:“道长何须多言其他,本官问的是那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地絮絮叨叨说这些没头脑的话,可是消遣本官么?”

那道士一惊,察觉自己说的溜嘴儿了,忙陪笑道:“岂敢岂敢,贫道只是就事论事,也罢!这些事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贫道还是说说这‘鬼障’之术吧,照大人那晚的情形来看,是中了鬼障之术了。”

马俊升皱眉道:“鬼障术?何解?”

黄天师摇晃着脑袋道:“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此术施于人身可令人神智迷魂,民间所传之鬼打墙便是其中的一种,叫人原地转圈走不出那片范围;而大人所言的情形则是拥有鬼障术的高级鬼术之厉鬼才能释放,生造出一片与现实相同的幻境,教人在其中处处碰壁,最后凄惨而死;照贫道所看,大人那夜便是进入这幻境中,最后逃出无门,因为这幻境中根本无门而出,万幸的是,此鬼道行不够,未能将幻境维持长久,否则大人万不能逃过此劫;哎!道行未成便出来施术,落得功败垂成,甚憾啊。”

那道士再一次说得嘴巴跑了火车,连甚憾都说出来了,一出口方惊觉不妥,忙捂着嘴巴,小眼睛叽里咕噜的乱看太守爷的反应。

好在众人都沉浸在他关于鬼障术的描绘中,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这才松了口气,捋起他那稀疏的山羊胡子来。

韩暮差点就要抱住他亲一口了,本来自己还有很多破绽之处容易招人怀疑,但这黄天师仿佛是他请来的托儿一般,一席话将所有的破绽全部弥补,所有的疑点在这鬼障术的解释下迎刃而解,韩暮肚里乐的抽筋,看来倒要找机会送这道人点钱银,表示表示了。

马俊升心头起伏,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在那晚处处碰壁,在厉鬼创造的幻境中,哪里的一切都随着鬼的意愿而改变,自然自己要找不到前门,而且身上淋上屎尿了,这样想来那韩夫人进入的是真实的厅中打扫等候,而自己和儿子则被厉鬼牵引进入的是幻境之中,所以自然见不到人了。

马俊升想通此节后,心情大为沉重,既然不是人为而是艳艳的鬼魂作祟,这件事就难办了;于是和颜悦色的对黄天师道:“仙长可有办法收了这妖孽呢?留着这妖孽在此迟早害人性命,道长仙法无边,料想定有办法。”

那道士瞬间由贫道升级为仙长,不由得洋洋自得道:“办法自然有,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一边的一位郡丞甚为机灵,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奉送上大钱一吊,那黄仙长方道:“本来此鬼施法之后甚为衰弱,正是捉拿的好时机,但今日我等前来恐怕已经惊扰了她,鬼甚是机灵,此刻已经逃之夭夭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的踪迹,捉拿她是别想了。”

吴天德一听便冲上前封住他的领口,砂钵大的拳头便举起来照他脸上便揍;那黄道士忙叫道:“住手住手,办法还是有的。”

吴天德气哼哼的将他往地上一顿道:“你若再胡乱消遣我等,老子打断你狗腿。”

那道士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揉着痛的要裂开的臀.瓣,心中暗骂道:小道诅咒你被恶鬼进宅;口中却道:“岂敢岂敢,我自然有办法。”

马俊升假意训斥吴天德道:“休得对仙长无礼,仙长莫怪我对下属管教不严,还请赐予高招。”

黄道长偷看了一眼吴天德的脸色,见他脸上怒气未消,心中害怕,忙道:“却鬼之法有二,一者捉拿,二者超度,既然现在抓不到她,可找到她的尸首做场法事超度亡魂,同时可在此宅中办喜事冲喜,令宅中阳气旺盛,从此此鬼便无处栖身,只得投胎轮回去了。”

马俊升一听,心中大喜,这两件事均好办,艳艳的尸首装在袋中沉入河里,肯定能打捞得到;而这冲喜之事年初一便和祝公远商定了初六婚期,真乃天意啊!实在不行为了保证冲喜的效果,自己可以再纳一房小妾也无妨,无非就是图个喜气而已。

想到这里,哈哈大笑道:“此法易行,再赏仙长一吊钱,超度之事还请道长费心,其他的事老夫来安排,这次定教这厉鬼堕入轮回。”

马俊升转身向韩暮告罪叨扰,带着众人陆续离去;韩暮见众人走净,长出一口气,这件事终于结束了,此事在后来这位道长的无意间的帮助下圆满解决,自己等人也出了口心中恶气,那太守父子虽然康复过来,但是那一夜全身屎尿,冻得硬梆梆的,最少要损五年寿命,韩暮这方法堪称杀人于无形。

至于那父子相奸之事,待回到大晋定会大肆宣扬,此事一出定然再减那马俊升三年寿命,韩暮对此毫无心理负担,这便是妄想淫.人妻女的下场,两个字:活该!

在汝阳城中便只剩下一事未了,那便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事情,韩暮决定下午亲自去梁庄一趟,将这件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此事一了,便要即刻动身;由于恰逢年假,在这里已经耽搁的太久,韩暮一心挂两头,着实的有些焦急。

第二五三章 化蝶(一)

韩暮回到内堂,刚到门口,便听到苏红菱和张彤云的说话声;

苏红菱正在卸妆,脸上为了突出黑色的眼圈,扑了大量的白色粉底,眼圈上的深色彩粉将铜盆中的水洗的一片污浊;一边的张彤云便帮她添加着热水,边赞道:“菱儿可真是文武双全,没想到除了武技出色之外,连演戏也演的这么好,难怪韩暮走到哪儿都带着你,这么一个可人儿,我见犹怜,谁不喜欢。三五中文网

苏红菱气恼的将头上的乱发挽起梳理着,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不顾形象,蓬头垢面的去见人,又闻张彤云的揶揄之语,没好气的道:“张大才女也不简单啊,我文武双全。张大才女可就是才艺双绝了,既能提笔画画,又能把我打扮的跟个黄脸婆一样,而且……而且……还有一样功夫也水平渐长。”

张彤云问道:“什么功夫?”

苏红菱挽起边用干软的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渍,边轻轻笑道:“韩郎不是老是夸你,品箫品的比我好么?张大才女聪明伶俐,我原以为只是才艺方面,却没想到床第之间的乐事也学的如此之快,不错,不错!”

张彤云羞得满脸通红,大啐着伸手来拧苏红菱的粉脸,两女在里边闹个不休。

韩暮听得大乐,没想到苏红菱平日不太言语,关键时刻出言犀利,把个张彤云都臊的哑口无言;听里边闹得正欢,忙咳嗽一声钻了进去;两女见韩暮到来,都悻悻的住了手。

屋内炭火正旺,两女穿的都不多,一番折腾之下,两人鬓发歪斜脸色娇红,衣衫翻卷着露出雪白的半个胸肌,看的韩暮心头大跳;两女见他神色,生怕惹了这位小霸王,大白天的他若发起狂来要办事,那可羞死人了,当下赶紧将衣衫整理好,穿戴整齐起来。35zww.com

韩暮定定神,知道白日宣.淫颇为不妥,下午还有要事要办,于是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儿女听;张彤云沉吟道:“是该去了,今日是大年初三,按照中原习俗,一般死去之人在家中停放三日接受吊唁之后,明日上午便要下葬了,不知道梁山伯安排的怎么样。”

韩暮道:“我就是不放心才这样,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别搞得最后时刻功亏一篑,可就不好了,我前日派人去梁庄协助梁山伯做好准备之事的亲卫回来后,说的倒是丝毫不差,但是我总是放不下心来。”

苏红菱道:“那么下午我们陪你去一趟就是,这一次也是救人性命,成就姻缘,也是积德行善之举呢。”

韩暮点头道:“我自己去就好,人多目标大,泄露了消息反倒不好,吃过午饭后小彤彤帮我准备一套寻常书生的衣衫,我穿了冒充梁山伯的同窗好友前去吊唁,顺便细细安排一下。”

张彤云撅着嘴道:“那我们呢?你又不带我们去。”

韩暮搂住她的细腰道:“我可是看你的面子才救他们的,你跟着去我不反对,但若是事情没办好,泄露了消息,到时候你别怨我。”

苏红菱咯咯笑道:“那日可是下了身子品箫,郎君一高兴才答应的,万一又弄砸了,岂不是‘半管箫声赋予清风’了么?”

张彤云再次抓狂,这一次韩暮也帮着张彤云抓住苏红菱,促狭的扒开她的下裳,让张彤云在她那满月一般雪白的臀上拍了几巴掌,这才罢休。

午饭后稍事小憩,韩暮换上青衫一袭,外边罩着淡青色文士大氅,头戴方巾悄悄的溜出门去;到了街上重金租了一辆马车便赶往梁庄;梁庄距汝阳城十余里,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村口;韩暮打发那马车车夫在村口等候自己,便下了车,拿了一副香烛纸钱,走进村内。

只见村里的庄户人家,个个门前挂着红布,门口的地上还用白粉泥撒成古怪的符号,想来定是辟邪驱鬼之意;行不几步,正欲寻人问路之际,一位老丈正拉着一头牛出村,冬季之时并无田可耕,想来是去帮牛饮水。

韩暮上前询问道:“敢问老丈,这里有一家叫梁山伯的,住在何处?”

那老丈听闻诧异道:“梁山伯?山伯已经过世三日了,你寻他也寻不着了。”

韩暮扬了扬手中香烛黄纸脸上无比的哀伤,低声道:“在下和山伯兄是同窗好友,得知他死讯便是来吊唁的。”

“哦哦!原来如此,哎!山伯是个好娃儿啊,只可惜脑筋转不过弯来,为了祝家庄祝小姐便伤心而死,实在可惜呀;山伯平日可是对我老丈颇为尊敬,他这一去我倒是颇为伤心。”说着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哀伤的神色,眼眶里也溢满浑浊的老泪。

韩暮心道:梁山伯看来平日颇有人缘。但见那老丈落泪,也陪着叹了几声气道:“但不知他家在何处呢?”

那老丈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老记性,刚在这絮絮叨叨,倒耽误了小公子的吊唁大事,我带你去,他住在村子最南头,门前一棵大槐树便是。”

韩暮忙道:“你这一说我就知道了,不必劳烦老丈了,我这就去见他最后一面。”说罢伸手掏出十几文钱交予老丈道:“多谢老丈了,这点钱拿去给家里添几件棉衣吧。”

那老丈执意不收,道:“些许小事怎好收人钱财,再说你是山伯的同窗好友,我老汉要是收了你这钱,没得叫庄子里的人骂死。”

韩暮见他执意不收,只得作罢;心中颇为感慨:还是庄户人家敦厚实在,若是在城里,找个小混混问个路笃定要伸手讨钱,若是不给的话,他会指错方向,叫你腿肚子跑的转筋也找不到地方;便是自己来的二十一世纪,这样的事也是层出不穷。

韩暮拜别老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南而来,穿过几条巷弄,隐隐便听到有哭声阵阵而来,韩暮忙疾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到了梁庄的最南边的边缘了;哭声从左首传来,韩暮扭头一看,几间房子孤零零矗立在一块空地上,前后无着落,只有一颗高大的槐树举着光秃秃的树枝丫杈立在那里;这便是梁山伯的家了。

韩暮走上前去,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这是三间两进青石建起的房子,看起来比庄内其他人家的土坯房舍要高大气派的多,看来梁家亦是小富之家,这倒也不难猜出,能够请得起书童,供得起儿子读书的家庭,必然不会是做仆役或佃户。

大门廊上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一眼可以望见门内厅堂上挂着丧帐,摆着一副棺木;棺木的尽头两只鸡蛋上戳着两根筷子放在碗中;几碗菜肴和一只退了毛的生鸡摆在棺木前面的小几上,小几下边一个火盆里正燃着纸钱,一名白发女子正不断的望火盆里丢纸钱,一边哀哀的哭泣。

韩暮心中大乐,这小子安排的倒是有模有样,一丝不差;韩暮眼珠转了转,忽然大放悲声冲了进去,嘴里干嚎着道:“山伯兄!你怎么就去了啊,我陈铨来看你来了,我滴个天呐!……”

第二五四章 化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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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一边哭泣的白发女子惊讶的看着他,一个男子忽然呼天抢地的痛哭,实在是少见;这个年代男子表达悲伤的方式极为含蓄,要么长歌当哭,要么挥毫泼墨发泄情绪,即便是乡下的泥腿子不会这些文雅的玩意儿,也只是泪盈眼眶,掬泪叹息,抑或是摇头大叹:呜呼!呜呼!

似韩暮这等呼天抢地大叫大嚷的极为罕见,两边厢房中的人听到外边有人大嚎,都涌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这其中就有腰缠白布的四九和头戴白纱的银心,这二人本拟将山伯丧事忙完便双双辞工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日子。www.65txt.com

四九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位正嚎啕大哭的公子便是那日在红罗山书院遇见的那位少年,韩暮眼角撇动间也看到了四九,但他没有上前相认,只是老老实实的将手头的戏份做到足处。

“山伯兄!你我同窗三载,曾相约共游天下,为何就这么去了啊!你食言而肥,忘记了曾答应我‘苟富贵,莫相忘’的誓言了么?今年三月可就是会试了呀,你不是说要和小弟共谋富贵兼济天下么?”韩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周围众人虽不明他的身份,但听他说起和梁山伯旧日的时光,不由的悲从中来,一个个跟着落泪,那白发女子更是‘儿呀!儿呀’的哭个不休。

韩暮暗想,这白发女子恐怕是梁山伯的母亲了,悲伤之情是真的,但哭的这么没水平,这么没创意实在是贻笑大方了;当下决定给她上一课,教教她如何哭泣。

“山伯兄!记得当年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那一日我们坐在南塘边,不知不觉中我们睡着了,你说你梦里看见花落知多少,这些难道你都忘了么?”

“山伯兄!那一日听说你要走,我正在帮师母扫阁楼,你挥了挥衣袖,一句话也没有留;今日你我阴阳相隔,再无说话的机会,你好狠的心呐。”

“山伯兄!你为情所困,却不念你我之间兄弟之情,妄称情种!你为爱所迷,却不念家中老母拳拳慈爱之心,撒手人寰;你虽登了极乐,却教活人情何以堪,你是个自私的人!”

“山伯兄!……”

“……”

韩暮一番如泣如诉的哭声,在场众人除了越来越悲戚之外,也越来越惊讶;此人到底是何人,和山伯感情如此深厚,却为何从未听山伯说起过;但此时非是追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见这人悲伤过度,生怕他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在韩暮哭诉的间隙,两名劝婆(丧事专门雇来劝解的老妇人)上前劝解道。www.65txt.com

“这位小哥,切莫太过伤心,人已去了,还请小哥节哀,莫伤了身子。”

韩暮避过那两双伸过来搀扶的手,哭声说停就停,自己抹泪站起身道:“哪位是山伯兄的母亲?”

那白发缟素女子福了一福道:“老身便是!敢问公子高姓大名,能来吊唁我儿山伯,老身不甚感激。”

韩暮上前施礼道:“老夫人,小侄失礼啊,原本就该早来探望夫人,但俗事缠身,加之身子又懒,便一直耽搁下来,却未想到在这种情形下拜见夫人,甚悲呀!”

那夫人眼泪扑簌簌流下,泣道:“有这份心意便是了,劳烦公子大老远前来,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处啊。”

韩暮道:“小侄姓陈单名一个铨字,乃是汝阳城人氏,和山伯兄同窗共读三载有余,情同手足。”

那妇人道:“原来如此,陈公子请进内厅看茶,稍事休息一番。”又转头对四九道:“四九,招呼这位公子进内厅看茶,老身洗把脸便来。”

四九答应一声,领着韩暮穿过灵堂往内室走去;韩暮经过丧帐后的棺木时,特意磨蹭着看了一看,只见那棺木果真是按照自己的吩咐用硬木制成,宽厚敦实,想来分量不轻;在偷眼看看棺盖,并未用铆钉卯上,心中明白了大半,于是不动声色的往内厅走去。

四九端上茶盏,伺候韩暮喝茶,满腹疑惑的站在下首,偷偷的看着韩暮;韩暮嚎了半天也确实有些口渴了,端起茶盅将热茶一口一口的喝光,茶叶虽一般,但是喝起来香润可口;在喝茶的当儿,韩暮暗暗思量,那梁山伯不知身在何处,棺木中笃定没有了,定是半夜偷偷钻出来躲到某个地方,现在要找寻他恐怕颇为不易。

但韩暮知道他定未躲远,一定在这梁宅某处,这是韩暮吩咐的,从梁山伯ide内心来说,他也不愿意看到母亲为自己伤心过度,他定然要暗中观察,一旦母亲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他自然就会现身安抚。

想通了此节,韩暮心中有底,他自有办法找出他来,于是他对站在下首的四九道:“这位小兄弟,我适才做了个决定,今夜我要留在你家替山伯兄守夜,你替我将村口的马车打发回去,叫他明日上午来接我。”

说罢伸手从包裹中掏出两百钱来道:“车资你可付给他,剩下的当赏你了。”

四九摆手道:“车资十几文了不得了,我哪能要你这么多?”

韩暮笑道:“叫你拿着就拿着,你家公子和我一见如故,刚才我只是做戏给大家看,你也知道那日我答应梁公子帮他治好心病,但此事未成,我心中愧疚,这些钱就当是赏给你的,你也不白拿,稍后回来我还有话说。”

四九欢天喜地的接钱去了,不一会儿,脚步声响,梁母洗干净脸上的泪痕,补了素妆迈步进来;韩暮忙起身施礼,梁母勉强笑道:“陈公子,乡下地方,茶水简陋,怠慢您了。”

韩暮忙道:“哪里哪里!挺好的,我有一件事想问问夫人,但恐怕有所冒犯。”

梁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轻轻道:“陈公子请问便是,你和我儿情同兄弟,不必拘礼。”

韩暮见梁母落落大方,倒是个端庄贤惠之人,心道:“梁山伯才华出众,人品端方,恐怕和梁母的教导分不开,但梁山伯性格柔弱,动情之后不堪绝情之举,却又是因为自小无父之故了,跟着母亲一起长大的孩子,自然缺少了男子的那股气概;可见母亲对于儿女的影响又多么重要。”

当下组织了一下措辞,慢慢的道:“夫人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山伯一去,身边再无可以依靠之人了,生老病死无人照料,小侄甚是心忧。”

梁母凄然一笑道:“我含辛茹苦将山伯养大,他父亲去世太早,故而少了些教养,才会有此一劫;我儿已经逝去,老身生无可恋,今后打算遣散仆从,变卖家产,在我儿墓旁结庐而居,陪伴他终生便是;我儿孤零零一人在山野,我如何……如何放得下心来。”说到此处,眼泪再次流出,说不尽的哀伤寂寥。

韩暮看的暗暗心惊,自己设计这件事的时候,疏漏了这一节,叫梁山伯假死,不可告诉任何人;但此刻看来却是有不妥之处,当下心中念头急转,想思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梁母见韩暮沉吟不语,问道:“陈公子问这些可有什么话要说呢?”

韩暮闷了半晌下定决心,于是道:“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果是这样,你和山伯兄若有相见的那一天,你还会这么做么?”

梁母诧异的道:“还有相见之日?”忽然惨然一笑道:“公子是说我和山伯在阴间相见吧?”

韩暮正色道:“非也!乃是阳间重逢,共享天伦之乐。”

梁母惊讶的张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道:“你这少年,我儿去世,老身已经了无生趣,悲伤不已,你却来拿此事消遣老身。”

但此人是山伯好友,也不好出言斥责,脸色顿时冷淡的几分。

韩暮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只道:“我知道夫人心中疑窦重重,今夜我想留在贵宅替山伯兄守夜,三更之前此事我给您个交待,但请夫人切莫声张,若夫人一旦声张出去,恐怕今后就真的和山伯阴阳相隔了。”

梁母听的满头雾水,见韩暮说的郑重,家中有四九在,留他过一夜倒也无妨,于是咬牙道:“那便屈尊公子在寒舍住下了,你的话我只当没听到。”说罢转身出厅,心中想道:且看你搞什么鬼!

冬日的天黑的很快,很快便到了掌灯时分,韩暮在四九的陪同下草草用了晚餐,便来到灵堂守夜;那梁夫人来劝了几次言道:由韩暮辛苦守夜,于清理不合。

但韩暮坚持己见,只是叫众人速速去休息,明日就要出殡,要早起准备,众人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去;韩暮只是偷偷告诉梁母先回房歇息,但不要睡下,三更前有要事找她。

老夫人满腹狐疑的进房去了,留下韩暮一人在灵堂枯坐,韩暮坐在椅子上,看那棺木前烛火摇摆,虽明知是假,倒也生出一股凄凉之意。

一更时分,韩暮悄悄来到后堂厨房处,用绳索做了个机关拦在厨房门口,又悄悄的回到灵堂中坐等梁山伯上勾;但听门外夜风呼呼打着唿哨,光听上去便有丝丝的寒气入骨;梁山伯一介书生,又有病在身,这几夜餐风露宿倒是难为他了。

韩暮促狭的想:这样的苦都能受,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啊!

第二五五章 化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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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极其缓慢,仿佛凝滞的油脂一般在慢慢的蠕动,韩暮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灯花一闪一闪,偶尔爆出火星来,发出‘噼啪’一声轻微的声响;蛰伏的硕鼠也乘着机会溜出来,悉悉索索的在墙角窜动,瞪着黑黑的小眼睛鼻尖抽动着寻找食物;韩暮伸手拿了一块棺木前面的干肉,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起小老鼠来。

二更时分,期待已久的声响终于出现了;后面厨房里发出‘哐啷’一声脆响!正是韩暮设下的绳索机关所连接的铜盆的声音,有人触动了那道机关;只一闪间,屋内便不见了韩暮的身影,他像一缕轻烟一般瞬间已经穿过院子来到厨房门口。

凭着超人的目力,他看见一个黑影正呆呆的站在厨房门口,看见有人来了,那黑影转身便跑,韩暮跨步上前一把抓住那黑影的衣服,低声道:“梁山伯,是我!”

那黑影全身一抖,停下身子转过脸来;借着淡淡的新月的弱光,韩暮看到此人正是梁山伯;梁山伯也看清了韩暮的样子刚要说话,韩暮忽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把把他拉到墙角躲起来,紧接着只听脚步声响,四九披着衣衫打着啊欠提着一盏灯笼从偏房走出来,口中含糊不清的问道:“谁呀!是谁?”

韩暮示意梁山伯躲好身子,自己从黑暗中走出来,笑道:“四九小兄弟,是我,我口渴,想道厨房烧点开水喝,没想到撞翻了铜盆,倒把你吵醒了。”

四九见是韩暮,便道:“原来是陈公子,这倒是小的的错,忘记给您烧壶开水泡茶了,我这就给您烧去。”

韩暮忙摆手道:“我刚才灌了一壶凉水,现在已经不渴了,你去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四九点着头弯腰施礼道:“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公子受累还伺候不周,我那房中还有壶开水,我给您拿来。”

韩暮不愿和他过多纠缠,便道:“你送到灵堂吧,我小解之后自会泡茶。”

四九答应着去了,过不多时便拎着一壶开水送到灵堂里,之后便回屋睡下;韩暮见动静稍定,便来到梁山伯的藏身之处,两人推了后门远远走到四下里都没有人家的几堆草垛间,这才站定说话。

梁山伯抱拳施礼道:“韩大人,这次劳烦您费心了,初六之事您可有把握么?”

韩暮笑道:“没有把握我巴巴的跑这么远来你家中熬夜受冻干嘛?我吃饱了撑得么。”

梁山伯心中感激,自然百般的说这感谢话儿,韩暮制止住他道:“你别玩这些虚的,此事一了,你必须要和我同去大晋,帮我开办书院;我治下有座城池,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培养读书人的书院,你去了就是院长。www.65txt.com”

梁山伯正色道:“韩大人,我既然同意了你的计策,以后自然是听你的号令,这一点你放心;我只是担心我娘,怕她受不了打击想不开。”

韩暮道:“我今晚等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今天我和令堂谈及此事,她似乎有卖掉家产,遣散仆从,在你坟头结庐而居的意思,如此一来岂不是苦了她么?”

梁山伯喃喃念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娘对我是一片真心,这叫我如何是好。”

韩暮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且莫急,我今日和令堂初次接触,但感觉她是个知礼节识大体的人,此事为了两全其美,我打算带你去见她,将事情和盘托出;这样也好让她安心的过日子,我向你保证,最多五年,我便可教你和你娘团聚,你看如何?”

梁山伯踌躇道:“好是好,我怕的就是我娘不肯放我离去,如果她不放我走,咱们这番安排便付之流水了。”

韩暮负手遥望黑黝黝的山野,轻轻道:“有些事你会陷入两难境地,顾此则失彼,但是换一种思路,却有可能二者兼得;我且问你,若是在一处激流中,你的娘亲和祝小姐同时落水,你该救谁?”

梁山伯默然半天道:“这个……这个……我实在不好回答。”

韩暮呵呵轻笑道:“答案就是,两个都救。”

梁山伯感觉思路豁然一畅,面前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他十分意外,但是却又颇有道理,无形中让他的思想向前跨越了一步,他终于明白韩暮的良苦用心了,当下拱手道:“谢谢韩大人的指点,我觉得我梁山伯以前一直生活在迷雾中,您的一席话真教我大开眼界,事在人为,若连我娘亲这边都说不妥,还奢谈什么两全其美。”

韩暮看着他的眼睛,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四个字:孺子可教。滚到嘴边了却又变成了:“正该如此!”

梁山伯忽然道:“大人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的呢?”

韩暮呵呵笑道:“你难道是铁打的么?不用吃饭么?我料定你必然深夜回家偷食,所以便设了个机关在厨房。”

梁山伯凝视韩暮半晌,叹口气道:“在下服了,大人不亏是少年英才,文武双全,智慧超群。”

韩暮道:“得啦,别拍了,雕虫小技而已。咱们快办正事,夜很深了。”

两人偷偷进了屋子,韩暮先进屋内探探情况,屋内寂静无声,除了梁夫人那处卧房内还有灯光外,其他人都睡得很熟;韩暮招手叫梁山伯进来,为防万一,梁山伯以袖遮面匆匆穿过灵堂,两人来到内堂梁夫人的房门外。

韩暮不便敲门,示意梁山伯敲门,梁山伯轻轻在门上扣了几下,里边隔了一会传来梁夫人的声音道:“是谁?”

梁山伯轻轻道:“母亲,是山伯回来了。”

韩暮听得大皱眉头,这句话搞得便像鬼魂返家一般,稍微胆小一点的人定然吓得大叫,别说是开门了。

但是韩暮的担心完全多余,只听里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哗啦一声门被打开,梁夫人脸色苍白站在门口,眼前之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呀,梁夫人不管不顾一把抱住梁山伯,死死的搂住他,好像生怕他要飞了似地。

韩暮轻声道:“进去说话,被人撞见事情就说不清了。”

梁山伯忙搂着母亲跨进屋内,韩暮闪身跟进,左右看了一眼,将门关上栓紧;梁夫人呜咽连声,伸手在梁山伯的身上脸上乱摸,口中道:“儿啊,在下边可受苦了,阴曹地府里小鬼可为难你了,我烧的那些书卷和纸钱可都收到了?”

梁山伯哭笑不得,伸手按在梁夫人的双肩上,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随后一撩衣摆‘噗通’跪倒在梁夫人面前道:“孩儿不孝!惹得母亲担忧了,孩儿并未离世,还好好的活着呢。”

梁夫人惊得张大嘴巴,伸手在梁山伯的身上脸上又摸摸捏捏,又拿过灯盏在眼前晃动,查看着地上的影子,嘴里喃喃道:“身上有热气,地上有影儿,确实是人不是鬼。”说罢再次将梁山伯搂进怀里大哭起来:“祖上积德了,我儿未死,好好的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韩暮见这么下去不是个了局,于是咳嗽一声道:“梁夫人,您稍微静下心来,听我们把事情告诉您,你这样哭下去,万一被外边的人听到了,山伯兄恐怕就真的要离你而去了。”

梁夫人听他说得郑重便止住悲声,只把手紧紧拉着梁山伯的手,放佛生怕他又要离去一般。

当下韩暮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梁山伯在一旁低首不语,梁夫人听完之后狐疑的看着梁山伯道:“儿啊,他所言是不是真的?”

梁山伯低声道:“韩大人所言句句是真。”

“韩大人?他不是叫陈铨么?”梁夫人的脑子成了一片浆糊,完全糊里糊涂了。

梁山伯喃喃念叨着‘陈铨’二字,忽然明白韩暮为何叫这个名字了,这是成全的谐音;韩暮起此名的意思就是要成全他和祝英台这段美好姻缘,不由的心中感动,对梁夫人道:“他是晋国的高官,此次是来我秦国出使,途径此地得知孩儿和英台的事情,他的意思便是要成全孩儿呀。”

梁夫人沉默半晌才理出了个头绪,幽幽的道:“原来如此,你这痴儿为了一个女子居然连娘亲都不要了,我真是心痛如割呀啊。”神情凄苦异常。

梁山伯忙跪地磕头不止,心情激动之下,本来身上就有重病,加之这几日在外面大的草垛中躲藏,夜间寒气侵袭,顿时咳嗽连声,又怕招惹了别人听到,拿了一块手帕捂住嘴一顿狂咳,手帕拿下时上面又有了鲜红的血迹。

韩暮大惊,看他脸色已如金纸一般,知道要坏事,赶忙从怀中取出一丸搜风顺气丸让他服下,又将他扶上床躺下将息,一番忙碌之后,韩暮对手忙脚乱惊魂未定的梁夫人道:“夫人!在下此举绝不单是成全他们两位的姻缘,而是在救山伯的命,您的儿子您最为了解,他为情所困,又抹不开心结,若不能成全他们,恐怕不日之后,山伯兄便真的咳血而亡了。”

梁夫人心知他所言是真,梁山伯是她一首拉扯大的,自然明白他的秉性,他原本就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此事若不依他,只会落得个郁郁而终之局,当下叹了口气道:“韩大人,有劳您费心了,是老身思虑不周,您说的确实是实情,只是如此一来,我儿将去何处栖身呢?”

韩暮抱拳施礼道:“我已经和山伯兄说好,随我一起去长安,待我差事一了边带他们去我属地巢湖城安居,过不了两年您老就要抱孙子啦。”

梁夫人眉间亦喜亦忧,再次向韩暮福了一福道:“如此便多劳大人了,只是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啦,更别说是孙子了。”说着心头一酸,掉下泪来。

韩暮心道:“女人的眼泪简直就像黄河之水,泛滥的很,说哭就哭。”但他也理解梁夫人的心情,于是安慰道:“山伯兄跟随我去大晋是好事啊,一来他婚姻和谐称心如意,哪位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万事顺遂呢?二来我那儿有灵丹妙药可将山伯兄的病治好,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梁夫人想想,韩暮说的确实在理,但是从此天各一方再无机会相见,心中总是郁郁。

韩暮了解的很,当下打了包票道:“五年之内,我必然教你母子团聚,我韩暮说话算话。”

梁夫人虽不信他的话,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了,韩暮也不解释,心道:“难道我会告诉你,五年内秦国和晋国必有一场大战,到时候我亲率北府大军踏平秦国,还怕你们母子不能团聚么?

第二五六章 化蝶(四)

梁山伯稍微歇息了一会儿,药力到处身体略见好转,韩暮和梁夫人都松了一口气。www.65txt.com

韩暮道:“山伯兄已经不适合在此地逗留,万一被人发现事情便败露了,我去灵堂稍息,你母子二人话别吧,山伯兄必须连夜赶往汝阳城藏匿,稍后我写个条子,天明之后可去南城军营寻我部下谢玄将军,他自会安排。”

梁母知道事已至此已是无法挽回,韩暮出去之后,她哭哭啼啼的将衣物银钱收拾了一大包,两人抱头痛哭,良久之后方才和韩暮将梁山伯送出庄外大道。

梁山伯身负包裹,踽踽独行;这边梁母在庄前挥泪撒别;韩暮心中亦有些悱恻,若不知知道历史上的山伯会因姻缘不谐而亡,自己无论如何也干不出这等让人生离的事情来。

一夜无话,天明时分,梁家人早早的便起来了,今日便是出殡之日,庄中帮忙的百姓都陆续到来;按照习俗下葬之前家人要揭棺看亡人最后一眼,但梁母吩咐不再揭棺话别,徒增悲伤无益,于是在整天的哭声中,几名请来抬棺的汉子扬起铁锤将棺木钉死,梁母哭的最为伤心,韩暮知道她此刻哭的非是死别,而是生离了。

一阵吆喝声中,棺木被八名汉子抬起移至门外,由于棺木按照韩暮的吩咐是以坚树制成,所以非常的沉重,以至于抬棺之人感觉不到棺中无人。

请来的和尚手执引魂幡絮絮叨叨念了一阵,纸人纸马,木瓜木斧皆准备就绪,那抬着大杠的领头棺夫大喝一声“起!”顿时八人合力将棺木抬起;由于梁家再无男丁,便由梁母的娘家两名侄孙儿辈手执哭丧棒和引魂幡在前引导,唢呐锣鼓奏起丧乐,各色仪仗陆续跟上,浩浩荡荡的绕村一周出村直奔红罗山下而去。

韩暮跟在队伍后面,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看清楚墓葬周围的环境和地势,便于初六行事。

送葬队伍来到红罗山下离官道数十步的一片桃林旁,此处墓穴早已挖好,梁山伯装死之前便选定了这块地方,韩暮一见暗自佩服梁山伯的聪明,梁山伯虽不知自己用何种办法将祝英台带走,但是这地方桃林茂密,距离官道也有数十步之遥,若钻入桃林中确实一时半会找不到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紧步上前,将四九拉到一边道:“小兄弟,我知道你很想丧事之后便要辞工和银心去别处过日子,但我受你家公子之托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

四九忙道:“公子您请讲,恁般客气做甚?”

韩暮道:“那日红罗山书院中,你家公子便知道自己的病不治了,于是他拜托我在他归天之后,请求你为他照顾五年老母,并让梁母认你为义子,让你能名正言顺的掌管家业,只求小兄弟能善待梁夫人,给她五年的安逸生活,不知道小兄弟意下如何?”

四九惊讶的道:“会有此事?非是我要辞工,而是主母那日自己言道要遣散仆从,变卖家产的,怎地此刻公子你又如此说法。”

韩暮道:“你家主母因亡子之痛,心境颓废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她那时并不知山伯兄托付我之事,昨日我已向她言明,她已经同意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

四九噗通跪倒在地,垂泪道:“小人和我家公子自小长大,虽为主仆之分,但实是兄弟之情;公子待我从未当下人看待,此番蒙陈公子周旋,小人哪敢不依,再说小人亦不忍独留主母一人凄苦度日,至于义子小人不敢奢求,只要能继续服侍伺候主母,替我家公子尽孝便心满意足了。”

韩暮见他言语赤诚,心中放了大半个心,言语中颇有深意的道:“如此甚好,你只需尽心尽力的服侍五年,五年后你将有一场大富贵,此刻说了你也不信,五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瞬便到;到时候看我所言是否验证。”

当下和四九挥手告别,也不去和梁夫人打招呼了,自行上了前来接他的那辆租来的马车离去。

初五日,韩暮派人告知马太守自己初六日便要出发去长安,马俊升正忙活着马文才的婚事,加之对着韩暮总归心存芥蒂,也没做挽留;韩暮自然准备了一份厚礼祝贺,马俊升也不推辞,手下后便无声无息了。

韩暮乐的如此,他越是不来打搅自己便越好,于是吩咐谢玄打点行装,明日一早便出发北去;那梁山伯扮作一名随员混在士兵当中,六百士兵中多了一个人,谁也看不出来。

初六日一早,汝阳城北门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出城而去,正是韩暮的出使队伍;韩暮骑着乌黑高大的‘乌云’缓缓出城,谢玄带着两百士兵断后,其余人等赶着车驾,簇拥着十几辆马车,陆续北去。

与此同时汝阳南城门外倒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一只大红大彩的队伍敲敲打打热热闹闹的出城而去,这只队伍正是马家迎亲的队伍,汝阳城中百姓都聚在城门口观望,马俊升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势,颇下了一番功夫,两百人的迎亲队伍排得足有里许长,看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咂舌不已。

上午巳时,迎亲队伍到了祝家庄;祝员外今日红光满面,穿了一袭簇新的红色马褂,脚蹬簇新的千层底长筒棉布鞋,顾盼之间神采奕奕,仿佛今日不是他的女儿出嫁,而是他自己纳妾一般;祝家内堂里,祝英台凤冠霞帔,全身大红新娘装,描眉画目,淡妆浓抹;再配上她赛雪欺霜的肌肤,整个人打扮的富贵娇美,如同画中人儿一般;但是她的脸上神情一派漠然,丝毫无喜庆之气,只是机械的听着一旁的婚婆交代婚礼上的讲究和礼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置一言。

祝家庄的百姓们纷纷聚到祝员外家门外围观,看着迎亲队伍的浩大排场,均啧啧咂嘴,羡慕不已。

“啧啧!看这排场,英台前世修来的福气,居然嫁到了太守家,想当年我还抱过她呢。”

“别提你那成年旧事了,以后人家可是太守家的媳妇儿,你若在这样说话,当心被太守大人拿去掌嘴儿。”

“……谢谢嫂子提醒,哎,我们怎么就没这好命呢?想想我家那死鬼,每日就会喝酒赌钱,当初我是瞎了眼了……”

“我家那位还不是一样,记得他娶我的时候,就十几个人的迎亲队伍,连个花轿都没有,赶了头戴花的小毛驴就来了,想起来我就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找个好人家呢?落得现在天天面朝黄土在泥巴地里讨生活,悔死我了。”

“……呸!就你们两那长相,你们年轻时候恐怕也不怎么样,我两位兄长能不嫌弃娶了你们,你们就知足吧……”

“哎呀你个二秃子啊,你头上没几根毛了吧,知道为什么么?就是因为你这张嘴太损,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你三十岁就掉了毛,看看你那德行,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喽!”

“我……我宁愿打光棍也不要你们这样的,看着能把人吓死,还怎么办事啊。”

“瞧我不撕了你这张臭嘴。”两名妇人同时张开巨爪扑向二秃子,二秃子嘻嘻笑着在人群中躲来闪去。

“快别闹了,新娘子出来了,好漂亮啊!”一边的一个姑娘不满的打断他们,紧接着便是双手握在胸前,一脸的羡慕。

众人目瞪口呆中,看着两位婚婆一左一右搀着头顶大红滚金边盖头的祝英台袅袅婷婷的走出来;顿时唢呐声调拔高了三倍,锣鼓点子也高亢热烈起来。

祝英台被搀扶着钻入轿子里,轿帘放下司仪一声高叫:“起轿!”轿夫们抬起轿子,跟在满脸得意骑着大红马的马文才之后,一路吹吹打打出庄而去。

围观的人群亦步亦趋的跟到庄外,叹气羡慕声不绝于耳。

就在一栋房舍拐角有个人悄然独立,看着轿子迎亲队伍远去,眼中满是晶莹的泪花,嘴里轻轻道:“小姐!虽然你的选择我不能理解,但是你我毕竟主仆一场,银心祝愿你今后富足快乐,万事顺遂。”

第二五七章 化蝶(五)

接亲队伍一路屋里哇啦的吹奏者喜庆的曲子望汝阳城而去,马文才志得圆满,精神抖擞的走在最前边,心里美的翻了天。35zww.com

心仪的美人儿终于到手啦,自己打自己在红罗山书院发现祝英台是女儿身之时,他便迷上了她,无数次偷偷跟随的辛苦,悄悄窥伺的恐慌,知道他和梁山伯同室而居时的嫉恨,都被今日的喜悦所代替;祝英台美若仙子,和那位韩大人的两位夫人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马文才虽然沾花惹草之时不择老幼,不计美丑,但是娶老婆他还是觉得不能亏待自己,祝英台完全满足了他的需求。

汝阳城距离祝家庄三十余里路程,迎亲队伍从早晨起来便走个不停吹个不停,到红罗山下之时一个个都有些脚步沉重,嘴巴酸麻了。

就在此时,跟随在花轿旁边的婚婆忽然叫停,满脸堆笑的跑到马文才的马前道:“姑爷!新娘子有话和你说,叫您去一趟。”

马文才忙下马跟随那婚婆来到轿子旁朝轿内拱手笑嘻嘻的道:“娘子,叫为夫有何事呀。”

周围众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家伙成天沾花惹草游手好闲,汝阳城的几家青楼门槛都快要被他踏破了,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这么不长进,祝英台嫁给他当真是一朵鲜花插上了臭牛粪。

祝英台咬牙忍住要训斥他的冲动,淡淡道:“马公子,此处可是红罗山下的桃林么?”

马文才嘻嘻笑着道:“娘子好眼力,正是此地,再往前约莫三里地,便是你我同窗共读的书院了。”

祝英台脸色惨白打起轿帘,掀起盖头朝四下张望,一边的婚婆忙上前道:“哎呀小姐,可使不得啊,盖头要洞房的时候才能揭开,此刻不能揭呀。”

祝英台瞪了她一眼,伸手一把扯掉盖头道:“我偏偏就要扯掉这劳什子,难道便犯了天条么?”

那婚婆哑口无言,站在一旁不言不语,马文才喝道:“去去去,到一边去,惹我家娘子不高兴我大嘴巴抽你。”说罢满脸笑容贪婪的看着祝英台娇美的面容道:“娘子可有吩咐?是渴了还是累了?还是内急了?”

众人掩口忍住笑,这家伙言语油滑,粗俗不堪,简直像是在和妓院里的粉头们调笑,哪里有半点和自家娘子说话的正经样子。

祝英台理也不理他,只是痴痴的看着远处桃林边新起的一座坟茔,幽幽的道:“那可是梁山伯的坟墓么?”

马文才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他也知道梁山伯暴病而亡便葬在此处,这里只有这么一座新坟,想来必是他的坟墓无疑;见祝英台神态飘忽,似乎对梁山伯颇有情意;虽然梁山伯已死,但是嫉恨之情却实难消除,当下冷声道:“娘子,一个死人墓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快快戴上盖头我们回去拜堂成亲入洞房要紧。”

说罢转身大声招呼众人道:“大家都别傻站着了,起轿动身!”

众人纷纷行动,轿夫们半蹲下将轿杠上肩,便欲起轿赶路;祝英台大声道:“且慢!”说罢不顾一切跳出轿子来。

马文才脸上挂不住了,冷笑道:“娘子,今日可是我们大喜之日,你可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我爹爹太守大人可是在家中等着我们呢。www.65txt.com”

祝英台看着马文才的嘴脸,轻轻道:“马公子,你告诉我,今日我嫁你为妻你可高兴?”

“高兴!自然高兴,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马文才笑嘻嘻的道。

“那么,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哪里吸引你了。”

马文才想了半天,实在不好开口,难道说:你长得美如天仙,我一见你就想搂住你亲热,你身材也好,脸蛋也好,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以马文才的智商他也知道这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来。

祝英台嫣然一笑,便如鲜花绽放一般的美丽,看的马文才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你可是喜欢我生的美貌,又贤良淑德呢?”

“正是……正是如此。”

“那么你想不想我今后铁了心的和你过日子呢?”

马文才心道:这是什么话,你嫁给我难道还不是铁了心的和我过日子,难道还要弄顶绿帽子给我带带?便如那艳艳一样,给爹弄了三四顶绿帽子,结果一气之下被爹沉了塘。

“你嫁给我自然要和我好好过日子,这话问的好让人不解。”

“好!既然如此,我今日只有一个要求,你答应了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我今后便一心一意的和你过日子,再无二心。”

“你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站在这大道之上成何体统。”

“你答应了我,我便上轿和你回府拜堂成亲,你若不答应我便不上轿。”

马文才见她耍起了脾气,虽然心中着恼,但此刻还未弄她上手,想了想便暂且忍住气道:“既如此,你便说吧,除了天上的月亮,梦中的花朵,你要什么我都有办法替你搞来。”

祝英台微微一笑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求你答应我,让我此刻去梁山伯坟头拜祭一番,毕竟相识一场,他和你也是同窗学友啊。”

马文才脸色巨变道:“你成心给我难堪是不是?和我成亲当日却要去拜祭你的老相好,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可是太守公子,要不是你爹爹来我家求恳,你以为我非你不娶?”

周围众迎亲的人可算是开了眼界,他们每年都要参加十几场的迎亲送亲,却还从未见过小夫妻未过门便在路上互相争吵,女的要去拜祭老相好,男的扬言要不要你无所谓,你家人求我娶你的云云。

祝英台脸色煞白道:“既如此,你便带着大家回去好了,你既然不是真心娶我,我也不是非你不嫁,咱们正好一拍两散。”说罢转身便往来路上走。

马文才喝道:“你想的倒便宜,消遣我们马家么?来人把她抓住绑了上轿,抬回家去,反了天了不成。”

周围几个婚婆摩拳擦掌的赶上前去,要抓祝英台;忽然之间只见寒光一闪,祝英台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剪刀来,对着那几个婚婆道:“谁敢动我一下,看我敢不敢捅穿他的脖子,我祝英台可不是好惹得。”

马文才气的大骂,但他也不想在结婚这天弄出人命来,心中想道:“莫如先遂了她的愿,梁山伯已死,她跟个死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今晚洞房之后占了她的身子,以后有的是时间泡制她,叫她当狗当猪她也不敢有半句怨言,且随她去。

心中主意打定脸上换了笑容道:“娘子何必如此,不就是拜祭么?娘子有情有义我当欢喜才是,你去吧,但有一样,拜祭完了之后那剪刀可要交出来。”

祝英台冷笑道:“那是自然,你怕我洞房之夜行凶杀人么?我自去祭拜,你们一个也不许跟来。”说罢转身提起裙裾沿着小路往梁山伯的坟前跑去。

马文才一使眼色,几个婚婆忙远远的跟上去,众人站在官道上,看着祝英台走到梁山伯的墓前,盈盈跪倒在地,不住的叩首,全都面面相觑;马文才脸色铁青怒喝道:“看什么看?都转过脸去,谁再看一眼,我挖了他的眼珠子下来。”

众人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心中大骂不已:活该你要被戴绿帽子,看你这德行,恐怕这新娘子的头遭儿已经被这墓中之人夺走了,亏你还有脸站在这里帮人家望风。

梁山伯坟墓旁边的桃林里,韩暮拉着‘乌云’悄悄站立,他随着北上的使节团走出十余里之后,便骑着‘乌云’飞驰而回,绕小道钻山野一路来到此处时,竟然比接亲的队伍还快了一刻,刚才一幕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他暗自佩服祝英台的坚强和镇定,这女子名不虚传,不但是个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女子,也是个富有计谋的女子。

但见那祝英台在梁山伯坟前叩首已毕,伸手在墓碑的青石上抚摸良久,嘴里喃喃道:“梁兄啊,你怎么就去了呢?如此的经不住折磨,却教我如何有时间想出好办法呢;你福薄命苦便如我一样,你我便是同命鸳鸯啊。”

“梁兄!你可记得我们在这红罗山书院读书的情景,你傻啊,我多次暗示你我是女子,你却领悟不出,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你诗文经典一读就懂,一学就会,我打得哑谜你却一个也猜不出呢?”

“梁兄啊!当日你得知我是女子之后便来我家求亲,我父嫌贫爱富,将你臭骂一顿打了出去,我当时全部看到了,心里痛得滴血呀,我叫银心给你送去的连心锁你可收到了么?那是我向你表明,你我生死相随绝不分离之意呀!”

“梁兄!你听到我答应了马家的亲事便匆匆辞世,想必死前心中亦在痛骂我不齿之行吧,其实你可知道,你我生为夫妻已是无望,我只想和你死在一起,到阴间做夫妻去;那位韩大人曾告诉我能让我和你魂魄相依永远在一起,我信他,所以今日我来了,我要和你死在一起,韩大人说了,只要我在你墓碑前撞死,我便能和你永远在一起,既然如此,我便撞死在你的墓碑前,死有何惧?”

韩暮听着祝英台字字泣血,句句伤情,心中感动异常;见祝英台又纳头便拜,知道她马上便要撞碑而亡,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色药丸,掷在桃林边缘的一块山石上,顿时黄烟滚滚而起,借着风向快速的将坟头周围笼罩起来。

那祝英台刚起身欲撞碑而亡,忽然间身遭已经被黄烟笼罩,顿时呼吸不畅咳嗽不已;正惊愕间,一道影子窜进身边,一把提起她的身子;祝英台刚欲反抗,那人喝道:“别出声!我是梁山伯派来接你的。”

祝英台忙将手中剪刀扔下,只见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柄大刀,寒光一闪在梁山伯坟头砍了一刀,刀光到处,那坟墓竟然被一劈为二分了开来,那人不再耽搁,递给祝英台一块湿布叫她捂住口鼻,提着她便钻进桃林内,翻身上了一匹黑马,一抖缰绳,那黑马电射而出,在桃林中飞驰起来。

桃枝抽打着祝英台的身上,甚是疼痛,但她丝毫不觉得,心中充满了疑问和兴奋,紧紧搂住策马蒙面之人的蜂腰,眼前的景物飞速的倒退,只不过一小会儿,红罗山便被甩在身后。

官道上的迎亲队伍眼见桃林中黄烟顿起,将坟头笼罩起来,都大惊失色;马文才大声对那几个离祝英台较近的婚婆喊道:“快把我娘子拉回来,快呀,你们这些肥婆。”

那几个婚婆慌慌张张的钻进黄烟中,不到片刻全部咳嗽着逃了出来,嘴里大喊道:“尸气,是尸气,咳咳咳,可毒死老身了。”

正在往这边赶的百余人的队伍,一听这声喊叫,顿时四散逃开,一个也不敢上前去沾染那尸气,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黄烟缭绕,最少一盏茶功夫之后,山风才将黄烟吹散,众人探头探脑的上前查看。

只见剪刀丢在地上,祝英台不知去向,众人疑惑不已,马文才大吼道:“快给我进桃林搜人,这贱人跑了。”

迎亲的队伍顿时变成了搜人的队伍,红罗山上万母的山林每个三天三夜,如何搜的过来;正在此时,一名唢呐吹手忽然大叫道:“你们看,那坟墓裂开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坟墓果真裂开了一道缝隙,众人均大骇道:“祝小姐难道被这坟墓里的死人拉进去了么?”

马文才气急败坏,见身边人多,顿时胆气壮了起来,吼道:“挖开!把这坟墓挖开,我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里去?”

众人动也不动,都白痴般的看着他,挖坟刨尸之事是要遭报应的,谁敢来挖?马文才吼道:“谁挖开这坟墓我赏钱一吊,回去后禀告我爹爹再加封赏,从此以后有什么事我马家罩着他。”

还真有十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听了他的话,一哄上前用扁担轿杠挖掘起来,那坟土还是新的,疏松的很,挖掘相当容易,不一会儿坟墓便被挖开了,一副硕大的红漆棺材暴露在日光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打开,那马文才抄起地上的剪刀,将棺材盖上的铆钉一一起出,众人见他动手了,也都上前帮忙。

厚厚的棺材盖被移开之后,众人朝内一看都傻了眼了;只见里边并无死尸在内,只是铺着一层锦被,锦被上端放着一只美轮美奂的锦盒,马文才伸手将锦盒盖子掀开,只见一对玉蝴蝶放在一纸素笺上,素笺上写有几行字。

马文才疑惑的拿起素笺念道:生不同衾,死亦同穴,梁祝不离,化为蝴蝶。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的口不能言,忽然一名轿夫扑地跪倒,双手作揖朝天而拜道:“梁大仙,莫要怪罪我等啊,我等小民无知冒犯大仙,万望恕罪。”

众人一惊,明白过来之后都纷纷跟着跪倒在地,朝天膜拜。

第二五八章 西北望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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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城北的山野里,‘乌云’载着韩暮和祝小姐两人飞驰,跨越荆棘、水沟、山丘等障碍时这匹神驹如履平地,速度丝毫不减。

半个时辰不到,韩暮就追上了正在汝阳城北二十里处官道上碌碌北行的大队人马,梁祝一见面自然是百感交集,相拥而泣;韩暮连声催促祝小姐换上寻常士兵服装,又让张彤云将她易容为一名脸色蜡黄的瘦弱小兵,混在队伍中,加快速度望西北而去。

汝南郡隶属豫州管辖,豫州下辖两郡,一汝南一颍川,一南一北两郡皆为大郡;而豫州自古以来便是西进长安的门户,故而官道纵横,加之大河大川众多,交通便利发达。

韩暮等人不愿再多生事端,只是沿着官道晓行夜宿,到达豫州城时也仅仅是淘换公文,和当地的牧守做了公事上的接触,歇息一晚之后渡过渭水河直奔长安。

大晋咸安二年正月初十,即秦建元七年正月初十日,韩暮率领的使节团顺利到达雍州地界,长安城便在雍州境内,进了雍州便等于进入了秦国的心脏地带,韩暮吩咐众人一言一行格外的小心在意。

整个雍州西属凉州东归司隶校尉,而司隶校尉不是人名,而是监督京师和地方的监察官,他一般由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担任,权势大的惊人,京师百官,三公三辅都在他的监察之下,甚而至于司隶校尉自己都能设立军队,只不过这些军队的作用仅限于监察职能,在汉朝时期,司隶校尉甚至在早朝上都有专座,其地位之高,权责之大可见一斑;换句话来说,这司隶校尉便是皇帝控制百官的耳目。www.65txt.com

秦国此事的司隶校尉不是别人,正是王猛;此人独挑大梁,身兼尚书左仆射(丞相)辅国将军、司隶校尉三职,按照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就是行政、军事、司法一手抓;可谓是权势熏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韩暮等人的使节队伍经郑县、华县、过渭南新丰,便进入长安京畿地区境内,再往前六十里便可见长安城巍峨耸立的影子;沿途早已探马来回穿梭,长安城内自打韩暮等人进入雍州之时便已经得到汇报,此时不断的派人前来接洽引导,又有沿途的地方官迎来送往,一派忙碌。

韩暮知道从现在起便开始了繁琐的外交事务,此后数十日恐怕一日无闲了;车马进入京畿地面后便行动缓慢起来,一来并不需要赶时间了,二来在别人的地盘里一切要听从别人的安排,不可妄加行动。

正月十二日下午,车队抵达长安城东面的最后一座小城临潼,临潼县令接到长安鸿胪寺大鸿胪之命,要韩暮等人无需今夜进京,而在临潼小憩一日,明日一早进京觐见皇帝;临潼县令将此消息通知了到达此处的韩暮,韩暮表示无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连夜进京和明日进京在韩暮看来毫无区别,正好可以利用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做点功课好好准备一番。

临潼县令秦牧之倒是个乖巧的人儿,在京都地界能出任小县令之职的人绝对可以外放做一方牧守,京畿地区高官云集,在这种地方必须要左右逢源,圆滑处事方可生存,秦牧之便练就了这般本事,即使是韩暮这样的外国使节,他也安排的妥妥当当,不肯有半丝的马虎和懈怠。

在亲自安排众人入住官驿之后,秦县令又教人送来大批的鲜红多子的石榴给韩暮等人品尝,言道:石榴乃是临潼县特产,凡来此地的贵客皆要品尝品尝;送给韩暮和两位夫人的十余颗石榴竟然大如婴儿头,剥开之后里边红艳艳一颗颗的籽实饱满香甜,那送礼的衙役传秦县令的话言道:“石榴多子象征大人和两位夫人多子多福,高官厚禄满堂红啊。”

韩暮哈哈大笑,大赞这县令有心,很是会与人结交;两女亦是非常高兴,但一想到跟随韩暮良久,每夜饱受雨露肚子却无一丝一毫的动静,心中顿时升起一层愁云。

韩暮自然想不到这些,他只是反复的想着临潼这个地方,记忆中此地好像有个骊山,后世的唐朝便在骊山修建了华清池供那位胖美人杨玉环享用,而且临潼此处似乎就是秦皇的兵马俑所在之地,只不过此时这些兵马俑尚在泥中沉睡,未见天日罢了。

天色尚早,这几日行动迟缓,韩暮等人倒也不累,于是便提出要逛逛临潼小城,韩暮的想法是最好去骊山转转,看看那里是否有温泉池,在杨贵妃洗澡的地方泡上一会温泉,此生还有何憾?

使节大人要出游的消息传到了秦县令耳朵里,秦县令立马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前来陪同,本来秦县令打算晚上设宴款待韩暮等人,但这位时节大人对吃好像兴趣不大,此刻要游骊山最少要半夜方能回来,宴席是摆不成了;但是这一切难不倒八面玲珑的秦县令,他吩咐手下从城中的《食为天》定制了美味的酒席,用食盒提着跟随众人身后,骊山多温泉,待到食用之时只需将密封的食盒放在温泉中加热即可,而且也平添了一丝野趣。

一番喧闹之后,韩暮带着谢玄和两位夫人还有十几名亲卫在秦县令的陪同下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那秦县令可人之极,众人一边游览他在一边侃侃解说颇有导游的风范;更为难得的是此人对临潼的掌故和风情熟悉异常,出口成诵,不愧为当地的父母官儿,对于自己的家底了解的一清二楚。

张彤云和苏红菱对这位长着一张马脸的秦县令颇有好感,好感的来源不仅是此人言语轻柔得体,乖巧伶俐,更大的原因恐怕是他送石榴来时所说的祝愿多生贵子的祝福话儿触动了两人内心的东西。

谈谈说说中张彤云终于忍不住了,她笑着问道:“秦大人,多谢你送来的石榴,这么大的石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秦牧之呵呵笑道:“不瞒夫人,这么大的石榴本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呢,还一次未尝过呢。”

众人大为讶异,苏红菱道:“大人身在此处,又言此处是石榴之乡,为何没吃过呢?”

那秦牧之眯着细眼道:“夫人说的不错,本县确实是石榴之乡,但夫人可知这里的石榴为何如此个大籽多而且口味香甜么?”

张彤云和苏红菱同声道:“我们不知。”

那秦牧之顿时来了精神,摇头晃脑的道:“这里边有个故事,待我为两位夫人分说分说。”

第二五九章 漫卷诗书谈石榴

众人边走边行,只听那秦牧之道:“我临潼东临临河西有潼河,故而得名为临潼,渭水穿城而过,又有零水河绕城而走,实乃一块风水宝地也。35zww.com”

众人见他摇头晃脑如数家珍,均觉得好笑,但听他继续道:“相传女娲补天之时,将一块红色的宝石失落在骊山脚下。有一年,安石国王子打猎,在山林里看到一只快要冻死的金翅鸟,急忙把它抱回宫中,又是喂食,又是治病。金翅鸟得救后,为了报答王子的救命之恩,不远万里,将骊山脚下的那块红宝石衔到安石国的御花园,不久就长出一棵花红叶茂的奇树,安石国王便给它赐名“安石榴”。”

韩暮插口道:“安石国距此千万里之遥,还在西北蛮荒之处,却和咱们这临潼石榴有何关系呢?”

秦县令拱手道:“韩大人有所不知,前朝汉人张骞不知大人知道此人否?”

韩暮笑道:“可是出使西域诸国的张骞呢?”

秦县令高挑大指赞道:“大人年起轻轻博古通今,不愧为英才;此人正是出使西域诸国的张骞,话说那一年他来到安石国,恰逢安石国大旱,真可谓是赤地千里,万亩良田尽成不毛之地,连御花园中的石榴树也奄奄一息。于是,张骞便把汉朝兴修水利的经验告诉他们,救活了一批庄稼,也救活了这棵石榴树。那一年石榴花开的特别红,果儿结得特别大。张骞回国的时候,安石国王送给他许多金银珠宝,他都没要,只收下了一些石榴种子,作为纪念品带了回来。从此,由骊山“红宝石”变成的石榴,便开始在长安上林苑和骊山脚下定居繁衍,成为今日的临潼石榴。”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个典故在其中,张彤云娇笑道:“这恐怕只是传说而已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啊。三五中文网”

秦县令正色道:“有些事确实就是这么巧,很多事我等常人会觉得不可思议,盖因古往今来夸大其词危言耸听者甚众,以至于人们都以为古老相传之事均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但就此事而言,女娲补天之事或许无从考证,但是张骞带回的石榴种子却是有史料可查的。”

张彤云笑道:“哦?还有史料么?”

秦县令咳嗽两声捻着下颌上的长须道:“张华《博物志》云:“汉张骞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陆机《与弟云书》云:“张骞使外国十八年,得涂林安石榴也。””

韩暮对着两人只是在后世听说过,而对于张彤云来说,这两人之名简直是如雷贯耳了,张华和陆机均为西晋时期的大名士大学儒,两人编纂了多本著作,影响深远。

秦县令又笑道:“各位此时应该知道本人为何没有尝过这么大的石榴了吧,这里的石榴都是贡品,似那么大的石榴一季也不过几百颗,除了进贡之外每年我都藏下十几颗待客,自己可是一颗都没舍得品尝啊。”

众人忙向秦县令致谢不迭,那秦县令只是谦虚不已。

经秦县令如此一说张彤云忽然想起一篇文章来于是道:“秦大人,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篇文章来,可能正是描述这安石石榴的。”

秦县令笑道:“洗耳恭听!”

张彤云面色微红曼声吟道:“榴者,下之奇树,九州之名果。华实并丽,滋味亦殊。商秋受气收华敛实,千房同蒂,千子如二。缤纷磊落,垂光耀质,味浸液,馨香流溢。”

秦县令抚掌大笑道:“夫人真是好学识啊,此文正是潘岳所做《石榴赋》中的最精彩的一段,花果状态,色味香型,描写得淋漓尽致,美不胜收,堪称妙文啊。”

转身又向韩暮道贺道:“韩大人好福气啊,尊夫人乃是才貌双全,羡煞旁人啊。”

韩暮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我韩暮的女人哪有不出色的,大人您若是女子恐怕也是一位才女,我观大人诗文典故如数家珍,也是大才也。”

秦县令微微一笑道:“韩大人说笑了,莫要取笑本人,本人在这临潼小县闲来无事,只是喜欢研究研究这些关于地方上的典籍文献罢了。”

韩暮正待插话,张彤云忽道:“我家夫君也会吟诗作赋呢,秦大人何不请我夫君为这石榴作诗一首呢?”

秦县令长眉一挑,笑道:“哦?韩大人还有如此雅兴么?何不为我这小县做上一首,日后我也好写入县志,刻碑流传,此乃佳话也。”

韩暮郁闷的看着张彤云,只见这小妮子正捂着嘴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偷笑,心中恨得牙根痒痒,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要老子好看么?

当下百般推辞,但那秦县令坚决要求,韩暮实在推辞不过只得搜肠刮肚的想起来,众人停下脚步站在街角等待韩暮吟出诗句来。

韩暮左右踱步,脑子里七拼八凑终于战战兢兢的开口吟道:“颗颗大如头……”

那秦县令本自屏息鉴赏,忽然听了这句不文不白粗俗不堪的诗句,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张彤云和苏红菱笑得打跌,韩暮写诗虽然是有佳作,但大部分都是打油诗,这一点她们比谁都了解。

韩暮既然开了头,便刹不住车了,挠挠头继续道:“粒粒甜如蜜……”

秦县令面孔涨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之极。

韩暮一气呵成的念道:“只恨来时晚,未见缤纷时。”

这两句一出,众人顿时大惊,此诗不仅表达了对石榴的果实的喜爱,更进一步的将口服享受上升到欣赏美景的精神层次;众人只是一直赞扬这临潼的石榴是如何的个大香甜可口,却忘记了石榴开花之事满城嫣红缤纷,香气满城的大好美景,韩暮后两句便是深深叹息自己没有早早来到这里,观看榴花正盛的时节那动人心魄的美景。

秦县令品味良久,叹道:“大人高才,和您一比我简直就像一个卖弄书文的小丑了。此诗我定要刻在碑上,立于骊山园林之中,让天下闻名而来欲一尝我临潼石榴的食客知道,榴花正盛时节才是我临潼最美的时候。”

韩暮一身冷汗,忙谦逊几句敷衍了事,张彤云本拟要韩暮出下丑,却见韩暮来了这么一手,心中简直爱煞了檀郎,充满爱意的目光绕着韩暮来回打转,就连说话声也变得娇嗲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众人已经出了临潼南门,骊山在临潼南边数里处,秦县令招呼众人上车马赶去,此时是下午未时,半个时辰内便可到达,离天黑还有近两个时辰,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将骊山的风景逛个差不离了;众人登上车马,快马加鞭直奔骊山而去。

第二六零章 山行

车马蹄声得得,车轮辘辘,不一会儿便到了骊山山边,韩暮掀开车帘望去,但见一座秀丽苍翠的大山横亘在眼前,虽不太高但却显得挺拔俊俏。35zww.com

秦县令在前边下了马车,殷勤的替韩暮打着轿帘让韩暮等人下车来,笑道:“恐怕要走一段辛苦路了,车马到此已经无路可上,唯有缘阶而上方能领略大好美景了。”

韩暮弯腰钻出车厢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想看风景又怕累,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众人全部下车之后,秦县令命衙役们将车马安顿好,自己带着韩暮等人步行上山;韩暮等人是从临潼县往南,到达的地点正好是骊山北麓,韩暮最关心的是山上是否有温泉,于是问道:“听闻骊山此地温汤众多,我等是否有缘在这骊山温汤中享受一番呢?”

那秦县令道:“到了此处,怎能不沐浴此天地造化之香汤圣水,骊山处处有温泉,但不知大人是喜欢安逸的泡着还是要享受一些野趣呢?”

韩暮道:“此话怎讲?”

秦县令道:“若只是想休息养神,则可在人力开辟的汤池中尽情享受一番,只需花费少许费用便可得到周到的伺候,还有上好的茶点美食奉送。”说罢朝前方一指道:“前面便有人力开凿的泉池,专为游客而备。”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树木掩映之间数座高大的殿宇矗立在前,周围有几十间民房院落,看来这里正在发展的是后世所说的旅游经济,山边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倒也不浪费这大好资源。

韩暮诧异的是,此处居然有如此高大巍峨的殿宇,莫非秦国亦在此修建了行宫么?他将疑问提了出来,秦县令笑道:“此宫殿名为离宫,乃是前朝汉帝在前人所建宫殿基础上改建而成,我大秦皇帝节俭克己,倒不曾再加扩建,只是修葺一番,作为行宫使用,皇上公务繁忙一年来不了两次,这座离宫其实基本上是闲置的,但大人若想进去恐怕不易,未经许可可不能擅自进入。”

韩暮点头笑道:“我可没这么想,皇帝行宫岂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

那秦县令笑道:“大人可在周围的人家寻一户沐浴,这里的农家小池雅致洁净,泉水亦是地下涌出,倒和离宫里的泉水没什么两样。三五中文网”

韩暮歪头问谢玄和张苏两女道:“你们看呢?这里的温泉可是闻名天下的,来了不洗一洗,是要后悔的。”

谢玄倒是无所谓,张彤云皱眉问道:“农家温泉是不是什么客人只要花了钱银都可以进去泡一泡的?”

秦县令道:“那是自然,开门待客,只要给钱哪有拒之门外之理?”

张彤云道:“那岂不脏死了,你也洗我也洗,哪是什么香汤,到最后还不成了粪坑了么?”

秦县令忙解释道:“非也,这里的泉水都是活水,水涌出之后便注入池中,到了一定的水线自然溢出流望山下灌溉良田,要说一点不脏,本人到不敢说,但是要说脏的离谱倒也不尽然。”

张彤云道:“还是不要了,即便水是干净的,洗浴的用具,池壁肯定是千万人用过的。”

韩暮倒还一直没发现,张彤云原来有些洁癖,他有些想不通,自己和她亲热之时,她连龙枪都能品咂吸吮,却又为了这么点事闹洁癖,可见洁癖这玩意也是看人而言,古语云:爱屋及乌,她这是爱人及枪了,连那等污秽之处也不嫌脏臭。

秦县令倒也不勉强,笑道:“既如此还有第二个办法,适才我和韩大人所说的野趣便是指的这个。”

韩暮感兴趣的道:“劳烦秦大人说来听听。”

秦县令手指山间升腾起的一片片雾气道:“诸位请看,在此处便可见山间谷地和林间有白气冒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谢玄道:“那不是山中的云雾么?但凡高山之上均有如烟似雾的美景,只是……这座骊山并不甚高,却也雾气蒸腾,倒也奇怪。”

秦县令笑道:“不怪不怪,那确实是雾气,此时天气乃隆冬季节,山间谷地处处温泉泉眼,热气蒸腾之下,自然有雾气产生。”

韩暮哈哈笑道:“如此说来,秦大人所说的野趣可是说直接在山间的泉眼里洗浴?这倒是实实在在的野趣了。”

秦县令也哈哈笑道:“正是如此,看来韩大人也是久享富贵之人,但凡锦衣玉食惯了的人总喜欢找找乐子,大人恐怕亦是如此吧。”话中揶揄意味十足。

韩暮嘿嘿一笑反驳道:“秦大人看来已经不止一次向人推荐这野趣了吧,大人洞察世态,观人细致入微,本人很是佩服,哈哈,哈哈。”

秦县令老脸一红,韩暮此言正是点出他圆滑如意,有变着法儿的溜须拍马之嫌,当下心中暗道:使臣确实不好惹,个个言辞犀利话中带芒,自己脑子糊涂了,干嘛要招惹他一句呢?于是赶忙顾左右而言他,敷衍过去。

众人一路前行,过了离宫之后,山势渐陡;虽值寒冬季节,此山中却绿树繁茂,郁郁葱葱,完全和外面是两个世界;而且山阶小道两边的山崖上野花盛开,如繁星点点,馥郁芬芳。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张彤云诧异道:“这里还真是有些人间仙境的意思,山外枯树寒风,山中却有四时不凋之树,三春不败之花,还真是奇怪。”

韩暮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此山温泉众多,山中温暖湿润,四季如春,花花草草树树木木自然能长青不败,倒也不稀奇。”

众人恍然,秦县令挑起大指道:“韩大人才学渊博,看来对于物理也有研究,难能可贵呀。”

韩暮翻翻白眼心道:“这些道理恐怕人们细细的想一想就知道了,却又拿来拍马屁,这家伙看来迎来送往的达官贵人太多了,三句话不拍马屁嘴上便发痒。”

秦大人不愧为当地父母官,这骊山他也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此刻便走便向四周指指点点道:“我们上的这座山叫做西秀岭,那边的那座高峰自然叫做东秀岭了,两峰呼应,一雄奇,一俊秀,乃是我骊山的两大主峰;前面有个山洞,稍后便到,名为三元洞,乃是千古一奇洞也。”

谢玄问道:“奇在何处?”

秦县令神秘一笑,笑而不答;过不多时山势斗转,前面出现一道山壁,壁上有几孔清静幽雅的空洞,众人拥上前去,刚到洞口便觉风声飒然,遍体舒适,细听之下隐隐有风雷之声。

秦县令笑道:“这便是三元洞了,这里边供奉了道家三元(天宫、地宫、水宫;亦可称为玉皇大帝、土地爷、大禹),每年游人如织前来参拜者不计其数。”

张彤云撅嘴道:“这有何奇特之处呢?像这样的洞窟我大晋随处可见呢。”

秦县令赔笑道:“韩夫人有所不知,此洞窟中有五孔茶杯大小的无底深洞,深不见底,据说直达黄泉之下,而且昼夜生风永不停息,更奇怪的是春夏风向外吹,秋冬风向里吹,此刻已是一月,按照季节来说属于初春季节,你们感觉一下是否有习习徐风扑面吹来呢?”

众人大奇,难怪刚才刚到洞口便有奇风扑面,却原来是这五个风孔在朝外吹风,当下大感兴趣,都纷纷在那通风孔边围观议论,咂舌不已。

洞内游人不少,有的人除了给三元上香拜祭之外,竟然还对着黑黝黝的风孔烧香膜拜,韩暮诧异的问秦县令道:“这是何故?”

秦县令笑道:“这便是这座洞的另一奇特之处了,这五孔深达黄泉之孔吹出来的风有治病的奇效,远近各州郡有顽疾之人到此洞中吹个数月,竟能风到病除,您说神奇不神奇?”

韩暮惊讶不已,有些将信将疑,但一看那些拜祭之人嘴里念叨的居然是感谢治好家中某人疾病云云,又不得不信了;仔细一想,盖因山风从山石空隙而来,可能带出了山石中的微量元素,人煦其风,久而久之便能对人体产生一些作用,这便如同泡温泉治病是同一个道理。

众人观赏良久,又各自上香膜拜一番,这才出了洞,在秦县令的引导下再往前行。

下了这座山来到谷地,小路盘旋而上再往上行,据秦县令道:前面的那座山峰便是西秀岭的第三峰了,山上有骊山老母祠,每个来此的游客不得不去之处,此祠香火鼎盛,最为灵验之处便是求子必应,众多家中无子嗣之人皆来此求子祈福,未有不遂愿的。

张苏二女一听,顿时勾起心中心事,嚷着要上去看看,韩暮正盯着山谷内的数处热气蒸腾的泉眼选择沐浴之处,见她们如此热心只得答应陪她们上去。

此时天色已近未时末,这么一折腾恐怕今夜不到两三更是回不去了,但一想到今后数日将在繁文缛节的外交谈判中渡过,恐再无时间陪伴她们出游,当即心下释然。

第二六一章 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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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直攀而上,往峰顶.进发,由于步行良久,秦县令和几名年纪稍大的随从们都已经气喘嘘嘘,韩暮和谢玄等人因是练武之身体魄雄健倒也没什么;让人惊奇得是,张彤云一个弱质女子居然不累不喘走的很快,跟在苏红菱身后动作轻盈矫健,甚是奇怪。www.65txt.com

韩暮哪里知道,自听了秦县令言道山上的骊山老母求子灵验百求百应之后,两位夫人的脚上便似上了发条一般,停都停不住,只想赶紧上山在老母面前烧香祷祝一番。

韩暮见此状忙命几个卫士跟上保护她们先行上山,自己则陪同气喘如牛的秦县令敢在后面慢吞吞的往上挪动。

半时辰之后,韩暮等人才上的山来,秦县令一屁股坐在山石上脸色苍白喘息不已,口中叹道:“岁月不饶人,本人老矣,连这小小山峰也爬的气喘吁吁,哎!失礼之极啊。”

韩暮笑道:“大人为我所累,若不是陪同我等,又何必来受此劳累之苦。”

秦县令摆摆手道:“陪同大人乃是本人的荣幸,此话休提。”

韩暮不在答话,转头游目四顾,但见山巅之上一座气派的殿宇就在面前,殿宇内人来人往,香烟缭绕,站在殿外都能看到香烟袅袅而上,甚是鼎盛热闹。

待秦县令歇息了一会儿缓过气来,众人起身前行走近这座骊山老母殿,秦县令一旦缓过气来立刻便进入了角色,重拾导游身份指点道:“此殿山门五间、三仙殿三间、祭殿五间、主殿五间、厢房六间、配殿四间;占地数十亩之巨,初建之时为了不破坏山间的景色,所有的木石材料皆从山脚运来,耗费物力财力甚巨,实为不易呀。***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问道:“此殿是何人所建,这骊山老母又是何人呢?”

秦县令走进山门院内,指着高大雄伟,色彩艳丽的围墙和殿宇道:“如此大的气魄和手笔,自然是出自帝王之手,相传先秦始皇帝游骊山至此见到骊山老母的化身,老母乃仙人风华绝代容颜端丽,始皇帝见了欲辱之,老母动怒便稍事惩戒了他一番,后老母自省容貌太过美貌会影响传道赐福之事,于是自施仙法将容貌老化,变成白发老妪的形象;那始皇帝为表歉疚悔过之意,便在这西秀岭上建了这座老母殿,供奉香火。据传老母即是女娲娘娘之化身,这些都是传言,本人亦不知真假,大人一听便了,无需深究。”

韩暮笑着点点头,秦县令又道:“不过这里的祈福求子确实灵验,而且每年逢老母生辰之日,此处热闹非凡,远近数百里的官绅百姓都会来到此处进香祭拜,很是热闹,不过那是六月间的事,大人以后有机会可来此一观盛况。”

韩暮道:“自然要来的,肯定会有机会。”

当下秦县令带着韩暮穿堂入殿四下游玩,韩暮也放下心情尽情享受这半日空闲;逛至三仙殿时,韩暮终于发现了张彤云和苏红菱二女的身影,两女正跪在一尊神像前顶礼膜拜,美目微微闭着嘴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三仙殿内供奉的是三位女仙云宵、琼宵、碧宵之神像,分别司职福寿、治眼、授子三件功德,二女所跪的神像正是碧霄女仙,韩暮当即明白了,原来两女急于上山是为了求子而来,自己和她们在一起时日颇久,却无一人怀上子嗣,韩暮作为二十一世纪来的人自然无所谓,但在这个年代,女子若不能给夫家生儿育女,那将是奇耻大辱,很多女子便是因此而被一纸休书打发归去,这也正是各处求子寺庙香火鼎盛的原因。

韩暮正想着,忽听身后一个女子爽朗的声音笑道:“咦,这不是秦大人么?怎地有此闲情来此游玩呢?”

秦县令一看那人,立马上前施礼道:“哎呀,老朽眼拙,竟然没看到姜夫人在此,实在是失礼之极,怎地来到此处却不从我小小县衙过,老朽也好陪同安排,这要是让姜大人知道了,我这小小乌纱还不落了地了么?”

韩暮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毛氅,面带笑容的女子正和秦县令站子啊一起交谈,那女子面如满月,富贵逼人,言谈举止泰然自若,颇有大家之风。

却听那女子道:“秦大人说的这么严重,哪有这个道理呢?大人公务繁忙,我等前来拜祭老母何须惊动大人。”

秦县令满脸堆笑连连点头道:“哎,失礼失礼……”

那女子呵呵一笑道:“怎么大人今日也来进香么?”

秦县令一怔,忽然想起冷落了韩暮等人了,忙道:“哪里,我是陪一位贵客前来游览,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没准过几天你们在长安城还要见面呢。”

秦县令热情招呼韩暮等人来到那女子面前介绍道:“这位是晋国出使我大秦的钦差大将军韩暮韩大人,这位是我大秦鸿胪寺大鸿胪姜大人的夫人,韩大人不日便往长安去,接待大人的可就是咱们鸿胪寺的姜大人啊。”

在秦县令罗里啰嗦的介绍中,韩暮和这位姜夫人各自见礼,那姜夫人倒是个干脆泼辣的女子,丝毫无女子扭捏之态,颇有男子作风,盯着韩暮上下打量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这么年纪轻轻都做了大将军啦?是韩大人本事太大,还是晋国无人了呀?”

韩暮愕然,这女子真不愧是大鸿胪的夫人,颇受乃夫影响,张口便是一把锋利的刀砍了过来。

韩暮自然不会和女子斗嘴,只是微微一笑颇有风度的道:“夫人说笑了,我大晋能人辈出,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使臣,那有什么本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姜夫人一刀砍了个空,倒是有些诧异,秦县令忙欲上前打岔解围。正在此时,殿后转来几名女子,远远的朝姜夫人招手,姜夫人笑道:“陪我来的几位丫头叫我了,韩大人,秦大人,妾身失礼告辞了,到了长安我家官人定会设宴招待韩大人,到时候敬酒赔罪。”

韩暮鞠躬失礼微笑道:“夫人请便。”

那姜夫人俯首万福,转身朝那群女子走去,韩暮抬头看过去,忽然迎上了一道清亮的目光,那群女子中一位身材高挑身着湖绿锦缎长袄,披着一件深紫色的披风额端丽女子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碰,韩暮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不由得忘了礼数,将眼睛紧紧盯在那女子脸上若有所思的思索着。

那女子见韩暮眼光无礼,直盯着自己看,顿时脸色一红,低下头去,嘴里轻轻的说了句什么;周围那群女子闻言全部朝韩暮看来,眼光凶悍之极,仿佛一群母老虎一般;韩暮忙收回目光掉头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一阵嬉笑之声。

接下来韩暮和众人在殿宇各处游玩,说来奇怪,在这小小殿宇之中居然再也没有见到那群女子,想来是早已下山而去。

天色已晚,前来进香的人们陆续下山而去,韩暮等人也跟着往山下行去,一路上韩暮都在想着这个女子的相貌,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间,他悚然一惊,心头一阵激动……

第二六二章 第一回合

次日一早,使节团便在刺骨的寒风中开拔,秦县令送韩暮等人送到临潼城外五里小亭,依旧站立眺望挥手不已,颇有些依依惜别之意。www.65txt.com

大车内韩暮目无表情的端坐着,身着二品鹤形绯色官袍,头顶漆纱笼冠,脚蹬黑色白底万层官靴,显得隆重而气派,今日是要觐见秦国皇帝苻坚,作为一国之使,自然不能失了威仪。

一路上韩暮都默然不语,张彤云和苏红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从昨日游骊山老母殿之后,韩暮便是这幅若有所思的样儿,连下山之后找到一处隐秘的温泉洗浴之时,韩暮都没多说什么话,只是忽然在温泉中发了狂一般搂住两女疯狂征伐了一番,竟然全无平日间的温柔和情趣。

两女乖觉,知道他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问他一两声他只是微笑不答,只得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却也不去无休止的追问。

韩暮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想着一件事,昨日他在骊山殿内遇到的那名女子勾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往事,那女子长相酷肖一人,此人便是韩暮前世涉及婚嫁的最后一任女友晴晴;韩暮在前世惨遭飞来横祸,乃至魂魄穿越千年云烟至此,便是因为约了晴晴所以驾车掉头而导致的。

韩暮不能想象,居然在这里能碰到长相如此相似的人,那宛如新月的双眼,微微翘起的丰唇,挺直秀气的鼻梁,还有那遭遇韩暮韩暮无礼瞪视时愠怒的表情,均像极了晴晴。

作为身遭美女如云,在温柔乡里打滚的韩暮来说,他倒不是对那女子的美貌念念不忘,只是因为这女子勾起了他前世的记忆,让他又一次恍然如在梦里,心神也随之乱了起来。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马蹄得得声中,车外谢玄的声音响起来:“大将军,秦国鸿胪寺大鸿胪姜文姜大人前来迎接。”

韩暮整整衣冠掀开车帘下了车,谢玄翻身下马,一众人等我车队前方行去,但见前方数十步外一众秦国官员正站立等候,韩暮定定神,脸上堆起笑意快步上前,对面官员中为首的一名黑黝黝的长脸汉子亦快步趋出远远的便施礼大声道:“鸿胪寺姜文奉吾皇之命前来迎接韩大人一行,韩大人一路辛苦了。”

韩暮亦高声笑道:“外官韩暮率晋国使团前来觐见秦帝,有劳姜大人了,姜大人辛苦。”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一气,那姜文笑道:“韩大人,咱们便走边说吧,你我站在这寒风中客气,要是冻坏了大人,稍后见我大秦皇帝时打喷嚏流鼻涕可就失了礼仪了。www.65txt.com”

韩暮心道:“来了,从现在开始唇枪舌战就要开始了。”

当下哈哈笑道:“冒昧问一句,姜大人贵庚几何呀?”

姜文心道:“我在刺激你,你反倒问我年纪多大,这小子是个怂包么?”当下笑道:“本官今年刚满三十,哎,而立之年啦。”

韩暮哈哈笑道:“常言道:男过三十日过午,小弟刚刚二十,身体倒还吃得消,倒是大人要注意保暖,我等还是上车再聊,否则稍后感了风寒,涕泪交加之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大人呐,哈哈,哈哈。”

姜文翻了翻白眼,这家伙在这等着我呢,昨夜便听自家夫人说在进香之时碰见临潼秦县令正陪着这位钦差大人逛骊山,说年纪轻的很;却没想到此人仅仅年过弱冠便身居高位,看来确实有点本事,自己可要小心应付;这可是晋国派来的使臣,和西凉、吐谷浑、北代这些小国的使臣不可同日而语。

姜文打定主意小心应付,忙哈哈一笑不再这个问题上纠缠,伸手挽住韩暮的手臂亲密的道:“上我车去,我那马车宽敞,正好我还有些礼数方面的事情要和大人交代交代,以免觐见之时失了礼节,既失了贵国的面子,皇上也会怪本官教授不力。”

韩暮笑道:“好好,客随主便,大人请。”

“请!”

两人手挽手宛如一对好兄弟一般走向姜文的车座,那姜文人高马大,车驾确实宽敞,里边莫说是坐上两人,便是站在中间打一趟太极拳恐怕也没关系;但是韩暮一看这车里的摆设顿时掩口葫芦;姜文疑惑的道:“怎么了韩大人,莫非我这车厢不够宽敞么?”

韩暮呵呵笑道:“大人既然问起了,说了您可别生气。”

姜文心道:这小子鬼花样恁般多,且听他说说看。于是笑道:“韩大人尽管说,我乃专司接待大人,大人行走坐卧若是不舒服,岂不是本官之过么?”

韩暮笑道:“大人这车嘛宽敞倒是宽敞,我看坐个七八个人绝无问题。”

姜文洋洋自得的笑道:“那是那是,上趟西凉使臣来时,此车连带他的属下和姬妾整整纳进去九人,嘿嘿,也不见逼仄。”

韩暮哈哈大笑:“那不是在运猪猡么?大是要大,但是大而无用就是浪费了。”

姜文笑了半截,还有半截被卡在喉咙里戛然而止道:“怎地大儿无用了?”

韩暮指着那些木板座位和车厢地板上的污痕道:“大人来往奔波接待各国使臣及各地大员,一天中恐怕有好几个时辰呆在这车内吧?”

姜文道:“那是,去年灭燕国之时,接待俘获的燕国贵族,本人曾在车内连续呆过两天两夜。”

韩暮心道:苻坚倒是讲道义,燕国贵族被俘虏而来,居然派大鸿胪前来接待,真是有意思。

“这么说来,大人其实除了呆在家里和在衙门办公之外,呆着车里的时间颇多,这车怎么也算是你的第二个家了。”

“唔……可以这么说。”

“大人请看,你这坐席全是硬木制成,为了腾出空间,又做的狭小低矮,人坐在这样的凳子上久了,何来舒服之谈,我估计大人定时常腰酸背痛脖子抽筋吧。”

姜文愕然道:“你怎知道?”他确实经常脖子酸痛,腰腿不灵,还当是自己酒色过度而至,家中那个泼辣的妻子到了床上就温柔的像根面条,惹得他时时火气;自己还纳闷呢,成天大补之物吃着,自己正值壮年,何来这腰酸背痛之疾呢?

韩暮呵呵笑道:“我自然知道,还有你这车内空无一物,除了坐席其他一概没有,再看你这地板,光滑滑一块木板,这大冬天的寒气逼人,一块木板低得了什么事?再看你这车厢,除了出入之门其余均无透气之处,若是那位使节大人有腋下之疾,恐怕你这车内比那猪窝还要臭上三分,姜大人不是小弟说话刻薄,你这根本不是车厢,你这是自虐呀,自己把自己关在小黑狱里在坐牢哦。”

韩暮满脸的鄙夷,盯着车厢叹气,摇头不已。

姜文郁闷的要死,自己引以为傲的宽大车厢,放眼整个大秦那位官员有他的马车大?这还是皇帝苻坚特许的呢,就是为了方便他和各地使节在车厢里谈事,一方面也是为了显示一下大国之风,怎么到了这韩暮口中就如此不堪,简直连猪圈都不如。

姜文有些不服气,强辩道:“那要依着韩大人所言,车厢内如何布置才叫做大而有用呢?”

韩暮呵呵笑着,挽着他强壮的手臂半拉半拽的来到自己车前,早有亲卫掀开车帘,韩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上车再说,外边寒风凌烈,贵国皇帝还在翘首以盼。”

姜文无奈只得迈步上车,一上车他顿时傻眼了,车内光线明亮便如在日光之中,光线来自车顶,那车厢顶部挖空了一块,嵌上的是彩条的透明琉璃,故而无碍日光的照入,在看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两边设四个软座,每座均以竹条编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绒毯,背后还各有一个柔软的鹅绒锦枕。

扑面而来的热浪中夹杂着幽幽的香气,姜文循着热浪看去,只见角落里一只陶制小火炉里木炭烧的正旺,上面一个小巧的铁皮烟囱绕着车顶一周通往车外,车内无一丝一毫烟气;小火炉边一块香片正被热气烤炙着散发出淡淡清香。

韩暮“吧嗒”一声如变戏法一般一掀某处,一个方形红木小几突然立在车厢正中,又伸手在车厢壁上一拉,一个带着四层小屉的暗格出现在面前,里边干果,肉脯,松子,果仁用小锦盒盛着摆放的整整齐齐,竟然还有一坛酒在里边。

韩暮将干果等物放在小几之上,热情的招呼着:“姜大人,吃点吃点,稍后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吃饭呢。”

姜文差点就掩面而泣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看看人家这车里的配制,再看看自己的车里,姜文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只可惜韩暮这车厢严丝合缝,没有地缝。

这马车和自己那那马车一比简直就是皇宫之于民宅、凤凰之于乌鸦、人间之于地狱、天上之于地下。

韩暮看着姜文呆呆的摸样,心中暗自发笑,看起来这等攀比毫无意义,但韩暮学过的心理学告诉他,若不杀杀他的锐气,给姜文一个下马威,这位大鸿胪会把鼻子翘上天,自己今后和着大鸿胪交往甚多,不能拿住他,便少了许多便利,在谈判讨价还价上也会很被动。

车马辘辘前行中,只听的韩暮的车内一人不断劝食,一人鼓着腮帮子埋头苦吃,不置一词,场面甚是奇怪。

第二六三章 另类使节

离着通化门尚有十里之遥,但两边的景象已是不同,官道越来越宽,官道两旁的数十步距离遍植高树大柳,沿着官道两旁的渠沟密密匝匝的延伸开去,颇为气派壮观。www.65txt.com

初阳高照之下,长安城郊的建筑在冬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高大和辉煌;长安城权贵们除了在城内有大宅府第之外,也在东郊自发的建起了一排排的庭院外宅,毗邻着灞河两岸的万株垂柳,确实是另一番繁荣景象,和江南地带比起来,也不逞多让。

车过灞桥,虽两边风景如画,但车内二人此时却为某事争论的不可开交。

原来姜文在车里正在和韩暮谈及觐见时的礼仪问题,姜文的说法自然是见到苻坚大帝时要以大礼参拜以示诚敬之意,口中要高呼万岁,举止行止要按照秦国的诸般做派,不可逾越无形。

“放屁!”韩暮大怒,将手中的果脯一丢,弹起后正好砸在姜文脸上,姜文半截话被直接被砸进肚子里。

“你!”姜文又惊又怒。

“我什么?你把我大晋当成什么了?搞清楚一点,我大晋可不是你秦国的属国,虽然我不敢说大晋强过你们秦国,但起码是并肩而立的两大强国,我来此地出使可不是来求你们,在下上跪天地,中跪我大晋皇帝,下跪父母;怎么着也轮不到向你们皇帝下跪。”

“韩大人,你也忒无礼了,居然口吐脏字,来到我大秦觐见我皇下跪只是表示尊敬和礼仪,哪有你说的那些道道儿,再说你发火也不该乱丢东西,连本官的脸都被砸了,你这是来出使的还是来打人的?当真是不可理喻!”姜文也怒了。

“我呸!就凭你刚才的论调,你哪是来接待我的,分明是来侮辱我,我砸你一脸果仁还是轻的;本人早告诉你了,我是代表着晋国,本人是钦差大将军的身份出使,什么是钦差,你懂么?”韩暮咄咄逼人。

“不就是代表着你们晋国皇帝之意么?我怎么不懂?你说,就算让你表示敬意参拜一下,有那么丢面子么?”姜文绕着弯子委婉的诱导。三五中文网

“表示敬意?那我问你,你家皇帝老儿可对我大晋皇帝有敬意?”

“那是自然,我大秦皇帝自然对你们晋国皇帝怀有敬意,否则何须对你如此礼遇?”

“那好!既然如此,我便答应向你们皇上三拜九叩。”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这等小事说了半天毫无意义。”姜文长吁一口气,心道:这小子还是嫩点;接着道:“这叩拜的礼仪嘛,我来给你分说分说,当司官呼叫之后,你需上前三步……”

韩暮打断他的话道:“你先别忙,我答应了是答应了,但还有个条件。”

姜文心道:这小子忒他妈难缠,嘴上道:“这也有条件么?说来听听。”

韩暮道:“方才大人也说了,我代表的是我大晋皇帝,我对秦国皇帝表示敬意,故而需三拜九叩,这个我没话说;但你也说了,你家皇帝对我们大晋皇帝也是满怀敬意的,对么?”

姜文感到一个陷阱在面前逐渐形成,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此话是他所言,确是千真万确,只得点头道:“对,是我所言。”

“按照我大晋规矩,凡见我大晋皇帝须得六拜十八叩,为表敬意便请你们皇帝也对我大礼参拜,六拜十八叩之后双方皇帝互表敬意,倒也蛮好。”

姜文傻眼了,急道:“焉有是理,这岂不是在侮辱我皇么?亏你说的出来。再说我曾出使你们晋国,晋国的礼仪和我国一样都是三拜九叩首,何来你那六拜十八叩之说?”

韩暮抓起一块果脯丢到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的道:“三拜九叩就三拜九叩,被你一张口就懒腰砍去一半,你倒会做生意。我叩拜你家皇帝就是表示敬意,你家皇帝叩拜我们大晋皇帝就是侮辱,这一句话怎么到了姜大人嘴里就掉了个个了,真是嘴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本人佩服了。”

姜文气的直跺脚,将车厢地板跺得‘咚咚’直响,手指韩暮咬牙切齿的道:“你……”

韩暮往后一仰,缩进松软的靠枕里道:“我怎样?我说的没理么?”

姜文脸上青筋蹦起,半晌才长叹一声,抓了了把干肉送入口中鼓着腮帮子咀嚼,气呼呼的不说话。

良久之后,姜文道:“然则呼三呼万岁可无妨吧?”

韩暮不想逼他太甚,其实他并不想在这些小节上做文章,只不过若无一丝气概,来此秦国北地必为所辱,他韩暮可不是省油的灯,要想辱我先被我辱。

“这个可以,你家皇帝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帝,喊喊万岁也无妨。”

姜文翻翻白眼,这叫什么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那么递交国书之时你可呼三声万岁,上前交予内侍手中,俯首后退三步回位即可。”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么?我大小也是个二品官儿,什么阵仗没见过,要你教我这些繁琐小事,姜大人还是省省心养养精神的好。”

姜文气的要死,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二十岁的小屁孩儿,说话跟吃了炭火一般,这般的又热又燥;但一想两国之间交往之事颇为重要,犯不着和这二愣子一般见识,于是道:“你知道就好,我也省的磨嘴皮子,但我还有一言相告,朝堂之上可是有些脾气暴躁的武官,像是邓羌邓将军,姚苌姚将军,还有杨安将军等人都是行伍出身,可莫要惹他们。”

韩暮翻翻白眼儿,一副爱咋咋地的意思;姜文叹口气道:“最重要的一人便是我大秦辅国将军,兼尚书仆射、司隶校尉王猛大人,他可是我朝最为人所敬仰之人,千万莫要得罪他。”

韩暮忽然哈哈大笑,姜文愕然道:“韩大人因何发笑?”

“关我屁事,我只管送上国书,和你们皇帝委派之人谈谈两国关于寿春的摩擦如何解决,至于你朝谁脾气大,谁职位高,谁得罪不得,关我屁事?”你说你说的这些岂不好笑?

姜文彻底崩溃了,这么一个角色也来当出使的官儿,但凡出使使臣谁不是左右逢源圆滑万端,到了某国先了解该国谁人正当红,谁人不可惹,谁人只需点头结交而已,这些功课做足了,自己谈判之时或许还有些助力能够得到意外的收获;而且还因此会结交一批朋友,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但面前这人,除了仪表堂堂,年纪轻轻之外几无可取之处。不但行动粗鲁不文,还言语粗鄙,就这么一小会,姜文已经挨了几句骂了。

姜文虽外表大大咧咧,但能在大鸿胪这个位置上干了多年,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当下也不和韩暮争吵,开始闭口不谈这些了,但身为专司陪同接待人员,职业素养提醒他不能太过于慢待客人,于是指点着两旁的景色,和韩暮谈些长安城里的轶事趣闻;果然谈及这些之时这位钦差韩大人顿时心平气和起来,马上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一个不耻下问的学童了。

姜文暗自奇怪,一个外交使节谈及公务礼节之事便骂人,谈及风月便嬉笑,这样的人也算是来出使的?

官道宽阔,车马行动迅速,不多会儿便可见长安城巍峨的城墙,东城三大城门之一的通化门已然在望,两人止住话语,各自整理衣冠,进了通化门之后不到数里之遥便要进入宫城了,韩暮外表虽然看不出什么,但终归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将要面对的是号称一代雄主的苻坚大帝和赛诸葛之称的王猛,这二人可是拔了尖的古代豪杰,自己能否应付的了呢?

第二六十四章 殿斗(上)

苻坚今日特意穿戴起了日常不穿的明晃晃的云锦龙袍,头上也带上了玄色卷云通天冠,冕旒以珠玉串成,泼拉拉垂在前后,串接成冕旒的珠宝绿的碧翠红了鲜红,显然是最好的质地;自打秦国建国以来,几代皇帝都致力于和汉人搞好关系,并学习汉人的服饰礼仪,所以连苻坚的朝服也和中原汉人皇帝一般无二了。三五中文网

太极殿内,文武百官摆列两旁,文在左,武在右,一个个穿戴的簇新齐整;文官们官袍洁净朝珠鲜亮,连手中的玉笏都重新擦拭一番,光可鉴人;武官们则齐刷刷的将最漂亮的盔甲穿戴在身上,腰间虽不能佩戴刀剑,但是聪明秦国武官有办法,有的将剑鞘配上半截剑柄悬在腰间,有的则佩戴者玉制的长剑,如此一来倒也显得威武大方;需知武官不穿盔甲不带刀剑,那边如没穿衣服一般,怎么站怎么别扭。

文官之首自然以王猛为主,他的身后是一长溜胖瘦不一的汉人或氐族官儿,凉州刺史梁熙、幽州刺史苻洛、平州刺史苻冲、益州刺史王统,苻坚庶出长子雍州刺史苻丕,阳平公苻融等众多大名鼎鼎的人物。

武官一溜儿排开的是镇南将军杨安,镇军将军邓羌,前禁将军张眊,右禁将军郭庆,前将军朱玥更有骁骑将军吕光、左禁将军毛当,以及苟苌、姚苌、彭越等众多战功赫赫的将领。

这一次苻坚几乎把能来京城的,或者就在京城的全部家底都亮了出来,就凭这一点立威之心昭然若揭,倒不是为了显得礼节隆重而如此了。

早朝已毕,众人翘首以盼的便是这位晋国名不见经传,但是却像流星一般窜起闪烁于天际的韩暮韩大将军、钦差大臣、晋国的内卫府统领;对于此人的情报少的可怜,只是知道此人前年由上品一等入仕,被谢安收为义子,只是担任了禁卫军的一名副统领而已;后来不知如何又赶巧杀了一名在皇宫内妖言惑众的道士,最后居然做了内卫府统领这个要职,至于为何又受封大将军,还受命出使秦国便不得而知了。

秦国君臣早就针对晋国此举做了讨论,讨论来讨论去也看不出这韩暮有何过人的军功和超人的政绩;至于为何派他来出使秦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是晋国皇帝昏了头,要么是其他人不愿意跑这趟苦差,需知两国在寿春可是在开战的,来了极有可能回不去了。

王猛虽从不小看别人,但在这件事上他也认为晋国过于儿戏了,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此若能谈出个七七八八来,那也当真是天下奇闻;王猛私下里认为晋朝皇帝委以从二品的大将军之职,其实就是为了提高这韩暮出使的规格,对于他此行生还的可能已经不抱希望,这小子看来是个不识时务之人,给了个大官就屁颠屁颠乐的不行,巴巴的赶到秦国来出使,秦人可不和汉人一般的讲究来使不斩的客套,苻坚王猛之流从不按照套路出牌,否则在洛川之战中王猛也不会兵行诡道诱骗燕兵渡河,结果半途击之,将燕兵三十万将士全部坑在了洛川之中。www.65txt.com

内卫不断来报:“晋国使臣已过灞水桥……”

“晋国使臣已过东校场……”

“晋国使臣已入通化门……”

“晋国使臣已被引入朱雀门……”

堂上文武均议论纷纷起来,文官们个个准备了一肚子的怪问题准备好好损一损这晋国来的使臣,武官们也手按佩剑将脸部表情做的更为峥嵘可怖,要吓得这娃娃尿了裤子,总之君臣上下今天早朝的最后一个节目便是要看这个晋国来的使臣的笑话。

只是这笑话好笑到何种程度还未可知,一切还需这位晋国来的演员来配合表演;百官中甚至都有人有些可怜起这位素未谋面的使臣了。

韩暮在朱雀门外便被姜文请下了豪华的马车,抬头看时,高逾数丈的朱雀门数个巨大的门洞便在眼前,城墙之上密密匝匝的站着一排排守卫的禁军,门洞内亦是两排数十名士兵挺胸叠肚的站在两旁,个个鼻子朝天,眼神狰狞;

韩暮等人跨进门内,两边的士兵忽然齐声大喝,将手中长枪齐刷刷高举,相互击打,‘咔咔’作响。

韩暮暗自好笑,这一幕他在桓温营中曾有领教,想不到这个朝代的人都喜欢来这么一招,连苻坚大帝也未能免俗;立威么?显摆么?吓吓未见世面的平民百姓还可以,在韩暮面前玩这个,只是让韩暮提前察觉秦国上下对他前来出使的态度而已。

沿着可容二十匹车马并行的宽的出奇的朱雀门内御道往前行去,两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显得威严而紧张,每隔几步便有头戴乌冠面白无须的内侍站立道旁,韩暮经过第一个内侍身边时,那瘦小小白生生的内侍忽然扯着嗓子高喊道:“晋国使臣前来觐见吾皇!”

韩暮下了一跳,此人声音洪亮,便如钟鼓敲鸣之声震得韩暮耳朵嗡嗡的响,和这内侍瘦小的身形极不相称,韩暮翻翻白眼心道:“你也是早生了两千年,迟生个两千年怎么也要混个几大男高音当当,那风光可比你割了胯下的鸟儿来这里做内侍强了万倍。”

这内侍喊罢,后面站立的内侍一个接一个的接力喊道:“晋国使臣前来觐见吾皇!”

“晋国使臣前来觐见吾皇……”

“晋国……”

声音个个洪亮悦耳,直传进承天门内的太极殿中。

苻坚面色不变,手掌轻轻抚摸着龙座扶手上的明珠,声音柔和的道:“宣!”

“宣晋国使臣进殿觐见……”站在太极殿外的内侍得到旨意大声喊道。

顿时这声音便如平静湖面上的涟漪,先是荡到岸边,碰到岸边之后又反弹回来,一圈圈的往回荡漾;众内侍接力棒一般将这句话送入韩暮耳边。

姜文和韩暮加快脚步,穿过承天门又过了一小段花团锦簇的彩砖石磨的小广场来到殿前。

姜文率先整理衣冠趋前小步跨入殿内,一路来到苻坚的宝座之下的台阶前叩拜道:“吾皇万岁万万岁,臣姜文奉命接引晋使前来,祈请圣意!”

“晋使何在?”苻坚道。

“在殿外等候……”

“宣他进来吧,姜大人辛苦了,起来归班。”

“谢陛下!”姜文站起身来,俯首退后进入左手文官人群中立定。

在内侍的引导下,韩暮大摇大摆的迈步进入太极殿中,他游目四顾,但见百官云集个个锦衣蟒带仪表不凡,但与之形成反差的却是面孔上的讥讽和不屑之色,很显然没人把他这个晋使当回事。

众人见韩暮左顾右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全无高官该有的气度和庄严,这等形象坐实了他们之前的判断,这个使臣就是个毛未长齐的愣头青,同时他们心中最后一丝矜持也被扯了下来,晋国此举分明是在侮辱大秦,派这么个人前来出使,可说是毫无诚意。

虽然秦国对这次晋国使臣的到来也只是礼节上的接待,在谈判的话题上半点诚意也欠奉,但别人也这样做,却又叫他们受不了了。

韩暮来到殿前,抬头看去,一名身材高大,长相阴柔的白面男子端坐在龙座上,想必此人便是苻坚了;韩暮心头一阵失望,这和他心目中的苻坚简直极不相符,这么个雄才伟略的一代明君,怎么长了这么个女人相,若不是他下颌的几缕黒髯,自己只能把他当成是中年妇女了。

韩暮抱拳朗声道:“外臣韩暮拜见大秦皇帝,祝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百官忽然大哗,武官丛中一名满面胡须,身着白色盔甲的将军手指韩暮大喝道:“大胆!见了吾皇陛下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众官随着他话音落下纷纷鼓噪喝骂,一时间朝堂上成了街头上的店铺一般,吵吵闹闹;苻坚微笑不语,饶有兴致的看着韩暮,看他如何应付。

韩暮哈哈笑道:“诸位大人,这个问题我已经和贵国的大鸿胪姜大人解释过了,我也不嫌麻烦便在说一遍给大家听。”

当下将自己的歪理又说一遍,当众官听到韩暮胆敢叫苻坚向他行三拜九叩大礼之时,肺都要气炸了;喝骂声又起,这一次比前一次骂的更难听。

“你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信口雌黄,这是对我大秦皇帝的大不敬,该灭族。”

“就算你是晋国皇帝的代表,我大秦皇帝见了了晋国皇帝,只有他行礼的份儿,哪有向他行礼之理?”

“我看你这小子是不想活了,陛下,将他推出去,割舌挖眼砍掉四肢用盐泡着送回去算了,省的跟他废话。”

“……”

众人喝骂连声,韩暮满脸冷笑不发一言,王猛享有特权,在大殿之声也有座位,此刻见吵嚷不停失了体统,轻轻咳嗽了一声;随着这声咳嗽大殿之声忽然寂静无声,王猛在群臣中的威望和权势可见一斑。

第二六五章 殿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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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从座位上起身对韩暮道:“贵使可知此举已经犯了我大秦百官的众怒了么?如此的不识时务,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贵使还是请回晋国而去吧,在大秦多留一日,我怕你便回不了家,伺候不了父母,见不到妻儿了。”

韩暮不用介绍也知道此人是王猛,花白的胡须,满脸的皱纹,布满血丝的眼睛,这个王猛看来非常的忙碌,累的都不成人形了。

韩暮施礼道:“小使参见王猛大人,感谢王大人的提醒,我在晋国时便听到王大人的威名,今日一见当真三生有幸;在我走之前我想问一句,王大人你怎地是这般摸样呢?”

王猛奇道:“何等摸样?”

韩暮笑道:“王大人今年贵庚可有五十了?”

王猛见这小使当真奇怪,都快要被撵回家了,还有心思在这里闲扯,当下饶有兴趣的道:“本人今年四十有七,五十还没到。”

“啧啧!”韩暮像妇人一般啧着嘴频频摇头,一名武将见他装神弄鬼的样子喝道:“小子,有话便说,有屁就放,莫要在这故弄玄虚。”

韩暮翻了翻眼道:“好好,这位将军稍安勿躁,小使放完了屁你在放好么?先等我和王猛大人将屁放完,将军恁般着急,是否是家中新娶了一房小妾,回去要搂着睡回笼觉呢?”

那武官气的脸色煞白,正要反唇相讥,王猛挥手道:“邓羌将军,稍安勿躁。”邓羌谁人都不怕,就怕王猛,当下悻悻归位。

王猛转头道:“贵使方才问我年纪是何用意呢?”

韩暮笑道:“小使在晋国出发之前便听人言道,秦国辅国大将军王猛人称‘赛诸葛’乃秦国社稷之柱石,所以早生仰慕之心,今日一见更是相信所言是真,单看大人这相貌便知大人在贵国的地位。”

“此话怎讲?”这一次不仅王猛的兴趣上来了,苻坚和百官的兴趣也都被撩拨上来了。

“小使枉自揣度一下,恐怕贵国的事务离开了陛下和王大人便玩不转了,大人今年四十有七,按照常理来言正值壮年,本是精神焕发体力充沛之时,但大人头发胡须均已花白,腰背已经佝偻,面容苍老,眼中血丝如织,这正是长期操劳之相;你再看看殿上诸位,年纪比王大人大的不知凡几,但一个个红光满面脑满肠肥,正是养尊处优之态,由此可见贵国上下都在吸吮陛下和王大人的精力和生命,我替大人感到无比的悲伤。35zww.com”

韩暮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在互相观察一番,果如韩暮所言,朝堂上年纪过了五十的几近大半,但各个白胖富态,面色红润,没有一个像王猛那样显得苍老无比。

王猛听韩暮所言,忽然沉下脸来道:“贵使你言语之间可要留点分寸,你这话是在明目张胆的挑拨我大秦君臣关系,单凭这一点,便可治你反间之罪。”

一边的众官立刻鼓噪起来道:“杀了他,蛊惑人心,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胆敢在太极殿挑拨我君臣关系,此人断不可留。”

“……”

韩暮忽然放声大笑,这一笑他运起了内力,将众人的舌燥之声全部压了下去。

镇南将军杨安实在憋不住了,昂然出列手按剑鞘道:“贵使也忒放肆了,自打你进入我庙堂之上便无一丝一毫对我大秦的敬意,先是见吾皇不跪,巧舌如簧的侮辱我大秦皇帝,后又挑拨我大秦君臣关系,现在又纵声大笑,咆哮我大秦巍巍朝堂,我杨安阅人多矣,却未见你这等浪荡跳脱之人,你是否把我秦国上下视同无物,把这出使之事当成儿戏么?今日你马上向吾皇陛下磕头赔罪,向我殿上百官磕头赔罪便罢,如若不然,我定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斩成千断。”

众官见杨安义正辞严句句在理,纷纷出言附和道:“快磕头赔罪。”

“向我等赔礼道歉。”

韩暮笑声未歇直瞪着杨安道:“将军好大嘴巴,一言之下便扣了几顶好大的帽子;外臣觐见本来便不需跪拜,你秦国去岁使臣前往我大晋之时可曾行三拜九叩之礼?那位使臣是谁?扬将军可喊他来当堂对质。”

杨安自然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才不会出言喊去年出使晋国的大鸿胪姜文前来对峙呢,他们逼迫韩暮跪拜完全是大国优势心理在作祟,目的便是要折辱晋国来使。

“至于说到挑拨君臣关系,你更是无中生有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王猛大人是我心目中的榜样,小使实在不忍见天纵奇材早早陨落,我说这话你们定然不信,我只想问王大人,你每日能安睡几个时辰?是否经常全身酸痛夜不能寐,是否经常喘不过气来,是否经常低烧不退?请王大人据实以答。”

王猛沉吟半晌终于点头道:“老夫经常彻夜不眠,贵使说的这些症状老夫都有,已经持续两年有余了。”

群臣大哗,苻坚惊讶的道:“景略你有病为何不告知朕,朕也好派御医前去为你调理一番。”

韩暮向苻坚行礼道:“陛下,王大人这病不是简单的药物便可调理的好的,他这是疲劳过度之相,乃是精力挥耗过剧,身体发出的警报而已;似王大人这般心忧国事夜以继夜的操劳,只怕最多三年,便油尽灯枯回天无术了。”

苻坚大惊道:“有这么严重么?这可如何是好?”

一名文官忽然出列道:“陛下莫听此人危言耸听,王大人正值壮年,去年还带领我大军灭了燕国,人嘛,身体偶有不适也是正常的,此人为了保命在胡说八道,陛下切莫信他。”

韩暮点着那人的鼻子道:“这便是我为何发笑的原因了,你这等人只会断送贵国的大好社稷,王大人呕心沥血为国事操劳,连陛下都不忍心,只有你这样的人才唯恐贵国柱石不倒,也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那官员大怒道:“住口,你这小小外臣居然敢指点我大秦内部国事,污蔑我大秦官员,我苻洛一心为国尽忠,居然被你说的一文不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晋国派你来不是来出使的,是来当细作的,上窜下跳挑拨我君臣关系,污蔑我大秦官员,陛下,恳请您准许臣将他游街腰斩,以正视听。”

苻坚淡淡道:“苻洛退下。”苻坚心道:就算杀他我也要从他嘴里掏出如何让王大人康复的办法,王景略若累死,今后国事可就一团糟了。

那苻洛不情不愿的瞪了韩暮一眼,无奈回位;韩暮看出来了,苻坚具有无上的权威,虽然这些文臣武将在殿内可以大呼小叫污言秽语,但秩序苻坚轻轻一声,这些人全都要乖乖的闪到一边去,无人敢捋其须。

苻坚道:“贵使莫要再信口雌黄,若再如此定不饶你。”

韩暮赶紧闭嘴,知道今天闹得差不多了,今天他见一个咬一个,除了王猛,只要出头指责他的官员被他几乎骂了个遍,对方立威未成反被自己一番乱骂搞得一塌糊涂,他也知道苻坚不杀他绝不是对他网开一面,肯定是自己对王猛病情的描述让苻坚以为自己有办法能治疗,这是一根救命稻草,要抓住。

于是朗声道:“王大人之疾小使倒有些手段调理,为表诚意我便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过几日待商谈事务一了,小使便送良药上门,定教王大人恢复健康。”

苻坚抚掌道:“那便好极了,有劳贵使了。”

韩暮道:“小事一件而已,只求陛下能派人和小使商谈寿春之事,让小使能顺利完成使命即可;此事事关两国友好,也事关贵国社稷稳定繁荣,对双方有利,这才是小使此行的目的,而非是像某些人所言是来当探子搅局的。”

苻坚笑道:“会谈之事过几日再说吧,贵使一路前来千里迢迢,正好在我大秦游览几日,一路行来我大秦风物如何?”

韩暮笑嘻嘻的道:“好,真是好,锦绣江山壮美如画,沿途安居乐业民风淳朴,小使大开眼界呢。”

苻坚道:“那这几日便请姜爱卿领你多转转,得空莫忘了去王大人府上帮他看看病,姜文何在?”

大鸿胪姜文缩在人堆里半天没露脸,此时忙趋前跪拜道:“臣在!”

“你将晋国贵使安排到自家居住吧,方便陪同,随从人员安排进官驿,这几日多陪陪贵使,不可缺了礼数。”

“启禀皇上,那国书和贡物还未呈上呢,这……”

“以后再说吧,退朝……”苻坚袍袖一甩,下朝而去。

百官本拟今日能开心一番,未曾想落得个无趣之局,尽皆扫兴;这晋国来的演员太不配合,当真可恶,但皇上未准许他献上国书和贡品,看来这小使惹得皇帝不高兴这是一定的了,只是皇上不允许宰了他,确实有些奇怪,以苻坚的脾气,惹他不高兴的人下场一般都很惨,这小使居然死里逃生,教人捉摸不透。

“莫不是皇上看他生的俊美,打算……?”一名官员悄悄道。

“不会吧,他怎么看也没那慕容冲看着让人喜欢,皇上不会是想换换口味,尝一尝南方风味吧。”

“嘘……噤声,此事怎可乱谈论,不过……皇上也真是好福气,那慕容冲可是嫩的滴水,得此男宠,皇上好生受用,老夫看着眼馋呐。”

“……”

文武百官三五一群各自闲谈着离去,大殿上不一会儿只剩下韩暮和姜文两人,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了小眼。

第二六六章 宫中对

韩暮随着姜文出了宫城,在朱雀门外接了随同的使团,在姜大人的安排之下将使团众人安排进官驿安顿好,着几名领队的百夫长小心在意,莫生事端;自己则带着谢玄和两位夫人跟随姜文入住姜宅。三五中文网

路上二女偷偷问起差事是否顺利,韩暮将殿上的情形一说,二女笑得浑身如花枝乱颤,张彤云道:“哪有你这么当使节的?当着人家皇帝面骂他的手下臣子,哎!也不知那苻坚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交差,他不收国书和贡品其实就摆明了说他根本不承认你是使节,把你晾在这里先放着。”

韩暮皱眉道:“我也知道他这是在变着法子的整我,但我想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作祟。”

苏红菱道:“会是什么原因呢?真教人琢磨不透。”

韩暮闭目思索半天理不出个头绪来,索性不想了,道:“歇息几天再说,我就不信他能把我一辈子晾在这里不管;再者说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两国之间迟早要来的一战延后吗?如果苻坚今日二话不说把我拉出去就砍了,那我相信他毫无谈判之意,但他既然不杀我,留着我命在,就必然是处在犹疑之中。”

说到这里,韩暮忽然‘腾’地坐起身,头顶差点撞到了马车顶棚。

两女惊讶道:“怎么了?”

韩暮一字一顿的道:“我明白了,寿春近日必有战事,秦帝想待战事结束之后在决定谈还是不谈,若他们败了,则可以坐下来谈谈,若是胜了还有谈的必要么?寿春落入秦人之手,谈了也是白谈。”

苏红菱道:“那要不要将这个消息送往国内呢?秦人有大动作的话,我寿春城守将蒙在鼓里岌岌可危呀。”

韩暮皱眉道:“怎么送?派人快马回国送信?且不说回国之路千万里之遥,信送回去至少是七八日之后了,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而且我等现在在秦都长安,敌国的心脏地带,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咱们呢,只需我们的行动稍有出格,马上便会被人抓住把柄宰了;这可不是在大殿上斗嘴,大家互骂无关大雅,你若真做出损害秦人的事情,看看那不男不女的苻坚还饶不饶我们。”

张彤云道:“那可怎么办?”

韩暮道:“怎么办?凉拌!桓温不是还兵广陵了么?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寿春守将虽然是重新调换的从西南交州府调任的罗恒,但寿春城可是桓温的辖地,老东西虽奸猾,在大义上量他不敢不救。***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两女默然,在这里干着急全无作用,只得先放下这事,不再谈论。

姜文的府邸在长安东北角永福坊附近,倒是个比较繁华的所在,由于离皇城较近,这里居住的都是长安权贵的大宅豪门,一来越靠近皇城越繁华热闹,二来这些人都是频繁入宫早朝面君的住的近些也来去方便。

姜府并不大,四进三开的院落放在建康城那只是个侍郎级别四五品级官儿的居住规格,姜文大小也是个三品的鸿胪寺的头头(相当于外交部长的级别),住这样的宅第确实显得寒酸了点。

不过若不是谈论排场的话,十几间正房,加上数个小院落外加十来间小点的仆役居住的房子,也够用了;实际上姜家的宅子还空了许多没人住。

外地的使节被安排到大鸿胪家中居住,这还是首次;苻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将晋国使臣置于眼皮底下,放置在官驿倒是省事,但是有些脱离控制;苻坚也看出来了,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要看紧他,吊住他,不能让他有丝毫跳出手掌心的机会。

含光殿内,王猛下朝之后并未回府,而是单独进了含光殿苻坚的寝宫,这已经是他每日的习惯了,下朝之后不许要和苻坚聊聊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在朝堂上他一般不发表意见。

王猛和苻坚对面而坐,案几上摆着几盘果点和几卷公文,脚步声响,一名少年迈着细碎的脚步端上香茗来;王猛看了一眼端上茶盅的一名美貌少年,那少年唇红齿白,俊美非凡,只是一双眸子里闪着淡淡的忧郁;待那少年隐没在帷幕之后,王猛问道:“陛下,此人可是叫做凤凰儿的慕容冲?”

苻坚面色微红,笑道:“正是他。”

王猛默然不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苻坚道:“我知道景略对我所为颇有微词,此子性格良善温润儒雅,朕甚喜之;再者朕立其姐清河公主为妃其实就是为了安定那些燕国贵族的心。”

王猛微笑道:“老臣省得,陛下之意就是给燕国慕容氏一个台阶下,所谓‘一亲遮百丑’既然灭了自己燕国的是自家的女婿,燕国贵族哪有反抗的心思,反正江山是自家亲戚的。”

苻坚笑道:“正是如此,我的心意也许只有景略才能懂得。”

王猛咳嗽一声道:“其实老臣并不反对陛下纳慕容氏女子为妃,对陛下的龙阳之好臣也能理解,想当年臣的府中亦养有数名美少年,那种销魂滋味和男女之事相比毫不逊色,臣能理解,陛下不必为此事感到羞愧。”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知道了别人的秘密,那就必须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秘密,这样两人之间才可以自然相处;后世一句俚语虽俗但充分说明了这一点,那便是要想两人关系好则必须:“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王猛深谙此道,自然不会让这尴尬在自己和苻坚之间产生,所以坦然将自己的小秘密和盘托出。

苻坚果然心头一阵宽松,笑容也自然的多,笑道:“景略要是看凤凰儿还顺眼的话,你我之间不需客气,我将他送给你。”

王猛摆手道:“陛下好意心领,您还是让老臣多活几年吧,老臣心有余力不足了。”

苻坚哈哈大笑,忽然神色一忧道:“今日殿上那晋国小使所言难道是真的么?景略你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么?”

王猛微笑道:“毛病是有,但那小使油滑,夸张了点。”

苻坚肃容道:“万不可掉以轻心,你乃我秦国柱石,你若倒下,我有疑难国事可对何人言?”

王猛听苻坚说的情真意切,心里颇为感动;自己追随这位苻坚大帝近二十年,正是这个人对自己推心置腹倚重如山,为了他王猛,苻坚不惜杀了处处和自己作对的氐族豪帅出身的姑臧侯樊世,樊世可是大秦立国的功臣之一,又和苻坚同为氐族人,为了王猛这个汉人,苻坚得罪了一大帮子功臣元老,就冲这一点,王猛暗自发誓将这一辈子都奉献给苻坚,为他精心设计打理大秦江山。

王猛动容道:“多谢陛下关爱,其实那小使说的没错,我自家事自家知,这病便是累出来的,每日公文报表军政大事堆积如山,我不处理谁来处理?难道要陛下来亲自处理?那要老臣何用?”

苻坚皱眉道:“那些人呢?难道都不作为么?”

王猛叹口气道:“当今大秦看似国力强盛,实则数年东讨西伐亦是千疮百孔,这话陛下您也许不爱听,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是建国才二十余年,吏治已经开始腐败,人人忙着捞钱捞地捞房产,真要叫他办事去,他便吵闹着说自己如何的劳苦功高,老臣也懒得和他们磨嘴皮子,有那功夫还不如老臣朱笔一只处理了事。”

苻坚怒道:“这些家伙也太不像话了,定是有人又拿自己是氐族元老做大旗,吏治不改革怕是不行了。”

王猛道:“此事也急不得,吏治改革是要伤筋动骨的,目前我大秦外有晋国大敌,内有隐疾,尚未到动手的时候。”

苻坚道:“那要是这样的话,景略你可要活活累死了,不成要想个法子才行。那小使明日我便着他去你府上为你治病,他不是夸下海口了么?”

王猛呵呵笑道:“信人不如信己,那小子口若悬河,当真是佛像前的长明灯,不是个省油的货,要他给我治病恐怕他鼻子翘得跟大象一般,对后面开启谈判不利;治标不如治本,我正打算设立司马署打算将杨安推荐给陛下做大司马,此子跟随我南征北战倒还有些本事,难得的是他母虽是氐人,但完全没有那些人的骄娇二气;如此一来我便可在军务上抽身了。”

苻坚沉吟道:“景略,非是我不同意你之所请,军务上完全交给杨安恐怕不妥,他威望不足以压制住邓羌毛当等人,这些人还需你才能压住。”

王猛道:“那么便由我挂名大司马,派杨安为副职主事即可,若有重要大事还需我和陛下商量而决。”

苻坚笑道:“如此朕便放心了,政务上景略看谁可为你担上一部分担子呢?”

王猛沉吟道:“我看令弟苻融倒是稳重睿智,派给他几件差事都无差漏,我想可以让他暂且担任右仆射,和我共同处理繁琐政务,陛下考虑考虑。”

苻坚微笑道:“景略的决定就是朕的决定,我定然会全力支持你,然则你需将身体养养结实,咱们君臣可是要和人家夫妻一样白头偕老的呀。”

第二六七章 风云变

王猛哈哈笑道:“陛下要和老臣举案齐眉么?可惜老臣可无凤凰儿的俊美相貌,亦无他懂情趣、知迎合,别倒了陛下的胃口,哈哈,哈哈。***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苻坚也眯着细长的眼睛呵呵笑了起来。

帷幕之后,那凤凰儿慕容冲紧咬衣角,精美的脸上一片惨白,身子瑟瑟发抖,双目中流露出痛苦和仇恨的光芒。

君臣二人话题一转,终于谈到了寿春之事上,苻坚唤凤凰儿出来将冷茶换掉,在案几上拿起一张急报晃了晃道:“景略,寿春前线慕容垂来的急报想必你已过目,他所率两万鲜卑精兵已经在寿春以北的八公山西部五十里的鲁口镇驻防,离寿春城仅半日路程,只需一声令下便可挥师急进,朕见你并未在这军情急报上批阅回复,怕是有隐情要讲吧。”

王猛眼盯那封急报,沉默半晌道:“陛下,老臣还是那句话,此时南下时机不妥,大秦需休养生息,经年征战国库已经空虚,经不起和晋国的一场大战了,所以此战还需斟酌而行,若仅仅是为了立威,打一仗倒是无妨,能拿下最好,拿不下的话也无需恋战,一面陷入寿春泥潭。”

苻坚面无表情道:“景略,你的考虑是否过于小心了些,我大秦挟灭燕之威,现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慕容氏余孽虽偏安龙城负隅顽抗,但早已不足为虑;西凉、北代等国均已递交国书表示臣服,朕之心意你不是不懂,朕要开辟万古未有之霸业,则晋国是我首敌;今晋国看似强大,实则虚弱不堪,该国偏安已久文强武弱,能和我大军抗衡的只有桓温一人而已。”

顿了顿苻坚又道:“据我大秦密探得来的消息,那桓温为争九锡之礼已经跟谢安等人公然决裂,朝中混乱不堪,晋主司马昱如今就是个空架子,此时出兵正是好时机,朕已经决定了,慕容垂率兵东击寿春,即日再命邓羌率两万精骑突袭淮南郡,那桓温只有一人,救东救不了西,朕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王猛眉头紧锁,慢吞吞的道:“陛下既然已经决定,那么老臣不便多言,老臣只想提醒一句,若只想占占便宜占领数座城池和郡县则老臣举双手赞成,若想由此开始让司马氏为陛下喂马拉缰,时机未到。www.65txt.com”

苻坚哈哈笑道:“朕知道,这一点我们没有分歧,先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再和这小使谈判,割地赔款,总之要占尽便宜才行,此事景略速去安排,战事在十日内便要结束,拖得太久恐为晋人察觉,那个小使嘛先困着他,让姜文这个傻大个去缠着他,不管他是游览风景,还是逛青楼听小曲,抑或有别的什么嗜好,你可告知姜文,一切费用均从我内务府中支销。”

王猛起身施礼道:“遵旨!老臣告退。”

苻坚起身道:“景略要保重身体,不可过于劳累。”

王猛应诺,退出寝宫忧心忡忡的去了。

苻坚叹了口气,重新坐到在软撵上闭目养神起来;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探上苻坚的肩头,富有技巧的轻轻揉捏着,苻坚未睁眼便知这是那可人堪怜的凤凰儿,他拉住凤凰儿的一只手将他拉到身前,搂着他的小腰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凤凰儿,朕是不是天下第一明主?你告诉朕。”

“陛下是旷古烁今绝无仅有的第一大帝,亦是即将开创万古不世伟业的第一雄主。”凤凰儿低低的道。

“哈哈哈!”苻坚开心的大笑起来,他的大手从凤凰儿的腰部下滑,覆上他满月一般的秀臀,轻轻揉捏着,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忽然长身而起,在慕容冲细细的惊呼声中,将凤凰儿抱进帷幕,不多时帷幕内便传来慕容冲压抑的轻喊声和苻坚快意的哼哼声。

大晋都城健康城,朱雀桥边的韩宅如往常一样的光鲜豪华,路过此地的百姓没有人不将艳羡的目光投向这座高宅大院,几个月来,这座宅院里仿佛少了什么。

护院飞虎队还是一如既往的巡逻训练,东南角的药坊里仆役们依然忙忙碌碌的晒药熬制装瓶,梦幻小筑里也时常有笑语传出还有麻将哗啦啦的搓洗声,仿佛一切如常;但是全府上下人等的心里都空落落的,这一点从静夜里的箫声和古琴声中便可听出。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韩暮留下的这首词已经被谢道韫谱成了曲子,闲暇时姐妹几个便聚在二楼厅中喝着葡萄酒唱着这首词,聊慰相思之苦。

刚刚过去的这个年简直是最为无趣的一年,虽然谢道韫按照韩暮在家时的习惯买了红纸写了对联,又带着王玉润柳如眉等诸女拜祭祖先,又和俊杰和一众飞虎队员和仆役们一起吃了看似热闹的年夜饭,但是回到梦幻小筑时,柳如眉忍不住一哭,众女还是落泪了。

相思断人肠!这家伙在身边时还不觉得怎么样,甚至有时候还嫌他烦,一旦他离开日久,那种撕心裂肺的思恋便如雨后的春笋一般疯狂长大,直堵得她们喘不过气来。

年前袁岗曾派人回来过一趟,向众人禀报了韩暮已经前往秦国的消息,又将碣石老先生接道新建的巢湖城中开办新的《回春堂》药铺;袁岗派来的人叫众女做好离开健康城的准备时,众女犯了踌躇。

如今韩家在京城如今也有四家《回春堂》的产业,全部离开后药铺怎么办?为了北府军的装备,谢安和韩暮可是借贷了大笔的钱款,还指着《回春堂》这棵摇钱树还债呢;另外家中大批的仆役财产转移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决的。

只是因为这些琐碎的小事,众人便耽搁了下来,袁岗等人也没有吃透韩暮要他将家眷搬来巢湖城的本意,他内心里觉得此举可以缓一缓,毕竟桓温郗超和谢安王坦之等人还未翻脸,事情还未坏到那样的地步,结果这一等缓便出事了。

北府军建立的消息不可遏止的传到了桓温耳边,桓温怒不可遏;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位看似懦弱的司马昱居然和谢安等人合谋利用出使秦国的机会将韩暮放到芜湖县去组建了一只新军。

虽然名义上是地方上的反击秦兵骚扰的保乡团,但是这只能糊弄三岁孩童罢了,一个两万人的保乡团简直闻所未闻;此举明显是在向他的权威挑战,自己身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又兼荆扬二州刺史;鼻子底下忽然冒出来个北府新军,而且不归他管辖调度,更恼人的是他是谢安王坦之一派的军队,这就让人无法容忍了。

建军的韩暮是杀他妹夫一家的仇人,暗地支援韩暮的又是谢安王坦之张玄这些政治上的敌人,若让他们坐大,自己本来在政治上和军事上所占的优势便会被逆转,再加上个不识时务的司马昱,自己的下场用屁股也能想到。

于是在新年到来之前,桓温召开了小集团的秘密会议,所有死心塌地的忠于桓温的重要人物全部到场,商议对策;这一次桓温是铁了心要大干一场了。

会议在广陵城将军府内进行,由于要参加这次会议,当日建康城的早朝上居然缺席了十几位三品以上的大员,由于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谢安和王坦之等人并未觉出什么异样,自司马昱即位以来,早朝上官员从未来齐过,朝政懒散到了一定的地步,好在谢安王坦之等人向来勤勉,中书侍郎郗超倒也中规中矩的处理着各种事务,才勉强支撑着局面。

参加会议的众人本以为桓大司马定然心情不佳,那张本来须发横生的脸,也定然更加的教人无法正视,所以所有的人自打进入广陵城开始便小心翼翼,唯恐走错一步路,唯恐说错一句话。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来到将军府前下了马车,迎接他们的居然是桓温笑盈盈的面孔和亲热的拥抱;其实大司马拉着脸还好,最起码这些人还知道自己的判断力没有出问题;而大司马一旦一改常规笑脸相迎,而且用他坚硬的胸膛抱得他们骨节生疼,反倒叫他们愈加的不安,嗅觉灵敏的某些人立刻丛中嗅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桓温亲热的将自己的心腹们迎进将军府,每见到一人,他的心情就好了几分;每个人都代表着他桓温的一份助力,这些人都是他即将需要用到的力量,他有些感慨:这么多年来自己到底还是积攒了一些家底,谁说我桓温人缘不好,我只是不屑于结交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已。

将军府的大厅内,上好的无烟碳烧的火红,里边早已被仆役们熏的香喷喷的,整理的干净净的,而且在墙角,几个爱美的侍妾还摆上了几株红梅;顾恺之为他画的画像挂在东首,西首挂着王羲之的一副四轴四条的书法;这样的环境里似乎只适合谈风月,谈艺术,谈人生……抑或是谈爱情。

但是今天,就是在这雅致温馨的小天地里,桓温要谈的不是风月,而是金戈铁马。

第二六八章 磨拳擦掌

桓温面南背北坐在虎皮大敞椅上,面前一张楠木横几,上面放着果碟数盘,青花赣窑水云天的茶盅里,碧绿的茶叶在杯中冒着尖尖的嫩芽儿。***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堂下两排案几纵列排开,案几上的摆设和桓温面前的一般无二,众人陆续落座,作词的安排极为讲究,竟然是按照文武分开,左文右武堪比朝堂之上的规矩,隐隐给人一种小朝廷的感觉。

左首郗超为首,王珣次之,再往后便是三省侍郎及数名刑部兵部的侍郎,右首边以桓冲为首,次之桓玄,坐在第三的位置的却是个孔武有力的红脸中年人。

若韩暮在此,必然能认出来此人是谁,此人便是内卫府副统领,韩暮的副手张庆;韩暮离京两月,在高官和美女的许诺引诱之下,这位张庆终于落马,坠入桓温的手中;虽然韩暮已经将内卫府大换血,主要的几名千夫长也都做了调换,但张庆担任内卫府副统领日久,自然有一班死心塌地的追随者,三千内卫中最少有五百侍卫是他的嫡系。

桓温处心竭虑的将他拉下水来,不是为了他手下有多少可用之兵,而是因为他的位置,内卫府副统领,终日在皇宫中合法的带着兵器游荡,哪怕手下只有一百可用之兵,一旦作起乱来后果也很严重;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桓温不会这么干,他现在只是通过张庆监视着皇宫内人员的进出情况,他只需知道谢安等人何时何地觐见过皇帝,司马昱又何时何地召见过某人这就够了;至于或可听到只言片语的情报,却是锦上添花之事,算作意外之获。

郗超向来便是这类会议的主持者,此刻也不例外,他轻轻咳嗽一声,众人便安静下来。

“新年将至,诸位公事繁忙,天气又寒冷,这几日还下了点薄雪,将诸位请到广陵来显得颇为不合情理,诸位大人辛苦了。”郗超永远是一副平静无波曼斯条理的样子。

“哪里!哪里!大司马之命,便是天上下刀子我等也要来呀。”众人谦逊道。

郗超微微一笑,伸手止住众人的客气话,接着道:“请诸位来,一来是大司马仁厚,在新年之前要和诸位聚一聚,聊聊天,像这样的聚会我们已经有快三年没有举行了吧。”

众人纷纷道:“大司马日理万机,还能想到我等真是教人感动啊。”

“是啊,大司马对我等的情谊实乃我等之幸。***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郗超再次制止住大家的话,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以往这些人见面哪里会有这么多废话,安插进各个要害部门才几年时间,这些人的脸庞红润硕大起来,身体也肥胖起来,连废话也多了起来。

“这二来嘛,是有一件要事要和诸位商量对策,此事前所未有的重要,稍后还请大家多险良策。”

众人默然不语,心中各自猜测着到底是何事,有一部分人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右首一名黑脸的高大武官忽然站起来道:“郗参军有话就说,我等都是大司马的人有何遮遮掩掩的,大司马剑锋所指,我王登定第一个杀过去。”

此人正是徐州领军统领怀化中郎将王登,桓温一手提拔的嫡系将领之一,桓温嫡系的一干人等都习惯叫郗超郗参军,即便郗超现在贵为中书侍郎,成为把持朝政的二号人物,这王登也改不了口。

众人听他所言均纷纷附和,气氛忽然热烈起来;这次桓温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笑道:“王登还是和十年前我初见你那般的火爆脾气,怎地丝毫没变呢?家中高堂可好?”

王登抱拳道:“承大将军关心,家母能吃能睡能玩,身体棒着呢。”

桓温哈哈大笑道:“那就好,改日得闲老夫去徐州还要请老夫人给我做那蜜枣糯米粽子呢,都十年没尝尝令堂的手艺了。”

王登愕然道:“大司马怎地不早说,要是早说我这趟就给您带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郗超道:“现在又不是端午,哪来的粽叶包粽子啊,”

王登涨红这脸挠头道:“对呀,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众人哄笑声中,郗超招手让王登坐下道:“既然王将军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卖关子了,打开窗户说亮话吧,诸位可知芜湖县新建有北府新军之事么?”

众人面面相觑,均摇头表示不知此事,有的人是真不知道,有的人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即便知道此事也不能说出来,否则知情未报,桓大司马腰间的佩剑可不是吃素的,别看他此刻笑意盎然,那可是个翻脸便杀人的黑煞神。

郗超收起笑容肃容道:“我知道诸位可能忙于手头公务,无瑕东打听西打听,但是有人便是利用我们勤于政务疏忽大意的当口跑去芜湖县建立了一只所谓的北府军,而且数量庞大已经将近两万人之巨。”

众人这次的惊讶不是假装了,本以为这所谓的北府军不过是千把人的小把戏,却未料到居然有两万人,几乎相当于两镇之兵了,是谁这么大的大手笔。

郗超仿佛知道大家心中所想,续道:“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建立这么一只庞大的军队呢?谁又有这么大的胆量建立这么一只军队呢?需知在我大晋贵为公侯者只能拥私兵两千,超过此数视同谋逆,那么是何人未通过大司马署,未通过朝堂商议便弄出这么一直军队来,其用意何在?这便是今日请诸位大人来此商议之事。”

厅内死一般的沉寂,大部分人的脑子里都有了答案,就像是你看到了皇帝的某个妃子,娇美可爱明艳动人,心里恨不得扑上去一泻为快,但是即便她还朝你大送秋波;你也只能想想而已,你敢动口说出来么?你敢付之行动么?

沉寂中,都尉府王珣缓缓的站了起来,在这种时候,他这样的嫡系中的心腹是必须要站出来的,王珣转动着矮胖精明身形向桓温施了一礼道:“诸位,下官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给个天做胆子也没有人敢于私自募兵几万人,除非他是要造反;而居然有人这么做,必然是得到了皇上的授意,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此举不合规矩啊,既已拜桓公为大司马都督中外军事,又暗地里来这么一手,此举是何用意恐怕不用我多说了吧。”

王珣将矛头直指当今圣上,让参会的众人忽然明白了这次会议的基调,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针对某人某派的会议,而是一次极其特殊的表示忠心的会议,怎么做?大司马恐怕早已计划周全,他需要的是在座诸位的支持和表态而已,大是大非面前只要稍一犹豫,便有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派系斗争中或许允许有骑墙派来回观望,但是今天绝对不会有这样人产生,首鼠两端左右逢源那就是不忠,这一点毫无疑问。

王珣话音刚落,桓冲便起身道:“王大人说的很对,此事已经不是一只忽然冒出来的军队的问题,而是表明了皇上的一种态度:皇上对大司马有了猜忌之心!他想培植一只力量抗衡大司马,若任凭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后果颇为不堪,在下颇为忧虑。”

“正是如此!王大人和桓将军分析的很对,大司马戎马一生,为大晋操劳了一辈子,却为皇上所忌,想想真教人寒心。”尚书省侍郎石炳坤起身大声道。

“决不能任凭皇上胡来,大司马是我大晋柱石,对大司马的猜忌无异于自毁长城,我等愿意随大司马坚决抵制这样的行为,回去后我便拟定奏折,替大司马喊冤抱屈……”

“对……我等也将附议,咱们不能任凭别人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

“……“

众人群情激奋,一个接一个的表态,均誓言要讨回公道,言辞激烈,还有的声泪俱下。

桓温保持着脸上的微笑,看着众人不言不语;郗超一如既往的平静,待众人发泄完毕,这才道:“诸位大人分析的都很对,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们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是就是有人不愿意,前有庾希殷浩等人暗中串联图谋不轨,再有司马晞觊觎皇位欲行逆天之事,这几年真是大事不断小事连连;去岁大司马挟收复寿春失地之威回师京畿肃清了朝中的一部分奸佞,此举得罪了不少小人,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皇上,居然搞出这么个建军牵制之法,大司马虽然淡泊名利胸怀若海,但我等受大司马恩惠方有今日之气象,若此时还无动于衷,我们还能算人么?”

厅上众人均点头表示同意,郗超续道:“谢安王坦之等人处心竭虑的要另立山头,当初若不是他们的姑息,那庾希老贼何至于至今未能授首?现如今又迷惑皇上新建所谓的北府军,这就是在和我们唱对台戏,大晋自古以来何曾有不归大司马管辖之兵?此制古来皆无,简直是荒唐可笑;那王坦之我便不说了,谢安原本受大司马恩惠,是大司马看他尚算是可造之才故而招至幕下悉心栽培,谁料想此人竟然是中山之狼,到今日竟然反咬一口,此人还被推崇为‘天下第一名士’,如此行为做派,简直辱没了这个名头。”

郗超越说越激动,脸色涨得通红,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众人不知郗超为何要大肆攻击谢安;实则谢安在众人的心目中哪有如此不堪,无论如何此人都是才高八斗谈笑风生的名士典范,也从未有过什么出格的言行举止,若说派系斗争这可跟个人品德关系不大。

只有桓温知道,郗超从来就不服谢安,在郗超的心中,天下第一名士这个名头自己丝毫不逊于谢安,谢安所依仗的不过是家族势大,众人追捧之下水涨船高罢了。

第二六九章 九锡

桓温见郗超有些激动,说话渐渐跑了正题,及时的轻咳了一声,郗超精明似鬼,立刻收回了话头。***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唔……那谢安本人也不多说了,今日大家就要想个办法,针对此事要有个应对,决不可任由他人胡来;皇上受奸人蒙蔽,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就必须要诤言直谏,向皇上禀明其中利害,正大司马之名。”

一名官员起身道:“大人说的极是,这北府军名不正言不顺,不能任由它发展下去,要么收归大司马治下统辖,要么解散,绝无第二条路;文的不行咱们就来武的。”

王登赫然起身,挥舞着拳头道:“叫俺说,大司马待几万人马过去一股脑儿将那芜湖县什么鸟新军全给灭了,就说是平逆,皇上暗地里或许下了圣旨允许他们建军,明面上却并未昭告百官,俺们正好装糊涂将计就计,兜了他的老窝儿。”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王登,王登一张脸涨得紫红,瞪着眼道:“怎么?俺说的不对么?”

“王将军说的太对了,没想到王将军这几年着实长进了不少,此计大妙啊。”王珣鼓着掌站起身来。

“好一个将计就计,趁其羽翼未丰,将他们扼杀在萌芽里,正是一招妙棋。”郗超也抚着胡须赞道。

众人心道:谁无此意?只不过都不愿说出来罢了,只有这王登傻了吧唧竹筒倒豆子,这么一来岂不是要内乱不休,外地环伺之下,不知道大司马会不会兵行险招走这一步棋;去岁废黜先帝之时,大司马就念及内乱一起纷争不断,大厦或许就此倾倒,所以才和谢安王坦之韩暮等人达成妥协协议,只是不知今时今日大司马作何想法。

众人打定主意不胡乱说话,且听大司马和郗超做指示,反正身在这条船上,逃是逃不掉了,只能跟着干,最好是有柔和一点的办法,既不伤国体有能解决问题。

可是桓温依旧一言不发,垂首沉思,任由大家胡乱猜测;桓冲起身道:“王登将军的办法好是好,但却不是最佳的办法。”

郗超笑道:“桓将军还有更妙的办法么?愿闻其详!”

桓冲道:“北府新军虽然新建,但终归是两万之众,要全灭了恐怕要费些周章,适才有位大人说的好,最好能收归大司马名下,既可化敌对为实力,又可不生内乱。”

矮个子桓秘张着漏风的嘴巴讥笑道:“你说的轻巧,哪有这么好的办法。”桓秘极其嫉妒这位五弟在桓温面前得宠,仗着是他哥哥,总是不失时机的挖苦打击两句。www.65txt.com

郗超微笑道:“桓秘大人且勿插言,听桓将军将话讲完。”

桓秘屡屡在韩暮手下吃瘪,早已不为桓温所喜,但因诬陷司马晞谋反之事才挽回了大哥桓温的信任,此事自然不敢多言;其实桓家兄弟个个都怕这位郗参军,他的话有时比桓温的话还要有用,所以郗超一说话,桓秘便乖乖的闭了嘴。

桓冲续道:“末将以为应该先礼后兵,先想办法将这两万人攫取到手,万一不成再武力讨伐。”

桓秘一句“废话”滚到嘴边,但一见郗超的眼神正凌厉的盯着自己,只得将之咽下肚子。

“将军以为该怎么做呢?”郗超换了副笑脸问桓冲道。

“末将以为,皇上此举的目的就是削弱大司马的影响力,造成制衡大司马的局面,很显然皇上对大司马有了猜忌之心;众位大人可以想想,皇帝一旦猜忌臣子,那么臣子的下场会怎样?”桓冲侃侃而谈,俊逸白皙的面孔上深有忧色。

众人默然不语,桓冲也不等有人回到便道:“其实下场我们心里都知道,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前朝汉帝是如何对待功臣的,彭越、韩信、臧荼、卢绾,那个不是功臣良将,再往前追溯,始皇是如何对待曾经一手辅佐他的吕不韦和李斯的,不言而喻,大司马今威望高隆,三次北伐战功赫赫,又铲除朝中宵小,力保大晋社稷安定;当今皇上若无大司马力荐恐无缘染指皇位,但愈是如此便愈是惹人嫉恨,皇上看来也想走秦皇汉武的老路了。”

众人听他一席话说下了,俱都心惊肉跳,听他语义便是说皇上正在想办法除了大司马,此事可非同小可,大司马手握重兵,岂肯引颈就戮?这番话不是在劝大司马造反么?

厅上原本就无声无息,但到了此时更是一丝声响也无,众人都听的到自己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咚咚咚”的急促跳动,无人敢喘上一口大气儿。

桓冲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索性不管不顾继续道:“不招人嫉是庸才,正因为大司马功盖千秋,所以才有宵小蒙蔽皇上作此鬼祟之举,现在还不能确定皇上的心意到底如何,末将有一提议可试探皇上反应,若皇上应允,则大司马可名正言顺的将北府军番号撤销纳入淮南郡方镇之兵,此为化干戈为玉帛之举;若皇上不应,则我等已知皇上心意,后面的事情便请大司马定夺,我等自然会尽心尽力唯大司马马首是瞻。”

郗超淡淡道:“什么提议可试探出皇上心意?”

“求赐九锡之礼!”桓冲坚定而又清晰的吐出这句话。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如此!这桓冲将军语不惊人死不休,说来说去还是绕到了这上面。

众人皆知,九锡之礼乃是皇上赐予有功之臣的九件物品,一曰车马:指金车大辂,和兵车戎辂;玄牡二驷,即黄马八匹。其德可行者赐以车马。

二曰衣服。指衮冕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xì,鞋)一双。能安民者赐之。

三曰乐则。指定音、校音器具。使民和乐者赐之。

四曰朱户。指红漆大门。民众多者赐之。

五曰纳陛。有两种说法。一是登殿时特凿的陛级,使登升者不露身,犹贵宾专用通道。二是阶高较矮的木阶梯,使登阶别太陡,这两种说法都不甚具体。能进善者赐以纳陛。

六曰虎贲(bēn)。守门之军虎贲卫士三百人;也指虎贲卫士所执武器,戟、铩之类。能退恶者赐虎贲。

七曰弓矢。彤弓矢百,玄弓矢千。指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

八曰斧钺。能诛有罪者赐之。

九曰秬鬯(chàng)。指供祭礼用的香酒,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孝道备者赐之。

九锡之礼的九件东西倒不是主要的,以皇家之富有天下便是每个大臣送一套,也送得起;但赐予九锡之礼便是在向世人昭告:此人乃大功臣,大英雄,大德行者,此人是万民典范。

还有一层隐形的含义便是:皇帝将会将一切政务交由此人处理,从此皇帝便是个空架子了;这一点可以从历史上受过九锡之礼的两位奸雄的身上窥见一斑,那两人便是王莽和曹操。

桓冲此言一出,大家心头雪亮了,桓冲何人?桓温的五弟,一名从四品宣威将军而已,他哪来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从头到尾都是一出戏,演给大家看的而已;这些都是商量好的,何人黑脸何人白脸,何人发飙,何人冷静,角色分配的合理自然,演技也颇为高超。

谜底揭开,最后的演员即将登场,众人甚为配角自然要配合这出戏直到高潮部分,立马有人带头起身在郗超还未开口的当儿呼道:“桓将军此言说到我等心坎里了,我等举双手赞成大司马加九锡之礼。”

“我等赞同大司马加九锡之礼!”众人忙争先恐后的呼道。

这小小厅内几十人制造出的的声势绝对不小,声浪震得耳朵都痛,小厅边的枯树上的残雪也被震得簌簌而下,这架势便是传说中的众望所归了吧。

桓温再不能保持微笑和矜持了,看着下面众人喊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阵感伤,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端起案几上已经半温的凉茶喝了一口;众人知道大司马要发话了,厅上静了下来,半晌桓温苍凉的声音慢慢的响起。

“诸位大人,我桓元子今年已经已界花甲,弹指间在这人世已痴活六十载,我祖桓范乃曹魏第一忠臣,我父桓彝乃先帝亲封“百六掾”之一,亦是一代名流,但死于苏峻乱臣之手;老夫十八岁那年手刃苏峻为父报仇,后步入仕途。曾经溯大江之上剿灭盘踞在蜀地的“成汉”,又三次出兵北伐,可谓是戎马倥偬,无一日闲暇时光。”

桓温声音悲凉,眼中似有泪花闪动:“临到老时,却依旧鞠躬尽瘁,事必躬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为何?只因我心系大晋社稷,心系大晋百姓,朝廷拜我为大司马,我食君之禄,怎敢有丝毫懒惰之心。”

“然,人言树大招风,又言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夫尝笑之杞人忧天,但凡做事做人只求无愧于心,何须怕人腹诽口诋,可是老夫错了,活了六十年到今日方知自己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很好,这句话很好,很恰当的将老夫此事处境显露无疑,老夫心冷了,就如这盅中之茶水,凉了!凉透了!”

桓温神情激动,两颊上的血红色麻点渐渐显露出来,忽然大声道:“今日诸位大人的言辞,老夫一字不漏的全部听了进去,但老夫不能如你等所请,皇上猜忌老夫也罢,不猜忌也罢,都无关紧要,老夫适才已经决定,明日即上京面圣,辞去归隐,老夫大半辈子为国事操劳,皇上不念功劳也念苦劳吧,想必也会念及老夫尽心尽力数十载,放老夫回家享几天轻福。”

众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桓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厅中大乱;郗超、王珣、桓冲、桓秘、王登等人急忙离席匍匐在地流泪高呼:“不可!大司马此事万万不可呀!”

众人缓过神来,‘噗通通‘跪满了一屋子,个个高声大喊:“大司马三思,此事万万不可。”

这些人此时是真的慌神了,桓温在位他们受益良多,桓温一旦撂挑子,头上的那片天就塌下来了,今后自己这些人便无所庇护,任凭谢安王坦之一党予取予夺任杀任剐了,这一次再没人动别的心思,此刻他们才真正表露出真实的想法,再无人耍奸偷滑故作深沉。

第二七零章 欲迎还拒

桓温坚持己见,任凭众人泪流满面哭天抢地的劝慰,不为所动。35zww.com

满地撅起的屁股,磕头如捣蒜,如丧考妣的痛苦,似乎都不能打动桓大司马坚如磐石的退隐之心。

郗超王珣等人心知肚明,便如少女的第一次入港,男子需再三恳求,女子则娇羞掩面半推半就,再一被推、再二被拒、再三就可顺理成章了。

戏码演到高潮还需别出心裁,于是郗超一使眼色,两名广陵城武将忽然起身‘沧浪浪’自腰间拔出长剑,众人嚎啕正欢,忽然见到这幅情形,都吓了一跳。

这两人是不是失心疯了,难道还要武力相迫不成?抑或是这两人见大势已去,要杀人泄愤不成?

众人胡思乱想间,两名武将已经将长剑潇洒的挽了个剑花搭上了脖子,他们搭的不是别人的脖子,而是自己那粗壮黝黑饱经战火洗礼的脖子。

郗超适时大惊道:“两位将军意欲何为?”

一名武官挂着泪花道:“大司马待我等如同父母,末将跟随大司马征战多年,却未料到有今日;末将只要一想到大司马辞官之后,朝廷宵小群魔乱舞,气焰逼人的样子,心中便痛楚不已,大司马戎马一生,功勋卓著,最后却落得孤零零归去田园,我等在大司马荫蔽之下只有些寸功微勋之人对将来还有何希望?不如一剑削了这吃饭的家伙,也省的以后受人欺压,活活遭罪。”

另一名武官也道:“末将也是此意,大司马保重身体!末将等先去了,大司马百年之后,在下边末将等还为您牵马拉辔,做您手下一小鬼卒。”

两人说罢,横起剑锋作势便要抹脖子,众人大惊急道:“两位将军不可如此!”

“将军请稍待!”

“不可如此,两位将军住手。”

左右早有人扑上前来,趁着两名武将稍一错愕期间夺下他们的长剑,那剑锋却已经将脖子划破了一道血线,鲜血慢慢的渗了出来。

郗超暗自佩服两人演技了得,居然见红了,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手法控制的恰到好处,那处正处要害,只需手稍一发抖,割破任何一个管道,都将是回天无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两名被按住的武官挣扎道:“诸位大人,我二人死志已决,你们救得了今日,救不了明日,我二人在此先向诸位大人道别啦。”

王珣急道:“两位将军何须如此,大司马还未辞官,我等这不正劝着嘛,你们如此不重性命,教大司马何以自处。”

两名武官哭道:“只需大司马同意加九锡之礼,我等何须如此,大司马若辞官不做,活着有何意味,我等二人的性命在于大司马一念之间。”

众人将目光齐刷刷投向桓温,但见桓温面沉如水,默然不语。

郗超道:“大司马,诸位大人情真意切,不谈您退隐之后大晋社稷安危难测,眼前就有两条人命需大司马拯救,大司马难道便忍心看着跟随你征战这么多年的兄弟未能战死疆场却死于伤心难过么?”

桓温颓然瘫倒在虎皮大椅上,伸手揉捏着额头,半晌方叹气抬头道:“既如此,便依了诸位吧,诸位这是将我放在炭火上烤啊。”

众人欢声雷动,纷纷提前道贺,仿佛这九锡之礼已入囊中,其实也八九不离十,这么多人附议之下,恐怕除了皇帝,无人能阻挡桓温受九锡之礼了。

闹剧结束,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接下来众人便商议何时上表启奏,何人附和,遇到阻挠该如何处理,一应细节全部商议完备;不多时酒宴歌舞上场,众人欢天喜地进入休闲时刻。

腊月二十五清早,已经放了年假正搂着小妾们光溜溜的身体睡得正香的大晋百官们忽然接到通知;通知由中书侍郎郗超签署送达,内容便是要在今日召开特别早朝,皇上业已同意在辰时三刻上朝,请百官速速起身,绝对不可缺席。

临时早朝倒是有先例,但一般是在重大的事情发生之时,譬如敌国入侵、叛乱、大灾荒等恶性.事件,此时召开临时朝会,会是什么事呢?难道秦国已经进军江南?抑或是……?

众官脑子里充满了问号,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娇美的女体和暖暖的被窝,急匆匆赶到宫城,谢安、王坦之、张玄等人临时碰了个头,互相猜测了一番,但全无头绪,只得约定见机行事,先看看再说。

辰时三刻,大殿内朝钟轰鸣,众人陆陆续续进入大殿,各自找准自己的位置站好,议论纷纷的等待司马昱驾临;今日百官云集,中书侍郎郗超下的通知比皇帝的还管用,一个缺席的都没有,不仅如此,还多了许多平时未见的面孔,荆扬二州下辖的五位郡守大人,各地边城戍守的高级将领居然都风尘仆仆的赶回健康,参加这次早朝。

谢安和王坦之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二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都充满了疑惑。

内侍一声高叫:“皇上驾到!”

众官忙止住议论声和互相之间的闲聊打招呼,整衣正帽肃立以待;司马昱手搭两名小内侍的胳膊缓步而出,登上宝座坐定,众官轰然跪倒行大礼口中高呼:“万岁!”

“平身吧,诸位爱卿。”司马昱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只有在此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算是个皇帝的样子。

“陛下!不知今日召开临时早朝有何紧要之事?臣等为何今日方得到消息呢?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身为侍中的王坦之乃是名义上的行政一把手,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召开这次朝会,确实有点匪夷所思了。

“王爱卿,其实朕也是昨夜应郗中书的请求才决定今日早朝,具体是什么事,朕不便说,便请郗中书跟各位爱卿说说吧,此事朕也难以决定。”司马昱淡淡的道,言语中似乎有些许的无奈。

郗超当仁不让上前一步先抱拳施礼道:“诸位大人,年假已放,临时将诸位大人请来早朝,叨扰之罪还请诸位大人莫怪,事情是这样的,近日我听广陵城来的官员言道,我大晋柱石大司马桓公今年已经岁满六十整,正张罗着六十大寿的事情,大司马乃我朝中流砥柱,当此吉时,朝廷应该有所表示,否则像桓公这般功勋卓著的重臣过六十大寿,朝廷却无动于衷,岂不是授人以话语,说我朝不重功臣,不体恤忠良么?”

众官纷纷道:“说的是。”

“应该如此。”

“郗大人想得周到。”

谢安皱眉道:“此事可着礼宾司奏请皇上加以封赏便可,何须召集百官召开临时早朝呢?桓大司马过六十大寿,众人岂会不知?没必要在早朝上晓谕众官吧。”

郗超笑道:“谢大人有所不知,正是此事需要同众官商量,桓大司马戎马一生,喜逢六十大寿,朝廷应该如何封赏呢?难道仅仅是赏些钱银,布匹,田产了事?这些也太寻常了,完全体现不出朝廷对大司马的爱惜和眷顾之意。”

众人均觉有理,光是赏些金银田产确实是太普通了些,寻常官员得到赏赐也是这些,桓温是什么人?当朝第一人!他过大寿还是这些玩意,实在说不过去。

王坦之思索片刻道:“要不这样,除了金银布匹的赏赐之外,为表大司马为国操劳之功可赠以车马仪仗以示大司马之威。郗中书以为如何?”

“太过简陋!”郗超似笑非笑。

“再授予爵位呢?广陵候之位应该够尊贵了吧?需知公侯伯爵非皇亲不授,大司马可是第一人。”王坦之憨憨的道。

“戚!广陵公又怎样?还不是虚名一个,王大人以为桓大司马现在还缺少虚名么?”郗超面露鄙夷之色。

谢安看出来了,郗超早就有了主意,他拉了拉王坦之的衣角,止住正欲再说话的王坦之,微笑道:“依郗大人之意该当如何呢?”

郗超神秘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张奏表来,扬了扬道:“这是淮南郡守胡伟胡太守的一张进表,本官以为说的颇为在理,今日便附议上呈皇上,请皇上定夺。”

说罢上前将奏表陈在内侍托着的小托盘上,那内侍托着托盘走到司马昱面前,司马昱似乎害怕拿起那张奏表,半晌不吭气儿,只是盯着那奏表出神。

郗超高声道:“皇上昨夜已经过目,便请内侍大人宣读此表,让诸位大人协助皇上共同决断。”

第二七一章 顺水推舟

那内侍转头看了一眼正不知想着什么的司马昱,又看了一眼郗超,只得拿起奏表展开,念道:

“臣淮南郡胡伟奏曰:今岁咸安初立,国隆升平,百姓安居,社稷无虞;此乃陛下圣德有容,神武宽怀之功,吾皇德被天下,臣子戮力向上,国之幸也!”

“逢新春万临,百鸟南来,万物沐浴国光之时,欣闻朝廷砥柱大司马桓公花甲之庆,国有良器,实乃吾皇及万民之幸也。www.65txt.com

“桓公系出名门,少时即威名远播,十八入仕,力扶数代帝皇,平蜀汉,伐秦、伐姚襄、伐燕,三次北进,战果斐然;又清奸佞,肃君侧,身怀有过之心,却无无妄之求,可谓功勋卓著,高风亮节。”

“然臣以为,国之重器不在其他,而在于良将重臣戮力一心,今桓公花甲大寿,吾皇当大加褒奖,以此示之天下,为天下怀报国尽忠之志之良将忠诚树立典范。”

“臣知陛下必有封赏,然臣以为封赏之事非同小可,若操之失当,反适得其反;以桓公之功,臣斗胆进言可赐之九锡之礼;此礼古来有之,可行之以示陛下宽宏倚重之心,如此上可安良将忠诚之意,下可慰万民百姓之志。”

“臣斗胆进言,吾皇仁德慧智,当明了臣子一片拳拳报国之心,尚祈圣思!臣胡伟山呼万岁,叩首再拜。”

内侍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殿内众人除了桓温一派之外,个个被雷的外焦里嫩,惊愕不已。

谁都知道,九锡之礼实际上就是将桓温捧上了摄政代国的地位,昔日王莽和曹孟德受九锡之礼后不久便篡位以代,所以九锡之礼实际上在人们的心目中已成贬义,成为篡位的另一称谓。

内侍念罢奏表,郗超便大声道:“臣郗超以为,胡郡守此表情真意切,奏请得体,深符百官及万民心意,臣附议!请皇上恩准!”

他话音刚落,百官中站出来三四十名大臣,均纷纷大声道:“臣附议!”

“臣等附议!”

“臣也附议!”

谢安和王坦之对视一眼,心里都为之一惊,若想驳回这个提议,恐怕要比他们更多的人反对才行,但自己在措手不及之下,即便此时出言反对,附和的人数也绝对不占优势;原本在派系斗争中谢安和王坦之这方面便处于劣势,大多数官员都是中间派、观望派,在没有事前串联的情况下想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简直便是痴心妄想。35zww.com

毫无疑问,郗超等人做了精心的安排,谢安等人的反对亦肯定在他们的意料之内,谢安等人此刻出言反对,便一步一步进入他们设计的步骤之中;谢安决定打乱他们的步骤。

谢安和王坦之毫无反应,并未像想象中的马上便出言反对,如此一来皮球便踢到了司马昱身上,司马昱原本就是个懦弱之人,昨夜郗超递上奏表之时他还幻想着今日朝堂上能否驳回此议,但此刻的情形让他大失所望,他呆呆的看着殿下数十名附议的官员,半天没说出话来。

“请陛下早作圣裁!”郗超步步紧逼,今日之事必须达成。

“请陛下圣裁!”众人齐声高呼。

司马昱将目光移到谢安和王坦之这边,想从谢安等人的脸上寻求暗示;谢安下定决心,上前几步高声道:“陛下,臣以为……”

司马昱心中一喜,谢安终于要反击了,但是他耳朵里听到的却是:“臣以为,胡大人所议甚为妥当,请陛下恩准!”

司马昱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吃惊的看着谢安,谢安朗声道:“臣谢安附议!”

这一次司马昱听得明明白白,他彻底的失望了。

郗超王珣等人原本准备了一系列的对策,准备谢安、王坦之反对时见招拆招,却没想到谢安居然附议了,这一下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瞎子进村摸不着门;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决定瞎子放羊随他去,自己这边只管把这件事办成就好。

司马昱万般无奈,做最后的努力道:“众卿可有异议?”

朝堂上毫无意外的无声无息,原本打算反对的少数几名大臣见谢安也附议,只能暗自叹息了,谁都不是傻子,在这个时候强自出头反成众矢之的,里外不是人;非但不能起到效果,大司马荣赐九锡之后也一定会拿他们先开刀。

司马昱心碎成片片瓦砾,梗的自己说不出的难受,大晋江山终于在他的手里要断送了,他垂首静默半晌,低低的道:“朕准了!”

众官见皇上这幅摸样,心中恻然;郗超等人喜形于色,高呼万岁圣明跪倒行礼,起身后郗超道:“请皇上下诏,此事既定,我等也好安安心心的回家享受年假了。”

司马昱无奈正欲开口下旨,谢安忽然哈哈一笑道:“郗大人,此事何须如此着急,据我所知桓公生辰乃是明年五月中,此时距即日尚早,赐九锡乃是最为隆重之礼,岂能如此仓促?仓促行事反为不敬,朝廷既已决定将九锡赐予桓公,我们还是按照步骤一步步来吧。”

郗超心想:“皇上在百官面前都已答应,你谢安也在百官面前附议,还怕你们反悔不成?再说这九锡之礼是以桓公生辰贺礼为由,生辰尚有五个月,这时候便要皇上下旨确实心急了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定下来了,且由谢安去按部就班的安排,这样也好让他们心里平衡一些。”

当下笑道:“谢公说的是,谢公乃吏部主事,此事还需谢公多多劳神。”

谢安笑道:“分内之事,何谈劳神?此事需我吏部出《求九锡》一文,皇上再下旨昭告,待得桓公生辰前夕便可授之,此乃古礼,一步步的来吧。”

郗超哈哈大笑,带着调侃意味的道:“我猜这文章必是由你手下才子袁宏执笔喽?”

谢安笑道:“非他莫属。”

两人言笑晏晏,司马昱和一班正直的大臣们看的气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众人都道谢安畏惧权势,已经打算彻底倒向桓温一方,只有少数几名头脑清楚的大臣隐隐觉得谢安是在使缓兵之计,但即便如此,五个月的时间稍纵即逝,这五个月中又能有多大的转折呢?

早朝散去,郗超王珣等人喜气洋洋的离去,第一时间快马奔赴广陵报喜,又在城中青溪河畔的《近月楼》大开庆祝宴席,往来奔波的边城桓大司马手下的将领们和朝中桓温一派的官员们开怀畅饮,当真是白日放歌须纵酒,九锡到手万事兴。

于此相对应的是谢安那依旧宽大舒适的书房内,气氛压抑的可怕之极;王坦之和张玄鼓着嘴巴一言不发的气呼呼坐在那里;谢安倒是闲逸,他正拿着一把小剪刀修饰着墙角一盆盘旋苍劲的黄梅。

看他闲适自若的样子,王坦之气不打一出来,忽然上前一把抢过谢安手中的剪刀,远远的丢到院子里的草丛中,气呼呼的道:“我王坦之真是看错了你,没想到你也跟着瞎搀和,桓温得了九锡,我们还有好日子过么?你以为现在表示修好之意他便能放过你么?”

谢安拍拍手上的污物,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看着王坦之,王坦之气道:“你倒是说话啊,以前我见了你这样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总是钦佩,但今日我见了怎地如此嫌恶呢?”

谢安没有理他,缓步来到同样鼓着嘴巴坐在那里的张玄面前道:“张大人,你也和王大人一样对本人的行为颇为不齿吧。”

张玄梗着脖子道:“我可没说。”

谢安哈哈大笑道:“说就是不说,不说就等于说了,你们两个真是,哎,怎么就永远和本人没有默契呢?”

王坦之、张玄再笨,这回也能听出他话里有话,王坦之揪着谢安的袖子道:“谢公,别打哑谜了,我都快急死了,快跟我分析分析。”

谢安端坐案几之后,直盯着两人焦急的面孔道:“今日朝堂之上,我等若奋起反对,胜算几何?”

两人想了想,均无声的摇了摇头;谢安道:“既然两位大人都觉得没有胜算,我们在强自出头岂不是自找麻烦。”

王坦之道:“那也不用表附议呀,我不开口便是表示有所保留,但附议则是赞同,难道谢公你赞同么?”

谢安正色道:“桓温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这么大的地步了,我等和他争斗了这么多年,我赞同他岂不是自掘坟墓?既然反对无效,何妨顺水推舟,附议了便是,也落得个爽快。”

王坦之和张玄眨巴着眼,到现在他们也没搞明白,谢安的真正用意在哪里。

谢安叹了口气道:“据我看来,桓温如此着急,甘冒众怒要行九锡之礼,肯定是我北府军建军的消息已经为他所知,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此人权力欲望极强,废黜先帝之时他自觉力量还能压倒我等,所以考虑颇多,怕拿到手的是个烂摊子,所以才和我等达成妥协;这一次北府军建立,已经直接对他造成威胁,假以时日我北府军壮大强悍之时,他便会沦为我等股掌之上,这事他能甘心么?”

第二七二章 恐怖之城

王坦之忧虑地道:“谢公所言极是,桓温一定是因为此事而恼怒,但您既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又为何附议赞成呢?需知九锡之礼一成,北府军和你我等人恐要灰飞烟灭了。www.65txt.com”

谢安微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郗超等人计划周详,早朝之上事情已成定局,我附议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从现在到明年桓温生辰之日还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五个月是决定我等生死存亡的五个月,韩暮出使秦国未回,我估计最多一个月,韩暮必然返回京城,我等并非无拼死一搏之资本,张大人的禁卫军加上韩暮的北府军近六万人,虽然桓温手头可控之兵近十万,而且随时能募集几万新兵充入军中,但是我对韩暮有信心,只需他回到京城,定有良策。”

张玄道:“谢公难道便是寄希望于韩暮归来么?万一他也无良策,那该如何?”

谢安道:“自然不能完全靠他,我等现在便要做好准备,我可命礼部侍郎袁宏拟《求九锡》文,但须我过目方可禀报,这样我便能找茬子将此事在第一道手续处截留住,王大人近日可联络朝中正直之臣,提起动议,在朝堂上将此事反复辨议,这样可在第二道手续上拖延时间,反正能拖则拖,只要能争取时间,什么办法都可以用;拖满这五个月便有可为。”

谢安捻起案几一角的围棋盘上的一颗子把玩,淡淡道:“五个月啊!不长也不短,谁有知道在五个月的时间里不会出什么事呢?只要有事发生,便是我等转机之时。”

王坦之叹息道:“也只有如此了。”

谢安轻拍王坦之肩膀道:“文度兄,你我相识多少年了?”

王坦之见他忽然问起这个,微一迟疑答道:“自升平元年起你我便相识了,至今已有十五年了吧。35zww.com”

谢安点头道:“这么多年来,我谢安可曾在某事某人上判断失误过?”

王坦之仰头想了一会道:“还真没有,谢公一向智计超人,每每遇事总是在你揣度之中,未曾有一事谬误。”

谢安看着王坦之道:“文度啊,那你就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是我平生所遇最大危机,我虽无良策能渡过此劫,但我看人的眼光你是知道的,韩暮必有办法解决这等危机,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此子行事不可依常理度之,像你我这等老古董想不出来的招儿,他满肚子都是,所以相信我,做好本分,静待韩暮归来。”

王坦之苦笑道:“想不到你我二人居然也沦落到靠这小子出点子的地步了。”

谢安呵呵笑道:“不服老不行,以后是韩暮和张玄他们尽情施展手段的天下,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撑不了多久啦,桓温他想不开,他已经六十了,还不知足,天下平平安安能活到六十岁的能有几人,看不开便是他最大的缺陷,这也是他为何永远无法让人称之为名士的原因。”

两人唏嘘良久,张玄在一边一句话插不上,但听着当世两大巨人言谈交流,张玄也似有所悟。

两人离开后,各自分头按计划进行,张玄主要的任务还是收拢手下军心,按照谢安的吩咐闲暇时往韩府多跑跑,毕竟韩府只剩下俊杰和几个女子,张玄身为韩暮大舅哥原也该常去走动。

新年在看似平静中热热闹闹的过去,年后官员们各自归岗,将手头积压的事务赶紧处理,谢安的吏部官衙案头也堆积这一大摞的公文需处理,但是他首先处理的却是袁宏写的《求九锡》,这个书呆子急于表现,谢安头天晚上告诉他要写这篇文字,特意嘱咐他慢慢写,此文很重要;但是这个傻瓜不明谢安之意,第二天一早便将熬了通宵的这篇文字呈了上来;谢安看都没看,直接打回去道:“辞藻过于华丽,晦涩难懂,不适合。”

那书呆子又熬了通宵第二日交稿,谢安再次找个理由打了回去重写,直到大年三十夜,他还在伏案疾书,修改文稿;大年初一、初二、直到初五官员正式销假归衙为止,他已经熬得皮包骨头,头发蓬乱跟个疯子一样,呈上来的文稿已经是第二十遍修改了。

谢安老实不客气的打回去重写,可怜那郭宏只因政治上没觉悟,被这一篇稿子折磨的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但是悲哀的是,他就是搞不懂为什么二十多稿还被谢安打回,这一点比熬夜撰写更让他倍受煎熬。

大年初六,中书省衙门内,郗超和王珣正在传阅桓温的亲笔信,桓温在信上颇有远见的猜测了谢安等人为何附议,最后却又要按部就班的按照古礼到五月方肯授予九锡;不得不说桓温的嗅觉很敏锐,他一针见血的点出谢安等人在拖延时间。

信上叫郗超和王珣可以试探催促一番,看谢安什么反应。

针对桓温的这封信,郗超和王珣都有些不以为然,他们私下里也认为桓温太过急躁,朝廷既已答应,何必争在一时;但大司马之命二人不敢不从,他们着手试探调查。

通过桓派细作调查的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从年前到年后十几天的时间里,谢安便将袁宏所撰《求九锡》一文打回重写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郗超命人偷偷从吏部将袁宏的底稿偷出,袁宏文章精妙,用词恰当,篇篇如珠玉,并无谢安所指谪的毛病,郗超和王珣终于明白谢安在捣鬼了。

但是此文必须经吏部审议方可报呈皇上,郗超等人不便公开责难谢安,但一旦察觉谢安在拖延时间,两人便留了个心眼。

初七初八两日,郗超和王珣暗地派杀手再掉了几名虚职较高,但一股劲的反对桓温受赐九锡的官员,一石二鸟的既剔除几个拦路的石子又以此为名代大司马下令城禁,掉禁卫军外军进城协助城禁,他们的目的一来是威慑谢安等人别想做小动作,二来便是时刻将建康城控制在手中,九锡之礼一日未成,郗超打定主意不解城禁。

谢安等人虽极力反对,但朝廷命官被杀,城禁捉凶实乃必然,至于为何城里禁军不用城外的外军,郗超的解释是凶手在城内作案,城内禁卫军在眼皮子底下被凶手逃掉,难逃干系,恐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京城治安原本就是都尉府之责,都尉府请求禁卫外军协助理所当然。

另外外军只是把守城门,并不干涉城内事务,城内禁卫中军防区不变,也堵住了很多人的嘴;说白了就是这么个事,朝廷重臣被暗杀,京城治安堪舆,都尉府请外军协助抓人,如此而已。

可是这样一来,原本打算整理家当,举家迁移往巢湖城的韩府上下再也挪不了窝了;韩府周围成天有不明人物出现,健康城各大非桓系官员的府邸周围亦有闲杂人等晃来荡去,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谢安等人此时虽性命无虞,但可以想象,一旦九锡之事出了岔子,桓温将会展开怎样的一番报复行动;健康城在数日之内将会变成一座恐怖的血流之城。

第二七二章 狼来了

本来已经请假了,不料坐下来之后戴着温暖的脚捂子,顿时文思如尿崩,一会功夫码完了两千多字,今天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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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等人不知计谋已被识破,在谢安第二十一次将袁宏的《求九锡》文驳回之后,郗超和王珣决定显示自己的手段和决心,杀鸡给猴看。三五中文网

他们将目标锁定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礼部这个清水衙门,礼部官员全部是中立骑墙派,平日清高自傲,从未表示过对桓大司马的亲近之意,是个不识抬举的部门;正好借此机会扫除这些眼高于顶的穷酸们。

正月初九日,王珣以包庇嫌疑凶手为名带领都尉府士兵抓获礼部侍郎宋水昌,当夜动大刑得口供一份。

正月初十日晨,按照宋水昌供词抓获礼部郎中秦钟,主事袁飞。

正月十一日,王珣在早朝之上出示三人口供,后带兵将三人家产抄没,家中诸人沦为官奴。

正月十二日,郗超和王珣联名上书参礼部尚书郭凯御下不力,请旨将郭凯降职离京,送到西南夷州做了一名县令。

正月十三日,王珣在都尉府审讯房将宋水昌、秦钟、袁飞三人杖毙,对外称畏罪自杀,拒不交代刺杀朝廷命官的幕后指使,死不悔改;同时宣布因线索中断,城禁不得解除。

正月十三日二更,王坦之车驾遭人偷袭,幸得王坦之手下有几名武技超群的护卫,刺客才未能得手,借着夜色遁去无踪。***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正月十四日,郗超王珣借王坦之车驾遭袭为名,上奏折要求允许外军入城,参与保护百官府第,以免再次发生刺客刺杀事件;司马昱面对咄咄逼人的二人和众多官员的附议,无奈应允;至此百官被合法监视起来。

一连七八日,郗超和王珣动作不断,建康城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谢安和王坦之、张玄等人自然不甘让二人如此气焰嚣张,于是名义上的禁军统领张玄下达了调防的命令,以外军对城内地形不熟为名,严令禁卫外军退守四门,令禁卫军直属屯骑、步兵、越骑、长水、射声五营接替保护百官之责;令左卫军进驻南门军营,右卫军进驻东门;如此一来和驻扎北门的听命于谢安一派的外军游击军呈品字形遥相呼应。

在谢安的授意下,张玄又在韩宅和谢府附近安排了两只机动巡逻部队,用以防范突如其来的特别事件。

郗超和王珣自然不甘示弱,两人双管齐下,一方面指使外军拒不调防,不接受张玄的命令;另一方面在早朝之上联名奏请司马昱,以韩暮出使在外,禁卫军统领张玄代理内卫府事宜不合祖制为理由,提出让内卫府副统领张庆暂代此职。

如此一来每位官员的府邸边竟然出现了外军和中军两只禁卫军保护的现象,保护规格之高很让有些不明就里的官员受宠若惊;至于内卫府统领更换一事,谢安和王坦之怎能让他们得逞,他们联络己方力量予以反驳:韩暮至今公开身份只有内卫统领之职,至于出使秦国的钦差大使头衔,回晋之后自然便卸任了,人还在虎狼之地为国尽忠,家中先撤了他的官职简直贻笑大方;再者内卫府一职事关重大,岂是说换就换的,韩暮任职期间毫无过错,他制定的一些制度也能确保内卫府在他不在的时候完美运转,完全不必另换他人。

郗超和王珣等人虽人多势众,但此事涉及司马昱自身最基本的安全,这一次司马昱不再装熊,他毅然决然的站在了谢安一方,他不能将性命交在逼着自己赐予九锡之礼的桓温手里;郗超和王珣此计不成,反而暴露了张庆,谢安等人自然会诧异为何郗超王珣戮力将张庆扶上位置,于是秘密通知俊杰的情报网络暗地调查张庆。

郗超和王珣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两人商量后得出城中禁卫外军两军和都尉府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五千人,对方禁卫中军加外军游击军共三万余人,人数上处于劣势,这是造成谢安等人不惧自己的原因所在。

一个消息在京中迅速流传开来,据称大司马桓温将分兵还驻姑孰大营,令桓冲领兵两万驻守广陵,随时支援寿春城,大司马将亲率四万大军回姑孰镇守大晋健康以西的要塞之地。

这个消息很明显是在告诉谢安等人,大司马的大军不日即将到来,到时候又是一个兵临城下之局;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有谁倒霉悲催的被赶出皇宫,又有哪几个家族将和庾希殷浩家族一般被抄杀满门。

谢安倒是不惧,但是有一个人坐不住了,听到消息的司马昱连夜将谢安王坦之招进宫中商议,愁眉苦脸的央求以大局为重,切莫闹得不可收拾。

谢安和王坦之深知,这时要是一松劲,今后郗超和王珣将会骑在他们脖子上拉屎了;这二人胆大包天,几件刺杀官员的案件硬生生被他们演变成了全城城禁,乃至于铲除礼部,监视百官;此时退让无异于自取灭亡。

正在谢安,王坦之苦思应对之计之时,一个消息炸雷般的在健康城上空滚过,轰的正你来我往争斗纠缠不休的谢安和桓温两派人外焦里嫩:晋国大使尚在秦国出使,秦国便分兵两路进犯寿春和淮南郡,一日之内,东部鲜卑人慕容垂所率秦兵已经兵临寿春城下,而西路邓羌所率两万秦兵已经占据淮南郡大部分地区,正直逼合淝县。

这个消息对朝廷来说不啻为晴天霹雳,难道秦国虎狼真的倾巢而出,图灭我大晋了么?所有的人心里都升起了一股恐慌。都说外敌入侵是促进国内团结的有效手段,此言诚不我欺,两帮正摩拳擦掌的势力马上便停止争斗,转入合作,转变之迅速简直不可置信。

覆巢之下无完卵,都是人精的谢安王珣等人,岂会不懂这个道理。

正月十五日,本是上元花灯流光溢彩的狂欢之夜,本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时刻,可是人人都没有了赏花灯,泡马子的心思,人们都窝在家里,心惊胆战的思考着后路,整个健康城只有淮水河上沿岸的青楼歌坊,河上红灯闪烁的画舫之中依然传来嬉笑嗔骂之声,一副‘商女不知亡国恨’的样子。

这一夜,皇宫内禁卫森严,得到消息的健康城百官正抵御着沁入骨髓的寒冷,站立在大殿内,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夜朝正在进行中。

第二七四章 豪赌

君臣遥相对,愁眉终不展。三五中文网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的窒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呼风唤雨,能前呼后拥,能生杀予夺的根本原因是,他们有大晋这块土壤。

大晋灭亡,他们连狗屎都不如,正因如此,内部的纷争才在秦军大兵压境之时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派系之间的斗争怎么也敌不过对亡国的恐惧。

司马昱脸色阴郁的坐在宝座上,大晋南渡以来,只有他这个皇帝才遇到这种灭国之灾,自司马奕往上追溯,从来都是大晋打别人,没事就整几万北伐军去秦燕两国打打秋风,输赢倒在其次,起码表明大晋强盛,爱什么时候打你就什么时候打你;如今角色调换,秦国已经非以往的秦国,它的疆域已经东临大海,西抵葱岭,南控江淮,北极大漠,不折不扣的成为了一个大帝国;以前它是一只狼,但是今日他已经是一头雄狮了。

以前是豹子吓唬吓唬独狼,现在则是狮子要来吃绵羊,绵羊有角,可是狮子会在乎一只绵羊的角么?

“诸位爱卿!军情急报已经传来,燕国降秦将领鲜卑人慕容垂率两万鲜卑士兵已经兵临寿春城下,西面合淝县附近,氐人邓羌的两万秦兵精锐也已经进入合淝县北八十里的三河,形势颇为危急,众卿可有良策?”司马昱环视百官,干巴巴的嗓音没有任何磁性,听着像渴了数日的沙漠旅人。

大部分官员不敢和他目光相接,低头做沉思状。

“打便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秦人又不是没杀过,大司马六万将士在广陵,寿春城中亦有一万士卒,大将军只需留一万兵驻守广陵,其余五万加上寿春之兵共计六万,何惧他两万鲜卑胡狗?”说话的是王珣,跟随桓温征战多年,他和郗超对秦人倒是毫无惧怕之意,大司马数次击溃秦军,秦军并非刀枪不入。

这一番话铿锵有力,众人听得精神一振,颓废的情绪消去大半。

“王都尉此言甚善,皇上要立刻下旨,请大司马急速增援寿春,将慕容垂这个不义之贼赶回去。”王坦之急道。

司马昱点点头,便欲开口宣旨;郗超忽道:“东边没什么大的问题,可是西边呢?邓羌的两万人谁来抵挡?大司马远在广陵,分兵急救恐怕也是来不及了;淮南郡溃兵五千集结在合淝县这个小城中,加上当地守军也不过一万人,而且城防并不坚固,恐难以抵挡几日,合淝县告破的话,秦人挥军西进,不日即将威胁到京城的安全。www.65txt.com”

众人默然不语,王珣上前奏道:“莫若放弃合淝县,退守芜湖县城,倚长江之险拒之,再征调周边郡县士兵火速集结芜湖县,同时大司马处可分兵一万至两万急速驰援,只需芜湖县坚守半月,援兵便可到达,到那时再行反击,足可制敌。”

张玄上前道:“不可!此计万不可行,放弃合淝县便等于给秦兵长驱直进大开方便之门,芜湖县在大江之南,秦兵倘若不攻芜湖,只需沿北岸轻骑急进,由历阳而攻当涂,则我健康危矣。”

“那么依着张大人的意思该当如何?全部退守当涂?”王珣斜睨这张玄问道。

张玄没理他,对司马昱道:“臣以为合淝县不可放弃,办法可以再议,但绝不能放弃这江北由西到东的第一道防线。”

司马昱张目四顾道:“众卿可有解决良策?此时正是报效朝廷之时,众卿要集思广益,万不可藏私。”

郗超看谢安在一边沉默不语,有意将他的军道:“谢大人,关键时候还是要你来拿主意,大人足智多谋,想必已有对策了吧。”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谢安身上,谢安轻咳一声,走出班列平静的道:“办法倒是有。”

“哦?说来听听。”郗超本来要将他军,却不料他说出这句话。

谢安仔细组织着措词,慢慢的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皇上深谋远虑,早已在去岁授命韩暮韩将军前往芜湖县募集了一只保乡团,名北府军;就是为了防止秦人由西往东犯我大晋,此时正好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许多人惊愕的看着谢安,他们没想到朝廷无声无息的在西边居然建了一支新军,只是这北府军多大规模?战力如何?是否能堪大用?

郗超哈哈大笑道:“就靠那些叫花子一样的所谓北府军?谢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吧。”

谢安淡淡的道:“军国大事岂能说笑,北府军目前编制四军,两万三千余人,加上合淝县一万守军,以三万三对两万,又有城防为依托,何惧之有?”

郗超道:“谢大人可千万莫拿这军国大事当赌注,邓羌的两万精骑均是身经百战之兵,北府军两万人是什么兵?泥腿子刚刚放下锄头拿起长枪边算是兵?上了战场若胆怯哗变,非但不能克敌,恐怕还会影响合淝县一万正规军的士气;出了漏子,我们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司马昱也道:“是啊,郗爱卿所言有理,这等两国殊死相博之战还是要正规军队方可,我大晋还未到要老百姓上战场的地步。”

谢安依旧平静的道:“启禀陛下,兵不上战场永远成不了钢铁之师,韩将军治军有方我早有耳闻,就是这帮泥腿子,成立之初便剿灭了盘踞在青台山中的一股五百人的土匪,而且是以五百对五百,诸位都清楚,攻山之战难上加难,悍匪据四道险隘而守,却被北府军前后夹击,只死亡不到三十人便剿灭了这股悍匪,即便是正规军也没把握夸口吧,从此战中便可知北府军可用,否则皇上当初为何要同意建立他呢?”

司马昱凝视着谢安,他没搞明白谢安为什么忽然将北府军之事全盘托出,这本来是司马昱和韩暮谢安等人的秘密棋子,此刻谢安自曝,到底是为什么呢?

谢安下边的话回到了他的疑问,谢安道:“那日郗中书责问我,为何这北府军建立之事未经过大司马署,这是对大司马的不敬,今日我可回答你这个问题;北府军本来就是皇上为秦人准备的一支奇兵,他从未有过,也不在我大晋正规军序列之中,若经过了大司马署,秦人细作在我大晋众多,便会得知此事,所以秦人不会知道我们在芜湖县有这么一支奇兵,这正是皇上的精明之处。”

“此刻这支奇兵到了要建立功勋的时候了,皇上您也别捂着了,这支军队扬名天下之时已经到来,您需要做的只是给这支军队和朝廷正规军一样的粮饷待遇即可,至于这支军队的战力如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要是无用之兵,这次战斗之后便可将之解散,岂不更好?还省了朝廷大批粮饷。”

司马昱这才明白,谢安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北府军公开化,合法化;同时他强调是皇上的高瞻远瞩埋藏的一颗对付秦人的棋子,也间接的在提高自己的威望,可谓聪敏之举;但如此一来自己的声威就要看北府军此次打的如何?若一败涂地,那么自己就不是埋下奇兵了,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就不高的威望便要跌倒谷底,桓温等人可要笑掉大牙了。

“如此说来,谢大人是成竹在胸了,决意要用这帮凑合起来的军队来抵挡秦兵虎狼之兵了?”郗超没料到谢安将北府军的建立说成是对付秦人的秘密武器,这倒好,将私自建军之事抹得一干二净,郗超绝不甘心如此,既然谢安决意要这些军队上去送死,正好可以利用此次机会。

“正是如此。”谢安斩钉截铁的道。

“然则,若交战失利,秦军威胁京城,此过谁来担当?”郗超步步紧逼。

“胜败乃兵家常事,败了我京师尚有禁军五万,何惧那两万秦兵?”谢安留有后手。

“那怎么行,败了就要受罚,谢大人一力鼓吹北府军如何善战,现在看来该不是对北府军没信心吧,既然非万全之策,何必用它,到最后还要动用健康之兵,还不如现在就抽调两万京师禁卫军驰援,也省的那所谓北府军两万多人枉自丢了性命。”郗超咬住不打算松口了。

谢安静静的考虑了一会道:“北府军统帅韩暮远在秦国出使,此事我一力承担。”

“你如何承担?”郗超冷笑道。

“臣愿立军令状,若北府军兵败连累我京师安全,臣愿一死以谢天下!。”

“谢公!怎可如此”

“谢公不可!”

王坦之张玄等急忙劝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安居然看不出这是郗超设的圈套,自己就这么一头扎了进去。

谢安神色平静,他想明白了,北府军是他们孤注一掷的最后倚仗,这才是自己的军队,如果北府军败了,自己这一派将永无出头之日,现在还患得患失实在可笑,他下了一把豪赌,正如他潇洒的人生一样,他潇洒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押了上去。

其实,这赌局不是今日才开始的,自谢安同意韩暮建立北府军之始,赌局便开始了。

“朝堂之上,军国大事,谢大人可不能儿戏。”郗超微笑道,心里乐开了花。

谢安一言不发,示意内侍将笔墨拿来,挥毫泼墨写下:北府军若战败,臣谢安愿与北府军同为齑粉。签上字,画上押,谢安躬身朝司马昱行礼,拂袖而去。

第二七五章 诡计

东线,寿春城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慕容垂高踞帅帐,手下十余名谋士和武将肃立两边;慕容垂默默听着诸人商讨攻城方略,思绪却飘飞万里,浑然不在此处。

自燕国灭亡之后,他身为燕国开国皇帝慕容皝之子,却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寄人篱下;虽然苻坚对他重用有加,但是敏感的他还是时时能感觉到秦国上下鄙夷的目光。

以王猛为首,太史令张孟,秘书监朱肜、秘书侍郎略阳,秘书侍郎赵整等人时时刻刻的都在苻坚耳边鼓吹着鲜卑人图谋不轨,要求杀掉包括慕容垂、慕容评、慕容暐等诸多燕国皇族。

也不知苻坚的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他就是喜欢鲜卑人,不但不杀他们,还任命了慕容垂为京兆尹,慕容暐为尚书,慕容评为范阳太守;甚至于将凤凰儿慕容冲收入私帐做了自己的男宠。

虽然如此,他慕容垂可不是头脑简单之辈,自从他出道以来,十三岁便跟随兄长平叛,协助其兄慕容恪击败鲜卑叛族宇文别,被授予骑都尉,可谓少年成名;后来在随父兄平定各处鲜卑族大小部落中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燕国曾经的天下有他的一份功劳在内。

所以,在军事和权利斗争中磨练出来的慕容垂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在降秦之后,他数次进宫向苻坚为以往的行为忏悔,并主动汇报慕容皇族在京城的一举一动,甚至建议苻坚杀了自己的叔父慕容评;虽然苻坚未答应,但慕容垂却成功的将自己忠于苻坚的形象烙印在苻坚心中;在苻坚的心里,除了凤凰儿慕容冲之外,恐怕就该轮到他慕容垂了。

慕容垂眼神空洞的听着耳边诸人絮絮叨叨的进言和讨论声,他随意瞥了瞥监军高阳的脸色,那高阳百无聊赖的盯着大帐角落侍立的一名随军侍女的胸脯,啊欠连天。

慕容垂心中大恨,毕竟是降臣啊,哪位将军出征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皇上派来的监军?很明显是不信任他慕容垂。

“末将以为,既已兵临城下,就当一鼓作气拿下寿春,城内守军只有万余人,我两万精锐必能一攻得手。”部将成焦高声道。

“成将军,你当寿春城是纸糊的么?昔日袁真之子袁瑾归顺我大秦之时曾在军情奏报上言道:寿春城墙高三丈三尺,宽一丈六尺,城墙顶端可行战车云云,便是例证;时桓温攻城三月放攻克此城,可见寿春城之坚。”幕僚黄奢摇头反对。

“那又如何?此城比之晋阳,比之牢关如何?还不是被一攻而下,黄先生非领兵之人,对军务怕是不懂吧。35zww.com”另一名部将徐子长哂笑道:“还未攻城先涨敌兵之士气,灭自己之威风,也不知黄先生时怎么想的。”

一干武将全部哈哈大笑起来;黄奢面红耳赤欲待出言抗辩,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道:“黄先生说的是对的。”

众人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慕容垂发话了,统统停住哄笑,看着慕容垂。

慕容垂长身而起,七尺多高的身材显得修伟挺拔,加上俊伟的面孔,沉稳的气度,真是个美男子;难怪长安城中的贵妇人都乐意和慕容垂混在一起,四十许人都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年轻的时候也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

慕容垂走出帅案,来到众人中间的空地上,剑眉微挑道:“刚才诸位的讨论本人都听在心里,都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便如隔靴搔痒,越挠越不在地方,反而不美。”

前锋将军孙固抱拳道:“请大帅明示,我等确实拿不定主意。”

慕容垂示意亲卫移来两张案几,一南一北遥遥放置在帐中道:“本帅有几个问题问问诸位,一是我等挥师南进到这寿春城下已经几日了?”

众人心道:这算什么问题?但主帅既然问了,众人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已经两日了。”

“攻城器具可打造完成了?”慕容垂问了第二个问题。

众将面面相觑,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慕容垂严肃的道:“打仗不是靠嘴,是靠兵,靠器械,靠粮草后勤等等,这都不知如何打仗?”

众人噤若寒蝉,一名部将出列道:“末将知道,攻城器具投石车只有五十台,床弩一百多架,云梯四百架,冲车仅有十一台。”

慕容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扶罗将军,你是如何得知?”

那副将名扶罗刚,正是跟随慕容垂多年的鲜卑族降人,扶罗刚道:“末将晚饭前曾问过打造器具的工字营,所以才知道这些情况。”

慕容垂面色稍霁,微笑道:“很好,总算有人还在关心这件事,就凭这一点我便要升你的官,从现在起你便不再是副将之职,本帅封你为游击将军,即日起全权负责督造攻城器械之事。”

顿了顿慕容垂又道:“众位可知,刚才扶罗将军所报的数字仅仅是我们攻下寿春所需器械的十之二三,没有充足的攻城器械,一鼓作气攻城?拿我大好男儿的血肉去喂别人的弓箭大枪?你们号称身经百战,也不知道你们的对手是瘫子还是瞎子还是瘸子,居然让你们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奇事一桩。”

众将被他连挖苦带斥责个个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第三个问题。”慕容垂指着南边的那个案几道:“这是寿春城,那么谁能告诉我,北面这个案几处是什么地方?”

众将毕竟久经沙场,对于这战场地理位置自然精通,成焦抢着道:“这不是广陵城么?”

慕容垂一拍手掌道:“说的对,这是广陵城,那么我们全力攻打寿春之时,广陵城中五六万晋军难道便无动于衷?”

黄奢惊道:“他们自然要出兵驰援,若我们久攻不下,晋军援兵到达里应外合的话,我们可是要吃大亏了。”

慕容垂冷笑道:“岂止是吃大亏,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成问题。”

“那怎么办?恐怕此时广陵援军已经上路了,而我们却还没准备好攻城的器械。”孙固骇然道。

慕容垂看了看还在盯着那婢女的胸臀乱看,对众人的讨论置若罔闻的监军高阳一眼,心道:苻坚这是在逼我拿出真本事啊,我慕容垂若稍有不慎,自己身家性命和这两万鲜卑士兵就被他借晋兵之手除掉了。

慕容垂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来:“围城打援!”

……

咸安二年正月二十三日,慕容垂所率秦兵向寿春城发起猛烈的攻击,数百投石机将磨盘大的石头抛过数百步的距离砸入寿春城头,五百多具床弩架在高高的土台上俯向城中,碗口粗的巨型弩炮在前端蘸上火油点燃之后射入城中,不多时寿春北门受到攻击的北城地区便引燃了大火,火势熊熊,浓烟滚滚,熏烤的人无法上前。

寿春城守将罗恒临危不乱,一面组织人扑灭大火,一面名士卒裹上沾湿的布巾防备烟熏坚守城墙,他知道光靠这些投石车和床弩是一时半会无法攻下寿阳城的,最多是造成一些杀伤,最后要靠的还是撞车和云梯,方能攻进城内。

但秦人似乎没有动用全部力量攻击,只是不断的靠着远程武器破坏着北城墙和城内房舍,半天下来,北城墙千疮百孔,城内百步内的房舍都成了一片瓦砾;罗恒虽不明白为何秦人不全力攻击,让他们还留下时间将城墙重新修补,但是即便心中迷雾重重,他也绝对不会出城寻求野战的。

自打从交州调任此地之后,罗恒便查阅了本城历次的攻城战斗资料,袁瑾弃坚城而出城决战在他看来简直是愚蠢之极;派出去求援的快马带回消息,桓大司马已经整兵驰援,桓温亲自带队,率四万士兵汹涌而来,自己只需坚守两三日他们便到了,罗恒对此非常有信心;援兵一至自己便里应外合出击,这两万秦兵将会被全部吞掉。

寿春城南八十里处,笔直的官道在这里拐了个弯,绕着一座叫做鸡冠山的山脉蜿蜒成C状,江淮地带丘陵地形,山不高但多,峰不险是林密;就是在这座不起眼的鸡冠山里,慕容垂一万三千士兵便静静的藏匿在茂密的树林中。

鸡冠山官道曲折,拐了弯便前队不见后队,一侧是生满密林的山坡,另一侧是大江的一条支流宽达十余丈的牛屯河,慕容垂选择的地点可谓是颇费苦心;兵行诡道,他敢留下七千人佯攻寿春城,便是吃准了晋军守将不敢出城野战。

此刻他正蹲伏在长草里,双眼闪着烁烁的精光盯着密林外的官道,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恶狼。

鸡冠山南方十里处烟尘滚滚,旌旗遮天蔽日,车马嘶叫轰鸣;桓温气定神闲的坐在战车里,满意的看着个个精壮健硕,气势如虎的士兵们。

桓温得到秦人进攻寿春的消息之时,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恐慌,相反他微微窃喜,只要打仗便离不开他桓温,在大晋领兵打仗的人除了他桓温可谓无人。

谢安、王坦之等人只不过是耍嘴皮子的小丑,让他来战场上看看,光是血肉横飞的景象便可以吓得他们屁滚尿流,谢安的兄长谢万倒是个将才,就是死的太早,脾气也太执拗。

“可惜呀!”桓温不禁感叹,人一老了就不可避免的想起故人。

“大司马,什么可惜?”跟在车旁策骑并行的桓冲问道。

桓温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双目眺望前方问道:“前面到了哪里了?离寿春还有多远?”

桓冲道:“禀大司马,前方是鸡冠山,寿春还有八十里,明日午时便可到达。”

桓温眯起眼睛盯着前方灰蒙蒙一片,覆满密林的小山喃喃自语道:“鸡冠山,鸡冠山……”忽然问道:“可派出斥候探路?”

桓冲答道:“已派出了,但还未归来,要不要等他们回来,大军稍息一会?”

桓温看了看烟尘滚滚不见首尾的大军队列,摇了摇头,忽然大声喝道:“加快速度,全速通过。”

第二七六章 毫无风度的使节大人

长安城,永福坊姜文府邸。***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百无聊赖的翘着腿在东院里晒太阳;苻坚打定主意要把韩暮晾在这里,着姜文全权看护陪同,只要不谈公事,其余一切要求均予以满足。

姜文不折不扣的的执行着皇上的意图,这几日里又是邀韩暮去长安城各处景致游览,又是请韩暮去长安南街最大的歌坊听西域来的歌女扭肚皮舞,总之凡是姜文能想到的长安城好玩的地方他都绘声绘色的添油加醋说给韩暮听,供他参考去何处游玩。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韩暮任凭他又大又厚的黑嘴唇里绽出莲花来,都是一句话:不去!

“韩大人,秘书监赵大人说《鸿宾楼》到了一批快马运来的对虾,赵大人说,一只虾足有三斤之多,风味独特,我陪您去尝尝?”

“不去!”

“……韩大人,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灞河岸边游玩如何?虽说春未至,但灞河岸边的万株垂柳想必已经吐蕊,长安城里的上流官绅们都在往那跑,我们也出去散散心如何?您瞧,您的两位夫人成天跟你憋在院子里都快憋坏了,如此艳阳天,何不带她们去玩玩?”

“不去!”

“那个……韩大人,《吟秋苑》听说到了一批西域歌妓,那腰肢细的跟细竹竿似地,听太史苏大人说,堪比前朝赵飞燕,能掌上而舞,咱们偷偷去看看?”

“不去……”

“韩大人……”

“不去!”

“……”

“不去!”

姜文任了六七年的大鸿胪,迎来送往的各国使节不知凡几,似这样油盐不进的使节还是首次碰到。

“什么玩意!”姜文肚里暗骂,“你想呆着就呆着吧,老子不伺候了……”姜文恼火的想;但是从来就没在家正经呆过三天的姜文很快就要被憋疯了,皇上严旨要自己全程陪同这位另类大使;何谓全程陪同?就是除了吃饭睡觉时刻给我盯着他,形同监视,这样一来,韩暮在哪姜文便必须在哪,韩暮不出去,姜文只能呆在家里哪都不能去,黑大个姜文憋坏了,只好把邪火尽数发泄到他那位性格开朗,泼辣干练的娘子身上。***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姜夫人乐坏了,官人这几天来天天一有空就扑上来雄狮一般的折腾,那股劲儿好像又回到了两人新婚燕尔的时候,但是每每完事的时候,官人便捏着她的豪.乳叹气,姜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自己伺候的不到位?官人还没满足?看来是要给他娶房小妾了。

一日夜里,疯狂缠绵之后,姜文又开始叹气,姜夫人抚摸着姜文黑黝黝壮实的胸膛把娶妾的事说了出来;傻大个一蹦三尺高道:“你个妇道人家瞎操什么心?哪有正妻张罗着给官人娶妾的,我看你是糊涂了。”

姜夫人委屈的道:“你天天和人家同房之后便叹气,定是奴家伺候不周了。我想给你找个会伺候人的丫头,也是为官人着想嘛。”

姜文目瞪口呆,哭笑不得,于是便将韩暮之事说与夫人听,姜夫人没料到是这么个原因,笑得花枝乱颤,一身细白的嫩肉晃得姜文火气,一把把她掀倒,挥戈急进,直捣黄龙,在姜夫人气喘吁吁带着诱惑性的求饶声中,姜文想出了个办法。

次日上午,姜夫人带着几碟点心,叫婢女捧着一盒上好的茶叶进了韩暮的东跨院,刚踏进院门便听里边‘稀里哗啦’一片嘈杂之声,问分配过来伺候韩暮等人的婢女,她们也摇头不知是在干什么,只说四个人围着桌子翻骨牌玩儿。

姜夫人也是爱热闹的,当下便通报进去,但见那位韩大人穿着件青衫,随意的趿拉着鞋子,正和他的两位夫人和一位青年将军在桌子上一张一张的拿着方寸大的小骨牌,噼里啪啦的丢来丢去。

姜夫人进门之时,韩暮刚好自摸二条清一色,只听他大吼一声:“清一色对对胡,三百八十番,这下你们可要全体缴枪不杀了吧。哈哈哈。”

姜夫人吓了一跳,玩什么呢,还要喊打喊杀的,这不出人命么?却见另外三人苦着脸将身边小桶里的铜钱拎出几吊,不情不愿的丢在韩暮身边的小桶里,姜夫人这才明白是在赌钱玩,不觉哑然失笑。

韩暮谢玄和两位夫人这时也看见姜夫人进来了,忙站起施礼,几人都是见过面的,除了那谢小将军,其余的这几日吃饭都在一张桌子上,自然不必过多客气,两女忙过来招呼,韩暮趁着乱钻进房里将鞋袜穿好,收拾停当,这才出来见客。

姜夫人是带着使命来的,姜文叫她来和韩暮的两位夫人热乎热乎,劝说韩暮外出走走,这样天天憋在家里,自己实在受不了,而且和韩暮交谈的机会也没有,无从揣摩他心中的底牌,对后面的谈判不利。

“哎呀,几位这是在干嘛呢?要打要杀的。”姜夫人笑颜如花,言语中洋溢着一股奔放的味道。

张彤云笑道:“姜夫人,我们在玩我家官人教给我们的麻将牌呢。”

“麻将牌?什么东西。”姜夫人好奇心倒蛮重。

“就是……”张彤云正待解释,韩暮穿好鞋袜从内堂出来,笑道:“这事就不必外传了,姜夫人光临,可有什么事呀?尊夫可好?一天没见他呢。”

姜夫人可不惧韩暮,笑盈盈的打量着韩暮道:“我说大兄弟啊,我家官人对你可真不错啊,好不容易得了半斤新茶,这不,非要我送一盒让你尝鲜,这可是骊山温泉边才有这么早的新茶,这一小盒在市上可是要一万钱呢。”

韩暮努努嘴对张彤云道:“拿一万五给姜夫人,不能让姜大人吃亏。”

姜夫人可不是善茬,床上温柔如水,下了床姜府上下谁不惧她,当下便跳了起来道:“韩将军一表人才,怎地是个如此小气之人,我家官人好心好意送茶给你喝,你倒好,说话还带刺儿,是不是男子汉啊?”

说到斗嘴韩暮怕过谁来,当下也毫不示弱的道:“我谢谢您了,哇,明码标价一万一盒的茶叶,本人可喝不起。拿回去给你加官人享用,小玄,送客!”

周围几人直翻白眼,韩暮这几天成天歪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们也是怕他憋出毛病来,这才今日将谢玄请来,陪他搓麻将,没想到这姜夫人一句话就把这个闷罐子给踹爆了,这不,劈头盖脸一顿抽鞭子似的刻薄话汩汩而出了。

姜夫人脸色铁青,扭屁股就往外走,刚跨出门半步便想到:“我这是干嘛来了,我是帮我家官人办事来了,就这么被他两句话给轰走了,这叫什么事儿。”

当下转身回来,脸上居然笑意盎然道:“你姐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今日是来找两位妹妹聊天解闷来的,跟你这小毛孩说不着。”

韩暮大翻白眼,你是谁姐姐啊?不带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我是小毛孩?我……。

韩暮无语了,跟女人讲道理,便等于是在叫一头猪背诗经,那是一辈子也别想的事,苏红菱和张彤云适时的对谢玄打着眼色,谢玄连拉带拽的将韩暮拉到院子里,不一会儿韩暮便又恢复了翘腿晒太阳的姿势,而屋里的三个女人不是爆发出的嬉笑声,权当是鸟叫,抛之脑后了。

韩暮现在就是个火药罐子,怎么点怎么着,就算是没人理他,他也要骂几句粗口;大家都知道韩暮心里急得跟火烧似地,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秦国正在对大晋动武,谢玄和住在官驿里的使节团从街上忽然严厉的的治安状态中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每个国家,只要大战一起,国内的立马就会有所不同,特别是京师,无论是匆匆飞驰而过的信使、哨探的马匹,还是越来越多的巡逻士卒,抑或是街面上捂嘴小声鬼头鬼脑谈论的百姓,都会透露出蛛丝马迹来。

外部作战,内部一旦乱起来,这个国家就有覆灭的危险了。

综合谢玄他们汇报来的所有情况,韩暮已经百分之百肯定,秦晋两国开战了,这让他恼火不已,自己在秦人眼中简直就是一只蚂蚁,使节团正在出访,秦人就一点面子不给的开战,韩暮在沉得住气也要发毛了。

他没有某位伟人所说的:“倪闷达地约毫,窝在折边就约号坛。”他看似在晒着太阳,享受阳光,其实他的心里不住的在盘算着。

“秦人会从何处进攻呢?寿春?淮南郡?合肥县?抑或是巢湖城?……”

第二七七章 狼狈不堪的桓大司马

鸡冠山山形似鸡冠,连绵起伏数峰相连,山不高但林密,海拔三百余米的小山脉在丘陵之地就算是很俊伟的大山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桓温一声令下,大军加速前行,前锋军千骑率先卷过官道,尘土飞扬中安然无事的通过C形弯道;桓温久经战阵,在军事上从不敢懈怠,他一面传令前锋军剩余军队快速通过鸡冠山脚下这条弯道,到前方山口设立临时防线,一面命千名士卒沿山体一侧百步范围内搜索前行。

众将均觉桓温有些太过谨慎,此地乃大晋纵深腹地,离着前线战场尚有八十里,而且寿春派出的求援快马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们,寿春城正经历着猛烈的攻击;慕容垂只有两万士兵,他敢前来打援?攻城起码需要一万五千的优势兵力,剩下的五千顶什么用?跑来鸡蛋碰石头么?

但桓温坚持己见,大军副帅桓冲亦小心翼翼,众人也都没什么话说;当沿山百步搜索的士兵们传来消息,林中并无异状,而且前军桓熙部早已通过C形路口到达鸡冠山北部山道驻守完毕,桓温这才再次下令,中军和后军全速通过。

有些将领心中窃笑,当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里怎么可能有伏兵呢?要说中埋伏,那也只可能是中了野兔山鼠的埋伏,看来大司马老了。

大军滚滚前行,数万士兵沿着官道排成长龙,绵延十余里;由于此处官道沿山而走,所以比平地上窄了十步,原本可容五车并驾齐驱,到了这里三车都嫌拥挤,右侧是山,左侧是牛屯河,大军到了此处,便如同被噎在嗓子口的粗干粮,只得缓缓而行。

将官不住的喝骂前方堵塞住道路的战车,皮鞭子乱抽磨磨蹭蹭不走的人,打得士兵们哇哇乱叫,有的士兵干脆舍弃了拥挤不堪的官道,钻入密林中艰难前行;桓温坐在车上眼望着这一切,但无可奈何;眼看天色渐晚,红彤彤的太阳已经离地面丈许高,初春太阳落得很快,他唯有期望在天黑前到达山北,扎营过夜了,忽然间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过谨慎,适才浪费了大量时间做侦查,给个天做胆,那慕容垂敢兵行险招来伏击自己这四万大军么?

慕容垂心思缜密,一万三千士兵分成三段埋伏在密林长草中,另派十余名士兵登上最高的那座鸡冠顶端观察桓温军动态;并以鲜卑族特有的树语发送消息给专门目测接受之人,再传达到军中。

树语是古老的一种传达消息的办法,类似于中原的消息树,只是鲜卑人的树语更为成熟,表达的意思更为复杂,譬如:立树三棵表明敌军三万,一棵动而两棵停表示敌军前锋正在探路;树摇三下表示敌军正在搜索前进,三数同倒表示敌军正全面行动;隐藏在高大树冠里的鲜卑斥候通过目测将消息接收并传达下来,所以桓温的一切行动均在慕容垂掌握之中。www.65txt.com

桓温搜山的千余名士兵艰难搜索的时候,慕容垂的士兵早已偷偷退后三百步,隐入更深的山林中,带桓温大军全速通过之时,慕容垂的士兵又悄悄的进入路边五十步。

老孟是一名老兵,他在大晋军中已经服役了四年,曾参与桓大司马第三次北伐燕国的战斗,那一次他死里逃生,晋军伤亡三万被歼五千逃回,他就是那五千幸运儿中的一员;数年的征战让他积累了大量的作战经验,在被提拔为队正之后,他率领的这一队五十人在收复寿春的战斗中一人未损,众人都感激他,视他为最可依赖的老大哥,所以他在队中威信极为崇高。

老孟只看了一眼前方堵塞的车马和将官们挥舞的皮鞭,他便有了办法,一声令下,他带着手下的五十名兄弟率先钻入密林中,他们挥舞着兵刃将挡道的荆棘和横生的枝丫全部砍掉,顺顺利利往前行进,大路上的士兵们不堪拥挤纷纷效仿起老孟他们来,进入林中的士兵越来越多,老孟不得不带着弟兄们往更深的林间行去。

“兄弟们,老子这办法怎样?比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蠢蛋将军们强多了吧。”老孟得意的笑道,脸上的皱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那是,大哥就是大哥,那些家伙抵个什么事?打起仗来脸都白了,这次救援寿春城大哥怕又要升官了,最少弄个陪戎校尉干干,发达了别忘了弟兄们哈。”

“就是就是,大哥,不是记得有句话叫什么,狗东西,莫相忘……”

“妈的,什么叫狗东西,莫相忘,是苟富贵、莫相忘;没读过书就别学人家掉文,没得笑掉人家大牙。”

“小黑子,你他妈读过书?估计把你名字写下来,它认得你,你却不认识它吧,哈哈哈……”

众人跟着大笑起来,老孟也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心情大好,跟着笑了几声正打算在说几句笑话凑趣儿,忽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顿时全身寒毛倒竖。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那是开弓射箭的声音,在战场上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回,每一次听到“蹦”的一声弓弦响,他便知道,极有可能一支毒蛇般的箭支便穿透了某人的身体,将他带进阎王殿。

老孟反应迅速,猛的抽出长剑,凭着本能在眼前一磕,“卡擦”一声,一只正飞向他脖子的飞羽被他磕飞,老孟疾呼道:“有埋伏,大家小心。”

话音未落,他忽然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他所有的弟兄,每个人几乎都是一剑毙命,脖子上,胸口上,羽箭扎至没羽。

老孟骇然往官道处逃去,刚一转身就觉得后心痛了数下,他反手去挠,手掌触碰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箭杆,老孟大叫一声,仆倒在地,带着他的校尉梦就此死去。

林间呐喊声四起,埋伏在三处的鲜卑秦兵悍然发动攻击,桓温的大军便如一条粗大的蟒蛇,忽然在蛇头蛇身蛇尾三处被人同时钉上了钉子。

羽箭如雨一般浇注到桓温所在的中军,慕容垂在前军和后军两处只各自安排了一千士兵,他们的进攻只是牵制,而剩余的一万一千名士兵,全力攻击桓温所在的中军,受到攻击的晋军一时间大乱起来。

中军两万人拥挤在五六里长的狭窄道路上,林间射出的密集箭雨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哪里人多就往哪里浇;往往一拨箭雨过后,那一大段的路上便空出来了一截,因为数百的士兵已经被射成马蜂窝一般仆倒在路上。

“护卫大司马,护卫大司马。”桓冲大声高叫,率领亲卫营急速向后方桓温的车架靠拢,大声呼喝进行反击。士兵们惊慌失措的乱走乱跑,数百人被挤入路左宽阔的牛屯河中;桓冲喝令中军几名将军率部下入林反击,几名将军大声应诺,在挥剑斩杀数十名胡乱奔逃士卒之后,终于将形势稳定了下来,组织起士兵突入林中进行反击。

桓温在慕容垂突击发起之时便第一时间跳下车座,亲卫竖起大盾将他挡在盾后,桓温惊惶四顾,只听‘嗖嗖嗖’的箭支如雨一般射来,钉在团团围起的大盾上“笃笃笃”的爆响,不断有士兵中箭惨叫倒下,亲卫统领大声问:“大司马,怎么办?”

桓温稍微喘息了一会道:“向前方桓冲将军处靠拢,着卫将军彭旭带人突入林中牵制。”

亲卫统领领命刚缩着脖子探头出去,一只羽箭带着摄人的尖啸声正中他的脖子,射了个对穿;亲卫统领带着嘶哑的吼叫倒在桓温面前,鲜血喷溅的桓温一头一脸。

桓温呆了一呆,忽然大吼道:“往前突击!退后者斩!”一把抢过一只大盾护住身前,右手拔出佩剑高举喊道:“桓温在此,众将士莫要慌乱,随我突入林中反击。”

无头苍蝇一般伏在地上的众将士见主帅如此,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冒着渐渐稀落但仍然‘咻咻’飞过的箭雨站起身来,齐声大吼,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突入林间。

桓温正欲进林厮杀,被身边亲卫一把扯住,快速的朝前跑去,拐过弯来,正好看见桓冲率人接应而来,当下汇合在一处,这才心魂稍定。

“对方有多少人?”桓温大声问道。

“不清楚,前中后三军均受到攻击,看着箭雨的密集程度,最少有五千弓箭手,敌军不可能只有弓箭手,枪兵等其他兵种,恐怕有一万人。”桓冲抹着脸上的鲜血道。

“不可能!”桓温吼道:“这里有一万,寿春还直喊守不住是何道理。”

桓冲道:“末将也不清楚,大司马此地凶险,还是先冲过山口和前军汇合再做计较。”

桓温看看周围的情形,咬牙道:“传令下去,大军向密林反击,将敌军尽数击杀在山林中,一个不留。”

桓冲忙道:“大司马不可。”

桓温火冒三丈道:“怎么?你要抗命?”

桓冲忙跪地急促的道:“山高林密,我四万军已经折损数千,这么大的林子便是十万人进去也会淹没其中,加之天色渐晚,敌军便是利用这样的地形,我们在明处,不能上当。”

桓温冷静下来,伸手将他拉起来道:“我急糊涂了,你说的对,兵入林两百步即止,搜索前行,出了鸡冠山口便立刻把守住各处要道,把他们困死在里边。”

桓冲抱拳道:“得令!”起身大声将号令发布下去,转头护着桓温急匆匆往山北出口冲去。

第二七八章 怨男一对

韩暮愁眉不展之时,姜夫人倒和韩家张苏两位夫人打得火热。www.65txt.com

姜夫人不仅泼辣干练,而且天生有一种女子所不具备的豪爽之气,三两日间便和张彤云和苏红菱认了干姐妹,带着她们东游西荡,把个长安城的美景看了个饱。

韩暮乐的清闲,视若不见,只是死活不出门,任凭二女将白日见闻兴奋的叽叽喳喳在他耳边说个不停;韩暮心里憋闷:窝里反啊!这还是我韩暮的女人么?这姜黑子搞策反搞到我的内堂里了,这还了得?同时他又气恼张苏二女禁不住姜夫人的诱惑,居然就不管不顾的任由他呆在院子的阳光下眯着眼流口水,跑出去游山玩水去了。

由于心中有气,韩暮便用他特有的办法惩罚两个女人,晚饭一过便沐浴上床,通宵达旦的征伐她们,知道两女认错求饶;然而这办法似乎不管用,第二天一早,两个女子又精神抖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了。

韩暮自然是晚间接着惩罚,由此便产生了这么一个死循环,惩罚的越重,两女就越精神;第三日后两女终于将韩门独有的游戏项目‘麻将’教会了姜夫人,在这之后出门次数倒是少了,但是几个女子经常在姜府花厅开赌,吵吵嚷嚷之间,却将韩暮抛之脑后,韩暮听着噼里啪啦的打牌声,心如猫抓;他比较好奇,三个女子能打麻将么?难不成姜黑子也学会了?

带着好奇心促使,韩暮不在在太阳下昏昏欲睡,仔细考虑两国之间的战事了,自己鞭长莫及,就算知道结果又能怎样?还不如不要操那份心,静观其变;谈判开启之日,便是战争结束之时,自己打定主意再留半月,若是本月内再无开启谈判之望,他就是杀也要杀出长安了。

这么一想,心头松快了许多,于是出了院子在花厅周围闲逛,想暗地里瞅瞅还有谁和三哥女子一起在码长城,若是姜黑子的话,二话不说上去掀了桌子再说。

韩暮悄悄蹩进花厅前的花树中,探头探脑的朝花厅里张望,忽然间他发现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在前方花坛后也正探头探脑的朝花厅窥视,仔细一看,不是姜黑子还有谁?

韩暮心里一轮,顿时快要笑出了声,定是这姜夫人这几日和自家两位夫人打得火热,同样也冷落了姜文,现在又迷上麻将,成天在花厅内码长城,姜文定是和自己一样闺怨颇深,抱着和自己一样的心思跑来窥视。

看着姜黑子探头探脑的样子,韩暮乐的不行,他将手掌围在嘴边轻轻喊道:“姜大人……姜大人……”

姜文全身一震,忙装作在欣赏花坛上盛开的月季;韩暮闪身上前在他肩膀上一拍笑道:“这么巧,姜大人也来赏月季么?”

姜文转身看见韩暮笑吟吟的站在面前,黝黑的面孔上红潮滚滚,结结巴巴的道:“是啊……月季花开的很好……真的很好。***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韩暮笑道:“姜大人好雅兴!”面色一面转为忧愁道:“本人可没这好心情了。”

姜文道:“怎么?韩大人有何不愉快?”

韩暮恨恨的朝厅内一努嘴道:“我的两位妻室成天被你那夫人勾引来打麻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姜文奇道:“难道不是你家夫人硬攀着我家夫人打那个什么劳什子麻将么?怎地是我家夫人的不是了,她以前可不会玩这叫麻将的东西。”

韩暮道:“哪里,你家夫人硬是花了几根玉钗的代价,叫我家娘子教她的呀,没想到这玩意这么上瘾,她一学会就勾着我家两位夫人天天如此,哎!”

姜文摇头道:“决计不会,贱内从不喜欢玩这些玩意儿,我看八成是你家夫人闲极无聊才拉着她来解闷……”

“好好好,就算如此。”韩暮知道和这个一根筋的人在这里讨论,一辈子也得不出自己想要的结论,“她们几个天天如此也不是个事啊。”

“正是。”这句话算是说到姜文心里了,“得想个办法才成,玩物丧志哦。”姜文叹息着。

“是啊……”韩暮也叹息着。

两位大人脸上愁云密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发出一声叹息,悲苦的样子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两人相对立,愁看月季开。

半晌,韩暮开口道:“麻将四人方可玩,我家两位加你家位才三人,不知另一位是谁?可是大人的妾室?”

姜文道:“我哪来的妾室,到现在为止就夫人一个妻室。”

韩暮一跳大指道:“佩服!姜大人从一而终,对夫人一心一意,韩暮自愧不如。”

姜文面上一红道:“韩大人说笑,实在是公务太忙,娶得多了我成天在外公干,她们闲的闹事可就不好了,再说我和夫人感情甚笃,惹得她不高兴非我所愿。”

韩暮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惧内!”

姜文没想到韩暮这么直接,呸了一声转头不理他。

韩暮哈哈一笑道:“那第四人既不是你的妾室,到底是谁呢?”

姜文没好气的道:“我哪里知道,刚才看了半天也没瞅见。”

韩暮指着他睁大眼睛道:“哦!原来不是在赏月季。”

姜文第三次脸红,道:“难道韩大人就是来观风景的么?”

韩暮心道:这黑大个倒也不是傻瓜。正在此时一名婢女正好端着空茶杯去厨房续水,韩暮无瑕和姜文斗嘴,忙拉拉姜文的衣袖,朝那丫头努努嘴;姜文一怔接着便会意的一笑,咳嗽一声从花坛后走出来,迎着那婢女而去。

那婢女迎面看见姜文,忙垂首施礼,姜文哼了一声道:“里边在干什么啊?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似地,吵得本老爷都无法看公文了。”

那婢女心道:你那书房离这里隔着几间屋子,怎么吵得到?嘴上可不敢犟嘴垂首回道:“回禀老爷,是夫人她们在打什么麻将牌。”

姜文昂首道:“哦,都些什么人呐。”

那婢女偷偷瞅了姜文一眼心道:老爷是怎么了,平日里哪管这些小事。无奈回禀道:“有夫人,还有府上韩大人的两位夫人,还有一位便是表小姐了。”

姜文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呆了一呆,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吧。”

那小婢如蒙大赦,福了一福转身去了;姜文急匆匆来到花坛后,韩暮伸着脖子早将他们的对话尽数听入耳中,忙问道:“表小姐是谁?”

姜文叹道:“哎!原本以为苏姑娘饱读诗书清淡无为,怎么也玩起这耍钱的事来,真真不可思议,哎……”

韩暮见他长吁短叹,没空听他啰嗦,急道:“谁呀?她谁呀?”

姜文这才收拾痛心疾首的心情告诉他那女子是自家夫人的表妹,姓苏名蕙,乃是长安始平县人,年后来自家走访表姐姜夫人,每年都如此,总要小住一段时间,长安城的才子诗社都要请她前去捧场,却是个才情高旷的女子;只是这几日长安城春日诗社兴起,所以一直出席各种活动,倒是和韩暮未曾见面。

“姜夫人的表妹?”韩暮暗自念叨,又是一个才女,为什么才女总是喜欢打麻将呢?

他看了看一旁姜文痛心的样子,想来这才女恐怕真有斤两,这黑大个的表姐夫看上去都很是敬佩的样子,绝不似作伪。

韩暮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附在姜文耳边耳语一番,姜文脱口而出道:“你是说分化她们?让她们三缺一?”

韩暮忙低声道:“嚷嚷什么?怕她们听不见是怎么着?”

姜文压低声音道:“怎么个分化法?”

韩暮嘿嘿笑道:“那苏蕙不是喜欢诗作么?我这里倒有半首诗,精彩绝伦,我写下来给你,你见着她时可以给她鉴赏,保管她没心思再打麻将,定然茶饭不思的要看另一半诗作,如此一来,哪还有心思玩那麻将牌呢?”

姜文怀疑的看着韩暮道:“你做的诗?有这么大魔力?”

韩暮看出他眼里揶揄之意,道:“名家手笔,绝对不同凡响,我哪有那本事,记在脑子里的。”

姜文期期艾艾的道:“成么?别让人家笑话了,那可是写诗的行家。”

韩暮眨眨眼道:“那姜大人倒想个办法来,我也省的费这番心思,你家夫人沉迷于此,以后恐怕你就要独守空房喽,耍钱这玩意越陷越深,到最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姜文想了半天咬牙道:“成,姑且一试,你要挑那好一点的诗,不要白费了功夫,我送夫人表妹诗作,夫人知道了定要骂我,争取一次成功,我可不想招二回骂。”

韩暮眨眨眼睛道:“放心吧您那。”

两人各自散开,韩暮回到房中搜肠刮肚的在脑海里开始,什么样的诗作能吸引才女的眼球呢?

要有新奇感,这一条让韩暮将古诗统统挥到一边;要有意境,有情调,有华彩,而且还要有点小暧昧,用词遣句要绝对的考究,还要蕴含若有若无的深意;这几条一筛选之后剩下来的诗作就不多了,韩暮皱着眉头,两指在案几上轻轻敲打,忽然眼前一亮,就这首了。

第二七九章 斗智斗勇

鸡冠山下,暮色四合。35zww.com

喊杀声在密林上空回荡,桓温在桓冲和数百士兵的保护下快速通过弯道,一路上尸横遍地,可见先前一拨的袭击来的多么突然,造成的死伤何其严重。

行不数里桓熙的前锋军回头接应,两下里汇合一处,前队变后队直冲出这令人胆战心惊的鸡冠山官道;出了山口,四下里一片平坦,再无被偷袭之虞,桓温这才定下心来,一面询问伤亡情况,一面一叠声的命令封锁山口,由于后军尚在山南,索性下令后军统帅王登退出山边官道,严密把守南山口,桓温决意要把慕容垂这支偷袭之兵困死在山里。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桓温命令就地扎营,尚有大批士兵在山林里搜索,此刻山林间恐怕早已黑不见人,黑夜里若再中埋伏,那可就雪上加霜了。于是桓温急命亲兵吹起撤退号角,全军固守山南山北两个出口,牢牢把住慕容垂逃走的路线。

各军各营的伤亡数字报了上来,仅仅这个把时辰的逆袭,便夺去了三千士兵的生命,还有一千多名受伤;敌军只是丢下几百具尸体便遁走山林,后续搜索之兵只是追到几股秦兵小部一番肉搏之后将他们全部斩杀殆尽,但秦兵大部却无影无踪。

桓温恼火不已,亲兵送上来的牛肉羹也被他连盘子摔在地上,他还从来没有在大晋的土地上吃这么大的闷亏。

“慕容垂欺我太甚,这个生吃冷肉的胡贼!捉住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帅帐内桓温来回踱步,不时高声怒骂。

众将噤若寒蝉,肃立一边默然不语。

“你们说,该怎么办?”桓温圆睁着豹眼,须发怒张。

众将一阵的胆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此刻只要一句话不对很有可能便招致杀身之祸。

桓冲见众人都不开口,身为副帅,他自然要为大哥出谋划策,沉思了一会,桓冲上前道:“大司马不必焦虑,末将以为,此战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虽然我们吃了小亏,但未必不是好事。”

桓温精神一振,歪着头道:“此话怎讲?说说看。”

桓冲抱拳道:“从今日逆袭的规模来看,慕容垂带了不下一万士兵做了埋伏,利用山林之便藏匿其中,从这一点上我们最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其一、寿春城无虞,最多只有一万秦兵在佯攻寿春,那罗恒即便是庸才,也决计不会丢了寿春;其二、慕容垂调集大军埋伏此处原本是想重创我军,但我军只损三千,显然他重创未成把自己搭了进去,此刻两边山口皆为我所扼,除非他翻山越岭横跨数座大山方可由东部偷出,山高林密此举绝无可能,加之鸡冠山东部乃我有数镇据守,他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唯一可虑之处便是他强渡牛屯河逃跑,牛屯河寛达十余丈,河深水急倒也不容易过,但是毕竟只是一条河而已。35zww.com”

桓温思索片刻道:“说的很有道理,万一被他们强渡过河,西边可是一马平川之地,往北绕道疾行,一日内便可与攻城秦兵汇合,那倒是蛟龙入海,进退自如了。”

桓冲道:“正是。”

前锋将军桓熙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牛屯河西岸据守,否则万一他们乘着夜晚偷偷溜之大吉,岂不是白白放过了他们。”

桓温沉吟道:“冲弟,你待如何说?”

桓冲细细考虑了一番道:“此时大军绕道牛屯河西埋伏显然来不及,他们万余士兵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搭建数十座浮桥,我大军绕道非一夜时间不能及也,官道上又施展不开人马,人多未必便能有优势,所以无法阻止。”

桓熙圆睁双目道:“难道便白白放过他们不成?”

桓冲道:“秦军南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夺我寿春,慕容垂突围而去必然还是要回到寿春战场,既然阻止不了,那么我们又何必追他,末将的意思是莫如大军直捣寿春城下,趁他分兵之际一鼓作气将攻城之兵尽数歼灭,然后张开口袋坐等慕容垂到来。”

桓温道:“然则此地只余空营?慕容垂岂非大摇大摆的脱身而出?”

桓冲道:“兵行诡道,可留数千士兵虚张声势,此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只是那慕容垂不知耳。”

桓温呵呵大笑道:“吾弟帅才,此乃诸葛空城之计,妙哉妙哉。便依你所言,马上开拔疾驰寿春城。”

桓冲笑道:“我们还可做的更绝,此刻北风劲吹,冬季天干物燥,可来一出火烧鸡冠山,让山中蛇虫鼠蚁无处藏身,还怕他们不赶紧渡河逃亡么?”

桓温哈哈大笑,举步走到帐门外眺望黑沉沉松涛阵阵的前方山坡,心中的沮丧情绪一扫而光,桓冲心思缜密,考虑周详,胸中丘壑万千,自己老了之后桓家的大旗可交付于他扛鼎,必然不会有失。

……

事情确实如桓冲所料,慕容垂正和手下部将窝在一处避风的山崖下搭建的临时帐篷里商讨脱身之计,原本他的打算是在此地重创桓温军,最少也要杀他万余人,直接将他们的士气打掉,逼他退回广陵,但是桓温实在太谨慎了,前中后军全部分开而过,而且在遭受袭击之后能迅速的组织起反击,手下鲜卑士族本来就不习惯山林间的战斗,虽然箭术比晋军高,但进入肉搏之时,对方人多势众,实在难以取胜,故而他选择了撤退。

还算他撤退的及时,加之老天帮忙,林间幽暗晦涩,桓温怕再中埋伏,吹号下令收兵,否则他今日要吃大亏。

慕容垂皱着剑眉思索,英俊的面孔扭曲的极不自然,此刻被堵在山里进退不得是他没有考虑到的,士兵们没人只带着三天的干粮,即便敌人不进攻,饿也饿死在这里了。

“将军,末将以为该从牛屯河强渡冲出,只需过了河,我等便可逃出生天,或回寿春攻城,或北上回归大秦,纵横来往自如。”部将小野望摇着满头乱草一样的发辫道。

“对,小野说的对,我们便在日间战斗那处渡河,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在那里渡河,一个时辰便可搭出浮桥数十座,午夜前便可尽数过河。”部将拓跋诸附和道。

慕容垂看着众将期待的目光,知道他们也心急如焚,心头一热张口便要答应,忽然之间心头一闪,赶紧将嘴闭上,细细的理了一下思绪,惊出一身冷汗。

“诸位将军!你们能想到这个办法,怎知晋军想不到呢?需知与我们对阵的不是别人,而是打了一辈子仗的桓温,他手下人才济济,自己又身经百战,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慕容垂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掩饰心中的些许慌乱。

“这一点从今日之战便可看出,晋军反应迅速,我们实际上只有机会杀他几千人,在那样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能迅速反击,并且击杀我七百士兵,此人你们还能小视么?今日若不是见机的早,撤退及时,恐怕我们最少要损失两千人,而且一旦被吊着屁股追上来,在这山林陡坡之中,诸位自认为你们强得过晋军么?”慕容垂灼灼的眼神在面前诸将的脸上。

“那……将军你说怎么办?不渡河难道等死么?”小野望哭丧着脸道。

“渡河不失为一个办法,而且我可以担保必定会全身而退,然则诸位别忘了,我等南来所为何来?”火把一闪一闪,照得慕容垂的面孔忽明忽暗。

“我们是奉命攻打寿春而来,这还用问么?”一名部将道。

“那么渡河之后我们赶回寿春大概需要几天?”慕容垂道。

“绕道而行,恐需一两日。”有人答道。

慕容垂道:“这便是问题的关键了,桓温前中二军尚有近三万人,他们离寿春只有半日路程,待到我们赶到之时,扶罗刚他们的七千佯攻攻城部队恐怕早已化为齑粉,没准桓温还张着大口袋等着我们送上门去呢。”

众将倒吸一口气,深以为然。

“那我们可以直接撤回大秦境内,岂不是能保存我们这一万两千多士卒么?”拓跋诸还不死心。

“不战而退,损失七千兵便灰溜溜的回去?这是你拓拔将军说出来的话么?再者苻坚那里那砍头的一刀你拓拔将军躲得了么?”慕容垂反问道。

拓跋诸没考虑这么多,慕容垂一说出来他便羞愧欲死,暗骂自己是猪,难怪爹娘给自己起了个拓跋诸的名字。

“要玩就玩大的,我们鲜卑勇士不怕砍头,但是我们也不愿意因为不战而退而被砍头,桓温想和我玩心机,我慕容垂便奉陪到底;你们可愿意随我冒险一搏?功成名就就在此时。”慕容垂咬着牙铁青着脸傲然道。

众将跟随慕容垂日久,知道他肯定是有主意了,加之被他言语中的英雄气概所感染均道:“将军说的对,末将等跟随你的剑锋所指,绝不含糊,绝不当那萎缩怕死的胆小鬼。”

慕容垂大笑道:“好!那便这么办了,我要打桓温一个措手不及。”

众将赶紧伸头齐声问道:“计将安出?”

第二八零章 小辣椒

姜宅家宴,春意融融。35zww.com

韩暮盛装出席,也不学前几日扭捏着要将饭菜送入小院,反而催促着两女快点打扮好随他前去;两女打了一天的麻将,身子都有些倦意,本想坐下歇一会可是实在拗不过他,只得淡扫蛾眉,轻点绛唇,挽起如云的青丝,跟在他身后来到正厅之中。

韩暮身着小立领中山装,借了张彤云一条黑丝巾扎在脖子上,掩盖住白生生鸵鸟一般的长脖子,带着一顶圆顶礼帽,倒也神采奕奕,像个绅士的样子。

张彤云和苏红菱都觉得奇怪,也不出门也不会客,穿的这么漂亮干什么?但郎君既然难得提起兴趣参加家宴,当然也非常高兴,总比死命拉着她们上床玩命的折腾她们好。

花厅内人已到齐,就等钦差韩大人光临了,姜家夫妇不失礼节的站在厅口相迎,见到韩暮的一身奇怪的打扮,姜文半张着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倒是姜夫人处变不惊,胳膊肘捣了捣他,这才将他从半痴呆状态中拉了回来。

宾主就坐,人并不多,就是姜宅几位家眷,韩暮拿眼一扫,忽然发现斜对面坐着那位那日骊山老母庙中碰见的,酷似前世女友晴晴的女子,顿时眼睛都直了;张彤云不悦的娇哼一声,韩暮这才干笑着转过脸来,装作一本正经的和姜文说话,腰间早已经被一只娇嫩的小手搭了上去,掐住结实的腰肉转了几圈;韩暮久经考验,虽痛楚难当,倒也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和姜文谈笑风生。

那女子也没料到这位使节大人居然就是那日无礼的瞪视他半天,差点连眼珠子都掉下来的那个登徒子,顿时面孔微红。

酒菜趁热上来,姜夫人身为主妇自然热情的招呼着大家吃菜喝酒,韩暮本以为姜文能喝几杯,却未料到姜文只是端着一杯热茶,而姜夫人面前倒是满满一杯酒,韩暮不禁替姜文悲哀,这么个不娶妾室,不喝酒,一心只会干事挣钱的黑大个活的够惨的,没想到古代也有这等模范丈夫,倒是叫人吃惊。

姜夫人热情举杯,笑颜如花的道:“韩大人和两位夫人来寒舍数日,今日才摆酒接风,甚是失礼;我家官人不胜酒力,奴家便代他敬韩大人和两位妹妹一杯,既赔罪又接风。”

韩暮端起酒杯官态十足的道:“坐坐!坐下喝便是。”

张彤云和苏红菱倒是举杯起立,众人共饮了这一杯。

姜夫人心中有气,都说这韩大人不通情理难伺候,那日倒他住处便弄了个一肚子不痛快,今日奴家敬酒他连站都不站,真正是个不同事理的人,也不知张苏两位天仙般的美人儿是怎么给他弄上手的,真是一朵鲜花……不,是两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韩暮见她婀娜的身段,脸上说来就来的热情似火的笑靥,心里也在嘀咕:你个婆娘倒是给自己长脸,代表你家官人敬酒,搞得跟后世的公关小姐一样,可惜呀,你生错了年代。www.65txt.com

第一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就不对劲了,韩暮故意找茬,他要闹得这姜府鸡犬不宁才行,不然乖乖的像只小猫一样被养在这里,还不知被秦人晾到什么时候,天天被姜文盯着,也不好四下打听消息。

“姜夫人,感谢你热情招待,本使敬你一杯。”韩暮端杯反击,一扬脖将酒喝干,还倒转杯子示意一滴都不滴下;姜夫人无奈只得将这第二杯酒喝光。

“两位夫人,这是你们新认的干姐姐,你们不是关系好的不得了么?还不敬酒么?”韩暮斜着眼看着张苏二女道。

张彤云心里这个气呀,感情这家伙打扮的光光鲜鲜就是来找茬的,小手再次搭上韩暮腰间准备拧起来,那边的苏红菱倒是从不忤逆韩暮之意,早娇怯怯端起酒杯敬起姜夫人来;姜夫人无可奈何,只得又喝了一杯。

张彤云只好举杯再敬姜夫人,口中道:“我喝了,姐姐随意便是。”

韩暮在一边阴阳怪气的道:“姐妹情深,一口闷;姐妹情浅,舔一舔。”

姜夫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咬牙将第四杯酒喝进肚去。

连干四杯之后,姜夫人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大苹果,说话舌头都大了;毕竟是女流,原本只是尽尽主人家的心意,却没料想被这韩暮找出名头来灌了四杯酒,这一下酒喝的过快,顿时有些醉了。

姜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不能发火,只得轻轻凑在姜夫人耳边道:“夫人你还成么?要不要叫小红拿些醒酒汤来?”

姜夫人正头晕目眩,本待答应,但醉眼朦胧中恰好看着韩暮咧嘴笑眯眯的得意样子,倔强的脾气立时发作,一挥手道:“要什么醒酒汤,奴家……还成,区区几杯酒就想让我苗彩凤害怕,门都没有。”

韩暮嘿嘿偷乐,还说没事,连闺名都报出来了,当下夹菜进口滋滋有味的吃起来,坐看姜夫人闹笑话。

姜夫人一把夺过后面侍立伺候倒酒的婢女手中的酒壶,泼泼洒洒的给自己倒满,端起来朝韩暮道:“韩……大人,小……兄弟,姐姐我今天就要和你斗斗酒量,来干了!别光吃菜,像个男人么?不喝酒光耗菜,你们晋国没炖野鸭汤么?没这白米虾烧豆腐么?”

姜文脸都白了,夫人胡言乱语,姐姐弟弟的乱叫,成何体统!再说说不喝酒的男人不是男人,这不是连老爷我都骂进去了么?

姜文忙求救似地看着韩暮,那意思就是:“韩大人,别闹了,求你了成不成?”

韩暮知他用意,算是给他面子端起杯子道:“姜夫人,咱们喝过了,这一杯我要敬这位小姐,刚才没人介绍,我还不知道她贵姓呢。”

姜夫人咯咯大笑起来,手点着韩暮的鼻子道:“小混蛋,你当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么?那日……在山上烧香之时,你便盯着她不放,你一肚子花花肠子,当姐姐不知道么?”

座上众人都傻眼了,姜夫人真的醉了,醉的胡言乱语了,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那女子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张苏二女眼神犀利盯着韩暮,韩暮若无其事的夹着一颗鱼丸丢入口中嚼着道:“酒话能信么?”

“岂不闻酒后吐真言么?你……回到大晋,这事我要一五一十的告诉韫姐。”张彤云咬牙道。韩暮愁眉苦脸,这下糟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姜文高声呼唤婢女拿醒酒汤来,姜夫人还待不喝,姜文少有的拿出男子汉气概来,一把夹住她乱扭的身体,教她动弹不得,强行将半碗酸气弥漫的醒酒汤灌了下去,可怜姜夫人一口菜没吃,倒被人灌了一肚子酸汤,昏昏沉沉的瘫坐在椅子上,婢女连忙将她扶起送入内堂昏昏睡去。

主人殷勤客气,宾客却不识抬举,硬是将这一场好好的家宴弄的气氛全无;那女子进内堂看了看沉睡中的姜夫人,见她熟睡如泥,料想无事,这才出来落座,韩暮见这女子倒是懂得礼节,即使肚子里把自己骂的狗屎不如,礼节场面上倒是一点都不缺。

姜文尴尬道:“贱内不胜酒力,失礼了,韩大人。”

韩暮若无其事的大嚼美味佳肴含糊道:“无妨,女子本来便不该饮酒,不是我说你姜大人,今日你就不该拿酒出来待客,我也是个不好酒之人,没酒也无妨,现在弄成这样,都是你的错。”

姜文愕然,心道:你早不说,现在在这放屁,我夫人都被你放倒了,你倒是风凉话不住;明日上朝怎么着也要跟皇上和王大人说说,要谈赶紧谈,要不谈赶紧撵他滚蛋,他在我这府中再多住几日,恐怕我这府里再无宁日了。

满座的人都鄙夷的看着他,这家伙倒是若无其事,张苏二女都有些怀疑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无耻的家伙。

对面那女子实在是忍不住了,目视韩暮开口道:“韩大人平素就是这么待人接物的么?”

韩暮将一颗青菜吸入口中,嚼了嚼吞下肚去道:“有何不妥么?”

那女子端丽的面孔上泛起激愤的红潮道:“真替张姐姐和苏姐姐不值。”

韩暮愕然抬头道:“什么?”

姜文忙喝道:“苏表妹不可无礼。”

那女子冷笑道:“我说的不对么?似张姐姐和苏姐姐这般人品端貌,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不懂礼节,不知轻重的人,真是……真是……”那女子说不下去了。

“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是么?”韩暮盯着她道。

苏蕙夷然不惧道:“正是如此,似你这等人品根本不配拥有她们。”

苏张二女涨红了脸,忙道:“不是的,妹妹你误会了……他不是……”

韩暮伸手制止住她们的的话语,静静的道:“那依着表小姐的意思,她们该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苏蕙一步不让的和他对视道:“才高八斗,端正守礼,文治武功,家世品貌都是一等一的男子才配拥有她们,韩大人你符合那一条呢?”

韩暮哈哈大笑道:“这恐怕是苏小姐你自己的择婿标准吧,强加于人可不好。”

苏蕙面孔微红道:“是又如何?两位姐姐人品相貌在我之上,自然需如此方才配得上她们。”

韩暮心中大乐,小辣椒啊,原来以为还是朵水莲花,却没想到辣的够呛。

有心逗逗她,于是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条一条的对照便可,先说家世品貌,我韩暮虽非名门,但也是吴郡大户士族出生,我也是谢公安石先生的义子,这可以算配得上吧。”

苏蕙道:“勉强可算。”

韩暮笑道:“文治武功这一条嘛,我韩暮今年二十,已是朝廷从二品建军大将军,兼内卫府统领,再兼钦差使节之职,这样算不算及格呢?”

苏蕙没想到这家伙来头这么大,依旧嘴硬道:“勉强可算。”

韩暮道:“苏小姐眼界还挺高,这样才算勉强,也罢。至于端正守礼,我不知道苏小姐所指为何?”

苏蕙愤然道:“行止坐卧,待人接物,韩大人今日的表现完全不是一个谦谦君子端方名士所为,竟然迫使主妇喝酒,以至于最后失礼,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更有甚者还推卸责任,巧言令色怪罪我表姐夫,不是大丈夫所为。”

韩暮见她气的柳眉高挑,小嘴象吐爆豆一般连珠发难,神态动人之极,心下大乐,从未见一个女子发怒也这么好看,这一点前世的晴晴却是万万比不上了。

苏蕙这一番言辞可以说是说的比较重了,座上的人都坐立不安,生怕韩暮受不住发起怒来,姜文啪的是他闹将起来自己不好交差,而张苏二女知道韩暮的脾气,他要是发起怒来辣手摧花,那可就麻烦了。

第二八一章 兵行诡道

慕容垂从容的站立在暮色中一处突出的岩石上,眼前的山谷里站满了跟随他前来的鲜卑士兵,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和夜晚的山林融合在一起,如一棵棵大树在寒风中傲然挺立。35zww.com

慕容垂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色,但是他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多年的部下,从燕国灭亡直到投靠秦国,慕容垂为了保存力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要他们舍生忘死,背后的是苻坚的屠刀,前面是晋国的大军,做出怎么样的选择,至关重要;向后必死,向前则还有一线希望,慕容垂做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冒险。

“儿郎们!”慕容垂高亢有力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你们跟随我慕容垂多年,道明无能,未能让你们封妻荫子,高官厚禄,只能竭尽所能带领你们战胜强敌保全性命;今日我等身处险地,被困这鸡冠山中,北山口有三万晋军扼守,南山口有一万晋军扼守,唯一的生路便是渡过山下大河一路往西北而去;然而这是生路,亦是一条死路,不战而退之兵必遭大秦皇帝军法处置,未能死于疆场之上,而是死于军法侧刀之下,那是我鲜卑男儿的耻辱。”

山谷中死一般的寂静,万余士兵便如一具具木雕泥偶,只将灼灼双目看着岩石上那个修硕的身影,劲风吹过,松涛阵阵,如万马奔腾。

“我鲜卑儿郎决不能屈辱的死去,今日我慕容垂在此立誓,跟着我,必带你们逃出生天,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立下不朽功勋,让天下所有的人知道我鲜卑男儿何其壮哉!”慕容垂的声音坚定有力。

“我们今夜将奇袭山南一万晋军,打桓温一个措手不及,他不是要解寿春之围么?我要叫他顾此失彼,出了南山口便是晋国腹地,我一万精兵纵横来去,要把他们的后方当成我们鲜卑族纵横驰骋的牧场,逼的他们回兵自救,再伺机北上撤离。”

“当然,前路艰险,也许你们中的很多人都要为此血洒疆场,然而这便是我鲜卑男儿的灵魂所在,我们绝不退缩,大丈夫就当死于疆场,绝不死于枕席之上。”

慕容垂的声影穿透如潮的风声和松涛声清清楚楚的送到每个士兵的耳朵里,人人都听得热血沸腾,万余士兵齐声高叫:“我们愿追随将军舍生赴死!”

巨大的声音压住所有的嘈杂之声,在山谷中回荡,在夜空中盘旋。

……

桓温大营中灯火通明,火把火堆照耀的如同白昼,桓冲正有条不紊的组织着两万五千士兵准备开拔上路,留下的两千士兵分为十队,五队在营中执火把来回走动,迷惑山中秦兵;五队带着火油火绒来到山边,一声令下,装满火油的大木桶将数片山林破了个遍,随即引燃。www.65txt.com

枯草枯枝枯树轰然燃起冲天大火,松树多脂,只要点着了无论干湿均成了一个个冲天的火把,北风劲吹之下,风催着火势一路扫荡往南,不一刻数里之地的山林成了一片火海。

十多丈高的火势,夹带着哔剥作响的爆裂声,冒起啊冲天的浓烟,林中走兽四下乱窜,走兽们慌不择路,往往一头扎进火堆之后便烧成炭灰,飞禽冲天飞起,在浓烟和烈焰的烘炙之下身上的羽毛被燃尽,然后像块石头一般落入火海。

桓温和桓冲桓熙等人立于远处,看着这滔天的火海,脸色似喜似忧,半晌后桓温喝道:“大军开拔!直指寿春城。”

……

山南谷口外,王登后军大营。

除了来回巡逻的值夜士兵外,大营内一片漆黑,鼾声一片;经过今日一天的行军和午后的惊魂一刻,士兵们都很疲倦,吃了晚饭便早早睡去。

王登的帐内还亮着灯光,他正对着一炉滚沸的兔肉喝着酒,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每逢睡前必饱饮饱食,然后南柯一梦到天明,这也正是他第二日战场上精神抖擞的秘诀;追随桓大司马十余年间从未间断过。

十年前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士卒,家中穷困潦倒,三十岁了连妻都娶不上,被逼无奈之下他当了兵,经过数十次的生死磨练之后,终于熬出来了;桓大司马越来越倚重他,命他为徐州领军统领怀化中郎将一职,王登心中对桓温感激不禁。

他是个粗人,心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谁对我好,我便誓死效忠于他,谁能让我升官发财有肉吃,我便誓死追随谁。正是这种简单之极的信念,他稳稳的进入了桓温的嫡系之中,甚至连桓温的弟弟桓秘也没有他在大司马面前的一句话分量重。

此次驰援寿春,他主动请战为先锋,但大司马却任命长子桓熙为先锋官,王登有些不明白,经过别人的点拨他才知道,此次乃是必胜之战,大司马自然要让自己的儿子兄弟等人立军功,为以后桓家培植力量,王登非常理解,大司马也没忘了他,还是将后军交到他手里,后军虽押赴着大部分的粮草军械和备用马匹等,算得上是后勤官,但是论功行赏之时还是可以得到一份功劳,仅此一项便值得王登感激涕零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大司马完全把自己当成心腹来看待了。

今日之事在王登看来简直可笑,伏击四万大军?开什么玩笑。最少三万人埋伏,才能称得上是伏击,那慕容垂脑子进水了,总共才两万兵,一部分在攻城,一部分跑来伏击?真是荒唐可笑;王登唯一所虑的是大司马的安危,别在乱军中北流矢所伤,那可就真是个笑话了,但是消息传来,大司马无恙,大军已成包围之势将那支不自量力的秦兵困在山中,慕容垂这下算是挖个坑自己跳下去了;至于大司马飞骑而来所提醒的谨守营盘,全力防守,不得进攻之语,王登不以为然,他的脑子里正考虑着明日如何搜索、如何引蛇出洞围而歼之。

兔肉已罄,酒已喝干,王登醉意朦胧,他打了个饱嗝,爬上炭火哄得热乎乎的军炕,不一会儿鼾声起,沉沉睡去。

……

一个个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官道上蜂拥而出,到了山口外距离王登大营两里外全部停下,突前的十余只百余人组成的神射手队伍悄悄蠕动向前,像十余只箭头扇形分散潜往晋军设立的前哨站。

黑夜里传来微弱的声响,那是箭支射出的弓弦声音,营前前哨晋兵只来得及问一声:“是谁?口令。”便被呼啸而来的羽箭封住了嘴巴,也怪这些士兵过于托大,居然在哨位上燃起火堆围坐取暖,其他哨位一一效仿,这样一来寒气是驱散了,但是命却没了。

一名晋军哨兵在树后撒尿,刚刚回到火堆旁,看见十余具同伴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他一怔骇然转身就跑,口中高声嘶喊:“敌袭!敌袭!”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静夜里显得凄厉吓人,下一刻,一只羽箭飞至将他钉在地上,那凄厉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但就是这一嗓子,最近的营盘便被惊动了,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爬坐起来,侧着耳朵仔细捕捉着声响,相互睡眼惺忪的交流着询问的目光,营帐外忽然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那声音便如打雷一般,数万人从山口中涌出,高喊着杀向晋军大营。

王登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大军扎营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呈‘山’字形,帅营便在山字形的最后横梁上,这么做有几个好处,一来遇到敌袭可左中右快速收拢包围,只要敌军进入山字形的凹槽里,便是他们覆灭的时候到了;另外帅帐在最后,主帅不会轻易的被袭杀,主帅既在全军可保持不乱。

然而此番野战这个阵型作用不大了,慕容垂的军队人数比王登还多了几千人,又是突然夜袭,慕容垂又采取了攻其一部,全力出击的策略,王登的军中又有三千名护送辎重粮草的老弱兵卒,一番对折之下,阵型的作用抵消至无。

鲜卑兵如潮水般涌向晋军右翼,顷刻之间便将右营踏的稀烂,睡梦中尚未来得及穿上甲胄,拿上武器的晋兵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便被鲜卑人的长刀砍掉了大好头颅,一万三千名鲜卑士兵如虎狼一般见人就砍,嚎叫着往内突进,盏茶时间便将整个右营突破,右营三千士兵很快便死伤过半,只有千余人来得及抓起武器光着身子开始了顽抗。

王登被喊杀声惊醒,他腾地起身快速抓起衣衫甲胄穿戴起来,衣服穿了一般,便有亲兵衣衫不整的跑进来禀报:“将军,不好了,敌军袭营,右营遭到攻击。”

王登大喝道:“莫慌,对方有多少人?”

“黑压压的看不清,右营恐怕完了。”那士兵哭丧着脸道。

“不许胡说,速速传令,中营左营合兵一处,向我靠拢,弓箭手向右营放箭,将箭支全数射出去。”王登提起丈二大铁枪喝道。

“可是,右营有我们的兄弟啊。”那士兵嗫嚅着道。

“快去!再废话俺活劈了你。”王登怒骂,照着那亲兵的屁股踹了一脚,将他踹出帐外,自己也跟着冲了出来。

远处右营内一片火海,人影绰绰,喊杀声不绝于耳,王登心里明白:右营完了,此时需当机立断马上采取守势。

左营和中营反应尚算迅速,仓促之间便快速集合向后军靠拢而来,弓箭手站成数十排将在步兵的保护下靠近右营,远远的将箭矢尽数射去,箭射空了便快速回撤,以防敌人突前诛杀,在后军营前组成第二道防线。

箭雨给鲜卑兵带来大量的杀伤,本来忙着杀人的鲜卑兵并无多大伤亡,箭雨过后六七百士兵中箭倒下,亦有上百名晋兵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慕容垂见此情形,晋军反应迅速让他有些意外,反击来的如此之快,他不得不调整策略,略一思索后他召来副将小野望迅速发出指令,小野望抱拳一拜,率两千兵迅速消失。

慕容垂手中长剑朝箭矢射来之处一指喝道:“盾兵居前,全军前进。”

剩余九千士兵的洪流滚滚而南,直冲晋军刚刚结好的第二道防线。

第二八二章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长安城,姜府。三五中文网

小辣椒苏蕙直言不讳,话语如刀,劈头盖脸朝韩暮砍去,怒斥韩暮不知礼节,不懂人情,行为举止有悖君子名士之风。

韩暮微笑着等她说完,这才慢慢起身,端起一杯酒对着一旁尴尬而坐,惴惴不安的姜文道:“姜大人,令表妹所言极是,今日我确实无礼之极,所以我向你赔礼道歉,到长安城以来,你姜大人对我生活起居安排照顾的妥妥当当,韩暮深以为感,咱们抛开公事不谈,私下里我韩暮愿意和你这样的实诚人结交。”

说罢‘咕咚’一口将酒喝干,姜文忙起身端着茶杯,尴尬的道:“本人不胜酒力,这……”

韩暮笑道:“心意比什么都重要,你手中端的是茶,但是它也可能是酒呢,岂不闻酒不醉人人自醉之语?”

姜文见他言语诚恳,也有些感动,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韩暮转头看着苏蕙道:“苏姑娘,现在你可满意了?你所说的待人接物端方有礼,岂不就是像刚才这样大家和和气气的相敬如宾么?”

苏蕙嗤笑道:“发自内心方为礼,假装作秀更为可恶。”

韩暮哈哈大笑道:“你又如何辨别别人是否发自内心呢?”

苏蕙道:“有诸内者,必形诸外,内心高洁,又岂能在行为上有所偏颇?”

韩暮冷笑道:“好一张利嘴,然则我这样的人便是内心无端,所以行为无端了?”

苏蕙道:“小女子可没说,那是大人你自己悟出来的。”

韩暮敛起笑容正色道:“请问姑娘,一人行为不端,危害有多大?一国行为不端,危害又当如何?”

苏蕙愕然,这家伙东拉西扯到底想说什么?好在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于是道:“自然是一国不端,危害更巨。”

韩暮鼓掌道:“苏姑娘真识大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想办法劝劝你们秦皇行至要端正呢?看来姑娘也是只看别人不看自己,也是个内心不端之人。”

苏蕙涨红脸道:“你……怎地说话如此粗俗。”

韩暮怒气勃发,大声道:“我说错了么?我行为不端你便将我是为牛粪,今我代表大晋千万子民带着善意来与贵国欲共商两国和平息战、世代交好之事,你们秦国是怎么做的?先是在朝堂上欲羞辱本使,接着又将本使闲置一边不闻不问,派你家表姐夫姜文江大鸿胪看着我等,形同软禁,这便是一国之礼了?”

姜文底线被戳穿,面红耳赤忙要辩解,韩暮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姜大人敢说我所言是假么?我韩暮二十岁便位列朝堂重臣之列,莫非你当我是傻子?你若真要狡辩只需以你父母之名立个誓便可。35zww.com”

姜文顿时地下头不语不动了,座上诸人一望而知,姜文肯定是受了监视韩暮的使命,否则以他直肠直肚之人,恐怕立时便要立誓。

“更有甚者,贵国居然在我大晋使节还在为和平而奔走的当口,悍然动兵攻打我晋国,这就是你们秦人所谈的礼么?你们便是奉行这样的‘端方之礼’我韩暮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姜文听了如雷焦顶,这等机密之事居然被韩暮说了出来,这一下简直是一下便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原本以为他终日在姜宅浑浑噩噩,却没料到私下里连这么机密的事都被他打听出来了,自己实在是太低估了他。

韩暮续道:“俗话说的好,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到什么山便唱什么歌,我韩暮今日来到这无礼之国,又何必要谦谦有礼?贵国把无信奉为至理,将无义奉为纲常,我韩暮自然入乡随俗做个无信无义,无端无行之人,我有什么错?苏若兰小姐,我错在何处?请姑娘有以教我。”

韩暮一番话有礼有节,言辞犀利,作为教师的口才被充分的发挥了出来,一席话将座上众人统统轰的哑口无言。

苏蕙茫然望向姜文问道:“姐夫,此事当真么?”

姜文默然不语,只是不住叹息,半晌方对韩暮道:“韩大人请息怒,此事我实在无能为力,我多次进言,然人微言轻,实在是帮不上忙,皇上旨意我姜文亦不能违背,却教韩大人受委屈了。”

韩暮平息了一下心中怨气,轻轻拍了拍苏张二女抚慰他的两只小手,微笑道:“这我理解,我只希望姜大人能尽快安排会谈,我在这里多带一日,战场上便多死成千上百的男儿,不管是秦人还是晋人,他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两国不谈则罢,既然我千里迢迢来会商此事,又怎忍见这人间悲剧正在上演呢?”

转瞬之间韩暮在众人心头立刻由无形无端的不学无术之徒,变成了一个悲天悯人的得道大儒了。

苏蕙起身先福了一福,然后端起酒杯道:“韩大人,小女子不知其中隐情,言语间颇多无礼,这杯酒便是我向您赔罪。”

韩暮哈哈大笑端杯一干而进,心道:任你是小辣椒还是小睡莲,几句大义凛然的话一顿狂批,总叫你服服帖帖,不过这样的女子懂事理明人伦,比后世的那些一支冰棍就能哄上床的卫校学生不知道强了几万几亿倍了。

“不能怪你,其实和你们这些小姑娘只适合谈谈诗歌,谈谈绘画、音乐的,哈哈,军国大事本不是你们关心的话题。”韩暮又开始得瑟了。

姜文听了他的话,忽然灵机一动,为了转移话题,何不谈些轻松愉快的事呢?于是他捣鼓半天在腰间掏出一张素笺道:“韩大人雅量,其实韩大人的诗也写的很不错你,昨日我见他在房中写了一首小诗,我见了觉得格调隽永,更奇怪的是韵脚字数均不是当世的格式,但是却丝毫不缺其味,所以便偷了来,正好今日苏蕙在此,她是写诗的行家,大家一起品评品评如何?”

韩暮暗叫不妙,这家伙自己是要他私下里拿给苏若兰看的,却没想到傻大个当着自己的两个夫人之面便拿出来了,这不是找事么?

还没等他制止,众人已经鼓掌起来,苏蕙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这位口才出众悲天悯人的韩大人写诗写的如何,于是将纸条要了去,展开之后轻轻读道: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惊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众人大为讶异,这句子不是句子,五言不是五言,偏偏读起来顺畅万分,在音步的安排处理上显然严谨中不乏洒脱,长短音韵相间,读起来纡徐从容、委婉顿挫而朗朗上口。

更为奇怪的是诗意中蕴含着矛盾纠结,似有意却无情,让人欲罢不能。

张彤云奇道:“韩暮,这是你何时所做的?我怎么不知?”

韩暮挠头道:“在你们打麻将的时候,我无聊了就随便涂鸦了一首。”

苏蕙皱起可爱的眉头道:“这诗好像没写完呢,好像只有半首。”

韩暮刚要说话,姜大黑子又抢先道:“是啊,韩大人还有半截诗稿我没敢动,他那时刚好回房。”

韩暮大翻白眼,这黑炭头不是找事么?下半截一拿出来,诗意更明显,这不是要自己好看么?由不得他多想,张彤云早急吼吼的命人回去书房取了,婢女很快便将诗稿拿了过来,众人再看但见诗稿上写道:

你我相逢在喧闹的长安市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这一下可炸了锅了,这很明显是一首情诗,下半首诗明显是说自己和某女相遇,似有情若无情的感觉跃然纸上。

欲哭无泪中,韩暮看见张彤云白生生的小手,兰花般的搭上了腰间肉上,今晚的第三次拧肉功又要施展了。

耳边传来张彤云细细的声音道:“说,她是谁?”

韩暮头痛欲死,强自镇定笑道:“拙作不登大雅之堂,我们还是喝酒谈天的好,这盘什么菜?怪好吃的。”

苏红菱冷冷的道:“莫要告诉我你没吃过冬笋烧火腿,这诗是写给谁的?这几日你又没出门,怎么会遇到了长安城的那位相好的女子,写出这么缠绵的诗句来了?难道是姜府中有让你心动的女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座上诸人忽然恍然大悟,眼光在苏蕙和韩暮之间逡巡不定,一副认定了的样子;苏蕙面红过耳想辩解又无从出口,韩暮自然是彻底的闭嘴了。

正在此时,一名小婢忽然举着一张纸片飞也似的跑进来道:“老爷老爷,我在韩大人的书房里又发现了一首诗,刚才小婢去的时候看见砚台下边还压了张纸,看你们聊得开心我就去看了,果然是诗呢。”

韩暮脸色煞白,忙抢着拿那张诗稿,却被张彤云一把夺走,念道: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像一朵水莲花,

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

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不想离别

张彤云几乎要暴走了,刚抬头要找韩暮算账,却不见了韩暮踪影,此人早已离席遁走,无影无踪了。

第二八三章 夜战八方

呐喊声响彻夜空,九千鲜卑军呈密集队形,在一人多高的滕盾护卫下向防线逼近,晋军射出的箭支纷纷被前排的滕盾挡住,杀伤力极其微弱。35zww.com

眼见秦兵步步逼近,箭支对他们不起作用,晋军士兵有些慌乱,王登临危不乱,大吼道:“箭矢抛射,拉满了,绕过盾牌,射他们的后阵,给老子放!”

弓箭手立刻调整射击角度,箭支斜指黑沉沉的天空,满拉弓弦‘嗖嗖嗖’的射了出去,这一招果然奏效,秦兵后阵无盾牌遮挡,被铺天盖地的箭雨浇了个透,箭雨过去,密集的阵型活生生被射出一大片空挡。

慕容垂刚想命后阵散开,泼拉拉又是一阵箭雨,上百人再次血洒战场;双方相距还有七八十步,按照这个速度,足够对方弓箭手躲在由车驾和粮包临时搭起的工事后面从容射出十轮,一轮损伤两百,十轮下来两三前士兵就要搭进去了,这是慕容垂不能忍受的,原本以为一顿猛冲便可以冲散敌军阵型,这还没冲到面前就丢了两千兵,太不合算了。

慕容垂决定拖延时间,连声命令:“兵分两路,左右散开,阵型散开,迂回突进。”

秦军的阵型迅速散开,分两路朝左右两边包抄,这一下晋军的弓箭手杀伤力大减,虽然还有零星的士兵中箭,但黑夜之中,晋兵射击靠的是密集度,而不是准头;慕容垂心下稍定,此时只需步步逼近,同时等待最佳的冲锋时机。

王登见弓箭的效果已经不大,敌军已经突入三十步范围内,知道残酷的肉搏战就要开始了,遂大声下令,所有弓箭手丢掉弓箭,抄起兵器,长枪长戟兵在前,剑兵居侧翼辅助,全神贯注等待着以命相搏时候的到来。三五中文网

三十步距离,步兵冲锋的最佳距离,慕容垂大声命令亲兵吹起冲锋的号角,三声急促的号角声嘟嘟吹过,秦兵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嚎叫着望前冲去,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到,很快便到了晋兵的简易防线面前,前排的秦兵尚未刹住身形,从战车和粮包组成的第二道防线的缝隙里伸出千万杆长枪,将第一排冲在最前面的秦兵捅了个透心凉,血肉横飞之间,两百名秦兵一个照面便命丧黄泉。

后面的秦兵不管不顾,踩着同伴的尸体便踏了过去,晋兵长枪尚未来的及拔出秦人的身体,几百道寒光闪过,一大批枪兵就此魂归黄泉,两只军队便如有着深仇大恨一般砸在一起,杀的昏天黑地,双方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秦兵原本占着数量优势,九千对剩余的七千晋兵,但是这些晋兵的气势并不弱于他们,虽然他们中还有两千的老弱,但是近身搏斗不仅仅靠的是力气和武技,还要看经验,看脑子。

老兵们一个个比鬼还精,不断的游斗,手中长剑尽朝秦兵的腿、下体、面孔招呼,一旦敌兵聚团,他们立马退让开来,躲得远远的;可万一你要落单,就要时刻当心背后捅来的长剑。

倒不是说鲜卑人没有晋军勇猛,相反的是,他们非常的勇猛,往往身中数剑仍然呼喝进击,悍然不退;游牧民族的血性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打仗靠脑子,光靠勇敢作用不大,晋兵的战力确实不是盖的,生生用七千挡住九千多敌人,杀的难解难分。

王登手执一杆丈二铁枪,带头冲入绞杀着的战团之中,长枪横扫,突刺,所向无一合之兵,只一会儿死在他手里的秦兵不下十多个;王登深知,时间耗的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对方人多,战下去自己的人马将会损失殆尽,但是此刻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咬牙拼命杀这面前见到的每一个敌兵,杀了一个,马上便四顾寻找下一个目标。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战局也正朝着王登所担心的方向演进,双方死伤越多,秦人的人数优势便越大,这恰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你九我七,双方各死伤六千之后便成了你三我一了。

晋兵还在苦战,他们知道,这不是晋国内部的战斗,可以有俘虏存在,两国交兵,必然是全力搏杀,根本没有俘虏这一说,秦人远道而来,还会带着多余的干粮来养俘虏么?虽然晋军的士气未衰,但是身后传来的震天的呐喊声让他们彻底没了脾气,后营辎重处火光冲天,惊愕的大晋士兵看见火光中数千人影正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包围上来,这是压倒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野望率领的抄后路的两千人马彻底将晋军的士气击溃,晋兵在两面夹击之下只有挨宰的份儿,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逃命吧!再不逃全部要死在这儿啦。”

这喊话的人虽然立刻便被身边的带队将官斩杀,但是他也提醒了惶惶不知所措的士兵们,大家发一声喊,四下里炸了窝死的开始逃亡,督军队砍杀了十几个人,却再也无法阻止溃散的军心,秦军也不追赶,全部朝王登所在之处涌来,王登所向披靡勇猛无比,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王登见溃败已成定局,长叹一声,喝令督军队住手,垂下手中的长枪木然矗立。

一边的几名副将和亲卫上来急道:“将军,突围吧,我等誓死护着您冲出去。”

王登仰天狂笑,心头悲愤难言,十余年的辛苦奋斗今日统统化为流水,什么功名利禄你争我夺,到了此时都化为南柯一梦,笑声未了,王登将手中铁枪插入地上,整整衣冠朝桓温大军所在的北方拱手一拜,忽然沧浪浪抽出腰间三尺青锋,迅捷无比的摸过自己的脖子;众将的惊呼声中,鲜血狂喷丈许开外,尸首颓然仆倒尘埃。

众将痛呼出声,几名副将和百余亲卫睚眦尽裂,他们也不逃跑,在一名副将的带领下朝最近的秦兵扑去,百余人在数千人面前便似一滴水融入了江海,连一层波澜也没有荡起,便迅速被湮没,秦兵枪剑齐下,这百余人只杀到五名秦兵便尽数被屠戮殆尽。

慕容垂大声下令,带走能带的粮草和马匹,其他辎重全部烧毁,四下逃散的两三千晋兵也无瑕追赶。

数百名受伤较重已经不能跟着转移的鲜卑士兵,按照鲜卑人战斗的规矩,士兵们流着泪将他们刺死,满地的尸体已经来不及收敛,只能曝尸荒野之中。

此战历时仅仅半个多时辰,歼敌八千,逃走两千人,秦兵自亡三千,对方主帅自杀,夺得马匹两千匹,粮食无数,焚毁晋军战车六百架,烧毁其他帐篷之内的物资无数,可谓战果辉煌;

慕容垂傲立荒野,手指南方道:“儿郎们,擦干眼泪,兄弟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这就去望晋国腹地穿插,用晋人的鲜血祭奠他们的亡灵。”

八千七百名鲜卑士兵同声巨吼:“遵将军号令,杀光晋人,为弟兄们血祭。”

第二八四章 无处不烽烟

夜幕沉沉,寒风刺骨,一名斥候浑身血污骑着快马奔驰在鸡冠山下的官道上,身后的大战正酣,他是奉了王登之命飞马向山北桓大司马请求支援。www.65txt.com

山风凛冽,这名斥候狠命的抽打着马臀,那马儿像发了狂一般飞速奔驰,然而一人一马刚转过弯道,一股热浪夹杂着浓烟迎面而来,那斥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前面官道上一片火海,热风卷着烧着的枝叶到处飞扬,火焰几丈高,道路完全被火焰封锁,根本无法通过,火借风势猎猎的向这边烧了过来,那斥候无奈掉头奔驰而回。

只一来一回这一个时辰的光景,南山口外的战场已经面目全非,到处是燃起的大火,满地的死尸堆积在一起,扭曲着,纠缠着;有的互相抱在一起保持扭打的姿势,有的互相将兵器捅进对方的肚子里双双死去,还有的相互撕咬的血肉淋淋,此处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那斥候喊着王登将军的名字,哭喊着熟悉的战友的名字跌跌撞撞的在战场上乱走乱喊,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声,和帐篷、粮草、攻城机械、战车燃烧的哔剥之声,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尸体烤焦的刺鼻臭味,那斥候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只是在战场上来回奔跑喊叫。

他跑累了,喊累了,哭累了,呆呆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发呆,忽然他猛然跃起,翻身上马,疾驰往南,赶紧要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广陵城中留守的桓秘将军,山口大火没有三天三夜根本停不了,想报告桓大司马恐怕最少要几日后才成,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回广陵城,秦军还在山南这一带,要提醒桓秘将军早做准备,或守或剿,定有定计。

……

午夜时分,噩梦还在继续,鸡冠山东南二十里的一处名为庙岗的小镇,小镇上的居民在睡梦中被巨大的声响惊醒,他们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身子侧耳倾听,外边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和喧闹声吓得他们不知所措,便在此时,家家户户的大门都被粗暴的踹开,黑衣黑甲的鲜卑士兵如凶神恶煞般闯进屋内,二话不说见人就砍;大姑娘小媳妇们来不及穿上衣服,便被两眼冒光秦军扒光衣衫轮.奸致死,而男子们则不问理由一概乱刀砍死,顷刻之间,一个白日里平静安宁的小镇变成了人间修罗场。

慕容垂策马矗立在镇中心的广场上,静静的看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死亡前的哀号声和女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俊脸扭曲着,带着一丝狞笑。

“传令下去,折腾够了就赶紧休息,明日辰时我们便要离开这座小镇,天一亮周围的府衙县城便会得到消息,我们要想活着,而且要弄出点动静来,就必须懂得节制,懂得随机应变。”慕容垂淡淡的道。

亲卫答应一声掉头就去传令,慕容垂在身后冷冷的加了一句:“告诉小野望,拓跋诸他们,明日谁辰时未起,军法伺候。35zww.com”

亲卫止步回头大声应诺,转身传令而去。

……

建康城,韩宅内。

谢道韫、柳如眉、王玉润等几女也忙到半夜还没睡,她们在收拾出行的东西,大包小包收拾了足足八大马车,贵重如金银珠宝,琐碎如杯盘果碟应有尽有。

只因午后谢安来到韩宅,说自己已经领旨要亲自去合淝县战场指挥北府军作战,秦军已经兵临合淝县城下,韩暮新建的北府军将是参加与秦人的战斗主力军。

同时谢安告诉她们,这是她们离开建康城的好机会,城中城禁已经多日,许进不许出,几女想搬到巢湖城中去,苦于无法出城,这次正好趁自己出城,将他们统统带出去。

众女自然拍手叫好,那可是韩暮一手筑建的城池,在她们心里早就认定了这是韩家的私产,韩暮的根基将就在那里,韩暮又特意送信叫袁岗接她们前去,就是因为哪里即将成为她们的家;看着众女高兴的样子,谢安皱着眉头不置一词。

谢道韫见家叔的样子,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轻声问道:“三叔可有什么为难之处呢?我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吧,是不是带这么一大帮子人出城会惹人非议?”

谢安摇头道:“我带的又不是自己的家眷,怕他谁来?带你们去绝无问题,可是问题就在于那里正在打仗啊。”

柳如眉娇笑道:“不是合淝县么?我们要去的可是巢湖城啊”

谢安叹道:“你们不熟悉地图,那合淝县和巢湖城相距仅仅一百多里,骑兵一日便可突进,步兵也只需两三日便打到巢湖城,万一战败城破,恐有性命之忧。”

谢道韫想了想道:“既无战胜把握,三叔为何还要前去指挥作战呢?万一兵败,三叔尊贵之身岂不是也有性命之虞?”

谢安苦笑道:“北府军是韩暮和我等的命运所系,北府军败了,我即便身在建康城也难逃一死,所以我必须去。”

“那么若北府军一败,韩暮岂不是也无活路了么?连谢大人你都保不住自己,何况韩暮呢?”王玉润敏锐的捕捉到谢安话语中的含义,静静的问道。

谢安低头不语,众女自然明白这是默认了,王玉润忽然笑道:“既然这样,我们更要去了,韩暮若有不测,我们还能活么?还不如去看看我们是怎么死的,省的糊里糊涂的做了个糊涂鬼。”

谢道韫微笑道:“正是,玉儿说得对,更何况我三叔的本事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肯以身犯险过,他必有必胜的把握。”

谢安哈哈大笑道:“你们不是对我有信心,是对韩暮练出来的兵,筑出来的城有信心吧,其实我敢于前去督战,也是因为我知道韩暮是绝对不会组建一支乌合之众的,他那么挑剔之人岂是随便将就之人,说到底也还是抱着对他的一份信心;好吧事不宜迟,你们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便动身出城。”

众女早已将家中诸事安排妥当,京城四家《回春堂》均有店长,王玉润又指派韩七留守总揽,事情平日里都理得顺当了,料来无事;飞虎队留下五人会同部分奴仆仍居此地,一方面看家护院,两一方面也可帮着维持小药房的正常生产。

大晋咸安二年正月二十一日晨,韩家众人跟随谢安的车队出城往东,便如出了笼的鸟儿,奔巢湖城而去。

……

巢湖城内厉兵秣马,气氛紧张,三日前朝廷圣旨便送达此处,明示谢安大人已经请旨率北府新军出战兵临合淝县城的秦国大军;几位统帅和各军将领连夜开会协商,大帅韩暮和副帅谢玄不在,袁岗自然而然担当起一把手的重任,接到旨意的当日晚间,巢湖城中心大帅府中的大会议厅里坐的满满当当。

‘地、水、火、风’四军中的头头脑脑,军团营队四级将领全部出席会议,另外还有参军长史梁锦春,芜湖县令李远、还有先期到达的曹东临碣石先生;韩暮不在,大家的心里都有些缺了主心骨的感觉,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此时一切要靠自己了。

袁岗开宗明义先开了口:“诸位将军,诸位大人,今天将大家叫到这里,想必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朝廷圣旨已经下达,北府军正式纳入大晋军事编制,正式享受朝廷正规军待遇,稍后谢安大人将带着大批的战马、武器、盔甲、粮草、辎重到达;这是给我们北府军正了名,我们名义上已经是大晋军中一员,和其他方镇之兵不同的是,我们不归大司马节制,而是归韩大帅节制,这是好事啊,利用朝廷的军饷武装到牙齿,不用掏自己腰包,韩大帅要是知道此事恐怕睡着了都要笑醒了。”

众人哄堂大笑,均点头称是,依着韩暮的性格脾气,这次占了这么大的便宜,恐怕他真的要笑的合不拢嘴了。

“然则,朝廷为何如此大度?为何忽然对我们这么重视?大司马也未在此事上表示异议,这是为什么?大家想过没有。”袁岗面色转为严肃,大声问道。

一名队正高声道:“要打仗了呗,叫我们吃饱喝足,武装整齐的去战场杀敌,搞不好就要丢了性命,哪有不好好款待一番的道理。”

袁岗笑道:“这位兄弟说的实在,确实是因为要打仗,而且是我北府军建立以来的最大一次仗;这一个月来,你们的巡防小队曾多次遭遇秦军小股部队,和他们死杀过不少次,杀了他们上百人,还缴获了几十匹战马和很多武器盔甲,很不错!但是这些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秦兵两万铁骑,带队的叫邓羌,跟随王猛灭了燕国的除了杨安就是他了,是个猛将;他如今就在离我们百里外的合淝县城北二十里处,正在日夜打造工程器械,准备进攻合淝县城,这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两万呐,你们怕不怕?”

“怕个鸟!”火一营仁勇校尉高衡高声道,“秦兵又不是狮子老虎,又不是长着两颗脑袋,我一剑砍掉它,他还能再长出一个?”

众人哈哈大笑,袁岗跟着笑起来,道:“高校尉自然不怕,回去问问呢手下的兵怕不怕,刚刚才参军一个月的新兵蛋.子,要打仗了,心里恐怕有些虚了,这几日我听到些风言风语,都是说这些的。”

高衡怒道:“我火一营要是有这样的怂包蛋,老子第一个砍了他。”

梁锦春道:“哎!高校尉,这可不是一刀砍了的事情,你说这话要是韩帅在这里,一定会骂的你狗血喷头,大帅走之前经常说什么来着?他说不要一味的蛮干,要动脑子,想办法,找出症结所在,硬干蛮干撵他滚蛋,这是韩帅的原话吧?韩帅说出了问题要多找他们交交心,不要喊打喊杀的,以德服人嘛。”

一说道以德服人,众人立马想到韩暮跑去芜湖县沈子方沈百万家搞粮食的事情,都会意的笑起来。

高衡挠着头道:“梁长史,这玩意我还真不懂,你要说上战场打仗拼命我眉头不皱一下,要是和他们谈心,几句话下来我火气上来,还不大耳光抽他们啊。”

梁锦春道:“战前动员要恩威并施,条例讲明白了,就要给他们打气,古人云:夫战,勇气也;劲不鼓足,上战场哪能有士气?我建议你回去和他们花上两天共同将大帅制定的北府军十七条军规和二十条嘉奖军规好好研读,早中晚饭前齐声诵读一遍,牢记于心;另外告诉大家,这次出兵是我们北府军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我们都自夸北府军厉害,可是别人谁来承认,带到我们一举击溃秦军精锐之时,不用我们自夸,天下人提到北府军自然高挑大指。”

第二八五章 定策

梁锦春一席话说得众将连连点头,袁岗叹道:“梁长史不愧是饱读诗书,深窥人心,这些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不但高校尉回去要如此,诸位将官回去也要这样做,大战在即,就如韩帅在时所说的那样,每战必激励,必上下戮力同心,方才是取胜的第一步。35zww.com”

众人又是点头,韩暮在他们训练新兵之时挂在最边上的就是那几句话,他们背都背熟了,像什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强扭的瓜不甜,打骂之下无好兵’‘对待兄弟要像春风拂面,对待敌人要似秋风扫落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之类的话语,当时却感受不深,现在梁长史稍一剖析,众人忽然觉得韩帅的用心良苦了。

“副帅,末将有一事不明。”火二营治平校尉刘轨起身道。

“刘校尉请讲。”

“这一次和秦兵作战为何朝廷不派一兵一卒,只是由我北府军作为主力,韩帅在秦国出使,此事他定然不知,恕属下多心,朝廷此举似乎有消耗我北府军实力之嫌,另外属下担心的是,若我北府军大胜,秦人恼怒之下会不会对韩帅不利呢?毕竟韩帅身在长安,秦人虎狼之性,打得他痛了就会反咬一口,韩帅身处危险之中啊。”

刘轨性子直爽,这番话也是众人心头所想,但是却不敢说出来的。

袁岗微笑着示意他坐下,低头沉思了一下,开口道:“此事可能我们大家都想过,我下午也曾有这种想法,但是和师叔聊了一会之后,我便豁然开朗了,何不请师叔给我们在剖析一番,解了心头这番心结?”

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碣石先生,曹东临坐在角落里捧着一坛汾酒正有滋有味的就着两只鸡爪吃的正欢,忽见大家全部盯着他,老脸一红,将嚼得半烂的半截鸡爪囫囵咽下,抹抹油乎乎的嘴唇这才道:“袁岗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会么?这几日我又开药坊又收药材,还帮着好几户百姓看病,刚利用这点空闲喝点酒,你又来烦我。”

众人哑然失笑,别人当这军事会议是头等大事,这老东西却当成是休息之所,老东西日子过得满逍遥的。

袁岗道:“师叔,还是你说的比较细致,我嘴巴笨,北府军可是韩帅的全部心血,您不帮着出出主意,韩帅回来之后岂不是要找您老麻烦,我是为您着想。www.65txt.com”

碣石傻眼了,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韩暮那小子他还是挺含糊的,这家伙太精明,自己可不能得罪他,只得翻翻白眼道:“好吧,我就为你们这些榆木疙瘩开开窍。”

众人一阵苦笑,在座的都是北府军高级将帅,到了他嘴里就变成了一帮榆木疙瘩不开窍了。

“首先,你们这种小家子气的想法就是错误的,韩暮那小子要在这里非骂死你们不可,知道你们和他最大的区别在哪么?就是格局!你们格局太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你们听过么?大晋玩完了,北府军这两万多人抵什么用?上山当土匪去么?秦人距此只有百余里,你们还在打自己的小九九,这算什么?”

碣石一番劈头盖脸的奚落,毫不给在座的人丝毫颜面,座上众人脸色都极不自然起来,同时心中也同意他的话,大晋都完蛋了,这巢湖城说什么也是保不住的了。

“北府军建军是以什么名义建立的?是打着保乡卫国的旗号,立军的宗旨便是抗击秦人骚扰,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两万士兵哪个不是为了这个想法才参加北府军的,当然也有人是来混饭吃的,但是大部分士兵都是为了保卫家乡,抗击秦人才干这掉脑袋的行当,最起码在现阶段这是立军之本,至于以后如何,要看形势的发展;北府军要想真正扬名必须参加此战,而且必须胜利,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在大晋挣得真正的地位,韩暮要的就是这一点,否则北府军无名无份,说到底就是个包养的女人,连个小妾都算不上,更别谈平妻正妻了;你以为你们韩帅甘心当个小妾不如的女子?他是要当大妇的。”

“今秦兵已经兵临合淝县北二十里,合淝县城不坚,池不深,周围一片平坦,这样的城池靠一万兵如何守住?你们现在讨论的话题应该是如何迎敌,战前的准备,粮草、马匹、器械、调动、城防……等一系列实际的问题,怎么到现在还在谈论战与不战,担心实力耗损的事情,韩暮小弟在此,岂不被你们活活气死;要打,而且要打的漂亮,你们这边打的越漂亮,韩暮在秦都日子就越滋润,试问战败之国还敢把战胜之国的使节怎么样么?即便他们傻了,想对韩暮动手,凭那小子的身手,他会轻易被杀?最多折损些人手罢了;放心打你们的仗,你们韩帅的安危就像是高山磐石,稳不可催;对了,西城李老六的伤口我该去给他换换药了,告辞告辞!”

老东西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拎着酒坛拍拍屁股掀帘就这么走了,众人愕然大眼瞪小眼。

碣石的一番话虽然不中听,斥责多于赞许,言辞有些盛气凌人,但是话糙理精,句句说到点子上,众人心中的一块块垒全部消除,挨了顿骂心里反倒舒坦多了,众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在犯贱。

袁岗笑道:“诸位莫怪,我家师叔就是这个脾气,说来好笑,师叔和韩帅在健康城韩宅初次见面之时,两人还吹胡子瞪眼差点掀了桌子呢。”

众将轰然大笑,大帅都如此,我们算什么,心里立刻更为舒坦。

“这件事休得再提了,师叔说的对,我们该考虑一下如何打赢这场仗;不日谢大人便要到来,但是谢大人派信使送来的信件上说明,他不通军务,只是来和我们同生共死,仗要我们自己打,他只负责坐镇;他只要在这里一坐,朝廷的军饷盔甲物资就会源源不断,另外他还说要将大帅的家眷全部接来巢湖城,各位!这是一个信号啊,这里马上就要烽烟四起,谢大人携韩帅家眷在这时候到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此战必胜,若败则大家与城俱灭,胜则生,胜则荣,败则死,没有其他的选择。”袁岗双目炯炯,语气坚定有力。

众将大受鼓舞,大帅和谢大人这是在表达一种强烈的信心,一定要胜利的信念充满了众人的脑海。

“诸位现在谈谈如何打这场仗,确保必胜。”

众人低头沉思,地字军第一团振威校尉刘牢之开口道:“属下先谈谈浅见,供诸位参考,首先一点,此战必须要胜,一切围绕着这一点进行;合淝县目前有淮南郡败退而去的士兵五千,加上原有的五千守军,共计一万兵力,守将邓句容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吧,哈哈。”

众人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就是那位被谢玄喂了春药和小母马苟且的邓将军,虽然韩暮下达了封口令,但是在给袁岗的信中他说了此事,袁岗有次酒后口误无意间说了出来,搞得整个北府军人人皆知,引为笑谈。

“此人领兵守城,恐凶多吉少;要是有个良将,凭借城池莫说一万兵对两万,便是再多两万也足可拖个一年半载。然则秦人攻城之时我等该如何援救?是带兵直接救援,还是进入合淝县城中协助守城?进入城中据守恐不现实,为何,容我后面再说;剩下的便只有直接奔袭之策,我北府军虽号称两万三千兵,比秦军还多出三千人,但论战力,我军空不及秦兵三成,属下非贬低我北府军之意,实在是经验太少,仅凭小战不成精兵;那邓羌所率之兵乃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我军断然不如,此其一也。”

众人连连点头,刘牢之说的是实情。

“二则,合淝县的城防实在乏善可陈,那邓句容和县令周福顺两人这些年来胡乱征收各种赋税,早已天怒人怨,城防已经多年未修,据称城墙高尽一丈八,宽仅九尺,一面城墙上只能有数百人站立防御,这样的城防怎能坚守。这也就是我说的不能进合淝县共同据守的原因。”

“三则据我巢湖城中很多合淝县逃来安居的百姓言道,合淝城中居民已经不足三千户,且青壮年很少,多为老弱,守城之事需上下一心,军民共举,士兵在城防上打仗,何人送水送饭?何人抢修破损之处?何人抬滚木礌石,箭支沸油?都要人手,合淝县内万余老弱百姓如何能协助守城?”

刘牢之侃侃而谈,分析入微,颇有大将之风。

袁岗皱眉道:“如此说来,合淝县必为秦兵所破喽?”

刘牢之道:“属下以为定然如此。”

风一营果毅校尉诸葛侃道:“那还打什么?照刘校尉这么一分析,我们不要打了,认输就是。”

刘牢之抱拳笑道:“诸葛兄莫要说意气话,我这只是分析合淝县不能守的原因,合淝县守不住,未必我巢湖城便守不住呀。”

地字军统领,明威将军谢石久未开言,此刻他忽然开口道:“我明白刘校尉的意思了,刘将军之意是放弃合淝县,坚守巢湖城,拒敌于长江之北不得寸进,此战便胜了。”

刘牢之大声道:“谢将军所言正是我之意,谢将军应该也知道属下为何如此说了。”

谢石哈哈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理由何在。”

诸葛侃高衡等均不满的道:“谢将军,刘校尉,你们莫要打哑谜了,要急死我们么?”

袁岗细细思量之下也明白了他们的用意,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此计甚妙!”

第二八六章 处处乱纷纷

袁岗在众将期待的目光下徐徐道来:“我巢湖城如今已经欣欣向荣,如今百姓户籍统计在册的已达八千余户,每户五人计算亦有四万百姓居住城中,年前年后店铺开张两百多家,远近城镇甚至苏杭一带的商人都有来本城经商开店的,故而巢湖城绝不可破。www.65txt.com

众人均点头,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这个蒸蒸日上的局面,城一旦被秦兵攻破,损失惨重之极;即便以后重建,也失去了吸引力,谁会想在一个无法得到保护的城市里长期发展呢?兵祸一来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半辈子的辛苦变成青烟一缕,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据我所知,扬州府亦有大商户前来打算开店设铺,但是他们都在观望,这一仗要是赢了,估计他们都会趋之若鹜,输了的话,八抬轿子请也请不回来了。所以巢湖城的安危诚如副帅所言,关系到大家以后的发展。”梁锦春插话道。

袁岗微笑道:“梁长史说的很直白了,大家以后的前途便着落在这一仗上,适才刘校尉所言,弃守合淝县,坚守巢湖城是有原因的,非是我们藏有私心,巢湖城无论从战略防守的位置还是从城防的坚固程度,以及军民的士气来说都更适合防守,我这里有一副地图,是大帅临去秦国前和夫人一起出城所绘,详细的标明了巢湖城的周边环境,你们看。”

袁岗从案几边的书架上抽出一叠折叠好的纸张来,展开来便是一张水彩描绘的地图。

袁岗命亲卫将图挂上墙壁,亲自拿着一根挑灯铁签走到图前指点道:“巢湖城东有凤凰山,西有青台山,南有一汪八十里的大湖,唯一可以利于兵型展开之处便是北方,这一点便有利于我们防守了,东南西方均不能用作大军团驻扎,攻城只能集中在一面,那便是北城墙,而且秦兵拿下合淝县之后要想东进,必须经过凤凰山口,我们可以在凤凰山口先打个伏击,这山虽不高不险,可是它有一样好处,那便是只有一条贯通东西之路,便于我们打伏击战。”

谢石皱眉道:“伏击便不要打了,被咬住反而不妥,我们的胃口不需要太大,只需坚守城池即可。”

袁岗毕竟对军事不是很在行,他提的也是个建议而已,当下便道:“也好,我只是提出这里可以打伏击这个优势,敌军溃败之时,甚至可以利用此处作为关卡阻击。”

谢石道:“副帅这一提议还是可行的,溃败之时,只要稍被我察觉,便可在此山口组织阻击。35zww.com”

水字第一营耀武校尉孙无终起身抱拳道:“副帅我有个问题。”

袁岗道:“请讲,诸位有疑问的尽可提出来,此时需群策群力。”

孙无终道:“可否派人前去凤凰山将山中易于伐木之处的粗大树木全部砍伐运回城中,一来守城需大量滚木,二来可以给秦人打造攻城器械制造点麻烦,容易伐木之处没有合适的木料,他们只能去山顶伐木了,运下山来都会累的半死,消耗他们的体力也是不错的。”

袁岗哈哈笑道:“不错,这是个好办法,明日一早,你便带两千北府军,再动员百姓一起前去运木石回城,此事办好了,大功一件。”

孙无终‘啪’的一个立正道:“属下得令!”

袁岗示意他坐下继续指着地图道:“南面一片汪洋,秦兵并无水军随同前来,我们只需密切注意淝水河入巢湖的入口处,一有异动再作反应,此事可有一名什长带领一什之兵便可完成,稍后请刘校尉指派;城中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巢湖城防主体墙高三丈三,宽两丈一,四城墙上可容兵六千,实际上我们只有可能三面受敌,南门无虞,而最有可能的是北城墙,故而明日起可在北城墙内口搭建临时登城旋梯五十架,便于随时增援城墙顶端,此事比较着急,梁长史明日可速速去办,我将地三营交予你指挥调度。”

梁锦春站起施礼道:“敢不从命!”

袁岗续道:“城中目前箭支存有十五万,粮草也足够了,谢大人还会在带来一批物资过来,足够耗上几个月了,我们南依巢湖,直通大江,补给方便,秦人一旦受阻,恐怕粮食方面就要吃紧了,不打也耗死了他们。”

刘牢之起身道:“副帅,说到粮草,属下怕合淝县城破会留下大量粮草,这岂不是变相的资敌么?合淝县那边恐怕要派人前去交涉,最好是让邓句容和周福顺移师巢湖,我们合兵一处更有胜算,即便他们不愿,最起码要把百姓们接出来呀,否则城破之后百姓可就遭殃了。”

袁岗道:“刘将军考虑的在理,明日我便修书一封,讲明我们不会去救助合淝县的理由,请他们移师,或者将老弱百姓放出城。至于粮草,恐怕暂时无能为力,除非他们移师,否则只能告诉他们万一城破,需将粮草辎重付之一炬。”

接下来众人一一商谈了作战细节,各人都分配的各自的任务,明日天明之时一一办理;众人步出大帅府时,已是一轮残月挂在半空,天气清冷静谧,街道上飘来阵阵欢声笑语,巢湖城中的百姓们还在畅谈未来愿景,他们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舒心惬意的过日子了,按人头每家分了二十到三十亩不等的田地,有的人家还在街上开起了买卖,赋税也很轻,连本钱都可以向大帅府借贷,这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他们有理由开心快乐。

然而,这样的而开心快乐时刻,又能保持多久呢?

……

大晋咸安二年正月二十三日上午巳时,徐州府辖区宁远县城郊外出现了一只黑压压的军队,这些人一律黑衣黑甲,人数恐有上万之数。

沿途经过一个小村落,村里看见的百姓都大为疑惑,此处已属大晋腹地,何来这么多兵马?倒是听闻北疆寿春城有秦兵进袭,但是桓大司马已经率四万军前去增援,这些人既不是大晋的兵马,又不是秦兵的黄色半身甲,黑衣黑甲的军队倒是头一次见。

那些士兵倒也很和气,一路问路,为首的一名长相英俊的将军甚至还掏出赏钱给了指点他们宁远县城方向和城中有多少士兵的一名百姓,让周围的百姓都羡慕那个回话的家伙。

据说他们是从庙岗镇方向而来,前往附近的小县城补给水粮再开往寿春前线,得了赏钱的那名百姓脑子里压根就没想到过,去寿春根本就不是走这里,寿春在北,宁远在东,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捧着铜钱满脑子都在想:今晚又可以去李寡妇家快活一番了,臭比样的,没钱的时候见了他跟见了根木头似地,有钱的时候,马上木头变成了香饽饽,缠起来那股骚.劲,真教人销魂。

大队人马从小村庄开了过去,百姓们还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当口,忽然见队伍尾部数十骑飞驰而回,村民还当又有油水可捞,纷纷凑上前去打算抢着回话;可是迎接他们的居然是雪亮的弯刀,那几十名骑兵,如饿狼一般在村中大砍大杀,不到一刻,所有百姓尽数被屠,那名得了赏钱的村民也被人懒腰砍成两截,手里紧紧攥着的赏钱也被一名黑甲骑士揣在了腰包里,而那名他心目中的女神李寡妇,也正裸着下体,被一只擀面杖捅进下体,直至没柄,死不瞑目的躺在炕上。

杀了人的这些恶魔,嘻嘻哈哈的呼喝着,纵马飞驰追着大部队而去,此去二十里地便是宁远县城了。

……

寿春城下,桓温率领大军刚刚抵达;正在南门外扎营休息,并派了亲卫道城门口通报。

守城的士卒一听是大司马援军到达,赶忙回禀守将罗恒,罗恒正在北城门指挥拒敌,敌军的攻势一如以前一样的猛烈,但是也和以前一样的只是不断的将投石抛入城内,床弩弩炮不断轰击北城门内外的大片区域,但是就是不派人力攻城;罗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闭门死守。

得到禀报的罗恒大喜过望,忙命将指挥权交予副将,自己匆匆带着亲卫出南门来见桓温;桓温一夜未休息,此刻正倚在帐内打盹儿,亲兵不敢打搅,只得让罗恒在帐外候着;罗恒是个平素是个稳重之人,但此时军情紧急,在帐外等的心急如焚。

过了不知多久,在寒风中来回踱步的罗恒终于听到帐内传来人声,一个怒气冲冲的威严苍老的声音问道:“罗恒来了吗?”

一名亲卫忙回禀道:“已经来了多时了,在帐外候着呢,见您在休息未敢打搅。”

“混账!军情十万火急,本人睡着了你们不会叫醒我吗?”那亲兵连声请罪,桓温声音稍见柔和道:“下不为例,去叫他进来吧。”

亲卫应了一声,出了大帐,罗恒忙迎了上去,亲卫低声道:“大司马心情不好,将军应对要小心。”随即高声道:“罗将军,大司马请您进帐议事。”

罗恒低声道了声多谢,忙快步进帐,高声道:“末将罗恒,拜见大司马;大司马为我寿春受累奔波,末将甚为不安。”

桓温脸色很不好,也许是心情糟糕透顶,抑或是没有休息好,斜靠在案几后的靠枕上淡淡道:“罗将军辛苦了,守城有功啊。”

罗恒心头一热,忙道:“末将本职,何谈功劳,只要能为大晋出一份力,便粉身碎骨也是应该。”

桓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渐歇变成了冷笑,厉声喝道:“好一个粉身碎骨,罗恒,你可知罪么?”

罗恒一惊,只感到头晕目眩,大司马发威之时,一股杀气凌烈而来,罗恒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罪到底是什么罪,一时间懵懂无语,彷徨无助。

第二八七章 人命贱如狗

宁远县城,四乡八里来买卖货物的百姓们正一窝蜂的从四门出城,城门处略显拥挤;天已近午,该买的都卖了,该卖的也都卖了,大家互相谈论着今年的光景,交流着货物的贵贱,或者打听着张家媳妇李家婆的某些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一些光棍汉们趁着机会在花骨朵似的乡村少女和风韵宛然的少妇们的身上挨挨擦擦,揩着无谓的油水,引来鄙夷的目光和娇嗔的笑骂。35zww.com

守城门的官兵三三两两抱着大枪靠在城门洞外的阳光里,懒洋洋的闲聊,偷偷的评价着来往女子的身段和脸蛋儿。

西城门外;大地隐隐的有些震动,城墙上的灰泥簌簌而下,落在一名士兵的身上;那士兵呸了一声,咒骂了两句,拍拍身上的灰尘,挪了个位置重新靠着打盹。

旁边一名士兵打趣道:“成老三,今天走了运了,黄金落满身哦,等下下了值,西门好运坊玩两把去?”

那士兵咒骂道:“我草他妈的祖宗,这几天倒霉到家了,喝凉水都塞牙。”

旁边的几个士兵掩口而笑,看着他发怒的狼狈样子指指点点。

一阵闷雷般的声音远远传来,大地抖动的更厉害了;城门口的官兵和百姓们都感觉到了,四下里张望着。

“打雷么?这可是正月里啊,怎么会有雷声?”

“不向是雷声,你听声音越来越大,而且不带停的,地也抖得厉害,莫非是地动?”

“很有可能,你看城门上的灰尘都落下来了哩。”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渐渐有人辨别出声音的来源,于是众人伸着脖子朝西边看,眼尖的百姓忽然大喊道:“好像是骑兵,好多好多的骑兵。”

众人一惊,凝目看去,只见离城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黑点,带着滚滚的烟尘正朝这边移动,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便到了里许之外,现在终于看的清了,确实是一支身着黑盔黑甲的骑兵,与此同时众人也看清了骑兵手上高举的明晃晃一片的弯刀和长剑。

把守城门的小队长忽然一声大叫:“不是我们的兵,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这一嗓子将正呆立看着西方的众人全部惊醒过来,人群像炸了锅似地往城中逃去,守城的士兵使出吃奶的劲才挤进门内,十几名士兵推动城门缓缓合上;但是百姓哭喊着蜂拥而入,卡在城门处挤压的城门根本关不上。www.65txt.com

黑盔黑甲的骑兵瞬息间已经到了城门外两百步,已经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的胡哨声;小队长大喝道:“砍了往里挤的人,快关城门。”说罢抽出腰间长剑朝挤在最前面的百姓头上砍去,那百姓噗通倒下,尸身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却丝毫没有阻止住疯狂的人群。

众士兵挥剑连砍几人,狂怒的百姓不管不顾,疯狂往里挤,刚刚虚掩上的城门顿时洞开,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被百姓踩在脚下,践踏的奄奄一息。

其余士兵见势不妙,纷纷逃开,那小队长见城门无法关上,拔身就走,想赶去县衙汇报,刚走几步,身后咻咻的箭雨泼头浇下,几十名百姓和这名小队长瞬间变成了刺猬。

数千名骑兵如狂风一般卷过还没来得及拉起的吊桥,卷入城门洞中,像一股黑色的河流灌入城中。

慕容垂大喝道:“分兵五队,每队五百沿街血洗宁远,剩下的跟着我突袭县衙,其余的由小野望带领把住城门,等候步兵到来。”

众士兵呼喝着旋转这弯刀,纵马往城里杀去,五支队伍便如五条吐着毒汁的毒蛇沿着主要的街巷一路掩杀过去;所到之处变成了一片血红,若是从空中鸟瞰的话,会发现宁远城中一半街道上的人们还在悠然自得的逛街购物,另一半街道却已经成了血的海洋。

鲜卑军一个个象饿狼一般,将死亡带到街道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红着眼睛,口中喷着白雾,手中的弯刀闪着寒光掠过一个又一个晋人的脖子,肩颈;大街上哭喊声整天而起,人们惊慌失措的沿街狂奔,遇到挡道的妇孺老人不管不顾的踹倒一旁,身后索命的马蹄声、呼喝声、弯刀呼呼的风声,让他们丧失了所有的想法,他们唯一的念头便是:逃!逃!

宁远县令胡镇邦正和几个门客坐在县衙大厅里赏玩着新得的一件赣瓷花瓶,众人交口称赞这瓶儿凹凸有致,白净圆滑,宛似女子娇嫩的身体,逗得胡镇邦哈哈大笑;忽然间外边隐隐传来哭喊声,而且越来越大。

胡镇邦脸色不悦怒道:“这些刁民,总是不肯让本官消停,来人呐,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名衙役应诺转身刚出大厅,就见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口中用惊骇的变了调的声音喊道:“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

胡镇邦怒道:“宋管家,你怎么如此不长进,叫你遇事稳着点,我看你是没救了。”

宋管家喘息着,脸色煞白道:“没救了!没……救了!”

胡镇邦怒道:“你知道就好。”

“大人……县城没救了,好多秦兵杀进城来了,见人就杀逢人就砍,已经杀到西大营了。”

“什么?胡说!我宁远地处大晋腹地,哪来的秦兵?你糊涂了吧。”

“是……是……真的,小的在西大营亲眼所见,拼死驾着马车逃了回来,大人快逃吧,我这也收拾东西走了,大人,恕小的先走一步了。”宋管家急切间连礼数也不顾了,转身边往外跑。

他穿过院子来到院门处,刚刚拉开大门,一柄长剑‘噗嗤’一声将他捅了个透心凉,长剑抽出,尸身应声而倒。

胡县令和众门客骇然大叫起来,院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数十名黑盔黑甲的士兵蜂拥而入,为首一人手中提着滴着血的长剑,阔步上前。

“那位是县令大人?”那人道。

胡镇邦强自镇定,整整衣冠上前道:“本官就是,你等是何人,为何擅闯县衙禁地。”

为首那人哈哈笑道:“如此倒是我们失礼了,来呀快给县令大人赔礼。”

周围士兵哈哈狂笑起来,几名士兵上前飞脚将胡镇邦踹翻在地,弯刀架在他雪白的脖颈上;胡镇邦肝胆剧裂,颤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为首那人将长剑在他的官服上擦了擦道:“本人慕容垂,你满意了?”

胡镇邦骇然道:“你是慕容垂?你不是在寿春攻城么?”

慕容垂呵呵冷笑道:“这要拜你们桓大司马所赐了,他此刻可能正在屠杀我寿春城下七千将士,他杀我的人,我便掏他的心窝子;这城里怕最少有三四万人吧,我鲜卑勇士一个顶你们晋人诗歌,我要杀足十万,为我鲜卑勇士报仇。”

胡镇邦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喝骂道:“你这个魔鬼,这些都是普通百姓,有本事和桓大司马正面为敌。”

慕容垂张开口大笑,露出白森森一口整齐的牙齿,俊脸扭曲着道:“正是你们这些百姓养着那帮杀我弟兄的晋兵,统统该杀,死有余辜。”

转头对身边的士兵道:“统统杀光,一个不留。”说罢挥剑将胡镇邦头颅砍下,众士兵立刻飞奔入宅,顿时内宅各处哭喊声一片,夹杂着鲜卑士兵的狂笑声。

慕容垂迈步走进花厅,在案几边坐下,伸手给自己斟上一杯香茗,品了一口,眯着眼睛盯着桌上的那只赣瓷白玉花瓶,玩味良久;忽然伸手将花瓶挥落地上,花瓶顿时碎成一片瓦砾。

……

寿春城内。

罗恒因军情不查,谎报请援,招致来援大军为敌军伏击,损失三千之众;桓大司马亲自下令革去官职,枭首示众,首级挂在城门旗杆上示众三天;可怜罗恒本是一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干将,本来在南方做个守城官舒服的很,巴巴的托门路走后门跑到北国来建功立业,最终沦为桓温失策的替罪羊。

午后时分,桓温亲率大军向懵然无知的七千攻城正欢的鲜卑秦军发动攻击;组织攻城的扶罗刚还正为压制了万余守城晋军而沾沾自喜,正打算下午将新近打造的三百具床弩也推上高台耀武扬威一番,未曾想到灭顶之祸已经到来。

桓温四万大军倾巢而出,漫山遍野的晋军将七千秦军分割穿插包了饺子,桓温下令不管降与不降,统统斩杀;秦兵见生路已断,奋起悍勇,竟然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下又斩杀三千晋军,而这七千秦兵也全军覆没,全部被斩杀殆尽。

桓温这才出了一口恶气,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桓温仰天大笑。

站在一边的桓冲上前道:“恭喜大司马剿灭秦兵七千,下一个要完蛋的就是缩在山里的慕容垂和他那一万缩头兵了。”

桓温哈哈大笑道:“恐怕他们已经被烧成灰了,要不就是渡河往西逃窜,传令下去,稍事休整,明日辰时,分兵两路,一路由桓冲副帅率领一万精卒一路往西追击可能逃窜的慕容残部,若无踪迹便迅速赶回寿春守城,我自亲率两万大军回击鸡冠山,和王登部合击可能还困在山中的慕容垂,桓熙带一万人驻守寿春,伺机出击。这一次我要把慕容垂扒光衣服黏上鸡毛在健康城游街示众。”

桓冲桓熙等诸将大声应诺。

第二八八章 消失的城市

韩暮静坐在庭院内闭目沉思,如今秦人仍旧将他晾在一边,不给他谈判的机会,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韩暮心急如焚,经过巧妙的语言诱导和套问,他大致知道秦人是从东西两个方向正在侵扰大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东边的到也罢了,桓温数万大军驻守东部广陵,徐州府亦有一万五千守军,总不至于吃大亏;然而西线实在叫他揪心;秦人只要突破淮南郡便直逼合淝县和自己辛苦建立的老窝巢湖城了,虽则从兵力上来说秦人少于晋兵和北府军的总和,但是北府军新建,两万人都是没有叫唤过的小童子鸡,从不知大型会战为何物,万一和秦兵正面接触,吃亏是难免的。

也不能指望合淝县那五千废物兵,邓句容手下能有好兵那才怪了。

“大哥不会这么干的。”韩暮自言自语的说道。

“怎么了?”走到他身边的张彤云关切的问道,“韩暮你一上午自言自语半天,我和菱儿都很担心呢。”

韩暮抬眼看到张彤云,抱歉的笑了笑,拍拍大腿道:“来坐坐,让我抱抱你,菱儿呢?”

张彤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乖乖坐在他的大腿上,道:“菱儿出门打探消息去了,他可没你目标这么大,换了一身男装大摇大摆走出府去,还没人认出她。”

韩暮将鼻端凑在张彤云雪白的脖颈处,嗅着她如兰似馨的体香轻轻道:“小彤彤,我问你个问题。”

张彤云轻轻搂住他的头道:“问吧,这可是你第一次认真的要问我问题呢。”

韩暮微笑道:“我只是不愿意用这些事来烦你们,这些事都是男人应该要做的,你们就应该被宠着爱着,哪能为男人的事愁眉不展呢?愁成老太婆可不得了。”

张彤云嗤的一笑,点了他的额头道:“你莫忘了,没认识你之前,彤云可是素以才智画技著称呢,自从跟了你,人都变懒了。”

韩暮笑了笑道:“那现在你就帮我考虑考虑,以你的判断,目前这种情形下,我该如何呢?在这里是办不成事了,但是家里现在恐怕打的一锅粥了;秦人西路军由大将邓羌率领,现在恐怕到了巢湖城下了,我们该怎么办?北府军可都是新兵啊,万一袁大哥一冲动拉了上去硬拼,可是要吃大亏的呀。”

韩暮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张彤云从未见过韩暮有这么烦恼的时候,这件事已经成为韩暮最为头痛的事了。

“我想,袁大哥不会硬来,他虽然不是军队出身,但是他跟随你也多年了,他一定知道你的一贯主张,绝对不会硬拼;再说了,谢世伯难道会不管这事么?还有军中那么多的将领,有几个很有主见,战前必会开会商议。35zww.com”

韩暮默默点头道:“也对,我都糊涂了。”

张彤云柔声道:“韩暮你负担太重了,这样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呢。”

韩暮叹息道:“我如何能不乱,知道吗,巢湖城如果有什么差池,北府新军如果出什么篓子,我也就彻底完蛋了。”

张彤云不悦的道:“那我们呢?韫姐,菱儿,玉姐,如眉,我们这些人呢?不是还有我们么?”

韩暮拿起张彤云的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道:“打你个混蛋小子,乱说话,惹的小彤彤误解,我的意思是说,灰溜溜的退隐山林和风光的激流勇退是两码事,我失败了自然可以和你们携手笑傲山野,但是我的仇未报,菱儿全家被灭族的仇未报,这算什么?我能心安啊?再说,大晋如今风雨飘摇,秦人如狼似虎,难道我们便能无视这一切么?”

张彤云道:“当然不能。”

“所以,我才着急,以前的我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过日子,现在我还能吗?全家老少,全北府军,全巢湖城都盯着我呢,我能不上心么?我最恨不负责任之人,难道我要变成自己所憎恶的那种人吗?”韩暮坚定的道:“不能,我不能。”

张彤云轻抚他涨红的脸,俯下小嘴亲了他一口,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韩暮吁了口长气道:“现在我被困在这里,怎么办?我该如何摆脱这困局?”

张彤云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忽然道:“走!离开这里。”

韩暮诧异的看着她,眼中光芒忽起,但瞬间便黯淡下去,颓然道:“这个问题我想过多次,可是如何走得脱呢?使节团五百多人,难道丢下他们不管?”

“又不是真走,大张旗鼓的开拔走人,以退为进,看看他们的反应,如果真的不管,我们就真走,如果他们要阻拦,我们就提出谈判,不谈判就摆出一副死拼到底的样子,大不了便血洒长安,难不成要困在这里当一辈子人质不成?”张彤云小声但坚定的道。

韩暮脸色阴晴不定,张彤云这计策可谓是一剂猛药,要么便立竿见影,要么便玉石俱焚;虽然自己有信心和谢玄苏红菱张彤云几人突破重围,但是那五百北府军可就要客死他乡了,然而张彤云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万一秦人一辈子将他圈养在秦都,那活着和死了还有何区别。

韩暮平息一下心情,细细考虑其中的得失,走是一定要走的,但是是按照张彤这个办法以退为进,还是用其他的办法,尚需斟酌,他决定等苏红菱回来之后把谢玄也叫来在做最后的商议。

……

宁远城已成一片火海,这座自商周时期便矗立在江北平原上的一座古老的小城,今日罹遭了最大的浩劫。

慕容垂下达了屠城命令,从午时开始直到未时将末,整座城被来回血洗数遍,不管男女,无论老幼,也不管你家私巨万,抑或是乞讨街头,在鲜卑人的弯刀下待遇都是一样的,那便是乱刀砍下,身首异处。

城中财物被洗劫一空,尽管慕容垂下令不许带那些沉重的铜钱,名贵的器物,因为他们需要轻装突进,前往下一个目标;但还是有很多士兵怀里腰里缠的鼓鼓囊囊,甚至有人还抱着珍贵的楠木桌椅;慕容垂大皱眉头,命小野望狠狠的给了这些蠢货一顿鞭子,这些士兵才恋恋不舍的丢下财物,他们也知道这些东西实在带不走。

于是他们便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宣泄他们的疯狂,他们开始大肆奸.淫.女子,开始纵火,开始将名贵的器皿打碎,砸烂,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近两个时辰的疯狂肆虐之后,当慕容垂下令撤出宁远县城之时,城中早已无半个活人,几乎所有的房屋都着了火,火苗烧的满地的尸体‘吱吱’的冒着油,偶尔有死尸被烧的痉挛忽然坐起,然后又颓然倒下,化作飞灰。

两个时辰内,城中军民三万四千余人被屠三万,还有四千人侥幸逃脱,一路逃往徐州府报信;房舍全部被焚毁,美轮美奂的庭院阁楼,坚固的城墙,喧闹的街市,都在大火之后坍塌,变成一片废墟,数万人的骨灰和土木草灰混合在一起,风吹过扬起漫天的尸粉。

一座美丽的城市从此消失在大晋版图上,直到后世几千年时间也再未被重建起来。

而慕容垂带着他的近万虎狼,一路唿哨向北,又奔往下一个目标,江北平原的百姓们,他们的苦难还未结束。

……

‘啪’的一声,一封书信被摔在地上,接着便是嘶哑的怒吼声:“什么?叫我退守巢湖城?简直是屁话,我身为大晋将领,守护合淝城是我的职责,这帮土包子兵居然不来支援,与我里应外合击溃秦兵,还劝我放弃合淝城,简直是放屁。”

邓句容怒吼着将书信丢在地上,一边脸色煞白的周福顺赶忙捡起书信看了一遍,颤抖着声音道:“邓将军,他们不肯来相助,朝廷又无外援,我们这一万兵能守得住吗?”

邓句容怒吼道:“我合淝城城坚池深,据城而守有何难处?城中尚有一万多百姓,他们每人发一杆长枪,每人给一副弓箭便都是兵,怕他何来?我绝不退让半步。”

邓句容心中恼怒之极,他不愿意离开合淝城,这里他辛苦了几年创下了大批的田产房舍,还有大批的钱财,城中最为富丽豪华的五层院落便是他的府第,里边养着数十位娇滴滴的女子,他舍不得这里,要他离开这里,便等于是将这些全部舍弃,这叫他如何肯听。

更何况他们要去的是巢湖城,那是谁的地方,那是令他蒙羞,让他和畜生宣.淫的韩暮的地盘,自己去了那里,自找羞辱么?

一边送信的一名北府军队正面色平静道:“信已送到,邓将军同不同意,小人无权过问,我家副帅说了,城中全是老弱,若是大人不愿退守巢湖城,可开城让这些老弱妇孺逃离,以防城破酿下惨祸。”

“不许,统统不许!所有的人都要参加守城,一个也别想走。”邓句容歇斯底里的大吼,转头朝副将道:“马上派兵将百姓集合编入行伍,每人发上兵器,参加守城。”

那副将踯躅不去,面有难色;邓句容吼道:“怎么?难道你要抗命么?”

那副将连忙抱拳道:“末将不敢,只是……将军,我们正规士兵的兵器都不足,一万士兵只有半数持有刀枪弓箭,其他的都拿着木棍铁尺,我们哪来的兵器发下去啊。”

邓句容猛然惊醒,面如死灰,自己这几年将朝廷运来的兵器盔甲全部贪污贩卖给了秦人,如今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报应啊!这是报应啊。”邓句容心里自语道。

“将军速做决定,军情紧急,小的还要回去复命。”那送信的队正催促道。

邓句容颓然坐到椅子上,半晌挥手道:“打开城门,青壮年一个不许走,老弱妇孺尽数赶出城去,没有兵器便是拿石头砸,拿木棍轮,也要给我守住合淝城。”

副将应诺,转身出门安排去了;送信的队正抱拳告辞,邓句容忽道:“站住!你叫什么名字。”

队正转身回话:“小人火字军火二营队正牛小三。”

邓句容失笑道:“你们这帮泥腿子,在等着看我笑话是吧,回去告诉你们那个狗屁副帅,叫他睁大眼睛看好了,看老子怎么打败秦军,叫他等着看吧;还告诉他,此事我会马上奏报朝廷,你们贪生怕死不敢和秦人决战,我要请大司马将尔等这帮泥腿子统统军法从事。”

牛小三静静等他说完抱拳道:“将军可还有其他的话要小的转达?”

邓句容盯着牛小三半晌,那牛小三夷然不惧和他对视,半晌邓句容移开目光一挥手道:“滚吧!”

牛小三快步出了县衙,翻身上马出城而去。

第二八九章 反击

徐州府归桓温节制,桓温专司于军事,故政务全部委托同知、通判、推官、校检等人共同署理;以同知为首,形成一套政务体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晚间,同知许攸忙完一天的大小琐事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府中,夫人张氏忙命婢女开饭上酒,这段时间,许攸忙于筹措军饷军粮,并安排押运守卫之事忙的天天腰酸背痛,大司马大军开拔,各地州府均负有后勤供给之责,会同朝廷制造的兵器盔甲箭支等随时准备送往前线,每个人都不清闲。

许攸只喝了两杯水酒,吃了几筷子菜,便挥手请众人自便,独自来到书房的软椅上躺下;一名婢女上前来帮他捶打着酸痛的小腿,不知不觉中,他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不知何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赫然坐起,浑身居然出了一身冷汗,他做了个梦,梦里居然梦见大司马提着血淋淋的大剑站在面前对着他大笑,形状颇为狰狞可怖。

正懊恼间,那脚步声来到门外,一人用压抑不住的慌张语调在门外道:“大人,大人!城防军李常雄将军求见,说有紧急情况汇报,十万火急。”

许攸忙穿鞋下榻,命道:“叫他花厅稍候,本官马上就来。”

接着赶紧唤婢女打了盆热水洗洗苍白的脸颊,穿上正式的五品官服,整整衣冠快步出门,外边天色全黑,周围鸦雀无声,看来夜已经很深了。

来到花厅外;便见徐州守将李常雄正在花厅来回踱步,步履急促,显得异常的焦急。李常雄属大司马直属,虽只为一名六品军将,但却不属许攸管辖,平日里两人只是在公务上有所接触,像这样大半夜的来府上造访,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许攸敏锐的感觉到此事肯定不小,心里不安起来。

“末将参见同知大人,深夜打扰还望海涵。”李常雄看见许攸走了进来,忙抱拳施礼,毕竟官职上低于许攸,礼数还是要的。

“将军辛苦了,这么晚还在忙于公事,教人钦佩;来人!快上茶!”

“不必麻烦了,此事十万火急,请大人快随我去见一群从宁远逃过来的流民,具体事情路上再说。”李常雄制止了要去端茶的婢女,急促的道。三五中文网

“哦?这么急?那我们便快动身。”许攸对待公事向来不马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府门登上马车直奔西城门。

马车里李常雄简单几句便将事情的大概说与许攸听了,许攸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宁远县城遭秦军突袭,秦军屠城杀人数万,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大司马不是在寿春城抗击秦兵吗?怎么会有这么一路秦兵进入腹地而不知呢?”许攸迟疑着问道,忽然觉得此言不妥,似有问责大司马之意,忙补上一句道:“本官的意思是,是否秦人增兵,多派了一路人马偷偷潜进我境内呢?”

李常雄倒没注意他的语气,皱眉道:“此事似乎绝无可能,南下非经寿春即经我徐州府,为了防止此事,我在徐州府北疆遍布探马斥候,绝对没有发现不了秦兵南下的道理,最大的可能恐怕还是寿春城那边出了问题。”

许攸赶紧闭嘴,这件事上他不能多说,对于宁远被屠城一事他多少还抱有怀疑态度,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还是等见过那些报信的流民再说吧。

西门内军营校场内,数十堆篝火燃起,里面黑压压的上千人围坐在一起,士兵们架起大锅熬着米粥给这些惊慌失措死里逃生的百姓们充饥;人群中人们眉眼呆滞,眼角还带着泪痕,有的身上还带着血迹,衣衫更是破烂不堪,围坐在火堆旁,上千人的校场除了孩童偶尔的啼哭声,居然无人说一句话,除了士兵的走动声,篝火的噼啪声,粥锅咕嘟嘟的翻腾声,竟然静谧的可怕。

许攸和李常雄一前一后进入军营大院,百姓们茫然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两人,许攸只扫了一眼人群,心里就凉了一大截,宁远之事恐怕确实无假了。

营房内,许攸挑选了十几个面色还算平静的难民叫进去问情况。

“各位乡亲,跟本官说说是怎么回事,本官定为你们做主。”许攸和颜悦色的道。

“大人……”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凄然一声,眼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那帮禽兽,他们连我三岁的孩儿都不放过,可怜我一家九口,只逃出来我一个,全部都被他们杀了,呜呜呜。”

“大人,我怀孕七个月的妻子被这帮禽兽挑开了肚子……”

“大人,给我们做主啊,我家十七口只逃出来两个,老母妻儿尽数被屠……”

“大人……我们宁远不是在大晋腹地么?离着北边还有近两百里呀,这帮禽兽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军爷和官爷们难道都不知道么?”

“……”

人群的哭诉声,让许攸无言以对,他感同身受,心中宛如刀割,眼眶里也充满了泪水。

“诸位乡亲,你们受苦了!相信我们,朝廷和大司马绝对不会放过这些禽兽,我和李将军就是来弄清楚敌军的情况的,诸位乡亲请先节哀,告知我们详情。”许攸擦拭掉眼角的泪花,起身走到人群中道。

众人七嘴八舌中,许攸和李常雄大致知道了敌军情况,秦人大概有万余人,全着黑衣黑甲,一小半是骑兵,进宁远城之时是从东面突进,看来确实是从寿春那边南下的军队。

百姓们被请出营房之后,许攸和李常雄两人开始商议起来。

“李将军,据你估计,这支秦军的意图何在?”

李常雄静静思考了片刻道:“我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大司马定然在寿春大捷,秦军只有两万,这是不容置疑的,这里有一万,那么剩下的一万如何抵挡我大晋主力?秦将慕容垂这是在玩釜底抽薪之计,他分兵两路,一路攻城,一路南下骚扰,视我大晋守军如无物,实在可恶。”

许攸喃喃道:“大捷,大捷,这一次到底是不是大捷啊,宁远三万人全没了,这可是切骨之痛啊。”顿了顿又道:“李将军,我们该如何应对,秦人自宁远北上,很明显他们还有下一个目标,没有往西而来,显然不是冲我们徐州府,目标定然还是宁远这样的小城。”

李常雄道:“宁远以北还有两县,一为吕县一为彭城,再往北便可渡河归秦,目标定时这两县之一无疑,吕县离我徐州较近,若我是秦兵必先攻彭城,彭城守军仅有四千,猝不及防之下可以一击而下。”

许攸一拳砸在案几上道:“既然如此,李将军我们还等什么呢?速派快马去北郊山顶点燃烽火,烽火最多两个时辰便可传往彭城,秦兵今夜就算是连夜急进不到明日午后也赶不到彭城,彭城可做万全准备,我等再出徐州一万五千兵衔尾而至,定然一举歼灭。”

李常雄脸色涨红,显然心情激动,但是忽然低头坐到椅子上道:“出兵须大司马军令,贸然出兵是砍头之罪啊。”

许攸愣了,这茬给忘了,想了想许攸静静的道:“李将军,私自动兵那是大罪,但是坐视属地百姓被屠戮亦是大罪,二者相权孰重孰轻?其实纠结这些毫无价值,看看外边的百姓吧,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人间浩劫,我们难道坐视秦人杀我数万百姓扬长而去?这样的话,你我还当什么官,做什么将?我们将会被世人唾骂一世,李将军你若实在不能抗命,我倒有个办法,我以五品同知之职命你出兵,这样一来万事我来担当,你看如何?”

李常雄如何受得了他这样的话,忽地站起道:“大人也忒小瞧我李常雄了,我这便出兵剿灭秦人,只是我这一万五千兵带出去,徐州城里可就只有两千巡检衙役等人了,这城等于是空了。”

许攸道:“无妨,秦兵定然不敢再我腹地久留,很大可能会往北进袭,继而逃回,即便他们悍不畏死来进袭我徐州,徐州可不是宁远,他们攻的下么?”

李常雄大笑道:“好,那便如此。”紧接着一连串的下达命令。

“快马速去北山点燃烽火,北疆所有城池全部加强防守;斥候增派人手刺探敌军动向位置,信使三人备十匹快马星夜赶往寿春告知大司马,孙飞虎校尉率军两千留守,听许大人号令。其余众人点兵连夜进军彭城。”

众军官轰然应诺,各自去准备。

许攸亦对一众通判,巡检等下属官员道:“即日起徐州城实行城禁,四门关闭,严明身份方可开城,所有衙役巡检需恪尽职守,城头增派人手,周围二十里哨站恢复启用,各进驻一什之兵,有敌情烽火为号。有司将宁远难民妥善安置,赠以棉衣给予居所粮食不得有误。”

整个徐州城全部动员起来,三更时分,一条火把长龙开出北门直奔彭城而去,北城山巅的烽火台大火冲天而起,相隔五里处另一座烽火台亦跟着燃起,烽火熊熊,便如生命之火一路往北蔓延。

第二九零章 围追堵截

清晨,薄雾轻笼着城廓和街道,习惯晚睡迟起的长安居民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辛苦养家的小商小贩们将一天的用品货物整理好,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活,商铺的门板一扇扇的被打开,整个长安城似从睡梦中渐渐醒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姜宅中一片喧闹,韩暮和张苏二女将行装打点的妥妥帖帖,唤来十几名亲卫一件件往马车上搬,三个人有说有笑,状极轻松。

伺候的婢女们忙去禀报刚穿好朝服打算上朝的姜文;姜文闻言匆匆赶到韩暮的院子里,果然见韩暮正指挥着亲卫搬着行李物品,愕然道:“韩大人,您这是……?”

韩暮此时也看见了姜文,忙上前打着哈哈道:“哎呀,姜大人,刚刚打算去和你辞行,没想到你倒来了,正好,本使顺便和你道别,您公务繁忙,就不要送了,回去的路我们都认识。”

“什么?辞行?韩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姜文慌忙问道。

“自然是回大晋啊,我家夫君说了,反正也办不成事了,老是呆在这里无所事事,也没什么意思,这里虽好,可是比不上家乡亲呀。”张彤云笑眉笑眼的道。

“这个……”姜文头都大了,哪有这样的事,出使到别国居然谈都不谈就要回家,上次仇池国使节来到长安,晾了三个月,他还不照样乖乖的等着;这才十来天,韩大人便急着差事也不办了,匆忙回城,岂有是理?

“这个……韩大人,公务未了就这样走不太好吧。回去之后,在你晋国皇帝面前也交不了差啊,这可是渎职之罪,要流放的。”姜文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劝解的话来。

“哦哈哈哈。”韩暮仰天大笑,像足了戏台上的大花脸,笑毕抱拳道:“多谢姜大人关心,我身为大晋命官,受大晋律法惩处,或许会流放边地,丢了荣华富贵,但总比在这里混吃等死的好,虽然大人锦衣玉食的供着,可是本使担心这样下去知道的说我在等候谈判,要是三年五载都等不到,我大晋皇帝会以为我投敌叛变了,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罪,我在这里倒是逍遥快活,家中老小妇孺几十口子的命丢了,姜大人能赔给我么?”

姜文陪笑道:“那不会,怎么会如此呢?也许过几日便能商谈,王猛大人正忙于其他紧急事务,决计不会用三年五载,大人说笑的离谱了。”

韩暮正色道:“谁和你说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也许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告辞!”说罢一抱拳,转头吩咐亲卫赶起马车便往外行去。

姜文急忙拦在车前叫道:“韩大人,不可如此。”

韩暮眼睛一瞪,昂然道:“姜大鸿胪,难道你要强留本使不成。www.65txt.com”

姜文悻悻道:“不是……此事实在不合时宜,大人稍待,我这就去禀报皇上和王大人,请他们速速与大人商谈如何?”

韩暮冷笑道:“你这话听的我耳朵都生茧子了,勿要多言快快让开,我把你当成朋友,莫要惹得本使将你视为仇人。”

闻讯赶来的姜夫人和苏蕙等一干人此时方赶到这里,见韩暮执意如此,手都已经搭上腰间刀鞘,姜夫人忙上前在姜文耳边耳语了几句,把他拉到一边。

苏蕙一双凤目盯着韩暮等众人,紧张之情溢于言表,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韩暮等人如此大张旗鼓的回国,别说大秦国界,便是这长安城恐怕也行不处两条街去。

韩暮眼光和她碰到一起,见她忧郁的样子,忽然促狭的挤了挤眼,苏蕙大羞,心中同时也明白了,韩暮这是在做样子,红着脸低下头去,真个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了。

韩暮大喝一声:“启程。”

七八辆马车同时开动,出了永福坊大街,和迎面而来的谢玄等五百人汇合一处,直接左转大张旗鼓的往通化门而去,永福坊和通化门相距甚近,仅仅隔着一条大街,走不到一刻便望见高高的长安城通化门城楼了。

……

烽火台一路点燃,宛如一条火龙,蜿蜒数百里;凌晨时分,位于彭城东南的咲山之上的最后一道烽烟被燃起,在黎明前的黑夜里,红光照耀数里之遥,远远的便如一束圣火在燃烧。

彭城南门城楼上值班的哨岗早已看见了燃烧的烽火,士兵们马上禀报驻守在南门的巡检校尉,那校尉不敢耽搁快马驰入县衙,禀报守将兼县令邹金海;这邹金海本是一名徐州校尉,因为治军严谨办事干练,几年累官终于得以作为主将镇守边陲小城,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他原本还在懊恼敌军未能从彭城南下,得不到一展身手的机会,此时得到禀报,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巡检校尉不明其故,忙问道:“将军为何发笑?”

邹金海拍拍那校尉的肩膀道:“兄弟呀,这几年憋坏了吧,升官的机会到了。”

那校尉道:“看烽火的形状,一字排开三堆冲天而起,一堆乃三千之数,三堆乃九千之数,九千秦兵我们只有四千守军,有些吃力呀。”

邹金海又笑道:“什么叫军功,十个人杀一个人,这是功劳么?一个人宰了十个呢?这才是功劳,而且是大大的功劳,莫多想了,赶快通知四城校尉来我处开会商议对策,这一次我要带着大伙升官,你们校尉干的久了,也该弄个副将偏将当当了。”

那校尉跟随邹金海已有几年,从未见邹金海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别看他嘴巴上说的轻松,准备起来,细节方面那是毫不含糊;当下也不多问,转身出去召集众人。

彭城县衙的小厅里坐的满满当当,热乎乎的被窝中被拉出来的感觉相当的不爽,但是一听说秦兵不日即将到来,众人的眼睛立马睁得溜圆,惊恐者有之,兴奋者有之,奇怪者有之。

邹金海居中而坐,副将陈忠实四大校尉及县丞主簿衙役领班等人均随意的坐在角角落落,跟着武将开会对这些座次的安排倒是不甚在意。

“诸位啊,可看到咲山上的烽火了么?三堆红彤彤的,烧的正旺啊。”邹金海笑盈盈的道。

“要打仗了,好啊,这两年淡出鸟来了,天天就是训练,连个秦人的鸟毛也没见一根,急死我了。”西城巡检校尉樊熊的大嗓门震得众人耳屎都在耳道里跳舞。

邹金海哈哈笑道:“你们打得架还少么?就你西营事多,喝酒闹事的都是你老樊手下的兵。”

樊熊粗豪的脸上难得露出一股羞怯之意,嘟囔道:“我的那些兔崽子是桀骜了点,但是打起仗来一营顶他们三个营。”

“咳咳,怎么说话呢老熊,当我们东南北三营不存在是不?说话注意点分寸。”其他几营校尉不干了。

“怎么着?不服气等天亮咱们校场上练练?”樊熊在这方面可是绝对不含糊的。

“他妈的”邹金海指着樊熊骂道:“你是来议事的还是来捣乱的?当心我扣你半年饷银。”樊熊气鼓鼓的低头不语了,众人哈哈大笑。

“邹将军,这些秦兵怎么从南而来,奇了怪了。”副将陈忠实一语道破众人心中所有的疑问。

邹金海微笑道:“管他从哪来?哪怕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次我们捞着了,这一次怎么打?大家都说说。”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邹金海含笑听着,众人有的提出据守城内,有的说在咲山下设伏,有的说该在城周边挖陷阱壕沟,袢马索等等七嘴八舌,到了最后争得面红耳赤也没得出个具体战略。

樊熊再一次发飙道:“都别吵吵了,我们都是穷操心,邹将军这是在玩我们呢,那一次打仗他不是开会商议,又那一次按照我们商议的去做了,叫我说,咱们闭嘴,将军说怎么打就怎么打,省的费脑筋。”

众人一想,是这么个理,遂个个住口听邹金海发话。

邹金海哈哈笑道:“老范啊,你这小子倒是会偷懒,什么时候我像你说的那么刚愎自用,听不得人言了?不过这一次我倒是要自作主张;你们说的办法啊……我统统采用了。”

众人目瞪口呆,思绪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叫我自作主张,却又你们的办法我统统采用,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烽火一路传来,大家都知道烽火台南端乃是徐州府,他们最先发现敌踪,也许是弄清楚他们正朝我彭城而来,这才八百里烽火急燃,要我们早做准备,对不对?”

众人点头称是。

“那么徐州李将军难道坐视不管么?决计不会,我估计此刻他们已经出兵尾随敌军北上了,这么一来我们就好打了,李常雄将军既知敌有五千之数,他们最少要出动一万大军追击,我等所要做的便是,堵住他们,前后夹击,一举击溃秦兵。”

“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在咲山设伏么?”北城校尉问道。

“非也,我们要主动迎上去,给予迎头痛击,若等他们到了咲山,秦兵会有多种选择,一种是往东逃窜,绕咲山而北,渡河遁去,一种是往东,钻入乱山之中无影无踪,我们若是主动出击迎到渝水河口,在那儿堵住秦兵,那里一马平川,秦人往何处逃窜?”邹金海微笑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的胆大,四千兵前去阻击九千人,这不是找死么?

邹金海见众人的样子便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不慌不忙的说出一番话来:“有道是艺高人胆大,此事可行之处有二,一则,秦人本欲趁我不备突袭彭城,他们绝未料到我们会迎头给予痛击,这一次攻其不备的是我们。其二,渝水河口只有两处可渡,现虽为初春,但河水寒冷,淌水过河之虑可以排除,这两处渡河口一东一西,东部靠近吕县境内,敌为奇袭必选西渡口人烟稀少之处,以避免为人所知,我们可在西渡口设伏,我们人少,北岸树林即可掩藏踪迹,待敌军渡过千余人便雷霆出击,将其扼在南岸,拖住他们,若这一点都办不到,我们也不用打仗了,只需拖延到李将军大军赶到,便可将秦人统统赶下渝水喂鱼鳖了。”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邹将军对地形如此熟悉,真不愧是善战之将,众人心服口服。

“都还有意见么?若没有,便速速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大军出城,需在巳时前赶到渝水设伏,此战不需带多少粮草,全部轻装,多带弓矢,弩床也带上十几架,越是能极远之器具越好,我们给他来个隔岸打狼。”邹金海语气诙谐,透出浓浓的自信。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准备而去。

第二九一章 变数

韩暮的车队抵达通化门内广场,眼前的阵势吓了他一跳,城门楼上,两边的城墙边,加上门内小广场上全部是严阵以待的秦兵城卫军,刀枪斜举,箭矢上弦,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总人数足有三千人之众。三五中文网

为首的是一名面色严肃的将军和不知何时赶到这里面带尴尬的姜大人;韩暮策马上前冷笑道:“姜大鸿胪,您这是何意?这么大排场相送,本使可消受不起。”

姜文陪笑道:“韩大人留步,我已经派人通知王猛大人,请他前来和您商议,您请稍待片刻如何?”

韩暮厉声道:“本使已经仁至义尽,十多日来,我日日盼望你们和我商议两国大事,虽然我一腔热诚,换来的却是闲置一旁不管不问的结局,本使已经心灰意冷,不欲再谈及此事,只想赶回故国,姜大人弄了这些兵马堵住城门,意欲何为?难道是要留下我韩暮的人头不成?”

姜文忙道:“大人切莫误解,只因大人在火头上,若一气之下出了城去,两国之间大事岂不是被耽误了,我也是无奈之举。”

那名城卫将领喝道:“姜大人莫要同他废话,区区使节如此嚣张,我大秦国都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那小使,速速后退五十步,胆敢前进一步,我便下令将你等斩成肉泥。”

韩暮勃然大怒,脸色铁青,怒骂道:“狗东西,大人们在这里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小七品城卫来说嘴,今日叫你长长记性。”

那城卫将领听他话语不善,正待反驳间,只见韩暮催动坐下‘乌云’如闪电般的跃出,双方二十步的距离瞬间被突破,下一刻韩暮已经到了那将领面前,伸手一抓,便提住那将领的后脖子。

那将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一麻便全身酥软,韩暮抽出腰间血饮搭在他的脖子上,喝道:“凭你这走狗也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割了你这颗狗头。”

姜文骇然大叫:“刀下留人……韩大人千万不可,留他性命。”

那城卫将领早已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如面条一般瘫软无力,全凭韩暮的右手提着他,双腿悬空,摸样极其滑稽可笑。

韩暮一把将他顿在地上,还刀入鞘,骂道:“今日看姜大人面子,饶你一命,叫你长长记性,就凭你这几千兵也想阻止我出城,我看你在做梦。35zww.com”

转身朝使节团五百士卒喝道:“顶盾,出枪,今日我倒要见识见识长安城卫军的本事,看看他们凭什么阻止本使出城。”

众人轰然应诺,齐刷刷举起滕盾,长枪高举护住张苏二女的车架,往前逼来;城楼上一名校尉一声令下,秦军弓箭手顿时张弓搭箭瞄准下面,广场上的城卫军亦严阵以待,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韩暮心中暗自喝彩,秦兵纪律严明,丝毫没有受刚才自己折辱他们的带兵将领的影响,严守职责,确实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

姜文死死拽住韩暮的马缰绳,就差跪下哀求了,“韩大人,韩大人,看在本官的薄面上稍待片刻如何?请稍待片刻,王猛大人正在途中,千万勿要冲动,万一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转身又对着那趴在地上的城卫将领道:“倪将军,还不下令他们放下弓箭,我只叫你关闭城门,可没叫你和晋使冲突,兹事体大,你担待不起。”

那倪将军威严受损,正一头火气,软手软脚的爬起来喝道:“都干什么?收起兵器,待王大人到来在做计较。”众士兵鄙夷的望着他,但是他身为上官,不听他言便是抗命,只得放下弓箭,只是保持着弯弓搭箭的姿势,以便随时应变。

正不可开交之时,只听后面大道上马蹄声响,数十骑飞马赶到,为首的正是花白胡须满面皱纹眼中精光四射的王猛,身后数十人均是人高马大的亲卫。

姜文如蒙大赦,赶紧快步上前迎接,王猛策马来到韩暮面前,上下打量着正鼻孔朝天怒气冲冲的韩暮,忽然微微一笑,用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道:“大清早的,贵使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韩暮老脸一红,王猛只一句话便揭穿了自己的把戏,自己这点道行在王猛眼中几乎等于是蔽日的浮云,丝毫不起作用。

“王大人好,小使在长安日久,思念家中亲人,故而要返回故里,王大人来的正好,小使就此别过。”戏还是要演的。

“哦?可是姜大鸿胪照顾不周?吃穿游玩均不尽兴?”

“非也,姜大人照顾的很好,简直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除了睡觉和上茅厕,姜大人都在左右陪同,可谓是尽心尽力啊,哈哈,贵国有如此尽职之官,乃中兴之相啊,哈哈哈。”韩暮阴阳怪气的打着哈哈。

姜文面带尴尬,转头看天,王猛忍俊不禁,呵呵大笑,一蓬花白的胡须吹得老高。

“既如此,贵使你就多待一段时间,不是挺好么?我大秦长安城风物鼎盛,气象万千,姜大人又对你这么好,干嘛你还要急着回程呢?”王猛揣着明白装糊涂,语气中带有调笑之意了,他对着小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在大晋虽无在贵国这般闲适,但那是我自己的家园,家中还有十几位娇妻美妾等着我回去,我岂能在此只顾自己逍遥,负了人家的恩情?”既然闲扯淡,我们就扯吧,韩暮想。

王猛呵呵一笑道:“然则国家大事便抛诸脑后了么?贵使切莫忘记来此何为?这样两手空空而归,岂不是有负晋国皇帝的重托。”

韩暮淡淡道:“韩暮问心无愧,只因有人背信弃义,不顾国之体面,非我之过也;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贵国的行为叫人寒心,而且我敢断言,贵国此次进袭我大晋比铩羽而归,若及早收手还好,否则比为他人所乘,本使所言句句是发自真心,纯为两国世代交好而虑,或许有人说我一派胡言,但是天下大事有迹可循,有些蛛丝马迹,相信王大人应该有所察觉吧。”

王猛听他话语晦涩难明,但隐隐又和自己心中的隐忧相合,神色一肃,半晌后终于道:“请贵使移尊官驿详谈如何?”

这已经是发出会谈的邀请了,韩暮就坡下驴,拱手道:“谨遵大人之命。”

于是大队人马辘辘而回,本来聚集在通化门内的数千人顷刻间散的干干静静,只留下呆瓜一样被折辱了一番,又被姜文骂了一回,里外不是人的通化门守军将领倪将军,他摸摸自己刚才被血饮架上的脖子,那处居然出了一些血迹,骇的他怒骂连声,急匆匆找郎中包扎去了。

……

徐州府境内,慕容垂率领着千骑卷过茫茫黑夜,一路往北;正如徐州同知许攸和守将李常雄所料得那样,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彭城,吕县离徐州城太近,仅仅百余里,本来拓跋诸提议先扫了吕县再往西北灭了彭城,这个计划虽然诱人,但是不合实际。

慕容垂考虑的是,不能将老底子打光,宁远被屠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徐州,而距离徐州附近的吕县很有可能已经得到消息,据他估计徐州府驻军最少一万,万一在攻打吕县的过程中受到阻碍,再被徐州晋兵盯上,虽不至于覆灭,但是也是时间麻烦事。

权衡再三,他还是选择了西北彭城,那里距离徐州八百里,且彭城以北便是秦国了,灭了彭城在渡河而过,便可凯旋而归,彭城最少有三万军民,屠了这三万,自己南下的任务可算是圆满完成,损失一万多士兵,换来六万百姓,两座城池被毁,同时还歼灭了桓温后军万余人,逼的后军主帅自杀身亡,这是何等辉煌的战果。

大军往北疾行,士兵们都有些疲倦,两天三夜他们都在不停的行军,杀人,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而且这些家伙们还把宝贵的精力发泄在了晋国的妇女身上,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看着疲倦的士兵,慕容垂不得不下令休息,此刻是四更天,夜半已过,正是最折磨消耗人的时刻,此刻行军毫无效率可言,士兵们在一处避风的荒坡搭起简易帐篷,头一挨地便熟睡如猪,鼾声四起。

慕容垂也相当疲倦,他既要消耗体力又要消耗脑力,虽不同于那些胡乱发泄.精力的士兵,但疲倦之感还是让他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慕容垂忽然被人在帐外急促的呼喊声惊醒,他侧耳细听,小野望的声音在帐外急促的喊道:“将军醒来,将军醒来,有要事禀报。”

慕容垂翻身坐起,整了整衣冠道:“进来说话。”

帐篷掀起,小野望猫着腰钻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亲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满脸鲜血的晋兵打扮的人。

“将军,值夜的兄弟抓到一名晋军斥候,他正星夜赶往寿春,我见此事可疑,带来请将军亲自审问。”

慕容垂点点头道:“做的很好。”说罢眼光转向那名晋兵俘虏,那俘虏脸上全是鲜血,想来已经吃了不少苦头。

“这位兄弟是何处守军?”慕容垂和颜悦色的问道。

那俘虏咬紧牙关满脸倔强之色,一言不发。

“小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你已落入我手,好好回话自然能保得性命,你家中父母妻儿可都在翘首等待你回去呢,可不要一时之意气枉自丢了性命。”慕容垂俊美的面孔上隐隐掠过一层不悦之色,他没有时间给这些俘虏做思想工作,这两句话一问,下面便是酷刑伺候了。

第二九二章 泄密

晋兵俘虏低垂着头颅,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慕容垂的耐心已经丧失,他起身背转身去淡淡的道:“拉出去活埋了。35zww.com

两名鲜卑士兵大声应诺,一左一右将五花大绑着的俘虏抓住往外就拖;那俘虏扭动身体剧烈挣扎,不断大声叫骂道:“秦贼,你们快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我大晋大军不日即将到来,到时候你们个个都要人头落地,先由得你们快活几天,老子在下边等你们。”

小野望勃然大怒,一把揪过他的头来,伸手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削肉的小刀,拎着他的左耳硬生生的切了下来。

那晋兵长声痛嘶,脸庞边鲜血淋的半边脸全成红色,状极恐怖,口中兀自骂声不绝,言语恶毒之极,将帐内几人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小野望更怒,喝道:“将他拉出帐外,扒光衣服绑在木桩上,今天老子要割了他的舌头,挖了他的眼睛还要一寸一寸削了他的卵蛋。”

慕容垂默不作声,挥挥手道:“随你们怎么折腾去吧,拉远点,别吵了我休息。”

士兵们吵吵嚷嚷将那晋兵拉出帐外,在凌烈的寒风中,扒光了他的衣服,绑上了木桩;小野望面目狰狞,亲自动手,用先用铁钩勾出那士兵的舌头,拉出口中老长,举刀一挥,便将一条软哒哒的舌头割下。那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痛晕过去。

“冰水泼醒他。”小野望叫道,众士兵嘻嘻哈哈的弄来一盆冷水‘呼啦’泼过去,刺骨的寒冷将那名晋兵冻得清醒过来,小野望掂着小刀再次上前,这一次是要挖眼睛。

周围被吵醒的士兵们纷纷围过来嘻嘻哈哈的看热闹,一名鲜卑士兵偷偷在晋兵俘虏扒下的盔甲衣物里摸索,想发点小财,摸了半天口袋里空空如也,里边的财物早已被先抓到他的人掳了个精光;那名鲜卑士兵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将衣物丢下,正当他打算在踩上几脚以泄心头之气时,忽然在黎明的微光下,他看见在黑麻内衣衬里露出来白白的一角,那是一封信笺。

……

“大司马台鉴: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今日晚间,我徐州所辖宁远县城遭秦人突袭,秦兵约莫万余人,具着黑衣黑甲,骑步掺杂,行动诡异;宁远县罹遭大难,三万居民为秦贼所屠,城廓房舍俱为其纵火焚毁,百姓仅数千逃脱至徐州城中。三五中文网”

“据百姓称,贼兵已连夜北上,末将与徐州同知许攸大人会商分析,贼兵下一目标定为吕县和彭城两县,彭城县最为可能,贼兵欲突袭彭城,屠城后便北上渡河遁入秦境;贼兵如此凶残无道,视我大晋百姓为猪狗,我大晋泱泱中华,怎荣秦贼纵横来去,故末将斗胆已发兵连夜北上,并烽火通知彭城坚守,我自率一万三千大军衔尾而至,必将秦人歼灭于彭城郊外,为我死难百姓祭奠。”

“末将私自动兵实属无奈,因军情紧急不得不为之,若有责罚,末将甘愿受领;另请大司马派精锐骑兵东进,一日一夜内当可赶到彭城,这样便可稳操胜券,秦贼末路已至矣!因寿春徐州两地烽烟台尚未连接,故无法燃烽火以告知,只得派快马斥候送信,望大司马见信早做筹划。末将常雄蹲守。”下面落款是大晋咸安二年正月二十三日夜。

慕容垂看完这封信之后,仰天大笑:“天助我也!哈哈哈。”

小野望和拓跋诸以及一干将领忙问缘由,慕容垂笑声不绝,挥舞着手中的信笺道:“这封信真是来的及时,否则我这九千儿郎就要进入晋人布置的陷阱中了。此信乃是徐州守将李常雄写给桓温的求救信,据信上所言,那李常雄已经知道我们下一步的进军方向便是彭城,他们已经燃起烽火通知了彭城,我们到了彭城之后若是稍许被拖延个半日或三四个时辰,那李常雄的一万三千晋兵就会赶到,会同彭城守军里应外合就要把我们团团围住,到时候我们恐怕统统都要作剑下亡魂了。”

众将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暗自庆幸;他们这才明白慕容垂所说的天助我也是什么意思了;首先得到这封信,晋军的整个战略意图全部暴露;其次,慕容垂鬼使神差的下令在此扎营休息了一夜,这样便躲过了晋军的衔尾追击,现在秦军的位置反而处在晋军之后了。

拓跋诸嘿嘿笑道:“将军英明啊,咱们在这里呼呼睡了一觉,他晋兵追着西北风往北去了,这下我们可算是安全无虞了。”

慕容垂若有所思,半晌方道:“真和那一万三千晋兵对上,我们也不输于他们然一番死战之后我们活下来的也不多,终归不美;这一次是个好机会,也许我们又可以给晋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众将被他说的迷迷糊糊,忙着追问道:“将军,眼下我们怎么办?”

慕容垂呵呵大笑道:“眼下嘛,加大值守人数,范围扩大十里,有可疑人等一律抓起来斩杀殆尽,其余人等继续睡大觉,谁不睡,军法伺候。”

众将愕然!

……

长安官驿正厅内,案几分为两排相对摆放,韩暮率谢玄、男装的张彤云苏红菱,及四名队正共八人坐在右首;左首边的是桓温、姜文、苻融、以及几名秘书监及鸿胪寺机要人员;双方的谈判正式开始。

话题自然是从寿春的归属说起,双方唇枪舌剑,一边的秘书监书记官走笔如飞的记录,不时惊愕的张着嘴巴看着晋国那位强词夺理的使节,旋即又快速的进入书写状态。

“王大人,你所说的寿春归属秦国一事,本使绝无异议。”韩暮一语石破天惊,震得诸人瞠目结舌,早知道如此还把他晾在一边干嘛?早早签下割让寿春的文书不久完了么?废了这么多口舌。

“韩大人所言当真?”王猛满腹疑惑,简直不能相信。

“自然当真,本使是全权我大晋皇帝的钦差大臣,说出来的话便是代表吾皇,岂敢妄言。”韩暮微笑道。

“既然如此可在文本上签字即可,作为交换,我大秦愿意补偿贵国相关费用,数目由贵使提出来,但说无妨。”王猛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这小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韩暮哈哈笑道:“好说好说,我大晋还不缺那点钱,这事就这么定了,咱们互换文本签字吧。”

说罢伸手从张彤云手中取过一叠公文递给王猛道:“字我已经签了,王大人也请签字吧。”

秦国一方众人如坠云里雾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家伙连公文都写好了,这么好相与,实在是令人费解。

秘书郎将文本接过,双手呈给桓温,桓温轻轻翻开,细细研读,果见第一页便有将寿春让与秦国之句,不由得心里暗笑;晋国无人矣,拍了这么个败家子过来,根本不懂国土对于国家的价值所在,哪怕是一城一池,地方大小不说,这是关乎国体的大事。

王猛捋捋胡子满意的往下看去,下边一行字映入眼帘:两国商定,晋国将寿春划归秦国,秦国以同样理由将长安城及周边划归晋国,两国从此为友好邻邦,互不侵犯,互相尊重主权,此协议即日生效,期限为一百年;再下面是韩暮龙飞凤舞的签名。

王猛的肺快要被气炸了,他一挥手便将那公文协议砸向韩暮,韩暮似乎早知道他有这一手,轻轻一抄,便将公文超在手中,微笑道:“怎么?王大人认为何处有不妥么?”

王猛赫然站起,指着韩暮的鼻子骂道:“无耻之徒,早知道你这黄口小儿不是正经来谈判的,未曾想到,你比老夫想象的更为无耻。”

韩暮亦拍案而起指着王猛的鼻子道:“彼此彼此,这些都是跟你们学的,贵国无耻在先,本使何过?”

秦国一方见韩暮言语无礼之极,纷纷起身喝骂,韩暮这边亦是不甘示弱,纷纷起身指责对方,双方站立身后的亲随都拔出刀剑,一时间剑拔弩张,形势紧张之极。

双方像斗鸡一般互相站立瞪眼,个个面红脖子粗;人群中忽然发出‘嗤’的一声轻笑,张彤云关键时刻爱发笑的毛病又犯了;韩暮皱皱眉头,心道: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也笑得出来,上次扮山贼逼沈百万卖粮,关键时刻她也是笑场,差点露馅。

“这位大人,此事有何可笑之处么?晋国来的人都是这么不知轻重么?”一名鸿胪寺卿出言讥讽道。

“这位大人说的没错,其贤者使使贤主,不肖者使使不肖主。婴最不肖,故宜使楚矣!”张彤云怎堪受秦人言辞,小嘴一张一合珠玉般吐出这几句话。

韩暮暗赞张彤云反应机敏,这几句话是战国时晏子使楚所说的话,意思是那些贤明的人就派遣他出使贤明君主的国家,不贤、没有德才的人就派遣他出使无能君主的国家,我是最无能的人,所以就只好出使楚国了,贬低自己的同时也将所使之国归于不贤之列。

王猛冷笑道:“原来贵使不是来谈事的,是来斗嘴皮子的,我秦人从不玩嘴上功夫,都是真刀真枪的打出来的天下;燕人善辩,可结果如何?版图尽入我大秦,贵使若是再用这些无用之言消遣老夫,恕老夫不奉陪了。”

第二九三章 纵论

韩暮哈哈大笑道:“本使了解王猛大人的逻辑,但凡是你不愿意看,不愿意听闻之事都是在消遣您王大人,王大人的威严自然不可触犯,然在别人眼里,王大人何尝不是在触犯他人的尊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王猛皱眉道:“就此事而言,难道不是贵使在强词夺理么?你将我秦都划入晋国版图,这不仅是在冒犯老夫,而且是在和我整个大秦为敌,这样的事贵使恐怕有欠考虑吧。”

韩暮笑道:“此事确有些冒犯,但何尝不是有理有节呢?敢问王大人,贵国索要寿春城有何依据呢?”

王猛道:“此事一目了然,昔日寿春乃袁真所据,并降于燕国,燕国为我大秦铁骑所灭之时,袁真之子袁瑾亲自修书献城于我大秦,其时烽烟正起,我大军正与燕人决战于洛川,贵国大司马桓温趁乱窃取之,如今我大秦索回寿春,有何不可?”

韩暮晒笑道:“本以为王大人是天纵奇材,却原来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秦国一方见韩暮又出言不逊尽皆瞪起眼来,王猛倒未生气,反道:“给老夫下如此恶评之人,当世只有你一个;你若说出道理来便罢了,否则,休怪老夫不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之语,所有污蔑老夫之人,他的下场都只能是一个。”

韩暮不为所动,厉声道:“好,那本使便说说其中的道理;王大人适才说寿春本属燕国,后袁瑾献城于贵国,为我大司马桓温所窃,我倒想问一句,袁真何人?袁真乃我大晋前豫州刺史也,因违抗大司马军令畏罪叛离我大晋,照王大人逻辑,此人所据之寿春原本便是我大晋国土,贵国前来向别国讨要不属于贵国的城池这是什么行径?强权乎?更好笑的是还要的如此理直气壮。”

座上一名武官忽道:“你们晋国无能,袁真叛离干他人何事?”

韩暮哈哈笑道:“这位仁兄说的对,我自平叛夺回寿春,干你们鸟事?”

王猛瞪了那武官一眼,转头对韩暮道:“然则贵使在公文上写上要我大秦归还长安城是何道理?白纸黑字证据确凿,这是明目张胆的侮辱我大秦。”

韩暮奇道:“这正是按照你们的逻辑来的呀?王大人寿高五十余载,难道还不如我这毛头小子记得事情么?昔年我大晋司马氏江山横跨南北,疆域之广便是快马也要跑上半年,当时都城设在洛阳,那时的长安城正是在我京畿所辖之下,现今为贵国所窃,我要回来难道不该么?你们要寿春应该,我要长安就应该;若说要回长安不该,那么你们要寿春便是不该。35zww.com”

王猛哑口无言,韩暮说的确实是实话,当时晋国南渡之前疆域辽阔宽广,东南全部,中原西北大部分地区尽在其囊中,后鲜卑氐族羌族蜂起,晋人又生内乱这才不得已南渡,以至于有今日之局。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家的江山保不住,还来厚脸皮要,有本事靠武力拿回去。”一名武官再次忍不住大放厥词。

韩暮大笑道:“这位大人一语道破天机,贵国今日和本使商谈两国之事,可带着一丁点的诚意么?在你们心中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你们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我知道你们正在对我大晋用兵,想占便宜?门都没有,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东西两线派去的兵恐怕是有去无回了,这几日恐怕战况吃紧吧,否则你们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磨嘴皮子了,要是寿春被你们拿下了,我们还谈个屁呀。”

王猛目光严厉的盯着坐在他左手边的姜文,那意思是这样的消息韩暮是怎么知道的,显然姜文没有控制好韩暮。

韩暮饶有趣味的看着王猛和姜文的表情,叹道:“王大人,我越来越不佩服你了,你身为秦国首辅却干出这样的蠢事来,需知贵国正在酝酿一场危机,您可曾考虑到么?”

王猛此时早已收起轻视之心,近日来加急战报传来,寿春城下七千鲜卑军全军覆没,慕容垂所率两外一部一万三千兵又杳无音讯,朝堂上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西线邓羌所率两万人正兵临合淝县城下,虽然突破了淮南郡的防守,但是真正斩杀敌军仅有千余人,淮南郡晋军龟缩至合淝县合兵据守,邓羌正在打造攻城器械,恐近日方能进入攻城战,结果如何尚未可知。

自己虽极力主张不可对大晋用兵,怎奈皇上好功业,心急的很,总想一口将晋国吞下,世间哪有那么容易之事啊,晋国建国六十余年自有其存在之理,岂是说灭就能灭的。

王猛心头烦乱,终于第一次诚心诚意的用温柔的语调道:“贵使对我大秦局势似颇有了解,且说说看?”

韩暮是个服软不服硬之人,见王猛好言好语,自然也礼尚往来,起身施了一礼道:“王大人,据我所知,贵国并非铁板一块,诚然,贵国新灭燕国,吞并大块土地和人口,国势强盛,一时无二;然而平静中有暗流涌动,强盛中需防隐忧,岂不闻古语云:强极则辱;燕国版图巨大,虽灭之但要彻底使民心顺服恐不易为之吧,鲜卑一族和羌人、氐人、还有汉人的融合是否已经如鱼得水了呢?燕国鲜卑贵族余党在龙城一带尚有根基,恐怕此根基不除,鲜卑族便一日不诚心诚意的归顺贵国,王大人手头恐怕这方面的密报不少吧。”

韩暮分析入微,在情在理,连王猛都听的入神,这些话都是他平日里心中所想,但是却得不到苻坚支持的地方,深以为忧;今日韩暮之口说出来,顿时让王猛心胸开敞,有出了一口闷气的感觉。

这些事连外人都看得出为什么皇上就不管不顾呢?

王猛微微点头,示意韩暮继续说下去。

“贵国危机何止一个龙城慕容氏,今贵国东北有燕国余孽蠢蠢欲动,西北有西凉虎视眈眈,北方有代,西有吐谷浑,腹地中还有个喉中之刺仇池国,哪个是易于之辈?再加上我大晋在南,正所谓东西南北中处处皆危机,我就搞不懂,你们自顾不暇还来不及,如何会蠢到对我大晋用兵?若这一次我大晋全国上下戮力一心以此为契机全力北伐,东南西北各国闻声而起,贵国能挡得住么?我说的社稷之危,恐不是危言耸听吧。”韩暮言词清晰,一番分析浩浩然如流水,丝毫无所滞碍。

座上秦国一方诸人个个听得满身冷汗,这些事情都是自家之事,平日多有耳闻,西凉和吐谷浑近日却有蠢动之势,连小小仇池国都于近期举行了阅兵仪式,显然是表明了一种态度。

王猛默然不语,韩暮所言这些他统统考虑过,作为军事政务监察大权独揽的二号人物,这些事若考虑不到,他也就不配做这个位置了,这些也正是他极力阻止苻坚对大晋用兵的原因之一。

作为苻坚的代表出席的皇弟苻融一直没开口,今日他原本就是列席,替苻坚记下会谈要事回去汇报而已,此时他忍不住开口道:“依着贵使所言,我大秦岂不是覆灭在即了?”

韩暮冷然道:“会不会覆灭,这是你们考虑的事,我只是将话说到这里。”

苻融沉默半晌终于问道:“依贵使看来,如何才能避免这样的危机呢?”此言一出,王猛脸色面了变,放着身边的首辅不问,却问计于晋国小使,这似乎给人误解为是表达一种对王猛的不满,苻融虽官职没有王猛高,但是从远近上来说,自然是皇上的弟弟近于皇上的臣子,况且王猛还是个汉人,并非氐族一员。

苻融也是心情急切,他性格敦厚,根本没有考虑其它,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韩暮笑道:“此事该问王大人吧,王大人其实比谁都明白。”

王猛终于知道这个二十岁的弱冠少年为何能年纪轻轻位居高位,为何晋国皇帝会放心的派他来出使,此人年纪不大但老成练达,初来时大殿之上故意装着一副二愣子的样子,让众人对他轻视,从而假痴卖乖暗中连大秦用兵之事都打探的一清二楚,以姜文之能想看住他,那简直是一只羊想看住一只老虎,实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耳。

此时连自己和苻融之间微妙的一丝情绪都掌握无疑,此子真是深不可测。

王猛笑道:“阳平公既然问计于贵使,还是贵使来回答吧。”

苻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犯了个低级错误,忙转头朝王猛投以歉疚的一笑,王猛微笑以对,这个小插曲就算是过去了,苻融心中感激韩暮的暗示,不知从何时起,他和王猛对这个少年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韩暮不再推辞,侃侃而谈道:“其实很简单,贵国周边群敌环伺,最大的敌人是那个?”

苻融嗫嚅不答,韩暮笑道:“阳平公仁厚之人不便开口,我便替您答了吧,贵国心目中最大的敌人便是我大晋,恐怕在座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吧,除开我大晋之外,其他诸强哪怕联手攻之,我想王大人也不放在眼里,故而,秦国要想确保社稷安稳无虞,只有一个办法。”

苻融道:“请贵使明示。”

第二九四章 订约

韩暮挑了挑眉毛道:“与我大晋和平共处,方为上策,然则贵国可得喘息之机平仇池、代、拒西凉、吐谷浑使之臣服,并可腾出手来将燕国余孽一举铲除之;如此这般贵国方算上是江山坐稳,社稷暂定,到那时秦晋之间或有一战,也许那已经不是你我在座诸人所考虑的事情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王猛、苻融、姜文等人默然不语,心中深以为然,只是这小使为何如此热心,献策于秦,秦国强大难道对晋国不是一个最大的威胁吗。

苻融终忍不住问道:“贵使说的有道理,似乎目前时局只能如此,本人不解的是,贵使不怕我秦国强盛之后挥师南进么?”

韩暮微笑道:“我大晋立国已久,贵国皇上还在为立足饱腹之地犯愁之时,先皇便已经创下不世基业;大晋立国数十年只有其存在的道理,若光凭一言就可灭之,岂非人人都能得天下么?两国友好则百姓安居,世态平和则两国共荣;我们爱好和平,然若有虎狼之辈胆敢犯我,大晋数十万将士,数千万子民岂肯引颈就戮,倒时候咱们真刀真枪战场上见,总比此刻暗地里耍阴招,使坏水来的光明正大;阳平公以为然否?”

苻融为他气势所迫,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对于此次进兵晋国,他也颇有微词,但皇兄亡晋之心不死,王猛都没劝住,何况是他。

王猛哈哈大笑起身道:“贵使快人快语,深得老夫之心,这样吧,此次商谈便到此时;我们可共立公文,请秘书监拟定条文,待我呈报皇上批准之后,便可订立条约。”

当下秘书监两名侍郎铺开大纸,韩暮和王猛你一言我一语互为补充,商榷措词,订立了两国互不侵犯条约,条约正文如下:

大秦帝国与大晋帝国两国为避免生灵涂炭万户悲歌之局,本着和平平等,共同繁荣之宗旨订立以下互不侵犯条约,并誓言共同遵守,皇天后土为证。

一、两国自本条约订立之日起休战,双方军队恪守本国边界,不可逾越,若有逾越国界之事,当违约论处,歼灭勿论;违约国不得以此事问罪于他国,并派使节前往致歉。

二、两国军队之间当保持克制原则,万事以磋商为重,不得私自用兵,双方鸿胪寺保持常态接触,对突发之事进行斡旋商讨,一国不得以蛮横理由强加于另一国。www.65txt.com

三、为表双方诚意,两国边界各自开辟五十里无军队管辖区,该区域市镇集贸允许两国商贾往来交易经商,由该国巡检及地方衙役维持治安,商贾进入他国,须持本国边镇通商证明,并遵从他国律法,若有违背,以该国律法作为惩处之准绳,另一国不得干涉。

……

……

凡此种种共十条,俱围绕两国息兵、通商、友好、通使、等等方面列出,繁琐不堪,直到午时方订立完成,有趣的是,双方居然默契的没有在这个条约上加上期限,韩暮看出来了,王猛也看出来了,但都是故作糊涂,坚决不提。

双方便如猫鼠博弈,各怀鬼胎;韩暮想的是能争取到时间发展壮大北府军便是最好的结果,王猛想的是,只要在我大秦吞并周边小国时晋国不起兵捣乱即可,双方各取所需,倒也心照不宣。

接下来便是王猛设午宴款待韩暮一行,韩暮到达长安已经半月,到今日方享受到正规的待遇,王猛亲自为韩暮斟酒,并请来各部官长作陪,给足了韩暮的脸面。

韩暮自然投桃报李,谦恭有加,和来时的做派简直判若两人,并将带来的几车贵重礼物每人一份散发给众位,宴会间其乐融融,简直是秦晋一家亲了。

宴后,王猛和苻融进宫,将所拟之条约送与苻坚过目,苻坚虽不愿有此束缚,但经王猛和苻融一再解释大势,并点名此条约无时间限制,国内一稳便可撕毁这一纸空文;近日寿春之战慕容垂率一万三千鲜卑军不知所踪,令七千攻城部队已经全军覆没,苻坚见到王猛之时都有一丝悔意,在此事上自然不再多加坚持,加之王猛苻融所言周边时局确为实情,亦是心头大患,后院之火不息,怎有余力去灭大晋,考虑再三,苻坚终于点头答应。

但是他不死心的依然提出一条附加条件,攻晋之兵绝不召回,此条约须待此战结束之后方可生效,无论胜负,此战过后必定退兵;王猛知道苻坚是想看看西线的邓羌是否能有所作为,寿春局势不明,西线再不挽回面子来,他一力主张的此次伐晋便是个惨败之局,皇帝的老脸往哪搁?

王猛忧心忡忡的回到馆驿将此事吞吞吐吐的告诉韩暮,没想到韩暮哈哈大笑道:“该当如此,贵国皇帝下达的命令怎么好在收回,皇帝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嘛;了解了解。”

王猛愕然道:“贵使胸怀宽广,老夫佩服了。”

韩暮道:“不宽广又能怎样?明日一早我便离京归晋,到时候便不向王大人告辞了,王大人保重贵体,或许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

王猛默然不语,心道:“再见面恐怕就是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拼杀了。”于是双方签字订约完成,韩暮也不去觐见苻坚了,只是将贡品交予王猛代为献上,自去准备正式启程。

王猛也怕韩暮见了苻坚,一言不合两人闹翻,按皇上的脾气定然不管不顾杀了再说,那样一来便是个不了之局,所以也不怪韩暮礼仪上的缺失,双方悻悻而别。

……

大晋咸安二年正月二十四日上午巳时三刻,在徐州西城外二十里的山坡上游弋的斥候忽然有了一个骇人的发现,大批黑衣黑甲的秦兵像一团乌云从远方的地平线上捐了过来,闷雷一般隆隆的马蹄声震的山坡上的树林里栖息的鸟儿们纷纷冲天飞起,逃的无影无踪。

那斥候惊骇之下,忙取下弓箭,搭上一只哨箭朝空射去,尖利刺耳的哨声响彻周围方圆三里的范围;少顷东方另一只哨箭冲天而起,便如接力一般,瞬息间便传到徐州城东门。

城门守将一面大声下令关闭城门,一边派人向其他三门报警,自己则快马驰往府衙。

慕容垂打得正是奇袭徐州城的主意,在知道了李常雄率一万三千士兵北上追击自己的时候,他便知道,徐州城空了,一州之地驻兵仅有万余人,往多了算也不过一万五;拉走一万三,这徐州城几等于空城一座,正是天赐良机。

所以他下令士兵蛰伏休息到天亮,一来多休息一会,二来让李常雄的兵马离徐州城再远一些。

“半夜出兵,我们到达徐州城恐已经是午时,这么长的时间,李常雄最少也在三百里之外了,看你怎么来得及?”慕容垂得意的想。

在宁远劫掠了大批战马,此时他的骑兵部队已经从两千五百人变成了三千八百之数,这三千八百人一路狂奔,休息好了的鲜卑军个个精神头十足,不管不顾一路飞驰往东,直奔徐州城而来。

当鲜卑军骑兵到达城外五里之时,许攸已经带着两千士兵和两千衙役巡检等杂兵登上了城墙;城内锣声四起,大街小巷的衙役们正在动员百姓们收拾店铺,关门歇业,妇孺全部回家,青壮年全部登上城楼,每人发上长枪,木棍,等简易的武器,一派同仇敌忾之景。

许攸办事老到,昨夜一宿未眠,便是以防万一;秦军诡异,行踪不定,徐州城正当空虚之时,万一为贼兵所袭,城破之后后果不堪设想,城中百姓八万,这要是被屠戮殆尽,大晋大伤元气不说,简直是奇耻之辱;所以他加倍小心。

许攸站在城墙上,看着密密麻麻的的黑衣黑甲的秦兵大部队,战马嘶鸣震耳发聩,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心中隐隐的有些担忧;这可是精锐秦兵近万人之数,稍有不慎被攻进城来,局势将糜烂不堪。

身边李常雄特意留守的校尉孙飞虎上前道:“大人,敌军攻城在即,请大人授予方略。”

许攸皱眉道:“军事我是外行,孙校尉可与我巡检校尉,及衙役领班共同决之,报于我知道即可。”

巡检校尉陈凯、府衙总领班郑栋国和孙飞虎三人面面相觑,这样的大战他们也从未经历过,但此时亦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之了。

见三人的表情,许攸便知道他们心中没底,为激励三人的斗志,许攸道:“此次是个大机会,你们三人若是保住我徐州不失,必是大功一件,我当向大司马为尔等请功,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我已派快马前去追回李常雄将军挥师来援,只需坚持一日,大军便可到达,到时候这帮秦贼就是瓮中之鳖,尔等三人一场大富贵也就到手了。”

三人心潮起伏,诚如许攸所言,要想升官进爵,这时正是最好的契机,但凡无战乱发生,想青云直上那是难于上青天,但打仗便不同了,一场战斗下来,功劳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一目了然,自然是立马就有升迁的机会;正所谓“文官喜和平,武官爱战乱”便是这个道理。

第二九五章 全民皆兵

(唔大家好,最近有些闷,大家还好吗?)

三人合计一番,由于都没什么经验,也商量不出什么好办法,最后陈凯冒了句:“管他娘的,他们往城上爬,咱们就用弓箭把他们射下去,他们要是爬上城墙,我们便是用棍棒砸,用牙咬,也要把他们弄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孙飞虎和郑栋国想想只得如此,于是三人分工,正规军两千和两千杂牌衙役巡检军交与有点战斗经验和带兵经验的孙飞虎指挥,而陈凯和郑栋国则各自组织一千青壮百姓拿着简易的武器在旁协助,其余的百姓便委托许攸掌管,负责运送箭支,石块,檑木等其他物资。

城下,慕容垂有点犯愁,徐州城反应这么迅速,城门紧闭,城头上满满当当站满了人,看看那高达两丈七八的高大城墙,吊桥拉起之后宽达三丈的不知道多深的护城河,这仗还怎么打?难道强行攻城?

慕容垂将众将召集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军事会议,征求大家的意见。

拓跋诸第一个发话道:“想那么多干啥?搭上云梯往上爬就是,没见城头上都是穿着布衣的老百姓么?保管我们一冲,那些土包子吓得一哄而散,看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全是木棒石块,咱们滕盾一举,那些玩意能伤人?简直笑死人了。”

几名校尉跟着附和道:“拓拔将军说的有理,城里肯定是没兵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百姓在守城。”

慕容垂沉吟不语,拓跋诸说的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现在他要的是伤亡更少,更见成效的办法。

小野望凑上前道:“将军,我有一计。”

慕容垂忙道:“说说看。”

“我们有九千兵,这徐州城里最多不过两三千正军,若是我们集中在一面攻击我们阵型施展不开不说,正好让他们集中防守,岂不是以短博长?莫若我们分兵三路,围三阙一,一来有生路可逃,瓦解徐州百姓死战的斗志,二来也可展开阵型,分散对方的守城兵力;敌军主帅在外,剩下的都是些小喽啰,真正懂打仗的不过一两人,教他分身乏术,必可突破一面。”

慕容垂眼睛一亮,小野望这一办法确实够阴,理由也很实在;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此计不失为一条妙计。

“步兵赶上来了么?云梯我们有多少?”慕容垂沉声问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步兵半个时辰即可到达,云梯二百三十八架全部由步兵携带在后,只是我们撞车一台也没有,城门无法破开。”一名后勤校尉回答道。

“还有半个时辰,拓拔将军带人去左近砍伐树木,赶制冲车,车轮什么的就不用做了,找些粗麻绳,到时候士兵背在肩上悬空而撞击便可,小野将军速速命士兵去附近村落将所有的门板,木料,长梁全部拆了运来,再造两百架云梯,简易的即可。”慕容垂沉声下令。

拓跋诸,小野望各带五百人领命而去;其余士兵一面严阵以待,一面抓紧时间进食,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午时过半,秦兵全部赶到,慕容垂高声下令命小野望,拓跋诸两位将军各率两千精兵分攻南北二门,其余四千士兵猛攻西门,剩下七百由一名校尉带领负责在开始的佯攻掩护下用木板长梁搭建浮桥。

号角连声起,徐州城下万人呐喊,声震云霄,西城门处先进行一轮佯攻,秦兵两千骑纵马冲到护城河边,人手一只弓箭,朝城头抛射,箭矢化成弧线如一群蝗虫嗡嗡叫着落入两边城墙的人群中,徐州军民大多第一次上战场,士兵们还知道躲在城墙垛子后面,躲避箭支,协助守城的老百姓只懂得胡乱奔走,箭雨过后,数十人命丧箭下,这还是抛射没有准头的缘故,更多的箭支都是越过城墙射到了城里。

孙飞虎急的直跺脚,连声喊道:“躲在城墙后面,弓箭手准备压制,奶奶的,都给我听号令,别乱跑啦。”

城下秦兵又一轮箭雨射来,这一次箭支角度做了校正,百姓死伤更多。

慕容垂远远看着城上一片慌乱,惨叫连连,俊脸上升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孙飞虎双眼冒火大喝道:“乱跑的军法从事。”说罢挥起一剑将身边一个慌慌张张乱窜的后生砍成两截,身边的士兵也跟着大喊:“听孙校尉号令,乱跑的杀无赦。”

人群这才停止了无头苍蝇一般的乱跑,随着孙飞虎的大喊躲在城垛背后的死角,第三轮箭雨过来,伤亡几乎没有了。

城门楼瞭望孔处的晋兵连声喊道:“将军,他们在架浮桥。”

孙飞虎探头一看,果见几百人正将一张张门板用绳索捆扎起来,折叠在一起,像折扇一般一个个的打开,浮在水面上,只一会时间,三四座浮桥已经搭起来了。

“奶奶的,居然跑到我们城墙下搭浮桥,欺人太甚。弓箭手准备,给我瞄着那帮狗贼,狠狠的射。”孙飞虎大喝道。

城中仅有的五百善射之兵,齐刷刷从城垛后面冒出头来,弯弓搭箭对着城下的秦军一顿乱射,虽然秦兵的弓手更多,但毕竟是仰面抛射,晋兵居高临下,虽五百弓箭手,但是箭支下来都带着摄人的尖啸声,立时便将秦军气焰给打压了下去;秦兵散兵阵型站立,中箭的倒是不多,但是只要中箭,基本上都是透甲而过,非死即丧失战斗力。

秦兵死撑了一会,搭建浮桥的士兵也已经搭好了十七八座简易的门板桥,慕容垂这才下令弓箭手回撤到射程之外,第一回合双方死伤相差无几,秦兵晋兵各自死伤两百多人,战力高下立判。

秦兵不但将浮桥搭好,而且还用抛射这种羞辱人的方式射杀城上两百晋兵和百姓,可谓是气焰嚣张之极;一般在攻城战中,很少有人敢进入城头弓箭手射程之内,更何况是在离城墙四十步的护城河边的死亡区域,明显秦兵是吃定了城中守军寥寥。

北城门和南城门处情况更是不堪,那边的全部是百姓临时组成的守城队伍,虽然也发了弓箭,但是没经过训练的百姓连箭都搭不上弦,更别论阻止秦人搭建浮桥了,陈凯和郑栋国只能猫着腰躲避着秦人的箭雨,眼睁睁的看着秦军在城下搭起了十多座浮桥,再下来秦兵就要大举进攻了,形势顿时紧急万分。

许攸在城中阻止着运送滚木礌石箭支等后勤事宜,待他上了城楼,孙飞虎赶紧将情况禀报与他,许攸焦急的问:“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孙飞虎无奈道:“只能靠人海战术了,城中轻装近两万,虽都是老百姓,但只能用命博了,稍后秦兵大举进攻,须得有赴死之心才成,似现在这一盘散沙,城破是必然的。”

许攸道:“需要本官如何去做?”

孙飞虎道:“大人需激励民心,以死相博方可。”

许攸点点头,转身来到城门楼上,对着城内正在忙碌搬运的百姓挥手高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停下手中的活,我是许攸,本城同知,我有几句话要跟大家说。”

闹哄哄的人群静了下来,远处秦兵的马嘶声和喧闹声随风飘了过来,恍如便在身边。

“诸位父老,听到没有?城外就是一帮虎狼强盗,他们从遥远的北方跑到我们大晋来了,他们要干什么?他们翻越险山恶水来到我们的家乡位的是什么?”许攸苍凉的声音在城头回荡。

“他们不是来做客,他们是来抢劫,是来奸.淫我们的妻女,抢劫我们的财物,杀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来了;就在昨日,宁远城被他们突袭,三万父老全部被杀,上至耄耋老人,下到腹中胎儿,他们一个都没放过,这是一帮真正的魔鬼,你们说我们能让他们进城吗?”

“不能!坚决不能!”人群怒吼着。

“我知道不能,可是我们的大军在外,原本以为他们往北方而去,李将军带了一万三千大军前去歼灭他们,但是这帮狡诈的恶魔钻了个空子,乘本城空虚之际杀了个回马枪,城中现在连衙役带巡检以及李将军留下的士兵仅四千人不到,这四千人如何抵挡这群虎狼?你们说怎么办?”

“还有我们,我们跟他们拼了。”一名瘦弱的汉子大声喊道,许攸认出来了,这人正是昨夜从宁远逃出来的一员,家中十余口尽数被屠,他原本是个买卖兴隆的生意人,如今落得一无所有。

“对!还有我们,我们也能杀敌,跟他们拼了!”

“头掉了碗大个疤,决不能让他们进城祸害我们的妻儿父母和姐妹,绝对不能。”

“……”

人群怒吼着,个个脸涨得通红。

“好样的,不亏是我们徐州府的百姓,个顶个的是条汉子,也算老朽一个,今日就是用手抠,用牙咬,用头撞,我们也要将他们赶出徐州城。”许攸说罢,呼啦将身上的官服扒掉,一把抄起身边一根木棍,高高举起道:“去告诉你们的亲人呢,除了妇孺,走不动的老人,全部上城守卫,徐州城今天要全民皆兵,教这帮狼崽子们尝尝咱们徐州人的烧火棍。”

许攸挥起木棍重重砸在城墙上,土石烟尘蹦起老高。

人群炸了锅似地纷纷抄起家伙往三面城墙上增援,城头上不一会便站满了百姓,站不下的便在城墙楼梯处等候,一旦空缺,立刻便会补上。

许攸屹立城头,昂首看着远方正在整队的秦兵,眼中充满摄人的光芒,孙飞虎等人看着他苍劲的身躯,均露出崇拜之色,此人平日温文尔雅,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众人心中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军民们个个紧握手中武器,静静矗立等待秦兵的到来。

第二九六章 徐州保卫战(上)

城内的山呼海啸声让城外正积极准备攻城的秦军诸将愣了愣神;慕容垂皱眉问道:“里边在干什么?”

一名将领甩了甩锃亮的大脑壳道:“怕是吓的内讧了吧,将军您没见刚才城上晋人抱头乱窜的样子么?恐是吓破胆子了。www.65txt.com

慕容垂喃喃道:“但愿如此……”

两名秦军士兵纵马从北南两门飞驰而至,到了慕容垂面前抱拳大声问道:“将军,小野将军问您何时攻城。”

“拓拔将军问何时攻城。”

慕容垂凝视徐州城巍峨的城墙,沉声道:“去告诉小野、拓跋、两位将军,听我号角之令,三面同时进攻。”

那两名士兵大声应诺,策马回头各奔南北城门。

悠长雄浑的号角在徐州城上空响起,北西南三面城外秦兵齐声呐喊,在滕盾的掩护下,秦兵抬着数百架云梯呐喊着冲向徐州城,后面跟着弓箭手和步兵,另有六队百余人用粗绳套住巨大的木料,挂在脖颈上,单手举着滕盾遮在头上,向城门处奔去。

徐州城上,许攸大喝一声:“擂鼓!”

“咚咚咚咚”战鼓声响彻城头,鼓点缓慢而低沉,仿佛敲在所有人的心里,激励的所有的人热血沸腾。

秦兵很快便冲到护城河边,浮桥数量有限,所以疾奔的秦兵速度稍缓,在护城河边形成了小小的堵塞;孙飞虎怎肯放过这个机会,大喝一声:“放箭!”

城头数百弓箭手闻声弯弓搭箭,箭雨铺天而下,带着尖利的啸叫声浇向秦兵;城头上的老百姓们也探身居高临下将巴掌大的石块朝秦兵队伍里乱砸,鲜卑士兵高举滕盾遮挡住大半身躯,滕盾乃韧藤所制,颇有韧劲,箭支无法穿透,钉在滕盾盾面上,只一小会秦兵受箭雨重点照顾的区域,士兵们手上的滕盾都成了一只只巨大的刺猬。

秦兵的滕盾虽面积巨大,但毕竟遮盖不住全身,箭支和石块的密集袭击之下,亦有大批士兵受伤倒地,场面有些混乱。

慕容垂喝道:“弓箭手放箭压制,哪里敌军弓箭手多,就往哪里抛射;其余人等快速过护城河。”

传令兵迅速将命令高声传达下来。秦兵弓箭手开始了反击。

秦人弓箭手数量众多,号令之下箭出如幕,箭支纷纷朝城头射来,但是和佯攻时的情形截然不同的是,晋兵军民无一退缩,不管不顾的站立在城头上和秦人对射,百姓们也大声咒骂着将一块又一块大石头砸向秦军人群中,双方死伤人数急剧上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孙飞虎咬牙拉着一把强弓一箭又一箭的专门朝敌军的弓箭手射去,秦兵弓箭手由于双手执弓,身前并无滕盾遮挡,完全成了活靶子。

“七、八、九”身边的士兵数着数,兴奋的道:“校尉射杀十个贼兵啦。”周围军民欢声雷动,浑然不顾身边咻咻而过的箭雨和不断倒下的人群。

孙飞虎面容严肃,又搭上一只箭,朝城下瞄准,一只长箭带着啸声直朝他的面门射来,孙飞虎混然不觉,只顾拉满强弓瞄准一名指手画脚指挥的弓箭手小队长,一松手箭如流星一般电射而去。

肩膀处一股大力传来,孙飞虎毫无防备之下,一个趔趄仆倒在城垛后面,那只毒蛇一般射来的箭支擦着头顶飞向高空,孙飞虎这才明白是有人救了自己,转头看时,一个憨厚的后生正攥着一大块石头龇着白牙朝他憨憨的笑。

孙飞虎刚想夸奖他一番,忽然见那后生面孔一痛,只见一只箭支透过他宽厚的胸膛露出滴血的箭尖;后生仰天倒下,大睁着双眼,瞪视着蓝天白云,就此死去。

孙飞虎心中大痛,上前轻抚他的双眼,将之合上;忽然大声虎吼,虎目闪着泪花,爬起来抓起弓箭,搭上箭支,再次将仇恨之箭射向秦人的胸膛。

秦兵越过护城河的人数越来越多,数百架云梯搭上城墙,鲜卑人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顶着盾牌朝城头爬来;守城的军民不待下令,便抱起城墙上堆积的巨大檑木和大石块朝下砸,秦兵像下饺子一般纷纷被砸下云梯,摔在城下,断腿断骨的秦兵又被后面蜂拥而至的自家士兵践踏致死。

但慕容垂号角连声,毫不停息,催促着士兵悍不畏死的朝上攻来,爬到一半的秦兵纷纷从腰间掏出带着抓勾的绳索,朝上抛洒,抓勾勾住探身往下砸东西的守城军民便用力一拉,那人便被拉的一个跟头翻下城来,摔死在城下。

只一小会,便有百余名守城士兵和百姓被抓勾抓下城去。

孙飞虎大吼道:“先别砸,用热油浇下去,在点火丢火把,烧死这帮狗狼样的。”

众人合力将收集来熬得沸腾冒着青烟的食油沿着云梯浇下,顿时青烟阵阵,酸臭之气冲天而起,数十锅沸油浇下,下面数百秦兵被烫的皮焦肉烂,满地打滚;有的秦兵不堪疼痛直接便一头扎进护城河里,身上是舒服了,但是早春的河水很快又把他们冻得面色青紫,溺毙在河中。

百姓们又将火把纷纷丢下,城下数十处火苗腾腾而起,占了满身热油的秦军士兵有成了火人,到处乱扑腾,数十架云梯也被焚毁。

城头上的军民士气大振,只是短时间内收集的油料太少,实在应付不了这么多秦兵,许攸灵机一动大喊道:“继续烧,没油就用开水,烧滚了,烫死这帮恶狼。”

城下的百姓们纷纷在城内架起大锅烧起沸水来,烧滚了便用木桶灌满,吊上城去往正往上爬的秦兵头上兜头浇下;一时间箭矢与礌石齐飞,沸水共青烟一色,城下秦兵一片哗然,先是烫的乱叫,稍后又冻得发抖,一冷一热间,恰似冰火两重天。

慕容垂面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顽强的抵抗,明摆着徐州城里正规士兵不多,这些该死的老百姓,怎么忽然全部跟打了鸡血一般,不要命的在城头上往下砸东西,就算被飞爪和箭矢射杀了上千,还是那么多,仿佛杀不完一般;慕容垂感到一丝无力感。

“北门和南门如何?小野将军和拓跋将军进展怎样?”慕容垂问身边一名负责来回传递消息的骑兵。

“小野将军那里没有进展,被压在城下,死伤了有三百多人;拓拔将军一度攻上城墙,但是晋国百姓实在是太过凶悍,上去的百余名弟兄被他们抱着一起跳下城墙,摔死了。”

慕容垂倒吸一口凉气,看来此事棘手了,眼看这都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午时开始现在已经是未时一刻了,在这样下去,时间拖不起,万一李常雄的军队回援,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传令,暂停攻城,撤回待命,命小野将军和拓拔将军等一干人,来我这会商。”慕容垂下令。

急促的号角连响四声,秦兵如潮水一般,先是涨潮这会是退潮了。秦兵和城墙之间的空地上到处是箭支尸体,兵器,盾牌;还有呻吟惨叫的伤兵,蠕动着往回爬的士兵们,哀号遍野,惨不忍睹。

小野望和拓跋诸满脸灰黑从两边策马赶到,脸色懊恼之极。

“诸位将军,战事不太顺利,我们看来要重新想办法了,时不我待,晋军大部队即将得到消息回援,今日初更之前我们要是不能攻入城内,便走不了了,你们说是继续攻还是断然撤离?”慕容垂阴沉着脸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问道。

拓跋诸伸手抓过一只水囊,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把嘴巴一抹,骂道:“他奶奶的,这帮该死的晋猪中了邪了,怎么个个都不怕死,我那边都上了城墙,硬生生的抱着同归于尽,真他妈窝囊。”

小野望也道:“我那面也是,个个跟神鬼附体一般,箭插在肚子上还抱着石头往下砸,勾爪抓他们下来之时,半空中还伸手挠住我们的兄弟一起落下,确实邪门。”

慕容垂沉默半晌,问身边的人道:“伤亡统计出来没有?”

“我们一共阵亡一千四百兄弟,伤一千七百人,重伤的三百名兄弟已经按照规矩帮了他们一把,这一千七百人均可以再战。”那人答道。

慕容垂心中大痛,带出来的一万三千人经过鸡冠山奇袭战只剩八千七百人,今日又折损一千四百,仅剩七千三百弟兄了,算上寿春城下肯定已经覆灭的七千,带出来的两万本钱仅剩三成多,这样的打击简直令他抓狂。

“晋人的伤亡保守估计在四千……”那名统计的副将还待汇报,慕容垂举手制止住他,淡淡道:“他们死多少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关心的是,如何破城。”

那副将噤若寒蝉赶忙闭嘴退下;小野望沉吟额一会上前道:“将军,现今这不进不退之局须得当机立断;敌大军回援在即,再不决断恐要将剩下七千兄弟断送在这里了。”

慕容垂听出他话中的含义,偏着头凝视他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趁早退兵?”

小野望为他目光所摄,嗫嚅不敢接话;慕容垂忽然暴怒,白皙的脸上青筋泛起道:“我被这帮平民杀了一千多弟兄,你却叫我退兵?这是何等耻辱之事,我鲜卑族士兵何曾有过这样的屈辱时刻?”

小野望心道:“燕国灭亡,委身秦贼这还不算最大的屈辱么?现在到来说这些话。”但是这样的话自然不敢开口说出,他是聪明人,说这样的话等于是把脖子往慕容垂的剑锋上凑了。

“末将的意思不是撤退,而是拼死一搏,兵力再分开攻城的话已是不智之举,晋人百姓众多,并不单靠那三两千正规军队守城,还不如全力攻其一面,一举而破之。”小野望话锋一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对!殊死一搏,初更前攻不下我们便迅速撤离,初更前要是攻了下来,这城中百姓我将一个个的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拓跋诸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咬牙道。

慕容垂实在没有别的好办法,这口气要出,只能硬着头皮上;当下大声下令:“吹号!整队,全军押上,丢了那些劳什子的盾牌,六台冲车全力撞开城门,其余兄弟给我玩命的往城上冲,第一个踏上城头的授副将职,赏良田五十亩,钱十万。”

众将轰然应诺,踏出帐外;号角声声再次吹起,城上城下刚刚放松了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双方都知道,这一次将是殊死一搏,胜败便在此一举。

第二九七章 徐州保卫战(下)

徐州城头,死伤者无数,人们默默地将战死之人的尸体抬下城墙,摆放在西门不远处的校场上;妇女老人含着眼泪以湿巾擦拭血污后,用黑布覆盖躯体;两千七百多具尸体,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大半个校场,教人触目惊心。www.65txt.com

还有的尸体落入城下,早已被火烧,人踏变的面目全非,此时也无法收敛,只得待战后,若能得保徐州安宁,还可辨认收敛,若徐州城破,只能任日晒雨打,鸟兽啄食了。

许攸脸上满是泥水和血迹,花白的头发随风飞舞,手中紧握木棍,眼神坚定;南北两门的秦军全部聚拢到西门处,随着号角的吹响,蜂拥朝西门再次攻来;许攸大声喝道:“伤者下城,替换的迅速上城墙,这可能是秦军最后一搏,打赢了我们就胜了。”

军民精神大振,严阵以待;这一次慕容垂下了狠心了,所有的人连盾牌都不顶,呐喊着冲向城池,同时聚集了将近三千五百名弓箭手隔着护城河不断的将箭支射往城头守军,同时百余人抬着六条粗大的圆木奔到城下,开始撞击城门,另外四千士兵沿着剩下两百多架云梯往上爬去。

密集的箭雨带来大量的杀伤,城头上百姓一片一片的倒下,秦人在箭头上燃起火油,射到身上便燃起大火,射到木料,房舍上便是火光一片;一时间城上城下成了一片修罗场。

孙飞虎大声命令城下百姓扑灭燃起的大火,又冒着箭雨命众人将成堆着火的檑木丢下城去,运上来准备烧开往下浇的冷水,也成了救火之水,城头上哀号遍地,污水横流。

攀爬的秦兵的飞爪便如夺命鬼一般,不时的将城头上的人抓住扯下高墙,摔成肉饼;只是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在猛攻之下徐州军民死伤已经上千。

稍微令人安心的是,城门处的抬着六只冲车冲击大门的百余秦兵,已经被城楼上的晋兵射杀殆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城门虽有小伤,但一时还无虞。35zww.com

连番的施射,秦人的箭支终于耗尽,但是与此同时,城墙告急,数十名秦兵已经攻上城头,三千五百弓箭兵丢下弓箭加入攀爬攻城的一员,在大规模的压制之下,城头上的军民自救不暇,让秦兵钻了空子。

城头上顿时陷入一片苦战之中,秦兵全副武装,黑盔黑甲,百姓们手头仅有木棍,石块,铁尺,小锤之类的武器,和雪亮的弯刀比起来简直像是玩具一般,弯刀闪着寒光带起一蓬蓬的血雨,顷刻间数十人尸横城墙之上。

孙飞虎怒吼一声叫道:“正军随我迎敌,百姓们继续往下砸,不能让更多的人上来,今日誓与徐州共存亡。”

数百名士兵跟着孙飞虎冲了出去,和几十名攀上城头的秦兵撞到一起,双方呼喝砍杀在付出十几条性命的代价后,终于将这股秦兵斩杀;但是与此同时,城头各处冒上来更多的秦兵,百姓们无法阻当凶悍的秦兵的砍杀,城头上顿时成了一片血海,孙飞虎带着剩余的几百士兵来回冲杀,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眼见身边的士兵只剩百余人,不由的仰天长叹。

徐州城,难道今日你便难逃此劫了么?

许攸挥起大棍砸在一名秦兵的脑袋上,将他砸晕后飞脚踹下城去,抬眼看到的是一片哀号和一边倒的屠杀,老同知心情复杂,平民想阻挡精锐的士兵确实是个笑谈,今日徐州城恐难逃此劫,自己身为徐州同知,受大司马委托统领全州政事,在自己手中将徐州丢了,难辞其咎啊。

获罪免职之类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城中数万百姓要罹遭大难了,徐州城也会像宁远一样化为废墟,不能如此,绝对不行;许攸一身冷汗,眼前恍恍惚惚的人群和嘈杂不清的人声也渐渐清晰起来,一个信念在脑中逐渐清晰。

许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阔步走出城楼,来到城墙上,身后十余名亲卫大叫道:“大人回来,那里危险。”

许攸昂然不答,迎着一名正从一名百姓肚子里抽出弯刀的秦兵便冲了过去,手中大木棍兜头盖脑的砸上去,那秦兵乍看道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朝自己凶巴巴的冲来,手里的木棍带着风声扫来,吓了一跳。

这老家伙莫不是杀了么,鸡蛋碰石头?秦兵敏捷的一闪便躲开来,手中弯刀向前一递,没入许攸腹中;周围徐州的军民同声惊呼,但见许攸脸上带着微笑,用尽力气呼道:“诸位,今日看老夫如何杀敌,汝等当效仿之。”

说罢身子奋起余力往前一冲,那弯刀带着汩汩的血浆透体而出,许攸苍鹰一般的双手如爪,扣住那名秦兵的脖颈,身子死命往城墙外一翻,顿时将那名秦兵带着一起落下高高的城墙,两人同时毙命。

徐州军民同声悲呼,心中升起无穷无尽的怒火和勇气,老同知用生命教会了他们如何杀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百姓们蜂拥而上,一个个迎着弯刀长剑,任凭他们砍入胸腹和骨头,只是圆睁双眼,揪住秦兵不放,死命的拖着他们往城下跳,一时间城头上一双一双紧紧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像落石一般往城下掉,城下一小会就堆积了数尺高的尸体,攻上城头的千余名秦兵顷刻间便被这种搏命的自杀方式杀的只剩四百名,到最后城头上出现怪现象,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追逐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秦兵在城墙上狂奔,在弓箭手的协助下,这些奔逃的秦兵一个个的被歼灭;至此城头上再无一名秦兵。

慕容垂远远看到城墙上下雨般的往下落人,诧异的张大嘴巴,忙换来亲兵前去了解情况,那亲兵不一刻便脸色煞白的连滚带爬的回来了,连说话也结结巴巴。

“慌什么!快说。”慕容垂斥道。

“将将……将军,晋人疯了,他们疯了。”那亲兵仍处于惊慌之中;废了老大的功夫才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慕容垂。

慕容垂倒吸一口冷气,真的疯了,这些晋人简直拿命不当命了,如此自杀式的赴死之行,恰好击中了慕容垂的软肋,他怎肯用宝贵的士兵的性命和贱如猪狗的百姓之命来交换,今日徐州一战,看来是败了。

慕容垂长叹一声,大声下令:“停止攻城,全军撤离徐州。”

其实不待他下令,秦兵再无一人敢于攀爬上城,他们早已经撤回百步,躲在箭矢不及的范围外发呆了;闻令之后他们转过屁股便逃离了这片令他们胆寒的地域,他们再也不愿回头看上一眼。

慕容垂匆忙率军撤退,天色渐黑,这一番攻城耗费时间不短,他已经没有时间在耽搁,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北上,绕道避过回援的李常雄大军,也不能惊扰沿途的县城了,现在就算是几千县城守军,他们也绝对不是对手。

慌乱中,慕容垂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的哼哈二将少了一位,只有小野望散着头发策马跟在他身旁狂奔,而勇猛的拓跋诸将军不见了。

徐州城下,护城河边,满脸血污,身体保持着扭曲挣扎的姿势的拓跋诸大睁着双眼,带着惊骇的表情躺在地上,他的左边是一名少年,那少年双手扣进拓跋诸的脖子里,嘴巴咬着拓跋诸的半只黑乎乎的耳朵;右边是一名四十多岁的壮汉,那壮汉紧紧的抱着拓跋诸的腰身,拓跋诸的弯刀还捅在这名壮汉的肚子里。

大晋咸安二年正月二十四日,秦将慕容垂率九千鲜卑精锐突袭徐州城,时徐州空虚,仅余两千守军,近万百姓参与扼守,历时两个半时辰,鲜卑军死伤逾五千,遂败退遁走;徐州军民死伤八千四百余人,同知许攸与城共殉。

第二九八章 史上最牛叉的守株待兔

渝水河西渡口,彭城守将兼县令邹金海率领樊熊等四名校尉正埋伏在渝水北岸的树林里,四千人清早出发,疾行至河口处恰如事前所料,巳时已末。35zww.com

这里位于咲山以南三十里,离彭城有九十多里,两个时辰的紧赶慢赶,九十里地的距离还是让这些久未经过战阵的士兵累的直喘粗气;到了渝水之后士兵们都坐在地上翻白眼,气的邹金海直骂娘。

还别说,樊熊所率的八百士兵倒是一个个生龙活虎,没事人一般,难怪这家伙说嘴,在训练士兵这件事上,这个看似莽撞的家伙确实有一手;邹金海暗下决心,此战结束之后要狠狠的抓训练,请樊熊当教习,把这些脸色发白,两条腿发抖的士兵们好好整顿整顿。

北岸树林有好几处,邹金海慎重考虑,计算距离之后,将队伍分成三队,呈品字形散在三处树林中埋伏起来;由于不知道秦人什么时候到来,邹金海下令全部噤声,给马儿套上笼头,士兵们也禁止交谈;为了不打草惊蛇,连斥候也不敢派出,全部眼巴巴的看着渡口的木桥。

时间缓慢难熬,这一等便是从巳时到午时,从午时到未时,又从未时等到申时,一直到夜幕苍茫,也没半个人影。

士兵们窝在树林里脖子都酸了,林间寒风飕飕直望脖子里灌,冻得大家浑身发抖,又不能生篝火取暖,苦不堪言。

樊熊都从右侧的小树林里跑来邹金海所在的树林多次,不断的询问秦兵何时会来,邹金海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樊熊每次来都被他骂的狗血喷头回去,但是不到半个时辰,这家伙准时再次来到,烦不胜烦。

邹金海原本对自己这个计划很有信心,这么长时间,敌军未至,甚至连李常雄的大军也没到来,这不得不让他感到一丝不安;已经派出去数十名斥候前往东渡口和彭城左近刺探,他怕敌军狡诈忽然从东渡口过河,绕路袭击彭城,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回来的斥候带来了让他宽心的消息,秦军并未过河,快马斥候们几个时辰内几乎将彭城周围百里搜了个遍,也没见到一个秦兵的身影,吕县方向也并无动静,种种迹象表明,秦军还在渝水以南的某个地方,甚至有可能被李常雄追上,双方已经交战了也说不定。

邹金海没有其他办法,他只能死等,前进是不可能的,万一正面遭遇,自己这四千人就交代了,后退也是不行的,自己的判断应该没有问题,烽火传递过来的消息据对不会有误,谁也不敢在这件事上走前朝周幽王的老路。

夜晚也确实冷了些,看着士兵们瑟瑟发抖的摸样,邹金海后悔自己为了赶时间,甚至连扎营的帐篷都没带,为了解决寒冷的问题,邹金海忽然灵机一动命人将四大校尉都叫了过来;四人要以为他要下达撤军命令,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谁知邹将军嘴里冒出来的是:“全体出动,为防敌军渡河后四散逃逸,在沿河两岸的平地上开挖陷阱,没队五十个,要长宽深各十步,先挖好的有赏。三五中文网”

四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将军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肚里埋怨着回去,带着同样郁闷不已的士兵开始在东西两侧的河岸上挖开了,还别说,这一招就是管用,士兵们被寒风灌得僵硬的身体热乎起来,虽然不能笑语欢歌,但是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身手也矫健起来。

二更时分陷阱挖好,邹金海又命砍伐树枝覆盖其上,覆之以泥土,细细的残月照耀之下,几乎看不出陷阱的存在,几下一折腾,三更都过了;折腾了半天,士兵们也都累了,困倦是邹金海无法解决的,于是他只好命令轮流睡觉,士兵们砍伐树枝搭起挡风的屏障,铺上厚厚的干草,一个个蜷缩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邹金海毫无睡意,他想,无论如何坚持到明天天亮,若秦军不至果断退守彭城,这里再呆下去,恐怕士兵们都要生病了,再说干粮带的也不多,只带了一天的伙食,难不成空着肚子在这里等着虚无缥缈的秦兵?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东方天际渐渐发白,渐渐的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露出来,邹金海瞄了瞄对岸空旷的原野,彻底死了心,他起身活动活动身体,牵着马儿来到渝水河边饮水,蹲下身子就着清冷的河水洗了洗倦怠的面容,正要对身边的亲兵下令撤回彭城。

忽然间,他感觉脚下的大地在抖动,这轻微的阵阵震动对他来说最熟悉不过了,这是马蹄他在地上的震动;他紧张的直起身,伸手示意身边的两名亲卫噤声,侧耳倾听。

隆隆的轰鸣声如闷雷滚过大地,远方的地平线上一大排黑色的小点正朝这边奔来;邹金海心跳加速,迅速带着亲卫匿入树林中,同时命亲卫将两边树林里熟睡的士兵全部叫醒。

众士兵茫然四顾,那滚滚而来的隆隆声让他们马上紧张起来,“来了!真的来了。”

没错!奔来的正是黑衣黑甲的慕容垂和剩下的四千多名士兵,折损了四千多人的这支队伍倒是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战马够用了;重伤的八百人被舍弃在徐州城外,剩下的战马刚好够这些残兵败将人均一骑,正因如此,也增加了他们活命的希望,让他们得以绕道往东狂奔数十里,再折而往北逃窜,恰好避过和李常雄大军碰头的机会。

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狂奔逃命,他们已经逃离了徐州城七百多里,离那个人间地狱越远,他们的心里便越踏实,慕容垂暗自庆幸,总算老天还算开眼,让自己得以保存这四千兵马,这些都是自己的资本,有了这些资本,未尝不是东山再起的机会。

连番的狂奔,人勉强受得住,但是马儿吃不消了,矗立渝水南岸,看着河水湍湍流过,慕容垂下令下马歇息,让马儿喝水,啃点黄草;过了渝水之后往北五十里在绕道咲山东侧,避过彭城县境,渡过淮水末支,便可回归大秦国境了,到那时才算是正式安全。

斥候四散境界,四千人按照顺序饮马吃干粮,大部分鲜卑士兵瘫倒在河岸边喘息,慕容垂见此情形,知道大家的体力都已透支的厉害,也不加申斥;他独自来到岸边往北望去: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东一搓西一撮的树林点缀其间,朝阳照耀下,树林隐隐透出一丝嫩黄色,这是春之将至,树正在抽出的嫩芽儿;对岸的河堤上似有人迹,但是慕容垂疲倦的大脑早已不会去想这是昨夜晋兵挖陷阱所留下的嘈杂脚印,他只是简单的把这些认为是鸟踪兽迹,抑或是左近人家放羊牧牛的痕迹,早春的草芽儿是家畜鸟兽们最爱的食物。

树林里四千士兵大气都不敢出,几千双眼睛盯着对岸那些衣履歪斜,散漫疲惫的秦兵,邹金海心里纳闷,怎么看也没有九千人马,看上去也就是个四五千的样子,而且好像全部经历过一场恶战,疲惫不堪,个个无精打采;看来这下自己捡了个金元宝了。

三声清脆鸟鸣声啾啾响过,前边不远的的树林里亦传来同样的鸟叫声,这是邹金海想出来的联系方法,三长声则表示等敌军全部过河再攻击,两长一短则表示渡过大半再击之,凡此种种倒是蛮适合在这树林间通报消息,下达命令的。

秦兵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领头的一名高大的秦军将领高声说了句什么,瘫在地上的秦兵士卒们马上爬起身来,翻身上马,队伍有条不紊的沿着古旧的木桥依次过河,很快四千人便全部渡过渝水,乱糟糟的整队往北驰来。

“就是此时了。”邹金海一声断喝,率先冲出树林,他所率的八百亲卫军,全部随之冲出树林;紧接着呈品字形分布的树林里,晋兵蜂拥而出,千余秦军士兵恰好深陷品字形之中。

邹金海响彻四周的一声爆喝:“射!”

箭矢从四面八方浇了下来,甚至都不需瞄准,秦军的队形太过密集,随便闭着眼睛朝那个方向射一箭肯定能扎到秦兵的人或者马匹。

措手不及的那先头一千秦兵登时大乱,晕头转向之际只有队伍中间逃出两百人,掉头便往河岸方向逃出,慕容垂走在队伍后面,眼见前方出来密密麻麻的晋兵,大叫一声不好急促下令沿河疾走;他知道后退的命令不能下达,小木桥不堪拥挤,极有可能会被众多人马踏断,即便不断,也将有大部分人落入水中丧命;他也知道这时候想打是绝对不行的,士气低落之下和这些早有准备的晋兵开战无异于自取灭亡,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马匹之利逃出升天,这些晋兵都是步兵,无论如何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

三千多名秦兵沿着河岸朝东狂奔,然而,邹金海无心之举居然在此时发挥了最大作用,为抵御寒冷而挖的陷坑实属戏谑之作,但是长宽高均为十步的陷坑刚好可以陷下去两骑;烟尘阵阵,人嘶马叫声中,百余名秦兵跌落陷坑,摔得骨断筋折;这还不算,跟在后面狂奔的秦兵收不住马的前冲之势,顿时倒地翻滚,摔得哇哇乱叫。

众秦兵见势不妙,也算他们骑术精湛,硬生生拨转马头前队变后队转而向西逃窜,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又有数百人落马,滚倒在地上呻吟;慕容垂知道今天要扳命了,大喝一声道:“前方必无陷坑,全部往北冲,他们是步兵,追不上我们。”

士兵们无瑕思考其他,也不去想北方有敌人比陷阱更可怕的箭雨,只是主将下令便下意识的全部往北冲去,慕容垂和小野望等人在人群中低头弯着腰,一路往北冲去。

“放箭!”

“放!”

“放!”

“……”

慕容垂的耳边清晰的听到对方主将那令人烦闷的呼喝声,身边箭雨咻咻,忙乱中大腿一痛,他知道已经挂彩了,但是连低头去看一眼的时间也顾不上,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不断传来的整天的哀号和战马的嘶鸣声,渐渐的这些声音都已远去,他还是不敢回头,只是狂.抽马臀,发疯似得往北逃窜。

一直到钻进咲山巍峨的怀抱,慕容垂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时,身边尚有二十余骑跟随者他,腿上的剧痛传来,一直雕羽插在大腿上,血流如注;他咬牙拔掉箭支,覆上疗伤药,简单包扎一下,回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来时路,仰天大吼。

“我慕容垂在此立誓,昔日必率大军卷土重来,杀光你们这些晋猪。”言罢喉中一咸,一口鲜红的血吐出,二十几名秦兵忙劝慰慕容垂,慕容垂咬牙不语,马鞭一挥,一行人绝尘往东,绕山而去。

第二九九章 春夜

东线战事以慕容垂全军覆没而告终,两万精锐鲜卑军,仅余二十余骑跟随慕容垂狼狈逃回秦国,小野望、拓跋诸等八位将领全部阵亡。www.65txt.com

而晋军方面,王登部一万人仅余一千八百人逃散,王登自杀殉国;徐州府宁远县城北被屠三万百姓,宁远县城被焚毁殆尽;徐州之战,徐州军民.阵亡八千四百余人,伤者无数;徐州同知许攸战死;晋国军民总计阵亡四万六千六百人,财物损失数以亿计。

胜乎?败乎?谁人能给出答案。

若言寿春之城尚在大晋手中,晋国版图未损分毫,此为胜仗;但若言百姓所受苦难,慕容垂军所到之处造成的毁灭性的破坏而言,晋国简直是惨败,一只万余人的部队居然在大晋腹地纵横来去数日,造成巨大的破坏,不得不说桓温经营日久的大晋军事体系有着巨大的缺陷。

经济上的损失且不言,百姓心头的阴影何日才能挥去,此后数年徐州百姓谈秦色变,夜晚风吹草动声都被误以为是秦军突至,妇孺孩童,甚至壮年男子都安全感缺失,他们再不敢相信他们奉为神明的大司马能够保佑他们的安全。

围追堵截之下,若不是彭城守将邹金海误打误撞,几乎让慕容垂带着作恶多端的四千秦兵无恙而归,那将是奇耻大辱。

消息迅速传到正匆匆往徐州进军的桓温处,桓大司马再一次怒不可遏了;羞恼交加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在兵力大优的情况下居然出了这么个纰漏,一世声名毁于今朝;然而他担心的不是百姓的怨言,军事制度的弊端,他担心的是如此一来,朝中逆流在九锡之礼这件事上恐怕要大做文章了。

……

大晋咸安年正月二十五日晨,韩暮所率使节团正式辞别秦都长安,踏上回归之路;昨夜姜文再次设宴款待韩暮;这一次双方再无勾心斗角之事,连日来的朝夕相处,彼此间也有了丝丝的情谊。www.65txt.com

姜夫人再次上演贵妃醉酒,而这一次韩暮没有逼迫她,她只是因为高兴而已,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终于要走了,从此姜府中又要回复往日的宁静,此事可喜可贺。

若说姜夫人醉酒可谓常事,但是长安才女苏蕙也来了一出贵妃醉酒,就教人纳闷了,酒后艳若桃花的苏蕙亲自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交给韩暮,说这是一个谜语,长安城所有的文人才子都猜不透这个谜底,她想请韩暮试一试。

没有人知道苏蕙为什么这么做,知道的只有姜夫人;这是苏蕙呕心沥血之作,若是有人能看懂这些文字,她便委身下嫁;这是那日骊山老母殿中姜夫人亲耳听到苏蕙在骊山老母面前许下的誓言;她本来是当笑话听得,这样做有些儿戏了吧,虽说娘家姑父去世已久,但是这婚姻大事岂是一个谜语所能决定的,当时她也就当做一个笑话来听,却没想到在酒宴上苏蕙珍而重之的将此物交给韩暮,这让她实在不能理解。

这小子有什么好?姜夫人醉意朦胧的想着,终于她醉意上涌,再次被丫鬟架入内堂昏昏睡去;众女纷纷告辞之后,韩暮还被姜文拉着聊了许久,按照姜文的话来说,韩暮是他生平所见第一个令他心服口服之人,此去千里云烟,或许再不能相见,所以要拉着他多聊几句。

韩暮没想到这个外表粗豪之人亦有这般细腻的情感,心中很是有些感动,两人畅谈良久方各自散去,直到次日韩暮临行前,姜家众人还在呼呼大睡之中,韩暮倒也没有打扰,只留书告辞,便归心似箭的带领这五百人的使节团出城而去。

那一夜,长安皇宫内苻坚痛快淋漓的临幸了凤凰儿慕容冲和其姐清河公主,姐弟二人屈意承欢,却将心中的屈辱压抑至心底最深处。

事毕,苻坚和慕容冲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凤凰儿,你觉得朕为人如何?”苻坚一手抓着清河公主娇俏的淑乳揉捏,一手在慕容冲细腻的臀.肉上抚摸。

“皇上英明神武,一手奠定大秦天下,为人又仁爱慈善,绝不滥杀无辜,实乃自古以来第一贤皇。”慕容冲低垂着眼睑,避免看到自家姐姐全裸的身体,轻轻的道。

苻坚哈哈大笑道:“可是就是有人说我妇人之仁,放过了你们慕容氏诸位皇族,他们要朕杀了你们呢。”

“皇上自有主张,普天下百姓臣民的生死均操于陛下之手,陛下要杀谁,要留谁,岂是他们操心的。”慕容冲语调丝毫不起波澜。

“说的好,朕的江山朕做主,他们要杀你,我偏要留,不但不杀慕容氏,我还要封你们官,让你们为大秦出力,你们好好的干,堵住那些碎言碎语。”

“啊,皇上隆恩浩荡,凤凰儿惶恐之至,但是凤凰儿不想离开皇上,只想呆在皇上身边,皇上莫要赶我走啊。”慕容冲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神采。

“哈哈哈。”苻坚再次大笑,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朕就喜欢你这样有情有义之人,我朝想你这样的真不多,譬如苻睿,苻成,朕对他们多好,但是他们就是抱着死理不放,死心塌地的心中只有那暴君,无奈啊,只有送他们下去陪那暴君了;非我嗜杀,是他们逼我的。”

“是,陛下有难处,凤凰儿懂得。”

“令叔慕容垂做京兆尹他们也说话,朕让他带着自家的两万鲜卑兵他们也叨叨,期盼这次慕容垂能给朕带来惊喜啊。”

“一定会的,陛下,家叔也是识大体之人,不然也不会在燕国未被陛下征服之时便弃暗投明了,家叔忠心耿耿,绝对不会令陛下失望。”

“但愿如此,朕派你出去做平阳太守吧,你的才能不能埋没了;只是每隔三天你便要回京一趟,如何?”

“皇上说如何便如何,凤凰儿一切都听陛下的。”

“不错,真不错,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幸事除了大秦江山,便是得了你这个小凤凰儿,哈哈。”

“陛下……”

“那位晋国来的小使神态有几分像你,本来我不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但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听了王猛的话,留了他一条命。”

“陛下难道喜欢上了那个小使了么?”

“哈哈哈,凤凰儿吃醋了,来来来,春宵苦短,不可浪费;你摸摸,令姐都湿了呢,看来朕的手法还是不错的。”

“皇上英明神武,自然无事不精,唔……陛下轻点。”

帐内三人喘息连连,苻坚纵意欢笑,整个寝殿里弥漫着诱人而魅惑的喘息要呻吟声。

黑夜漫漫,万户无声,初春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春天的气息,春天就要来了。

##

纵横北国卷终,请看下卷:青云直上

PS:下月开始,我将进入癫狂状态,章节也将不控制字数,多写多更,期望本书在两个月之后完美收官,顺利开下本书。

感谢一直锲而不舍的追看这本书的朋友,没有你们的订阅,打赏和投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小弟学疏才浅,文字情节晦涩之处,还望包涵,会越来越好,我坚信。

第三百章 赠剑

韩暮一行快马加鞭,一路往南,出长安经洛州,奔南阳郡,为免节外生枝绕过汝南郡直奔大晋义阳郡,转而向东南,往淮南郡而来。35zww.com

虽然归心似箭,但大队人马行路岂能快速回归,在秦国境内韩暮又不肯独自骑着乌云先行往回赶,虎狼之地岂敢有半点差池,昼夜不停连赶四日三夜方到达大晋境内义阳郡。

韩暮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义阳即后世信阳,自古三省通衢之地,战略地位险要,乃南豫州所辖,虽南豫州为桓温发迹之地,但是毕竟是在大晋的地盘上,比之秦地不知安全了多少倍。

义阳郡地处边陲要塞,直接担负着对秦国南阳,汝南二郡监视防御之责,两国间又处开战时期,故而防务甚严;韩暮本想悄悄过境,但是一越过两国国境,便被义阳守军劫了下来;无奈之下只得亮明身份,带队校尉连忙回城禀报太守,钦差大将军神出鬼没,从长安向东回健康城,却偏偏从这鸟不拉屎的边陲小郡经过,倒是奇哉怪也。

义阳郡守冯成筹匆忙赶到关隘,验明文书圣旨旌节等物之后,紧绷的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冯成筹本是姑孰城太守,桓温常年驻军姑孰,免不了手下军队作奸犯科,搞些扰民之举;这冯成筹本是个没眼力的主儿,仗着跟随桓温日久,竟然学那些忠臣直言上谏,先桓温还褒奖他:怀有署名,诤言可慰;可是次数一多,冯成筹再去唠叨是,桓温根本就不待见了,再后来又一次冯成筹倚老卖老,居然在院子里跳脚,恼得得桓温一怒之下把他调到义阳这个小郡做了郡守,眼不见为净,对外给人感觉是重用,实际上就是边缘化了。

冯成筹倒有些本事,义阳郡自他到任来,军纪严肃,政务清明,每日练兵不辍,虽所辖只有五千士兵,倒是把这小小义阳经营的如铁桶一般;秦人屡次骚扰均被打退,虽功劳无人知,大司马也不会因此而给予嘉奖升迁,但是对于冯成筹来说这就够了。

钦差大臣韩暮和桓大司马之间的过节冯成筹略有所知,但是细节就不是他这个被边缘化了的桓温部下所能得知的了,这样一来,韩暮反而少了些麻烦,冯成筹一力邀请韩暮进城一聚,韩暮此刻哪有闲心在此逗留,但看看使节团疲惫不堪的样子,四天来根本没休息好,人马困乏,苏红菱武技高强还好一些,那张彤云简直就是案几上摆鸡蛋,晃晃悠悠的坐在车内,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的难看;于是韩暮便答应入城小憩,顺便打听一下战况如何。

当晚,冯成筹设宴款待韩暮一行,韩暮等人哪里有胃口,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其余人便都回住处洗浴歇息,唯韩暮和冯成筹端坐对饮,冯成筹原本就是为了招待钦差大人,此人在座,他哪管其他人在不在这里,韩暮恰好也正要打探消息,两人不谋而合。***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冯大人,我在秦国时便秘密探听到,秦人正对我大晋用兵,这一路上风言风语,也不敢全信,不知大人这里朝廷邸报可曾送达,究竟战况如何?”韩暮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哎,一言难尽!”冯成筹端起面前酒盅仰脖喝下,面容愁苦道:“邸报倒是未到,东边战事似乎已经结束,我这里偏远,邸报七日内方才能快马送达,更何况道路阻塞,合淝县战火正燃,水路不通,陆路也需绕道,怕是没那么快。”

“那大人为何哀声叹气,是否有小道消息传来?”韩暮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也是今日方知,今日早间有小股秦兵偷偷摸进我义阳境内抢劫百姓,这原本是常事,我郡防御甚严,秦军以往都是铩羽而归,抓到的俘虏也都是告饶不迭,然今次抓获俘虏十二名,气焰极为嚣张,本拟斩首了事,不料一名秦兵忽然说出威胁之语,倒是叫本官惊骇不已。”

韩暮笑道:“这可奇了,秦兵俘虏居然能威胁到大人,本人可不懂了。”

冯成筹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非是他们威胁本官,而是他们所言之事教本官惊骇不已。”

韩暮更加觉得蹊跷,于是道:“愿闻其详。”

那冯成筹和韩暮对饮一杯,方才道:“那士兵言道,进犯我东线的慕容垂已然安然退兵,并受秦帝嘉奖,拜为征南将军,盖因他杀敌有功,这次进袭我寿春,虽未能夺取城池,但是慕容垂巧施妙计,牵着大司马大军的鼻子走,居然让他突入腹地,歼灭王登一万大军,后又纵横来去,屠宁远县城三万百姓,又突袭徐州城,杀徐州军民万余,全身渡淮水而退,故秦皇深以为能,这才加官进爵以示褒奖之意。”

韩暮倒吸一口凉气,本来他以为东线固若金汤,怎么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广陵寿春徐州三地可是有大军近十万啊,以慕容垂的两万人,能在十万人眼皮底下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这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恐是秦兵胡言乱语吧,此事绝无可能,大司马岂会任由两万敌军纵横而无对策?”韩暮皱眉道。

冯成筹压低声音道:“下官也是这么想,但那秦兵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慕容垂将军在寿春南鸡冠山潜于密林之中伏击大司马援兵,几乎将大司马击杀,幸得晋兵极力卫护才得以冲出山口,但因此大军被隔开山南山北,大司马以为敌军定会想办法逃脱,而不敢冒然出击,遂命王登扼守南山口,自己则在北山口点火烧山,想逼秦兵渡牛屯河西窜,从而孤立寿春攻城之兵,未料到慕容垂刁钻之极,竟称夜奇袭后军王登辎重部队,全歼了这一万人,就此扬长东去,大司马回军不得,后路为山火阻隔,只得望之兴叹。”

韩暮大叫一声:“蠢材,蠢材。”旋即又发觉自己失言,忙解释道:“我是恨那王登,扼守山口怎能大意,为秦军所乘。”

冯成筹不以为忤,叹道:“是啊,王登将军久经战阵,怎地犯下如此大意之过,不过他的后军有两千老弱押解辎重之兵,实则八千人,而秦兵据称有一万三千,敌众我寡,确实也难为。只是大司马判断失误,以为敌军比不敢深入腹地,只会渡河西窜,乃祸之始也。”

冯成筹诤言的毛病又犯了,对他这番话韩暮深以为然,但是作为桓温势力中的一员,说出这样的话,倒教韩暮有些诧异;他也不借口,只是问道:“然则无人通报广陵城?桓大司马总不至于将广陵之兵抽空吧。”

“这就不得而知了,照理来说广陵城中最少应留两万人马,且王登军被灭,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必是广陵桓秘,却不知他为何未能出兵追击。”冯成筹叹道。

“接着便是宁远之祸和徐州之危了?”韩暮颓然叹道。

“是啊,那秦兵言道,慕容垂不知用何种办法,骗的徐州城中守将以为他将北上袭击彭城,徐州守将调兵北上,结果扑了个空,慕容垂趁此机会便袭击空虚之际的徐州城,宰杀万余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冯成筹一五一十的将秦兵所言全部告诉韩暮,看来此事在他心中也憋闷的难受,本来这种小道消息在官员中禁止流传,况且出自秦兵之口,里边的水分肯定不少,然而空穴来风定有其原因,秦人不会无聊到要用这么大的事来造谣,毕竟这样的事几日内便有结果,到时谣言自破,也起不了扰乱军心的结果。

韩暮也是这么想,他虽然不敢完全相信这些话,但是想屠城这种事,谁又会随便造这个谣言?恐怕有七八成是真的了,他的一颗心冷到冰点,这位桓大司马简直是头蠢猪,十万人马在他手下抵不上一支小小的两万秦军,难道以前他所建立的功勋和伟业都是运气?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老了,已经不复当年之勇,加上郗超王珣两大助手在京城,惨败之局便就此产生。

“东线也堪虞啊,我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说,二十五日辰时,邓羌所率两万人开始了攻城,仅仅两个时辰,合淝县便沦陷,好在临近的新筑的巢湖城早有防备,城破前一刻派了一只军队牵制,这才让城中大部分居民得以逃脱,守军一万也仅剩下三千,全部逃到巢湖城据守了,守将邓句容和县令周福顺临阵脱逃,不知所踪,秦人铁骑已经兵临巢湖城下,正昼夜攻城,今日已经是攻城第二日了。”冯成筹叹息道。

“那巢湖城新筑,据说只有两万余新募之兵,前几个月还是老百姓,现在要参与这样的大战,后果是明摆着的,虽有谢安大人坐镇,恐怕也难以抵挡,只是我这里责任重大,不然我定率五千守军前去援助,局势糜烂至此,耐之若何?”冯成筹眉毛鼻子都皱到一起了,忧国忧民之心溢于言表。

韩暮这下再也坐不住了,他决定星夜赶往巢湖城,言谈之际他察觉冯成筹此人倒是正人君子,于是道:“太守大人,我欲星夜赶到巢湖城助一臂之力,只是我这使节团还需请大人护送一程,他们行动不快,耽误了大事可不得了,劳大人费心,绕道宣城郡将他们平安送达,不知可否?”

冯成筹心道:“你一个人去顶什么用?”但是此人既然一片报国之心,况且多个人多份力,于是道:“钦差大人放心,使节团我派我果毅校尉率五百兵护送,定然无虞,你若去我也不拦你,我有一物相赠,请大人笑纳。”

韩暮疑惑间,只见冯成筹进内堂去,不多时捧了一柄宝剑出来,双手交予韩暮道:“此剑名万仞,乃我祖大将军冯公得于旌阳豫章山,家道中落已经四代无习武之人,此剑闲置已久,今赠与大人,望以此剑饮尽秦贼之血。”

韩暮看此剑,鞘上花纹古朴,金镶玉裹,显得珍贵异常,忙摆手道:“此剑过于珍贵,君子怎夺人所爱,不可不可。”

冯成筹坚持不依道:“名剑配勇士,我看大人敢于前去秦地出使,并安然归来,方才一席话中又隐隐有报国之志,此剑非你莫属,拿着吧,代下官也斩下几颗秦人首级,为我宁远百姓报仇。”

韩暮见他言辞坚决,提到宁远时眼中似有泪花闪动,确实是个爱国爱民之人,当下不再推辞,双手接过万仞宝剑,手指一扣机皇,‘搭’得一声,剑身弹出小半截;韩暮轻轻抽出宝剑,但见青光流溢,光芒不可逼视,一股寒气逼人而来,不由得大赞道:“好剑。”

当下还剑入鞘,拱手告别冯成筹,回房后叫来谢玄交代他护卫众人稍后赶回,众人知道他归心似箭,又闻听巢湖城已经被攻击两日,自然不能留他,韩暮收拾停当连夜轻拥二女之后,出门跨上‘乌云’策马如一缕黑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三百零一章 西线有战事

第三百零一章

西线有战事

更新时间

2012-03-05:27:09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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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韩暮离开长安的当天凌晨,邓羌完成了战前的准备:投石机二百台、云梯六百架,直径两尺铁皮包着尖头的巨型冲车十五台,床弩一百五十架,火油三千桶;可谓是兴师动众。三五中文网d

东线的慕容垂战况邓羌尚未得知,但是在邓羌的心中,绝对不能输给这个燕国的降将,哪怕他少年时便已经威名遍天下,哪怕他平定大大小小的燕国鲜卑部落时有百胜之将的美称;在邓羌看来,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十来岁的娃娃而已;所谓大江后浪催前浪,到了他邓羌扬名之时,怎么也不能让这个鲜卑人专美于前。

所以他做了完全的准备,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将准备工作一一做足,按照常理,突破淮南郡之后,便该一鼓作气拿下合淝城,但是他从王猛那里学会了一招叫做威慑,陈兵合淝县北城墙下,每日砍伐树木打造器械,挖土垒台,擂鼓练兵,一连三四日都是如此;他很清楚城里的守军和百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惶惶无助,四下告急,争吵不休是肯定的,他要的便是这些,这些负面情绪能够瓦解敌人的斗志;这些都是跟王猛学的。

如今身兼并州刺史,尚左仆射,建节将军的邓羌早已非世人眼中猛张飞之称,他已经蜕变为一名智勇双全的帅才,正因如此,王猛在放心由他来率军奔袭晋国西线汝南郡一带。

今日的早饭是猪肉糜青菜汤,外加每人十个热腾腾的大白馒头,精明的士兵们知道,攻城就在今日了,邓羌挎着佩剑,在七八名副将和几十名亲卫的簇拥下在营中巡视,看着一台台崭新的攻城器械,他满意的大笑。

“今日主攻城门的孙虎孙豹两位将军何在?”

“回禀将军,两位孙将军正在前锋军训话,给兄弟们鼓劲呢。”一名亲卫答道。

“告诉他们,谁率先破了城门,谁便是千夫长,赏钱十万。”邓羌道。

“遵命,将军。”那亲卫飞快的往前锋营方向跑去,传达消息去了。

“你们几个要配合好,我要学一学王景略的攻城方法,待会攻城开始之后,弓弩,投石机,弩床,给我可劲的轰,轰的晋人在城头无立足之地,这叫先压制;压制的差不多了就可以派步兵上前架云梯一鼓作气冲上城头,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直接轰开城门,大军长驱直入,晋人肉搏战非我敌手,此战便胜券在握了。三五中文网我们度第一)”邓羌看着合淝城头密密麻麻忙碌不堪的人群,静静的道,他果然不是去年那个临阵要官,搞得王猛一头恼火的邓羌了,比之昔日,这个沉稳的多的邓羌更加可怕。

“将军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等将军号令了。”众将躬身道。

“那好,也不用太当回事,这座小城还不在我邓羌的眼里,吃晚饭后休息一刻,辰时三刻准时听我号令,动进攻。”

“遵命!”

……

号角声声,战鼓咚咚,攻城战开始了。

高台上的床弩率先难,一百多支丈许长削的光溜溜的粗大的箭支带着低沉的‘嗡嗡’声朝城头电射而去,小儿臂粗细的床弩箭势大力沉,五百步外射到城头尚能洞穿数名晋兵的身体,守城晋兵们被串成糖葫芦一般带着漫天的血雨跌落城内,即便只有二三十支命中,但是这样的威势也足够骇的晋兵肝胆俱裂。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石块从数百架投石机上抛射而出,城头上瞬间下起了石块雨,面积覆盖了城门左近五十步方圆的地方,这一片区域成了死亡的禁区。

晋兵们躲藏在城垛后面,门楼之下,连头都没办法抬起来;接下来秦兵队伍里一队弓箭兵冲出至城下八十步,借着漫天的石块和床弩的掩护从容搭弓射箭,将蘸了火油的箭支射往城内,城内靠近北门一侧的房屋四下火起,熏得人不能靠近;这是典型的秦人作战方式,压制,压制再压制。

这样的攻击持续了不到一刻,号角声嘟嘟吹起,一万多名士兵抬着数百架云梯推着冲车快的靠近护城河,几十架云梯搭护城河两岸,木板铺设完毕之后便成了一座座坚固的桥梁,不宽的护城河此刻更是成了秦人进攻的康庄大道。

每架冲车由二十多名壮汉推着过了河,直扑城门而去,三架负责轰击城门,其余的干脆轰击起城墙来。

缩在城楼内的邓句容跳脚大吼:“弓箭手,放箭!放箭!再一个个缩在后面,本将军军法伺候。”

晋军开始了反击,城头上的晋军探头开始放箭,箭雨给秦兵带来不小的杀伤,正撞击城门的三架冲车也被射的熄了火,壮汉们钻到冲车下方的隐蔽处躲避着弓箭的射杀。

秦兵的弓箭手这时来了劲了,本来没有目标只能将箭支射往城内的他们,此刻一个个瞄准城头上冒出来的晋兵,将箭羽一蓬蓬的倾泄上去,而后方的床弩也开始进行压制,投石车被推到二百步的近距离,这回上的不是碎石,巨大的网兜里被装进了案几大的大石,目标不是人群而是孱弱低矮的城墙墙体,几百颗石弹密集轰击之下,城墙开始抖动坍塌,在晋兵们的惊呼声中,城墙塌下了二十步的一个大豁口。

邓句容嗓子都喊哑了,大声命令城中青壮将沙包抗上来堵住豁口,豁口居然奇迹般的被堵了起来,虽然百姓们大部分都是连人带沙包倒在坍塌处,但毕竟算堵住了,然而秦军的投石机瞬间又在别处轰出了大豁口,就这样轰来轰去,投石机的巨弹轰完之时,北城墙已经千疮百孔。

为了堵住这些豁口,城内百姓已经死了两千多人,青壮年几乎死绝了;邓句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刚要喘一口气,只听轰隆一声响,循声望去,一直没受关注的城门处,三架冲车已经将城门轰开,年久失修的城门除了外边一层铁包之外,里边的厚厚的木料都腐烂了,碎裂后木屑横飞,轰然倒下。

好在还有内城门,还可抵挡一阵,但是冲车进入城洞之后,箭矢无法阻挡,轰开只是时间问题。

县令周福顺见势不妙,偷偷溜下城门快马赶回县衙,带着家中诸人趁乱开了南门逃的无影无踪,南门处守城的士兵见县令逃走,面面相觑的瞬间,一声喊都各自逃出南门,县令逃走的消息像瘟疫一般在城中蔓延,不一会便传到北门正在据守力战的士兵们耳中,本来就已经士气低落的他们顿时再无战斗之心。

秦兵密密麻麻的沿着云梯往上爬,内城城门处‘轰轰隆隆’的冲车撞击之声,手下士兵们临死前的惨叫声,以及副将在耳边不断嘀咕的弃城逃走声,让原本就底气不足的邓句容彻底绝望。

邓句容挥刀斩杀了一名在身边嘀咕着赶紧逃命的副将,大吼道:“今日与城共存亡,杀光这些秦贼,本人重重有赏,有乱我军心者杀无赦;众士兵无奈只得鼓起余勇奋力拼杀,秦兵数百攻上城来居然被全部斩杀,秦军孙虎孙豹见死伤甚大,命令暂时退到城头箭矢射程之外,等候门洞内毫无干扰的三架冲车轰破内城门。

众将士见秦人退却,士气大振,正欲找邓句容报喜,忽然现找来找去,这位主将不见了,眼尖的士兵在城墙上指着城内一匹正飞驰而去的快马道:“看,邓将军逃了!”

众人一看,可不是邓句容么!他换了身小兵的服侍,伏在马上头也不回的朝南门奔去;主将逃逸这仗还怎么打?

士兵们恨得牙痒痒,这家伙狠话要大家拼命,自己却逃之夭夭,这样的主将简直世上少有,一名副将大喝道:“兄弟们,这样下去城一定会破,我们不如趁着秦兵攻击的间隙,退往巢湖城,那日巢湖城将领便送信来要这姓邓的和他们合兵一处,这姓邓的舍不得在这里的产业就是不答应,此刻我们不去哪里更待何时?带着老百姓全部撤到巢湖城去。”

众人一听有理,当下在这名副将的指挥下全部下城,往南门撤退,沿途放火烧起所有的房屋,阻隔秦军的追击,剩余的五千士兵,夹裹着两三千百姓拖拖拉拉的出了东门直奔巢湖城方向退去。

正在整队进行第二次攻击的邓羌忽然现城头上士兵都不见了踪影,初时还以为是害怕自家投石车和床弩的打击,但是不久之后现城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而起,似乎整座城都烧起来了,顿时觉得不妙,忙吩咐前去看个究竟;内城的城门也在此时被轰开,伺候冲车的几十名壮汉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城的大火愣,没看到一个晋兵的人影,更没有一个人出来抵抗;忙跑回来禀报。

邓羌怒骂道:“这帮缩头乌龟趁着我们整军的间隙逃了,他们跑不远,张颌带三千骑兵去追击,全部砍杀,一个不留,我最恨胆小鬼。”

副将张颌拱手道:“遵命,但不知往何处追击。”

“蠢材,离这里最近的只有那座新筑建的巢湖城,他们不去那里还能往哪去?”

张颌羞愧不已,带着三千骑兵,气呼呼的往东追击,心道:“害老子挨骂,老子追上你们这帮晋狗,要一个个把你们的肠子给掏出来。”

撤退的五千士兵和三千老百姓行动缓慢,行至合肥城西十五里的撮镇时便被张颌追上,领头的副将王青山知道只能且战且走,一面叫百姓四散离开大路,往巢湖城逃跑,一面组织大家和敌纠缠,步兵原本就不是骑兵的对手,五千步兵甚至只需一千骑兵便可击溃,何况这些士兵是新败之兵,弓箭等适合对付骑兵的兵器均已经丢弃,如何使敌手;只一个照面,阵型便被突破。

张颌仅仅付出两百骑的代价便斩杀一千多名士兵,但是大家都知道今日只能是死战之局,逃是逃不掉了,两条腿在四条腿面前只能是被追杀致死的命运,为今之计只能事杀一个赚一个,众人死命抵抗,伤亡急剧上升,盏茶功夫又有几百名士兵被杀。

众人心灰意冷,只得机械的举着兵器徒劳的迎着骑兵的长枪,毫无抵抗力的看着长枪一柄又一柄的捅入自家兄弟的胸膛,正在此时,东方的小山坡上蹄声隆隆,一支兵马带着漫天的尘土席卷而来,两面大旗迎风猎猎,其中一面大旗蔚蓝色的底子,中间一颗硕大的鲜红色五星,另一面是一面通体褐色的大旗。

战马如龙飞驰而至,瞬间来到近前,一位浓眉大眼身材壮硕的青年将军大吼道:“秦贼,敢在我大晋土地上撒野,北府军地一营刘牢之在此,岂容尔等撒野!”

第三百零二章 你当君子我当小人

张颌挥手示意手下骑兵停止追杀,剩下三千合淝城步兵趁机逃离战场,躲到刘牢之率领的这只千余人骑兵背后。三五中文网(

张颌大声喝道:“尔等可是嫌本将今日杀人杀的少了,赶来送死么?”

刘牢之哈哈大笑道:“见过狂妄之徒,没见过你这么狂妄的,你也就是在步兵面前撒野,我北府军骑兵就是你们的克星。”

张颌和手下骑兵们相互望望,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晋国小将好大的口气,骑兵之间作战,数量起着绝对的优势,对方区区千人,己方两千八百人,马蹄踏也踏死他们了,当下有心调戏一番;

笑声停歇,张颌斜着眼睛看着刘牢之道:“既如此,我们便来一场君子之战如何?”

刘牢之:“何为君子之战?”

“你们只有千余骑,本将军有两千八百骑,打起来即便胜了,别人也会说本将军胜之不武;莫如我也出一千骑兵,双方各退五百步,丢了弓箭,公平冲锋,一战而决如何?”

刘牢之身边的骑兵听了,个个气的咬牙切齿,一名骑兵低声道:“这秦将太过狂妄,刘校尉,今日不斩杀这群秦兵,今后我们地一营骑兵队也不用混了。”

刘牢之微笑道:“急什么,你当秦将是傻子么?放着优势兵力不用,跟我们玩君子之战?咱们来个将计就计。”

众人忙问其祥,刘牢之微微一笑,策马上前道:“便如你所愿,今日便我北府军骑兵勇猛还是你手下的士兵更胜一筹,弟兄们退后五百步,空出战场,准备冲锋!”

众士兵轰然应诺,作势往后便退;张颌脸上闪过一丝狡诈之色,低声对左右道:“稍后分两队冲锋,前队一千,后队全部押上,到射程内先给他们吃一轮弩箭,再一鼓作气全歼这帮蠢货,我正担心没有冲锋的距离,他们又有三千步兵在旁协助,打起来恐要吃亏,只有拉开距离,我军冲锋之威势才能发挥;这晋猪恐怕是个雏儿,连这点都不懂,哈哈,此战我们要立大功了。”

秦兵众骑兵立时谀词如潮,称赞张将军用兵入神,心思缜密;张颌一声令下,全队掉头,前队变后队便朝后退去。三五中文网

身后猛然传来震天的鼓声,只听呐喊声震耳欲聋,众人别扭的从马上转过身体去看,顿时魂飞魄散,只见刚才还掉转马头准备退后的北府军骑兵不知何时全部弯弓搭箭最准自己的屁股;队形也快速接近,鼓点和呐喊声更加增添了众人心中的惶恐。

原本双方距离只有八十步,已经在射程之内,只一息之间,双方距离便拉近到五十步,刘牢之一声大喝:“放箭!”

箭支如雨,兜头浇下,顿时人仰马翻,中箭者不计其数;张颌大叫一声:“不好,晋狗耍奸。”他却忘了,自己本来也打算来阴的,现在拨转马头将会是一片混乱之局,于是急忙下令加速冲出箭矢的射程范围,在结阵冲锋;本来两军相对呈对峙之局,现在倒似是秦兵在逃,晋军在追杀了。

北府军衔尾急追,吊着四五十步的距离不放,箭矢连发六七轮,追出两里多地,射杀了千余名秦兵,跟在后面的步兵见机的很,四下收集逃窜的马匹,并将摔落马下还在呻吟的秦兵一一补刀宰杀,刘牢之见好就收,见差不多了下令调转马头迅速撤退。

秦兵还在狂奔,直到有人高喊:“后面没人了,晋兵退了。”众人这才喘了口气,一清点人数,居然被射杀了一千三百多人,张颌气的大骂,但无计可施,现在这一千五百人在回头追击只能是送死,只得眼睁睁的望着晋兵的背影隐隐消失在东方,卷起的尘土久久不散。

“刘校尉这一招真够绝的,真他妈过瘾,本人佩服。”王青山坐在缴获的马上和刘牢之并肩而驰,大声笑道。

“呵呵,兵者,诡道也;咱们韩大帅老早就告诉我们,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秦将还玩什么君子之战,可笑之至;他当他的君子,我当我的小人,各得其所。”刘牢之促狭的道。

“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其实他们也是想玩阴的,只是火候还不够,以为我看不出来大队骑兵需有冲锋的空间方显威势,也太小瞧我刘牢之了,若我只有这么点本事,能在韩帅手下当校尉么?”刘牢之豪情万丈。

“刘校尉,你家韩帅是何人?怎地人人对他死心塌地敬服有加呢?”王青山不解的道。

“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打个比方吧,我刘牢之的这点本事,就是一千个也抵不过我家大帅一个人。”刘牢之诚恳的道。

王青山倒吸一口凉气,不排除刘牢之浮夸的成分,但是从这些北府军的神情上来看,这位韩帅确实是深不可测,在北府军中被奉为神明的一个人;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个人了。

……

邓羌气的怒吼连声,二话不说便要将张颌斩首示众,三千骑兵去追逃窜的百姓和败兵,居然折损一半,而且还胆敢回来;即便是有巢湖城北府军接应,那接应的一千骑兵抵什么用?还不是嘁哩喀喳一顿砍的事?骑兵乃兵中之王,到了这张颌手中居然全部变成了兵中之王八。

众将赶紧求情,张颌平素人缘不错,也颇有些战功,众人均道:“张副将有勇有谋,这次只不过是大意了,才中了北府军的诡计;再说临战斩将不祥,莫如让他戴罪立功,也显得将军仁义治军。”

邓羌暴怒之后,也渐渐冷静下来,张颌平素表现尚可,是他的得力手下,否则他也不会将骑兵这么重要昂贵的兵种交予他带领,这一次吃了大亏,未尝不对他今后的战斗有利,于是借坡下驴,打了张颌二十军棍,命他戴罪立功了事。

邓羌头痛之极,清点合淝城中,敌军逃离时将粮草辎重全部放火损毁,这些贼兵当真可恶,如此一来须得请求后方速速押解粮草到来,大军所带粮草仅够全军食用十余日,也就是说五六日内无粮草押送到来,自己就不得不退兵了。

加之,方才张颌和北府军首度交手便吃了大亏,让他对北府军有了重新的认识,北府军有骑兵,这本来就是一件大事,这说明北府军并不是情报上所说的泥腿子一帮,连兵器都配备不全;骑兵这么贵重的兵种都养的起,这还是一个泥腿子兵组成的垃圾军队么?另外敌军用兵诡诈,说明北府军中有能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贤将领兵的部队,战力要提升几成,邓羌暗自收起轻视之心,小心应对。

“派人将我亲笔信快马送去汝南郡交给马太守,命他速速押解粮草支援。”

“另孙虎孙豹二位将军取我兵符及领军圣旨星夜赶往南阳汝南二郡,调动两郡一万大军前来,若有违抗者斩之,后果本帅承担。”

“大军稍作休整,午后发兵巢湖城,前锋军派出百人队,搜索沿途山林,荒丘,以防敌军埋伏。”

邓羌一叠声的下着命令,众将高声应诺,领命各自准备。

午后时分,大军开拔,一路上风平浪静,北府军并未在沿途设伏,这倒也在邓羌的意料之内,沿途并无险要之处,大股军队根本无法掩藏,要想设伏根本无地利之言,放着坚城不守,设伏战变成大规模野战,那可正中下怀了,北府军没那么蠢。

大军只是在凤凰山口耽误了一会,这里山口狭窄,两边高山密林倒是可以埋伏万余人在其中,但邓羌久经战阵,岂会在这上面栽跟头,数十队身手矫健的斥候携带响箭,烟火潜入密林中搜索了一个多时辰,确定无伏兵之后,大军顺利穿过山口。

过了凤凰山,前面一马平川,一座黑黝黝的城池矗立在平原之上,凤凰山和巢湖城之间仅有五里之距离,大军无法扎营,即便勉强扎下营盘,也无纵深可言,只能一字排开来,但这种一字营盘是扎营大忌,遇到敌袭,夜袭,将会被轻易突破。

邓羌遂下令大军往北,在北门外的空旷之地上,扎下圆形营盘。

正式营盘其实破费手脚,不像建议的歇息之所,邓羌大军是要持续攻城的,所以大营按照正规的程序进行建设,既要考虑到敌军有可能的夜袭,火攻,炸营等等,也要考虑随军的粮草辎重,将帅的安全等等因素,很是繁琐。

营盘外围先竖起一派圆木,圆木深埋地下,并筑土垒成高台覆盖,既解决了牢固性,又解决了防火性;然后在最外围开挖壕沟,和圆木区域内的小排水沟相连,以防天降大雨形成内涝;再按照个兵划片驻扎;邓羌所扎营盘为圆形之阵,帅帐自然在最中心;前锋军在前,左右军居左右,中军围绕帅帐驻扎,后面是辎重粮草,是独立营盘,禁火烛,覆之以油布防水;中军至前军以石块铺设大道,直通营门;营门高大,两旁建数座箭塔,凡此种种,可谓是自成规制,各有用处。

天黑之前,大营勉强建好,只是有些寒酸,所用的木料均从凤凰山砍伐而来,然而山中合用之木均为北府军所伐,可怜邓羌大营只能用些歪瓜裂枣一般的松木搭建,惹的邓羌又是一阵大骂不迭。

第三零三章 秦兵也不是吃素的

巢湖城内一派战前繁忙景象,地,火两军承担起北城防守之责,六千名士兵分守各断城墙严阵以待;北城墙内侧,五十架临时旋梯搭建完成,并在内侧广场和城墙内围竖起巨大的六余丈高的箭塔,协助城墙防守。三五中文网

北门内缘设计时便留了近三十步的中空地带,此时这三十步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石块,檑木,箭支,油料等物;空中搭建凉棚作为遮盖,凉棚顶端覆盖这厚厚的湿沙土,每个一个时辰便有专门的人缘梯而上,以水龙喷洒,保持顶棚上沙土的湿润。

宽两丈一尺的城墙上,沿着外侧每隔五步便是一堵一人高的城垛,中间开了个一尺见方的孔洞,其他地方是四尺高的石栏;城门门洞内以巨石塞满,后面是巨型木框架支撑。

再看城内,宽阔的主街上,近万名百姓每人扛着一袋沙包,从各条主街一路打着号子将沙包堆积在北门校场一角,以防城墙被破便可立刻以沙包填堵。

整座巢湖城便如一架战争机器在有序的运转,人人脸上都很严肃,但是眸子里露出的都是坚毅不屈的光芒。

刘牢之接回的三千合淝城守军马上接受改编,加入人数最少的风字营;数千百姓拖儿带女进入城中,梁锦春带人迅速登记造册,安排到南城空余房舍暂住,由于刚刚罹遭大难,所以没有安排他们搬运物资协助守城,只是安抚他们好好休息;但即便如此,五百多名壮年百姓还是安顿好家人之后便加入守城的行列。

二十六日晨,歇息了一夜的秦兵开始整队,在合淝城下打造的攻城器械也紧张的开始安装;邓羌高据帅帐点将部署攻城事宜;对付合淝城的老办法还是要用,但是这一次邓羌采取了步步为营的策略,为了更便于快速接近城墙,邓羌下令将营寨前伸,延伸到城下三百步,这里是投石车和床弩的有效射程。

同时在三百步外筑建工事,垒砌土台,并架设箭塔等等,防止北府军出城破坏攻城器械。一个上午,秦军忙忙碌碌都在做这些外围的准备,在筑建高台挖掘工事的时候,五千名弓箭兵驻守一旁,严防突袭。

然而,城中毫无出兵打搅之意,任凭秦军在城下折腾,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城上的士兵也是一堆一堆或坐或立,悠闲自得。

邓羌站在高台上往城内观望,仔细观察着巢湖城和合淝城的区别,发现除了城墙高了一丈多,城上的士兵多了一倍之外,看不出其他的花样来;问计于周围诸将,得到的回答就是:“大巧若拙,管他巢湖城有怎样的防备,我军只需坚持自己的作战原则即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邓羌深以为然,这绝对不是众将在敷衍他,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哨的办法都显得可笑,战力相当或者战力在四六开的范围内,计策谋略或许会左右结局;但是战力相差数倍之后,这些诡诈之计便毫无作用了,特别是大军团作战。

打个比方来说,两个半大的孩子打架,耍阴招,出手阴损的小子胜出的机会会很大;但是一个孩童和一名壮汉打架,任你如何狡变,结局也只能是输。

午时过半,日当正午,秦军营中呼喝连连,吃饱了饭的秦军紧张有序的将一百多架弩床推上高台,每台由四人伺候的投石机也推至前沿阵地,六台冲车也在壮汉们的推动下蓄势待发;空气中一丝紧张的气氛开始弥漫,方圆五里的北城上下,四万多名士兵和一万多名百姓的呼吸几乎都凝固起来,人们都在等待战斗爆发的那一刻,不知是惊恐还是期待。

……

战鼓擂响,似死神的脚步;号角悠长,如催命的咒语。

邓羌一挥大手,前沿上顿时呐喊声整天,秦兵动作麻利的将石块装满箩筐,绞动绞盘,再打开机杼卡槽,随着绞盘吱呀呀疯狂的倒转,长勺状的臂杆仰天挥起,一大蓬石块雨便飞跃三百步的距离朝城头上砸去。

加上临时打造的一共三百台投石机一起发射,将数以千计的巨大石块砸向巢湖北城墙这短短的一截地域。

与此同时,一百多台床弩也绷紧了生牛皮搓制的弹性十足的弦,低沉沉闷的嗡嗡声中,数百只粗如儿臂,丈许长的弩箭也齐齐射往城墙上站立的守军;下一刻,弓箭手借着这雷霆万钧的压制之势,迅速突前至城下八十步,将沾满火油的箭支点燃,向城内疯狂抛射。

秦军攻城的老三样,无往而不利;邓羌坐在后方高台上看着空中乌云般的箭支和石块朝城头城内落去,也不禁自豪的笑了。

巢湖城头上顿时石块如雨点般的落下,床弩的弩箭呼啸着掠过城墙,火箭箭雨如夜晚的繁星带着明亮的火光落入城内。

然而想象中的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火光冲天的情景并未出现,城头守军缩在半人高的城垛之下,利用死角躲避了这一波致命的袭击,更加让人难堪得是,北府军躲在一人高的高垛后面,两名神射手手执轮流从射击孔往秦兵的弓箭手队伍中放着弩箭。

五步一高垛,这一面城墙上居然有一百八十多个高垛,由于秦兵五千,站位密集,几乎不需要瞄准,只要弩箭射出便能命中,而且这三百六十人手中不是弓箭,而是弩箭,射程远不说,射速极快,加之居高临下,力道强劲;秦兵弓箭手们几息之间便被洞穿了三百多人。

每一只弩箭射出,便在秦兵的胸腹或者胳膊大腿上爆开了一朵桃花,每轮近两百只弩箭的攒射之下,便是百余朵桃花绽放,恰似三月里盛开的桃林。

秦兵的火箭落入城中,纷纷扎在内墙空地的物资堆放之处的顶棚上,湿漉漉的沙土将火焰熄灭之后,一股股白烟升起,倒似在城内下了场大雾一般,白茫茫一片。

只是这刚一接触的盏茶时间,秦兵便已经吃了小亏,弓箭手死伤三百多人,而城头的北府军却只是被石块溅伤七十多人,加上躲避不善被床弩所射杀的三十余人;一百换三百,怎么算也是值了。

邓羌有些傻眼了,不光是他,秦军众将也都傻眼了;在这么密集的压制之下还能反击,真教人匪夷所思;眼见弓箭手的火箭突袭没有效果,反而一片片的惨叫倒下,邓羌急速下令:“弓箭手撤回,投石车推进两百步集中轰击城墙,将火力集中在一点,打不到人也要轰掉城墙的城垛。”

传令兵急速挥舞旗帜,前方的机械攻击部队调整好角度,再次轰击;这一次区域更为集中,三十步范围内的城墙被全面覆盖。

城垛不是城墙,厚度仅一尺,虽是青石垒成,但是紧紧下部深埋在城墙夯土中,上部都是泥水垒砌粘合而成,哪里经得住如此密集的轰击,一时间尘土飞扬,处于轰击范围内的高垛被砸的全部坍塌,就连低矮的本人高的城垛也被轰塌多处,藏不了人的城头顿时暴露在床弩的攻击之下。

嗡嗡低响的床弩,带着摄人的压迫感从城头掠过,将正四散奔逃的北府军串成糖葫芦,摔落城下;加上石块的砸下,北府军百余名士兵立时丧命。

秦军齐声欢呼声中,投石车调转方向又朝着另一处三十步范围内的城墙开始轰击,惨状再次上演,又有百余名北府军死于石块和床弩的双重攻击下。

城头上一片大乱;袁岗立于城门楼前,眼前一幕尽收眼底,心中焦躁万分,刘牢之从一旁冲过来高叫道:“副帅,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在城头上只能挨打,不如全部下城墙躲避,毕竟秦兵还只是远程攻击,真城墙只要不倒,他们发起冲锋架梯攻城之时我们在上城墙也不迟。”

袁岗看了看城墙上乱躲乱藏的士兵,一拳砸在身边的墙壁上,吼道:“传我命令,全部下城躲避敌军攻击,只准呆在城下十步,随时上城拒敌。”

刘牢之抱拳应诺,大声将命令传达下去,幸而北城新设旋梯五十架,下城时慌而不乱,片刻时间,士兵们纷纷撤到城下。

邓羌哈哈大笑,攻城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敌军放弃城墙,直接逃下城去。

“这帮乌合之众,兵家大忌也敢犯,传令下去,继续轰击,将北城墙上的城垛扫平,叫他们全部光溜溜的站在我大秦士卒面前,一点遮掩都不许留。”

秦兵好整以暇的慢吞吞调转角度,移动位置,将城墙上的城垛轰的支离破碎,直到所有的投石机石弹用尽,方才慢吞吞的退回去。

石弹一般都不是常备的物资,每车标准配备五十颗,若轰击完之后便需就地采集;邓羌命一名副将率一千士兵带着七八十辆大车急速去凤凰山补充石弹。

正面上的总攻也随即暂停下来,没有投石车和床弩的掩护,攻城部队在突进到城墙下的这段距离会遭遇巨大的杀伤,无谓的伤亡,邓羌是不愿意的,迟些进攻也无伤大局,这帮乌龟还能跑了不成。

秦军攻击暂停,北府军士兵为防敌军发动突袭,纷纷上城准备据守;放眼望去,数百架投石车摇摇晃晃大摇大摆的回归秦营,加上秦兵们指指点点的嘲笑,让北府军将士均气愤的咬牙切齿。

窝囊,简直太窝囊了。

第三零四章 磨刀霍霍

第三零四章磨刀霍霍

更新时间20120303字数3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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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岗并非行伍出身,亦不是像韩暮那样有着近两千年的知识做底蕴,让他来指挥这样的大战役,确实有些难为人。

话说当年他只不过是扬州镖局的一名镖头,指挥百十个镖师和趟子手还绰绰有余,后来跟随韩暮经营训练飞虎队,最高峰的时候也不过一百五十人左右,真正见识大场面还是在北府军建立之后,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想让他对这几万人的大会战如臂指使,挥洒自如,那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当晚的军事会议上,袁岗又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在北府军全体将士会议上向大家致歉,自承指挥不力,办法不多;这要是在平时,可能大家会认为袁岗谦逊可爱,知错自省;然而战时这么做便有待商榷了。

首先,这对全体将士的士气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主帅自承指挥无方,以后的仗还怎么打?你的命令听还是不听?听了,你的命令不一定正确,不听吧又违抗军令,这种矛盾反应在战斗中就是瞻前顾后,踯躅不前;无果敢坚决之心,无一往无前之气,何敢言胜?

其次,在人们的心目中,袁副帅是个霸气外露,刚毅执着的人;这么一闹腾,袁岗在军队中的威信大跌;军队中命令就是命令,哪怕错了也要坚决执行,何来商量余地;

袁岗机智过人,跟着韩暮大风大浪经历过那么多,却在此时出了个大昏招。

这一切在第二日上午的战斗中表露无遗;士兵们先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城御敌,后来又在秦军投石车大举压上狂轰烂炸之时,居然未得命令便私自下城躲避;进退失据,忙乱不堪,以至于秦兵虽未大举攻城,却让那几百台投石车靠近了护城河外五十步,往城内倾泻.了大量的石弹,直接导致了伤亡上千,堆放的物资和箭支火油损失严重,幸而秦人不知城内堆放火油,没有趁机派弓箭手朝城内放箭,否则将是个难堪之局。

袁岗急、将领们急、守城的将士们也急的要命。

偏偏无人能担此重任,梁锦春不能,书生一介,出谋划策尚可,带兵则差之千里;谢石不行,秘书监几年和典籍文书打交道,与军事上建树颇微;刘牢之更不行,独当一面绰绰有余,但通掌全局尚显稚嫩,且声威不足以领全军,当此情形之下,徒呼奈何。

好在巢湖城墙坚固异常,城墙稍微破损却无憾它的坚固,三丈三高,两丈一宽的高大城墙,外加城外深六尺,宽三丈的护城河形成两道屏障,暂时阻挡着秦兵前进的脚步;邓羌迟迟未能率大军全面进击,恐怕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内。

邓羌也急,其实他也没什么好招数能够一举突破这怪物似地的高墙深河,唯一的办法就是死拼,全军冲上,扛着云梯嗷嗷叫的攻城,但是这样一来,手下的兵死伤肯定是个恐怖的数字;所以他在等。

他在等的是孙虎孙豹从南阳郡和汝南郡将那一万援兵带来;他在等汝南马俊升太守给他送粮草辎重,补给箭矢火油等物资来;他还在等,等的是北府军士气最为低落的那一刻,北府军的慌乱全部在他的眼里,他知道这些新兵蛋.子还不够格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所以他很有耐心的用投石车和床弩消磨着北府军的锐气,将恐慌和消极全部倾泻到北府军的新兵们的头上。

他不是不知道,东线桓温军可能就要赶来援救,但是广陵寿春何其遥远,大军行军没有十几日休想到达这里,十几日时间邓羌觉得绰绰有余;虽然也有坚城守卫数月之久未被攻下的先例,但是这不包括面前这座城池,它虽坚固,那是外表;守城将士的军心坚固才是最靠得住的;而恰恰对面这座城池中的将士正在悄悄的流失着这一点。

第二日攻城的结果,秦军伤亡为四人,原因是一架投石机在装弹发射的瞬间榫口解体了,石块花花落下,砸死了站在一边操作的四名秦兵,另外还有十七架投石机出了毛病损坏无法修补,这还是磨损所致;而北府军一方,死伤七百九十,物资损坏无数。

第三日依然如故,秦军死伤甚少,有几个不长眼的跑到护城河边射招降书进城,结果被刘牢之和十几名弩箭手扎成了刺猬;北府军死伤两百人,物资没有损坏,但是城内的两座箭塔被轰塌了,秦军投石车这几日成了战场的主角,他们被推来推去,轰来轰去,极大的磨损也导致了数十辆瘫在城下不动了。

咸安二年正月二十七日晚间,谢安带着谢道韫等韩暮的家眷,在一千禁卫军的护送下终于赶到了巢湖城,同来的自然还有俊杰;数十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开进南门,这里边自然有韩宅的家当,也有谢安争取到的辎重和器械,弩弓,盔甲,长枪等等物资。

谢安的到来给巢湖城带来了一剂强心剂,低迷的士气有了很大的提升,在和袁岗关门密探了小半夜之后,谢安连夜赶到北城给正在坚守的将士们进行慰问和动员。

“将士们。”谢安一袭青袍,不着官服,站立在北城门城楼上,衣袂飘飘,俊逸的脸上平淡自然,不见一丝一毫的焦急和慌乱。

“北府军的勇士们!我谢安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这里,路上走了四天四夜未敢停步;因为我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北府军英勇抗击秦人的事迹,迫不及待的赶来加入你们,和你们共同抗击秦贼,今天见到你们,我是何等的激动啊。”

“我们北府军是建军大将军韩暮奉皇上之命组建,建成才三个月,这座巢湖城也仅仅建成两个多月,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一房一路,都是我们亲手建立,上面都浸染着我们的汗水和劳作,这么一座美丽的坚城,我们能放任秦贼践踏,放任他们烧杀抢掠吗?将士们,能吗?回答我。”谢安大声道。

“不能!绝不能让秦贼踏入巢湖城一步。”

“誓与巢湖城共存亡!”

“……”

北门处聚集的将军三万军民大声吼道,声音震耳发聩,直冲夜空;整个秦营都听得到这整天的怒吼声,邓羌命人前去探报,自己却无暇前去探究,因为今夜孙虎孙豹两位副将率领的一万大军将陆续到达,邓羌正忙着指挥士兵连夜扩大军营,供他们驻扎。

巢湖城北门的动员还在进行。

谢安眼中精光闪烁,待众人吼声停歇,接着道:“这一次我给你们带来了很多物资,有钢甲五十副,强弩两百架,床弩十具,还有其它各种物资无数,另外除了本人,你们北府军的韩暮大将军叫我将他的家眷全部接来巢湖城;这表明了什么态度?这是你们韩帅对大家极度的信任,试想一下,若城破他的家人能否存活?不能!所以他在用行动告诉你们,北府军必胜!秦贼必败!”

“北府军必胜!”

“北府军必胜!”

“北府军万胜!”

众将士热血沸腾,随着谢道韫,王玉润,柳如眉等韩暮妻室在城头上路,露面,向大家挥手致意,气氛达到最高潮。

袁岗站在城楼上,看着数万军民群情激奋,士气高涨的样子,心中有些羞愧,更多的是击败秦贼的信心,忽然他开口高唱起《北府军军歌》来,粗豪浑厚的嗓音在夜空中回荡,一些士兵跟着唱了起来,渐渐的更多的士兵唱了起来,声音宛如一条巨龙蜿蜒穿破云霄:

我是北府军

生活在大军营

学武技长本领

摸爬滚打骨头硬

同吃同住同出征

一声命令,迅速执行

我是北府军

父母是老百姓

长枪大剑握手中

向前向前心里明

我是北府军

身披戎装保家卫国保安宁

冲啊冲啊冲

打得敌兵稀里哗啦又稀松

冲啊冲啊冲

一切为老百姓

笑呀笑呀么笑盈盈

我是优秀北府军

光荣!光荣!光荣!

……

秦军大营内也是一片忙碌,一万人的大营不忙到三更是完不成了,众士兵窝着火在将官的督促下慢吞吞的干着活,嘴里不干不净的嘟噜着:“,晚上也不让老子们安生,搞不好明日一箭射来便见阎王爷了,今晚还要干活,真他妈命苦。”

这些话被秦军将领们听到便是兜头盖脸一顿鞭子狂.抽,秦兵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停住嘴巴,但是心里的一股闷气实在憋不住,又闻巢湖城中歌声嘹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开始大骂北府军。

“,鬼号什么?这帮晋猪倒是开心,老子们挨冻受累,他们倒缩在城里唱歌;早晚踏平巢湖城,宰了这帮晋猪。”

“嗳,你们说这巢湖城里有漂亮女子么?这可都半个月没碰腥味了,老子可憋不住了。”

“切!吴老二,憋不住就旁边撸一管去,巢湖城是个新建的县城哪来的许多女子?别做梦了,搞不好又像合淝县一样,逃了个精光,女人?连只母鸡也没见着。”

“滚你娘的,白天老子还看到有女子在城头出没,怎么会没有,这一次攻下来,拼着被邓将军砍头也要玩几个晋国娘们。”

“……”

旁边几个拿着皮鞭监工的队正听到大家的议论,嘿嘿笑着跟着搀和:“吴老二,你那家伙还有用么?上次在淮南郡不是被一个女子咬了一口么?好好的下路不走偏要走上路,活该!”

吴老二歪着脑袋道:“我说张队正,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是那女子下边被你们当官的弄的乱七八糟,我会冒那个险吗?说起来你们这帮当官的不仁义……”

“嘘……噤声,邓将军来了。”一旁有士兵好心的提醒。

“邓将军来了我也这么说,说话也犯了大秦律法,将军的军令不成?”吴老二梗着脖子臭屁道。

忽然他发觉身边人都眼睛盯着他的身后,露出奇怪的神色,忙回头看时,只见邓羌正横眉怒目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吴老二脑子嗡的一声就昏了,连磕头认错都忘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邓羌,吓得说不出话来;邓羌见他不躲不闪,双眼直勾勾的朝着他对视,忽然哈哈大笑道:“有骨气,是老子手下的兵,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吴……老二。”

“不错,是条汉子。”邓羌拍拍吴老二的肩膀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什长了,吴什长,哈哈……明日给老子冲锋陷阵,只要攻破城池,城里的妞儿随你挑。”

众人的表情全体呆滞,说牢骚话也能当什长,这也太……

“将军,孙虎将军率南阳五千人马已到大营西口。”一名亲卫快步跑来禀报。

“随我出迎,来的正是时候。”邓羌大步流星率众而去。

留下满脸呆滞不知是喜是悲的吴老二张着嘴巴,任由口水流满衣襟。

第三零五章 釜底抽薪

谢安的到来将北府军的士气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同时南阳和汝南两郡的一万兵马,以及汝南郡押解的大批粮草的到来给了邓羌更多的资本,在这种形势下,邓羌的全面攻城作战已经箭在弦上。

大晋咸安二年正月二十八日巳时正,四天来最大规模的攻城开始了。

秦军自然以老三样开路,投石车配合床弩压制城头的同时,派出七千弓箭手压到护城河边缘朝城内抛射火箭;这三件法宝无往不利,将北府军死死压在城墙下边,根本上不了城头。

半个时辰之后,投石机石弹告罄之时,一万五千士兵分三个梯队早已经扑到了护城河边,然而五百多架云梯被被士兵们推着冲到护城河边时,却遇到了一个问题,两丈八的云梯根本够不着护城河的对岸,想用云梯搭设浮桥的料想落了个空。

北府军趁着这个当口迅速由五十条旋梯登上城头,盯着密集的箭雨,朝城下攒射,登时护城河边一片血污,死伤不计其数;而城头的北府军也被七千秦兵弓箭手射的伏尸遍地,战况惨烈不堪。

百姓们迅速背起沙包上城沿着城墙外侧搭建了半人高的简易工事,工事搭好之后,北府军的伤亡才渐渐减少,邓羌见势不妙,忙吹号收兵,第一次大规模的交战居然这样无疾而终了。

谁也没想到小小巢湖城的护城河居然宽达三丈,便是秦都长安的护城河也不过四丈,一般府州大郡的主城也不过两丈五到两丈八的样子,这小小巢湖城居然挖了三丈宽的护城河,实在是有违建制;这在建城的规模上其实是有违律例的。

秦军斥候实际上已经加长了云梯到两丈二,这样的云梯已经达到了极限,再高的话,恐云梯木材受材质所限,易折断了。

一般而言,云梯的木料需要符合两点要求,一是轻巧,士兵们竖起来容易;二是坚固,攻城时不可能一个个的上梯子,其他人在下面扶梯子,每隔十几阶站一个人且在上边能打能杀,所以最佳的材料便是竹子或者是高细的杉木。

云梯有轮式的推着跑的,上面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等器具,有的带有用滑轮升降设备,这个属于攻城器械一类,须得精心打造随军携带,比较精细。

也有简易的两根长料,中间绑着阶梯或者是卯榫榫起来的阶梯;邓羌所用的五百架云梯其中一百架是简易的,使用的目的便是用来搭建浮桥,简易的云梯一般都是在战时就地砍伐树木或者毛竹制作,除非当地无树木或者合用之木,才会随军携带。

邓羌大军来到巢湖城所用的制造简易云梯,搭建营寨的木料都取自城西凤凰山,然而凤凰山上的合用之木被北府军伐了个精光,剩下的都是瘦细歪斜,不堪重负的树木,故而打造之时须得锯木相接,卯榫起来方有长度,但是这样的接起来的木料必然是不能负重太多的,所以不宜过长。

几下里原因一综合,加之秦兵斥候有些害怕城上的弩箭,没有乘夜到河边偷偷实地测量,只是远远靠目测和想当然报了个自以为足够的长度,结果导致了一个大笑话,自古至今恐怕还没有那一支军队因为这个而半途而非终止进攻的。

邓羌暴跳如雷,将负责此事的十余名斥候以及斥候正副队正统统斩首,在寨门前挂起一长溜的人头,警示那些办事马虎,视军令如儿戏的家伙。

清点损失之后,邓羌心下稍定,这次失误只损失了一千二百士兵,最为主要的是北府军只顾射人,没有用火箭将这些宝贵的轮式云梯烧毁,虽说可重新打造,但是这玩意制作繁琐,比投石车繁琐不知道多少,而且要求的精细,稍微不对位,云梯便卡住在半空,推推不上去,拉拉不下来,成了一堆废木料。

由于护城河过于宽阔,用简易的云梯架设上去的桥梁很有可能在大部队过河之时断裂,加上云梯车的重量也不轻,所以邓羌吩咐后勤官另想他法;暗地里他也庆幸:这几个斥候虽办事不力,总比人车奔到护城河中心,云梯断裂为好,那样的损失也许更大。

后勤副将赶紧集思广益,召集随军的工匠,午饭都顾不得吃,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将一块快木料拼成六余丈宽的木板,并像折扇般的以绞索相连;用大车推至河边再一块块翻书般的翻开,直达对岸。

木板宽达六七丈,又都是轻浮的杉木,提供的浮力足够云梯车和冲车过河;当下又在营寨外仿造巢湖城护城河的大小拓宽壕沟,注水试了数十遍,终于放心,这才向邓羌复命;这中间邓羌已经来人查看过多次,但是因为关系到是否能渡过护城河的大事,倒也没有狠催,只是不断的在帐内踱步,生着闷气。

等到浮桥实验完毕,已经是下午申时末,日薄西山,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夜间攻城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加上巢湖城头沙包码的层层叠叠,而己方投石机石弹还需补充,床弩的箭支还需补充,只得悻悻作罢。

原本大张旗鼓的攻城之日,落得个虎头蛇尾,特别是那些冲锋的秦兵到了河边乱糟糟的像窝蚂蚁的样子,简直笑煞巢湖城中的军民;经过今天这一接触,巢湖城中军民忽然发觉,原来秦兵也是会犯错误,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周密和战无不胜;他们也有办蠢事的时候。

……

晚间,大帅府烛火通明,明日必是一场硬仗,所以每晚必开的军事会议自然要开,今日所商议的便是,如何针对明日秦兵渡河。

刘牢之精神振奋,首先发言道:“想阻止秦军渡过这小小的护城河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利用渡河之际给予最大的杀伤,恕属下斗胆,今日我军有失误之处。”

谢石道:“刘校尉可是说,今日我们没有用火箭烧毁敌军云梯?”

刘牢之道:“正是,云梯车乃秦军登城必备,无此车,便自然可以退敌,只是今日仓促之间未能带火油上城,时机稍纵即逝,后来想射,却已经晚了。”

袁岗沉默不语,有谢安在场,他尽量少说话,再说他经过这次一战已经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静下心来听众人的意见,认真思考。

谢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道:“刘校尉,你的看法不能说是错,这确实是退敌之策;然而却是权益之计。”

刘牢之抱拳躬身道:“谢公赐教。”

谢安笑道:“人力不可复生,云梯却可再造,射了云梯,只不过暂且延缓敌军攻城的步伐,但是再造只是时间问题,造好了秦兵又卷土重来,可谓治标不治本。只有大量杀伤敌军,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试问有云梯车而无士兵攻城,那会是个什么状况?”

刘牢之听到这里,心头一惊,忙撩战袍跪下道:“属下受教了,属下的思路进入了死胡同,还妄言成败得失,当真该死。”

谢安哈哈大笑,扶起他道:“何须如此,刘校尉是帅才,韩暮识人眼力不会错,你能想到这上面已经是不错了;只是你缺少的是战斗经验,假以时日,刘校尉必为名震天下的大将。”

刘牢之馐颜道:“属下怎敢受此褒奖……”

谢石笑道:“然则明日之事该如何?大家都出个主意,现在须得集思广益才成。”

众人皱眉苦思,谢安到底见多识广,半晌后沉吟道:“我猜明日敌军必有妙法轻易渡河,若是我来攻城的话,定是用浮桥,我护城河宽阔,若是悬空桥恐难以一时搭建起来,浮桥就快的多了。”

众人细细一想,确实是八九不离十;谢安又道:“阻止他们过来诚如刘校尉所言,几无可能,几万大军便是背着沙包也能瞬间将护城河填平,我们所争的便是那河边的一瞬,只是抓住这一瞬,便可大量射杀敌军,敌军定会有相应的对策,但是我们杀伤敌军的目的已经达到,后面的便是真刀真枪的肉搏了,那时候便毫无花俏可言。”

一直慎言的袁岗忽然高声道:“有了。”

众人齐刷刷注目袁岗,但见他双目放光道:“适才谢公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只是争那一瞬的时机的话,就简单的多了。”

众人均侧耳倾听,只听袁岗续道:“这巢湖城本人全程参与建设,护城河之水乃是引自濡须河一路绕城注入巢湖之中,秦贼若果如谢公所言以浮桥渡河,我们何不来个釜底抽薪?”

谢石脑子最快,马上反应过来,抚掌道:“副帅妙计啊,此计甚妙。”

脑子慢的诸如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等人还未反应过来,正待追问。

谢石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的续道:“副帅的意思是,上游筑起堤坝,绝其源头,浮桥浮桥,有水可浮,无水难道浮空么?”

刘牢之哈哈大笑道:“当真好计策,好一个釜底抽薪,今夜可派人筑坝,截断水流,秦贼气势汹汹来到河边,却发觉河中无水,只有空旷旷一片泥地,遍沟污泥,尖竹荆棘遍布其中,岂能不望河兴叹?”

诸葛侃道:“那秦贼定然慌作一团,我军可利用这片刻时机加以射杀,待到敌军想起用沙包填充河道,我军早已占得先机了,可多派弓箭手射杀,最少也要杀个一两千。”

众人均抚掌大笑,唯梁锦春默然不语,待众人笑毕,方才道:“此法甚妙,但是下官以为这用法尚需斟酌。”

众人愕然,唯谢安微笑颔首道:“北府军中人才辈出,韩暮好眼力。”

众人均被谢安这没头没脑的表扬弄的一头雾水,谢安送了个鼓励的眼神给梁锦春,示意他详细解释一番。

梁锦春正色道:“若按副帅之计,今夜筑坝,明日早间敌军有很大可能已经发现河中无水,战事非儿戏,不能抱侥幸心理;莫如明日战事一起,便开始筑坝;待到敌军渡过小半攻城正剧时,河水断绝,然则后继无力,渡过来的这些秦兵岂不成了瓮中之鳖?待到秦贼沙包填堵之时,再开坝放水,这一开一放之间,定然妙用无穷。”

北府军众将校听得如痴如醉,这等举一反三的妙计,当真非人脑所出,一时间对这位梁锦春梁长史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样的计策恐怕只有韩帅才能想得出来吧。

一时间众将情绪高涨,纷纷受到启发,又在此基础上完善了数条建议,一个惊世骇俗的釜底抽薪之计便告完善。

第三零六章 搏杀

翌日辰时,天刚蒙蒙亮,秦军便开始大举进攻。

邓羌这一夜憋得委实难受,前沿的一座土台上,一夜没睡的他毫无倦意,身穿银色战袍,黑色披风迎风猎猎作响,身形矫健。

老三样开道,投石机和床弩的压制比任何时候都猛烈,大片大片的石块轰击着磊好的沙包工事,床弩带着尖啸声在城头飞射而过,整个北面城墙烟尘弥漫,看不见人影;北城墙千疮百孔,但是就是屹立不倒。

这一次,秦兵弓箭手刚刚接近射程,便遭到了北府军的痛击;北府军并未像前两天一样,等对方肆意的发泄完毕才上城墙御敌,而是见秦兵弓箭手稍有出动的意向便顶着石块雨冲上城头。

双方各有死伤,相比较而言,北府军的伤亡更为惨重一些。

半个时辰的疯狂之后,号角声起,孙虎、孙豹的前锋军一万人推着云梯嚎叫着冲向巢湖城,其中一千人负责搭设浮桥。

一切都很顺利,在付出几百人的伤亡之后,二十座浮桥稳稳当当的搭好了,秦兵在后方弓箭手猛烈的压制掩护下,蜂拥而上,很快便有近四千秦兵冲过护城河,百余架云梯滑出长长的臂杆搭上城头。

这种轮式的云梯,顶端带有金属抓勾,狗仔城墙上下边绞索收紧,四只轮子用卡栓卡住,便极为稳当,上面的人想推开这云梯绝无可能;而且云梯上备有盾牌、抓钩等物即可防御,又可反击。

这边的百余辆云梯搭上城头,两面的箭雨都停了下来,守城方是无瑕放箭,因为肉搏拒敌开始了,城头上原本就站不了许多人,哪有一边肉搏一边还有弓箭手好整以暇射箭的地方;而秦军则怕误伤了自己人,不能再放箭。

战场上进入了最为残酷,最为考验心志的肉搏战之中,四千秦兵蜂拥而上,利用云梯上盾牌抵挡着上面砸下来的檑石滚木,每台云梯车上都有十多人在往上攀爬,后续的部队还在源源不断的渡河,一辆又一辆的云梯被推过河来,加入攀爬的行列。

与此同时,六辆巨木尖头,外包铁皮的冲城车也慢吞吞的在百余名大汉的推动下吱呀呀的推过河来径自朝城门而去。

城墙上,北府军士兵大声吆喝着咒骂着将一根根滚圆.粗大的巨木推下,将城头上的巨石推下,城下一片的滚地葫芦,秦兵们不断的从云梯上摔下来,带着整个云梯上的十多名士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路到底。

有限的火油也被派上用场,整罐的火油兜头浇道云梯上,一支火把丢下,便可以将云梯车变成火车,但是云梯车经过防火处理,表面上都涂抹着干涸的胶泥,火油只能附着其上,油尽火灭;加之云梯上下有皮囊灌水悬挂,上上下下总计有三十多个皮囊,火烧破皮囊水出而灭之,所以这样的小火无损云梯分毫;倒是士兵们遭了殃,身上被浇了火油,扑打不灭,顿时烧的皮焦肉烂,满地翻滚;周围的士兵也无瑕施救,运气好的在地上将火苗压灭,运气不好的直接烧成焦炭。

源源不断的秦兵涌过护城河,一刻钟后已经有六千士兵进入城下,近两百架云梯搭在城头,部分城头已经出现了秦军的身影,秦人的攻势很猛。

袁岗高声叫道:“刘校尉何在?”

刘牢之将手中一块大石砸下,匆匆赶到袁岗身边道:“副帅,属下在此。”

“派去截流的人怎么还没将水流截断,过来了起码六千人了,胃口不要太大。”

“遵命,属下这就派人快马前去传令。”刘牢之转身便走,正在此时,城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两人往下一看,只见护城河的水已经回落了一掌,搭建好的浮桥由于绷得太紧,现在已经接近悬空状态,走在桥上的士兵和正在过河的云梯车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随着水流的降低,浮桥完全悬空,经受不住上面的重量,数条浮桥同时破裂,百余士兵和十多台云梯车顿时坠入河中。

袁岗和刘牢之哈哈大笑,同时袁岗朝北府军士兵们大喊道:“秦兵过不来河拉,过来的这帮贼子全部成了瓮中之鳖,杀光他们立功啊。”

顿时城头上士气大振,石块檑木狂风暴雨一般砸下城去,城下攻城的秦兵眼见后路断绝,顿时心慌意乱,靠着过河了的这几千人攻上城去简直是笑谈;见机快的赶紧趁着河中有水,抱着根圆木便往河里跳,往对岸游过去,立马有人效仿之,“噗通,噗通”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还没游到河中间河水只到大腿了,遍地的竹刺和荆棘刺得他们血肉模糊,污泥陷得他们举步维艰,加上城头上的北府军弩箭的点杀,顿时千余名下河逃窜的秦兵只有三成拖着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身体逃过河去,侥幸捡了条性命。

带队攻城的前锋将军孙虎见势头不妙,大声呼喝:“退也是死,往上冲,邓将军必会想办法派兵来救。”

刘牢之早就盯上了这个指手画脚的家伙,一把从一名士兵手里夺过一架弓弩,咔吧一声上了弦,略一瞄准一扣扳机,那弩箭带着啸声朝孙虎射去。

孙虎命真大,羽箭及身的刹那,一名秦兵慌乱间奔逃,恰好经过他身边,那只羽箭扑的一声扎进这名士兵的脖颈,鲜血溅起老高;那士兵捂着脖子双目圆睁仰面倒下,熟识他的秦兵都知道这名秦兵的名字,就连邓羌也认识他,此人便是新任什长吴老二。

孙虎大惊之下,忙缩身云梯车之下的死角,刘牢之骂了一句,丢掉手中弓弩,大声下令:“射杀城下士兵,檑木石头节省点用,他们没地方跑。”

孙虎知道事不可为,带着剩余的士兵沿着城墙狂奔,想找一处地点逃过护城河去;城上的士兵拿着弩箭沿着城墙急追,不时的射出弩箭,城上一堆人追着城下一堆人,情形委实有些古怪滑稽。

但是三千多人岂是一时之间能杀的光的,而且其他城门城墙上人数并不多,这几千人大部分又沿着高大城墙下面的死角奔逃,所以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邓羌震惊之余马上做出了反应,在河水退落之时他便得到了消息,一面大骂北府军狡诈多端,一面大声号令全军全部准备沙包石块,他要将这护城河直接填堵起来,本来这是个蠢办法,但某种情况下,蠢办法就是好办法,此时便是。

“弓箭手望城头射箭,掩护大军填河,投石车和床弩将所有的存弹全部射出去。”邓羌红着眼道。

“将军,对面还有我们的人呐。”一名亲卫提醒道。

邓羌看看对面城下正四散奔逃的剩下三千士兵,脸上冷峻不动,只吐出两个字:“执行!”

“遵命!”那亲卫转身传令,顿时投石车隆隆推动,床弩也开始嗡嗡的发射,五千射手快步奔到射程内火箭如流星般射往城头;剩下的一万士兵冲到河边,就地取材挖泥掘土装入草袋往河中抛去。

城头上顿时一片血肉横飞,北府军死伤直线上升,连带着城下正四散奔逃的三千秦兵也死伤大半,剩下的腿脚算快,一只奔到攻击区域范围外,躲在死角脸色煞白的喘着粗气。

死伤人数太多,袁岗无奈只得再次下令全部撤离城头躲避;秦兵万余人铺开在小小的三里范围内,筑坝的速度快的令人咂舌;五六十座泥包土块碎石垒砌的堤坝不一会便建到了河中心。

巢湖城中数枚响箭冲天而起,濡须河口的三千北府军闻讯迅速拆除堤坝,河水汹涌灌入干涸的护城河内,宛如一条白龙自东而北冲向秦兵筑坝现场。

水势凶猛,登时将最为靠近的几座建到堤坝冲毁,数百名士兵落入冰冷汹涌的河流中挣扎呼救;但为这几道堤坝阻挡,水势也渐趋平缓,后面的几十道堤坝倒是安然无恙,只是水越来越深,筑坝难度加大了。

邓羌冷然下令,继续筑坝,再不受北府军诡计所扰,将损坏的投石车和云梯车尽数推进河中阻挡水流,并且可以当做泥包石块的框架,筑坝的进度倒也没有慢下来多少。

……

谢安站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叹息道:“毕竟诡道只是雕虫小计啊,真正的战斗是轮不上这些诡计登场的,秦军虽在这釜底抽薪之计中损失了六七千人,但是当他们狠下心来之后,这一切都不能阻挡了。”

他的身旁是一袭黄裳,轻纱遮面的谢道韫,闻言微微点头道:“叔父说的是至理,诡道毕竟是诡道,只能得些小利,对大局增益甚微,希望积小胜可以得最后的大胜吧。”

谢安沉默半晌道:“韩暮恐怕快要回来了,他不回来,这北府军还是没有一个挑大梁的,只要他能赶回,此战必胜。”

谢道韫眼中射出深邃的思念之色,那个家伙,都三个月没见到他了,是胖了,还是瘦了,是成熟了,还是像以前那样贫嘴滑舌呢?

谢道韫的嘴角慢慢逸出一丝笑意来;城上城下的一片喊杀之声仿佛也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和她毫无关系。

第三零七章 神兵天降

第三零七章神兵天降

更新时间20120304字数3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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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我的手又冻肿了,书友们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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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兵石弹投尽,趁着这个间隙,北府军顶着城下抛射上来的箭雨开始登城与之对射,城下密密麻麻都是在筑坝的秦兵,这个机会不抓住,釜底抽薪之计便只能算是完成了一半。

一时间城上城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破空的箭矢,秦兵弓箭手胜在数量众多,且都是火箭,单位面积内的箭支密集度比北府军多了一倍以上;而北府军胜在俯射射击,用的又大部分弩箭,威力和射程均比秦兵的要高上五成。

各自都有点小优势,但是结果截然不同;秦兵仰射.精度不高,箭支若不是落在城头上这片区域,就造成不了大的杀伤,很多火箭都落在城墙外壁,城墙上部三分之一处的夯土上钉的密密麻麻全是箭支;还有一部分落入城内,在城内引起了数场大火,几千名巢湖百姓们不得不一手举着锅盖之内的遮蔽之物,一手拎着水桶扑灭大火。

北府军的弩箭则浪费较小,一百五十步范围内的所有人都在射程笼罩之下,且城下的人实在太多了,瞄准都不需要,只需机械的上弦,扣动扳机发射,再上弦,再发射即可。

对射的这短短的一盏茶时间里,秦兵两千多人死亡或受伤,被拖回后方;北府军仅四百多人中箭,可谓是占尽了便宜。

但是就这么一盏茶的时间,秦军四十多座拦截护城河的堤坝完工了,天堑一般的护城河变成了康庄大道;随着道路的畅通,秦兵新一轮的攻击吹起了号角。

此时已经不论是弓箭兵,骑兵,还是原本的步兵全线压上,邓羌将老本都搭上了,除了伤亡的八千多名士兵,近两万秦兵分成三路沿着筑建好的堤坝冲锋而来;城下三里宽,六百多步远的范围内几乎全部是白盔白甲的邓羌军,呐喊声响彻天空。

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剩余千余名先头秦兵也立刻精神了起来,孙虎大声嚎叫着指挥着士兵缘云梯而上开始攻城。

城头上也是呼喝连连,各军各团都是分片防守的,另有两只机动部队由袁岗和谢石带领来回增援薄弱处,一时间城头上下喊杀声震耳欲聋;被射死操作手的冲车也被数百名秦军推着抵达城门处开始轰隆轰隆的撞击着城门。

城墙上不时有秦兵爬上城头,但迅速被北府军淹没;但被突破的城头地段越来越多,更多的秦兵爬上城头,与北府军在城头上展开肉搏;处处是哀号和临死前的惨叫,血雨残肢横飞,夹杂着不时从某处射来的冷箭的尖啸声。

肉搏的双方士兵都红了眼睛,穿着染成蓝色的盔甲的北府军和穿着白色盔甲的秦兵搅成一锅粥,城头成了一道巨大的绞肉机,城墙内外两边都源源不断的有士兵登上去加入战团,但是好端端的一名士兵一旦进入这个绞肉机内,下一刻便有可能成了一堆碎肉。

不断有士兵相拥着或者是被踹飞,跌落城墙摔成肉酱,有的士兵前一刻还勇猛异常连杀数名敌人,但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胸前透出一只剑尖,他又被后面的敌人所击杀;在这样的战场上,人已经不是人,人变成了机械,一台杀人或者被杀的机械。

双方的战力在此时便完全显露出来,北府军全部是新兵,根本没正正规规的上过战场,虽然训练的很系统,但是训练和实战是两码事;秦兵这些士兵则全部是老兵油子;除了开始发动冲锋被歼灭四千多人的从南阳、汝南两郡带来的兵马是郡制守军,很长时间没有参加战斗之外,剩下的一万多人都是参加过灭燕的悍勇之兵,在战场上经验丰富,且个个身手矫健。

若不是秦军在这几天的折腾中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此战将成一面倒的态势;而三架冲车也已经将城门轰开了一道裂缝,虽然门洞里堆满了大石堵塞,但是城门洞开之后移走石块那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袁岗、谢石、刘牢之、何谦、诸葛侃、高衡、刘轨、田洛、孙无终等等北府军众将均深陷激烈的肉搏战中,此时任何号令和计谋都无济于事,也无法发号施令,古代战场上一旦两军肉搏开始,将帅能起的作用除了拼杀和精神支撑之外便无他了。

城头上北府军的死伤越来越大,交战的这一炷香的时间里,秦兵两千人,北府军三千七百人全部在这个绞肉机里被绞碎,战况对北府军越来越不利,有几小段城墙已经被秦兵彻底占领,那几段城墙后面的旋梯赶紧被拆除,以防敌军小股突入城中制造混乱。

被占领的那几段城墙外侧密密麻麻的靠着百余部云梯车,秦兵登城已经遇不到任何抵抗,便如闲庭信步一般了。

巢湖城危在旦夕。

战场的西方,一匹乌黑的骏马正以不可思议的的速度飞驰而来,马上一人身着蓝色盔甲,红色的长披风随着高速的奔驰猎猎飘在身后,战场上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正在接近。

但见那匹黑色的骏马飞驰来到护城边已经来不及绕道从筑好的堤坝上过河,马上人双腿一夹,缰绳微提,黑马毫不迟疑的纵身一跃便飞跃三丈宽的护城河突入城下如蚁的秦兵中。

那人抽出一柄青光耀眼的长剑,随着马儿的疾驰挥出一片寒光,周围的秦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下一刻他们已经身首分离,开始还只是小范围的躁动,但是随着这一人一马的深入,沿途斩杀的秦兵越来越多,躁动开始波及,范围开始扩大。

“那是谁?好厉害。”秦兵们远远望着,秦兵甲问道。

“不知道,看盔甲样式是晋人,这人敢冲入我万军丛中不要命了么?”秦兵乙答道。

“估计是城池不保,出城拼命,博个美名的,他要找死,咱们有什么办法,咱们躲开点,人拼起命来可难缠。”秦兵甲道。

“不对,他好像不是找死的,你看他冲着前锋将军孙虎去了。”秦兵乙惊叫道。

果然,那人冲杀的方向正是前锋军大旗所在的地点,大旗下前锋副将孙虎、孙豹两兄弟正指手画脚的指挥着秦兵登城,全没料到索命的死神正朝他们高速驰来。

“快看那个人,好厉害。”城上的一名北府军士兵也注意到了城下的如鬼魅般杀戮的身影。

“好像是咱们北府军的盔甲。”另一名士兵眯着眼仔细辨认。

“是韩帅!是韩帅!”边上一名眼尖的士兵大喊道。

“乱叫什么,快随我上前将城墙上的秦兵全部赶下城去。”满身血污的刘牢之正提剑从这里跑过,人人都在拼杀,这三个家伙倒在这里观风景。

“不是啊,刘校尉,真的是韩帅,你看。”那名士兵急忙辩解指着城下飞驰在秦兵人群中的黑马骑士喊道。

刘牢之定睛看去,这个身影再熟悉不过了,不是韩暮还是何人?刘牢之的一颗心欢喜的都要炸开了,高声吼道:“是是,是韩帅回来了,弟兄们韩帅回来了!”

刘牢之和那三名士兵便如疯癫了一般治安城头奔走大喊,不到一会城里城外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北府军的主心骨到了,顿时士气急剧飙升,喊杀声震天响起,不一会居然抢回了数段被占据的城墙。

城内由于安全原因被禁止登城的谢安和谢道韫、王玉润、柳如眉等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众人连忙登上城楼往下眺望,那熟悉的身影不是韩暮还是谁?

“是他,是他,韩暮回来了。”谢道韫双目盈盈起了一层水雾,喃喃道。

“是韩郎,是韩郎!”王玉润和柳如眉早已相拥在一起,泪倾如雨了。

“巢湖城有救了。”谢安微笑着叹息道。

“但是他一个人怎么不进城,反而跑到敌军重围里去了呢?那可是万军丛中啊。”柳如眉刚刚欢喜过去,就想到了这个让人担忧的问题。

众人心中一紧,一个个默然不语,紧盯着城下那个红色披风像团火焰般在秦兵丛中燃烧飞舞的身影,心都揪到一起了。

……

此人正是韩暮,他昨夜拜别义阳郡县令冯成筹和谢玄张彤云等人后便跨马星夜往回赶,一路上心急如焚,他知道巢湖城中定然已经是战火燎天了。

一路上他只歇息了一个时辰,让乌云养养精神喝喝水,因为他知道,也许到了巢湖城下便是一番恶战。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合淝县城,城中一片焦土让韩暮大吃一惊;秦人凶恶如斯,居然屠城毁尸了么?战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万一巢湖城被破……韩暮不敢在想下去。

当下不再停留,快马加鞭,刚上凤凰山口便看见密密麻麻的秦兵正在攻城,城头上搏杀正烈,显然敌军已经攻上城头了。

韩暮的脑子飞速的运转,此时进城也不过是在城头斩杀敌军,敌军这么多人,自己上了城头的作用也微乎其微;思来想去,他决定冲入敌阵,斩杀敌军指挥的将领,那样造成的破坏性要比上城杀敌大得多,于是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

韩暮快速的斩杀着拦路的秦兵,万仞宝剑长达四尺二寸,锋利无可匹敌,加注了内力之后更是隐隐的一层青光耀眼,无论是铁甲或者钢枪在他一挥之下都化为两截;韩暮的双眼紧盯着前方五十步那杆前锋大旗下两名指手画脚盔甲精致的敌将。

孙虎和孙豹也被众人告知,一名北府军将领正在朝这边冲来,孙虎哈哈大笑道:“这人恐怕是混了头了,这么多士兵他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不是啊,将军,这人勇猛异常,冲过来的一路上都斩杀了一百多弟兄了。”

“杀了两百又怎样?那只不过是小兵而已,我和孙豹将军弟兄二人什么勇猛的人没见过?带人去宰了他,剁成肉酱,首级丢到城里去。”孙虎不以为然的道。

亲卫高声应诺,带着前锋军五十名亲卫迎上前去。

韩暮已经策马来到前锋军三十步外了,他连眼角都没看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亲卫们,心里只是估算着‘乌云’和那杆大旗之间的距离,手中万仞挥舞,将迎面而来的亲卫们砍得血光飞溅,瞬间斩杀了五六人。

亲卫营校尉见韩暮棘手,忙大声招呼周围的秦兵靠拢过来,周围五六百名秦兵士兵放弃朝城墙奔去,都团团围了过来。

韩暮马儿脚步不停,突入二十步距离内。

就是这里了,就是这个距离,那两名秦将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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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八章 探囊取物

韩暮催动‘乌云’,这匹神驹似通晓人意,稀溜溜一声长嘶,四蹄腾空而起,瞬间跨越二十步的距离跃到秦军前锋大旗下。

孙虎、孙豹见势头不妙,也算他们反应迅速,兄弟二人手中长刀一左一右化成两道弧光朝马头劈来,同时身子后跃,想脱离韩暮的攻击范围。

韩暮一提马缰,乌云人立而起,前蹄腾空,躲过这左右两刀;下一刻青芒闪动,孙豹手中长刀被万仞宝剑斩成两截,同时身子探出马背,借着前倾之势,一伸手将孙豹头盔上的红穗抓住往身前一拉。

孙豹只觉一股大力从头颈处传来,几乎要将他的脖子给拉断,骇然之下忙伸手去解头盔上的扣带,想将头盔甩脱;突然之间只觉得双手总是够不到下颌,急切间眼光下看,只见一具没有头的身体正喷着鲜血朝地上倒去,孙豹募然间才醒悟过来,那好像是自己的身体,与此同时思绪骤然凝固,闭目死去。

两边的秦军士兵骇然大喊,奋不顾身的朝韩暮逼来,长枪大刀乱砍乱刺,孙虎趁机逃离韩暮的攻击范围,往北面逃出十来步远。

韩暮将孙豹的首级提在手上,右手万仞剑骤然发出嘶嘶青芒,一道淡青色的弧形剑光闪过,众士兵手里的刀枪全部剩了半截。

韩暮无瑕和这些士兵纠缠,跃马朝孙虎奔去,孙虎正在狂奔,几息之间便被韩暮追上,挥剑横扫,孙虎的脑袋飞上半空中,口中兀自叫道:“好快的剑!”接着便闭口死去。

电光石火的短短几瞬,前锋军两名将领被斩首,惊得周围秦兵再不敢上前,只是持着刀枪呆呆的注视着韩暮。

韩暮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好整以暇的将两颗首级的发髻系到一起,挂上马鞍的铁钩上,游目四顾,但见远方层层敌兵之中一面大旗正迎风招展,那里又有一名秦军将领在指挥,于是催动‘乌云’朝那处冲杀过去。

城上的人都看呆了,韩帅威风的过头了吧,杀了两名将官还不退回,还要往敌军的右军处奔袭,这……这……

韩暮便如一缕红云,很快便杀出一条血路来到那面大旗下,那里的防御更加密集,右军统帅阚子雄和另一名骑兵队将领张颌正在此处指挥右军攻城;听得前方一片哗然之声,一问之下方知前锋军两将孙虎孙豹被冲入敌阵来的一名骑士斩首,均觉不可思议。

又闻那人正朝这边冲来,更是觉得匪夷所思;阚子熊老成持重,从不托大,这也是他十余年纵横战场从小兵一步步晋升到五品将军的秘诀,此刻不敢怠慢,忙命令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放箭射杀。

韩暮的身影刚刚露头,阚子熊一声令下,顿时箭支如疾风,密集的朝韩暮攒射过来;韩暮见四面八方全部是箭雨,躲无可躲,急切间一翻身藏于马腹之下,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沙砾,运起‘清心诀’四层飞花逐月之技扬手洒出。

沙砾受内劲催动,颗颗便如钢弹一般,在面前形成一片弹幕,堪堪将马儿从头到脚的面积罩住;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射向马儿的箭支纷纷四散飞射,周围的秦兵躺着也中枪,立时被射杀数名;其余未被拦截的弓箭带着劲风擦着‘乌云’身体的上下左右‘咻咻’飞往后方。

阚子熊看的真切,这是硬茬子啊,这般神乎其技,还怎么跟他打,当下抢过一匹战马便翻身而逃。

韩暮翻上马背,此时已经来到排成几排长枪树立的秦兵面前,在众人略带惊恐的眼神里,韩暮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将他们吓得半死了。

“闪开者免死!”韩暮一声大喝,嗓音清越将周围的嘈杂声全部盖住;秦兵们两股战战,犹疑不定。

后面的张颌有几分胆色,大喝道:“全部上,难道他有三头六臂不成,杀了他本将赏钱一万。”

一名长枪兵发出一声喊,挺枪便上,周围的秦兵受他鼓舞全部一拥而上,长枪胡乱攒刺,韩暮大喝一声:“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身子从马背上跃起,‘天罡剑法’群战式之一‘风卷残云’使将出来,身随剑走便如一只转动的陀螺落入长枪兵群中,周身青光耀眼,只听乒乒乓乓、噗通哎吆响声不绝于耳,长枪兵中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空地,周围一圈的断肢残臂,肠子内脏。

简直太恐怖了,这哪里是人,这是魔鬼啊!士兵们不再犹豫,呐喊一声四散逃开,右军旗下只剩下张颌一人仗剑站站而立。

韩暮也不理他,挑起一根长矛掂了掂,呼的一声掷出去,长矛如流星赶月一般划破百步距离准确无误的扎进正在打马狂奔的阚子熊后背,将他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韩暮这才拍拍手掌上的灰尘,拔起杵在一边的万仞剑看着张颌道:“你是自刎还是要本帅动手?”

“你……你到底是何人?”张颌面如死灰,抖着嘴唇问道。

“你和我北府军作战,居然不知道我是何人?好吧让你做个明白鬼,本人便是北府军建军大将军韩暮,你可以安心的去了。”韩暮淡淡的道。

“韩暮……韩暮……”张颌喃喃的道,忽然眼神中露出一股凄厉之色,猛然间纵身而前,手中长剑如毒蛇般朝韩暮的脖子刺来。

青光一闪,一颗头颅又落入韩暮手中,韩暮在张颌尸身上擦了擦万仞剑上的鲜血轻声道:“何苦来呢?”

将头颅挂上马鞍之后,韩暮跃上马背,朝百步外奔去,将阚子熊的首级割下,挂上马鞍。

一路上秦兵只是远远的鼓噪,没有一个人敢近身前来。

韩暮再次游目四顾,这次却除了敌军后方一面红色大旗之外,周围再无一杆大旗了;所有在战场上指挥的将官都知道有个瘟神正在斩杀将领,无人能敌,他们自觉的将大旗放倒,更有聪明的脱下盔甲换上小兵的服侍,混在人群之中了。

韩暮看了看后方里许外的那杆红色大旗,知道自己无力再去冲杀了,几番催动内力,他的战袍内已经湿透了,加之这一夜来连番赶路,几乎没有休息,人困马乏,在不宜在这万人军阵中冲杀,其实秦兵若悍不畏死冲上来,韩暮最多能斩杀百人,也免不了落个身死之局,人力有穷尽,即便是武技高深也需要体力的支持。

“告诉邓羌将军,北府军统帅韩暮拜上,叫他小心头上的脑袋。”韩暮朝周围大喝道,策马飞驰而回。

……

秦兵满脸惨白之色结结巴巴的将韩暮的话带到,邓羌心头大痛:“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在万军丛中连杀我四将,毫发无损的就走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忽然间脑子里一动问道:“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韩暮,他还知道将军的大名呢。”那士兵道。

“韩暮?岂不是出使道秦都长安的那个小使么?在太极殿上自己还和他有过一番争吵呢。”邓羌想起来了;当下详细问了此人的相貌特征,可不就是那个喜欢骂人吵架的小使么?

邓羌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放虎归山徒增祸患啊,怎么就让他活着回来了呢?

“无能!昏聩之极。”邓羌大骂出声,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长安城中的某人。

战场上一片混乱,城头上的秦兵早已经被全部肃清,城下攻城的秦兵没了将官的指挥也不知前进还是后退,全部退到城头箭支的射程之外逡巡观望。

一名副将跑到邓羌身边问道:“将军,是攻还是退?”

邓羌望着满目黑压压群龙无首的士兵道:“今日败局已定,退兵,严守寨门,待我想出办法再做决定。”

号角吹起,秦兵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眼见着秦兵退却,北府军士兵顿时浑身酸软,一口气谢了之后,全身都没有力道了,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士兵们和百姓上前搀扶着他们,将血肉淋漓的他们馋下城墙。

袁岗高声命令其他士兵打扫战场清理城墙,死难者的遗体全部分别堆放,秦兵的便堆积城外,挖坑浇油焚烧,北府军士兵的便一具具的擦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衫摆放在东门大校场,哪里搭了草棚专门停放,有家人的便请家人前来认领。

这一战双方死伤都很巨大,北府军今日一战阵亡四千二百七十九人,受伤六千多人,其中重伤一千多人,七名队正,三名校尉阵亡,其中包括地一营御辱校尉何谦和两名风字营原飞虎队成员提拔的校尉,百姓阵亡三百人,受伤六百人。

秦兵阵亡六千八百多人,受伤九千多人,前锋军正副将官,右军正副将官被斩首,云梯车被缴获一百八十台,损毁六十台;冲城车六辆仅余三辆,另三辆被北府军缴获。

双方兵力经过今日一战均锐减,可战之兵秦兵从两万八千人变成了一万六千人,这还包括轻伤可以再战的伤兵;北府军原来加上合淝城来的残兵三千总计两万六千之数,道今日可战之兵已经只剩下一万七千人,一千多名重伤士兵正待施救。

此战一过,双方均暂时无再战之力,急需整顿休息,补充治疗伤兵;双方谁也不敢大意,均防备甚严。

……

韩暮是从东门进城的,一进东门,便见眼前万人夹道相迎,有百姓有士兵;迎面看到正是谢安、袁岗、俊杰、刘牢之、碣石、梁锦春、谢石、谢道韫、王玉润、柳如眉等人,众人久别重逢,纷纷拥抱致意。

两旁的士兵行北府军军礼,向韩暮致敬,韩暮眼含热泪看着这些衣衫破碎,血迹斑斑,尚来不及换下便来迎接自己的士兵们,大声喝道:“兄弟们好。”

“韩帅好!”士兵们齐声答道。

“兄弟们辛苦了。”

“为大晋百姓服务!”

万人同声,气壮山河。

韩暮大声下令:“今日参战士兵每人赏钱五贯,斩敌者按北府军奖励二十条加授军衔,并赐予‘北府勇士’称号;阵亡将士,授‘北府英烈’称号,待战后安葬凤凰山‘安乐园’永受祭奠;阵亡家属赏钱三十贯,分良田十母,家中未成年儿女由大帅府出钱抚养到成年。参与守城的百姓同此奖励。”

韩暮又下令由碣石率领十余名学徒,拨三百士兵听调,成立北府军军医处,授碣石济人校尉之职,负责救治伤员,所需药材从《回春堂》取用,一律成本价采购。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梁锦春一一登记在册,军心民心顿时更加稳定;士兵百姓各自回去休整,早有亲卫上前将四颗敌将首级拿走,悬于北门旗杆之上,鼓舞士气,震慑秦军。

一口气忙完这些,韩暮略微有些疲惫,这才有暇注意到身边几双秋水般的欲语还休的情眸,但是此处怎是说话之所,只得闭口不言。

众人倒也识趣,袁岗打着哈哈道:“大帅风尘仆仆千里赶回,又经过一场大战,先让他回去休息,晚间自然会参加军事会议,都散了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众人一哄而散;韩暮向谢安告罪之后,在亲卫和袁岗俊杰以及三女的簇拥下缓缓朝大帅府行去。

这一场大战从辰时打到近午时,此时阳光普照,春阳温煦的洒在众人的全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受用,也给众人渡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

第二零九章 何以慰相思 唯有大棒

大帅府的规模不小,这是由原来南巢镇最中心的一家富户的大宅扩建而成,建城之时曾以此为中心建造了一个大围墙,供韩暮等人临时居住和存放粮草物资之用。

韩暮走后,袁岗梁锦春等人均觉有必要将大帅府修的气派一些,于是便将物资迁移至南城一处独立的仓库内,又将原本的大宅扩建了数十间,并将破损处重新修葺一新,这才形成现在这种十进十开,房舍五十余间,环着房屋和帅府围墙之间是一圈花园摸样的空地的格局。

由于建成时日不久,花园里除了稀稀落落的树木之外便别无他物,显得有些空旷和单调。

韩暮等人的居所在大宅第五进的一处三层小楼,前面四进各有用途,除了会议室、卫队驻扎,会客正厅外,从第四进开始,便是韩暮的私人空间了;婢女仆役,厨娘马夫,一干人等全部住在后进,俨然一个小后宫的摸样。

韩暮进了住处,一眼就看见叶儿、晴儿、翠儿几个小丫头正站在楼前翘首以盼,几个小丫头出落的更加水灵,就是摸样有些清减。

“公子……”晴儿一语未罢,双眸已泪水涟涟,其他两个丫头也眼睛红红;韩暮叹息一声:“最难消受美人恩,小丫头们想的苦了。”

“怎么了?哭鼻子可不好,来抱抱。”韩暮一到没人之处便开始嘴花花了。

几个丫头脸红红的,当着几位夫人的面,她们可没那胆子。

谢道韫轻点韩暮的额头道:“你这家伙,也不知道大家多么担心你,还跟没事人一样。”转身不理韩暮的傻笑对丫头们道:“还不赶紧帮你们家公子把这一身血迹斑斑的衣服脱了去,再去烧一大桶水,伺候他沐浴。”

晴儿干净上来帮韩暮将身上的盔甲脱下,盔甲里边,衣服全部是湿的,呼呼的冒着白汽;翠儿拿来一件长袄给韩暮披上,叶儿去后面张罗人烧水,准备干净衣服。

韩暮心中大定,叹息道:“可算是到家了,金窝银窝不如咱自家的狗窝啊。”

柳如眉一直没说话,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住了,纵身跃入韩暮怀中,也不理他身上的臭汗淋漓,便偎在他强壮的胸口抽泣起来。

韩暮示意翠儿将房门关紧,捧起柳如眉泪水挂满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吻了上去,众女‘啊’了一声,均扭转身躯不敢看;韩暮不管不顾,大舌搅动之际,将柳如眉吻得几欲窒息。

接着便是王玉润,王大小姐含蓄内敛,但是韩暮的大手摸上身来,顿时身子软了半截;只得闭目任他施为,不久之后便香舌微吐,逢迎不休了。

谢道韫心中大恨,耳边唇舌纠缠之声让她坐立不安,欲堵住耳朵,但是那声音便如尖刺一般,见缝就钻,根本隔绝不住;忽然想到这家伙下一个肯定要来骚扰自己,虽然自己这三个月来为相思所累,一颗心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他,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决不能容许他对自己轻薄无礼,想到这里,谢道韫转身便往外走。

忽然之间,腰间一轻,小腹处一只大手热乎乎的覆盖上来,身子腾云驾雾般的飞起,下一刻已经坐在韩暮的大腿上,两人以极度暧昧的姿势偎依在大椅上了。

谢道韫‘啊’的一声,连忙挣脱;韩暮凑在她圆润晶莹的耳珠边喷着热气道:“韫姐难道不想小弟么?她们都出去了呢。”

谢道韫强忍耳边热气带来的不适,四顾一看,果见房中空空如也,饱受唇舌之慰的几女已经出门喜滋滋的忙着准备午饭去了。

“韩暮啊,你个没良心的,我们姐妹为你相思欲狂,见了面了就这般作践人家;需知我们可都是清白女子,谁耐烦和你成天纠缠不清的。”谢道韫捧起韩暮的脸仔细端详,眼中雾气生出,两只深邃的眸子在雾气中便如两颗黑玛瑙一般闪亮。

韩暮呵呵轻笑道:“是是,韩暮孟浪,得罪才女了,打你个不长眼不上进的小子。”韩暮拿起谢道韫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扇了几下。

谢道韫忙缩手嗔道:“看看你,三军统帅,居然这么不稳重。”

韩暮嘿嘿笑道:“闺房之中,韫姐便是统帅,韩暮愿做你的裙下之臣。”

此语调戏意味颇浓,谢道韫消受不住了,脸红的像西天的晚霞。

“那么,我不欺负韫姐,韫姐你来欺负我吧。”韩暮搂住谢道韫的头颈,将她圆润的双唇压向自己,谢道韫微微叹了口气,飞快的再次在房中扫了一圈,确定无人之后,将两片花瓣般的嘴唇覆上韩暮的大嘴。

韩暮心中大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大舌一点点突破那喷香的小嘴,纠缠住那小鹿般躲躲闪闪的丁香小舌,双手不自觉的乱摸起来。

“沐浴的水好了,公子去沐浴吧。”门外传来叶儿清脆的声音。

谢道韫猛然惊醒,骤然发觉自己的雪白的双峰已经暴露在空气中,韩暮正埋头其间,大嘴在那两点樱桃上上纵情吮吸,自己和他的双腿交接处,一根物事火烫坚硬的顶在身下,顿时大羞,急忙推开他道:“韩暮,莫闹了,快起洗澡沐浴,全身都臭了。”

韩暮眼睁睁看着两只淑乳被衣襟掩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谢道韫娇羞不已,扬手便打。

韩暮早一溜烟逃出门外,随着叶儿便去洗浴;被谢道韫挑起的情.欲实在按捺不住,韩暮硬是拉着叶儿共浴,叶儿红着脸摆手道:“韫夫人交代了,公子一路奔波,身体困乏,不让奴婢们招惹您。”

韩暮大翻白眼,忽然灵机一动道:“是我招惹你们,不是你们招惹我,她们可没话说。”

叶儿红着脸还是不肯,韩暮佯怒,沉下脸来。

叶儿咬牙道:“奴婢遵命便是,我这就去叫翠儿晴儿来,奴婢一个人……怕……怕不能让公子称心如意。”、

韩暮哈哈大笑,这妮子太知趣了,忙道:“快去快回,我等着你们。”

……

沐浴后的韩暮神清气爽,干燥轻柔的长袍熏得香喷喷的,穿在身上舒服适意。

三个伺候他的小丫头一个个脸色红润,眼眸里全是某种东西,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

韩暮带着三个丫头去小院集合,前去参加谢安袁岗等人的接风宴;丫头们满足的面容如何瞒的过三位夫人的眼睛,柳如眉小嘴撅起,王玉润柳眉微蹙,谢道韫面沉似水。

韩暮忙赔笑,在她们的耳边轻轻道:“为夫孟浪,晚上好好伺候几位夫人。”

几人嗔道:“谁稀罕……”谢道韫带头,三人昂然而去;韩暮挠挠头,对着捂嘴轻笑的三个丫头做个鬼脸,追着她们而去。

……

大帅府的正厅内座无虚席,四张大台子摆下,北府军的头头脑脑均到场落座,就等韩暮到来。

韩暮和三位夫人一进厅门,所有的人都离席起立相迎,韩暮拱手道:“诸位不必拘礼,今日随意些,后面还有连番大战,待全歼来犯之敌,我们在热热闹闹的喝一场。”

众人连道:“正是,正是。”

落座之后,韩暮问道:“今日士卒们可有酒肉?”

长史梁锦春道:“每人三块大肉,骨头汤一份,另有青菜,豆芽,豆腐若干。”

韩暮笑道:“甚好,今后要多加些肉食,我北府军士兵底子薄,须得补足膳食营养加以调整,好身板是胜利的基本保证。”

梁锦春抱拳道:“遵韩帅命。”

谢安看着韩暮举止动作已经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心中感慨,想当年韩暮带着三十骑来京城投奔自己只时,虽然也是器宇轩昂,但是那时的青涩冲动是显而易见的,今时今日,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经成了大晋的顶梁柱之一,今日本是崩盘之局,他一到立刻扭转乾坤,迫的秦兵败退而去,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秘密啊。

酒菜上座,军中伙食倒不是以精致奇异为主,均是大碗的鸡鸭鱼肉,大盘的牛羊烤排;因军情严峻,故而不喝酒,只是以茶代酒,聊表意思。

谢安首先斟满一杯茶水,起身举起道:“诸位,今日击溃秦军,韩大将军关键时刻神兵天降,起了关键的作用,让我等为韩大将军祝捷,并接风洗尘。”

众将校轰然应诺,均起身齐声道:“大将军辛苦了,为将军接风洗尘。”

韩暮笑盈盈的将茶干了,说了些感谢的话,然后端起茶杯道:“今日之胜,全靠咱们北府军和城中百姓上下一心,精诚合作;战士们不畏死亡,戮力杀敌的结果;本帅只是其中的一员,我提议这杯水酒,祭奠今日战死的数千英灵,愿他们早登极乐,也告诉他们,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我韩暮在此立誓,誓将邓羌所帅秦兵全歼,以告慰死难将士英灵。”说罢洒水于地。

厅中将官和百姓代表均肃立将杯中茶水洒于地上,齐声道:“誓歼秦兵,告慰英灵。”

韩暮满意的环视大家,脸上笑容亲切,一般这种仪式般的宴席到此时便进入自由吃喝的时间,袁岗起身道:“诸位开怀大吃,今天是韩帅请客,几位夫人亲自下的厨房,诸位莫要替韩帅省钱,吃穷他,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顿时开动,一时间厅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忙的不亦乐乎。

第三一零章 利器生威

一名北府军士兵跑步去仓库拿了一张最大的强弓过来,韩暮试了试弓弦的力道,又在怒床上比划了半天。

梁锦春道:“大帅可是想在这弩床上在加上一张强弓,让这弩床更加有威力呢?”

韩暮点头道:“正是如此,不仅要加上一张弓,还要在弓弦、箭支上下功夫,只要改装得当,这弩床将会是一件恐怖的武器。”

众人顿时兴趣上来了,纷纷动着脑筋,提出各种建议。

营中的随军木工也赶了过来,韩暮先命他们照着着弩床的样子加长三步,造出一个更长的底架出来,十几个木匠一起动手,士兵们也在一边帮忙,半个时辰不到,硬木底架和相关的配件已经有了雏形。

韩暮则在一边拿着弓箭和弩床的箭支翻来覆去的琢磨,袁岗知道他的心思,在一边介绍道:“弓箭的弓弦一般都是用生牛皮或者是牛筋制成,因为军队需求甚大,牛筋虽然效果好但是数量少,不容易普及,这些床弩上强弓的弦也是生牛皮搓成绳子制成的,但是皮质更加的精细,搓制时多加了三股,原本六股,现在是九股,效果已经相当好了;每张足足有五石之力,三张弓箭便有十五石,有千斤之力。”

韩暮问道:“若是牛筋呢?每张弓能达到多少石的力道?”

袁岗沉吟道:“普通水牛可达六石之力,黄牛筋最少七石,若是有了野牛筋,最少有十石;那可厉害了,怕是这弓背也经受不住啊。”

韩暮笑道:“野牛现在是弄不到了,能不能弄些黄牛筋来上弦,咱们用的也不多,先做几张大床弩试用,今明两日全体动员做个十来张大床弩,四十几张强弓的黄牛筋费不了多少事吧。”

袁岗道:“黄牛农家倒是有,只不过牛马都是稀罕之物,百姓们是靠着他们耕田的,没了牛,你叫他们今春如何播种?这四十多张弓弦恐怕需要宰杀三十头黄牛,还需将牛筋抽出后晒干,撕成细细的丝条,再掺杂点麻线进去搓制成数十条细绳,再将这些细绳搓制成更粗的弓弦,破费周章。”

韩暮想了一下道:“费事就费事,总比被秦军的床弩和投石车射死咱们北府军兄弟要强;你和梁长史这就去征集黄牛,每献出黄牛一头赏钱三千,并借给他们马匹耕田,等战事结束,可去南方买一批耕牛回来还给他们,这样的条件他们应该没有话说。”

袁岗笑道:“条件这么好,百姓们肯定会愿意,我这就去办。”

梁锦春也道:“一下午最少能弄个百十头上来。”

韩暮笑道:“越多越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这些大家伙,恐怕邓羌要哭鼻子了;那牛筋就不必晒干了,太费时间,可以直接生炭火烘焙,效果应该不会差道哪去,牛肉充作军粮,牛皮留着晒干制作强弩,总之不能浪费。”

袁岗拱手道:“二弟你就放心吧,这个自然省得。”说罢和梁锦春二人急匆匆的去了。

韩暮和留下的众人继续比比划划,将新做的弩床设计完美,又命人将弩箭的后端锯开十字型的开口,装上薄薄的十字形流线尾翼,这样的弩箭在原来的弩床上试射之后,射程竟然多了一百步,而且更为精准,乐的韩暮刘牢之和俊杰谢石等人合不拢嘴。

袁岗和梁锦春各自分头带人四处征集黄牛,没想到的是,百姓们一听北府军急需黄牛筋制作强弓,一个个条件都不问便将黄牛拉着往大帅府送,一个多时辰居然送来了三百多头黄牛。

梁锦春忙着登记入册,每人赏了三千钱,百姓们哪里肯要,一个个坚辞不受,但是梁锦春说这是大帅的命令,百姓们才千恩万谢的收了下来;三千钱不是个小数目,普通人家一年的生活用度也不过千钱,足可够他们生活三年的了。

当晚,军营里灯火通明,一头头牛在火把照耀下被宰杀,扒皮抽筋,再将牛筋挂在炭火旁烘焙干燥,自有懂得搓制绳索的士兵和百姓前来帮忙,一条条弓弦被制作完毕,再将库房里的大弓弓弦卸下,装上这强力弓弦,天色微明时,竟然制作了四百多张强力大弓。

韩暮一大早从夫人们的肢体交缠中爬起来去现场观进度时,士兵们正纷纷叫着劲拿着大弓试拉,但是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劲,就是拉不开这强弓,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惹得边上的士兵们一阵哄笑。

韩暮分开人群,走进去道:“来来来,我来试试。”

士兵们一看大帅来了,纷纷敬礼,韩暮一摆手示意大家随意,伸手从一名士兵那里拿过一张大弓来,搭上一只羽箭,运起内力嗨然发声,那弓弦慢慢被拉成满月。

士兵们骇然的神情中,韩暮手一松,箭支似一道闪电以肉眼不辨的速度射了出去,扑的一声射入对面的城墙壁上,溅起一阵烟尘。

众士兵轰然叫好,有人连忙跑去城墙那里看箭支射了多深,紧接着便吐着舌头脸色灰白的回来了,士兵们连忙问道:“射了多深?”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有一个大洞,箭支没入城墙里边,看不见啦,我怎么知道有多深?”

众士兵齐齐抽了口凉气,这弓威力之强,居然射进了坚硬似铁的夯土墙中,没入不见;这要是射到人身上,那还不五脏六腑全部给带飞了,射到脑袋上,直接就像是大锤砸西瓜,爆个稀巴烂啊。

韩帅这样的强弓都能拉开,这还是人力所为么?简直就是神啊。

韩暮洋洋自得,即便现在身处高位,男人们之间还是需要力量和某方面的能力作为炫耀的资本的,这种快感甚至比动动嘴就可生杀予夺的权力带来的快感不逞多让。

一夜时间,随军木匠全部被发动起来制造底架,到此时也只完成了四十多架,箭支倒是改造完成了一千多只,箭支的工艺不复杂,合适的硬木削尖,装上锥形的铁质尖头,在弩箭剑身上刻上三道扣弦的深沟,再装上尾翼便可。

众将陆陆续续来到校场上,他们知道这是韩暮兴师动众忙活了一夜的床弩安装试射的时候,大家都很期待折腾了这么多人弄出来的玩意,到底有多大威力。

韩暮命士兵们将超长床弩的底架全部抬到校场上,先在一台弩床上安装。

四张大弓前二后二安装完毕,将弩箭扣上弓弦,十名士兵吃力的搅动绞盘,弓弦渐渐拉开,瞄准的目标是城下秦军轰来的一堆碎石,距离足有八百步。

韩暮一声令下:“放!”

绞盘松开,弓弦骤然放松反弹,儿臂粗,四尺长的弩箭箭支带着摄人的低沉的嗡嗡声宛如一道流星电射而出。

“轰!”一声巨响,烟尘滚滚而起,那支弩箭正中碎石堆,将碎石堆炸开满地飞溅;烟尘散去,众人赶到石堆边上,只见那一大堆的碎石已经荡然无存,中间是空地,两边落满碎石,便如在一座山峰中间用利斧劈开一般,摸摸那些石块上,居然热的烫手。

所有的人都眨巴着眼睛发呆了,这就是改造后的床弩射出来的箭支造成的么?简直是神力所为,这样的弩箭谁能档得住?

慢说是人,便是铁皮怕也是要被它射穿了。

韩暮哈哈大笑,拍拍手上的灰尘道:“大功告成,有此床弩,秦军危矣。”

袁岗一叠声的命令士兵将剩下的床弩全部安装调试好,并进行试射,根据试射的结果来看,此床弩射程达一千五百步,在一千五百步之内杀伤力依旧彪悍,只是因为强度太大,试射过程中便断了十余只大弓的弓背,这些弓背实在是承受不住弓弦的拉力,断裂开来,倒是个隐忧。

第三一一章 小试牛刀

韩暮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他看着这些一字排开的床弩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义父觉得此物如何?”韩暮得意洋洋的问道,在谢安面前他永远都是晚辈,能得到谢安的首肯心中才能完全的满足。

“我这半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威猛的武器,可攻可守,确实是令人咂舌,怎么就没人想到将床弩改装一下呢?”谢安叹道。

韩暮嘿嘿一笑道:“当今世人大多贪图安逸,因循守故;有些东西摆在眼皮底下都不愿去动脑筋想一想,其实不是他们无能,实在是因为积习难改,束缚了思维;恐怕这床弩也不是大晋或者秦国发明的,秦晋两国其实已经有些落伍了,人人寄情山水、向往虚无、罔顾现实的后果就是无所发展。”

谢安知道他是有感而发,细想一下,确实如此,不由微微点头。

孙无终摸着这些床弩爱不释手,满脸的黑皱纹挤在一起,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终忍不住道:“大帅,这么多厉害家伙分给那个军用啊,我水字一营能分一部么?”

韩暮道:“分开就威力不大了,在威猛也不能震慑敌军,须得百车齐发方显威力,本帅打算成立北府军弩营,将这些大家伙集中起来统一调配使用。”

孙无终脸露出失望之色,忽然翻身跪倒在地道:“大帅,属下愿担任这弩营营正,必不负大帅之望。”

韩暮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呵呵笑道:“难得你这么喜欢这床弩,便如你所请。”

孙无终大喜过望,连连称谢,韩暮正色道:“此物是我北府军利器,本帅只告诉你几点,一是要小心保养,及时修理,万不能随便对待,把它们当做手下兄弟看待;二是要严格保密,此物从今日起,除了你弩营的人一个都不许瞎摸乱看,万一此法为秦人所知,以秦人财力定会成千万的生产,到那时巢湖城或将夷为平地也未可知;三是你要带领士兵摸清弩床特点,要掌握它,不但要能打得狠,而且要打得准,这样才能发挥利器的作用,做到以三点才算是不辜负我之期望。”

孙无终凛然受命,韩暮当即传下军令,孙无终挑选身强力壮,身手灵活的士兵组建弩营,按照每车十五人配制,十五人设有车长一名,二十车设队长一名,两队并归孙无终所属,并设副营一名。

孙无终嫌这弩营的名字不好听,请韩暮赐名;韩暮虚心请谢安赐予大床弩名号,谢安也不推辞,稍微思考了一下道:“此车发射时有雷霆万钧之势,莫如便叫‘雷霆车’如何?。”

众人拍手叫好,这名称霸气威武又形象,此车确实有雷霆之势,于是韩暮便正式下令将大床弩命名为‘雷霆车’,孙无终所率弩营便称为‘雷霆一营’,言下之意,随着弩车的不断建造,会成立雷霆二营、三营、四营等。

众人急于看到雷霆车在战场的表现,此事居然有些希望敌军来攻城了,但是天近巳时,秦兵大营静悄悄无声息,除了来回巡逻的士兵之外,连床弩和投石车也不出来耀武扬威了;显然是昨日一战元气大伤,不得不休整一番。

韩暮也想试试威力,但是出城大规模袭击显然不太实际,但是小规模骚扰倒还可以用用,于是一面下令在北城墙内侧筑建土台和城墙齐平,待土台建好,以绞索将雷霆车吊去居高临下防守,一面命人拉来骏马十匹,拉了伍辆雷霆车去秦营附近偷袭。

众人均以为此举太过冒险,但以韩暮的脾气,他说可以去,便自然是有脱身的把握,所以众将也未多劝,只是全部登城头观看战况。

韩暮骑着乌云,带着区区百名士兵出了西门沿着护城河内缘行至北门外,远远望去,秦营旌旗如林,连绵数里,营寨扎得牢固结实,也颇有法度。

护城河北三百步开外正是秦兵在攻城战开始之后建立的投石车临时营地,为了推动方便,也为了打击北府军士气,攻城的第一天,邓羌曾命人在三百步外设临时营地,筑箭塔数十座并同五千弓箭手共同防守,曾几何时,几百台投石车在这临时营地里都能轰到城墙的晋兵,威风八面之极。

但今日这些大家伙都静静的呆在营地里,周围数百工匠在叮叮当当的修理维护,旁边四十多座箭塔数百士兵呆在面四下窥探,更有两千多秦兵驻扎守卫。

在邓羌看来,即便现在战事胶着,己方还略吃了点亏,但是给个天做胆,北府军也不敢出城和他大战,那样只能是自取灭亡。

邓羌考虑的很对,以北府军的战力,即便现在可战之兵数量比秦兵还要多,但是脱离了坚城的依托,将会是一个迅速败灭之局,这一点即便韩暮袁岗等人也要承认。

当秦兵岗哨看到北城门外出现百余北府军士兵的时候,根本不以为意,看这有几辆马车跟随,还以为是收拾阵亡士兵们的尸体,他们连番苦战确实劳累,趁着阳光明媚,暖洋洋之际靠在箭塔围壁打着瞌睡聊着天,一副倦意宛然的样子。

韩暮等人就在眼皮底下将马车调转过来,油布掀开之后,十几名壮实的士兵迅速的将弩箭装雷霆车,绞索吱呀呀的摇起来,弓弦渐渐拉开至极限。

临时营地里的秦兵懵然无知,还在自顾自的忙活和闲聊,浑然不知灾难已经来临。

韩暮轻声命令道:“目标,箭塔底部,预备!放!”

嗡嗡,嗡嗡,嗡嗡。

五台雷霆车同时发射,强大的后坐力带的雷霆车猛然后退,差点撞到拉车的马腿,边的士兵死死顶住,这才没惊着马儿。

五只弩箭擦着地面,像五条破浪的飞鱼一般直朝箭塔底部的土基座射去,秦兵箭塔有人看见了,只来得及大喊一声:“那是什么玩意?”

轰轰轰!基座炸开了花,高高的箭塔带着边的十几个秦兵倒塌下来,顿时被破碎的石块和木头所淹没。

城城下观看的众人都大呼精彩,便在此时忽见箭塔后方正在修理投石机的人群中腾起几道血雾,五只弩箭竟然穿过了箭塔基座,除了两只为鼓起的一片高地所阻挡,穿进泥中;剩下三只在秦兵的投石机群里开了花,一路穿越过去,趟开了三道血路,直射到营中间另一处耸起的地形,这才在烟尘飞溅中受阻钻入土中。

在看那些被挨到的秦兵和投石机,几乎都成了碎肉和断木,零零散散的丢了一地,惨不忍睹。

韩暮趁着秦兵还在发愣之际,高声催促:“弩箭,目标箭塔基座,快快。

第三一二章 进退两难

士兵们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擦干流下的口水,托上掉落的下巴,手忙脚乱的开始上弦,绞索。

随着韩暮一声喊:“放!”

五支弩箭带着一股煞气冲向对面的秦营。

烟尘弥漫中,四座箭塔被摧毁,连带着箭塔后方血肉、木块、石头连番抛起落下,便如茂密的草丛上起伏的波浪一般,哭喊声响成一片。

还有一支,因为士兵们太过紧张,居然放了高射炮,只是将另一座箭塔顶端连人带围栏轰的稀巴烂,便直冲天际,远远的落在一千二百步之外。

韩暮还待要发射,却见一队骑兵蜂拥而来,手中都拿着弓箭;骑射的骑兵可惹不起,三百步的距离他们只需片刻便到面前,一百步外齐射,这百余人恐怕全部都要交待。

惹不起,躲得起,韩暮连声吩咐撤退,一百多士兵,调转马头,鞭子急挥,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兵骑射队伍也不敢追到城下,城头上北府军正拉着弓等着他们呢,只得无奈的看着韩暮等人沿着城墙转过北城往西门而去。

……

邓羌正在营帐内和众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方案,外边脚步急促,亲卫大声在帐外喊道:“报……”

“进来回话”邓羌皱皱眉头,他比较反感在众将商议对策之时被人打搅,但是此时不是脾气的时候。

“禀报将军,前边投石车临时营地遭北府军突袭!”那亲卫急促的回道。

“怎么可能?北府军这么大胆子?他们有多少人。”邓羌脸色大变。

“禀告将军,大约……一百人……”那亲卫嗫嚅着道。

“什么?”邓羌脸色铁青,眼中露出杀气,“你是在和本将军逗乐么?”

那亲卫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前方传来的便是这个消息,小人本来也不信,还特意多问了几句,才敢来回禀将军。”

“真的只有一百人?咱们临时营地里两千多人在守护,这也叫被突袭?”邓羌怒极反笑,这些狗东西们是不是被北府军吓破胆了,搞什么名堂,一百人能搅出什么花样来。

“死伤如何?”

“据那报信的士兵言道:我军死亡一百零三人,伤十七人,投石车被损毁三十九架。”那亲卫头都不敢抬,特意长了个心眼,加了‘那报信的小兵言道’这句,意思是你要是不相信不能怪我,要怪你怪那小兵信口开河。

“怎么可能?这一百人居然突入我两千营中杀了一百多人?还毁了我的投石机?”邓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们定然全部被杀光了是么?”能杀了一百多人已经算是运气了,这些人定然也一个没逃掉。

“禀告将军,他们……他们全身而退。”亲卫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说道,心中暗骂自己蠢蛋,这种坏消息应该把那报信的小兵带进来回话,自己逞什么能啊,在大帅面前露面混脸熟是很重要,但是像这种露面的机会还是少点为妙,难怪张大个和赵小黑不愿意来呢,校尉只好指派自己前来。

果然,此言一出,邓羌满腔怒火终于爆发,他飞起一脚踹在那亲卫脸上,一脚就将那亲卫的小脸给踹的扁平肿胀,这回是露脸了,还是个大脸。

“酒囊饭袋之徒!”邓羌大骂,“去叫前营主将过来回话。”

肿着左脸的那名亲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邓羌在帐中狮子般的喘着粗气,来回踱步,众将噤若寒蝉,均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

过不多时,那名亲卫肿着脸跑进来跪地颤着嗓子禀报道:“回禀将军,前营主将刘将军殉职了。”

“什么?”邓羌睁大眼睛,双目中满是血丝;简直不可思议,一百人袭营斩杀主将全身而退?这有可能么?恼怒中邓羌飞起一脚踹在那亲卫的右脸上。

可怜那名亲卫,两边脸庞高高肿起,原本精致帅气的小脸蛋变得跟铜盆一般大小,双眼金星乱蹦,瘫在地上晕了过去。

无人理会这亲卫的死活,邓羌大喝道:“备马,随我去前营看看什么情况。”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前营中,眼前一片狼藉,几乎小半个营寨被毁,遍地的血污和残肢,瓦砾和碎木满地都是。

前营主将刘将军刚刚沾了韩暮杀了孙虎孙豹的光,被委任为临时前锋将军,脱了校尉的帽子,戴上将军的官衔不到十二个时辰,便‘香消玉殒’了。

邓羌呆呆的看着只剩下半截的刘将军的尸身,上半截支离破碎散落在前方,可以想象当时是何等强劲的一股大力直接命中他的上身,将他的上半身全部轰杀成渣。

跟随而来的众将抽着冷气看着弩箭沿着地面擦出来的尺许宽,泥土翻卷的小沟;个个张口结舌。

幸亏完好无损的投石车收进了大营,只留下损坏推不动的在这里修理,否则营里遍布投石车的情况下,损失会更大。

邓羌详细询问了前营中的士卒,终于搞清楚了当时的情况;他的心头开始紧缩了。

很显然,北府军藏有利器,这玩意是弩床一类的东西,但是,比弩床威力大了几倍;听士卒们说,对方只推出来几台,若是这玩意有个几百台,岂不是自己这一万六千大军将毫无招架之力?

邓羌蹲在地上,手摸着还余温尚存的雷霆车弩箭在地上留下的沟壑,心中思绪不定。

“将军,看来北府军藏有利器啊,我军进退两难,该想想办法了。”左军将军陈万胜蹲下身子在邓羌耳边道。

“想什么办法?撤军?”邓羌转头看着他,眼中精光闪烁。

陈万胜被他眼睛瞪视的如芒刺在背,避开他的眼光低声道:“这样的利器,敌军还不知有多少,万一有上百台,我军岂不是要吃大亏,我这是为将军你着想啊。”

“恐怕是在为你那第七房小妾,南风楼的小燕儿着想吧?”邓羌冷笑着道:“北府军怎么可能有百余台?若有的话,前几日战况那般激烈,为何不拿出来用?若数量很多,他们大可一举进攻我大营,百余架这玩意一字排开,十几轮下来,我大营还守得住么?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陈万胜被他一顿挖苦,顿时惨白着脸不做声了。

邓羌站起身来,幽幽的道:“诸位都知道,那鲜卑狗慕容垂率两万人便将晋国东线搅得翻江倒海,将桓温近十万大军玩的团团转;我等率大秦铁骑两万,又从南阳、汝南二郡增兵一万,合计三万之兵,到现在有何作为?”

邓羌双目炯炯盯着诸位将领,众人均低头不语,心下都想到:“到这时又来怪我等,主将是你,这事怪得了谁?”

“淮南城攻下了,那算功劳?整个淮南城就一万人,还半途逃了五千到合淝城,那不算功劳;合淝城呢?我们得到的是一片焦土而已,粮草都被他们提前烧光,还需要汝南运送给养,以战养战简直是空谈。”

“今日被拖在这小小巢湖城下进退两难,奇耻大辱啊,难道我邓羌不如那鲜卑狗慕容垂么?你们这些跟随我多年的将军不如那鲜卑狗手下的鲜卑秃头将领么?这一次只能是胜利,败了不光你我没脸见人,连老大人王猛都颜面扫地。”

“所以你们给我打起精神来,我已派人送信给王大人,求他相助;他定然不会坐视我等灰溜溜的败北而归,我想他定会偷偷给我增派兵马,这事大家不要宣扬,我等只需在耐心的等待几日,王大人的兵马必到,到时候一鼓作气拿下巢湖城,一雪前耻。”

邓羌从未有这么好的口才,从前他只是个木讷的人,只会领军冲杀,但那时只是个帐下之将,如今身为大军主将,这鼓动士气的话自然而然便说出口了,而且邓羌发现,说这些话其实并不难,以前自己羡慕王猛口才了得,一席话便将自己激励额热血沸腾,看来自己也可以。

众将果然被邓羌这番话所打动,神色间亦有激愤之意,毕竟是邓羌的老部下,邓羌平素为人豪爽,如今在凉州当州军司马的徐庆将军曾经在邓羌帐下任副将,有一次徐庆外出侦查晚归触犯军令,王猛要斩之以正军法,邓羌便如老母鸡护小鸡一般梗着脖子和王猛.干上了,差点带兵把王猛的军营给抄了,这些事大部分都记在心里,对邓羌的敬佩之情也自此而始。

邓羌看出众人的情绪开始调整回来,便不在多言,下令道:“将前营士兵和破损车辆尽数运回大营,加强防守,特别是夜间,要多派游骑在营外千步之外游弋侦查,以防敌军用此物袭营,全军闭营休整,静待援军到达。”

顿了顿邓羌又道:“我也不妨透露一下,这一次我向王大人要了五百铁甲军,这五百人只要到了,巢湖城必破。”

众将大喜,铁甲军又名百胜军,全部由氐族中挑选武艺精湛的壮汉组成,整个大秦只有两千,负责着京畿的保卫之责;武艺高强这还不算珍贵,重要的是,这两千百胜军全身着厚厚的钢甲,覆面式的头盔,只余两个眼睛和手在外,手握重剑。

钢甲重逾一百五十斤,一般士兵穿上了战斗站不起来,直接压的吐血,而这帮氐族壮汉穿着它却上下自如,还能搏斗攻击,一般羽箭道刀剑砍在他们身上除了溅出一道火星之外伤不到他们分毫。

这样的恐怖的存在,直接对苻坚效忠,王猛因为功勋卓著,身为大秦的脊梁,所以苻坚特意赏赐了五百铁甲军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为了此事,皇族内部争吵不已,险些酿成大变,但是全部被苻坚一一否决,弹压下去。

这一次如果王猛真的派来铁甲军助阵,莫说是五百,便是两百一百,己方的胜算将会大增。

众将们心中胜利的火苗重新烧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旺。

第三一三章 生存还是灭亡

巢湖城中开始大兴土木,北城墙后面三十步的空地,为建立高台提供了便利条件,一座座长宽各三十步的方形夯土台被迅速的垒砌起来,按照城墙建造的方法,中间插入外表烧焦,抹上松脂的粗圆木,加强土台的坚固性。

上方垒砌到与城墙相持平时,在城墙和土台的交界处开始建造掩体,韩暮大费周章,在芜湖城和巢湖城两座城池中弄来大量的铁条,铁片,并指导建造的士兵们将之绑扎成五尺乘以五尺的框架,注入用糯米汁拌匀的夯土,用长铁锤夯实,外层再用大石垒砌到顶,顶部则用同样的方法建成梭形的半覆盖顶棚,类似于翻转过来的船头形状,防备投石车和床弩的攻击。

在下方靠北预留的约一百八十度转角狭长的长方形孔洞,便于霹雳车往下射击;建成一座之后,韩暮亲自上去试射,左右转动霹雳车的轮轴,感觉一百八十度射击均无问题这才满意的下令按照这个样式进行建造。

唯一的缺憾便是有射击死角,霹雳车最近也只能射到城下三十步的地方,三十步以内便无法进行打击了,但是守城自然不能全靠这玩意,敌人攻到城下还是需要士卒在城头防御。

下一步便是等夯土凝固,再将土台内部掏空,只留下两尺厚的四壁即可,内架旋梯在顶部边缘开孔,将巨大的弩箭堆放在内,随时取用,方便之极。

韩暮称这种建筑为半覆盖式碉堡,这样的碉堡一面城墙建四十座,确实工程浩大。

除了日常防备和城中维持治安的五千士兵外,还有万余人可供驱使,同时老百姓也来帮忙,所以人员问题倒容易解决,难就难在韩暮所要求的原料上,铁器原本就少,又要长条形的铁条铁棍之类做骨架,确实难坏了所有的人;北府军上下不得不乘船远赴大将沿岸的当涂、历阳、宣城郡等地高价收购,整整三天下来,这才凑够了所需的铁器,眼看着花大价钱买来的铁棍铁条被埋入土中,众人均肉痛不已。

韩暮不以为然,只要碉堡建成,花多少钱都值得,一座城池值多少钱?城中几万百姓和士兵值多少钱?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啊。

对于在东城也建造同样的碉堡,有人就想不通了,敌军在北,所有的攻城器械也在北,现在在东城建造碉堡是否是浪费?

有人提出这个疑问之后,韩暮笑了。

“不仅在东面,除了临湖的南面,全部都要建;由于物资不够,现在西面可暂缓,因为西面地域狭窄,秦军定不会从这处攻击,南面临湖,除了战船之外,大军几无立足之处,唯一可虑的便是东、北两处。”

“至于说为什么明知敌军在北面,我还要在东面再建,一则是未雨绸缪,反正都是要建的。不如一鼓作气多建一些;二来嘛,我就要卖个关子了,你们也动动脑子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做。”

众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第二条道理来,又怕挨训,不敢去问韩暮,只得偷偷跑去问谢安。

谢安呵呵大笑道:“这一点你们都想不通,看来你们韩帅说要办个军事学堂确属必要。”

众人苦苦追问请教,谢安这才道:“兵者,虚虚实实无常道也,秦兵攻城自然是东北两个方向,如果你是敌军主将,在北面吃了大亏你会不会想在东面碰碰运气呢?”

众人均道:“那是自然,移动攻城器械虽麻烦,但是总比在北面吃霹雳弩箭要强。”

谢安呵呵笑道:“我东西二面均有碉堡,秦军比不敢轻易决定,他们会派小股部队在北面和东面各自进行试探,若东面也有霹雳车阻击,他还愿意兴师动众将攻城器械挪到东面来攻城么?此举是逼着他们从北面来,东面的四十座碉堡只需摆上三五架霹雳车足矣。”

众将恍然大悟,韩帅这是在玩逼良为娼的把戏,颇有些空城计的意思,堪比前世诸葛武侯也;众将心中心结一解,办事就松快多了。

如此三日,终于尘埃落定,东、北两个方向个建起四十座覆盖式碉堡,当然北面的是真材实料,东面的除了底座是认真建造的之外,顶棚就马马虎虎的用竹条加上夯土凝固,样子一般无两,但是强度就是天上地下,相差万里了。

这三天里,秦军乖巧的有些可爱,要不是北府军斥候在其大营周围游荡,探报来的消息说秦军还在城外,大伙几乎以为秦兵都已经退兵了。

眨眼间已到春二月,空气中多了股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巢湖沿岸的柳芽已经尖尖欲出,城中树木也远望有些嫩黄的颜色了。

二月初二,民间所谓龙抬头的日子,就在这一日,谢玄和张彤云、苏红菱二女绕道南边回到巢湖城,众人相见自然喜不自禁,韩暮重赏了义阳郡的护送士兵,留他们吃了顿上好的午宴,并让他们代为向冯太守致谢。

也就是这一天,东线的战况传来,韩暮终于证实了和义阳郡郡守冯成筹所谈的话全部是真,不是妄加揣测,不由的长声叹息。

谢安和其他众将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将众人轰的外焦里嫩,全部都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宁远三万百姓,就在桓温大军的眼皮底下被屠杀,更可气的是,王登一万大军和桓温的大军一山之隔,却被自己放的一把火阻断救援之路,全军覆没。

更有那桓秘,得到王登传信兵报来的消息居然以守卫广陵之由按兵不动,若他派轻骑牵制慕容垂大军,起码慕容垂不敢明目张胆的进攻宁远,以至于三万百姓被屠的惨剧发生。

“实在可恶!”一向温文尔雅,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谢安已经怒骂了好几句,摔了好几只赣瓷茶盅,心疼的韩暮腮帮子直抖。

谢道韫在一旁劝解道:“三叔,事已至此,您气坏了身子也无用啊。”

谢玄也凑上去道:“是啊,三叔,老贼无能,与三叔无干啊,气坏了不划算。”

“混帐东西,什么叫与我无干?我大晋五万军民在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被屠杀,怎么与我无干?若三叔在宁远居住,岂不是早化为飞灰了,到那时你还能说与你无干么?”谢安怒道,啪的一声,又一只精致的茶盅摔得粉碎。

韩暮心里这个郁闷,忙示意谢玄躲一边去,上前道:“义父,莫生气,听我一言。”

谢安强忍心头怒火,抓起一只茶盅,众人以为他又要摔,几位女子都已经伸手掩住耳朵了,却见谢安将杯子揭开欲喝茶,凑到嘴边方发觉那是只空杯子,伸手递给谢玄道:“沏茶!”

韩暮笑道:“义父,此事未必为坏事。”

谢安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韩暮道:“你居然说这是好事?”

韩暮收起笑容正色道:“是,我说这是好事。”

“你……你也是糊涂蛋。”谢安气急,连韩暮也骂起来了。

韩暮道:“义父您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谢玄端着茶盅走过来,韩暮伸手将茶盅拿过,双手捧到谢安面前道:“义父请用,我慢慢说给您听。”

谢安冷哼一声,飘逸的黒髯吹得老高,接过茶杯去。

“有一个故事叫做塞翁失马,不知道义父您听说过没有?”

“你当义父是乡下泥腿子么?”谢安晒道,韩暮尴尬欲死,周围几女想笑又不敢笑,忍得极其辛苦,韩暮心道:“我只是不记得这个故事是那个朝代而已,万一是晋朝以后的朝代故事,你听说过才怪。”

“听过最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次我东线军民损失巨大,死伤了五万人,确实让人痛心疾首,但是这五万人的死亡却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也让朝中某些人清醒过来了。”

谢安低头喝茶,听到这句仰起头来:“哦?”了一声。

“这个警钟就是,桓温并非是我大晋的保护神,他已经日薄西山了,靠他包围大晋实在是太不保险了,所以借此机会让大家都知道,桓温该下台了;我听说桓温正在谋求九锡之礼,正好借这次失败完完全全的回绝他,一个坐拥十万大军,却任由两万秦人纵横大秦纵深,屠杀五万军民之人,怎么能授予至高无上的九锡之礼呢。”

“你说的很对,但是我大晋的五万军民却是死了,以此为代价似乎过于大了。”谢安首度平复心情,开始思考问题了。

“是大了点,但是还有一句话叫做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五万人死了,总比将来死五十万,五百万要强吧?总比我大晋三千万子民沦为胡人之奴要强得多吧?”韩暮一字一句的道。

谢安皱眉沉思不语。

“我从秦国来,秦人无时无刻不在打我大晋的主意,这次试探进攻原本只是占占小便宜,却没想到在东线给我大晋如此巨大的打击,此举定然会促使秦人早一步进攻我大晋;不出意外,秦人平定仇池国、北代以及鲜卑余孽之后第一时间便会同西凉、吐谷浑交好,然后挥师南下攻我大晋,到那时就不是东西共四万大军了,那将是四十万、五十万抑或是八十万,两万秦人桓温尚且手忙脚乱,况五十万、八十万乎?”

谢安悚然一惊,脊背上一丝凉意升起,嗓子眼里堵得要命,忙喝了口茶润润,方道:“然则、你的意思是,利用这次机会,将桓温兵权拿掉?”

韩暮冷笑道:“不仅如此,这一次还要他为自己的渎职付上代价。”

谢安惊道:“若他执意不肯,岂不是要刀兵相见么?”

韩暮傲然道:“若果真到了那时,将率北府军第一个杀入他的老巢。”

谢安道:“刀兵一起,秦人趁机攻我,为之奈何?”

韩暮道:“秦人不久就将征讨仇池国和北代,治安和西凉国吐谷浑关系未改善之前,他们腾不出手来,毕竟大晋实力强劲,不是说攻下就攻下的,北方各国一旦作乱,后院起火是他们最怕的事情,要不然他们这次也不会只派区区四万兵马来攻我大晋了。”

谢安又道:“两虎相争,国力衰弱,即便是胜了,秦兵来时你有把握么?”

韩暮道:“敢问义父,您现在有把握说秦兵袭来桓温能顶的住么?”

谢安道:“自然无此把握。”

韩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试试我北府军有没有这个本事呢?既然亡国灭种的命运就在眼前,为何不抗争不改变呢?”

谢安默然无语,忽然闭上双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厅上鸦雀无声,众人都沉浸在刚才的一番激烈的对话中,思索着,考虑着。

韩暮没有催谢安回答,负手走到厅门处,看着满园发绿的树木和小草在阳光下轻摆微摇,温煦的春风吹来,吹得韩暮青衫飞扬,长发乱舞。

第三一四章 危机重重

秦长安城,太极殿群臣云集。

苻坚高踞龙座,狭长的凤目微闭正听着下边的一位大臣慷慨陈词。

“陛下,臣以为,先灭晋国才是正理,此次寿春之战恰好暴露了晋国防务空虚,桓温老迈无方,在重兵把守之地被慕容将军两万精卒搅得翻江倒海,恰好利用时机大举进攻,必能直捣健康城,建万世不朽之伟业。”说话的是北成王苻铭,他是苻坚的堂弟。

群臣中嗡嗡议论,有人深以为然。

镇南将军杨安出列道:“陛下,臣有异议。”

苻坚没有说话,动动搭在龙座扶手白皙修长的手指,示意继续。

“臣以为北成王所言虽听起来有理,然对于细节不甚了了,臣不能同意。”杨安平静的道。

“本王所言有何不妥么?”苻铭脸满是不屑之色,对于这些跟着王猛分享氐人江山的汉人将官,他一向是鄙视加轻蔑。

“北成王所言,慕容垂大破晋国东线,诚然不错,但是其中侥幸成分居多,况杀的大部分是平民百姓,对于晋国军队实际只歼灭的万余人,并未动摇晋人军队的根基,自始至终都未与桓温大军正面作战,多以诡道胜之;仅此一项不足以得出晋国孱弱不堪一击的结论。”

“胜了便是胜了,管他用什么办法,晋兵是晋人,晋国百姓也是晋人,杀一个便少一个敌人,难道不是这个道理么?我看杨将军是见不得别人胜利,别有用心。”苻铭言语尖酸刻薄起来。

杨安凛然道:“北成王此话当真叫人难以接受,我等所谈的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跟个人恩怨有何关联?此事明摆着,慕容垂虽号称大胜,但所率两万精锐损失殆尽,孤身逃回;晋军损失一万,以军队而言是打败而回,至于说战场之无所不用其极,但以屠戮百姓为功绩,在下不敢苟同;两国开战本就是双方军队的比拼,古人甚至战时连来使都不杀,况平民乎?以我之见,慕容垂此战不是削弱了晋人的士气,而是在给晋人鼓气;败了便被屠戮殆尽,谁肯投降,反倒会激起死战之心。”

杨安一番话说的殿众臣眉头紧锁,深以为然。

苻铭还待再说,苻坚轻咳一声,他顿时住口不言,大殿立刻平静了下来。

“景略可有计较?说与朕听听。”

王猛坐在特赐的椅子,听苻坚点名,忙起身施礼道:“启奏陛下,臣想的不是慕容垂将军此战带来的什么,臣在想另外两件事。”

“哦?说说。”苻坚直起身子道。

“是!这第一件事是国库,臣今日晨间曾到户部巡视,不看则已,一看当真心忧如焚;曾几何时我国库中钱粮如山,三年不动陈粮,仓库里的老鼠都个个肥大;而如今却是入不敷出了,恐怕担负不起一场二十万人的征战了;现在又是青黄不接之时,去岁灭燕,大片田地沦为荒芜,可以想见今年定然捉襟见肘,灾民定然会增多;当此之时,不是讨论能不能伐晋的问题,而是我大秦军民填饱肚子的问题,难不成饿着肚子去打仗?”王猛深有忧色,花白的胡子抖动着,脸皱纹纵横交错,宛如刀刻斧痕。

“什么?居然到了如此地步了?”苻坚惊道。

“老臣不敢危言损听,可问户部陆大人问之;市面的粮价已然飞涨,更有大户囤积居奇,老臣正欲向陛下启奏此时,需要整顿整顿了。”

苻坚往后一靠,额头竟然微微见汗。

“第二件事便是,据边地急报,闻听我大秦对晋国正在用兵,代国和仇池国已经悄悄在我边境陈兵数万,恐有不良企图,燕国余孽在龙城新募士兵三万正加紧训练,西凉和吐谷浑虽无异动,但一旦这几家蠢动起来,难保他们不动手,形势不幸为晋国小使所言中,危机重重。”

苻坚脸色大变,粮食之类的问题倒还容易解决,王猛后面所言的事情可是个大麻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会有亡国之忧。

“王卿可有什么对策?”苻坚强自镇定,问道。

“臣以为,对晋国大举用兵时机未到,攘外先安内,须得将我大秦喉中之刺一一拔出,方有余暇对付晋国;如今之计,先稳住西凉和吐谷浑,腾出手来将代国、仇池、龙城一举铲除,回过头来再将西凉和吐谷浑降伏,后院稳定再图南进,此为策。”王猛不紧不慢的道。

苻坚沉思片刻道:“如此一来岂不是需十余年光景么?朕如何等得?”

王猛正色道:“不能等也要等,情况顺利的话十年可南征,不顺的话最少二十年。”

苻坚默默无语,众臣都知道,陛下一生大志便是统一南方,建立万世伟业,王猛此言基本否定了他在世期间统一南方的可能,这叫他如何能接受。

“王大人太过保守了,即便按照王大人所言,先安内再南征,我大秦铁骑一处,两年内这些北方宵小定然土崩瓦解,何须十年二十年之久?”有人质疑道。

王猛静静的道:“攻城掠地容易,但是想要他们完全臣服是那么容易的么?燕国被我灭了有一年了,现在东边形势又如何呢?兵部天天有急报,那边的暴乱时有发生,我驻扎在各地的大军现在东奔西走忙于镇压救火,可谓焦头烂额,若得天下有那么容易还需我等替陛下谋划什么?只需带一只百战百胜之军横扫天下即可;得易守难,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这一番连消带打,羞臊的那名大臣红着脸推了下去。

苻坚又道:“然则,如何稳定西凉和吐谷浑,王卿可有话说。”

“和亲是为策,可在宫中择宫女赐以公主名号嫁之,回过头来再找他们算账;此举虽对国体稍有损辱,但前朝大汉均以之为国策,换来西域数十年的和平,可见颇为有效。”

“好,众卿若无异议,便按王大人所言。”苻坚无可奈何,心中虽不愿,但是理智告诉他,王猛所言确实是良言。

众人均无异议,苻坚刚欲退朝,却听王猛又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请陛下定夺。”

苻坚皱眉道:“讲。”

“邓羌将军率部攻打淮南郡已经连下两城,淮南、合淝两城均已落入我手,只是均已成为空城,意义不大;现在大军受阻与巢湖城外,是否请陛下下令召回大军,此次也算是不胜不败之局。”王猛躬身道。

“巢湖城?为何朕没有听说过此城?”苻坚诧异道。

“是晋人新筑之城,邓羌将军大军便是受阻在此城外不得寸进。”

“一座新建的小城怎么能挡住邓羌的大军呢?那城中守将是谁?”

“这个……说来陛下和众臣均认识他,他便是前些日子来我长安出使的晋国小使韩暮。”

“什么?”苻坚脸色大变。

群臣也是一片嗡嗡之声,显得惊讶之极。

“那个跳脱无奈之人怎么可能是巢湖城守将?他又有何本事能阻我邓羌大将军的大军?”苻坚愤怒了。

“老臣先前也不知此人有此能耐,那巢湖城中有两万新军,称北府军;韩暮便是北府军的统帅;巢湖城虽小,但城坚河深,晋人拼死守城,急切间倒也不易拿下。”王猛道。

“不成这一次坚决不能退兵,告诉邓羌不拿下巢湖城不准退兵,这小使玩弄朕于股掌之,正悔不该放他回去,这一次便要攻破巢湖城,拿他道长安来斩首示众。”苻坚怒气冲冲的道。

王猛还待再言,苻坚一挥袍袖起身走下龙座,怒气冲冲的走了。

内侍反应颇快,急忙高喊道:“退朝!”

王猛暗叹一声,无奈躬身而送,他知道苻坚并非仅仅是为了这小小使臣韩暮在生气,他实际是在恼火自己先前所说的那番话,那番话直接将他心中的美妙宏图撕了个粉碎,只是当时没有发作,发作到这件事来了。

王猛回到司隶属,在屋内沉思半晌,命人召来兵部相关人等做了安排,急令凉州司马徐庆率一万五千骑兵赶赴巢湖城前线;另外有派人将铁甲军队长荣钢召来,命他带三百铁甲军支援巢湖前线。

办完这些事之后,王猛往后靠在椅背叹了口气自语道:“邓羌啊邓羌,能给你的我都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午的阳光照进大窗,笼王猛全身,王猛花白的头发略显凌乱,阳光下,他的脸色白中带金,显得有些病态,给人以英雄垂暮之感。

……

巢湖城中沐浴的是同样的阳光,韩暮带着几位夫人在这温煦的早春阳光里坐在大帅府东面的院子里聊家常。

院子里还很空,柳如眉和张彤云还在商量规划着如何布置着空旷的院子,几个小丫鬟在一边出谋划策。

苏红菱和王玉润在一旁的古木边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韩暮心神放松,眯着眼靠在大椅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谢道韫坐在一旁跟他轻轻的说着什么,韩暮一只手拉着谢道韫的小手轻捏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一些都显得平静、祥和、舒适,和这座城中近日来所经历的一切毫不相符,其实所有的人都知道,危机并未解除,更大的危机往往就潜伏在平静的外表之中。

第二一五章 雷霆万钧

二月初六晚,凉州司马徐庆带着一万五千步骑赶到巢湖城下,随之到来的还有荣钢的三百铁甲军。

邓羌喜出望外,这一次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巢湖城,军队会合之后,邓羌任命徐庆为大军前锋主将,并另外调拨五千人马交予徐庆指挥,将左右军取消,自率后军一万作为预备队使用。

三百铁甲军编入前锋军编织,但独立行动,在士兵们攻扫城下之后,由荣钢自行决定从何处进攻。

秦军增兵的消息很快便被探报得知,韩暮立刻召开主要将官会议,分派任务,授予方略。

哨探虽没有探明增了多少兵,但是大家都知道,秦人这是铁了心要拿下巢湖城了。

当晚,所有的士兵均枕戈而眠,城头上火把昼夜不息,防止秦兵半夜偷袭;但邓羌并未在当晚发动攻击,大军初至,需休整歇息,虽徐庆请战,但是被邓羌驳回。

二月初七上午,邓羌命小股部队迂回至东门探察东城的防御,韩暮并未按照谢安所猜想的用雷霆车压制,韩暮怕暴露这几日在城墙后方砌起来的高耸的堡垒里放着雷霆车,他要打秦人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秦人小股千余人的部队居然接近到护城河沿岸,城头并无一兵一卒出来露面,这小股试探之兵自然不敢攻城,只是遥遥向城中射出火箭,敷衍一下便即退回。

得到消息的邓羌有些奇怪,为何千余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东门外百步,竟无一人出来防守,北城门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宛如没事人一般看都不看一眼;那些突然冒起来的堡垒一样的东西里也无任何动静,这可伤透了脑筋。

一名副将道:“既然东门无人防守,我们就索性大军攻击东门好了,花费两个时辰将投石机和床弩全部调道东门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另一名副官晒道:“你就是没脑子,整个巢湖城全部在顽抗,你能相信东门无人防守?没准有大量晋兵埋伏在城垛之后,你这千余人人家自然不会暴露,一旦我们全力进攻怕是城垛后箭如雨下,损失可就重了。”

另一名副官也道:“是啊,而且床弩需建高台,又要耗费大量人力,护城河还需再建堤坝方可打通进攻的道路,这一来一去破费周章,简直太麻烦了。”

邓羌沉吟半晌,问徐庆道:“你怎么看?”

徐庆道:“几位将军所言甚有道理,邓将军怎地如此小心谨慎了?我记得以前您不是这样的。”

邓羌脸上一红,心道:“还不是这几日被北府军折腾的,现在都有些疑神疑鬼了。”当下一笑掩饰过去。

徐庆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说,只道:“北城攻城日久,城上的城垛障碍均已扫除,加之护城河已经填平,后方弩床的高台都已建成,有一半的士兵对战场的环境都很熟悉,末将以为,以不变应万变,直接从北门进攻即可,东门处他便是不派兵,我们也叫他分兵,派三千人在东门同时佯攻,若真无人守就真的攻击,若有人守便牵制他们的兵力,主攻的方向还需在北城。”

邓羌鼓掌道:“好办法,我军三万多人,他们守城的大概最多一万五,双倍的军力,加上东门牵制,北府军必然捉襟见肘,就这么办。”

立马有副将附和道:“果然是好计策,何不再分三千兵去西门牵制?这样三面进攻牵制的岂不更厉害?”邓羌转头斥道:“攻城是正面需猛烈,再分兵正面何来优势?再说再分三千兵又需分四五十台投石车掩护,正面投石火力不足,如何打压北府军?直接冲锋还不是徒耗士兵性命。”

那副将马屁拍到马腿上,立马羞惭的退到一边去了。

总攻时间定于二月初七午时,秦兵士兵早早的便吃了午饭,休息了约一刻钟之后,邓羌一声令下,立刻马上鞍箭上弦,号角吹起,战鼓擂响,攻城开始了。

秦兵尚有投石车四百余台,床弩一百多架,纷纷被大军推出轰隆隆开向巢湖城北门。

守城的北府军习惯性的往城下躲,韩暮大为纳闷,忙喝阻道:“干什么?干什么?未战先退?”

袁岗黑脸一红,忙上前解释缘由,韩暮听了大为郁闷,哪有这样的事,见了敌军的投石车就下城躲避,这也太离谱了吧,难怪秦人可以安安稳稳的将护城河都填平了,心中暗叹,袁岗在军事指挥上的失误有些大。

秦兵老三样开路,床弩投石车又开始对着北城城头开炸,浑然一股无所畏惧的样子;韩暮命孙无终的雷霆一营做好准备,除了两架雷霆车被调往东城防守外,剩余的三十八架雷霆车统统瞄准五百步外的高台上的床弩,这几日空闲,韩暮没有命雷霆车将这些高台损毁,就是要等这些床弩登上高台之后在加以破坏,否则床弩不在,毁了高台却无损于床弩,提前暴露了目标不说,还有可能将秦军吓走,这是韩暮不愿意看到的,他是打定主意要在巢湖城将邓羌大军全部吃掉,所以故意留着这些高台,等秦兵来攻。

北府军士兵们一个个躲在沙包垒砌的掩体内,秦兵的床弩和投石车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前锋军将领徐庆下令开始攻击了。

还未等徐庆下令,只见巢湖城头怪模怪样的堡垒内嗖嗖嗖的连番射出数十支粗大的弩箭,下一刻那些刚刚将床弩拉上高台准备攻击的秦兵们就糟了殃,三十多座高台轰然炸响,烟尘弥漫中倒塌在地,上边的士兵和床弩从近三丈高台上摔落地上,床弩自然是损坏无疑,士兵们有的摔死,有的摔得筋断骨折,每台五人,这一轮进攻就损毁了三十二架床弩,伤亡了一百五十多人。

另有五六只弩箭射的稍偏,一只飞越千步距离,扎到正在整军待命的后军人群中,炸出一个大坑,周围四五名士兵或死或伤。

城上彩声如雷,众北府军虽然弯腰猫在沙包后面,但是依旧个个伸出大指,对着碉堡内的操作士兵晃动;雷霆营的士兵们洋洋自得,动作麻利的上弩箭摇动绞索,嗡嗡嗡之声大作,远方的数十座高台又开了花。

徐庆大惊,他还没搞明白状况,都已经一半的弩床被损毁了,气的他大声吼道:“投石车发射,给我轰平城头,集中一点,照着那些石塔轰。”

四百多架投石车轰隆隆开始发射,顿时城头上一片石头雨落下,剩余的数十架床弩也跟着凑热闹,数十道弩箭呼呼的在北城门头上掠过,时而带起一蓬血雨。

然而石头只能轰击到沙包,沙包损毁后才对北府军士兵造成杀伤,那些落在堡垒上的大石块轰隆隆的沿着斜面滚下城去,碉堡却纹丝不动,那些射到碉堡外壁的床弩射出的弩箭只是将外层的青石轰成碎片,对内部的铁筋混凝土无所作为。

碉堡内的北府军好整以暇的连连发射,秦兵高台一一被轰塌,战斗开始连一刻钟不到,秦兵床弩全部哑火,尽数被损毁。

不仅仅是城下的秦兵张大了嘴巴,城上的晋兵也是下巴掉落一地;这困扰他们数日的该死的床弩,曾经带走他们上千兄弟的性命,这么狰狞恐怖的东西,韩帅只是花了三日三夜的时间,便完全的破解之,这简直是奇迹啊。

奇迹还在继续,雷霆车的目标转向地面,四百架投石机铺在城北三百到五百步的巨大区域内,还有五六千秦兵骑兵弓箭手在一旁守护,防止北府军士兵出城损毁,这些人和车全部在攻击范围内。

孙无终沉着下令:“目标投石车,自由攻击,放!”

雷霆车闪着寒光的铁头旋转着,带着摄人的低吼声开始对地面进行攻击,其实无须瞄准,也不必费那个心思去瞄准,地面上除了秦兵便是投石机,随便一发雷霆箭总能攻击到目标,城北大块地域上便如二十一世纪表现万炮齐发的电影电视上一样,泥土被冲击而起,形成爆炸一般的效果,飞起的空中夹杂着人体、投石机残骸、石块、以及马匹的碎片,落下之后又对周围大片区域造成二次杀伤。

徐庆身经百战,但是哪里见过这阵势,士兵们更是从未见过这么威力巨大的武器轰炸,一个个都傻了眼了。

“快撤,快撤!”徐庆见机的快,赶紧下令;士兵们还待推着投石机往回慢吞吞的走,但是雷霆弩箭便如死神一般夺走一条又一条的生命,损毁一架又一架的投石车。

五千骑射兵损失了八百多人,剩下的调转马头便往回狂奔,扔下操纵投石车的秦兵再也不管了;步兵们见状也不管投石车了,扔下车子撒腿便往后跑,一直跑到千步以外,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投石车的残骸。

一个照面,半个时辰多一点,秦兵赖以为傲的攻城三大件:床弩,投石车,火箭骑兵被打得灰溜溜的奔回去,床弩全部被毁,投石车还剩大约百余台孤零零的抛在战场上也没人管他们,火箭骑射兵阵亡八百多人,还有两三百人负伤,操纵攻城器械的士兵死了近七百人。

徐庆欲哭无泪了,这打得什么仗啊,好你个王猛啊,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原本还以为是个立功的机会,没想到这里是个吞不下去的硬骨头啊,这哪是让我立功啊,这是要我一世英名尽毁于此啊。

第三一六章 巧设迷阵

邓羌在后军高台上远远观望,也是胆战心惊,当看到数百架床弩和投石车像一堆垃圾一样被打得粉碎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知道,这些东西彻底的在巢湖城下失去了作用,也许在北府军的眼里,那些就是一堆垃圾而已;他知道自己陷入了这个大泥潭中拔不出脚来了;不但是他,他的老部下老兄弟徐庆也被自己拉下水来了,正是他的极力恳请,王猛才从凉州那么远的地方将徐庆拉到这里。

所以,当徐庆率着人士兵们灰头土脸的败下来的时候,他不仅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之意,反而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之意。

前锋军止住后退的脚步,重新布置阵型;徐庆快马加鞭来到后军邓羌处说明情况,徐庆的脸上夹杂着一种羞惭和恼怒的神情,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的便被打回来了。

邓羌迎出后军军营,双手抓住徐庆肩膀上下左右的看,半晌叹口气道:“幸好,你没有受伤,这北府军诡计多端,我也不知道他们居然有这般利器在城头防守,可教徐将军吃苦头了。”

徐庆原本的愤怒一扫而光,剩下的便只有羞愧了,他抱拳垂首道:“徐庆无能,投石车和床弩被毁了。”

邓羌道:“东西没了就没了,在这里他们也起不了作用,人没事就好。”

徐庆咬牙道:“这帮晋狗,只知道玩阴谋诡计,从不敢正面交锋,现在这个仗还怎么打?”

邓羌叹了口气道:“将东城预备突袭的三千士兵叫回来吧,东城墙莫说有四十座这样的箭塔,便是只有一两座,那三千人也永远别想在护城河上弄出一条桥来。”

徐庆知道他说的在理,于是命身边亲卫快马去将牵制东城之兵叫回,和邓羌二人相对锁愁眉,叹息连声。

正在此时,铁甲军队正荣钢‘镗镗镗‘迈着阔步走了过来,他便如铁塔一般高大,全身穿着连体钢甲,将头盔夹在腋下,看上去便像一座小山般巍峨。

荣钢身份特殊,虽只是个校尉级别,但是除了王猛和苻坚,谁也不敢对他不敬,荣钢见他二人愁眉苦脸的对立叹气,声音便如炸雷一般的开了口。

“怎么了邓将军、徐将军,怎么仗刚一开打便跑回来缩着,跟死了爹娘似的,你们这是打得哪门子仗啊,全是窝囊废啊。”

邓羌面色翻着白眼,又不好多说什么,一边的徐庆气不打一处来道:“那你说怎么打?冲上去送死?”

荣钢奇怪的盯着徐庆的脸道:“你还长着胡子呐,你下边有那一咕噜葡萄么?是不是男人啊你,打仗怕死人,你打你娘的什么仗?”

徐庆受辱,沧浪拔出宝剑道:“你别仗着身份特殊就没上没下,在说一句侮辱本将的话试试?”

荣钢指着徐庆哈哈大笑道:“打北府军是个怂包,跟自己人闹倒是一个顶仨,你臊不臊啊?”

徐庆气的立时便要发作,邓羌忙劝阻道:“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少说两句,现在大敌当前,你们两闹起来叫兵士们看见你让本将如何自处?”

两人惺惺转过一边,荣钢嘀咕道:“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想的,三万大军冲过去攻城就是了,那东西是厉害,但是让他杀,撑死杀五千,咱们还有两万五,到了城下那玩意还能逞能不?”

邓羌闻言,眼睛一亮,大声道:“对啊,荣校尉此言甚是在理啊,大军蜂拥而至,即便他城头弩箭和那利器射杀,撑死了到城边死个三四千人,还是优势之局。”

徐庆也大声道:“对对对,我们用骑兵冲锋,速度快,时间短,阵型再铺开的散一点,伤亡或许会更少,这样不就优势更大了么?只不过战马只有一万匹,这么一冲,估计战马损失要大了。”

荣钢火气有上来了:“我说你就肯定不是男人,一会考虑死伤,现在连马匹的死伤都考虑了,一准你是蹲着尿的。”

徐庆这次倒没发火,反而笑了:“荣校尉献了这么好的计策,本将军就不合你计较了,事不宜迟,邓将军,咱们这就布置吧。”

邓羌道:“好,你去布置,我叫人将后军的马匹全部给你们用,”转头问荣钢道:“荣校尉,你们能骑马么?”

荣刚道:“成倒是成,只不过我等一骑上战马,那马儿估计要比乌龟爬的还慢,你们先上,我和三百弟兄在后面慢慢走去即可,一时半会儿,你还怕我老荣派不上用场么?”

邓羌哈哈大笑,转身去布置冲锋。

北城墙上沙包后面的站满了北府军士兵,人手一弓,严阵以待;韩暮早就预测到敌军会大举冲锋,除非他们败退,否则必然会仗着人数的优势进行大冲锋,这时候对付他们的利器便是弓箭了,半路上射杀的越多,守城时压力越小。

韩暮偷偷的叫人用战马拉着四台原本准备放在东城墙的雷霆车从西门出了城,悄悄的绕到西边离城五百步的一个小山包后面藏好,都是些身手灵活的士兵,韩暮叮嘱他们只要敌人冲向他们,便掉头回来,城墙西北角有专门百余弓箭手在城头接应,秦兵除非是大队人马追杀,小股几十骑绝对没有抓住你们的可能;但是,一旦你们跑不掉,第一时间毁了雷霆车,随车带有火油,一把火烧了它,照样算你们立功。

士兵们胸脯拍得刚刚响:“离城仅五百步,四马拉车,咱们会回不来?这才几息的事啊。”

韩暮笑道:“那自然最好。”将他们打发出城。

远方秦兵大营中传来震天的呐喊声,秦兵先头部队五千人,以松散的队形骑着马冲了过来,说是非常松散,实际上这五千人也将城下的大片区域占满,徐庆也是没办法,人少了就是去送菜,人多了又怕伤亡大,只好五千五千的上,等那五千兵冲到城下五百步之时,后续的五千骑兵再跟上,与此同时,一万步兵紧跟着冲上去,这样才能保证既不被敌军的弩箭射杀太多,又能让攻城后继有力。

一切便如徐庆所希望看到的那样,骑兵较为松散的阵型确实减少了损失,在一千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之内,五千人只损失了五百人,还有四千五百人成功的冲进了雷霆车的死角。

但是一百五十步内,灾难开始了,城头上几乎全部都是弓箭手,由于秦兵没有弓箭手压制,所以在这一百五十步到城下死角这段距离内,被两轮箭雨带走一千二百人的生命;徐庆心头大痛。

好在后面的骑兵趁着机会有四千人冲到了城下,这样城下聚集了七千多秦兵,被放在大车上用战马拖着来的一百多架云梯顶着城头的石头和檑木扣上了城头,在这当中,又损失了数百人,但是这些已经不是徐庆所考虑的了。

随着后面万余步兵的冲锋到达,荣钢的计策果真有效,从冲锋到攻城开始,再到步兵到达城下百步内的死角,两万秦兵只死伤了五千余人,还有一万五成功开始了攻城。

随着后续的云梯不断加入,城墙边已经靠山了将近三百云梯车,密密麻麻的秦兵顺着云梯往上爬去。

城头上北府军一面要应付云梯上爬上来的秦兵,一面还要不时的将大石头和圆木往城下扔,忙乱不堪。

城下护城河到城墙这一段十五步左右的距离内,密密匝匝的全是秦兵,他们举着圆盾顶在头上,排着队往云梯上爬,就像一大窝蚂蚁一般,看着叫人头皮发麻。

荣钢带着三百弟兄们慢腾腾的溜达过来,三百人分散开来,这样的目标太小,叫雷霆车实在不好瞄准。

韩暮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看到这队奇怪的士兵,原本打算立即下令的他犹豫了一下,忍住了。

“告诉弟兄们,挺住了,坚持到那一队兵赶到城下,咱们给他一锅烩了。”韩暮大喝道。

谢石刘牢之大声应诺,韩暮转头看了看城楼里,碣石带领的医疗小队正紧张的给士兵们包扎着伤口,上着韩家独有的金疮药;老东西这时候还在喝酒,脸红红的一口接一口,不时的打着酒嗝纠正着手下士兵包扎的手势。

韩暮翻翻白眼,抽出万仞宝剑,走出城楼,身后苏红菱和数十亲卫亦步亦趋的跟随者,韩暮大声道:“都去帮忙,跟着我干嘛,我还要你们保护么。”

亲卫队长应诺一声冲上城墙,协助杀敌;韩暮带着苏红菱在城墙上快速的往西北角跑去,这里没有秦兵进攻,但是同样有一百弓箭手蛰伏在沙包后面,韩暮伏下身子蹲在沙包后面探头往城下看。

那三百黑色盔甲的士兵渐渐走近城下,韩暮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是一支特殊的部队,全身的装扮搞得跟二十一世纪的机器人一样,韩暮冷笑着看他们进入城下高举盾牌秦兵里边,满意的点点头,对身边的一名弓箭手轻身说了一句便往城墙上跑去。

那名弓箭手搭上一只响箭,朝西北方向的天空射去,凄厉的尖啸声之后,土坡后面四辆雷霆车露出了真容,只见他们快速的来回找着位置,将雷霆车架到了和北城墙平行的一条线上,四只弩箭上好之后,麻利的绞起绞盘……

城头上已经上了秦兵了,韩暮和苏红菱一路向鬼魅一般的将秦兵斩杀踹飞城下,一面急促的命令道:“蒙上湿巾,三声响箭为号,按照计划行事。”

众士兵忙里偷闲从怀中掏出蓝色的湿布巾蒙在脸上,攻上城来的一名秦兵不知就里,看着清一色的北府军都带着湿巾,迷迷登登的问道:“怎么?你们北府军发伤寒么?”

一名军校尉飞起一脚,将他踹飞跌落城下道:“你他妈才发伤寒呢,你全家都发伤寒。”

第三一七章 歼灭(上)

城头上爬上来的数百秦兵被韩暮带着一批人从头扫到尾全部斩杀,三声响箭冲天而起,腾出手来的北府军士兵迅速将城头上油布覆盖的一堆堆的东西揭开,原以为什么秘密武器,却原来是一堆堆的荒草和枯柴。

北府军士兵迅速的将荒草和枯柴往城下洒,城下的秦兵见天上掉下的不是石块和檑木,而是一蓬蓬松软干枯的荒草和轻飘飘的枯柴都纳闷了:城上不会是滚木礌石用光了吧,这些荒草顶什么用啊,落到身上还能变利箭么?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不好!他们要用火烧!”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兵们个个醒悟过来了,有人惊讶的喊道:“这帮北府军是不是疯了,城下放火那是会烧塌城墙的”

“别替人家操心啦,想想咱们自己吧,城墙没塌,咱们可都要烧死了。”有人大喊着往回跑,靠近城墙的人群炸了锅似地往回跑,外围的秦兵却在将官的催促下往里挤,顿时乱成一锅粥。

调整好位置的四台雷霆车终于开始发射了,劲弓回弹的低沉的嗡嗡声中,四支雷霆弩箭擦着地面三尺左右高度沿着和护城河平行的角度电射而至,在拥挤中的人群中形成了四股血浪,宛如乘风破浪的鱼雷一般,靠近西边城墙的秦兵人群像春天的原野被犁出四道空沟,漫天的血污和残肢朝两边抛洒。

劲道强劲的铁头雷霆弩箭旋转着穿过一个又一个身体,一只贯穿一百多人后将八百步外的秦兵穿成一串,力竭而至。

秦兵们骤然傻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身边的战士刚才还跟着自己一起嗷嗷叫的往外挤,下一刻骤然消失,只留下满地的血肉残渣。

还没等他们恢复过来,又是四道血浪从人群中穿过,抛起飞溅的血肉糊的周围或者的秦兵满脸满身都是,城墙以北,城门以西的这片地域已经成了屠宰场,不过这个屠宰场屠宰的不是猪羊,而是人,活生生的人。

秦兵们反应过来了,他们发现这夺命的弩箭只是沿着护城河南岸发射,护城河南岸十步之内连番受到弩箭的攻击,而在城下靠近城墙的地方却没有受到射击,他们突然明白,北府军这是要把他们压制在城下这一小段狭长的地域内,不准外逃。

与此同时,城头上的枯草和枯柴已经全部抛下,士兵们举着的盾牌上堆起厚厚的一层,跟着便是大罐大罐的火油、菜油、甚至还有凝固了的脂肪和小块小块的松脂砸了下来,一根根火把往城下乱丢,火油枯草蘸火就燃,城下顿时成了一片火海,秦兵们很多被火油淋湿身体,都变成了火人。

韩暮一声大喊,将手中的黄色毒气丸趁乱砸向城下,两边城上的士兵纷纷将毒气丸往城下砸,这是韩暮和碣石根据卢竦留下来的书籍配方研究了一夜才发现只有这毒气丸造价便宜,原料易得,而且短时间内可以造出来百余颗,为了今日一战,他一下子便将造好的一百多颗全部砸下城去。

火焰夹杂着黄烟弥漫,加上城西的霹雳车不断的将弩箭往人群里扎,城下顿时成了死亡地狱,两万多人就在这狭长的地段里被火焰蒸腾,毒气熏炙,还要不时的防备西方射来的夺命劲弩。

秦兵们本能的往回跑,除了深陷火海毒气地狱的七八千秦兵,尚有一万五千左右的秦兵在护城河外围等待攻城,见此情景个个胆裂心寒,谁还敢在此地停留片刻;城头上的北府军纷纷拿起弓箭也不瞄准,纷纷对着溃逃的秦兵就是一顿乱射。

火焰和烟雾熏烤的他们眼睛都不敢睁,一个个闭着眼睛乱射,但是即便如此,秦兵密集的队形也让他们闭眼乱射的箭矢大有斩获,两千多秦兵在一百步以内的范围被射杀,他们拼死掏出了弓箭射程范围,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雷霆车的怒吼,三十多架闲出鸟来的雷霆车这下开始逞威风了,呼啸而至的弩箭在人群中掀起一片一片的血肉混杂的泥浪,每一只雷霆弩箭都要带走五六条生命,秦兵们哭喊着四散奔逃,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秦兵溃败到雷霆车的威力已经不足已造成巨大的杀伤千步以外时,战场上留下的是满地的人尸和马尸,还有遍地的深坑,这些都是雷霆车肆虐的痕迹。

参加攻城的两万秦兵,逃回去不到五千,七千人葬身城下火海,剩下的被箭支,雷霆车收拾的干干净净。

然而偌大的战场上还有几十个慢吞吞的秦兵身影一步三摇的往回走;他们是战无不胜、威名远扬,刀枪不入的铁甲军,要说他们还真是厉害,火没烧死,弩箭射不透他,雷霆箭支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则冲击力只能让他们倒地,却无损分毫,正因如此,他们三百人才能活下来几十人,但苦于身上的盔甲需别人协助方可脱下,他们的步伐缓慢,只能拖着沉重的身躯往回慢慢的走。

韩暮在城墙上看的真切,冷笑着拿起边上士兵递过来的黄牛筋弦的超强弓,搭上一只铁头羽箭瞄准着四百步外的一名身形高大的铁甲兵,拉弓如满月,箭出如疾风,那羽箭带着尖利刺耳的啸声正中那名士兵的背部铁甲。

那士兵晃了晃,继续朝前走去,城头上一片叹息声;到底是铁甲啊,强弓加上铁头弓箭还是无损他分毫;然而,那名铁甲军只往前走了三四步便仆倒在地,溅起一大片烟尘,就此不动了。

城头上一片欢呼声,韩暮放下弓箭,嘿嘿的笑了两声,韩暮也不知道,这一箭居然贯穿了铁甲,变形了的箭头都露出那人胸口半寸,而且他射杀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威名远扬,力敌百人而不败的铁甲军校尉荣钢。

铁甲军在秦人眼里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会料到,他们连城头都没登上,北府军的衣角都没沾上,便屈辱、窝囊的死的只剩几十个,说出去谁能信?谁敢信?

韩暮紧接着大声下令:“刘牢之、谢石、田洛、诸葛侃何在?”

四人纷纷上前抱拳听令:“属下在!”

“你四人各率一千骑兵速速出城袭营,全部装备十字弩,猛打猛冲,不留活口。”

“尊大帅令。”

“袁岗俊杰何在?”

“属下在!”

“率一千士兵会同城中百姓将护城河堤坝拆除,并引水龙扑灭城下大火,随后迅速修补城墙。”

“遵大帅令。”

“梁长史何在?”

“卑职在!”

“统计伤亡,收集散落兵器、无主马匹,焚烧秦兵尸体掩埋骨灰这些事便交给你了,给你两千人,在带些百姓去办。”

“卑职遵命,大帅放心。”

“其余人等跟随我兵发凤凰山口,秦兵溃逃必由此而过,北方无路,待我们给他们来个一锅烩。”

“遵命!”

很快,东北西三门洞开,东面和北面城门里冲出的是手执弓弩,长枪挂在马侧的骑兵,他们的目标正是还剩一万五千人的秦兵大营,西门处,韩暮率五千步兵迅速穿过只有五六里的开阔地,隐没进郁郁葱葱的凤凰山内。

邓羌面无人色的呆坐大营,同样面无人色的还有徐庆和五六名将领。

“将军、撤兵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趁着北府军还未乘胜出城攻击我们,带着这一万五回撤淮南城,说起来咱们还占了一座城池,也不算败得太惨。”一名副将道。

“太惨啦!太惨啦!”邓羌喃喃自语,仿佛没有听到那名副将的话,“天意啊,天要我邓羌折戟于此,我有何脸面回去见王大人,见陛下啊。”

邓羌猛然大喊一声,抽出宝剑,往脖子上割去;身边的副将眼疾手快赶紧拉住苦苦相劝,邓羌只是怒声大吼,不断的挣扎。

徐庆见这不是了局,在这里他资格最老,只得叹口气道:“好好看着邓将军,大军拔寨,能丢的都丢了,即刻撤兵。”

众将有了主心骨,顿时心下稍安,立时分头行动起来;十几名亲卫将邓羌缴了械紧跟在他身边以防他自寻短见;邓羌任凭众人摆布,嘴里唠唠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兵刚刚整顿好队列,准备往东逃窜,哨探飞马驰来,大喊道:“邓将军,徐将军,大事不好了,北府军来袭营了。”

徐庆大惊,但表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大声斥道:“慌什么,有多少人。”

“大约五千左右。”

“这么点人,慌个什么?”

“将军,全是骑兵啊。”那哨探急道。

徐庆不由的变色了,人人都知道,骑兵的可怕,慢说这一万五千残兵败将,就是两万人恐怕也禁不住五千骑兵的来回冲击,可恨攻城时己方一万多马匹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两千匹马还要拉粮草辎重,否则自己一万骑兵在手,北府军哪敢如此嚣张?

此刻不容多想,徐庆断然下令:“王宝强、刘德欢两位将军带五千弓箭手断后阻击,其他人立刻撤离,东西统统不要了,撤出这里再说。”

士兵们丧魂落魄连队形也不讲究了,就这么一路往东逃去,两名断后的将军知道这是个死差,自然不会傻的拼命,象征性的留在最后朝狂奔而来的北府军骑兵乱射一番,跟着边跑。

北府军骑兵似乎惧怕断后的五千弓箭兵,只是远远的车马紧追,并不敢进入射程;双方倒也显得默契;远远看上去,倒像是四千骑在马上的牧羊人骑在马上驱赶着一万五千头羊儿奔跑一般,羊儿奔跑的方向正是凤凰山口,过了这道山口再往东十里,转而往北急行军一夜一天便可到淮南城了,到了那里,秦兵就有了城池为依托,加之与秦国交界,北府军再想如何,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看北府军这架势似乎不是想真正歼灭他们,只是想把他们驱赶出巢湖城境内,徐庆看着形势心中大松一口气。

新兵毕竟是新兵,勇气、自信心都不足啊,若是此时敢于全军猛冲,自己这一万五千人能逃出去半数,那也是皇天庇佑了;可能也是城中士兵百姓伤亡也不少,久战之下也不敢过激,万一冲击失利,自己只要吃掉了这股骑兵,哪怕损失一半人,我也敢反过头来再攻巢湖城,到那时城中空虚,还不为我手到擒来?

徐庆这样想着,忽然间他倒是非常希望这些骑兵赶快冲锋上来,但若是要自己下令全军停住不走,反打追赶之敌,他却又没这个勇气;再说,敌军是骑兵,来去如风,战况不利逃走的也快,想歼灭确实只是说说而已,只有等他们攻击上来,双方胶着在一起,才可能黏住他们,叫他们无法逃脱。

徐庆不住的动着心眼,秦兵撤退的速度着实不慢,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到了凤凰山下,徐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将军为何发笑?”身边一名亲卫凑趣的问道。

“北府军的统帅简直是个笨蛋,若我是他,此刻我军这一万五千人定然逃脱不了。”徐庆傲然道。

“此话怎讲?”

“你们看,这山谷左右只需埋兵三五千,我们还走的掉么?”

“将军英明啊,北府军确实是蠢到家了。”亲卫谀词如潮,上了坡之后,全军的心情都好了很多,骑兵又如何?你能打马冲上这斜长陡峭的山坡么?即便能冲上来,哪还有和冲击力可言?上来后便只能任我弓箭刀枪宰割吧。

徐庆纵声大笑,此番只要带着这一万五千人安全返回便有功无过,主将疯癫不能管事,自己力挽狂澜接过千斤重担,带着一万五千兵冲过晋兵层层追击阻挠,安全返回;保存了一万五千士兵的性命,这怎么看也是大功一件啊。

徐庆洋洋自得,享受这亲兵们的谀词,微笑不语;眼光漫无目的的往山谷两边的山坡上扫视,忽然间他如泥塑木桩一般呆呆的张开了嘴。

第三一八章 歼灭(下)

不知何时,山坡上的树林边,岩石上,荒草间站起了一个个穿蓝色盔甲的北府军士兵,一处巨大的青石上,一面蓝色大旗迎风招展,中间一颗巨大的红五星鲜艳夺目。

旗下站着一人,蓝色锁子甲,身披红色披风,手执一柄青光森森的宝剑迎风而立。

此时秦兵们也全部看见了山上的伏兵,个个呆若木鸡;原本因要逃出死地而沸腾起来的血液也瞬时凝固,浑身上下酸软冰冷。

“放下兵器,饶尔等不死。”那人高声喝道,声音洪亮,在山谷中盘旋回荡,偌大一个山谷几乎到处充满着他的声音。

众秦兵默然不语的看着徐庆,眼光中神色复杂,有期待,有紧张,有不甘。

徐庆眯着眼看看天边西坠的如雪残阳,仰天大笑。

“我徐庆从军十五年,从籍籍无名的一名兵士一直到今日成为凉州司马,统帅一州兵马,跟随王猛大将军和邓羌将军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何时有过不战而降之时?今日巢湖城一战,我承认我们小看了北府军,你等有勇有谋,亦有利器在手,输的倒也算心服口服;但是我这一万五千儿郎岂会降于你晋国小将,加上山坡下的四五千骑兵,你也不过万余士兵之数,却敢大言不惭劝我等投降,简直痴心妄想;也罢,今日便在这山谷中与你做个了断,看看你们北府军的真本事如何,是否只会玩些歪门邪道。”

韩暮大笑不已,徐庆这番话说起来义正辞严,其实已经含着丝丝怯意,什么歪门邪道云云,只不过是想激的韩暮率兵跟他们肉搏而已,己方八千士兵和下边山谷中的一万五士兵肉搏?开什么玩笑。

“既然你如此不识时务,本帅也就不再多劝了,成全你一个大好的名声吧,你想激的我和你肉搏混战,未免有些天真;我韩暮不是三岁孩儿,会蠢得放弃地利人和和你们这群困在笼子里的吃人野兽肉搏么?本来我不想大开杀戒,但是我忽然想到了我大晋宁远县城的三万无辜百姓,你们秦人猪狗不如,连手无寸铁的妇孺百姓都斩尽杀绝,杀你们十遍也不为过。”韩暮冷然道。

“那就来吧!”徐庆大喝道。一面迅速吩咐手下将官全力往前冲上谷顶,往山口外突围;一面吩咐弓箭手准备朝两边山谷放箭压制。

韩暮冷笑一声,大声喝道:“北府军兄弟们听着,今日不留活口,杀的一个不留;秦兵士兵们,要怪只能怪这位自称百战百胜的徐庆不识时务了。杀!”

随着这一声“杀”字在山谷中响起,山坡上箭如雨下,顿时将秦兵先头部队三千人笼罩其中,秦兵们忙举起盾牌遮挡住射来的箭支,但是盾牌只能遮挡一部分身体,大腿胳膊中箭的秦兵躺倒一地,特别是那些弓箭手,被徐庆下令朝山坡上施射,并无盾牌遮挡,顿时一片一片的倒下,射到山上的箭支不能极远,哪有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之势的北府军的箭雨射的远,射的猛。

十几轮箭雨过后,双方伤亡的差距越拉越大,秦兵的弓箭手几乎损失殆尽,还有许多士兵因为出发时徐庆命令下的急,很多人只是抓了兵器便开始跑路,毕竟盾牌虽是木质,但是面积大也很累赘,拿着逃命不方便,此时这些士兵便遭了殃,被箭雨浇的无处可躲,想挤到其他士兵的盾牌下躲避,盾牌又太小,其他人那里肯露出半个身子当北府军的活靶子,一屁股便将他们拱到一边去,气的他们大声骂娘。

后方的四支骑兵也化骑兵为步兵,纷纷下马拿着十字弩往山坡上边冲边攒射,十字弩射的比弓箭远,射速又快,一蓬弩箭雨过去就倒下一堆人,秦兵们即便有盾牌也不知道是护着头顶遮挡山坡上射下来的箭支,还是护着屁股挡住后面袭来的弩箭,一时死伤无数,尸横遍地。

徐庆在一百多亲卫的护卫下,拉着傻兮兮浑浑噩噩的邓羌猫着腰往前面冲,不断有受伤的秦兵挡住去路,亲兵们不耐烦的将他们踹到一边,或者砍上一刀,清理开逃跑的线路。

这种情况下,秦兵士兵们心灰意冷,往山坡上杀上去吧,不到半路就被射的如刺猬,往前逃跑吧,前面谷顶还有老长一段距离,顶上瓢泼箭雨浇下来,活着冲过去的希望实在太渺茫,身边有盾牌的士兵哪怕平日里好的同穿一条裤子,此时也坚决不让自己进那小小的盾牌下面躲避,稍不留神又被逃命的将官的亲卫踹个狗吃屎,搞不好还挨上一刀。

士兵们愤怒了,他们当兵一来想混口饭吃,二来还想有机会混个前程,此时这两样东西简直是水中花天上月,命都快丢了,还能有什么顾忌的。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宰了这帮当官的,好端端的将我们拉来这么远的地方送死,刚才有机会活命却又不肯,这会儿为了活命连我们自己的兄弟都杀,这帮狗.娘养的心太黑了。”

这句话便如瘟疫一般在军中迅速传开来,逃命的将官们心惊肉跳,有的将官终于对拿着兵器从身边逃过来的士兵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不由分说便刀砍剑刺,渐渐发展到所有离他们身体周围十步之内的士兵都惨遭杀戮,这下真的惹火了士兵们,他们自发的组成小队,开始围攻这些为了逃命不择手段的将官们,顿时山谷里乱成一团。

北府军士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山谷里发生的一切,他们还从未见过治安打仗的时候自己人和自己人干起来了,浑然不顾敌军正在攻击,而且厮杀的凶残程度不亚于攻城时的劲头。

韩暮也惊讶了,原来战场上士兵的哗变是如此的可怕,他示意北府军停止攻击,所有人都站在山坡上看着下边这场好戏。

一些没盾牌的士兵开始攻击有盾牌的士兵,报复他们刚才不愿意分享盾牌的行为,另一些士兵们开始攻击将官们和他们的亲卫军,报复他们不愿投降导致大家均要被敌军屠杀,更恨的是他们为了逃命,乱杀挡路的自己人。

山谷中喊杀声大作,奇怪的是都是秦兵之间在内斗不休,他们红着眼睛像吃人的野狼互相拼死搏杀不休。

韩暮决定给他们再加一把火,于是命人喊话道:“北府军韩大帅有令,谁杀了什长以上的将官,可凭首级免他不死,并赏钱一万。若有人企图再往山谷外冲,全部射杀。”

这一下可炸了锅了,原本同一阵营的人也开始内斗起来,副将们身边的亲卫也开始蠢蠢欲动。副将刘德欢见身边一名亲卫眼光有些不对,虽然他跟随自己多年忠心耿耿,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毫不犹豫的挥剑将那名亲卫砍成两半;其他的亲卫眼见自己忠心保护的将军如此狠毒心凉了半截,当刘德欢副将挥剑又斩向另一名看了他一眼的亲卫时,那名亲卫反击了。

亲卫们的身手并不比将军差了多少,这边如世间当官的往往都是脑满肠肥的庸碌之徒,很多人才华横溢却贫困无依是一个道理,那名亲卫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刘德欢的首级拿在手中,忽然间他撒腿便往山上奔,边跑便喊:“北府军的军爷们,我拿到副将军的首级啦,哈哈,我可以免死了。”

一言未了,身后一刀砍来,顿时后背被砍开一道致命的大创口,那名亲卫强自转身,看到的是平日称兄道弟的另一名亲卫阴沉的脸庞。

“将官这么少,你拿了我便拿不到,我家还有十八岁的娇妻和周岁孩儿,我活胜过你活。”那名亲卫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容,自语道。

然而其他的亲卫纷纷拔刀而上,刀剑齐下,瞬间将他也斩为肉酱,众人围绕着这颗首级开始拼死厮杀。

同样的一幕幕在山谷各处在上演,只一会时间,秦兵受箭雨所洗礼后还剩下的九千多士兵便因为相互斩杀而死了一半,剩下的还在红着眼互相厮杀。

徐庆躲在岩石后面,他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生,山坡上那面大旗下的年轻人此刻在他的眼中便如魔鬼一般,此人还能坦然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简直是铁石心肠。

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自相残杀致死,徐庆再也忍不住了,他从岩石后跳出来大喊道:“儿郎们,听我一言,这是晋人的诡计啊,他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全部死在此处……”

话还没说完,徐庆转身就跑,因为他看到的是数十名没有抢到人头的士兵高举兵器朝他奔来,那架势傻子也能看出来不是来保护他突围的,所以他明智的闭了嘴转身便逃,士兵们紧追不放。

但是徐庆身有武功,才三十七八的年纪正值壮年,后面的士兵根本追不上;韩暮打了个眼色,一名亲卫将一筒箭和一张弓抛下山坡,一名秦兵伸手捡起,毫不犹豫的弯弓搭箭,一箭便撂倒了徐庆,坡上围观的北府军士兵彩声如雷,那群秦兵一拥而上将徐庆的脑袋割下,接下来便是新一轮的自相残杀。

……

暮色四合,雾霭升起,天已经快黑了,凤凰山山谷中的厮杀也接近了尾声,活下来的五百多名士兵人手一一人头,个个浑身鲜血淋漓,露着白森森的牙齿大笑。

韩暮身边的一名亲卫问道:“大帅,真的饶了他们么?”

韩暮微笑道:“那是自然,本帅说话岂能反悔,吩咐大家下去打扫战场,尸体明日来清理,活着的人带回巢湖城,今晚好吃好喝好伺候,一万钱也发给他们,但是明日统统戴上镣铐,充作军中苦工,那一万钱也没收当做他们为巢湖城建设做贡献,命是可以饶,但是我可没说放了他们。”

众人顿时无语,韩帅真乃言之有信之人,原来饶他们一命,居然是这么个饶法。

第三一九章 你也有怕的时候

北府军迅速的打扫战场,收集刀枪、弓箭、武器和战马,将重伤不治的秦兵补刀,了结他们的痛苦。

忽然间有人叫道:“草丛里还有一个人,看样子是个大官。”

亲卫们将此人带到韩暮面前,那人甲胄整齐,身上还披着银白色的披风,只是头发散乱披在脸上,身子瑟瑟发抖,嘴里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也看不清面容。

韩暮伸剑鞘将他的头发撩开,却见黑炭一般的脸上,胡须横生,双目浑圆,宛然张飞在世,不是邓羌还有何人?

只是那双原本顾盼生威、望之胆寒的虎目,如今已经毫无光泽,呆滞不堪。

“邓将军,咱们又见面了。”韩暮微笑道。

“……怎么办?……怎么办?”邓羌毫无反应,只是抖着发白的嘴唇唠叨着。

韩暮皱皱眉头,正待再问;身边的亲卫道:“大帅,此人恐怕是疯了,看他眼神已经呆滞不堪,这幅摸样恐怕是疯癫了的样子。”

韩暮抬起邓羌的下巴,细细观看他的眼神和神情,那邓羌眼光和韩暮碰到一起,却毫无反应,眼睛里一片空洞。

韩暮叹口气道:“把他带回城去,好生照料,不许打骂他。”

众人应了,全军打扫战场完毕,浩浩荡荡撤回城内。

韩暮心情并未因歼灭秦兵而轻松,邓羌的遭遇让他扼腕叹息,曾几何时,叱咤战场百战不殆的一代名将,竟然变成了这幅摸样,人生境遇如此,当真如梦似幻。

自己穿越而来,从一名普通的二十一世纪青年人变成了这个强权社会弱肉强食的食物链中的一环,双手亦沾满了鲜血,这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无奈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你不杀人别人便要杀你,便像今日,若城破,他韩暮和家人、北府军数万余将士、巢湖城数万百姓必难逃屠戮,胡人南下必屠城,已经成为晋国立朝以来的惯例;同样,晋兵北伐必屠戮胡人,也是常事。

无论如何,此战惊骇世俗,在无外援的情况下,巢湖城两万三千北府军在四万百姓的支持下成功歼灭来犯之敌,秦兵先后三次增兵,从到达巢湖城下的一万八千秦兵,到最后总共动员兵马四万三千,结果全军覆灭。

主将邓羌被擒,其他诸将全部被杀,损失粮草三万石,战马一万四千匹、攻城器械数以千架;北府军战死九千、受伤六千,百姓死伤千余人。

双方在巢湖城下盘桓十余日,最终以北府军的完胜而告终,所谓急中生智,此战诞生的雷霆车左右了战争的走向,主帅韩暮亦发挥了极高明的指挥才能,自他归来之后北府军仅阵亡两千人,不得不说,主帅的能力是本次战役取胜的关键。

这一战北府军将扬名天下,北府士兵们有理由高兴;这一战缴获战马五千多匹,另有两千匹受伤战马,正好用于耕种田地,库房内兵器盔甲盾牌堆积如山,乐的梁锦春和袁岗合不拢嘴。

巢湖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即便阵亡了那么多人,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让所有的悲伤一扫而光,士兵们享受这英雄般的欢呼,个个挺胸叠肚,显得神采飞扬。

韩暮默默的骑在马上面容冷峻,不言不语;全城的欢呼声他似乎视而不见,在百姓的眼里这是酷帅的表现,但是迎接他归来的谢安和家中诸女却知道他有心事。

大帅府中,韩暮沐浴良久,擦洗着身上的血污,他的脑中老是闪现着邓羌那呆滞的眼神,挥之不去。

吃罢晚宴,韩暮早早的便躺下了,他没有去任何一位夫人的房间,吩咐叶儿和晴儿吹熄烛火,关好门窗之后,他便躺在黑暗里睁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城内的欢呼声和笑语声隐隐传来,仿佛和他毫无关系。

房门无声的开了,一阵如兰似馨的香气盈.满黑暗的空间里,这种熟悉而又独特的香气,只有谢道韫身上才有。

一只温热的小手抚上韩暮的额头,黑夜里一声低低的叹息响起,带着一丝怜爱和责备。

“韩暮,韩暮……”谢道韫低低的叫着他的名字,

韩暮静默无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为自己杀了太多的人而内疚么?”谢道韫再叹一口气轻轻的道。

“你应该懂得当今世上这弱肉强食的道理,记得你以前不是跟我们说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比喻么?你有何必因此而耿耿于怀,这些都是形势所逼,没人能指责你嗜杀残暴。”

“有的人杀人是因为他嗜杀,以此为乐,抑或是为了争权夺利;而你杀人则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平民,所以你杀了人是在造福,而非作孽,这些道理我不说你也是懂的呀。”

谢道韫轻轻的一句句劝解着韩暮,小手在韩暮的脸庞上轻轻抚摸,韩暮坐起身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绵软的胸膛长叹一声道:“韫姐,你看到邓羌的摸样了么?我怕我有朝一日也会变成他那副摸样,我怕了……真的怕了。”

谢道韫吃的一笑,青葱玉指点着他的额头道:“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呢。”

韩暮正色道:“我怕我收不住手,管不住自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到最后将自己迷失;你知道么?今天我在凤凰山谷,看着那些秦兵自相残杀,忽然有一种他们根本不是人的感觉,感觉他们就是一群蝼蚁,一群卑贱的可以任意杀戮的蝼蚁,你说我这种想法可怕不可怕?我现在想起来都浑身生冷汗。”

谢道韫噗嗤一笑,轻轻在他唇上一吻道:“要是让你的几万士兵知道,他们视为神明一般的韩帅也有这般软弱的时候,保管他们会惊讶的掉了下巴,到时候满城都是下巴了。”

“韫姐,我所言可全是内心话,这些话对谁也不能说,只能对你说,不是开玩笑。”韩暮佯怒道。

“好好好,我来为你分说分说。”谢道韫便如哄小孩一般将他揽在胸前言语变得清晰道:“我没事便喜欢翻翻佛经,佛曰:众生即天下所有有情有识之物,除了山石土木这等无知无觉的存在,其他诸如人、畜、蝼蚁、昆虫等等皆可称作众生,你看着那些人像蝼蚁一般很对啊,说明你有佛眼啊;佛家对身躯自称皮囊,人最为宝贵的便是皮囊中那具精神和灵魂,人最值得尊敬的也是他的灵魂;今日凤凰山之战我也有所耳闻,那些秦兵为了一己之命而自相残杀,早已将节气、尊卑、尊严、仁义等等灵魂中的精髓抛掷九霄云外,他们的身体早已是空壳一具,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内疚,你明白了么?”

韩暮听着她轻声的解释,心中感动不已,这番解释实属牵强,但谢道韫煞费苦心的开导自己,可见自己治安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一股爆炸般的幸福感盈.满内心。

“韫姐,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韩暮用什么来回报你呢?”韩暮深情的道。

“傻子,何须回报,难道你和我之间还需用这样的言词么?”

“当然需要了,因为……”

“因为什么?”谢道韫有些意外。

“因为你还不是我的人,我还没有得到你的全部……”

“呸,你成天想的就是这些么?”谢道韫面红耳赤,这家伙心事一去,马上便故态复萌了。

“对着你我不想这些,难道想别的女人么?”

“你……可以想想你在秦国长安城的那个苏蕙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好酸的诗句啊。”谢道韫调皮的道。

“好呀,彤云这丫头,嘴巴跟跑马车似地,简直关不住。”韩暮怒道。

“哼……自己花心还怪别人。”

韩暮一把将谢道韫搂进被窝道:“韫姐,今日大胜,万民同庆,韫姐可要犒赏我,今晚无论如何也不放你走。”

谢道韫唯一挣扎,韩暮的双臂强壮有力,知道逃脱不了,忽然噗嗤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来之前便知道今晚出不了这个房门了。”

这句话比任何催情的药物还要有效,韩暮心中大喜,这仙子终于要到手了,微一错愕之后,大嘴便毫不客气的啃了上去。

二月春夜撩人醉,黑暗里娇.喘微微,被翻红浪、香汗淋漓。

外边下起了小雨,甘甜的雨滴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涤荡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巢湖城韩暮的大帅府内,亦是春雨绵绵,落红无声。

(马马虎虎的推倒谢才女算了,不能写得露骨了,前车之鉴不能再犯,诸位书友谅解之。)

第三二零章 内政(上)

次日早间,韩暮早早起身,在帅府院内练功,昨夜细雨洒新城,一夜之间树头上仿佛更绿了些,地上的小草芽儿也似乎更多了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

早餐时候,全家到齐,唯缺谢道韫;众人心知肚明,到没人问起,只是拿眼瞟着韩暮,偷偷的笑。

韩暮早已学会在夫人们面前一本正经视而不见,由于心情舒畅,两碗金黄的小米粥和三只大馒头就着油汪汪的咸菜西里呼噜的下了肚,今日还有大量的公务要办,所以韩暮吃完之后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回内房换衣。

翠儿和晴儿伺候韩暮在房中穿好衣服,韩暮轻轻走到床前,撩起床幔,一副美人春睡图呈现在眼前。

谢道韫秀美微蹙,小脸红红的躺在被窝里,露出半个雪白的臂膀,睡意正酣;韩暮看的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想起昨夜旖旎风光,不由得冲动再起,但此时不是时候,大晋才女也禁不起再受鞭笞,只好悻悻然放下布幔,将两个小丫头一顿好吻,才心满意足的出门而去。

……

大帅府第二进大厅内,接到通知的众人陆续来到,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表情轻松自在,喜气洋溢。

韩暮跨门而入,众人忙起身相迎,韩暮一眼扫过去,只见众将领都穿着崭新的北府军特有的蓝色盔甲,腰挎长剑,一个个精神抖擞威武不凡,几名平日里邋里邋遢的校尉也修了胡子,换了崭新的衣衫;不由得打趣道:“赫!今日诸位打扮的跟见相好的一般,这般帅气,走到大街上,恐怕巢湖城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睛都直了吧。”

众人大笑,袁岗笑道:“大帅您还别说,现在城里的女子们有事没事就在我北府军大营前转悠,个个花枝招展的,我看过不多久便要成好几对喜事了。”

韩暮笑道:“哦?那是好事啊,可有一样,强扭的瓜不甜,不允许霸王硬上弓,若是有这些事情,北府军军规可不容情。”

众人神色一肃,均道:“怎会如此,决计不会有此事发生。”

韩暮呵呵笑道:“那便好,只要不是硬来,两情相悦之事我还是允许的,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大好青春,徒留伤感在心头么?好花堪折还需折,但是折了花就要对人家负责任,妻妾名分不论,总归要给个归宿,总不能始乱终弃吧。”

众人又哄然笑了起来,谢安捋着胡须指点着韩暮道:“你这主帅不正下梁歪,哪有鼓励手下娶妻纳妾的,荒唐,荒唐。”

笑声中,众人按主次分别坐下,笑声自然而然的止住了。

韩暮咳嗽一声,厅中鸦雀无声,只听他开口道:“诸位,十几日的大战终于结束了,我们胜了,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几件特别紧迫之事需要赶紧去办。”

众人见韩暮说的郑重,均侧耳倾听,却听韩暮道:“在说这些事之前,我想还是请谢公为我们训话,此番谢大人在朝中为北府军争得了合理的地位,而且在战争最紧迫事,携带物资钱粮,冒着性命之忧来到我巢湖城督战,极大的鼓舞了我军士气,我想此刻谢大人一定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有请!”

众人噼里啪啦的鼓掌欢迎,谢安站起身来点头示意,待掌声停息之后,微笑着道:“北府军的功臣们,我谢安首先要感谢你们,这场胜利是目前我大晋急需的一场胜利;大家都知道,东线桓大司马未能将秦人拒之大晋国土之外,导致了宁远惨遭战火摧残,全城尽毁,当真是举国同哀之时。”

“而你们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给了秦人当头一棒,我想秦人的轻视之心,嚣张之行定会因此战而收敛,短期内必不敢来犯,这样就为我大晋赢得了最好的转机,我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抓紧练兵存粮,迎接以后可以预见的战火。”

“所以,正是你们勇敢无畏的歼灭敌军四万三千人,才使得局势不至于失衡,虽我大晋军队总数尚不及秦国的三分之一,但是此战扬我军威,扬我国威,意义重大。”

“今日下午我便要回京复命,此次我必将为各位请功,相信不几日之后,北府军之威名将天下皆知,各位必成一代名将,个个都将载入史册,彪炳万载。”

谢安一番话慷慨激昂,听得众人兴奋之极,众人纷纷抱拳施礼,对谢安报以致敬之意。

韩暮见谢安话完了,笑道:“谢公乃天下公认之第一名士,能得到他的褒奖之词,也不知你们诸位烧了多少高香,这本身就足以让你们成为引以为傲的资本了。”

众人听韩暮这么说,又是一阵道谢,谢安忙又起身点头示意。

闹哄哄一阵后,韩暮道:“现在我们就开始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说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这次战斗我们能取胜的关键在何处?不知你们想过没有。”

众人想了想便有人答道:“是大帅指挥方略正确,用兵如神。”

“是将士们奋力拼杀,不怕流血。”

“是巢湖城城防坚固……”

“是雷霆车威力惊人……”

“是秦兵不义之师,战斗力低下……”

韩暮被后一句逗笑了,说秦兵战斗力低下,这不是瞎扯么?秦兵战力起码是北府军的两倍。

“你们说的都很对,但都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个字:百姓。”韩暮缓缓的道。

“百姓?”众人茫然不解。、

“对,就是百姓,我问大家,你们说城坚河深,这城这河是谁挖的,谁筑的?米,你们说将士用命悍不畏死,我问你们,打仗的时候是谁在搬运箭支,礌石滚木上城?又是谁送饭送菜让你们在战斗间歇吃饱肚子再有力气和秦人战斗?有有谁不计报酬将自家耕种用的大黄牛赶来给我们宰杀,才有了雷霆车?”韩暮一番连珠般的发问,将士们脑子再钝也知道这全部是百姓所为。

细细思索之下,韩暮的话全部都对,正是百姓们无私的奉献,才给这一战的胜利打下了基础,众人想通之后均默默点头,同时也佩服韩暮看问题看到重点之上。

“所以,这第一件大事就是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姓拼了命的帮助北府军打仗,为了什么?还不就是图个有安稳的日子过,吃饱饭、穿暖衣、有房子住仅此而已,这件事你们说是不是头等大事。”

众人均点头称是,梁景春起身施礼道:“大帅所言甚合安民之道,大帅所言这几条中,房舍我巢湖城中无偿供给居住,唯有这吃得饱、穿得暖现在还未完全达到,我城原有九千六百多户,淮南郡和合淝县大批百姓逃难到此之后,现在约有一万五千多户了,城中地域已经不堪承担如此人口,现在所有的空居均已住满,以后再有外来.经商或者投奔而来的百姓,恐无房无舍居住了。”

韩暮沉吟道:“人多是好事,如何安置须得好好规划。”

梁锦春道:“下官是这么想的,可否在城外建立小集镇,鼓励居民区小集镇居住,我北府军可以在集镇上驻军,一来安民心,二来我巢湖城的防御面积要扩大,正好形成拱卫巢湖之势,战时可撤民入城;三来,广阔的田地荒野可以开垦完全,否则就在城外这一片区域,田地是不够的;以后军粮也没有保证,除非大帅愿意向朝廷要粮。”

韩暮笑道:“我倒是想要,但是能不能要到还说不准呢,此事可以去规划;另外,我建议咱们巢湖城应该要扩大,东、北两个方向还有大片的地域,皆是不可开垦之沙砾土,闲置可惜,可以将这两面城墙延伸出去千步,这样城中居住紧张必然缓解,这两个办法双管齐下你看可好?”

众人吸了口冷气,巢湖城本来就不小了,十纵十横各五百步的大街,外加各种小街小巷城墙往外的延伸,已经是一个方圆五六里的中小城市规模,放在大晋城市中相当于郡制城池,已经不小了,照韩暮这个说法,要东北两个方向各扩大一千步,其实便等于将城市扩大圈起了五成左右,直接便是个中型城市的规模,这样的城市里,生活六七万人绰绰有余,这样的大手笔,也让众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大帅,行倒是行,不过这建城费用可谓不菲,目前军费紧张,恐难以支撑。”梁锦春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这话说出了口,这也是众人都想说的话。

“仅仅将城墙街道建起,护城河挖通,不会破费多少吧。”韩暮问道。

“若仅仅是这些,倒还节省,城墙筑建只需夯土焦木和人工,挖护城河也废的是劳力,劳力这一项便所费不少了。还是无法担负这笔巨资。”梁锦春道。

韩暮思索了一会,道:“此事可以这样办,你们现在不是在和各地的大商户接洽入住事宜么,大晋巨富颇多,可以找几户跟他们谈建城之事,他们出资我们出人,建成之后,新城区的房舍对半分,以后他们可以转卖给其他入驻的的商户或者有钱购买的居民,也可自用开商铺,无论转卖或者是自家使用,均免税两年,此举有利可图,只要他们有眼光定然会同意。“

所有的人都张大嘴巴看着韩暮,这个办法是怎么想出来的,谈笑间便想出这么个损招来,借鸡下蛋,借台唱戏,玩的就是空手套白狼;仔细想想,确实是有利可图,一座军民八九万的大城,商业发达是必然的,加上北府军即将威名传天下,两万北府军歼灭四万多秦兵,巢湖城的安全系数直线提高,在此地做生意自然高枕无忧,天下商户唯利是图,这次恐怕是要争破脑袋了。

韩暮此法其实很简单,二十一世纪比比皆是,房地产开发嘛,市口好,地段好的地方房价高的你一辈子买不到一个厕所;

巢湖城现在正是扬名天下之时,最主要的是居民多,人一多什么都要涨价,有眼光的大富户绝对能看出来这里边的利润,即便是新城一半的房产归北府军,一半归开发富商,这些钱也肯定能赚回来,这些房产价格会翻了跟头的往上涨。

旧城区的房子因为只是免费给居民居住,居民们没有买卖出租的权利,所以根本影响不到新城的价格,也不虞有人趁机会倒卖旧城房产,唯一能操控房价的便是巢湖城官方了,一大半的房产是属于他们的,只要他们不低价兜售,房价便如吃了春药的鸡.鸡,硬挺的无与伦比。

同时房价的上涨也让北府军的资产暴涨,以后稳定之后,随便出售点房子,都能让几万军队不至于饿肚子。

当然这些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巢湖城固若金汤,从此不再受战火铁蹄的践踏。

梁锦春两眼发亮点头答应,这个办法确实可行,而且妙到毫巅。

“既然你们无异义,那此事便这么决定了,这事要快办,争取在今春将新城建好;另外还有一件关系到百姓的大事,便是田地,梁长史,我巢湖城现在所辖田亩有多少?”

“巢湖城全部田地为九万亩,其中大约有一万亩是私产,我等还未到巢湖建军之时便是当地大户的田产,剩下的都因为百姓逃离而荒芜,这次重新丈量入官,每户分了五亩到十亩不等,还有一万亩挂在大帅府名下,是为了筹措军粮和以后赏封用的。”梁锦春如数家珍的道。

“这么少?这如何够吃?今年军饷还要从这些地里出来呢。”韩暮皱眉道。

“回禀大帅,原本是打算年后开垦的,我都安排好了,没想到战火一来便无法进行了,这几日便要组织百姓开垦田亩,初步估计还可开垦出十五万亩田地,照目前这规模,足够了。”

“那还不错,开垦田地可以出奖励,譬如十取其二,每户只要能开垦出十亩地来便送两亩作为他的私人田地,这样可以提高开垦的积极性,另外军营中的老马和伤马可分配给他们耕种,开垦出来的田地除了私产之外收三成稻米作为军饷,可保军粮无虞了。”韩暮思索着慢慢道。

“十取其二太多了,十取其一倒是可以,土地作为百姓私产毕竟是有违朝廷律令,少一点到时候可以以丈量之误搪塞,边边角角的土地怎么也凑够一亩了,可以堵住某些人的嘴。”梁锦春倒是考虑周到。

“恩,也行,那便十取其一吧,我这么做可不是怕朝廷找我算账,这是鉴于考虑到私产过多会导致百姓对官田耕种失去兴趣,我才不管谁乱说话呢,我巢湖城数万百姓,北府军万余张嘴巴要吃饭,没饭吃这是天大的事,谁说也不行。”韩暮正色道。

众人均为韩暮的气魄所折服,跟着这么一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帅干事,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第三二一章 内政(下)

坐在一边的谢安手里拿着把画着画的折扇,翻来覆去的看,似乎对韩暮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充耳不闻,压根就没听见;其实韩暮话糙理不糙,凭什么南巢百里无人烟,路有冻死骨的时候朝廷不管,现在一派欣欣向荣之势,谢韩两家花光积蓄又借贷数千万钱辛苦建立北府军和巢湖城,朝廷要是在来指手画脚,非但韩暮要爆发,谢安也会不答应。

“第二件事,便是北府军的人员,这一次我们北府军的元气大伤,九千多名弟兄捐躯战场,三天后我们将给他们进行风光大葬,这几日安乐园的墓穴需掘好,棺木要打造好,生是我们北府军的人,死亦是我们北府军的鬼;什么都不要陪葬,穿上新衣服覆盖上军旗即可,他们是这样,如果万一哪一天我韩暮也像他们那样捐躯战场,你们也要这样安葬我,把我安葬在安乐园中,陪伴死去的兄弟们。”韩暮略带伤感的说道。

“大帅,何出此言?我们还要跟着你打到长安城,将秦人赶到关外戈壁上去呢,大帅这样说,叫我们如何心安?”孙无终是个不太喜欢听弦外之音的人,他不假思索的大声嚷道。

“大帅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老孙,你犯的着这样么。”刘牢之不满的道。

“打个比方也不行,好的不灵坏的灵,生死大事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孙无终梗着脖子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韩暮感受到他对己诚挚的爱戴之意,心中感激,忙道:“孙校尉,我不说便是,总之,咱们北府军兄弟生在一起,死在一处,就是这个话。”

“对,大帅说的对。”

众人大声附和道。

“北府军两万二,还有千余名重伤的兄弟,碣石先生会极力挽救,但医者医生不医死,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治好,治好了恐怕也不能打仗了,这就需要你们会同梁长史商议,拿出个安排的方案来,光是给钱养着也不行,那会让受伤的兄弟们觉得自己是废人,反而不好;我的建议是,场中的小吏不必单独从军队里拨出来,就让伤愈的兄弟们来担当就是,我巢湖城乃驻军之地,想来治安状况不会太棘手,他们在就足够了。”韩暮单手敲着桌子,慢慢说着。

“是,我会极力办好此事。”梁锦春起身应道。

韩暮点点头,接着道:“另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扩军了,重伤死亡人数一除去,北府军仅仅只有一万三千人了,实力大损,但是这一万三千人将是以后北府军的骨干精英,招兵事宜需尽快进行,这一次我们缴获了这么多的战马和盔甲,足可以武装五万士兵,这一次我们原定的四万满员一定要趁此机会招满,除原来的地火水风四大军之外,我们新增了雷霆营,孙无终继续担任雷霆一营营正,每营满员一百架雷霆车,士兵两千人,缺口还很大,所以这方面二哥要抓紧制造雷霆车,这东西要上规模才厉害,我有五千雷霆车,哪怕他十万铁骑攻城,也能力保不失。”

袁岗道:“这个自然,我已经下令各处收购黄牛,制造强力弓弦,不久就可达到数目,只是花钱太多,钱去如流水啊。”

韩暮笑道:“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才不够花,撑着吧,撑到今年第一批粮食和税收上来,我们就可松一口气了。”

袁岗道:“也只能如此了。”这军费又不好找开发商发包,只能自己一点点积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袁岗也没什么好办法。

“我估摸着再过几天会有个征兵的小高潮,你们派快马道四周县郡将我北府军大胜的消息宣扬出去,设立招募点招募合格的有志之士,但是记住,别和当地的官府翻脸,支个招给你们,你们可以去求一个人,叫他写推荐信,拿着他的信办事就方便多了。”韩暮狡黠的笑了。

“求谁?”高衡道,这次他的营里死伤太多,急需补充兵源,所以他最热心。

韩暮朝低头研究扇面的谢安努努嘴,众人会意的哦了一声,相视而嘻。

“在巢湖城中设立总站,城中壮年颇多,也很积极参军,只是我们一直控制着,这一次可以放开了,但是坚持那几条原则,独子不收,父子同参军不收,家中不同意不收,我们北府军是义务兵制,不搞拉壮丁那一套;设立新兵营四座,由俊杰当新兵营统领,来的新兵需经过一个月的各项训练方可正式编入北府军,不合格的退回。”韩暮大声道。

俊杰抄手应诺。

两件大事说完,韩暮松了口气,略歇了歇接着道:“第三件事便是本次战斗的职衔升迁,奖赏事宜,请诸位放心,我会将升迁名单交予谢公带到朝廷正式发函,反正有功必有赏,这是我北府军的规矩,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大家。”

众人心中喜滋滋的,嘴上却道:“那倒无妨,只要能跟着韩帅打仗就行了,哪怕是当个马前卒也不要紧。”

韩暮呵呵笑着听大家的议论,过了一会道:“诸位有没有什么事要说的,赶紧说,现在大家都忙的脚朝天,没时间天天聚在一起谈事,机会难得。”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些自己关心的问题,众人讨论解决了一番,谢玄忽道:“大帅,您不是说要在巢湖城开办两个学堂么?是不是要开办起来了?”

韩暮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脑子,梁山伯跟随我回来这么多天了,我都没去看他,真是太失礼了,这么着,稍后小玄和我还有梁长史随我去拜会他,商量一下开办书院的事;至于军事学院,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亲自操办,你们都给我进来听课,一个个草头班子出身,光知道蛮干不行,叫你们听听什么是打仗的艺术。”

众人一听要读书,头都大了,一个个吵得闹哄哄,韩暮一瞪眼下边全部闭了嘴,一个个歪眉搭眼的像蔫了的茄子。

……

散会之后,韩暮单独将梁锦春留了下来,看着他消瘦的面颊,韩暮道:“梁先生,这段时间你可是受累了。”

梁锦春忙摆手道:“不累不累,我干的正带劲呢。”

韩暮哈哈大笑道:“那就好,虽然瘦了些,可是精神不错。”转身对身后的婢女道:“等下去韫夫人那里领几颗上好的人参给梁长史送到府上去。”

那婢女娇声应了,梁锦春忙推辞道:“这怎么敢受,大帅我忙这些都是分所应当,何须大帅如此特殊照顾。”

韩暮微笑道:“咱们在一起私下里便不要大帅大帅的了,朝廷哪有封我这个大帅的名号啊?我们在一起就是兄弟相称,说起来我倒是很馋嫂子做的香百里呢。”

梁锦春笑道:“晚上我叫她炸一锅,咱们喝喝酒如何?”

韩暮抚掌大笑道:“那敢情好。”

两人相视大笑,韩暮叹道:“三个月前你还在结庐而读,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是我却将你硬是拉来,你不会怪我吧。”

梁锦春正色道:“大帅说哪里话来,那日你说的对,我堂堂七尺男儿,家中娇妻都要抛头露面养家,这算什么男人;男儿需做一番大事方可无愧于天地生我,大帅赏识在下,在下士为知己者死,怎会怪您呢。”

韩暮怔怔的看着他,心中感动不已,当下拍拍他的肩膀道:“锦春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但是你一个人早晚要累垮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推荐其他人才,现在巢湖城正是用人之际,你需注意这方面的人才,大家齐心协力将事情办好。”

梁锦春道:“我已物色两人,均是昔日旧友,这几日打仗便无瑕请大帅过目,莫如今晚我叫他们一起来如何?”

韩暮大喜道:“甚好甚好,今晚见了他们在说。”

正在此时,谢玄派人来禀报道:“大帅不是要见梁山伯先生么?车马已经备好,谢玄副帅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韩暮呵呵一笑,起身拉着梁锦春一起往外走去。

第三二二章 密信惊魂

北府军大胜的消息,数日间便传遍各方,大晋百姓欢欣鼓舞,各地民间前来巢湖城劳军之士络绎不绝,人们都想来看看这座没有听说过的小城是如何凭借两万人全歼四万三秦兵的。

特别是徐州府百姓居然不远数千里乘船溯流而上来到巢湖城,带来了大批的犒赏物资,感谢为他们报仇的北府军将士。

内地苏州府扬州府吴郡等富庶之地的商贾们也纷纷派人来考察商情,巢湖城中大道笔直宽阔,规划整齐有致,城墙坚固,壁垒森严;北府军军纪严明个个精神抖擞,城中百姓们脸上挂着笑意,显得颇为自豪。

这样一种氛围之下招商进行的颇为顺利,加之种种优惠的政策吸引,入驻巢湖城的商家越来越多,一旦开了头,众商家便开始不再犹豫,大帅府招商司的门槛都快要被踏平了;好在城大,沿街的商铺战前只有数百家开业,空余的地段非常多,倒也足够容纳这些蜂拥而至的商贾们,半个月内巢湖城中十纵十横二十条大街的所有铺面均被占据,各地商贾纷纷开始装饰门脸,准备开张。

北城和东城的建设也开始动工,健康城粮商李家和苏州府云锦商人苏家携手出资一亿两千万钱,开始了新城的建设,暂时无田亩耕种的百姓们均有了赚钱的机会,纷纷在大帅府的组织下充作劳工参与建设,管吃喝之外,还有一笔不菲的工钱可以拿。

北府军扩军事宜出奇的顺利,登高一呼之下,各地青壮云集巢湖城,北府军待遇丰厚,而且升官迅速,这已经成为众所周知的事情,年前参加北府军的一帮泥腿子,现在个个当了什长队正、乃至校尉副将,这让当时犹疑不决的一些人悔青了肠子。

然而北府军的招兵极其严格,除了要身体方面合格之外,每人还要回答据说是大帅亲自拟定的十个问题,诸如:你为什么来参军?你对北府军了解多少?如果在战斗中你的长官要你去死你怎么办?对北府军的军规你是什么看法等等,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不准停顿,停顿五息之后在回答无效,回答满意了便记录在案,召入新兵营作为预备北府军士兵。

有很多人便是在这种连珠发问下路了马脚,一些想来混吃混喝但又怕死怕流血的无赖们被拒之门外,也有人恼羞成怒骂骂咧咧的乱叫,结果被北府军士兵一顿大皮鞭赶出巢湖城;即便如此严格,半个多月后,新兵营得新兵两万五千人,考虑训练不合格将会被淘汰的三两千人,北府军将会达到三万五千左右之数,这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不算多,但是对于有着绝对指挥控制权的有着私兵之嫌的北府军而言,这是空前的壮大了。

三月初七日,朝廷圣旨到,这一次所有人都无话可说,韩暮受封为正二品镇军大将军,总领淮南郡诸般事宜,淮南郡名存实亡,只剩下巢湖、芜湖县,其他的合淝县已成废墟、淮南城治所都现为秦人所据,到此时巢湖城已经成为实际上的治所和边境了,这实际上便是授予了韩暮淮南郡郡守之职;对于韩暮来说这个职位最大的好处便是,他可以便利的在淮南郡内推行他的义务兵制及赋税军粮的收缴也大大增加了。

圣旨还加封谢玄为安西将军正四品、谢石为安北将军、袁岗为正三品镇北将军、这一点明言人都看出来,谢安对自家兄弟子侄还是很照顾的,实际上谢玄和谢石在此战中本无多大建树,但作为北府军统帅将领官升一级也是情理之中。

另北府军各大校尉也同时晋升,刘牢之任奋武将军调任水字军任统领、高衡任奋威将军任火字军统领,诸葛侃为建威将军任风字军统领,至此四大军均有统帅,不复前期副帅统辖两军之尴尬情况。

再有升孙无终为振威将军,作为新组建的雷霆军统领,其他诸如刘轨、田洛等人均授副将职各自升任团级统领。

文职中长史梁锦春晋升为北府军参军之职、并授淮南郡丞,梁锦春举荐的程序、朱樟两人被韩暮任命为左右长史,协助梁锦春处理政务。

其他的各项任命均是北府军内部权限,只需梁锦春拟定韩暮拍板委任皆可,不再赘述。

随同圣旨到来的还有数十车的抚恤封赏等物,看来谢安等人在京中花的力气不小。

韩暮重酬了前来宣旨的钦差,晚间又设宴好好招待了钦差大人和随同前来宣旨的人员一番,主宾尽欢而散,韩暮打着酒嗝回内堂歇息,刚转身走到廊下,便听到廊下阴影处有人轻轻的叫他:“韩将军、韩将军。”

韩暮一惊,大帅府中怎么会有如此鬼祟之人,身边的亲卫举起灯笼照看,却见一名普通军士打扮的人站在廊角,韩暮识得他,此人正是随同钦差大人从建康城赶来宣旨犒赏的一名随从,适才席间还敬过酒的。

韩暮上前笑道:“这位大人,叫我何事?”

那军士四下张望了一下,拱手施礼道:“将军折煞小人了,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暮见他鬼祟的样子,心中有些奇怪,但料他一个人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顿了顿道:“随我来。”

当下一行人往内堂走去,直到韩暮的书房内,把门关了之后,那人纳头便拜道:“小人陈冲拜见将军大人。”

韩暮道:“起来说话吧,有什么事要这么小心呢?”

陈冲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笺来双手交给韩暮道:“小人乃谢公门下一仆从,现忝居吏部一小吏,本次宣旨本事户部吏部联合派人来,谢公便命小人随同前来,并嘱咐小人将这封信亲手交予将军,还说看完信后请将军焚毁之,若有回信,请小人代为回传。”

韩暮这才明白,此人是谢安的心腹,但密信而已,只需快马一匹便可送达,何须如此小心,难道京城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韩暮满腹狐疑的打开信件,在巨烛照耀之下仔细看了起来,那陈冲规规矩矩的垂首立在一边,宛如一个影子。

“韩暮吾儿:上月一别已有二十余日,我自上月还京便无宁日,京城中处处危机,现已至不可控制之地步,来往信件中书省均专人排查,故不得已借此宣旨之机派我吏部小吏陈冲代为传信,此人可信,无需担心。”

“丝!”韩暮倒吸一口凉气,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来往信件都被隔绝,谢安这样的朝廷重臣都不敢公然发信件,局势怎么会忽然间糜烂至此呢?韩暮浓眉紧皱,继续往下看。

“自寿春一战之始,朝中指责桓温治军无方之言颇多,早朝上亦有人提议取消桓温九锡之礼之提议,皇上见朝官时有此议便想借机取消九锡之礼之赐,二月二十六日早朝,皇上正式以礼部侍郎钟汉成之奏折公开朝议此事,并最终决定取消桓温九锡之礼之封赏,责成桓温上折述职,将东线溃败之事说明;皇上此举也是想借机打压桓温气焰,重振皇权,然此举为郗超、王珣等人所诟,联合数十朝官大闹朝堂,搅得乌烟瘴气;皇上无奈只得命押后再议。”

韩暮看到这里,摇头叹息;这个司马昱也太心急了,什么都不布置就敢来捋虎须,此举恐怕要激怒桓温了。

“二月二十七日,我安插在中书省眼线密报,郗超写密信派人星夜前往广陵送与桓温,当日,都尉府王珣以京中混入秦人细作为名调派手下把持住两道宫门,内卫代统领张玄大人据理力争称皇城护卫乃内卫之责不容都尉府插手,不可开交之际,内卫府副统领张庆忽然率千余名侍卫当众指责张玄职责不力,并称宫中数日失窃财物,宫中宫女被污数人,并揪出数名宫人为证,一时间纷纷扰扰不休;二十八日殿上,郗超和王珣上奏内卫府代统领张玄守卫皇城不力之事,在诸多人证物证之下,皇上无奈免去张玄内卫代统领之职,任命郗超提出的张庆代之,当日便斩杀侍卫数十人,称其为内外勾结,至此皇城落入桓温控制之中,我和王大人进宫还需内卫府所发之号牌,实实令人气愤。”

韩暮看到这里不由的咬牙大骂道:“张庆这个狗贼,当日便想剪除了他,一念之仁酿及今日大祸。”

陈冲面无表情站在一角垂手而立,仿佛没听到一般。

韩暮平息了一下心情往下再看:“随后几日,京中兵马调动频繁,郗超借皇上圣旨调外军再次入城控制四门,司马荣之游击军却被令按兵城西不准擅离,中军三大军勒令闭营待令,原直属张玄之五大营将领统统下旨调换,众人虽狐疑郗超假传圣旨,但圣旨上金印是真,早朝上我和王大人问及此事,皇上也沉默不语,据老夫认为,皇上以为郗超等人所制,不得已而为之,至于中军三大军将领未换恐是一时间怕引起激变,三大军军力两万余人加上外军司马荣万余人尚有一搏之力,故只令闭营待令,此为缓兵之计也。”

“三月一日,桓温不请自来,率三万大军以加强西线防御为名进驻姑孰,途径城东却驻扎不前,当日桓温进京,殿上自请九锡之礼,我和王大人觉得此事不可硬来,故默许之,皇上下旨之时,礼部侍郎钟汉成当殿大骂桓贼无耻,触柱而死。次日中书省以咆哮朝堂,侮辱上官为名抄其家,斩其全家七十三口,自此朝中均站站不敢言,无人再有异议。”

“三月二日,在我一再催促之下,朝廷关于北府军之封赏方得通过,本拟授你辅国大将军之职,此乃正一品军职,但被驳斥,故而你所授之镇军大将军乃是正二品,只比原先之职高了半品而已,但当此之时,亦是无奈之举。”

韩暮看到这里,冷笑着想:“我难道稀罕这个什么狗屁大将军之职么?我要的是实力,哪怕是给我个队正,一个率着几万大军的队正难道还会向一个帅几千兵的大将军低头?”

“抚恤和军饷亦多方克扣,若不是北府军此番大胜,这次桓温定会找理由取消北府军编制,但局势糜烂之极,桓温篡位之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我和王大人商议,均觉此刻他所惧者恐非你莫属,故而依旧给予封赏,先安你之心,待此番大胜之事慢慢淡去再图计较;京城中人心惶然,众多朝臣已称病不朝,侍中郎方凯辞官归家,右侍郎李敏亦递交辞呈,王大人与我虽有称病之心,但我深知当此之时需坚忍不拔,我和王大人在,其他正义之臣便有了些许慰藉,故仍坚持处理政事,唯期待吾儿励精图治,北府军便是大晋希望,我等虽被困京城但北府军尚在便无后顾之虞。”

“桓温诡计多端,东线溃败声望已损失殆尽,此时正是穷凶极恶之时,吾儿如何应对无需我多言,京中如今血雾弥漫,恐一时消息不通,需小心谨慎勿要冲动而为,桓温一日不代帝而立,便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于情理不合,难聚天下人心,慎之慎之。”

信不长,但是看得韩暮句句惊心,署名是三月三日,想来是出发当日才写成;韩暮闭目沉思半晌,这才睁开眼对着阴影里垂首肃立的陈冲道:“陈兄弟,多谢你冒着性命带此信给我,出城之时难道没有检查么?”

陈冲笑道:“自然会查,不过他们如何查得到呢。”

不待韩暮发问,陈冲撸起裤管,之间小腿内侧一道长长的伤疤上面针线纵横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人将信件缝在肉中,谁会无聊到拆开针线检查一番呢?”陈冲面不改色的道,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无干人的身体。

韩暮肃然起敬,此人狠辣如此,却又忠心耿耿,当真是难得之人,当下俯身取出一只锦盒道:“陈兄弟此举真教本人钦佩,我这有丸药数十颗,均是镇痛生肌之良药,效果颇好,陈兄弟请受之。”

陈冲也不推辞,接过来躬身谢了,韩暮提起笔来快速写了封回信交给陈冲道:“有劳兄弟交予我义父。”

陈冲接过,从怀中掏出一只透明的似鱼鳔一般的东西,将信件折叠塞进其中,撩起小腿,三下五除二将伤疤上针线拆除,又掀开皮肉将信件塞入,飞针走线的缝好;整个过程中没见他哼出一声来,脸上神色如常。

韩暮心中大叹,这样的人才是死士,自己手头就是少了些这些人啊,俊杰的情报网中是否也有这些人呢?韩暮不敢肯定,俊杰虽聪明机变,但是毕竟资质有限,情报网起的作用也不大,韩暮决定要把此事说给俊杰听听,让他也反思反思。

第三二三章 穷凶极恶

建康城中,大司马署中。

桓温一身紫袍端坐案后,仔细的翻阅着秘书监送来的所有奏折,那都是自咸安元年司马昱即位开始所批奏的奏折,大司马察看皇上的奏折说起来简直荒唐可笑,但是在如今的健康城,这一点也不可笑,中书侍郎郗超大权独揽,在他的授意下什么事都能办到,况且京城中大部分军队都已掌握在手,这些事简直是勾勾小指头那么简单。

“这个临海郡郡守真是大胆之极,居然上折子为庾希老儿翻案,实在可恶;此人是何人举荐?”桓温怒道。

“回禀大司马,此人是永和四年谢安上书推举,曾在尚书省行走,半年后外放授临海郡守之职;人倒是有才,就是迂腐了点。”郗超捋着黒髯答道。

“什么迂腐?这就是叛逆,庾希是朝廷定了罪的逆臣,给他翻案岂不是在掌你我的脸么?皇上居然没有治罪与他,真是可笑之极。”桓温伸手一挥道:“记上。”

郗超提起笔来在面前的一册素笺上写下临海郡守孙如林之名,那名册上一溜已经有数十个名字,每个名字都用朱笔写成,显得鲜艳夺目,其中有一个名字后面打了大大的黑叉,那人便是礼部侍郎钟汉成。

桓温放下奏折,揉揉眉头道:“就这些吧,还有些小打小闹的翻不出大浪来,你可派人前去劝说一番,若是识时务则可免死,若不识时务便一一办掉,绝对不容许有人在这时候唱反调。”

郗超皱了皱眉头道:“遵大司马之命。”

桓温命人上茶来,和郗超二人对坐相饮,叹息道:“景兴啊,我悔不该未将你招致军中出谋划策,以至于让秦人钻了空子,声望大减;现在这个形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景兴你以为呢?”

郗超不动声色,任凭桓温一双牛眼灼灼盯在脸上,微笑道:“成大事不拘小节,这是桓公常挂在嘴边的话,桓公还说过:不能流芳千古,何妨遗臭万年;桓公难道不记得了么?”

桓温呵呵笑道:“正是、正是,是否是年纪越大越瞻前顾后之故呢,昨夜我思虑半宿,想我桓温已六十春秋,本该对有些东西看淡才是,但是偏偏岁数越大越是对身外之物更加的看重;我那最小的妾室方才十五,每日看着她娇嫩的身躯,我只能慨叹岁月如水,年华似刀;越是如此我便越愿意折腾她;我曾经问她:你青春年少,美貌绝伦,在我面前你却是屈意承欢,从未有过嫌弃老夫年老体衰之时,这是为何呢?你猜她怎么说?”

郗超难得听到桓温谈及家中闺房私语,饶有兴趣的问道:“她如何回答?”

桓温道:“她言道:青春貌美只是假象,这些东西随时都可为人所剥夺,若身为皇室贵胄,青春貌美年少多金才是资本,像她这等人,若无大人恩宠,则容颜只是坏水;若不得大人欢心,这副身体便是再美貌,再年轻,还不是一刀砍下与草木同朽而已;所以若任她选择的话,她宁愿丑陋不堪,但身居高位,生杀予夺掌于己手,自己能知道自己何时死。你听听,这话说的多么的直白,即便是一名十五岁的姬妾也想平步青云掌握生杀予夺之权呢。”桓温哈哈大笑起来。

郗超笑道:“人人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谁也不想将自家生死交予他人之手,这很正常,只是有人不说而已;你那小妾倒也有意思,居然敢和你说这些。”

桓温叹道:“是啊,她胆识是有,只是用错了地方,这番话很显然是对老夫不满,话中之意便是说她完全是为了保命而对我屈意承欢,而非真心伺候于我,所以我挥剑将他斩了。”桓温语气淡漠,仿佛是宰杀了一只小猫小狗。

郗超默然不语,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僵硬。

“景兴啊,你不必担心,我桓温绝对不会亏待与你,你和我在一起二十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么?待大事一成,我赐你免死金牌一枚,今后除非你犯上作乱,其他任何事我都不会动你一根汗毛。”桓温轻声道。

郗超起身拜谢,伸笔在纸上写上:某年某月某日,桓公答应赏赐免死金牌一枚。递给桓温道:“请大司马署名。”

桓温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之色,但爽快的提笔将名字书上,呵呵笑道:“郗中书倒是精细人,是生怕我忘了么?”

郗超不动声色道:“郗超这是按照规矩再行事,桓公登位在即,一旦登位便是九五之尊,到时候一言一行都是要记录下来的,郗超此举不过是按照礼数在做罢了。”

桓温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歪着头看着郗超道:“曾几何时,景兴你也学会这一套了,不过你的话总是那么中听。”

郗超微笑道:“桓公谬赞,九锡之后皇上便要禅位与大司马,大司马这段时间不要去姑孰了,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桓温起身踱步到厅口,看着阴沉沉铅云密布的天空轻轻的道:“你去吧,会同王珣将名单上的人都处理了,要斩草除根;下边的那几个人传圣旨叫他们速速来京述职,然后一举拿下;至于谢安、王献之、王坦之、几个,先给我软禁起来,现在不能杀,一杀便天下大乱,谢安老儿还是个什么天下第一名士,杀了他恐那些酸货们到处乱说话,让他出不了府门一步便是了。”

郗超问道:“张玄可是带兵之将,万一一个不好他作起乱来可是大麻烦。”

桓温道:“杀了,凭他张玄有多少威望?他的直系五大营校尉已经替换,谁来为他出头?中军三大将领会帮他出头?笑话!杀了张玄,那三人都要跑来跪着求我饶命,不信你便看着。”

郗超呵呵笑道:“我当然信,我的意思是说,那张玄的妹妹可是北府军镇军大将军韩暮的妾室,这事怕不会那么容易平息下去。”

桓温哈哈哈仰天大笑:“那个混小子?上次我便后悔妇人之仁没有在军中将他留下,这一次必趁此机会除了他,他此番大胜帮了谁的忙?帮了我桓温的忙而已,这一次秦人定不敢大举南下,老夫正好无后顾之忧,此处大事一了,秦人不来我还要找他们算账呢。”

郗超点点头道:“大司马终于想通了,大司马下了决心就好,开工没有回头箭,此事一旦发动则无回旋余地,我这便去了。”

桓温点点头,郗超快步走出大司马署,天上的小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桓温目视郗超登上马车消失蒙蒙雨幕中自言自语道:“老夫自然想通了,这司马家的江山难道不是从曹魏手中窃取而来的么?老夫将之拿走也是天经地义,他司马家强盛之时可以夺他人江山,老夫便不能么?”

大晋咸安二年三月十二日,建康城中忽然兵马满街,都尉府士兵沿街警戒命令所有街铺不准开张,同时把守四门的外军领军、护军二军各派出五千人将中军的左右两军和骁骑军三处军营牢牢把守,并出示圣旨令三军在营内不得外出。

上午辰时,参加早朝的官员刚进广阳门,数十名官员便被刀剑加身,随即谢安、王坦之被递解进各自府中,数百名士兵牢牢看守住府门软禁起来。

随即都尉府三千骑兵会同禁卫军两千人分成数十队各自携带圣旨到所擒拿官员家中宣旨抄家,所有的官员一律定上通敌之罪,言道东线秦兵所为是这些人通风报信,透露兵力部署所致。

腥风血雨满京城。

门下省黄门侍郎丘正,通敌之罪,诛全家一百零四口,家产抄没。

尚书侍郎王润之,通敌之罪,诛全家七十五口,家产抄没。

御史中丞秦云古,通敌之罪,诛全家一百四十口,家产抄没。

礼部学士王永清,通敌之罪,诛全家六十九口,家产抄没。

吏部主事海隆,通敌之罪,诛全家四十五口,家产抄没。

大理寺少卿钱文静,通敌之罪,诛全家六十七口,家产抄没。

禁卫军总统领张玄,通敌之罪,诛全家三十二口,家产抄没。

…………

当日共诛杀朝廷三品以上大员一十八人,三品以下二十四人,牵连人数达三千六百多人,禁卫军统领张庆和王珣所率的都尉军杀的手都软了,整个建康城中一片血色。

随后下旨称吏部尚书谢安任用官员不查遂免去官职留京察看,侍中王坦之亦有纵容属官之行,念及两位公告劳苦特圣意从轻发落。

再有数名外地郡守已派人快马传来京城述职,到了京城这一天,也就是他们脑袋落地的那一天。

一时间京中愁云密布,人人自危;从当日起,健康城中开始了宵禁,直到四月初才取消宵禁,在这一段时间里,京城中各要害部门已经全部替换,城内禁卫军统帅换成了桓冲,中军三大军统领全部换人,原来的统领放闲职监视,外军两军原本就在桓温手中,同时也驻扎在京城内,京中聚集的将近四万人马全部被桓温掌握。

外军游击军统领司马荣见机颇快,在得到城内大清洗的消息之后,他便率军连夜往西不知所踪,桓温派大军追赶,但追至大江边便是去踪迹,不几日大晋各地便知道了司马荣起兵叛变的消息,司马荣原是皇上司马昱的侄儿,此次叛变被形容为想争夺皇位,遂为桓温大司马所败,不知所踪。

第三二四章 乱局已成

晋国混乱不堪,秦国也不安生。

邓羌兵败被俘,四万多秦兵被歼灭的消息传到长安时,朝中顿时乱成一团;大秦立国以来还未有如此大败。

和晋国交战的记录中也未曾有过这般惨败,昔年桓温率军攻入潼关,几乎打到长安城下,先帝苻健依然巧妙周旋保存实力,并采用坚壁清野、断粮道、小规模骚扰等众多方法逼迫的桓温不得不退兵。

更别谈新近的几次交锋中,边境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摩擦,但是每次冲突都是秦兵得利,晋人吃亏。

这一次,丢脸丢到家了。

王猛知道这一次必将招来猛烈的抨击,谁都知道邓羌是他的人,邓羌杨安本就是王猛的两大臂力,每次打仗这两人必然带在身边,这一次双臂失去一臂痛煞心肺;更何况情况还不仅仅如此,皇族中在就有着反对王猛的大势力,正好此次和燕国降族一起组成强大的压迫力,欲将王猛这艘大船给掀翻。

苻坚在自责,正是他极力主张出兵打击晋国,王猛一直都是劝阻的,但是身为天子,总不能责任自己来当,这样的事总要找个替罪羊来,所以苻坚在沉默。

二月的一次早朝上,在一片指责声中,王猛当殿昏倒,被抬回府中救治,第二日便上缴辞呈言道身体虚弱,已经无力再理事,欲辞官告老。

苻坚这下慌了手脚,别看殿上那些家伙平日里指手画脚,但是真正要让他们处理国事,岂非一片乌烟瘴气,苻坚还没蠢到那个地步;苻坚私下里觉得这是王猛的以退为进之策,告老是假,逼迫自己表态是真,考虑到大秦当下之局势,苻坚决定开口说话。

苻坚的一番心思尽在慕容冲掌握之中,精明如鬼的慕容垂和慕容冲叔侄开始为王猛说好话,这让倒王派始料不及,慕容垂被奉为这次大战的功臣,已经受封征南将军,王猛倒下他应该有更大的利益才是,他站出来说晋人如何奸猾,诡计如何多,仗如何难打等等,这样的为王猛开脱所谓何来呢?

殊不知慕容垂从慕容冲口中得知苻坚的心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和王猛示好并献媚于苻坚的机会,所以他这番大度的言论虽引起苻睿苻洛等一干人的不满,却赢得了苻坚的赞赏,也赢得了一直支持王猛的阳平公苻融、镇南将军杨安等一干人的好感,有着一石二鸟之功。

在此形势下苻坚适时开口道:“胜败兵家常事,此次仅仅因为小败便指责国之重臣,那么平乱灭燕之功有当如何呢?”

此言一出,大家都没话说了,苻睿苻洛苻冲等人闹腾了半天两手空空,枉自让慕容垂当了好人,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当然为示惩戒,王猛罚俸半年,这样的惩戒简直可笑;事情一定,王猛的病也慢慢好转,三月初的一次早朝上王猛病歪歪的被抬着上殿,当着百官的面,苻坚将王猛的辞官奏折撕碎,这一场风波才算消失无形。

但是王猛心中依旧有着一块疙瘩,小小的巢湖城,领军的就是那个小使,为什么便能阻挡住勇猛无双的邓羌的脚步?那小使看起来是有些本事,但是怎么看也不想个能领军击败邓羌的主儿。

王猛亦是杀伐决断之人,他的手上已经不知道沾了多少反对他的人鲜血,至于为何他名声中总有‘仁爱慈悲’之语,乃是他杀人从不自己动手,都是假借苻坚或者其他人之手,宰了要宰的人,自己却名声无损,这便是王猛的本事。

细细考虑之后,他决定请大鸿胪寺卿姜文来司隶衙门喝茶,稽核百官的不法行为,本来就是司隶校尉之职责,众官将被王猛喊去司隶衙门喝茶的行为称之为“请喝茶”。这样的茶喝了基本上是要以抄家灭族为代价的,最不济也要蹲上几年大牢。

姜文战战兢兢的来到司隶衙门,王猛问的话他一概听不懂,比如说那韩暮平日读什么书?姜文的回答是,他不读书,只是呆在院子里打瞌睡流口水。

又问韩暮平日里是不是喜欢练武耍剑,姜文道:“他不练武,不耍剑,就喜欢打麻将。”

再问韩暮的起居规律如何,姜文一概不知,因为韩暮就是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他总不好意思跑去看人家几点起,几点睡,几点行房这些事吧。

王猛是个爱面子的人,爱面子的人一般都不喜欢别人不给面子,姜文的这些回答就是不给面子之极,明明千叮咛万嘱咐叫他盯住小使,结果一问三不知,末了居然还拿出一张写着什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的半通不通的艳诗来搪塞,王猛火了。

次日早朝,王猛奏请皇上同意,姜大鸿胪一家就此获罪,念及姜文多年来勤勉,故而留了他一命,贬为庶民,将之流放千里之外益州江阳郡;可怜姜文无端得咎,一家子凄凄惨惨的坐着马车往西南益州而去,姜夫人娘家已无其他人,苏蕙又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故而毅然决然跟随唯一的表姐一家前往江阳郡而去。

王猛知道这样还不够,于是立刻奏请亲自领兵平定仇池国,不打一场胜仗难以堵住某些人的幽幽之口;但苻坚以王猛身体老弱为由婉拒之,其实苻坚是在保护他,苻坚生怕再来一场败仗,那王猛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到时候想留也留不住了,他不敢冒这个险。

但王猛一再上奏,最后苻坚实在拗不过,讨价还价了一番,最终拜杨安为帅,率三万大军前去平底仇池国;杨安本就是老成持重颇具计谋之人,他的用兵深得王猛真传,加上杨安本出生于仇池国,家族为仇池国贵族所灭才参秦兵打下一身的富贵来,此番正是复仇之战,他去最合适不过了。

……

健康城中的一番腥风血雨,外人完全不知,因为京城戒备森严,四门处不许进不许出已经近十多天,外边的人都知道城中发生了大事,因为一般有大事方才宵禁,最后诏书一出,才知道是慕容庄携外军游击军一万造反之事,这才恍然大悟。

有人道:“难怪宵禁,这样的大事是该宵禁,只是诏书上说叛军为大司马所败不知所踪了,为何宵禁还不解除,眼看春耕就要到了,我还要进京买种子呢。”

“是啊,我告假回家看母亲,本来只有两天期限,这下十多天了,东家还不骂死我,搞不好丢了饭碗也说不定。”

“你东家哪一位啊?人好的解释解释也许可以通融呢。”有人好心的问。

“我东家人倒是不错,我也见不着他啊,东家好像是禁卫军统领什么的,大大的有名,东家姓张,叫张玄。”

“……”

韩暮对于此事也毫不知情,俊杰的情报网突然失去了联络,只知道京中宵禁,却不知有其他的变故,桓温连朝廷昭告的圣旨也没有发给淮南郡,所以这一带根本无人知道。

三月二十六日上午,韩暮正和梁锦春骑马巡视着开垦好的良田,这是时节正是早苗下水的时候,韩暮对此非常重视,两人一路谈谈说说走了很远,见田亩方正,土地肥沃,田亩中沟渠纵横,本地本来就是鱼米之地,韩暮一路看下来,心情很好,今年的丰收倒是有很大的希望。

身后的土路上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扬起的烟尘滚滚,惹得在田里弄苗开渠的农人都伫立观看,韩暮皱了皱眉道:“这是那一营的兵,怎地在田野间如此践踏,把他追下来,抽二十鞭子。”

亲卫忙上马朝着那人而去,没想到那人却直奔韩暮他们这边驰来,亲卫远远的大喊:“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否则弩箭不长眼睛。”

那骑连忙滚鞍下马,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边跑便喊道:“莫射箭,我是京城来的,我叫陈冲,大帅可在?”一言未了便仆倒尘埃。

韩暮一听陈冲二字,忙命人搀他近前,抬起他的脸一看,小脸精瘦,眉毛浓密,正是陈冲。

众人忙将带来水囊打开,往他干裂的嘴唇里灌水,又用湿毛巾将他脸上的黑灰和汗渍擦干净,一番忙乱之后,陈冲醒了过来,一眼看到韩暮便大声哭叫起来,显得相当的失态。

韩暮温言道:“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的赶回我这里,可是义父叫你来的么?”

陈冲止住悲声道:“大帅,谢公和王公他们……他们……”

韩暮大惊道:“怎么?他们怎么了?”

众人也是惊讶不已,听他这语调,谢安王坦之似乎有了不测。

“他们全部都被软禁在府中,已经十多日了,我也得不到机会和他们见面,所以现在生死如何我却是不知。”陈冲急促的说道。

“什么?被软禁了?定是那桓温老贼所为,那张玄大人就不管?他手头可是掌握着城内两万多中军呢。”韩暮急道。

陈冲大放悲声道:“张大人……张大人被杀了……”

韩暮便如听到晴空霹雳一般,顿时呆立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三二五章 悲喜交加

陈冲将京城中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韩暮,陈冲精明过人,京中巨变陡起他便找了个安全之处藏了起来,暗中打探消息,直到数日后城中稍定,这才乘夜坠城逃离京城,他有一身的武技,又精细小心,总算是逃了出来;在路上重金买了匹马儿便星夜赶往巢湖城。

韩暮听完目眦尽裂,双目似要喷出火来;老贼篡位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朝廷大员想杀就杀,随便安上一个罪名便抄家屠戮,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司马奕被废之时杀殷氏和庾氏时韩暮便有些看不过去,但那两族和韩暮并无多少关系,还勉强忍受的住。

这一次自己的大舅哥张玄也被屠杀满门,谢安、王坦之均被软禁在府中,己方苦心经营的在京势力瞬间土崩瓦解,怎不教韩暮怒火中烧。

几人快速回到巢湖城,这样的大事需立刻做出反应,骑在马上,韩暮仔细的思索,已经初步定下了计策,唯一让他头疼的便是张玄的死讯该如何对彤云说;张彤云父母早没,和张玄相依为命,张玄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除了在和韩暮的婚姻之事上曾经阻挠过之外,从未忤逆张彤云之意;和张彤云之间的兄妹感情甚笃,这件事当真棘手了。

亲卫快马通知各主要将领前来正厅召开紧急会议,不到一会除了袁岗在外县收购军需未到之外,其他人悉数到齐。

韩暮开门见山的将陈冲所言之事告诉大家,所有人都被轰的外焦里嫩,张口结舌。

“这老贼当真动手了么?家兄和王大人均被软禁,这可如何是好?我……我要和这老贼拼命。”谢石双目泛红咬牙道。

谢玄一言不发,双手握拳,咬住下唇看着韩暮,显然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话影响韩暮的判断。

“大家稍安勿躁,越是这般时候,越要冷静,万不可乱了方寸。”韩暮静静的道,“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此事需周密策划。”

孙无终大声道:“这还有什么说的,起兵去打老贼,端了他的老窝,宰了他的狗头,一了百了。”

“你混蛋!我三叔和王大人都在他手中,公然起兵你想要了他们的命么?”谢玄黝黑俊俏的脸憋得有些发紫,怒斥道。

孙无终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不语。

刘牢之开口道:“打是一定要打的,只不过不是时候;老贼明知谢公是大帅义父、张大人是大帅夫人的娘家哥哥,却仍然行此一招,我看是公然篡位等不及了,也顾忌不到其他了。”

梁锦春道:“刘将军说的对,桓温兵败,东线被屠戮了那么多人,声望一落千丈;原本朝廷要赐予的九锡之礼定然会毫无指望,而且很有可能会被众多大臣所弹劾;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想达到平和篡位的目的已经是不可能了;所以武力是他的最后一招;他以武力控制皇上,先赐九锡,再昭告天下禅让,这样的伎俩前朝多的是;做这些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只不过权欲熏心,他早已顾不得这些了。”

韩暮点头道:“正是此理,桓温老贼已经想到后面的局势,但是他将京师四万多人马已经掌握在手中,加上原本手头的兵马恐有十一二万,这般强大的兵力,足以让他无视天下的反对之声。”

梁锦春思索片刻道:“大帅,京中四万多人马恐非铁板一块,桓温将领兵将领换掉,下面的骨干力量恐一时之间替换不了,这一点当有可能为我所用。”

韩暮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的意思是,先想办法救出义父和王大人,这样我等便无后顾之忧了,到时候行事也方便些;我即刻动身去京城,混入城内之后在想办法联络义父和王大人,你们可分头行动,京城消息已经被封锁,你们需将消息传出去,让天下人都明白真相,这样等我们起兵之时,或可有人相助。”

众人均反对道:“京城现在就是龙潭虎穴,大帅不能去犯险,需另选合适人选方可。”

韩暮摆手道:“此事谁也代替不了我,我和贱内红菱同去便可,我和她两人均有武技在身,最不济也能脱身回来,这一点你们还不相信我么?派了谁去也没我去有把握。”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万军丛中取秦将首级的一幕犹在眼前,那震撼激动的场面让人热血沸腾,但是那是以高深的武技为基础的,否则断无可能。

梁锦春道:“大帅若果真亲自去,属下有两件事拜托于你。”

韩暮看着梁锦春等他下文。

“第一件事便是,想办法联络旧部和中军旧将,看看是否能图谋内应,若有内应,他日发兵必事半功倍。”

韩暮点头道:“这是自然,俊杰稍后写个名单给我,你的情报网在京中经营两年,当有可靠之人为我助力。”

俊杰拱手道:“自然有,禁卫军和内卫府,以及都尉府中遍布我的眼线。”

韩暮点点头转头听梁锦春的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难度颇大,但大帅若能办到,将对局势发生重大改变;此次若能进入皇宫见到皇上带出一纸诏书出来,日后发兵之时登高一呼,恐怕声势浩大,追随者甚众;桓温所经营日久之地不过徐、豫二州,其他各州虽为他所辖,但根基不深,此番倒行逆施,不满之人大有人在,只需奉皇昭讨贼,天下响应者定然峰起,桓温狭天子以令诸侯之计便告吹了,而这一优势便转移到我方,大事可成。”梁锦春侃侃而谈道。

韩暮大喜道:“好办法,梁先生一言胜过十万雄兵,这事我定要去办成。”韩暮原本对于皇权在人心目中的重量认识不够,经过很多事情之后,才逐渐明白皇室正统的重要性,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很多人即便权倾天下,百姓们也不过是迫于武力表面上臣服,内心里依然认为他们是乱臣贼子,天下有人挑头讨逆,必然应者云集;后世有个叫清朝的鞑子皇朝,立朝时日那么久,靠武力屠杀镇压了无数的汉人,但是民间依旧有很多秘密组织反对鞑子的统治,而且规模甚至达到几十万人;若不是这样的组织没有英明的领导人,恐怕鞑子早就被汉人赶回关外放羊了。

“此事凶险,大帅不必强为,皇宫中禁卫森严,大帅需处处小心,需知我北府军数万将士翘首以盼大帅回归,不可意气用事啊。”梁锦春皱着眉头,有些后悔自己提出这一条了,他知道韩暮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这事的好处那么大,他定然会想尽办法去做到。

韩暮点头答应,当下里确定了个人的任务,又派人快马去南方各地散步消息,并派专人去吴兴探听消息,自己的老丈人王献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须得有个准信,若老贼还未动手,便叫他小心在意,不要听朝廷传来的任何旨意,只需固守吴兴,待机而动。

其余人等,抓紧练兵,大战在即,士兵需尽快补充如军中,又命招兵司扩大招兵的范围,放宽政策,非常时期走精兵路线已经不太实际,已经没有发展的时间了,需的快速膨胀实力才行。

众人散去,陈冲却未离去,他强烈要求跟随韩暮前去京城,并称自己武技轻功均不错,而且京中他亦有生死兄弟在内,可助一臂之力。

韩暮本就喜爱陈冲忠心耿耿,且办事精明,当下试了他几手,诚如他所言,武技颇高,不在苏红菱之下,这也不足为奇,想谢安这般人物都对他信任有加,绝密之事陈冲都知道,可想而知,陈冲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谢安苦心栽培他那么多年,作为秘密棋子使用,自然有独到之处。

所以韩暮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吩咐他下去休息,吃点东西,睡一觉,接下来便是凶险无比的旅程,要有充沛的精力来应对。

忙完这些,韩暮来到后堂中,几位夫人还懵然无知的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搓着麻将,一派祥和的温馨气氛。

韩暮实在不想打破这宁静的气氛,但是他不得不说,这事瞒不了多久,想了想之后,他走到众女身边咳了一声道:“你们停一下,我有话和彤云说。”

张彤云正拿了一手好牌,咋咋呼呼的忙着做清一色,听到韩暮说要停下来一会,撅着嘴道:“什么事啊,不能等一会么?”

韩暮正色道:“不能。”

众女从未见过韩暮这么一本正经,都觉得蹊跷。谢道韫首先将牌一推道:“韩暮有事要说,他是一家之主嘛,听他说说在玩也不迟。”

众女停下手,只听韩暮轻轻的道:“彤云坐我怀里来,让为夫抱抱你。”

张彤云红晕满脸,啐道:“说什么呢,姐妹们都在这里,你要羞死我么?”

柳如眉娇声道:“看看,这就是宠爱啊,我一辈子也享受不到这个待遇啊。”

原本以为韩暮是在和平日一般嬉皮笑脸的开玩笑,却见韩暮一脸正经的一把将张彤云搂在怀里,坐在椅子上。

众人觉得韩暮有些反常,都呆呆的望着他。

“你大哥张玄他……”韩暮哑着嗓子道。

“大哥?他又来找你麻烦啦?是不是还是……我们的事?”张彤云仰脸看着韩暮道:“他来信骂你啦。”

韩暮摇摇头道:“他没有,以后他都不会反对我们的事了。”

“真的么?”张彤云雀跃了,虽然已经和韩暮有了夫妻之实,但是家人的认可还是在张彤云心中占有极大的地位,哥哥不同意,自己便和韩暮算是苟合,这些事让张彤云好几次想起都泪满衣襟。

“我就说嘛,哥哥最疼我,不会在此事上老是和我扭着,说起来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他啦,怪想他的,找个机会,韩暮你带我去京城看看他吧。”

看着张彤云喜动颜开的样子,韩暮心中大痛,终于眼眶一红落下了数滴泪珠;众人慌了手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能让这混世魔王落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谢道韫察言观色,轻轻的道:“韩暮,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张将军他怎么了?”

张彤云傻了,谢道韫这话问的奇怪,仿佛他哥哥出了什么事似的,忙道:“韫姐别瞎说哦,我哥哥能怎么了,还不是威风的当他的禁卫军大统领么。”

韩暮紧紧手臂,将张彤云搂进叹口气道:“你哥哥他出事了……他被桓温……杀了。”

“什么?”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张彤云脸色煞白道:“韩暮你再说一遍。”

韩暮默然不语,众人都知道韩暮绝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一个个呆若木鸡。

张彤云脸色白如飞雪,转眼间又泛起青色,只大叫一声“哥哥没了!”便双眼一翻,晕倒在韩暮怀里。

众人手忙脚乱,翠儿叶儿赶紧去请碣石来看病,不一会老碣石浑身酒气的被拉进内堂。

张彤云躺在床上,脸色青白,昏迷不醒;韩暮焦急的在房中踱步,一见碣石到了一把拉住他催促他赶紧救人,力道用的稍大,将碣石的胳膊差点都抓断了。

碣石先生翻翻白眼,知道此时不是耍横的时候,惹毛了这小子,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赶忙上前翻翻张彤云的眼睛,又摸摸她的脉搏,闭目半晌道:“无妨,气血攻心,昏迷了而已,我开个方子,熬点药灌下去休息几日便可。”

众人长吁一口气,碣石走到案几边开了方子,翠儿连忙拿去配药熬药。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能惹她生气呢?孕后两月内最忌喜怒无常,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胡闹之极。”碣石边摇头边朝外走。

“什么?”韩暮愣了,“碣石先生慢走,你方才说什么孕后两月之类的。”

碣石停步鄙夷的望着韩暮道:“你不知道?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啦!混蛋小子。”

众人呆若木鸡,韩暮悲喜交加,怔怔的站在那里迈不开步,也张不开嘴。

屋内鸦雀无声,只有一角的药罐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熬着药物。碣石摸出一个酒囊咕咚一口喃喃道:“人皇有后,天下大幸啊。”转身出门而去。

第二三六章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大帅夫人怀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全城,军民齐贺喜,万众共欢腾;在古代社会有些不成文的潜规则,譬如众贤聚集辅佐某人,这个人哪怕是英明神武天纵奇才,可是若长期无子嗣的话,这个集团迟早要散。-

这其中涉及到人的隐秘的内心,哪怕你战功卓著,哪怕你九死一生,若效忠之人无子嗣,这些功勋便会随着效忠之人的死去而烟消云散,反之若有子嗣的话,功勋自然就可以延续,以后世世代代都可靠着祖荫过富贵的日子,这个道理不说出来显得神秘,说出来其实一文不值;大帅有后众人自然就有了奋斗的动力。

虽然韩暮的情形有所不同,韩暮毕竟没有公开说称王称霸,但目前的格局隐隐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众人嘴不说,心里可都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

张彤云醒来之后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失去一个最挚爱的亲人,天又给他送来了另一个希望,命运真是捉弄人;这个孩子可是韩暮的第一个子嗣,众夫人中也就她张彤云的肚皮争气,张彤云私下里觉得自己硬是跟着韩暮前往秦国这个决定是何其的正确,若不是旅途漫漫百无聊赖,韩郎又怎会夜夜乐此不疲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耕耘不休,奇怪的是同样饱尝雨露的苏红菱倒是肚子毫无动静。

韩暮适才荒唐不已的将老碣石拉回来,给每个夫人号了脉,甚至连几个小丫头都号了脉,每个伸出手来的女子都在向碣石宣告自己和韩暮有了夫妻之实,这对于还没有举行婚礼的她们来说简直羞煞人了;但是韩暮不依不饶一路号了个遍,终于确定只有张彤云的肚子里有货,至于谢道韫不肯号脉倒也罢了,自己才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即便是有了也号不出来。

……

欢喜过后,韩暮将京城中的一切都说给几位夫人听了,谢道韫听到谢安被困府中生死未卜之时也是脸色发白,但是她很显然比其他人坚强,只是道:“各人均有命数,三叔若命中有劫,我们便是着急也无用,若命不该绝,定有办法相救。”

韩暮赞许的点点头,说出自己要去京城搭救的事情,众人脸顿时变色道:“万万不可,这不是去送死么?”

床的张彤云也挣扎着爬起来道:“韩暮你不能去啊,我大哥已经没了,你千万别丢下我们了,还有……还有这肚子里的孩儿。”

韩暮温言安慰她,又将必须去的理由说给她们听,最后保证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众人这才勉强答应。

次日一早,韩暮刚和众人告别准备出发,忽然外边号角声大作,似是四门的报警号角声,不多时便有人来报,城外游侠发现一支军队,似乎有万人,正在东门外十余里之处,列队向巢湖城行进,不明敌。

众将都很奇怪,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只军队,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距离巢湖城十里之地的范围内才被发觉,韩暮忙披挂马,率众人来到东门处,登城楼朝东方眺望。

果见黑压压一片旌旗蔽日,一只军队正朝这边行来;谢玄高声下令,各军队迅速行动,片刻之间便有数千北府军弩箭手登城墙,东门处雷霆车也迅速到位,滚木礌石也纷纷准备好,战前准备进行的快速而又有条不紊。

韩暮暗自点头,这只经过大战洗礼的队伍已经成型,已经不复原先什么都不会的泥腿子一般;转过头来看着远处,只见那只军队渐渐行至城下,众人仔细观看,那只军队打得居然是大晋军队的旗号,士兵们穿的盔甲样式也确实是大晋制式盔甲,不由得狐疑起来。

“大帅,难道是桓温老贼已经调兵遣将来攻我巢湖城么?”刘牢之问道。

“不大可能,看看再说。”韩暮看着城下的军队在离城两千步处站定,不一会那支军队中单枪匹马奔出一人,那人迅速来到护城河边大声喊道:“此处可是巢湖城?镇军大将军韩暮的北府军可是驻扎在此处?”

城士兵大声回道:“你们是什么人?此处正是巢湖城,你等擅自闯入我北府军辖区是何道理?”

城下那人语带欢喜之意高声道:“原来真是巢湖城,我军远来不懂规矩,还望兄弟海涵,请告之贵军大帅,便说我禁卫军游击军司马荣将军来投,还请通报一声。”

城喊话的亲兵不敢怠慢,赶紧道:“稍候片刻。”说完飞快的朝城楼奔来。

韩暮早已将两人对答之语听在耳中,司马荣和韩暮有数面之缘,此人正是韩暮当初鼓动如簧之舌从外军成功拉拢过来的,当时游击军保持中立,韩暮绞尽脑汁才让司马荣成为己方的死党,并在谢安府中写下攻守联盟,签字画押;没想到此人居然率万余军队千里来投,倒真是有些意外。

梁锦春道:“大帅,桓老贼四下散布说司马荣意图争夺皇位叛变,率军遁走无踪,想来是这司马荣早一步得到消息,不甘为桓温所擒,率军东进前来投奔大帅了。”

韩暮沉思不语,谢石道:“韩帅,当心诈降,若城门洞开任由这一万人涌来,一旦生变恐局势不好控制。”

韩暮微微一笑道:“四万秦人都撼我北府军不得,除非这司马荣傻了么?”

梁锦春道:“小心为。”韩暮呵呵一笑对那亲兵道:“喊话,叫司马荣进城来。”

那亲兵高声喊道:“韩大将军有命,请司马荣将军进城叙话,你军暂且原地等候。”

对方那骑兵听了转身去了,回到营中良久之后都无动静,北府众将正惊疑间,韩暮笑道:“下城楼,开城门迎接。”

众人往下看时,果见一骑身着亮白盔甲,骑着白马一匹一溜烟朝巢湖城奔来。

韩暮迎出吊桥外,只见司马荣军容威整,虽跋涉千里而无倦意,只是面容中带着一丝愁意;韩暮远远的大叫道:“司马将军,别来无恙啊。”

司马荣飞骑来到近前滚鞍下马道:“末将司马荣拜见大将军,大将军救我。”

韩暮忙下马扶起他道:“进城再说。”

当下两人并辔进城,司马荣自然识趣,派人回到军中命大军将兵器扔掉徒手进城,早有北府军士兵将他们带进军营安顿,又有人将兵器收拢单独存放起来。

大帅府正厅内,司马荣纳头跪倒在地,涕泪涟涟,将京中之事全部说与韩暮听了,末了道:“末将见老贼狠毒,我若还在原地驻扎比为他所攻,故而在城中亲信传来消息的当晚便连夜渡江往北,由于担心老贼率大军来追,故而我命大军从秦地绕道,幸而秦人新败,防卫不甚严密,行军八日方才转回我大晋国境,彷徨无助之际经副将提醒,想到昔日将军为人率直仁厚,又只手擎天力保我大晋西线不失,斩杀秦人四万多人,威震天下,这才率军来投;此番大将军若不能收留我,普天之下已无我司马荣容身之处,还望大将军念及昔日情谊救我一救。”

韩暮忙道:“司马将军说哪里话来,此事从长计议。”

司马荣跪倒磕头道:“是否将军认为朝廷下诏说我是争夺皇位才率军叛变的,绝无此事啊将军,那是桓温老贼矫诏而为,我叔父……不……皇他如今肯定是被逼无奈,若不与老贼虚与委蛇,恐要遭老贼毒手。”

韩暮正色道:“司马将军,我义父谢公亦为老贼所囚,张玄张大人是我妻舅,德高望众的王大人亦失去自由,你还以为我北府军和老贼之间有何调和余地么?”

司马荣道:“那是为何?将军是怕我司马荣日后生出其他的心思么?我京中全家均被屠戮,还有何念想,唯一的想法就是报仇雪恨,将老贼碎尸万段,今后唯将军马首是瞻,若违今日之誓便如此指。”司马荣忽的站起抽出腰间佩剑,‘卡擦’一剑将自己的小指切下,鲜血淋满手掌。

韩暮忙大声叫医官来包扎伤处,口中埋怨道:“哎,司马将军还是这个急脾气,我话还没说完你便如此,我是说我的北府军正缺个副帅,我正考虑你愿不愿意屈就呢,没想到你就……哎。”

司马荣大喜道:“多谢将军收留,莫说是副帅,就算是给我个队正,只要能帮我报仇雪恨,救出皇叔来,司马荣做牛做马报答将军。”

韩暮哈哈大笑道:“好!从今日起,司马将军便是我北府军第三副帅,协助谢玄副帅专门负责战斗,另派人将大帅府东边的大宅子修葺一番作为司马副帅府邸,仆人婢女赶紧去张罗,司马将军将是我北府军一员,在此地要重新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不出三年又是一大家子。”

司马荣双目含泪拜谢,韩暮又下令道:“将一万游击军打散分别进入四军中,将官官职统统调一级,众人需热心帮扶让这些兄弟快些融入北府军中,今后游击军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我北府军中大好男儿。”

手下高声应诺,自去办理。司马荣只有专人带着下去休憩。

厅只有谢玄、俊杰、梁锦春等几人时,众人纷纷道喜。

韩暮故作惊讶道:“喜从何来?”

“大帅凭空得来一万士兵,难道不是大喜么?”梁锦春道。

“最妙的是韩帅将士兵打散这一招,今后那司马荣只是个摆设了,小弟佩服。”俊杰笑道。

韩暮脸色一沉道:“都去,这么一耽误恐怕要下午才能动身了。”说罢转身便回内堂而去。

俊杰尴尬不已,呆呆的站在那里发愣。

梁锦春道:“俊杰兄弟,不是我说你,有些事心里知道便行了,何必要说出来呢?今时今日大帅已经是威望渐隆,肩头担负着十数万军民的性命,这时候有些心机是要用一用的,大帅即便是再仁厚也不会喜欢一个老是点破他的计谋的人,口无遮拦可不好。”

俊杰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追进内堂解释了半天。

韩暮将他留下来,叫谢道韫好好烧了几个拿手菜,兄弟二人喝了个半醉,才勾肩搭背的将俊杰送出来;经此一事,俊杰终于知道自己成长的太慢了,好在二哥依旧信任有加,自己和大哥都担任着军中的要职,要是再不长进恐怕就要给二哥脸抹黑了。

第二三七章 黑衣卫

下午未时,韩暮三人辞别众将出城南下,先从水路至长江南岸芜湖县附近,再弃舟登陆坐着马车一路东行。

三人都做了乔装,韩暮身着长衫儒服,头扎方巾一片,脸上擦着些苏红菱的粉底儿,看上去就是个雪白粉嫩的翩翩浊公子;苏红菱则头梳双鬟,小短袄配上小花棉裤,粉嘟嘟一个小丫头;陈冲则脸上抹上黄粉,沾上胡须,身穿黑色小夹袄,脚蹬千层底,活脱脱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家奴。

只是苦了那‘乌云’神驹,硬是被用白染料在身上杂七杂八的胡乱染了几处白斑,原本神骏非凡的一匹神骏此刻歪头搭脑的像一头奶牛一般;更有甚者还被套上笼头拉着马车,最最可气的是同拉马车的那匹小母马见到乌云身上杂乱无章的毛发,不停的打着响鼻,眼神中的鄙夷之色让‘乌云’更为羞愧。

韩暮和苏红菱坐在车内,陈冲坐在车辕上赶着车,破车劣马溜溜达达的行了半日方到达芜湖县以东六十余里当涂县的一处小镇,三人找了半天方找到一家小客栈。

小镇不大叫做牛山镇,镇南一座小山包,当地人叫它做牛山,所以山北的这座小镇因此得名,这座客栈倒也实在,名字就叫做牛山客栈。

这是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中,那客栈只有四间房,今日居然住满了,掌柜的连连道歉鞠躬作揖的赔不是,说是打东面来了四名客人将客栈所有房间给包下了,并出了大价钱要掌柜的不要在住人,也不要供应人吃饭,说是他们当中的一位怕吵闹,喜欢清静。

掌柜的也没办法,人家出的价钱也高,自家这小客栈一年中也来不了几十个客人,可是偏偏今日便一下子来了七八个,真是财无双至,细水不长流。

韩暮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别处亦无客栈,于是便好言请掌柜的和那几人说说,四个人能不能匀出一间房来,自家老仆可以在马车上对付一夜,只需一间房自己和丫鬟度过一夜便可,明天天明即走绝不打搅那几人。

掌柜的倒是个老实人,听韩暮说的也可怜,加之韩暮愿出三倍价钱包下一间房,于是便道:“你们稍候,我上楼说说看。”

韩暮作揖拜谢,叫小二拿了些茶水坐在楼下小厅中等候,过不多时听得楼上‘啪啪’几声,隐隐传来打骂声,不一会那掌柜的捂着脸下来了,满脸羞愧的对韩暮道:“这位公子,小老儿无能,客人不愿意,实在没办法,便请他处想法子吧。”

韩暮伸手拉开他捂着脸的手,只见几道掌痕宛然,正是吃了楼上客人的亏;心中大怒道:“不愿意就不愿意,为何却要动手打人,当真是没有王法了么?”

楼上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吆喝,是那个泥腿子喝多了西北风在这儿放狗屁啊,活腻了不成?”

韩暮还未答话,楼上便走下一人,身后跟着三名高大的汉子,虽然穿着普通的服饰,但是从几人的步伐中可以看出来都是练武的会家子。

陈冲江湖风浪见得颇多,知道此时少生事端为妙,于是上前打圆场道:“我家公子年少不懂事,说话口气重了些,请几位担待则个,我们这就走。”

说罢冲韩暮挤挤眼,便要往外走,韩暮虽气愤不平,但也知此时不宜生事,随着陈冲往外便走。

“慢着!你想走便走?爷我让你走了么?”领头那人细眉细眼,声音也尖细刺耳,眯着眼踱步到韩暮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倒是生了一副好面相,小模样倒是招人疼,只是脾气还需调教调教。”

身后三人嘿嘿淫笑起来,一名大汉道:“管事大人,莫若今夜就调教调教他,也省的春夜漫漫,寂寞无聊啊。”

四人嘿嘿哈哈的笑了起来。

苏红菱再也忍不住道:“闭上你们的狗嘴。”

一名壮汉不以为忤,反而蹭上前来咂咂嘴道:“哎吆,这小妞儿倒是标准清秀,春风苑的头牌也没这么水灵,脾气倒还不小;小丫头,咱们打个商量,你家公子陪我们总管一夜,至于你嘛,陪我们哥三个快活快活,给你们五百大钱怎么样?这可是京城头牌的价钱哦。”

苏红菱气的小脸通红,拿眼看着韩暮;韩暮静静的道:“留下领头的问话,其余三个全部割了舌头砍掉四肢,扔到山上去。”

那几人听得真切,齐齐色变拔剑,只见两条人影瞬间冲至四人身边,领头的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冲一拳砸在头上昏了过去,剩下的三人被苏红菱撞入身边,寒光连闪雪花飞溅中手脚离身而飞,陈冲上前来逐一卡住几人的腮部将他们的舌头挤了出来,右手匕首连挥,三条大舌头血糊糊的落在地上。

兔起鹘落,几息之间客栈小堂内便成修罗场,掌柜的张口大呼出声,韩暮一瞪眼将他的呼叫声吓得咽到喉咙里,变成鸡鸣一般的可笑声音。

“帮我这老仆将死人扔到山上去,回来后将血迹冲洗干净,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这事与你无关,明日我给你些钱银,你若觉得不安全,就搬到别处去住,但是今晚你要走的话,我就杀了你全家。”

掌柜的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手脚酸软的将地上的手手脚脚和舌头用一只布袋装起,陈冲一人便将那三截肉桩子拎起,两人将一堆碎肉扔进牛山的密林里去,可怜那三人还未死去,神智还清明,全身疼的都麻木了躺在荒草中一动不能动,耳听得山风呼啸,夹杂着野狼和野狗的阵阵叫声,魂飞天外。

客栈中,韩暮坐在一间房内,苏红菱亲自下厨烧了开水,泡了自带的茶叶端上来,韩暮喝了一口,看着面前昏迷的那人道:“弄醒他。”

陈冲上前轻轻一脚踢在那人的人中处,那人细声细气的呻吟起来,茫然四顾间忽然看见面前的三人,顿时大骇便欲往门外逃跑;陈冲照着他的小腿便是一脚,一声低沉的卡擦声传来,那家伙疼的大叫一声瘫倒在地。

“说罢,你们是什么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韩暮端起茶杯看也不看他一眼问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杀我们黑衣卫的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那人咬牙道,脸上满是狠戾之气。

“你还嘴硬!”陈冲上去便是一巴掌,打得那人口鼻出血“不好好回话,叫你尝尝我的手段。”

那人似是个极为硬朗的货色,闭目咬牙不语。

韩暮叹口气道:“本想饶你,但你实在不识时务,其实你们是什么人我早已经知道了,黑衣卫是么?”韩暮拿起桌上的四个黑色号牌,上边黑黝黝一片没有名字,正面是一个号码,背面刻着一只展翅飞翔露着尖齿的蝙蝠。

“黑衣卫,桓大司马情报机构之一,郗超组建,人数约一千五百人,负责暗杀、刺探、收集情报、绑架和传讯等事务,总管郗超,副总管王珣,设十队,每队一百二十人,队设管事一名,甲头数名,我说的对么?”

“你……你怎么知道。”那人惊讶不已,自己引为隐秘之极的秘密,面前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居然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人姓韩,单名一个暮字,这个名字在你们黑衣卫中恐怕个个都挂在嘴边吧?”韩暮讥讽道。

“你便是韩暮?你还敢单身外出?”那人惊讶的张着嘴巴。

“哈哈哈,”韩暮大笑道:“我和你面对面你都不认识我,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你该说了吧,说了饶你不死,给你大笔钱银在我巢湖城中终老,不说的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人叹了口气道:“即为黑衣卫,我便知道有今日,罢了,就当我没来这世间一趟。”说罢牙一咬嘴角流出一股鲜血来,陈冲忙上前掰开他的嘴巴,却见舌头已经嚼碎,人已经魂飞渺渺。

第三二八章 陷阱重重

掌柜的和店小二已经麻木了,自觉的前将尸体抬到牛山,扔进先前堆放那三名黑衣卫的荒草丛中,刚到跟前,眼前数十只野狼正在撕咬先前丢下的碎肉,见有人来,一个个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往前逼近。

掌柜的和小二连忙丢下尸体就跑,冷风嗖嗖,冷汗淋漓中,身后传来野狼撕咬的吵闹声。

客栈内,韩暮对两人解释着这黑衣卫的由来,黑衣卫的前身便是桓温遍布京城的密探组织,后来.经过郗超改良,吸取了很多死士组建而成,这些人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很多人身有武技,有男有女,平日里专门收集各种情报以为桓温等人所用,关键时刻也可以作为刺客和打手使用。

这些资料都是俊杰打探到的消息,俊杰在京中的情报网虽然没有打造的很完善,但是像黑衣卫这样的重要组织还是逃不过他的侦查。

陈冲唏嘘道:“这黑衣卫我也仅仅是有所耳闻,像大帅这般了解的详细,确实无法达到,然则这帮人来此小镇所为何来?”

韩暮道:“很显然是来刺探我北府军动向,你看这些人身着普通衣饰,将剑藏于衣内,住店时又将整个客栈包下,以防泄露行踪,这是典型的黑衣卫行动手法,但是这几个人显然是在这偏僻小镇放松了警惕,加之黑衣卫纪律甚严,在京中不敢大肆作恶,到了穷乡僻壤自然放纵一些。”

陈冲道:“大帅,依小人看来,去我巢湖城周边刺探的定不止这么一队人,恐怕今后几日,少不得和他们打交道了。”

韩暮点头道:“小心一些便是了,尽量避免冲突,这四人失踪之后,黑衣卫定然要来追查,只不过那时我们已经到了京城了,明日无论如何也要将店家和小二劝走,否则他们全家人将遭不测。”

陈冲点头称是,又谈了几句,各自回房歇息,苏红菱自然和韩暮同房相互照应,夜间但闻风声呼呼,隐隐送来山头野狼的嚎叫声,想来那几人的尸首已经被瓜分殆尽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韩暮等人便起床整装,没想到那店主人带着小二也将家中所有人装了两大马车候在院内等韩暮发话。

韩暮前闻言安慰几句,每家赏了一吊钱,指点他们去六十里外的江北巢湖城去安家落户,店家和小二千恩万谢,待韩暮等人一动身,便将店门紧锁,车奔西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四骑飞驰而来,来到牛山客栈前勒马而停,为首的一名瘦高男子下马察看了一下紧锁的店门道:“陆甲头,管事大人明明叫我们辰时来此与他会合,为何这家客栈关门了呢?”

被称为陆甲头的中年汉子道:“从窗户进去看看,管事大人绝不会误事,此处只有这一家客栈,错不了。”

两名汉子穿窗而入,不一会从窗户跳出来道:“客栈空空,连掌柜的和小二的东西都不见了,大堂中有搏斗痕迹,角落处还有丝丝血迹。”

陆甲头沉吟半晌道:“去附近搜一搜,看看能找到什么。”

四人分头在暮光中骑马搜索起来。

……

牛山的荒草丛中满地的狼藉,衣服和血肉破碎撕扯的到处都是,还有几颗咬了一半的头颅歪在草窝里,看的人毛骨悚然。

陆甲头和其他几人策马站在这片狼藉面前,眉头紧锁。

“老郑,速速快马回京,告知王珣总管,通知四门截留手执黑衣卫号牌进城之人,号码是:九号、七十四号、七十九号、一百九十三号,路不可耽搁。”

“属下遵命。”那老陈一抱拳,策马下了牛山,扬起鞭子狂.抽马臀,一路绝尘而去。

剩下的三人调转马头,沿着往西方向的两架马车的痕迹追赶而去。

一辆简陋的黑色马车往南避开建康城到当涂县的官道,沿着小路绕道而行,窗帘掀开,一张如花的容颜露了出来。

苏红菱轻声道:“这里的桃林好漂亮啊,桃花全部都开了呢。”

韩暮伸头看了一眼小道旁云蒸霞蔚一般盛开的桃花,点头赞道:“大好美景,真教人心旷神怡,若不是有事在身,我倒想停下马车下来盘桓一番呢。”

苏红菱歪着头道:“总有一天,你总会空下来的,到时候我们找一处风景胜美之处好好玩一玩,好吗?”

韩暮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闲暇下来呢。”

苏红菱笑道:“总会有的,我相信。”

韩暮笑而不语,坐在马车车辕的老仆打扮的陈冲脸带着一丝笑意,低声自语道:“山河破碎,如风飘絮,大帅有空闲才怪呢。”

苏红菱仿佛听到了什么,问道:“陈大哥,你说什么?”

陈冲笑道:“我说,这恼人的春风,吹得人昏昏欲睡呢。”

三人的大笑声中,马车一路加速,消失在桃花满枝的桃林之中。

……

中午时分,三名黑衣人追了西去的马车,三言两语之间,那掌柜的便露了馅,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

陆甲头沉思道:“一名弱不禁风的公子、一名老仆、一名丫鬟;老仆和丫鬟举手间就制住了他们四人?这等本事谁会有?”

一名黑衣人道:“会不会是谢家的那几个余孽?不是说谢安的侄子和弟弟在北府军中任了高级将领么?这会是不是得到了消息,急着回京搭救谢安?”

陆甲头道:“很有可能,其中一个肯定是谢玄。另一个恐怕是化妆成仆从的谢石,这二人都有武功在身,但是那个女子就不知道是谁了,谢家小姐中没有会功夫的。”

另一名黑衣人道:“会不会是那个韩暮呢?谢安可是他的衣服啊,若谢家人得到消息,他难道能坐视不管么?”

陆甲头晒道:“韩暮怎会以身犯险,那谢安只不过是他往爬的跳板而已,二人又无血缘至亲的关系,唤作是你,你愿意丢下北府军数万兵马保护的城池不呆,巴巴的跑去京城救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一个人么?”

那黑衣人奸笑道:“若谢安也将他才貌双全的侄女送给我陪侍枕席,说不定属下会去救他。”

三人哈哈大笑,陆甲头扫了一眼跪在地磕头的客栈掌柜和店小二全家十余口人道:“只能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安心的去。”

三人剑出如风,瞬间将四散奔逃的两家十三口人斩杀的干干净净,翻身马折返而回,直奔京城方向绝尘而去。

两日后的傍晚,韩暮等人来到健康城外,远远望见巍峨的城墙和高耸的城楼时,韩暮的心中一阵感慨,这座城市曾经是如此的熟悉,而如今却显得如此的陌生。

城门左右士兵排列森严,城墙亦有一小队一小队的士兵来回巡逻,几天前宵禁已经放宽了级别,城门处已经允许百姓出入,但是凡事出入的百姓都要严格盘查,并出示当地县衙的证明身份的文件,不时有忘记带身份证明文件或者是对此不太懂的百姓白士兵们抓走投进大牢,京城几处大牢中这几日人满为患。

马车停在离城门千余步的一处小树林内,韩暮翻看着手中的黑色号牌道:“这玩意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陈冲道:“照理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万事小心为妙。”

韩暮道:“说的对,号牌四枚,我们只有三个人,何不拿一个去试试。”

陈冲顺手拿了一个号牌道:“公子,看我的。”

韩暮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下了马车走到林外,拦住一个正要进城的百姓道:“这位兄弟,我是城中当差的,肚子实在是不得劲需方便方便,这个号牌是门口那位军爷要的,帮我拿给他,免得坏了军中大事,这里有二十文钱,算是报酬,有劳了。”

那百姓狐疑的道:“就拿给那位门口的军爷?就这几步你便给我二十文?”

陈冲一副痛苦的样子捂着肚子道:“是啊,我也肉痛啊,只是我总不能落在裤裆里,熏了军爷我讨一顿打,污了大事我掉脑袋,你说我咋办?别说了,算你走运,快去快去,我这可就憋不住了。”言罢一个响屁从身后冲出。

那百姓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但是却难掩心中的兴奋,连忙朝城门跑去。

陈冲一溜烟的钻进树林,三人聚精会神的看着城门口,只见那百姓小跑着赶到城门处,将号牌递给城门口一名军士,一边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

那军士翻来覆去的将号牌看了几遍,忽然一把抓住那名百姓,将他揪翻在地;其他的士兵一拥而,将那名百姓捆了起来。

那百姓哭喊着朝小树林指指点点,韩暮看到此处,低声道:“走!”

一干士兵飞快的赶到小树林之时,韩暮等人已经绕出树林离开有数里之遥了,众士兵四下搜索了半天,一无所获,这才悻悻的收队,早有人将这枚一百九十三号号牌送往指定地点,将情况一一汇报去。

第三二九章 歌舫传奇

三人行出五六里地,找了一处偏僻的乡间客栈用了些饭食,静待天黑;大摇大摆的进城是无望了,唯有夜里偷偷翻越城墙。

健康城城墙高耸,足有三丈五六的样子,内置夯土外砌青砖,敷以粘土勾缝,滑不留手,想要登上这十多米的城墙也很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城头还有士兵巡逻,一不小心即被发现。

另外城外的护城河近十多丈宽,乃是城中淮水的一条支流,这么宽的护城河几乎都能行一条中等大小的护城河了,光是过河便是一大难题。

三个人挨到三更时分,悄悄的在全部换上夜行服,外边以寻常衣衫罩上,叮嘱店主好生照料马匹,给了丰厚的钱银,这才出门而去,那客栈掌柜的见怪不怪,这年头半夜出门讨生活的人多的是,只要他们不对自己下手,他才懒得多嘴,没得惹祸上身。

三人行了一刻钟,慢慢摸到远离城门的一处城墙下的护城河边上,猫在草里边探头朝上看;只见一队队士兵在城头打着火把走过,一个个不敢懈怠,看上去是桓温郗超下了严令,要求认真戒备。

韩暮在心中默默计算,数着士兵的人数和来往巡逻的规律,身边的陈冲凑过来轻轻开口道:“每一刻钟三队,中间间隔一盏热茶时间,有些局促啊。”

韩暮咬咬牙道:“应该够了,稍后按照计划行事。”

苏红菱和陈冲均点点头,眼睛紧盯着城楼上的士兵;一队士兵举着火把走过,韩暮弹射而起,瞬间来到护城河边,将手中的一只长条形物事举起朝着城墙一人高之处射去,只听嗖的一声,一声闷响过后,那物带着一根绳索射入城墙之中,将绳索也带了过去。

韩暮大喜,经过改装上黄牛筋弦的射绳枪比上次攻打姥山岛时射上山崖的那支,力道大了不知多少倍,铁头箭支深深的潜入墙体中,牢固异常。

箭支进墙,发出的闷响在静夜显得很大,韩暮伏在河边一动不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反应;幸而,响声过后,周围并无其他动静,看来并没有惊动巡逻的士兵。

韩暮抓紧时间将绳索拉直后绷紧、栓到身后的一颗小树上,这样在护城河两边便搭起了一条绳索桥。

城头光亮又起,一队官兵举着火把东张西望的走了过去,待他们消失在城头之时,韩暮朝二人隐身处打了个手势,随后将身上的物事稍一整理,双手攀上绳索,双脚也搭在绳索之上,动作敏捷的手脚并用,很快便过了护城河,隐身道高墙下的死角中。

苏红菱和陈冲紧跟着便攀着绳索过了河,两人的过河方式完全不同,苏红菱身轻如燕,居然是踩着绳索一步步的走了过来,而陈冲只能悲催的和韩暮一样,像个猴子一般爬了过来,三人轻身功夫高下立判。

城头又有士兵举着火把经过,不过这一次韩暮等人已经不再等候,城墙下面是死角,除非探头下看,否则决然发现不了,即便是探头看下来,几人身着夜行衣,隐没在黑暗里恐怕也看不见,除非丢一只火把下来。

韩暮伸手解开夜行衣上衣的布钮,拉开后露出褐色的鳄鱼皮带,上面齐刷刷插着一排雪亮的飞刀,韩暮抽出两柄飞刀,运起清心诀内力,那匕首上隐隐透出黄色的光芒,在用力往城墙上一插,飞刀便如切入豆腐之中,“扑”的一声插至没柄。

韩暮用脚踩了踩,试试强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陈冲双挑大指,无声的表示钦佩。

韩暮微微一笑,转身匕首连拔连插,身子顺着匕首柄搭成的梯子,便如一只地龙一般很快便游到了城墙上方。

苏红菱和陈冲踩着匕首紧紧跟上,城墙上四队士兵经过之后,韩暮已经攀到了城墙顶端的边缘,静静的贴在墙壁上等待巡逻士兵的经过。

最后一队士兵举着火把走了过来,便走便说着话。

“李队正,这天天晚上巡防城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都四更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上面是在防谁呐?”

“王三,不该问的事别问,叫你巡防你就巡防,哪来那么的话啊;上面怎么想的我这个小小的队正能知道么?你看我还不是大半夜的陪着你们一起挨冻么?”

“那倒也是,不过这一次都尉府那帮孙子们可拽的多了,人家个个的了赏钱,昨个我遇见的那个韩老六现在都升什长了,妈的拽的跟根葱似的,早知道上回在好运楼输的一屁股债的时候,老子一文钱也不借给他,叫好运楼的掌柜的扒了他的裤子,他妈的。”

“戚!王三你不是想升官想疯了吧,那样的官也能当?他妈的都是这次抄了朝廷几十个官员的家眷,杀人杀出来的官儿,这样的升官法,他就是给老子个县令,老子也不干。”

“就是……就是……”周围的士兵附和道。

“我也就是说说,要叫我砍那些不满周岁的孩儿还有孕妇,老子可不肯,老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最起码还有点人性。”

“哈哈,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东西啊。”

“去你们的吧,我也就这么一说……”

“……”

说话声渐渐远去,这一队士兵渐渐走远了,韩暮手望上伸,攀住城墙边缘的小围栏,身子腾空而起,便如一只大鸟一般飞快的翻山城墙,苏红菱和陈冲也迅速翻山,韩暮身上有些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事功力使用过度的表现,几十只飞刀一一运功插入墙内,几乎让他身体瘫软。

苏红菱知道他目前的状况,小手轻托韩暮的腰间,三人一刻不停留沿着城垛,追着前面那一队人而去。

跟随着那队士兵可以避免和后面巡防的士兵迎面碰上,走不多时便看见城墙内侧独特的小飞檐,那是下城而去的阶梯所在,三人缘阶而下,迅速消失在健康城的黑暗中。

……

次日一早,春阳温煦普照健康城,健康城中恢复了车水马龙的一派繁华景象。

淮水河边,随着春天的临近,婆娑的绿柳也扬起了风姿,往来花船如织、红舫如流,很多文人名士,雅客骚人一大早便来淮水中寻芳觅翠,给自己增加些灵感,好写出些能让健康城文艺圈中惊艳的诗句来。

清溪河畔、一艘歌舫孤零零的靠在岸边的一颗柳树下,船上的舞女和歌女们都坐在船舱内对镜梳妆,一边笑骂闹腾,一边谈论着昨晚苏小小带来的那名公子。

“苏小小真是运气好,居然遇到了这么个翩翩俊公子,我瞧那公子好像对她也蛮不错的。”一名三十来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女子道。

“是啊,我都羡慕死了,那公子定是个有钱的主儿,一出手就是一吊钱,而且咱们还什么都不用干,只需将船停到僻静处让他睡大觉便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

“十五妹啊,不如你去勾引勾引他呗,我瞧那公子脸色灰白,定是喜欢那些事之人,像这种富家公子一准的经不起勾引,去弄的他高兴了,指不定他也会赎了你出去,从此以后可就脱离苦海了。”一名年纪稍大衣衫艳丽的女子笑道。

“二姐,那你咋不去呢?没准那公子爷就喜欢你这样的风韵犹在的徐娘呢。”那十五妹小嘴刁钻,声音倒是似黄莺儿一般的动听。

“呸!你个小妮子没大没小,苏小小当年在我们船上唱曲子的时候跟你二姐我可是好姐妹,我能去勾引人家的人么?亏你说的出来。”

“哎吆!姐妹情深,共事一夫,别有一番滋味呢,再说了,我就不信,苏小小能有二姐的嘴功好,‘慢吹细品箫声醉’这可是兵部侍郎大人写给你的诗句哟;快去快去。”

那二姐脸红红的冲上来便要拧十五妹的小脸,五妹蹦起来边跑,两人在船上的厅中追逐起来,周围一片笑闹之声。

“都给消停点,别吵了客人休息,二妹你怎么也跟着她们胡闹?陈公子正在休息,人家可是花了钱的客人,干咱们这一行给钱就是大爷,人家只是借要接我们的船好好睡一觉,你们却在这瞎闹腾,像什么话。”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厅口传来,带着一丝威严。

“是,大姐。”

众人停止笑闹,各自归位对镜梳妆;十五妹吐吐粉色的小舌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大姐,这位公子好像是被家里赶出来了一样,像他这样一表人才,出手阔绰之人,怎么会在我们歌坊借宿呢?”

另一名彩衣女子也道:“是啊,是不是被仇人追杀啊,大姐你可别惹火上身哦,这几天京里可不太平。”

那大姐叹口气道:“无妨,我早就问过小小,她说是因为和他爹因为闹翻了才堵气出来的,他家可是南方吴郡的大富户,有良田千顷,还有十几家店铺;我看那公子的样子不像是个惹事的主儿,这么一个柔弱的公子能有什么仇家,别瞎猜了,都打扮好,万一那公子爷要听曲子呢,人家可是一天一吊钱包着咱们呐。”

众女答应着各自梳妆起来,大姐又道:“红儿,你待会等客人醒了之后将熬好的莲子粥给他们送去。”

被称作十五妹的少女答应一声,撅起嘴巴嘀咕道:“又是我,为什么这些伺候人的活都叫我去干呢,大姐偏心,曲子也不教我,光叫我做这些。”声音虽不大,但是众人都能听得清楚。

别的女子听了都捂嘴偷笑;那大姐正好转身往外走,闻言停住身形,顿了一顿迈步又走,暗叹一口气心道:“小丫头不经人事,根本不知道这世道的艰险,大姐一片苦心保存你这清白的身子,倒教你数落;罢了,今后你会知道大姐对你的好。”转身出了厅门。

韩暮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昨夜功力损耗巨大,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了,三人进城后本想去朱雀桥韩府中歇息一晚,但是还没到韩府,便见到影影绰绰的士兵们在各处阴暗的角落里憋着,很显然,虽然韩暮不在健康城,但是这里还是一样的被桓温等人监视了起来。

三人商量了一下,陈冲先去联络以前的兄弟,而韩暮和苏红菱则找落脚之处,联络的地点便在青溪小桥的第三棵绿柳下,每日傍晚时分在那边相见。

半夜里投宿客栈颇为不便,苏红菱忽然想到以前混迹在健康城中的当歌女的那家歌舫,歌坊的大姐为人倒也厚道,于是便带着韩暮编了个理由前去投宿。

房门‘笃笃笃’的响了几声,苏红菱正在帮韩暮扎着头巾,听到敲门声便道:“进来吧。”

十五妹红儿撅着小嘴端着一只托盘进来,里边两碗热腾腾的莲子粥,还有两碟小菜;‘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上气鼓鼓的道:“吃吧,吃完了我还收盘子呢。”

韩暮和苏红菱都有些诧异,这么伺候客人的歌坊女子倒是少见,言语间似乎带着一股怨气,韩暮不以为意,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衫后便坐到桌子边吃了起来,莲子粥甚是香甜,韩暮吃的直点头,不一会一大碗便见了底;苏红菱知道他饿了,忙将第二碗推到他面前道:“相公,这碗也是你的。”

韩暮道:“那你吃什么?”

苏红菱抿嘴笑道:“我请这位小妹妹再去帮我盛一碗来啊。”

红儿睁大眼睛道:“我可不去,大姐只叫我送两碗粥来,等你们吃完了便将碗筷收拾走,可没叫我再帮你们盛一碗。”

苏红菱不可置信的睁大美目,韩暮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个小辣妹啊,还处在叛逆期呢。

苏红菱笑了笑道:“那我自己去好了。”说罢出了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韩暮和十五妹两个人了,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韩暮有心逗逗她,边吃莲子粥便拿眼看着这个小丫头。

但见她小脸微圆,眉目清秀,一袭红裙穿在身上,虽然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但是胸前双丸裂衣欲出,脸蛋和脖颈处的肌肤雪白胜雪,活脱脱一个美人胎子。

十五妹亦在偷偷打量韩暮,见这公子浓眉薄唇一袭青衫,一副风流倜傥的俊俏摸样,和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简直万分符合,不由的脸上一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暧昧无比;终于两人目光相遇,十五妹忽道:“你看我做什么?”

韩暮微笑道:“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呢?”

“你……你是个男子,怎可对女子乱看?无礼之极。”十五妹开始强词夺理,需知到了青楼歌坊之处,可不就是来看女人的么,这里是合法的看女人的地方,你若不看,反而被人家当做身有残疾呢。

韩暮哈哈笑道:“姑娘难道没听人说过‘秀色可餐’吗,你这两碗莲子粥实在不够我吃的,所以我便看看姑娘的秀色,以便填饱肚子啊。。”

调戏,赤裸裸的调戏,韩暮自己都觉得自己无耻了,这还是个未成年少女,自己在前世已经是他大叔级的人物,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说出口呢?这是犯罪啊。

十五妹果然吃不消,小脸绯红,上前来一把夺过韩暮手中的空碗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放在托盘里边往外走,嘴里小声道:“好吃猪,我再给你盛上十碗来,看你能不能吃了。”

说罢逃也似的出去了,差点将迎面而来端着粥碗的苏红菱撞翻。

第三三零章 探路

第三三零章探路

更新时间20120312字数3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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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丫头怎么了?”苏红菱问。

“她给我盛莲子粥去了。”韩暮道。

“为什么我叫她,她不愿意,却愿意帮你去盛?”苏红菱问。

“没办法,可能我魅力比较大。”韩暮面不改色。

“……好,那她为什么满脸通红,难道是你的魅力让她情难自己?”

“唔……这个房间里温度很高,我想她是热的,对……一定是热的满脸通红……”

“那好,等回了巢湖城,我问问韫姐,三月的气温下,又是寒气逼人的早晨,房间里又没有生火,会让人热的满脸通红么?”

“这个……你可以去问,但是各人的看法不同,我想你还是别问的好。”

“好,我不问,但是你别动。”

“你要干什么?”韩暮惊恐的道。

苏红菱一言不发,伸手过来,钳住韩暮腰的肉下左右拧动起来……

韩暮喝了满肚子的莲子粥,多到差点要往外荡漾,这才起身带着苏红菱下船而去。

苏红菱叮嘱大姐,让她将船停在原地,不要营业,所有的费用陈公子都会包下来,大姐眉开颜笑的答应了。

谁都愿意不干活拿钱,像这条歌舫的人一样,谁又愿意放着轻松就能赚到的钱不要,而选择非要卖笑卖身被他人凌辱才能挣钱这条路呢。

韩暮带着苏红菱装作漫不经心的逛着街道,十几日的宵禁让喜欢热闹的健康城百姓快要急疯了,所以这几日城中熙熙攘攘满是人;两边的商铺也早早的便开了们,或胖或瘦的掌柜们热情的招待着客人恨不得将他们的腰包掏空,将前几日被迫歇业的损失给夺回来。

韩暮手摇折扇带着苏红菱一路望城南朱雀桥和乌衣巷这一带走来,过来朱雀桥远远的便看见自家的府邸矗立在淮水边,黑漆大门,谢安手的《韩府》两个字依旧气派雄浑,只是大门紧闭,无人进出,再无昔日车水马龙的盛况。

苏红菱在旁边轻叹一声,似是勾起无尽的愁绪;韩暮捏捏她小手,目不斜视的从韩府正门走过,韩府对面的几间民宅里鬼鬼祟祟的全是士兵的身影,这座宅子已经被完完全全的监视起来了。

韩府中还有几名留守的飞虎队员,还有十几名制药的伙计,婢女和厨娘马夫若干,总共大约二十多人,都是仆役,所以郗超便没有打草惊蛇,引而不发将韩府当成一个陷阱来用。

韩暮和苏红菱绕到韩府的后方东南角是制药坊所在,站在院墙外闻到一股草药的清香味,还有隐隐的人声,方才放下心来,看来《回春堂》依旧在运转,伙计们倒也尽忠职守,并没有作鸟兽散,当然多半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朝廷所发生的一切和韩府有关。

两人不敢多呆,悄立片刻便沿着淮水南岸往东走,前边数里之处便是乌衣巷了,这里是达官贵人聚居之处,王坦之和谢安的府第便是在此处。

踏入乌衣巷附近,韩暮明显感觉到不对劲,明里暗里似乎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和苏红菱,看来不能再往前了,韩暮装成一个酸生的样子,负手踱步到淮水岸边,看着满河来往的画舫和船楼,摇头晃脑道:“岸边绿柳三两行,水中画舫排成双,大晋春光无限好,最好还是在健康。”

苏红菱知趣的赞道:“公子好文采,小婢佩服。”

韩暮哈哈哈大笑三声,活像个迂腐的生摸样。

巷口内一名挎着长剑的军官摸样的人走了出来,看着韩暮主仆二人道:“哪里来的酸生,此处不准喧哗,快些离开。”

韩暮哦了一声,长揖到地道:“这位军爷,在下苏州府夏推士族,不懂京城规矩,见谅,见谅!”

那军官道:“原来是夏推的士族子弟,不知者不罪,不知苏州府给了你几品几级啊?”这军官倒是个心思活泛之人,每年夏推都要出几个冒了尖的少年出来当官,这些人倒也轻易得罪不得,万一不长眼这边得罪了他,过几天他夏推的了品一级,放了大官,这可就麻烦了。

“哦,在下德疏才浅,苏州府品三级。”

韩暮没往大了说,也没往小了说,苏州府的品放到健康城中品议最终最多是中品一级罢了,出来后也就品的小吏。

那军官舒了一口气,最这样的未来小吏,还是抱着不得罪人的态度为好,于是道:“这位公子,请绕道而行,这里已经被戒严了。”

韩暮诧异道:“这里也被戒严?这里可是朝廷大员聚集之地啊,晚生还想来拜见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呢。”

那军官不耐烦的道:“这里的人没什么可拜见的,没得坏了你的大好前途,我这可不是吓你,你若信我的话便掉头别处逛逛去,再往里走一步,恐怕刀剑无眼,公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啊,这么厉害?”韩暮脸色煞白,忙拉着苏红菱道:“小苏儿,咱们快走,这里有人要杀人,当真晦气。”

那军官哭笑不得,吐了口唾沫道:“这个呆子,你若当官,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转身没入巷内。

韩暮默不作声的带着苏红菱往回走去,心中盘算着对策;乌衣巷已经完全被封闭起来了,唯一的办法只有夜探,现在趁着白天多走走多逛逛,看看城中的戒备情况到底如何,当下缓缓踱步,一天下来将健康城走了个大半。

所到之关键之处均戒备森严,皇宫外、军营边、百官府舍、四大城门处,这些要害地域均有重兵把守。

天近黄昏,两人便雇了辆马车赶回青溪,清溪桥头第三棵垂柳下,陈冲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韩暮之后,陈冲轻轻的将今日的行动禀告韩暮。

昨夜,陈冲便去找自己的的几个死党,这几人都在各大衙门里当差,其中一人更是都尉府的一名兵士什长,陈冲是谢安的人这件事他们均知晓,但这几人自打混迹京城中便都已熟识,故而倒不虞其他。

陈冲告诉他们,自己从北府军那边刚回来,北府军不久或将与桓温一战,几位兄弟在京城中混的都不怎么样,几人都是耿直的性情,所以在京城混不开,陈冲要他们考虑一下后路,称自己亲自见到北府军的统帅韩暮,韩暮答应他,只要哥几个愿意跟他干,他日必重用提拔。

北府军的威名,几人早有耳闻,民间的以讹传讹,早已将北府军升华成天兵天将一般的存在,而韩暮早已被传为神话了。

几人考虑再三,均觉得在京城中已经没什么奔头,莫如投靠北府军中,一来给自己留条后路,二来也是仰慕北府军的威名,想加入其中博一场富贵。

韩暮点头赞许陈冲办事得力,同时叮嘱他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随便的便将这些事说给不熟悉底细的人听,消息只要一败露立马会牵扯到大批的人命。

陈冲笑道:“我在京中办事也十多年了,交的朋都是铁到心窝里的,即便是他们不愿意也不至于出卖我,再者说了,这难道不是指点给他们一条明路么?大帅若不是顾忌谢公和王公的安危,数万北府军早就开来了,大晋军队中有那支军队能档北府军之锋芒?”

韩暮呵呵笑道:“陈兄弟对我韩暮这么有信心,那便借你吉言,此间事一了便和老贼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他多年经营的部队厉害,还是我北府军更胜一筹。”

陈冲正色道:“到时候,陈冲愿为大帅拉马提缰。”

韩暮道:“到时候少不了你的一支兵马为我打开健康城的城门。”

陈冲大喜过望,若不是此地在户外恐怕就要纳头便拜,叩头不已了;韩暮此言之意便是任他为将,率领北府军的一只兵马了,怎么不叫他高兴。

两人又交谈几句,分头而去。

韩暮和苏红菱来到歌舫,众女已经开始吃饭了,韩暮和苏红菱是客人,自然不和这些歌女舞姬一起吃饭,大姐象征性的招呼几声,便任由韩暮回房。

不久,那十五妹又端着饭食来到韩暮房中,只是这一会她提了一大罐的热饭和四五样精致的菜式,还有一小罐炖好的乌鸡汤,分量足够四五个人食用。

苏红菱诧异的问道:“怎么这么多饭食,我们就两个人呢。”

十五妹撅着嘴道:“陈公子不是很能吃么?我特意多拿点来,省的你们又要叫我跑去盛饭,我十五妹可是学舞技的,老是这么跑来跑去,腿都粗了。”

韩暮和苏红菱相顾愕然,不再管她,跑了一天腹中也确实饿了,当下大快朵颐起来,那十五妹依着门框,看着两人吃饭,眼神中若有所思,透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吃晚饭,韩暮床小睡了一会,叫苏红菱三更时分叫醒他,苏红菱知道今晚他就要夜探谢府,自己肯定是不被允许跟着,韩暮的功夫已经超过苏红菱老大一截,自己跟着去,在重兵把守之下的谢府很有可能成为累赘,虽然很想陪他一起去涉险,但是也无可奈何。

第三三一章 夜访谢府(上)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从歌舫船上跃上岸,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便飞快的沿着青溪岸边柳树的阴影往南疾行而去。

歌舫的一间房内,一位正在看着月亮发呆的女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但是她并未喊叫,只是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干这个的,难怪出手阔绰,可惜了这一表人才了,不过干这一行倒也满刺激的。”

时值月中,月色明亮,给韩暮的行动带来很大的障碍,韩暮不敢在月光下穿行,只得小心翼翼的在静悄悄的房舍角落奔行,不是避让路上来往的巡夜士兵。

健康城虽然宵禁解除,但是郗超是个精细人,自然不肯放松警惕,所以街道上的巡夜兵马倒是很多。

韩暮轻轻越过一堵花墙,翻身上了屋面,擦了擦额头上的微汗,停在阴影里仔细的辨认着方向,前方屋脊层层,鳞次栉比,月光下便如一层层的波涛,一条大河蜿蜒往北穿过这些房屋,春夜微风掀起河上的波纹,闪着粼粼的白光。

韩暮悄无声息的下了屋顶,沿着小巷迅速朝大河流经的一大片高大的屋舍奔去。

乌衣巷内静悄悄,巷口张着大嘴,里边黑洞洞的毫无声息;这看上去平静的地方,韩暮却觉得危机四伏,以郗超和王珣的精明,守卫此处的定是精锐士兵和武技高手,或许可以这么说,桓温囚禁王谢二人的目的之一便是张网捞鱼,捞到什么便是什么,捞不到也无妨,反正软禁这二人才是最终目的。

韩暮远远的站在阴影里思索着进府之计,忽然他的目光被远处一座突出来黑乎乎的一角的小楼吸引住了。

从位置上看,那里是原本谢道韫的闺楼,后面有个大花园,再往外便是高大的围墙,当时是有着数十名家仆守卫着后院的。

只不过那围墙高大,上边栽满了荆棘,而且靠近围墙外端不远便是一处禁卫军的军营,原本就是便于出动保护乌衣巷的这帮达官贵人们的住所的。

韩暮眉梢一动,或许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无论如何去看看再说;想到这里,韩暮闪身进了另一条路,疾奔一炷香时间便远远的看到那座灯火通明的军营了。

这座军营原本隶属于张玄手下右卫军,是其中的两个营三千士兵的驻地,只是现在早已经落入桓温之手,成为软禁谢安等人的士兵基地了。

外边静谧无声,军营里却喧闹异常,数千士兵被轮到当值夜间守卫,无聊之下便喝酒赌钱闹得吵吵嚷嚷。

军官们也知道夜间无聊之极,反正这些人是出了警报才会出动,乌衣巷内秘密守卫的都是都尉府和内卫府的人,自己这帮兄弟不过是打下手的,有了功劳也捞不着,索性放任他们喝酒赌钱,只要别喝醉别闹事便是。

韩暮悄悄的来到军营外的一颗大树下,抬眼看看这棵已经新发嫩叶的大树,刷刷刷的上了树冠,远远望去。果然那座小楼正是在军营往南百余米的地方,要靠近那边的院墙,须得穿过军营方可。

在往下看着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营地里,士兵们笑闹叫骂吵作一团,院子里还有数十名士兵围坐喝酒,想穿过去简直千难万难。

正苦思间,忽见一名士兵晃晃悠悠的出了院门,直愣愣的望韩暮藏身的大树下走来;韩暮一惊心道:“难道被发现了?”当下凝神戒备。

那士兵嘟囔着:“妈的,这酒就是他妈的一坛水,喝了不过瘾不说,尽尿尿了;当官的不是东西,好酒都留着自己喝,却拿这等劣酒来糊弄咱爷们。”

说着便在树下掏出家伙悉悉索索的尿了起来。

韩暮心念急转,忽然间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那士兵尿完之后打了个寒战,收起家伙便摇摇晃晃的转身往回走,韩暮便如一只大鸟从树上扑了下来,一手捂住那士兵的口,在他耳边轻轻道:“这位大哥,对不住了,在下迫不得已。”

双手抱住那士兵的脑袋,反手一扭,只听卡擦一声轻响,那士兵顿时了账。

韩暮迅速的将他拖到阴影里,将他身上的盔甲全部扒光,套在自己身上,再将那士兵的尸体抱起爬上树冠,放在浓密的树冠枝桠上,待回来时再行处理。

做完了这些,韩暮提起那士兵的长枪,将头盔往下一压,踉踉跄跄的进了院子。

喝酒的众人并未在意他进来,兀自吵闹着赖酒划拳,韩暮踉踉跄跄的径自往里走,正要走到一处黑暗的地方,身后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那个谁?你要去哪儿?”

韩暮心头一惊,只得转过身来,围坐在院子里的士兵们都瞪眼看着他。

“我……我找水喝。”韩暮大着舌头嘟囔道。

“他妈的,一会尿,一会进,你他妈就是一个直肠子的造粪虫。”一名满脸黑须的将官摸样的人骂道。

身边一名士兵挥手道:“驴校尉,别管他,咱们喝酒,顺便你还给我们讲讲你当年随大司马叱咤风云,踏平边疆的英雄事迹给兄弟们听听。”

那将官将眼一横道:“什么他妈的驴校尉,老子姓吕,上边一张嘴,下边一张嘴的吕字,别他妈乱喊,当心老子大耳光煽你。”

那士兵忙大着舌头道:“是是是,是吕校尉,哈哈,我这张嘴真他妈改煽。”

众人哈哈大笑,另一名士兵忽道:“上边一张嘴,下边一张嘴,校尉您难道是个女的么?”

众人轰然大笑,那吕校尉笑骂着伸手将那士兵的头盔打出老远,众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韩暮早已趁此机会走进军营深处,靠近谢府院墙的是几排房舍,想来便是军营的膳食间了,里边有几个老兵正在忙活着,韩暮知道军队中打仗的兵是不买伙头军帐的,所以大摇大摆的便走了过去,再往前去便是一片空旷之地了,谢府高大的围墙便在面前。

韩暮伸手从怀中掏出牛皮绳索做成的抓索,将铁钩的那头挥了几个圈嗖的一声扔上了两丈高的围墙。

“咔吧”一声,韩暮拉紧了绳索,精巧的六角尖勾牢牢搭上了院墙,韩暮手臂一用力,脚尖轻点,快速的爬上了围墙。

围墙上荆棘丛生,还爬满枯藤,缠的韩暮苦不堪言,幸而上身有士兵的甲胄作为保护,否则就着一会肯定被刺得鲜血淋漓,即便如此,裙式下甲无法遮盖的腿脚处依然刺痛难忍,想是那尖刺的荆棘刮伤了双腿。

上了墙头,韩暮将抓索放入怀中,纵身跃下,脚尖刚一着地,就听嗖嗖嗖几声轻响,韩暮大叫不妙,敏捷的一翻身扑在地上,三只羽箭从上空飞过,钉在院墙上,院墙扑簌簌的往下掉泥土。

韩暮忙起身往前就跑,迅疾无伦离开院墙冲到谢道韫闺楼东侧的空地上,四下里人影忽起,有人低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束手就擒,否则刀剑无眼,死伤莫论。”

韩暮听那声音熟悉的很,忽然间想起他是何人,忙低呼道:“莫动手,可是谢琰二哥么?”

那人一愣道:“你是何人?”

韩暮掀开蒙面头巾,月光下将他的脸庞照得清晰可辨,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呼道:“原来是义弟,你怎么来了,速速往里边去,这里不方便。”

阴影里人高马大的谢琰飞奔而出,一把抱住韩暮,将韩暮拉到小楼内。

“韩暮啊,你可来了,父亲大人每天都念叨好几回呢。”

“义父身体可安好?”韩暮急道。

“父亲身体尚可,就是精神不太好,晚上也睡不好觉。”

“快带我去见他。”韩暮三把两把扒下盔甲交予一名护院拿着,当先便往院外跑去。

“哎哎,别急嘛,已经派人通报了,父亲睡下了,总要穿衣着袜吧。”谢琰紧跟着韩暮身后,埋怨道。

韩暮呵呵笑道:“是我太心急了,我们先去书房等义父,叫人给我沏一壶义父的好茶来,这几日我尽想着义父的好茶了。”

韩暮在谢府是出了名的铁铲子,哪次来不弄些好处,那一天的太阳绝对是从西边出来,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忘占点便宜。

谢琰翻翻白眼,只得吩咐人去沏茶送到书房中。

两人来到书房内,早有仆役将巨烛点燃,韩暮看着墙上的字画、屋角的幽兰、案几上的围棋、书架上整整齐齐的竹简和古书,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同时心中也觉得酸楚难当。

时过境迁,当时他经常出入这间书房之时还是个毛躁的少年,谢安还是当朝的大员,跺一脚大晋都要抖一抖的人物;如今自己已经坐拥淮南一郡,手握五万大军,七八万百姓靠他庇佑,而这间书房的主人却身陷囹圄,沦为阶下之囚了。

韩暮喝着清香的香茗,正感叹间,忽听外边脚步声动,谢安清亮但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韩暮来了?在哪儿?在哪儿?他可来了。”

韩暮放下茶盅三步两步跑出书房外,谢安清俊的面容在烛光中出现,韩暮心中激动,双目含泪跪地道:“义父,您受苦了。”

第三三二章 夜访谢府(下)

谢安忙拉起韩暮,目中也落下泪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快起来,咱们这不是都毫发无损么?”

韩暮挽着谢安的手臂,两人进了书房,谢安吩咐谢琰道:“命人盯紧各处院墙和屋顶,今夜绝不允许贼子们上房进府。”

谢琰答应一声出去带人警戒,韩暮惊讶道:“他们居然敢进府中窥伺么?”

谢安怒道:“这帮逆贼胆大包天,前几日刚刚将我府围困之时,曾有两夜派人夜入我府中,被我护院射杀,尸体抛出墙去,这才消停了下来;今夜你冒险来此,我怎能不小心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消息走漏,可就酿成大祸了。”

韩暮点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道:“义父这几日可担惊受怕了,义母身体可好?”

谢安道:“一切都好,我也不是受惊吓,只是心忧国事;老贼胆大妄为,我大晋江山社稷恐要为他窃了。”

韩暮皱眉道:“张大人怎么说杀就被杀了呢?手下经营七八年的禁卫中军居然任由主帅被杀毫无异动,此事当真令我想不通。”

谢安叹道:“我也是痛心此事,但此事来的突然,仓促间应变不及;再者老贼矫诏而为,在不明真相之前谁能抗旨?待得反应过来之后,却又迟了;张大人平素在应变上确实是有失误,和将士的关系也不太融洽;说到底是性子骄傲了点,才能也略逊,不足以担大任啊。”

韩暮沉默不语,谢安又道:“虽然我们在此谈论已经逝去之人的过错实属不敬,但是有些事没有血的教训是不成的。”

韩暮点头道:“正是如此,老贼手段之狠辣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义父和王大人能保全下来,当真是万幸,我生怕营救来迟,将会抱撼终身。”

谢安微笑道:“你亲自前来,我心甚慰;但你此举实属不理智之举,身为北府军统帅,讨逆伐贼的重任或集于你一身,有用之躯前来这乌云笼罩之处,有欠考虑。”

韩暮道:“义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能舍而弃之,若我能有那么实际的考虑的话,韩暮早已不是今日的韩暮了;此次来除了救义父还有几件要事要办,所以这一趟必须来。”

谢安道:“哦?把你的考虑说给我听听。”

韩暮于是将准备在城中组织起内应、进皇宫取密诏、以及救人三件大事都说了出来。

谢安沉思道:“这三件事都不易办,内应倒是容易一些,毕竟不是人人都是趋炎附势之徒,只需小心接洽,定有所获;只是你若想进皇宫,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但此举收益颇大,皇上若真的赐予密诏,今后登高一呼,名正言顺;况且还会有其他州郡相和,声势壮大,事半功倍;然而一个不好就会陷入宫中送了性命,皇宫的守卫可不是我谢府,你想进来总有办法。”

韩暮点头称是,叫谢安不要担心,自己定有稳妥之计。

谢安道:“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并不为你的安全担心,只是你若想将我谢府这大大小小一干人等平安带出健康城,恐怕是难以办到;我府中上上下下两百余口,加上王大人那边近两百口人,如何出得了城门,此事可不必在办,我和王大人安居府中,看那老贼敢拿我如何?”

韩暮皱眉焦虑不已,原先对于困难的考虑不足,只是一门心思前来救人,殊不知这上上下下四百余口人如何能救得走?但若不救出去的话,他日起兵讨伐之时,明显有个把柄攥在桓温手中,总不能对谢安和王坦之的生死不管不顾吧。

韩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都已经凉了,喝下去很不舒服;谢安忙吩咐外边的人倒掉残茶,重新沏了杯热茶,又拿了些精致的点心放在案几上。

几只美味的点心就着热茶下肚,韩暮忽然停下来回的踱步,看着谢安道:“我真是糊涂了,事情一急我这脑子就转不动了,我老想着如何将你们救出去,想法老局限在这一点上,自然想不出好办法,咱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谢安一愣,放下茶盅低声道:“计将安出?”

韩暮嘿嘿一笑道:“咱们根本不必出城,只需脱离了桓温等人的控制,在城中隐藏下来即可,待我大军一来,若能破城,岂不是自然得救?若破不了城,自然兵败身死万事皆休,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死在一块就是。”

谢安大笑道:“果然如此,这样难度就小多了,咱们只需出了这府门便可,这可比出城容易多了。”

韩暮忽然又皱起眉头道:“但是,城中何处可以躲藏四百多人而不被搜查到,况且也许躲藏时日不短,哪里能储备这么多的食物和清水呢?”

谢安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转身道:“我府中有数间地下密室,原是防备突发事件所备,此事除了我只有数人知晓,这几间密室中倒是备有日常应急之物,只是供不了几百人之用,数十人还是可以的。”

韩暮道:“不相干的仆从可遣散之。”

谢安道:“可以遣散一些,但是有些人是绝对不能遣散的,譬如我府中的几十名武技高深的死士和护院,都是效力我多年,以后或为你破城助力,加之他们知道我很多秘密,岂能一遣了之。”

韩暮道:“那便带着吧,这样算算谢府中需带走多少人?”

谢安道:“最少五十余口。”

韩暮道:“行了,五十多人只需能躲藏数日便可脱身,我想起来城中还有一处地点必然安全,到时候全部转移进那里,可保无虞。”

谢安道:“哪里?”

韩暮道:“瓦棺寺,此寺得我恩惠,方丈雪无大师慈悲济世,定不会拒我;况且官兵搜查之时也不敢亵渎佛门圣地,最多是走走过场,只需雪无方丈稍加掩饰便可。”

谢安笑道:“好地方,桓温郗超均信佛,虽手上杀人无算,但是却年年礼佛甚隆,也不管外人说他们杀人如麻,有违佛家要义,恐怕是求的心安之举。”

韩暮哈哈笑道:“这便是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了。”

话语粗俗却一语中的,老少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韩暮道:“王大人府中定有地下密室,那边可照此办理便是,只是王谢两家这豪华大宅,万千风光就要化为乌有了。”

谢安自然懂得韩暮所指,微笑道:“青山依旧在,何愁无柴薪,今后我王谢两家就靠着你韩暮吃饭便是,只是不知韩暮你可愿意赡养义父和王大人这两个老家伙呢?”

韩暮呵呵笑道:“百善孝为先,人子之道我岂敢不尊。”两人又是大笑。

……

两人商议已定,谢安写了两份信给韩暮揣在怀中,一封是给韩暮带入宫中让皇上过目的,另一封是给韩暮交给王坦之,证明韩暮已和他商议妥当脱身之计。

时近五更天,月光已经黯淡下去,韩暮需赶紧出府返回。

当下和谢安、谢琰告别之后,换上禁卫军的甲胄,顺着原路返回;军营中已经死寂一片,士兵们闹腾了大半宿都已经熟睡如猪,几名值夜的士兵见韩暮穿着士兵的甲胄经过,困意朦胧中连嘴皮子也懒得动一下,只是呆坐在那里犯傻。

韩暮出了军营,将树上的尸体提起,带到淮水河边,套上甲胄,再用从谢府带出来的布袋装好,缀上大石沉入河中;干完这些便往青溪歌舫奔去。

下半夜路上的巡城士兵明显减少,韩暮少了不少的麻烦,很快便赶回歌舫,纵身一跃便上了船甲板,侧耳运功细听,船上的众女睡的正香,鼻息咻咻之声不绝于耳,他闷着头垫着脚尖便往自己房中走去。

韩暮穿过一楼船厅,正蹑手蹑脚的往二楼自己的房中走去,忽觉耳边风声飒然,楼梯上一个黑影伸手朝自己的肩膀袭来;韩暮一惊,微一错步,避开那物,右手反手探出将偷袭之人的胳膊抓住,往里一带;左手自然而然往那人的颈部扣去,然而那人身在楼梯之上,比韩暮高了一头,韩暮的手没有扣住那人的咽喉,一把抓在一处软绵绵的所在,耳边传来‘嘤咛’一声娇哼,一股香气从怀中之人的身上传来。

“谁?”韩暮低喝道。

“……”那人默不作声。

韩暮探头过去,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去,只见怀中之人双目紧闭,鼻息猬张,身子轻轻发抖,正是那日间送饭的小姑娘十五妹。

韩暮呀的一声,低声道:“小丫头,这么晚不睡,你干什么?”

“你……先放开人家……那里。”十五妹吐气如兰,喘息着道。

韩暮这才醒悟自己的左手还正紧紧抓住十五妹的胸部不放,十五妹人小胸大,两丸饱满结实,手感一流;掌中部位还被一粒硬豆豆顶着,刺激无比。

韩暮连忙放开手掌,这一抓之力力道强劲,估计这小丫头的半只圆球恐怕快要被韩暮捏爆了。

韩暮的手离开之后,十五妹才长舒一口气,勉强能站立说话,胸口虽疼痛难忍,但被男子大手抓握之下,丝丝热气透衣而入,让这个见得多却未曾经验的少女心如小鹿,砰砰乱跳。

“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起的这么早?”韩暮诧异的问。

“我根本就没睡,就等着你回来?”十五妹道。

“什么?你监视我的行踪?”韩暮瞳孔一收,心中忽起一股杀气,同时暗骂自己大意。

“你鬼鬼祟祟的跳上岸去,惊扰了人家赏月,我还没怪你,你倒来怪人家。”

“这个……你还知道什么?”韩暮双手暗自提劲,虽然和着小姑娘无冤无仇,但是事关数百条人命以及王谢和自己几人的安危,说不得也只好辣手摧花了。

“隔行如隔山,我哪知道你那一行的事情,我还正想问问你呢。”十五妹整整衣衫走下楼梯,轻轻打着烛火,一楼厅中顿时大放光明,灯光下,十五妹面如红霞,显然还沉浸在刚在的禄山之爪的刺激中。

“哪一行?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韩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丫头说话没头没脑的。

“我知道,干你们这一行谁会承认?放心我不会告发你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还装呢,半夜三更身着夜行衣出去,你不是江洋大盗是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是出去赏月赏了几个时辰么?”十五妹不满的撅着小嘴,理了理散乱的发丝道。

“啊哈……是是是,我正是干那一行的,哈哈。”韩暮心下释然,原来这小丫头把自己当成是梁上君子了。

“哼,终于承认了吧,放心,我不会揭穿你,但是有个条件。”十五妹得意的道。

“什么条件?”韩暮头疼的要死,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小辣妹呢。

“以后你要带着我,我也想当江洋大盗,很好玩吧。”

“啊?不行不行,很危险的,被人抓住往死里打,有时候还要杀人,你不怕么?”

“还要杀人么?”十五妹吓了一跳。

韩暮得意的点头,等着她小嘴里说出来“那就算了吧。”这句话。

“那岂不是更刺激么?你手头一定有不少人命吧,真是好冷酷,好拉风,我喜欢。”

韩暮差点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这个丫头莫不是神经病吧,哪有这样的,杀人还刺激,变态啊。

“大姐又不让我学曲子,又不让我跳舞,整天把我关在船上,闷死我了,不如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武功,咱两一起去做大盗,雌雄大盗这个名字怎么样?”

韩暮听她越说越来劲,连连摆手道:“别想了,这事没门,我去休息了。”

“那我就去官府告发你。”十五妹跺脚道。

“去吧,去吧,衙门在青溪桥过去一里地就有。”韩暮打着啊欠转身登上楼梯;他吃准的这丫头只是威胁而已,决定不再理他。

十五妹失望之极,咬牙道:“那我就告诉大姐和你房中的姐姐,说你摸我……胸口。”

韩暮郁闷的要死:“拜托,那是一不小心抓到了那里而已,谁叫你鬼鬼祟祟的站在楼梯上偷袭我,没把你脖子拧下来算你走运;再说我又没和你亲嘴,没和你上床,你家大姐能说我什么?”

韩暮一副痞相,他算是明白了,对付这种小辣妹只有比她更无赖才成。

说完,韩暮转身边往楼上走去,忙活的大半夜,他真的有点累了。

第三三三章 当年情

身后风声突起,韩暮愕然转身,只见十五妹带着一股香风扎入韩暮怀中,双臂抱住韩暮额脖子,丁香一般的小嘴唇猛的凑上韩暮的嘴巴。

韩暮大脑一晕,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啊!被骚扰了。

十五妹在歌舫船上见多识广,竟然无师自通的吐出小舌顶入韩暮口中生涩的搅动起来。

韩暮微一迷失,瞬间清醒,一把推开她怒道:“干什么你。”

“这下你说不清了吧,我告诉大姐,你亲了我。”十五妹喘息着道。、

韩暮这个气啊,从来都是自己主动搞别人,今天被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给搞了,这口气如何咽下。

只见目露凶光,望前一步朝十五妹逼去;十五妹惊骇的往后退了一步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韩暮嘿嘿冷笑,一把将十五妹擒住,大嘴堵住她惊慌欲呼的嘴唇。

十五妹如何是这个花丛老手的嘴上对手,迅速迷失在他无所不到的大舌中。

……

“你们这是?”

楼梯口高高矮矮站着数人,都是被楼下动静惊醒,过来查看的歌舫女子们,大姐和苏红菱赫然站在其中。

韩暮和十五妹忙从椅子上蹦起来,十五妹头发散乱,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丘壑山谷,显得春光无限,娇媚动人。

韩暮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逃也似的上了楼,苏红菱紧跟着进去,不久房中便传来韩暮压抑的痛叫声,苏红菱定然又在施展无敌拧肉大.法,对韩暮进行家法惩戒了。

一楼厅中,众女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十五妹可怜巴巴的坐在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他是不是强迫你的。”大姐威严的问。

十五妹默不作声。

“一定是的,这下饶不了这小子,咱们十五妹这么水灵一个丫头,让这小子跟啃猪蹄一般的糟蹋,要叫他赔偿。”二姐尖着嗓子道。

“就是,上回御史大人的公子出了十吊要咱们十五妹陪一晚上,大姐都没答应;现在倒好,被这小子倒占了先,这会要他大出血才成。”六姐扭着屁股道。

“就是就是,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叫他出十五吊赔偿,欺负咱家十五妹,哪那么便宜……”

“……”

众女叽叽喳喳的又叫又骂,吵作一团。

大姐皱眉道:“干什么,干什么?都闲的慌是么?还嫌不够乱?这才五更天,都统统回房睡觉去。”

众女无奈只得纷纷翻着白眼起身,陆续回房去睡。

厅里只剩下大姐和十五妹两人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大姐看着十五妹散乱的头发,叹口气做到她的身边,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道:“他没有逼你是么?你自己顽皮先惹他的是么?”

十五妹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扑到大姐怀里呜呜哭泣道:“大姐,我错了,陈公子不是有意要欺负我的,我只是有些无聊,想作弄他罢了。”

大姐紧紧搂着她道:“你喜欢他是么?”

十五妹满脸通红,想了想道:“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就是觉得看到他很快活,跟他在一起说话心里很舒服;哪怕是跟他斗嘴也很好。”

大姐笑道:“你和他才见了几面啊,这就喜欢上人家了,不过这陈公子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你的好梦怕要落空了。”

十五妹扬起小脸道:“为什么?难道大姐你不准么?”

大姐叹了口气幽幽的道:“迟早我要带你回那里,那里才是你的家,你的婚姻大事还需他来做主啊。”

十五妹如坠雾里,不知道大姐所说的‘那里’是哪里,那个‘他’又是何人;刚要相询,大姐却道:“别问了,明年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十五妹一夜未睡,又和韩暮这么一闹,此时放松下来,早已精神萎靡,当下便歪在大姐的怀中沉沉睡去。

大姐抚摸着她红红的小脸蛋,呆呆的出神。

十五年前,那一年大姐不叫大姐,叫柳烟媚,人人都叫她烟媚儿;大姐也不是现在这徐娘半老的摸样,大姐是这淮水河中独一无二的金嗓子,那一年大姐才十七岁。

一个十七岁的风尘女郎,脸蛋长得迷人,嗓子如黄莺初啼;这样的女子自然引来大批的名士公子,达官贵人来追求,但是烟媚儿都虚与委蛇的巧妙推辞,一直谨守着最后的底线。

直到有一天,烟媚儿应邀给一位贵客唱曲子,来请人跑腿的居然是户部侍郎石岩,这幅派头让烟媚儿很是狐疑,这位贵人到底是谁?

在一艘豪华的画舫上,她见到了那个人,初见之下,吓了一跳;那人双目炯炯,眉毛胡子如根根巨刺扎在脸上,说话像打雷一般。

烟媚儿不敢再看,只得垂着脸儿展开歌喉为这位大人唱了几首曲子,从那晚之后,烟媚儿便再也出不来了,那长相凶恶的人强行要了她的清白身子,一连三日都将烟媚儿搂在画舫的宽大的牙床上。

那人真是勇猛,每日除了吃喝,发号施令之外,便是和她欢好,把个烟媚儿折磨的死去活来。

第四日上,那人起床穿上甲胄说要去北伐了,留下了这条画舫给她,又给了她一大笔钱;对她说:这三日是他最快活的三天,但是他无法将她带回府中,因为他的夫人是皇上的女儿南康公主,他所能给她的便只有钱财和这条船了。

那人便是当朝的大司马,名叫桓温。

烟媚儿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偷偷的躲起来将孩儿生了下来,起名红儿;寄养在乡下一户人家,自己回来招了一批要好的姐妹成立了这家歌舫,她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风尘女子,所以十四岁那年她将名叫柳红的女儿接来歌舫上,却从不让她接触到那些前来寻欢作乐的家伙们,既不让她学曲子,也不让她学跳舞,将柳红当成女儿般的养活着。

大姐在想,总有一天自己要将这个女儿送回到桓温的身边,他是当朝大司马,女儿跟了他,自然是荣华富贵享受一辈子,总比跟着她这个欢场卖唱的母亲要强得多。

女儿不知道这一切,自然有些怨愤之意,但这些又算什么呢?明年红儿生日一过,自己便将她送至大司马府上,从此便再无瓜葛了。

天空渐渐发白,黎明渐渐到来,柳烟媚搂着女儿坐在厅中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大理石雕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韩暮一觉睡到巳时,伸着懒腰醒来,身边赤裸的苏红菱撅着嘴巴还在熟睡,平息她的愤怒只需一招便可,那便是:摆平她;韩暮昨夜便是这么做了,也彻底的将她摆平了。

苏红菱随着韩暮的坐起也醒了过来,两人均是练武的身坯子,只需两个时辰的休息便疲倦尽去,精神焕发。

洗漱过后,有人送莲子粥来了,不是十五妹,而是大姐。

韩暮看到大姐张口欲解释,没想到大姐倒反而先开口了:“昨夜小妹任性,公子莫要见怪,公子不必解释,我都知道原委了。”

韩暮张张口,一个字没吐出来,瞧人家这态度倒是来赔礼道歉来了,自己又摸又吻了人家花骨朵一样的小妹,人家居然还来道歉,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大姐看着韩暮尴尬的样子,微微一笑道:“请慢用。”转身便出门而去。

韩暮和苏红菱对视一眼,各自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以为这大姐会来一番吵闹,结果想象中的全没发生,没想到的却发生了。

“或许,欢场之中便是这个规矩吧,那个小妮子恐怕也早非完璧了,欢场女子哪有什么廉耻可言。”这是韩暮得出的结论。

两人匆匆用完早饭,在众女鄙夷敌视和笑谑的目光中上岸出门,直奔北城而去。

瓦棺寺在皇城北面的大通门外,原本偏僻的小街巷左弯右拐才找到的破败小寺庙,只因为韩暮和谢道韫赠送的一部绝版手抄本《浮屠经》这才名噪一时;加之当代画圣顾恺之在寺前照壁上花了一幅维摩诘壁画,更是让瓦棺寺名扬天下。

短短一年时间,瓦棺寺香火鼎盛,财源滚滚,原本破败的这座小寺庙已经翻修成高庙大宇,周围的民房都被买下来成了寺庙的范围。

韩暮和苏红菱随着进香的客人进入瓦棺寺中,迎面的照壁背面顾恺之的维摩诘画像依旧栩栩如生,画像用碧纱笼罩起,照壁顶部搭起防雨的飞檐,左右各有一名僧人在此守护,以防香客乱摸破坏。

那画像面前居然也摆着香炉和功德箱,慢慢一香炉插得密密麻麻的香火正袅袅的冒着香烟。

韩暮微微一笑,心道:“这雪无大师倒是敛财有道,照壁上的画像都当成真佛来让人祭拜,这便多了一处进项,不错不错。

两人来到大殿内,但见香烟袅袅,钟磬声声,善男信女们排着队上香磕头,祷告祝愿,一派鼎盛景象。

韩暮上前对一名侍立一旁的小沙弥道:“这位小师傅,不知方丈大师可在寺内呢?”

那小和尚上下看了韩暮两眼道:“施主是要进香还是要捐功德,只需排队等候即可,这些事无需我家方丈出面。”

韩暮心道:雪无这老货派头倒挺大,现在钱多的都对捐功德之人爱理不理了。

当下微笑合十道:“本人一不上香拜佛,二不捐功德,我和你家方丈是故人,烦请通报一声。”

那小和尚一听韩暮既不拜佛上香,又不捐功德,心下不耐道:“人人都欲见方丈,相见的个个都说是方丈大师故人,你这招别人早已经用过数百遍了,施主自便,莫要挡了其他香客的路。”

说罢不再理他。

韩暮气的直翻白眼,苏红菱拉拉他衣袖,朝旁边的偏殿努努嘴。

韩暮转头看时,只见一名白须满颌,红袈裟披身的老和尚正和几位大富人一般摸样的人合十话别,不是雪无大师更是何人?

韩暮散步并作两步便往偏殿闯去,那小和尚在身后高叫道:“哎哎哎,施主不可乱闯,那边偏殿不接待客人。”

韩暮哪里理他,自顾自从小门冲进偏殿,高声道:“雪无大师留步,故人来访也。”

第三三四章 旧时恩

雪无大师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来的这一男一女,难得像个书生,女的像个丫鬟,但摸样很陌生,印象中好像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韩暮笑盈盈的看着雪无,初见雪无大师之时,他还是个愁眉苦脸坐在泰安街的粥棚里唉声叹气的干巴老头;但现在的雪无大师红光满面,白发白须根根都那么精神,颇有一番得道高僧之相。

韩暮不由得感慨“居移气,养移体,大哉居乎!”这句话是何其的正确,孟子诚不我欺;雪无大师才过了一年香火鼎盛的滋润日子,已经是这幅摸样了,难怪传说有些香火鼎盛的古刹宝寺中会出一些得道飞天的高僧。

那小沙弥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急道:“方丈,这人不守规矩,都说了这边不让进,他偏偏跑进来。”

雪无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恕老衲眼拙,敢问施主是哪一位?。”

韩暮笑道:“大师贵人多忘事啊,我说个典故给你听,或许你能猜到我是谁。”

小沙弥在一旁道:“我们方丈哪有时间听你说故事,快快随我出去。”

韩暮对着小和尚道:“我敢担保,我说了这个典故之后,你家方丈会叫你向我磕头认错。”

小和尚怒道:“你这施主好生无礼,若再说这等话,我便叫师兄弟们请你出寺了。”

雪无拉下脸斥道:“慧明,怎地如此心浮气躁,还不退下。”

那慧明小和尚一脸的不服气,双掌合十退到一边,但却不肯离去,显是想听听韩暮说的什么典故。

韩暮微微笑道:“这典故就发生在贵寺门外,只有一句话,方丈一听即明。”

雪无合十道:“哦?就是本寺的典故?烦请施主说来听听。”

韩暮曼声吟道:“瓦棺寺前,才女赠经;竖子跋扈,折梅鞭之。”

雪无方丈听完这四句话猛然一惊,侧头细细打量韩暮的轮廓,忽然长声念佛,合十再拜道:“恩公,原来是恩公到了。”

韩暮呵呵笑道:“可不是我嘛,此地不宜说话,找个清静之处如何?”

雪无忙道:“那是自然,请恩公到我禅房就坐。”

慧明小和尚傻了眼了,原来此人竟然是方丈的恩公,这下惨了。

雪无见他呆立一旁,斥道:“被你这东西差点挡了恩公的道,还不磕头赔罪?”

佛门其实对于跪拜之礼早已经没有要求,除非是在佛前或者寺中方丈长老面前,否则即便是见了皇帝,和尚们也只是双手合十稽首了事,雪无叫小和尚慧明向韩暮磕头,更加显示出韩暮在方丈心中的地位尊崇无比。

韩暮挥手道:“罢了罢了,只不过以后待人接物要平和些,莫坏了你们瓦棺寺的名声。”

雪无大师斥道:“还不谢谢恩公。”

“多谢恩公宽宏大量,小僧有眼不识恩公,这里赔礼了。”慧明见机极快,马上便赔罪致谢。

“还不快去沏茶。”雪无喝道。

慧明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进内堂而去。

韩暮和苏红菱来到方丈静室,雪无将二人让到蒲团上,三人盘膝而坐,中间小几上,慧明早沏好了茶,垂手侍立一边。

雪无大师笑眯眯的道:“哪阵风将恩公你吹到敝寺来了,说起来从上次恩公带人来帮助本寺,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呢。”

韩暮笑道:“是啊,一年零两个月了。”

“恩公好记性,不知恩公此次前来是否有什么事呢?”

韩暮并未答他,只是拿眼看着慧明道:“请小施主出去帮我在功德箱中捐上一吊钱,有劳了。”

说着从随身包裹拿出一吊钱交给慧明,慧明合十称是,除了静室而去,韩暮起身将静室门关上,这才道:“有些话不能外传,只能和方丈一人说。”

雪无大师这才明白,原来韩暮捐钱是假,支开慧明才是真,当下大骂自己愚鲁,不懂时间的门道。

韩暮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大师方外之人,自然不懂外边的规矩,无须自责。”

雪无大师连连念佛,再次问道:“恩公定是有事前来,恩公请说,只要老衲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韩暮笑道:“你自然能帮得上忙,否则我也不找你了。”

接着便将所有的事情都统统告知雪无,末了才道:“桓温倒行逆施,欲篡位窃国,朝中忠良皆为其所杀,谢公和王公乃我大晋柱石,桓温囚禁他们,是让天下欲讨伐他之人投鼠忌器,此番若不能救出谢公和王公,桓温的奸计就得逞了。”

雪无大师虽身在佛门,但是对外界最近发生的事情倒也有所耳闻,闻听城中大肆杀戮,伏尸数千,每日也是为此念上无数声佛,只不过身在佛门有心无力罢了。

听韩暮之意,竟然是救助天下第一名士谢安和闻名大晋的贤臣王公度,心中早已经十二分的肯了,加上韩暮是瓦棺寺的恩人,恩人发话自然更加要帮忙。

“未知恩公意欲要老衲怎么帮呢?是要钱还是要粮还是要人手呢?本寺上下百余名僧人听候恩公调遣,钱粮恩公尽管取用便是。”

韩暮哈哈大笑道:“大师倒是爽快人,只是这一次既非要你出人,也非要你出钱出粮,只是想请方丈大师安排一个藏匿之地,我救出谢公和王公之后,将相关人等送到你这里,大师要找一处地方安置好他们,多则半年,少则一月,我自然来接他们出去。”

雪无合十念佛道:“敢不从命,敝寺后院新近扩建,无人居住,有禅房十余间,正好安置他们,而且寺后围墙外便是小河和树林,并无其他民居,当可保证安全无虞。”

韩暮大喜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你要想清楚了,玩意桓温的人知道人在你这,你这瓦棺寺可就要被铲成平地了,而且所有的人都不免身首异地。”

雪无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死不救枉为出家修道之人,老衲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恩公你就放心吧。”

双方约好到时候从侧面院门进入,直奔后院,后院早早的收拾好云云。

韩暮又叮嘱了雪无关于送茶送饭的人手必须是老成持重人品绝佳的僧人,禁止其他人进入后院等等细节问题,这才放心的离开。

此事一了,韩暮登时神清气爽,心情大好,出了寺门便是见到外边巡逻的士兵都觉得他们是那么的可爱。

时间近午,两人找了一家酒楼,上了二楼要了一间雅间,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对酌起来。

第三三五章 故人依旧

小楼上,春风习习,临窗而望,大街小巷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三月下旬,正午时节的天气已经温暖惬意,抬头望去,天空碧蓝如洗白玉朵朵,真教人心胸为之一阔。

韩暮和苏红菱对坐小酌,一小碟牛肉薄片,一小碟干蒸鹅掌,一小盆青鱼汤,外加几个小菜一壶酒,虽不丰盛,但也舒服满足。

这家酒楼的二楼以屏风隔开包间若干,中间用几盆花木隔开,倒也显得雅致亲切,此时楼上并无其他客人,只有韩暮和苏红菱两人据西南一角凭窗而食。

正在此时,楼梯‘咚咚咚’的响起来,几人大笑着上楼来,掌柜的声音不断传来,带着献媚的口吻道:“几位大人,楼上请,请。”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道:“掌柜的,楼上可有别人么?”

“只有一位公子带着一名丫鬟在吃饭,想是游春游的累了,他们在角落的包厢内,不会惊扰几位大人。”掌柜的道。

“那就好,莫要叫人再来打扰了,若有客人便在楼下吧,咱们哥几个有话要说。去弄几个你们拿手的小菜,来两坛好酒先给我们喝着。”

掌柜的一叠声的答应着,自下楼去准备酒食。

另一个稍细的声音道:“卫大哥,干嘛非要来这里饮酒,咱们宫外的酒楼还少么?这一家好像不是那么出名呢。”

那响亮的声音响起道:“方兄弟,难道你愿意跟着张庆那一般见风使舵的狗日的们一起喝酒么?”

那信方的啐道:“老子宁愿跟一条狗同桌而食,也不和那帮孙子们在一起喝酒,当年韩统领……”

“嘘……你脑子糊涂了么,莫要提及韩大人的名字,那帮狗东西现在耳朵可灵着呢。”一人小声提醒道。

“我管他个鸟,这口闷气憋得老子难受的要命,既然卫大哥今天选了这个清静之地喝酒,可不就是让咱们骂骂娘么。”姓方的道。

那卫大哥笑道:“正是正是,憋得慌就要发泄,这几日晚上方兄弟是不是没去淮水边逛逛啊,我看憋得够惨了嘛。”

“你们还不是一样,这半个月谁能消停,天天夜里当值,也不知道在防备谁?十几天连个鸟影子都没见,稍微一打瞌睡,张庆那个狗东西便来叫骂,横的跟条疯狗似的。”

“哎……别说了,酒菜来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几人推杯换盏大吃大喝起来。

韩暮在这几人刚上楼说话之时便侧起耳朵听了一会,感觉几人的声音非常的熟悉,直到他们互称姓氏这才忽然想起来,这几人正是韩暮担任内卫府统领之时所结交的几名心腹侍卫。

那姓卫的名叫卫长青,姓方的名叫方德章,还有一名叫王三宝,另外两人便叫不出名字了。

耳听得几人边喝酒边大骂张庆,又谈及近日宫中之事,群情激奋,韩暮忽然计上心头。

韩暮端起酒杯起身出了包间,来到那几名侍卫的包间外朗声道:“诸位大人,在下一人饮酒颇为无趣,见几位大人言谈甚健,嬉笑怒骂很是痛快,可否让在下加入一起同饮如何?”

侍卫们正喝到酣处,听到屏风外的声音顿时一愣,一名侍卫哗啦一声将屏风打开,只见一名弱不禁风的公子打扮的人站在屏风外边,端着酒杯,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几人。

“哪里来的公子哥儿,快到一边去,你听到什么了?爷我劝你把听到的全忘了,不然可是大祸事。”一名韩暮不认识的侍卫怒道。

韩暮呵呵一笑,不以为忤,迈步进了包间,旁若无人的坐在桌边;众侍卫何曾见过这么大胆的百姓,一般的百姓见了他们侍卫躲还来不及,何况不请自进硬是往前凑。

“怎么着?跟咱们哥几个犯横是不是?”卫长青怒了,伸手便摸上腰间的佩剑,其他几名侍卫也放下杯子,手搭上腰间的剑鞘。

韩暮哈哈大笑道:“卫长青、方德章、王三宝,几位贵人多忘事啊,这么快便忘了我了么?”

韩暮随口便叫出三人的性命,几名侍卫更是大惊失色,其他几人立时便要发作。

卫长青示意他们不要妄动,冷冷道:“恕本人眼拙,这位公子我们认识么?”

韩暮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口喝干道:“先干为敬。”放下酒杯之后从怀里掏出手帕,蘸上茶水在脸上轻轻涂抹几下,粉底和胭脂被擦去,敷高的鼻梁也恢复原样,整个人马上便变成了另一幅摸样。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变戏法一般的俊美脸庞变成浓眉薄唇、朗目悬鼻的另一幅英挺的摸样,而这幅摸样自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韩大人!”众人惊呼道。

一时间杯盘碗碟哐啷哐啷的响,众人拜见不迭,慌乱中打撒了酒,碰掉了筷子,乱作一团。

韩暮呵呵笑道:“诸位兄弟何须如此,起来起来,咱们喝酒。”

众人大喜起身,一名侍卫忙下楼命掌柜的换过碗碟,加酒加菜;韩暮唤苏红菱过来和大家相见,众侍卫又是一顿忙乱,给韩夫人见礼不迭。

好不容易才落座坐定,卫长青首先站起身来端杯向韩暮道:“韩将军去年离京去秦国出使,一晃三个多月了,兄弟们都想念的紧啊,私下里都念叨着大人何时返京;没料想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就到了京城了,我卫长青恭祝大人安全返回大晋,这杯酒就当是接风洗尘了。”

众人也都站起来端杯祝贺,韩暮和苏红菱将酒干了,落座笑道:“恐怕有人不希望我回来吧,我一回来,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卫长青道:“宵小之辈怎会是大人对手,听闻大人创建北府新军,近日横扫秦国四万大军官拜镇军大将军,可有此事?”

韩暮微笑不答,方德章道:“韩将军真是威风的紧啊,可怜我们兄弟被困在这里,再不能跟随将军建功立业,想想真教人气愤不已。”

韩暮摆手道:“在哪里都一样,为大晋效力不分京城边陲,只是听诸位兄弟的口气,新任内卫统领张庆似乎为人不怎么样啊。”

一语勾起众人的愤怒,几人七嘴八舌的怒骂起来。

卫长青道:“大人有所不知,自大人走后,张玄将军代大人行内卫统领之职,但是张大人事务繁忙,所以一般的事情都由张庆代为处理,初始还算规矩,不久之后,这张庆的白眼狼本性便露出来了,也不知怎么地,他和都尉府那帮人打得火热,我们兄弟不下十余次见到他和都尉府的周副统领出入烟花酒肆,两人勾肩搭背,好的如兄弟。”

卫长青喝了一口酒,叹气接着道:“再接着,便是拉帮结派,将大人您以前重用的兄弟们一概靠边,遣散的遣散,撤职的撤职,好好的内卫府一片乌烟瘴气;咱们哥几个蒙大人恩惠专司崇德殿守卫,我等尽职尽责,太后老人家倒也照顾,张庆这才没敢动咱们。只是现在内卫府中一大半人都看张庆眼色行事,内卫府换了天啦。”

卫长青摇头叹息不已。

方德章接口道:“这便罢了,那张庆还四下里散布谣言,说韩大人您被扣在秦国回不来了,还说您在秦国签下卖国契约,回来之后也是个罪人,要受大晋律法惩处;许多兄弟气不过跟他理论,他当面矢口否认,私下里一一打击,老候您记得么?他居然被这狗贼调去涸藩当值,这不是欺负人么?拉屎的地方要什么侍卫?想起来就叫我气愤难当。”

其他人也都气愤的说着张庆的阴损做法,一个个将酒杯惯的当当响。

韩暮沉吟道:“张庆此人,我在内卫府之时便感觉他心术不正,当时便有意调离他,但是几番告诫之后,他的态度倒是蛮好,所以一时没有下手;后来我奉命出使,这件事便搁下了,没想到一念之仁,倒教兄弟们受苦了。”

王三宝拱手道:“这可不怪将军,是坏水总要冒出来,这次大人回京可是奉皇命进京重掌内卫府呢?”

卫长青点着他的鼻子道:“我说小王,你就是不动脑筋,现在京城的形势下,韩大人能公然回来么?那些人连谢大人和王大人都囚禁起来了,手握重兵的张大人都敢杀了,你要韩大人来送死么?”

王三宝吐吐舌头道:“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我就是希望大人能重新带着我们办差,跟着大人干活,心里爽快。”

卫长青和方德章等人都点头道:“这倒也是。”

韩暮叹了口气道:“兄弟们啊,你看我乔装打扮进京城便知道事态的严重了,但是我韩暮可曾怕过事么?当年那王珣叫横跋扈,还不是叫你我兄弟整的在寒风中走出宫门,听说回去还大病一场么?我韩暮不怕事,不惹事;但凡有人骑在我头上拉屎,我绝饶不了他。”

卫长青一拍桌子道:“就是这个话,大人还是这么豪气,大人此次回京定有要事,用得上兄弟们的地方,请大人只管吩咐。”

韩暮微笑道:“我也不瞒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我韩暮对兄弟一向是推心置腹;这次进京我有数件大事要办,但是这几件事都是搞不好要掉脑袋的事,所以还是不惊扰诸位兄弟的好,咱们喝了这顿酒便各奔东西,你们好生当差,我只有办法办妥事情;他年有缘总有咱们兄弟相见之日。”

众侍卫大急,卫长青道:“韩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有事我们撩脚便走,这还算兄弟么?大人且说说,若我等兄弟帮不上忙也就罢了,若帮的上,也算是咱们弟兄的一番爱戴之情。”

“对对,卫大哥说的很是。”

“韩大人说说吧。”

韩暮作沉思状,左右打量这几名侍卫急切的面孔,一咬牙道:“也罢,你们要听,我便说;只是这事知道了要担风险的,此事要是传出去,不仅是我,你们恐怕也要人头落地;谢大人和王大人两家四百口,包括京城中牵连其中的上千人都要人头落地,你们敢听么?”

卫长青咬牙道:“这里都是我们体己的弟兄,但是我卫长青今日也要说说丑话,今日之事不管能不能帮上韩大人的忙,都给我守口如瓶,若有一个字漏出去,莫说兄弟没得做,他的一家老小也要统统做我卫长青的剑下之鬼。”

卫长青在侍卫中小有威望,也是个杀人不眨眼,横行无忌的主儿,京城的黑道中朋友众多,他这话一说等于下了封口令,即便是他被杀了,他的那帮黑道朋友也定然会将出卖之人斩尽杀绝。

其余四人均满脸通红的发誓赌咒,韩暮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道:“诸位多虑了,重重把守之下我能进了健康城,还怕自己出不去么?我只是不想牵累他人;好吧便和兄弟们说说。”

当下叫苏红菱去楼梯口把守,以防有人偷听,接着便将进京要办的大事和当下的局势细细剖析一番给众人听。

众人听后嘴巴张的老大,半晌卫长青才道:“原来,大司马是要当皇帝啊,怪不得这些天杀了那么多人,三品以上的大官杀了十几个,想来他们定是阻碍大司马篡位的绊脚石了。”

方德章也道:“难怪皇上寝宫外侍卫们把守的严密,连太后想见一见都难,平日还能见到皇上在宫中行走,这一段日子皇上都看不见影子了,太后老人家也成天念佛,原来是这个原因。”

韩暮正色道:“我要进宫,便是要讨要皇上的密诏,待我有了这密诏便可昭告天下,宣布桓温的狼子野心,我手头五万大军将会同天下各路兵马进京诛贼,这密诏可抵十万大军啊。”

卫长青沉思道:“大人现在要独自进宫恐不太容易,但是有我等兄弟相助那可就容易的多了,明日晚间当值宫门的侍卫是马文进和张德宝,这两人都是大人原先器重之人,和我等兄弟也是交好,我想可以通过他们来让大人混入宫内。至于皇上的寝殿显阳宫,进去之后再想办法,显阳宫外也有我们的兄弟,到时候见机行事便是。”

韩暮道:“好兄弟,那便明日晚间行动,你回去后可秘密联系要好的侍卫兄弟,异日大军到了,可不要糊里糊涂的送了性命,也算是给他们指个出路,至于你们几位兄弟,我北府军中尚缺营正、队正若干,便便宜你们了。”

众人大喜过望,纳头拜倒。

几人又谈谈说说一番,一直聊到红日西斜,几位晚上当值,这才留下联络办法各自散去。

按照约定,韩暮和苏红菱在青溪桥第三棵大柳下见到了陈冲;陈冲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他在都尉府的好兄弟告诉他,都尉府的人已经发现了城墙上的一排飞刀,他们推测的结果正是:韩暮已经进城。

当日韩暮在桓温大营中以一手惊世骇俗的武技,用一条白色汗巾将桓温帐下第一武士张西华枭首,这一场景让桓温郗超等人记忆深刻,当时王珣也在场;所以当他得报城墙上的那排当做阶梯使用的飞刀时,第一反应便是韩暮进城了。

王珣召来在牛山镇发现韩暮等人踪迹的黑衣卫陆甲头来,详细询问了那日在牛山客栈杀人的三人的身形特征,更加确定来人是韩暮无疑,那名女子自然是韩暮的妾室苏姓女子,曾经刺杀过桓温多次的苏红菱武技高深,这一点他们自然知晓,而另一名男子则不知是谁了。

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只要确定了韩暮已经进了城,只需抓住他便成。

韩暮听完这些,眉头紧锁,半晌轻声道:“这几日王珣定然会在城中大肆搜捕,你需小心行事,或者躲藏几日也行,三日后我们在此相见。”

陈冲道:“那大帅你呢?”

韩暮微笑道:“纵然他有千般本事,想抓到我却是休想,这几日我已经安排好了进宫事宜,你无须担心,我自有应对之策;记住,联络好的内应也要招呼他们暂时不要行动,以免在这敏感时期露了破绽。”

陈冲拱手称是,三人分手而别。

第三三六章 淮水河上舞蹁跹

正如韩暮所料,当晚健康城中的形势陡然紧张,都尉府和内卫府出动大批人手,在禁卫军士兵的协同下进行了全城大搜查,但结果一无所获。

据郗超王珣等人分析,韩暮进城来无非是与谢安王坦之之流接洽,再或者与京中旧部联系,但是他的落脚之处实难判断,京城这么大,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钻,要在这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中找到他,堪比登天。

虽然如此,大搜查还是要进行,首当其冲的便是王、谢两家的府第,韩暮混进去的可能性极大。

在汇总了各方面的消息之后,黑衣卫们终于有所收获,位于谢安府第后院处的右卫军军营昨夜走失士兵一人,这名士兵三更到四更时分自称去膳食间找水喝,一去便没回来;其家中人也未见到他回家。

第二日,得到消息的王珣带着黑衣卫和都尉府的人匆匆赶到军营中,黑衣卫中有的是精通勘察痕迹之类的人才,在众人地毯式的搜索之后,在院门口的大树下发现断裂的枝干以及重物拖拽的痕迹,在谢府的后院围墙更见明显的攀爬痕迹,碎石泥土散落的痕迹依然新鲜。

所有的痕迹最后都得出一个结论:有人穿过这处兵营,来到围墙外攀爬进了谢安的府邸;至于外边大树下的拖拽痕迹则可解释为这名士兵内急来到树下解决,被藏匿在树的人击杀,然后进入谢安府第。

王珣勃然大怒,郗超和自己下了严令要求此处军营全天候待命,分队执勤巡视,却被人大摇大摆的从军营中穿过,进入谢府,简直视数千禁卫军如无物。

王珣要杀人了,当晚带队的吕姓校尉首当其冲,虽他极力辩解当晚并无外人出入,但是在证据面前,他的话完全成了狡辩。

王珣带来的人直接将吕校尉拖到校场,扒光衣衫,露出白花花的一身肥肉;在数千士兵的见证下,黑衣卫用带着铁刺的皮鞭将吕校尉抽的肠开肚裂,活活的打死。

本来都尉府并无处置禁卫军之责,但张玄死后,禁卫军统领由桓冲继任,但桓冲身在寿春,其职权便由王珣代为行使,这些不合规制的事情,经过这么一变通,忽然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接下来,王珣带领数百士兵以重犯逃进谢府为名,公然进谢府搜查;谢安知道此事硬来便是找死,于是强自约束府中人等不与都尉府发生冲突。

当时第一名士的府邸,瞬间涌入大批猪狗之辈,将谢府弄的鸡犬不宁,精致的草木花卉被践踏的奄奄一息,各处房舍中也被弄的乱七八糟。

幸而王珣还严令约束手下人不得趁机乱拿财物,这才使谢府墙的字画,架的古玩之类得以幸免,然而士兵们一走,谢府一清查,才发现丢了些金银钱物,这倒还在其次了。

谢安气的浑身哆嗦,清高高傲的便如一只白鹤的谢安,被都尉府的一帮小喽啰将府中践踏的满目狼藉,这件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搜查结束后,谢安将王珣叫住,冷冷的盯着他。

“王大人可得要你想要的东西了?”

“哦,公干在身,不得不为,谢公见谅;我这里给您道歉了。”王珣矮胖的身躯有些畏缩,在谢安冷厉的双眸下,他有些自惭形秽。

“受不起啊,王大人,你是朝廷命官,大司马手下的红人,向我谢安赔礼叫本人如何心安,我谢府清清白白无任何不可示人之处,故而你要搜,我便让你搜;老夫只是有些惋惜而已。”谢安神色鄙夷。

“惋惜什么?”

“老夫惋惜的是,一块良才美玉,竟然没有雕成山水花鸟,没有被嵌在华贵的衣帽服饰,反而被雕成了一只狗食盆,我替王大人惋惜。”谢安淡淡的道。

王珣本聪明才智之士,祖父内侍大法家王导,算起来和王羲之也是亲戚,王羲之乃是他的叔伯长辈;王珣幼时也曾才名远播,法得其祖父真传,别具一格,为世人所称道。

自从王珣跟了桓温之后,此人钻营精计,将聪明才智全部用到为桓温出谋划策边,也不知出了多少害人损人的毒计,手头的人血也沾染了很多,谢安的话便是讽刺他一个好好的才子,硬是当了别人的走狗。

王珣可不傻,谢安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需知作恶之人也有反思之时,每每有闲暇之时,似王珣这等人物,怎会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反思。

谢安这句话正好戳在他的痛处,王珣脸色难看之极,当下反驳道:“谢公就是喜欢发这些感慨,需知时过境迁,你那一套早已与世道不符了。我劝谢公还是识时务顺天而行,若老是这般倔强高傲的样子,恐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头便要易主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谢安哈哈大笑道:“浮名何足惜,再说这天下第一名士的名头今日已经易主了。“

王珣不知他话中所指,冷笑道:“易于何人?”

谢安指着王珣的鼻子道:“就是你呀,你带人无缘无故抄了天下第一名士谢安的家,拍拍屁股便走路,如此潇洒自如毫无内疚,岂不是天下第一名士么?”言罢哈哈大笑起来。

王珣大恨,怒道:“且由你得意几日,你是不是还仗着你那义子韩暮替你撑腰呢,告诉你,不日大司马将亲率十万大军剿灭北府叛军,你们矫诏建军有违朝廷法度,就凭这一点,死有余辜。”

谢安揶揄道:“十万大军?哈哈哈哈,敌得过两万秦军么?”

王珣当即败退,咬牙大声道:“你们给我看紧了,一只虫子也别让爬进去,谢公少了一根寒毛我便那你们试问。”

说罢气呼呼的带兵去了。

……

外边闹得翻了天的时候,韩暮却在歌舫中翘着腿听曲子,为了平息船众女的鄙夷和愤怒,韩暮特意破财请人在街每人买了一件首饰当礼品送给船的众女。

二十多位女子,哪怕是一人一只普通的银钗子也要花掉韩暮好几吊钱,韩暮肉痛不已;而且送给大姐的和十五妹的东西怎么也要特别一些,大姐送的是一只精致的金孔雀镶红宝石的玉簪,送给十五妹的则是一双玉镯,两样东西各自值一吊多钱,算是相当贵重的了,需知这一吊钱字贫苦人家可是一年的用度。

此刻,众女为了报答陈公子的赏赐,硬是要表演歌舞一曲,韩暮只得坐在一楼的船厅中,看着铺了红地毯的中间空地,众女翩翩起舞,一展歌喉。

玉镯戴在十五妹白皙的手腕,碧绿的玉色和赛雪欺霜的皓腕一对比,简直明艳不可方物,小丫头非常喜欢,一双喷火的眼睛围着韩暮绕个不停。

韩暮心惊胆战,不时看看众人的反应,除了大姐似笑非笑之外,苏红菱也一副油盐不进的神情,显然这两位是最不愿意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

韩暮看着十五妹撅起的小嘴,不自觉的便想起那晚的销魂感觉;再看看十五妹高耸的胸口,也不禁想起那晚的弹性十足的手感;十五妹感觉到韩暮的眼睛在她的身体下逡巡,居然更加得意的将胸口挺了挺,一双豪.乳更加的挺拔,仿佛要裂衣而飞。

耳边传来大姐好听的女声道:“陈公子,陈公子,鄙舫这歌舞可还入得了公子法眼啊。”

韩暮咕咚一口咽下口水,惊醒过来,收回目光道:“啊……什么?您说什么?”

苏红菱气的伸手一拧,韩暮忍痛道:“刚才看的入神,没听到大姐的话,请大姐再说一遍。”

“奴家是问公子,这歌词唱的是什么呀?可听得懂么?”大姐嘴角挂着冷笑道。

“不错不错,特别是那句……唔……很好听,真的很不错。”韩暮含含糊糊的道。

“是不是那句‘眼角眉稍都似恨,郎情妾意目传情’呀!”

“对对对,就是这句,很不错。”韩暮忙点头道。

“切,哪有这句啊,别丢人了。”苏红菱哂笑道。

韩暮尴尬无比,笑道:“刚才走神了,烦请诸位再表演一个,我这回定好好品鉴。”

大姐笑道:“那好,这回可要好好观赏,等下帮我们挑挑毛病,这回给你演一个新创作的歌舞,还未给客人演过呢,你算是第一个听的客人。”

韩暮陪笑道:“那在下便洗耳恭听,这回有福了。”

大姐双掌互击,高声道:“姐妹们,将这几日排演的新曲子演给陈公子看看,陈公子琴棋画样样精通,正好请他给我们挑挑毛病。”

韩暮听她说自己‘琴棋画样样精通’时,心道:“这老货是要给老子难堪了。”

众女到屏风后换下衣衫,不一会丝竹响起,众女一袭湖绿长裙袅袅婷婷的鱼贯而入,在地毯摆了一个姿势定格;只听一声琵琶轮指炸响,众女依次起伏,身段婀娜多姿,韵律有致,霎是好看。

一名红衣女郎手捧琵琶缓步迈入,边走边拨弄琵琶琴弦莺莺呖呖的唱到:

怕见春归,枝柳绵飞。

静掩香闺,帘外晓莺啼。

恨天涯燕字稀,梦才郎翠被知。

宽尽衣,一搦腰肢细;

痴,暗暗的添憔悴。

秋景堪题,红叶满山溪。

松径偏宜,山菊绕竹篱。

正清樽斟泼醅,有白衣劝酒杯。

官品极,到底成何济?

归,学取隐人醉。

随着她曼妙的歌声,身后的女子们翩然起舞,或如柳棉飞,或似秋水涟漪,又或而举杯虚饮,醉步蹒跚,又或如风摆秋菊,傲立不群。

把个韩暮看的如痴如醉,目瞪口呆。

大姐眼含清泪看着呕心沥血排演的这幕歌舞,这首歌词正是自己所做,难得众姐妹演绎的如此精彩,深得自己之心。

第三三七章 莫道君行早

歌舞罢,众女飘然离场,余音渺渺尚在耳边,真个是绕梁三日清音不绝。

韩暮呆坐半晌,猛地鼓起掌来;这可是他第一次真正领略到古代歌舞的魅力,以前在各种宴会也倒常有歌舞助兴,但场面嘈杂混乱,人人忙着敬酒谈笑,哪能静心欣赏歌舞;那样的歌舞治安宴会其实就是个点缀,没人会在意曲子好不好,舞姿好不好。

看韩暮由衷的喜欢,大姐笑了,曼声道:“陈公子觉得这歌舞如何?”

韩暮挑指赞道:“美轮美奂,精彩绝伦。”

大姐咯咯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陈公子可知这词曲是谁人所写,何人所编呢?”

韩暮心道:“你既这样问,定然是你了。”当下故作沉吟道:“做此词曲之人定是兰质蕙心,多愁善感之人,我猜是个女子。”

大姐眼睛一亮道:“不错,那你能猜出是谁做的么?”

韩暮微笑道:“大晋才女众多,风格各有不同,在下也不敢妄言是那位名家所做,但我有一种感觉,这首词曲的风格哀婉舒缓,词义中饱含沧桑,似见惯人间百态,由此观之,和大姐的气质倒是吻合。”

一边的十五妹拍掌笑道:“真聪明,正是我大姐的手笔。”

韩暮心道:“这有什么聪明的,你大姐那么问,自然是她的大作了。”当下惊讶起身施礼道:“原来高手在民间,大姐深藏不露,却是个大家,程晖失礼了。”

大姐脸色羞红万福还礼道:“什么高手在民间,这话倒也有趣;奴家只不过是写些小曲博贵客一笑,和姐妹们讨口饭吃罢了。”

韩暮对这大姐此时方有敬意,一只以为只是个带着粉头拉皮.条的老鸨子,却未曾想有这样的情怀,看来都是后世电视电影的丑化在作祟,让韩暮感觉,只要是妓院青楼的老鸨子们都是横眉怒目逼良为娼的。

“公子觉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呢?”大姐难得有人和她探讨心得,自然抓住不放。

韩暮心中大惊,又是个要探讨诗文的,这不要了亲命了么,正踌躇无计间,忽听苏红菱道:“大姐,我家公子对词曲不太擅长,他的意见恐不能对大姐有所帮助,小小倒知道一人对这方面颇有心得,过段时间我帮你引荐引荐。”

大姐惊讶道:“小小,你说的是谁?”

“大姐,小妹昔年在您身边时,曾和大晋才女谢道韫有过几面之缘,这一年来倒也见过几次,只是她如今在外游历,待她回健康城之日我介绍你们见面如何?”

“谢小姐么?哎呀,那可太好了,早听她的大名,只是无缘得见,你认识她,那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大姐喜笑颜开,忽然间神色一忧道:“但我听说,谢家最近好像不太太平,街的人都说谢家得罪了皇,已经快要被抄家了,也不知传言是否是真。”

苏红菱笑道:“传言不可信,谢家名满天下,怎么会被抄家呢,大姐莫信坊间流言,过不了几日,谣言自破。”

大姐叹息道:“就说呢,好好一大家子,个个名满天下,怎么会被抄家;我多虑了。”

韩暮躲过一劫,心中窃喜,暗中拉着苏红菱的手捏了捏以示感谢,一横眼见,却又看见十五妹咬着下唇恨恨的看着自己,心中怅然。

拈花惹草之心确实还有,但是已经不甚强烈了,家中娇妻数位,张彤云已经身怀自己的骨肉,在此时干些这样的事确实不合时宜,加之现在形势紧迫,哪有闲心和这个未成年的小萝莉勾勾搭搭,当下下定决心再不招惹她。

日光渐暗,暮色低垂。

今晚是去皇宫的日子,苏红菱执意要跟随,言道:皇宫可不是别处,戒备森严不说,有些地方甚至有机关陷阱,她不能任韩暮一个人冒险,就算是死也要死到一块。

韩暮好说歹说都不行,最后韩暮大发雷霆,苏红菱眼睛一红落下泪来道:“郎君待我前来之时,韫姐和彤云她们便将你的安危托付于我,而你每次行动都不愿带我一起,我自知功夫没你好,但是紧急时刻也可帮一丁半点,老贼杀我全家,蒙郎君怜爱要为我报仇,但我身为苏家女儿,怎能安稳在家高枕无忧,郎君为我着想,担心我的安危,难道便不知我也有同样的担心么?”

韩暮还很少和苏红菱发火,见她情真意切,心中软了三分,但是进入皇宫实在是危险重重,一个不慎暴露行踪,便会为千军万马围困,脱身何其之难。

况且皇宫中自己地形熟悉,而苏红菱只随他去过华林苑一次,对宫中知之甚少,带着她着实是个累赘。

韩暮想了想道:“菱儿莫哭,你的心情我了解的很,这样,今晚我们分头行动,你去王大人府中通知他按照我和义父商量的办法做好准备,此事极为重要,原本我打算明晚自去,现在你去办如何?”

苏红菱破涕为笑道:“这还差不多。”

韩暮从怀中掏出谢安写给王坦之的信件,又叮嘱她千万小心,这几日形势突变,都尉府和内卫府看守的肯定更严,切莫勉强莽撞,若实在进不去便带明晚和自己一同前去。

苏红菱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瓷娃娃么?一碰就碎?当年桓温老贼我刺杀过多次,虽未得手,但他们不也是拿我没招么?”

韩暮笑道:“差点忘了,菱儿是女侠呢,只不过就是胸口某处老是受伤,让为夫老是要帮你疗伤,哎,真是烦呢。”

苏红菱啐道:“得了便宜卖乖的家伙。”

韩暮哈哈大笑。

三更过半,两条人影跃出歌舫,轻轻相拥一会便一往南、一往西迅速离去。

歌舫的一间房间内,十五妹托着腮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喃喃道:“居然要两个人一起出动,看来今晚这一家是个大户。”

三月二十一,月色朦胧,但已经不甚明亮,一路韩暮明显感觉城中巡城的兵马更为频繁,在右卫军一名姓吕的校尉被王都尉鞭打致死之后,整个禁卫军和都尉府的士兵明显的不敢再偷懒耍滑了,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在街尽职尽责的巡视,哪怕这双大眼里什么也看不到。

要避过这些巡城士兵易如反掌,街道鳞次栉比的房舍的角落,高高低低的树影都是韩暮良好的行进路线,韩暮一路顺利,来到建春门外。

躲在一角的阴影中,韩暮探头看去,只见建春门高大的城门已经关闭,下下全是影影绰绰的影子,最为困难的是,在房舍和建春门之间有个巨大的广场,人丛广场经过无任何躲藏之处,完全暴露在城头士兵的目光之下。

韩暮静静的等候,他知道和卫长青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未到来,现在还看不到他们所做的准备,只能耐心的等候。

……

苏红菱身着黑色紧身衣轻盈如飞鸟在房舍间的小巷中奔跑,她的轻身功夫比韩暮好了不知多少,五六尺高的矮墙只需助跑几步便借着蹬墙之力一翻而过,若不是目标太大,月色尚有,她都想登房顶踏瓦而行,那样会快的多。

她紧记韩暮的叮嘱,不敢靠近乌衣巷口,她知道,那黑洞洞的巷口内有无数的伏兵;所以在靠近王坦之府邸还有两百步之时,便轻轻的了房。

伏在房顶的黑瓦,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前面的屋面平静死寂,貌似毫无危险;苏红菱慢慢往前挪了百余步,一种本能的危险的感觉袭心头,她知道前面的屋面定有埋伏。

离王府的高墙仅有百余步,按照苏红菱的速度,绝对可以在几息之间便登最高的那栋屋脊然后射出飞爪,借飞爪之势荡过房屋中间的空地翻墙入内;但是谁知道前面会有多少人的埋伏,身在半空弩箭齐射之下,便是神仙也要被扎成刺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掠过,苏红菱伸手一抓,一个毛茸茸的物事便到手了,苏红菱迅速捏住那物的脖子让它不能出声,仔细一看原来是只黑色的野猫。

那野猫挣扎着乱挠,只苦于颈部被卡,叫不出声来,苏红菱展颜一笑,忽然揭起一块瓦片朝北面的房顶奋力扔去,与此同时,将手中的黑猫也同时掷出去。

只听“喀拉”一声,瓦片碎裂的声音远远传来,在静夜里显得极其刺耳;与此同时十几道黑影在前面五十步处的房顶腾身而起,直扑瓦片碎裂之处,手中兵刃在月色下闪烁出道道寒光。

苏红菱纵身跃出,像一只轻盈的飞燕掠过几人藏身之处,直奔那高大的围墙而去;几息之间便到了房舍的边缘,苏红菱毫不犹豫,将手中的抓索扔出准确的搭高墙内沿,身子揪住绳索纵身荡出十几步的空间贴在围墙。

与此同时听到北面一声凄惨的猫叫,那只黑猫已经被一人挥剑砍为两截,那人悻悻的骂道:“瞪了大半夜,等来一只晦气的黑猫。”

另一人喝道:“别说话,归位。”

苏红菱奋起余力,手脚并用迅速攀墙头,也不管下面是什么地形纵身跳下,脚底踩到的是软软的草皮。

苏红菱一头冷汗,靠在围墙内壁屏息听着外边的动静,外边衣服破空之声这时方到,不一会一切归于平静。

苏红菱轻轻收好勾爪,蹑手蹑脚的挪动出几十步,这才发足奔往前方亮着灯的一座小院。

第三三八章 更有夜游人

建春门外,韩暮双目炯炯盯着前面的广场和城楼,广场虽空无一人,但城楼人影晃动,守门的和巡防的士兵毫无懈怠之意;可以想象,这些人眼光正在皇城内外搜索不停,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此刻别无方法,只能等待。

城门出现了一点点的骚动,隐隐听到有人的说话声和笑闹声,过了一会,一侧的边门忽然打开了,五六个人影走了出来,越过广场朝韩暮藏身处的这条街道过来了。

韩暮眯着眼凝聚目力细细打量,来的正是卫长青和方德章,后面的三个侍卫不认识。

那几人越过广场,来到大道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卫长青轻声道:“你们几个去买东西,我在这等大人。”

那几人应诺,径自向前方尚点着灯火的一家小饭庄走去,带众人走远,卫长青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四下张望,显然是在等韩暮到来。

韩暮屏气等了一会没出声,看四下里并无其他异动,那卫长青在树下踱步,显然已经有些着急了;这才翻身下房,轻轻的落在卫长青的身后,一拍他的肩膀。

卫长青反应迅速,急转身之下,腰间佩剑已经出了一半鞘;韩暮急忙轻声道:“是我。”

卫长青这在放松下来,轻声告罪;随后叫韩暮稍候片刻,自己纵身了身边的大树,片刻之间落下地来,手中已经多了一套侍卫的服侍,道:“大人速速换,稍后随我混进宫中。”

韩暮轻声问道:“城门口的侍卫可靠么?”

卫长青道:“两位兄弟当值,绝对没问题;而且方才我带出来的人当中有两人当值城门的侍卫们都不认识,我特意叫他们半遮着脸莫说话,应该没有问题。”

韩暮道:“出门时是用的什么理由?”

卫长青轻笑道:“我说和前边饭馆的掌柜定了夜宵,给兄弟们垫垫肚子。”

韩暮笑道:“好主意,夜里寒气逼人,酒菜应该是他们最想要的。”

当下不再多问,迅速换侍卫衣服套在夜行服外,不一会,另外四人双手提着食盒朝这边走来;四人见了韩暮均拜倒行礼。

韩暮摆手制止道:“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办事,今夜事了;明日青溪酒楼我请诸位喝酒。”

卫长青笑道:“那感情好。”转身对那名身量和韩暮差不多的侍卫道:“郑兄弟,你且回家睡大觉去,记住哪里都别去,一觉睡到明天中午,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那姓郑的侍卫呵呵笑道:“这倒也不错,睡觉也有功劳,来的未免太便宜了些。”

韩暮微笑道:“郑兄弟便勉为其难。”

众人都轻笑起来;那侍卫拱手告辞,转身没入黑暗中;韩暮等几人拧起食盒跟在卫长青身后,大摇大摆的穿过广场,朝建春门城门走去。

月光朦胧,照得五人的影子在光洁的水磨青砖,拉的很长;离城门越近,心里便越有一种兴奋刺激的感觉。

“什么人!站住报名。”城头的侍卫喝道。

“我是老卫,可是李队正么?”卫长青打着哈哈道。

“口令!”那人不为所动。

“月光光,照宫墙。”卫长青答道。

“哦,真是老卫啊,这么快就回来啦。”那李队正的声音柔和了些,哈哈笑道。

“那掌柜的我傍晚便打了招呼的,他老小子敢不快么?这些炖鸡鸭,闷蹄髈,还有几斤熏肉什么的都是老早准备好了的,正热乎的香气扑鼻呢。”卫长青仰着头朝城头笑道。

城的士兵早已按捺不住,一听这些菜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张罗着便要开门。

李队正骂道:“一个个跟馋死鬼似的,去去。”

士兵们赶紧下城楼将小门打开,五人鱼贯而入;韩暮低着头拎着半人高的食盒夹在五人中间走了进去。

李队正站在门内的空地正朝这边张望,卫长青远远拱手道:“李队正辛苦了,,我买了八大食盒的菜,够咱们兄弟乐呵乐呵了,来来来这四盒归你们,还有这两坛酒;不是兄弟我小气,酒可不能多喝,万一让张统领闻到酒气可了不得,兄弟们润润嗓子得了。”

李队正呵呵笑道:“怎么好意思让老卫破费,你们崇德宫那边的兄弟不是也要吃么,可别给我们了,那边兄弟倒没了。”

卫长青哈哈笑道:“李队正倒是关心兄弟们,无妨,也不看看我买了多少,足够了;这么点钱我去一趟‘醉红轩’一炮就没了,还不如拿来给兄弟们塞塞肚皮。”

众人哈哈大笑,李队正不再推辞,命手下侍卫拎过四个食盒,搬过两坛酒来,连连致谢。

卫长青一摆手道:“走,咱们那边的兄弟恐怕急的啃柱子了,李队正,这便告辞。”

李队正拱手道:“改日我请你喝酒。”

卫长青呵呵一笑,迈步便行;韩暮紧跟其后往里便走。

走过李队正身边,李队正忽然一拍韩暮的肩膀,韩暮惊得一哆嗦,只听李队正道:“辛苦哈,兄弟。”

“应该的,应该的。”韩暮点头哈腰,胡乱说了两声,赶紧追着卫长青去了。

……

苏红菱轻巧的翻过小院院墙,轻轻来到亮着灯的窗户下,里边传来说话声。

“张婶,燕窝熬好了,这就盛起来么?”一个女声道。

“用小碗盛两碗,给老爷和夫人一人送一碗去;哎,老爷这几天天天睡不着,呆在房里看一看就是一宿,我看老爷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哦。”一个老年女声道。

“张婶,你说咱们老爷这么大的官,怎么说倒台就倒台呢,马房小八他们说,老爷得罪了朝里的大司马,这回怕是凶多吉少呢。”

“别瞎说,别听小八他们胡咧咧,你张婶我跟着老爷都二十多年了,见过的事比那帮小子们吃的饭都多,哪一回不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听张婶的,好好伺候老爷夫人,难日子会过去的。”

“哦,我知道了。”

“去把燕窝端着送过去,老爷在房呢。”

那年轻女声答应一声,拿着托盘将燕窝端便出了门,穿过院门小路,往里走去。

苏红菱暗喜,原来这里是个厨房,只需跟着这厨房的小丫头走,便可以找到王坦之了;于是匿起身形跟在那丫头身后行去。

穿过花木掩映的长廊和一座装饰小桥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大片的屋宇,数扇窗户都亮着灯光,那丫头穿过一道园门往里走,苏红菱正要跟,忽见园门两侧数人现身将小丫头拦住,为首一人道:“翠屏,干什么去。”

翠屏举起手中的托盘道:“给老爷送燕窝呢,你们好辛苦啊,这么晚还在守夜。”

领头的护院笑道:“最近不太平,自然要小心谨慎为好。”

翠屏一笑,迈步便往里走,苏红菱想了想,觉得此刻躲藏已经毫无必要,于是现身出来脆生道:“谢府派人来访,王大人可在府中?”

那几个护院刚刚隐入黑暗中,闻声急忙奔出喝道:“什么人胆敢夜闯王大人府邸。”

苏红菱扬声道:“谢府谢安大人派小女子来见王大人,有要事相告,烦请通报。”

众人狐疑的对看一眼,领头的护院道:“三儿,去禀报大人。”一名瘦小的护院转身便去禀报,其他的护院手执兵刃将苏红菱团团围住。

“谢府来人了么?”王坦之的声音远远传来,“不知是哪一位?”

“奴家苏红菱。”苏红菱扬声道。

“苏红菱……苏红菱……你不是韩……”王坦之的声音忽然变的激动起来。

苏红菱自然不能让他在众人面前说出韩暮的名字,忙打断道:“奴家是谢府的人。”

“哦……哦……,是是,快请她进来。”王坦之醒悟过来大声道。

众护院连忙让开道路,监视着苏红菱一起入内;王坦之一袭黑袍,头无冠,简单的束着发髻站在一间屋子的门口相迎,面容显得有些消瘦,脸皱纹眼袋似乎比以前多了许多。

“苏红菱参见王大人。”苏红菱万福见礼,一边顺手将腰间双短剑摘下交予身边的护院手中;护院们这才拿着短剑退到一旁。

王坦之颔首还礼道:“苏姑娘前来,真是叫老夫惊讶,快进房叙话。翠屏,看茶!”

两人来到房落座,王坦之道:“苏姑娘是怎么进来的?我府外重兵把守,周围也布置了众多的暗哨,居然没听到外边的打斗声便进来了,好本事。”

苏红菱微笑道:“雕虫小技,何堪大人夸奖,小女子前来是给王大人送信来啦。”

说罢从腰间抽出谢安写的那封信递给王坦之。

王坦之一脸郑重的接过这封信,心情激动之下,打开信封的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好不容易展开信笺,就着烛光急忙仔细的看了起来。

苏红菱静坐一旁低头喝茶,半晌之后,便听到王坦之一声舒心的叹息,知道他看完信了。

“韩将军果然已经来了,这下我可就放心了,有他在,没有办不成的事。”王坦之叹道。

苏红菱抿嘴笑道:“正是,我家夫君正在健康城中。”

“今夜他为何没有前来啊。”王坦之似乎有些着急见到韩暮。

苏红菱红唇翕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他正在皇宫。”

王坦之一愣,终于大笑搓手道:“这小子,有本事;有劳苏姑娘了,你可回去告诉韩大人,我定依计行事,我府中确有密室,而且深达数丈,正是我最后的凭借,只需略加准备便可行动。”

苏红菱笑道:“那便好,韩暮让我告诉您,三日内必须准备万全,府中之人不必全部都带着,择五六十忠心耿耿之人便可,其余人等一律遣散,三日后谢府火起,你们这边便需立刻行动,此事万不可泄露,否则王谢两家数百条人命将无一能活。”

王坦之道:“姑娘回去请韩大人放心,我王坦之也是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关键时刻我自然知道怎么做。”

苏红菱见此事已了,便起身告辞,王坦之也不挽留,看着苏红菱隐没进黑暗中,叹了口气,心中轻松了很多。

“韩暮既到了京城,万事无虞,这小子有本事啊。”王坦之叹道,闻着案几燕窝粥的香味,忽觉腹中饥肠辘辘,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正经吃过东西了,端起碗来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燕窝已经微凉,然而王坦之吃起来依旧香甜无比。

出府之时便简单的多了,苏红菱换了一处院墙,瓦片掷出之后,接着外边的暗哨查看的空挡,腾空跃最近的屋面,也不掩饰身形急速飞驰离去,那帮人虽见到有人在屋面飞奔,无奈追赶不及,只得作罢;由于有失职之嫌,几人当即定下攻守同盟,便说是一只黑猫窜出王府。

黑猫也不知道到了什么霉,一夜里被人杀了一只,还冤枉了一只,实在是流年不利。

第三三九章 庭院深深

进了建春门,走不多时,右首处便是东宫,此事朝中并没立太子,东宫内也无人居住;里边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有。

韩暮知道,再往前便是大司马署的东墙,桓温在京中,极有可能呆在中大司马署中,防备必然极其严密,故而轻声和卫长青商议绕道而行。

卫长青道:“可从端门右拐,进苑市,那里是摆放花卉草木的地方,防卫不会太严,苑市通往内宫处有一道小门,那里倒是有人把守。”

韩暮笑道:“宫里我可是熟得很,现在你们自去崇德殿办差,以免引人怀疑,我自有办法进显阳宫。”

卫长青道:“大人可要小心,里边可是防备森严,全部是张庆的心腹,皇寝宫内更是严加防备,具体情况我也不知。”

韩暮点头道:“去,等我好消息,我办完事后便从华林苑后墙出出宫,你只需将崇德殿临近华林苑一侧的人手调开即可;明日午时,南溪明月楼相见。”

卫长青拱手道:“遵命。”

当下几人拱手作别,卫长青自带着几名侍卫往前行去,韩暮左右看看,辨明方向,往右一拐便进了端门前的一排花木小径,端门并非城门,只是立着牌坊的一座象征性的通道,并无侍卫把守,韩暮一溜烟穿过端门长廊,进入苑市内,借着茂盛的草木和花卉逶迤行进。

月光下,苑市内早春的花朵开的正盛,皇宫各处的花木摆设都是由着苑市提供,故而培养的极其精心;花木的芳香在夜色中暗暗浮动,中人欲醉。

韩暮无心留连一路往北,前面一排屋舍挡在面前,中间一条巷道笔直通往幽深的远处,韩暮知道再往前便是华林苑了,此时只需左转穿过左侧的小门便进入内宫城了。

前方脚步声响,几名侍卫在小门处正在来回走动,轻声闲聊,韩暮看了看地形,翻身了那排房舍的顶部,踩着屋脊来到离内城城墙最近的一处房舍顶端,远远望去小门内的侍卫被视线所遮蔽,完全看不到这里,于是轻轻从怀中掏出抓索,小心的用布巾将前面的金属抓勾裹了起来,看准方向晚一丢,抓索的金属勾被布巾裹住,搭在墙头发出沉闷的扑的一声,声音虽不大,但是静夜里显得甚是突兀。

小门内几个侍卫的耳朵甚是灵敏,齐齐奔出,轻声喝道:“谁?口令。”

“月光光,照宫墙。”韩暮忙答道,瞬间收回抓索纳入怀中翻身下了房舍。

那几名侍卫说话间便走近,韩暮硬着头皮走前去,全身绷紧准备随时一搏,一名高个子侍卫下打量韩暮道:“这位兄弟在这里干什么?”

韩暮陪着笑道:“哦,是这样的,建春门李队正搞了些宵夜,命我来问问几位兄弟是否去用些,所以兄弟便溜达过来了,刚才不慎踢到了一盆花。”

“李队正?他这么好心请我们去吃宵夜?”那人疑惑的道。

“呵呵,是啊,他告诉在下,莫要惊动大司马署那边的人,怕被责骂,故而叫我来此处从小门进去,他说酒肉不少,内宫执勤的兄弟辛苦,叫些内城兄弟们去解解乏。”韩暮不动声色的道。

“这样啊,你们去么?”那高个子侍卫问身边的几名侍卫道。

“不太好,要是去了,张统领若是查岗来了,不见我们,那可是大麻烦;右卫营一名校尉被王都尉活活打死,这事你难道不知?”一个老成点的侍卫道。

其他几名都附和道:“对对,莫要贪吃一顿丢了性命。”

那高个子侍卫转头道:“你也听到了,回去感谢你们李队正,便说兄弟们心领了。”

韩暮忙笑道:“无妨,无妨,公事要紧,几位大哥留步,兄弟这便回去告诉李队正。”

说罢点头哈腰转身离去,几名侍卫回到小门处,继续闲聊,心中也着实郁闷;这么冷的夜里当值,连碗酒都不敢去喝,混的也忒惨了;当官的都是他妈的畜生,也不关心关心自己手下的疾苦,出点岔子便喊打喊杀,真他妈的没意思。

韩暮佯作离去,走出几步立刻闪身隐入房舍角落,待几人回到小门处,故伎重演再次了房顶,来到老位置丢出抓索。

“扑”的一声再次响起,这次韩暮故意用侍卫们听得到的声音骂道:“他妈的,该死的花盆,又踢到脚了。”

门内几名侍卫相顾愕然,轻声骂道:“这二愣子。”但是却连头都懒得探一下了。

韩暮伸手镫紧抓索,唯一用力,轻轻一荡便伏在围墙,手脚并用迅速爬墙顶,围墙覆盖的都是琉璃瓦片,生怕断裂不敢多呆,看准内回廊的栏杆出轻轻一跃,便下到回廊中。

此时便如鱼得水了,回廊廊柱和内部的阴影足够韩暮顺利的穿过回廊往显阳宫行去。

显阳宫韩暮进过一次,那次是司马奕召见韩暮,那晚韩暮差点恶心死,司马奕变态之极,居然想将韩暮当成他的男宠,借以拉拢控制与他,幸而韩暮未被迷香和春药迷失本性,强行离去了。

所以韩暮对显阳殿总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厌恶之情,明知道司马奕和那帮污秽宫闱的家伙们死的死废的废,心里却总是觉得不舒服。

显阳殿面朝正南,殿门紧闭,周围只有一小队一小队的侍卫们在巡视;韩暮在巡逻小队的间隙腾挪辗转,迅速接近殿边,月色西移,东面洒下大批的阴暗阴影,韩暮熏了个间隙,双脚踏汉白玉的围栏,抓索飞起搭显阳殿第二层栏杆,快速的爬了去。

还未等喘息一下,迎面脚步声响,显然这第二层也有侍卫,韩暮急忙纵身跃进半掩的窗户内,进入内侧回廊之中,刚刚靠在窗下的墙壁,一队士兵便从窗前走过。

韩暮暗叫庆幸,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快速找到了往下的楼梯;韩暮记得,皇就寝之处在显阳宫一层的第三进,需穿过两个花园方可到达,但此时韩暮身处东方,下了旋梯之后根据印象应该只需右拐穿过一个花园即可。

当下不再迟疑,敏捷的下了楼梯,入目处是座大厅,大厅北部厅门打开,外边月色之下正是一处花园。

韩暮快速的蹩进门后,听听外边,毫无动静,立刻跨门而出;眼前的景象熟悉起来,对面的那座高大的房舍正是皇的寝殿,韩暮快步往哪殿门奔去,一时之间竟然忘了隐藏行踪,只听周围有人喝道:“什么人?口令。”

韩暮一呆,立定身形,月光下,七八名侍卫手握长剑迅速将他围在当中。

第三四零章 奕剑而击

“月光光……”韩暮半句口令尚未说完,那七八名侍卫便对视一眼忽然揉身便上

韩暮知道出了漏子了,看来张庆奸猾,在这显阳殿内设了另一道口令,在不是这近乎搞笑的‘月光光,照宫墙’了

韩暮暗骂自己粗心,越是接近皇帝寝宫之处守备越是森严才是,怎么会有无人把守之理,一念之间随即陷入七八柄长剑的围攻之中

这几人剑法精妙身段灵活,出剑攻击之时进退有度,顿时将韩暮逼的手忙脚乱;韩暮一面在狂风暴雨般的剑网中腾挪,一面快的思索脱身之计

唯一令韩暮感到庆幸的是这七八人居然并不大声叫喊,所以几个人战在一起,外边巡逻的士兵居然并未被惊动

韩暮略一思索随即明白其中的道理,内卫府里的坏毛病韩暮了解的很,诸如贪财、贪功、爱各自找外官依附作为他人眼线,还有便是拉帮结派

目前这种情形,几人定是以为吃定了韩暮,所以并不声张,想将这份大功劳捞在自己几人的名下,若是一旦声张,整座内宫的侍卫都赶来,闯入者倒是杀了,功劳可就变成芝麻粒大小了

或者还很有可能功过相抵,外人闯入皇上寝宫方才得知,这份责任若是声张起来便是大家担上,若是不声不响的拿下刺客,那便是外边的守卫失职

韩暮想通了这点,心中大定;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韩暮运功于手中万仞之上,万仞剑青芒闪动不断的朝对方的剑身上砍去;果然那几名侍卫不合韩暮的剑身相碰,就是怕发出声响来;这一下韩暮是好整以暇了

但是对方七八柄长剑交织的剑网凌厉异常,带着股股劲风尽往韩暮的要害招呼,韩暮只得意了一小会便落入全面下风

韩暮剑技造诣其实一般,指挥天罡剑法那么一套,其余的便需内力弥补,在这七八名武技高强的侍卫毒如蛇蝎的剑招下,顿时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若不是对方不愿和韩暮的手上长剑相碰,往往临时变招,韩暮早就被刺了几个窟窿了

韩暮万分焦急,不断催动内力,手中剑上青芒大盛,但敌人配合有度,妹妹到了关键时刻总有几把长剑过来堵住韩暮的进击路线,让韩暮不能对其中一人造成伤害;又一轮.暴风骤雨般的夹击之后,韩暮左臂一痛,显然被刺中受伤了,若不是侍卫服的甲胄防护,这条左臂便要不保

韩暮暗叹一声,看来今日便要功败垂成,一时托大,深陷在皇宫内院之中,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了;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报仇雪恨,什么娇妻美妾全成了浮云片片;还有自己的那未出世的孩儿,看来这一面是难以见到了

悲愤间,韩暮奋起余勇,将‘清心诀’全力提升,准备不顾一切击杀数名侍卫高手,拉几个垫背的

‘清心诀’的全力催动之下,韩暮的体内便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所有的内力都聚集道手中的万仞剑上,万仞剑上的青芒逐渐变成黄光,到最后居然成了红色;围攻的七八人见此异状知道接下来的攻击非同小可,互相交换眼色,齐齐退下一步暂停进击,手中长剑遥指韩暮全力戒备

却见韩暮目光呆滞,身体不断战斗,手中的万仞剑似乎拿捏不住,不断地摇晃,上面的红光闪动两下忽然消失殆尽,只剩下一柄普普通通的青色长剑

那几名侍卫不再犹豫,揉身无声攻上,八柄长剑分刺韩暮的身上各处要害,剑芒闪闪,冷气森森,瞬间就刺到韩暮的后心、后腰、腿弯、心口、小腹、下阴、两肋,剑尖刺进甲胄的声音带着摩擦的‘吱吱’声,听着令人牙酸

时间就在这一刻凝固,韩暮为中心,周围八人保持刺杀的姿势站在韩暮身周,八柄长剑刺在韩暮的身体内

韩暮便像一个大草人一般,身上插着八柄剑,站立在那里,手中万仞剑低垂

万仞剑的剑尖上,一滴一滴的鲜血正在滴落

一阵微风吹来,八名侍卫的身子慢慢软倒;韩暮飞快的将八柄长剑拿住,不让长剑坠地发出声响,将八具尸体拎到暗影处藏匿,这才迈步朝寝殿黑洞洞的门洞走去,脚步显得虚浮无力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韩暮提升的内力将身上完全抽空,他的脑子里忽然如炸雷一般的炸响,茫然之际全身的劲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仅仅一息之间,韩暮便清醒过来,抬眼便看见八柄寒光森森的长剑朝自己身上的要害处刺来,但是奇怪的是,韩暮觉得这八人似乎在玩杂耍一般,动作慢的可笑,仿佛电视电影上的慢镜头一般,而且韩暮都能判断出,如果自己出手,他们的长剑最多只能刺进甲胄,连身上的一丝毫毛也伤不到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手中万仞剑在八人的喉头上轻轻一点而过,还有余暇慢慢垂下,直到此时,那些长剑才依靠惯性刺入甲胄之中

“奕剑而击,料敌机先,以心运剑,看穿万物”苏红菱的话语声犹在耳边,跟苏红菱学‘清心诀’时,苏红菱便曾经将这几句话背给韩暮听,说自古以来她苏家的祖上只有练到第四层飞花逐叶的,便已经是不世奇才;这第五层的境界也只是极尽想象而已,并无人真的练成

韩暮从学了这门内力,凭借穿越而来的高悟性在一年之内便练到了第四层,但是却毫无达到第五层的迹象,却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在生死关头,清心诀再一次得到突破,一举逆转了局势

奕剑术便如弈棋一般,和懂得奕剑术的人比武,你便仿佛落入对方的棋局之中,每一招每一式仿佛都是在按照人家帮你设计好了的步骤在运用

给人的感觉便是对方神机妙算,你的每一招式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其实说穿了,韩暮的奕剑术便是将身体的潜能完全调动出来,在某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度,相形之下敌人动作便慢如蜗牛,一个上了发条的人跟一个被浑身涂满胶水粘滞不堪的人对剑,岂不是招招料敌机先么?

韩暮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用功过度的症状再次出现,躲在殿角的黑暗里,韩暮稍微休息了一会,便朝里走去

第三进的寝殿很大,韩暮原来的记忆中这里是个很大的大厅,里边铺着羊绒和驼绒地毯,烧着合欢香,司马奕当时便命数十男女宠爱们在这里相互淫乱交.媾;但是此时,韩暮看见的是一座空荡荡的大厅

韩暮顺着廊柱一直往里行去,转过几道隔墙和数十件空旷的房间,忽见前面一座屏风遮挡,里边隐隐的透出灯光,似乎微有鼾声;

韩暮蹑手蹑脚上前,绕过屏风借着微光仔细观看,却见一件内侍的衣物搭在床前,床上露出半个白花花的脑袋

韩暮轻轻掀开被子,长剑顶住那人的眉心,拍拍他的脸颊,那内侍睁开眼,赫然发现一柄冰冷的长剑顶在眉心上,顿时吓得张口欲呼;韩暮示意他噤声,轻声道:“黄公公,皇上在哪?”

那内侍一惊轻声道:“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韩暮一摆剑尖道:“你想知道我是谁,那你就要死”

黄公公满头的白发抖动道:“你是……来杀杀皇上的?”

韩暮微微一笑道:“杀皇上用的着大半夜来么?皇上恐怕早已经任人宰割了”

“你是来救皇上的?”黄公公脸上一喜,旋即道:“就凭你一人能救得了皇上?”

韩暮不耐烦的道:“莫要啰嗦,天就要亮了,我有要事见皇上,你若是识相就带路前往,不识相我便一剑宰了你,我就不信在这显阳殿内还找不到皇上”

黄公公脸上神色变幻,终于叹口气道:“死马当活马医,老奴这便带你去见皇上”

当下穿衣起床,稍微打理了一下衣饰,端着蜡烛便往前行去;韩暮扑的一口吹熄蜡烛,黄公公涨了张口却没发出话来,扶着墙壁摸索前进

走不几步,一堵隔墙出现在面前,黄公公伸手敲了敲墙壁,伸手一推;那堵墙忽然退后,露出一条长长的甬道来

韩暮凝神戒备,迈步前行;黄公公忽然一把拉住他伸手示意他不要妄动,手指在墙上摸索了半天,握住一个铜钮使劲一板,只听“扎扎”的机轴转动之声,好一会才停歇

韩暮这才明白这甬道中藏有机关,或许是机弩,或许是围栏、侧刀之类,若是刚才冒然踏进,这一刻便有可能是狼狈不堪,甚至身首分离之局

韩暮感激的看了黄公公一眼,黄公公不已为意,当先迈步踏出,韩暮学了乖,印着他的脚印一步步走过甬道,来到尽头的一扇门前

黄公公轻轻拍门道:“皇上,皇上,老奴求见”

里边‘啪啪’两声,接着便有灯光传来,一人蹒跚的脚步声传来,苍老的声音道:“老黄啊,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找朕干嘛?真叫你少来,莫要惹恼他们,招致杀身之祸,你就是不听”

黄公公压着嗓子道:“皇上,老奴睡不着”

里边叹气声起,门被拉开了,一个身披黄裳,面容苍老憔悴的老人出现在面前,看轮廓,依稀便是司马昱

韩暮一个闪身便进了屋子,伸手将黄公公也拽了进来,关门插上;又迅的在屋子里搜寻一遍,见并无异状,这才来到司马昱面前

司马昱吓了一跳,神情错愕的看着门外冲进来一名侍卫打扮的人,又在自己的屋子里四下查看,惊道:“你是何人?在朕的屋子乱闯,可是他们派你来的么?”

韩暮纳头拜倒口中呼道:“北府军镇军大将军韩暮参见吾皇万岁,深夜惊扰皇上大驾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司马昱一呆,怔怔的看着地上跪拜之人,嘴唇抖动竟然一时失声

第三四一章 贪生怕死难成事

韩暮三下两下抹去脸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黄公公轻声提醒激动不已呆立不语的司马昱道:“皇,真的是韩大人。”黄公公久侍内宫,韩暮当内卫府总管时便常常见到他,所以倒也认识韩暮。

司马昱这才急忙伸手搀扶韩暮道:“快起来,朕老眼昏花了,居然没认出来。”

韩暮起身肃立,这才有机会正面打量这贵为大晋之主的天之骄子,心下大为感叹。

司马昱两鬓斑斑,脸原本平滑的皮肤变得松弛而下垂,身的衣服虽依旧料子华贵,但是邹巴巴的显得极不合身,脚随便趿拉着一双木屐,显得邋里邋遢,蓬头垢面。

若不是知道此人便是当今圣,乍看之间,这便是个普通的老人而已。

韩暮不由得想起一年多前,自己曾见司马昱在谢安府中宴饮,那时候司马昱只是辅政大臣而已,但那时的司马昱精神饱满、谈笑风生,对于画诗文见解独到,亦是一个翩翩名士的范儿。

谁能想到,现在贵为天子,居然变成了这幅摸样。

“皇,您受苦了。”韩暮低声道。

司马昱浑浊的眼中流下几滴泪来,忙命黄公公把守门口,拉着韩暮往里走,君臣二人在蒲团落座。

韩暮看着房中的摆设,心中酸楚,房中除了一床,一几,几个几只蒲团之外,别无长物;案几残茶半盏,倒是有几卷摆在案头。

“将军是如何进来的?此处可是重兵把守,朕已经快二十余日没有出这间屋子了。”司马昱道。

“皇,为何到了如此境地?”韩暮总要听到司马昱亲口说出遭遇方才罢休。

“乱臣贼子,狼子野心,可恨我司马家江山坏在我的手里。”司马昱握紧双拳咬牙道:“桓温还京之后便派人将朕软禁,硬是逼迫朕住在这间密室内,这间密室原本是存放皇室玉玺和机密重宝之处,外边甬道中机关重重,他们这么做便是想让朕与外界彻底隔绝。”

韩暮默然不语,心道:“其实桓温把你也当做一个诱饵在使用,刚才若无黄公公指点,我便陷入那机关阵中,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只听司马昱续道:“逆贼待我极其刻薄,除了每日三餐尚有所供奉之外,其他身边之人一一遣散,幸而老黄机灵,示好于他们,又言朕年老病多,换了生手恐伺候不周,坏了朕的身体,逆贼这才允许他留下伺候朕;逆贼以太后皇后及吾儿生命相胁,逼迫朕下旨抄了十余位朝中忠良的家,污以通敌之罪,朕虽极力反抗,但亦无可奈何;本想一死了之,但又极为不甘,不能将老贼之逆行告知天下,朕如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司马昱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韩暮又是可怜他,又是鄙夷他,正是他在受迫之下亲自下了圣旨将朝中数十名官员抄家灭族,他一定还抱着希望,希望桓温还能还他皇位,奉他为主;直到现在还有可能抱着这样的幻想。

“陛下不必伤悲,此次韩暮冒死前来,便是为陛下分忧;去岁我新建之北府军大败秦军之后已经小有气候,此刻正是派用场之时,陛下在宫内情形外界无人得知,均以为诛杀朝中大臣之命乃皇之意,如此一来我欲清君侧之逆贼亦师出无名,今日便请陛下为臣指点迷津,何去何从陛下请明示。”

司马昱沉思半晌,忽然问道:“北府军现有多少兵马?”

韩暮脑子动了动不假思索的道:“近十万人。”

“啊!已经有十万大军了么?”司马昱甚是意外。

韩暮俯首道:“全歼秦人四万余人之后,北府军威名远播,十余日内便募兵四万,我动身来此处之时,陆陆续续更有许多人前往巢湖城投军,预计目前十万差不了多少了。”

司马昱激动地道:“有十万大军,当可与逆贼一搏了。”

韩暮道:“臣正有此意,但师出无名,还请陛下指点。”

司马昱心中便如沸水般不断翻滚,他已经明白了韩暮此番前来的用意,天生软弱胆小的他事到临头却又有些迟疑了;自己若是下诏命韩暮起兵讨逆,此举定然会激怒桓温,然则桓温会有如何反应呢?或许未等到韩暮大军将桓温击败,自己恐早已为桓温所诛,虽然此刻生不如死,但毕竟还活着,人在无性命之虞的情况下往往笑谈生死如无物,但一旦濒临死亡边缘,却又想方设法要保全性命了。

韩暮见司马昱犹豫不决,心中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由得心里冷了半截;司马家的江山不倒才怪,身为皇,在如此关键时刻居然犹疑不决,心中考虑的不是江山而是个人的生死,这样的人岂能受天下万民拥戴。

韩暮等了一会,见司马昱毫无动静,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厌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此处有谢安大人密信一封,请陛下过目后再做决定。”

司马昱接过密信,脸神色不定,将信封在手中轻轻拍打,半晌不拆信观看,韩暮知道今日是讨诏无望了,他也彻底的对司马昱死了心。

当下起身道:“陛下,臣进来时间颇久,恐外间侍卫有所察觉,皇既然无明示,臣便去了,还请陛下多多珍重。”

司马昱愕然道:“你要去哪里?”

韩暮微笑道:“自然是去我巢湖城,我十万北府军自保无虞,既然无陛下密诏勤王,我自然是全力防守,谅那老贼也耐我不得?”

司马昱连忙站起身,迟疑道:“然则朕这里该如何脱困呢?”

韩暮冷笑道:“皇乃天子,那桓温必不敢弑君,陛下安心养老,外边的风雨无论如何也下不到这皇城密室之中来。”

司马昱心急如焚,不停的哆嗦,最终还是冒出一句道:“韩大人去,或许事情不至于那么糟糕,切勿轻举妄动。”

韩暮气的几乎要大笑三声,强压心中怒气躬身施礼道:“陛下保重。”说罢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守在门外的黄公公见韩暮怒气冲冲穿过甬道瞬间消失无影,一时错愕,忙进屋察看。

但见司马昱瘫坐地,鼻涕眼泪一大把,正哀哀的哭泣。

韩暮冲出崇德殿,心中一股愤懑之气难平,也不隐藏身形直冲出去,外边巡查的侍卫发现有人闯出,唿哨着来阻拦,韩暮手中青芒闪动,将迎面前来拦截的侍卫击杀数名,身子如轻烟一缕直冲往北,接连翻越华林苑和崇德殿的高墙冲出宫去。

不一刻健康城中兵马峰起,骑兵满大街乱闯,禁卫军四下出动搜查,都尉府和黑衣卫均忙碌不休,把个健康城搅得天翻地覆。

韩暮回到歌舫之中,苏红菱早已归来,见韩暮脸色不善,忙问缘由;韩暮气愤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苏红菱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来,我替你乔装一下,你这么一闹,这船恐怕也呆不住了,且看过了今夜能不能寻个好去处。”

韩暮也后悔自己过于冲动,这么一闹腾,桓温他们自然会大肆搜捕,不仅自己和苏红菱藏身之处危险,便是陈冲也有危险了。

天近五更,城中兵马搜查之声闹得到处哭爹喊娘,得到消息的桓温和郗超匆匆赶到皇宫,司马昱怎经得住桓温和郗超的逼问,直接便将韩暮卖了,原本还捕风捉影的猜测韩暮来到京城,这一下得到彻底的证实。

“竖子当真欺我太甚,挖地三尺将他给我找出来,我要扒光他的衣衫挂在广阳门示众。”桓温怒气冲冲的答道。

郗超和王珣立时行动,郗超迅速召集百官至大司马署,将将韩暮到京的消息告知各位,并拿出圣旨道:“镇军大将军韩暮,夜闯皇寝殿,图谋不轨,幸而内卫府侍卫拼死阻截,方力保圣无虞;现在陛下下旨已经将其官职免去,诸位需同心协力抓捕此獠,若有知情不报更或有帮助其藏匿者诛全家灭三族,诸位自重。”

众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传看着圣旨,这些人自然都没有和韩暮接触过,所以倒也底气颇壮,一个个纷纷大骂韩暮大逆不道,居然敢对皇图谋不轨,自己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云云。

郗超不耐烦的打断众人的一片骂声道:“大司马震怒,诸位好自为之,若有探得韩暮消息者加官三级,诸位自便。”

随即王珣又下令所有的禁卫军和都尉军黑衣卫全部出动,挨家挨户的盘查,为了韩暮一人出动数万士兵如篦子一般在城中篦过去,看来是铁了心的要抓到韩暮了。

桓温等人的反应超出了韩暮的预料,数万禁卫军的大肆搜查从五更一直持续到巳时,四城门由外向内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搜查的大军斩杀了数十名疑似者,同时也抓获了数百名官府通缉多日的不法之人,这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苏红菱暗中出去打探了一番,发现搜查的禁卫军已经开始对淮水的歌舫船楼进行搜查,顿时大感不妙,情急之下连忙赶回歌舫告知韩暮。

韩暮在房中来回踱步苦思良策,正踌躇间,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大姐和十五妹,很显然她们刚刚从外边回来,手的物事尚未放下便来找韩暮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大姐冷然问道,将手中两张白纸掷于几。

苏红菱伸手将白纸拿起,展开一看竟然是韩暮乔装前后的两张画像,这司马昱坦白的倒也彻底,居然将韩暮乔装过后的面容也描述了出来,也幸亏他有绘画方面的才能,否则短短的一瞬要想将乔装后的韩暮面容描述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外边还有告示,说个叫韩暮的半夜闯到宫里去行刺皇,小小,大姐是念在昔日的情分才没有向官府告发,本来你们包下我这条歌舫便是我们姐妹的贵客,但是现在我请求两位莫要连累我船十几位姐妹,她们都是善良之人,倘若不是生计所迫也不会操此营生。”

大姐语气略平缓了些,韩暮和苏红菱两人在船也不过是吃吃睡睡,倒也没给她带来太大的麻烦,而且这几日来无需迎来送往,船诸女着实过了几天平和的日子,说起来还要拜他二人所赐。

“大姐!莫要说了,我们的身份不能喝您详说,我们这便离去,绝对不会牵连无辜,感谢大姐这几日让小妹在船栖身,这一次躲过此劫他日必有所报。”苏红菱福了一福道。

转身便收拾包裹,两人倒也没什么东西,就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钱银,大包裹一包提了便可离去。

“这么说来,外边的人便是在搜查你们了?你们这么出去不是找死么?”十五妹忽然说道,双眼紧盯着韩暮不放。

韩暮一直没说话,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自己没想到的,但是他也知道,即便昨晚他不公然闯出宫外,到天明时那八名侍卫的尸体被人发现,还是会有现在这个局面,只不过来的稍晚几个时辰罢了。

“大姐,小妹妹,在下的确便是那夜入皇宫的韩暮,只不过我不是去刺杀皇,而是去救皇;这些事现在和你们说也说不清,我只想说,我等并非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若我们真是穷凶极恶之徒,怕是此刻你们二人和船诸女便已经一个不剩了,我们这便离去,大姐无需困扰,稍后官兵来搜查时不要露了破绽,那些狗东西都奸诈的很,微微一露口风立马就会被盯,切记切记。”韩暮说完,拉着苏红菱便往外走。

十五妹着急的拉拉大姐的衣袖低声道:“大姐,他们出去正好要碰那些兵,这不是找死么?”

大姐看着十五妹焦急的小脸,忽然心头一软叹息一声道:“陈公子……韩公子留步。”

韩暮和苏红菱已经到了楼梯口,闻言止步回头道:“大姐,还有何事?”

“随我来。”大姐静静的道,转头对十五妹道:“叫姐姐们全部出来,我有事要说。”

十五妹答应一声,挤过韩暮的身边瞥了他一眼,下楼而去。

韩暮随着大姐来到一楼船厅的一角,这里是用一扇雕花屏风隔开的一处更衣间,两侧的壁挂着各式各样的女子衣衫,一面硕大的铜镜立在一角,大姐一把将韩暮拉过来指着铜镜前的一只锦凳道:“坐,将外衫和头巾全部摘了.”

韩暮惊道:“干什么,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玩人,这船的人都这么没轻没重么?

外边已经隐隐听到兵马的喧闹声,大姐不由分说一把将韩暮揪过来按在锦凳对苏红菱道:“快些给他装扮,时间紧迫。”说罢伸手便来解韩暮的外衫。

韩暮忙道:“我自己来……”三下五除二将长袍脱下,将头巾除去,任由长发披散而下;大姐和苏红菱二人动作如飞,盘头的盘头,描眉的描眉,点唇的点唇,在敷厚厚的粉底,擦胭脂腮红……

韩暮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会功夫便由一个浓眉大眼的帅小伙变成一个云鬓高耸,面若桃花的娇怯怯的伪娘,全身下顿起一层鸡皮疙瘩。

一套粉红色的拽地长裙穿之后,韩暮活脱脱便是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了,大姐眼神炯炯盯着韩暮下仔细的看,拿了条沙巾系在韩暮的脖子挡住凸起的喉结,再拿了两只舞蹈用的小绒球中间系布袋挂在韩暮头颈,两颗小球正好搭在胸前,塞进衣衫之后两个人间凶器就此诞生。

苏红菱忍住笑下打量韩暮,眼神中颇为惊艳,看来韩暮的女装扮相绝不亚于一般的女子。

第三四二章 兵如匪

装扮完毕,韩暮‘轻移莲步’低头被大姐和苏红菱推出屏风

船厅中十几位女早已聚齐,她们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低着头走出屏风都很好奇

“大姐,这是来的姐妹么?这身段真不错”

“是啊,这位妹妹好漂亮,瞧这脸蛋,都快比得上咱们十五妹了”

“大姐眼光真好,看来咱们这条船上就要诞生头牌啦”

众女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上下其手在韩暮身上脸上摸来摸去

韩暮羞愤欲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真想一把将身上这些叮叮当当的零碎扯掉,擎出万仞剑和禁卫军们大战一场;但是他知道这是在找死,且不说禁卫军人多势众,便是昨晚那八人的身手便是不凡

俊杰的情报里说了,黑衣卫中有十大高手,个个武技高深,手段狠毒,若是真的动起武来,数万禁卫军和都尉军,加上黑衣卫的高手围攻,自己除非有一千条命,否则必死无疑,今日从权只能忍耐

“你们莫要乱动,这是陈公子”大姐静静一句话将众女唬的跳出老远,个个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韩暮

“陈公子得罪了官府,外边的兵士们正在捉拿他,此刻已经逃不出去了,若陈公子被抓住,我们也逃不了一个窝藏之罪,到时候姐妹们就要为他所累;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我便做主将他打扮成女子,蒙混过关;你们记住,从此刻起他便是我歌舫的十六妹,姐妹们切莫露出破绽,这可是关系到大家的生死”大姐正色道

众女惊得目瞪口呆,耳听外边的兵马吆喝之声渐进,知道大姐不是在危言耸听,虽然心里直犯嘀咕,但是也无可奈何了

十五妹翘着小嘴负手来到韩暮面前道:“十六妹,嘻嘻,快叫姐姐来听”

韩暮以袖遮面,羞愤欲狂

大姐斥道:“红儿莫要胡闹,快些带他去楼上房中,万事有我应付,诸位姐妹也各自回房,切莫慌张”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回房而去

一队三十余人的兵马已经到达青溪岸边,前方停泊的几艘花船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船主稍微嘀咕了两句,便被领头的都尉府队正连抽几个大嘴巴,整张脸肿的跟个猪头一般

众士兵搜寻之际还顺手牵羊揣了些财物,临上岸之际还在几名粉头身上乱摸了几把,弄的船上鸡飞狗跳这才满意的朝这边行来

“都尉府、禁卫军奉命缉捕朝廷要犯,船上的人统统给我出来”一名都尉府队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朝船上喝道

大姐整整衣衫,脸上带上职业般的微笑迈步出仓来到甲板上笑道:“哎呀,是诸位军爷啊,这么辛苦抓犯人啊,上船来喝杯茶水解解渴、歇歇脚”

那队正不耐烦的喝道:“啰嗦什么?哪有时间到你这喝茶,爷们军务在身,叫船上的人全部到甲板上来,我等要上船搜查”

大姐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叫她们出来,我们都是好好做生意的人,哪敢藏朝廷要犯呢”

说着扬声朝里边叫道:“姐妹们,都出来,军爷们来查钦犯,别藏着了,小心被当钦犯给抓了”

那队正皱眉道:“你这妈妈说话可当心着点,我们都尉府和禁卫军乃是奉桓大司马之命抓朝廷要犯,你若在嘴上零碎多,我手下兄弟毛躁起来可别怪我管束不住”

大姐听到桓温之名,心中一抖,那人居然在京城了么?这些人便是他的手下;他的手下来搜他送给自己的红船,当真是可笑

船上十几人陆陆续续全部来到甲板上,一时间红红绿绿,莺莺燕燕霎时好看,春风微煦飘来阵阵香味,加上大姐这艘歌舫中的女子都是经过筛选的人人有几分姿色,一时间将岸上三十余名士兵看的眼睛发花,直咽口水

“他妈的,没想到青溪之上还有这么一条船,老子的月俸都他妈的洒在淮水那些庸脂俗粉身上了,早知道何不来这船上爽爽”一名士兵直着眼道

其余的士兵深以为然,心有戚戚

那队正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斥道:“都他妈精神点,要犯抓不着吃饭的家伙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还有闲心想这些;陈麻子,带十几个兄弟到船上好好搜搜,搜仔细点”

一名满脸麻皮的都尉府什长兴奋的大声应诺,急吼吼的带着十几名士兵踏上跳板上船而去,其余的士兵又是嫉妒又是羡慕;需知在这样的地方搜查可是美差,既有财又有色,虽不能真个在此办事,但是摸摸奶.子亲亲嘴这些事还是能干的,所以众士兵都巴不得轮到自己

陈麻子上的船来,手一挥道:“搜”手下的士兵们便分头进仓从一楼起翻箱倒柜起来,众女忙赶进去护着各自的财物,那些士兵巴不得她们进来,顿时毛手毛脚弄的诸女尖叫连连

大姐面若寒霜,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对着岸上充耳不闻的队正道:“这位军爷,你可知这艘歌舫是何人赠与奴家的么?你们如此无礼,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么?”

那队正嗤笑道:“我哪管的着谁送的这艘船给你,我只管抓钦犯,再者说你这徐娘半老的谁有闲钱养着你啊”

大姐冷笑道:“搜查便搜查,为何动手动脚,我也不妨告诉你,这船的主人你得罪不起,若是再不约束手下,今日除非你将我船上人杀光,否则定叫你丢官免职,弄不好还掉脑袋”

那队正见大姐说话气壮,言辞狠戾,倒有些心里犯嘀咕,但是作为横行惯了的人自然轻易不会被几句话吓倒,当下朝船上喝道:“给我搜仔细一点,本人怀疑这船上藏有逃犯,船上的箱子柜子里都有可能藏人,全部打开看看”

陈麻子叫道:“大人,箱子柜子都上了锁,咋办”

队正骂道:“你手里的家伙是吃素的么?给老子砸开”

顿时船上传来一片打砸之声,夹杂着女子们的尖叫和哀求声,箱笼柜橱全部被砸开,里边的女子衣物和首饰钱物全部暴露出来,士兵们可着劲的往怀里踹

大姐见唬不到这帮人,忙招呼众女出来,别呆在里边连人也吃了亏,众女无奈只得全部回到甲板上,眼睛冒火怒视着这帮土匪一般的士兵们

十五妹小脸憋得通红,小拳头攥的紧紧的,忽然指着那队正大声道:“你们这还是大晋的兵么?我看你们比秦人还凶恶,你们这帮恶人”

队正大怒,下马带着剩余十几个人冲到船上,怒骂道:“刚才是那个在胡言乱语污蔑我等?我们兄弟天天熬夜起早保护你们这帮卖.比的婊子,到最后却被你们这帮卖货给骂了,岂有是理?”

十五妹昂首挺胸道:“便是姑娘骂的你,你待怎地?你们和土匪还有区别么?”

那队正眯着眼盯着十五妹道:“便是你么?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你可知道你刚才说的话已经触犯了大晋律令了么?”

十五妹毫不畏惧的盯着他道:“是你们触犯大晋律令,你们名为搜查要犯,实则来抢夺财物,还对姐姐们拉拉扯扯,我要去衙门告你们去”

那队正脸上闪过一股杀气,咬牙道:“这可怪不得我了”说罢一挥手喝道:“兄弟们,我怀疑这船上女子中有钦犯男扮女装,将她们拖进船舱扒了衣衫检查一番”

众士兵大喜,轰然应诺,立刻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拉扯起来,那队正也淫笑着伸手朝面前的十五妹胸口抓去,嘴里叫着:“我看你就像钦犯,让我看看你这胸口是不是假的”

十五妹骇然大叫,大姐忙上前正欲阻拦,忽然见只见青光一闪,“嗒”一声一只毛茸茸血肉模糊的大手掉在甲板上

第三四三章 杀了再说

众人骇然大叫,夹杂着那队正撕心裂肺的的痛叫声,只一息后,队正的痛苦便解脱了,韩暮挥起一剑将他的头颅削的高高飞起,落入青溪之中

众士兵反应过来,举着兵刃便往前冲来,苏红菱从腰间抽出短剑,身形如一只飞燕从目瞪口呆的众女身后跃出,落入士兵群中,双剑挥舞下手毫不容情,数招内便结果三人,尸首‘噗通,噗通’落入河中

韩暮也没闲着,仗剑而上,先一剑将一名还拉着舞女的士兵拦腰斩断,伸脚将两截尸首踹入河中,再跟随苏红菱身后闯进船厅入口,口中大呼道:“菱儿让开”

苏红菱往前一冲,进入船厅,给韩暮留下大片空挡,韩暮跃入半空,身周青光耀眼,如陀螺一般落入士兵群中旋转起来,顿时六七名士兵成了一堆碎肉,苏红菱在船厅内亦结果了数人,兔起鹘落的短短一瞬,三十余名士兵只剩一半

士兵们见这两个女子如此厉害,见机颇快,打不过就逃,这已经是他们的本能;纷纷从船厅的窗户往外逃,想跃入水中逃命,韩暮也不着急,只和苏红菱两人两面追杀,将来不及跳进水中的五六名士兵一一斩杀

直到厅中士兵已经杀尽,两人这才出了船厅,只见两舷的水中各有四五名士兵在往岸上扑腾,韩暮捡起船上掉落的兵刃掂在手里,逐一投掷过去,那些士兵一个个被射杀在水中

韩暮叹口气拍拍手正待转身说话,十五妹惊道:“那边还有一个”

韩暮顺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果见一名士兵正从岸边的枯草中爬起,湿漉漉的连滚带爬的往岸上的马匹奔去;韩暮微微一笑伸手从十五妹的发梢拔下一根银簪道:“小妹,借银簪一用”

说罢运功在手手臂微摆,那银簪如一道白光瞬间没入那名士兵的后心,那士兵扑地而倒,一动不动了

满船女子浑身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大姐嘴唇抖动喃喃道:“怎么办?杀人了,杀了官兵了”

韩暮大声道:“都进船舱去,将尸体统统丢进河中,快些开船离开这里”

众女茫然从命,软手软脚的蜂拥进了船厅,厅内是吓人,满地的尸体和碎肉块,遍地的鲜血

韩暮随手将地上的尸体拎起掷出窗户,还有些碎肉、肠子、断胳膊断腿统统放到船厅中间的地毯上四角一包拖出去倾入河中,歌舫两边的河水都染成了红色

远处呼喝之声顿起,此处青溪虽偏僻,但是却是光天化日之下,船上杀人的一幕早已被对岸的店铺街道中的人群和河中的船只看的清清楚楚,也不只是谁已经找到附近搜查的另一队士兵报了信

响箭之声响彻云霄,各队闻讯都射出响箭通知;一时间附近四五里处的数十队士兵纷纷往青溪这边赶来

韩暮连忙吩咐开船,却发现两名雇来的船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船篙两根搭在船尾,韩暮也不多啰嗦,招呼苏红菱两人一人一只撑起船篙便离开岸边,幸好前世韩暮生活情趣颇浓,休假的时候总喜欢划划船搞搞漂流这些奇玩意,否则连船都开不走了

船只在两人奋力的催动下缓缓往东行去,身后的河岸边数十骑扬起烟尘赶来,幸而搜查的队伍中只有队正和副队有马匹,所以能跟上的也只有这么几十位,其余的步兵都紧跟其后远远坠着

韩暮逐渐掌握到撑这种楼船的要领,当下不喜体力希望将度提起来,原本这种楼船要开动需要两舷划手打浆方可,但是这种歌舫的红船平日里并不多行,只是随波逐流,雇上两个船工是为了偶尔停靠之用,韩暮此刻想用撑竹篙将偌大一个楼船度提起来,确实是勉为其难了

正焦急间前方一条岔河赫然在目,韩暮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船只拐进岔河中,岸上的追兵暂时是看不见了,但是蹄声隆隆就在身后,要说这就安全了,那可就是掩耳盗铃了

韩暮来不及休息,正奋篙击水,忽然听前面众女惊叫连连,十五妹娇嫩的声音最为高亢:“快撞上了,陈公子”

一艘渔船迎面驶来,直愣愣的朝着韩暮所在的这条船冲撞过来,韩暮手忙脚乱,楼船笨重之极,自己的技术又太烂,光有一身力气想避让,偏偏又不得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那条船轰隆一声撞在左舷上;幸而两船均度不快,这一撞只是将船上的人摔个七倒八歪,却人船无损,两条船的右舷和左舷摩擦着停了下来

韩暮心中大叫不妙,以为是对面船只故意堵截自己的船,当下抄起万仞剑便准备厮杀,却听对面的船尾伸出一只跳板搭上韩暮这条船的船头,一人叫道:“大帅,过船来”

韩暮大喜,那声音正是陈冲的声音,当下不再犹豫叫道:“所有人赶紧上对面的船”

众女跌跌撞撞的从船头跳板上往那边爬,对面的船上人似乎很不耐烦,一声唿哨,跳过来十多位,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众女提过船去

韩暮转头回望岸上,烟尘滚滚的追兵已经到了千步之外的河堤上了,这时候两名壮汉跑过来高叫道:“韩大帅请上对面的船只,这里交给咱们兄弟了”

韩暮急道:“那你们怎么办”

“韩大帅不必担心,能在水里抓到我们兄弟两的人遍健康城恐怕也找不到一位”一名壮汉憨憨的笑道

那边船上陈冲焦急的声音又传来道:“大帅过船来,他们兄弟两是淮水里的青鱼,不必担心”

韩暮这才一拱手道:“有劳两位大哥了,切记要安全回来”

那两人一拱手道:“多谢大帅挂怀,大帅请放心”

韩暮带着苏红菱纵身跃到对面的船上,对面的船只上一人伸浆在歌舫船舷上一点,两船悠悠分开,那两名壮汉挥动长篙,红船度渐快往岔河深处驶去,渔船也同时开动,只不过是七八名汉子分作两边挥浆而击,度飞快,两船一南一北迅拉开距离

岸上的追兵这时已到岔河口,眼见红船往南而去,另一条渔船上几名破烂汉子划船而来,当下一名队正勒马对渔船上的汉子高呼道:“刚才那艘船上可是有很多女子?”

一名汉子站起身回答道:“禀报大人,有十几个,个个身上沾血,我等也不敢问”

那队正道:“停在岸边,载我等前去追赶”

渔船上的汉子道:“那可不成,我们刚刚从燕雀湖打了活鱼,几家酒楼就等着我们这活鱼下锅呢,军爷若是想大打牙祭小民倒是可以送你们几尾,要我载你们去追人恕难从命”

说罢从船舷边上浸入水中的网兜里捞出一尾活蹦乱跳的大鱼来朝这边扬了扬喊道:“要么?军爷”

“要你娘的嘴”那队正骂道,转过头对身边的人道:“须得有大船方可抓道他们,我们骑着马他们乘着船,即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前面岔河再过几里便是燕雀湖,进了湖心就不好办了,弓箭都够不着”

另一名都尉府的队正道:“我去通知东城守卫,叫他们告知燕雀湖水军营,水军营数十条大船,他们能跑到哪去?”

“也好,我们继续追,你去通知,哎只是这一次又便宜水军营那帮王八蛋了”

“总比抓不到逃逸了要好”

当下一队人继续追击下去,另一人调转马头自去通报水军营

渔船早已穿过岔河口来到青溪上,几名浆手奋力划桨一直往东在转而往北拐入两一条垂柳成行的小岔河度才慢了下来,这里已经是靠近东门的郊外了,这里居住的都是在城外有田地的农夫,全部是低矮的草房一大片一大片的散落在河岸两边

韩暮的女妆早已不成样子,粉红色的长裙邹巴巴的不成样子,头上的云鬓也歪在一边,脸上的胭脂水粉被汗水弄得七纵八横就像大雨冲刷后的泥路,一坨坨的皱皮

众人看着想笑又不敢笑,苏红菱伸手掏出汗巾叫韩暮在溪边将脸上的污物清洗干净,又将他的头发挽起扎上布巾,又将他的粉裙脱了,只剩里边罩着的鳄鱼皮甲和皮裤,这才像个人样

一行人下船一路沿着小路往里走,转过数十间草屋形成的僻静小巷,前面有个小小的宅院,陈冲推开虚掩的院门,这才舒了一口气道:“大帅,可算是安全了,属下浑身都是冷汗呐”

韩暮笑了笑道:“辛苦了,进去再说”

这一只七八名粗豪汉子和十几名娇滴滴的女子组成的奇怪队伍鱼贯进了小院,院内打理的倒干净,一颗藤蔓蔽日的葡萄藤下,一张石桌和几只石凳摆在那里,院内一角还有一座小小的花坛

进了中间的堂屋内,陈冲这才一一向韩暮介绍眼前这七名大汉,这七人均是陈冲以前结交的朋友,陈冲被谢安看中培养之前本来就是渔夫之子,谢安有一次在燕雀湖游玩无意间见到陈冲在浪里游来游去逍遥自如的样子,心中很是喜欢,于是喊他来问话,没想到陈冲居然说话有条有理,谢安那时刚到京城任职,手头正在收罗有用之人,机缘巧合之下才进了谢府为谢安所用

一起打渔的这几位和陈冲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武耍把式,一起喝酒逛窑子,也一起偷偷杀过几条人命,可谓是死党一拨

陈冲在吏部当了小吏之后,并没有忘记这帮穷兄弟,周济照顾什么的自然少不了,所以关系一直笃厚,这些人都把陈冲当成首领一般,什么事都是陈冲居中调度

陈冲本来干的就是替谢安收集情报,打探消息,甚至是杀人灭口这些营生,这帮死党正好派上用场

这一次韩暮带着陈冲秘密来京城,陈冲第一件事当然便是找到死党这里落脚,这间小院便是他们平日聚会的窝点之一,雇了一名老佣人帮着打理,同时也遮人耳目

韩暮一一和几位壮汉重抱拳相见,几人早从陈冲口中得知面前这个年轻人便是威名赫赫的北府军统帅,横扫秦兵四万人的镇军大将军,纷纷大礼参拜;韩暮连忙微笑着一一扶起,热闹了一番,众人重就坐

韩暮这才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陈冲兄弟,你是怎么知道今日我必有危难,带着兄弟们前来相救的?”

第三四四章 火遁

陈冲离座施礼道:“昨夜宫中闹将起来,小人猜测必是事有不谐,所以凌晨便找我这几位兄弟分头打探消息,小子自己则去青溪桥柳树下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大帅;结果大帅没见着却见到了搜查的官兵,我曾听大帅说您就隐匿在青溪某处红船之上故而觉得大事不妙,所以请谭青谭白两位兄弟赶紧准备船只以防不测,船只准备好之后,我们便隐藏在不远处的桥下观察,没想到大帅还真的和那群狗东西干起来了”

韩暮点头赞道:“心思缜密,应对得当,陈兄弟颇有几分主事之才啊”

陈冲抱拳道:“大帅谬赞,本次随大帅前来任务艰巨,小人绝不敢怠慢”

韩暮笑道:“诸位兄弟个个是豪杰,我韩暮能得诸位相助,真乃大幸;诸位可愿意随我一起回北府军中任职?他日打回京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岂不是不辜负这一身英雄之胆?”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跪倒拜服道:“愿听大帅调遣”

韩暮哈哈大笑将他们一一扶起,道:“我们这么一闹,城中定然有几日不得安生了,这里恐怕也不是久待之地,我等倒也罢了,那歌舫上的女子们为我所累,现在已经一无所有,需找个安生之处才可”

陈冲道:“大帅不必担心,此处偏僻,一般来说官兵不会搜查道这里,即便他们来了,小人也有应对之策;别看我这小院简陋,里边可是大有名堂呢”

韩暮道:“哦?有密室?”

陈冲道:“岂止密室,此院还有地道通往小溪对面的另一处院落,虽然只相隔两百余步,但是官兵只要不是每间房舍同时搜查,我们便可安全转移,两间院子的地窖里都藏有大量食物清水,保证可以供应咱们这二十几人呆个十天半个月的”

韩暮大喜道:“不错,实在是高明,地道是你们几位所挖的么?”

那几名壮汉憨憨的笑道:“没事做就按照陈大哥的意思挖挖地道,当做练功也不错”

陈冲笑道:“狡兔三窟,咱们兄弟手底下都有人命,若不小心些仇家和官兵随时会找到咱们,我在吏部衙门倒还无妨,兄弟们若稍有不慎可就要吃亏了,所以我便叫他们闲暇时挖些地窖、地道以备不测”

韩暮知道这个年代里无论大户小户均有这种危险意识,乱世中兵荒马乱,谁也不想危险来临之时无处可藏,像谢安王坦之这等大户人家,挖地下密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普通百姓也会效仿,这些地下密室平时储备粮食和水,还可存放家中贵重物品,一到关键时刻便可以躲进去避过劫难

普通人家的密室也许不会那么精致隐秘,但像陈冲他们这样有意藏匿的人来说,挖出的密室地道出入口必然是隐秘之极,若要寻出来恐要花大力气才行

高官贵族、士族大户人家挖出来的密室则加安全坚固,不仅讲究隐秘性还讲究舒适性,像谢安府中的密室乃是深达地下六尺之下,数间密室中一应俱全,通气孔设于宅院围墙半腰,围墙外表和周围无异,只是内部中空并未用夯土填实,留下大大小小数十个通气孔直通地下使得室内空气流畅,虽不能喝外边相比,但是逃命期间能如此便算不错了

而且除了通气口,密室出口也极为讲究,普通人家密室入口只设一到两层伪装,无外乎一块草皮,一块大石移位还原即可,像谢府的密室伪装达到七八重,先是院中小池,水放干之后方可移动假山,假山移动也有讲究,东推则水流重进入池内,密室无法打开,西推则可旋转整座假山;若是你以为这样便可找到入内的密室口,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此时在远处的一座花坛机杼打开,需前去移动花坛方露出青石板封好的洞口,再将青石板按照一定的角度滑动适当距离,另一处小亭的石阶才会陷落,密室洞口方才出现

凡此种种繁琐之极,若不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根本无法建成这样的密室,光是这建造密室的奇人异士你便是想请也请不到;但是一旦建成,安全系数极高,基本上除非真的是挖地三尺,否则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人

韩暮那晚在谢安家中听谢安几番描绘才相信这种密室的安全性绝对能保证,所以才同意谢安藏匿密室,伺机离开的计策

时近中午,众人熬了一大锅鲜鱼汤又弄了点小菜和干肉,搬来两大坛酒喝了起来;外边闹翻了天,现在也只能窝在屋子里

船舫上的大姐和十五妹她们胡乱吃了点东西,由于上午惊骇过度,春日午后又昏昏沉沉,全都在厢房里打起了瞌睡

韩暮将大姐请到堂屋,敬酒致歉,并许诺赔偿她的一切损失,事到如今,大姐也别无办法,好在人都还安全,心中略略感到一丝欣慰;大姐已经知道韩暮便是那名外边闹翻了天要抓的人,而且看那几个男人对他极为尊敬,喊他做什么大帅大帅的,女子们对外界之事都不太关注,所以她并不清楚什么北府军抗秦之事,只是隐隐觉得这个韩公子不是一般的来头

一切稍微安定下来之后,韩暮开始考虑要抓紧时间将谢安等人转移道瓦棺寺中,此事一了他便要回到北府军中准备起兵了,和桓温之间的帐也该做个了断了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要跟韩暮出城,韩暮告诉他们,他们留在城中比跟着自己回巢湖城作用大,现在需要大批的内应,否则健康城想要一举拿下,恐要费一番周折

当日晚间,大司马署内桓温再次大发雷霆,整个健康城被一个韩暮闹得翻江倒海,数万禁卫军和都尉府、内卫府以及黑衣卫几乎倾巢出动,居然眼睁睁的看着韩暮在眼皮底下溜走

午间水军营派出的大船在燕雀湖心找到那艘红船时,居然上面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景兴,你能否告诉老夫,为何数万人昼夜搜索连韩暮的衣角都捞不到一片?韩暮是神仙还是我等太过愚笨?”桓温强压怒火,用看似平静的语调道

郗皱眉道:“属下分析,韩暮必有内应在城中,否则怎么会如此容易的便进了皇宫,即便他武技高深,皇宫内外城可是有近一千名侍卫当值,我看须得从内卫府查起”

“张庆,你可曾问过当晚当值侍卫,可有什么可疑人等出入皇宫?”王珣问道

“卑职已经询问了,那晚崇德殿一名侍卫领班曾带着几名侍卫出建春门买过宵夜,但把守城门的张队正言道他们出去五人,回来的还是那五人,时间也颇短,并无可疑之处;另外广阳门和宣阳门也有侍卫外出买夜宵,太仓值守侍卫马队正曾出西华门一趟,原因是家中幼子生了急症;另外还有……”

“行了行了,我要的是可疑情况,你这是在报流水账么?”王珣不耐烦的打断他

张庆张了张嘴俯首道:“那倒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郗道:“韩暮武技高深,数丈高的城墙都能进来,皇宫城墙恐怕也拦不住他,健康城百万人口而且面积这么大,想找一个人确实比较困难,而且外城有数处小山和湖泊,又有大片的百姓村落,城墙内的面积若是认真的搜不搜上三五个月恐难搜的仔细,大可不必劳师动众”

桓温冷哼道:“难道就任由他在城中逍遥自在?你们不怕丢人,老夫可受不了这个气”

郗道:“大司马,何必和他一人置气呢?如今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调动兵马,让皇上下诏赐大司马九锡之礼,这样便可凭借此身份号令南方各州,只要他们不敢有所异动,万事可为至于韩暮,可让皇上下旨削去他的官职,将北府军收编,若他不从则可顺礼成章的起兵讨伐,北府军一灭,韩暮成了没有窝的丧家犬,还怕他何来?慢慢的通缉抓捕就是了”

桓温想了想道:“也只有如此了”

郗转身对王珣道:“王大人,韩暮武技高深,万一铤而走险恐对大司马和我等不利,须得加派人手做好防护,你手中的十大高手可调一般保护大司马,另外的你看着安排,不能让韩暮钻了空子”

王珣躬身答应,心中懊恼之极这一下脸面丢尽了,自己主持的抓捕行动动用那么多人,最终什么都没捞到,此事虽然大司马没有朝他发火,但是王珣明显的感觉道了桓温的冷淡;这让王珣胆战心惊,大司马马上就要成为大晋的主人了,在这个时候失宠简直是致命的,他暗暗决定,暗地里还是要继续搜索韩暮下落,现在只有抓到韩暮才能让桓温对他另眼相看,这事他打算亲自部署

大晋咸安二年三月二十七日,是夜春雨沥沥寒气逼人,健康城的百姓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倒春寒弄的措手不及,同样措手不及的还有各处布防的士兵们

黑夜里无从换上冬衣,只得抱着兵刃缩在角角落落里升起火堆烤火,一边咒骂着老天的寒冷,一边咒骂着上司的无情,这么多天天天值夜,简直毫无人性

后半夜里,乌衣巷驻守的士兵们被一阵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吵醒,他们迷迷糊糊的睁开带着血丝的惺忪睡眼,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

谢府和王府的各处房舍中燃起了冲天的大火,火光中人影乱跑,不一会便有上百名谢府和王府的家奴逃出府门;负责看守的士兵们在此时总不能还将他们赶进火势猛烈的府中,只得将他们押出来集中看守

领头的校尉和黑衣卫的管事忙下令救火,附近右卫营中的数千士兵也闻讯赶来参加灭火,但是火势太过凶猛,士兵们根本无法接近,待到健康城专司救火的水龙队赶到之时,王谢两家豪华巨大的府邸已经成了一片瓦砾

古代建筑以木质为主要结构,防火之法又不多,主要靠的便是人力防范,富贵之家都有专门的巡防夜间火烛安全的人员,原因就是只要火起,必然损失惨重

王谢两家的精美楼阁和华贵厅堂被一个时辰的大火便吞噬的无影无踪,这还在其次,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两家的家主和主要亲眷以及一部分家中仆役全部陷在火中没有出来,在这样的大火下,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据谢府逃出来的仆役们说,火起时曾听到谢安在书房里高呼皇上,继而又大笑数声颇显狂态,他们想冲进去救人,但火势实在太猛,根本冲不进去

当时还有人高喊道:“大家赶紧逃出去,谢公不想让大家为他陪葬,这火是谢公吩咐点起来的,为的就是以死抗议朝廷对他的不公”

听了这人的话,仆役们加没有理由停留,全部逃出府外

王府情形也是如此,仆役们说,谢府火起之时,王坦之大人大笑道:“我要和安石兄一起相伴地下谈诗论酒”然后就遣散众仆,在家中各处泼上火油;王家三个儿子和家中女眷也都说要陪父亲一起,仆役们可没那么忠心,火未起之时还有人上前相劝,火势一起,他们自然就逃命要紧了

第三四五章 有间密室

郗超淡淡的道:“有何蹊跷?”

“谢安怎会这么轻易便服输了呢,他还有个义子在兴风作浪,应该还会再拼一拼。”

“或许他厌倦了,又或许他真的像王都尉所说的另有玄机,不过本官是美心思去琢磨了,这些事还是留给你来想,我所要考虑的是桓公的大事该如何进行。”

郗超的声音有些落寞,此刻的他明知道其中有诈,但还是不愿意点明,看到谢安和王坦之的下场他有些兔死狐悲之伤。

王珣可没他那么感慨,谢安和王坦之在他的眼里其实早就是个死人了,大司马不杀他们是因为时候没到,需等一切尘埃落定各州兵马都牢牢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杀了这两人才不会有麻烦;到时候即便生变也自然能弹压下去。

在王珣看来,这正是一个展现自己才能的机会;他悄悄对手下下秘密下达指令,一是找出密室,这年头家家有密室已经不是秘密,找到密室谜底便被揭开了;二是继续严密监视此处,谢安要是没死,或许或自己冒头,只不过此处被毁,已经没有更多的理由派禁卫军在此驻守,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了黑衣卫。

谢安王坦之自焚身死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京城,大晋两大士族,曾经位及一品大员,红极一时;一旦没落竟然迅捷如斯,几十年辛辛苦苦,数代人打拼奋斗,到头来落得瓦砾片片,尸骨难辨,怎不教人唏嘘不已。

朝野震动,百姓们也万分惊讶,昔日传闻王谢两家为皇所囚,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否则以王谢两家的势力,何必要走自焚之路。

韩暮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赶紧做好准备,按照约定,在大火焚毁两府的第四天夜里,两家人就要从密室中出来,到时候必须迅速转移到瓦棺寺后院的安全所在,所以韩暮等人开始细细的商议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撤离。

“大帅,从乌衣巷至瓦棺寺路途比较遥远,一南一北,若无车马舟船恐需两三个时辰才能到达,故而需准备车马之类的代步,否则这么长的时间,百余人的队伍必为巡城士兵所察觉,据小人看来还是走水路较为适合,一来水路只有最近水军营的士兵巡查,水军营大船有限,所以不可能像陆路兵马巡查的那么频繁,便于撤离。”

谭青指着韩暮所绘的简易地图瓮声瓮气的道。他便是那日接替韩暮撑着红船引追兵进入燕雀湖的两兄弟之一,两人到了湖心立刻弃船下水,泅渡回岸边,安然归来,让水军营兴师动众却扑了个空。

韩暮沉思道:“谭兄弟说的在理,但是水路亦有危险之处,水路无论从城东还是城西都只有从淮水进入青溪这一途,西面这条水路更不可取,经六桥往北到达青溪需从皇城外西护城河经过,显然太危险;而东面水路倒是距离近些,但是正如谭兄弟所言,自从那日红船斩杀数十名士兵之后,青溪道淮水之间的军船巡逻也密集起来,水一旦被发现更是逃无可逃,反倒不如陆地便于藏匿了。”

陈冲揉着额头道:“此事当真难以决定,但陆路危险性显然更大些,而且还要绕道朱雀桥,水路的危险稍小,但一旦被发现便无法脱身,该怎么办。”

韩暮想了想道:“还是从东面水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今明两晚先摸清巡逻军船的出巡规律,再弄条小船先行探路,及时避让便是。”

当下安排船只和应急的马车,船只倒是不愁,谭青谭白他们自家便有三艘渔船,众人唯一发愁的是划桨之人不够。

韩暮笑道:“去的时候慢慢划去便是,回来的时候百余人还怕无人划桨?你们只需掌好舵,准备好船桨即可。”

众人哈哈大笑,笑骂自己脑子愚笨。

这边厢紧张行动布置,那边厢王珣的心都要急炸了,连续两日两夜王谢两府的废墟毫无动静,桓大司马当着他的面便说谢安和王坦之是诈死,责成他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挖出来,但是谈何容易。

白天王珣调动禁卫军千余人在这片废墟乱掘乱挖,但两府曾经富贵一时,建筑府邸的时候也极为讲究,除了庭院内是泥土,其余凡是有建筑之处,地基均是青石铺就,又无凑手的工具使用想掘开这厚达几尺的青石层实在太困难,花园里的泥土倒是掘的老深,但是除了泥土便是泥土,都快四尺深了,地下都渗出水来了也是什么都没有。

第三日傍晚,王珣还像热锅的蚂蚁在都尉府中踱步想办法;忽然监督挖掘的副手派人前来回报说挖到密室了,等着王大人前去决定是否打开青石大门,王珣心头狂喜,忙快速赶到现场。

在一处烧的不成摸样的小亭子边,青石地基硬是被掀翻到地下两尺多,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一条巨大的青石树立在泥土中,那显然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为制作的密室一侧的立墙;虽然没找到进口,但是从这样式来看,这个密室是建在凉亭之下,以凉亭的地基为顶,周围用大青石围起,里边的泥土定然从某个出口掏空运出去了。

王珣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命令道:“沿着两侧挖开,找到入口。”

众士兵使出吃奶的劲使劲沿着青石朝两边拓宽,直到天黑才将周围的地基和泥土清空,但整个密室的四壁并无进口,这时候的凉亭便像是这座方形密室的一顶帽子一般,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没有找到入口,王珣更为兴奋,这说明这绝对是正宗的谢家密室,谢家的密室那么容易便找到进口,那才怪呢。

众士兵发起狠来将凉亭摧枯拉朽的铲平了,又将地基全部铲除,结果还是傻了眼,地基下面还是以大块长条青石封顶,整座密室现在完全暴露出来便像一个倒扣在地的盒子。

“将顶的青石用大锤砸开。”王珣声音都变了。

“可是万一里边有人咋办?”副手怯怯的问。

“咱们挖了这么半天他们还不出来,这可怪不得我们。”王珣狠狠的道。

“砸!”副手也想早些完事,干一天体力活了,晚饭还没吃呢,身的衣服都汗透了,这几天又正好倒春寒,他妈的。

大铁锤“咣咣”砸青石板,震的火星乱迸,听得心烦意乱,这般蛮干法显然是到了无法可想的地步了,王珣绝没耐心叫几个石匠来用铁赞子慢慢的赞开,他要马就看到室内的一切。

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第十三队五名士兵的一顿狂轰,青石板终于在一声轰鸣之后碎成一片一片,青石坍塌了下去,黑洞洞的密室内传来一片破碎之声,仿佛有什么坛坛罐罐被打碎的声音。

“里边看不到人。”旁边拿着火把的一名士兵往里使劲瞅。

“混账,进去看,在外边看的见什么?黑咕隆咚的。”王珣骂道,身的肥肉兴奋的发抖。

五六名士兵举着火把沿着坍塌的青石板斜面出溜下去,外边的人包括王珣都抻着脖子往下看。

“有什么?”王珣喊道。

“地全是水,打碎了好多陶罐,不对不是水,是……”那名士兵将火把凑近地面仔细看。

“是火油……”一声撕心裂肺的的叫喊声响彻这片空地,那名士兵的火把刚刚凑近地面,只听“轰的一声,一股烈焰猛然窜起,瞬间便窜起丈许高,里面五六名士兵被骤然升起的火海所淹没,全部成了火人,在火中胡乱嘶喊扑腾;升腾起的火焰将周围探着脖子往下看的一圈人全部撩中。

下去的自然是小兵,但是有资格站在顶端伸脖子却都是官儿,这些官立刻眉毛胡子头发全部着火,有两人站立不稳直接摔下坑去,其他的人捂着脸在地连连打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

王珣也是其中的一个,他个子矮小,别人轻轻一伸脖子便可,他可是需要探出小半个身子才行,这一下半身都着了火,偏偏他一向以文官自居,从不穿甲胄,喜欢峨冠大氅做出些风流潇洒的摸样,这一下倒了血霉,半身衣服连帽子眉毛胡子头发全部着火,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但一时找不到水来灭火,只得将他按在土坑里拼命往他身脸洒泥土。

折腾了好一会,几乎将王珣的半身都活埋了,这才把火熄灭,拔萝卜一样的将他拔出来之后,王珣从胸口以全部被烧的像红烧猪一样,一根毛发也没有,脸肌肉焦糊惨不忍睹,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第三四六章 脱困

众士兵七手八脚将王珣抬上马车送回都尉府医治,一面又赶紧回禀桓温和郗,桓温和郗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事也能发生在王珣身上,只能说他立功心切,已经丧失了判断力

密室密室,隐密之处必有玄机,即便是发现了密室也需小心谨慎,大户人家密室大多是避难和藏宝之用,若不在里边做些手脚那才奇怪呢,往往暗箭、陷阱、毒气无所不用其极,为的就是防备别人进入

像谢安这样在密室的最上层放置火油倒是少有,而且很显然谢家密室不是用火油来防备别人进入,因为从存放的地点和存放方式来看,这只不过是谢府的储备而已;至于为什么储备火油这种东西,就只能问谢安了

密室里的大火烧了半夜,四周的青石板受不住烈火的煎熬不断碎裂,整座密室随之塌陷下去,黑烟从一处假山后面冒出,显示那里是个通气孔,照这两者之间的距离来看确实是个庞大的密室群,小亭这边这个石室只是个储存火油的所在而已

由于王珣重伤,无人主事,谁也不敢再轻易挖掘,很明显这个密室里不会再有活人,因为黑烟从通气孔冒出来,说明整个密室里已经弥漫了黑色的烟雾,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栽在里边忍住不出来的,只有死人了

士兵们均想:王珣王都尉那是乱挖谢大人的东西,谢大人死,又是自焚这种暴毙的方式,魂灵必然凶悍,所以教王大人也尝尝这烈火焚身的滋味;我等小兵卒还是不讨没趣了,乖乖躲在一边为好

火烧王珣之后的第二天夜里,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王珣不在,士兵们自然乐的清闲,被安排看守此处的士兵们到了后半夜就不愿在这片死了人的地方呆着了,纷纷缩道避风的地方打盹,谁也不愿意再去触霉头

后半夜里,谢府东角的口水井的圆形石板盖子被轻轻的顶开,一个黑影探出头来,朝四下里窥伺,四处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士兵们围着的篝火都成了余烬,细雨偶尔飘洒在上面冒出阵阵青烟

那黑影敏捷的翻出井缘,猫着腰窜进不远处的民居阴影下,慢慢朝河岸走去,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缓坡,韩暮和谢安约定的地点便在这里

淮水河上一片漆黑,远处还有依旧歌声飘渺、嬉笑声声的数艘花船挂着暧昧的红灯笼,还有买醉卖笑的男女们在及时行乐

那黑影下了缓坡朝河面上看去,空空荡荡的河面上什么也看不到,那人轻轻击了两下手掌,过了一会又轻轻击了两下,只听岸边的柳荫深处传来两下轻轻的回应声;黑影立刻朝下走了两步,都快要跨进荡漾的河水里了,便在此时柳荫深处四艘乌篷渔船悄无声息的划了出来

“是三弟么?我是谢琰”那黑影轻声道

“正是我们,一切正常么?”韩暮轻轻答道,几名壮汉将跳板搭上岸,韩暮快步走上岸

“并无异状,我这便去叫父亲大人出来登船”谢琰反身便走

韩暮忙跟上道:“小心在意,我去王府那边看看,按理应该也出来了”

两人刚跨上河堤,忽然前面黑影一闪,韩暮纵身闪入树丛后,谢琰反应颇快也跟着隐入树丛后,但见一人猫着腰往河堤下走来,接着淡淡的微光,韩暮看清了,那人正是王府长子王凯

韩暮往前一探身伸手抓住王凯胳膊,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道:“王公子别出声,我便是你要找的人,回去将王大人接过来,时间紧迫”

王凯连连点头,韩暮放开他的嘴巴,摆头命陈冲跟去照应,自己则跟着谢琰快返回乌衣巷内谢家废墟

一个个的人影吃力的从井栏中翻出来,一切进行的井然有序,韩暮伏在里的最近的一队士兵的附近,仔细盯着正在呼呼大睡的士兵们,手中扣了三把飞刀,一旦有士兵醒来发现,他将毫不留情的将之射杀

还好一切顺利,两府百余人将四条小船装的满满当当,每船有三十多人,众人顾不得寒暄,立刻分发木浆,每船两侧各八名护院挥起木浆,小船乘风破浪往淮水河深处行去

河岸上寂静无声,船舱里也寂静无声,韩暮跟谢安和王坦之呆在一条船上,便于保护他们,万一又变故发生,韩暮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掉其他的人而将王谢两位带走

谢安和王坦之在自家密室中藏了四天,此刻重见天日心情大好,两人挽着手臂面露微笑,一副开心喜悦的样子,韩暮心下稍定,只要两位老大人镇定下来,他们的家人和仆从便都不会慌张;这很重要,在这种时刻,紧张会要了你的命,哪怕你因为紧张而放了个屁,打了个嗝,都会为此送命

四条船本是一路沿着淮水朝东北而行,过了骠骑航和马市便拐入青溪朝正北方向而去,刚进入青溪中,忽然前面黑乎乎的河面上有个火光闪了两下,每条船上都有韩暮带来的人,他们看到火光连忙轻声命令划桨的众人停手,靠着惯性摆舵将小船缓缓滑入东岸的柳树丛中,同时轻声提醒船上之人屏息凝神不要乱动

不一会儿,一条高大的官船挂着满船的风灯缓缓驶来,照得周围的河面一片透亮,众人一动也不敢动,如泥塑木雕一般俯身在小船上,韩暮死死抓住顶上的一根柳树的粗枝,不让大船带起的波浪将小渔船抛到岸边发出撞击声

官船到了正对的河心,灯光照的四条船上的人脸上惨白,韩暮暗自祈祷老天保佑,心脏砰砰的跳

老天真的很灵验,官船耀武扬威的驶了过去,船上的人并没有发现隐藏在岸边的小船,也许是灯光的缘故,也许是官船原本就是敷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韩暮长舒一口气,吩咐加快度,因为他们已经摸清了官船的巡逻时间和方向,迎面开过一条官船,那么不久之后便会有另一条官船从身后巡逻过来,两者相隔不到一刻钟,而此刻到达瓦棺寺附近的河岸还有近大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便需要小船划的快,在官船追上之前到达目的地

四艘小船如四条浪里白鱼飞快的朝北滑行,幸而王谢两家留下来的这些仆役和护院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小船的度令人咂舌,韩暮估计按照这个度应该不成问题

岸边停泊着一艘花船,上边还亮着红灯,一名折腾的手脚酸软的嫖客跑到船舷上往下尿尿,忽然看见河中四条白线快的擦船而过,吓得尿了一手,定睛仔细一看原来是四条黑乎乎的小船,不由的骂道:“他妈的,五月初五还早呢,这么大半夜的来这练龙舟,吃饱了撑得么?”

一行人登上岸时,身后巡逻而来的官船刚好由青溪河心驶过,真教人捏了把冷汗

岸边的柳树下,韩暮将众人聚在一起,轻声道:“前面绕过两条大道便是藏身之所的后门,后门处有一小溪,已经搭上木板,大家不要出声沿着屋角走,若是看到有巡城的官兵千万不要乱,找个角落躲起来便可;一起走目标太大,我带两位大人和夫人先走,其余人等我们走远百步,你们才可听我几位兄弟吩咐顺序出动,切记万不可乱”

众人默然不语,显是认同韩暮的安排,韩暮朝陈冲和谭青等几位点点头,当先搀着谢安和王坦之往前走去,只有丫环婢女将两位老夫人搀扶跟上,一行十几人悄无声息的穿过两条大街来到瓦棺寺后门外,韩暮轻轻拍了三下后门,不到一会门从里边被打开,探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来

“世间万般皆是苦”小和尚合十低声念道

“佛门大开度世人”韩暮还礼答道

“施主快请进,方丈正在后院禅房中,施主自去叙话,此处小僧留下接人便可”小和尚一侧身,让开位置

十余人鱼贯而入,韩暮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当下转身对谢安和王坦之长鞠一礼道:“两位大人受苦了,在下幸不辱命”

王坦之抓住他的手轻轻拍打道:“你很好……真的不错”王坦之不擅言辞,这两句已经是他此刻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言辞了

韩暮拱手道:“先进屋歇息,方丈大师等着见两位大人呢”

话未说完便见前方一件禅房中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可是贵客到了么?老衲等候多时了”

……

天光破晓,第一缕的晨曦洒在健康城中之时,两府中百余人早已安顿进瓦棺寺后院之中;十余间禅房虽显得有些拥挤,但是最起码这里安全,还能见到阳光能听到鸟鸣,这对于生命时刻处于危险之中的人便足够了

韩暮陪着谢安、王坦之以及雪无大师在禅房聊天,谢安原本并不信佛,但是今天他对佛门大为感激,王坦之原本就信佛,这三人凑到一起自然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韩暮坐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但是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忙活很少睡觉,此刻放松下来居然当着三人的面靠在椅背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三四七章 重围

接下来几日,韩暮将京城事务做了详细的安排,本次来京三件大事只完成了两件,确切的来说是一件半

救人、讨诏、组织内应三件事唯有救人这件事干的最为顺利,虽然大火中牺牲了十几条家奴的性命,但是王谢两家主要成员毫发无损,而且因此还将都尉府统领王珣烧的半死,真教人心情大快

对于此事谢安是这么评价的:“你也用计我也图谋,人力有时尽,天意不可测若非韩暮设计精妙,若非我真假密室设计精妙,若非王珣急功近利,此事还真不好说”

韩暮也有些同意他的话,冥冥中有天意,有些事真的说不清;谢府中的密室有真有假,原本作为备用密室的那几间居然被王珣挖了出来,若不是里边储存着谢府护院自用的火油,谢安觉得不安全,宁愿进入为狭小蹩仄的另一处密室,此事还当真两说;却没想到如此一来歪打正着,将王珣这个紧盯着王谢两府不放的狗东西烧成了重伤,若非他重伤,第二日的撤离未必有如此顺利

细想起来这一连串看似精妙的设计,其实里边包涵着重重的偶然,仿佛冥冥中一只大手扭转着形势的发展;想到这里韩暮微微有些气馁,好像自己呕心沥血的一番辛苦都在瞎折腾一般;当然他内心里明白,所谓天意若无人力相谋总归是空,比如说一人拿刀来砍你,完全靠天意的话那只能寄希望于这人忽然重疾发作吐血倒地,而人谋便是你随手举起东西一档,那人被震得一个踉跄,结果后脑勺或其它要害碰到锐器一命呜呼,挡与不挡便是人谋,那人会不会碰巧为锐器所杀便是天意了

就像讨要密诏这件事,韩暮本来以为手到擒来,只要见到皇上,以目前的处境来说司马昱应该会毫不犹豫的下诏;然而事实却是,韩暮千辛万苦进了显阳殿,还差点因此送命,换来的却是两手空空,你能想象身为皇帝却只考虑个人生死,不顾社稷大计么?你能想象桓温的所作所为已经显示他早已不把皇帝当回事了,司马昱居然还被关在密室里祈祷桓温能让他重回宝座么?

谢安对于司马昱的做法只说道:“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但置祖宗社稷于不顾,非仁君之所为”这已经是韩暮跟随谢安三年来,从他口中说出的对皇上最不敬的话了;而王坦之对此只是一声叹息

第三件事现在只做了一半,城中形势紧张,想组织起一只内应队伍来确实不太容易,但想在粗略算算已有近五百人会在未来对韩暮大军的攻城有所帮助

陈冲能力不小,除了他的几个总角之交个个彪悍勇武之外,他在禁卫军甚至都尉府中也拉拢了数十名弟兄,加上王谢两府的七八十名护院这便有一百五十多人的铁杆力量了

另外内卫府中韩暮的旧部卫长青、方德章等人已经知道韩暮回京的一些被张庆边缘化了的侍卫们也都秘密串联起来,三千内卫府中有一成已经确定无疑

接下来的两三日里,韩暮又接连乔装身份外出和俊杰提供的情报网上的人员接上头,这十几个人是俊杰认为最为忠心的人员,所以韩暮并未对他们隐藏身份,但是就是因为对俊杰提供的名单过于信任,在韩暮准备离京回巢湖城的当晚巨变陡生

……

四月四日夜,韩暮等人正打点行装准备后半夜出城,外边纷沓的脚步声响起,韩暮和陈冲等人所居的小院被忽然冒出来的数百名黑衣卫重重包围,火把照得小院内外如同白昼

“韩大将军,郗夜半造访多有得罪,还请出来相见,不必躲藏了”屋外传来郗清冷的声音

屋内人一片慌乱,韩暮悄声对陈冲道:“带着其他人从地道转移,火送往瓦棺寺躲藏,我来断后”

陈冲急道:“大帅先走,小人留下断后”

韩暮喝道:“莫要啰嗦,我若想脱身谁能阻我?你们在此我多有牵挂,反而手脚束缚”

陈冲还带再说,韩暮将眼睛一横道:“你想抗我之命?”

陈冲不敢再多嘴,只得拱手道:“大帅保重,外面的都是黑衣卫,恐黑衣卫十大高手都在此列,大帅有用之躯不可硬拼”

韩暮点头道:“我知道去,将红船女子们带到瓦棺寺躲藏好;你也要保重,这次一别恐待到我大军到来之时才可相见,在城中小心从事,大军一到便召集人手里应外合”

陈冲听他口气中有着强烈的自信,心中安定不少,一咬牙挥手带着谭青等人将吓得不轻的女人们连拉带拽进入床铺下的密道往地道那头的小院中钻去

郗等的不耐烦了,高声道:“韩大将军莫非要当缩头乌龟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躲藏还有用么?”

说罢轻轻使了个眼色,五六名黑衣卫猛的踹开院门便往里冲;紧闭的堂屋大门忽然打开,一个年轻人纵身跃出,手一扬,数点寒芒电射而至,闯入院内的几名黑衣卫的咽喉处各钉着一柄飞刀瞬间毙命

“未得主人邀请便擅闯民宅,死有余辜;郗,你就是这么教导手下的么?难怪黑衣卫的名声那么臭”韩暮傲立院中呵呵笑道

郗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好像看着一堆垃圾一般,手捋黒髯笑道:“如此看来我倒要感谢韩将军替我管教手下喽?”

“好说好说”韩暮打着哈哈,神态悠闲

“说起来老夫还真的蛮佩服韩将军,在健康城数万军队的严密监控下还能闪转腾挪,视如无物,真是个人才呢,若不是你急于联络内应,也不至于露了马脚,你那位叫林俊杰的兄弟才能实在乏善可陈,他若有你三分精明,也不至于我将手下人安排进他的情报网中还茫然不知,恐怕他还因为打入了我黑衣卫和都尉府内部之事向你请功?呵呵,真是人才”郗好整以暇连捧带讥

韩暮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吃惊,难怪自己从俊杰那里总是得不到有用的情报,尽是些边边角角可有可无的情报,不由暗叹,俊杰毕竟能力有限,这次捅了个大篓子了,幸好自己长了个心眼,没有一开始便联络那些人,否则现在莫说救谢安,恐怕老早便被人在歌坊上击杀了

“郗大人是不是很得意呢,我若是你就绝不会这么得意,在眼皮底下被我将谢大人和王大人安全送出京城,青溪河上被我灭了数十人,皇宫内院我出入如无物,您还怎么得意的起来呢?”

郗脸上一阵的不自然,但瞬间恢复平静道:“原来谢公和王大人真的还活着,可惜王珣判断正确,却处置不当,若是我只需紧盯两处宅院便可,三日不行就五日,五日不行就十日,还怕他们不自己出来不成?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活着未尝不是好事,老朋友全都没了也没什么意思”

韩暮呵呵笑道:“难得郗大人胸襟如此开阔,只是朝中老臣已经被你们屠戮殆尽才有这般感慨,郗大人对桓大司马忠心耿耿,只不知以后会否有善终呢?”

这句话直戳郗软肋,将郗内心深处的担忧掀了出来,郗脸色难堪之极,面容一冷道:“死到临头还伶牙俐齿惩口舌之利,你若真有本事今日便逃出我的手掌心”

韩暮哈哈大笑:“天地生我,天地方可收我,郗大人不必费心了”

郗负手道:“原本爱惜你是个人才,想劝你莫要和大司马作对,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韩暮怒道:“乱臣贼子,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多说无益,来”

郗脸色铁青,不再多言,往后一退隐入人群中,一名黑衣卫管事一声怒吼:“将屋内之人碎尸万段”

顿时呐喊声大作,数十名黑衣卫举着明晃晃的兵刃跃入院中,韩暮知道这些都是小罗喽,真正的劲敌是围在郗身边的那几名面容冷漠的黑衣卫,所以待业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

他缓缓抽出腰间‘万仞’,一道青光握于手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今日必是一番苦战,韩暮打定主意,今日若能力胜那是最好,若不能则杀出一条血路冲出重围,在此之前尽量拖延时间让陈冲将众人护送安全撤离

黑衣卫们剑光霍霍把韩暮围拢在当中,发一声喊顿时剑刃破空之声大作,纷纷朝韩暮的身上招呼;韩暮炸雷一般的大喝一声,手中剑挽了个剑花揉身突入两名黑衣人的间隙处,青光闪动间两人腰肋各多了一个血洞慢慢软倒

围攻的黑衣卫还没看清韩暮的动作只一个照面便被结果两人,心头大寒;但是却无人退却,韩暮身如鬼魅在十几名黑衣卫身遭倏进倏出,一会功夫便放倒了七八个

众黑衣卫虽悍不畏死呼喝突进,却连韩暮一个衣角都沾不到,几招过后又是几名黑衣卫捂着胸口、咽喉倒地身死

郗知道韩暮厉害,上次在桓温的军营中便见识了韩暮的身手,但是没想到这些武技高强百里挑一的黑衣卫们在他面前简直脆弱的跟三岁小孩一般,这样下去消耗太大,黑衣卫培养不易,不但武技高深而且个个悍勇,牛山镇的那名黑衣卫宁愿咬舌自尽也不愿回答韩暮的问话便是明证

“统统闪开,放箭”郗大喝

围攻韩暮的黑衣卫闻声四散退开,郗身边涌出五十多名弓箭手手中所持的均是铁胎弓,弓箭手们弯弓搭箭嘿然出声,箭支如蝗虫般朝韩暮电射而至,这么近的距离,铁胎弓射出的箭支迅捷如电,只一瞬便到韩暮面前

韩暮一声厉吼,身子猛然后仰,手中剑在下盘挽起一道光幕,只听‘笃笃笃’‘当当当’‘啊啊啊’之声大作;笃笃笃的声音是射往韩暮腰腹以上的箭支钉在后面堂屋大门厚木上的声音,当当当是韩暮舞起长剑将箭支磕飞的声音,啊啊啊便是箭支横飞乱射射中周围黑衣卫的声音,退到一旁的黑衣卫躺着中枪,中箭之后满脸乌黑慢慢软倒,原来这箭支上涂抹着剧毒

“射”郗再次大喝,弓箭手们迅搭箭瞄准,但是他们忽然发现韩暮不见了,再一看,左侧退下的黑衣卫的人堆中呼喝之声大作,原来韩暮冲入黑衣卫群中和他们胶着在一起,想借此让弓箭手无法射击,同时慢慢的靠近院门,准备对郗施以搏杀

“射”郗面无表情的大喝,弓箭手们不再犹豫,照着人堆里便将毒箭射出,院子里的黑衣卫虽然个个悍勇,但是此时也是大骇逃散,此刻他们才明白自己在郗心中的位置,用‘猪狗不如’来形容可说是恰如其分

一片箭雨过后,小院左侧的葡萄架下再无一个站立之人;箭支强劲,将支撑葡萄架的树根圆木柱射断,葡萄架‘轰隆’一声倒塌下来,飞起满地的尘埃

郗脸露残忍的笑意道:“再射一轮”

众弓箭手再次搭上箭支欲往坍塌的葡萄架上再射一轮,忽听‘哗啦’一声响,一人从坍塌的满地藤蔓和尸体中破空跃出,直扑小院外的郗,手中青光耀眼

弓箭手忙往空中放箭,韩暮剑尖急剧抖动,磕的箭支在空中四下飞荡,殃及地上的黑衣卫再次被乱飞的毒箭射伤中毒死去

韩暮身形落入弓箭手群中,便如虎入羊群展开疯狂的的杀戮,世上最悲哀的事情之一便是弓箭手被人近身,特别是被韩暮这般级数的级高手近身,那便是被宰杀的份,韩暮根本不需多想只是不断的万仞从一个身体里拔出来再刺进另一个身体里去,如此反复而已

郗急后退,拉开和韩暮之间的距离,双手往前一挥,一直保护在他周围的六名黑衣卫如大鸟般腾空而起本空中擎出兵刃朝韩暮身上刺去

韩暮杀的正欢,忽见六人凌空而至,忙撤步举剑封住门户,首先到达面前的是一柄三股钢叉,此人离韩暮最近,跳的早、到的快,钢叉带着凌厉的劲风,夹着凌空而至的威势朝韩暮的面门刺来

第三四八章 香陨(上)

韩暮运功于剑,万仞剑紫光突起,挥手上撩

“卡擦”一声,钢叉和长剑相交,迸出万点火星,钢叉的三股只剩两股,另一股被万仞一削而断,但是钢叉余势不减朝着韩暮面门疾刺,韩暮一侧身迅躲过,顺手将站立身边的一名弓箭手结果掉

其余五人也分别跃到韩暮身边,六人站成圆形将韩暮围在当中;韩暮暗中提功,右臂刚才的被钢叉震的酸麻,只一招便试出来这六人的武技和其他黑衣卫不啻于天地之别,刚才若不是仗着万仞剑锋利削去一根钢叉头又卸了些力道,自己吃的亏还要大

而且这只是一个人,其余五人想来是和他同等级别的高手,点子如此之硬,韩暮颇感棘手;脑子里飞快的旋转寻找对策

那六人可没闲心等韩暮想出点子来,身形扑上全无高手风范的开始群殴韩暮,一人持钢叉、两人持剑、两人持长枪、还有一人拿着一把大斧头,六件兵刃兜头盖脑朝韩暮头上身上砸去;

韩暮无奈只得展开身法开始游斗,长剑东刺一剑西刺一剑,身形如穿花蝴蝶般在兵刃间跳来跳去,看起来似乎潇洒自如,实则狼狈不堪

原本他想将‘清心诀’提至五层,利用度之优势和他们缠斗,可是不知怎么的,皇宫那晚之后,数次有意识的提升均以失败而告终,最好的结果便是将功力提升到第四层的极限,反应在外边便是他手握的兵刃外边带着一道紫光,威力是比以前胜,对于度却没有多少提升,那晚看着八名侍卫慢镜头一般的动作,现在再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了

韩暮苦苦支撑,几次躲避稍慢,衣角被兵刃挂到碎成了片片布蝶,这几人兵刃舞动中带着风雷之声,显然是有着高深的内力;一人长剑斜刺韩暮左肋,韩暮挥剑下劈之时,另一人又大斧照头便砍,不得韩暮身形后退躲闪,而身后那人两股钢叉夹着劲风刺到,韩暮又需侧身转步迈向右首,而右首则又有一柄长枪在等候着他

如此种种,不到盏茶功夫,韩暮便险象环生左支右绌,浑身上下都起了冷汗,此时才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是何其正确,韩暮的武技单挑其中一到两人毫无问题,但是六人联手,韩暮便非他们所敌了

空中传来一声娇吒声,一朵红云坠入战团,苏红菱护送几人出了地道便即赶回帮助韩暮,一看韩暮正陷入苦战之中自然飞身而上,苏红菱加入战团,形势立时改观,有苏红菱仗着身法的优势拖住两名黑衣卫,韩暮趁机腾出手进攻

功力到处,万仞剑上紫光闪烁,迎着那柄三股变两股的钢叉而去,‘咔嚓’一声响过,那钢叉再断一股,从两股钢叉变成了一股,只是这次是中间最为粗长的那根被削去,剩下歪在一边的那根,显得不伦不类,便是当枪使也失去了准头

那人怒吼道:“妈的,我的精钢叉被毁了”

韩暮笑道:“叫骂也没用,当棍子使”一语惊醒梦中人,那人果真挥叉横扫,把钢叉真当成棍子用了,而且用的有模有样;韩暮暗骂自己多嘴,懊恼间心中大亮,自己手中的万仞剑原本就是利器,灌注内力之后是削铁如泥,精钢叉都能削断,为何不利用这个优势呢?在想想刚才对战的时候,那些人似乎有意避免和他兵刃相交,啪的就是被毁了兵刃,韩暮心中一片透亮

“看剑”韩暮一声爆喝,身形骤起朝一名使剑的黑衣卫咽喉疾刺,那人急忙往旁边一跃,韩暮跨上一步剑尖如影随行朝他小腹刺去,那人身在半空无可奈何,眼看就要被洞穿,韩暮身边突然风声飒然,一柄大枪照着韩暮的右肋便刺来,韩暮冷笑一声剑势急转,长剑回旋下劈在自己的右肋外边空处,正砍中来袭的铁枪枪杆上,‘卡擦’一声脆响,那人手中一轻,只剩下了一根铁棍,枪头啪嗒掉在地上

那人呆了一呆,学着那使钢叉的将枪杆当棍子兜头便砸,韩暮再次挥剑,那人手中再次一轻,又剩下小半截铁杆,变成齐眉短棍了

“菱儿,宰了这个短手的家伙”韩暮高声喝道,苏红菱心领神会双剑暴起如暴风骤雨一般朝那人身上招呼,其余五人赶紧来救,韩暮长剑横扫紫光大盛将五人逼在剑光外,手拿短棍的黑衣人手忙脚乱之下将手中的短棍朝着苏红菱的胸腹便捅了过来,苏红菱侧身闪过,短剑顺棍而上,滑动之际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噪声,棍子太短,苏红菱度太快,黑衣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血光飞溅中握着棍端的右手四指被连根削断

那人痛叫一声回身便跑,苏红菱纵身跃起追上他的身形,手中短剑在他后背上连捅七八下翻身跃回,下一刻,那黑衣卫后背激射出七八道鲜血,哀号一声仆倒在地

韩暮竭尽全力挡住身前五人疯狂的进攻,听到身后的哀号声,知道那人已经了账,百忙中高声赞道:“菱儿,好样的”

苏红菱娇声道:“谢韩郎夸奖”手中不停扑向一名用剑的黑衣人

韩暮哈哈大笑,剑尖暴起紫芒同时朝那人攻到,那人两面受敌挥剑急挡,另一名黑衣人大喝道:“师弟,不可”

那人这才醒悟,但是已经迟了,他手中的剑已被削的只剩半截,与此同时韩暮因为参与抢攻肩头被另一柄长剑刺中,虽有鳄鱼皮甲的保护,这一剑还是刺进去寸许,鲜血奔涌而出

苏红菱急道:“韩郎,你没事”

韩暮咬牙道:“结果了他”

转身故伎重演将这边四人挡在身前,苏红菱又怒又悲,短剑频率快的惊人朝那断了剑的黑衣卫一顿狂攻,那人伸手将半截长剑朝苏红菱脸上丢过来,转身就退,身后一名黑衣卫将一柄长剑凌空丢了过来

苏红菱那能让他接到剑,侧身让开丢来的断剑往他身后追去,忽见身侧一道寒光一闪,没入那人后背,只露出一只长剑的剑柄,正惊讶间,韩暮又是闷哼一声,左小腿上再中一棍

原来韩暮百忙中抄起那人丢出的断剑,硬生生受了一记‘单股叉棍’的横扫挥手将断剑掷出结果了那人,但使钢叉之人臂力雄厚,这一棍砸的韩暮腿骨欲裂,若不是事前便凝功于小腿,这一棍便要了他这条腿了,即便如此剧烈的疼痛还是让韩暮痛得闷哼了一声

六人去其二,剩下的四人有些慌张了,既害怕韩暮的手中利剑,又忌惮苏红菱飞来飞去的鬼魅身形,怯意一声自然方寸大乱,高手过招片刻的分身都会是身死之局,十余招过后,韩暮的长剑抹过那使钢叉的黑衣卫的粗壮头颈,一颗头颅喷着血雨飞上半空

其三人再无心恋战,转身便退,他们都是挂着黑衣卫的名头,实际上黑衣卫中十大高手都是郗和王珣遍访天下武技大派雇佣而来,他们都不担任职务,只是为各自门派挣取大量的资金,事不可为之时他们可不像真正的黑衣卫那般不惜性命

这三人一退,宣告了黑衣卫的崩溃,郗大声喝道:“不准退,你们三个给我顶上去”

那三人哪里听他的话,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逃的无影无踪

韩暮仗剑而立,肩头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苏红菱撕下衣襟给他包扎

“郗大人,这个世上的背叛太多了,先前你讥笑我为人所判,现在我是否要讥笑你呢?”

郗铁青着脸道:“我这里还有几百人,你别以为便可以逃出去”

“色厉内荏,谁能挡我?今日我韩暮誓取狗贼性命,挡我者死”韩暮身形拔地而起,朝着二十步外的郗扑去

“阻住他放箭杀了他赏钱五十万”郗一边后退一边语无伦次的喊道

黑衣卫们蜂拥而上,韩暮和苏红菱便如两只猎豹撞入人群中,手下无一合之将,砍瓜切菜一般杀出一条血路朝郗逼去

郗在数十名黑衣卫的簇拥下往前狂奔,韩暮和苏红菱虽然轻功颇高但是数百人诶在身边缠斗实在是无法全力追赶,眼见郗便逃到一条大路上,那里马匹车辆全部都有,正是郗带队前来怕惊动韩暮等人而停在路上的

便在此时,郗前方忽然冲出数条大汉,拦住了郗的去路,韩暮大喜过望,仔细一看正是陈冲等人,原来去瓦棺寺路途太远,陈冲等人护送十余名女子只行到一小半便看见官兵正严加盘查,只得反身折回,刚好碰到郗落荒而逃,韩暮和苏红菱在后面猛追的情景,果断出击堵住郗前进的道路

韩暮迅结果身边缠斗的黑衣卫跃起身上了旁边一间矮房,对苏红菱叫道:“我先去杀了郗,你自己小心”苏红菱答应一声咬牙顶住围攻的黑衣卫

韩暮毫不犹豫飞身踏着屋顶赶上前面正战作一团的一群人,韩暮一来众黑衣卫变成了菜,随便一收拾便满地尸首

郗知道今日难逃一死,竟然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来,眼睛红彤彤的像个恶魔一般的厉声道:“我和你们拼了”

韩暮伸脚一踹便将他踹倒在地,根本不和他啰嗦,横过剑来对着他白皙的脖子便是一剑,郗的脑袋如一只皮球一般滚出老远,双目圆睁就此了账

韩暮浑身上下不下十几处刀口,此刻鲜血滴滴答答,看上去甚是可怖

陈冲上前道:“大帅,无碍”

韩暮微笑道:“小伤而已,包扎一下便可,你们去杀散黑衣卫,我们需马上出城”

陈冲一挥手带着七八名兄弟往后面正和苏红菱缠斗的黑衣卫们冲去,韩暮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水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口

“韩公子,我帮你包扎”身旁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

韩暮转头一看,原来是十五妹,众歌舞娘躲在柳丛中直到现在才敢探头出来

韩暮微笑道:“你会么?”自己包扎确实不大顺手

“我试试”十五妹从身上的红裙上撕下纱布来,哆嗦着手脚帮韩暮裹起伤口来

韩暮斜靠在一刻柳树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不由得心情一片平静,十五妹心中砰砰乱跳,到现在他才知道面前这个曾经被自己认为是江洋大盗的男子原来这般的勇武,女儿爱英雄,在红船上之时便已经对他爱意泛滥,此刻是一缕情丝全部牵到他的身上了

“你还有这般温柔的时候么?”韩暮轻轻问道

十五妹面上火烧火燎,正准备说话,忽然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只乌黑的箭尖从不远处的阴影里伸出来,正对着韩暮瞄准,十五妹不假思索的将韩暮一推身子侧起挡在韩暮身前

“嗖”一声刺耳的啸叫,毒箭带着恐怖的颤音没入十五妹的后肩

第三四八章 香陨(下)

韩暮惊觉有异,但是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毒箭穿透十五妹的肩膀,将她钉在柳树上

韩暮悲呼一声一把扶住十五妹摇摇欲坠的身躯,伸脚扫出,一只长枪呼啸而起,将那名偷袭的黑衣卫穿了个透心凉

“十五妹、十五妹”韩暮焦急的呼唤着

十五妹艰难的睁开眼,脸上慢慢泛起一股黑气

韩暮忽然想起,黑衣卫的箭支上都抹着剧毒,当下立刻跳起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搜索起来,但是连搜了十几具尸首,什么也没找到

“红儿”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呐喊,歌舫大姐从柳林中狂奔而出,她从十五妹中箭便张着嘴呆立在原地,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韩暮失魂落魄的回到十五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身躯,从怀中掏出碣石制作的一大堆丸药,在里边胡乱寻找,但是没有一种是治疗毒伤的

韩暮能感觉到怀中娇小的身躯不断的变冷,生命正飞的从十五妹身上逝去,偏偏自己毫无办法

“红儿,你怎么了,别吓大姐……快别吓我了”大姐跌跌撞撞的赶到,瘫倒在十五妹面前,双手在十五妹越来越青黑的小脸上拍打,状极疯狂

“韩公子,救救她,快救救她啊,你那么有本事,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她”大姐语无伦次开始哀求韩暮

韩暮心如刀割,一边呼唤着十五妹,一边将两粒疗伤药塞入她的口中,再掏出匕首将箭尖砍断,用力将毒箭拔出十五妹的肩头,撕下衣襟撒上外用的药物包扎好

十五妹始终处于昏迷之中,连拔出箭支的剧烈疼痛都不能让她有所反应,韩暮的心凉了

“十五妹,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韩暮双目润湿,轻轻的道,同时右手运功抵在她的后背位置,想用功法护住她的内腑,但是自己根本不会这门手法,只是姑且一试罢了

功力到处,十五妹的身躯渐渐变暖,口一张喷出一口毒血来,脸色也好的多了,过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竟然渐渐醒了过来

“红儿,红儿,你醒了吗?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大姐泪流满面,用衣袖擦去十五妹嘴角的黑血

“大姐……”十五妹气若游丝,声音微弱的道:“别……担……心”

“好孩子,千万要挺住啊,求你了”大姐哭道

十五妹脸上露出微笑,轻声道:“你……是……我娘,对么?”

大姐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十五妹道:“我……早就……知道了,你箱子里……的秘密我全部都找到了哎……娘啊,你好傻啊”

大姐又哭又笑道:“宝贝儿,别说了,留着气力好好养伤伤好了娘全部告诉你”

“娘,我好不了啦”十五妹苦笑道

“瞎说,你这不是好好的么?箭只是射到了肩膀,那里不是要害,很快就会好的”大姐满脸惊慌之色,急道

“箭上……有毒啊,傻娘亲,红儿不能伺候您终老了,红儿不孝”十五妹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也开始抽搐

韩暮赶忙加大输入功力,一团暖洋洋的功力将毒血的反扑压制了下去

“韩公子,她说的都是真的么?”大姐见情形不好,呆呆的问韩暮道

韩暮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语

大姐惊急攻心,双眼翻上,竟然晕了过去赶到周围的众人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大姐抬起,掐人中扶胸口,半晌大姐才醒转过来,哭喊着爬了过来,要将韩暮怀中的十五妹抢走

苏红菱忙拉住她垂泪道:“大姐,韩郎输内力保着她的命,你一动,恐怕小妹立时便要离去了”

大姐闻言不敢再异动,在一旁痛苦失声

“娘,莫要哭了,我想和韩公子说几句话,回头再和您说话,好么?”十五妹翕动着青紫的嘴唇道

“你说罢,娘不哭了,娘给你找解药”说罢,大姐在遍地的尸体中搜寻起来,舞娘们也再不怕地上狰狞可怖的血肉残肢,也都四下在黑衣卫的尸体上翻找起来

十五妹转过眼睛,看着韩暮的面孔,忽然吃力的伸出手来要抚摸韩暮的脸庞

韩暮忙用手攥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眼中滴下泪来:“你好傻,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

“你是在为我流泪么?”十五妹眼中神采灿然,脸上也红润起来

韩暮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相,心中痛

“我自然是为你流泪,似你这般可爱的女子,谁不为你哭,为你笑呢”

“韩公子,你说话真有趣,虽然有些话我明知道是假,但是红儿还是愿意听你说”

“只要你好起来,我天天说话给你听……”

“真的么?”十五妹脸上笑意嫣然,旋即笑容冷去,轻叹一声道:“哎红儿福薄,看来是不成啦,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那夜……那夜我真的好高兴”

韩暮知道她所说是那晚和他在船厅中亲吻缠绵之事,自己和她之间相识不过数十日,那晚不过是猎艳心情作祟,却未曾想让一个少女从此情根深种

“我也很高兴,若你能好起来,我韩暮必娶你为妻,有你这么个小妻子,我真的会快活死”

“真的么?你说的……是真的么?”十五妹大眼中流出晶莹的泪水,“你能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枉我柳红为你挡这一箭,也不枉我相思你一场”

“所以你要好起来,你看我的内功很好,我可以一直给你输内功,直到找到解药为止”

“傻哥哥,你当我是三岁孩儿么?不过你哄我开心,我也很高兴,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不成啦,好羡慕那位苏姐姐,每次听到她叫你韩郎,红儿都羡慕的要死,今日我能喊你一声……韩郎么?”十五妹面孔灿若朝霞,羞不自禁

“这个……当然可以,我说了,此刻你已经是我的小妻子了,你爱怎么叫都可以”韩暮心如刀割

“你对我太好了,我好高兴,这个世上我有两个亲人了,一个是我苦命的娘亲,生了我又不敢认我,我知道她怕我被人耻笑是歌女所生,真是好傻的娘啊”

“是啊,真的好傻”韩暮喃喃道

“第二个亲人便是你了,你那么坏,天天晚上跑去出干坏事,又……又来欺负人家,可是我就是老想着你,老惦记你;我知道你是不可能要我的,你是大将军,大豪杰,大英雄,怎么会看上我这个歌舫上端茶送饭的小女子;我一心一意的想接近你,只求韩公子能和我说几句话,哪怕是拌几句嘴也好,我是不是和娘亲一样傻?”

“你真的好傻,韩暮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

“没办法,你是我命中的克星”十五妹轻轻道:“韩郎……韩郎……”

韩暮将她搂紧,轻轻的在她耳边答应

“我很……高兴,很……开心,韩郎……你再像那晚一样的亲亲我,亲我……让我永不忘记你”十五妹细语轻轻,宛如梦中的低吟

韩暮泪如雨下,凑过唇去,对着她鲜花般的唇瓣吻了上去,十五妹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忽然间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韩暮的脖颈,用力的流泪回吻

忽然间她的双臂力道尽去,软软垂下,韩暮感觉她的嘴唇渐渐变冷,知道她已经香消玉殒,心中一股愤懑之气顿时大作,抱着她的尸体仰天大吼

猛然间,他放下十五妹的尸身,抽出万仞剑来,对着周围黑衣卫的尸体一阵乱砍,直砍的地上十几具尸体都成了一块块碎肉,方才停手

众人知他心中悲痛,均不敢上前制止,直到此时,苏红菱才上前擦去他脸上泪痕道:“此处不能久待,死者已矣,还有这么多或者的人等你下决定呢”

韩暮收拾心情,定下神来,眼下危机重重,此处可不是安全之地,他看着周围的众人,喟然一叹道:“韩暮失态了,诸位莫怪;此地不能久留,天明前必须出城,先上船再说,这一次我们一起走,我再不能留下你们在此地涉险了”

陈冲道:“大帅,我们上船往东,经燕雀湖出东藩篱,昨夜我和朱二兄弟前去探查过,那边守卫很少,除了城门之处,基本无兵把守”

韩暮道:“好,带上几个箩筐和绳索,即刻出发”说罢当先抱起十五妹的尸身迈步往支流上停泊的渔船走去,苏红菱一把扶起已经昏厥的大姐,带着面无人色的众歌女跟着他而去

第三五零章 大战在即

大批的兵马赶到健康城东北部这个刚刚爆发大战的地方时,韩暮一行人已经登上乌篷船出了青溪支流在茫茫夜色中往燕雀湖方向而去

遍地的尸体让带队前来的将领们触目惊心,他们一边搜寻郗的下落,一边清理着黑衣卫的尸体,同时派出数十小队封锁各处要道进出口,在这片城乡结合部的贫民区展开大搜查

郗来时因为怕走漏风声,所以只通知了黑衣卫,他本以为五百黑衣卫加上六大高手,定然能将韩暮一举擒来,却未曾想落得身死之局,最后连尸体都被韩暮因为悲愤而斩成十七八块,连士兵们也分辨不出他的尸身了

五百黑衣卫战死七十九人,伤了一百多个,其他的人都被杀散,他们再忠心也是主子活着的时候忠心,郗一死,自然无心恋战,作鸟兽散

搜寻的士兵们在尸块中找到了郗一只穿着皂色千层底官靴的大腿,装入盒子中拿去复命,当亲卫将这条大腿送到桓温面前时,桓温肺都要气炸了

几天之内,两名左膀右臂统统完蛋,王珣被烧成重伤,太医说救回的几率几乎没有,现在只是用老参吊着半条命;而郗,这个他最为倚重的手下,十几年来不知道帮他出了多少妙计的智囊,现在只剩下了一条大腿

“韩暮啊,韩暮老夫对你这鼠辈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从今日起,对你将不再留手”

桓温大声传令:“派人快马召桓冲率寿春两万大军入京,招桓秘率一万五千大军进京,命东门外大军做好准备”

“命张庆进宫见皇上,着皇上即日颁下讨逆诏书,命京中禁卫军即日起停止一切行动,全力准备粮草、马匹、盔甲、箭支等物,我将亲率十万大军踏平北府军,要将韩暮这个逆贼活捉回京点天灯”

桓温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亲卫们四下传达,忙碌不休;虽然还是凌晨时分,京城仿佛提前醒来,一时间呼喝调动之声,马队奔走之声嘈杂不堪,睡梦中的京城百姓全部被吵醒,侧着耳朵听着外边嘈杂的动静,暗自期待灾难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瓦棺寺后院的禅房内,谢安也被这嘈杂之声惊醒,他侧耳细听了半晌,重睡倒在床,自语道:“老夫且睡个回笼觉,韩暮一人足以搅得天下震动,老夫还是不凑那个热闹为好”

……

东藩篱处,城墙依旧高耸,黎明的微光中,韩暮等人沿着守城阶梯登上城墙,一队守卫巡城而来,韩暮并不躲闪,带着苏红菱和十名兄弟迎面冲上,巡城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五十多名士兵便已经全部被斩杀

韩暮喟叹道:“非我嗜杀,我不杀你们,你们便要杀我们,如此而已”

接着便命众人用长绳拴上箩筐将众女坠下城去,最后才抱着十五妹的尸身沿着绳索而下,几位兄弟各抱一女泅水渡过护城河,来回两趟之后全部安然过河

天色微明时分,一行人已经分坐三辆大车朝西疾驰而去

……

大晋咸安二年四月二十七日,大司马桓温受九锡之礼

四月二十八日,健康城西门外大军云集,徐州守军一万、寿春守军两万、广陵守军一万五、京城禁卫军四万、加上后勤车队万余人,足足十万大军集合在西门外的开阔地带;旌旗遮天蔽日,冠盖车马绵延十几里,处处尘土飞扬,人喊马嘶

大司马桓温在西门处接受百官送行,任侍中桓秘、中书侍郎秦开留守京城处理政务,任都尉府代统领桓襄会同内卫统领武威将军张庆共同负责京师治安

大司马站立高台接受三军高呼,并宣读讨逆圣旨和檄文,之后以桓熙为前锋军,率军三万突前;桓冲为后军,率军三万殿后负责粮草供应,兵马器械补充之责;桓温自率四万大军为中军

号炮连声中,大军缓缓开拔,十万大军绵延二十余里,宛如一条巨蟒,向着数百里外的巢湖城露出锋利的獠牙

桓温大军出动的消息传到巢湖城之时已是两日过后,韩暮早已预测到桓温会来,但是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而已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韩暮正站在凤凰山的一座高大的坟墓前摆着香烛果品,那墓砌而成,青砖磊就,周围青松翠柏遍植,郁郁葱葱;青石墓碑上刻着一行大字:韩门柳氏之墓

这已经是韩暮能给予十五妹最后的一点慰藉了,此举众夫人无人反对,这位十五妹舍身救了韩暮,爱到奋不顾身不惜用生命来呵护所爱之人,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她们自然了解韩暮的心情,所以即便此举不合规矩,也无一反对

韩家第一位有着正式名分的夫人既非大晋第一才女谢道韫,亦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柳如眉,这事不知情的人定会暗自摇头,但知情的人都表示理解

韩暮有情有义,韩家众夫人知礼懂节,这正是世人应该敬慕的典范之家

北府军在于秦人交战之后减员至一万多人,但是经过短短两个多月的大征兵、大训练现在已经达到了五万四千人,加上司马荣所率的一万前来投靠的一万兵马,是达到了六万四千之数

四大军每军已经有一万五千人,剩余的四千人被调给韩暮和三位副帅每人一千做了亲卫营

与此同时,袁岗在这段时间又督造出八十架雷霆车,强弓四千多具,大大加强了孙无终的雷霆军的力量

桓温大军不日即将到来,巢湖城中一片繁忙景象,扩建工程暂停施工,所有的人手都投入到加高加宽城墙,挖深挖宽护城河中去,东门四十座碉堡里,雷霆车已经就位,另外在城头修建起一座座半封闭式的壁垒,里边可藏匿强弓手数千,配合雷霆车远距离攻击敌阵

东门北门外一百步内遍挖陷坑,防止大军以骑兵突袭,桓温大军中最少有四万骑兵,骑兵突进之下,雷霆车必然发挥效力有限,突道城下便是肉搏之战,这便不是北府军的强项了

按照韩暮的部署,东门处由谢玄副帅会同水字军奋武将军刘牢之以及火字军奋威将军高衡共同防守,兵力三万人

北门处由司马荣副帅会同地字军统领、安北将军谢石,风字军统领诸葛侃共同驻守,兵力一万人

西门处由俊杰率三千士兵驻守警戒,南门处由袁岗副帅亲率五千多人,在南面巢湖城的濡须河口驻防,并配以二十架雷霆车,桓温控制着大晋的几乎全部兵马,若陆上攻击受阻定然会调集长江水军前来从水路突袭南门,这五千人的任务便是阻击水军

剩余七千兵作为预备队,由韩暮直接掌管随时增援

与此同时,韩暮的军备改良也从未放松,自从雷霆车问世之后,北府军的战力得到巨大的提升,但是这种提升只是体现在整体对于远程攻击上的加强,对于个体的单兵作战能力却无所裨益

鉴于短时间内无法让士兵们的身体素质、胆识、武技和阵法之类得到快的提升,必须在装备上下功夫,所以韩暮花了数天时间,跟几大将领和手下的士兵们共同探讨

众将领们都认为,如何保证士兵在肉搏战中的生存,一靠的是武技和勇敢,二靠的是是精良的武装,盔甲够厚,武器够利,才能岿然不倒,三靠的是协同作战,互相照应

韩暮认为很正确,综上几点只能在武器盔甲和协同上做文章也许还能赶上步子;苦思一天一夜,画了无数张图纸之后,韩暮带来了他的改良计划

首先是防卫能力,对于步兵来说,箭支是最大的敌人,现在的盔甲普遍对箭支的防护力量不足,特别是强弩的箭支可以轻易穿透盔甲的甲片,射穿人体;而且在战斗中没有人会傻到只瞄着你的头部来射,因为目标太小不易命中,每一名合格的弓箭手他们射的都是你的身体,那里目标最大,最易命中

鉴于此韩暮设计了套头式额外防护服,简单的来说便像是在盔甲外边套了用数百块小竹块串成的坎肩,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竹子凉席,只不过竹块都是三厘米见方,厚度在一厘米左右

这样的防护服成本低廉,竹子满凤凰山都是,需要的只是切削城小块,然后用钢针钻孔穿制的功夫而已;它的好处在于,既轻便便宜,又不影响士兵的动作,最主要的还是他的防护性能简直好到不行

韩暮用一个稻草人套上士兵的铠甲,一百步外用强弩射击,弩箭穿透而出,套上这种防护竹甲后,弩箭射上去,竹屑纷飞之后那箭支只穿过铠甲半寸,若是真人,这条命就保住了

经过试验,还对近距离的刀剑枪戟都有不错的效果,况且这种竹甲是套头式,前后两片套在脖子上,腋下两根细绳扎住便可,脱放方便

美中不足的是,一旦破损多处便有解体之虞,好在这种东西花钱不多,也不可惜

众将领纷纷啧啧称奇,大赞大帅奇才;袁岗即可下令建立这种被韩暮称之为‘防箭服’的简易盔甲的制作作坊,民间亦可以制作,大帅府以每件十文的价格回收,这样的防箭服成本最多三两文,一户人家一天便可制作三四件,这可是大有赚头的活计

接下来韩暮又叫人搬上来一张大盾牌,盾牌覆在案几上,平平无奇,毫无出彩之处

众将面面相窥,谢玄道:“大帅,这不就是普通的橡木大盾么有何奇特之处?”

韩暮微笑道:“这话要让你姐姐听到肯定给你老大一个爆栗子,这可是你姐姐设计的大盾,你们看着造型有何奇特之处?”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橡木大盾上圆下尖,下面的尖头居然包着铁皮,这有什么作用呢?

韩暮也不卖关子,将盾牌提到院内,尖头朝院内坚硬的碎石地上一戳,然后变戏法似地从盾牌内侧拉出两根木条,往地上一撑,便放开手;那大盾被三角牢牢支撑在地上,韩暮摆开姿势做了个弯弓射箭的样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佩服不已

这是专门为弓箭手准备的防护大盾,一般在大战中,弓箭手均需持盾步兵在旁保护或者借助掩体方可与对方展开对射,也就是说两名士兵才能发挥一个士兵的作用;不这样的话便把自己暴露在敌军的弓箭手射程之内,死伤惨重那是肯定的

有了这个大盾,弓箭手只需持盾到达射程之内,立下直到胸部的大盾,便可解放双手安然施射,既安全又省心,再不会出现兵力不足弓箭发挥不了作用,以及盾牌无法遮蔽住两人而导致伤亡这种事了;为有意义的是,这等于是将己方的兵力扩大了两倍,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第三五一章 轻松拿下

众将睁大眼睛,简直匪夷所思,这样的办法为什么都是大帅家的人能想出来呢,难道跟大帅朝夕相处便可变得聪明多智么?可是自己这帮人跟着大帅这么长的时间,也没觉得变聪明多少,难道必须是大帅上过的女人不成?众将的眼神中带了些暧昧

韩暮可没心思猜测他们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带众人走回室内,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件小巧的武器,众人一看那玩意都傻了

这是一架缩小了的十字弩,小到只有两掌并拢那般大小,精致小巧,显得特别的可爱

“大帅,儿子没出世便做好了玩具了么?想不到大帅居然是和慈父啊”孙无终眨巴着眼睛道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道:“大帅将门虎子,世子以后定然也是英雄豪杰,大帅这么早便未雨绸缪,可谓用心良苦啊”

韩暮翻翻白眼,骂道:“你们这帮猪脑子,现在是什么时候,我还有心思给未来的儿女做玩具么?”

孙无终瓮声瓮气的道:“大帅这不是玩具这是什么?这么小的一个玩意难道还能射杀人不成?”

韩暮轻叩扳机对准孙无终道:“孙无终,那你就来试试”说罢扣动扳机,只见数道乌光“啪啪啪”擦着孙无终的脖子射往他的身后,孙无终身后是一只壁橱,上面摆放着数十具茶盅,便听到身后的茶盅碎裂之声大作,碎瓷片到处飞溅

孙无终吓得一缩脖子,回身看时,只间数支乌黑的小箭打破茶盅钉在柜子上,兀自颤动着

众人大惊,忙道:“什么玩意??怎么这般威力巨大”

韩暮哈哈笑道:“小型手弩而已,不过经过我的改良,箭支弓弦都做了改装,模样也变小了,挂在身后毫不碍事最主要的是根本无需带箭支,只需带上箭匣子便可,这种箭匣里边可以盛放八只弩箭,扳动旁边的机轴每次可以让两只弩箭卡在槽内,扳动扳机可以连续射出两只小箭,五十步之内只需瞄准敌人,便可弹无虚发;箭匣射空可以卸下重换上另一只箭匣,用在肉博战中也是极为实用,怎么样?还有人说他是玩具么?”

孙无终张大嘴巴,一把抢过手弩道:“这不就是诸葛孔明发明的诸葛弩么?只是大帅这个比他的加小巧方便,而且弩箭也携带的多大帅神人呐,给我一只,你肯定不少”

韩暮啐道:“你当这么好做呢,我花了一晚上功夫和木工坊一起熬夜才做出来这么一支,这次大战是派不上用场啦,为防机密泄露,这东西还是我先拿着,袁大哥稍后选几百老实持重的士兵去咱们建的北府军校,我亲自教他们制作,回来之后要大批制作,以后北府军士兵要人手一只”

袁岗兴奋的道:“遵命”

众人忽然觉得大帅简直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里边随便翻翻便是重宝,问题是还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宝贝没有掏出来,跟着这样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困难,什么叫气馁,什么叫无助;这些名词应该统统的属于与北府军为敌的对手才是

……

桓温十万大军行军五日后到达淮南郡境内,十万大军如同蝗虫过境将长江南岸的诸多州县搅合的鸡飞狗跳民无宁日

五月四日,大军抵达芜湖城外,芜湖城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墙上空无一人

前锋将军桓熙派人在城下鼓噪半日也没人搭理,急切间派人向桓温请计,桓温大手一挥:“攻下芜湖县已归属叛臣韩暮麾下,不必跟他们客气,拿下芜湖城之后正好作为我军粮草中转之用,如遇抵抗格杀勿论”

桓熙得令,做了精心的准备,投石车床弩悉数上阵,骑兵弓箭手,步兵工兵全部待命而动,这是讨逆第一战,一定要好好表现

休整半日后,下午未时,投石车开始朝城头城内倾泄石块,稍后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工兵迅负者沙包将芜湖县不宽的东门护城河填平,之后两万士兵一哄而上蜂拥爬上芜湖城头,动作干净利落漂亮之极

然而大军冲入大街小巷一通搜查之后,却发现城中竟然空无一人,连一只鸡一条狗都没有;这让这场辉煌的胜利蒙上了一层阴影,为郁闷的是,投石车砸下的成堆的大石堵塞了东城门的进口,为了稍后的中军和后军顺利进入,桓熙不得不忍受着士兵们的抱怨命他们将石块一个个的搬走

“他妈的,兴师动众,也不派斥候侦察一番,最不济也要去乡间找几个百姓来问问情况啊,画中老虎不吃人,样子倒满难看”

士兵们边搬石头便骂道

但是无论如何,芜湖城算是攻下来了,韩暮的淮南郡总共就芜湖城和巢湖城这么两座,攻下一个就少一个,渡江往上八十里便是巢湖城,这算是在韩暮把韩暮的北府军的大门给砸烂了

晚间,城中犄角旮旯都被搜查的清清楚楚之后,桓温的四万中军和桓冲的三万后勤军陆续到达

一座空城有一座空城的好处,虽然没有广大百姓山呼海啸的夹道欢迎的荣光,也没有当地官员迎来送往的笑脸,这些让桓温和一种将领们心情有些失落;但是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今晚可以不用受累挖锅埋灶,不用搭建营地,也不用睡在五月湿漉漉的泥地上了

十万大军入驻,顷刻间便使弹丸小城熙熙攘攘起来,只是全是兵没有民,总感觉有些奇怪;桓温倒是无所谓,他正忙着召来水军统领赵普通前来商议明日调运战船过江之事

县衙大厅灯火通明,此刻这里是桓温的帅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二十多名将领站在厅中;桓温据案而坐,面前放着一壶酒正就着一只烧鹅小酌

“赵统领,水军现有战船多少艘,可能保证我十万大军明日渡过大江呢?”

“回大司马,我水军战船原本有两百多艘,但各处沿江防务均需要船,所以能抽调来的便只有一百余艘,每艘船可载三百余人,去除执桨和掌舵等船上常备百余人水军可运送二百士兵过江”

“如此看来,只需来回五趟便可将我十万大军运过长江去了么?甚好”桓温点头道

“这个……大帅有所不知,两岸码头一次只能停靠二十余艘兵船,江面上来往航道也不容许百余条船同时行进;另外……”赵普通话到半截便被桓熙打断

“赵统领,你便直接说需多少时间方能运送我大军过江,也好让大司马胸有成竹早早部署”

“唔……末将认为最少需五日”

“什么?这么久?”桓温怒了,伸手将手中的一块骨头仍到地上

“是是是,大帅有所不知,除了我先前所说的原因,大军还有诸多物资和马匹粮草帐篷等物,这些东西比人占地方,而且五月水涨,江面水流湍急,来回一趟最少需一个时辰,夜晚无视线加不能航行,以稳妥起见还是五六日为好”赵普通擦着额头上的汗道

“老夫可没耐性等你五天,限三天时间将我大军运送过江,否则提头来见;老夫也不是不讲理,只要你运八万人,另外两万人和大部分的粮草留在此城,以后你水军的日常任务便是供应我前方大军粮草,这个差事可算轻松?”

赵普通忙磕头道:“遵大司马命,末将竭尽全力完成,不负大司马所托”

桓温笑道:“办好这几件事,待我扫平逆臣之后,你便是水军都督了”

“谢大司马”赵普通欢喜欲狂,赶忙退下做准备

说实话,三天运过去八万人和物资器械辎重已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高官厚禄在望,再难也要办成

所谓急中生智,赵普通能在水军中历任都督面前都是红人,这次大军出征还跟着前来混功劳,不能不说这家伙有一套,在苦思半夜之后,赵普通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三五二章 一块肥肉

赵普通并未和他名字一样是个普通之人,次日一早,在他的指挥下,百余条随军而来的水军战船被击中到芜湖县码头前的江面上(W)

五里宽的滔滔江面浊浪滚滚东下,上游的暴雨已将江面抬升了数米,江面因此也加宽阔

赵普通命手下的几名副统领将船只编上编号,先打旗号命一号兵船驶近码头边抛下船锚,并用粗大的缆绳牢牢固定在岸上

紧接着用二十多块宽大厚实的大木板从岸上斜铺到船头,形成一条宽约一丈的大道

然后二号兵船和一号兵船首尾相接,中间同样用大木板铺好固定,如此一路延伸过去,一百多条船到了夕阳西下之时已经排到了对岸

在江心时费时太多,因为激流凶猛,船只光靠船锚根本停不住,所以还需要有水军打浆,千辛万苦间才将木板固定好

等到北岸的最后一条船被固定在北岸的石桩上时整座船桥立马停止了晃动,只是被江水冲击的略微往下游稍弯而已

赵普通再接再厉,利用半个晚上将各船加固,并别出心裁的将两船之间用绳索拉上护栏,以防大军过江是不稳摔入江中;可谓是人性化十足

一天之中,桓温派人不知道来催促了几次,但是赵普通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船桥搭的越是稳当,大军行进的度便越快请大司马勿要催促”

赵普通还真不是一般人,他知道何时服软,何时坚持己见;像此时,眼看便大功告成,他便言辞之间透露出一种办事干练负责到底的态度来,果然桓温很是赞赏

在亲自上了船桥上走了一趟之后,桓温对赵普通大加赞赏,原本艰难危险的渡河,经过他这么一设计,基本上可算是完成大半了

夜晚渡河显然不行,大批的辎重和投石车须推过晃悠悠的船桥,稍有不慎便是惨剧发生,所以桓温只是下令桓熙带三万前锋军先行连夜过江,辎重马匹一概不带,过了江之后在江北十里外扎下大营,作为桥头堡;明日天亮之时大军便可大举过江,一举直捣黄龙

当晚,桓熙的三万士兵用过晚饭后举着火把浩浩荡荡的渡江北上,还别说,这船桥搭的当真安逸,三万士兵仅仅花了三个多时辰便全部渡过了天险;桓熙将三万兵分为三个营盘,在离江岸十里处分左中右三处扎下品字形营盘,小心警戒着方圆二十里的地方

就在桓熙大军举着火把渡河之时,桓温站在芜湖县里最高的建筑‘望江楼’上举目眺望,面带微笑,身旁的桓冲倒是眉头紧皱

“大司马,有件事我必须要提醒您,这事若不说,我怕会出大事”

“五弟啊,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说”桓温坐到桌子旁招呼桓冲和他一起饮酒

桓冲坐下来之后端起一杯酒喝光,这才道:“大哥,这铁索横江的船桥似是有着极大的隐患,此事前朝曹孟德赤壁饮恨便是因为此举呀,万一北府军得知此举火袭船桥,那可就悔之晚矣”

桓温面色不豫道:“五弟,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心,兵家讲究虚虚实实,难道我打了一辈子仗还不知道曹孟德被火烧赤壁的惨状么?但是我偏偏要允许赵普通这么做,原因有三一来这船桥只需在维持一日我大军便可全部过江,这比摆舟而渡快了好几天呐,我虽严令赵普三日内将我八万士兵送过江去,但是我也知道此事多半不成,恐四五日都难以达成,此举虽有些冒险,但是抢回来三四天时间对我们很是有利”

桓冲默然不语,从军事价值上来说,桓温的考虑确实正确;此次出征,大军只带了两个月的粮草,路上已经耗费了五天,再在这渡江上耗费四五天实在是不值;而且密探来报,巢湖城城墙高达三丈许,护城河也宽达三丈,这样的坚城若是攻城方法不当的话,便是攻上数月也毫不稀奇

虽然各州都在督办粮草,但是大司马此时的处境并不算顺利,吴越之地盛产稻米的地方都拖拖拉拉的在推诿,吴兴太守王献之是公然拒绝说吴地无粮,大司马为此事已经发了多次火

上次借皇上圣旨宣他进京,准备一举擒获之,不料这家伙奸猾如鬼,居然称病不来;可是无论如何,就算是公然翻脸,派兵去擒他,也要在剿平北府军之后方可

“其二便是,此船桥明日晚间便可拆除,一天时间只需多加小心便可,再说我已经命桓熙过江扎营警戒,上游处赵普通水军剩余的十艘船只已经遡江而上在三十里范围内来回警戒,此举基本上就断绝了北府军偷袭的念头”

“其三,这是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老夫就像和这韩暮小儿赌上一赌,我看他是否手眼通天有翻江倒海之能,这次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他若不敢来,此人必将非我所敌;他若敢来的话,我亦有战船在上游拦截,想那巢湖城北府军建时日尚浅,若有水军也不过是小小草船而已,怎经得起我十艘兵船的倾轧”

桓温一口气说完,脸上微有得色,看着桓冲依旧愁苦的表情道:“五弟,我叫你来是陪我散心的,你反倒提这些事,哎,真是扫兴”

桓冲忙躬身道:“大司马恕罪,小弟一时担心,倒教大司马劳神了”

桓温哈哈大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过了明日便要全军北上,你留守此处押解粮草辎重,我要去捣毁韩暮小儿的老巢,恐怕最少十几二十日不能在一起饮酒了”

桓冲强笑坐下,举杯道:“祝大哥一举拿下逆臣,马到功成”

桓温大笑着将酒灌入肚中

……

巢湖城中,时近四,大帅府灯火通明,韩暮正在对几名将领面授机宜

桓温大军在长江上搭建了一座船桥之事韩暮在早间便已经知道了,芜湖城中的居民全部被撤到繁昌等乡镇暂避也是韩暮的主意,倒不是怕桓温屠杀居民,此举乃是受昔年桓温伐秦的启发,秦人坚壁清野硬是叫桓温无粮为继,只得灰溜溜的退兵此乃其一

其二便是,韩暮还在城中留有后手,准备伺机而动,玩的是特洛伊木马的那一套,只不过这一次充当木马的是整座芜湖城;此为后话

对于桓温在长江上公然搭桥之举,梁锦春的分析是桓温定然有所防备,桓温身经百战,怎么会冒然使用这等有可能导致大败的昏招呢,极有可能在上游设有埋伏

晚间桓熙大军渡江扎营的消息也传入巢湖城中,这一次韩暮有了的判断,桓温连夜渡过三万大军,很显然是对北府军有可能针对船桥的行动做了布置,若桓温不派兵渡江,韩暮绝不会出动袭击这座只有数千水军把守的船桥,但是桓熙过了江,形势就大为不同了

“诸位想不想吃肉啊?”韩暮笑眯眯的问道

“大帅,我等都急死了,你还在谈吃的,是不是大帅府这几天都在吃素,大帅你嘴馋了啊”高衡大声道

“呸,你们这些家伙就是不动脑子,也没有幽默感,算了不和你们打哑谜了;刘牢之、高衡、孙无终啊,你们想不想将渡过江的桓熙前锋军一举拿下啊,这算不算是块鲜美的大肥肉啊”韩暮把玩着桌上的一只碳棒,那是韩暮用来在白板上画战略图的

韩暮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啊?大帅您不会是胃口这么好,这可是快肥的滴油的大肥肉啊”水字军统领刘牢之瞪大眼睛道

“为什么不呢?大帅我一向胃口好,桓温搭建船桥,这是赤裸裸的向我示威来这,很明显他是欺侮我不敢去动他,他布置好了迷阵等我钻呢”

“大帅既然看出来了,那么咱们还要去吗?”

“将计就计本来就是我喜欢的一招兵法;桓温如此作为,其实是欺我无水军而已,我的区区几条小船即便是从上游载了火油之物下水,恐怕未到芜湖江面便被上游大船拦截,沉入江中了,白白损失几条船,搞不好还要搭上百名士兵的性命,这可是对桓温的士气有着很大的作用”韩暮双眼盯着白板上的地图道

“大帅,我们都听您的,你就说怎么办,不必解释了”孙无终大声道

“孙无终,打仗就是要动脑子,我不可能每次都将行动谋划好了你跟着照做便可,你若永远如此,那么你就不配当一个将军,总有一天需要你独当一面,我解释的过程便是你学习的过程,懂么?”韩暮厉声道

孙无终满脸通红的道:“大帅,末将知错了”

韩暮也不理他,伸手朝厅角坐着的几个人招招手道:“几位兄弟,来和大家认识认识”

那几人正是随韩暮来巢湖城的陈冲、谭青、谭白、朱二等人

韩暮将几人和在座诸位将领一一引见之后开口道:“陈冲从即日起将开始组建我巢湖水军营,他将任第一任营正,其余诸位兄弟均为校尉之职,共同组建水军”

几人听韩暮当面封授官职忙跪下谢恩,韩暮拉起他们道:“今日便是你们立功的第一步,运气好的话呢,你们还可以缴获几艘战船也说不定”

陈冲大喜道:“请大帅吩咐”

韩暮扔下手中碳棒,在毛巾上擦擦手道:“现在本帅便开始分配任务,得令后马上出发,明日佛晓,我们要把桓熙这块大肥肉连皮吞掉”

众将凛然,立刻整理衣冠肃立两旁

韩暮大声喝道:“陈冲听令”

第三五三章 将计就计

凌晨时分,五条破破烂烂的小船载着十几名鬼鬼祟祟的身影沿着濡须河南下,进入芜湖城上游十五里的江面;小船上干草队得跟小山一样,上面浇满了火油

五条小船晃晃悠悠的在激流中往下飞驶去,目标正是横跨大江的那座首尾相接的船桥

芜湖城上游十里,三艘兵船正在江面游弋,他们是桓温水军设在上游十里处的第二道警戒线,第一道在二十里以外的江面上,下游五里处还有第三道警戒线

“大人,快看,上游驶来几条小船”一艘兵船上发现小船的水兵大声喊道

“吹号,通知其他船只,火箭准备”那兵船上的领军校尉大声下令

三声急促的号角响起,另外两艘兵船听到动静调转船头朝这边靠拢过来,三船并肩将五条小船的来路截断

小船上影影绰绰的身影似乎显得有些慌张,但是度却丝毫未减,只朝着三艘兵船之间的间隙冲来

“火箭预备,船载投石车预备”三艘船上的校尉几乎同时下令,小船飞接近,进入两百步范围内时,三艘兵船上的投石车同时发射,雨点般的石头在方圆三十步的区域落下,一艘小船被当场砸翻,船上的三四名士兵纷纷落水,淹没在滔滔江水中

“弓箭手,射”剩余四艘小船进入一百五十步距离时,三艘兵船上弓箭手箭出如雨,带着火苗的箭支只需三两支射到小船上足矣,何况是千箭齐发,四艘小船无一幸免

火箭落入船上,立刻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冲天而起,显然这些小船上的引火之物是浇了火油的

小船上的士兵纷纷跳水逃生,火光熊熊的小船失去控制,打着旋儿往下游冲了两里地,随即便烧毁沉没

兵船上的水军们哈哈大笑,原以为赵普通将军安排的巡逻任务实属多此一举,却未曾想北府军真的想来烧船桥,白白捡了份功劳

一艘兵船上的领兵校尉见机颇快,打着旗语通知其他两船原地巡逻,自己却掉转船头回去报信请功,其他两船上的校尉慢了一步,气的大骂,但是按照部署,只能有一条船回去报信,只得悻悻的骂了几句,继续在江面巡弋

那艘掉头的兵船顺流直下,不一会便来到芜湖城北的江面上,靠着船桥北侧停下来之后,船上的校尉跨过跳板,兴冲冲的沿着船桥往芜湖城奔去

十八条黑影从这艘兵船的两侧冒出,顺着林立的船身慢慢蹩进船桥底部,江水滔滔,晨曦昏暗,无一人发觉他们的行踪

这十八人正是陈冲和他的九名兄弟,以及在巢湖城士卒中精选的八名水性精通的士兵,仗着极高的水性,他们从小船上跳入水中之后便潜游到兵船的底部,用匕首插入船板依附在上面,跟着兵船顺路而下,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三艘船必然是要靠回码头吃饭换岗的

虽值五月,春水依旧微寒,十几人都穿着韩暮下发的鳄鱼皮甲,里边空无一物,冻得够呛;还好他们都是水性极佳之人,泡在水中这么一刻时间倒也无所谓

陈冲无声的打着手势,十八人分成两队散开,偷偷的沿着六号和七号兵船垂入江中的锚链往上爬去

陈冲这一队攀上的是六号兵船,甲板上有五六名士兵正抱着弓箭在闲聊,他们是后半夜的值夜士兵,此刻天将大亮,也是他们即将换岗的时间,所以心情愉悦,笑语不停

陈冲的目光落到甲板中央桅杆上的一大堆船帆上,轻轻一打手势,两名兄弟身形闪动几下,借着杂物的掩护,偷偷来到船帆边,那几名士兵浑然不觉,依旧靠在西舷聊天打屁

那两名北府水军不再迟疑,迅从腰间取下紧紧缠着的一只油布包裹,从里边拿出火绒火折,并掏出一个牛皮水囊,将里边盛着的火油在船帆上倾洒了十余处,不一会船帆处青烟冒起,眨眼功夫十几处火头便冒了出来

船帆越烧越旺,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东风强劲,火势和浓烟往西发散,顿时将正在闲聊的几名水军惊动,一人大喊道:“不好,船上着火了”

几人赶忙赶到起火处,用东西胡乱拍打,但是火势凶猛一时压不下去,船舱中正在休息的水军们也被惊动,纷纷从船舱中跑出来,奔上甲板

有人大喊:“快取江水灭火”顿时四五十人忙忙乱乱的拿起挂在船上的几十只带着绳子的木桶丢入江中,嘿咻嘿咻的将江水提上船来,倾倒在着火处

一顿忙碌之后,火势终于被打压了下去,渐渐被熄灭,只余下几缕青烟袅袅

士兵们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正要喘口气,忽然间发现船舱内浓烟滚滚冒了出来,顿时傻了眼,船舱内着火了

就在士兵们忙着提水救火之时,陈冲带着八人借着烟雾的掩护溜进船舱,一人守住舱口警戒,其余七人进仓放火

船舱内易燃之物太多,士兵们的衣物,被褥,木质的各种用品统统被淋上火油,七人在仓中来回穿梭纵火,不一会整个船舱变成了一片火海

守着舱门的北府士兵一声轻喊:“外边火要灭了,快出来”

八人敏捷的跃出船舱,躲在右舷角落朝七号船张望;七号船上火势已经从仓内蔓延出窗外,看来谭青谭白两兄弟的动作比这边还要快

陈冲一挥手道:“下水”八人从船上一跃而起,窜入滚滚江水之中

六号七号两艘兵船上的火势已经无法控制,由内而外的烈火将甲板烧的滚烫,舱口冲出的火苗舔噬着附近的木质甲板和舱门;渐渐的整座船全部燃烧起来

船上的士兵们知道救无可救,纷纷撤离到临近的五号和八号船上,但是烈焰迅蔓延,逐渐烧到了五号和八号船上

一名校尉当机立断,迅命士兵将四号和五号之间的十多根绑扎牢靠的木板解开,北面的八号和九号船也见样子效仿起来,两面都解开之后,中间捆绑在一起烧的热热闹闹的四条兵船便随着江水被冲往下游;整座船桥中间断开了四条船空挡的大口子

悲剧没有结束,江北的八九十条船原本搭建之时便是依靠船锚和人力打桨才勉强接上,现在中间断裂开,又无人打桨,江水冲击之下,船锚被大力拔起,顿时一整溜子的大船,便如扎根在岸边的水草一般被冲的往下游横斜,船只横向逆水,在多重力道的牵引下,十多艘兵船倾覆,船上的士兵如下饺子般落入水中

后面没有倾覆的船只见状不妙,为了保住自己的船,连忙将两边控制住自由的跳板解开,有吩咐船上的士兵赶紧摆舵划桨,稳定住船只后,溯流往西,脱离这片是非之地

也幸亏他们反映及时,才避免了被连带倾覆的命运,船是保住了,船桥彻底土崩瓦解,江面上满是到处乱撞的兵船和落水扑腾的士兵,倾覆的船只被水流冲着直往下游的江心洲而去,也许到达不了哪里便会集体沉没

陈冲和手下十几名弟兄躲在下游的一处芦苇丛中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原本只想烧掉两艘船断开船桥而已,却没想到引发了这么一连串的惨剧

“这么精良的大船,可惜了”谭白嘟囔道

“没办法,待战事结束,看看能不能在下游将翻倒的船弄上来一两艘”谭青道

“都别闲聊了,赶快上岸通知大帅,船桥已断,好戏就要开场了”陈冲道

众人应诺赶紧上岸沿着小路狂奔十五六里,寻了一处山岗抱起干草和枯木,点起大火,又在附近的田地里捧了大量的湿土覆盖,顿时黑烟滚滚冲天而起

……

长江北岸三十里处,一支大军在广阔的田野上往长江边逼近

韩暮亲率北府大军倾巢出动,六万四千士兵,这次一下子便出动了五万人,雷霆车三十辆由车马拖拽,行进在队列中

左侧是刘牢之的水字军一万五千人,右侧是高衡的火字军一万五千人,中军是谢石、诸葛侃的地字军一万五,加上五千风字军,共两万人

左中右各配备骑兵四千,总共一万二的骑兵已经是北府军的全部家当

“报告大帅,东南方向发现烽火”斥候飞马来报

“恩,想来是陈冲已经得手,桓熙已无退路”韩暮大声道

“报告大帅,前方十里发现桓温军斥候小队,已被我截杀擒获,大帅可要审问,有两名活口”一名斥候队长飞马再报

“不用了,问与不问,他们就在那里,不远不近传令三军,加快行军度,骑兵全部出动迂回左右包抄后路”韩暮大声下令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少顷,北府大军万骑突进,分左右两队朝前方二十里外桓熙大营包抄过去

刘牢之率领左军跑步前行,他心急火燎的不断催促士兵快跑:“兄弟们,咱们水字军这次要压过他们其他各军,我们要第一个发动攻击;大帅说了,这一次那只军队表现最好,便率先在哪只军队中装备手弩,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啊,精致小巧,射你左眼绝不会偏到右眼”士兵们精神大振,脚步如飞,现在北府军中都把手弩传的神乎其神,说大帅用它闭着眼都将树上的小鸟给射下来,厉害的很

右军高衡也在做思想工作:“兄弟们,这一次是咱们火字军立功的时候了,咱们一直被刘牢之那家伙压着,这一次一定要过他,让他看看到底是水克火,还是咱们火熬干了他这锅水”

韩暮很满意的看着两只军队从左右快越中军带着滚滚烟尘朝前而去,转头对身边谢玄谢石和司马荣等人道:“看来两位将军是卯上劲了”

谢玄道:“咱们中军也该和他们争一争”

韩暮哈哈笑道:“何必呢,咱们去捡便宜不是好么?”

众人面面相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

桓温得到消息飞马赶到江边,但见眼前一片惨状,宛如长龙般的船桥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代之的是江面上到处乱撞的兵船,和下游处露出大半截正冒着浓烟即将沉没的兵船,还有十几艘船倾覆着打着转被江水往下冲,渐渐沉没

桓温心中又痛又恼,仰天大骂;一转眼看见身边那名水军校尉,此君一大早跑来报喜说自己截住了北府军前来偷袭的火船,桓温当时大喜,还赏了他一万钱十匹布

此刻看着他探头探脑的的样子,桓温的怒火找到了发泄之处,伸手招呼道:“马忠宝,过来”

那名叫马忠宝的校尉两腿打颤的来到桓温面前,噗通跪倒,颤声道:“大……司……马,饶命啊,属下说的全是真话,五艘火船无一遗漏啊”

桓温微笑道:“我相信你的话”

马忠宝连连磕头道:“多谢大司马,属下肝脑涂地……”

“不用肝脑涂地来报答我,我虽然相信你击沉了北府军的小船,但是眼前这幅景象恐怕众将都不会相信你了,你需要办一件事才能让众将信服”

“什么事……请大司马吩咐”

“你去将五艘敌船捞上来,让大家看看你的战斗成果别怕,你的统领赵将军也会陪你下去捞”桓温语气冰冷

马忠宝大骇道:“大司马饶命啊”

“来人,将赵普通和马忠宝两人投入江中,只要他们能将敌船捞上来便可洗刷罪责,他们是水军,淹不死的,你们尽管将他们往水流最深,最急的地方仍”

赵普通和马忠宝大叫饶命,但是还是被亲卫押上一艘兵船,行到江心丢了下去

桓温心中气愤稍平,望着滔滔的江面出神;猛然间他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道:“大事不好”

身边的桓冲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道:“来人乘船去对岸,通知桓熙将军撤兵回到北岸边扎营防御,所有兵船由现在起听我调遣,从此刻起全部兵船全力运送大军渡河,若有耽搁,军法处置”

……

上午辰时,春阳照耀大江南北,和煦的春风中人欲醉

北岸十里桓熙的大营外却是杀气弥漫,空气中都透露着一股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桓熙的前哨早已在大营外三里发现了北府军的踪迹,与此同时,大营两侧也出现了北府军骑兵的身影

第三五四章 瓮中之鳖

桓熙迅做出反应,相距不到五里的‘品’字形大营周围连续布置起四道拒马,因为大军过河并未带辎重,马匹也没有带过来多少,所以无力用骑兵和对方骑兵对冲

好在昨夜渡河之后未雨绸缪,因为害怕北府军袭营,连夜打造了大批拒马备用,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这些刺槐和柳树制作的拒马极其简单,只需砍下树干一头削尖,三五根捆扎在一个三角木架上,尖头斜向朝外便可,主要的作用也只是攻击骑兵的马腿,让他们摔落马下

拒马之后便是搭起的重重工事,沙包垒砌成数道防御墙,弓箭躲在后面手执弓弩以待

对于装备,桓熙还是有信心的,他的部队是正规的大晋制式装备,弓箭手的弓箭都是紫衫长弓,制式十字军弩,若是北府军正面突袭,桓熙有把握靠着八千多弓弩手给北府军以迎头痛击

时间过的缓慢而焦躁,三里外的敌军骑兵并未开始突袭,而是呆在那里不动,敌军数量大于自己,桓熙自然不敢冒然出击,只能等待

派出去向江南求援的骑兵还未回来,但是桓熙坚信,父亲不会坐视不管,他只需坚持一到两个时辰,大批的援军便会到达,白天那座船桥上应该在一两个时辰内渡过来两万到三万的士兵不成问题

敌军动了,桓熙站在营地中的高台上,看着远方一片蓝色盔甲组成的海洋正在朝前移动,士兵们行动之际,仿佛大骇上滚滚而来的巨浪,正朝自己的大营卷来,粗略一看,三面敌军不下四五万人,这让桓熙倒吸一口气,看来北府军此次是倾巢而出势在必得了

“哼,我有三万雄兵,坚持两个时辰即可,倒要看看你们这只泥腿子兵如何吃得下我”桓熙从鼻子里冷哼道

“弓箭手全体准备,只要进入射程内,无需命令,立刻射击”桓熙大声道

北府军推进至千步距离之后便停住不动了,正面和左边毫无动静,但是右面的北府军中忽然推出来数十架四马拉着的床弩模样的东西;十几名北府军围着一辆床弩忙忙碌碌,又是抬又是拉,然后支起轮子全部侍立一旁待命

桓熙纳闷的问身边的人道:“那是床弩么?他们在搞什么?”

副将宋仁敨眯着眼看了半天道:“将军,那确实是床弩,但是床弩射程不过七八百步,他们在千步之外摆弄这东西,有何用处?”

桓熙晒道:“床弩如何能射穿我后面的三道沙包工事,这伙人看来是根本不懂床弩怎么用”

宋仁敨抱拳道:“将军英明,管他们怎么折腾,守过两三个时辰便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桓熙哈哈大笑,笑声未歇之时便见右侧摆弄床弩的那一伙人一拥而上将床弩围在中间,不知道在弄些什么玩意,桓熙正待再调笑两句,就见一名蓝衣将军将手中的令旗一挥,数十台床弩瞬间发射

在一千步外都能听到床弩齐射发出的令人烦躁的低沉嗡嗡声,但见数十条宛如长龙一般的床弩带着旋转的啸叫声在离地面半人高的地方朝大营电射而至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前面的数道拒马被这几十只弩箭射的抛到空中漫天碎裂,顷刻间清理出数十道通道来,紧接着“轰轰轰”之声大作,弩箭在第一道泥沙包工事上开了花,原本两层平垒的工事竟然在这样的弩箭下被轰出数十道缺口,第一道工事内的弓箭手也死伤数百

桓熙大惊失色,这是床弩么?这还是那种只能在五百步内射穿数人的床弩么?一千步外穿过四道拒马的阻挠射到八百步外的第一道泥沙包搭建的工事上,还能穿透工事伤人?桓熙的脑子彻底糊涂了

没有时间留给桓熙思考这个问题了,但见那些床弩稍微调整了一下方向再次发射,数十道索命夺魂的弩箭再次射出,战场上拒马飞舞,沙包掀起,弓箭手的残肢断臂抛向空中

雷霆车连续数十次或直射,或交叉斜射,或干脆稍微向上将弩箭瞄准营门外的箭塔和旗杆,轰轰轰之声大作,不到本格时辰便将右边的防御工事和拒马阵摧毁的七零八落,桓熙的弓箭手已经伤亡上千了

桓熙急忙召集众将商议是否主动出击,在这么挨打下去,弓箭手便只能撤离防线往大营里边缩了

就在此时,对方停止了攻击,短暂的沉默之后,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北府军的骑兵开始对右翼进行冲锋;虽然战场上还有零星的拒马桩,敌军弓箭手藏匿的工事还没有完全摧毁,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什么能挡住六千骑兵的脚步

破损的第一第二道防御工事已经不能掩藏住弓箭手的身形,冲在前面的两千骑兵居然配备的不是长枪圆盾,而是十字弩和长刀,他们将长刀插在背后,双手举着十字弩对着工事中的弓箭手一阵乱射,压制的这些没有掩体的长弓手无法动弹

桓熙急忙下令,弓箭手全部集中到最后一道完好的防线之后,阻击骑兵的冲锋;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决定是何其的愚蠢

一千米的距离实在太短了,仅仅十几息时间骑兵便冲过了六百步的距离,此时后撤的弓箭手完全在骑兵弓弩手的射程之内,很多弓箭手还没有进入掩体,便将自己的后背和屁股奉献给了北府军骑兵,弩箭过后,五六百名弓箭手没有反身射出一箭,便丧生在桓熙这个迟来的命令上

最后一道工事里的弓箭手拼命的拉弓射箭,但是他们突然发现,箭支居然钉在敌军士兵身上,他们还在旁若无人的策马狂奔,连续数箭才能将一名骑兵射下马来,而有些明明被射中胸口要害的骑兵滚下马去,偏偏伸手扒掉箭支便旁若无人的翻滚道一边躲避后面奔腾而至的己方骑兵,这一点简直让桓熙的士兵们快要发疯了

“射马,射马,人射不死”一名弓箭手大喊道

“他妈的,蛊惑军心,哪有射不死的人”一名军官扑上前去一刀将这个满嘴胡话的家伙结果了

众弓箭手默默无语,但是弩箭射击之时不自觉的全部瞄准了马儿,这么一来反而给骑兵们带来了小小的麻烦,马儿大量中箭翻滚,后面的骑兵有的躲闪不及撞上去也跟着翻滚倒地,躲闪不及的摔落士兵有的被后面黑压压的马蹄踩成了肉泥

但是士兵们的醒悟来的晚了些,骑兵们突破了桓熙军的右营,擎起的长枪和闪着寒光的砍刀如一股沛然不可抵抗的洪流冲毁了桓熙军辛苦筑建起的堤坝

“顶住,死死顶住,左军抽两千人过来协助”桓熙大喊着发布命令

“将军,不能从左军抽调人马啊,左军正在受到那奇怪的弩床的攻击,估计敌人不久便又是一次冲锋”一名副将火烧火燎的从左军出骑马赶来,大声道

“什么?该死的,中军抽出四千人增援左右两军”

“将军,正面敌人发动进攻了”一名副将歪着头盔从前方奔来,远远的大声喊道

“什么?”桓熙快要吐血了

“怎么办,将军”几名副将齐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都回去给我死守,跟他们拼了,另外赶紧派人再去请救兵来,只要救兵一到,我们便可大肆反攻了”桓熙歇斯底里的吼道

“将军”一名副将再次喊道

“什么?”桓熙火了,“快去啊”

“船桥断了,不会再有救兵了,刚才我们派去请援的斥候已经回来了,他说大司马要将军火带队往岸边靠拢,船桥断了之后,大司马正在组织船只往这边运兵”那名副将沉重的声音响起,这仿佛是一个炸雷劈中桓熙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

战斗进行的非常快,当左边防线被雷霆车摧毁之后,满目的骑兵和后面上万的步兵呐喊着冲上来的时候,得知后援已断的桓熙再无半分抵抗的心思,率领三千精锐的亲卫军拼死往河边后退

北府军呐喊往前冲杀,韩暮策马冲入士兵群中手中空无一物大喊:“桓温篡权谋逆,我乃皇上亲封镇军大将军韩暮,尔等不明真相情有可原,趁手上未沾同胞之血赶紧放下武器投降,若执迷不悟杀无赦”

北府军士兵们跟着大喊:“放下武器,执迷不悟者杀无赦”

桓温的士兵们原本就对桓温谋逆囚禁皇上之事略有耳闻,虽然桓温将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但是韩暮派出去散布消息的人已经将桓温谋逆的消息传遍了大晋各州,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军营中私下里这样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加之如今已经深陷重围之中,在顽抗的话就会掉脑袋,士兵们正在犹豫之际,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一队桓温军忽然全部倒戈开始砍杀身边的士兵,领头的人居然是射声营原副统领简忠,跟着他砍杀的那队士兵竟然是射声营的韩暮老部下;桓温将禁卫军纳入他的征伐大军之中,原有的建制来不及打散,原来的将领也来不及换,只是将整营整营士兵分别纳入各军中,重归制而已,他哪里想到,简忠等韩暮旧部会成为战场上的叛徒

简忠此举成了压倒桓熙军抵抗之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人大声喊道:“桓熙都跑了,我们还打个什么劲”

“自己人不杀自己人,都是大晋士兵,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是啊,韩大将军不日前刚刚横扫秦军四万多人,力保我大晋西北安定,怎么可能是逆贼……”

在一片嘈杂声中,士兵们开始高举武器嘴里嚷着“不打不打”

桓熙军将官们全力弹压,但是谁来理他们,将官们挥刀乱砍,逼着士兵们上去拼杀,结果被韩暮军中的强弓手专挑着他们射杀,到最后将官们无心督战四散逃跑

第三五五章 桓温的添油战术

桓熙带着三千亲卫军落荒而逃,直奔江边而去,韩暮命谢玄带人将剩余的将近一万五千名士兵缴械押回巢湖城,自己则和刘牢之、高衡、孙无终带着八千骑兵和二十架雷霆车前去追赶

十里地转眼即到,桓熙等人刚刚赶到江边,韩暮的骑兵便衔尾而至,望着滚滚的大江,桓熙欲哭无泪,岸边码头上倒是有四千士兵,正是桓温用大船运送过来的士兵,准备对桓熙施以救援

桓熙跺脚大骂:“老糊涂啊,老糊涂啊,这又送了四千人过来岂不是在给油灯添油么?”

他也不想想,自己三万大军一个时辰都抵抗不了,能怪桓温运过来的兵少么

江面上还有往这边行驶的装满士兵的大船,桓熙忙叫人打旗语通知他们不要过来送死,一想又不对,他们不过来,自己怎么逃?

无奈之下,将岸边的四千士兵和自己的三千士兵会兵一处,打算拼死抵抗

韩暮的骑兵队远远的在江边站定,冲高衡道:“带几十个嗓子大的士兵去喊话,投降的饶他性命,不降的定斩不饶”

高衡应诺,带着数十个大嗓门的士兵来到阵前两百步外大喊道:“你们这帮龟孙子听着,赶快磕头投降,饶你们不死”

韩暮听得直皱眉头,却听高衡带人继续喊道:“你们的后路已断,想跑的话只能跳江了,想打的话我们奉陪,但是你们这几千人想和我北府军五万大军较劲,那岂不是屎壳郎挡车么?”

“将军,是螳臂当车”一名士兵小声提醒道

“我他妈知道是螳螂,这帮龟孙子能配称得上螳螂么?称他们是屎壳郎还是便宜他们”高衡瞪着眼道

众士兵掩口葫芦,只得任他乱喊

“那个桓熙小儿,你不准降,你若降了,你那个篡位的老爹老脸往哪搁呢,其他人都可投降,桓熙不行”高衡接着大喊道

韩暮气的苦笑不得,这是劝降么?这不是逼着桓熙拼命么;当下叫人赶紧把他拉了回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高衡梗着脖子道:“跟这帮人劝降完全是多余,直接过去打到他们投降不就行了”

韩暮拿这个蠢货是彻底没招了,等了半天,那边桓熙军毫无动静,只得叹口气道:“孙无终,该你了”

孙无终兴奋不已,二十台雷霆车迅到位,一字排开对准前面的人群,手中小旗一挥喝道:“放”

二十根夺命弩箭刺啦啦的在人群中犁出了一道道血浪,距离太近了,双方军队之间只有八百步,在这个距离,雷霆车射出的弩箭直接命中的话,能把当先挨到的那个人轰成一摊碎肉,这样的视觉震撼力彻底的将那七千桓温军震撼的屁滚尿流

前面被击中的士兵爆开漫天的碎肉和血雾,后边的士兵虽无此惨状,但是一个个被洞穿胸腹,从前面看过去都成了一个小型的山洞了

一轮下来,五百多人丧生,整个北岸上哭爹喊娘之声大作

孙无终还待再发射,韩暮制止了他,这些人都是大晋子民,跟韩暮无冤无仇,韩暮不想多造杀孽,于是命人再次喊话道:“韩大将军不愿多造杀戮,你们都是大晋士兵,何苦要自相残杀,快些投降,以免的韩大将军难做”

桓熙被眼前的血肉模糊的景象刺激的有些失态,他跳起来大喊道:“不准投降,都给我杀,杀了这个逆贼,大司马重重有赏”说罢大吼一声举着剑便朝北府军杀去

这七千多人中,有三千多名是桓熙的嫡系亲卫,桓熙平日对他们尚可,但是此刻见他有些疯癫往前乱冲,亲兵统领赶忙上前拉住他道:“将军,您这不是送死么?再想想办法”

桓熙双目圆睁,嘴里喷着白沫道:“你也要投降么?”

那统领忙道:“末将哪敢,只是您这么冲过去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桓熙冷笑道:“那么你的意思是不会带人跟我冲了?”

那统领嗫嚅道:“末将的意思是说……”

话没说完,桓熙手中长剑一闪已经刺入他的胸口,桓熙面孔扭曲变形,咬牙道:“你的意思是要背叛我投降是么?你可降,我岂能降?”

眼前的一幕韩暮看在眼里,他实在不想再杀这些无辜的士兵,看眼前这个形势,只有将桓熙拿下才成

“拿强弓来”韩暮淡淡的道

手下送过来一张黄牛筋做弓弦的级大弓,韩暮策动乌云往前行去,在离敌军三百步处站定高声喊道:“桓熙,莫要让手下士兵葬送无辜性命,你若有胆便来和我单打独斗,你赢了自然放你们走,你输了就乖乖束手就擒,拿手下性命当儿戏算什么英雄好汉”

桓熙缩在队伍后面悄声道:“牛副将,快派人上前将他擒住,他便是韩暮,离我们只有三百步远,抓住了他不但我们可以安全撤离,北府军也就土崩瓦解了,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

众人听得一阵鄙夷,北府军主帅找他单打独斗,他却缩在后面说这样的话,跟着此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桓熙见众人毫无反应,大叫道:“怎么,你们都要抗命么?你们都不想活了么?”

牛副将盯着他的嘴脸冷笑道:“桓将军,难道你真要我们这七千兄弟陪你去死么?”

桓熙大怒,举剑就砍,牛将军一把将他胳膊抓住道:“桓大公子,现在可不是你耍威风的时候,别人在叫阵呢,赶紧去将兄弟们的命赢回来,大伙可都指望着你拿”

众人附和道:“桓将军快去”

“别磨蹭了”

“在墨迹人家该笑你怕他了”

“……”

桓熙心头冰凉,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面孔,他的心头一阵恐慌,忽然发足朝江边狂奔而去

韩暮策着乌云缓缓逼近桓温军中,众人自觉的让开一条道,让他经过

韩暮身着蓝色盔甲,长长的红色披风迎风飞舞,威武英俊宛若天神般策骑在七千士兵群中追向桓熙,七千士兵居然无一生出将他拿下的感觉,却有一种想跪下来膜拜的感觉

桓熙逃到江边,眼望着江心的船只大哭大喊,看着对面芜湖城中旌旗招展的威武大军,耳听得身后马蹄得得,韩暮正策马追来

他将牙一咬大喊一声:“爹爹,孩儿不肖,不能尽孝了”纵身一跃往江中跳去

身在半空中忽觉心口剧痛,低头一看,一只长箭从胸口透出,鲜血正顺着箭尖流淌,桓熙痛嘶一声,尸体落入滚滚的长江之中

韩暮抛下弓箭策马回头,心中有些感慨,桓熙和自己本无交集,但是既然处在敌对的立场上自然不能放过他;韩暮感慨自己的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悄悄的发生了改变,一个人的生死已经不是一条生命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的生死是否会影响到大局

局势要求这个人活着,那便无条件的活着;局势要你死,即便你非罪大恶极,你只能去死

想到这一层,韩暮的心头有些不舒服,他急忙摆头挥去这些想法,大声命令收缴降兵武器押送回城

便在此时,刘牢之大喊道:“大帅,敌军七十余艘兵船满载士兵已经过了江心”

韩暮运起目力一看,一艘艘的大船满载着士兵正朝江北驶来,他有些纳闷,但是仔细一想就明白过来了,桓温这是在增援啊,当下高声下令道:“所有降兵,拿起武器,摆好阵势,和我北府军共同做一场好戏,这一次戏演好了,你们便不是俘虏身份了,本帅将还你们自由之身”

众人正纳闷间,韩暮呼啦抽出万仞,横起剑刃在一名降兵的长枪上轻轻一磕,口中大呼小叫起来;那士兵并无感到敌意,却见韩暮忙活的起劲,众人忽然明白韩暮之意了

“假打,靠”众人大翻白眼,“这是在引船只靠岸啊”

但是无奈,一万北府军嗷嗷叫着拿着武器和七千士兵‘乒乒乓乓’打得热火朝天

兵船过了江心,离北岸越来越近,远远望去,北岸上烟尘滚滚,己方士兵正和北府军纠缠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这一批士兵也是四千人,三十条大船作为第一梯队,其余的在后面跟随者

因为码头上最多只能同时停靠十几条船,为避免拥挤,只能一批批的运送,所以过了江心之后,七十多条船剩下一半多在江心徘徊,剩下的赶紧靠岸下兵,给后面的船只腾开位置

首先靠岸的十一条船上的两千多名士兵下了船便呐喊着蜂拥着往战场上跑去,跑到战场上还没动手,忽然便发现自己身遭已经被数支兵刃制住要害,有北府军的,也有刚刚过江的自己人的,脑子里一阵迷糊,只得乖乖投降

腾空了的战船刚要离岸,岸上打斗声突然停止,数千骑兵忽然望码头上猛冲过来,兵船的缆绳和跳板还没收起,便被这些北府军骑兵骑着马儿冲了上来

“桓熙三万军已经投降,尔等放下武器饶你不死,如有违抗碎尸万段”北府骑兵们大声呼喝着,众人刚开始还不信,但是紧接着赶过来的一队己方士兵们也跟着喊话,他们这才明白上了大当

有的人还想顽抗,偷偷割了缆绳强行将船离岸,往江心划去;孙无终早将雷霆车摆好了架势,二十多只雷霆弩箭对着那艘船的船身便是一阵乱轰,木屑纷飞之际,那艘兵船坚硬的硬木外壳被活生生轰出数个大洞,江水呼呼的往里边灌去,不一会便沉入滔滔浊流之中

众兵船目瞪口呆,只得无奈的接受现实,乖乖的投降了事;如此一来正在江心和江边等着靠岸的船只都知道前面是个陷阱了,纷纷调转船头往回逃去

孙无终试探性的射了几支雷霆弩箭,虽然能打到末尾的那条船,但是距离足足一千五百步外,弩箭无力的在船壳上弹了一下便坠落江中,毫无杀伤力,只得作罢

韩暮见好就收,一叠声的下命令:“每船派两百强弓和两台雷霆车跟船由濡须河返回巢湖,其余人等押解俘虏快返回”

此战堪称大胜,桓熙前锋军三万死伤八千,剩余全部投降;北府军只阵亡一千二百骑兵,步兵阵亡八百;这原本就是辉煌的战绩,但是桓温好像是嫌这个战果不够辉煌,陆陆续续又添了六千士兵和十一艘战船前来凑趣,韩暮一一笑纳

桓温大军到达淮南郡才是第三天,虽然占据了芜湖城这座空城,但是甫一交手便损折了三成兵力,连带着自己带来的一百多条战船也损失了三十多艘,连自己的长子都搭了进去,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还是曾经三次北伐,打得燕人和秦人屁滚尿流的桓大司马么?还是那个权倾天下,智谋无双的桓大司马么?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冥冥中似乎有些东西不可言喻;韩暮穿越而来那一年,桓温便北伐失利,在枋头被歼灭三万精锐,狼狈而回,而在此之前,桓温顺风顺水,即便是败,也是败中得利

那年过后便是他噩梦的开始,一件件不顺心的事接踵而来,直到四年后的今天,两人正面交手,陪了儿子又折兵,这些事情用什么才能解释的清楚呢?

第三五六章 各怀鬼胎

芜湖县衙的正厅中,得到战报的桓温一口老血喷出老高,大吼一声昏了过去

众人慌忙施救,又是拍凉水,又是掐人中,这才将大司马弄醒;桓冲急传随军太医前来诊断,还没等太医来,桓温便已经起身归位,除了脸上略有些苍白,刺猬一般的胡茬子上沾着些血迹之外,神色居然平静的要命

“诸位,首战失利大损我军实力,此战责任在我,和大家无干”桓温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厅中响起

“是老夫过于托大,以至于今日之败,我儿桓熙为大晋平逆捐躯,亦算是死的其所,但是我军尚有主力近七万,攻城器械和马匹粮草无一损失,五万北府军仍旧逃不了灭亡的命运,所以我等需鼓足勇气,将这一切抛之脑后,全力备战”桓温的语气激动起来,面颊上现出一抹酡红

众将心中佩服,这可是个六十岁的老人啊,刚刚经历丧子之痛,没想到这么快便恢复过来,真乃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现在老夫对建制进行调整,大军前锋军重建立,兵力三万人,由桓冲将军统率,并全权处理一切事宜,我自率剩余四万大军作为中军和后军,负责接应以及后勤补给”

“急令水师都督姚厝率大晋水军战船两百一十八艘赶来增援,沿着濡须河北上,进入巢湖中,配合我地面大军突进”

“着义阳郡、鄱阳郡、江夏郡、豫章郡、安郡、宣城郡等周边各郡县抽调六成兵马赶来与我大军汇合,若有违抗阻挠者,诛三族”

“着各州县火调集粮草,京师留守之两万兵马命桓秘率兵一万前往吴郡会稽等地督办粮草,若有推诿者,斩之”

桓温喘着粗气一叠声的连续下令,众将无不凛然受命,大司马发狠了,这一下被北府军打得太通,简直痛彻心扉,不将北府军铲平,大司马这口恶气如何消除

玉玺诏书随身带着,圣旨下的极其容易,其实已经无需圣旨了,贵为九锡之臣的桓大司马一句话,天下便要抖上几抖,当然奉诏而为加的顺理成章一切,也免了许多口角

其后十五天内,桓温大军按兵不动,便如一只受伤的狮子,盘踞在长江南岸舔舐.着伤口,各地的州府郡县在强压下无奈抽出各地原本不多的镇守之兵带着粮草马匹来到芜湖城中增援

城中兵马很快便突破了十万,加上水师的两百多条战船,整个大军的实力反而比刚刚来到淮南郡之时为强劲

桓冲的前军也增加到五万人,剩余的全部归桓温节制,桓大司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奉行任人唯亲的原则,因为他深深知道,只有将军队抓在手中他大司马才是真正的大司马,否则他便是谢安、便是王坦之、便是许许多多死在他手中的大臣一样,看似高官厚禄,其实一文不名

桓冲治军严谨,颇有大将之才,难得的是此人计谋虽多,但从不冒进,一只都很小心

在军纪上,桓冲没有桓温那般严酷,他每天巡营两遍,脸上带着微笑和士兵聊聊温饱,聊聊家眷,显得颇为平易近人,所以士兵们对桓冲的印象极佳,军中因为前段时间打败而产生的心理阴影和畏敌之情也渐渐在这种实力的增强和平静的疗伤策略中淡去

桓冲宁愿用笨办法渡江,也不愿用冒险的办法过江,所以他的建议是,大军就用船只一点点的运过江去,先运过去的士兵立刻在江北离岸七里的小孤山上扎营

这一点很不寻常,小孤山在江北偏东方向,也就是说大军根本不从对岸登陆,而是顺流而下到十里外的江心洲那处险滩登陆,这绝对是出乎北府军的意料之外的,谁也想不到桓温十多万大军过江居然是在那么险峻的地方,而且是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的运过去

事实证明桓冲的策略是正确的,每天只能运送大概四千五百名士兵过江,经过没日没夜的悄悄的运兵,道六月初七日,十多万大军已经运过去近八万;由于供给还需船只运送,越到后来运力越减,到九万之数的时候,桓冲终于停止了渡江,九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小孤山开了出来,赫然出现在江北平原上,并将长江北岸的渡口牢牢守住

此举真的瞒过了韩暮的北府军,斥候每天都来探查一番,但硬是没有发现桓冲偷偷运兵之举,只见到每天忙忙碌碌的兵船在上下游弋,呆在船舱里的士兵一个看不见

斥候们也不可能将沿江的上百里的河岸完全封锁,只能远远的观察,因为敌军虽未登岸,但是战船却是有数十艘在沿着北岸巡视,几名斥候托大,跑到江边朝战船挑衅,结果被投石车轰的稀烂,此事传回之后,负责斥候刺探的谢玄便再严令只在江边三里外探查

当桓温的九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往巢湖城之时,韩暮着实吓了一跳,这家伙是怎么过来的,上下游的各处渡口他都命人时刻盯着,有的地方甚至还四处设伏,居然让桓温真的将这么多的士兵运过了江

九万之数可不是能硬拼的过的,上次交战之后俘虏了两万二敌军,在经过筛选和自愿原则之后,北府军吸纳了一万七千,其中水军是照单全收,一个都不准回家

这样一来,北府军已经有将近八万之数,实力雄壮之极,但是与此同时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粮草马匹物资的消耗让袁岗愁白了头,原先只能供应五万士兵到夏粮上市的存粮,现在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张嘴,可谓僧多粥少了

偏偏现在这个形势下,兵祸涂炭,田地被践踏了许多,夏粮减产是一定的,另外即便是有钱现在周边全是敌人,也无处可买

韩暮的意见很鲜明,既要保证军队供应,又要保证市面上的粮价不要飞涨,百姓们也不能饿肚子;钱随便用,但是办法袁岗去想

这叫袁岗简直哭笑不得,但是身为北府军的副帅,管后勤财政的一把手这个问题解决不了,那简直是太失败;于是他找到俊杰说了他的苦衷

俊杰最近比较萎缩,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情报网不但没有帮上二哥的忙,还差点害了他的性命,连带着二哥纳的夫人香消玉殒,他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了;幸亏谢道韫柳如眉王玉润等几位嫂夫人念及旧日情谊,在韩暮耳边吹了不少枕头风,韩暮才没有公开责罚他,只是叫他好好的思过,半年时间不准参加军务和政务

袁岗的苦恼俊杰很想帮他,这其实也是他体现自己作用的机会,在苦思了一夜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那便是远在吴郡的王玉润的父亲王献之

吴兴太守王献之一直闭城不受桓温之命的消息北府军自然知晓,只是韩暮和桓温都没忙到这上面来,双方瞪眼咬牙正憋着劲要大战一场,这些零碎小事只有等战后才能处理;俊杰想到他不是因为有办法解觉吴兴的尴尬境地,他是打上了吴郡大批粮草的主意

俊杰决定亲自去吴兴一趟,此事若成他便可以一洗前耻,此事办不成他便不打算回来了,随便找个地方了此一生算了;他将想法和袁岗一说,袁岗实在是对这件事的成功没有把握,况且看俊杰的样子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若是有点差池,他和韩暮有可能永远失去这个三弟

袁岗知道韩暮其实在冷藏这俊杰,“历练太少,不够成熟是俊杰的最大毛病,经历了打击才能重用”这是韩暮的原话,所以袁岗偷偷的将此事告诉了韩暮,韩暮拍板道:“让他去办,我知道他这一次一定会尽心尽力,而且这件事绝对值得一试,不仅是能解我北府军无粮之困,也等于断了桓温的一处粮道,我大军要粮,他也要粮,这场战争的胜负看来便集中在这粮草之争上了”

于是在六月的一天清晨,俊杰简装匹马踏上了南下之路

……

桓温九万大军于六月十二日到达巢湖城东门,远远的在五里外扎下坚固的营盘,九万大军那是何等庞大的数目,整片地域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士兵,方圆七八里的地方被嘈杂的马匹和士兵践踏的寸草不生,十里外青台山上的树木被砍伐到了山腰,各种攻城器械昼夜打造

与此同时,后续的马匹,粮草等物资也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桓温长了心眼,吃多少运多少,保证大军的三天口粮,剩余的全部存在芜湖城中,绝不给韩暮任何破坏粮食的机会,哪怕是一时供应不上,也不能给韩暮截粮的机会

桓冲的计策极为毒辣,扎营之后,每日只是加固营盘训练士兵,并不进攻;而是每日派出数十千人队对离城五里外的各处田地沟渠进行破坏,那些即将收获的夏粮和栽插下去长势喜人的稻谷均被其破坏殆尽

就不信你城中有几年存粮,一个刚刚建立的城池,养着这么多兵,而且建立的地点又是久经秦人和匪盗骚扰之地,能有多少粮食?桓冲坚信,北府军必然会出来寻求决战,想据城而守,门都没有,耗死你们

第三五七章 木马记(上)

巢湖城四门紧闭,威名远扬的北府军变得比小猫还乖觉,除了偶尔出城四下刺探的斥候小队,所有在外边晃悠的军民都不见了

桓冲可不会以为这是北府军的懦弱之举,相反在他看来,守城取胜的几率比冒然出击要打了不知几倍,北府军此举正是一支不骄不躁的军队应该有的素质;若是一般的军队,大胜在前必会士气空前膨胀,定然会挟大胜之威冲击敌军,况且城中粮食供应不足,是需要战决,韩暮能静下心来和他耗,充分说明他是个难缠的对手

“谁请战也没有用,你们的任务便是守好营盘,无论白天黑夜都需小心,谁再提攻城军法从事”桓冲在大帐内怒斥前来请战的将领

消息传到桓温耳朵里,桓温充耳不闻,按照他的脾气自然是大举攻城,痛快淋漓的杀入城内斩了韩暮的狗头为桓熙、郗、王珣等人报仇

但是事实证明,自己和韩暮的交手中处处落在下风,不管是京城的暗战和来到此地的明战,自己均铩羽而归,手下三名得力手下先后死的死残的残,不得不让他反思一番;桓温还没有老糊涂,从桓冲用蚂蚁搬家的笨办法将九万大军成功运过长江之后,桓温便决定此战的指挥权全部交与桓冲,自己这位五弟的谨慎之策在北府军身上大起作用

从桓冲派人四下里捣毁巢湖城的田地开始,桓温便知道桓冲要打持久作战的主意,这个主意虽然有些拙笨,但是大巧若拙,这正是北府军的死穴,迟早有一天城内断粮,陆路水路全部被断绝,他们只有出城决战一途,离开了这座坚城,韩暮恐怕就是第二个袁瑾了

桓温极力配合桓冲的战术,这个战术最大的要点便是后勤供应,要困死北府军,须得自己粮草充裕,否则自己的九万大军拿什么和对方耗?所以他连下数道命令,命各地的州县搜罗粮食,甚至不惜以高价从市场上抢购粮食运来芜湖城;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各地粮价飙升的飞快,很多百姓家中余粮告罄,但是再无力购买世面上的粮食度日,从而沦为流民

桓温不管那个,当前此战是最为重要之事,购买粮食的钱也是朝廷的钱,市面上那些奸商等到平了北府军他自然会去收拾,为重要的是,夏粮即将上市,再过两个月稻米也将上市,他可是有着整个大晋为后盾的,这就不是北府军所能比的了;吃多大的亏他桓温都能补回来,北府军能么?

随着芜湖城中源源不断的粮食物资的到来,整座芜湖城成了一座大粮仓,城中间的房舍被桓温下令拆除推平,将粮草囤积在这片空地上,一堆堆高大的粮垛将方圆三四里的地方都堆满了

桓温索性不在前线督战,自己坐镇芜湖城当起了看粮官,在粮垛外围筑起高墙,建起箭塔,留守城中的两万士兵不分昼夜日夜巡视,看的比命还珍贵

到了六月下旬,城内囤积的粮草已经将近三十万石,这么多的粮食够桓温这十一万多一点的大军吃上六个月绰绰有余,到了此时,世面上的粮价也高的离了谱了;桓温决定暂时停止征收军粮,六个月足够了,巢湖城里有六个月的余粮?打死他也不信

……

窝在巢湖城内的北府军已经一个半月没出城了,八万大军加上七八万的百姓,把个小小的巢湖城塞得满满当当,幸而士兵们被禁止上街闲逛,只得除了在城头守城便是在军营里训练睡觉,否则巢湖城的大街小巷天天都要被人给挤满了

天气越来越热,城中紧张的气氛也惹得人透不过气来,谁都不会在城外有九万敌军环伺的情况下安下心来

心不静则气不顺,气不顺则是非多,街面上吵嘴打架的百姓越来越多,很多因为一点点小事便摩擦起来,吵得不可开交,把个梁锦春和他手下的一帮管理治安的郡吏们忙得要死

韩大帅倒是日子过得清闲,每日一部分时间捣鼓着武器装备,琢磨着如何改良,另一部分时间便是陪着夫人们聊天打麻将,张彤云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肚子渐渐隆起,脾气也大了很多,除了韩暮和谢道韫人人避而远之,所以韩暮自然在她身上花的时间也多

就在这乱懆懆的一片人仰马翻之中,韩暮的第二阶段计划终于可以实施了,韩暮将之命名为“木马计划”

什么叫木马计划,将官们一概不懂,但是他们无需知道这是远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一个名叫希腊的国家曾经用过的一种战术,他们只需要知道实施要点便足以兴奋不已了

整个计划的开始阶段便是在五月初桓温大军进攻芜湖城之时,当时的芜湖城只是一座空城,里面的百姓除了一部分被迁居到巢湖城,另外一大部分都被送到了繁昌、南陵等镇,整座芜湖城成了一座巨大的木马

五十名精挑细选的勇士被挑选出来,潜伏在城中一处隐秘的地下密道中,这倒也无需费工夫挖掘,沈子方沈百万被强行带到巢湖城定居之后,他的大宅子里便空无一物了,沈百万何许人也,他家中的密室宽大到百余人藏匿绰绰有余,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光小妾就有九人,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娘家婆家一大堆,再加上丫鬟仆役护院,总不能带一个拉下一个

而且他若躲藏可不仅仅是藏人,家中的金银珠宝钱粮细软需全部藏进去才能安心,所以这个密室既大又隐秘,还带有密道出口在城内的偏僻之处

在得知有这么个地道之后,韩暮便着手进行他的木马计划,首先撤离前命人将沈家的高宅大院全部推平,以免桓温到来之后见此处房舍高大做了帅府那可就麻烦了

再就是准备了粮食清水等物在密室中,五十名勇士白天蹲在密室里聊天睡觉,晚上偷偷出来打探消息,所有的情报都通过城墙西北角活生生凿开的一个墙洞送到城西十里处的一颗银杏树下,每三天韩暮都会派人乘小船过江取情报带回巢湖城

这也就是韩暮为什么能够准确的知道船桥搭好的时间,敌军过桥的数量已经其他重要信息的原因

六月二十六日夜,韩暮正抱着谢道韫在凉水中泡着鸳鸯浴,摸来吮去弄的上火,正待挥起龙枪挺刺之时,送信的斥候到了,在前厅中等候汇报,这名过江的斥候是韩暮专门指派,只对韩暮一人汇报

对于军情,韩暮向来不敢马虎,他无奈的搂住谢道韫光溜溜的身子摸了几把道:“我去去就来,洗干净上塌等我”

谢道韫啐道:“谁要等你,爱来不来”

韩暮在她胸口红豆上轻弹了一指,直弹的谢道韫全身酥软,这才擦干身体穿衣去了

谢道韫气的要命,想到他说的:“洗干净等我”忽然又笑出了声,低头细细的擦拭着身子

前面的偏厅中,韩暮手拿白绢看着上面的字迹,脸上露出了微笑,忽然他放声大笑起来,忙传令请众将前来议事

……

“木马计划?大帅说明白些”袁岗的问话道出了满屋子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将领们的心声,大帅今日神清气爽,眼睛里闪着光芒,此计定然不简单

韩暮当下便将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众将立刻沸腾了,此计若成,桓温军危矣

众人看向韩暮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头怪物,打从芜湖撤离军民开始,这个人便留下了如此强力的后招,实在是匪夷所思

“别多想了,诸位,你们的活要来了,我知道你们都憋了一肚子火,家中妻妾恐怕都被你们折腾的够呛,三日内你们便可以尽情的发挥了”韩暮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笑哈哈的道

第三五八章 木马记(中)

当夜,寂寞的韩家大妇谢道韫并没有等来期待中的激情,因为她所等的那位正带着陈冲和苏红菱悄悄的乘着小船过了大江

夜幕下繁星点点,六月的暑气在凉爽的夜风中被吹散无踪,乡野里蛙鸣阵阵,虫声唧唧

城西北角本是一片上好的良田,两个月的兵火下,无人耕种的田地里秧苗疯长,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出田亩的样子,活脱脱便是一块荒草滩

半人高的草丛里,韩暮和陈冲苏红菱三人猫在里边,眼睛盯着城墙上方;防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士兵们也不过是过一会巡视一番,既不探头也不丢火把下城照亮四野,甚至他们连火把都不举,只是几十个模糊的影子在繁星闪烁的夜空下衬托出来,沿着城墙匆匆而过

一队士兵刚刚过去,韩暮听到了一点点的异动,他运起目力往响声处看去,只见城墙西北角离地两尺高的地方,一块方形的墙壁被轻轻的托开,里边探出一个头来,四下里张望

韩暮捂着嘴学了三声蛙叫,那人闻声侧耳朝这边看来,并未回应,反而将头缩进洞里,将洞口用方形的夯土砖重盖上;韩暮再来三声,那人才伸出头来跟着捂嘴叫了三声

韩暮暗自赞许,这种谨慎是非常应该的,三声蛙鸣的暗号是早就约定好了的,但是身处敌军大营中,一切小心在意,四下里蛙鸣阵阵,若是听到三声就直接奔了出来,那也太儿戏了些

韩暮长身而起,三人越过杂草丛生的田埂和小坡不一会便来到护城河边

芜湖县临江而建,主要的防御工事不是城墙,也不是护城河,而是长江天险,这样的小县城对欲要过江来犯之敌的威慑力巨大,因为它可以控制住上游到下游将近七八十里的江岸,从而将敌军颠覆在江中,沿江都建有箭塔烽火台等防御措施,主要防范的便是北方之敌

对于长江以南的防御那边乏善可陈了,城墙高度仅仅两丈,宽度也不过九尺;护城河的宽度仅仅只有一丈五六的样子,这些在正规的攻城大军看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桓熙到这里的时候,仅仅一会功夫便将东门护城河填平,除了人多之外,也是因为护城河太窄太浅了

面对这样的小护城河,三人连绳索都不用拉,只需找一棵小树将之砍断,一个助跑,小树在水中轻轻一撑便废了过去;苏红菱甚至连小树都不需要,直接一个助跑如同一只黑燕翩然而过

“是哪位兄弟?”韩暮凑到洞口轻声问道

“属下李德彪,水字军刘将军治下第三营第一队队正”那人轻声答道

“你在这里守了几日了?”韩暮便打手势叫他进洞,边问道

“自消息送出后便守在这里,今日已是第四日了”张德彪道

“辛苦了,我今日才得到消息,到让你们等急了”

“大帅说哪里话来,便是等到明年今日也要等,这是军纪”

“很好,带路,今夜我们要将这里闹个天翻地覆”韩暮赞许的道

几人爬进墙洞,这个两尺见方的小洞是放弃芜湖城之时韩暮秘密派人挖出来的,选在西北角这个地方,将九尺宽的城墙硬是削出了一个通道,两头用颜色相同的土质做了两个西瓜塞,出来进去都盖的严严实实,若不是凑近观察,根本看不出来端倪

几人进洞之后,后面的陈冲将背上的两只木箱卸下交予韩暮和苏红菱分拿,转身轻轻将洞口掩上,里边顿时一片漆黑,而且闷热异常

韩暮可以想象,李德彪便是在这个小洞里等了自己四天四夜,可是受了大罪了,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每一场胜利都是手下这些忠心耿耿的弟兄们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才能达到胜利的结果,这里边包含着身体上的酷暑、严寒、流血、甚至丢弃生命,情感上的寂寞、空虚、恐惧等等的负面折磨

城头上脚步声微微震动,有轻微的话语声,众人知道这是巡城士兵又经过城头了,当下屏息凝气带脚步声远去,四人这才跳出墙洞重见天日

入目处是一小片池塘,池塘内莲叶田田,几只荷花在静静绽放,本是一片大好的美景,但是四人连多看一眼也欠奉,直接跃上塘埂,在李德彪的带领下往城南而去

城南一片小竹林内,李德彪轻轻搬开一座大石,露出一个铁环来,在轻轻一拉,一个洞口路了出来

四人鱼贯而入,李德彪点起一支火把在前边带路,众人沿着潮湿逼仄的密道走了大约一刻钟,这才隐隐见到前面有灯光射出,李德彪朝里边大喊道:“弟兄们,大帅来啦”

里边呼啦一下涌出来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家伙们;苏红菱连忙躲到韩暮背后,不敢抬头

“不得无礼,快穿上义父,大帅夫人菱夫人在此”陈冲喝道

众士兵连忙跑进去穿戴衣服,口中连连告罪

韩暮笑道:“无妨,这里闷热,光着膀子凉快些,若不是马上要出去办事,我都想扒了身上这层皮呢”

众人哈哈而笑,紧张情绪一扫而光

韩暮走进密室中,里边宽敞精美,而且并不气闷,不由得暗叹沈子方懂得享受,众士兵穿好衣服在室内列队向韩暮敬礼,韩暮微笑着走到案几旁,伸手呼啦一下将桌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抹到地上道:“时间紧,任务重,快快将你们绘制的粮仓周围的地形图拿出来研究研究”

一名长着一张年轻的白净娃娃脸的士兵连忙出列,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纸道:“大帅,地图在此”

韩暮看他面孔年轻,接过纸张边展开边道:“你叫什么名字?岁数不大,是南巢本地人么?”

“回禀大帅,小人昂震,今年十八了,乃是南巢西北柘皋皮家场人氏”那士兵道

韩暮哼了一声展开地图,但见地图绘制的而极为精细,何处房舍、何处箭塔、何处小河、何处粮垛都一一用清秀的小楷标明;并且还绘制有敌方巡逻士兵行进路线,连时辰方位都标的一清二楚

韩暮看那地图上的小楷字体,正与他每隔三日收到的情报上的字迹相同,想来那情报也是出自他之手,不由微笑道:“绘制的很好,这都是你一手绘制的?”

“回禀大帅,这是大伙一起夜晚出去探查,回来一句句的说出来,然后小人在图上汇总标明,应该算是大伙一起绘制的”昂震道

“你读过书?”韩暮问道

“家父曾送我去同村老夫子的私塾中读过几天,后来秦人骚扰太甚,村庄也毁了,我便随着家父一起逃难到芜湖城中,适逢大帅招兵,便和父亲一起参加了北府军”

韩暮皱眉道:“父子二人都参军,这不合北府军募兵规制,谁招的你们”

“回禀大帅,是袁副帅见我父子可怜,父亲是木工,在军中做了随军工匠,不用上战场厮杀的”昂正忙解释道

韩暮释然,定是袁岗觉得此父子二人都是有用之人,所以才特别招募了进来,士兵中会木工手艺和识字的可算是宝贝了

“这次任务这么危险,你是怎么被选上的”韩暮还是有些不解,他让谢玄负责选人之时曾明确的告诉谢玄说要身手敏捷会武技的,这五十人要在敌军大营中腾挪,没有点真本事可不行

“回禀大帅,小人家传有武技傍身,自小也学了些武技,所以才被选上”

韩暮对着小兵另眼相看了,文武全才这可是很难得,而且居然是个普通的农家子弟,可见九品中正制度的可恶之处,这等人才稍加提拔便可成就一番事业,但是却在大晋毫无机会,若不是参加了北府军,岂不是便埋没乡间,泯然而终

韩暮点点头道:“很好,这次任务之后,你倘若能活着出去,回到巢湖城之后便到我亲卫队报到”

昂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帅在他心目中那是神一般的存在,大帅的一千亲卫那也是个个精神,走起路来都和别的士兵不同,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傲气,能背大帅调入亲卫营中,这可是莫大的荣誉啊

周围几十人都艳羡的看着那年轻小兵,韩暮看出来他们的心思,笑道:“你们也有机会,只要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即便进不了我的亲卫营,也全部提拔起来,你们的头李德彪怕是要当营正了”

众人大喜过望,纷纷叩谢

韩暮挥手让他们起来,问李德彪道:“东西可都预备好了?”

李德彪指指屋角的几十包东西道:“回禀大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备齐,就等大帅下令了”

韩暮一拍案几道:“好,今晚咱们大闹芜湖城,给他来个木马屠城”

众人大眼瞪小眼不懂韩暮说的是什么,韩暮哈哈一笑也不解释,道:“陈冲,将带来的东西分发下去”

陈冲应诺一声,将背上背着的两只长条大木箱卸了下来,轻轻打开,只见里边一溜的精致小巧的小手弩,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只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些小手弩道:“这能顶什么用?”

陈冲斥道:“顶什么用?这可是咱们北府军的秘密武器,全北府军只有五十几只,你们是第一个用的,这可是大帅的宝贝”

韩暮笑着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这东西确实是今晚第一次用,你们可别给我丢脸”

说罢将手弩的用法说了一遍,并且每人揣了两盒弩箭箭匣,一名士兵当场试射,对着墙壁啪啪两下,顿时两只乌黑的乌木短箭便钉在镶着硬木的木板上,直至没柄

韩暮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来回这么一折腾最少四天了,于是一挥手道:“弟兄们,干活了”

第三五九章 木马记(下)

几十条黑影钻出南城小竹林的出口,悄悄的往城中心的粮草堆积之处靠近

由于城中并无居民,桓温大军原本是按照分片驻扎在东南西北四城的民居之中,大军九万渡河之后,城中仅仅剩余两万兵马,若是再如此驻防,显得极其空虚,故而桓温下令,除了城门城墙处派一万兵驻守巡防,剩余的一万兵全部龟缩至粮垛周围的小氛围区域进行防守

如此一来,城墙和粮垛之间便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巨大真空,虽然也有士兵来回巡逻,但是这已经无碍于韩暮带领的这五十余人轻松往城中心靠近了

在离粮垛南墙约里许的一座城中小山包上,众人凭高而望,但见前方灯光耀眼,风灯如繁星挂满整个区域,密密匝匝的民居往前延伸,直到一堵高墙将民居赫然阻断,高墙内便是高大的圆滚滚的粮垛

粮垛中间士兵川流不息的巡逻,似乎毫无停息之时;外围民居便是桓温驻扎士兵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队士兵列队穿过南墙的一道大门进入粮仓内,那大门口的看守士兵拦住检查盘问半天才允许进去,随后便有一批巡逻士兵被替换出来

韩暮看的大皱眉头,可以想象南边如此,东南西北处亦然,被拦在门口自然是盘查身份和口令之类,如若一个不慎,定然当场被揭穿,陷入重围之中

“大帅,怎么办?”李德彪凑过来问道

韩暮低声问:“外围的民居处有没有巡逻士兵?为何没有发现”

“有,只是时间稍长一些,除了固定的暗哨在中间的箭塔上瞭望监视,其他在外围巡逻的士兵大概半个时辰巡查一次,可能是因为城中并无闲杂人等,对于外围的巡查倒是不太紧;毕竟敌军刚入城时曾进行过数次大搜查,城中都快被烦的底朝天了”

“如此看来,接近围墙并不难,难点在于进入围墙之内,里边灯火通明,几无遁形之处”韩暮道

“大帅,可否乔装进入?”小兵昂震轻声建议道

韩暮没有怪他插嘴,摇摇头道:“看他们的盘查甚严,可能不仅士兵配有号牌,还需有口令,稍有不慎则陷入重围,不妥”

众人陷入沉默之中,韩暮仔细的眯着眼睛看着山下这一大片区域,忽然他转头对苏红菱道:“菱儿你觉得那西南角的两座箭楼和高墙之间的距离能否跨越?”

苏红菱仔细看了看,答道:“应该不足两丈那个,若是从箭塔顶端跃下,我有把握能登上墙头”

韩暮一拍手道:“行了,那便夺取那两座箭塔,然后搭建绳桥直接翻墙而入,进到里边大事可成”

当下细细的将自己的计划和众人说了一遍,带着众人下了小山包往东南角行去

众人穿街越巷逼近西南角的民宅附近,按照时间来推测,此时当有一队巡逻兵从外围经过,众人蛰伏在屋角静候,片刻之后,一队士兵匆匆而过,人数在三十人左右

李德彪道:“大帅动手么?”

韩暮摇摇手,指了指驻军的民宅内,众人顿时明白,宰杀巡逻兵极容易惊动守军,还不如突入一间驻扎了士兵的民居将里边人在睡梦中全部歼灭来的稳当

巡逻兵过去之后,韩暮在地上捡起几颗石子,挥手弹出,顿时对面民宅顶端悬挂的风灯被‘噗嗤噗嗤’的打灭,那处顿时黑了下来;众人稍待片刻静待对面反应,远处一座箭塔之上有人喊道:“东南角的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灭了?”

另一处箭塔上的人回应道:“可能是忘了添灯油了,这些天夜夜点到天明,哪有什么奇怪,明日再换,爬上爬下的”

先前喊话那人打着啊欠道:“好好,熬夜熬得皮都出油了,六个信儿,明日叫老梁他们换了”

“遵命”另一处箭塔上的人回答道看来喊话之人是个小头头

周围安静了下来,韩暮一挥手,众人迅穿过街道扑入那片难得的阴影中,游目四顾间,一座小小的宅院就在前方不远处,只有两间小房外加一个宅院,里边不会有太多的士兵

众人分为两组,各自奔向两间屋子,两人堵住窗户,其他人轻轻推门而进,士兵们睡觉都是不准关门的,这倒让韩暮等人少了些手脚,里边鼾声如雷,后半夜的凉爽让白天热的够呛的士兵们难得好好睡上一觉,借着屋内的灯光,一群人横七竖八的光着膀子躺在床上、地上、案几、桌子上

“手脚干净些”韩暮轻喝道,手中长剑一挥,一名士兵便被斩下头颅,连屁都没放出一个,甚至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众人刀剑齐下,两间屋子里六十多名士兵在睡梦中便被斩杀,场面惨烈之极;众人换上盔甲,出了屋子,将屋门反锁住,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往箭塔方向行去

脚步声将箭塔上的人惊动了,一人从箭塔上探出头来道:“你们干什么的?大司马有令,巡逻队不准接近围墙,你们的职责是在外围巡逻,退回”

韩暮听出此人的声音便是先前询问风灯熄灭的那名小官,眼珠转了转朝上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们是巡逻队么?老子是大司马成立的督察队,就是来查查你们有没有半夜睡觉偷偷喝酒的”

“什么?督察队?我怎么没听说过”

“放屁,大司马成立督察队要跟你通知一声么?”韩暮骂道

两人的争吵声将周围的几间屋子里的士兵吵醒了,纷纷推开窗户,睡眼惺忪的朝这边张望

李德彪骂道:“都滚回去睡觉,看什么热闹?睡不着给老子巡城去”

士兵们忙缩回去关窗的关窗,关门的关门,躲在屋子里骂道:“拽什么拽,他妈的,督察队了不起么?”

“别说了,睡觉睡觉,真被拉去巡城那可受了洋罪了,妈的比这江边的蚊子真他妈毒,两三只可以炒上一碟了”有人劝道

“就是就是,那腿比咱们宣城郡飞燕楼的小红宝的腰还粗……”

“去你.妈的,有那么严重么”

“……”

韩暮和陈冲各带着两人顺着箭塔的旋梯往上爬去,那箭塔上的小官无可奈何,好在对方只带了两三人上箭塔,倒也算是遵循规矩

小官骂骂咧咧的命身边的几名士兵将带上来的酒肉藏在衣内,心道:“老子熬夜喝点酒都胆战心惊,这也忒无趣了”

韩暮登上箭塔,五六尺见方的围栏内铺着几张草席,五名士兵垂手站在那里,领头的是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料想便是那小官了

“你们这里谁是头儿?”韩暮明知故问,态度傲慢的道

“本人陈喜,后军辎重营第十一队队正;请问这位兄弟贵姓”陈喜拱手道

“你是问我么?”韩暮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站稳了”

韩暮一字一顿的轻身道:“鄙人北府军统帅韩暮是也”

陈喜和身边的四名士兵脸色突变,伸手便要拔剑,只听‘嗖嗖嗖’破空之声大作,身后的苏红菱和昂震举起手弩抬手便是一顿乱射,距离太近,根本避无可避,每名士兵的咽喉处都插着两到三只乌黑的小箭,一声不吭的倒下了

“太浪费,一支足矣,你们知道这玩意有多么讲究么?这小箭射出之后便不能在回收了”韩暮叹道

苏红菱白了他一眼,拔出短剑在每名士兵的胸口要害补上一剑,动作凶悍之极;昂震站在一旁咂舌,大帅的女人当真彪悍,死的不能再死的人都要补刀,也不知大帅平日在后宅日子是怎么过的

韩暮可没心思揣度小兵的想法,他抬眼朝十余丈外的箭塔望去,那边也已经结束了战斗,箭塔外边悬挂的风灯已经熄灭,这是表示战斗结束的信号;昂震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将风灯拎起,将灯壁打开弄灭火头

韩暮双手连挥,箭塔附近和两丈开外的墙头左右的风灯全部被打灭,整个区域陷入黑暗之中,但是陈喜归位,在无人询问灯盏为何熄灭了

苏红菱飞身翻山箭塔顶端,手中拎着绳头瞄了瞄墙头的距离纵身跃下,箭塔比墙头高出丈许,接着高度之差,苏红菱轻盈如灵猫一般的落上了墙头,将手中的绳索牢牢固定在悬挂风灯的木桩上伸手打了个手势

韩暮一拉这边的绳头,将绳索拽的紧紧的,绷直之后形成一道向下的斜角,轻轻对昂震道:“你先上,除下一只鞋,用鞋底搭在绳索上,以防被刮伤”

昂震毫不迟疑,紧紧身上的装备,将脚下布靴除下,鞋底搭上绳索,两手抓住两头,身子腾空而起,刺溜一声便到了墙头;韩暮暗暗点头,这小子身手倒也敏捷

接下来五十余人纷纷如法炮制,不一会便全部过了墙头,众人一一跃下,进了围墙可就什么都不怕了,众人从墙边的一片瓦砾中走出,排着队往前面的座座粮垛堆行去

不一刻便来到粮垛堆的边缘,迎面走来一队士兵,看见韩暮便笑着打招呼道:“咦,你们这就来换班么?时辰可没到啊”

韩暮哈哈道:“兄弟们睡饱了,早些来换班,也好让你们早些休息啊,这天气虽说不热,但是熬夜总是辛苦的很”

“哈哈,好兄弟,难得有这份心,比老赵他们可识趣多了,那老家伙不到点是不会来的,从不替老子考虑”

“呵呵,兄弟可不敢如此,为公务从不懈怠”

“咦看你面生啊,兄弟提拔的?怎么你们还带着包裹啊”

“兄弟昨日刚从安郡到此,所以你还不认在下,这包裹里是我这帮弟兄的换洗衣物,不瞒你说,里边有些钱物,我们这帮兄弟都是小家子气,没出过远门,钱物放在住处都不放心,所以便都背着带在身上了”

“哈哈哈,这倒也奇怪,哪有这么不放心的,难道怎么自己人还会乱偷东西不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是是是,我也说了,他们不听我也没招,好在只是巡逻,若是上战场可死活不敢背着这些榔槺玩意了”

“哦难怪,难怪,怎么着,那我这就带着弟兄们先出去了?”

“您请便,您请便”

两队人擦肩而过,韩暮等人径自进入粮垛,沿着曲曲折折的粮垛内的巷道钻进了粮仓深处;每经过一座粮垛,他们都旁若无人的蹲下身子在粮垛下方的防潮架空层中塞入湿漉漉的几大块棉布,顺便点着火;往往是一个粮垛被五十个人一围,这帮人站起身来粮垛下方已经浓烟滚滚,火苗腾腾

烧到第十三座粮垛得得时候,终于箭塔上的士兵发现了,大喊道:“着火啦,粮垛中间着火啦”

数十队巡逻兵纷纷往粮垛内跑去,有一队正好碰到韩暮的五十几人撅着屁股在往粮垛下面赛着火的油布,那带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救火啊”韩暮道

“哦,那我们去前边救”那队长道

“好的,您请便”韩暮彬彬有礼的道

那队长转身欲行忽然反应过来大叫道:“不对你们是放火”

“我们还放血”韩暮喝道,小手弩咻咻连发,三十多名士兵转眼无一活口

“他们救他们的,咱们放咱们的,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往外围放火去,加大火油和棉布量,别还没烧起来就被水龙给灭了”韩暮若无其事的道

众人翻翻白眼,跟着他在粮垛里左弯右拐,来到外围继续点火,这一回不大顺利了,外围箭塔太多,他们刚刚点着几只粮垛便被箭塔上的人发现,指着他们大叫道:“那一队人在东北角放火,快截住他们同时箭塔上开始朝这边放起箭来”

韩暮皱眉道:“菱儿,咱们去那几个乱叫的乌鸦打下来,陈冲李德彪带着弟兄们继续点火,遇见巡逻兵就弩箭伺候,几百座粮垛咱们才点了二三十座,任务艰巨”

说罢和苏红菱飞身望箭塔下方奔去,箭塔上的人大呼小叫起来,韩暮也不答话,登上箭塔的基座,挥起万仞剑数剑砍下将支撑箭塔的碗口粗的四根角柱子砍断,伸脚一踹,箭塔便呼啦啦倒在粮垛中间,上边的士兵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苏红菱短剑便开始一一补刀了

韩暮见满地的木渣子忽然灵机一动,掏出火油囊便朝上浇,然后一点火,“轰隆隆”一片大火便烧了起来,韩暮大乐,这可方便多了,三四丈高的木制箭塔刚好可以引燃四五座粮垛,这可比一个个的点省事多了

韩暮身形飞快的在粮垛外围的箭塔下游走,和苏红菱两人一个负责砍塔,一个负责不倒杀人,再两个一起浇油点火,如此一来效率确实挺高,待到外围的士兵们全部拿着兵刃冲进粮垛内的时候,两百多座粮垛已经烧着了一半,顿时墙里墙外乱成了一锅粥

有拿着水龙救火的,有跟着韩暮和苏红菱两人屁股后面追杀的,有在粮垛堆里跟陈冲的五十放火队在粮垛堆里藏猫猫的,热闹非凡

火势腾腾已经无法控制,韩暮见大事已成,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同时他也知道,想安然脱身恐怕是不容易了,四面八方已经全部是桓温的兵马,粮垛内外水泄不通,即便穿着他们的盔甲也已经被指认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六零章 逃命

韩暮和苏红菱在着了火的粮垛缝隙中钻来钻去,遇到大队人马转身换通道,遇到十几个的便上前一顿砍瓜切菜,火势越来越大,直烤的人脸上滚烫,浑身大汗淋漓

转过一个弯之后,前面一小队人狼狈的奔过来,韩暮杀红了眼,一看那盔甲装备,挥剑便上;对面人忙大喊:“别杀,是我等”

韩暮这才看清楚是陈冲他们,几十人面上往下滴着热汗,头盔歪到一边,身上满是血迹,狼狈不堪

“你们可有伤亡?”

“死了九名弟兄,实在没办法,敌人太多,我们只好往火势最旺的地方跑,没想到碰见大帅了”

韩暮看看四周,全部是熊熊燃烧的粮垛,火势凶猛,周围再不见一名敌军,显然敌军只是在外边围困,不想追进火堆里

“只有拼死突围了,你们紧紧跟着我,我在前边,菱儿和陈冲断后,朝西北方向冲,只要能冲道城墙边便大有希望逃脱”

“大帅,不应该往西北方向,这里道西北方向最远,而且中间隔着县衙,那处正是桓温临时居所,守卫的士兵众多,若是被拦截恐怕不妙”一人怯怯的道

韩暮转头一看,说话的是昂震,他雪白的小脸被火烤的通红,咬着嘴唇

“那该往哪个方向去?”韩暮问道

“地图上标有撤退位置,往南突围出大约五里便是城中的一条小河,过了河之后既是小山又是树林,乃是城中的一块荒芜之地,那边房屋稀少,绝对不可能有多少士兵驻扎”

韩暮忽然想起,那日初来芜湖城,曾在河边吃完臭豆腐之后随着豆腐西施梁夫人沿着一条小河往南走到的那片荒芜地段,当时荒地上有菜畦、竹林、甚至还有荒坟,梁锦春便是在那里结庐而居的;城中被桓温建立粮库拆的一塌糊涂,自己都搞糊涂了

当下不再犹豫大声道:“事不宜迟,往南突围,突出去之后直接进密室躲藏,等机会出城”

四十多人跟着韩暮身后冲出火场

外边的士兵显得无聊还在徒劳用水龙抢救外围几个火势不大的粮仓,一件韩暮他们都大喊道:“来了,来了,来了”好像见了多日未见的亲朋好友一般,态度激动之极

顿时箭雨瓢泼浇了过来,韩暮一把扯下身上的锁子甲舞成一个大车轮,将射来的剑弩统统格挡开来,度飞快的往前方的人群中突进

身后啊啊几声,几名北府军士兵中箭倒地,幸而箭支射中的不是要害,众人搀起来驾着便走,那几名士兵挣扎着道:“不要管我们,跟着大帅冲”

韩暮毫不迟疑,跃起半空冲入前方乱放着箭支的敌军队伍中,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弧形闪光,周围的士兵纷纷中剑倒地,弓箭手们连忙四散退开,顶着盾的步兵和长枪兵从三面潮水般的围上来,将众人围在当中

韩暮将功力提升起来,长剑带着丝丝青芒劈开一块又一块的盾牌,将缩在它后面的敌军也同时砍成两截,苏红菱和陈冲在后面也是一剑一人当者披靡,无人可挡其锋芒;中间的众人也是个个精挑细选之人,随便哪一个出来打三五个敌军毫无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虽不能杀多少兵,但是自保有余

然而敌人太多了,虽然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围墙外,但是外边层层叠叠的士兵越杀越多,桓温早已得到消息赶来,亲自在现场督战,众士兵自然不敢懈怠,奋力望前鼓噪冲锋,韩暮这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下,盏茶时间便已经又倒下十多名,二十多人挂彩

韩暮心中焦急,心道:“这样不是办法,看来要动用身上的秘密武器了”正准备发话,忽听敌军人群中轰的一声响,火花四溅;数十名士兵身上燃起了大火,只听后面昂震大叫道:“这个有效,大伙快快将剩余的火油皮囊点着往人群中仍”

原来这家伙脑子灵活,眼见形势不妙伸手触及道身上剩余的几支火油囊忽然灵机一动,缩到队伍中间将棉布条搭在皮囊口点燃奋力掷出,囊中火油急剧燃烧起来,轻刻间将皮囊撑破炸裂,火油和火星四溅,顿时几十人身上着火,烧了起来

韩暮哈哈大笑道:“好办法,都点着了仍,哪里人多往哪里仍”

众人纷纷将身上的皮囊解下,弯腰撅屁股的点起火来,韩暮和苏红菱陈冲三人呈三角形保护他们,将周围刺来的刀剑一一格挡开来

下一刻,一只又一只皮囊在人群中炸开了花,士兵们的身上全部是火苗,夏日炎炎,士兵们穿的又少,除了盔甲便是一件小衫,很多都裸露着皮肤,火星溅上去顿时疼的要命,跳着脚往两边逃

周围的十几间民宅也被殃及热烘烘的烧了起来;众人身边的压力骤然减少,韩暮见突围时机已到,爆喝一声道:“都给我屏住呼吸最好用湿透的衣服捂住口鼻,跟着我冲”

说罢从怀中掏出毒气丸朝上风头出猛砸,顿时黄烟弥漫不一会就接着风势笼罩了战场;韩暮还不肯罢休,砸了光了黄丸又开始砸黑丸,这玩意虽然精贵,但是此时已到生死攸关之时,再也不能吝啬,双手挥动之下身边三十步范围内爆炸声大作,聚拢在一起的士兵们一边咳嗽的脸红脖子粗,一边躲避着飞溅的石块和泥土,以及时不时落下的胳膊大腿或者是半截血糊糊的身子

爆炸倒没什么,最多便是死几个人罢了,难受的是那黄色的烟雾,韩暮臂力大一路猛砸位置精妙,正好在上风口形成一道宽约五十步的黄烟带,在这条烟带的覆盖下,里边的人谁也看不见谁,只要吸进一口便狂咳不止,根本无法在阻挡身边掠过的韩暮等人

外边黄烟外的士兵们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又不敢冲进去追,只得在一旁鼓噪呐喊

桓温远远望见这条黄烟起来之后,敏锐的感觉到这一次又将被韩暮逃脱了,气急败坏之下大吼道:“放箭放箭派骑兵去前面堵截”

弓箭手不敢违命,尽管知道黄烟笼罩之内最少有己方一两千士兵在内,但还是咬牙弯弓朝黄烟里激射,烟雾里箭支与血肉横飞,咳嗽共痛叫一色,黄烟散尽,满地中箭的士兵们,有的还未死去,尚且嘶哑着喉咙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士兵们迅翻找着尸体里是否有北府军的人,结果出了三具尸体是北府军的之外,其余将近四十人无影无踪

韩暮等人迅穿过黄烟,翻屋越舍往南疾奔,身后马蹄声急促,呼喝连连,显然是追兵又至

众人急忙往偏僻的小巷里乱钻,跑不多时眼前豁然,一条小河横在面前;众人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纷纷跳下小河往对岸游去,只有苏红菱不愿意游,但见她飞身上了岸边一棵横斜的老柳,三步两步上了树梢,纵身一跃便落上了对岸的斜坡,比之韩暮等人湿漉漉的像落水狗般的抹脸抖着身子的狼狈样不知潇洒了多少万倍

众人一头扎进对岸的树林里,扶着树干喘着气,疲惫不堪;这一次死里逃生,真是万幸,此刻呼吸着清的空气比得到什么金银财宝,高官厚禄都开心

苏红菱从怀中掏出喷香的手绢帮韩暮擦干脸上的水渍,韩暮看看方位道:“这里离南城墙还有多远,我们今晚绝对不能呆在城里,桓温定然气疯了,我也露了相,他不把我找出来不会罢休,密室不安全,无论如何需要出城”

李德彪脸上的伤痕还滴着血,但是神色如常道:“离南城墙还有大约四五里,但是刚才的骑兵定然赶往前边堵截了,南城墙处怕是已经人山人海等着咱们了”

韩暮沉思道:“那便给他来个反其道行之,我们能想到他的重兵在北面,他定然也这么考虑,咱们偏偏在掉头往北,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目标还是西北角出城通道”

李德彪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何不从水路走,这条河通往西门,我们下河沿着河岸边的草丛往西,虽然慢一点,但是安全性大些,只是人要受些罪,草丛里蚊虫毒蛇都有,怕是有些难过”

韩暮笑道:“命要紧,还管那个,就这么办,只是菱儿你怎么办?”

苏红菱道:“你们莫管我,若不是就着你们,凭这帮人还能追的上我么?”

韩暮笑道:“那倒是,苏女侠曾在桓温大军中行刺桓温,桓温手下高手连衣角都碰不到你,高来高去的本事在下绝对信服,我们这帮土鳖可比不了你这只天鹅,咱们还是下水安稳”

当下率先带头下到河道里,消失在岸边的水草丛中,众人鱼贯入水,不一会水中就多了一排移动的水草,沿着河岸边慢慢的往西而去

苏红菱忍俊不禁,噗嗤一声掩口而笑,瞬间脸色恢复了清冷,飞身消失在河边的树林中

第三六一章 荷塘之殇

桓温快要疯了,他的嗓子都要叫哑了,传达命令的亲卫动作稍慢一点就被他砍翻在地,一会功夫已经四个亲卫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

其他的人学了乖,远远的离他三尺开外,侧着耳朵仔细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话语,有的还没听明白爬起来就跑,也不敢问,生怕他暴起一剑砍来,自己吃饭的家伙就没了;还是留着这玩意边走边揣摩来的稳当

两万守军,有一万呆在城头不敢异动,生怕北府军会突然冒出来攻城,他们已经忘了有长江天险相隔,北府军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飞过江来攻城的

另一万士兵被桓温自己射杀了一千多,还有四百被韩暮等人宰了,剩下八千多兵倒有一半聚集到了南城,瞎子都看见那帮人往南而去,所以南城自然是重点搜索目标

在几名副将的带领下,南城的一草一木都被翻的底朝天,刚刚韩暮他们呆过的那片树林,半个时辰后便被大军包围,五六千人马在方圆五里地的区域内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地皮都被刨起了一层

韩暮等人躲在一座石桥下边,听着两岸马蹄声喝骂声,翻箱倒柜声,以及桥上奔来奔去的脚步声,忙的热火朝天,众人相视一笑,顶着水草又开始了龟潜行

前面不远便是西门了,河水直流出城,只是在城墙下边立着粗木栅栏,栅栏的两边还有数百士兵在把守;但凡城中河流出入城的出入口,按照规矩都是有人驻守的,这是防止敌军潜水进入城内;有精细的将领在开战期间会在出入口处填土堵死,杜绝敌军在上游筑坝淹城,或者在上游投毒,派人潜渡等等手段

但是桓温等人自然不会做,因为芜湖城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长江天险摆在那里,若是连这个都挡不住,敌人也根本不需要采用其他办法了,芜湖城脆弱的城墙,浅窄的护城河能挡得了什么?

但是韩暮他们此时绝对不敢惊动那些守卫,现在的城内守军便是一群马蜂,可招惹不得,随便一捅绝对上万人前来拼命,上万人就算不杀你,用眼睛瞪,也瞪死他们这三十几人了

远离出口里许的地方,众人湿淋淋的上了岸,头上的河草刚扔掉,南边就响起了马蹄声和脚步声,看来南城搜索未果,目标要扩大到西东北了

事不宜迟,众人在民宅小巷中一路狂奔,路上遇到不明真相的几队士兵上前盘问,众人二话不说上去就砍,手弩杀人度极快,一路上抛下尸首上百,但是陆陆续续的尸体也暴露了行踪,众人赶到西北角的荷塘之时,四面大军合围了过来,城墙上的士兵也往西北角聚集,众人心道:“这下可堵了活口了,再跑得了才怪”

那群人的湿漉漉的脚步到了荷塘边就戛然而止了;众人不敢异动,赶忙通报大司马前来,城墙上的士兵此时也赶到西北角,居高临下举着火把弯弓搭箭对着荷塘里摇摇摆摆的绿油油的荷叶

桓温骑着马飞的赶来,密密麻麻的士兵们让开一条道让他进去,桓温急吼吼的进到最里层,望着一池莲叶诧异道:“人呢?”

“回禀大司马,小的们亲眼看见那几十人钻入了荷叶中,随即将此处团团围住,城头上的弟兄们也随即到达,那些人并未翻越城墙”一名营正掩饰不住激动,忙回禀道

“哦?这么说来,他们就在荷塘之中了?”桓温神色兴奋,像一只豹子遇见了刚出生几天的小鹿,玩弄之心顿起

“挖沟放水,老夫要看看他们满身污泥头顶荷叶的样子,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了穷途末路是否还是那般英雄了得”桓温咬牙道

“大司马,直接一顿乱箭射死不就完了么,干嘛费这么大功夫”那名自己为立功的副将凑上来道

桓温看着他,眼神凌厉的道:“你是在说我老糊涂了么?”

那副将心里发毛,连忙道:“末将不敢,大司马恕罪;大司马睿智精明,老当益壮……”

“你去死”桓温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大剑一挥,那副将一道血痕自面到腹,哗啦一声,内脏流的满地都是

众士兵忙拿来锹镐开始挖渠,桓温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荷塘里的荷叶发呆,天色已经大亮了,东方已经出现了一抹红色,折腾了一夜的士兵们腰酸背痛,挖渠的进度简直比乌龟爬还慢

“算了,别挖了,弓箭手,往荷塘中放箭,放完箭后,下大网将尸体捞上来,送到桓冲将军处挂上辕门示众”桓温揉揉眉头,嘶哑着嗓子道

众人如奉纶旨,弓箭手连忙弯弓搭箭,随着一声令下,箭支如狂风暴雨般往荷塘里射去,但见碧油油一片大好的美景,朝阳下带着露珠的花蕾纷纷被密集的箭支射成绿泥,三十步见方的荷塘顷刻间荷叶、荷茎、荷花统统不见,露出下面冒着鲜血的碧水,水面上一会功夫便全部被鲜血染红

桓温得意的大笑,今日虽粮草被烧,但是杀了韩暮之后北府军便再无抵抗之力,那还要这么多粮草干嘛?烧了就烧了呗,百姓们再去种就是了

弓箭手射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方才停止,短短一会,小荷塘里被射进去了几万支羽箭,水浅大的地方露出的末羽都快能人立不倒了

万众期待中,大网洒下,沿着荷塘两边三四百名士兵玩命的拉着沉重的渔网,但见里边密密匝匝全是箭支、残破的荷叶根茎,石块,鱼鳖等

士兵们翻翻拣拣竟然没有一具尸体,鱼虾倒是不少,一尺多长的大青鱼足有上百尾,巴掌大的老鳖,水乌龟也有几十只,它们都有着共同的特点,那便是:所有的鱼鳖身上最少都钉着数十根羽箭,可见桓温军弓箭手射击之精准,弓力之强劲

桓温面如死灰,大声命令:“再捞”

第二网下去,又是一堆死鱼死憋,第三网、第四网、第五网……桓温不厌其烦的命令着士兵们一网一网的捞,但是捞到最后网里什么都没了

桓温跌坐在椅子上瞪着地面上的一片污物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堆腐烂的草根忽然动了动,丛中探出一张大嘴巴和一双鼓鼓的眼睛,恰好和桓温对视

桓温盯着这只幸运的蛤蟆,忽然胸口翻腾不休,一张口,一口老血喷出,翻身倒地

热乎乎的鲜血浇到那只幸运的蛤蟆身上,那蛤蟆受惊张嘴“呱”的一声大叫,带着一股清亮的尿液窜入浑浊不堪的池塘之中

妹妹你坐船头,

哥哥在岸上走,

恩恩爱爱,

纤绳荡悠悠……

韩暮哼着小曲,坐在船头回望烟尘滚滚的芜湖城,那些粮垛估计最少要烧到今天中午了,说起来还真是肉痛,三十万石粮食就这么付之一炬,这可是够十万大军吃上半年的啊,可惜拿又拿不走,吃又吃不掉,看着粮食吃不到自己肚子里,烧掉也是一种选择;

这便像是看着别人家的美妻与人私通,自己偏偏又弄不上手,便一不做二不休曝光了事的心理是一样的

老子得不到,你们也别想拿

当然韩暮烧粮纯粹是为了大局着想,粮仓被毁,战局的天平将会迅的朝韩暮这边倾斜,这是战役的关键点和致命点,桓冲要是知趣的话恐怕今早就该拔营启程了

到了北岸,众人弃舟登岸,在小树林中将准备好的马匹拉出,快马扬鞭往巢湖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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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 烟雾弹

夏花灿烂芬芳醉,人逢喜事马蹄轻

七八十里的路程在韩暮等人看来毫不枯燥,一个多时辰之后已经远远看见巢湖城高大的城廓;浩渺的巢湖如一块碧玉镶嵌在城南,河山秀丽如画,壮美无伦;对于刚刚经历一夜血与火的众人来说,美景当前,恍如隔世一般

远远可见巢湖城边烟尘滚滚,细细倾听居然还有震天的呐喊声;视线被阻隔了,所以看不见具体情形

韩暮一惊,对众人道:“恐怕是桓冲在攻城,没想到桓冲居然孤注一掷了,咱们可要度快些”

众人再无心情欣赏美景,挥马扬鞭往南城奔去

按照韩暮的估计,只要烧了芜湖城的粮草,不出三日桓冲必然退兵,到那时北府军将会趁着他们退兵之际大举进攻,争取一举将桓冲军击溃

若是桓冲今日便退兵的话,韩暮还真有些犹豫是否要进攻,因为桓冲军尚有余粮,若是组织得当,有序而退的话,北府军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但若是等粮尽再退兵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后勤无以为继不要说九万大军,便是十九万二十九万又如何?一日不食便无力再战,两日不食便会有逃兵,三日不食哗变都可能产生

所以站在桓冲的立场上,韩暮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便是退兵,而且是马上就退,三日时间足够大军退回姑孰一带,遥制北府军,而且可以想办法在筹措粮草,毕竟桓温大军有着天下十几州的地盘作为大后援

可是事实却是,桓冲放弃了这一稳妥之计,采取了孤注一掷的打法,趁着还有三日余粮,居然主动寻求决战,不用说,粮草被烧的消息被桓冲严密封锁了

这样也好,逼的他们攻城也不失为上策,韩暮心里明白,即便是桓冲本事再大,九万人想攻击八万人据守的坚城赢面几乎为零

众人马到南城,发现原本白天基本上都在在巢湖中游弋三十多条敌军战船竟然一个未见,这叫韩暮满腹疑窦,按理来说,正面在大举进攻,湖上船只应该在南门牵制敌方兵力才是,靠近岸边船载投石车完全可以打到城楼城墙之上,再配合一支千人的小型地面部队,最少可以牵制四五千北府军,有机会还能突破城门

就算是害怕北府军的雷霆车,也不该将船只全部开走,放在湖中最起码可以牵制雷霆车数架,何乐而不为呢

南城门打开之后,韩暮飞马进城,先派亲卫去城头宣布他已经安全返回,自己则回到大帅府洗浴一番换上盔甲披上披风,昨晚狼狈逃命,全身脏的跟泥猴一般,大帅不能不顾形象啊,一个风度翩翩淡然自若的大帅比一个全身污垢胡子拉碴的大帅对士气的提升不知大了多少

韩暮感到东城,只见城下军民分成一组组的在东门校场上待命,有的拿着水龙拎着木桶铜盆,这是准备灭火的队伍;有的端着茶水饭食,等待战斗间隙送上城头给士兵们填饱肚子解暑解渴的;多的则是随时待命准备搬运沙包堵住缺口,修缮工事的

韩暮暗自点头,每一场战斗的胜利都有这些无私奉献的百姓们的一份功劳,没有这么多的人手,一场大的战役确实难以为继

校场上还有数万士兵列队盘腿坐在地上,等候轮换;他们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坐在校场上一言不发,仿佛一个个泥塑木雕一般

韩暮知道这是谢玄提倡的硬汉作风在作祟,谢玄告诉大家,北府军不是老爷军,而是吃得了苦,流得了血的硬汉,所以不管是烈日酷暑还是三九寒冬都和平日一样保持军容军纪的严整和规范,就像此时这种情形,烈日下枯坐,绝对是对意志品质的一种强悍的锻炼

韩暮从他们面前策马走过,满意的点点头道:“兄弟们,热不热?”

“不热”士兵们回答道

“不老实这么热的天哪有不热的,锻炼意志是对的,但是大战在即,别热中暑了,我命令你们马上搭起凉棚,在凉棚下待命,这是临时决定,和谢玄副帅的命令不冲突,只要不打仗,你们还是要按照谢玄副帅的规定去做”韩暮笑道

“遵命”众人大吼

韩暮登上东门城楼,众人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左看右看

韩暮心中发毛躲避不及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不好好指挥作战,瞎瞅什么”

“大帅啊,你就是神呐”孙无终顶礼膜拜

“大帅,以后我们不叫您大帅了,直接叫您大神好么?”高衡也上来凑热闹

韩暮翻翻白眼,开什么玩笑,大神那是称呼大军统帅的么?那在后世可是扑街网络写手互相之间的吹捧的名头

梁锦春笑道:“大帅,你这一手木马计可是彻底让他们傻眼了,没想到您在当日从芜湖撤离百姓的时候就留下了这一后招,堪称神来之笔啊,怎么都对您彻底拜服了”

韩暮哈哈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得了我芜湖城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咱们北府军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是,咱们大帅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这次老贼恐怕要气死了”刘牢之也笑嘻嘻的上来打听八卦

“你们还真是闲的慌啊,战况已经轻松到让你们无聊的地步了么?”韩暮翻着白眼问道

“大帅,实在是没什么可打的,桓冲就派了大约一万士兵攻城,冲到一半便被我们的雷霆车打了回去,死伤了一千多人就这么撅着屁股往回跑,现在都在千步以外鼓噪,又不来进攻,确实很无聊”谢玄回答道

韩暮眯着眼睛看着城下千步外的万余敌军,站在那里摇旗呐喊,样子倒是攻城的架势,投石车和床弩,云梯车数百架摆在队伍中间,可就是不进攻

在看看远方连绵数里的桓冲大营,里面旌旗招展,但是看上去却无后续兵力列队进攻的迹象;大营后面倒是烟雾腾腾,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花样

韩暮皱眉沉思,忽然大叫一声:“不好”

众将吓了一跳,忙问:“大帅,怎么了?”

韩暮一字一句的道:“若我没判断错误的话,桓冲这是要跑”

众将大惊,七嘴八舌的道:“怎么可能,他的大营尚在,还有万余士兵在准备攻城,怎么也看不出要跑的样子啊”

韩暮便将巢湖中敌船消失的无影无踪和这一万兵只是鼓噪不前的情形稍加分析,众人均觉有理;韩暮分析,兵船消失这便是一个迹象,桓冲若不是要逃跑怎么会将兵船这个牵制南门的利器撤离;另外着一万兵攻城其实就是个幌子,为的便是迷惑北府军,好拖延时间让大军安然启程东撤

韩暮咬牙骂道:“这桓冲还真是狡猾,我说他前段时间那么精明,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棋,为何今日要走拼死一搏的昏招,看来他是在放烟雾弹啊”

谢玄组织的这次守城,此刻好比是被桓冲耍了一道,也气的大骂

众将忙问韩暮道:“那现在怎么办,从攻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恐怕桓冲已经成功的将主力往后撤了十几里了”

韩暮嘿嘿冷笑道:“大军撤退哪有那么容易的,一个时辰还不够整军的,看看他大营后面的烟尘,想必还在整军”

谢玄道:“大帅,追么?”

刘牢之也道:“若任由他们撤离,他日备齐粮草必会卷土重来,是为大患”

韩暮的眼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平静的道:“今日确是歼敌良机,虽然正面交战损失定然不小,但只要歼灭桓冲九万大军,即便北府军伤亡过半也是值得的;歼灭了他们,我北府军便从此无忧,桓温的时日也不多了”

顿了顿他又道:“所以,我一旦下了这个命令,定会要求你们不计一切代价,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甚至你们的兵都会被打光,但是只要胜了,什么又都能回来,明白么?”

众将凛然,知道韩暮下了决心了

“大帅,下令,咱们都是从北府军建立便跟着您的,大部分都是从小兵升上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大帅不必太过于考虑我们的感受,只要大帅下令,我等万死不辞”刘牢之深受韩暮器重,知道此刻自己需站出来表态

大帅此举实际上是在揣摩大家的心理,看看是否有赴死之心,其实他只需下令出击,也无人敢不尊命令,只是心理上的问题很微妙,韩暮思维缜密,自然不想在这次正面出击中有任何差池;其实在他的估计中,此战赢面占到七八成,没有这么高的赢面,他可不会拿自己的本钱和对方硬拼

刘牢之一说话,众将纷纷表态,今日之战定然奋勇向前绝不退缩

韩暮知道差不多了,大声道:“众将听令”

众人立正聆听,城头上一片寂静

“着谢玄副帅率一万骑兵开北门出城迂回敌右侧待命,我大军号角吹起,便是你骑兵冲锋之时”

“末将遵命”

“诸葛侃听令,着你率六千骑兵从南门迂回敌左侧待命,待谢副帅骑兵右侧突击后方可出动,你的任务是猛冲敌人中军,不计损失和代价”

“末将遵命”

“刘牢之、高衡、孙无终听令,着你三人人率所辖部四万五千人组成前锋军团,配备一百雷霆车,须得正面牵制杀伤敌人,全军不得分散,形成优势兵力直捣敌军主力前锋军”

“末将遵命”

“谢石将军、司马荣副帅听令你二人率五千士兵、二十架雷霆车驻守长江北岸,监视芜湖城守军,若敌军渡河来缘,可用雷霆车封锁江面,必须挡住来援之敌”

“末将遵命”

“袁岗副帅率五千士兵固守城池,我自带领一万士兵协助诸葛将军冲击敌军中军”

袁岗凛然道:“末将遵命”

“都有没有问题了?”韩暮大声问道

“末将有一小小请求”刘牢之道

“讲”

“末将可否与大帅调换位置,大帅率一万军进攻敌中军,虽有诸葛将军六千骑兵相助,但是兵力悬殊过大,恐有危险,请大帅三思”

众人均道:“请大帅三思”

韩暮哈哈笑道:“不已死战之心对敌,今日如何能胜;我若身陷重围,只能靠你们来解救;你们若真心待我,便需奋力向前,否则我军一败,本帅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众人这才明白韩暮的用意,将自己纳入险地,可以大大激发众将的战斗力,这其中有着一份强烈的自信,也有着一些心理上的小狡猾;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韩暮还是不忘记用心理暗示的办法告诉大家此战许胜不许败,可谓是煞费苦心

“都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准时开拔,城头这里就交给袁副帅了”韩暮一挥手,众将纷纷下了城楼各自点兵带将忙个不休

……

桓冲的心情极其糟糕,一片大好的形势却因芜湖城内粮草被付之一炬而葬送;昨晚得到消息之后,桓冲一向温和的脾气也绷不住了,大声骂了几句娘,时刻他的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哥又掉了链子,这几句娘不知是在骂桓温的娘还是在骂韩暮的娘

原本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军围城的人数会越来越多,而城内的粮草会越来越少,会逼着韩暮出城和他一战,但是此时他考虑的已经不是这个问题了

大军粮草已断,目前只有上一批运送来的粮草还只够大军两日之用,怎么办?

全力攻城么?桓冲实在没把握,攻城是下策

上策是撤离,而且是立刻马上;但是桓冲知道,此时是最为敏感的时候,北府军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万一大军拔营而动,北府军趁着机会攻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这不是三千两千士兵,这是九万大军啊,一旦动起来那便是一股洪流滚滚,想停下来将会是千难万难,到时候被北府军骑兵一冲,撤退便成了溃败

打又不能,退又不能,这可如何是好

桓冲不愧是好统帅,稍一计较便设计出这出边打边撤的烟雾弹来,一万士兵佯攻,其余士兵在营后列队准备前进,只不过不是往战场前进,而是往东,往来的地方前进

桓冲满脸油汗尘土指挥着撤退事宜,好在辎重器械都没有,那些投石车和云梯、床弩他都为了迷惑敌军而放到前面佯攻的队伍里去了,而粮草基本上没有倒也省了不少事,只需兵器盔甲战马人员带齐便可

进度颇为令桓冲满意,士兵们根本不知道芜湖县粮草被烧,所以显得很淡然,都以为这一次是主动退兵寻求和好之策,这还是要归功于桓冲的老练谨慎,前来送信的士兵被他秘密斩杀在帐内,派心腹拖出去掩埋了,这才使得消息没有透露出去

对于叫嚣着不退兵,要和北府军决一死战的将领们,桓冲一概选择无视,两名叫的最起劲的桓温手下的老将,被桓冲直接每人三十军棍打得爬在榻上不能动弹,只能暗地里大骂桓冲胆小懦弱,畏惧北府军

虽然诸事繁多而且都不顺心,但是桓冲还是欣慰的看到自己的八万大军终于开拔往后,那一万佯攻士兵是弃子,留给北府军,保全了这八万绝对值了

老天保佑,再给我半日时间桓冲暗自想道

现实是残酷的,桓冲还没有将这口气透出来,便见到战场方向烟尘滚滚而起,一名传令兵骑着快马冲了过来,桓冲的身子在这炎热的六月天里居然从头冷到脚

第三六三章 你有雷霆车 我可撅屁股

“禀报将军,敌军大开城门,正朝我军杀来,已经和包将军的一万攻城部队交火了”尽管桓冲不愿意听道这句话,但是传令兵还是清晰无误的将话语送入他的耳边

“北府军出动了多少人?”

“大概四五万人,但是北城门和南城门外烟尘滚滚,似乎有大批骑兵出动”

“嘶”桓冲大吃一惊吸了口凉气,这可不是常规的迎战,若是南北城门都有骑兵出动包抄的话,这一仗是想一口吃了自己了

“命包将军回撤至我正面,弓箭手准备迎敌”桓冲大喝道:“传令全军,后队变前队,中军向两翼靠拢,结成圆环阵,周将军楚将军负责两翼指挥,后军成将军调集两万骑兵一万弓弩手向我靠拢,全军原地结阵迎敌”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之后,全军迅行动,八万人在方圆四里地的范围内结成铜钱圆阵,外侧是骑兵和盾牌长枪兵,内侧是剑盾兵,再内层便是弓箭手,强弩兵;圆圈的内部便是火油备用弓箭等物资

此阵为防御之阵,主要的是针对敌军的骑兵突进有很大的威慑,外侧骑兵队本来就是用来对抗敌军骑兵,即便骑兵抵抗不住,还有远程弓箭弓弩手招呼,冲到近前还有盾牌长枪兵斜着长枪招呼,可谓滴水不漏

此阵法在这一个多月的围城中已经练得纯熟无比,在北府军前锋军将攻城的一万桓冲军赶回桓冲身边之后不久,阵法便完成了

可怜攻城的一万士兵能回到桓冲身边的只剩下了五千,还有一半活生生被消耗掉,被北府军一顿猛追,头也不敢回,连几百架攻城器械也没法带回来,只得命士兵们狂砸乱砍,损毁了事

桓冲的大营原本只离巢湖城三里多点,拔营后又行进了几许,北府军前锋四万五千人出城后列出的锥形阵的长度便有三里多了,这么一来,双方对峙之后中间仅仅隔着七百多步,眼力好一点的连对方士兵鼻孔里的黑毛都能看见

刘牢之是北府军前锋军主将,高衡、孙无终两人作为他的副手,三人联手攻击正面这还是第一次;刘牢之心情有些激动,大帅的信任让他兴奋的身子有些发抖,他怎么也想不到此生自己还有着四五万大军在战场上拼杀的机会,这是他少年是边读书便种田的时候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偏偏在韩帅手下便实现了

刘牢之出身寒门,心有不甘的父亲打小便教他读书习武,讲授天下大事,父亲曾是前朝魏国的一名将官,本来便不忿魏国江山为司马氏所窃,故而隐姓埋名在五十岁上来到南巢定居,娶了一房妻室,产下刘牢之后母亲便病亡,父亲教他到十五岁时也驾鹤西去,所以刘牢之可以说是个孤儿

痛苦的经历,漫长、孤独成长过程,并没有磨去刘牢之心中被父亲点燃的希望之火,相反他学会了珍惜机会,抓住机会;所以当北府军在此募兵之时他依然放下锄头参加了北府军,短短半年,刘牢之便从一名士卒升到了统领四五万人的主将,这是何等令人咂舌的度,不得不说除了抓住机会信念之外,刘牢之有着他独特的优势

看着眼前圆形的铁桶阵,刘牢之思考着破敌之法,如何制造混乱汤这阵法不复存在,给两翼的骑兵突袭制造机会,这是重中之重,所以刘牢之摒弃了激进的打法,而是采用稳扎稳打的骚扰策略,他要将对方逼的来攻击自己,那么阵型自然而然便破了

“孙无终将军该你表演了,将一百架雷霆车一字排开,慢慢的轰,不求杀伤多少,但求激怒敌军”刘牢之道

“遵命”孙无终就等着这一刻呢,他大声下令将雷霆营的家底全部亮了出来,推进到阵前五十步外摆开架势,这里离敌阵只有六百多步,正是雷霆车的最佳施射距离

此举有些冒险,地方骑兵在外围,六七百步距离瞬间便可到达,但是刘牢之玩的就是这心跳,五千士兵扛着尖底的大盾跟在雷霆车屁股后面排成密密麻麻的几十层

桓冲军还没有尝试过这种弩车的厉害,先前攻城时,雷霆车从城头发射之时虽然感觉到威力惊人,但是那是居高临下射击,原就有那般威势骇人,再加上当时这些玩意是藏在碉堡里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样子,所以便想当然的认为就是床弩,不过比普通的床弩射程威力大一些罢了

参加攻城的士兵虽有几个识货的,忙上前道:“这玩意很厉害,怕是要全部趴下躲避才成”

“去你.妈的,要爬你趴下,老子可不干那丢人的事”有人骂道

桓冲并未参加攻城战,此刻他也不知道这床弩威力如何,只是当做普通床弩来看待,于是大声下令道:“盾牌手,上前来顶起双层大盾,六七百步的距离,这些床弩射过来也是绵软无力,不足为虑,肩膀扛紧了”

士兵们吆喝着上前,将一人高的大盾双层竖起,组成一座盾墙,身后的士兵都被裹在这道盾墙之后,顿时感觉安全了许多

孙无终笑眯眯的看着对方将大盾竖起,道:“这帮家伙看来还不知道我雷霆车的厉害,兄弟们,让他们开开眼,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无坚不摧”

雷霆营士兵们齐声大吼,将弩车角度呈扇形调好,有条不紊的上弩箭,摇动机轴,撑开三张牛筋大弓,孙无终爆雷般的一声大吼:“放他娘的”手中绿旗一挥,顿时机轴回旋的咔咔声大作,“嗡嗡嗡”弓弦回弹,一百只弩箭呈扇面射了出去

顶着大盾的桓冲军只听得风雷声起,有人从盾牌缝隙里偷瞄,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倒,瞎子也能看出来这夹着风雷之势射来的弩箭岂是镶着铁皮的硬木盾能够阻挡的

下一刻桓冲阵前爆起漫天的碎屑和震天的响声,铁弩箭和铁皮盾一接触,高下立判,被雷霆弩箭射中的大盾连着它后面死死抵住的数名士兵都治安瞬间变成齑粉,碎木,碎肉,碎骨头,血雨往后抛射出二十多步,远远望去便像是在桓冲军阵前爆开了百朵色彩缤纷的礼花

接下来弩箭势头不衰,毒蛇般沿着密集的队形往里嗤嗤直钻,带起一道又一道的血浪,沿途的士兵们不断抛飞,惨叫身不绝于耳

两千人,最少两千人在这雷霆万钧的弩箭之下永远的沉默;就在桓冲兵还在发呆的时候,第二轮雷霆弩箭再至,相同的场景再次重演,又有两千多人毙命

桓冲彻底傻眼了,这仗怎么打?人家都不用往前冲,光是这种变态之极的床弩,射上个几十轮,自己就该跪地求饶了

第三轮弩箭再至,这一次士兵们学了乖,统统大喊道:“趴下,趴下”圆形阵靠近巢湖城这一侧的小半边士兵纷纷以极快的度趴在地上捂头撅腚,桓冲还待硬撑,被身边的亲兵一把摁倒,就听嗡嗡嗡摄人魂魄的低沉的声音从头顶飞过,一只弩箭擦着屁股直插进身后环内的空地里,将一堆堆在一起的箭矢轰的四散飞射,弩箭没伤到人,四散飞射的箭矢倒是伤了十几个人

第三轮的雷霆弩箭居然放空了大部分,一部分擦着满地撅起起的屁股射出千步之外,力竭而落,落下来的铁箭头只是砸破了几名趴在地上士兵的头和屁股,毫无威力可言;另有一小部分射中了站在前边鹤立鸡群般的骑兵,他们没办法趴在地上,只能悲催的被射死一百多名

孙无终傻眼了,乐的合不拢的嘴巴这次惊讶的合不拢了,他妈的,这帮家伙简直太不要脸了,战场上这样的事也能做的出来,哪有趴在地上打仗的

“给老子射,往那些骑兵身上射,我看看他们是不是永远都趴在地上不起来了”孙无终跺脚大骂

桓冲郁闷,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没有这次这般丢脸,大军全体趴在地上撅腚,就像一只只田野里的野鹌鹑一般,而且现在还不能起身,敌军的第四轮弩箭又射过来了

圆形阵后方和侧面的士兵在射程之外,远远的看着前军和敌军对垒交火,前一刻还刀枪如林人嘶马喊,下一刻变成了遍地的屁股,黄色的主将虎威旗下,连桓冲将军都撅腚趴在那里,着实令人纳闷

第四轮的弩箭专门往骑兵身上招呼,虽然骑兵数量众多,但是偌大的正面上一分摊,每一弩箭所能射中的敌军便有限了,一百支弩箭只射杀了五百多人,而且骑兵也不傻,他们策马往后逃去,,渐渐离开了弩箭的攻击范围

孙无终彻底没辙了,气的大骂,将手中佩剑在地上砍了又砍,既郁闷自己再无发挥的舞台;又心疼后面放空的一百多支雷霆弩箭,这玩意精贵啊,现在北府军的铁器已经不多了,这上面的铁头每一个都要花最少五十文,再加上后面的铁皮尾翼,加上这小小弩箭的木料人工这些功夫钱,一根弩箭可是要近两百文啊,这么随便四轮一射,八万钱没了

真是败家玩意啊孙无终替大帅骂着自己

第三六..四章 一万比零

桓冲被亲卫按在地上,心中怒极,还没正式开战便损兵五千,自己八万大军怕他何来?

眼瞅着北府军那种骇人的利器便在阵前七百步之外,必须要将之全部捣毁方可保证接下来的战斗顺利进行,想到此处,桓冲爬起身来大喊道:“楚南行将军何在?”

后方的骑兵队里快马跑来一人大呼道:“末将在此(W)”

桓冲气呼呼的等他来到面前,指着前方的雷霆车道:“楚将军请看,敌军弩床离我七百步之近,且弩车旁边只有约五六千盾兵守卫,想来是用来防备我弓箭手的,所以我要你率骑兵前去捣毁敌军床弩,将军可有把握?”

楚南行大声道:“必定成功,早该如此,被此物压制爬在地上成何体统”

桓冲俊脸一红,道:“好去准备,本将军率一万弓箭手一万步兵跟随你骑兵之后,捣毁床弩之后掩护你们安全归队”

楚南行诧异道:“为何不是一鼓作气掩杀下去,敌军只有四万多人,不用动用其他部队,我们前军便可将之冲的七零八落了”

桓冲道:“敌军两侧有伏兵,我等全面进击,阵型必散,会为之所乘,楚将军不必多言,去准备”

楚南行只得退下,不一刻五千骑兵在一千步外集合完毕,挡在前面的步兵纷纷让开道路,给骑兵以冲刺的通道

刘牢之看的真切,敌军骑兵聚集,显然是要前来突袭雷霆车阵地,当下令旗一挥,通知前方众人做好准备,同时对身边的高衡和数名营正下令道:“歼灭这五千骑兵便擂鼓进攻,雷霆车的目的已经达到,命孙无终将车辆悉数送回城内”

马蹄声如闷雷般的响起,楚南行的骑兵队动了,五千骑兵呈锥形冲锋队形,铺的散散的朝北府军的雷霆车阵地扑来

对面的北府军匆忙射出一排雷霆弩箭,但因骑兵铺的太散,所以只杀伤了六七百名骑兵,剩下的四千多名骑兵为疯狂,红着眼往前猛冲,而且就这么一耽搁,楚南行的骑兵队已经到了四百步之外,再无机会进行第二轮攻击了

孙无终大声下令,士兵们掉过车头,拉着雷霆车便朝身后的盾兵之间的通道跑,盾兵迅将空挡填满,严阵以待

楚南行心中嗤笑不已,盾兵能挡住骑兵,那可真是天大笑话了,对方床弩行动不快,只需一路践踏过去,必能追上他们,到时候将这些家伙们一个个剁成肉酱

片刻间双方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百步,仅仅三百步之遥了,骑兵的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最后的冲刺时间,骑兵们似乎已经能看到对方盾兵脸上的惊恐的表情,似乎已经听到了马蹄踏碎敌军骨头的咔咔声和长枪刺入敌军身体的摩擦声

就在此时,北府军盾兵忽然齐刷刷的将手中大盾往地上一插,动作整齐划一的将盾后支架拉开,同时从盾后摸出制式十字弩,拉动卡簧瞄准飞驰而来的骑兵,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练了千百遍一般

楚南行大惊,转眼间不堪一击的盾兵化身为五千名骑兵的克星弓箭兵,而且还是弩箭,射程达二百步的十字军弩

想回头是不可能了,急冲击之下,骑兵调转马头的回旋半径最少两百步,那样便等于在十字弩面前多停留很长时间,当敌人的活靶子;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硬着头皮冲上去,只要能近身,弩兵就是任他们揉捏的软柿子;可是能冲到面前吗?

就在楚南行思虑的这一小会时间,骑兵锥形阵型的尖头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射程

“射”对方发号施令的声音听得是如此刺耳,为刺耳的是那呼啸而来的弩箭,一个个密集的黑点像一群群嗜血的毒蚊张牙舞爪的猛扑过来,顿时哀号惨叫声惊天动地,烟尘滚滚腾腾而起,五千只弩箭的射击下,冲进范围内的骑兵纷纷成了滚地葫芦

北府军的弩箭诚然可怕,但是它们命中的位置大部分是战马,骑兵们伏在马身上基本上很少中箭;然而最为可怕的是身后的铁蹄,五千骑兵的攻击阵型不可能铺的很平,如果五千骑兵并排出击没有纵深的话还并无大碍,但实际上这不可能;落地的骑兵被身后的骑兵践踏城肉酱,同时翻滚的马匹又将身后的骑士撞翻,翻滚不休;这一切便像是多米诺骨牌的游戏一般,推倒第一个后面倒一片

北府军的弩箭几乎没头间隔的时间,弩箭一排排追着尾巴朝飞驰而来的骑兵齐射,你若仔细观看会发现每一轮都是五百一排的两排士兵在射击,他们射击之后便低头扳动卡簧;身后的那两排一千只弩箭紧接着射出,如此往复直到最后两排士兵射击之后,前面两排的士兵已经准备就绪

在这种无间断的交叉射击下,楚南行的骑兵队虽然也在向前挺进,但是到了离弓弩手三十步的距离处时,只剩下八百人了

他们每前进十步距离都要付出上百人的死伤的代价,短短两百步的射程内遍地是尸体、伤兵、翻滚嘶鸣的战马、鲜血、灰尘、污浊的断肢、满地皆然;有很多骑兵被踩进了泥里,这可是坚硬的泥土地,所谓踩进泥里,实际上便是只剩头颅,身上其他部分的血肉都被踩烂,黏在大地上,便像是拓印在了地面上一般

冲到北府军弓弩手面前时,八百骑兵只剩十一人,他们徒劳的将手中长枪朝这群举着弩箭的北府军扎去,他们的目标已经不是歼灭,而是杀一个,哪怕只是杀一个也行;平日战场上杀人对他们骑兵来说可谓易如反掌,他们所到之处随便怎么折腾,哪怕是马蹄踩也能踩死敌人,可是今天,五千骑兵连杀死一名敌人的愿望也实现不了

举起长枪的他们连人带马成了刺猬,那些北府军士兵眼神中闪着冷漠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将弩箭射入这十一人的身体,将这场战斗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跟在后面带着一万步兵一万弓箭手打算掩护楚南行的骑兵撤退的桓冲忽然发现,他无人可掩护了;眼前战场上除了尚未落定的尘埃之外,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五千骑兵,全被撂倒在前方战场上,尸体铺了一层

士兵们也傻了,只是听说北府军厉害,大司马的长子桓熙将军的三万人马几个时辰就被人给全灭,但是没有亲眼见到的人就不能完完全全的服气,总以为如果是自己会如何如何;今日一见,一炷香的时间就在眼皮底下被他们吃掉五千骑兵,简直无法置信

两军对垒,从未听说过一方不费一兵一卒便消灭了近万敌军,这是打仗还是送人头呢?全体桓冲军士兵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后面的仗还怎么打?还能打么?

桓冲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已经没有他考虑的时间了,对方营中战鼓咚咚想起,号角声声吹起,北府军士兵摆着整齐的队形,不知道是盾兵还是弓箭兵顶在前面,后面是长枪兵,再后面是正宗的弓箭兵,不带盾的那种,呐喊着一步步朝桓冲军逼近

“列队迎敌”桓冲咬牙大喝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还有八万大军,还有一战的本钱”桓冲心想道

“杀”北府军士兵脚步加快,呐喊着狂奔而至

“杀”桓冲军鼓气勇气迎上,双方居然再无其他诸如弓箭对射之类的花哨,直接便冲撞到一起,展开了血腥的肉搏

第三六五章 厮杀

四万五千北府前锋军在刘牢之和高衡的指挥下和桓冲军的四万士兵撞到了一起,在宽四里多纵深接近六里的地段里聚集了八万多名士兵,场面血腥之极

两军横截面上有数千对士兵捉对厮杀,前边的倒下,后面的士兵嗷嗷叫着举着刀剑补上,中间地段很快便堆积起一层厚厚的尸体;所有的人对这样的情景已经漠视,他们的眼里只是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眼睛里只有对手没有其他

士兵们想的极其简单,无非是将手中的兵刃送进对手的身体里,拔出来然后在找下一个对手将之砍倒,没有人考虑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没人考虑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要说桓冲的军队到底是正规大晋士兵,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身强力壮;这几年大晋国库还算宽裕,桓温对军队上的支出也不算少,所以桓冲军比北府军这些大部分是穷苦百姓出身的士兵们要壮实的多,一对一的肉搏来不得半点花哨,力气大的武技高的就是能击败那些瘦弱矮小的士兵

但是北府军似乎有头脑一点,往往可以看到数名北府军围攻一个敌军的景象,而且就算是一对一的肉搏,身边也总有拿着盾牌的士兵彼此照应;照理来说盾牌这种榔槺之极的东西在肉搏战中基本被舍弃,除非是专业的剑盾兵和枪盾兵,他们拿的也不过是小圆盾而已,而北府军拿的却是大盾,每三名士兵中总有一个力气稍大的家伙拿着盾牌在那里挡来档去,明明一刀便能砍死对方的时候,总有一个身影跳出来档上那么一下,让那名必死的士兵死里逃生,当真烦不胜烦

这便是韩暮提出的兵种协同,这不是大局上的马、步、弓兵种协同,而是微观上的枪兵、剑兵、大盾兵之间的小范围协同作战,没三到四名组成一个战斗小队,对抗敌方的三到四名同一兵种时,会在这个小型的战团内产生意想不到的互补效果

这一点在数万人的大肉搏中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是战场上的结局便是依靠这些小范围的优势而得到改变,原本一对一完胜的桓冲兵此刻居然伤亡比北府军大了三成,每个协同作战的士兵小队他们总是能用两人的死伤换到对方三人的死伤,这样累积起来,不一会便能看出来优劣了

原本桓冲在正面的士兵只有四万人,若不是开始时被北府军用雷霆车和伪装箭兵吃掉一万,那么正面上还是优势兵力,但是现在正面上成了四万对四万五,反成劣势兵力

光是劣势兵力也就算了,凭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武技,多出来这么点兵倒也左右不了大局,但是偏偏就是这四万看上去高大雄壮的兵士死的比对方多,双方的兵力都在锐减,北府军就在这宽达四里的大型绞肉机里已经被绞死了七八千人,而桓冲兵竟然死了一万两千多人

这可不是简单的加减题,每死一名士兵,桓冲军的战力便是几何倍数的下跌,简单的来说,你有五万兵,我有五万兵,我死八千你死一万,那么在优势兵力之下,下一次就可能是我死七千你死一万,在下一次就会是我死五千你死一万,这种兵力优势上的积累是一种不能简单的按照比例来计算出来的东西

桓冲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大声传令:“命后军全体移向左翼,左翼一万兵向我靠拢支援”

后军只有五千,左翼有一万,这么一来整个圆形阵型便自己土崩瓦解,后军调往左翼,那么后面的圆环就好像一块大饼被咬了一口,空了下去

桓冲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冒险,敌军骑兵若绕后轰击的话,直接便能突破到自己的后方,被骑兵捅了菊花,那将会是大败之局;但是他只能赌一赌,不在正面上顶住北府军这波进攻还是个崩盘之局,所以,他愿意赌敌军只会从侧翼进攻

正面上补充一万士兵之后,局面渐渐得到了好转,北府军虽然依旧在前进,但是双方的伤亡已经所差无几,而且好消息是,敌军并未从后面突袭,而是老老实实的从两翼发起了突袭

谢玄的一万骑兵在得到进攻的信号之后,如潮水般的冲向桓冲军右翼,桓冲军右翼八千骑兵和七千步兵奋起反击,骑兵和骑兵对冲的场面为血腥,步兵肉搏有可能还有幸存者,但是骑兵撞到一起告诉的撞击力就可以让两人两马直接撞飞,身上的骨头都会被撞的片片破碎,想受伤都是一种奢求,只有一个字:“死”

当双方骑兵的冲锋之势变成了捉对胶着在一起厮杀的时候,开桓冲军的骑兵们忽然发现还不如骑着马撞他们,因为这帮子骑兵都在盔甲外边套了一层小竹块制成的盔甲,双方同时刺进对方的身体内,总是自己人倒下,对方死的人很少,大多是都是拔出刺在身上的兵刃一扔便冲向下一个对手,这叫桓冲军的骑兵们几乎要崩溃

“你们这是什么功夫?刀枪不入么?”一名骑兵终于忍不住问道

“天佑我北府军,天佑我韩大帅,你们和我们打这是在做逆天之事”对面那名骑兵裂开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声道

“什么?”这名桓冲的士兵迷茫了,下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心口刺入了一根长矛,而自己奋力刺中的对手只是拔出枪头,将身上的伤口简单的撒上了点药粉便策马冲了过去

“天佑么?”将死的士兵带着呆滞的眼神仰天摔倒,炎热的阳光刺得他眼睛里几乎要烧起来,天佑之人,还有的打么

右翼濒临崩溃的时候,左翼的北府军终于动了,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万步兵,左翼只有五千步兵防御,但是好在敌军也是步兵,这让桓冲稍微好受一些,但是让人诧异的是,左翼崩溃的无比之快

随着那一万北府军冲上前来,前面两三千人顶着大盾冒着箭雨来到阵前十几步外,丢出两三千个冒着烟的皮囊的时候,左翼的士兵便彻底败退了,那些冒着烟的皮囊在人群中溅开燃烧,仿佛在队伍中扔下了数千个大火球

焦臭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战场,数千人身上着火,头发着火,他们放下武器盾牌,满地打滚,想用沙土弄灭身上的火苗,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一万士兵蜂拥而上,原本结好箭阵准备对这些步兵施以重创,两千残兵此刻自顾不暇留下还在满地打滚的两千多人往北急逃,将桓冲主力的左翼彻底暴露在这一万人面前

桓冲忙抽调队伍后方的五千骑兵前去阻截,那五千骑兵刚接近到离这一万人数百步远的地方,便看到他们全部将大盾顶起,刚才那五千骑兵被射杀的情景出现在他们脑海中,领军的将军急忙下令掉头,五千骑兵硬生生的刹住前冲之势,该来个大弯往后奔回

韩暮骑在马上哈哈大笑,骑兵被盾兵吓走这还是头一遭

“他妈的,老子哪来那么多立盾啊,拼死赶工才造了五千只,你当我巢湖城中百姓个个都是神仙么?”

周围士兵一阵哄笑,韩暮朝东面看了看自语道:“也该出动了”

果然好像他的这句话是个咒语一般,东面的敌阵缺口处烟尘滚滚而起,诸葛侃带着五千骑兵沿着缺口冲了进来,直扑桓冲主力屁股后面,韩暮临时的决定决定了这场大战的结果,到此时,桓冲军三面受敌,前有刘牢之高衡的数万北府军、左翼有韩暮的一万步兵,后面是诸葛侃的五千骑兵,就剩下右翼还在苦苦支撑,不过右翼的八千骑兵和七千步兵已经步步后退白压缩到和桓冲的队伍到了一起

整只军队被包了饺子,五万多人被压缩在方圆三里的地域内,人挨人马挨马乱作一团

“将军,突围,不能打了,再打下去全军覆没了”十几名将军聚集到桓冲的大旗下纷纷道

“突围?怎么突围?四面都是北府军”桓冲喃喃道,他知道今日大势已去了,因为有一个原因是他无法说出口的,粮食没了,突围出去被吊着尾巴,没粮的情况下能跑多远?那也是为什么今日突围不了的原因

“后面敌军最少,看样子只有五六千骑兵,我们还有近一万骑兵,命他们往东突进,我等跟在后面拼死护着您冲出去”一名将军道

“那么这些步兵呢?还有四万弟兄怎么办?”桓冲两眼无神的问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将军脱困,何愁异日大司马不能再率数十万大军前来踏平北府军”

“谈何容易啊,你们去,就按照你们说的,你们自去突围”

“那将军您呢?”

“大司马将九万大军托付我手,我怎能只身逃出?我无颜再见大司马,我将和韩暮狗贼决一死战”

众将大翻白眼,心道:“你主将不突围,我等突出去还不是落个临阵脱逃军法从事,这不是在害人么?”

众人还待再劝,桓冲举手示意他们不准再说,策马下了帅旗所在的土坡往阵前驰去,并命亲兵传令鸣金

北府军颇有风度,见敌军钲声四起,遂停止攻击,只是团团围住看他们玩些什么花样

“韩暮何在?我想和他说几句话”桓冲立于阵前大声喝道

“我们大帅在你军左翼,若是有话说便去南边找他”刘牢之道

“不用找了……韩暮在此……”一个高亢清亮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一人一骑腾云驾雾般的从南面疾驰而来,马上一人身穿蓝色盔甲,头束金冠,身披红色披风,宛如一团火焰瞬间来到阵前

“桓冲将军,久违了,北府军镇军大将军韩暮在此有礼了”韩暮一抱拳向桓冲致意

“韩将军有礼,你还自称是镇军大将军么?你的军职已经被皇上下旨免除了”桓冲淡淡的道

“哦?真的么?为何皇上没有下旨给本帅?我三月间去京城曾入宫觐见皇上,当着他的面他也没有跟我提及此事啊”韩暮故作惊讶

“韩将军一表人才,人中之杰,为何要做我大晋的逆臣呢?今日虽你北府军大占优势,但是大晋各府各州兵马不下五十万,今日之胜必导致他日之败,将军请三思而行,若将军能够重考虑,我必请大司马为将军设高位以待,将军意下如何?”桓冲态度诚恳,说到韩暮为逆臣之时,似是极为惋惜唏嘘的样子

“哈哈哈”韩暮发出爆豆一般的大笑,斜着眼睛看着桓冲道:“桓将军这是在劝降我韩暮么?你说的话是我韩暮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真佩服你到了此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桓家本来我对阁下还稍有好感,但是今日之后,桓家再无我钦佩之人”

桓冲急道:“韩将军,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么?你虽占据巢湖城,但是这方寸之地何来与我大晋对抗的资本,对我大晋地广物博,人口巨万,今日虽你能小胜,不出一年我们便可调集数十万大军前来剿灭你,你信么?”

韩暮喝道:“莫再以大晋自居,你桓家自上而下已经全部是篡位谋逆的贼子,枉你还以大晋臣民自居;桓温老贼诛杀忠良数十名,连他们的家人数千口也惨遭灭门,这难道也是为大晋江山着想?你们诛杀张玄、囚禁谢安、王坦之等兢兢业业为大晋操劳的忠良之时,为何不想想天下百姓会怎么想?有甚者,你们将当今皇上囚禁在皇宫中,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那时你们怎么不自称是大晋的忠心臣子呢?”

“今日我韩暮据守巢湖城建立北府军原本便是为了防北方秦人侵我大晋,却没想前门驱虎,后门进狼,桓温将我北府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便是害怕我坏了他的篡位阴谋,你身为他的弟弟不去规劝与他,反而助纣为虐,所以你死不足惜,今日之战我本不想杀你,因为诸多恶行均是桓温郗王珣等人策划实施,但是此刻听你言辞,让本帅觉得留着你这助纣为虐之人必然徒留大患;所以断断留你不得”

桓冲面如死灰,被韩暮一顿数落的汗颜无地,良久方抬头道:“我桓冲数十年来跟随大司马为大晋效力,鞠躬尽瘁从未敢稍加懈怠;即便是今日我也是这么说;我只是想问问韩将军,晋室皇权到了今日的地步是谁之过?大司马虽有图谋之心,但是我深知他是为大晋江山着想,皇室糜烂若此,大晋不久将亡于秦人之手,难道为了保全万千子民,保全大晋社稷,取而代之有错么?难道非要等秦人灭我大晋之后,万千子民沦为阶下之囚猪狗一般任胡人宰杀,便是忠君么?”

韩暮悚然心惊,这番话若是出自自己之口,情有可缘;但是出自桓冲之口不得不叫他佩服了,这是一种多么先进的思想,为了百姓和社稷着想废黜君主,有能力者代之,这恐怕要到千年以后才有人敢说出来;这个桓冲居然能想到这些当真是让韩暮刮目相看

韩暮轻声道:“桓冲将军,就冲你这一番话,我知道您是真心为了黎民百姓着想,只不过你可曾想过,令兄桓温嗜杀好功,根本就不是个好的人选,再说你的这番话在当今世上能说的通么?这完全是逆臣之言,皇室再烂也是皇室,桓温再有本事也是臣子,他若敢称帝,天下必群起而攻之,你明白么?”

桓冲沉默半晌道:“罢了,人生天地间本就是痛苦之事,我若忠君就有违兄弟之义,若全兄弟之义则有悖皇恩,今日败局已成,我只是不想再造杀孽,这五万条生命不能因我而死,故而我恳请将军留手,罪责我一人担当,饶了这些人”

韩暮正色道:“韩暮也不是嗜杀之人,若不是你们倒行逆施步步紧逼,何至于今日之惨状,只要他们放下屠刀,我必将给予宽大”

桓冲惨然一笑道:“多谢了”言罢抽出腰间长剑,横着架上脖子道:“来世不投人,愿为花花草草树树木木”

说罢挥剑横切,鲜血迸出,顿时尸身摔落马下

第三六六章 胜利

桓冲全军见主将自刎,轰然呐喊起来,军中骚动不已,韩暮大声喝道:“桓冲为保全尔等性命自刎身死,我知道尔等均是被迫前来与我北府军为敌,现在只要放下刀剑投降,一律免死,反抗者杀无赦”

十几名将领见桓冲已死,怎甘心做阶下之囚,纷纷跳上马,指挥着万余名骑兵往东方突围,东面只有诸葛侃五千骑兵,在他们看来,那里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

剩余四万步兵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要跟上骑兵的步伐

“你们给我听着,你们的芜湖县聚集的三十万担粮草已经被我军付之一炬,这就是你们的主将桓冲今日要命你们撤退的原因,你们自忖身上的粮食够不够支撑你们跑回健康城,在我大军追杀下,恐怕不用杀你们,你们也要饿死在路上”韩暮大声喝道,运上功力的声音响彻战场,所有蠢蠢欲动的士兵们都犹豫了,今晨桓冲火急火燎的命他们撤退,众人都议论纷纷,好不容易渡过江来,却一次没有攻城就要撤退,聪明的人都猜测里边必有玄机,此刻韩暮一说出来,众士兵才恍然大悟

“谢玄听令,将敌军意欲突围的骑兵队全部击杀,一个活口不留”韩暮爆喝一声,当先拍马疾驰往东

谢玄大声命令八千骑兵迅出击,沿着突围的敌军左翼切了下去,韩暮带来的一万步兵从右翼展开了合围

敌军一万骑兵冲出半里地便和诸葛侃的五千骑兵撞在一起,开始时还占有优势,毕竟数量是诸葛侃的两倍,诸葛侃死命的拖住他们,堵住他们前进的步伐,盏茶之后,谢玄的八千骑兵便赶到了战场

骑兵战中,侧翼被敌军冲击那是致命的,何况是侧后,在侧后骑兵不断施射的弩箭下,堵在后方的突围骑兵约三千人直接被弩箭放倒,距离近了之后,北府骑兵不再射出弩箭,怕误伤前面混战在一起的己方骑兵,全部擎出长枪,直冲过来,直接杀入敌军后方,将他们的阵型完全冲散

紧接着韩暮率领的一万步兵赶到,他们并不上前攻击,而是死死扼住右侧出口,每当有敌骑兵想从右翼逃窜都被他们用强弓射了回去

韩暮策动乌云左冲右突,专门杀那些指手画脚乱喊的敌军将领,乌云在敌军中穿梭来往,所到之处留下数十道血的通道,普通士兵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将,只是青光一闪便连人带马成了四截肉块;来回纵横之间,韩暮已经杀了七八名将领,有的将领很识时务,自觉的将身上标志着将官的身份的东西取下,但是上好的盔甲和身边骑兵鄙夷的目光暴露了他们的身份,顿时又有四五名将官死于韩暮剑下

众人看着韩暮在敌军阵中鬼魅般的纵横来去,均胆战心寒,这简直不是一个人,这是尊杀神啊

战事进行了小半个时辰,敌军的一万骑兵已经只剩下三千多了,这些家伙们见突围计划告吹,纷纷抛下兵刃两手抱头伏在马上大喊:“投降投降,我们投降了,饶命”

韩暮看看前方诸葛侃所率骑兵战死一千多人,气的牙痒痒的,冲口便要下令全部斩杀,但是忽然想起某晚他和张彤云高卧在床时彤云所说的话来

……

那时韩暮正轻抚她高耸的小腹,感受着里边蓬勃的生命力,张彤云轻声在他耳边道:“韩暮啊,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说,小彤彤的事就是我的事”

“别打岔,我说的是正经事,前夜我做了个梦,梦见的事情很是吓人,当时你正在忙,所以我只跟韫姐说了”张彤云幽幽的道

韩暮见她情绪有些不对,便道:“什么事,现在说也不迟啊”

“你还记得我们出使秦国之时我们在骊山老母庙里游玩的事么?”

“怎么不记得,还泡了温泉呢”韩暮微笑道,心里补了一句:“还遇到那位小辣椒苏蕙呢”

“你可知我求的什么签?”

韩暮心道:你和苏红菱求子,当我不知道么?但是嘴上却故作不知道:“那我哪知道;求财?不对不对,你们家够有钱了;求官?也不对,女子如何做官;难道是求姻缘?你不会是对为夫厌倦了,想另找个,这可不行”

张彤云白了他一眼道:“瞎说什么,我和菱儿求的是子嗣,当时还得了个上上签,说我定有子嗣,没想到真的很灵验,回来之后就有了”

韩暮哈哈大笑道:“那是我灵验,要不是我天天在你那沃土里播种浇水,又怎么能长出庄稼来”

张彤云羞的满脸通红,拧着他的腰肉.道:“什么播种浇水,难听死了”

韩暮嘿嘿笑道:“后来怎样?”

张彤云白了他一眼道:“你老打岔,我要说的都被你茬走了,不许打岔”

韩暮闭上嘴巴点点头,一副乖乖仔的样子,张彤云‘嗤’的一笑忽然脸色一变道:“那夜我梦到了骊山老母,我感谢她赐予子嗣,她跟我说,这是我张家前世积善所应得的,之所以没能和你在一起便怀上子嗣,是因为……是因为……”

张彤云忽然扭捏不言了

韩暮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于是问道:“说啊没你这样的,说一半留一半,你想急死谁啊”

张彤云鼓足勇气道:“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韩暮奇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么?”

“正是如此,骊山老母说,是因为她知道我家夫君煞气冲天,将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命死于你手,虽然乱世之中,杀人亦是常事,但是滥杀则有损好生之德,对子嗣寿命都会有损,所以她说要我劝解你,莫要多造杀孽,能不杀的便不要杀”

韩暮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自己将来会大杀四方么?恐怕也是,自从回到北府军之后,四万秦兵已经死于己手,虽非自己亲手所杀,但是身为主帅,这笔账也是要算到自己头上的

加上闯京城那么十余天里,自己手下又添了百余条人命,看来自己真的有些嗜杀了

当下便答应了张彤云,不为其他什么子嗣福泽寿命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为自己要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不能变成嗜杀的魔鬼;但是韩暮想的是,该杀的一个不留,心软只会酿成大祸,弱肉强食是这个蛮荒社会的生存准则,不能因为无谓的仁慈害了自己和身边的人,这方面是有前车之鉴的

……

战场上,韩暮强自压抑住杀掉这些人的冲动,大喝道:“统统拉下马来,带回城中,脸上烫上烙印,罚作终身苦工,不得放出;敢于反抗者就要付出代价”

投降的骑兵们呆若木鸡,命是保住了,但是这以后的日子真的比死了好么?

桓冲的四万步兵此时才彻底的心死了,纷纷大叫投降

“扔掉兵器,抱头跪地,谁敢抬起头来格杀勿论”北府军士兵大喝道

降兵们将手中武器抛下,全部伏在热气熏蒸的令人作呕的大地上,不一会便有士兵走来将地上的武器和散落的盔甲等物全部拿走,数百名降兵因为好奇侧脸观看,顿时被利剑劈下头颅,有的士兵因为忘记将腰上的长剑拿下来,结果自然也是身首异处,降兵这一下个个服服帖帖了

韩暮没有阻止他们这么做,四万多降兵,若不以雷霆手段镇服,若是在城中作起乱来,那可是天大的漏子,所以必须让他们知道,只能乖乖听话;在这件事上,韩暮绝不会像某些人所教导的那样,善待俘虏优待俘虏,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说白了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哪怕你原来是狮子老虎,在未得到宽恕之时要是敢露出獠牙,便拿你开刀

打扫完战场,将俘虏压进北城校场全部看管起来之后,北府军这才收兵回城,东门战场原本是一大块田地和山岗树林,此战过后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战场上一堆堆小山般的尸体被浇上火油点火焚烧,这是第一件打扫战场要办的事情,北府军士兵命令四万俘虏在战场上抬了半个时辰才将四万多桓冲兵的尸体堆积城数百个尸山;点火焚烧倒不是因为虐尸,而是因为天气炎热,早间死亡的尸体到了傍晚时都有些腐败了,腐败的尸体极容易引起瘟疫,这是韩暮决不允许的

北府军阵亡近一万六千人,尸体一具具被翻检出来运回城内收敛,那么多的棺木看的城中百姓侧目垂泪,韩暮心中也很悲痛,但是他已经具备了这方面的心理承受力;想想,如果城池被破,死的人也许是这些尸体的十倍也不止

这些尸体将会被连夜安葬在凤凰山安乐园中

傍晚时分,夕阳西垂,巢湖城恢复了平静,除了冒着黑烟滚滚燃烧的东门外尸堆,和成群铺天盖地的在战场上啄食血肉的乌鸦告诉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十几万人的大战之外,似乎平静的有些异样

人们毫不怀疑,这里几个月后将会被青草田地所覆盖,这些能看出来的大战痕迹也会被时间无情的抹杀,涤荡无踪

第三六七章 游湖(上)

晚了些,抱歉

……

大战过后诸事纷扰,军队的重休整,物资的清点,俘虏的处置问题,战后的抚恤,战利品的入库盘点……一系列的问题忙的几位高层脚不沾地

韩暮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盔甲、武器以及物资,既高兴又犯愁

高兴的是,北府军再不会为装备犯愁,这次大战缴获大晋制式盔甲和武器八万多套,战马七千多批,还有大批的火油、毡步、车驾、器械等等,可以说是发了大财

犯愁的是,巢湖城中人满为患,而且多了四万多张嘴巴吃饭;城中军民百姓的总数已经突破十八万,巢湖城不堪重负了

城的建设需赶紧启动,可是即便城扩建完成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口,而且陆陆续续还有其它地方的居民来此定居,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韩暮想将合淝城重建起来,将一部分人口迁移至合淝城居住,但是他手头的钱粮实在有限,光支出没有收入,这支军队怎么办?别的不说,现在城中粮食最多支撑一个月,城外大批农田被毁,今年的收成恐怕是指望不大了

还有便是战后的局势,不出意外的话,桓温将会马上退兵龟缩至姑孰或者干脆缩回建康城,北府军是乘胜追击还是固守休整,大晋各州的反应如何,会不会如桓冲临死前所说的纠集数十万大军再来一次围剿,这都是韩暮所要担心的问题,再来一次的话,巢湖城无粮无钱,势必会造成崩盘之局

这些事困扰着韩暮数日一直不能想出一个好的主意,所以有些郁郁

为了排遣韩暮的心头郁闷之情,谢道韫硬是拉着韩暮和众位夫人出去夏游一番,地点当然不会远,就在巢湖中的姥山岛上

来到巢湖城之后,韩暮还从没有陪着几位夫人出去玩过,虽然手头事务繁多,但是韩暮还是放下俗事欣然应允

六月,虽非盛夏,但是天气也比较热了,韩家众人坐着华丽的敞篷大马车,浩浩荡荡的沿着宽阔的大道驰出巢湖城

身后跟着的是一辆叶儿、晴儿、翠儿乘坐的马车,再后面是一辆堆得跟小山似的牛车;沿途巢湖城的百姓们不断和韩暮和夫人们打招呼

一贯以来巢湖城里耳熟能详、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围绕着大帅和大帅夫人们展开;韫夫人今天在城里到谁的店里买了衣服;彤夫人拜访了那位产婆;玉夫人跟哪位大娘唠嗑了等等;几位夫人的衣着打扮,爱好品味也都是巢湖城大姑娘小媳妇们的模仿对象,俨然引导着城中的潮流

而韩暮这边为人所称道的便是他在战场上的那些桥段,茶馆里每天都有说书先生不厌其烦说着韩暮的各种轶事,甚至连在吴兴城中生活片段也不知被谁翻了出来,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

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火烧秦兵、凤凰山伏击战、乃至最近的烧粮记都是巢湖城百姓们百听不厌的桥段,说书的添油加醋口沫横飞,将韩暮描绘成一个英明神武、计谋多端、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神明一般的人物

所以大帅一家出游自然会引来一大帮百姓的围观,这让韩暮的小小虚荣心再次得到满足,二十一世纪的李又杰、成虎、张子宜等等的巨星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早间的阳光温煦宜人,韩暮看着眼前的此情此景不禁唏嘘不已,这场景是何其熟悉,曾几何时他还是吴兴韩家的一名富二代的时候,也曾经带着四个丫鬟和十几个仆役去太湖边野餐,如今四年多过去了,自己已非昨日那个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当个富二代小地主的自己,而当年随自己出游的四个丫头中,雪儿和柳儿已经香消玉殒,韩七等仆役也是死的死散的散,韩七如今还在健康城韩府中主持着制药作坊,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

当时自己还只有柳如眉一个一个女人,而如今大晋第一才女谢道韫、健康城第一才女张彤云、王献之的宝贝女儿王玉润、武技高强身负血海深仇的苏红菱都已经被自己收入房中,众多世人仰望的天仙一般的人物都跟了自己,这是何等的福气和荣光

车队出了南门,不一会儿就到了巢湖岸边,上了大堤之后,往下看去,堤下垂柳依依茂盛浓密,柳树前边便是湖边的草滩,再往前便是芦苇荡和一泓碧蓝的湖水了,湖上白帆点点,水鸟竞相翱翔,美景中人欲醉

一群人在前面恭候韩暮的到来,那是陈冲率领的水军兄弟们,韩暮的车马在一处休憩整齐的小码头边停下,众人上前参见韩暮和诸位夫人,韩暮游目四顾,见码头边靠着一艘大船

韩暮诧异的看到这艘船虽然还是兵船的样式,但是船上打扮的便如健康城自己呆过的歌舫船一般,红红的灯笼和绸缎沿着船楼缠绕,里边丝竹声声传了出来,忙问陈冲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冲躬身道:“回禀大帅,这艘兵船受创严重,已经不能再用于水军,属下便按照大帅在健康城时的吩咐装扮成歌舫得得样子交给歌舫大姐打理了”

韩暮奇道:“我……说过这样的话么?”

陈冲笑道:“大帅虽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此意,但是言语中的意思属下是懂得”

韩暮呵呵笑道:“难为你有心,歌舫中诸女与我有恩,一条小船怎能报答,事情办得不赖”

陈冲笑道:“属下就知道大帅会夸我,请大帅上船,今天大帅驾临,她们可是盼了好多天呢,歌舫大姐谱了曲子准备表演给大帅和诸位夫人们听呢”

韩暮也急于见见大姐,这么多天来自己忙于军政,将这些女子带回巢湖城之后便无瑕理会,实在有些不应该,于是迈步走下码头的阶梯,那红船上的丝竹声也忽然停止,船楼一层的船厅布帘掀起,一众歌女鱼贯而出走到船头,莺莺呖呖的万福道:“恭迎大帅……”

韩暮快步上前,一把扶起领头的歌舫大姐,笑道:“大姐快请起,韩暮看望来迟,大姐莫怪”

按照辈分来说,大姐是十五妹柳红的母亲,韩暮既然承认十五妹是自己的妻子,那么见了歌舫大姐应该是要叫母亲的,但是身为北府军统帅,韩暮绝无可能认歌女为母,这一点众人皆知,能够承认十五妹的妻子身份已经是惊世骇俗之事,不能指望韩暮丢弃自家身份还来认歌女为母;在世人看来,收十五妹为妻是有情有义,而认柳烟媚为母则是自污身份了

这一点柳大姐比谁都清楚,十五妹是桓温之女的事情她也打算永远珍藏在心中,这件事永远不能说出去,说了连十五妹的妻子身份怕也保不住了

谢道韫等人自然知道大姐的身份,都上前来相见一番,苏红菱也趁机对大姐道:“大姐,那日我在健康城曾答应你引见大晋第一才女谢道韫给您认识,今天我算是完成任务了”

大姐微笑道:“我初到巢湖城中便听道韫夫人的大名,想不到你和她居然是好姐妹,这回算是你引见的就是了,可怜我那红儿,没福气啊,若是她能和你们这些顶尖的女子们共居一檐下,哪怕是端茶送水也是她的造化啊”说罢眼角泪光盈盈

韩暮心有戚戚,虽然对自己来说,和十五妹之间有的只是一种男女之间的微妙吸引而已,但是十五妹为救自己而死,说明这个小妮子爱己胜过生命,二十一世纪过来的韩暮对这种用生命来爱一个人的女子几位敬佩,因为在那个年代里,他的双眼之内看到的都是为情.欲金钱所诱惑的背叛,像这样的事情十年也见不到一件;此刻听大姐提及,神情顿时哀伤起来,心情也低落了许多

一边的苏红菱轻轻拉了拉大姐的衣袖道:“大姐您这是干嘛,韩暮这段时间劳碌不堪,觉都很少睡,今日是韫姐硬拉着他来散心,你却又说这些,徒惹他伤心”

大姐忙道:“是奴家不好,请大帅恕罪,大帅快些里边请,我们姐妹又排了一曲歌舞,还等着让您和韫夫人指点呢”

谢道韫噗嗤笑道:“你要他给你指点曲子,岂不是被他贬的一无是处么?他就喜欢挑毛病”

柳如眉也道:“就是就是,他曾将韫姐的《春江花月夜》这首曲子也说的一无是处呢”

众女大笑起来;韩暮挠着头,心里知道这是大家故意说些趣事来逗他开心,于是收拾心情放开心怀迈步往船厅中行去

众人团团坐好,船工将竹篙轻轻在岸上一点,船儿晃晃悠悠离开了码头,往碧波无痕的湖中行去;亲卫们将马车牛车赶上另一艘兵船,远远的跟在左近警戒保护

两名小婢将船厅四壁的隔板一一除去,卷起竹帘,顿时湖光山色尽收眼底,阳光照上湖面一片金光粼粼,微风吹来,湖风清凉舒爽,韩暮猛然心情放松下来,歪在一只大软椅上双脚搭上锦凳,惬意无比

第三六八章 游湖(下)

歌舫慢悠悠在碧波上荡漾,前往湖心偏南岸的姥山岛

众歌女在一角树上屏风阻隔众人的视线,韩暮知道这是要化妆穿衣准备上场了,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日在船上化妆为女子躲避禁卫军和都尉军追捕的情形来,不由感到好笑

不一会儿,一名女子从屏风后转出,手中握着一管排箫,来到韩暮面前福了一福道:“大帅,姐妹们表演的这曲子是大姐作,自从来到巢湖城中,大姐昼夜苦思得了此曲,请大帅赏鉴”

韩暮起身还礼道:“有劳了”

丝竹声起,众女身着拖地红色长裙鱼贯而出,个个妆容端华,仪态非凡;随着乐声轻摇罗袖漫启莲步在厅中翩然起舞

少顷,丝竹之声减低,箫音袅袅从屏风后传来,初始婉转悠扬,如乡村牧野、夕阳炊烟,紧接着箫音一变,忽然明快清亮,似小溪流水、间关莺语,伴随着曲调斗转箫音渐歇,那名吹箫女子缓步走出,张口唱道:

采莲人和采莲歌,

柳外兰舟过,

不管鸳鸯梦惊破

夜如何,有人独上江楼卧

伤心莫唱,昔日旧曲,竟日泪痕多

碧湖湖上柳阴阴,

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对花饮

到如今,西风吹断柳絮

羡他一对、鸳鸯飞去,残梦蓼花深

一字字,一句句吐字清晰,咬词有韵,配合着花瓣般的手势,真个是佳音伴美态,交融如水乳

随着她婉转清越的歌喉,众女翩然来回在场中飞舞,长寿挥起带来清香阵阵,忽然停步凝神不知怎地身上的衣衫全部由红变绿,匍匐于地腰肢起伏间宛如春水纵横,又似远山如黛

歌声渐歇,场上场下寂然无声,忽而谢道韫带头鼓起掌来,众人紧跟着掌声娇呼声顿起,唯有韩暮呆呆的坐在那里,傻了一般

谢道韫笑道:“柳姐姐堪称词曲大家了,这种形势的歌词倒是和韩郎那日西辞去秦所写的那首词在形式上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看今后道蕴叫您柳大家得了”

大姐得谢道韫赞赏,心中喜不自禁,常常哀叹自己曲无知音,词无谁懂,今日终于有人能和她谈谈说说了

正在发呆的韩暮忽然道:“彤云,你今后可多来大姐船上听听曲子”

众人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张彤云笑道:“为什么我便该来,难道韫姐她们便不能来听么?”

韩暮知道自己表达的不全,忙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听着曲子悠扬雅致,有涤荡心灵的效果,叫你来听主要是因为对腹中的胎儿有利,岂不闻胎教要趁早,肚子里启蒙,今后比别人家的孩子加聪明嘛”

众女听得满头雾水,什么‘胎教’、什么‘启蒙’、这些名词从未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韩暮意识到自己嘴里跑了火车了,忙解释道:“这件事是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意思就是说胎儿未满九朝便开始有意识的读书唱歌给他听,这样久而久之胎儿便能听懂书中之意,听懂曲中之意,孩子生下来之后,比同龄的别家孩子要聪慧的多”

众女这才弄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都不大相信,胎儿在腹中有何意识记忆可言,人们往往对着腹中说话,只不过是在和大人交流罢了,韩暮说的振振有词,众女均嗤之以鼻

韩暮知道她们不信,也不都解释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后你们谁肚子里有了,有事没事就来大姐这里坐坐,当然要听那些轻快高兴的曲子,尽量少听哀婉幽怨的曲子,免得孩儿生出来后整天苦着脸,多愁善感”

众女见他越说越邪乎,都嘻嘻捂嘴而笑,谢道韫白了他一眼道:“尽胡乱说话,什么肚子里有了没了的,这些事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瞎说”

韩暮挠头无语,叉开话题道:“今日是第二次聆听大姐的佳作,当真三生有幸,今后大姐便在我巢湖之上带动起这一产业,我们一起努力将巢湖打造成如淮水一般的不夜之湖,要让此地成为天下文人名士富豪士绅争相前来的胜处,我会大力的支持大姐,大姐你看如何?”

柳烟媚从未想到过这事,听韩暮这么一说极为心动,所谓干一行知一行,大姐从事歌舫已经近二十年,自然知道这一行的规律和门道,只要官府支持,歌妓舞姬到处都是,只是尚缺一点点人气罢了

韩暮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要想开发此地便需表明官府态度,光是嘴上可不成,所以他决定给这艘歌舫写个匾额挂起,这样一来冲着韩暮曾在此听曲这一招牌,自然会有猎奇之人前来游玩

当下大姐找来纸笔,韩暮略一思索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忆红舫》耽搁大字,韩暮虽书法不擅长,但是身为上位者,笔画之间自然而然便有一种凌烈的风骨,倒也显得墨迹森森、气象万千

一番忙乱之后,老船夫在前面道:“峔山岛到了……”

众人忙抬头去看,果见郁郁苍苍一座小岛就在眼前,韩暮和苏红菱、张彤云眼光一撞,知道两女都想起了去年年底来此剿灭齐从虎匪帮的情景,不由的对视一笑

众人弃船登岸,北府军韩暮的亲兵们早已在韩暮到来之前便将整座小岛全部搜查了一遍,确保安全

姥山岛自韩暮来剿匪之后便基本上处于驻军状态,岛上长住了一队百余人的士兵,附近的渔民也搬迁来三十多户,多是沿着码头筑建房舍,靠在湖上打渔为生

由于这是韩暮的私人出游,忆红舫上的众女和陈冲等人的水军都识趣的里的远远的,不来打搅韩暮难得的休闲时光

韩暮脱掉长衣,换上大裤衩和白色棉背心,将久已不用的蛤蟆墨镜架在脖子上,在将带来的级大遮阳伞在岛下河滩上撑起,一溜竹制小躺椅摆在伞下,中间一张小几上铺上雪白的桌布,叶儿晴儿柳儿忙着将鲜嫩的时令瓜果,果脯、干果仁、葡萄酒摆在桌子上,顿时五彩缤纷香味扑鼻

韩暮靠在躺椅上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身边美女如云,生活小资情调,啥也不想啥也不愁,这该多好,只可惜尘世中总是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谢道韫和张彤云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谢道韫轻拉韩暮的手道:“韩郎,今日叫你来就是要你放开身心,尽情享受,天天劳累不堪我们看着都心疼呢”

韩暮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楚表情,只是将手反握住谢道韫的手道:“韫姐,我懂得,今日尽情玩耍,我还有好多节目要带你们玩呢”

“是啊,爷那时候治安吴兴带我们去太湖边去玩,晚上还吃烧烤,还喝酒呢”晴儿拿了一只杯子走来,正好听到韩暮的话,笑道

众女大喜,柳如眉娇嗔不依道:“那么好玩也没说带我和玉姐去玩,真没良心”

韩暮嘎嘎嘎一阵大笑道:“那时候你恨我入骨,那次在路上遇见你,你连车门都不让我进,我还有机会邀请你去么?”

众女忙问缘由,叶儿道:“爷少年时候顽皮,跑到眉夫人车里索吻,被眉夫人一个耳光打下车来,后来见着爷就躲着走,哪还会答应陪她去湖边玩耍”

众女大笑不已,柳如眉红着脸道:“那时候他就是坏人,整个吴兴城都被他搅得天翻地覆,是个人人喊冤的主儿”

韩暮无奈之际,自己的老账又被翻出来了,得,这回只能装哑巴了

苏红菱促狭的问叶儿道:“他那么坏,那天你们去湖边宿营,他有没有做什么坏事呢?”

韩暮忙摆手道:“不至于,那个不至于,我的坏是有限度的”众人见他着急的样子是大笑

张彤云捂住他嘴巴,整个身子压到他怀里笑得直喘气道:“叶儿,说,姐姐给你做主,他要是敢报复你,我就拧掉他的腰肉”

韩暮被他身怀六甲的身子压在身上,动也不敢动,生怕将她弄得伤了胎气,只得将脸藏在张彤云的双峰里边吸着香气,任由她们去说

叶儿正色道:“这话爷倒是没撒谎,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众人均松了口气,总算这家伙还有点人性

“只不过……”叶儿眨巴着眼道

“什么?”众女竖起耳朵听下文

“只不过那晚过后,雪儿妹妹偷偷告诉我,她的舌头都快被爷给吸断了,胸脯上也全是吻痕,连她的小屁股也被什么东西给弄肿了……”叶儿低声道

“啊……”众女炸锅了

“哪有啊……我冤枉啊”韩暮终于忍不住哀号起来,叶儿丫头一向泼辣,从来不怕韩暮,韩暮彻底没招了,死死的将脸捂在张彤云怀中,任由张彤云咬着呀在他的腰上拧

众人笑闹了一阵,韩暮将张彤云抱起放在椅子上道:“今日为夫带你们好好玩一玩,首先今天的晚餐我全包了,叶儿,罚你给我当下手”

叶儿笑道:“小婢愿意受罚”

“晴儿,去把你替爷做的鱼竿拿来,爷要显显手段”

晴儿小跑着将鱼竿拿了过来,韩暮拿过鱼竿一看,果然是精工细作的好鱼竿,晴儿乖觉,连鱼饵都穿好了,韩暮一把搂过她,在她小嘴上‘滋儿’一口以示奖赏,晴儿红着脸跑开

众女坐在湖边笑盈盈的看着他玩什么花样,只见韩暮脱了鞋子走入齐腰深的湖水中,将鱼饵抛下,老僧入定般的钓起鱼来

果然牛皮不是吹的,韩暮的钓鱼水准一如从前,不一会功夫便吊上来一尾巢湖大鲤鱼,柳如眉欢呼着脱下鞋子,赤着小脚奔入湖水中,伸手便抱那活蹦乱跳在水面上扑腾的鲤鱼,韩暮制止不及,只见那鲤鱼在柳如眉酥胸上弹了两弹,占了她的便宜之后便翻身入水,摇头摆尾的回味去了

柳如眉懊丧的快要哭了,小嘴扁了起来;韩暮忙安慰道:“莫哭莫哭,它逃不了,为夫替你将它捉回来”

柳如眉仰着脸道:“真的么?”

韩暮毫不吝啬的凑上去尝了尝她的嘴唇道:“别动,看我的”

说罢将鱼竿交给柳如眉,自己刺溜一下便钻下了水,运足目力于双眼,只见湖水清洌,一群群的鱼儿在前方游来游去,韩暮一眼就看见那条嘴角流着血丝的鲤鱼,身子往前猛冲,伸指一弹,一股水流激射而出刚好集中鲤鱼头部,将其击昏,游上前去,伸手抓过在湖中踩着水立了起来,将鲤鱼高高举起道:“看,抓到它了”

柳如眉大喜过望,蹦跶着往前来,前面水深,是个暗坡,咕咚一下便滑了进去;韩暮郁闷的要死,这个冒失鬼,忙三下两下游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身子湿淋淋的拎上岸来

众女吓了一跳,纷纷责怪她不小心,玩意出事咋办

柳如眉倒满不在乎的道:“韩暮不是在么?他肯定能救到我的,不过喝几口水罢了,况且我还真有点口渴呢,这湖水味道还不错”

这回连韩暮都大翻白眼了,不过心里也颇为感动,柳如眉言外之意便是说,韩暮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怕,有他在天塌下来都没事,这对一个男人的自尊来说简直是最高的褒奖

接下来韩暮禁止她们跟着下水,自己拿着钓竿,一尾接一尾的连钓上来十多条大鲤鱼,放在小网兜里养着,坐下来跟众女喝了点酒,吃了点点心果脯,美美的睡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只有张彤云挺着大肚子躺在一边打瞌睡,三个丫头伺候在一旁,见韩暮醒来,忙倒了碗凉茶送上,韩暮边喝茶便道:“她们呢?”

“韫夫人和玉夫人去看湖景去了,眉夫人和菱夫人去拾河贝去了,说晚上加道菜”晴儿道

韩暮想了想一跃而起,在一堆物事中翻出一把小手弩转身便往岛上跑

叶儿忙道:“爷你去哪儿?”

韩暮眼珠一转道:“叶儿跟我过来,你们两个照顾彤云,我和叶儿去山上打野味去”

晴儿大喜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欢爷烤的野味了,叶儿快去”

叶儿知道韩暮带她前去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谁叫自己刚才乱揭韩暮伤疤呢;想了想鼓着嘴巴,大眼翻了翻道:“去就去,吃了我不成”

说罢顺手拿了一张包袱皮打算碰到野果摘几只回来,跟着韩暮往山上爬去

第三六九章 烧烤

韩暮带着叶儿顺着原来土匪修建的山道往上爬去,来到山腰处便顺着斜向上的一片树林往岛东侧的密林里钻去,韩暮知道,这岛上大的野物没有,山鸡和兔子之类的必然不少

叶儿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山林里虽不见太阳,阴凉清爽,但是爬山可是个力气活,叶儿虽非娇生惯养的小姐,但是久在韩暮身边,基本上属于妾室之类,根本就没有干过重体力活,加之女子原本体质就弱,所以渐渐跟不上趟儿了

韩暮笑眯眯的站在前面等她,待到她来到身边时笑道:“要爷我背你么?”

叶儿红着脸道:“哪敢劳动爷呀,我能跟上”

韩暮笑着指指地上厚厚的松针道:“坐下歇会,我还有帐要和你算呢”

叶儿不知所措道:“什么帐没算?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也在吴兴的事情其实她们都知道,叶儿不过是说出来逗乐罢了”

韩暮咬牙道:“你敢拿爷取乐,胆子还真不小”

叶儿挺胸道:“不管你当什么官,当将军也好,当皇帝也好,在叶儿心里你就是我尽心尽力伺候的韩家少爷,我才不怕你呢”

韩暮翻翻白眼拿她实在没招了,看着她脸色潮红挺着两个大山一样的胸脯,心中腾地升起一股邪火,伸手便将叶儿搂进怀里道:“那现在就来伺候韩家少爷,我来好好疼疼你”

叶儿扭捏挣扎道:“别啊,大白天的,爷要是想要叶儿,回到大帅府随您什么时候要”

韩暮哈哈笑着,大手已经探进叶儿单薄的衣衫,在双峰上揉捏起来,凑在叶儿耳边道:“爷想试试野战”

“什么……野战……啊?”叶儿无法摆脱那只大手的拨弄,脸上刚下去的红潮又犯了起来;喘着气道

“就是……在野地里那个啊,这就是野战”韩暮变本加厉,大手揉捏胜,因为战事而压抑了好几天欲望喷薄而出,直接开始动手撩起叶儿的裙子

叶儿张着口喘息道:“爷……您不是……说来打野味么?怎么……不打了么?”

韩暮将她的上衣早已扒掉,拨弄着她硕大的胸脯道:“这不是么?两只小白兔呢”

叶儿羞愤欲死,韩暮不管其它,一把将叶儿搂到身上,坐在腿上

叶儿知道难逃此劫了,忙指着带来的包袱皮道:“铺……铺上,不然扎人”

韩暮哈哈大笑刮着她的鼻子道:“原来你早有准备,恩……不愧是跟着我韩暮多年的贴心丫头,爷我想干什么,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孺子可教也……”

说罢伸手将碎花包袱皮铺在落叶和松针上,将叶儿按上去便剑及履及,叶儿被他冤枉的急忙申辩道:“爷,那是我带来准备摘……啊……”

后面的话直接被捅进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湖风吹过,松涛阵阵,鼓动着湖水拍打着湖岸,风不停,浪不止,直将岸边的烂泥拍的千疮百孔,湖水便在这小孔中进进出出,直到风平,浪花才静了下来,而湖岸边早已千疮百孔,泥沙淤积了(这一段是写景,同志们勿要多想,和谐万岁)

半个时辰后,岛上斜坡间的树林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人心满意足神态悠闲,手拎着手弩到处寻找猎物,另一人是个女子,步履维艰,脸上红霞满面,脸上的表情看似痛苦,又似快乐,或者这二者兼而有之,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沿着斜坡下到山谷里,草丛中悉悉索索动个不休,韩暮伸手示意身后的叶儿莫要动,猫下腰轻轻的往前走去

猛然间草丛里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一尺高,两尺长的东西,直朝韩暮扑来;韩暮一惊,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半大的山猪犊子,不由得大喜;原本以为这孤岛上不会有大型的野味,却没想到还有山猪,真是意外的惊喜;也不知道山猪是什么时候迁徙道这个岛上的,难道猪会游泳?这倒是韩暮听说了猪会爬树之后的第二项特异功能了

山猪性情凶猛,从不惧怕人,韩暮刚才听到异样的时候,那山猪早就看见韩暮了,先下手为强这句话在山猪的世界里同样适用,它竟然朝韩暮猛冲过来,龇着獠牙意图将韩暮赶走

韩暮放下手弩,站立不动,待小山猪冲到面前之时,猛然往旁边一闪,探身便将猪后腿撩了起来,紧紧抓住

那山猪凶悍的很,嗷嗷叫着转头来咬,韩暮左手化掌为刀,重重的在山猪的脖子上斩了一下,山猪顿时萎靡倒地,口角吐出白沫来

韩暮哈哈大笑着将小山猪提起道:“叶儿,咱们运气真好,这可是正宗野山猪,拿来烧烤再合适不过了,看来咱们这野战打的正是时候,刚好到了下午,野猪出动觅食,否则还真难碰到这家伙呢”

叶儿翻翻白眼,一听他说野战二字,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发软,忙道:“那咱们下山,韫夫人她们该等着急了”

韩暮哈哈大笑道:“好好,今晚好好犒赏她们,叫她们连舌头也吞进肚去”

说罢将野猪一把提起搭在肩膀上便往回走,叶儿扬着手中的包袱皮喊道:“用这个垫一垫啊,那野猪多脏啊”

韩暮摆摆手道:“走,哪来那么麻烦的,再说你那包袱皮还能用么”

叶儿看看韩暮的背影,再看看包袱皮上的一大块湿答答的印记,脸上跟火烧似的;啐了一口,将包袱皮随手丢在地上,急匆匆的追着去了

山下众人果然等的有些着急,看见两人平安归来,均喜上眉梢

众女都跑过来看韩暮肩上的野猪,那野猪还活着,睁着两只大眼呼呼的吐着气看着众女,教她们想碰又不敢碰

柳如眉献宝似地拿出来一大网兜的河蚌道:“看,我们找到了什么?这个应该可以吃”

韩暮道:“这可是上好的美味,砸开把里边的肉穿在竹签上,一会烤着吃,小心点别划着手,贝壳很锋利的”

柳如眉眉开眼笑的忙活去了,翠儿赶紧过去帮忙

韩暮将野猪找了一处树杈倒挂起来,抽出匕首对着野猪的脖子便捅,将猪血放净后将也不拔毛了,直接将整块猪皮用刀割下,再开肠破肚将肠子下水统统扒掉包裹在猪皮里一起埋了;这才仔细的将大骨头一一剔除;将猪肉一块块切割好之后拿到湖水中洗的干干静静

这一顿忙活,弄的韩暮满头大汗,众女甩着手在边上当观众,只有苏红菱不时用小手绢帮韩暮擦擦脑门上的汗,谢道韫拿着香扇在旁边帮韩暮扇着风;其他柳如眉、王玉润、张彤云等都在旁边当甩手掌柜,非但不帮忙还老说味道好臭,好难闻之类的

韩暮心道,晚上你们就知道什么叫香了,这玩意虽有些膻腥之气,但是正因如此才别有风味,晚上在取笑你们

韩暮招呼晴儿和柳儿跟着他到山林边捡了几大捆柴禾,韩暮一个人便拎着回来了,这让谢道韫看着万分感动,感觉中他们便如平常夫妻一样,男人外出打柴打猎,女人在家等着他归来

夕阳渐渐西下,陈冲亲自来到岛上问韩暮今晚回不回城里,韩暮笑道:“明早回去,我们带的有帐篷,你辛苦一趟去城里跟袁大哥和小玄知会一声”

“遵命”陈冲望都不望别处一眼,大帅身边的女人一来是不敢多看,二来生的个个美若天仙,看了徒增烦恼

帐篷搭了起来,好大的一座帐篷,里边铺了好几层毯子,踩上去软绵绵的;篝火也点起来了,韩暮用树杈削了两只‘丫’字型的立柱,插在篝火旁的泥地里,在用削好的细竹枝穿起一块块洗干净的野猪肉摆在一旁,将大鲤鱼一一开肠破肚穿上,再将洗好的河蚌肉穿好,终于万事具备只欠烧烤了

六月过半,圆月早早的爬上了天空,韩暮大声嚷道:“韩府烧烤晚宴正式开始,有请大厨师韩暮出场”说罢自己调换位置大摇大摆的走道篝火边摆了个POSS

“有请二厨,三厨,四厨出场”韩暮再次吆喝

叶儿、晴儿、翠儿红着脸小跑着过来,站在韩暮身边,叶儿带着一副厚手套,晴儿端着一个上面摆满坛坛罐罐的作料的托盘,翠儿拿着一只空托盘,想必是传菜的

韩暮先将鲤鱼放在火上翻滚,不时撒上作料抹上油盐,一股香味不久便弥漫在湖滩上,众女食指大动,特别是身怀六甲的张彤云,简直快要馋疯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仿佛知道这是美味,不停的踢腾

韩暮亲自将烤好的第一串给张彤云奉上道:“给我儿子多吃点,可不是给你吃的”

张彤云知道他是在掩饰对自己的偏心,聪明女子一点就透笑道:“行,我便为了你儿子勉强吃了这块”

谢道韫看着这两人做戏,嗤之以鼻,起身走到韩暮身边帮他翻转烤鱼,韩暮忙道:“不敢劳动夫人大驾,说好了今天由我来当大厨的”

谢道韫凑在他耳边道:“今晚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但是现在不能说,等大家安歇了我再跟你说”

韩暮见她神秘的样子点头笑道:“那好,晚上咱们月下幽会之时你再说”

谢道韫戳了下他的额头道:“约会你个头,鱼都糊了”

韩暮连忙将鱼拿起,送到谢道韫手里道:“姑奶奶,麻烦你一边吃去,别捣乱了好不好?”

谢道韫嗤的一笑,拿起烤鱼回座慢慢吃了起来

第三七零章 大好消息

随着金黄色吱吱冒油的烤山猪肉的出炉,烧烤晚会到达了高潮;每个人都吃的眼皮都不抬,又热又辣又香还带着点淡淡膻腥味的烤肉,吃的众人直呼气

韩暮忙的手脚不停,烤出来的肉供不应求,自己却忙的没时间好好吃上一块,幸而叶儿晴儿懂得体贴人,不时撕下一块半块塞进韩暮嘴巴里,这才让这位烧烤大厨不至于沦为悲惨的奴隶

“我要……”柳如眉道

“我也要……”王玉润道

“我还要……”张彤云道

韩暮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人,双手忙碌不休,不时翻动肉块撒上香料涂上蜜油,难得的是他还满高兴,吹着口哨手舞足蹈;谁能想到叱咤风云的韩大将军居然在家中为妻婢烤肉吃

众女吃的高兴,笑语连连,只是这烧烤吃了口渴的不行,带来的三坛葡萄酒都被她们当做茶水喝了个干干净净,一顿吃完,个个都成了醉美人,喷着酒气打着饱嗝,哪里还有半分名门淑媛、才女贵妇的样子

婢女们先将吃的饱饱的又嚷着犯困的张彤云伺候洗漱,送入大帐篷中安歇,其他诸女趁着醉意围坐在月光下的湖滩上聊天;可怜韩大将军此时才得空闲,为自己和几个婢女烤了几大块野猪腿肉,像个童养媳一般坐在一边大嚼起来

月光如水,清风徐徐,韩暮不由得想起了太湖之夜,那晚和今天一样的安宁,雪儿和的声影晃动在脑际挥之不去,韩暮甩甩头,对叶儿道:“吃完了将东西收拾一下便去睡,你们也劳累一天了”

晴儿道:“你身上都馊了,我烧盆水给你擦擦身,换件干净衣服,没见夫人们都躲着你走么?”

韩暮闻闻身上的味道,确实怪难闻的,野山猪的腥臊之气和身上的炭灰汗臭熏得自己都忍不住作呕,当下三口两口吃完手上的烤肉,起身便脱衣服

“我还没烧呢,你急什么”晴儿看着他白皙结实的身体脸红了

“不用烧了,我下湖游泳去,你拿好干净衣服,我上来换了便是”韩暮脱得只剩一件小内裤,赤着脚飞奔下水,一头扎进清凉的湖水中,心中畅快之极,很久没有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在湖中畅游了,在后世,他可是经常去水上公园玩水的

韩暮肚子一人徜徉在湖水中,变换着泳姿尽情挥洒,湖面上月光闪闪,宛如覆了一层银鳞,远处几艘军船在湖面上游弋,闪着点点的灯光,显然是巢湖水军在外围警戒保护,抬头望向东北巢湖城方向,城市虽被湖堤和防浪柳林挡住,但是城市的灯火照得那一边的天空隐隐闪着光辉,韩暮相信,此时站在山顶俯瞰巢湖城,必然是一片万家灯火的壮丽景色,这是他亲手建设和保护的地方,想到这里,韩暮的心中升起无比的自豪感

治安湖水中随波逐流了不知多久,四下里已经空无一人,湖滩上闲聊的笑语声也早已消失不见,众女习惯早睡晚起,这是美女养生的基本准则,睡眠是她们第一要保证的

韩暮忽然想起谢道韫跟他有个约会,佳人有约怎能爽约,于是赶紧游上岸,用晴儿搭在竹椅上的大毛巾擦干身体,一头钻进了帐篷中

韩暮傻眼了,帐篷里肉光致致,横陈着诸女的娇躯,喝了酒的诸女一个个脸色酡红,喷着酒气横七竖八的躺在厚厚的地毯上,夏日睡觉时衣衫本就穿的很少,酒后无形柳如眉连肚兜都扯了下来,只穿着韩暮送的蕾丝小衣蜷缩在一角

韩暮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虽说都是自己的夫人,平日里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已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么多全部躺在一起还是让韩暮感到异样的刺激

韩暮四下寻找,在帐篷的一角看见了一袭黄裙斜靠在大枕头上睡着了的谢道韫,看来这仙子也喝了酒,宛如一支百合沉浸在梦里,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韩暮不再迟疑,呼啦一声将湿漉漉的短裤扯下,就像一只大灰狼朝地上的一群小白兔扑去……

这一夜春色无边无际,韩暮大展雄威将众女收拾的服服帖贴,酒后娇懒无力的女子们受到酒精的刺激加敏感和不堪,加之只有一个帐篷,无处可躲,让韩暮彻底遂了大被同眠的心愿

……

次日清晨众女尚在酣睡中,韩暮便被人帐外的轻唤声叫醒,听声音是叶儿

“爷,陈大人的兵船靠在码头上,好像有事禀报”

“知道了,叫他们稍候”韩暮轻轻挪来谢道韫压在自己身上的修长美腿,穿衣出了帐篷,但见湖面上一艘兵船停在小岛码头边,陈冲带着一人正站在那里笑哈哈的交谈,细看之下,那人竟然是去吴兴筹粮的俊杰

两人得叶儿通知远远站定不敢靠近韩暮和众夫人的帐篷,等着韩暮前去

韩暮知道必有要事禀报,否则不会追到小岛上来

叶儿忙打来热水给韩暮洗漱一番,帮他扎好发髻,穿戴整齐,韩暮道:“将夫人们叫醒,今日要回城了,我先过去见见他们”

说罢迈步走向两人,陈冲和俊杰连忙迎上来道:“属下等打搅大帅休息,该死该死”

韩暮笑道:“无妨,小杰你回来啦”

俊杰躬身道:“是,昨儿夜里刚刚回来”

韩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气色不错,就是黑瘦了些,路上吃了不少苦,差事办的怎么样了?见到王大人了么?”

俊杰道:“幸不辱命”

韩暮腾地一下快要蹦跶起来了,一把抓住俊杰的肩膀摇晃喜道:“真的么,你真的筹措到粮食了么?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

俊杰痛哼出声,脸色苍白起来,韩暮忙道:“怎么了?”

陈冲道:“林总教习回来时经过芜湖水面,被水军的箭支射中了肩膀,刚刚上了药”

韩暮大惊道:“受了箭伤?怎么不早说”说完急忙将俊杰的衣衫掀开,白色纱布包裹的肩头伤口鲜血渗出,韩暮一顿摇晃将他刚刚包扎止血的伤口又弄的撕裂开来

韩暮回身高叫道:“叶儿,将急救药箱拿来,俊杰三爷受了伤,需要包扎”

俊杰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么点伤我还挺得住”

韩暮责备道:“挺什么挺?有伤就要治,哪有硬挺的道理”

叶儿飞奔赶来,将药箱递给韩暮,韩暮赶忙打开药箱替俊杰上药裹伤,紧张的鼻头都出了汗

俊杰看着韩暮小心在意的样子,见他全神贯注的位自己包扎,心中忽然一阵酸楚,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韩暮包扎完毕,拍拍手起身来,脸上露出微笑道:“好了,回去修养三两日便可结疤了,我这伤药最是灵验,这可是碣石老先生为我特制的”

俊杰噗通一声跪倒在韩暮面前,泣不成声道:“二哥,你还是我的二哥,即便我办事不力,犯了那么多错误,甚至差点害你丢了性命,二哥都没责怪我,小杰无用,让二哥费心了”

韩暮一愣,旋即微笑起来,伸手轻轻将他拉起来道:“小杰,你我兄弟自吴兴时便出生入死,这生死兄弟之情已经胜过手足血脉;对你和大哥我已经是当成家人看待,难道你不是如此么?”

俊杰连连点头道:“二哥所说便是小杰心中所想,只是我……”

韩暮打断他的话道:“人非生而圣贤,都需要学,你二哥也犯过很多错误,但是每吃一次亏,我便丛中吸取教训,下次绝不犯同样的错误,你的错误不怪你,怪我我应该事先提醒你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这样你在办事的时候便有所参照,这世道最难揣摩的便是人心,人心也是最善变的东西,所以你的情报网里出现叛逆也不足为奇,上次没有,也许下次就有,下次没有,也许下下次在加危险的时候还是会产生,所以发现的早未必不是好事”

俊杰低声道:“谢二哥教诲,二哥以后还是要多教教我,我真想和大哥那样,为二哥分忧”

韩暮哈哈笑道:“你这次办成了差事,不就是为我分忧了么,快说说,具体情形如何?”

三人边走边行,到了湖滩上坐下,晴儿煮好香茗奉上,又拿了些点心摆上,自觉的退到一旁

俊杰这才将此去吴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韩暮听

那日俊杰匹马离开巢湖城,抱着此行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态,一路上打马狂奔往南赶去,从巢湖城到吴兴相聚一千多里,为了避开芜湖县桓温军的地界,俊杰向西绕了数百里,从上游一处小渡口过了江,这么一来,即便是昼夜兼程也走了四天

第四天清晨才赶到吴兴城外,到了城外发觉情形不对,城门紧闭,壁垒森严,城头上全是守卫,这在吴兴城是从未有过之事,当下找了城外的一户人家问个究竟

那户人家中恰好有个在城里做小买卖的,见俊杰是个俊俏的小后生,不像是非法之人,俊杰又自称是来访亲的,所以便告诉俊杰事情经过

原来朝廷下了旨意,要吴兴等地筹集粮草二十万石,并将城中守军调出一半押解去往西北边地的大司马军中,协助大司马攻打大晋叛逆北府军;但是太守大人却不知为何拒绝接受命令,反而在城中贴出告示,说京城中发生大事,皇帝被大司马软禁在皇宫,朝廷中的重臣被大司马矫诏杀害殆尽,而大司马要攻打的北府军正是年后阻止秦人南下,以两万兵横扫四万秦兵的忠勇之军,所以粮草不能送,士兵也不能送

这么一来,自然会招致朝廷不满,前几日,京城中来了五千人马,强行征收粮食,并扬言要将王太守带去京城治罪,王太守岂是甘心受戮之人,当下便直接关闭城门,调动城中守军四千人和数千衙役巡检等杂牌军将这五千京城中军队全部缴了械,至此宣布和北府军共进退,并联合周边的几个州县共同防御,所以这才有城门紧闭,防卫森严这么一出

俊杰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王献之大人如此刚烈,居然立刻便扯起大旗跟桓温对着干起来了,心中佩服之极,赶忙连夜施展轻声功夫进了城

王献之见到俊杰既惊讶又高兴,闻听北府军已经将桓温的先锋军桓熙三万多人全部吃掉,王献之大笑击案而叹道:“好小子,有两手,桓温诸子中唯桓熙可堪一用,这下老贼算是断了根了”

俊杰便将来此地的目的说给王献之听了,王献之皱眉思考道:“粮食我吴兴尚有百万石之巨,只是中间隔了上千里路,我吴兴士兵只有几千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全护送到巢湖城中,这可如何是好”

俊杰思量着也是,现在吴兴算是公然跟大司马闹翻了脸,只要粮草一上路必然为桓温所劫,落得个人财两空之局

两人在厅中急的团团转,正在此时,吴兴领军校尉程四海前来觐见太守道:“太守大人,京城来的那帮子鸟禁卫军的头领吵闹着要见您,这都吵了几天了,实在烦死人,末将来请示太守大人,不如让我一刀砍了他们舌燥不堪的脑袋,落得个清静”

王献之手指轻叩案几,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了,找到送粮北上的机会了”

俊杰连忙问王献之怎么做,王献之如此这般一说,俊杰顿时哈哈大笑,真不愧是琅琊王家的人,此计甚是精妙

当下王献之亲自来到囚禁禁卫军几名将领的地方,先是赔礼道歉,再是请罪自责,要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并答应马上筹集五十万石粮草并亲率三千士兵陪同几位将军的五千大军押解上路,送到大司马营中,亲自请罪

几名禁卫军将领被王献之前倨后恭的表现弄的满头雾水,但是马上他们就想明白了,恐怕这位太守大人夜里越想越怕,大司马大军得胜归来第一个要找的便是他,所以胆战心惊之余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屈服

几位禁卫军将领这几日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商量好一旦脱困便在大司马面前添油加醋一番,但此时倒也表现的谦逊之极,连连称赞王太守是识时务的俊杰,是懂形势的英雄,暗地里心里个个冷笑,只要到了大司马军中不将你这个老东西中伤到挥刀问斩的地步决不罢休

于是王献之积极的筹措粮草,准备押解北上,俊杰自然早先一步回来通知韩暮,告知粮草运送的路线,请韩暮派人接应,只需三五千人便可里应外合将那五千禁卫军拿下;这个计划的完美之处在于,粮草打着桓温军的旗号,一路上便可畅通无阻,再无被劫之虞

千里路程走到尽头,便需韩暮的北府军凭本事去拿了王献之甚至都做好了准备,一旦事不成,便立刻烧毁这批粮草,大家一拍两散,决不能任由粮草押解到桓温军中

韩暮听得心花怒放,大笑道:“还是我家老丈人仗义啊,他恐怕还不知道桓温九万大军已经被我全部吃掉了,现在芜湖城中只剩一万多士兵,又无粮草供应,能坚持几天?这一次我北府军的粮草问题得到解决,大事可定”

俊杰也笑道:“我来的路上便听说北府军大获全胜的消息,所以才敢从芜湖县水路近赶回,没想到这帮孙子追了我十多里,硬是不小心被他们射了一箭”

韩暮笑道:“无妨,陈冲在此,这笔账叫他来给你算,我们该回城商量一下将芜湖城夺回来的事情了,老贼在那边硬撑着,吴兴粮草车队大概还有四五日便要到了,若万一生变可悔之晚矣,要将老贼赶走,这条粮道要抓在北府军手中”

三个兴奋的男人登上兵船先行回城,留下众女慢吞吞的起床,洗漱完毕又都玩了一会,想起昨夜韩暮将她们每人轮流亲热的情景,众女均脸红耳热,暗恨不已

第三七一章 好事成双

巢湖城中,诸位将领精神振奋,五十万石粮食这是何等庞大的一批粮草,桓温辛辛苦苦又是下诏又是强买,只是筹集了三十万石,即便如此也还够支撑他的十一万大军两月之食

这一次王献之随便一送便是五十万担,这也就是吴兴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吴地历来是大晋粮仓,‘吴地熟,天下足’的美誉可不是光光徒有虚名的

韩暮道:“现在的问题是,王太守的粮食是从吴兴运往芜湖县的,若是绕道而行的话必被同行押送的禁卫军所怀疑,恐要生变,而我们派兵去接应的话要想大军过江便需绕道上游百里,老贼无粮尚在苦苦支撑,便是欺我无水军与之抗衡;芜湖城一定要夺回来,这不仅是为了这一次的粮食平安运送到军中,也是关乎发展的大事;诸位都看到了,巢湖城人满为患,必须要迁居他地,我北府军还要发展,这八万人乃至以后发展道十八万,二十八万,总不能就呆在这一个地方?到时候不成了豆角田里的兔子,腿都站不下了”

梁锦春也道:“大帅说的对,对于粮食生产,商业发展,税收等等各方面来说,巢湖城容纳不了这么多人,重建合淝城又无那么多的钱粮,所以为今之计须得立刻将芜湖城拿下”

刘牢之道:“我八万军可兵分两路,一路将秦人占据的淮南城夺回来,另一路将芜湖城夺回,那么为北府军便有三城在手,便有辗转腾挪的余地了”

谢玄道:“不可,淮南城暂不可攻,秦人正在攻打仇池国,随即还要攻打北代,平龙城,我大晋内部也是战火燎天,此刻切不可将秦人注意力引至我边疆,否则恐有麻烦”

刘牢之道:“谢副帅的意思是淮南城不收回了么?”

谢玄刚待说话,韩暮伸手阻止道:“上次秦人在我巢湖城下吃了大亏,死了四万三千人,但是他们聊以自.慰的是毁了合淝县,占了淮南城,否则以秦人的脾气怎肯就此罢兵?谢副帅刚才分析的很到位,咱们不是不收回,只是暂且不用拨动秦人那根神经,要收复淮南城只是举手之劳,然攘外先安内,难道我们和桓温打的你死我活最后还要秦人来帮我们收拾乱摊子么?”

刘牢之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抱拳向谢玄道:“属下孟浪,误会了谢副帅的意思”

谢玄虽年轻但是已经颇见大将之风,微微一笑便作罢

韩暮又道:“集中精力,拿下芜湖城,这事不难,陈冲,我水军有多少船可用?”

陈冲道:“咱们的船只大大小小的数量倒是有五十多艘,但是真正能上阵打仗的还只有缴获的那十艘大船和大帅原来到此地建军时带来的两艘官船”

韩暮道:“这些船如果每船都配备上二十架雷霆车,你有把握跟多少艘敌舰船对战?”

陈冲道:“雷霆车乃是利器,每船莫说是二十架,便是安上十架也可以以一敌五,因为根本没有船只能驶进威胁到我兵船的范围内”

韩暮道:“好,那便给你装上雷霆车,你的任务便是在两日内将游弋在大将上游的敌船全部击沉或者驱赶走,敌船尚有一百多艘,你只说能不能完成便可,不许乱打包票,我可不想将水军这点家当葬送在大江里,另外雷霆车也是宝贝玩意,也不能白白毁掉”

陈冲赫然站起道:“大帅,属下敢立下军令状,这个任务完不成,您将我斩首示众”

韩暮笑道:“军令状自然是要立下的,不过不是口头上,而在心里,此战成功便是你水军的第一胜仗,若败,必斩你无疑”

陈冲大声道:“遵大帅令”

“请袁副帅和梁参军将我巢湖城大小船只全部集中起来,趁着春水渐落,待陈冲统领将敌兵船驱赶之后,马上动用所有船只渡江,只需过去两万人我们便可拿下芜湖城”

“遵命”袁岗和梁锦春站起接令

“谢玄副帅马上率五千骑兵绕道上游,从上游百里处的渡口征集民船过江,手段要狠,不合作的都不要留面子,一定要将五千骑兵渡过江去,沿着东南方向,按照俊杰提供的运粮线路接应王献之大人,务必要保证王大人和五十万石粮食的安全,不得有误”

“遵命”谢玄高声接令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城中治安最近有些不好,北城的工程要恢复开工,城外的良田毁掉的要赶紧组织百姓去补种秋粮,这些事都需要安排人手去办,大家要行动起来,不久这里会大变摸样”韩暮自信满满的道

众人均被他情绪感染,各自分头行动起来

韩暮开完会议回到内堂,众女都已经回来了,各自懒洋洋的回房休息

韩暮先来到张彤云房中,昨晚本不想碰她,但是这个妮子久已不沾雨露恩泽,在一边看着着实眼红,韩暮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她挺着肚子坐在自己身上舒服了一会,韩暮好像听说过,怀孕五六个月房事应该不影响胎儿,但是毕竟不太懂,首先来看她

张彤云嗜睡,昨晚折腾一番,此刻早已瞌睡虫上头,倒在秀榻上闭目而睡,韩暮不敢惊动她,亲亲她的脸蛋便出了房门往谢道韫房中行去

韩暮记得昨晚谢道韫曾说有事要对他说,昨夜荒唐顾不上问她,正好此时来问问她究竟是什么事

没想到谢道韫也依偎在凉塌上闭目小睡,韩暮诧异的问谢道韫房中的婢女小朵儿,小朵儿也摇头不知缘由,只是说韫夫人回房就靠在凉塌上沉思,不一会便睡着了

韩暮蹑手蹑脚的走近凉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细细看着谢道韫睡着的美态,那如大理石板端庄,清丽脱俗的面容,全身上下透露出了一股知性美,见之令人忘俗

韩暮轻轻拉起她搭在榻边的玉手摩挲,谢道韫睁眼醒来,一看是韩暮,忙欲起身;韩暮忙按住她道:“韫姐还是睡着,我见你颇有疲态,是身子不舒服么?”

谢道韫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看着韩暮道:“傻子,你还看不出来么?”

韩暮迷迷糊糊的道:“什么?看出来什么?”

谢道韫轻轻一点他的额头道:“傻郎君,道蕴有了你的骨肉了,否则我怎会这般疲倦”

韩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怎么会?怎么没人跟我说起呢”

谢道韫笑道:“我也是前天刚知道,我吃东西的时候呕吐不已,于是便派人将碣石老先生请来,老先生号脉之后便说我有喜了,怎么?你不高兴么?”

韩暮哇的一声窜上榻去,一把抱住谢道韫便狂吻起来,谢道韫喘着气将他推开道:“你看你,别弄着我的肚子”

韩暮嘿嘿笑道:“难怪昨晚,昨晚你扭扭捏捏的不肯,原来是这个原因,昨晚我们那个,会不会有影响啊?嘿碣石这老东西不告诉我,看我怎么整治他”

谢道韫嗔怪大的道:“前天你正率大军在城外交战,他如何告知你?真是个愣头青,傻小子”

韩暮哈哈大笑道:“对对,那我该赏他点红鸡蛋吃”

谢道韫忽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轻轻抚摸着韩暮的脸道:“韩暮啊,我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跟了你这么久,你连婚事也不操办,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彤云和我可都是没有名分之人你”

韩暮悚然一惊,暗骂自己粗心,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事情,自己恰恰就是没有张罗

韩暮低头想了想道:“这样,一个月之内,我必攻破健康城,将义父接出来,到时候我便举办一个隆重的婚礼,和你、彤云玉润她们拜堂成亲,并声明我韩家无妾室,全部是正妻,天下人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看咱们也不必理会了,你看行么?”

谢道韫伸手将韩暮的脖子搂住,献上香吻道:“韩郎,按你说的办”

第三七二章 铁头船

次日一早,北府军水军营十二艘战船每船装备十台雷霆车,一百强弩手,浩浩荡荡的便出了巢湖,沿着濡须河往南穿越整个南巢进入长江之中

河口入江地点在芜湖城上方三十余里处,远远的便望见江面上百余艘桓温的兵船在来回穿梭巡逻,韩暮并没有随战船前往,他率领着高衡火字军的两万人马从陆路往濡须河口缓缓行进

袁岗和梁锦春两人花了一天时间聚集了上百条各式船只跟随大军缓缓南下,预备在陈冲占领驱逐江面上的敌军船只后便强渡长江

之所以只带两万士兵前往,一来是城中数万俘虏还需造册编号看管,有的士兵想加入北府军中效力也需人手登记,同时四万降兵需要防备甚严,否则作起乱来那可不得了

二来,打芜湖城只需突破天险即可,根本无需带多少兵马,难就难在这渡江之事上,兵多了过河也成问题,所以还不如只带一军士兵

事情成败的关键便落在了陈冲的肩头上,陈冲知道这是大帅让他证明自己能力的一次机会,前几日两人私下聊起来的时候,韩暮还跟陈冲道:“你需找个机会证明自己,否则无军功便提拔于情理不合,同时也容易招人嫉恨”

陈冲深以为然,本来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吏部无品级小吏,来到韩暮手下之时甚至连这个身份也被桓温剥夺了,说白了就是布衣一个,渔夫家庭出生的他又无家族背景,一来北府军就当了水军营营正,自然有人要说话;韩暮的意思是还要提拔,水军营太小,要设立北府军单独的一军,设水军都督一职;这个职位自然理想的人选便是陈冲,但是他无寸功建立,就凭跟着韩暮办了两趟差便坐上这个位置,别人嘴上不说什么,暗地里肯定要说话的,同时也影响大帅公正的名声

陈冲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长江上的敌船来来往往,下定决心一定啊纲要替大帅长脸,大帅的偏袒之意很明显,雷霆车现在就是北府军的王牌武器,悉数给他的小水军营装备上,摆明了要他大胜一场,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陈冲其实对水战还不熟悉,但是他虚心好学,上次俘虏过来加入水军营的桓温水军将士,陈冲都跟他们虚心学习,而且将俘虏过来的几名舰船上的校尉统统保留原职,只不过按照韩暮的要求将士兵打散,将统帅的舰船互调,以防生变

自己的几名兄弟也每船一名作为副手,一方面跟着学,另一方面也能起到监视的作用

濡须河口较为宽阔,原本一字长蛇的船队在陈冲的旗舰的旗语指挥下缓慢变阵,变成了没三船为三角形,互相照应侧翼的一种阵型,陈冲下令全冲出河口,将敌舰引往江心,让后面的船只全部出河口,并对千步以内的敌船立刻展开自主攻击

命令下达之后,前面三艘船猛烈打浆,豁然冲到江面上,一路冲往江心,给后面的船只留出通道

附近江面上游弋十余艘敌船见三艘挂着北府军蓝色红星旗帜的战船从濡须河口冲了出来,都互相打着旗语向这边气势汹汹的靠拢过来

北府军三艘舰船一概不理,只是往江心冲去,顿时上下游均有敌军舰船向江心追击,将三艘舰船包围在当中

一艘敌船从上游直冲下来,度极快,很快便到了北府军的一艘舰船的射程之内,船上的雷霆车射手毫不犹豫的将雷霆车对准那艘敌船,‘轰轰轰’十枚雷霆箭射中船头,将那艘船上的船头侧翼射出了一个大洞,江水顺着洞便往里灌,那艘船不到一会便往一边侧斜起来

北府军的雷霆车射手们很是刁钻,他们知道敌军船首总是比其他地方为坚固,除了硬木船身之外,还镶有铁皮铜钉,若是一发弩箭根本射不穿,所以他们第一次开火便集中火力全部击打到敌船右舷船首,在连续的打击下,船头不破那才见鬼了

其实第六发弩箭已经将船首贯穿,后面的四发全部从洞中穿进去,将敌船的底舱里边打了个稀巴烂,连里边靠人力转动带动桨叶翻飞的机轴都被击打的稀巴烂

那艘船上的士兵见漏洞太大,实在无法堵住倒灌的江水,于是纷纷往江水中跳去,但是他们被水流冲到四百步距离的时候,立刻遭受到北府军强弓手的点射,顿时两百多名士兵被射死,血水染得江面通红

其他的两艘北府军舰船也同时开了火,一艘敌船遭受了同样的命运迅下沉,而另一艘则被雷霆弩箭滑过甲板,将甲板上的士兵一扫而过,射死了五六十;船楼也被削去了半边

敌船见势不妙,纷纷打浆保持距离,同时带着尖啸声的响箭冲天而起,显然是在通知各处游弋的其他舰船

陈冲大声命令后续船只向江心冲去,靠近北岸的四艘敌船忽然见屁股后面冒出来八九条北府军船只,慌忙朝下游逃去,陈冲下令迅追击,对方船只因为刚刚是处在静止状态,重打浆提的这一段时间里,双方的距离被拉近到了七百步

雷霆车射出的弩箭好不留情的将这几艘船击沉两艘,另两艘被击伤,带着破碎的船尾往下游逃去

初战告捷,雷霆车的威猛之处出了陈冲的想象,装备上雷霆车的舰船堪称无敌的存在,只这么一炷香的时间里便击沉四艘,击伤三艘,何其的凶悍

这么一来,附近的敌船数量反而不如北府军数量多了,敌船的合围之势也被打破,陈冲下令对周围的敌船展开追击,顿时江面上你追我赶,又有三艘处在上游的船只无法掉头往上游逃窜,抱着侥幸心理急顺流而下,但是这种心理当真要不得,他们呢被两艘北府军兵船堵个正着,从容击沉

剩余的船只作鸟兽散,全部或往上,或往下逃散开去

陈冲将船队分为两队,一队三艘往上游溯行五里,监视上游敌船,封锁江面;另一队八艘往下游顺流五里,同样将江面封锁,自己的旗舰则留下来在濡须河口游弋,这样便在长江上开辟出十里宽的一处江面,静待韩暮大军和随后的船只到达

半个时辰之后,下游己船发来信号显示,下游有大批敌船正在靠近,陈冲命自己的旗舰往下游驶去,过不多时,便看到数十条大船正沿江而上,往下游的封锁线冲来

八艘北府兵船加上陈冲的旗舰一共九艘,而对方看样子足足有六七十艘,形势有些危急

陈冲咬咬牙,命令将船只前五后四错落排开在江面上,将雷霆车从侧翼推五架到船头严阵以待

敌船呈雁形阵冲了上来,但是由于是逆流,度不快;这给了北府水军充分呢的反应时间,冲上前来的雁行的前面三艘受到猛烈的攻击,第一艘首当其中被打烂船首立刻沉没,后面的两艘被重创船身,好在他们见机的快掉头就走,这才躲过沉没之灾

所有的敌船都停下了,显然先前逃到下游的船只没有将雷霆弩箭的威力完全描绘出来,或者是敌军根本不信这些船上有这种利器,猛然间吃了大亏

敌船停留半晌,忽然变阵,从雁行阵变成了每排十艘的平行阵,十艘稍大的舰船打头,后面的舰船缩在这十艘舰船之后往北府军船队冲来

陈冲大感头痛,这种阵法,一千步内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敌舰击沉,总有船只能冲到自己的舰船面前,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但是见敌军这种阵法,很显然是对前面的十艘船有着强烈的自信,否则,一旦前面船只被击沉,必然堵赛后面的前进路线,而且船只间距离想距那么近,很有可能会在前面船只骤停之时追尾

陈冲皱着眉头仔细看着那十艘大船有何异样,身边一名投降过来的队正上前道:“陈校尉,这是铁头船,坚固异常,前面的船身全部是铁皮所制,里边衬以木龙骨,雷霆弩箭恐难射穿,这种船专门用来撞击敌船,船头上还带有尖头大铁椎数枚,寻常船只撞上必然解体”

陈冲大皱眉头道:“这种船如此厉害,可是难办了”

那队正也道:“是啊,这船坚固异常,恐难破解,它们因为重量大,行进虽然缓慢,但是便如巨无霸一般无人能当其锋”

陈冲焦虑看着那高大的铁船,一筹莫展,心中翻腾不休,难道今日大帅交给的任务便完不成了么?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啊

对方的铁头船缓缓靠近,已经快到一千步以内了,巨大无比的黑褐色铁头,顶着两个黑乎乎的大铁椎治安前面,仿佛在耀武扬威的嘲笑着陈冲无能

陈冲在船首来回踱步,看着那大船上异常高大的船楼,感觉有些奇怪,问那面队正道:“这船的船楼为何如此高大,而且比寻常的船只靠后的多,这是为何?”

那队正道:“哦,据说是为了配重,船头太重,所以需要在尾部配上重物平衡,舱底不能放过多的重物,否则便没有空间安装桨叶的机轴了,所以便改成在后甲板建起高大的船楼,配以弓弩手,反而增威力”

陈冲恍然大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哦?增威力是吗?我今日叫它变成江底乌龟,永世不要浮出水面”

第三七三章 遁去

铁头船渐渐驶进攻击范围,陈冲命人试射几箭,雷霆车的弩箭果然无法撼动那船头铁皮半分,只是冒着火花蹦上半空中又颓然落入江水中

铁头船上的士兵一个个得意非凡,一名敌军将官下令将船上的床弩和投石机对准北府军水军,准备一旦进入射程便开始将弩箭和石块朝北府军兵船上倾泻

其余八船打着旗号问陈冲该怎么办,陈冲面色沉静,不见一丝慌乱,命旗语兵告诉各船跟着旗舰行动,自己打什么部位他们便打什么部位,自己什么时候打,他们便什么时候打

“九百步……”

“八百步……”

“七百步……”

“六百步……”

进入六百步之内便进入敌军的床弩的攻击范围,对面铁头船上的士兵已经纷纷装上床弩箭支,瞄准了陈冲的水军舰船,齐刷刷的粗如儿臂的弩箭便如一只只毒蛇,正欲吐舌而噬

便在此时,陈冲大声下令“射”顿时十只雷霆铁弩带着嗡嗡声划过六百步的江面,几乎同时命中铁头船船尾的高大船楼,木屑和血肉随着‘轰,轰’的撞击声四下飞溅,高达四层高的船楼被轰塌多处,四周站立的弓箭手下饺子般的纷纷摔落下来,有的摔在甲板上,有的摔到江水中,敌船上顿时一片慌乱

其他北府军舰船随着旗舰的开火纷纷开始施射,目标全部是船楼,顿时十艘铁头船中的九艘受到猛烈攻击

没等敌船做出反应,雷霆车用极限度再次上弦装弩,又是一轮射出,这一次还是老位置:船楼;第三轮、第四轮、四轮射过后,高大的船楼被从二楼的下半部分的地方活生生被射成两截,四十只雷霆弩箭的威力可不是盖的,这些木质的廊柱和蓬壁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断裂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船楼断裂之后顿时往旁边歪斜,随着‘喀拉拉’的巨响想起,船楼竟然直接撕裂连着的一丁点木柱和墙壁,轰隆一声落入水中

船楼上面还有大批的弓箭手来不及逃脱,也随之落入江中,士兵们哭喊着往江面上浮,浮起来的赶紧找块碎木板抱住,喘息着随波逐流

意想不到的事情接着发生,船楼落入水中之后,铁头船渐渐尾部翘起,头部往水中沉下,只过了一小会,船头已经挨着水面了,整个大船呈三十度角,像等待临幸的女人一般,翘起了屁股

船上的士兵和诸多投石机床弩顺着甲板往船头滑,人倒是可以用双手抓住什么东西固定住,但是器械可没时间去管了,几十台器械聚集到船头,加重了船头的重量,铁头船船头再也不堪如此角度,水线渐渐漫过船头往甲板上涌去,不一会船头便全部插入水中,斜斜的往水底钻,渐渐的沉了下去

相同的情形在九艘铁头船上同时上演,两军战舰到达四百步距离内的时候,九条铁头船消失在江水中,只留下大大的漩涡,在几艘北府军舰船的集火之下,最后一艘铁头船也难逃厄运沉入江中

这样一来,所有的敌军舰船都无所遮掩,像一丝不挂的少女暴露在北府军这伙暴徒面前,虽然已经键入四百步的距离,也进入了他们的射程之内,但是这些舰船为了避让铁头船沉没的漩涡冲击,以及浮在江面上的船楼顺流而下的撞击,都忙着转舵避让不及,哪里还能瞄准施射

北府军水军怎肯放过这大好机会,四百步,不仅是雷霆车的最佳发挥距离,也是船上的强弓手能够达到的射程,顿时雷霆弩箭和点着了火的强弓箭下雨般的倾注到敌船上,首当其冲的十艘兵船不得不接受悲剧的命运

陈冲下令舰船往前,对着后续的兵船继续发动攻击,一时间江面上十余艘兵船慢慢下沉,另外十余艘也带着滚滚浓烟掉头便跑

本来气势汹汹的七八十条敌船阵型大乱,争相掉头逃窜没有铁头船的庇护,这些船只在雷霆车的攻击下脆弱的像三岁的孩童,总算它们的操船技术还不赖,在丢下二十多条沉船之后,其余的船只统统顺流急下,逃的无影无踪

陈冲意外的缴获了一艘正着了火的战船,这条战船慌不择路,竟然冲到了北府兵船的包围圈中,面对让人胆寒的雷霆车的弩箭,船上的校尉乖乖的打起旗语投降,船上的火被扑灭之后,两艘北府水军的船只靠了上去,一百多名北府军水军士兵登上船,将船上之人统统缴械,捆绑起来,往北岸靠去

陈冲心中高兴,计划终于成功,任务也告完成,就这么两个时辰内,自己这十二条船便击沉敌船二十四艘,击伤十艘,还缴获一条战船,这个战果可谓辉煌之极;陈冲心里明白,利器固然重要,但是此战自己的临场调度指挥也起了很大作用,若不是自己及时想出对付之策,恐怕那十艘铁头船现在已经将自己这十几条船撞沉在江心了

“大帅说的对啊”陈冲感叹道,“打仗靠脑子,好的器械在优秀的将士面前便是利器,在庸才手中同样一文不值”

天已过午,北岸远处已经传来隆隆的声音,天空中也有尘埃飞起;显然韩暮的两万大军已经快到了,陈冲命其他船只继续在原地封锁警戒,自己的旗舰驶往北岸处迎接大帅

过不多时,濡须河内冲天而起三只响箭,陈冲知道,那是船队在询问江面上可曾安全的联络讯号,于是命手下士兵射起三只响箭作答,以示平安

一只由各色船只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的从河口中冲了出来,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的有乌篷船,小的连仅能乘坐三五人的小渔船都有,甚至里边还夹杂着一艘红船,上面还挂了韩暮写得匾额《忆红舫》,柳大家竟然将红船也支援出来,用来载士兵们过江

下午未时,大军抵达江岸,桓温的水军再也没来骚扰,韩暮听陈冲汇报了上午的战绩,很是高兴,韩暮深知,水军的建立及其重要,陈冲首战大获全胜,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而是信心;很多人不是没能力,而是没信心,机会来临畏手畏脚,结果反而发挥失常,陈冲只要过了这一关,今后不可限量

大军过江虽慢,但是却井然有序,每次只能运过去一千五百名士兵,直到次日凌晨,方才将两万士兵运过江去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作,桓温那边应该有一番动作才是,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水路还是陆路,均无半点异常,桓温就这么任凭韩暮将两万士兵运过了长江

大军休整了几个时辰,次日午时沿江往东,抵达芜湖城西门五里处暂停,陈冲的水军也沿江而下到达芜湖县北门外的宽阔水域上

到处都没有一点动静,这让韩暮惊讶万分,派出去的斥候甚至都跑到离城数百步的地方窥伺,居然都没发现一名守城士兵;水路上陈冲也放肆的驶进北门码头,试探性的用雷霆弩箭朝城门轰击,城中居然无一名士兵出来防守,哪怕是露个头出来

韩暮豁然惊醒:老贼跑了

跟自己原先有意而为的那样,桓温昨晚趁自己大军渡江之时便带着所有的士兵跑了,给韩暮留下了一座空城,只是老贼会不会像韩暮那样玩一出木马计呢?韩暮倒希望如此,然而当他率领大军进入城中的时候,不禁大骂连声

城中遍地瓦砾,所有的房屋都被捣毁,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连城中的树木也被锯断,倒塌的墙壁堵塞住城中的河流,整座城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老贼当真可恶,这还是大晋的大司马么?秦人袭我也不过如此”韩暮怒骂道

这么一来,这座城还是要重建,否则根本无法成为一座城市,好在韩暮手头现在有数万俘虏,用作免费的苦役前来筑城,倒是一个好的选择

桓温心机深邃,他费劲功夫将这座城市毁掉,位的就是耗费韩暮的人力财力,他清楚的知道,北府军穷,几次一折腾甚至连饷银也发不出了,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通过各种手段打击对手,桓温很好的做了诠释

至于为什么不选择纵火这一简便易行的方式,而选择伤筋动骨的人力推倒锯断,恐怕是怕夜间火气被韩暮大军发觉,自己脱不了身

事已至此,韩暮跳脚也没有用,只得吩咐人赶回巢湖城命袁岗押送两万俘虏来重建家园,同时派人去繁昌南陵各地通知迁移道两处的原芜湖城居民回来参与建设

又命高衡率五千人马前去接应王献之运粮车队,召回谢玄的五千骑兵,绕道百里渡河已无意义,芜湖城被控制住,粮道基本已经通畅,最有威胁的地方便是姑孰了,料想桓温此次定会派大军驻守姑孰,下一战很可能便在姑孰一带展开

傍晚时分,派出去打探桓温大军动向的斥候前来回报,桓温并未在姑孰停留,只是留下五千兵会同姑孰的一万人坚守,自己则率领水师和一万五千人赶往健康城去了

韩暮冷笑道:“老贼前前后后纠结了十四万大军来我巢湖城,最后只带了两万兵回去,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回健康城”

陈冲道:“老贼此次回京城定然又有一番动作,西边诸州的兵马都被他抽空了,接下来肯定要打南方诸州的主意,此事大帅需早做打算”

韩暮点点头道:“是要早做准备了,这么耗下去,大晋的国力就要耗空了,必须迅消灭老贼,否则后患无穷,一旦秦人腾出手来,大晋危矣”

第三七四章 翁婿情

人多力量大,几万人的辛苦劳作卓有成效,几日后芜湖城中渐渐变得整洁起来,倒塌后的土泥被清理出城,城中的大街小巷被清理一空,倒塌的树木和房梁被整整齐齐的码在空地上备用,细小的枯枝被堆积在一角当做引火之物

城北码头上的空地作为临时的居住场所,韩暮命人在空地上扎下大营,让两万士兵看守着两万俘虏居住,边上一些零星的帐篷里住着赶来帮忙重建的百姓们

韩暮下达命令:凡老老实实参加重建的俘虏,重建结束后将获得自由身份,只要不参加桓温的军队,干什么都成,愿意留下来参加北府军的,在检验合格后将被吸纳进北府军中,享受同等待遇,并不受歧视;不愿意参军的可自归故里,北府军奉送路上干粮,有愿意在芜湖城或者巢湖城两地定居的,将分配田亩,按照本地百姓的标准缴纳税粮即可

同时韩暮还贴出告示:原芜湖城中居民,家园被毁,愿意重回来居住的,免各项税收劳役一年,并在原有的田亩上分田五亩;参加建设的百姓将免费入住居,不参加建设的,入住居需缴纳居建设的钱银,可分三年还清

这两项措施极大的调动了百姓们和俘虏们的积极性,原本哀叹家园被毁前途无望的百姓均纷纷赶回来参加建设,已经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俘虏们,听到可以恢复自由身的消息,立马精神抖擞起来,干起活来分外的卖力;很多人都已经打定主意参加北府军这只名声显赫的军队,这些人都是老兵油子,除了当兵他们啥都不会,若是回归故里,恐怕都会饿死;另有一部分人决定留下来过安定的日子,当一名普通百姓了此一生

韩暮对这两项措施起到的积极作用很是满意,看着满城劳碌的身影,不禁感叹:普通人的要求是何其的简单,连自由的生活这项基本的权利都能让他们欣喜若狂,可见蛮荒社会文明之低下,人权之鄙薄

……

六月二十一日,王献之的运粮队伍终于到达,随军而来的除了五十万石粮食之外,还有五千被缴了械的禁卫军

高衡在离芜湖城南六百里的宣城境内迎接到了这只队伍,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和王献之里应外合,瞬间发难,将领军的几位禁卫军制服,逼迫他们下令停止抵抗

为了不惹人耳目,全队打上晋军的旗号,从南方兜了个大圈子这才有惊无险的赶到芜湖县

韩暮和王献之见面,自然一番唏嘘感叹,两人自去年年在建康城中呆了几天,到如今相见已经一年半有余了

五十万石粮食留下十万石囤积在芜湖城中,剩下的四十万全部用大船送往巢湖城粮仓存储起来,韩暮留下谢玄和高衡在芜湖城建造驻守自己则带着王献之随船北上一起回到巢湖城中,王献之父女久未相见,自然是要见上一面

江面开阔,江水滔滔,兵船的甲板上,一柄遮阳大伞树立起来,翁婿二人坐在伞下便欣赏美景便聊天,王献之心情极为高兴,言谈中透出一种轻松愉快的感觉,显然他对韩暮现在的成就很是满意

“韩暮啊,想当年你在吴兴之时,何曾想到会有今日,简直跟做梦一般”

“是啊,太守大人当年力荐我入仕,我还不肯呢,那时您可是气煞了啊”韩暮笑道

“是啊,但是我想若不是桓温指使宋云害了你父,恐怕你还不会下定决心要入仕,若果没有那件事,或许你还在吴兴当一名生活富足的公子爷,那和今日之情形可是千差万别,毫无联系了”王献之叹道

“太守大人说的很对,人生的美妙诱人之处便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你会在哪里,你是穷,是富,是贵,是贱;此事放之天下所有人皆准,譬如尊贵如当今圣上,他也不知道会被老贼囚禁在深宫,仅居一室,食一餐,仆从也只有那位姓黄的公公;人生境遇之奇,实在是难以预料”韩暮亦感叹唏嘘

王献之笑着看了韩暮一眼道:“照贤侄这么说来,人生的奋斗岂非无用?譬如桓温,富贵一生,恐怕他也想不到他的儿子,弟弟全部死于你手,甚至马上连他的脑袋也会被你割下来,如此一来,他早年的奋斗岂非毫无意义了么?”

韩暮心道:“太守还是老样子,喜欢和人辩论”当下笑道:“太守大人误会晚辈意思了,天下人蝇营狗苟来来往往,或为温饱,或为金钱,或为美色,或为权利,凡此种种皆可称为唯利是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如此;但是人们追求这些东西的深层次的目的我觉得只有一个”

王献之眼睛一亮道:“是什么?”

韩暮微笑道:“他们都在寻找一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办法,正因为命运的不可知,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的未来变得清晰加容易掌握;有人捞钱为了什么?为了老来有一笔丰厚的钱财终老,不至于颠沛流离贫苦不堪;有人谋权为了什么?便是为了掌握生杀大权,不至命丧他人之手,说到底都是在寻找掌握命运的方法而已”

王献之抚掌大笑道:“见解独到,颇有道理,听起来确实如此,然则桓温之辈显然是没有找到掌握命运的办法,他的命运似乎掌握在你的手中呢”

韩暮哈哈笑道:“非也非也,他的命运其实掌握在他自己手中,他有今日是他自己一手造就,如果他不是独断专行,不去篡权谋国,不去滥杀无辜怎会有今日?”

王献之呵呵笑道:“这个有道理了,只是不知你我的命运会是如何?”

韩暮微笑道:“未知不可怕,还是那句话,正因命运的未知,生命才精彩绝伦,每一段生活都是人生中难忘的经历,未曾经验,难言精彩”

两人相视大笑,均心有戚戚

话题不知不觉中转移到别处,王献之问起谢安的境况,韩暮将在京城所历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王献之听得忽喜忽忧,韩暮虽说的平淡,但其中的惊心动魄之处王献之想也能想的到

“谢公和王公这次可是吃了大亏了,若非是你,还真没有人能救得出来他们,为难得的是在那么艰险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将王珣郗这两个桓温的左膀右臂统统铲除,简直是神人也”王献之咂舌赞道

“哈哈哈,都是机缘巧合,我只是一个凡人,神人之说可是不敢当;那王珣好好的非要挖谢公的密室,谢公也是无意间将火油储藏在那处密室中,他自己都忘记了有那么一处地方还有火油,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该得桓温不得人心,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帮我们剪除了他的左膀,至于郗,也是天意使然;若不是小杰经营的情报网出了差错,我们怎么能见到他?偌大一个京城,数万兵马追捕之下我上哪里找他去?还是天意使然,只不顾因此而让一位女子为我而香消玉殒,叫我时时不能心安”

韩暮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肃然,十五妹之死是他心头的一块伤疤,每一提及,想起来都隐隐作痛

“天意使然,韩暮你不必太过自责了”王太守反过来用韩暮的话来劝解韩暮了

“玉润最近如何?一年多没见怪想她的”

“她一切尚好,对了,您这次来便不要会吴兴去了,留在我这里,我有很多的事情无法料理,须得有人帮我,另外不久我将举行婚礼,到时候作为泰山大人,您总不会不在场”

王献之笑骂道:“你这混小子,我王家贵女跟着你两年多,你到今天才想起来给她们名分啊?哎说起来真是惭愧,玉儿自从她的母亲离开之后生活中便缺少了很多东西,身体也患上了隐疾,我身为她的父亲,给予她的关爱并不多;若不是遇到你,恐她能否活到今日都未可知;需知昔日有游方郎中告诉我,她的身体很弱,也许只能到十八九岁,但自从跟随你之后,她的身体渐渐康复,这还要多感谢你呀”

韩暮笑道:“岳父大人何须如此,你当小婿听不出来反话么?小婿蒙您老不弃,同意将爱女许配与我,当年的誓言犹在耳边,我曾向您保证,若不能让天下人闭上嘲笑之口便不配娶玉润过门,时值今日,难道我还不够格么?”

王献之笑道:“自然够格,你乃是我东床佳婿,谢公王公看上的人,我王献之的眼光也差不到哪去,你这块美玉最先还是老夫发现的呢,那二人叨了我的光呢”

韩暮被他赞的老脸一红,道:“那么您是答应留下来帮我了?”

王献之将手指轻叩案几半晌方正色道:“这里有个选择,一是我留下来帮你处理内政,此事人人可做,你能将北府军治理的井井有条说明你手下有这等人才;二是我回归吴兴,联络各临海、晋安、会稽、东阳各郡在你需要之时竖起拥戴大旗,并暗地筹措粮饷助力一臂之力;这两条你择其一,只要你决定了,我必会同意”

韩暮睁大眼睛猛然跳起身来道:“岳父能联络到以上各郡助我,那我北府军将会如虎添翼,我现在最缺的便是钱粮,北府军上下,巢湖城、芜湖城两地军民近三十万都张着嘴要吃饭,合淝县、芜湖县都为兵或所毁,重建钱粮拮据之极,若能得岳父相助,此事便不难了,岳父,韩暮给您磕头感谢”

说罢跪倒在地便给王献之行大礼,王献之赶紧将他拉起来,点着他鼻子笑着斥责道:“我家玉润许配与你也没见你给我磕头,倒是一提起这事,你倒是马上磕头了,你呀你呀,快走上桓温的老路了”

韩暮笑道:“以前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几十万人跟着我吃饭,我这头是代表几十万军名向你磕的,可不是我个人;至于翁婿之礼嘛,待到成亲那日,您老要我磕几个我便磕几个”

王献之哈哈笑道:“几十万人的大礼我可受不起,没得折了我的寿命,以上诸郡我已联系好,他们均不忿桓温之行,只要你高举‘清君侧’大旗,他们必然会随我助你”

韩暮喜不自禁,看着王献之那张清俊的老脸,恨不能冲上去嗒两口,亲他个满脸口水了

两人谈谈说说,一路北行,濡须河两岸风景如画,进入巢湖后是一片大好秀丽的河山,两人心情都很高兴,这一路上翁婿二人谈天说地,气氛热烈之极

第三七五章 逆贼

健康城,显阳殿中

空落落的大殿里只有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坐着那人身着玄色锦缎,头戴冲天冠,腰扎蟒带显得极为华贵;站着的那位身上邹巴巴的穿着一件锦缎衣衫,颜色已经辨认不出来了,似黄似黑,还带着各种污渍

两人均脸色苍白,若论气色,坐着的那位显然差,脸色煞白,面容憔悴,上下颌及两边鬓角原本乌黑喷张的棘髯也根根花白,无力的垂落;鼻梁两侧原本通红发亮的几颗麻子,此刻呈淡黄色,无力的趴在脸上,显得那么的碍眼

七月天,正是最热的时候,显阳殿外阳光毒辣,热气蒸腾,到处充斥着令人烦躁的蝉鸣,仿佛身上的湿汗一般,挥之不去;然而显阳殿中却是阴寒逼人,仿佛和外边是两个世界

“皇上,老夫今日来看你,你开心不开心啊”坐着的桓温有气无力的问道

“朕……开心,朕好久没见大司马了”司马昱怯怯的答道

“皇上,宫里倒是很安逸,老夫这几个月来可都是夜不能寐啊”

“大司马有何烦心之事啊,说给朕听听,也许朕也能为你分忧呢”司马昱拖着手道

桓温看着殿外大院中明亮刺眼的阳光,以及阳光下被暴晒的歪头蔫脑的花草出了一会神道:“说给你听倒也无妨,不过就怕你听了之后睡不着”

司马昱默然不语,低头看着脚尖

“烦心的事可多着呢,往远了来说有这么几件:郗死了,王珣烧伤不治也死了,我最喜欢的最器重的儿子桓熙也死了,我最喜欢的五弟桓冲也死了,我带出去进攻北府军的十四万大军只剩下两万了,皇上,这些够不够烦心的?”桓温淡淡的道

司马昱大惊失色,被囚禁在宫中也无人通报消息,所以他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呆立半天他才抖着嘴唇冒了一句:“大司马节哀”

“我节哀,我节哀个屁”桓温忽然怒吼起来,两眼精光爆射,有恢复了以前那种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的样子

“我……我……你……你……”司马昱大惊失色,额头上渗出汗来

“你想说我为何对你如此无礼是么?你是皇上,多么尊贵的称呼,你是大晋之主,我们都是你的走狗,都是你的奴隶,应该事事顺着你,把你顶在头上供着,是么?”桓温大声喝道

“你可知道,这么多人死了,都是谁干的?都是韩暮都是北府军我的弟弟,儿子,我的忠心的属下都死了,都被韩暮这个小贼所害,可是他还活着,还活的挺滋润,不仅他活着,谢安、王坦之、王献之,庾希这些奸贼们个个活着,这公平么?嗯?你说,公平么?”桓温厉声质问

“不……公平”司马昱低头不敢看桓温的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

“哼当然不公平,现在这个贼子在巢湖城竖起‘清君侧’大旗,率着十万大军已经浩浩荡荡的朝京城开来,他还要我死,听听,‘清君侧’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桓温为十五岁便为大晋效力,今年已经整整六十,四十五年时间换来的便是这个结果,你说我值么?”

“不……值”

“南方诸州不听我的应诏,居然跟着韩暮起哄,追随韩暮前来攻打健康城,这些贼子们何其可恶,我早该一刀一个将他们活剐了,若不是碍于身份,怎有今日之祸?”

“他们……他们真不应该”

“现在京城中除了广陵,徐州的三万多兵,还有我从姑孰调回来的一万五千,加上京城中原有的一万五千兵,我手头全部的人马还有六万,他韩暮想凭借十万泥腿子兵就攻下这固若金汤的京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对对,他们定非大司马之敌手”

桓温喘了口气,闭目平息了一下心情,睁眼之后忽然变的轻声细语道:“还有十来天,他们的大军便要到达京城了,所以今日我特地来看望皇上,有些事我必须要和您说的一清二楚了”

司马昱诚惶诚恐的道:“大司马请讲,朕听着呢”

“皇上,你可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桓温柔声问道

“是……韩暮啊,大司马不是说了么”司马昱迷惑的看着桓温道

桓温摇摇头,盯着司马昱的眼睛道:“不是,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你”

司马昱差点没晕过去,脸上挤出笑容道:“大司马和朕说笑了”

“谁和你说笑?从现在起,和老夫说话不要带上朕字,别以为你高我一等”桓温骤然拔高声音,怒吼道

“朕……我……大司马息怒”

“当初若不是你秘密下诏,命韩暮前去芜湖县建立北府军,何至于有今日?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驳回我要重任命南方各郡人选的主张,何至于南方诸郡一致跟随韩暮来讨伐与我;当初若不是拦着我不让我弹劾掉谢安和王坦之,怎么会有今日之祸?所以罪魁祸首便是你”桓温毫不客气的伸手指着司马昱的鼻子怒道

“我……”司马昱无语,他不敢申辩,只能默默忍受着桓温的无礼斥责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就不打算弥补么?”顿了顿,桓温忽道

“如何弥补?”司马昱很想知道如何才能让大司马满意而归

“他们要清君侧,便是说我是你身边的奸佞,你此时不出来说话好像不大应该”

“朕……我这就写诏书,勒令他们退兵”司马昱慌忙道

“诏书没有用了,此时需要行动来表明”桓温叹息道

“如何行动,大司马有以教我”司马昱诚恳的道

“先下《罪己诏》,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人所为,杀朝中大臣也是你的主意,命我攻打北府军也是你的主意,替我将所有的过错全部扛着”

“这个……”司马昱犹豫了,桓温这是在往他脸上抹狗屎,司马昱虽非爱惜羽毛之人,但这样的《罪己诏》一下,自己还有何脸面当皇上呢

桓温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自顾自的道:“《罪己诏》下了之后,你便可以下禅让诏书了”

“什么?”司马昱惊呆了,“禅让诏书,禅让给谁?”

桓温哈哈大笑,越笑声音越大,到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笑得司马昱胆战心惊手足无措方渐渐止住,凝视着司马昱道:“皇上是聪慧之人,这样的问题,还需要问么?”

“你是说,让位于你?你真的要篡位?”司马昱指着桓温,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什么篡位,这个词老夫不爱听,难道你不觉得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这是我应得的么?”桓温微笑道

“你……你这个逆臣,朕已经赐予你九锡之礼,你竟然还是要攒我司马家的江山,你这个贼子,逆臣必将遭天谴”司马昱委曲求全就是为了保存司马家的江山,此刻好梦破碎,终于撕开脸面不顾一切的怒骂

桓温脸上怒意渐起,慢慢的道:“原本我打算你让位之后封你为让王,让你得享富贵,颐养天年,但是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老贼,你篡位逆天,必遭天谴”司马昱兀自怒骂

“住口要说遭天谴,你司马家应该早就该遭天谴了,莫要告诉我,你司马家的江山不是篡前朝曹魏之位而来,司马家的老祖宗就是篡位的逆贼,你还有何脸面在此骂别人是逆贼”

“我司马家根深叶茂,即便你篡位成功,在外地的司马氏王族也必然会联合起来讨伐与你,到时候千刀万剐了你这贼子,江山还是我司马家的”

“我劝你别做梦了,你知道我手头现在抓了多少人么?足足有三千多人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姓氏,便是‘司马’,我看你这司马家,很快就要变成死马家了,有趣的是,杀他们的诏书还是你亲笔所写,亲自盖印下诏的”桓温哈哈狂笑起来

司马昱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桓温早有准备,看来已经矫诏宣司马氏在外地的所有王族全部进了京城,一网打尽了;司马晞,司马林,等司马家的老一辈直系旁系数支,自己的儿子司马曜,司马道子等一干司马家的所有人都恐已落入老贼手中

司马昱怕了,他真的怕了,不由得哀声哭求道:“大司马,正同意传位于你,但是请你给我司马家留下血脉,江山社稷我可以不要,但是我司马家的血脉不能不传啊”

桓温站起身往殿外走,回头鄙夷的看着趴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司马昱道:“真不知司马家是如何坐上这皇位的,你的请求,我不能答应;只要留下一个司马家的男丁,那帮死忠之人便会奉他为帝,而不会臣服于我;你放心,我会风光大葬与你,给你一个好的谥号;我当了皇帝便是君,韩暮这个逆贼清君侧,朕的身边不需要清理,让他师出无名”

第三七六章 战京城(一)

咸安二年七月十八,大晋皇帝司马昱下诏禅位于桓温

十九日,司马昱病死于显阳殿东阁;次日,桓温奉遗诏匆匆即位,改国号为‘樵’,改年号为建元,并矫司马昱遗诏诛杀司马氏各族三千八百四十七人于东市,天下大哗

七月二十九日,前大晋镇军大将军、淮南郡守,北府军统帅韩暮率十万大军高举‘清君侧’大旗兵临城下

天下各州县纷纷响应,吴、会稽、东阳、临海、永嘉、建安、晋安等东南各郡;南康、庐陵、临川、豫章、临林、桂阳、豫章、东官等西南各郡纷纷发表讨逆檄文,支持北府军

南方诸郡虽兵马不多,但是钱粮颇丰,各路粮草大军源源不断的押往健康城交付北府军,自围城之日七月二十九日至八月二十日,二十天内各郡支援兵马三万八千人,粮草一千万石,钱九千万,战马两万多匹

桓温则召集北方南豫州诸郡,徐州诸郡,扬州部分郡县,集结九万兵马于健康城中,与北府军对垒

七月至八月间,健康城天气炎热,不利于作战,韩暮十四万北府军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先用十万大军将健康城主要水陆交通通道全部切断,再命谢玄、刘牢之各率两万骑兵肃清豫州、徐州、扬州等桓温的支持州县,将桓温的后援切断

八月十日,东进的谢玄部攻下广陵,三日后攻下徐州府,徐州各郡县纷纷投降,彭城守军邹金海率所部四千人本在赶往健康城途中,闻讯中途起义,归属北府军;谢玄当场授予其镇远将军之职,统帅所部人马镇守徐州

八月十七日,谢玄骑兵横扫寿春桓温残部,收复寿春城,分兵五千镇守,并招募纳降得五千兵,命火字军统帅高衡镇守率这一万人镇守寿春城,自率一万五千骑兵回归健康城

西线,刘牢之仅用十天时间便横扫南豫州各郡县,桓温残余党羽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义阳郡郡守因与韩暮有一面之缘,并有援手之德归降后被临时任命为豫州刺史,镇守南豫州

八月二十日,刘牢之留下五千骑兵镇守西部边境,自率一万五千回归健康城,与此同时,扬州府个郡县纷纷见风使舵,发表讨逆书,声明与桓温划清界线,支持北府军

韩暮来者不拒,现在不是找这些家伙们算账的时候,战时他们不要捣乱便可,带大局安定之后,自然会一一跟他们清算

经过将近二十天的外围准备,桓温这个樵国皇帝终于只剩下健康城这一块地盘了,可笑的是,这人老糊涂了,竟然将身边最大的一张挡箭牌给杀了,本来司马昱在位或哪怕是尚在人世,这些大晋旧臣多少还要顾忌皇上安危,或许会用些温柔手段来对付他,但是桓温急于篡位,竟然将司马氏一族全部召集进健康城一网成屠,将自己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老迈昏庸的他,身边没了郗和王珣,没了桓熙和桓冲就好像一头猛虎骤然失去了所有的獠牙,举止失措,进退失据

韩暮的心中完全没有忠君这样的概念,自从那日司马昱拒不下诏之后,韩暮对司马氏便不抱任何希望,谁当皇帝都行,但是谁当皇帝当成司马昱那样不顾百姓生死,只顾自家身家富贵、委曲求全,放任桓温滥杀朝臣,鱼肉百姓,韩暮就不会答应

放在以前,韩暮可能对这些毫不感兴趣,但是现在,能力多大责任多大,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么就必须要坚定的走下去

八月二十一日,攻城战即将开始

健康城是一座坐拥百万人口的级城市,韩暮手头的十三万围城士兵要想攻破这座城市显然颇有难度

高大三丈六,宽达三丈的怪物一般的城墙;宽达十余丈,深达数丈小河一般的护城河,形成两道坚固的屏障,无论从那个方向进攻,宽阔的城墙上都能聚集三四万守城士兵防守,而一窝蜂的拿人命去拼,这是韩暮不愿意干的事情

加之城中有百万百姓,在这么庞大的基数面前,说起来己方兵力占优,实际上是大大的劣势,桓温随时会征集驱赶数十万百姓协助守城,这是个大大的难题

在此之前,韩暮召开了数十次会议,研究进攻方略,但是均毫无建树,无论是水攻,火攻,或者是简单粗暴的强攻都被韩暮一一否决,没有一个计策能在迅突破城墙

二十一日夜,这样的军事会议再次召开

“诸位将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我们第二十八次召开健康城攻城会议,前二十七次我们都没能拿出一个方案来,但是今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商讨出一个较为合理的攻城战方略来,今天人还算齐,除了火字军统领高衡在寿春之外,其他营团军级将领统统在列,当年我们北府军初建,参加会议的仅寥寥几人,所辖军队也不过万人,但今天我们已经辖十四万雄兵,诸位手中都握有万千精兵;当年我们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为何到了今日却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实在是教人想不通”韩暮面无表情,坐在宽大的帅案后冷声道

众将分列左右,看着韩暮脸色不善,心下均惴惴不安;大帅从未这么严肃的表达过不满,看来大帅真的是急了

沉默中,谢玄跨前一步抱拳道:“大帅,前番我率兵在外,不知道大帅召开会议商讨的具体内容,但属下想外围已经全部荡平,北面江面上业已被我北府军水师封锁,陆路是严丝合缝,这种情势下,破城只是时间问题;毕竟现在大晋天下各州郡除了交州和夷州未表态之外,其他的旗帜鲜明的作我们的后盾,即便是耗,也会将桓温耗死,大帅何必如此着急”

韩暮哼了一声道:“你当耗的是桓温?耗到最后耗的是城中百万百姓,围城围到最后,城中无粮,最先死的是百姓,而非士兵,难道我们要等城中百万人都饿死之后才进攻不成?”

谢玄碰了个壁,脸上通红抱拳道:“大帅说的是,原是要考虑百姓生死之事,属下考虑不周”

韩暮见状知道自己语气太重了,温言道:“这不怪你,站在攻城将领的角度上,其实你的考虑非常正确,我们的确有十成的把握拿下健康城,甚至不废一兵一卒;但是我们北府军是什么军队?我们的士兵都是百姓出身,看看我们的这些高级将领,刘牢之、高衡、诸葛侃、孙无终、田洛还有阵亡的何谦他们那个不是寒门之子,所以北府军的军歌里便说:我们是百姓的子弟兵;城中百万百姓,他们没得选择,只能受桓温的胁迫,我北府军不救他们谁来救他们?这是我们的责任”

一席话说得众人暗自汗颜,谁都自认没有大帅的格局广大,在他们看来攻城就是攻城,城中百姓的生死不在第一考虑序列之内

“大帅仁者之心,令人钦佩之至”梁锦春叹道:“然自古攻城之战,百姓阵亡是无可避免的,这一点还请大帅思量”

韩暮道:“这我自然知晓,我只是不想百万百姓阵亡过巨,战争哪有不死人,我还没有宇愚蠢到那个地步”

梁锦春道:“那就好,针对健康城的防卫来说,属下这几日在周边游走认为有三处软肋可以利用”

韩暮道:“梁先生请讲”

“这三处,两处是水路,一处是陆上;水路西北方江面淮水入江口穿过北城墙而入城,穿城而过从东南藩篱而出,这一条水路可堪利用;虽然桓温重兵把守北藩篱淮水入江口,并建有瓮城,以及周边有百余座箭塔,但是水流入城这是无可阻挡的,那处城墙跨淮水而建,水中设精钢栅栏阻隔船只,若能将此处突破,只需毁掉水面之上的城墙,我兵船便可长驱直入,进入淮水中,到那时城内开花,城破可期”

韩暮沉思不语

“第二处是东城燕雀湖,那处城墙沿湖而建,城内湖堤狭窄,士兵增援奔行不畅,若是沿着两边的阶梯上城增援,则需奔行数里方可驰援,突破那处城墙,难度应该不大,只是同样的问题在于,我军即便突破,进攻时也必然遭受大堤两端及湖面上的三方火力打击,恐死伤甚巨,说起来这筑城者倒还是蛮用心考虑了这一点”

韩暮开口道:“此处可以考虑,只要突破城墙,我对北府军抗击打能力还是有信心的,配备强弓兵,只需抵挡住小半个时辰,大军便可蜂拥上城墙,沿着城墙两面奔袭城内了”

一边的随军长史在纸上记录下这处地点

“第三处便是北城,北城两座小山,一名钟山,一名覆舟山,此两山高百丈,原是风景秀丽的皇家园林,但占据这两座山便可居高临下俯瞰北城,据我目测,北城墙距离这两座山峰均不远,最妙的是,两山刚好夹住北篱门,占据两座山峰可直接用床弩击打城墙上的守军,压制住之后便可派人直接轰开城门,到时候大军一拥而入,万事皆成;但是此处并非完美之所,一来两座山峰上密林遮蔽,床弩根本无法架设,且北门处山林茂密,丘壑纵横,不利我大军攻城器械到达;令覆舟山在玄武湖东南,若湖上有兵船游弋,便有腹背受敌之嫌”

韩暮拿着碳棒在简易地图上点点画画,陷入沉思之中

第三七七章 战京城(二)

良久之后,韩暮抬头看着众人道:“诸位对梁参军之言可有什么建议么?”

刘牢之越众而出道:“大帅,我觉得第三处可行,桓温军集中在东南西三处城墙防守,这是显而易见的,北城空旷,据原禁卫军投诚过来的士兵们说,北城有十余条小溪纵横,还有农田山林,山坡小丘,居住的都是贫苦百姓,而且人数不多,健康城七成人口都集中在东南西淮水河青溪左近,我们若是从北城进攻,桓温即便驱赶百姓前来,也要破费一番周折;况且北城山地多,我等行军苦难,桓温的增援之兵也必然行军困难,能给他们造成一些麻烦,总是对我军有利”

顿了顿,刘牢之续道:“况且,梁大人所言之地势,深合兵家攻城精要,据高而战,雷霆车和弓弩均能极远,对于压制敌军极为有利,至于路途难以到达这些都是小问题,大军可修路伐树,反正攻城又非一日之功,急不得,待一切完备之后,发动雷霆攻击,或可一举拿下”

韩暮点头道:“刘将军所言有理”

诸葛侃道:“末将有一疑问,我大军若是大肆修路筑桥,又砍伐树木的话,岂不是打草惊蛇,让桓温对北门早做防备,这样会让之后的攻城增加变数”

韩暮道:“这个问题好办,大军按兵不动,先从西北淮水入江口进行佯攻,吸引桓温注意力,再派小股部队往北城伐木铺路,发下的木头便大张旗鼓往西城运,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去钟山覆舟山伐木是为了在西城打造攻城器械,铺路是为了好的运输,这支军队人数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太多了引人怀疑,太少了会被桓温偷袭,我看两万人足矣,一万铺路伐木,一万游弋保护”

谢玄道:“若是如此的话,莫如从东门燕雀湖处也进行佯攻,这样可以公然将大军调一部分过去,便于日后急转移至北城”

韩暮点头道:“可以,两处佯攻,可逼迫桓温腾不出手来对我铺路之兵有想法,此计我看可以一试;诸位要是没有其他异议的话,我便下令了”

袁岗忽道:“大帅,雷霆车一百二十架装备在水军舰船上,这段时间后方只造出一百五十架,数量太少,恐对攻城不利啊”

韩暮叹道:“主要是黄牛筋难得,等战事高一段落,恐怕要大肆收购此物方可,我担心的是,秦人西北野牛众多,一旦被他们得知这种制作方法,下次交锋吃亏的便是我们了,此事我们需要防范;一百五十架是少了点,这样,每船抽三台雷霆车下来我看没什么太大影响,这样可得四十架,一百九十架配合强弩手、投石车、应该足以压制住北城城门左右里许的距离,陈冲,每船七架雷霆车还能封锁住江口么?”

陈冲出列道:“大帅,绝对没问题,其实每船五台足矣,属下不想过分依赖此物,还想好好锻炼一下水军的战斗技能”

韩暮笑道:“那个不急,当务之急是将桓温的水军百余条战船赶出健康城水域,有他们在那捣乱,看着烦心;据说桓温调了五十艘进城,游弋在淮水之上了,哎,可怜淮水上那些红船遭殃了,水兵至淫,恐怕要闹得鸡飞狗跳了”

陈冲笑道:“可惜他早早便将船只调进去了,否则我可以趁着他们呢开闸的时候混进城去,那可就中心开花,轰的一塌糊涂了”

众将均笑了起来,韩暮也跟着大笑

刘牢之道:“大帅下令,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还没看过桓温长什么摸样呢,真想抓住他看看这老东西长得啥模样”

韩暮笑骂道:“那能长成啥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两鼻孔一张嘴,和你我长得一个摸样”

刘牢之挠头道:“桓温名声在外,据说他眼如铜铃,面有七星,须发如猬,面如黑炭,牙如尖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众人大笑道:“你说的那是怪物,不是人”

韩暮笑道:“面相不代表什么,人的善恶美丑不在脸上写着,譬如郗,白白净净一潇洒名士,风度翩翩,诗文书画无所不精,但是作起恶来可是毫不含糊”

刘牢之躬身道:“受教了”

韩暮轻咳一声,众人知道是要下令了,都肃容挺直腰杆听令

“陈冲、刘轨、田洛听令”

“末将在”

“你三人佯攻西城河口,陈冲水军可用雷霆车将沿岸范围内箭塔全部击毁,田洛刘轨各带一万人做佯攻之态,记住不要付出大的伤亡,投石车床弩均带上,能轰则轰,能炸则炸,每日骚扰,不要停止”

“末将听令”

“刘牢之,诸葛侃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所辖五万大军攻击东门,虽是佯攻,但要当做正式的攻城来进行,大军不得懈怠,若是能从此处突破,这里未尝不是主战场”

“遵命”

“孙无终听令”

“末将在”

“你率雷霆军带一百架参与东门攻城作战,注意保养保护好雷霆车,箭支数量够不够,器械磨损等问题要随时注意,否则大战一起,若是出了岔子,唯你是问”

“末将遵命,大帅放心,我定会把它们当做爹娘来供养”孙无终大声道

众人抿嘴偷笑,但是大帅治安发令,谁也不敢笑出来

“诸葛侃听令,命你率所部两万精兵,一万骑兵,一万步兵,沿路开辟道路铲平小丘,占据钟山、覆舟山山顶,将可用之木伐出,之后放火烧山,我要这两座山上寸草不留”

“末将遵命”

“其余各军由袁岗,谢玄两位副帅统帅,可打造器械,推土垒台,造成正面强攻之势,让桓温时刻不敢抽调南城守军,让他这一下东南西北全部行动,教老贼四处分兵,各军各将需动脑筋,不要一味蛮干,此战拿下,你们都将拜将封侯,以后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可不要给我北府军丢脸”

“属下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

次日凌晨,大军各自开往指定地点,西门处陈冲的兵船打响了攻击健康城的第一战

陈冲派五艘舰船护住后翼,监视被驱赶到东面江面上的五十余条敌船动向,同时其余八条船沿着淮水入江口的开阔水面排成两纵列沿着岸边朝西门靠近,远远看见岸边箭塔林立,城头上士兵密密麻麻的巡视着

陈冲下令打塔不打人,几十台雷霆车对准土筑箭塔的基座便展开攻击,于此同时,步兵两万人沿着南岸往城墙出挺进,做出一种攻城态势

城头守军如临大敌,忙向城内汇报,桓温坐在龙座上发号施令,命桓秘率兵组织防守,桓温也知道桓秘不成器,但是此时无人可用,西门地势险要,是最容易防守之处,所以派他来防守

雷霆车打箭塔,简直太容易,三两箭便将基座土台轰的七零八落,箭塔呼啦啦倒塌下来,上面的士兵幸运的便缺胳膊断腿,不走运的便摔得脑浆崩裂,好在箭塔上的士兵不多,死伤倒也不大

但是靠近岸边一千步内的箭塔一个时辰便被扫的干干净净,可怜建立这些箭塔时城中士兵累的半死,本指望这些玩意能起到作用,却没想到这么轻易的便被拔除

如此一来,兵船便可长驱直入抵达城墙左近了,河岸两边的城墙之间是一座拱桥,拱桥下是粗大的钢铁栅栏横跨淮水拦住过往船只,城墙高出水面甚多,这倒教陈冲犯了难,仰角根本打不到士兵,士兵们在城楼城墙上探头探脑,但是只能看见半个身子和一颗脑袋,弩箭斜射上去,最多集中一两人便飞上天空,根本起不到杀伤作用,守城的士兵很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朝下面大骂大叫,教陈冲气炸了肺

但是箭塔被拔除,对于田洛和刘轨来说是个大好事,他们的部队都可以挺进到城墙五百步之内了,要不是敌军在城墙上安装了床弩,居高临下覆盖五六百步的区域,田洛和刘轨都有冲到护城河边填土搭桥的打算了

两人商议良久,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调投石车上来乱轰,于是一百多架投石车被推上阵来,但是一射之下,顿时傻了眼;北府军的投石车只能投四百步,要想覆盖城头攻击,则必须进入床弩的攻击范围,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床弩可不敢惹,即便威力不强,在攒射之下也会造成大的杀伤,器械毁了倒没事,士兵无辜送命,那可就不值了

水上陆上都陷入僵局,桓秘站在城楼上大为得意,他已经被桓温封为亲王,执掌中书省,是不折不扣的的皇亲国戚了,本来桓温命他来西门守城,他心下还颇为惴惴不安,但是一看北府军虎头蛇尾的样子,他乐的哈哈大笑,居然在城头上竖起大旗,命人准备酒菜在旗下饮酒谈笑,好不得意

陈冲气的脸都绿了,命人瞄准大旗一箭轰去,喀拉拉一声,将大旗射的飞上天际,惊的桓秘赶忙躲进城楼,大骂不已

陈冲命人试探性的对准拱桥上方的城楼轰了几箭,忽然发现,这些弩箭居然能够穿透外面的砖石,插进里边的夯土里;陈冲忽然有了个想法,他赶紧命兵船继续在淮水入口游弋,自己上岸,快马加鞭的往韩暮营中跑去

这边田洛和刘轨闲极无聊,两人忽然开始命令士兵挖土装包,运到投石机旁,百余架投石机将这些压的板板实实的泥包往护城河里投去,泥包比石头轻,所以投石车居然能投出近五百步的距离,落入十余丈宽的护城河中

城头上的士兵大笑北府军傻.比,明明够不到城墙上还要投射,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么?

但是两个时辰后,他们笑不出来了,两个时辰投石车投出上万枚泥包弹,渐渐的在护城河中堆积起了一座泥山;敌军这是在用这种方法搭建桥梁啊,这帮北府军的孙子兵还真有干劲,用这么笨的办法还真教他们成功了

正当城上守军严阵以待,护城河填起来之后便是攻城冲锋了,但是他们惊奇的发现,北府军鸣金收兵了,投石车纷纷退下,忙了半晌的士兵们也回归营寨,不一刻袅袅炊烟升起,这些家伙埋锅造饭了

城头的士兵都傻了,哪有这样的,攻城攻一半便退兵吃饭,当这是儿戏么?

……

韩暮的大营里摆上了酒席,陪他吃饭的正是陈冲、刘轨和田洛;大帅的脸上挂着笑意,并不因上午西门攻城毫无建树而发怒,相反反倒对三人很是客气的样子

“不错,你们三个真是很不错,打仗就是要靠脑子,你们今天的发现将会大大加快我北府军拿下健康城的步伐,来,本人敬三位一杯”

“不不不,大帅,这是在军中,属下不敢违令喝酒”三人连忙摆手

“无妨,这是我韩家自酿葡萄酒,甜蜜如水,只喝一杯毫无酒力,这是我特许你们喝的但喝无妨”韩暮笑道

“那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三人喝光杯中酒,埋头对付案几上的饭菜

“敞开肚子吃,这可是我家夫人特意替我配备的小灶,大师傅是她亲手指定的,不容易呢”韩暮笑道

“哦哦……”三人吃的巴巴作响,饭菜味道甚好,比军灶干粮好吃的多了

“雷霆弩箭可以射入墙上,这等于是我有千千万万台云梯车了,只需在城墙上射出阶梯摸样,便可在上方压制的同时,下面的士兵缘梯而上,我真愁着云梯车那玩意精贵,又难以打造,简易云梯被城上士兵伸手一推便会往下倾倒,这么一来我们便不需要打将这城墙打来缺口的主意了;需知这城墙宽三丈,高三丈六,简直就是座山,这要想打开缺口该死多少人呐,陈冲呐,脑子很好使嘛,不错不错”韩暮赞许的看着陈冲微笑道

“哪里哪里,侥幸侥幸”陈冲脸红了,谦虚不已

第三七八章 战京城(三)

韩暮转头对埋头狂吃的田洛和刘轨道:“两位这次教我刮目相看,你们二位都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北府军初建,你们便是队正,但是一直没有达到刘牢之高衡他们的高度,我也是心头不甘,你们可都是同一批入伍的老人呢”

田洛咽下口中的美食拱手道:“大帅,末将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从不敢和刘将军高将军他们攀比,我也想过原因,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有谋略,而我目不识丁,就是一普通农家子弟,除了有一股狠劲和一丁点的武技之外,一无是处;当初也是实在被秦人和盗贼骚扰的没有活路,才参加的北府军;主要的心思还是想不再受秦人和盗贼的骚扰,能够保护爹娘乡亲们的安全;做梦也没想到您能提拔我为六品副将,统帅一团近万人的部队;所以我和刘轨私下聊天时曾发誓,不能辜负大帅的器重,我们两都在梁山伯的南巢书院报名读书,还参加了大帅的南巢军校,现在我们已经能粗略的看懂兵书,希望将来能学以致用,不负大帅期望”

韩暮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这才是上进的北府将领,古人云:学无止境,目不识丁之人虽也能建功立业,但是局限性太大,往往成不了大器,你们能想到这一点着实不易”

刘轨道:“大帅,我们两正在研究投石车极远的问题,投石车现在的射程只有四五百步,实在不堪大用,除非是对方无守城器械,像是秦人攻击我巢湖城那样,前期我军阵亡颇多,便是因为没有床弩协助防守所致;这一次健康城城头有这么多床弩,若是有大型的投石机,每次可投掷上千斤的巨石,距离能达到七百步以上,恐怕城头上的床弩都要成为碎木头了,连防守的士兵在城头都站不住脚”

韩暮微笑道:“你们两考虑的很对,只不过这个问题我已经解决了,饭后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但是,这是我北府军高级机密,现在谁也不能说”

两人连连点头;韩暮又道:“不过完全依赖器械确实不是最好的办法,攻城之战到最后还是肉搏,所以根本上来说,提升士兵的战力才是正道,器械的局限性很大,不易运输,也容易损坏,制作成本也很高,一架雷霆车低的上百户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着实是烧钱的玩意”

“你们这次想出来的办法很好,我军可不用惧怕这宽阔的护城河了,待到全面作战之时,我大军上千辆投石机往护城河里投填土石,不用两个时辰便可填出数百步的宽阔大道,对于我军来说,省去了人工架设浮桥的难度,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不死一人便完成这项攻城的必备工作,功劳甚大,这一次我可以正大光明的提拔两位了”

两人大喜过望,急忙离席叩拜

四人吃过午饭,韩暮领着他们三人在大营中左转右拐,来到一处高大的帐篷面前,这座帐篷比韩暮的大帐还要大十倍,或者说这已经不是一个帐篷,而是一个半径达五六十步的大厅

白色的帆布顶上伸出两根老长的圆木,足有合抱粗,帐篷顶端覆盖着树枝树叶,还撒着水在上面,看来是防晒降温的手段

帐篷外面站岗的士兵足有两百人,即便韩暮的帅帐,也不过百名亲卫驻守,陈冲三人面面相觑,这里边住着什么大人物,比大帅的派头还要大

帐外士兵见到韩暮均横臂于胸敬礼,韩暮还礼之后掀开紧闭的帐篷门走了进去,四人均感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里边温度颇高,帐篷在夏日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然而帐篷里却有数十人正忙活的热火朝天,一架木质的庞然大物呈现在面前,上面爬满了赤膊拿着斧凿工具叮叮当当忙碌的人

“大帅来了,敬礼”一名队正摸样的人赶忙迎上前来,大声喊道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朝韩暮行礼,韩暮摆摆手道:“你们自去忙碌,这里边这般闷热,你们辛苦了”

众人均道:“不辛苦”

韩暮召来一名亲卫道:“去吩咐军灶熬些酸梅绿豆汤来供应这里的人,另外帐篷上勤洒水,在里边安上七八个大木桶,注满清水,若是有人惹得不行便在里边泡泡,清水放在帐内也可降温”

那亲卫应了出门去张罗,韩暮对那队正道:“罗队正,你们工匠营这月饷银双倍,不用谢了,这是你们应得的,才二十来天就造出来了,看来很是用心;还有多久完工?”

罗队正躬身道:“回禀大帅,三天之后必能启用,其实现在基本上已经算完工了,只是卯榫之处还需加固,有的地方还需注油加强润滑和磨合,按照大帅的图纸,这上面的关键部位我都是用的钢件打制而成,这回花了不少钱”

韩暮笑道:“怕花钱干什么,钢铁可够用?上回捞出来的铁头船可还只用了一艘船上的铁,还有九艘船呢”

罗队正凛然道:“够了,属下可不敢胡乱使用这些宝贝钢铁,能节约便节约,再说此物恐怕大帅不止要一台,试射成功之后恐怕要造个百八十台的,到时候钢铁可是很紧张的”

“懂得节约就好,你很不错”韩暮点头道,心想,这样的玩意最多造个十台,造价每台近三十万钱,而且粗略一算,光是伺候这家伙就要三百人,百八十台要三四万人伺候这玩意,那可真是疯了

陈冲、田洛和刘轨,打进来时的那一刻就张着嘴巴没说一句话

这是一架放大了足有十几倍大的投石车,底板是圆木拼接而成,长三十五步,宽约二十步,每根圆木都是每隔十步凿眼,用儿臂粗的铁棍穿入眼中,将圆木穿在一起,以粗绳扎得牢牢的,圆木和圆木的对接口都以铁铆钉呈梅花状上下六铆,接头处榫眼严丝合缝,坚固异常

底板两边个四支一人高的木轮子,轮轴亦是铁棍所制;两根粗大的圆木直冲上天,半空中一道铁制横梁搭在圆木之间,横梁穿过一根长约三四十步的紫檀打造的长长的投臂,一头是一支装着百余块花岗岩石的巨大升斗,周围一牛皮绳索捆扎的牢牢的,悬在半空,光着一斗的花岗岩足足有四五千斤

投臂的另一头被铁链固定在底板下方的铁钩上,前面是一只巨大的牛皮网兜,网兜的边缘是精钢圆箍,末端深深的嵌入紫檀圆木的顶端,按照粗细的分布来看,是深深钉入里边,足有数尺,外边是数圈铁箍箍紧,以防紫檀木吃力爆裂

铁链链接着两只个巨大的摇臂机轴,机轴均分布在底板中间,四个丈许大的圆盘一边两个竖立在两边,圆盘上装有手握的把柄,还在机轴上个外延出一只摇臂,可供两边上百人同时转动机轴将投臂拉下

固定在地盘上的铁钩上连接着一根绳索,投掷之时士兵们转动机轴将皮兜这一头拉下,在皮兜内装入大石,再拉动铁钩使之脱离铁钩的控制,另一边的重物自然落下,带动这一边投臂升起,将石块甩出去

三人看的连连咂舌,田洛叹息道:“还是大帅大手笔,这样的投石车恐怕能投掷千斤巨石”

韩暮微笑道:“一千五百斤巨石可掷出八百步远,八百步应该是出了我雷霆车之外的最远射程了”

三人直吐舌头,普通投石车投掷三五百步就算了不起了,而且石头不过百斤,这玩意一投就是一千五百斤,而且八百步的距离增落下时砸下的威力,可谓是敌军的梦魇了

韩暮笑道:“好了,这玩意你们也看到了,三天后会运往前方试射,到时候你们来观看便是;现在你们可要回去干活了,继续骚扰他们,投石车不是不能极远么?你便是投一块拳头大的小石头,也要给我砸到城墙上去,不能让他们消停”

三人忙回去继续他们的骚扰大业去了,田洛和刘轨真的只放了几块拳头大的石头用投石机施射,这么小的石头自然能极远,但是几百块这样的石头最多砸的对方头破血流,连大盾都能挡住,想造成破坏性确实很难,但是讨厌就讨厌在,这些北府军不厌其烦的投上来,烦不胜烦

那边水上就讨厌了,他们竟然在雷霆弩箭上裹上火油浸满的燃烧物,点着以后划过城头,直接落入后方的民居内,城边的民居倒是不多,但是堆放了大批的滚木礌石箭支等物,居然让他们引燃了几堆,燃起冲天大火,士兵们又要忙着救火,又要防备着忽然冒来的一枚火箭

到后来,火箭下边又悬挂上的火油皮囊,落地后皮囊摔破,火一起就是一大片,树木房舍都烧的闹哄哄的,惹得百姓们一片惊呼

韩暮带着陈冲等三人参观巨型投石机的时候,刘牢之,诸葛侃和孙无终已经在东城燕雀湖外拉开了架势,五万士兵急行动,在城外八百步像模像样的筑建起高台,高台也无需太牢固,最重要的是高度要够,丈许高的土台,在树上上两丈高的木质廊柱,顶端用圆木拼成两丈见方的一处平台,这边算是建成了

到了晚间由于木头紧缺,只有三十座高台建好,孙无终迫不及待的命士兵们七手八脚的用绳索将三十台雷霆车拽了上去,在上面将角度调好,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大清楚,于是冲着城头的火把处胡乱射了几箭

黑夜里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孙无终大笑不已道:“他妈的,闭着眼睛也能射到人,桓温老贼的兵还真他妈的多”

刘牢之在高台下喊道:“孙将军,夜间莫要浪费弩箭,下来,咱们明早再射,明天谢副帅定然有木头运回,到时在搭建几十座高台,让你射个过瘾”

第三七九章 战京城(四)

次日上午,韩暮忽然召集众将召开会议,宣布将作战计划做大幅度调整

在带领众人参观了没韩暮命名为《巨无霸》的级投石机之后,韩暮道:“鉴于昨日陈冲将军和田洛、刘轨两位将军的两点创,攻城已经无需太费周章,从即日起,放弃被城钟山覆舟山攻城计划,改由东南西三处攻城,西门处队伍不动,东门处谢玄伐木铺路的两万人马和刘牢之、诸葛侃、孙无终的攻城部队合兵,七万大军进攻东城;我自率四万大军在南城处强攻,这几日做好准备,两日后辰时发动总攻”

谢玄上前道:“大帅,您这边的队伍少了点,我看将东城拉一万人马过来这样比较稳妥”

韩暮笑道:“我一个《巨无霸》顶的上十架雷霆车,而且无需筑建高台,说不定我这里还是最先突破的呢”

袁岗想了想道:“这样,西门两万人牵制太多了点,实际上那处船载雷霆车压制不了城墙上的守军,所以强攻的可能性不大,我建议调一万军过来跟随大帅在南门强攻,另东门分出三十架雷霆车,三百投石车过来,这样不至于耽误填堵护城河的进度,也能好的压制敌人”

韩暮呵呵笑道:“那便按照袁副帅的布置来办,我在此处和诸位将军做个约定,此战英勇者将获北府军英勇勋章一枚,我将命人打造金制十枚,银质二十枚,铜质一百枚,获此勋章者终身可在我北府军中受到尊敬,无论级别高低,均有机会获得;诸位可要多多努力”

孙无终大声道:“这勋章我拿定了”

谢玄哈哈笑道:“僧多粥少,孙将军可不要大意啊”

孙无终道:“我雷霆营虽不能直接攻入城内,但是射杀敌军,压制敌军,加上大帅布置的搭建攀城旋梯,光着几项本事,谁敢与我雷霆营相争?我看这枚金勋章基本上是拿定了”

韩暮笑道:“你若能完成所说的几项任务,便内定给你一枚也无妨”

众人哄笑声中,均各自回军进行准备,军队部署到了午时便已经调度完毕,同时韩暮征集的十几万条草袋被分发到各军中,士兵们开始挖土装袋,堆码在战场上;南面和东面的雷霆车发射高台也在两天之内全部搭建完毕

八月二十四日清早,北府军早早的便用了早饭,各自按照布置集结完毕,辰时起,东南西三处北府军同时开始进攻健康城

在高台雷霆车往城头爆射雷霆弩箭的同时,东门的三百架投石车和南门的三百架投石车开始将装好的泥土包下饺子般的往护城河中抛去

城头上的士兵们被雷霆弩箭压制的伏在城垛之后,经过四五天的佯攻,他们不太明白这一次是不是真的进攻,守城将官不敢懈怠,大声命令士兵们不准离开城墙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草包轰炸,东南两处的护城河北投掷的草包生生填出宽三十步的一处大道;护城河太过宽深,所以十几万只草包并未像韩暮预测的那样填出了五十步宽的大型冲锋通道,而且这些草包松散,堆积的又不平整,过河时恐怕还是有些麻烦

然而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草包告罄之后,东门谢玄军开始在雷霆车的掩护下将投石车前移至四百步的城下,开始往城头浇灌碎石,守城士兵冒着雷霆车呼啸而过,一箭便带走数十人生命的危险,用床弩对城下的投石车进行攒射

双方的伤亡越来越大,投石车往往投出一大堆石块之后便被床弩的攒射击毁,而漫天的石块和雷霆弩箭又会将一大片一大片的守城士兵的生命夺走,脆弱的床弩也禁不住石块和弩箭的攻击,仅仅半个时辰时间里,北府军东城的三百多家投石车便损失殆尽,随车的人员也死伤两千多人;而守城的桓温军的八百多架床弩也只剩下一百台,城头上的士兵也死伤两千多人;双方第一回合斗了个平手

但是谢玄的部队成功的利用这一段时间的混乱将被草包堆积的坑坑洼洼的护城河填堵起来的通道整理的平整,在付出七百多人死亡的代价之后,这条通道已经可以毫无障碍的冲过去,草包上面被覆盖了一层木板

和东城的激烈对战不一样,南门的情况好了许多;守城的而士兵们惊讶的发现北府军营中几百人和几十匹马缓缓的拉着一个庞然大物来到阵前,在阵前七百步出停下

数百名士兵围绕着这个高达两三丈的怪物忙碌着,城上的士兵纷纷猜测这是什么鬼东西的时候,就听城下轰然一声响,紧接着数百块三四十斤的大石头飞越七百步的距离雨点般的落在城头上,城头方圆二三十步的地方顿时烟尘飞舞,鲜血和木屑横飞;烟尘过后,此处的三台弩车和百余名士兵无一幸免;三台床弩早已成了碎木头一堆,而那些士兵们那里经得起高空砸下的三四十斤的大石,一个个被砸的口吐鲜血,骨断筋折,眼见活不下来几个了

还没等他们的惊讶消失,城下怪物一般的机械周围的士兵迅忙碌着,第二轮石块雨再次从天而降,另一处城头的士兵也遭了殃,四五台床弩报废的同时,几十名士兵阵亡

这下城头上炸了锅了,士兵们大呼小叫的奔走着,找地方躲藏这致命的怪物的袭击;韩暮一声令下,小型投石机往前推进,配合着雷霆车的攻击将城墙上百余步的城墙顶端全面覆盖

和东城一样,此时数千士兵带着木板和工具冲到护城河边将填土平整完毕,覆上木板;但是和东城不同的是,干完这一切,南城北府军仅伤亡七百人,而桓温守军伤亡达三千多人,那一段被投石机和雷霆弩箭覆盖的城墙上几乎被清空,数千士兵只剩下寥寥几个幸运儿躲在城垛之后发抖,三十多台床弩灰飞烟灭,成了一堆废木头

让守军们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敌军并未出动云梯车,整个战场,无论是南门、东门,还是西门河口,均无一辆云梯车出现,看来敌人并不打算即刻攻城

随着投石车的一顿狂轰烂炸,南城的守军高兴的发现,北府军的石弹用尽了,巨无霸不再发射雨点般的大石块,投石车们纷纷调转屁股往回跑,而敌军威力巨大的床弩也似乎失去了准头,竟然往城墙上施射起来,要说这些床弩还真不是盖的,每只都深深的嵌进城砖上,深深钉进夯土中

难道他们想用弩箭将城墙射倒么?真是天大的笑话,看来北府军也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诡计多端,勇武无敌,他们也有脑子进水的时候

当墙面上之上而下钉上了密密麻麻的弩箭之后,敌军的床弩似乎又恢复了准头,掉过屁股的投石车们又调转屁股往回跑,巨无霸又开始怒吼起来,城头上的守军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纷纷退避到北府军火力覆盖的区域之外,然后他们忽然发现敌军吹起了攻城号角,数万士兵分成五六个梯队呐喊着朝城墙奔来

没有云梯车,难道他们飞上来?或者他们是想将城墙挖倒?守军们疑惑不解,但是送上门来的肉总不能不吃,床弩赶在士兵们到达城下死角之前赶紧从两边往人群施射,对方投石车和床弩仅仅能保证在百余步的城墙范围内封锁,他们不能将两侧的城墙全部封锁起来,所以两侧的床弩发挥了威力,它们将密密麻麻的箭支射进奔往城下的人群,撂倒一个又一个北府军士兵,若不是那巨无霸东一片西一片的往两侧射的正带劲的士兵们头上惯大石,这几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进攻的先头队伍很快过了护城河,虽然死伤惨重,但是过了护城河便是床弩死角,于此同时北府军的投石车停止了发射,往前面推来,只有床弩还在咻咻的往城头上的人群里扎,有经验的士兵们都知道,这是标准的攻城程序;一般而言云梯和冲锋士兵到达护城河之后,未了避免误伤,投石车便会挺火,或者直接往前推进将石头往对方城里面砸,城墙后面一般都是准备轮换的士兵和大批的檑木和守城物资

北府军沿着雷霆弩箭插在城墙上露出来的部分一个个象猴子一样往上攀登,守城的士兵们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失去准头的弩箭是北府军有意而为之,不是北府军脑子进水,而是他们这些孤陋寡闻之人在眼皮底下被人骗了,早知如此,何不浇上火油点火烧了这些弩箭,那些可都是木头的啊

回过神来的守城士兵们纷纷涌到北府军往上攀登的这一百步范围的城墙上,探头用石头檑木往下砸,守军将领大喊着命城头士兵将油锅支起,将火油往下倾倒,然后射下火箭

大量的热油和石块礌石往正在密密麻麻往上攀爬的北府军士兵们头上浇去,原本预期的人仰马翻,下饺子一般的情形并未出现,除了石块和檑木还能将北府军士兵们砸下去之外,原本认为杀伤性极大的热油和火油居然并未阻挡北府军士兵往上攀爬的脚步,每一名到了城下的士兵都从怀里掏出一副帆布手套戴上,并变戏法似地从背上取下一个锥形的青竹斗笠,石块砸到斗笠山能将北府军士兵砸昏坠落,而热油只是从斗笠山划过,便如雨水般的沿着锥形流淌而下,除了溅到盔甲和流到地面上的士兵们身上之外,对攀爬的士兵几乎没有影响

火油浇下在只是在斗笠顶端燃起大火,斗笠的下端还有头盔,一时半会根本烧不到人,每一名北府士兵的头上都顶了一蓬热腾腾的火焰,他们毫不停留往上急攀登;这些火油燃起冒出的黑烟倒将探头往下扔石块檑木的守城士兵熏得眼睛睁不开,火辣辣的刺痛;于是闭着眼睛往下狂砸,也不管能不能砸中了

着了火的弩箭箭杆被帆布手套一捋便火头熄灭,自在外层烧成一片炭渍,硬木制成的粗如儿臂的箭身根本不惧这么点损伤,并无折断现象

可是即便如此,北府军的死伤也非常惨重,第一梯队一万人一会儿工夫死伤两千人,百余步的距离实在面太窄,无法铺开攀城阵型,被砸晕的士兵们纷纷被拖离城下,身上浇了热油和火油烧的哔剥作响的北府军士兵惨叫着往护城河里跳,‘吱吱’声中,一股股青烟从湖中的人身上往上冒

同时城头上的士兵弓箭队也齐刷刷的往城下射箭,将奔跑到半路的士兵射成蜂窝,将在河水里‘噗通’的士兵们射的沉入河底

韩暮看的心焦,大声命令床弩在东西方向的城墙上在次用弩箭扩大登城阶梯范围,同时命令投石车和巨无霸炮火延伸往城墙里边砸去;石块夹杂着巨无霸投出的燃烧的火油囊往城墙内部的物资堆放场和士兵集结场地急轰,虽然桓温军早有防备,在这些物资上面都搭建防护措施,但是这些防护措施怎能抵挡数百台投石车的疯狂轰炸,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巨无霸投掷出的数百袋火油囊,点燃的火油囊在落地之后溅开二十步见方的一片火场,城内两百步范围内被他东砸西砸顿时烧的如火如荼,原本堆放在离城墙较远的火油桶、冷油、以及轻巧便于搬运的箭支等物纷纷被引燃,爆炸声响成一片,将城下两百步方圆的区域变成无人敢接近的区域

但是这一片区域恰好便是城墙受攻击的区域,物资的支援和人员的支援根本无法及时的到达城头,在首批北府军士兵爬到快要接近顶端的时候,城头上的士兵们悲哀的发现,他们没有滚木、礌石、没有火油、没有烧开的热油阻止北府军的脚步了;他们只能用手中的兵器和弓箭探着身子往下乱刺乱射,可是他们忽然发现,这些北府军士兵们人人手中掏出一把小手弩,一边往上爬,一边还扣着手弩扳机将小小的弩箭往他们的嘴巴、眼睛、脖子上钉,往往长枪还够不到他们之时,便被他们射出的小弩箭将自己带入黑暗

午时一刻,随着北府军第一名士兵的成功登上城墙,南门城墙被突破了

第三八零章 战京城(五)

当南门城墙被成功突破,北府军蜂拥而上在城头和桓温军展开厮杀的时候,东门却陷入苦战

由于过早的将投石车损失殆尽,又无南门巨无霸投石车的火力支持,仅靠七十架雷霆车的压制显然不够,由于此地离健康城中心过于遥远,摆开正式攻城的架势最早,所以受到的关注也最早

桓温早早的便调动主力四万多人在这一面城墙上扼守,自己也亲自坐镇此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韩暮居然敢于在南城防守最为严密,物资最为充沛的地方进行强攻,

南门光百姓桓温就驱赶聚集了六万人,随时准备补上去当炮灰,守城的士兵虽只有三万,但是在桓温看来,恰恰那处最为稳固

这么一来,实际上东城的谢玄部是给南城的北府军做了嫁衣裳,他们牵制住了五万守军,而且将桓温的注意力也吸引到此处,如此一来他们自己的攻城却陷入苦战

连续三次攻城冲击都被打退,城上城下死伤上万,城下尸体堆积如山,火油浇注上去烧的烟气熏天,呛人欲呕;桓温守军在城头的死伤大多数是因为雷霆车的攻击所致,而北府军的死伤则是实打实的被敌军从城墙上砸下来,被火油浇上烧死,被热油烫死,被滚木礌石砸下摔死,攻城经验的不足让北府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将近七千大好男儿喋血城下;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没有能登上城头

谢玄暂停了攻城,眼见着城下大火将雷霆弩箭搭建的梯子烧的只剩残柄,心中焦急万分

“副帅,怎么办?”诸葛侃道

“老贼在这边布置了这么多的兵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南门鲜卑攻破,那样我们便可以和敌军比度,南门可有消息?”谢玄道

“斥候未归,去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刘牢之道

“雷霆车朝城下火堆射击,将烧着的尸体堆砸开,咱们再来一轮,这边要牵制住,大帅那边才有机会,准备好战马,随时准备迅转移至南门”谢玄吼道

“遵命”刘牢之、诸葛侃大声应诺

高台上的雷霆车开始集中火力朝城下燃烧的尸体堆轰击,焦黑的尸体蹦起半空中被轰炸城一片片半肉半灰的奇怪玩意;在强大的冲击之下,火势渐渐熄灭,满地的残余灰烬被热风蒸腾,在空中弥漫,气味呛鼻之极

谢玄刚欲下令雷霆营将雷霆弩箭再次射在城墙上,重搭建上城阶梯,一名传令兵飞骑而来大声喊道:“报,大帅急令”

谢玄忙迎上前去道:“快说”

“大帅有令,南门已经突破,大军已经攻入南市,命谢玄副帅率所部火赶往南门增援战场,命孙无终率雷霆营及一万兵在此牵制”那传令兵大声道

“遵命,刘牢之、诸葛侃,你二人整队,率两万骑兵火上马驰援南门,我率三万步兵随后跟上,孙无终率剩下一万余兵力再次继续攻城,争取牵制住此处兵力,兵力不多不要硬来”谢玄大声道

众人火整兵,两万骑兵火启程,半个时辰后便赶到了南门,此时的南门早已经是血与火的世界,南城门洞开,显然是被北府军突破之后打开了城门,城内到处是喊杀声,刀剑的撞击声,满眼望去,似乎整座南城都着了火,入目处房舍、树木、器械、甚至是人都在燃烧

南城聚集在一起准备当做炮灰的六万百姓四下里乱奔乱逃,哭喊之声震动天地

南门城楼上,一人傲立城颠,蓝色盔甲红色披风,手持一柄四尺三寸青色长剑,正是韩帅

刘牢之等人看的心头一暖,韩帅在什么地方,他们的心里便安定了许多,韩暮看见骑兵到来,高声喊道:“刘牢之,诸葛侃,带兵进城,无论军民,反抗者格杀勿论”

两人不再犹豫,刘牢之手中长刀一挥大喝道:“跟我冲”

两万铁骑滚滚穿过城门进入城中血与火的世界之中;城中桓温军的反应也颇快,在西门和东门攻城大军纷纷从南门涌入之后,桓温迅的将大部分两门守军抽调至南城,并下令南城守军脱离战斗,在朱雀桥淮水一带组织起第二道防线,拼死抵抗

下午未时末,淮水以南所有地域尽为北府军所占领

申时,西门失守,淮水大闸被打开,陈冲水军一路开进淮水;申时三刻东门失守,东篱门被孙无终军占领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西从淮水入江的河口,东至燕雀湖一带,沿着淮水青溪这一大片月牙形的三分之一健康城为北府军所控制

桓温军据守在淮水河青溪上的七八座桥梁之后,他们搭建沙包工事,并将所有的投石车和床弩置于对岸进行防守;百姓们被驱赶着建造高台,搭建箭塔,筑建工事

由于天色渐黑,打了一天的士兵们都很疲劳,韩暮下令明日清晨继续进攻,并趁着夜色将所有部队集结于朱雀桥南,命陈冲舰船以及南岸的百余架雷霆车封锁桥北千步之内的距离

然而半夜时分,桓温军忽然又异动,他们驱赶着上万士兵带着铁锤,铁镐等物趁着夜色前来破坏桥梁,想将朱雀桥这座最大的桥梁拆毁

由于大部分都是被逼着的百姓,陈冲的巡视舰船发现后不知高如何是好,忙派人禀报韩暮请求定夺;韩暮的回答只有一句话:不惜一切保住朱雀桥

陈冲自己也知道这座桥梁的重要性,朱雀桥宽数丈,可供八马并骑,横跨近三百步的淮水两端

其他的桥梁都无所谓,因为只有这座桥才能让大军和攻城器械快过河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桓温将此桥损毁

但是要直接冲老百姓下手,还是教陈冲有些犹豫,他决定先礼后兵

黑暗的河道上,看着蜂拥而至往桥上跑来的百姓们,陈冲站在兵船船头大声道:“乡亲们,我们是北府军,是来讨伐逆贼桓温的,桓温乃朝廷叛逆,当今皇上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他杀害的,大家千万不要听他们唆使,你们不要拆掉我军攻打皇城的必经之路,本人陈冲亦是健康城人氏,我不想将弩箭射穿你们的胸膛,所以请大家上桥之后一路奔往桥南,我们北府军有人接应你们,千万不要在桥上碰一下,大帅有令,凡是毁坏桥梁者一律射杀,大家都是大晋子民,千万莫要做桓温的帮凶”

一只劲箭带着风声从人群中往陈冲射去,陈冲眼疾手快躲过这支暗箭,他知道,这是夹杂在百姓当中的桓温的士兵所为,为了提高自己所说的话的威慑力,桓冲大声命令船上所有的雷霆车瞄准桥上人群,所有的弓箭手瞄准人群;同时南岸也是一阵号令之声,排在南岸的上万强弓兵和百余架雷霆车同时上弦,对准桥上

百姓们两边为难,不往桥上跑,桓温的士兵拿着兵刃在后面驱赶,往上跑的话若是动一动镐头和铁锤,北府军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射杀

终于在巨大的心里压迫之下,有人不顾一切的跑上桥头,直奔南城而去,当几十名领头的百姓成功逃到南岸之时,剩下的百姓纷纷效仿,扔掉手中的铁锤铁镐等物,纷纷往南岸狂奔

身后羽箭嗖嗖的传来,数千名桓温士兵恼怒的向百姓射箭,顿时数百人在奔跑中倒地;陈冲当机立断,命船上雷霆车朝箭矢射来的黑暗处齐射,同时强弓兵也对着百姓身后的区域进行压制,顿时将桓温军弓箭手们压制在百步外;同时百姓们也自发的将夹在他们中间的上千名士兵揪出来,活活打死;半个时辰之后,百姓们逃过朱雀桥,桥边两岸又恢复了平静

第三八一章 战京城(六)

天色微明,东方初晓

韩暮在清晨的街道上策马飞驰,身边跟着一众将领,昨夜他将帅府设在了自家依旧完好无损的韩宅内,梦幻小筑虽久已蒙尘,但是依然屹立;众将领也都随之入住,士兵们则在朱雀桥边的堤岸上,以及众多完好无损的房舍内临时住下

见惯许多大场面的健康城居民有着及时行乐的大好心态,即便是城中十几万军队在打仗,依旧有人早早的开了店铺

南城的几间茶铺里居然是人满为患,老少爷们坐在茶铺里探头探脑的议论纷纷,坐在二楼的眼尖的茶客看见远处长干里大街上北府军十几名将领策骑飞驰而过的雄姿忙招呼大家道:“快来看,北府军的大人物”

顿时二楼窗口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面孔,纷纷对着那十几名将领评头论足一番,最后得出领头的那名黑马蓝盔甲红披风的将领最有气度

“你们知道那人是谁么?”坐在桌旁张着一张枣核脸蛋的猥琐男人尖声道

“陈大吹,莫要告诉我们你和他熟识的很,没得被北府军听到砍了你这张看着都想吐的脸”一名汉子粗着嗓门道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陈大吹涨红着脸道:“你们别裤裆里看人,把人都看成球了,那领头的老子真的认识,还说过话呢”

“哦”众人肃然起敬了,连话都说过,看来这陈大吹没有瞎吹牛,众人连忙追问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话的?说的什么?”

陈大吹扭捏着道:“这个不说也罢”

众人当然不依,掐着他脖子要他说出来,陈大吹无奈道:“此人姓韩名暮,字耀祖,乃是原吏部尚书谢安谢公的义子;曾经在皇宫大内做过内卫府统领,自去年出使秦国之后,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北府军的大将军了”

众人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似临时编造之言,纷纷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陈大吹晃动着枣核脑袋道:“我把兄弟的二姨夫的三表哥的小儿子便是在韩府当差,替韩家经营《回春堂》药店的生意,我们闲聊喝酒之时自然就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那么你说你曾经和他说过话,说的什么?”

“他妈的,你们非要问,那我便说罢,那时这位韩大将军还在京城籍籍无名,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他带着一名女子逛街,看他穿的考究,身体又文弱,于是便起了坏心,约了几个兄弟道小巷子里堵了这一男一女;可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是故意让我们堵得,进去后我什么都没看清白嫩被打得头昏眼花,就在那时我和他说了句话,他也回了句”枣核脸陈大吹脸上红的快要滴血了

“你说的什么?”众人问

“大爷饶命”陈大吹轻声道

“那韩暮怎么回答的?”众人又问

“滚”陈大吹道

“滚你.妈的,我们问他说了什么,你忽然开口骂人干嘛?”众人怒了

“那韩大将军说的便是这个‘滚’字,老子什么时候骂你们了”陈大吹满腹委屈

众人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点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好意思说出来,原来和人家说过话,就是这么个说法,丢脸丢到家了”

韩暮完全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健康城的焦点人物,风头完全遮住了桓温这个‘樵国’的皇帝,人们纷纷猜测此人有什么本事,能够将桓温打的落花流水,原来在健康城中名声并不显赫,怎么就忽然冒出来这么个人,打得桓温连健康城如此坚固的城池连半天也坚持不住

韩暮等一行人来到朱雀桥前,但见桥头两岸相聚两三里的两边广场,双方均是重兵对垒,除了别处桥头尚有驻军外,敌对的双方几乎将所有的力量都投在这里,准备拼死厮杀一番

韩暮这边明显占优,不仅仅是军队数量上,北府军现存十一万,摆在朱雀桥这边的便有九万大军,而桓温对岸兵力只有六万

在装备器械上也是大优,在朱雀桥左侧游弋的是陈冲的十三艘带着七架雷霆车的兵船,从昨晚到今晨,已经有不下两千士兵和数十台投石车床弩被他们歼灭,这些家伙都是不相信这几艘船的威力,而铤而走险想灭了他们的;结果可想而知,在雷霆弩箭和强弓兵的横扫下,全都鬼哭狼嚎的逃回去了

淮水南岸一字排开的百余架雷霆车看着都让人胆寒,看到过雷霆车射击的桓温军士兵无论如何也不想尝尝这家伙的味道,这其貌不扬的床弩曾在他们身边将二三十穿着盔甲的守城士兵洞穿,将后面的几个串成糖葫芦冲下城去,那种场面,简直让人无法接受;而且这些家伙能够极远,千步距离内都是他的控制范围

“大帅,下命令”谢玄上前拱手道

韩暮眯着眼看着对岸桓温军的动静道:“对岸的工事修建看上去很不错啊,有信心突破吗?“

“大帅,这一次我若不能立功,末将决不回来见您”刘牢之带着一股摄人的狠劲握紧了拳头,东门攻城战差点没把他窝囊死,所以他决心在接下来的巷战中找回场子

韩暮微笑拔出腰间长剑,命令道:“那就看你的了,大军过桥”

刘牢之得令,将水字军以五队五百人为一阵,每排十人,前方十排顶起大盾踏上桥头,中间中间三十派均为盾箭手,后方二十排均为长枪兵,可见刘牢之对阵型的安排还颇费了一片苦心的

与此同时岸上和船上的雷霆车开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打击前来阻击的敌军

众人瞪大眼睛,观察敌军动静,出乎意料的是,北府军先头方阵过桥逾半,对方阵中都是静悄悄的,等到第一方阵堪堪踏上北桥头之时,忽然对方阵营中传来一片大哗声

紧接着,对方工事后面涌出不计其数的布衣百姓,他们被身后的刀剑长枪驱赶着,往桥头涌来,看上去数量足有数万人

“卑鄙”韩暮怒骂道,很明显对方是在利用无辜百姓作为肉盾让北府军士兵无法射出弩箭,而桓温军一万多名弓箭手便夹杂其中,或跟在这些活动的肉盾后面,向北府军渡桥部队展开攻击

早知道桓温会驱赶百姓协助守城,但是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将百姓当做送死的肉盾,这种行径简直恶劣至极

稍一犹豫间,那数万百姓便已经哭天喊地的被赶上桥北河岸,夹杂在百姓中的桓温军弓箭手立刻展开攻击,将踏上北岸的第一梯队五百名士兵团灭;第二梯队五百人刚刚到达桥北部,迎面便被箭雨浇透,虽有大盾阻挡,但是瞬间两百多人倒在血泊中

刘牢之气的怒吼,飞马驰到韩暮面前道:“大帅,怎么办?”

韩暮的脑子里如沸腾的开水上下翻腾,两个词在脑子里上下翻滚不休,“少造杀孽”张彤云温柔的话语犹在耳边;“妇人之仁”另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心头响起,韩暮一个个冷战清醒过来,看着桥上,第二批五百人的渡河部队已经团灭,仅仅几息之间,一千北府军士兵便命丧桥头

韩暮看着众将的神情,忽然有一种上位者必须承担的这种责任感,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事需要留骂名,哪怕是清君侧杀桓温这样的好事,也必然会对普通百姓造成伤害

“便由我来背上这个骂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韩暮暗道

“孙无终听令”

“末将在”

“百姓虽无辜,但是此两万百姓的苦难将会换来我大晋三千万百姓的平安日子,他们也算是值了,再者因为贪生怕死便受敌胁从,本有资敌通敌之嫌,所以本帅下令……”韩暮大声喝道

周围鸦雀无声,众将都屏息凝神听着韩暮的话语,都知道后面那一句话一出口将会背上多少骂名,将会对极为爱惜羽毛的韩暮的名声有多大的损害,所有的将领此刻对韩暮不仅仅是以前的崇拜,尊敬,此刻起,他们忽然觉得韩暮简直就是一尊钢铁战神

“射击,从今日起,所有阻挡北府军前进步伐的任何人,都将受到严厉的打击”韩暮怒吼道

孙无终一声大喝:“雷霆营准备,目标:北岸敌军,自由攻击,放”

“嗡嗡嗡”百余只雷霆箭支贴着地面两尺掠过河面,像索命的毒蛇在人群中游走起来,距离太近了,弩箭的劲道实在太强,对面的人数也太多了,这些弩箭造成的杀伤已经到了恐怖的地步

人群就像秋天收割的稻草一茬茬、一排排的倒下,漫天飞舞的血雾和残肢断臂便如喷泉般沿着雷霆弩箭的行进路线一路飚飞空中在落到人群中,砸在此刻还是幸运的周围人的身上,脸上

只一轮射击,带走了三千多条大好的生命

韩暮看着对岸的惨状,眼角溢出泪来,转头不忍再看

谢玄策马冲上桥头,示意孙无终暂停射击,大声朝正哭爹喊娘胡乱奔逃的百姓喊道:“父老乡亲们,我北府军大帅仁厚,知道你们受桓温所迫,不得不来阻挡我北府军的前进步伐;所以,大帅命尔等退避,莫要再受敌所胁,你们也看到了,敢于阻挡北府军前进步伐的一切东西都将被摧毁,现在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你们逃离,再敢往桥头行进一步,立杀无赦”

谢玄声如洪钟,在桥头回荡,附近胡乱喊叫的百姓们也能听清他的声音,于是安静下来私下里将话传开,有人大喊道:“将军大人呐,我们退后也是死啊,那些人说了,只要退后一步,便弓箭伺候”

谢玄高喊道:“父老乡亲们,你们若想保住性命便请听我的,所有人沿着河岸朝两边跑,远离此地五里,将你们中间的敌军统统揪出来宰杀掉,莫要被他们浑水摸鱼,从现在开始,计时开始,切记,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谢玄话音刚落,百姓群中数十只羽箭朝谢玄便是一顿乱射,夹杂在百姓中间的桓温军为数不少,他们一听谢玄的这个办法马上便会将他们暴露出来,此时已经顾不得隐藏了

谢玄挥起长剑将羽箭一一击落,手指向射箭的地方喝道:“把他们揪出来”

周围的百姓一拥而上,将这几十名士兵掀翻在地拳打脚踢

“大家别打,哎吆,他妈的,北府军视你们如草芥,你们还帮他们,啊……”被揍的士兵们大喊大叫,不一会便被活活打死,无声无息了

“呸要不是你们用刀剑逼着我们上来送死,北府军怎么会杀我们?罪魁祸首便是你们这帮杀了皇上的逆贼”人群还是不解恨,继续朝尸体上乱踹乱骂

谢玄高叫道:“时间不多了,快跑,越远越好”

百姓们呼啦一下往两边跑去,顺着河岸一路狂奔;夹杂在其中的桓温士兵虽挥刀斩杀阻止,但是数千名夹杂在其中的士兵不一会便淹没在逃命的洪流中,有的士兵见机颇快,丢下弓箭刀枪,脱下盔甲装备混在人群中一路逃命而去

百姓们刚刚朝两边分开,躲在百姓后面的一万弓箭手便如被扒开了裤子的少女,暴露在北府军雷霆车面前一览无余;刚开始还在射箭阻止百姓逃散的桓温士兵们忽然发现数百只雷霆弩箭带着夺命的风雷声劈头盖脸的射来,赶忙转身便逃

孙无终快下令,雷霆车在弓箭手逃出射程之外的短短时间里连续射出了三轮,将两千多名弓箭手的性命带走,这才停止了怒吼

为防敌军再生毒计,刘牢之改变渡桥顺序,三千骑射手率先冲过河岸,骑射手在前结阵守住阵脚,后面步兵跟上,源源不断开往对岸,一个时辰之后,北岸已经集结了刘牢之的水字军两万人马,孙无终的雷霆营一百架战车,以及谢玄的一万骑兵,后续部队尚在源源跟上

直至巳时三刻,所有桥南北府军均渡过朱雀桥,整个朱雀桥北从盐市到御道至太社太庙之间偌大的广场上,双方屯兵十余万在这片狭窄的方圆五里的地域中,战马不断地刨着四蹄,打着响鼻,士兵们紧咬嘴唇,握紧武器,等待那催命战鼓想起,便要投入这最终的决战之中

第三八二章 桓温之死(上)

“咚,咚,咚”战鼓一声声的敲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士兵们的心里,敲得人魂飞魄散,敲得人胆战心惊

随着雷霆车率先发难,桓温军匆匆垒砌的沙包工事被摧毁的七零八落,其实在大兵团作战中,这半人高的简易工事已经起不到任何阻挡的作用,唯一的好处便是给守方一个心理上的慰藉

现在,这最后一道遮羞布已经被撕开,双方赤裸裸的面对着对方,现在靠的便是真本事了

北府军这次毫无花哨,雷霆车在摧毁工事并给敌军造成三四千人的死伤之后便识趣的离开了战场,在这种即将到来的肉搏战中,它们已经失去作用

“杀”一声撕裂长空的呐喊,将战场上快要燃烧的空气点燃,随着刘牢之这声喊叫,两万北府军骑兵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战马如狂风般卷过满地的尸体和狼藉,朝敌阵猛扑过去

没有任何的阵型,在局促的地域里,阵型完全没有必要;没有任何前.戏和调情,北府军粗暴的用最原始的方式向对面发动冲锋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和讥讽,也是北府军最强大的信心体现;所有的骑兵将长枪挂在马鞍上,手中平端十字弩,猫着身子伏在马背上便如一头头猛虎冲向对面密密麻麻的的小白羊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骑兵,让桓温军站在队伍前端的盾兵们胆颤心惊,但是他们强自压抑住自己的惊恐,将官们迅发出指令:“弓箭手,准备攻击,盾兵阵前安放巨型拒马,长枪兵举起你们的枪来,为皇帝陛下效命的时候到了,只要击败北府叛军,尔等将会个个升官发财”

一排排一人高的巨型拒马被排到阵前二十步外,三里宽的正面上桓温的两万弓箭手排成数排,手执长弓和十字弩瞄准即将进入射程的北府军骑兵;长枪兵们十人一伙紧紧团在一起,长枪斜举向上,迎接即将到来的雷霆般的冲锋

北府骑兵无视一切障碍朝敌阵冲去,虽然这片方圆五里的战场上还有零星的房舍,树木和御道两边宽大的御渠,但是,这一切已经无法阻挡骑兵冲锋的步伐

“四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已经进入弓弩手的射程之内;桓温军中万箭齐发,箭雨瓢泼而下往骑兵们浇去,顿时一片人仰马翻,满地烟尘血肉腾起,翻滚的马匹和人的残肢处处都是,首当其中的两千名骑兵被射的只剩一半,这还是竹片甲的功劳,若不是竹片甲的遮蔽,这些人将会彻底变成刺猬

“射”刘牢之大吼道

北府骑兵直起身子手中的十字弩开始还击,双方之间百余步的空中箭支如秋天的飞蝗遮天蔽日,双方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被清空,相比较而言,北府军死伤多,大部分都是因为马匹被射中而造成一连串的翻滚和冲撞,这片地域实在是不利于骑兵突袭,两万人马在三四里地的横截面上完全就是一种密集的队形,无法用散兵阵型躲避大范围的杀伤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挡北府军骑兵凶猛的冲杀,两百步的距离瞬间便被突破,下一刻,数百匹战马毫无花哨的和大型拒马来了个亲密接触,拒马之间虽有空隙,但是冲锋之际不是玩弄马技的时候,任你多好的骑术也无法躲避开前面的障碍,要么撞上去,要么跃过去

一人高的拒马,跳过去的寥寥无几,除了从空隙中钻过去的幸运儿之外,三千多骑兵硬生生的撞上拒马,骨头的碎裂声伴随着漫天爆裂的血肉和惨叫声响彻战场,战马给活生生的钉进拒马锋利的尖头上,马背上的骑士有的直接被撞成骨断筋折的肉泥,有的被惯性抛往空中朝敌军阵中落下,半空中便被射成了刺猬摔落在敌军阵中

大部分的拒马被强大的撞击力撞的散了架,有的被撞歪了方向失去了作用三千多名骑兵硬生生凭着血肉之躯为后续的骑兵拓开了一条血肉之路,后续北府骑兵将十字弩挂上马鞍,抄起长枪猛扑二十步外的敌阵,弓箭手赶紧撤离,此刻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大规模的肉搏战即将爆发,他们也只能丢下弓箭,转变角色,投身到绞肉机般的肉搏中去

桓温军十人一组的长枪兵对冲到眼前的骑兵造成了第三波的严重打击,十余只长枪攒刺之下,骑兵们连人带马被硬生生阻挡住,但是前冲之势依然将这抱成团的十余名长枪兵冲击倒地,马匹和骑士的前冲翻滚将这些人横扫十步之外,虽无性命之忧但是结成的枪阵已经散了,也在没有时间让他们重结阵;因为后续的北府骑兵已经蜂拥而至

短短一千多步的冲击距离,北府军骑兵死伤近八千,两万骑兵冲到敌阵中的只有一万多人,这是何等悍勇的冲锋方式,这是何等悍不畏死的爆发

韩暮看着这一切,他默然不语;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有这样的损伤,八千人其实还算少,若是桓温军组织的再得当一点,完全有可能造成半数以上的杀伤;但是韩暮没有阻止刘牢之这么做,他知道一只军队之魂不完全是靠计谋取得的胜利而产生的,在一场生死大战之中,一只悍勇无比的军队靠的便是这种一往无前无惧牺牲的精神;今日胜券在握,即便这两万骑兵全部折损,韩暮还是有把握扭转局势,所以他不阻止刘牢之这么做,他要让全体北府军士兵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什么才是正面对敌,这才是韩暮一直强调的不能过分依赖器械计谋,而是要提高整体士兵的战力,心理上的无畏,是胜利的唯一必要条件

一万两千名骑兵冲进敌阵,骑兵的冲击对于步兵来说简直是致命的,除非在近身之前便将之消灭,否则便是灾难的开始

桓温不是没有骑兵,但是他现在已经只有五千骑兵了,五千和两万对冲,显然是全军覆灭之局,所以他放弃了用骑兵和北府军对冲的打算,转而寄希望于弓箭手,拒马和长枪阵的三重阻击

在太庙的高台上观战的桓温看到一万多骑兵蜂拥冲进己方战阵,敌军后续五六万大军密密麻麻的发起攻击的时候,他便知道大势已去了

其实他自城破之日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无心再观看战局,仿佛那十多万人的残酷鏖战与己无关,他无力的挥挥手,苍白的面颊上一片落寞,他的脚已经不能动了,双腿浮肿不堪,曾经叱咤风云的他现在已经嗜睡、流口水、甚至出恭小解都需要内侍的帮忙了

“陛下,有何吩咐”一名内侍弓腰问道

“回……宫”桓温含糊不清的道

“什么?陛下您再说一遍”内侍没有听清楚,桓温的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桓温脸上闪过一丝怒气,他最恨别人要他再重复一句话,那只说明两件事:一是听话之人根本没有认真听他的吩咐,二是他已经连话都说不清了;即便是知道自己即将魂归地府,高傲的自尊心也绝不允许别人冒犯他

“拖下去,乱棍打死”桓温对身边的内卫大声道,声音出奇的洪亮清晰

那内侍脸色煞白,挣扎哭喊着被内卫拖到一边,噼噼啪啪数十棍下去,死的无声无息

桓温带着三千内卫府侍卫回到皇城之时,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骑兵的洪流将桓温军分割成左右两块,赶上来的七万步兵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将被分割的桓温军吞噬

战场上到处是临死前的哀号和刀剑的撞击声,人们都默然的舞动兵刃捅进别人的身体,再默然的被别人砍成两半,麻木了,所有的人都处在一种麻木的状态中

“你们是大晋的军队,为何要为桓温拼命?桓温都已经逃了”谢玄大吼道,将长剑从一名敌将的胸膛抽出

桓温的士兵默然回首,太庙的高台上黄罗伞盖之下早已空无一人,北府军没有撒谎,他们的大樵国皇帝已经先闪一步了

“投降放下刀剑,免尔等之罪,你们还是大晋子民”北府军将领们怒吼着

“投降,投降,你们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莫要无谓的送了性命”数万北府军士兵们这样的话已经喊过多次,在桓熙军中,在桓冲军中,在大大小小的各种战役中,每当他们开始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便是表明,战斗快结束了

桓温军从麻木中惊醒,面对排山倒海的吼声,他们麻木的神经开始复苏,是啊,家中还有老小,还有娇妻;他们都还年轻,他们所终于的皇帝都已经放弃了他们,那个战前信誓旦旦和他们共进退,同存亡的桓温都已经悄悄逃走,这样的牺牲还有意义么?

“桓温是杀了当今圣上的篡位逆贼,你们跟为逆贼效命,死了对得起泉下祖先么?你们的家人和妻儿将受到世人的唾骂”谢玄口若悬河,跟着韩暮他已经学会了这些煽动性的辞藻

这句话钻入耳朵里,成了压倒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名曾经的大晋武将羞愧的垂下手中兵器,俯首投降,他所率的数千人同时放下武器;这一切瞬间传染到战场的每个角落,原本血肉横飞如地狱般的战场忽然戛然而止,场面诡异的可笑,前一刻还在捉对厮杀,忽然间,对方将武器一丢趴在地上投降了

战斗骤然结束,从辰时到五十,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居然在三个时辰后便落下帷幕

“刘轨,田洛,诸葛侃,各带五千人封锁各个城门,禁止任何人外出;袁副帅率一万人打扫战场,收编俘虏;陈冲率水军营沿淮水青溪将所有桥梁上敌军守军清理,我拨一万步兵配合你行动;司马荣副帅率五千士兵在城中清扫敌军余孽,遇到反抗杀无赦”韩暮一叠声下令

众将轰然应诺

“刘牢之率跟随我率军将皇城围困,准备攻打皇城;谢玄率三千骑兵去瓦棺寺将义父和王大人接出来,之后来与我会合”

韩暮策马冲出一马当先,沿着尸横遍地的御道往皇城奔去

第三八三章 桓温之死(中)

皇城外仿佛一切都被蒸发了一般,除了空荡荡的广场和房舍,除了北府军整齐的跑步声和喘息声,除了马蹄踏在水磨石地面上的杂沓声,除了惊慌失措掠过天空的飞鸟的身影,一切似乎都显得那般的异样

连挥之不去、万事不惧的蝉鸣似乎也停止了,地面上热气滚滚向上蒸腾,热风夹杂着血腥和臭气,整座城市仿佛是一座血腥的屠宰场一般

大军进入皇城周围,将其围得水泄不通,皇城周围十座大门统统紧闭,城头上无一个人影,守军不见一人,显得安静而诡异

韩暮来到津驰道宣阳门外抬头上望,曾经作为内卫府统领之时无数次穿越的大门显得高大威严,此刻它紧闭着,无声的鸟瞰着面前的北府军,仿佛是一个威严的见证者,见证着再一次的迭

“大帅,攻进去”刘牢之道

韩暮摇摇头道:“不必,此处是皇家圣地,不便兵火涂炭,先看看;看这样子桓温是不打算负隅顽抗的”

刘牢之策马上前,双手拢起罩在嘴边大声朝里边喊道:“里边的人听了,我大晋北府军镇军大将军韩暮便在皇城之外,尔等无需顽抗,你们的大军已经缴械投诚,劝尔等莫要在犯糊涂,桓温之过乃是他个人所为,若再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我等不给你们机会了”

皇城内悄无声息,仿佛里边不曾有人,过来半晌刘牢之又喊道:“里边的人听着,我大军非是攻不破这皇城,而是我大晋北府军尊崇皇家禁地规矩,但尔等若以为因此便能龟缩在里边一辈子,那可就是痴心妄想了,从现在起,一炷香之内若不开门受降,一律按谋逆之罪论处”

有人真的燃起一支高香,插在宣阳门外的瑞兽头顶的裂缝里,袅袅冒起青烟

周围寂静无声,数万大军静静站立在烈日下的皇城外广场,眼睛盯着那支香渐渐变短,香灰落下被微风吹去无踪

终于最后一点香火燃尽,刘牢之望着韩暮道:“大帅?”

“攻城,不必再等了”韩暮静静道,神情若有所思

刘牢之精神一振刚欲号令攻城,便听到皇城内一片喊杀之声,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韩暮一惊道:“攻进去”

五六十名士兵推动撞车飞快的朝城门奔去,粗大笨重的铁头撞木带着巨大的惯性在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大门上开始了撞击,咣咣之声不绝于耳;数十下之后,轰隆一声,伴随着满地的回城和碎屑,城门白砸开巨大的窟窿,但是并未倒塌,可见这皇城大门的坚固程度

有人迅从破洞钻进,将抵着门的木头和牙车清理开,拉开铁栓将大门打开,刘牢之一挥手,众士兵一拥而入

韩暮高声道:“不准动皇城一草一木,只需抓住桓温及其党羽,遇到反抗格杀勿论;若有人敢趁火打劫坏我北府军名声,诛杀九族,追溯三级论罪”

众人凛然,韩暮还是第一次给自己的军队下这样的严令,这说明他对这座皇城的重视程度;韩暮知道,皇城中奇珍异宝古书古画甚多,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后世曾有数个朝代皇宫被攻破时这些东西被洗劫一空,给中华文化带来莫大的损失,给人们心中带来众多抹不去的遗憾,所以作为知识分子的韩暮,自然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至于乱兵淫.秽宫廷,奸污宫女甚至皇妃皇女这样的事,那是绝对不允许发生了

远处的喊杀声音大,从西北方向传来,韩暮侧耳细听,正是崇德殿方向,心中马上意识到是卫长青,方德章,王三宝等内卫府的内应可能趁机发动,正在于忠于桓温等人的内卫进行厮杀,当下毫不迟疑纵马朝崇德殿方向冲去,刘牢之指挥大军四下搜索桓温党羽,捉拿逆党

韩暮飞马跨越大司马署广场,往北飞驰,在往西一拐,崇德殿便在眼前,殿前上千人正拿着武器弓箭往崇德殿内攻去,里边不时的射出箭支将靠近的侍卫射倒,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韩暮一眼就看到站在树荫下的一个身着白色盔甲的人,那人指手画脚正指挥着侍卫们往里边射箭,丢火把,不断的咒骂着士兵,催促他们往里边冲

那人正是原来韩暮的副手,现在的内卫府统领张庆;韩暮哈哈一乐,还以为这家伙逃了,没想到还在这里,这下得来全不费工夫,对于背叛之人韩暮向来深恶痛绝,这一次可逮到他

“啊哈,这不是张统领么,怎地不去保护你那樵国皇帝桓温,跑到这里来打搅太后的清梦,这不太好”韩暮纵马而出,大声笑道

崇德殿前众人都愕然停手,看向韩暮,这里边有很多韩暮熟识的侍卫,也有是韩暮不认识的,想必是后来进宫的张庆的心腹

张庆扭头一看,差点没尿了裤子,韩暮是他此时最惧怕见到的人,偏偏冤家路窄

再一看韩暮身后只跟着数十骑的侍卫,己方上千名侍卫在此,顿时胆气壮了起来,指着他大喊道:“兄弟们,他就是韩暮,叛贼首领,抓住他咱们就不必抓崇德太后保命啦,上啊”

一半以上的侍卫纹丝没动,韩暮是他们的老统领,自己见到他本来就因为背叛了他而汗颜无地,此刻怎么还有脸面上前动手;但是另外四百多张庆的心腹便没有这层顾虑了,一听他就是北府叛军的统帅,又仅仅带着数十人,正是抓住他的好机会,全部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韩暮微微一笑,不退反进,一提缰绳,乌云轻快的跃起,腾空而上往百步外的张庆冲去;那帮侍卫迎面冲来,手中弓箭刀枪长剑玩命的朝韩暮身上招呼,韩暮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乌云纵跃之间=便将这些侍卫甩在身后,口中大喝道:“内卫府的兄弟们,北府军只惩首恶,尔等放下武器便可得生路,莫要惹得本帅生气”

那帮侍卫见他言语中似有戏弄之意,跋扈骄横惯了的他们如何肯罢手,衔尾急追而来,韩暮眨眼间已经来到另外五六百的老部下们面前,那些侍卫看着韩暮面带羞愧之色,不敢与他对视

“诸位兄弟,咱们又见面了”韩暮笑道

“拦住他,宰了他,他妈的,你们违抗军令,想找死么?”张庆在远处大骂

“我们还是好兄弟,我知道你们身不由已,去,将我身后的那帮蠢货们格杀,将功补过,待我将张庆狗贼格杀之后再和诸位兄弟叙叙旧情”韩暮温言道,声音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这是上位者久经历练的一种王者之气,若说没有这种威严,那便是自欺欺人之说了,但凡居上位日久,言谈举止之中自然有这种令人不得不遵从的威慑力

那些侍卫温言顿时目中大喜,原以为会因为背叛而被惩罚,只因韩暮这一句话顿时掉落深渊的内心顿时火热起来

“杀”一名侍卫大喊,吓得周围的侍卫一哆嗦

张庆得意的笑了,这六百侍卫围上韩暮,还不将他给活剥了皮,这回抓住韩暮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要活的”张庆大喊

韩暮哈哈大笑道:“是么?”纵马朝张庆扑去

那六百士兵蜂拥而上,不过不是冲着韩暮,而是迎上了跟在韩暮马屁股后面的四百侍卫,那四百侍卫骤然间反应不过来,顿时被刀剑加身放倒了数十个,等反应过来喝骂连声的开始抵挡之时,身后韩暮的几十名亲随也策马杀了过来,这下人数不占优,武技又不占优的情况下,顿时被切瓜砍菜杀了个落花流水

第三八四章 桓温之死(下)

张庆见势不妙转身便逃,一身武技没有白学,转身之际灵动异常,一翻身就窜过身后长廊的栏杆,往崇德宫前弥补的花坛树影中钻去

韩暮催动乌云跨过长廊,见张庆的身影在树丛边一闪而没,身子在马背上一点合身扑上一丛矮树的树冠,脚下微一用力在身旁的树干上一点,便借着力道窜出去两三丈,追至张庆身后,腰间长剑同时出鞘

张庆反应敏捷,头也不回,回手便是一剑,韩暮半空中万仞剑一挥,便将张庆的长剑削成半截;张庆一惊,往前猛窜几步,将手中短剑朝韩暮掷出,同时转过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柄蓝汪汪的匕首来,显然是淬过毒的

“韩大人,何必赶尽杀绝”张庆咬牙道

“杀你自有杀你的理由,你不觉得此时说这些有些多余么?”韩暮冷冷的道

“是因为我做了你的位置还是因为投靠大司马?良禽择木而居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对你韩大人可没有做过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你倒是想,可是你有那本事么?做了我的位置我恭喜你才对,绝不会因此而杀你,但是你助纣为虐跟着桓温老贼害死皇上,又杀了张玄大人,这笔账该算到你头上?”

“张大人是我所杀,但是我也是奉命而为,即便不是我,也还有别人会动手杀他,两派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韩大人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开”

韩暮哈哈大笑,斜睨这张庆道:“好一张巧嘴,事到临头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好像你很无辜是被逼无奈一般;可以是任何人杀了张大人,但是为何偏偏就是你?你掌管内卫府之后做了多少坏事还要我一一点名么?你说的很对,两派之争从来就是你死我活,那么今日便是你死我活之局;多说无益,别像个娘们一样,就像当年你当我的副手时没事便找我切磋武技那样,放马上来;不过今日本人不会留守,再也不会想当年那样点到为止”

张庆面如死灰,垂下手臂道:“既然如此,韩大人动手,张庆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韩暮冷声道:“要么战斗,要么自裁,本帅不会杀不还手之人”

张庆提着匕首,缓缓对准心口,韩暮转过身去,似乎是不忍见张庆自杀的情形

“你去死……”张庆趁着韩暮转身之际猛然扑向韩暮,这一扑是他毕生修习的武技中使得最好最快的一招,眨眼间匕首便到了韩暮的后心,匕首尖部已经将韩暮红色的披风辞了一道小口

“狗改不了吃屎”韩暮骂道,缓缓从腋下将长剑抽出,转过身来

张庆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一道窄窄的剑痕,奋力将手中匕首丢向韩暮,但是手指无力,只做出一个抽风般的动作,匕首啪嗒掉在地上

“当你认为你有机会的时候,其实那时最危险的时候,这时候你要选择,选择对了你就赢了,选择错了你就永世不得翻身;你此刻的选择便如你选择背叛我而坐上内卫统领的位置是一样的,愚蠢透顶”韩暮将剑上血污在张庆的身上擦干净,低语道

“良禽择木而居,这句话没错;问题是你是不是良禽,你择的是不是一块朽木呢?”韩暮还剑入鞘,转身便走;身后张庆的尸身轰然倒地,双目圆睁目视红彤彤的烈阳

崇德殿前的战斗已经结束,四百名张庆心腹已经全部被宰杀,韩暮拉着乌云来到殿前空地上,那六百名侍卫全部扔掉手中武器跪在韩暮面前俯首请罪

韩暮道:“你们以前是我的兄弟,现在依旧是我的兄弟,你们今日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犯错误怕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们真心改过,拜师好男儿;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们,你们给我记住,男儿处天地之间,需要谨守的第一信条便是坚定立场,莫要学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一旦你失去立场,你的价值也就荡然无存”

众人流泪磕头,心中纷纷痛骂自己经不住利诱和威逼

“现在你们可以去水军营报到,找你们的将军刘牢之,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大内侍卫,我不会降罪与你们,但是我希望你们得到重生的机会,你们必须从北府军一名小小的士卒开始,一年之后希望在我的高级将领会议上看到你们的身影”韩暮微笑道

众人纷纷起身,抹去眼中的悔恨之泪,将象征着侍卫身份的腰牌统统丢弃,心中轻松一大截,问明刘牢之将军的所在,向韩暮告辞而去

韩暮转头望向崇德殿的大门,他忽然想到忘记问侍卫他们为什么要攻打崇德殿了,那便问问殿中人

韩暮整整衣冠朝殿门走去,在门前十步停下脚步朗声道:“臣韩暮求见太后”

大门呼啦一下打开,里边冲出来数十名侍卫,吵吵嚷嚷的奔过来,吓了韩暮一大跳

“大帅,您可来了,我们都快顶不住了”一个大嗓门大声道

韩暮看着来人脸上露出微笑,那人纳头便跪倒,口中催促身边的兄弟道:“快给大帅跪下磕头,这就是你们天天吵着要见的北府军大帅韩大人”

那一帮子侍卫连忙齐刷刷跪倒在地,口中大呼大帅,磕头行礼

韩暮忙将他们拉起来,对着那大嗓门道:“卫长青,什么时候对我变得如此客气了?”

卫长青哈哈大笑道:“大帅,属下一直便对您崇敬有加,你这么说可是让属下心中伤心透顶啊”

韩暮拍了他一巴掌道:“你倒是会装,小方他们呢?太后可安好?张庆为何率人攻打此处?”

韩暮一连串的发问,卫长青不知道先回答那个问题好了,憋了半天道:“属下嘴笨,属下带你去见一个人,您立马就明白了”

韩暮见他神神秘秘不知搞什么玩意,将信将疑的跟着他们进了崇德殿,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过两个院落,在第三进的一个院子里,几名侍卫正在一间房舍前来回踱步;韩暮一眼就看见了方德章和王三宝,那两人看见韩暮到来均喜不自禁

一番跪拜之礼之后,卫长青问道:“小方,那人如何?”

“还不是那个样子,口水流的满身,昏昏沉沉的,半死不活的样子”小方鄙夷的道

卫长青推开屋门,向韩暮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大帅,里边有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韩暮笑骂道:“神神叨叨的,搞什么名堂”嘴上这么说,脚下却迈进了屋子

从阳光灿烂明亮的刺眼的屋外进入昏暗的屋内,一时间眼睛有些不适应,只闻到屋内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韩暮掩鼻眯眼细看屋内摆设,空荡荡的一间屋子里平淡无奇的摆着几件家具,好像久已无人居住,上面蒙着一层灰尘

韩暮心道:这是崇德太后的寝宫,崇德太后性喜简朴,又常年信佛吃斋,殿中摆设朴素倒也不奇怪;倒是一张大椅子上靠着的一个人引起了韩暮的注意,韩暮眯起眼睛缓缓走近,那人头发散乱,花白的头发眉毛胡子纠结在一起,垂头坐在一张圈椅上,若不是不时发出两声鼾声,到给人感觉是个死人一般

韩暮看看身边的卫长青,疑惑不解;卫长青伸出手托起那人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韩暮定睛观看顿时吓了一跳

此人便是威名赫赫,权势熏天,在大晋叱咤风云数十载的前大司马、今樵国皇帝桓温,韩暮仔细的辨认着那幅相貌,确定无疑;虽然此时在眼前这张脸已经肌肉松垂,脸上的皱纹纵横其间,连原本根根坚硬如针的胡须也软哒哒的垂在脸上和颌下,叫人不敢辨认,但是韩暮还是知道此人确确实实便是桓温,无论是身架、神情,以及鼻梁两边的十几颗麻点都暴露了此人的身份

韩暮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侍卫要攻崇德殿了,原来卫长青等人一定是趁着大军压城的当口,趁乱将桓温挟持至此,而张庆自然要讨回桓温,也许不见得是对桓温忠心不二,或许是将桓温当成保命的一张牌也说不准;就张庆的所作所为来说,第二种的可能性倒是最大

“桓温退回皇城便人事不省,我们乘着张庆在外边布置防御的时候闯进内宫杀了十几个侍卫和内侍,将桓温劫持道此处,我等知道,此人对大帅极为重要,所以斗胆私做决定;还请大帅恕罪”卫长青到此时才组织好言辞,闷声道

韩暮笑道:“你们倒是胆大,不过没有做错,若是让张庆拿了桓温和我做交易的话,倒是有些麻烦了”

韩暮看着双目仍紧闭的桓温,感觉到他其实不是在睡觉,而是处于昏迷之中,嘴角边口涎横流,裆下散发出阵阵恶臭,显然已经是弥留之际,难道此人便是叱咤风云数十载的桓温么?韩暮又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你们都出去,在外边守着,谁也不许进来,我和桓温说几句话”韩暮淡淡的道

卫长青方德章等人领命而出,将房门关上,守在外边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静到几乎能听到桓温微弱的心跳声;韩暮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桓温口中,单手抵住桓温的后背运气注入,不一会儿,桓温轻咳两声便醒了过来

韩暮端过一只锦凳坐在桓温对面,双目盯着桓温的双眼,邹巴巴的眼皮抖动数下,桓温睁开了双眼,黄色的眼珠已经暗淡无光,茫然四顾

“大司马,晚辈这厢有礼了”韩暮轻轻的道

桓温将眼光落到韩暮身上,抖着唇道:“你……是谁?怎敢如此大胆,朕是皇帝,不是什么……大司马”

韩暮轻笑道:“我还是叫您大司马的好,在下韩暮”

桓温全身一震,仿佛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将身子缩了缩声音稍大了些,急促的喘着气道:“什么?怎么是你?大胆来人呐,来人呐,抓了这个反贼”

韩暮苦笑摇头:“大司马,不要这样好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皇宫已经被攻破了,你的大军也全部死的死降的降,不要做你的皇帝梦了,其实你自打篡位自立那天起,便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是么?”

桓温喘息着扭动身体,僵直的身体让他难受之极,韩暮伸手在他背上输入一道内力,桓温才平静下来,双眼盯着韩暮道:“好厉害的小子,想不到我桓温竟然输在你的手里”

韩暮微笑道:“错了,大司马,你不是输在我的手里,你输在北府军手里,北府军都是百姓,换句话说你输在百姓手里”

桓温大声道:“为什么我为大晋辛苦了一辈子,百姓却不听我的,却要听你的?”

韩暮轻声道:“大司马可曾想过,十年前的大司马和十年后的大司马那个最让人爱戴尊敬?”

桓温双目迷茫,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喃喃道:“朕十五岁便手刃杀父仇人江标,随即参加大晋军队,二十二岁便官拜琅琊太守,并娶了南康公主成为当朝驸马可谓是春风得意,仕途亨通;三十岁那年升任徐州刺史,并都督徐、衮、青三州兵马军事;三十二岁升任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可谓一路顺风顺水;三十三岁那年率大军入蜀地灭了成汉一国,受封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后来历经数次北伐,四十三岁便官拜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州军事;为大晋呕心沥血数十年,难道我便没有一丝一毫让百姓崇敬的地方么?”

韩暮听他历数自己的历程,也不由的肃然起敬,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桓温当年也曾经历过如此艰辛的奋斗历程,倒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自己以前一直认为他是靠王珣和郗两人作为左膀右臂才得以成事,看来是大大的错了,似王珣郗这样的顶尖智者,若不是桓温比他们有能力,他们岂肯甘居人下

“十年前朕正在准备第二次北伐,一声号令之下,全国军民踊跃支援,曾经在徐州,一日一夜募兵一万余,征粮十万石,何等的一呼百应;十年后的今日,两个月连买带征仅仅得粮草三十万石,各地州郡还推三阻四不肯出兵援我,这到底是为何?朕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何呢?”桓温眉头紧皱,旁若无人的喃喃自语

“大司马,我想是因为你和十年前已经是判若两人,人们支持的是十年前的你,而非如今的你”

“这有何区别呢?十年前桓温是我,十年后我依然是桓温,有何不同?”桓温摊手问道

“十年前的桓温,为国为名不辞劳苦,不图回报,而且对名利并不热诚,对朝中大臣也是坦诚相待,便如兄弟一般;而十年后的桓温,好大喜功,勤兵黩武,为了一己之名耗费国力军力民力进行北伐,不懂修养生息之道;且心胸狭隘,不肯承担战败的责任,诬陷朝廷命官,滥杀士族朝臣,逆你者亡順你者昌;而且最大的一个败笔便是权令智昏竟然打起皇位的主意,一味逼迫司马氏让位于你,其咄咄逼人的逆臣嘴脸让天下人齿冷,这样的你叫天下百姓如何喜欢?”韩暮一字字一句句语出如刀锋

“大晋的江山是我保住的,为何我不能分一杯羹?”桓温怒道

“你已位极人臣,朝中大事大部分由你一言而决,这样的一大碗羹你还不满足,你还想将别人碗里的一丁点也抢走,没有羹吃的人饿着肚子会服你么?所以你便有今日”

“原来如此”桓温颓然瘫倒在椅子上,眼中充满了落寞,神采减去

“我只是不甘心,你为百姓做了什么?我可以败在谢安手里,可以败在王猛手里,甚至可以败在慕容垂手里,凭什么上天要让我败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手里?难道我六十年的光阴敌不过你二十年的岁月么?”桓温咬牙切齿的道

“你真想知道么?”韩暮微笑着歪着头道

“告……诉……我”桓温的舌头开始大了起来,神智逐渐模糊,生命正飞的逝去,韩暮用药物和功力勉力维持的这么一小会的清醒已经失去效用

“因为……”韩暮起身凑到他的耳边道:“因为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一千七百年后的未来,你的岁数是比我大几十岁,但是我的经验比你多了一千七百年,所以你斗不过我,下辈子也不行,下下辈子也不行”

韩暮直起身来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震得房中的灰尘簌簌而下,桓温徒劳的张着十指向空中抓挠,最终握住的是一丝空气,颓然坠下,气绝身亡

韩暮拉开房门走出门外,对着外边的众人轻轻道:“他死了,不要糟蹋他的尸体,找副上好的棺材,葬了他,不要树墓碑了”

第三八五章 内部的阴谋

桓温的死讯数日间传遍大晋各地,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沉默不语;对于此人的功过之评,人们心中自有评判

朝廷邸报上的一番话应该算是公允的评价:桓元子早年为官勤勉、鞠躬尽瘁,灭成汉驱强秦、燕,力保大晋社稷,不失为大晋栋梁,然晚年昏聩,竟有篡位之狼子野心,诛杀皇室三千余口,实为逆贼,一生中功不抵过

谋逆大罪按大晋律当诛九族;桓温中风而死,可算得善终,但家人子弟无可饶恕,韩暮虽不愿如此,但是拗不过朝臣们的联合建议,谢安、王坦之等人也是持赞成态度,因为大晋律例是无上的行为准则,无论如何这些人必须死,韩暮懒得管这些,他很想休息一段时间,于是便闭门呆在韩府中休养,不问外界情形了

然而,想清闲谈何容易,韩暮已经成了大晋的救世主,成为千万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民间对于韩暮的传说中,将他塑造成了一个高大全的形象,百姓们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造神和崇拜神,韩暮被他们成功的变成了神

平了桓温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便是立皇;这件事本来不难,但是当桓温将司马氏三千多口诛杀殆尽之后,此事便困难的多了,司马氏唯一的一个男丁便在韩暮身边,那便是司马昱的侄子司马荣

这么看来似乎又很简单,因为没得选择,只有那唯一的人选;可是问题便出在这,司马荣坚决不干,当韩暮向他提及此事时,司马荣提剑便欲自刎,弄的韩暮手忙脚乱,忙劝他稍安勿躁

某日谢安来访,韩暮曾求教谢安,谢安道:“司马氏式微,恐已无法执掌天下,司马荣是个聪明人,他的选择应该是明智之举”

韩暮皱眉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大晋江山是司马氏的,他不出来,谁来做皇帝;真是奇哉怪也,居然有人不愿意当皇帝”

谢安笑道:“哎,你还是嫩了点,这件事你还想不明白么?司马荣即便登上皇位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便和其叔司马昱一样,都是任人摆布的主儿,与其如此,他还不如不趟这浑水”

韩暮奇道:“他要清闲,那么谁来当?真是笑话”

谢安看着韩暮道:“或许有人可以,大晋被桓温搅得一塌糊涂,现在急需要明主出来整饬,若在弄个昏庸碌碌之辈,百姓的苦难恐还要继续”

韩暮道:“义父的想法怎么会如此激进,这些事我想都不敢想呢,桓温的下场就在眼前,哪位异性敢登上这个烫屁股的皇位,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谢安微笑道:“非我激进,国事如此不得不然,其实百姓们只想吃饱饭,不打仗,谁做皇帝他们才不在乎呢;真正在乎的是我大晋的士族大家,只要有人得到他们的拥戴,绝无问题”

韩暮听到这些头皮都发麻,便道:“这些事我不管,也不想管,过几日我便回巢湖城去,彤云待产,道蕴也有了身孕,我可没闲工夫帮你们劝司马荣当皇上了”

谢安见韩暮刷起了无赖,笑道:“韩帅这几日在府中休养倒是自在的很,你一甩手,朝中的大事忙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屁股冒烟,韩帅你便忍心如此么?”

韩暮哈哈笑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些朝中大事我是做不来的,也不想做,义父还是多费心我过几天便走”

“韩暮啊,你走得了才怪”谢安微笑着道,韩暮大翻白眼

谢安告辞之后,韩暮陷入了沉思,本来他把事情想的很简单,将桓温赶下台之后,在司马氏中择一人捧上皇位,有谢安王坦之辅佐,他便是块烂泥也能扶上墙去,自己则抽身回巢湖城,每日里练练兵,游游湖,和几位娇妻造造人,偶尔将叶儿晴儿翠儿拉出去打打野战,小日子甭提多滋润;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听谢安的口气,好像还不让自己去享福

“不行,我要回巢湖城去,彤云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已经八个月了,我带兵出来也已经一个多月了,讹人么?黏上就甩不脱了还是怎么地?爱谁谁”韩暮开始耍横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吩咐召集北府军将领开会,这还是战后第一次他将大家召集到一起来,战后这三四天里,众将忙的脚不沾地,抓捕桓温余党,维持治安,布置京城防务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韩暮只是动动嘴,这帮家伙便要跑断腿;但是看起来个个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诸位这几天过的不错嘛,满脸红光,有没有去淮水的红船上干点私事啊?”韩暮笑道

靠众人翻白眼了,这么点事都被大帅知道了,刘牢之、诸葛侃等人羞愧的不行,淮水上的红船太过吸引人,他们原本在某天晚上相约去见识见识,但是一去便被红船女子们的手段所融化,这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领,被佳人们腰下的一柄匕首便摆平的服服帖帖,这事韩暮居然都知道

“注意影响,偶尔玩玩无妨,若是沉溺其中便有损你们的名声了,京城中名门淑媛不少,我还打算给你们联系联系说说亲事,若是你们自己不自爱,到时候这些美娇.娘们可就跟你们无缘了”韩暮半开玩笑半斥责道

见众人低头不语,韩暮见好就收道:“今天我召集大家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告诉大家,京城局势已经初定,我等是军队,不便在京中久待,我已向谢公建议,留下谢玄和三万北府军充作京城禁卫军,负责京畿安全,其余诸位要跟随我回归巢湖城,镇守边陲是我北府军的责任;至于封赏之事,待皇一立自然会有旨意下来,大家可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默然不语,韩暮觉得奇怪道:“你们怎么了?一个个怪怪的样子”

谢玄跨前一步道:“大帅,您认为皇的人选该立哪位?”

韩暮笑道:“这些事本不应该我们来操心,谢公、王公等大晋重臣只有抉择”

谢玄道:“我只问大帅您的意思,我等兄弟只是私下闲聊而已”

韩暮沉思道:“最佳的人选莫过于司马荣,司马氏仅存他一人,大晋江山是司马氏的江山,只要司马氏还有一人在世,立其他人便有篡位之嫌,这是万万得不到天下百姓认同的”

说到这里,忽然四下里张望道:“咦?司马荣副帅怎地没来参加此次会议?”

众人均摇头道:“末将不知”

韩暮益发觉得奇怪,今天这些人怎么都怪怪的,气氛始终觉得诡异

“孙无终,司马副帅不是和你一起负责北城的清理行动么?他在何处?”韩暮冷着脸问道

“大帅,末将真的不知,昨夜便没见到他,他是副帅,出门又不需同我打招呼,我如何知晓”孙无终瓮声瓮气的道

韩暮察言观色,就爱你孙无终眼光游弋,始终不敢看向自己,心中大疑

“好,既然如此我马上便动身回巢湖城,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呆了,你们一个都别跟我回去”韩暮怒声道

说罢,韩暮长身而起,大声吩咐外面的亲卫道:“备马”

谢玄和袁岗对视一眼,猛然上前一边一个拉住韩暮的左右手,跪倒在地道:“大帅,您不能走,您一走,京城怎么办?”

“笑话,京城如何与我何干?我只想过我的逍遥日子”韩暮甩脱二人的手臂,大踏步朝外走去

“大帅,不可啊”十几名将领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将韩暮拽住

“放手,再不放手老子叫你们一个个尸横遍地”韩暮大怒,伸手便从腰间抽出长剑来

众人那肯放手,孙无终跪倒着爬到韩暮面前大叫道:“大帅息怒,末将不是成心欺骗大帅,实在是谢安和王坦之大人吩咐过的”

韩暮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众将道:“你们全都知道此事?”

众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为何只瞒我一人?”

“谢公王公说了,您必定不会同意,所以叫我等先斩后奏”

“然则,司马荣现在何处?”

“他……”

“快说……”韩暮暴怒了,挥剑将红木案几劈成两半,桌上的茶盅碎裂,茶水飞溅

“他在北城营房内”孙无终胆战心惊,他没想到此事会让大帅动了真怒

“备马……”韩暮吼道

“大帅,您不能走啊”众将又是一顿哀号

“走什么走,都随我去北营房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你们把他怎么了”韩暮甩脱众人出门,众人忙爬起来紧跟着他屁股后面去了

北城军营内,靠近西北角的一间小院是司马荣的居处,韩暮率领十几名北府军将领在士兵们诧异的目光下旋风般的卷过军营校场,来到小院前

韩暮轻推宅门,宅门应手而开,里面连一个站岗的亲卫都没有

“司马副帅,司马副帅”韩暮高声喊道,身后的诸将默默无声,韩暮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切仿佛是个巨大的阴谋和圈套,韩暮敏锐的感觉到,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而来

第三八六章 黄袍加身

韩暮朝孙无终喝道:“带路”

孙无终无奈当先进宅,穿过厅堂来到后院厢房门口,朝一间虚掩的门一指,道:“便是这间”

韩暮哼了一声,迈步跨入厢房内;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霉味,韩暮一眼就看见右首的案几后端坐一人,双目紧闭,似在闭目小憩

韩暮大步上前喊道:“司马荣,司马荣”

司马荣纹丝不动,端坐在一只蒲团上,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韩暮伸手一推他的肩膀,司马荣的身体应声而倒,‘咔’一声一只小小的紫色的瓷瓶从手中滑落地上,韩暮大惊,伸手探探司马荣的鼻息,却是一丝气息也也无,韩暮伸手搭上司马荣的颈动脉,手指处冰凉,既无脉搏亦无热气,看来是气绝多时了

韩暮颓然起身,转向站在门口处的诸将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无终惶恐不安道:“末将不知道,末将可没这胆子”

韩暮强忍怒气,伸手将地上的紫瓶捡起,里边空无一物,凑上鼻端一闻之下,顿时变色,气味直刺入脑,霸道之极,很显然是毒药

韩暮的目光移到桌案上,一张信笺摆在案几上,上面墨迹宛然,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却是一封书信

韩暮伸手拿起,几眼扫过,原来是一封遗书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后嗣司马荣生无可恋;今自觉与人间,呜呼哀哉我司马氏江山为桓温所篡,诛杀我司马氏子孙三千余人,断我司马氏香火,荣无力阻止,愧对列祖列宗”

“幸得北府军大将军韩收容,并为荣报仇雪耻;今虽大仇得报,然司马氏仅存我一人,复兴无望,既无力恢复我司马氏江山社稷,苟活世间已无大用,今我将追随先皇宗族于地下,实乃自愿之举,与他人无赦,望见我尸首者报于北府军韩暮将军之,韩将军必厚葬我”

“吾今虽去,魂牵大晋,唯化为鬼神期盼我大晋社稷万古,百姓安居富足,我所服之毒乃蛇蝎鹤顶混合毒药,无药可医,若是有人见到我尚在弥留之际,万望莫要施救,徒劳无功反令我遭罪,切记”

韩暮看的胆战心惊,拿着遗书的手一阵颤抖,怒吼道:“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将司马氏最后一人斩尽杀绝;而我完全蒙在鼓里;这便是我一手带出来,一手提拔的北府军么?你们胆大妄为,到底是何居心?”

众将见韩暮大发雷霆之怒,个个吓得面色煞白,齐刷刷跪倒在地,袁岗将韩暮扔到他们面前的遗书看了一遍道:“大帅,此事确实非我等所为,司马荣确是自杀身亡”

谢玄也道:“大帅息怒,司马荣是北府军副帅,我等无论如何也不会向自己人动手啊”

韩暮脸色煞白大吼道:“还在狡辩你们敢说跟此事毫无关系么?司马荣也许真的是自杀,但是其中真的便没有隐情么?他若要自杀何必等到今日,当初他奋勇求生,率一万禁卫军行军十余日,绕道千余里方抵达巢湖城来投靠我,难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铁石心肠么?”

韩暮说着,眼睛里留下泪来,众将磕头如捣蒜,但是就是没一人敢于说此事和他们无关

韩暮的心凉到半截,古代人当真无情无义,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无人主动告诉他事情的原委,他手指着地上的一群北府军将领颤声道:“罢罢罢,就当我韩暮没有认识你们这些人,从今日起,我们兄弟情分一刀而断,我自辞去,你们也休得在来骚扰与我,今后若是互不打搅便罢,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打搅我平静的生活,你们也知道我的本事,任你们千军万马,位高权重,我取尔等首级如探囊取物”

说罢撩起披风一角,挥剑斩下,将红彤彤的一片袍角斩下,弃于地上,转身便出了院门

后面刘牢之一把将韩暮双腿抱住,大哭道:“大帅,您不能走”

韩暮飞起一脚将他踹的撞在门框上,这一脚着实不轻,刘牢之的嘴角逸出一丝鲜血来;谢玄、袁岗、孙无终、诸葛侃等人逐一扑上来,抱着韩暮的腿脚,磕头如捣蒜,将额头都磕出血来

韩暮扬起青气森森的长剑喝道:“再不放手,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我可不会对你们这帮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辈手下留情”

谢玄哭道:“三哥,你若要走,便请杀了兄弟们再走,兄弟们是您一手栽培,大帅之恩,堪比再造,您若是要离去,便请将所有你所赐予给我等的东西全部拿走”

刘牢之口吐鲜血还是抱着韩暮的腿道:“大帅,非是我等不告诉你原委,此事我等已经答应谢公王公,由他们来告知你,否则便有违礼制,末将等人也不想这样,还请大帅息怒”

韩暮咬牙道:“诸多理由,以前放个屁都来告诉我是香是臭,到了今日倒有难言之隐了,我告诉你们,你们合伙将司马荣逼死,那是让我韩暮在天下百姓面前留下骂名;我韩暮虽非三贞九烈道德典范,然也知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道司马荣挡了某些人的路,但是司马荣是我韩暮的手下,治安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我没用刀子捅他算是客气,现在我只想安静离去,今后你们如何折腾我不管,但是切莫惹得我火气,否则天涯海角我必用万仞剑取尔等狗头;通通给我让开,否则我真的要动手了”

众将如何肯放手,纷纷挺着脖子让韩暮砍,韩暮嘴上说的狠,手中剑如何砍的下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外边丝竹礼乐之声响彻天地,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只听有人在外边高叫道:“文武百官前来恭迎皇帝陛下进宫”

韩暮陡然一愣,这些人是来迎接司马荣进宫?只可惜司马荣已经死了,否则的话,看司马荣的举止做派以后倒是一名不做的皇帝

“文武百官恭请皇帝陛下衣”外边又是一声大叫声

叫声刚停,院外呼啦啦进来数十人,领头的正是谢安、王坦之、王献之、庾希等人,还有许多眉毛胡子都花白的老臣

韩暮心道,这下完了,司马荣已经死了,这些人等下看到司马荣的尸体还不马上便误解是自己杀了他么

想到这里,忙对谢安喊道:“谢大人,请过来一言,我有话想和您单独说”

谢安微微一笑,并未回答,朝两名捧着龙袍龙冠龙靴的内侍一使眼色,那两名内侍走上前来跪倒在地,对韩暮扬声道:“恭请皇上衣”

韩暮大惊失色,转头看往谢安等人,却见谢安、王坦之、王献之、庾希数十名大晋老臣齐齐撩起袍子跪倒在地,向韩暮行大礼道:“臣等恭请皇帝陛下衣进宫”

韩暮脑子一晕,差点没晕过去,定定神四下里一看,院内人全部匍匐在地,头朝自己,他们……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韩暮再次迷糊了

第三八七章 逼人当皇帝

“恭请皇上衣銮驾在外候着呢”王坦之磕了个头道

“你们莫要玩笑,这个玩笑在下消受不起,诸位大人,义父快起来,折杀韩暮了”韩暮慌不择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上,臣等已经商议决定,大晋江山不可一日无主,如今战乱稍息,百废待举;正需明君治平天下之时,陛下英明神武,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佳人选,所以请皇上以大局为重,为了天下千万百姓不再受倒悬之苦,切莫推辞了”王坦之态度诚恳,哪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

当皇帝?韩暮想也没想过,自己二十一世纪一介普通平民,穿越来到大晋能后高官厚禄美妻娇妾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高待遇了,却未曾想到,谢安王坦之等要将他推上皇帝的宝座

对于历史老师的他来说,了解众多朝代皇帝的所作所为,其实在他心中对于皇帝一词是成贬义看待的,要么好大喜功、要么穷兵黩武、要么荒淫无道、要么愚蠢透顶;现如今将自己于那个词联系起来,心中不免极度排斥

韩暮皱眉道:“王大人,你这话可是不合身份呢,大晋江山是司马氏所有,你们如此一来天下百姓作何感想,而且也将我推上不忠不孝的地步,此事万万不可”

王坦之摊手道:“皇上所言甚有道理,司马氏江山原该归司马氏所有,那么便请皇上找出一名司马氏皇族男丁,我等奉他为帝便是”

韩暮一时语塞,他上哪儿去找个司马家的男丁出来,唯一一个正躺在厢房的地上,硬梆梆的呢;迷糊了一小会韩暮反应过来,斥道:“王大人此话当真可笑,立皇为何需我来寻找;你们是朝廷重臣,这应该是你们应该要办的事情才对”

王坦之不紧不慢的道:“皇上,我等已经遍寻司马氏血脉,唯有司马荣一人可继承大位,但昨夜我和谢大人、庾大人等人前来拜会,未曾想司马荣以死相逼,并言道若是再逼他做皇帝便自杀而死,臣等不敢造次;他是北府军副帅,是皇上的下属,那么便请皇上喊他出来咱们共同劝说劝说如何?”

韩暮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亮的跟明灯似的,谢安、王坦之、庾希等人昨夜来见司马荣,今日一早司马荣便服毒自尽,两件事一结合,韩暮便是对政治再不敏感也懂得了其中的关窍;定是谢安等人暗示司马荣他的存在实属多余,加之北府军诸位将领在一边推波助澜,司马荣无奈之下方才自绝而亡

想到这里,韩暮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政治上的倾轧原来如此的残酷,谢安深深的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所以便串通诸将将自己蒙在鼓里

韩暮越想越气,拂然道:“你们这么做叫我如何心安?这皇帝谁爱做谁做,我绝不当这个皇帝”

谢安磕头道:“皇上聪慧,定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但是事已至此,无论怎样都于事无补,若是皇上真的觉得无法忍受,大可在登基之后将有关人等治罪便是,何须自责如此呢;司马荣既已消失不见,大晋总不能永无皇帝?若教小人钻了空子,弄出来个假的司马氏来自立为帝,岂不是大晋刚刚恢复的平静局势又进入动乱之中”

韩暮冷笑道:“与我何干?我只是大晋一子民,那能想到那么多”

谢安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晋每一子民都该为大晋社稷着想,若见其乱而不治同样是不忠不孝之人”

韩暮知道和谢安斗嘴那是没办法赢的,谢安的话语中听上去很有道理,但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然则,天下能人多的是,聪慧英武之人多如过江之鲫,为何你们要选我呢?”

“天下藏龙卧虎,或许有人聪明才智甚与你,但是他们谁又能得到我陈郡谢氏、琅琊王氏、荆州庾氏、太原王氏这四大士族的全部支持呢?还有江南义兴周氏及吴兴沈氏,以及吴郡四大豪族朱、张、顾、陆的全部支持,请您好好想想,只有皇上登基大宝,天下才能人心顺服,万民才能得以休养安息”谢安动情的道

韩暮暗想,南方几大豪族根本就和自己连面都没见过,何来支持自己之说,若说自己出身吴兴,从地缘上来说属于江南人士,从这一点上勉强说得过去,但是大部分恐怕还是王献之谢安在其中穿针引线的结果

韩暮内心里也承认谢安说的在理,但是这样的身份转变叫他实在无法接受,于是道:“义父,你们还是起来,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不能应允;你们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我若做了这个皇帝,天下百姓暗地里还不知道如何骂我,此事断不可行”

谢安使了个眼色,身后跪着的一名尚书省官员从随身带的一只木盒中拿出数十张奏折,展开念道:“徐州府万民恭请皇上即位,皇上乃天赐大晋之子,徐州万民泣血恭请皇上早日登基大宝,此乃国之大幸”

“扬州府万民表,扬州府五百万百姓恭请皇上即位,皇上应顺应天意,造福百姓”

“宁州府送来万名表……”

“交州府百万子民恭请皇上早登大宝……”

“荆州府……”

“……”

那人唠唠叨叨将各州送来的万民请命,敦促韩暮早登大位之奏表一一读过

韩暮暗自心惊,谢安王坦之等人当真是花了大力气,他们把自己登上皇位之事当成了一项浩大的工程在周密的布置筹划

那尚书省官员将奏表读完,有捻起另一摞奏表开始念起来

“庐陵郡报来祥瑞,庐陵东山千年古树又吐芽,此树乃千年含笑树,已经枯败十余年,树名暗合皇姓讳,乃大吉之象”

韩暮听得都傻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硬是被生拉硬扯到自己身上了

“吴兴徐水河筑高堤坝,并挖掘河道之时,挖出巨碑一块,上有铭文数行言道:吴兴潜龙地,碑出皇临百姓们将石碑抬上岸立于徐水河边,数日后碑上铭文脱落呈现仅余笔画,分别为:十、日、十、土、口、牛;百姓们将笔画凑在一起发现正是皇姓氏,于是万民欢庆”

韩暮眼睛瞪得都快掉下来了,这也太离谱了,心里将这几个笔画一排竟然真的是繁体的‘韓’字拆开的笔画

“夷州府报来祥瑞,夷州东南沿海近日数千巨龟随海潮上岸,面朝我京城方向伸首朝拜,当地百姓颇为惊奇,走近时巨龟竟不惧生人,百姓穿梭其中见龟甲上竟然隐隐有字形花纹……”

韩暮大翻白眼,难道自己是乌龟么,虽然知道在古代乌龟是祥瑞之物,但是还是忍不住讥诮道:“不用说,那乌龟背上刻着韩字”

那官员顿了顿诚惶诚恐的道:“回禀皇上,是‘暮’字,乃是皇上的名讳”

“义阳郡报来祥瑞……”那官员喋喋不休还待再念,韩暮不耐烦的打断道:“得了,不用再念了”

“是”那官员乖乖闭嘴,珍而重之的将那些万民表和祥瑞奏折收入匣中

韩暮看着谢安等人,暗道:“你们这些老家伙够狠,老子服了;什么没影子的事到了你们嘴里马上便变得比真的还真”

当下暗叹一声,知道无法避免了,当下静静的道:“此事来的太突然,容我考虑考虑如何?”

谢安道:“皇上进宫去考虑,离登基大典还有数日,您有的是时间考虑”

韩暮火了:“我进宫干嘛,考虑好了再说”

“那臣等便跪着不起来了”谢安沉声道

这帮老家伙们从进门就跪到现在,这院中并不平整,地面尚有碎石沙砾,可够他们受的了

随着谢安这句话出口,身后几名老家伙配合般的歪倒在地,边上的内侍大呼小叫道:“周老大人体力不支昏倒了”

“陈老大人可能是中暑了”

“……”韩暮无语之极,这帮老东西教他无法可想,总不能任由他们跪着,这大热天的再过一炷香时间,这十几个老东西都要交待了

“都起来,我答应便是”韩暮叹道

谢安等人大喜,忙叩头道:“皇上圣明,请皇上衣上銮驾”

两名内侍赶紧上来帮韩暮脱下身上的披风和盔甲,把龙袍穿在他身上;韩暮只得伸胳膊抬腿任由他们摆布,心下叫苦不迭

谢安、王坦之、王献之、庾希等人在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双腿麻木打颤,却是站也站不稳了

韩暮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几个,心中想道自己即将被困樊笼之中,心情低落;忽然想到不能就这样失去自由,须得为自己争取点什么,脑子里一转,便有了主意,当下朝众人道:“诸位既然如此厚爱,韩暮也不便忤逆诸位的美意,但是韩暮生来是自由散漫之人,所以要我当大晋皇帝,须得答应我几个条件,若是能谈的拢便罢,谈不拢的话,我甩袖便走,你们便是跪在这里十年我也不会搭理,凭我的武技,恐怕还没人能挡得住我”

谢安知道,该来的总归要来,韩暮何许人也,若是这么容易便遂了大家的心愿,那也不是韩暮了,他早有和韩暮讨价还价的心里准备,当下微笑道:

“请皇上移驾宫中,咱们好好商议一番如何?”

韩暮哼了一声,穿着龙袍,龙行虎步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銮驾

“皇上起驾喽……”内侍一声悠长的呼叫

所有人跪伏道旁,恭送韩暮的銮驾浩浩荡荡直奔宫城而去

第三八八章 讨价还价

太极殿西凉阁,韩暮斜靠在宽大的锦榻之上,身前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位老臣(W)

“都坐,站着怪累的,跪半天了”韩暮淡淡道

“谢皇上赐坐”众人齐声谢恩,内侍搬来座椅分列左右,众人侧身坐下

“上茶”韩暮道,忙活了一早上又是哭又是闹得,他嘴巴都干了,想来这些老臣也好不到哪去

宫女们赶紧沏上香茗送上,韩暮端起嘬了一口,茶味淡雅芳香可口,顿时心情大畅

“诸位大人,现在我便和诸位好好交交心,谢大人、王坦之大人、王献之大人均知我甚深,想必也和诸位说了,我韩暮原本是淡泊名利之人,之所以入仕做官,甚至建立北府军,除了想为百姓做点事之外,自己也还有私心在作祟;不妨告诉大家,我是为了报仇才勉强自己进入官场之中,四年前桓温派人杀了我的父亲,后又袭击我吴兴韩府,家中数十口人悉数被害,若不能报此大仇,教我如何立于天地之间,所以我入仕的初始动机便是如此,这一点义父和岳父应该很清楚”

谢安和王献之拱手道:“臣等知道”

“到如今我母尚在会稽乡下避难,因其神智迷糊,身体孱弱,不堪舟车劳顿,我至今都没派人去接她来;我母慈爱,一生与人无争,然依旧被桓温害的如此,可见大奸临国不仅误国而且贻害平民百姓,可谓是祸国殃民”

“桓温既死,朝中奸党也已经涤荡清明,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本应就此遁去,逍遥于江湖之中,那本是我无限向往的生活;然诸位硬是要将我推上这刀山上宰割,放在这火海里煎熬,教我如何甘心;所以我要和大家说清楚几件事,若是你们能答应,我便遂了你们的意;若是你们觉得过分,无法接受的话,咱们一拍两散,你们继续找人做皇帝,我则啸傲山林,做个江湖上的散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韩暮神情郑重,这关系到以后自己能否开开心心的当这个皇帝,若是有些东西部争取过来,那么处处受制于人,迟早会产生矛盾;政治上的分歧不是小事,那可是千万人掉脑袋的事情

众臣静默无声,第一次碰到不愿当皇帝的主儿,要他当皇帝还推三阻四讨价还价,但是除了眼前这人,还有谁能坐上这个位置呢?他虽说会啸傲山林,寄情山水,但是他手中可是握有十万雄兵啊,那是他一手建立的北府军,谁也没办法从他的手中夺走这只军队;只要北府军存在一天,谁当皇帝都当不了

“皇上,您请说,只要不违人伦,不违天理,万事好商量”谢安像只老狐狸一般准备好韩暮漫天开价,他就地还钱了

“好,那我便说了;这第一条便是,我将不改大晋国号,只称‘代皇帝’,我要天下人都知道,我韩暮不是篡位,只是代行皇权,这样我的心里好受一些”

谢安心道:不改国号关系不大,延续大晋反会带来多支持,看来这小子其实心里有谱;至于代皇帝之说,那不过是韩暮自欺欺人,求得内心安宁罢了;其实在反对者的眼中此举完全是掩耳盗铃之举,这些也无关大雅,代不代的倒不是什么大事

当下众老臣嗡嗡商议了一会,一致同意了韩暮的条件

韩暮微笑道:“第二条便是体制问题,我若当皇帝定会对当前朝廷的体制做出变革,到时候还请各位多多支持,若是还是以前那样,我这个皇帝不当也罢”

谢安道:“敢问皇上具体的变革事宜可否稍加透露,我等也好权衡一番”

韩暮道:“小的方面我就不说了,我只说大的方面,目前这三省六部制度便需改革,人员繁多,权利交叠,职责不明,互相推诿扯皮我见得太多;所以必须要动动手脚,使之权责分明,但是你们放心,诸位都是我大晋重臣,我会妥善安排诸位的位置,还要仰仗诸位和我共同努力,这样才能将大晋治理的井井有条”

老家伙们悚然心惊,这韩暮一上台就要有大动作,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当下犹豫不决,无人出声

王坦之知道,此举关系到在座各大士族的切身利益,不可胡乱答应,若是不能让在座诸位满意,今日恐怕真的是一拍两散之局,到时候士族和北府军对立,大晋恐难再有宁日,当先沉声问道:

“皇上可否透露少许想法,我等也还仔细琢磨一番,若真对大晋有利之事,喝了而不为呢?”

韩暮心中冷笑,他把这些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若说对大晋有利,还不如说他们想看看自己的利益是否有重大损失,当下笑道:“说说也无妨,我拟废除三省制,建立内阁六部五寺两御史制”

“简单来说,内阁处理日常政务,各地奏折先经内阁审阅裁定批复意见,再报于皇帝过目,实在无法解决的重大问题可交予皇帝来处理,皇帝处理不了的就在早朝上众议而决;内阁设立首辅大臣一名,辅政大臣数名,监察使数名,首辅为最高长官,辅政大臣和分管天下各州,要事共议而决,监察使乃皇帝派驻,不参与具体事务抉择,只监督内阁日常行为,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听得心旷神怡,内阁权利之大令人咂舌,居然有批阅奏折的权利,当然最后要报皇帝审议,而监察使一职则是为了防止内阁大臣私自扣押奏折,隐瞒不报等欺骗行为,是为皇上耳目,这倒也算正常

“所谓六部,沿袭本朝六部制度,吏、户、礼、工、刑、兵六部各司原职,六部原则上归内阁节制,但六部均有直奏皇上之权,原吏部不再主管武官升迁,只能主管文职官员的升迁事宜;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和鸿胪寺五寺根据权责隶属六部管辖”

“天下各州沿袭旧制,但需做少许改动,州太守主管政务,另设各州领军将军一职,主管各州军事军事权不归任何机构管辖,废除大司马之职,皇上自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此举是杜绝桓温之类的拥兵自重危害社稷之举,有战之时,皇帝可拜将授印,战事结束,回京交印”

“皇上身边设立侍从室,侍从室设立侍从郎数人,由皇上亲自委任,协助皇上处理政务”

“御史台设御史大夫数名,中丞、侍御史、监察使数名,进驻各机构对百官行为进行监督,皇上言行不当,御史台有权联合内阁六部对皇帝进行弹劾,严重的将可以直接废黜”

韩暮一口气将政治制度的变革想法一一说出,众人到了此时方知,这位韩大将军其实早就对大晋的制度有了诸多的不满,若他做皇上,恐怕这些都是势在必行了

众人仔细权衡一番,觉得对自家的利益侵犯不算很大,唯一欠缺的便是,他们从此失去了对皇上的制约,韩暮所言之中没有一条有针对自己制约之语,可谓是大独裁者

韩暮察言观色,看众人面露难色,知道他们的心里打开了小九九,于是抛出一颗定心丸道:“诸位都是世族大家,毫无疑问,内阁大臣、六部长官将从你们中产生,诸位还可从家族中选派能者,我将给予合理安排”

谢安抬头看着韩暮那张年轻的脸,心中感叹不已,此人已经不能用精明来称呼他,年纪轻轻手段之高明,思虑之周详,魄力之大已经无人能出其右;虽然韩暮所提出的东西已经相当过分,甚至有些已经侵害到在场各位的利益,但是作为韩暮的义父,自己的侄女谢道韫也极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选,自家子侄很有可能被安排进各个要害部门,此刻他必须坚定无疑的支持韩暮

“皇上英明神武,老臣赞同皇上所提的条件”谢安打破沉默坚定的道

“老臣也赞同”皇上的岳父王献之自然不甘落后

“老臣赞同”王坦之、庾希命都是韩暮救的,自然不会唱反调

其余各大士族见最大的四家都表态了,无可奈何,只能纷纷表示同意,但是那表情仿佛如同被强迫吃了一口狗屎一般

韩暮心中暗笑:这才是开始呢,你们这些人抱着自家的利益不放,大晋要想真正的强大,须得先削弱你们的力量,来日方长,咱们慢慢较量

“问皇上还有其它的条件么?”庾希问道

“有,还有些小的变革、譬如土地、税收、劳役、兵制、科举等等方面,这些都是内政治理方面的事情,也无关大雅,此时说出来有些不合时宜,以后再慢慢和大家说罢,这些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须得认真思量、好好研究才是”韩暮轻描淡写的道

其实这些东西在韩暮心中都已成型,每件事都触动在座个大士族的利益,韩暮不想将他们彻底激怒,虽然对皇帝之位兴趣不大,但是既然到了这一步,半途而废不是韩暮的风格,而且有机会过过皇帝瘾,肯定不是坏事

下面的诸位此刻心中一片落寞,原以为韩暮只是个运气不错的带兵之将,若不是他手握十万雄兵,若不是他得到王谢,王献之的支持,他们根本就不会认为此人是雄才伟略之主,但是到了此时,他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他们终于觉得眼前此人可不是随便糊弄的主,此刻无心追问韩暮所说的那些改革,都有些走神了

“最后,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请求,我不想被困在宫中,所以你们要给我自由,我随时会到处乱跑,希望诸位不要限制我的自由”韩暮笑呵呵的道

下面众人已经快要暴走了,此人无耻之极,当个皇帝还约法数章,搞得跟多大委屈似的,很有人想大声怒喝道:“无知小儿,不愿意当皇帝就滚蛋”

但是这句话怎能说出口,一旦失言,当场被斥责事小,这小子绝对不是善茬,自己累积数代的根基和财富人脉将会被一扫而光;自己势力再大,大的过桓温么?

第三八九章 千里送娇.娘

大晋咸安二年八月二十八,在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庾氏、周氏、等众多晋朝贵族的一致拥戴之下登基为帝,国号延续为‘晋’,年号元,自称代皇帝

谁能想到四年前还是吴兴街头一个小混混的韩家公子爷,四年后已然贵为万民之主;当真造化弄人,世事难料

已逝的韩庸被追谥为‘怀德皇帝’,被接进宫来的王夫人被赐‘慈容太后’和‘崇德太后’一起居住在崇德宫中安享晚年

巢湖城诸女由于并未和韩暮行大婚之礼,故而暂未册封

内阁方面,经韩暮提议,谢安任首辅大臣,王坦之、庾希、王献之任辅政大臣,官居一品;六部长官分别由内阁成员提请,韩暮审议后任命,分别为:工部尚书周松、礼部尚书陆敏、户部尚书沈度、兵部尚书谢玄、吏部尚书朱钟、均来自个大士族大家

同时五寺大卿也均各自敲定人选

御使台左右御史大夫的人选则由韩暮亲自指派,分别由袁岗和陈冲担任,同时此二人分别兼任大晋兵马副元帅和大晋水军都督一职;侍从室侍从长梁锦春、侍从室成员刘牢之、曹东临等人,令人意外的是,北府军中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队正居然进入了侍从室中

同时大赦天下,并对讨逆有功之臣论功行赏,各州郡长官的任命交接,以及各地领军将领的举荐任命,总之纷繁复杂忙的整个朝廷上下团团转

但是忙的只是内阁六部侍从室的那些人,韩暮反倒清闲无比,只需动动嘴皮子发号施令的日子倒也惬意舒服,原本需要变革的一些措施他也不急着实施,毕竟操之过急反而会事倍功半,不如清静一段时间,自己也好认真想一想,好好的完善一下细节

不过有一件事,韩暮没有放松,那便是边疆的防务问题,东面的防务由高衡率一万五千人驻守寿春,人数少了点,需要增兵;西面合淝城需要重建,巢湖城现在仅有五千兵马驻守,实在不堪大变,这些事情都要着手解决

另外秦国传来的消息说杨安大军已经平了仇池国,虽然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代价,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在勉强平定,但是这一块心病一除,苻坚恐怕做梦也会笑出声了;接下来秦人必攻北代国,北代一除,秦晋之间的平静日子就到头了,韩暮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如今需加紧时间编练兵充入军中,大晋和秦国交接之境长达万里,数十座城池需重兵把守,就靠十几万士兵显然无法完成这个任务;但是大量编练兵也有问题,国力衰弱,连连北伐和内耗已经将国库快掏空了,再有哪怕一年的和平时间,对于大晋来说也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边疆的防务实在是千疮百孔,比如城防的薄弱,武器盔甲的缺失,烽火台的建立和延伸,这都是保证边陲安稳的必要措施,处处都要花钱,偏偏现在无钱可花,真教人头疼

韩暮知道必须要将某些利益从士族大家手中拿回来,才能保证国库充实,才能实现自己的某些想法;譬如盐运、漕运这等关乎国计民生而又利润丰厚的产业均大部分被几大家族把持,这两项收归国有,马上韩暮便会富得流油,但是此事同样不能操之过急,须得徐徐图之;风太大虽然行进迅,却也容易被掀起的浪花打翻了船

这一日,韩暮靠在重布置过的显阳殿内思考这些问题,越想越是心头烦闷,决定出门走走,沿着繁花似锦的宫城中他一路闲逛,内侍和侍卫们远远的跟着他,他们得到韩暮的吩咐,不允许跟屁虫一般的跟着他,在吃过韩暮几板脚之后,这些家伙们都乖乖的按吩咐去办了

韩暮一路往北走,不知不觉到了华林苑中,想当年韩暮还是个小小的射声营校尉,曾经诚惶诚恐的来到过这里,就是那次在这里遇见了张彤云,而现在彤云已经跟随他快一年了,连肚子都大到无法来京的地步,弄的众夫人只能在巢湖城陪着她,连韩暮的登基大典都没能参加

韩暮在心头算了算日子,大概还有个把月的时间,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要安排时间去巢湖城一趟,女人生孩子时丈夫陪在身边会给她带来莫大的宽慰,特别是在古代,大约三成女子便是在生孩子时死去,生孩子对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不啻于死一次,韩暮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可不会去理会男子不能被女子的污物所染,败坏运道这些胡言乱语

华林苑内一片鸟语花香,皇气象,宫中经过整饬之后,曾经劣迹斑斑的宫中一帮内侍统统被替换赶出宫去,换了一批人;韩暮虽不愿又有一批人被割了卵.蛋变成不男不女之人,但是在这后宫之中,宫女嫔妃多如牛毛,而且女子们长期寂寞独处,若不采取这样的措施,显然不行,所以也就任由侍从室梁锦春等人去安排,睁一眼闭一眼不去管它,毕竟自己皇帝都做了,还装什么纯洁呢?

“啊,皇上来了”,随着惊慌失措一片娇声想起,一颗大树下的草坪上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宫女,韩暮的到来显然打扰了她们的嬉戏

韩暮微笑道:“你们在玩什么呢?”

众宫女红着脸低头无声,一名胆大一点的美貌宫女道:“皇上,奴婢们在斗草呢”

“哦?斗草?怎么个斗法?”韩暮来的兴趣,将心中的烦闷放到一边问道

“就是,我们各自寻觅花草,然后说出花草的名字,两个字的对两个字的,三个字的对三个字的,对不上来的就输了”那宫女见年轻英俊的皇上平易近人,胆气稍大,轻声解释道

“哦?那就是说我拿一根三叶草来,你拿什么?”

“我有并蒂莲”那少女道

韩暮哈哈大笑起来

“我拿常青藤呢?”

“我有合欢花……”

韩暮盯着少女青春洋溢粉嫩的脸蛋,心中忽然荡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动,这些少女都是被选入宫中来伺候皇帝皇后的,说白了,自己随时想要了她们,她们都不会反抗,抬眼扫去,满目的秀色可餐

这些少女个个只有十五六岁,虽然论长相气质跟韩暮身边的女子们无法相比,但是她们的身上有着另外一股令人心动的撩人气息,那是一种惹人爱怜,任人予取予夺的娇弱感,韩暮忽然想起某个朝代的皇帝荒淫无道,竟然叫宫中女子全部穿着开裆裤露出下体,任他随时行.淫,不由的瞄了一眼少女们的裙底,谢天谢地,这些少女们还都穿着薄薄的绸裤,虽曲线毕露,但是到不至于让韩暮一览无余

韩暮赶紧起身拔脚便走,他怕自己把持不住会扑上去将这些小宫女们一个个正.法,自己率大军到京城已经一个多月了,憋得实在受不了,男人在这方面的意志力大多薄弱,在再呆下去恐怕就要崩溃了

众宫女见韩暮一言不发的便离开了,眼中都有失望之色,跪地恭送韩暮离开;她们被送入深宫,每日无所事事,除了伺候伺候人,修花剪草浇水施肥之外,一辈子便只能呆在华林苑中,相当于做了监牢,可能她们唯一的机会便是被游园的皇帝看上,带出华林苑去,那怕是个老皇帝也行

这个皇帝年轻英俊,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可惜只来说了几句闲话便匆匆离去了;韩暮离开之后,宫女们叹息一片,连斗草的兴致都失去了

韩暮带着犯罪般的感觉逃也似的离开,他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有的人家中娇妻美妾成群,却还是喜欢在外边沾花惹草,原来外边的花草真的别有韵味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韩暮滴哼道

接着他恶狠狠的揪了一片树叶揉碎,咬牙唱到:“不采白不采呀”

就在韩暮登基的那一天,巢湖城西门的官道上两辆马车缓缓驶来,第一辆马车里坐着一名黑脸的汉子,个子高大,脸上颇有风尘之色,他的身边是一名娇美的妇人,此刻虽是寻常人家打扮,但是难掩丽色,她双手紧握那黑脸汉子的双手,嘴里不断的轻声安慰,似是在劝解什么

后面一辆小巧的马车里坐着一名年轻女子,车内闷热异常,但是这女子依然罩着青纱面,保护住娇美的面容,她的手中拿着一张素笺,上面有寥寥数行字,她不时的看一眼纸上的字,露在外面的清亮的双眸里便涌过一丝娇羞

巢湖城内欢呼声锣鼓声震而响,巢湖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北府军大帅登基做大晋皇帝的日子,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是倒也没什么不情愿;韩大帅爱民,视百姓为父母兄弟,他当皇帝没什么不好,于是巢湖城中举城欢庆,热闹非凡

几辆马车来到巢湖城西门外,城门开着,陆陆续续有百姓出入城门,有的荷锄背篓,有的架驴赶牛,个个喜气洋洋,马车里的几人从撩开的车帘看到这些都感觉道奇怪,他们一路行来,倒没看到那处城池内的居民有这般的神态,乱世中天下百姓家家都在愁吃饭穿衣保命之事,此地的百姓倒是毫不担心的样子

城门口的士兵将马车拦下道:“出入城门男子要下车步行”

带黑脸汉子下车之后,那士兵上下打量了一会道:“几位眼生的很,可有通行证件么?”

那黑脸汉子走下车来,七八尺高的身躯倒也显得相貌堂堂,就是身上穿着布衣草履,和此人的气质极不相称,这也是引起守城士兵怀疑的地方

“我等是韩暮韩将军的故人,来此是投奔他而来”那黑脸汉子拱手道

“韩将军的故人?只是你们来的不巧了,韩……不不不,咱们皇上在京城今日举行登基大典,你们呀见他恐怕要去京城了”那士兵道

“什么?”车内车外的几个人都呆住了,“皇上?登基大典?”

“是啊,咱们大帅已经是我大晋皇上了,你们是他故交,难道这都不知道么?”那士兵颇感惊讶,怀疑的看着黑脸大汉道

那黑脸汉子呆立半晌,回到车边对车厢内的美妇道:“凤儿,你也听到了,这一次恐怕咱们是见不到要找的人了”

那美妇叹息一声,忽然走下车厢来到那士兵面前道:“这位军爷,不知道京城离此还有多远呢?”

“唔……大概七八天的路程,倒也不远”那士兵道

美妇面露难色低头不语,黑脸汉子走上前来道:“凤儿,咱们盘缠已经光了,我看就在此处变卖些家当,筹组盘缠咱们还是回益州去”

那美妇垂首半晌忽然眼光一闪,又转身走进那守门士兵道:“这位军爷,奴家有事相询”

那士兵见他们堵在门口半天不进不出的本已不耐烦,当下道:“哪来那么多的事儿啊,你们已经将城门阻塞半天了,若不是今日是我大晋的大好日子,便要拿了你们”

那美妇赔笑凑在那士兵的耳边轻声说了句话,又朝后面那辆马车轻轻一指,那士兵立马.眼睛都直了,呆立半晌,急匆匆跑往城边岗营处

黑脸汉子一头雾水,问道:“夫人和他说些什么了?”

那美妇噗嗤一笑道:“我说咱们是护送他们韩大帅,不不……是皇上的夫人来了,他们敢不招待么?”

黑脸汉子傻了,急道:“您怎么可胡乱说小妹,这事要是传出去,教小妹如何做人?小妹可是黄花闺女啊”

“就你迟钝,你难道没看出来,咱家的小妹巴不得我们替她宣扬么?那写着一行小诗的素笺都快被她成天把玩磨光字迹了,哎,这个痴心的妹子;你当我这次极力主张从益州江阳郡吃尽千辛万苦来到此地,就是来拜见你那位韩兄弟么?”

黑脸汉子呆立半晌,不置一词

第三九零章 闲话

一名队正模样的士兵跟在那名报信的士兵身后急匆匆跑来,报信的士兵说,城门口马车里有大帅在秦国的相好,这事可了不得,大帅已经是皇上,如果那女子说的是真的话,车里岂不是又做了个未来的娘娘么?

队正虽不敢轻信,但是也不敢怠慢,这种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自己别傻乎乎的上去一顿数落,完了之后发觉真的是未来的娘娘,自己吃饭的家伙还要么?再者说,自家大帅娇妻美妾六七个,再多一个有什么稀奇?只不过这女子巴巴的从秦国赶来寻夫,大帅回归之时也未曾将她带回来,此事就有些蹊跷了

“别是蓝田种玉,人家挺着肚子来找大帅算这笔账”队正有些恶俗的想着

“这位兄弟,便是你们说送咱们皇上在秦国的夫人来此么?”队正问道

“军爷,这还能有假么?这种事谁敢撒谎,我们夫妇变卖了家产才买了两辆车送她来此,这是韩大帅离开秦国交代过的,现在我们来到这里,大帅变成的皇上,京城离此又有七八天的路程,咱们再无盘缠赶路了,此事还需军爷通融,要不我夫妇二人将她留下,由你们护送成不成?”未等黑脸汉子开口,那美妇抢先答道

队正直挠头皮,心道:谁知道你是真是假,我一介小小队正怎会沾上你这趟浑水

“这位夫人,我等只是守城的士兵,这等事实在管不了,您说是咱们皇上的亲眷,我们也不敢相信,这样,皇上的几位家眷正在巢湖城,莫若你们去找她们,反正她们不久也要进京城,若是她们愿意带你们一起去岂不最好?”

“如此甚好,那便有请军爷待我去拜见她们,若是那苏姑娘也在这里,她定会替我们证明”

队正一惊,这几人连大帅的夫人姓氏都知道,看来倒有七八分真,但是送来的若是男子倒也罢了,偏偏是名女子;自己可不能带路,万一大帅的夫人们根本就不知道大帅和这女子有那么一点事,此一去岂不是打翻醋坛子,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夫人,我这里着实走不开,我北府军军纪甚严,绝对不允许擅离职守,大帅府沿着这条路走五条街便道,你们可自去寻找,门口有大帅府亲卫,去通报一声便是”

那美妇笑道:“也好,多谢军爷指点,我等这便去大帅府”

“可不敢别说是我指点的,我不指点你们自己一问便知”那队正小心谨慎,撇的门儿清,心道:“我也不指望你们万一是真的我指条道便攀上交情,只求大帅府内万一醋海生波别波及到我这小小队正身上,家中还有妻儿父母要养活,可不敢丢了这军职”

两辆马车沿着南门主街一路往东,街道宽敞整洁,两边店铺林立,路上行人操着各种口音的人都有,看的车上几人直犯纳闷,按说一座城市的语音应该是大多数人都说的同一种方言,但是这巢湖城倒也奇怪,仿佛街面上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来自天南海北一般

巢湖城居民已经越过五万大关,其中本地的只有四千多户,其他一千多户人家都是不断移民到此定居的各地居民,他们利用原大帅府的优惠政策,有的开垦良田十得其一,有的再次置办买卖房产,所以巢湖城基本上已经算是一个移民城市,由于时间不长,乡音难改,所以便形成了街面上南腔北调的情形

好在真正的沟通没有受到影响,因为有一种通用的语言叫做‘官话’;现在即便是乡下泥腿子进城也会憋几句半生烂熟的官话了

大帅府前的宽阔场地上,马车停了下来;那城门口队正说的一点没错,从城门到此恰好是五条大街,小街小巷当然不在其内;大帅府朱门紧闭,两只似狮似虎的巨兽石雕蹲在门前,显得跋扈蛮横,霸气十足

那美妇下了车,对着门口的四名守卫一番言语之后,一名守卫转身进门通报,那黑脸汉子和后面的年轻女郎也下了车,三人并肩站在门口等候

不一会儿,环佩叮当笑语声声从门内传了出来,守门的士兵赶紧将大门打开,低头不敢直视,却见门里走出来五六名女子来

其中一名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一眼就认出来门外三人,连忙笑着迎上来道:“原来真的是你们啊,我还当他们胡乱禀报呢姜大人、苗姐姐,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那美妇笑盈盈的迎上去道:“苏姑娘,可不是我们么,可想死我了”

两人走到一起竟然亲热的拉起手来,亲热劲儿让周围几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国鸿胪寺卿姜大人,这位是姜夫人,那一位便是我时常跟你们提起的苏蕙苏姑娘,和我倒是一个姓的本家呢”苏红菱向几位夫人和丫鬟们介绍道

众人一一见过,相互介绍

身着鹅黄长裙的谢道韫小腹微微隆起,但是不太明显,只有两个多月的胎儿倒没有让她美妙的体态被破坏,她微笑着向姜文和姜夫人点头后直接走向正站在姜文夫妇身后局促不安的苏蕙

苏蕙的面纱早已拿下,双目看着走近的谢道韫

“苏若兰小姐是么?小女子谢道韫有礼了,早闻秦地才女苏蕙之名,今日终于得见,真教人高兴”谢道韫语声轻柔,神态诚恳的道了个万福

苏蕙闻谢道韫之名浑身一震,这便是天下闻名的谢道韫了,却没想到她也和那人在一起,看来倒不是自己一个人放不下他,当下忙还礼,轻笑道:“哪里哪里,我们秦国的文人雅士们最为推崇的便是谢姐姐,能见到姐姐当是苏蕙的荣幸才是,姐姐原来生的如此美貌闲雅,真叫苏蕙羡慕”

谢道韫微笑道:“苏小姐一张甜嘴,难怪我家夫君没事总念叨秦国旧事,道蕴现在才明白,不是秦国吸引他,而是苏小姐吸引着他呢”

谢道韫一番露骨的调侃,让苏蕙满脸通红,心道:这谢道韫说这番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总之自己先静观其变,这次来是找他的,没见到他,什么事都先放到一边,什么话都先受着再说

当下微笑无语,倒似没有听到谢道韫的调侃一般

姜文是男子,谢道韫等不便陪客,留守巢湖城的俊杰被谢道韫差人请来陪姜文叙话,又张罗住处,编制啊巢湖城的馆驿寻了间客舍让姜文夫妇住下,而苏蕙则被苏红菱盛情邀约住进了大帅府内堂

几人舟车劳顿,都有些困乏,在沐浴衣之后,姜文夫妇便去馆驿休息,苏蕙便在大帅府中睡了一个午觉

傍晚时分,几人都被请到大帅府偏厅中,说了会话之后,酒宴便上来了,就像当日韩暮叨扰姜宅一般,今日轮到苏红菱尽地主之谊

众人落座之后,斟上低度的葡萄酒,举箸享用桌上的美食佳肴,言笑晏晏,气氛十分的和谐;却不料几杯酒下肚之后,姜夫人苗彩凤忽然眼圈一红,哭泣起来

众人诧异不已,姜文手足无措,苏蕙忙凑到姜夫人耳边问原因,姜夫人却又破涕而笑起来,端起面前的杯子将鲜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擦擦眼角道:“奴家失礼了,在诸位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奴家只是心情激动所致,我们一路从益州行到此处,千里迢迢不知受了多少苦,吃的是难以下咽的饮食,住的便是车厢,此刻到了这里,诸位给我的感觉便是到了家一样,我看着这桌上的酒菜何其精美,却是我这半年多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我原以为再也吃不到这样的饭菜了”说罢眼眶里又盈.满泪花

姜文叹息一声递过一方布帕,歉然道:“夫人受苦了,姜文无能,连累夫人过苦日子,还连累表妹跟我们一起受苦,当真汗颜无地”

挺着小山一般的肚子的张彤云独占两张座椅位置,此刻诧异道:“你们怎么会沦落如此?今日我一见你们的衣着便觉得有异,姜大人是秦国重臣又怎么会私自出国来到我大晋国中,诸多疑问我和红菱不便相询,但是既然苗姐姐说起,可否告知一二?”

姜夫人欲待说话,姜文连忙制止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家中出了点变故而已,我如今已是草民一介,再不是什么秦国重臣了”

苏红菱道:“不对,姜夫人说你们从益州而来,那里可是偏远蜀地,距此千里之遥,距离长安亦是千里之外,你们怎么会从那里过来呢?”

姜文本不善撒谎,一时语塞,姜家三人均默然不语

谢道韫微笑道:“既然姜大人和姜夫人均不愿说出来,想必有难言之隐;菱儿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几位到了这里便是到家了;我家夫君曾多次言道,在长安城时便是叨扰在姜大人府中,我家夫君的脾气我们都知道,恐怕没少给姜大人难堪,现在他已经被推举为大晋之主,必不会亏待姜大人;我家夫君恋旧,讲情义,姜夫人放心,今后的苦日子便到头了我倒是奇怪,这么远的路,这么多的苦,苏姑娘是如何挨过来的?”

苏蕙笑了笑轻声道:“心中有希望就不觉得苦,表姐刚才哭泣不是为了别的,她是感动的哭,其实是希望即将实现时激动的泪,苏蕙也想哭,只是没有落泪罢了”

谢道韫喃喃道:“心中有希望便不觉得苦,这句话我已经是第二次听人说起了;很有道理,想当初我们巢湖城便是如此,这座城市原来是一片废墟,寒冬腊月最冷的时候,韩暮召集了数万百姓在此筑城,想来那种苦楚实在叫人难以忍受,但是现在的巢湖城已经是繁荣富足的一座城池,我曾问韩暮,当初是什么信念支撑他能够将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完成,他曾说了一句话:人最怕的便是放弃目标,只要信念不移,万事皆可为这句话和苏姑娘的话意思大致相同,苏姑娘有这般见识,了不起”

第三九一章 璇玑

苏蕙笑道:“谢姐姐可莫夸我,其实我在路上也哭了好几回呢”

众人言笑晏晏,欢饮畅谈,一场家宴下来,众女和苏蕙以及姜夫人都熟悉起来,姜夫人成熟性感,言语泼辣大方,很快便赢得了柳如眉和王玉润的好感;在姜夫人有意无意的逢迎下,众女对这一行不之客的印象大佳

相反,苏蕙矜持自重,始终是一副端着的姿态,反倒没有姜夫人和众女的关系进展的那般迅;双方表面上聊的开心,但是对于苏蕙的到来,众女的心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情绪

对于韩暮在秦国和此女子的纠葛,众女早听张彤云和苏红菱说了个大概,但其实总的来说韩暮其实并未怎么招惹这位苏若兰,无非是见到美女的猎艳心理作祟,写了两首情诗给她而已,在那种情形之下,是否真的是在追求苏若兰都不好说,因为当时身处险境,韩暮举动未必没有其他深意

饭后,众女品茗闲谈,柳如眉终忍不住问苏蕙道:“苏小姐,小妹刚才听你言道,心中的希望支持你一路前来,小妹很是好奇,冒昧问一句,那希望是什么呢?”

柳如眉这句话确实有唐突之嫌,这等于在打探别人内心的隐私了,她们才刚认识几个时辰而已,还没到那种可以随便调笑的地步,这句话失礼之极,按照大晋的礼仪,这是没有教养的表现

谢道韫和其余众女均诧异的看了柳如眉一眼,心中有些奇怪,柳如眉也自知失言,小脸有些发红

最近柳如眉的心情很不好,韩郎已经成了大晋皇帝,自己虽然是他第一个有着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的正宗妻室,但是种种迹象表明她已经和韩暮身边的女子拉开了差距

且不论谢道韫这大晋第一才女,品貌冠绝天下;即便如张彤云、苏红菱、王玉润等人也各有优势,自己与她们相比毫无优势可言

张彤云健康城第一才女,丹青诗文俱佳,而且肚皮又争气,眼看就要为韩暮生下第一个子嗣,这事便是在普通人家也是大事一件,何况现在是皇家,仅凭此事,张彤云必占正宫位置无疑

苏红菱,歌艺武技俱佳的美女,跟韩暮有出生入死共患难的经历,她的地位也无可动摇

王玉润,在南方吴郡一带亦是名声显赫的才女,别说她的出身是太原王家,当世大名士王献之便是其父,她的存在对韩暮来说便是一族世族的支持,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韩暮都不会将她冷落

唯一地位堪忧的便是她柳如眉自己,虽空有正妻之名,但是实际上对于韩暮而言,她丝毫没有对韩暮产生任何的助力;家族不显赫、相貌在众女中也不算拔尖、才气别谈了,除了能写几首小诗之外,麻将牌玩的都没翠儿精明,肚皮也不争气,虽然韩暮没少在她身上耕耘;几下里一综合,渐渐成了一块心病

以前年纪幼小还考虑不到这些方面,但现在已经十九岁了,心智渐趋成熟,自然而然在这方面考虑良多

现在又蹦来这么个苏蕙,据说是秦国第一才女,大晋因地域和文化的原因,才女多如过江之鲫,而秦地偏僻苦冷,那处的才女可是稀罕物,此女千里迢迢而来,据闻韩暮在长安和她颇有一番盘恒,这对柳如眉来说自然是一种莫名的威胁;所以她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压抑,脱口而出问起别人的隐私来

苏蕙面色平静,说出来的话语却是石破天惊:“我要见韩暮,我要问他我给他的五色锦帕上面的谜语他猜出来了没?秦国文人才子多如牛毛,却无人猜得我的五色锦帕上的谜语,我想问问韩暮那锦帕他是否已经看懂”

“什么锦帕?”柳如眉显然不知道这件事

谢道韫忽然想起韩暮自秦地归来之时曾交给她一方五色锦帕,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部是字,说是一个谜语,要谢道韫帮他琢磨琢磨,而且说这很重要

谢道韫拿着那锦帕苦思了多日终于解开了一点点谜底,看似杂乱无章的字,通过某种方式来阅读,竟然是一首首的好诗,加难能可贵的是,这些诗句倒过来念依旧是诗

她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韩暮,韩暮受她启发,居然举一反三研究出了十余种读法,连谢道韫也不得不佩服韩暮的脑子非常人所比

谢道韫倏然立起,来到苏蕙面前,从衣袖中拿出一方五彩锦帕道:“苏小姐说的可是这方锦帕?”

苏蕙定眼一看,正是自己亲手所织赠与韩暮的那一副,心中即高兴又有些幽怨;苏蕙点头道:“正是此副锦帕,没想到他交给姐姐了”

谢道韫微笑道:“苏小姐高才,简直让道蕴惊为天人,若不是韩暮将此锦帕读法告诉我,我竟然不知世上有如此巧夺天工,鬼使神差之物”

众女首次得见此物,均围上来将锦帕铺在案几上细看,想得头昏脑胀都搞不懂里边的玄机

苏蕙颤声道:“难道他终于弄明白其中之意了么?”

谢道韫微笑点头,指点着锦帕上的文字和各个彩色的区域道:“锦帕上总计八百四十字,除正中央有个空格之外,纵横各二十九字,根据韩暮的读法,纵、横、斜、交互、正、反读或退一字、迭一字读均可成诗,诗有三、四、五、六、七言不等,这样算下来竟然有数千首诗在其中,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谢道韫带着南珠婚介的白生生的修长手指沿着丝帕中的井栏位置的红字区域滑下来道:“自钦字起顺读可得一首七言绝句”

众人按照她所言读下去,果然一首诗句破锦而出,诗曰:

钦岑幽岩峻嵯峨,

深渊重涯经网罗,

林阳潜曜翳英华,

沉浮异逝颓流沙

诗句辞藻精准,语义深幽,对仗整洁,虽不能成为传世佳作,但也是上品之作

谢道韫接着道:“这还不算什么,你们从‘沉’字往上逆读看看”

众人再次按照她所言的方式读道:

“沉浮异逝颓流沙,林阳潜曜翳英华,

深渊重涯经网罗,钦岑幽岩峻嵯峨”

原来也是一首好诗;这下众女的脸色变了

谢道韫继续道:“自沙字起,逐字逆读看看”

众人再读道:“沙流颓逝异浮沉,华英翳曜潜阳林,罗网经涯重渊深,峨嵯峻岩幽岑钦”

“自初行退一字再读,谢道韫芊芊玉手指点着”

众人沿着她的指点读道:“岑幽岩峻嵯峨深,渊重涯经网罗林,阳潜曜翳英华沉,浮异逝颓流沙麟”

这一下众女全都变色,这是人力所能为之么?若非天纵奇才如何能在方寸之地的数十字之间纵横上下横斜得宜,出了这么多的好诗来

“苏小姐,道蕴对你真的佩服了,若论诗文,普天之下谁敢与若兰小姐争锋;难怪韩暮给此图命名为《璇玑图》,当真是玄机处处,精妙无伦,道蕴拜服”谢道韫向苏蕙万福致礼

众女没想到这幅锦帕的制作者便是眼前这个娇美的苏蕙,一时之间呆呆的看着她,话都说不出来

第三九二章 闺怨

苏若兰脸蛋绯红,显得异常激动,美目中雾气荡漾喃喃道:“终于有人能看懂了,三年多来秦国才子文士不知凡几,都无一人能看懂我的意思,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他居然看懂了,唔,《璇玑图》这个名字倒还真不错,便叫《璇玑图》”

谢道韫拉着她的手道:“苏小姐,恭喜你”

苏蕙面色羞红道:“哪有什么喜事?”

谢道韫道:“难道这《璇玑图》不是寄托着你的某种愿望么?听苏小姐口气,这图可不单单是拿给文人才子们猜谜这么简单,如若只是显示才情,苏小姐早就公布其中的奥妙了,不是么?”

苏蕙低首不语,谢道韫是何等人物,才情高旷的女子心事往往相通,若是仅博众人一笑,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呕心沥血的绣出这幅《璇玑图》来;譬如谢道韫,她若做出一首得意之曲,定不会首先便说出自己在曲中所寄托的情怀,而是任人赏析;当有人说中她的心中所想,情之所寄,那人必然会受另眼相看;当日谢府中,一曲《春江花月夜》寄托了谢道韫恬静美好的情怀,被韩暮一语道破,谢道韫对韩暮的情愫便是由那时开始深种,自家事自己知,以己度人的谢道韫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

姜夫人含笑拿起那《璇玑图》道:“妹子,看来骊山老母像前的誓言今日可要兑现了”

众女看着姜夫人,不知她所指为何;姜夫人知道此时必须将话挑明,如若不然那当了皇上的韩暮即将后宫佳丽如云,怎也不会开口向苏蕙表露情怀,再说两人之间本只有数面之缘,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或许他早已将苏蕙视为错过的那道风景也说不定,此时需女方采取主动,步步紧逼才行

这事当然是姜夫人上前为宜,苏蕙一名矜持的黄花女子怎也不会开这个口的,当下笑道:“我这表妹自三年前呕心沥血作了此物之后便治安骊山老母像前发下誓言:天下男子若能看的懂她这方五彩锦帕上所写的诗文,无论贵贱贫富,老少美丑,都将委身下嫁;若是对方不愿接纳,便终身不嫁,这锦帕原是我这痴心小表妹的姻缘所系”

苏蕙羞不自抑忙阻止道:“表姐莫再说了,哪有此事”

姜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可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寻觅知音佳偶本是女子一生最重要之事,今日可算是有人入了你的法眼了,这几年来说亲的怕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每人你都将手抄璇玑图送与他们看,但是无人能懂;为了坚守诺言你从十七岁坚持到二十岁,这三年本是女子最为宝贵的花样年华,这样的坚守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么?”

众女默然不语,原来这里边还有这么一段典故,这次连柳如眉都为之感动,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实乃韩暮良配,韩暮即便和这女子有点什么都是情有可原,这样的女子当世能有几人?怕是自古到今也只有这么一位奇女子,寄情诗文遍访知音,又有谁能阻止这段千古佳话呢

张彤云轻声道:“这家伙还真是好福气,天下出类拔萃的女子都被他勾引的神魂颠倒,现在又当了皇上,那后宫中也不知多少女子,不行决不能任由他胡来,这么多女子为他操心,他倒逍遥快活”

说罢抚着肚子对肚里的小宝宝道:“儿啊,以后可莫学你父在外边拈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你看娘亲和几位娘多可怜,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你那混蛋爹爹也不管,哭啊,我的儿啊”

众人听她一本正经的和肚中胎儿说话,言语中似有埋怨,同时也似乎治安暗自警告苏蕙自己几人的处境,不要看着热闹一头便扎进来;众女幽怨之情顿生,联想起自家事,也都愁容上脸

苏蕙脸色苍白道:“其实能找到人读懂我之意足矣,若兰可没有要嫁入皇家之心”

谢道韫看着众女心中感叹,女子们一日未获名分,终归不放心;即便他们知道韩暮绝对不会忘恩负义,还是会产生一些消极的情绪,当下微笑道:“彤云啊,你怎么也学人抱怨起来,韩暮昨日刚发来信件,言道不日即将来巢湖城陪你分娩,这何其不易啊;要知道他如今可是皇上,大晋这么大,多少事需要去劳心劳力,我们怎么能只顾儿女情长而让他荒废基业呢?那可是关乎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啊”

张彤云笑道:“这个道理我懂,韫姐,我就是想说两句出出气而已”

谢道韫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后背道:“韩暮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难道还有所怀疑么?本来他答应我在打下京城之后便和我们举行大婚,可是意外的是,他被各大士族推举我皇帝,这才耽误了,他的信上说,既然如此便等彤云将孩子生下来之后一起举行大婚仪式,挺着肚子大婚毕竟不雅;现在他是皇帝,娶妻之事已非他个人之事,乃是朝廷大事,事事都要经过礼部大臣们的安排才行,大家都不要因为这个而埋怨他,若是我们不理解他支持他,我怕他会不愿当这个皇帝了”

“上次四大家族的代表来巢湖城和我们商议韩暮登基之事不是说的很明白么?韩暮根本不想当皇帝,但是现在大晋需要他,千万子民需要他,我们要识大体,懂进退才行”

众女默然不语,均觉谢道韫见识胸襟均高人一等,若说没名分,谢道韫堂堂大晋第一才女,如今也怀了韩家骨肉,不也是忍受着无处不在的流言蜚语么

“韫姐,我错了”张彤云将脸蛋埋在谢道韫的手里,脸上一片湿漉漉的热泪

苏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也知道韩暮现在是皇上了,可不是以前那个想见便能见,甚至还能数落几句的小使大人了,看来自己的姻缘终归化为泡影,不禁黯然神伤

“苏妹妹,你的事我们确实不能做主,如今皇上纳妃子可不是我们几个能说了算的,他自己的意思和大臣们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姐妹当然希望你能加入,能多一个奇女子约束他野马一般的心,也不是坏事,我看你还是和我们住在此处,最多一个月,彤云临产之时,咱家的皇上必会来此,到时候我会禀告他此事,如何取舍只有他自己来定夺了”谢道韫微笑道

苏蕙脸上羞得不行,搞得好像自己巴巴的跑来硬是死皮赖脸要嫁给韩暮似地,都怪自己发个什么誓言,将自己束缚在其中不能自拔,也怪韩暮这家伙,干嘛要将这个谜底揭开,让自己没有退路

姜夫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那便按照谢小姐的吩咐便是,反正咱们现在身无分文,想走也走不了”姜夫人事故女子,她知道凭着苏蕙的才貌,韩暮哪有不同意之理,不吃荤腥的猫世间有么?不吃屎的狗世间有么?

谢道韫笑道:“姜夫人,我已命人将十万钱送达驿馆交于姜大人之手,吃穿用度车马仆役均已经准备好,在城西一件跨院已经打扫干净,姜夫人回头便可搬到那去住;适才姜大人已经答应林俊杰将军在北府军校中任职,您没事可过来额我们打打麻将牌,到了此处便什么都无需担心了”

姜夫人咯咯笑道:“多谢小姐了,麻将我很喜欢打,说起来都八九个月没碰了”

谢道韫抿嘴一笑吩咐道:“小蛮儿,去整理桌子,咱们陪姜夫人码上几圈”

第三九三章 西巡

大晋元元年九月二十七,代皇帝韩暮放下手中繁忙的国事,以及正在酝酿的各项变革计划西巡前往巢湖城

打得是巡视的旗号,暗中的第一目的便是迎接他的第一个孩儿的出生,此子二月初受孕,到九月末待产只有八个月,但根据碣石的诊断,确确实实是到了待产状态,一些临产时的状态也出现了,得到消息的韩暮这才急匆匆的往巢湖城赶,他不想错过这个日子

皇帝出巡可是大事,先是要派禁卫军沿途设防,清理无关人等,道路两旁弩箭所及之处都需提前派人搜索;再就是沿途城镇计算好日子,在皇上到来之日实行戒严措施,杜绝一切安全隐患

韩暮不胜其烦,从来都是自己暗地里阴别人,哪有现在怕别人阴自己的道理,他一再强调,自己单人独骑只需两三日便可到达巢湖城,但是老家伙们偏偏要大张旗鼓的搞什么西巡,弄的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个个疲于应付

韩暮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折腾,这些小事上顺着他们点也好,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处的,这样对于后面的变革措施或许有促进作用;我听你们的意见,你们也要听我的意见?

二十七日辰时,浩大的西巡队伍出了健康城,沿着官道往西而去,一路上迎来送往,百姓争相一睹皇帝的真容,各地官员沿途接待,气派倒是很大,但是也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光是沿途搭建的彩棚,三里一座便有几百座之多,耗费了大量钱财,叫韩暮肉痛不已

经过慢如蚂蚁般的行进,半个月后的八月十二,西巡队伍终于到了巢湖城东门外,巢湖城早已经做好了迎接曾经的大帅、现在的皇上的准备,东门外的那片曾经数万人激战的战场上一条里许长的红地毯直通城门,两边全部是全副武装挺胸叠肚的北府军士兵,在外边是巢湖城以及附近芜湖、繁昌、南陵等各地赶来的百姓们

当地的百姓们兴奋的议论着,自豪感油然而生,仿佛当今圣上便是本地出生的一般,有曾经和韩暮说过话的百姓们兴奋的回忆曾经着当时的情景

近一个时辰的等待之后,远方出现了遮天蔽日的旌旗华盖,渐渐可见在前面开道的百余名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们,后面跟着仪仗,旗帜,詹冕,以及华丽的敞篷马车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个惦着脚尖伸着脖子挤来挤去往仪仗来的方向眺望,北府士兵极力维持着队形大声道:“乡亲父老们,皇上会上高台训话,诸位都能看见,莫要再拥挤,惊了圣驾可是杀头之罪,虽说皇上不会治罪,但是这不是在丢咱巢湖城的脸么?皇上出身巢湖城,不要让他脸上无光,要拿出巢湖人的精气神来”

众百姓听了这样的话,均觉有理,这才不再拥挤;不一会儿,皇家仪仗便进入城东区域

韩暮心情激动,这里可算是他的发迹之地,自己白手起家,在这里建立了威名远扬的北府军,建立了巍峨不可撼动的巢湖城,又从这里出发,消灭的桓温的前前后后近二十万大军,这才有了今天的地步,这里才是他最感到亲切的地方,从踏入这里的最初一刻起,韩暮的身心便进入放松状态;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得上此地让他毫无担忧的不必戒备,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一切,哪怕是一草一木都会听命于自己

韩暮缓步下车,并未走上红毯,而是在百官的簇拥下沿着北府军组成的警戒人墙行走,面带微笑的向百姓们打招呼

百姓们几乎要疯狂了,到处是欢笑的面孔,含泪的眼睛;一名先期到达的礼官高声喊道:“皇上驾到,恭迎圣驾……”

顿时东门外近八万军民齐刷刷跪倒在地,口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万人发出的声音响彻天地,威势摄人;八万人全部下跪叩首,显得极为壮观,韩暮微笑道:“平身,诸位乡亲们辛苦了,韩暮又来叨扰大家了”

“皇上,您千里迢迢来看望我们,您辛苦了”

“皇上,巢湖城便是您的家,何来叨扰之说”

众人七嘴八舌的跟韩暮作交流,礼官们大翻白眼,哪有这么胆大的百姓,跟皇帝嘻嘻哈哈的,但见韩暮并无怪罪之意,又不能破坏这大好的氛围,只得上前道:“皇上,请上高台叙话,在此大庭广众之下不宜呆的太久”

韩暮大感好笑,在这里甚至都比在皇宫内安全,礼官自是不懂韩暮和巢湖城居民百姓之间的情感,情有可原,也不便责怪;于是一路打着招呼一路往城池方向走去

身后侍从室的几位紧紧陪同,梁锦春、袁岗、昂正、以及大内侍卫统领卫长青等人也跟着他往前走,行不多时一座红缎铺成的高大土台出现在面前,台子下边站着数名女子,正是自己的几位夫人们

“臣妾参见皇上”

众女莺莺呖呖的娇呼着,便要拜伏在地行大礼参拜,韩暮忙上前笑道:“不必不必,诸位爱妻莫要如此,韫姐、彤云尼恩身子不方便不能这样”

众女眼含热泪看着韩暮,百感交集;韩暮一袭龙袍冠冕,显出一种雍容华贵之气,脸上也丰满白净了许多,举手投足之间透出一种浓浓的自信

韩暮也在打量着诸女,谢道韫依然如故,淡雅如仙的气质看的韩暮心里痒痒,偷偷瞄瞄她的肚子,但见薄薄的衣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让这仙子一下子从天上掉落人间,不由的心中大乐

谢道韫嗔怪的看着韩暮,大庭广众之下,他的眼光在自己的肚子上逡巡,羞煞人也

再看张彤云,肚子高高挺起,在两名侍婢的搀扶之下方能站立,清秀娇美的面庞上一片喜悦之情,似乎已经能看出一种将为人母的光辉来

韩暮忙吩咐道:“彤云不必在此侍立,先回府去,稍后朕便去看你”

张彤云还待不依,一名内侍凑上来道:“皇上有旨,娘娘先回去休息”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彤云忽然意识到韩暮已经是皇帝了,他的话有着无上的权威和不容抗拒之力,特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根本不能违背;加之内侍那声‘娘娘’叫的张彤云的心噗通通乱跳,自己是娘娘了,这样的称呼让她迷迷糊糊的便转身乖乖的去了

“草民姜文参见陛下”一人忽然从众女身后走出,向韩暮纳头便拜

韩暮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姜大人,怎么是你?你为何在此地?”

姜文磕头道:“启禀陛下,草民是前来投奔陛下的,行至巢湖城才得知皇上已经登临大宝之位,又闻皇上不日西巡,所以特意在此迎候皇上”

韩暮拉起姜文哈哈笑道:“好好,姜大人来助我我求之不得,朕定会好生的安排你”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尊夫人和令表妹可好?”

姜文翻翻白眼心道:“哪有见面问别人家女眷的”当下转身招呼道:“还不前来参见皇上么?”

两名女子低首上前盈盈拜倒:“民女苗彩凤(苏蕙)参见陛下”

韩暮脑子一晕,赶忙道:“快快请起,很好……唔……你们也来了,非常好”

姜夫人咬着嘴唇强忍笑意,那苏蕙是心如鹿撞,忐忑不安,偷偷抬眼瞄了韩暮一眼,却正好撞上韩暮热切的目光,顿时吓了一跳,低下头去

一边的内侍咳嗽一声,韩暮惊醒过来意识到这是在八万多人的目光注视之下,怎么能和人眉来眼去的勾引,赶紧整整衣冠,朝众女一笑,迈步缓缓走上高台

第三九四章 理念

万众瞩目之中,韩暮登上高台,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延伸至目力所不及的远处,淮南郡起码来了三成百姓到此迎接他,不由得心中感动

其实直到登基那日之后,韩暮都隐隐的觉得有些不真实,有些事来的太突然,反倒让他平静的内心不再淡定;当皇帝这件事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旦被黄袍加身后难免有着些许的惶恐和迷惘,幸而他用淡漠平静的外表掩饰过去了

京城中的百姓对他当皇帝的态度也比较让韩暮无趣,即使他并非一力想当这个皇帝,但是既然当上了,总希望百姓拥戴,万民恭贺;可是健康城中百姓也许见惯了皇帝的迭和血腥的争斗,变得反应平淡,似乎除了登基那几日的兴奋之外,很快就进入他们自己的生活之中,根本没把皇登基当回事;就连韩暮最为担心的自己代司马氏而立会引起的风言风语,似乎也没有多少人来议论这事

整件事好像与健康城百姓无关一般,这对韩暮是一种打击;按理说不该这样,二十一世纪,有些国家对自己国家的元首选举即位到了极度关注的地步,甚至会因此爆发示威游行和其他的暴力手段;在这蛮荒时代,肯定不会达到如此地步,但也不至于毫不关心

但是,当今日韩暮往高台上一站,眼望着巢湖城八九万军民崇敬的眼神,发自内心洋溢的幸福和欢喜,他猛然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

恩泽于民,则,民拥戴之;百姓其实便如小猫小狗一般,你对他们好,他们自然对你好;韩暮在巢湖城抗秦人、保家乡、建城池、分田亩、赈流民这些事切切实实的让巢湖城的百姓们明白了,韩暮是来保护他们,给他们活路的

对于百姓而言这就够了,能吃得饱穿的暖,有着属于自己的一份田亩,又不虞敌人来袭,北府军连战连捷,似乎什么敌人也不怕;这些所有的功绩自然而然的便归功于他们的大帅韩暮,所以才有今日自发前来迎接,发自肺腑的欢喜

想通了这一节,韩暮心情大畅,他微笑着双目环视全场,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人们满怀热诚的期待着这位巢湖城的传奇人物给他们说点什么

“我大晋子民们”韩暮开口了,运功散发出去的声音响彻方圆三四里的场地上,似乎每个人的耳边都听得同样清楚

“诸位父老乡亲们今日我来到这里巡视,不是作为你们的北府军大帅,不是作为你们的皇上,而是作为你们的儿子、兄弟、战友来看望大家”

韩暮一语既出,满场哗然,尊贵无比的大晋皇帝,自称是庶民之子侄、兄弟,简直乱了纲常坏了体统,众人惊讶之余,又很想知道他为何这么说;连惊的目瞪口呆的礼官也没想起来阻止韩暮在放厥词,相反倒是很希望他说下去

“诸位父老乡亲,是你们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送上战场,跟随我一起保护我们这块美丽的土地,他们浴血奋战,不惜丢弃宝贵的生命,这才换来我们今日的稻香千里,安居乐业的美好局面;我们在享受着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庇护下的太平盛世的同时,也不要忘了他们,在我巢湖城西面的凤凰山上多了三万多座坟墓,那里边躺着的便是我们的英雄们,无论何时,都希望所有的人不要忘记他们;要年年祭扫,缅怀他们;要时时供奉,记住他们;要永远永远将他们视为我大晋的英雄”

韩暮低沉的嗓音在空中回荡,许多百姓受他话语的感染,家中失去亲人的和目睹过那些惨烈的战斗的人们留下了热泪

“但是,所有失去儿子的父老们,你们不必担心,韩暮和全体北府军士兵都是你们的儿子,失去兄弟的,我们便是你们的兄弟,你们的生活将会受到保障,鳏寡孤独皆会有所养,不禁如此你们还会得到众人的崇敬,因为你们无私的将亲人送上战场,为保护大好河山不受践踏而死去,这是何等宽广的胸怀;韩暮在此向你们致敬”

韩暮双手团起作了个团团揖,下面的百姓在此炸锅了,全部跪倒还礼,口中大呼:

“圣主英明”

“吾皇万岁”

“大晋得圣君,国之大幸啊”

韩暮示意大家安静起身,笑容满面的道:“今日在这里,我要宣布两件事,第一便是由于我巢湖城极其周边经受了一年的战火涂炭,确实需休养生息,所以我宣布,巢湖及其周边的芜湖、巢湖、南陵、繁昌各地免税一年,今年你们所有的收成大晋不取分毫”

百姓欢声雷动,人人额手相庆,又是一片大呼万岁之声

“第二件事,便是我要提倡的一种精神,希望由我们巢湖城开始将他发扬光大,这种精神叫做‘精忠报国’;就像你们曾经所做的那样,报销大晋无怨无悔,因为这大晋江山不是我韩暮的,而是我们所有大晋子民的,无论贵贱、不分贫富、你们都是这片大好河山的主人,所以我要你们用一种主人翁的态度来建设他,保护他,不惜一切代价”

韩暮声音洪亮,将这一震撼百姓心灵的理念送入每个人的耳中,在这种时代提出来主人翁的精神不啻于是平地惊雷;所有人提起大晋江山都说,这是司马家的江山,这是韩家的江山,韩暮此举等于颠覆了众人的观念,这江山是大晋千万子民的,不是某一个人的

韩暮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深意

一来,这种观念一抛出可以堵住天下人说他窃取司马氏江山的幽幽之口,江山本是百姓的,自己只不过代行皇权,再无忤逆之忧

二来,韩暮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秦晋之战做思想铺垫,此战无法避免,要想战胜,就需大晋上下一心齐心协力,方有取胜之机;全体百姓以一种主人翁的姿态保护大晋江山,那么秦人将会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之中

三来,韩暮大力提倡这种精神,其实在提倡一种人人平等的理念,为他即将到来改革措施做铺垫

由于这种理念太过前,这种民主的启蒙需要一个合理的外衣来遮盖,所以韩暮硬生生的加上‘精忠报国’这个符合当代道德行为标准的词,让他的想法为贴近人的心理,不至于给他们带来过大的冲击

在这个玄学、佛教、清谈充斥的时代里,每一种的思潮都会受到排斥,但是你若给他安上一些符合他们标准的外衣,结果会大不相同;这便是韩暮的狡猾之处

“记下皇上的话,立刻昭告天下”侍从长梁锦春对身边的昂振道

“早已记下,属下这便去办”昂振正在经历这种历练的过程,他十分用心,梁锦春有些佩服韩暮的眼光,一名小小队正居然敢于提拔上来做侍从室的官员,本来还颇有微词,但是几件事一办,便知道这个年轻人思维缜密,做事老道,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韩暮再说了些勉力的话,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渐渐西下,这才在礼部尚书陆敏的敦请之下走下高台,重上了敞篷八马拉拽的马车,在百姓们的山呼万岁声中,进城而去

第三九五章 册封

韩家诸女在当晚就感到了各种的不适应;韩暮身边无时不在的内侍和宫女,还有两名如影随形的起居郎,再就是配着刀剑来回走动看谁都一脸怀疑的大内侍卫

再不能像以往那样随意的谈笑了,很有可能一句调笑之语便会被起居郎记录下来,弄不好便会记入史书之中,那可就贻笑千年了;韩暮初始还觉得奇怪,怎地到了原来的大帅府中,众女依旧那么矜持,忽然间他明白了,她们不能像自己一样将这些人视为空气,所以她们感到拘束

韩暮一个月的时间便将自己锻炼成对身边的内侍、宫女、起居郎视若无睹,因为无论你怎么介意,他们从不会因为你的介意而主动避让,说白了那是他们的工作

譬如起居郎,他们是从内侍中产生负责记录皇上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的官员,大到天下大势,小到皇帝今天几点起床,吃了几碗饭,对那些菜式多吃了几口,晚上临幸了哪位妃子,做..爱时间多久都要记录在案

这便是大人物的悲哀,大人物在某种程度上,连起码的隐私都不会有,韩暮在皇宫里倒霉什么,也没什么自认见不得人的事,但是到了巢湖城中,难道自己和几位娇妻亲热还需要别人在一边观战不成?

韩暮毫不留情的将所有的跟屁虫轰出内宅,统统滚到外宅爱干嘛干嘛;那起居郎还委屈的道:“皇上,跟随皇上记录我大晋皇帝警言箴句乃臣之职责所在,如此一来岂不是陷臣于渎职之罪么?”

韩暮没好气的道:“朕赦你无罪便是,自家好好歇息去,若是实在歇不住,去巢湖城中记录百姓言行也是好事,朕这里不需要你”

起居郎还待强辩,韩暮一把抄过一根竹仗道:“要不要打断你的腿?从今天起,你们所记的内容仅限朕在外臣前日常行为,内宫中有一字落上纸端,你的大好头颅便算是交代了”

那起居郎连忙磕头退下,出了内堂还不忘在纸上记下一笔:十月十二日酉时、帝不喜起居郎竟日跟随、遂改其权责、持竹仗驱之

摆脱了这些烦人的跟屁虫们,韩暮在真正的回归到韩家主人的角色上来,众女也恢复了自我,韩暮先是去她们房间同她们一一唇舌交缠、摩挲亵玩一番,然后来到张彤云的房间里,将肚子高高隆起的张彤云抱到大腿上坐下,先来个安慰性的长吻,再伸手将她的薄薄的衣衫撩开

“韩暮,不行啊,现在真的不行”张彤云急道

“什么不行啊,我看看肚子而已”韩暮翻翻白眼,手上没停将她的衣衫撩起到胸前,张彤云雪白的肚子挺得像座小山一般,肚皮涨的老大,上面依稀都能看得见青色的经脉

“小彤彤,辛苦了,成天挺着这大肚子可不容易啊,你为我韩家开枝散叶,这是功劳啊”韩暮抚摸着她的肚子叹道

“臣妾只希望能跟着皇上一辈子,为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儿,功劳嘛是不敢想的”张彤云声如蚊呐,红着脸道

“你大哥的仇已经报了,祸首桓温和帮凶张庆均已了结,明日我们去祭拜他一番,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谢谢陛下,大哥总算没白死,其实以前我一直有个想法,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能提及了”张彤云臻首靠在韩暮的怀抱里亲吻着他的胸膛道

韩暮用小指勾起她娇艳的面孔,在她鲜花般的嘴唇上印上一吻道:“什么想法,说说看”

“以前我一直想跟你商量,我和你再生一个男丁,改姓为张,过继到大哥名下,我张家到了大哥这一代人丁稀薄,大哥心高气傲,又不愿轻易便娶妻生子,谁料到天降大祸于身,张家的香火可是自此而绝了”张彤云说着泪如雨下

韩暮嬉笑道:“那咱们就多生几个呗,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多在你那片沃土上勤加耕耘,在下可是求之不得呢”

张彤云啐了他一口道:“快当爹了,这么没正经”说完幽幽一叹道:“放在以前自然凭韩郎一言而决,但是现在您是皇上,咱家的子嗣均为龙子龙孙,岂能随便过继给臣子家,这事怕是难了”

韩暮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安慰道:“会有办法的,这事我记下了”

张彤云感激的道:“谢皇上恩典”

韩暮戏谑的道:“爱妃现在你的事已了,我的事可没解决呢”

张彤云疑惑道:“陛下还有什么事没解决?”

韩暮奋起硬梆梆的下身在她美.臀上一挑,张彤云立刻满脸绯红道:“这怕不行,会伤了孩儿的,要不……我帮你用……嘴……”

韩暮盯着她红艳艳的的嘴巴,心里一阵激动,到那时立刻暗骂自己禽兽,人家挺着大肚子,自己还这般折腾她,实在不该,原本也只是故意逗逗她,当下笑道:“开玩笑而已,现在可不能乱来,不过你要答应我,孩儿生下来之后可要随我畅怀适意,不准躲躲闪闪”

张彤云娇笑道:“哪一回没让你称心如意?你个没良心的”

韩暮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你身体恢复,我要唱一出《后.庭花》,不许逃走”

张彤云啊了一声,脸色娇艳如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次日上午,韩暮将礼部尚书陆敏和随行的几名官员叫来,着重问了问关于皇上大婚的一些细节问题,那陆敏倒也能看出事情来,从韩暮的言谈举止之中便嗅出来他的一些想法来,于是道:“启奏陛下,若是按照一般的程序而言,皇上纳妃子需经层层把关,甚是繁琐;但是皇上的几位夫人的情况确属特殊,依老臣看来可不必如此费周章了,而且马上龙子便要诞生,皇上莫如直接下诏册封便是,至于礼节嘛,回京之后再补办也不迟”

韩暮问道:“当真可以如此?”

陆敏道:“依着皇上目前的情形来看,只能如此了,想来内阁首辅几位大人也不会多做言语,太后那边通报一声即可”

韩暮笑道:“那便成了,拟旨,册封如下几女为我的皇后,谢道蕴……”

“哎呀陛下,您是说,将她们统统册封为皇后?”陆敏脸上肌肉一阵抖动,皇上还真不是盖的,连册封皇后都是一批批的

“是啊,怎么了?”韩暮故作糊涂,他也知道皇后只能有一个

“皇上啊,皇后乃母仪天下之国母,天下女子之典范,这个位置可不是随便废立的,需要内阁会同中大臣以及侍从室共同商议决定,再说皇后只有一名,这诸多皇后同时册封自古来没有这样的”陆敏忧急之情溢于言表

韩暮肚中暗笑,嘴上道:“那怎么办?我答应了她们全部待之以正妻之礼,我是皇上,怎么能失信于女子呢?”

“这个……”陆敏和一干官员们犯愁了,韩暮成功的将自己头疼之事转嫁给在座的诸位了,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总会有人替他想出办法的

“启奏陛下”一人越众而出奏道:“陛下可先将她们册封为贵妃,贵妃之间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并无上下尊卑之分,如此一来岂不是遂了她们的心愿了么?”

“不妥不妥,此为权宜之计,陛下怎可无皇后?万一以后册立皇后之时,内宫中纷扰不休岂不是让皇上烦不胜烦,不妥”陆敏摇头皱眉道

“皇后位置虚位以待,若是她们以后互相不服气,那便请皇上纳一皇后便是,反正只要保证她们均是正妻身份便不算陛下失言,贵妃乃人主之名分,比普通人家的正妻不知高了多少倍,她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人一脸的不以为然道

韩暮听得有趣,歪头打量此人,此人长得干瘦细长,一副官服穿在身上便如一个插在田间的稻草人一般,一阵风似乎也能将之吹倒;但是不得不说他的主意有些绝妙

你们要吵的话,皇后之位便落于外人之手,若乖乖听话,则自家姐妹中产生一个,对你们未必没好处,一切取决你们自己;高,实在是高

韩暮哈哈笑道:“便依你所言,你叫什么名字,隶属何处?”

“臣肖孙阳,内卫府车马司管事,是为陛下您拉马牵缰的”肖孙阳忙答道

“差事交接交接,来侍从室报道,朕授你八品侍从室参事之职,可受召参与政务处理”韩暮淡淡道

“谢主隆恩”肖孙阳干瘦的眼睛里居然还能有泪水流出,一夜之间便从一个官车马的从九品管事变成了正八品侍从室参事,且不说这正八品的官的大小,光是侍从室这一个名字便足以吓得人屁滚尿流了,大家心里都明白,侍从室的那些人都是皇上的亲密心腹,为皇上出点子的能人

“他妈的,这竹竿精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在场的众人又嫉又讶

韩暮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道:“你们也许认为我太随意了些,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能将一件棘手之事处理的圆滑如意的人是很难找到的,尤其是在政.治.斗.争上面,自己需要这样的人给自己出些损招,他需要那些既非强硬不可回旋的计谋,又非软弱一味退避的狠招

“传旨“韩暮道,他要下旨册封诸位夫人了

第三九六章 龙子诞生

巢湖城原大帅府内,内侍正在宣读圣旨,众女团团跪在地上,谢道韫和张彤云两人因有身孕被特许站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之运,执掌社稷,得天下万民之归心,亦将为万民之表率;谢氏诸女,自朕籍籍无名之时便倾心以待,不弃于逆境,不舍于苦难,颠沛流离、惶恐度日,然无片言愤懑,实乃天下女子之楷模”

众女听着,眼眶均湿润了,跟着韩暮以来确实当得起颠沛流离、惶恐度日之说

“今朕登大宝,怎能不予以旌表之,然万贯钱财不能达朕之意,唯唏嘘良久,给予今册封贵妃之号;谢女道蕴是为德妃、张女彤云是为容妃、王女玉润是为珍妃、柳女如眉是为媛妃、苏女红菱是为顺妃;令追封柳女红儿是为烈妃;册封叶儿、晴儿、翠儿三女为婕妤,追封已故柳儿、雪儿两女同为婕妤;朕希诸妃克己静言、身为表率,内宫和谐、天下谐安钦此”

聊聊数语言简意赅,依依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众女娇呼谢恩,将圣旨接过,供于案几之上;这一次皆大欢喜不仅诸女名分已定,连叶儿等几个丫头都被册封为婕妤,实是出人意外

需知在当代,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嫔妃等级森严,贵嫔、夫人、贵人是为三夫人,这三种妃嫔的称号堪比三公之尊;另外淑妃、淑媛、淑仪、修华、修容、修仪、婕妤、容华、充华称为九嫔,被等同与朝堂上的九卿之职,而五位夫人被册封的正是三夫人中最高一级的贵嫔等级,除了被视为亲王之尊的皇后,便是她们了

当然这只是想当于三公之职,并不是说便是有实权的三公九卿,但是地位级别摆在那里,外臣除了现在的几位辅政大臣和大将军之外,无论谁见了她们都需行叩拜礼,这是她们崇高的身份决定了的

在九嫔之下自然还有一些美人、才人、中才人等等,可见一名女子入宫若想能到贵妃的位置,要爬上多少级,这和外边做官累官升迁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靠本事,靠政绩,另一个是靠脸蛋,靠机缘罢了

圣旨宣罢,众人向诸女道喜,于是诸女乱哄哄的发喜钱、红包之类,忙乱不休,诸女直到今日方一颗石头落了地,自己总算是韩暮的合法妻子了,这家伙终于实现了他的诺言,至于婚礼之类的形式上的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洞房都成百上千次了,谁还期待那婚之夜的销魂呢?

大晋元元年十月二十日,容妃腹痛,任首席御医官曹东临诊断为待产,韩暮心情激动不已,终于自己的孩子要在这个年代出生了,这标志着自己切切实实的在这里扎下根来,开枝散叶了

内室内,张彤云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声,御用产婆唠唠叨叨的安慰着她,不断教着她如何用力和保持何种姿势,但是张彤云的轻盈体态娇美的身段丝毫没有帮上她一点忙,反而限制了她顺利的产子,折腾了近一个半时辰,那婴孩还是没见露头

产婆双手是血慌慌张张的出来禀报道:“张贵妃她骨头太小,婴儿的头肩夹在骨头之间出不来,而且体位也不对,须得赶紧想办法”

韩暮早就耐不住性子了,闻言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掀帘便跨了进去,内侍阻止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屋,自己这些人只能呆呆的站在门外

韩暮一进内室,见软榻上张彤云下身全是鲜血,仰躺在那里,气息微弱之极,两腿.之间一个血糊糊的小东西堵在出口,看来确实是难产

韩暮心急如焚,上前先查看张彤云的情况,只见她秀美的脸上苍白如纸,长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韩暮下定了决心对那几个产婆道:“保住大人,将孩儿用剪刀绞碎取出”

那几个产妇魂飞天外,抖着手道:“皇上,老身们不敢”历来皇上的女子分娩一旦难产首先要保的便是龙种,嫔妃们死便死了,但是龙种何其重要,而这位皇上开口便要绞碎龙种,这叫这些皇家御用的产婆如何敢动手

韩暮也不跟她们废话,一把将一边案几上的剪刀抓在手中,转到张彤云双腿.之间伸手摸索过去,便要动手

正在此时,张彤云忽然醒来,微弱的哭叫道:“韩郎,不要,韩郎不要杀了我的孩儿”

韩暮放下剪刀凑过去吻着她的脸道:“小彤彤,孩子没了咱们再生,你要是没了我何处寻你去,听话”

张彤云泪流满面道:“韩郎,妾身现在最大的愿望便是为你生下这个孩儿,我还想再试试,千万莫要动手”

韩暮无奈道:“那好,我帮你按摩小腹,看能否将胎位转正一些”

张彤云咬牙点头,韩暮撩起她的裙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凭借这运功后双手敏锐的感知,他发现胎儿头斜向下,后脑勺和肩膀抵住了产道口;于是他试着将内力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着张彤云薄薄的肚皮缓缓催动着胎儿在腹中慢慢调整,由于紧张和力道的精微,韩暮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滚落,身体摇摇欲坠

终于一个微不可闻的声响传来之后,那孩儿的头终于被转向下方,韩暮大吼道:“彤云准备用力,一、二、三”

随着韩暮的大喊声中,产婆们伸手拉拽,张彤云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喊,那婴孩终于离体而出

产婆们麻利的绞掉脐带,伸手在婴儿的屁股上一拍,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出来,随着这声哭声,室内外侍立的数十人长出一口气

“恭喜皇上,是个龙子”产婆们高声道喜

张彤云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睛一翻,安心的晕了过去

“快快,燕窝莲子汤端来,老参汤也盛来一小碗,给贵妃娘娘喂下去”碣石在室外一叠声的吩咐

“将贵妃的衣衫全部换掉,以防着凉,从现在起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此处”韩暮沉声吩咐着,在铜盆中洗了洗手,看了一眼那肉嘟嘟满是褶皱的孩儿,心道:“你这不孝子,差点要了你娘的命”心头一阵后怕,软着腿出了房来

屋外一圈跪倒数十人,同声贺喜:“恭喜皇上,喜得子嗣,我大晋合国之幸也”

韩暮哈哈笑道:“同喜同喜,看赏看赏”

瘦竹竿肖孙阳上前道:“陛下,旨意如何拟定?”

“什么旨意?”韩暮愣了,刚当皇帝,业务不熟

“皇子诞生,天下共庆,怎可无旨意下来”肖孙阳也傻眼了

梁锦春笑道:“皇上,无非便是万民欢庆几日,大赦天下之类的”

韩暮这才明白过来,大赦天下在登基之时便被韩暮否决了,有罪之人怎可因为一人之喜好而免罪,于是道:“那边万民欢庆三日,各州府替朕免费提供喜蛋三枚,让百姓们也一起高兴高兴”

“遵旨”早有人拟好旨意,随之昭告天下,龙子诞生,众臣都有了奔头,这下积攒下来的功劳可不会浪费了,整个大晋喜动颜开,百姓们虽有的并不关心这些事,但是免费吃三只鸡蛋,何乐而不为呢

起居郎们自然在他们的小本本上写道:元元年十月二十,帝得龙子,天下震动,帝命普天同庆三日,辄命各地官员发放喜蛋三枚与百姓同喜云云

第三九七章 压力重重的变革(上)

龙子刚刚满月,韩暮便带着老老小小赶回京城,身为皇帝要有皇帝的觉悟,这多事之秋躲在巢湖城享清福可不行;虽然一般性的政务内阁会处理的妥当,每日来回驰骋的禁卫军会将装有奏折的锦盒在巢湖城和健康城之间穿梭来往,但是这么远的路,路上又不好走,狮子啊有劳民伤财之嫌

在内阁辅臣及各部长官的连番催促之下,韩暮无奈结束休闲惬意的时光,带着众贵妃回京

随同的多了姜文和姜夫人以及苏蕙

姜文是韩暮特意将之带进京城的,在他的几番追问下,姜文不敢隐瞒,将自己因韩暮而被王猛怪罪最终全家流放益州之事和盘托出,韩暮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身为上位者,某件事办砸了,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替罪羊出来,聪明的便捏着鼻子别出声,或许不至于有大祸,不智的你若是大呼冤枉,越叫便会下场越惨

姜文只是憨直,但他不傻,他一点都没声张,认罪态度很好,正因为如此,司隶府才会网开一面,给他全家留了条命,发配了事

韩暮心里大喜,姜文任鸿胪寺卿多年,对于周边各国的情况可谓知之甚多,特别是秦国,他是九卿之一,对于秦国上上下下各方面的关系,矛盾,利益冲突了如指掌,这么一个活间谍在身边,不拿来用,简直是暴殄天物了

大晋和秦国是势成水火的一对冤家,现在都在忙着将自己的内部事务搞定,之后便会一起死掐,按照韩暮所知的历史来说,淝水之战就在其后几年,最终是以大晋全面胜利而告终;然而,自己穿越来此,历史已经演变的面目全非,最大的改变莫过于司马氏的江山已经成为自己的江山,韩暮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改变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秦晋之战的结果已经肯定无法被预测,甚而至于,这个世界往后的发展是否会有隋唐宋明之类的朝代也不敢说了,会不会最终发展到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天朝也是无人敢断言之,总之一切发展方向似乎都偏向了另一个支线,扑朔迷离

作为韩暮来说,他所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带领大晋取得胜利,生存下来这是第一要务,至于对历史进程造成的影响和偏离破坏,则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了

回到京城之后,韩暮静心下来思考目前的形势

秦人经过半年多的征战已经将仇池国平定,现在杨安正率领大军进攻北代,从时间上来看,明年年中,秦人当可平定内部纷扰,到那时将会是大战来临之时

韩暮曾考虑过先发制人,但是他将手头的力量划拉了一遍,无奈只能放弃;不是说兵不多,将不广,而是资源不足

国家与国家之战可不是小孩打架,一拳定胜负,或许会在某场决战中击溃敌军大军,但是若要完全的灭亡之,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么一来打仗不是打别的,就是在打物资、打金钱、打储备

一想到这些,韩暮的头都大了,户部报来的数据让他汗颜,整个大晋国库的存粮甚至不够健康城居民食用三个月的,若不是马上秋收在即,光是这一项便会酿成民变,不等别人来攻,自己先完蛋了

桓温时期留下的烂摊子正在收拾,第一件事韩暮便要求将市面上飞涨的粮价平抑,彻查囤积粮食哄抬物价的奸商

在谢安等人的强力控制下终于被抑制,同时也打击了一批囤积居奇的奸商,这些都是些小的士族,大家族还没有作践自己到那种地步,他们绝对不会干这些丢份的事情

这些奸商虽看着不起眼,但是全国三百余家全部抄没之后,一个惊人的数字摆在大家面前,这百余户被抄的小士绅囤积粮食达到七千万石,相当于数州粮产总和,这么一大批的粮食绝对能左右市场上的粮价

在十月底的一次早朝上,韩暮针对此事组织了廷议,他要借此机会实行变革,但是为了不过于触动大士族的利益,他采取了较为缓和的态度

“诸位大人,内阁报上来的惩办各地囤积居奇的粮商,哄抬物价之事,朕同意你们的意见,没收他们全部的存粮;但是我有几点建议,希望诸位能商议商议是否可行”韩暮高踞宝座,扫视百官

“皇上请讲,臣等原本就想听听皇上针对此事的旨意”首辅谢安躬身道

韩暮将手轻轻搭在龙座扶手上,轻轻把玩着龙座上的宝石组织着措词道:“内阁送来的折子上批示,既要没收,又给予平价补偿,这有些说不通”

“启奏陛下,由于涉及诸多大户,又都是当地的名望之士,他们也都识大体,愿意交出存粮,补偿点钱财应该是最为妥当之法,也利于大局稳定”

“首辅所言,朕真的听不懂,您这是在鼓励这种行为还是在申斥这种行为呢?这两百家是被抄了出来,还有成千上万家没有被抄出来的呢?您要明白朕要的是彻底杜绝此类事件,粮食是什么,关系到大晋稳定的战略物资,这东西不管好是会倒了社稷江山的”韩暮见谢安无动于衷,说出什么大局稳定之言,有些怒气

这还是韩暮首次在大殿上百官面前用这么重的口气说话,说话的对象居然还是首辅大臣谢安;众官有些期待谢安的反应,都默默看着他

谢安知道此时的态度极为重要,他理解韩暮此时的心情,但是他心中也暗暗埋怨韩暮,有些事需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啊,事先没商量的情况下,怎能在此大谈此事呢

谢安不知道,韩暮便是要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此事挑明,妥协一旦开了头,便会无限制的妥协,对于大家士族来说,某些时候自身的利益会高于国家利益,大是大非问题需要敲打,决不能出现战时无粮草,灾荒无赈济的情况,自己不当这个皇帝便罢,当了就要好好筹划一番

“臣等考虑不太周详,请陛下明示”谢安决定听明白了韩暮的意思在做进退,他及时的抽身而退,将皮球踢给韩暮

“无粮不稳,这是最朴素的道理;朝廷以前没有这方面的律法,也就罢了,至于这两百家的士族便按照内阁所议办理“韩暮淡淡道

众人松了口气,说来说去,皇上还不是要听从内阁的意见么

“但是,从今日起,内阁必须在三日内拿出一个方案来,方案的内容朕给你们圈定一下,首先是粮食经营收归国有,内阁牵头成立专司负责大晋粮食的收购储运发放赈济等事宜,从此百姓无权收购买卖囤积粮食,普通人家屯粮过千石者将定罪,士族之家屯粮过万石亦将定罪,不知各位以为然否”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哗然,百官中士族大家居多,虽然像谢安、王坦之、庾希等大规模的家族不会做这些粮食买卖,但是很多官员都是中等士族出身,几乎都有这方面的生意在做,这次的处罚为什么这么轻,便是谢安综合百官的意见的无奈之举,大多数人的利益不能触动,否则便有灾祸,这是谢安能想出来的最好的两全之策,但是到了韩暮这里,这家伙一句话便将马蜂窝捅了,这事恐怕要闹大了

韩暮满意的看着殿中众人议论纷纷的样子,有人脸色苍白、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义愤填膺,他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效果

兵部尚书谢玄皱了皱眉头,忽然大声喝道:“有事说事,这般在朝堂上议论纷纷,还懂不懂礼法了?你们还是大晋的命官么?”

众人一惊,兵部尚书谢玄虽是文职,但是向来上朝都是一副武将打扮,他的出现也同时提醒了诸位,韩暮这个皇上可不是软柿子,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人家手里十几万大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此举严重损害各家利益,绝对不能就此服软,于是立时有人上前开始陈述反对理由

第三九八章 压力重重的变革(中)

“臣有话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上前行礼,韩暮认识他,他便是南方吴地苏家家主苏康子,现供职于户部右侍郎之职

“苏大人,请讲”韩暮有些诧异,他本来已经查明,王谢庾几大家族包括南方七八家大族与此事并无瓜葛,且家中也并不经营此种粮食倒卖的勾当,不知这苏康子为何要强出头

“皇上,对于圣意臣等自然不敢违抗,然老臣有几点疑问想请圣裁,适才陛下说了,士族家中藏粮万石即治罪,在这朝堂之上恐有大半人家中良田万顷以上,每年光是自家的粮食收成也会达万石至十几万石,像谢公王公这样的恐家中田亩每年要产粮数十万石,自家产粮若是存储起来,按照皇上所言岂不是要抄家灭族么?”

众人纷纷点头道:“是啊,苏大人说的有理,这自家的粮食存储起来难道也要因此获罪?焉有是理”

“谢公家中良田近十万亩,每年产粮就有近三十万石,这要是治罪该治多大的罪啊”有人偷偷幸灾乐祸,谢公是皇上义父,我看你怎么处置

韩暮轻咳一声,压下嗡嗡的议论声,笑道:“苏大人所言甚是有道理,目前解决的办法有两条,要想不和这条法令相违背,首先,我们可以将粮食卖入官家,朝廷以市场价收购,统一存储,诸位留足口粮便可,我想一万石,即便你宅中人丁兴旺仆从如云,也足够你吃的了,若是实在不够,可在官家开办的粮行中采购嘛;我打算请户部帮我设计一种票据,需要购买粮食的申请表格填好,再拿到粮食专司去审核,然后凭票购买;此举利国利民,粮食控制在朝廷手中也好统一调配,统一发放”

有人寻思道:“先卖了,不够再买,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有人忽然理解到韩暮的心思,不由暗自心惊:如此一来,大户家中的私兵可就要绝种了,官家控制粮食,实际上就是控制着各家各户中的人口;以大户人家年万石计算,一人一年食粮六七石,也就是说实际上每户最多可有一千来口人,按照大晋律例,四品以上大员家中便可有私兵五百护卫,一品大员私兵数量要达到三千之数,韩暮虽说能去管家粮店购买,但是实际上已经将这些私兵控制在手中,再说购买粮食需申请票据简直闻所未闻,这样的事,亏韩暮能想的出来

众臣心中憋着一团火,原以为韩暮是个清明之主,却未曾想出的主意如此昏聩,简直毫无道理

苏康子忍住怒气道:“但不知皇上说的第二个解决方法是什么?老臣洗耳恭听”

韩暮心中暗乐,忍住笑道:“第二个解决方法嘛,也简单;诸位不是怕粮食收的多了么?不如这样,诸位的田亩朝廷一概出价收回,再由户部统一分配给百姓耕种,所产粮食折算成钱币,朝廷将诸位所得的部分以钱币形式发放,这么一来诸位和粮食不挨边,每年坐收利钱,这个办法诸位应该会满意了”

众人一开始还转不过弯来,均觉得皇上所言是不是有些犯傻,朝廷将田亩出钱买回去,每年却还按照租给百姓的利益返还钱物,这不是拿别人家的母鸡给自己孵小鸡么?

但是聪明的人一想,马上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首先,土地没了,全变成钱了,要说在太平年月,钱就是钱,这一点都不含糊;但是在乱世中,钱往往是最没用的东西;家中有粮,家中有田,无论你如何乱,可是我能活下来;灾荒年月是如此,有钱你也买不到救命的粮食

谢安听的暗暗心惊,他暗自道:“韩暮啊韩暮,你这小子居然打起了在座诸位田地的主意了,这回我也保不住你了,你这是在犯众怒啊”

果然,明白过来的几位官员同时出列跪倒道:“皇上,臣等觉得皇上此言不妥,家中田亩乃是祖辈遗留的财产,祖辈田产房宅均为传家之财,不到万不得已,无人愿意将之出售转让,加之有些田产原本是立功封赏所得,此举实在令臣等做不忠不孝之人,臣等实在不能答应”

众人见有人带头,立马又出来十几位大臣,哗啦啦跪倒一片道:“请皇上三思啊,此事不可行也”

韩暮故作诧异的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此事只是我说出来做供诸位选择而已,你们不愿意那便作罢,烦的着那这些话来堵朕么?”

众臣一想,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皇上根本没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他确实是在提供选择而已

“然则诸位是同意第一条喽?”韩暮道,众人虽觉得第一条也很是苛刻,但是相比第二条来可算是仁慈多了,再说亩产多少还是自家说了算,难道皇帝还派人来盯着自家不成?到时候私下藏匿一部分倒不是难事,剩余的卖了也就卖了

这一番讨价还价之际,尽显韩暮的心机权谋不给你们漫天开价,你们怎么会坐地还钱;这就好比做一个选择题,题目就是,你愿意花钱买命,还是愿意留着钱被砍头?傻子都知道破财免灾的道理

韩暮何尝不知这些人会私藏粮食,但是对于他来说,能够收取上来哪怕是一半的粮食,也满足了;目的达到就成,不必要求完美

看着众臣依旧愤愤不平的样子,韩暮觉得有必要做一些适当补偿,缓和一下众人的情绪,还没等他说出话来,那苏康子又开口道:“皇上,老臣还有一点疑问,我大晋很多士族,家中原本就是做的粮食买卖,皇上此举是否考虑到这些人家以后的生计问题,是否可以考虑允许这些原本的商家继续经营粮食生意,也好体现圣意宽宏,圆滑变通之道”

韩暮断然道:“绝无可能,既然是收归国有,那便要彻底收回,收一半留一半算什么?反惹得众人议论朕处事不公”

苏康子脸色有些发白,道:“然则……”

韩暮打断他的话道:“你所说的是个问题,为了体现朝廷的体恤之意,要想个办法补偿他们,此事几位辅政大臣可有办法?”

谢安王坦之等人翻翻白眼,心道:“你拉的屎,却教我们给你擦屁股”但几位都是识大体之人,知道韩暮这些手段完全是为了社稷着想,叫自己几人出主意便是想让他们出面缓和一番,若是强行下令收回反倒不美了

几位辅政大臣皱眉苦思半天,谁也不肯先开口,倒是王献之关键时刻站出来道:“皇上殚精竭虑收回粮食的储运经营等权利,实际上是为了大晋社稷所考虑,目前国库空虚,万一大战来临,将士百姓的口粮都不能保证的话,何谈御敌?所以按理说须得雷厉风行的实行才是,然皇上不想如此,定是考虑到诸位大家士族在我大晋的骨干作用,故而想方设法保证诸位不受损失,皇上用心良苦啊”

韩暮被他吹得脸都有些红了,心道:老丈人就是老丈人

“王大人知道便好,就怕朕的一片苦心到头来被人当做是驴肝肺;朕别的不敢保证,只要诸位大人能配合我将几项变革措施推行下去,朕定会将秦人涤荡清静,开我大晋万古之伟业”韩暮倒不是胡吹大气,后勤得到保障,兵源充足,他倒真的不怵任何人

众臣为他气势所感染,想起此人力挽狂澜,先后击败秦国大军,挫败桓温窃国阴谋,手段之高明毒辣可谓世所罕见,所以对他倒也抱有信心

王献之喜道:“皇上能有如此雄心,自然是大晋之福,我看关于此事不外乎补偿两点,一是金钱,二是荣光,凡是主动退出粮食经营生意的,由户部根据生意规模酌情给予补偿,另皇上御赐金匾一副,上写贤良恤国等等勉励之语,以示圣上隆恩,不知可否?”

韩暮笑道:“朕再加上一条,来年夏推,所有体恤国情之贤良士族之家,将额外获得一名夏推名额,只要吏部评价合格可入仕为官,无需层层中正官推介评价,但仅限从从九品县吏坐起”

韩暮此语一出,顿时苏康子眉开眼笑道:“好好好,皇上隆恩甚重,老臣认为想此举定会让那些人家满意的交出生意,皇上英明啊”

晋朝入仕难,若不是当兵拼命升迁入仕,便只能通过中正制每年一次的夏推,但中正制层层推荐,一来是世族大家把持着,二来普通士族和寒门根本没机会通过这条路入仕,即便你是豪门大户,也往往因得罪某一级的中正官而得到恶评,然则一生希望便化为泡影,于是即便是世族大家们也许拼命贿赂送金钱美女给各级中正官,以期能顺利过关,得到好评

韩暮此举等于给这些小士族们开了条绿色通道,教他们如何不喜?

第三九九章 压力重重的变革(下)

话到了此处,事情基本上定下来了,既然内阁都同意了,皇上也给了这么多的优惠政策,再不同意有些说不过去

苏康子磕头退下,其他诸位大臣也不再多言,只是不知道皇上所言的其他几项变革是关于那方面,根据皇上的脾气,恐怕也不是小事,众人识趣的不提这个茬

韩暮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今天既然开了头,索性一股脑儿将其他几件事全部办了,这些事在他心中已经考虑许久了,不能再拖了

“今日朕还有两件事,需诸位大人仔细讨论,这两件事朕以为都是关乎大晋社稷的重中之重,索性一并提出来”韩暮微笑道

众臣头皮发麻,谢安心道:这小子难道没看出来大家今天情绪不高么?办事这么急躁

“我大晋一直以来都是世袭兵制,父死子替,世袭为兵;且士兵中多用罪犯、俘虏、奴仆为替,地位甚至比普通郡民还低,此举朕以为极为不妥,从战斗力上来说,世兵无法保证士兵素质,罪犯俘虏的战斗力根本无任何可期之处;另外整个军队的荣誉感不强,并无赴死之心,弊端甚大”韩暮侃侃而谈道

“请皇上明示”众臣躬听,他们提高了觉悟,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皇上定是有了想法了,根本无需自己等人出主意

韩暮道:“朕在巢湖城建立北府军之时,采用的便是募兵制,而且想进我北府军还需经身体、言行、思想三道考核关,并非想进便可以进的,所以北府军虽募集的都是农家子弟,但是战斗素质远比一般的军队要强的多;而且在巢湖城中,北府军军官是很吃香的人物,百姓家女儿均想嫁与他们,为何?一来待遇丰厚,普通士兵的一年饷银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比当时的大晋士兵高了三成;二来北府军立功人员,其家中可分良田,家属可获嘉奖,是人人羡慕的对象,朕以为此种兵役制度可推广之”

众臣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募兵制,均觉奇不已,谢安等人自然知道韩暮在巢湖城搞得那一套,韩暮倒是没有夸大其词,北府军从整体素质上来说确实比世兵制的军队战斗力强,战胜桓温和秦人便是明证,虽说这两场大战中有各方面的因素在起作用,但是士兵悍不畏死的素质应该是起着决定性的因素

但是,巢湖城的北府军建立是因为有着独特的外界因素,若不是淮南郡经年遭受秦人袭扰和土匪的劫掠,恐怕募兵工作也没那么顺利,韩暮要想在全国推广,恐有些以点盖面,想当然了

谢安适时提出自己的担忧道:“陛下,诚如陛下所言,北府军是个成功的例子,但是若放之整个大晋之中,恐不一定适合;需知在我大晋,自古来当兵的地位还在普通百姓之下,加上时局不稳,谁愿意主动去当兵呢?”

韩暮微笑道:“这便需要做做文章了,募兵制能否顺利实行取决于诸位的聪明才智,另外朝廷可以提高兵士的待遇地位,譬如说饷银加倍、军功者入仕、赏田亩、参军者家庭统称军属,军属之家免赋税、徭役,困难是有的,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相信没有人愿意贫苦,只要有机会还是很多人愿意搏一搏功名;当然这些都是利诱,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宣传,如能树立为国而战的荣誉感,其他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谢首辅以为呢?”

谢安听韩暮这个淡淡一说,顿时思路开朗起来,这家伙确实下本钱;说荣誉感那是空谈,绝大多数人只会根据利益行事,韩暮所说的这几条确实诱人,此举一出定然会大批青壮趋之若鹜

“皇上英明,此举老臣看可以,军队的数量还需有所控制,这些优惠条件一开,恐怕全民皆兵了”谢安笑道

“那是自然,现有的大晋军队中需精简老弱病残,妥善予以安置,分给田亩,发放遣散费用;朕的构想是,常备军在二十五万左右,太少了无法肩负我大晋广大疆域的防卫,太多了负担太重,这二十多万常备军专司防务,其他的诸如治安,缉拿等事宜仍需州郡县巡检衙役执行,军队驻扎在某地,不得干涉当地政务,战时可例外”

众大臣听着韩暮说的有条有理,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说高兴,确实有些高兴,大晋开国以来有几个能称得上是明白人的皇帝?大晋江山在韩暮的手中绝对是社稷之幸;但是皇上太过精明,年纪轻轻已经城府深似江海,计谋老辣独到,这样的圣上又让众臣觉得隐隐的害怕,今后恐怕再无一事能欺瞒过这位代皇帝的眼睛了

“皇上,臣请旨办理此事”侍从室主事袁岗适时请命

“好,袁将军倒是合适人选,北府军建立你也全程参与了,便命你和兵部、户部相关人等成立募兵司办理此事,隶属内阁管辖”

“遵旨”袁岗领命退下

韩暮心情愉悦,看着群臣诚惶诚恐的脸色,他首次感觉到了皇权的威严,大晋的皇权已经沦丧了几十年,在天下人的眼里,皇上从来都是摆设,到了今日,人们才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君臣,明君向来铁腕,少有唧唧歪歪畏首畏尾之人,那些原本跟着大家族们将韩暮捧上高位,便以为今后可以藉此行特权之人,聪明的都加了小心,对自己的言行暗自约束;拎不清的,倒是产生了些许的悔意,他们担心自己一手扶上大位的皇,也许会成为葬送他们特权的罪魁祸首

今天的早朝给众官带来的心理压迫感极强,众人实在是不适应有个突然如此强势的皇上,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各怀心事

王坦之、谢安等人见今日朝廷上气氛实在有些不对了,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尽心尽力辅佐韩暮,但是犯了众怒也是他们不愿看到的;所以谢安察言观色,决定将气氛调和一些,适可而止最为合适

谢安和王坦之交换了个颜色,王坦之上前道:“皇上,今日早朝议事颇多,老臣恳请皇上容我等细细安排,剩余的几件事若不是太过紧迫,便留待明日如何?光是皇上所提的粮食和兵役这两件事就够臣等忙活数日安排了,且待这两件事妥善处理之后,再议其他,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韩暮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今天不宜再提多,一时微笑道:“诸位大人辛苦,那今日便到这里,三日后再议其他,退朝”

内侍站立半天终于等到出场机会,开口大叫道:“皇上退朝”

韩暮步下龙座,回内宫而去;谢安、王坦之、王献之、庾希等四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并未随着议论纷纷的朝臣离去,而是蹩进小门,在内侍的带领下,直奔韩暮寝宫

第四百章 摊牌(上)

韩暮前脚刚回显阳殿寝宫,后脚内侍便来报内阁大臣前来觐见

聪明如韩暮自然知道四大臣所为何来,今天的动作大了点,事先有没和他们通气,这让谢安等人觉得相当突然,以至于在早朝上应对失据,有些不知底细的惶恐

在谢安等人看来,内阁和韩暮之间应该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双方的用力方向应该是一致的;私下里韩暮是谢安义子,是王献之的女婿,又和王坦之、庾希等人有着生死之交;韩暮当上这个皇帝便是四位辅臣身后的庞大家族支持的结果,也正因为他们的支持,其他中小士族才全力支持韩暮当上这个皇帝,所以韩暮忽然来了这么一手,众人当然觉得不能理解

站在韩暮的角度上,其实他是有意拉开距离,大晋历朝以来大族掌权,皇帝架空;这些在百姓眼中已经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之事,但是韩暮死也不会当傀儡,所以在当皇帝之前便和他们讨价还价了一番,四大士族的支持自然是韩暮当上皇帝的助力,但是四大家族何尝不是在利用韩暮的威望,韩暮如日中天,加之手握十几万北府军,除了司马氏子孙,谁还能比他合适?四大家族拥戴也好,不拥戴也好,韩暮只要想当皇帝,那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一点连谢安等人心里也有一杆秤

为什么北府军将领们硬是偷偷的将司马荣囚于院内,又为什么请王坦之出面和司马荣将问题谈透,很明显这是一个局,一个也许不是韩暮布下的,但是却是北府军高级将领们布下的局,这个局的目的便是扫除韩暮当皇帝的所有障碍

桓温老迈糊涂,无形中帮了韩暮一个大忙,将司马氏全族灭族,导致天下无人能继,韩暮的登基也就顺理成章了

韩暮之所以不事先和四位辅政打招呼,倒不是疏忽,而是故意为之;他想让所有的大臣们明白,自己可不是事事维诺,件件请示的傀儡,他想怎么干,完全可以自己直接提出来,说白了就是给所有的官员一个下马威

谢安等人被宣进南书房,韩暮换了朝服,还和以前一样只穿青衫一袭,脚蹬竹屐站在书房门口迎候;四人被内侍引进书房内,宫女们奉上香茗果点,早朝辰时便开,这几人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是饿了;看着韩暮穿着一袭普通人的便装,众人明白这是皇上在像他们传达此时无需拘礼之意,他韩暮还是原来的韩暮

“义父、岳父、王公、庾公,吃,我早知你们要来,特意早朝前便叫人准备了这些糕点;诺,这是南方广州进贡的桂花雪绒糕,这是健康城奇味斋出的翡翠蒸糕,这是荆州的荆州鱼糕、那是淮南郡芜湖城出产的长江秋刀鱼干,都是我爱吃的口味,不知道合不合诸位大人的口味”韩暮随意的介绍着

四人面面相觑,上朝前便准备下糕点,这就是说,今天殿上的一切都是故意为之;四人心中不悦,默不作声的吃着糕点,喝着香茗,四大盘糕点全部吃的光光,茶也续了一道,这才抹抹嘴,宫女过来将盘子收拾走,出门放下竹帘,屋子里便剩下这君臣五人

“皇上”谢安开口道

“义父,不用叫我皇上,我们的协议随时可以结束,只需你们一句话,我便立马卷铺盖走人,其实我根本不想.操这个心”韩暮打断谢安的话道

众人眉头紧皱,自己等人还未开口兴师问罪,这家伙倒先来矫情了,难道当皇帝是儿戏么?

“皇上何出此言?”几人同声问道

“我本不愿做这个皇帝,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性格,过于追求完美,过于在乎自己的声誉,所以我若当这个皇帝,必然会对朝廷弊端加以改革,而且是根据自己的想法来,这样一来会得罪一大批人,触碰到大堆人的痛处,闹得不可开交;正因如此,当初我和你们约法几章说了,若是我当皇帝,绝不当傀儡,否则我便退位,诸位大人可记得否?”

四人点头道:“臣等记得”

韩暮续道:“今日我只是进行一次小小的实验而已,我只是想看看几位大人是否是真心的要将大晋江山社稷托付于我,让我为大晋百姓谋取幸福生活,可是结果让我很失望,一件简简单单的收回粮食经营权的变革,都被弄的面目全非,还要竭尽全力的照顾那些奸商的脸面,简直让我难堪,我且问你们,我的办法是否可以避免桓温无粮自败之祸?是否有利于赈济灾民,是否有利于大晋民心的稳定?”

四人均是治理上的好手,自然知道韩暮所言是事实,粮食是根本,抓住了粮食这一脉,便可稳定全部大局

“变通还是要的,需知积习难改,人的思想转变是需要过程的”庾希嘀嘀咕咕的嘟囔道

“借口,都是借口”韩暮将茶盅往案几上一顿,吓了四人一条,却见韩暮正色道:“人都会为自己找理由,我们明明在干有利于社稷之事,凭什么要等他们转变思想?他们是什么人?他们不过是一帮靠着祖荫获得土地财富的寄生虫而已,他们能代表大晋千万子民?形势即将变得为严峻,大战在一年或者两年内必然爆发,我们还有时间等么?”

韩暮这一句寄生虫出口,几乎将在座的四位全部骂了进去,四人脸色难堪之极,韩暮发现自己的口误,语气缓和下来道:“四位大人莫要多心,四位均为国为民操劳多年,和那些囤积粮食倒买倒卖的人是天地之别,我可没有骂你们”

四人苦笑点头,心道:“即便是骂了我们还能回骂你不成?”

“我打个粗俗的比方,一盘牛粪,吃了便可生,不吃便会死,端到那些人面前,你猜他们会不会吃?”韩暮喝了口茶道:“我看他们定然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若是再给他们一盘糠菜馒头呢,他们自然只吃糠菜馒头,那牛粪他们连看都不看,你若要按着他们的头硬要他们吃的话,他们必然唧唧歪歪大谈宁死不屈之语,为何?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抗住这一小会,便能吃糠菜馒头了,一旦有了指望,便不肯将就了;变革也是这个道理,也许我的方法粗暴了些,若是还是我当这个皇帝,我便只能给他们一盘牛粪,要么同意,要么强制执行,没有其他的选择;当然诸位会说那样会酿成大变,变变出什么花样来?造反?桓温不是造反了?手握二十万大军造反,手下战将上百名,其结果如何?这不是说我韩暮如何有本事,实际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逆民意之举终究要败,不客气的说,大晋若不改革,神仙也难以阻挡秦人灭我大晋,到时候处处焦土,便如消失的宁远,死伤万余的徐州一般,非要到那时才悔,倒也迟了”

韩暮一席话说得四人浑身是汗,韩暮所言虽有些偏颇,但是从大道理上来说是对的,韩暮的担忧也正是他们所担忧的,只是他们不能如韩暮那样敢于放弃一切,全心全意为了一个目标而舍弃其他,他们瞻前顾后既担心会涉及自家的利益,又担心真的激起士族之变,弄的不可收拾

“我知道几位大人来是要对我兴师问罪,我的言行举止确实让诸位大人失了脸面,没有照顾到诸位的心理,但是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时间考虑这些,我将四位视同我的父辈,我所思想中四位应该对我的所作所为洞悉于心才对,看来还是我一厢情愿了”

韩暮开始撒刁卖乖,他伸手将案几下的一只锦盒提了出来,顺手丢在案几上道:“玉玺在此,四位大人拿去,诸位定好人选,我自会下传位诏书,这操心劳神吃力不讨好的皇帝,不做也罢;我回我的巢湖钓鱼去”

说罢起身朝书房外走去,口中道:“四位大人自便,我通知人备车备马,带着妻儿准备闪人了”

第四零一章 摊牌(下)

内阁四辅臣面面相觑,简直要疯了,此人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看这样子还不太像是在以此相要挟

韩暮把话说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你们既然不满意不支持,那我便不干了,反正天下又不是我韩暮的天下,说到底,天下是你们豪门士族们的天下,何必要牵扯出我来

“皇上留步,容老臣等说两句成不?”四人慌了手脚,赶忙离座跪倒,慌乱中王坦之碰洒了茶盅,茶水淋漓洒了一身

韩暮负手站住淡淡道:“诸位大人都是我长辈,我已经决意逊位,不要叫我皇上,也不用行此大礼”

“皇上,您执意如此,叫老臣们痛心不已;臣不敢说全心全意为民,亦可称为大晋鞠躬尽瘁,虽则取得地位和荣耀,但是臣以为这是附带产生的后果,非各家特意为之;大宝之位何其尊崇,皇上怎么能说走就走,当这是儿戏么?再者,您一心振兴大晋,辛苦建立北府军难道是一时兴起么?放着天下千万百姓于不顾,说什么去巢湖垂钓,此言怕是有些言不由衷”

谢安心里苦闷,对于韩暮他期待良多,要不也不会无条件的从一开始便支持他,倾尽人力物力从不吝啬,与其说这是对韩暮能力的认可,不如说这是政治投资,只要韩暮上位,自己的回报何止百倍;但现在一切即将化为泡影,叫他如何不急

“义父……”韩暮脸上肌肉动了动,回身将几人搀扶起来,叹道:“义父啊,非是韩暮儿戏,实在是有些意兴阑珊,我前面说了那么多,几乎将我心中所想全部告知诸位,我的出发点不是为我个人,最终是想渡过即将到来的灾难,若我不抓紧时间励精图治,大晋社稷亡于我手,叫我如何面对天下人”

“皇上,您何以得知秦人必会攻我,老臣看秦人自顾不暇,怕未必有能力来攻”庾希终于提出心中的疑问

韩暮心道:我是过来人,自然知道秦人会大举南侵,从格局上来看,自己穿越而来只是改变大晋良多,对于秦国似乎毫无影响,也就是说秦人攻晋的历史极有可能未被改变,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时局分析,秦人觊觎大晋良久,此刻正在安内,就凭苻坚的性格,他难道甘于南北分治?那可是被誉为一代大帝的苻坚啊,从国力疆域上来说,秦国已经强于晋国,在此情形下攻晋是必然之举,根本不需要解释

“庾大人,弱肉强食的道理您应该懂得,还有一个道理我也可同您分享,在我当上皇帝之后,我才了解一个皇帝的内心;我曾想,大晋强盛之后,即便秦人不来攻我,我亦将率兵北伐,开创万古基业;我之前几任先皇均意图北伐,虽然其中有桓温好大喜功的因素在内,但何尝不是先皇们的心理在作祟;苻坚身为秦国皇帝,他能不作此想?昔日我出使长安,明明白白的感受到秦国君臣对我大晋的觊觎之心,所以我可断言,秦人必大举来犯,而且时间不久矣”

庾希微微点头道:“皇上所言甚是有理,然则今日我们君臣之间可将话语挑明,您再不提逊位之事,臣等也平心静气的听您说,只要能够对大晋有利,而又不至于使大晋陷入混乱之中,臣等均遵旨而行如何?”

韩暮看看四人,知道不可闹的太过,当下回身坐下,命宫女换过茶盅,这才道:“我所言之变革出发点便是增强国力,今日殿上所议之粮食问题、募兵问题几位已经明了,接下来我要做的便是土地的问题,现如今绝大多数土地归于各大士族之手,百姓中大部分为佃户,没有自己的土地耕种,此举严重挫伤百姓耕种积极性,试想一下如果百姓耕种着自己的土地,是否会尽心尽力些呢?粮食的产粮一靠天时二靠人力的精心伺候,我相信同样两块地,自家的土地产量最少比租种的高两成,因为每亩田地朝廷的赋税是一样的,收的越多他们自家所得便越多,这个道理很浅显”

“然则皇上还是要将各大士族的土地收归国有喽?”谢安皱眉道

“非也,我不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说到底,咱们大晋的骨干都是豪门士族,我不会蠢到自毁社稷,我所言之土地变革只有两条:一是鼓励开恳土地,每开垦出十亩土地便可将其中一亩赐予开垦之家作为私产,同时开垦出的土地百姓有优先耕种权,那一亩私产可免赋税,此举可大大增加大晋田亩面积,粮食产量也将大幅提升,仓中有粮则万事好办”

“皇上圣明,这一条臣以为甚好,臣同意;只是有一点,私田过多官田无人耕种该如何是好?”王献之道

“很简单,昭告天下,每户最多能得三亩私田,这三亩根本不够五六口人吃饭,他们必须要租种土地,随之可衍生二十七亩官田,另外诸位切莫胡乱揣度百姓心理,作为农人哪有有田不种之理,只要天下太平,农人们求之不得的事便是安心种田养家立命,这一点我认为无需担心”

“皇上,那第二条呢?”谢安道

“今后豪门士族除了原有的土地之外再有功勋将不再赏赐田亩食邑,改之以金钱布匹的赏赐,土地不允许私下买卖,需在朝廷所设立的官交所进行买卖,并严格控制规模,严禁有人大肆侵吞土地,造成有地无人种,想种地的无田亩;所开垦出的田亩统统属于国有,户部统一造册分发耕种,同时工部需配套建设沟渠灌溉,田间道路等设施”

众人明白,这是韩暮限制士族土地过于庞大的另一措施,但是既得利益既然没变,那么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看的出来,韩暮已经是做了让步了,要是真按照他的本意,定然是将所有田亩收归国有,统一发放

“臣同意”谢安道

韩暮听了谢安这句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暗自懊恼,凭什么自己要松一口气?政治啊政治,这可真是妥协的艺术

“最后一项改革便是关于官员的选拔,诸位是否认为士族之家的子弟一概比寒门弟子优秀呢?”韩暮问道

“那倒不一定,臣所遇很多有学识之人均是寒门人氏”谢安这倒是实话

“那么诸位是否认为咱们的选拔人才的制度需要调整调整,中正制针对的多是士族之家的子弟,寒门中人少有机会,他们除了参军立下战功,便只能投身人下作为幕僚,或可有机会为国效力,这么一来是否是人才的浪费呢?”

“这……大晋立国以来都是如此,臣等倒没考虑过这个”四人有些呆滞,他们确实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所以,便要变革,举个例子,我北府军一位将领,姓刘名牢之,此人短短十个月便从一名普通的农家子弟成为我大晋镇北大将军,为我大晋立下汗马功劳,如果我不是去巢湖城建军,此人会不会老死乡里,永无为大晋效力之日呢?”

“这个……很有可能”王坦之老老实实的答道

“天下之大,我相信有成百上千个刘牢之一般的人物藏于民间,若是我手中有百个刘牢之,我还会担心秦人攻我么?这仅仅是武官,文官能吏选拔上来,可以造福一方,安定一隅,我大晋现在急需此类人才,诸位大人可以扪心自问,朝廷各部中有多少人是称职的?有多少人根本就是在混朝廷的俸禄,地方上州官郡守县令又有多少是真正为百姓造福的好官,我看能有三成便是我大晋之福,有鉴于此,需要不拘一格搜罗人才,大晋的强盛不是单单某一方面的强大,它包括:军事、经济、格物、吏治、思想、教育、民风等等一系列复杂的综合,这些不是靠哪一个人的努力,而是全体大晋子民的努力,我们没有理由将寒门子弟排斥在门外”

几人听到此处,完全听呆了,有些事是他们这一辈子想也没想过的,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无疑在他们的眼前推开了一扇奇妙的窗户,让他们看到远的远方

“皇上,九品制恐暂难完全取消,这样,可否在保留九品中正制度的前提下为寒门也开辟一个特有的通道呢?”谢安主动为韩暮出主意了

“义父说的对,但是这个通道可不是单为寒门开辟的,这是针对所有人的一个通道,九品中正制自然不会取消,因为我也要照顾大家的情绪;开辟的通道我称之为‘科举’,就是通过统一的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一层层的筛选,各级考核通过者方有资格参与下一级的考试,从第三级会试通过开始便可领取朝廷俸禄,考试内容包括诗文、书画、琴艺、佛法、等等各项内容,各地可以光办学堂,农家子弟从小便可入学学习这些方面的知识,这样下来,不出十年,我大晋必是人才济济的繁荣之局”

韩暮只是简单的将科举制度描绘了一番,但仅仅如此便已经将四大辅臣听得热血沸腾,这是个多么美妙浩大的蓝图,若真能按照韩暮所言,用不了十年,五年之后,大晋必然会涌现一批才俊

“皇上高瞻远瞩,臣等心悦诚服,此举是为利国利民之举,是臣等眼光短浅,未能了解圣意,死罪死罪”王坦之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起身跪倒,恭恭敬敬的磕头请罪

韩暮冷汗直流,自己盗了人家的版,怎能心安理得的安受大礼,忙扶起他道:“这件事还需几位大人鼎立相助,这其中的细节还需考量,譬如什么时候考试,题目如何订立,民间武师是否可以开武科,还需诸位大人操心费神啊”

谢安等人同声道:“皇上放心,这些事倒难不倒臣等,请皇上放心”

君臣间到此时方芥蒂解开,五人均心情高兴,韩暮哈哈大笑道:“几位大人别走了,中午陪朕用膳,德妃她们也好久没见你们,大家聚一聚”

谢安倒真想看看谢道韫了,谢道韫也已经怀孕数月,要是生个皇子出来,大有可能会成为太子,这可是大事一件

第四百零二章 灭仇池

当大晋君臣乱乱纷纷的忙着改革,忙着弹压和劝慰有不满情绪的中小士族之时,北方秦地正处于烽火硝烟之中

自二月起,广平公、左卫大将军苻雅和镇南将军杨安率领姚苌、徐成、王统、羽林左监朱彤率领马步骑七万余人由长安出发,跨越千里之遥远征秦岭西南汉水之源的仇池国

杨安本是仇池国皇族,其祖父扬初乃是仇池国之君,其父杨国封仇池公,然仇池国内争夺皇位时手段之毒辣不亚于中原汉人皇室,其父杨国在夺嫡之争中落败被杀,杨安遂逃出仇池,投奔秦皇苻生

王猛极力主荐由他带兵攻打仇池国可谓是公私兼顾,一举两得之举

名义上的主帅是广平公苻雅,但是这位爷倒也拎的清,知道自己不懂军事,索性大军到达陇南郡,他便不再随军,而是留在郡城吃喝玩乐去也,副帅杨安乐得如此,于是率大军前往东北方向一百五十余里的仇池国开去

而仇池国也早已得了消息,集结全国大军向前迎战,仇池国主杨纂亲率举国五万氐族雄兵在仇池山鹫峡谷内将秦兵堵住;双方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大战

仇池国所依仗的便是山高林密,地势险要;而秦军依仗的是装备精良攻城武器,粮草充足无虞;熟悉仇池国地势情况的杨安临出征之前便跟苻坚王猛等人说的很清楚,拿下仇池国是必然的,但是所费时日恐较为长久,长则一年,短则三月

苻坚和王猛虽都需要一场胜利来瓦解攻晋失败的尴尬境地,但是军国大事岂是操之过急之事,遂先后安抚杨安道:“确保必胜,无需冒进”

杨安得皇上和王猛的首肯自然有条不紊的进行攻坚战;他知道,仇池国实际上仅下辖武都、阴平、武兴三郡,总人口不过一十五万,且全部为氐人部落,而仇池国常备兵力不过万余,即便是这万余兵也需全国勒紧裤带方能供养,这一次杨纂集结五万大军,实际上是将氐族人中所有男丁都拉上了战场,这么一来短时间尚支撑,时间一长,仇池国的农业生产,牛羊畜牧等等方面必承受不住,败退是迟早的事

所以杨安不疾不徐天天攻击峡谷工事,又不断的派小股部队翻山潜入仇池国境内在男丁尽失的仇池国乡间大肆骚扰,弄的仇池国境内处处不安

杨安原先的预想是八九个月便可将仇池国拖垮,但是仅仅五个月,杨纂便受不了了,国内怨声载道,男丁全部抽出防御之后,境内不仅有秦兵小股骚扰,而且山贼们也到处淫掠,弄的守关的大军军心也开始乱了

在这种情况下,杨纂不得不准备一场和杨安的大决战了

七月二十九,沉不住气的杨纂率大军和杨安在仇池山鹫峡内展开大规模激战,放弃了坚固关隘的氐人大军无以为凭,在秦军面前就是一盘菜,双方正面交战仅半个时辰,杨安便抓获了仇池国主杨纂,可怜这位国主原本雄心勃勃秣兵厉马的打算称秦晋交战时捞些好处,却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的便当了阶下之囚

随后杨安大军长驱直入,花了十天时间攻占了建于山顶险要位置的仇池国都,随即在八月将全部氐人迁出仇池国旧地,将其分散在关中关西各地,由当地州府监视居住,再不给他们啸聚的机会了

杨安半年时间平定了仇池国,消息传到长安顿时苻坚和王猛击掌相庆,这君臣二人不仅因为这场胜利摆脱了政治危机,难得的是,仇池国这根喉中之刺终于拔掉了,以前数次小规模讨伐均未能成功,这一次七万步骑仅折损九千便灭了他,可谓是摧枯拉朽,扬眉吐气了

大喜之下,杨安被嘉奖为镇南大将军并都督南秦州诸军事,驻扎仇池休整军队,就连那位广平公苻雅在陇南眠花宿柳半年后也加官进爵,食邑增加的一万亩,可谓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十月,苻坚封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为北讨大都督,统率幽州、冀州兵十万攻鲜卑拓跋氏代国

同时,派并州刺史俱难,尚书赵迁、李柔,前将军朱彤,前禁将军张蚝,右禁将军郭庆率步骑二十万人,东出和龙,西出上郡;两个方向都与苻洛的军队会合并进讨伐代国

代国处于极北之地,是十六国时期鲜卑拓跋氏在初期建立的政权,北魏前身

早年间鲜卑拓跋部原游牧于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一带,永嘉之后,猗卢为代公,后进封代王,在鼎盛时期曾有过游骑号称四十余万

代国现在的国主名叫拓跋什翼犍,此人从小便生有异象,不仅手长脚长而且智力远胜常人,尚在襁褓之中便能听懂人言,拓跋什翼犍是拓跋郁律次子,代国太兴四年,拓跋猗口妻惟氏忌惮拓跋郁律强大,怕对其子不利,便杀拓跋郁律而立其子拓跋贺傉

当时死者数十人,而拓跋什翼犍尚在襁褓中,其母王氏将其藏在裤中,并低声对他说:“天苟存汝,则勿啼”,什翼犍果然许久未哭,这才逃此一劫

这件事以讹传讹,到最后越来越奇,到后来拓跋什翼犍自己也开始蓄长发,修面容,时人形容他:生而奇伟,宽仁大度,喜怒不形于色身长八尺,隆准龙颜,立发委地,卧则乳垂至席

站着长发垂到地上,躺着双乳垂到床席之上,这是个什么形象,实在无法想象的出

代国由于是鲜卑族人,在秦灭燕国之时曾不止一次的出兵骚扰秦兵,遂导致燕国虽亡但尚有大批余孽在龙城聚集,此番讨伐代国,本就是报前番之仇,并顺手灭了龙城之举

两路大军共计三十万,气势汹汹的奔往代国,与此同时,拓跋什翼键的女婿,匈奴铁弗部落单于刘卫辰派人前来密商,约定派兵协助秦国共灭代国,事成之后只希望得到代国在黄河以西的土地作为安身立命之所,同时承诺对秦国称臣

苻坚得到苻洛等人的请示之后大喜,原本代国地处极北之地,此次大军出征的时机已经偏晚,十月出兵,到了十一月北方将是严寒苦地,所以此战急需战决,多了刘卫辰这个熟悉地形的匈奴内应自然事半功倍,况且刘卫辰承诺将向秦国称臣,然则北地心腹大患可除,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派人传旨,封刘卫辰为左贤王,命苻洛、俱难等人协同他一起作战

十一月初,大军在刘卫辰的引导下进入代国境内,双方各自秣兵厉马,一场大战又将在北方展开

第四百零三章 漠北之战

刘卫辰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郝连勃勃之父,为人奸猾狡诈,两面三刀;原本匈奴铁弗族单于之位乃是其兄刘悉勿祁所有,刘悉勿祁一死,尚未入殓之时,刘卫辰便横扫其兄所有后裔,将之上至遗孀寡妇下至子孙孩童屠戮,堂而皇之的取而代之

从此以后便游离在秦代之间判换无常;先是求娶代国国主拓跋什翼键之女为妻,又与秦人互通款曲,获得大批物资支持;其实作为匈奴旁系的一支,刘卫辰此举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北方苦寒之地生存不易,但凡要想生存下去,自然要奉行有奶便是娘的信念,若是一味的抱着一棵树吊死,铁弗族恐早已灭亡

所以在刘卫辰的带领下,虽然数次被其岳父拓跋什翼键征伐,打得抱头鼠窜,实际上倒是越来越壮大,小日子也越来越滋润;正因如此,他的野心也开始膨胀

此次当刘卫辰得知秦军伐代之时,他敏感的感觉到这是自己的一次机会,所以毅然决然的投入了秦人的怀抱,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代国内部军力的熟悉,刘卫辰成了秦国的一颗重要棋子

十一月,秦国大军抵达代国境内,拓跋什翼键急命鲜卑两部落率兵迎战;这两族一为白部一为独孤部,乃是代国两大豪强部落,故而一直霸占着靠近南方的大片牧场

白部首领白桵石率三万骑兵自西而动、独孤部首领独孤松仁率四万铁骑自东而西,两部呈剪刀之势同时向秦军侧翼突袭

鲜卑人善骑射,骑兵并不用长枪而是人手一柄雪亮的弯刀,他们也不扎营,呼啸来去行动自如,风干的牛羊肉就是他们粮草,马鞍上挂上一长条可保数十天的口粮,两只大皮囊一装酒、一装水,困了根本无需搭帐篷,在马背上都可以歇息

本来这么一只难缠的队伍,颇让苻洛等伐代之将头痛;代国甚至连都城都没有,王庭便是搭帐篷随拆随走,要在戈壁荒漠大草原上找到他们的大部队还真不容易,但是当刘卫辰偷偷派人将消息送达秦军大营时,苻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是送上门来了啊

“传令,大军环营寨挖陷马坑,长草中放置十道拒马,所有弓弩手、投石车、床弩对准左右两翼,夜半时分敌军必到”苻洛快下达命令

众将分头行动,十几万无所事事的步兵同时行动,在荒草中挖掘了成千上万的陷马坑,并敷上草皮,同时上万小型拒马隐藏在草丛中,延伸数里

傍晚时分,白部兵马率先到达秦军左翼、随即天刚擦黑,右翼的独孤松仁亦率军赶到,七万铁骑特意挨到风紧月黑的入夜时分同时发动了突袭

七万铁蹄在草原上奔驰的声响宛如山崩地裂,特别是在这北方寒冷的夜里;秦军士兵们根本没见过这个阵仗,一个个抱着武器吓得面无人色

然而成千上万个陷马坑和拒马让自作聪明选择夜间突袭的白部和独孤部遭受了灭顶之灾;饶你马上功夫再好,也抵挡不了马失前蹄、拒马刺穿马腹的悲惨命运,摔入陷马坑中和为拒马所伤的鲜卑人竟有半数之多,骑兵突袭断无临时勒马躲避的可能性,所以马撞马、人撞人、马踏人、人砸马,黑夜里乱成了一锅粥

好不容易冲到六七百步以内,迎面便是床弩的密集攒射,被带走一两千人的性命之后,刚进入五百步以内的骑兵们又遭受到投石车的一番狂轰烂炸、再往前是将近五六万弓弩的攒射,等两翼的骑兵冲到秦人大营的士兵面前之时,左翼的白部剩下不到六千人,右翼的独孤部仅剩一万四千人

这两万人和秦兵大部队二十多万人相碰,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一个照面一炷香时间,战斗便结束,七万铁骑全军尽没,死了三万多人,其余四万全部筋断骨折,躺在陷坑和马肚子下面直哼哼

苻洛哈哈大笑,也不管外边受伤的鲜卑军的死活,下令全军休息,睡起了大觉;带到呵气成冰的清早起来,士兵们打扫战场之时,外边的四万伤兵已经只剩下四千多人还活着,其余三万六千多人全部被冻成僵硬的雕像了

刘卫辰适时派人前来将这些伤兵押走,顺便带走一批武器和盔甲,这都是他急需的物资

拓跋什翼键傻眼了,七万人说没就没,实在是不可思议;于是急忙调集北方大军南下阻击;秦军大部队长驱直入,直奔代国的简易都城云中,一路上放火烧尽长草,遇到部落尽皆屠尽,牛羊全部宰杀充作军粮

苻洛性淫,每日帐中均铺设上等牛羊皮毡毯,命俘获来的数十名姿色颇佳的鲜卑少女匍匐其上,与众将裸.身在帐内征伐不休,事毕则挖乳割阴弃于野外,一时间北代人人谈秦变色,都言漠北民族人如虎狼,比上秦人却还是差了太多

拓跋什翼键虽相貌奇特,其实从内骨子里来说是个仁厚讲道理的主儿,他少时从在燕国做了十余年的人质,燕国受中原习气影响,他也深受影响,当上国主之后,他极力推崇中原文化,代国上下已经相当的文明

他没想到秦人虽系胡人,但久处中原之地立国已久,却任然是这幅虎狼习气,不由得夜夜长叹,同时也下定决心与秦人决一死战

十一月中旬,代国北部大臣刘库仁率十万铁骑南下到达都城云中南部,同时西北部宇文族率四万大军亦挥军南下,十四万大军和秦人在代国都城云中盛乐功东南的石子岭遭遇

由于拓跋什翼键此时年事已高,身染重病不能参战,所以他便将指挥大权交予长子拓跋寔

十一月二十日,天降大雪,拓跋寔认为雪后对骑兵冲锋作战不利,于是不顾刘库仁和宇文北的进言命令即刻出击与秦人死战

原本天降大雪,寒冬酷冷将至,秦人补给线漫长正是坚守逼的秦人自退之时,待秦军退兵亦可衔尾追击,至于马蹄雪滑的解决办法颇为简单,只需在马蹄上包上糙布即可,拓跋寔蜜罐子长大的富二代哪懂这些,只是一味的希望能立大功,因为他是庶出长子,在手下谋臣的撺掇下欲利用此机会建立战功,借此夺得大位的继承权,所以这次不合时宜的出击酿成了悲剧

秦人近三十万人马,结成防御阵型,依托石子岭的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代国进攻骑兵展开阻击;秦军出征之时便对代国的以骑兵为主的部队进行研究,三十万大军倒有三成是弓弩手,两成是骑兵,另外一半是步兵;步兵中有床弩队一千五百队,每队五人专门负责床弩的发射维修和移动,另有一千队投石队,还有五万长枪队,全军上下几乎全部是针对骑兵的兵种

战斗初期,刘库仁率主力猛冲秦兵右前翼,一度突破秦兵防线,刘库仁的三万前锋骑兵冲上右前翼姚苌部所据的山坡,在其中纵横来去,斩杀了万余名秦兵,然而正前方的主力五万骑兵却被苻洛死死压在山坡下,拓跋寔愚蠢的命令刘库仁将正准备从右翼突进的第二梯队三万骑兵调到正面增援,眼睁睁的错过了从右翼直接摧毁秦兵阵型的机会,从而导致先上去的三万骑兵在优势下渐渐被增援秦兵所蚕食,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这三万骑兵被秦军用四万长枪兵的代价全部歼灭

同时正面战场上的情况并未好转,苻洛将所有的极远武器调到正面,在来回冲刺多时之后,代兵留下两万具尸首开始败退,却连秦人的一根汗毛也没摸到

趁着代军撤退的机会,苻洛果断下令仅有的四万骑兵衔尾突袭,追杀了五六十里外,又杀了万余名代兵之后,方才停止追杀

拓跋寔打败回到云中,本想趁此机会立威为以后继位创造条件,此刻尽成泡影;手下幕僚再次撺掇他乘手中有兵不如动手夺位

这位愚蠢的拓跋寔还真的这么干了,他立刻下令将刘库仁和宇文北抓起来治罪,理由是战时不尊号令,导致石子岭打败,将两人车裂致死;同时开始大肆诛杀自己的几位弟弟,到最后连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老父亲拓跋什翼键也被他举刀一挥直接送回了老家

代国内乱,原本该是秦人进兵的最好时机但是苻洛也犯了个错误,他下令暂时退兵,带来年春融之时再攻云中,其实这也不算是个错误的决定,秦兵的给养在大雪下来之后便难以为继了,加上草原上寒冷刺骨,几无屏蔽之处,用来扎营的木料都需后勤补给

其他诸如投石车的石块,弩箭的箭支,战士们的御寒衣物,粮草,取暖用的木柴和木炭均难以为继,便在石子岭大雪中的决战之后,第二天早晨便有数千士兵被活活冻死,在这种情况下苻洛想进攻也有心无力了

于是在十一月末,秦军剩余二十一万大军撤离代国境内,回到秦国边境休整

第四百零四章 蠢动

刘卫辰见秦军退还边境,心里着急,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之日又是三四个月的时光的煎熬;明明可以一举拿下代国,偏偏要拖那么长时间,这让刘卫辰心痒难搔

代国黄河以西的半壁江山即将到手,这边如脱光了衣服的裸女横陈在床榻之上,偏偏又朋友前来谈事,而且一谈就是大半天,那种让人急煞心肝急断肠的感觉,如何能忍耐

求人不如求己,刘卫辰想了一夜,最终决定倾全族之力动手,十二月初,铁弗族全族总动员,凡是男子均被征召入伍,三日征得六万大军,冒着严寒风雪,打着秦国左贤王的旗帜挥师西进,陈兵于云中南十里

拓跋寔前几日刚刚听说秦兵退了,正自高兴,忙着收拾被自己折腾的乱七八糟的烂摊子;国中众族不满他弑父杀兄的行为,纷纷联合起来准备跟他扳命;此时刘卫辰的大军一到,顿时云中城中惶恐不安,乱作一团

拓跋寔命人出城跟自己这位蛇鼠两端的墙头草姐夫套近乎,声言都是自家人,相煎何太急;并言道自家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妹,莫如一同献于刘卫辰,姐妹共事一夫成就千古佳话

刘卫辰毫不客气的将那位自己垂涎已久的拓跋燕公主收入帐中,但是也丝毫没给自己的大舅哥面子,命他即刻撤出云中城,否则大军将踏平他的大帐

拓跋寔没想到刘卫辰厚黑如此,得了美人居然还要进攻,咬牙大骂了半天之后,掂量掂量手头剩余的五六万士兵,实在没把握战胜刘卫辰,于是便将云中城中财物粮食席卷一空,逃亡北方阴山以北苟安一隅去了,刘卫辰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代国都城,还得了一个大美人儿,真是投机钻营机会把握的恰到好处,得利丰厚

拓跋寔一路北逃,结果被忠心于大将刘库仁的北方高车部落围攻,从北方又被撵到南方,请降于刘卫辰,刘卫辰毫不含糊的将拓跋寔五花大绑送往秦边境驻扎的苻洛军中

苻洛大喜过望,简直是天上掉下来馅饼,还以为明年春天才能将代国剿灭,却未曾想刘卫辰代替自己将这个任务完成了,自己再不要在这苦寒之地久待了,虽说有大批异族美女供自己淫.乐,但是行军在外的苦楚可不是玩几个女人便能缓解的

苻洛大肆表彰了刘卫辰一番,带着只过了二十天几天国主瘾头的拓跋寔回军南下

秦人言而有信,将河套以西的大片不毛之地尽数赏于刘卫辰,对秦人而言代国威胁已除,还免费得了个看门狗帮自己守着北疆,一举两得之举;对刘卫辰而言,自己的势力极尽扩张,已经拥有河西数百方圆的土地,并收拢匈奴、鲜卑部族十余个,实力暴涨,亦是一石二鸟之获;

唯一祸不单行的便是拓跋寔,这个蠢货,仅仅花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成功的将正值强盛时期的北代弄的国灭人亡,还稍带上自己被苻坚下令车裂于市,可谓是史上第一败家子

一年之内秦国连灭两大心腹之患,均顺风顺水,秦国上下一片颂扬之声,朝堂上也洋溢着乐观的情绪,所有人都认为大秦已经强大到足以扫平宇内的地步

秦建元十年,年的余庆还未散去,大秦上下便开始酝酿对晋国动武,百官纷纷上书请求苻坚派兵征伐晋国,将南方富庶之地尽归于大秦版图,完成最后的功业;亦有王猛一派之人上书请求稍安勿躁不可轻举妄动,还需励精图治,待国力恢复,粮草充裕,兵强马壮之时在一举图之;这倒叫苻坚左右为难,难以决定

正月初十日的早朝上,针对此事苻坚展开了廷议,双方各执一词争吵不休,主站方以苻洛为首,苻丕,苻睿,姚苌,鲜卑族降将慕容垂、慕容冲等人均力主征伐;反对方则是王猛、杨安为首的一批武将文臣,双方争执不下

“王大人,我大秦挟大胜之余威挥师南下,晋国正值内乱,皇乃士族立,并非司马氏后嗣,国中民心浮动,此时不攻待何时?王大人乃南人出身,莫不是念旧思乡不忍动手”

苻洛阴阳怪气的道,他灭代国有功,已经受封大司马,幽州刺史,拜唐公,权势熏天;说话再不用看王猛的脸色了

“大司马说的什么话?您这是在说老臣对大秦有二心么?今日你若拿不出证据来,老臣绝不干休,想我王猛为大秦鞠躬精粹二十多年,今日竟受人如此言语,实在可恼”王猛脸的气白了

苻坚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苻洛说话注意分寸,景略公为我大秦呕心沥血,你怎能如此说话”

苻洛翘着鼻子不置可否,身边的慕容垂倒是开口道:“王大人劳苦功高,自然是我大秦之脊梁,但是苻公所言甚是在理,王大人一力反对,不知有何拿得出手的理由么?”

王猛看都不看慕容垂一眼拱手对苻坚道:“皇上,前趟老臣跟您谈及库房官仓近乎虚空之事,虽经一年时光有所好转,但是尚不足以应对一张大的战争,老臣之所以不同意攻打晋国,既非有人所言我是南人,念旧思乡;亦非是有人揣度我王景略年老胆衰不敢打仗,实实是时机未到啊”

苻丕上前道:“王公,请赐教何谓时机未到?是否仅仅因为府库之中粮食钱银不够?我大秦疆域辽阔,民间钱粮数以亿计,只需花三个月征收起兵税,便可聚集亿万钱银供我大军踏平晋国,这也算是难题么?”

王猛对苻丕自然不敢怠慢,他是苻坚长子,虽非嫡出,乃是庶出长子,但是在继承大位的资格上并无多大障碍,况且此子一向谦恭,在士族中颇有一番名声,所以王猛倒也不想轻慢他

于是拱手道:“世子有所不知,钱粮之物哪是按照世子之说便能解决的,过去两年,连连征战,民间其实并无多少存粮,世子所言粮钱亿万倒也是有这个数,但是征集上来这些钱粮之后,六千万百姓恐怕就要饿肚子沦为流民了,流民乃是头等令人头疼之事,轻则奸.淫抢掠,重则啸聚作乱,前方在打仗,后方在叛乱,这仗还怎么打?”

苻丕想了想道:“不至于如此,父皇英明神武人心俱服,那那么容易便会造反呢?”

“民心服不服是看有没有饭吃,若无果腹之食,民何畏惧起乱?何况世子所言弄个什么‘起兵税’出来,这不是在告诉百姓我们为了打仗不顾他们死活么?此税绝不可提”王猛言语中不再客气,苻丕满面通红退了下去

“那么这么大好的机会难道就放过去么?那晋人立的皇帝乃是上次出使我秦国的小使韩暮,此举如此荒唐,必会招致晋国内部百姓士族不满,趁此机会可一举灭之,岂不是良机?”

苻洛再次提及晋国内部因素,似乎对晋国了解的很透彻

王猛微微一笑道:“大司马差矣,你当那小使是等闲之辈么?巢湖城北府军便是他一手创立,并且在晋朝能将桓温击败的能有几人?能被几大士族推举为皇帝之人,难道我们还要小看他么?正因是他做了晋国皇帝,我等才需慎重再慎重,巢湖城之败,四万大军连同邓羌徐庆之辈的遭遇让老夫刻骨铭心,故而不到万事俱备,老夫绝不同意拿大秦江山社稷开玩笑”

“本官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一个刚刚落了胎毛的小子吓成这样,当真是有损你王公大名”苻洛讥笑道

王猛勃然大怒道:“无知之人,倒是会信口雌黄,你给老夫提鞋都不配,给老夫滚到一边去”

苻洛没想到王猛竟然开口就骂,气的手点王猛又转头看着龙座上的苻坚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苻坚不悦的道:“既然诸位意见不统一,此事容后再议,朕回去也考虑考虑”说罢不待众人反应便拂袖而去

王猛看都不看苻洛他们一眼,哼了一声,亦拂袖出殿

“这老东西,倒是蛮横的很,皇上也太娇宠与他,迟早必为其辱”苻洛喃喃的骂道,周围众人有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有的上前抚慰一番

第四百零五章 名臣陨落

秦国进攻晋国之议在王猛的极力反对之下暂时搁浅,王猛因为此事也得罪了秦国上下大批的高官,有人暗地里散步王猛专横跋扈,不把苻坚放在眼里的谣言,甚至有人说王猛欲效晋国前事,有废苻坚取而代之之心,一时间流言甚嚣尘上,纷纷扰扰弄的秦国上下一片乌烟瘴气

王猛的作风是从不屑理会这些流言蜚语,他依然自顾忙于国事,忙碌不休;但是不屑理会不等于心中没有烦恼,从他整夜整夜不睡觉,忙碌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沉默少语的情况来看,他实际上心事重重

苻坚看起来对这些流言丝毫不在意,不但作势命人彻查流言的散布者,还先后十余次召王猛进宫单独接见,表白自己毫无怀疑之意

王猛何等聪明之人,若是苻坚不做这些动作,他反而心安理得,越是如此,便越表明苻坚心中有了疙瘩;每召见一次,心中的疙瘩便多了一个,每安抚一次,心中的疑虑便多了几重

别有用心的慕容氏降族也开始积极行动,京兆尹慕容垂奸猾似鬼,他在公开场合从不谈王猛之事,只是宴饮游乐之际和众官员士绅看似无意的闲聊起昔日他带兵进攻寿春之时的情形,只是不断强调晋人如何孱弱,如何怕死,晋国边疆的防备如何疏松,自己如何纵横来去自如;酒酣之际亦慨叹大晋土地的广阔丰饶,言道不知何日能为陛下披甲上阵踏平南方的花花江山

凤凰儿慕容冲当了平阳太守,一年中倒有大半年的时光呆在宫中,清河公主和凤凰儿姐弟联手,伺候的苻坚大帝乐不可支,同时枕头风恰似大漠飓风吹的苻坚心烦意乱

“陛下,王大人劳苦功高,现在身体又不好,我看他上朝时咳嗽带血,面色惨白,陛下可要想想办法啊”慕容冲蜷曲着白皙的身体依偎在苻坚的怀抱轻轻道

苻坚微闭着眼睛,带着欢愉后的微喘低声道:“朕何尝不是忧心如焚呢,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陛下可命他修养数月,将养身体啊,累成这样,人家会说陛下对下臣不体恤呢”

“休养数月?那这一大摊子事怎么办?景略是治国能手,朕在这方面不及他,朝中谁也不及他;当下他手头有好几幢大事干了一半,怎可抽身而退?”

“陛下,您怎么把王大人抬得比您还高呢?王大人充其量只是个能臣,陛下可是雄才伟略一代雄主;王景略再有本事还不是陛下您赋予的权利,陛下一句话,他什么都不是了”

“哈哈哈,”苻坚大笑,大手搓.捏着慕容冲细嫩的臀.肉.道:“我的小凤凰儿,你懂什么?王景略甘为我所用便是因为我待他一片赤诚,他自二十五岁跟着我办事,我一直将他视为兄长,秦国能有今日之强大,他的功劳不可磨灭啊”

“可是陛下,外面有好多传言,说王大人有异心,还说……”

“不许胡说”苻坚啪的一声在慕容冲的屁股上甩了一巴掌,“流言终归是流言,我相信景略兄不至如此,朕可不是糊涂虫,这种事以后休得再提”

慕容冲哎吆一声,雪白的屁股上一片红肿,嗔道:“陛下,凤凰儿只是为您担心罢了,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晋国桓温,可谓晋国栋梁基石,临到老时,还不是一样篡位谋反,人心隔肚皮啊”

苻坚默然不语,半晌方道:“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朕心里有数”

慕容冲轻轻应了一声,不再言语,苻坚轻抚他被打得红肿的臀部,闭目靠在锦枕上陷入沉思,那凤凰儿双目闪着异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这样的对话,每隔几日在寝宫中便上演一次,有时是慕容冲一人,有时是清河公主和慕容冲两人一唱一和;再加上外臣不断的进言暗示,久而久之苻坚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

正当苻坚准备有所行动之时,王猛病倒了,从建元十一年五月开始,王猛便不能起床了,喘息、咳血,水米不进,缠绵至六月里,人已经瘦的成了一把骨头了

苻坚悚然惊惧,忽然明白了王猛为何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疯狂的卖命般的工作,原来他似乎早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故而根本不顾身体衰弱,只求将手头大事俱了,便可安心离去;这一番拳拳报国之心,何其无私

苻坚亲自为王猛在长安大相国寺祈福,并派侍臣遍访天下名刹古寺求佛拜神为王猛祈福延寿,然而到了七月,王猛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七月初六,苻坚第九次探望王猛,王猛已经处于弥留之际,面孔凹陷躺在床上,苻坚执着王猛之手连声呼唤,王猛吃力睁眼,君臣相对泪流满面

“景略兄,可有未了之事需朕代为办理,朕定不负君之托”苻坚抖着嘴唇道

“陛下,臣无憾事矣,臣自永和十三年便伴陛下左右,跟着陛下平社稷、兴水利、养民生、利科举;促胡汉之融合,灭诸逆而清宇内,这一生得陛下荣宠,实无憾事”王猛吃力的道

“吾兄为我大秦鞠躬尽瘁,朕铭感五内,可说大秦天下若无卿,便无今日之强盛;可叹朕糊涂,竟然信小人谗言,对吾兄竟有疑意,真乃蠢不可及也若天地有知,我愿用社稷江山换汝一命”苻坚双目流泪,后悔不跌

“想不到陛下因贱臣微命而亏损天地之德,自开天辟地以来绝无此事,这真使臣既感激又不安!臣听说报答恩德最好的办法是尽言直谏,请让我谨以垂危之命,敬献遗诚”

王猛.喘息着坐起身子道:“陛下威烈震慑八方荒远之地,声望德化光照六合之内;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如拾草芥然而善作者未必善成,善始者未必善终所以,古来明君圣王深知创业守成之不易,无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恳望陛下以他们为榜样,则天下幸甚”王猛忽然精神起来,将心中所想一一道出,说完往后一靠,眼中神采渐去

苻坚知道回光返照之相已去,断气就在这一刻,流泪点头,问道:“吾兄既去,国有大事朕可问谁?朕五内俱焚,痛煞我也”

王猛一把抓住苻坚的手挣扎道:“苻融、杨安可依托也,陛下需防降人作乱,那晋国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得明君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是我国的仇敌,迟早要成为祸害,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陛下若真念及老臣之功,可要好好考虑一番,切不可妄自举兵,守成……之……举……乃是……上……策”

一语未了,王猛双眼上翻,一口气再也没有上来,满是皱纹瘦的只剩一张皮的脸上迅灰败,一颗顶满花白须发的智者之首颓然垂下

一代名臣就此陨落,此人辛劳一生,大智若海,能力群,但是正应了那句老话:能者多劳;最后竟然活活的累死了

苻坚大放悲声,按照国家最高礼遇给予风光大葬,出殡之日抚棺痛苦三次,并下令全国禁止娱乐十日,追谥王猛为‘武侯’

第四百零六章 八卦语录

两年时光飞逝而过

秦国个晋国之间貌似进入了一个互不侵犯的和平年代,实则双方都抓紧时间在休养生息,为即将到来的死掐做最后的准备

秦建元十一年至建元十三年这两年时间里,苻坚老老实实的遵照王猛的临终嘱托弹压下主战派的种种请战要求,专心休养生息,兢兢业业地处理国事,着重抓了扩大儒学教育和关心民间疾苦两件大事,并且都大有成效

并且在这两年中将北方代国稳定下来并迅灭了西凉,将皇室中一名公主嫁与吐谷浑国主联姻,取得了西部的稳定

至此,秦国已经稳稳的雄踞在江北,国势强大道无以复加的地步;正因为如此,苻坚那颗不安分的心开始渐渐蠢动

大晋国中,自元元年至元四年这三年的时间弥足珍贵,代皇帝韩暮在取得四大家族和多数中上士族的支持之下,积极推行土地、兵役、科举、吏治等各方面改革;二十四岁的韩暮渐渐已经唸熟于此,在士族中摸索出一套游刃有余之道,团结大士族,保证他们的利益,同时不断蚕食中小士族的势力,渐渐以科举出身考核合格之人代之,至元四年四月春科结束,圣旨颁下之后,全国中下官僚已经半数为寒门所任,这帮通过自身才能通过科举涌现的人,逐渐成为大晋最基本的官吏基石

三年中大晋国库存粮数千万之巨,在韩暮的提倡下,百姓种粮积极性暴涨,减至大晋所有官仓皆满,存粮无处堆放又辟官仓百座,以待来年再用;但韩暮仍然不满足,依旧大力提倡增产开荒

同时韩暮大力扩修全国官道河川,便于交通往来,此举既促进商业往来的开展,同时又能保证战时兵马粮草聚集迅

在募兵制的种种优惠政策的吸引下,全国总兵力达到二十五万之巨,精挑细选之下,士兵们堪称精锐,不但身体素质,思想品质等方面合格,同时又涌现出一大批将才;在巢湖城北府军校进行系统性的轮训三个月之后,这些人被分派到各地军队中担任中下级武将

韩暮未雨绸缪,着重打造重型雷霆车和巨无霸,近五万人的精锐亲卫并全部装备上小型手弩,军中的弓箭手除了强弓手之外,其余的逐渐被制式十字弓弩所替代,那已经不是每次只能发出一只弩箭的十字弓弩,而是诸葛连弩,一息之内便可扳动机轴上弦的八发制式连弩

同时,陈冲的北府水军已达万人,战船八十余艘,每船装备雷霆车三十架,成了名符其实的无敌水师

由于考虑到战事一起,几十万大军的吃饭问题需要动用上百万民夫肩背手提,驱车架驴的运送,为了减轻后勤的压力,韩暮召集数十名大厨经过一个多月的研制终于实验出了一种压缩性的干粮

将稻米煮熟,和腌制烤熟的猪羊牛干肉以及各式蔬菜混合在一起晒干研末成粉末,再经大力压缩成块状,每十斤粮食可得压缩干粮两斤八两,士兵出征之时仅需负五斤此物便可保七日之食,在后勤保障跟不上的情况下,此物必将起到巨大的作用;食用时可干啃食之一刻加水煮成食糜食用,芳香可口,在军队中极受欢迎

韩暮如今所需要是时间,除了时间还是时间,士兵们需训练、边境城防需要加固建设,国内的换血还未完成,还有许多隐忧,另外装备物资还需进一步的准备和完善

按照历史的进程来看,秦人在平定北国之后就会进袭襄阳,进而进行全面的进攻,但是韩暮已经无法把握到历史的脉络了,一切都已经似是而非,他所能做的就是根据自己的判断,真正融入到这天下大势之中然后得出结论

四月的健康城繁华而雍容,三年的彻底和平,让这个级城市焕发出的光辉,修葺一的因战火而损毁的建筑,经过重的规划已经看不出曾经近二十万人再次决战的影子,被火焚毁的乌衣巷王谢宅邸也重建起,谢安王坦之都习惯于住在那里,所以便在那里重建了府第

这一日春光煦暖,繁花似锦的淮水岸边一大队仪仗正在行进,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羡慕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淮水河上一艘花船上,两名女子站在船头眺望着相互聊着天

“李姐姐,那是谁呀?这么大排场,看这样子好像是宫里的派头”一名红衣女子道

“哎呀,雪妹妹你不知道啊?昨个就出了告示,今天懿德皇后回府省亲,顺便祝贺谢家居落成,连两岁的小皇子都回来了呢”另一名青衣女子回答道

“懿德皇后?莫不是我大晋第一才女谢……”

“嘘,切莫胡言,皇后名讳岂是能乱说的,哎,天下女子恐怕也只有她最合适居皇后之位了”

“是啊,听说去年册封之时,她还坚辞不受呢,才女就是才女,行事都出人意表,教人不可琢磨,若是寻常女子还不削尖了头奔着那位置去呀”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事姐姐倒是知道那么一星半点”

“那姐姐快说说,我倒很想知道她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下辈子咱们也好照着她的样子投胎转世,好过在这花船上做这勾当”

“妹妹好志气,姐姐倒没那想法,下辈子好好做个清白女子便罢了”

“姐姐快说,下辈子的事谁也说不准,咱们姐妹还是得快活时且快活,聊聊皇后娘娘的琐事也是种不错的消遣呢”

“小妮子好大的口气,皇后娘娘的事情倒成了你的消遣之资了,罢了,我便跟你说说,当今皇上有几位爱妃你可知道?”

“皇上不都是三宫六院妃子成百上千么?听她们说后宫中嫔妃最少也上千呢,哎,这些人都是好福气啊,一旦受到皇上宠爱,那可是一步登天了”

“妹妹你可不知道,皇上身边有名分的不过十余名妃嫔而已,除了这皇后娘娘原本是德贵妃之外还有容妃、珍妃、媛妃、顺妃;都是跟着皇上一起吃过苦受过难的女子,另外前年册封了一位柔妃,听说是皇上出使长安城认识的秦国美女,这事还被朝中大人们反对过呢,哦对了,还有一个烈妃还是我们青楼女子呢,只不过她为了保护皇上以身挡箭,毒发身死了”

“啊?还有这等事么?皇上怎么可能册封一青楼女子为贵妃之位呢?看来咱们这位皇上倒是个风流种子呢,咯咯咯”

“这叫有情有义,能做到不顾非议册封青楼女子为妃,正是当今皇上为人称道之处,也不枉那位烈妃为他献出命来,哎,世间有情有义之人太少,若我也能遇见这么一位,哪怕他是贩夫走卒叫我为他去死我也愿意”青衣女子似有所感,神色暗淡

“姐姐,小妹也有同感,你我命运多舛,那些男人只是贪图你我身体,哪里会对我们有真情实意,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姐姐还是说说皇后为何拒受封赐”

青衣女子拭去眼角泪痕看着那岸上的长龙仪仗道:“皇上身边的女子个个都来头不小,那容妃乃是以前名满京城的张玄张将军之妹,又是皇长子之母,那珍妃乃是朝中内阁王献之大人之女,那媛妃乃是皇上少年时的明媒正礼定下的正妻,顺妃乃是陪伴皇上数次出生入死的红颜知己,那柔妃是秦国第一才女,市面上流行的璇玑图便是她的杰作,皇上还为她写过诗呢,你相信这些女子哪一个没有资格做皇后?为什么偏偏是德妃呢?”

红衣女子眨巴着眼睛道:“是啊,听姐姐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莫非皇上最爱的便是德妃么?”

“唔……最爱谁我不敢说,但是家族势力最大的却非德妃莫属,那可是谢家啊,天下第一名士的谢家啊,一门皆名士,天下人仰望的所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姐姐这么一说让小妹糊涂了,既然如此,为什么那德妃坚辞不授呢?”

“这便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德妃在后宫中年纪最大,比皇上还要大上两岁,在众妃之间年纪最大,名声最响,家世最大,本是最合适的人选,皇上昔年曾表示所有的女子都一视同仁,名分不分高下,但未料到会当上皇上,后宫怎可无主,所以朝中大人们便请皇上立皇后,皇上想来想去只有立德妃,但是德妃不愿意让皇上食言,又不愿意让一起患难的其他贵妃心里不高兴,所以就抗旨不受喽”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她们还真是难得,人说后宫中争斗颇多,咱们大晋的后宫中却有这般气象,还真是奇了;后来怎样了?怎地又应允了呢?”

“后来呀,皇上被逼的急了,便要在外边寻一女子来当皇后,这下几位贵妃娘娘可不干了,于是她们一致请德妃接受封赐,总不能找一个外人来当后宫之主,德妃这才无奈的接受了皇后之位”

“嘻嘻嘻,咱们皇上可真有意思,这摆明了就是假话嘛,他就是逼着几位贵妃娘娘自己推举一个出来,这样一来他自己倒是置身事外,皇上真狡猾”红衣女子格格娇笑,笑得浑身发抖

“是啊,皇上年纪虽轻,但是点子还真多,快看,皇后娘娘下叫了,要进乌衣巷口了”青衣女子指着岸上道

两人不再闲聊,艳羡的目光盯着远处岸上的凤辇停下,一名华着华贵,众女环伺的雍容女子走下凤辇,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巷口走去,身后一名内侍抱着两岁大的正在吮着手指的俊美男童紧紧跟随

第四百零七章 后路

谢府外迎接的队伍排成长龙,谢家一门上下侍立相迎,首辅谢安、刘老夫人,谢石、谢玄、谢琰、谢朗、以及旁支的谢氏子弟聚集在府门前相候,有众多女眷站立后排垂首恭候谢道韫的驾临

“皇后娘娘携小皇子回府省亲谢府上下人等接驾”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谢安等人按照次序上前行跪拜之礼,先是谢安、刘夫人、谢石三人上前叩拜,接着是兄弟姐妹辈分的上前叩拜,最后是府中妻妾女眷上前叩拜,众仆役婢女匍匐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谢道韫打扮还是一贯的风格,偏好淡黄的颜色;她身着淡黄色云锦长裙,只是衣裙上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身披青色金丝穿薄纱披肩,脚蹬鹅黄彩绣宫鞋一双,长裙掩映之下之间尖尖的小巧的一双尖头;在看头上,青丝如云盘成三股,一股盘于后脑,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另两股左右中分随意飘洒两肩,发侧缀以丹凤朝阳黄金坠,一只韩暮特意命人打造的金色小小皇冠插于云鬓之上,显得华贵而又可爱

谢道韫的脸色茭白粉嫩,眉宇间青涩之气尽去,代之以成熟、华贵、雍容的风韵,双唇不点而赤、凤眼漆黑,姣丽无双,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眸光流转间已夺人呼吸;行步间风姿秀美,顾盼生辉

“诸位叔伯、兄弟、姐妹平身”谢道韫道,声音不大,但自有一番威严

“今日道蕴只是回府看望大家,无需拘泥于朝廷礼数,本来我只是想单独带霖儿回来,但是皇上不依,只得作罢,大家快起来,还跪着作甚?”谢道韫微笑道

“谢皇后娘娘”众人齐声叩首起身,谢安上前道:“恭请皇后娘娘进府歇息”

谢道韫秀眉微蹙,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迈步进了谢府

众人来到谢府大花园专门为迎接皇后驾到而布置一的水阁中,谢道韫屏退随从和其他人,众人知道她和谢安有话要说,都识趣的离开

厅中只剩谢安和谢道韫之时,谢道韫纳头便朝谢安跪倒,唬的谢安慌忙拉起她

谢道韫眼中带泪,情难自己道:“三叔,咱们有快半年没见面了,道蕴想念家中亲人,只可惜当了这皇后,连自由都没了”

谢安亦唏嘘道:“是啊,有半年时光了,朝廷大事一桩接一桩,每个人都忙的很,我倒忘了命你叔母和家中几位进宫看看你,臣之过,请娘娘恕罪”

谢道韫正色道:“三叔,您为何老是拘泥于礼节,若是你老是一口一个娘娘,咱们叔侄还怎能好好叙话一番,您又不是不知道道蕴本来就不稀罕这个皇后之位”

谢安笑道:“说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原不该拘礼,道蕴你是我最疼爱的侄女,自小你父去世之后你和小玄便在我身边长大,在我眼里,你和小玄便是我的亲生子女,你一贯便是淡泊洒脱之人,叔叔自然知道你的想法”

谢道韫眼眶一红道:“三叔,韩暮当了皇帝,道蕴也知道是时势造就,但是从内心来说,道蕴并不稀罕他当这个皇帝,我看他每日愁眉苦脸再不复昔日跳脱潇洒的样子,心里便替他难过”

谢安忙道:“可不能这么说,人活世间岂是能随便苟安,你看韩暮现如今虽然国事缠身劳心劳力,但若真教他归隐山林每日闲呆着,恐也非他所想;再者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韩暮天生是做大事之人,怎能弃之不管?照你说来,三叔这么大把年纪还在每日忙碌不休,那岂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谢道韫噗嗤一笑道:“三叔,看把您急的,我是不会要韩暮退位让贤的,这些事还需他自己拿主意,只是几句牢骚话而已说到底,韩暮和您都是一类人,闲不住,总想为天下做点什么,韩暮虽把退隐挂在嘴边,但是我知道他其实还是很想做些事情的”

谢安笑道:“那就是了,大晋离开他还真不成,你看这几年眼见国势渐强,百姓乐业,他的那些改革措施本来我还以为有些是行不通的,但是事实表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兵强马壮,国库殷实便是明证”

谢道韫抿嘴笑道:“听说你们几位开始还为这个特意跑到宫里找他兴师问罪呢,韩暮可是吃软不吃硬,碰了钉子了”

“那小子直接把玉玺拍在案几上,准备撂挑子不干,让我都怀疑是不是看错人了,哈哈哈”谢安想起那件事就好笑

谢道韫可以想象当时韩暮是什么嘴脸,心中荡起幸福的温馨感,叹口气道:“其实也确实难为他,他最不拘常理之人也被困在宫中,他三番几次说要出宫走走,但是侍从室那些人说一出门又是仪仗又是车马,弄的他又毫无兴趣了”

谢安道:“找个机会是该让他出门散散心,再过段时间恐怕就加没时间了”

谢道韫轻声道:“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谢安皱眉道:“皇上昨日早朝已经言明,按照他的估计,秦国将会对我们用兵了,他的预测还从来没有错过,所以我想皇上十之八九是已经断定大战将起,明日早朝皇上已经特宣了四品以上武官进京参加早朝,我估计他是要拜将授命了”

谢道韫叹息一声道:“战火纷扰何时是个头,这才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又要打仗了”

谢安起身走到水阁窗前看着外面的一池碧水沉吟半晌转头道:“道蕴,若想天下太平,仗就必须要打,皇上曾言道,若有十年时光让大晋修养生息,十年之后秦人不来攻我,他亦要率军伐秦,为何?天下之所以动乱不堪的根源便是分裂,天下大一统,则纷争必息;老夫对他所言甚是赞同,天下分裂的太久了,自我大晋南渡以来已经几十年呈南北分治之势,故而为正朔之争,必会战乱峰起,唯有以战止战方为正道”

谢道韫轻声道:“那样一来又要死多少人,多少人家破裂,哎……”

谢安忽然朝谢道韫跪倒叩拜,谢道韫连忙拉起他道:“三叔您怎么了?有话便说啊”

谢安道:“道蕴,你现在贵为皇后,是我谢家一门最大的荣耀,天佑谢氏又赐予你皇子,正是我谢氏一门的希望所在,我虽为韩暮义父,其实和他并无血缘之亲,我大晋若是在此次和秦国之战中落败那倒也罢了,人人沦为臣掳自然无话可说,唯一死而已;但若是胜了,我大晋将会尽收北方失地,韩暮也会成为千古一帝;到了那时谢氏一门的所有重任便在你的肩膀上扛着了”

谢道韫疑惑的道:“三叔何出此言?难道那时反而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谢安道:“到那时皇上的威名已经足以震慑天下,他也不再需要看王谢等几大士族的脸色行事,自古帝王心思难揣摩,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譬如他现在对大晋的小士族便是毫不留情的打压,三叔可不是杞人忧天,到那时作为千古一帝,他怎甘心为士族大阀所羁,必会动手清理,前朝汉武便是如此,飞鸟尽良弓藏倒也罢了,就怕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谢道韫悚然惊惧,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零八章 大战将起

谢道韫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需知谢安在谈论的可是他的义子、自己的夫君啊,作为豪门大阀出身的女子,自然也知道朝廷中种种矛盾斗争的冷酷无情,有的时候,甚至还不以为意,有些理所当然

但是当这些事被联系道自己的家人身上之时,谢道韫的心中有说不出烦闷和恐惧、

“会有那么一天么?自己的夫君会和谢家反目成仇,甚至举刀相向么?”谢道韫问自己,“不会,决计不会”她给自己肯定的回答

然而这种回答是如此的绵软无力,显得言不由衷;她不能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甚至它就会发生

谢道韫定定神,稳定一下情绪道:“三叔,您多虑了,韩暮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来,他的为人您应该很清楚”

谢安叹口气道:“这不是他的问题,我谢家可以和他妥协,可是王公呢?庾家呢?此时看不出什么,因为皇上给他们留着面子,变革中也未触碰他们的利益;因为皇上太聪明了,他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该进的时候他自然会一往无前的前进,挡在路上的一切都会被摧毁,除非主动避让,他才不会碰你”

谢道韫微微点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谢家退几步不就行了么?三叔睿智洞察,何不顺势而为,没必要跟韩暮对着来啊,怎么说他也是您的义子,我的夫君呢”

谢安微笑道:“这便是我要和你说的,你如今贵为皇后,一定要小心谨慎,需知后宫的倾轧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别的不说,就说未来皇位的继承,容妃的大皇子韩玄乃长子,咱家的韩霖乃次子,自古立太子均是立长,但是你有是皇后,光是这一条便是一大矛盾,难免为人所利用;三叔不是教你去害人,而是要你立身要正,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备之心要时时记得”

谢道韫哪里能想到这些,就算她心机玲珑,也从未在这方面考虑太多,谢安的话让谢道韫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其低落

“若灭了秦国,三叔自然会主动请辞,回我的东山养老;但是你也要想想,你五叔谢石,还有几位哥哥弟弟谢朗、谢琰、谢玄他们总不能全部辞官?他们是我谢氏一族的子孙,担负着光大谢氏门楣的重任,所以还是要在朝为官,这便需要道蕴你保住皇后的位置,最好能想办法将韩霖扶上太子宝座,这样内外一心方能保住我谢氏荣光,这便是三叔拜托你之事,不为别的,就为生你养你的谢家”谢安失去了一向的恬淡潇洒,显得有些激动

谢道韫本待出言告诉他这种事情自己实在是难以为之,但是当他看到谢安恳切的眼神和鬓边的斑斑白发时,心便软了;曾几何时,自己眼中潇洒不羁风仪有加的三叔也现出垂垂老态,在想一想,自从父亲和二叔亡故之后,三叔为了顶住谢家的门楣可谓呕心沥血,自己和兄弟姐妹几个一只在他的庇佑下无忧无虑的成长,临到老时,他还在为谢家的未来绸缪,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想到这里,谢道韫点点头道:“三叔放心,谢家人只要没做伤天害理之事,道蕴会用这条性命保证他们的安全,即便会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和他们一起去死;但是谢家的富贵要靠他们自己的本事,靠着裙带之助根本于光大门楣之事无益,我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当说客;另外三叔抽空也要跟几位哥哥们说说,千万不可有怨愤之心,无论荣辱泰然处之,我谢家名满天下也要进退有据,不能失了家风”

谢安道:“这个三叔省得”

谢道韫续道:“至于我儿韩霖,能否当上太子现在为时过早,皇上才二十四岁,若无意外最少当三十年皇帝,太子之事一来我不会去钻营此事,韩暮比谁心里都有数,钻营太甚反招其厌;而且就我的本心来说,我愿霖儿未来是三叔一般的名士,而非什么天下之主;总之一切顺其自然,三叔也要告诉五叔,小玄,谢琰他们,切莫在此事上动脑筋,古来因夺嫡而惹上杀身之祸的还少吗?”

谢安道:“道蕴明理识体,真不愧是我大晋皇后,母仪天下之风昭然,有你在宫中,我便放心了”

叔侄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些家常,又将外边的亲人们叫进来欢聚一堂,一直盘恒到午后,方才恋恋不舍的起驾回宫,那小皇子韩霖,揣了满兜的谢家美点,被几名宫女奶娘簇拥着爬上谢道韫的凤辇,小嘴巴嗒嗒吃个不停

次日辰时,早朝钟声敲响,武将文臣纷纷上朝,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几千里外的边陲赶来的戍边武将,其他的都是四品以上的文臣武官,这才早朝人数达四百之众,整个大殿站得满满登登,气氛肃穆威严

人们纷纷猜测为何皇上今日要大张旗鼓的将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召集早朝,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抑或是皇上有什么要事宣布?除了内阁辅政大臣和各部官长之外,其他人都如坠云里雾里,期盼着能早点知道

辰时一刻,韩暮走上大殿,身着金黄色龙袍,带着一股摄人的气势登上宝座,二十四岁的韩暮已经不复当年少年青衫的儒雅飘逸之气,上唇处已经蓄起一抹黒髯,浑身上下显得干练精明、成熟睿智

诚然,这具年轻的躯体下的灵魂的实际年纪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加之久居高位自然而然产生的一股威压,教人不敢逼视

“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众臣俯身叩首,齐声高呼

“平身”韩暮平静的一挥手,言语轻柔的道

“诸位大人,想必诸位也看出来今日早朝跟以前不同,朕召回边陲戍边将领,并特准四品官员上殿列席,是有要事宣布,此事朕事先已经跟内阁和六部官长打过招呼,今日之事关系我大晋生死存亡,所以诸位大人须得认真应对,不得携带”

“遵旨”群臣齐呼道

“那么言归正传,便请侍从室梁锦春大人代朕说说目前的形势,各位也好心中有数”韩暮示意梁锦春出列

梁锦春躬身而出,先施一礼,随即开口道:“皇上,诸位大人,臣这里有份密报,先读给大家听听,这份密报是从秦都长安送来,具体是何人报来便无需多说了;密报上言道:秦国已经平定西凉,并与今年三月于西方吐谷浑国和亲缔结互不侵犯同盟,三月下旬,数十名秦国朝官联名上书请战,欲伐我大晋,秦帝尚在考虑之中;不知诸位大人对此可有耳闻”

殿上众臣面露惊讶之色,均表示摇头不知

“秦人坐拥江北大片沃土,三年来已经积聚兵马粮草无数,征伐代国和西凉均一举拿下损耗甚微,挟连胜之威即将犯我大晋,诸位对此可有什么看法呢?”

“梁大人,这消息绝对可靠么?”一名官员问道

“这一点毋庸置疑”梁锦春道

“秦人这是吃了豹子胆了,这回他们要敢来犯,定教他有来无回,他们不来我还要启奏皇上率兵北伐呢”一人出列大声道,众人识得他是镇守寿春的北府军大将高衡

众人为他气势所鼓舞,均纷纷应和道:“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秦人一直对我大晋虎视眈眈,这一次撕毁皇上长安之行所订立的合约,不仁不义无耻之极,绝不能放过他们”

亦有人担心道:“秦人兵强马壮,可不是随便说说便能退敌的额,此事需未雨绸缪,早做规划”

有老成持重之人问梁锦春道:“梁大人,未知秦军此次进犯是从哪个方向进攻呢?密报上可有言及,若是知晓从何处进攻,便可加强该处防御力量,筹谋御敌之兵马粮草了”

韩暮微笑着听着群臣议论纷纷,他很高兴的看到群臣并未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这说明这些人对这场仗很有信心,自己该不该告诉他们这一次秦人前前后后将会调动近百万大军来攻这个消息呢?韩暮有些犹豫了

“进攻的方向如何能得知?这位大人说笑了,能探得秦国朝廷动向已是不易,若能探的进攻方向那还了得;此事需要诸位今日好好计较一番”梁锦春捋着长髯笑道

殿上顿时成了水鸭子一塘,众人纷纷议论猜测着敌军的进攻方向

第四零九章 襄阳之战(一)

正当大晋君臣纷纷猜测秦军何时进兵,又从何方向进攻这一伤脑筋的问题的时候,北方苻坚大帝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苻洛、慕容垂、苟苌、等人锲而不舍不断上表,苻坚心中对王猛去世后留下的遗言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淡泊了许多,加之这两年来,秦国的国势渐趋强盛,便如往布袋里装尖锥,随着数量越来越多,终于到了要戳破布袋露出锋芒的时候了

苻坚下了决心,开始集结兵马,并听从群臣建议,先打荆州襄阳;那襄阳城离长安仅一千五百余里,原本就是突出在秦国境内的一根尖刺,若不是襄阳城坚固的不像话,苻坚早就想对他动手了

选择襄阳作为进攻方向还有一个原因,几年前秦国邓羌和慕容垂两路大军进袭晋国走的是淮南郡和寿春至广陵这两条路线,这两处西面的淮南郡有北府军的老窝巢湖城,东面有北府军三万多人坚守寿春,且城防均已加固,烽火台、兵马道均已优先建设完成,就是为防止秦人再次进袭;在这两处均有所防范的情况下选择离秦地最近,离大晋腹地最远的襄阳便顺理成章了

苻坚也需要时间,想灭了晋国光靠手头这区区三十万正规军肯定不行,那么便先打起来,首先拿下襄阳这个硬骨头,然后待大军集结完毕便可大规模南下,将晋国一扫而灭

四月二十七日,苻坚颁下圣旨,任命庶长子长乐公、雍州刺史苻丕为征南大将军、都督征讨诸军事、守尚书令;命苻丕率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暐三人率三路大军七万步骑进袭襄阳

因为怕襄阳城坚河深,苻丕攻之不下,所有次日栽下一道圣旨命荆州刺史杨安率四万精兵为前锋,再命征虏将军石越率大军一万出鲁阳关奔袭襄阳之南,命京兆尹慕容垂杨武将军率精兵五万随后支援

这么一来,进攻襄阳一带的总兵力达到十七万之数,几乎相当于秦国总兵力的一半了;苻坚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大军会师强攻,以期战决,拿下襄阳城

大军出发之后,苻坚于五月初下达全国征兵令,采用十丁抽一之法大肆征兵,集结训练,位拿下襄阳之后的下一步军事行动做准备

一时间秦国境内风起云涌,到处是征兵拉丁的士兵,各地官府驱赶百姓进入后勤队,前方十七万大军光是粮草押运这一项便需五十万民夫肩挑背扛;正值春耕季节的百姓们无奈放下锄头,含泪告别家人,将用来耕田的耕牛套上牛车,或者背上自家的背篓,在秦兵的皮鞭下加入后勤大军的洪流之中

襄阳城守将朱序原是桓温手下大将,但韩暮念及他并无恶迹,从其父开始便兢兢业业为国效力,桓温作乱之时,他旗帜鲜明的反对桓温篡位是一位有见识的正义之士,于是元二年春升之为南中郎将、梁州刺史、监沔中军事

上次大晋朝议因路途遥远所以朱序并未回京参加,大晋君臣议论来议论去也没有确定秦人主攻的方向

韩暮认为最佳之策莫过于江北各城全部戒备为好,不管秦人从那个方向进攻,都做到有备无患为好;于是圣旨下达,调拨大批物资和军队分赴各地边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韩暮知道,在目前的形势下,只能走稳固防守之路,大晋的国力和秦国还不在一个档次上

襄阳城也在增兵之列,因其城坚河深,地理位置利于坚守,所以内阁安排之下增援的士兵倒是不多,只有五千之数,但是随之带去的十万石粮草、一万多斤压缩干粮以及五十余架雷霆车,确实是襄阳守城的一大助力

同时,韩暮命唐氏家族举荐的唐冲出任荆州刺史,率七万大军镇守荆州,关键时刻对襄阳进行增援

其实在众人想法里,秦人攻击襄阳的几率几乎没有,谁都知道襄阳北临汉水,东南西三面的人工开掘的护城河宽达三四十丈,和汉水相通,将襄阳城紧紧包裹在其中;同时城墙高度约一丈八,但是那宽度令人咂舌,竟然达到三丈之宽

大晋城墙宽度大于高度的仅此一城,护城河宽度达到巢湖城的十几倍,河中可容大型战船游弋,光着两项,谁想打襄阳的主意简直就是在做梦

而且历来襄阳城都有囤积粮草,囤积滚木礌石等守城器械的习惯,连城中的居民家中也都习惯于储存火油,圆木等物资,这座城池的居民有一种特殊的心理,他们不怕大军来攻城,最怕的便是粮食不够,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哪怕是十年八年也能守得

所以当征南大将军苻丕率七万大军赶到汉水之北时,望着四面茫茫滔滔如江海的护城河,望着对岸那宛如矗立在江河中心的巍巍坚城,他傻眼了

狗咬刺猬,该从何处下手呢?苻丕派快马去四下探明地形,得到的报告说,整条护城河和汉水相通,最窄处近两百步,最宽处达五百步,且河中有百余船只游弋,船上设置劲弩强弓,几名斥候探头探脑之际被射成了马蜂窝

怎么办?这城如何攻?如何打?苻丕忧愁欲死

这次前来领兵攻襄阳很明显是苻坚给自己的一个机会,当今太子乃是苻宏,自己是庶出的长子,想要夺得帝位便需要比苻宏多几倍的辛劳和努力,此战正是父皇在检验自己的能力,然而,眼前这座城池却是一座难啃的骨头啊

汉水北岸到达的七万秦兵对襄阳城的百姓来说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无非便是在茶余饭后多了谈资而已,人们照常忙碌生活,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听曲逛窑子,访亲走友,富家子弟依旧提笼架鸟在街头闲逛,百姓们开张营业赚他们的温饱钱,谁也没拿秦兵当回事

城主府内,朱序也是毫不在意,除了加强城头防守力量,检查城墙及防守设施的完备,以及安排外城船只加强在护城河上巡逻之外,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

五月十三日,秦兵展开第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在最狭窄的护城河地段,苻丕投石车隔着两百步宽的护城河朝城头轰击,并用弩床对城墙进行射击,妄想利用攻城器械的压制,争取搭建浮桥的机会

上千架投石车和床弩对着北城墙一通狂轰烂炸,将北城墙的大片区域变成了无人区,烟尘滚滚笼罩了北城墙,同时万名士兵扛着圆木,长竹开始在护城河狭窄之处搭建浮桥

然而城墙两端射出一支支带着尖啸声的雷霆弩箭将他们的希望击打的粉碎,那弩箭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专门往搭了一半的浮桥上射,而且这些床弩的射程极远,全部摆放在秦兵射程不及的城墙两端,床弩射出的劲力将浮桥炸的粉碎,每搭好一小节,便有数十根劲弩袭来,将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毁坏殆尽

同时在无浮桥可以破坏的时候,这些床弩还对着岸边的投石车和床弩猛射,掀起大片的泥土和血肉,给秦兵带来大量的破坏和伤亡;几次无功而返之后,苻丕只得下令停止进攻,小半个时辰不到,被这些床弩毁掉了上百架攻城机械,同时伤亡了五百多人,那苻丕气的够呛

再看看浓烟散去的受到攻击的那段城墙,除了上面的城垛消失不见,城头上堆满石块,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钉满弩箭箭支之外,丝毫没有倒塌的迹象,顶端连个缺口也没留下

攻击停止之后,数千襄阳百姓开始上城将石块搬走,并重将城垛修葺好,到了下午,城墙完好无损的又挺立在秦兵面前,教人看着都泄气

第四一零章 襄阳之战(之二)

一连数日,苻丕依旧在进行这种绵软无力的进攻,仿佛每天不派兵隔岸轰上那么一小会便不是一名合格的主将似的,不送上千余条人命便不算是在攻城一般,弄的秦军士气低落,连守城的两万晋兵也觉得无趣

在这种情况下,襄阳城内一片轻松的氛围,城中大小官吏每日笑谈宴饮毫无压力可言,主将朱序也在众人的一片赞扬声中飘飘然昏昏然,最秦军充满了鄙视

在一次军事会议中,有比较清明的将领告诫道:“秦军绝不会是窝囊废,还需小心谨慎,襄阳重镇乃通往大晋富饶荆州的隘口,若有闪失,将酿成大祸”

此言立马遭到督护李伯护的大声斥责:“秦人来习惯陆战,骑射功夫和步兵的战力确实很强,但我襄阳外城四面环水,宛如湖中铁城,秦兵无水军,又无舰船攻击,何足为惧?”

“话不能这么说,无战船便攻不下这襄阳城么?修坝筑路,泅渡浮桥哪一样不能到达内城外?自古来襄阳坚固一来是地势险要,三面环山四城绕水实为地利,但是岂不闻坚城自在人心,人心若松懈,再坚固的城池也会被攻破”一人开口道

此人是北府军派来协助守城的雷霆营一名军官,叫做王喜;北府军的雷霆车是一大军事秘密,所以韩暮调拨了五十架雷霆弩车前来协助,随之一起前来的便是一只专门负责雷霆车射击包养看护守卫的队伍,平日里除了主将朱序,连督护副将等人也不准靠近研究,就是怕泄密

“王校尉此言可笑,在我襄阳军民眼皮底下,你倒是修筑堤坝拦河试试?你倒是搭建浮桥试试?当我襄阳军民是纸糊的么?”李伯护揶揄道

王喜刚要反驳,朱序忙挥手制止道:“都是为守城之事,何须争的面红耳赤,两位将军说的都有理,秦人确实不谙水战,这次也没带船舶前来,他们想过了我外城的护城河,恐怕难上加难了;但是我们也不要掉以轻心,王喜校尉这几日指挥雷霆车摧毁百余架敌军攻城武器,杀伤数千秦军,功不可没,也颇为辛苦,便请早些歇着”

王喜听他口气显然是自己的话朱序不爱听,当下也不答话,扭头便出门去了

“嚣张太甚,北府军难道比我襄阳军高上一等么?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把将军您放在眼里呢,小小一名校尉都如此倨傲,真不知朝廷是怎么想的”李伯护嘀咕道

“住口”朱序斥道:“朝廷之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议论,好好当你的差,莫要多事”

李伯护碰个钉子,翻翻白眼缩着头不出声了,

“张将军,你的水军要注意夜间巡视,秦人虽无力渡河,但是也不能任凭他们在对岸胡闹,万一一觉醒来对岸立起高台千座,居高临下攻击,则我军民大有损伤,不可不防”

“是,末将遵命”水军主将张同躬身应道

朱序一挥手道:“散了,早睡早起,明日又是一番折腾你们最近闲的慌喜欢逛春风楼是么?我奉劝诸位留些精力好好守城,秦兵这架势看来是旷日持久之战,别每天趴在女人肚皮上,城破了都不知道”

众人散去,朱序回到内堂,丫鬟来通报道:“老夫人有请”

朱序赶忙去往母亲住处,这几日天天在城头,母亲这里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一进母亲居住的小院便见院内堆着一大堆物事,有布匹稻草等物,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朱序进门请安,母亲韩氏忙笑吟吟的吩咐丫鬟端茶上来,爱怜的看着他道:“我儿最近辛苦了,脸上都黑瘦了,要多多保重身体啊,襄阳五万百姓可都靠着你来保护呢”

朱序忙起身道:“谢母亲大人关心,孩儿没事,守城之事孩儿自会尽心竭力,母亲大人请放心,绝不教秦贼越我襄阳城池半步”

韩夫人笑盈盈的道:“那就好,我儿英武胜过乃父,今大军压境,须得上下一心方可守住城池,我琢磨着我们这样的妇孺起不了什么大用,于是便想和你商量和媳妇们明天在城中广场分发布匹麻草给将士们做衣衫和编草鞋穿,不知道我儿可同意么?”

朱序心中激动,虎目泛起泪花道:“母亲,儿无能让娘亲跟着担惊受怕,还要为儿受累,儿实不忍”

韩夫人收起笑容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我可不是为你,我这是为了全城百姓和我大晋江山着想,看来我儿还是不懂这里边的道理,哎,这也不怪你,你父去世的早,也无人跟你分说;今日为娘告诉你一个道理,你今为官非为我朱家一门为官而是为天下百姓为官,你今守城非为我朱门守城,乃是为了襄阳数万军民,为了大晋千万百姓;皇上委你重任,你食君之俸,食民之膏便要忠君为民,无论何时都不可忘记自己的身份”

朱序见母亲神色凝重,忙站起躬身道:“儿受教了”

韩夫人这才温言道:“非是娘亲啰嗦,大节大义乃人之立身的根本,我儿本性敦厚,原不需要我来提醒;但是大敌当前,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伪娘不得不多说两句”

朱序笑道:“母亲说的是,母亲耳提面命实乃儿之福分,需知天下很多丧父丧母之人还无此机会呢”

韩夫人笑骂道:“贫嘴,此事便这么定下来,明日我便率府中女眷出门,为了守住襄阳城也顾不得许多了”

朱序笑道:“儿有把握守住城池,母亲大人放心”

韩夫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不能破城,昔年我年纪尚小,和你外祖住在北地小城,后来兵祸迭起,不得不逃离南下,迁居此城,秦人氐族凶恶如虎狼,家乡小城城破之时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那情景历历在目,时常令为娘惊恐;若是我襄阳城破,恐也难逃一劫,为娘再见不得那幕惨状了”

顿了顿,韩夫人看着朱序,拉起他的手道:“我儿若有孝心,便不要叫为娘在受那般的煎熬”

朱序跪倒在地指天发誓道:“皇天在上,我朱序誓与襄阳共存亡”

…………

秦军中弥漫着一种焦急不满的情绪,主将苻丕无能只会派人送死,几番所谓的攻城连敌军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倒折损了几千士兵,但是他还是要人继续如此做无用的进攻,当真令人费解

尚书慕容暐是降臣,他没有说话的权利,特别是在皇子面前他不愿意去多说什么,皇子说怎么干,他就怎么干,从不乱提任何意见

但武卫将军苟苌可看不下去了,他向苻丕进言道:“大将军,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每日折损士兵又摸不到襄阳城头一分一毫,这样下去大军的士气会消耗殆尽,以后即便有机会也无法取胜了”

苻丕皱眉道:“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干等着不行动,若父皇知道我来到此处一筹莫展,那可大事不妙了,只因我军无战船实在是无法渡过这宽若大江的护城河啊”

苟苌道:“大将军何不稍安勿躁,皇上不是派杨安、石越、慕容垂、杨武等人率十万大军随后便到么?就算是总攻也需后军到达方可,再说这些人均身经百战,必有良策;大军到达之日,大将军召开会议问计于诸人便是,何必自己苦思伤神呢?”

苻丕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便命士兵停止攻城,安心休整,静待后续大军到达

第四一一章 襄阳之战(之三)

苻丕大军进袭襄阳的消息震动大晋朝野,韩暮颇感意外的是,秦人居然挑了这么个硬骨头来啃,襄阳是一座铁城,世人皆知;就算是孤悬于外,只要粮食充足,三四万精兵可以无限期的守下去;何况有荆州这个大后方做支援

韩暮记忆中对于襄阳的印象来自于后世某朝的一段历史,那是蒙元对南宋在襄阳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城之战,那一战打了将近四十年,攻城兵力数十万,守城的却只有几万士兵,守将换了几茬,攻城的大将也换了数名,但是三十七年的时间还是没有拿下襄阳城;最后还是因为内乱导致城破

正因为韩暮对襄阳后世的这场战役记忆犹,所以他才对秦人进袭襄阳赶到格外的诧异,但是他立刻感觉到了隐忧

秦人派七万大军,而且在没有水军协助的情况下就敢来攻襄阳,难道苻坚傻了么?很明显这样的攻城将毫无效果,那么秦人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呢?是否为声东击西之计,抑或是有后手针对

襄阳守将朱序,此人胆识计谋倒还算不错,镇守襄阳应无问题;况且自己还派了五千士兵和一个五十架的雷霆营协助防守,应该没问题了

考虑再三,韩暮还是不放心,他决定立刻给荆州刺史唐冲下令,命他移师上明,七万大军随时准备增援襄阳

与此同时,命令淮南郡巢湖城、寿春、广陵各地守将加强戒备,以防敌军调虎离山,再来一处声东击西,中了他们的奸计

六月初,在苻丕的望穿秋水之中,杨安、慕容垂、石越等将率后续部队赶到襄阳城外,苻丕赶紧召集他们商议,十七万大军陈兵襄阳城下,日费万金之巨,这样的消耗谁也消耗不起,所以苻丕急于找到破城之计

秦军大帐内,苻丕愁眉苦脸的将这一个月来的进展情况跟众将做了通报,末了道:“本帅奉皇命攻打襄阳,责任重大,但襄阳城地势如此险要,却叫本帅始料未及,诸位将军均是善战之将,见过的坚城不知凡几,故而请诸位将军献计破城,本帅在这方面确实不如诸位”

苻丕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平日里待人接物倒很是谦卑小心,对他来说争取最多人的支持是对抗太子苻宏的一种手段

杨安、慕容垂、石越等人听着均觉受用,苻丕能够直言自己在军事上不如自己,那是对他们的极大肯定,一般来说,身为皇室成员,对他们这些外臣都是低看一等,很少有如此谦恭的言语

然而,受用归受用,献计与否就不见得了,杨安身为元老级大将,王猛死后他也受到多处排挤,原本像攻击襄阳城这样的事情,必是杨安领命拜帅,此刻沦为后军前锋之职,心中不免有些愁思难解,所以他来之前便打定主意不置一词,干好自己的本职,让他们折腾去,在听了苻丕之言后,杨安做沉思状,但就是不出声

慕容垂就不用说了,他巴不得这次讨伐晋国失败,他才好趁乱得利,身为燕国皇族,又是一代雄才,他怎甘心沦为臣掳,受人指使呼喝,他不像随军而来的慕容暐,一心只想苟安保命,他的目标是重兴燕国,将自己的侄儿和侄女从苻坚臭哄哄的身体下解救出来,这也是慕容冲和他达成的协议,慕容冲极力在苻坚面前为慕容垂说好话,谋职权,便是想有朝一日能免受苻坚淫辱

所以慕容垂亦作沉思状,皱眉苦思的样子,颇有一番呕心沥血之感

但是另外一名将领征掳将军石越就不这么想了,他原本只是始平一名小小的守将而已,征掳将军亦不过是从四品的武官职位,素有大志的石越苦无机会证明自己,此番出征被他看做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所以苻丕谦卑的一问,石越便积极开动脑筋理顺思路

要说石越还真不是庸夫,片刻之间便抓到了问题之所在,见杨安、慕容垂、苟苌等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便上前拱手道:“大将军,末将倒有微末之见,趁着诸位将军思虑之际,为诸位抛砖引玉一番”

苻丕大喜道:“石将军请讲”

石越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道:“末将以为,欲下襄阳,首先第一步必须夺取外城,否则我十几万大军困于护城河之外,鞭长莫及,兵力优势也无从发挥”

“敢问将军如何夺下外城呢?本帅做了尝试,敌军几无可乘之机,实在困难”苻丕道

“末将以为,隔河而攻自然徒劳无用,须得过了这护城河,之后便可猛攻外城城墙,拿下外城之后,襄阳便是我囊中之物了”

“护城河宽达数百步,如何渡过?泅水还是搭桥,抑或是填堵筑坝?”苻丕都有些糊涂了,这事还用你说么?

“末将想,这些都不妥,在敌军眼皮底下搭桥筑坝,未等建成便会被损毁,而且死伤颇大,至于泅水就不妥了,我大秦士兵不善游泳,这护城河最少深达数丈,怕是全部淹死也过不去”

慕容垂斜着眼睛道:“那石将军有何妙计渡河?长翅膀飞过去?”话语中揶揄之意十足

石越不以为意道:“末将有一计需大将军配合,明日请大将军将大军拔营后撤,造成无力攻城的摸样,让敌军放松警惕,末将率所部一万精骑夜袭外城,夺取船只,以烽火为号,待我功成之后,大将军率兵赶回,再登舟而渡,火支援末将”

苻丕大喜道:“好,便依着将军所言,只是你这一万兵如何到得外城之下呢?”

石越道:“那是末将的事,大将军尽管放心,末将自有办法”

慕容垂冷笑道:“石将军此计可是犯险啊,弄不好是要全军覆没的”

石越躬身行礼道:“慕容将军,我出征之时便没打算活着回去,为大秦效命是末将本分所应,若万一身死,还请诸位将军协助大将军拿下襄阳为末将报仇”

苻丕感动的快要落泪了,石越名不见经传一名小小将领,却愿意为自己不惜一切,比这些名声显赫却阴阳怪气的大将们看着顺眼多了

“诸将听令,明日辰时大张旗鼓拔营后退三十里,夜间配合石将军行动,若有怠慢军法从事”苻丕忽然硬气起来,拿出主帅的派头大声下令,他也看出来这两位大将是不会给他出什么主意了,既然你不向我靠拢,那么我也就不必客气了,军法无情,你们都给我老实点

次日辰时,秦军大营人喊马嘶,大军忙乱不休的拔营后撤,看的城头上的晋军诸将疑惑不已

“斥候探报说,秦军增兵数万,刚刚到达,为何又拔营后撤呢?”朱序捻着胡须沉思道

“想是闻将军之名丧胆丢魂,识趣而回”一名副将恬不知耻的拍着马屁

“正是,正是”其余几人被人抢先拍了马屁,心中懊恼,急忙附和道

“亦有可能是秦国内部出了什么事,否则十几万大军并未正式攻城,断无不攻而退之理”另一人道

“将军,我等是否要追击呢?乘敌军败退阵型紊乱,何不冲杀一番”李伯护凑上前道

“呸,蠢材,我两万大军追杀十几万秦兵,你是猪脑子么?”朱序大骂道

众将哈哈大笑,李伯护满面通红,暗骂自己多嘴,同时心道:“老子不就是来凑趣而已,这么不给老子脸,我李伯护在你的眼中比一坨屎都不如么?想骂就骂,老子大小也是个五品督护,走着瞧”

朱序可没闲心考虑李伯护心中想什么,转头下令道:“派斥候小队远远跟踪,看看秦人是否真的退兵了,以防其中有诈”

立时有斥候快马出城,远远的跟着烟尘蔽日的秦军大军监视

秦军慢慢吞吞的一路往北,大军浩浩荡荡宛如龟行进,一直到入夜时分才行了三十里地,就地扎下简易行军营

斥候赶紧回报朱序,朱序听完斥候的回报,心中大定,秦兵扎下的营盘便说明确实是在撤退,因为营盘是有讲究的,如果为了方便第二日开拔,那么扎营之时便不会讲究,仅仅是扎下简易的行军营让士兵们歇息一晚了事,但是若在战场上则须是正规的营盘,一来这是长久的居住地,而来这是临时的堡垒,可以防止敌军突袭;加之秦人行进达三十里,若是有诈二十里足矣,几下里一综合,朱序得出了秦人是真撤退的结论

这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朱序当晚大摆宴席召集众将前来庆贺秦兵兵退

当晚众将酒酣耳热喝的晕头转向,士兵们也放松心情,犒赏酒食;一时间全军欢腾,人人喜笑颜开

第四一二章 襄阳之战(之四)

夜风劲吹,两时分,狂风暴雨席卷整个天地,这是襄阳五月的第一场暴雨,雨骤风疾,将大地上的五月的刚起的暑气扫的一干二净

心情大好的襄阳军民在这种天气里一个个带着醺醺之意,在风雨声中酣然入睡,城头巡逻的士兵们也难得休闲,一队队缩在城楼下的营房里躲避风雨,抱着兵刃打瞌睡

西北角最宽的一处河道对岸,黑压压的人影轻悄悄的接近了护城河,这是石越的一万始平精锐,他们每五人扛着一只竹筏,悄无声息的来到护城河边,在无声的命令下达之后,数千只竹筏纷纷下水,绵延三四里的河面上瞬间密密麻麻的遍布竹筏,每筏五人,悄无声息的朝西北角和护城河相连的内湖快行去

襄阳西南角和护城河相连有一处天然湖泊,经人工挖掘扩大之后,用来作为襄阳.水军的停泊港湾,一百多艘大小船只便停泊在那里,他们负责襄阳日常的护城河巡防任务,同时也负责沿汉水遡游的左近侦查防御任务

水军将领张同今夜喝的伶仃大醉,刺史大人心情高兴,属下们自然也跟着高兴,从将军府回来之后,风雨骤起,兵船不宜外出;加之张同早已喝的迷迷瞪瞪,脑子都不大清醒了,只是大着舌头吩咐道:“给我小心……谨慎,待雨停后……须得照常巡逻”

说罢便一头扎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士兵们副将校尉们今日也得了酒食,个个喝的头重脚轻,同样大着舌头应诺,紧跟着张同之后一个个横七竖八的倒在营房和船舱里放松心情,呼呼大睡

暮春骤雨、醇酒美食、加之心情放松,这一觉睡得香甜如蜜,不仅是水军,整个襄阳城都跟中了邪一般,睡得死一般的沉寂

黑压压的竹排大军悄无声息的在风雨声的掩护下到达水军驻地,一百多艘战船整整齐齐停泊在岸边,竹排如蝗虫般蜂拥而上,二十余只竹排围上一艘舰船,一根根抓索抛上甲板边缘,数十条黑影迅登上船头,黑夜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风雨中传了出去,将祥和静谧的雨夜氛围破坏殆尽

随着这声嘶叫,四下里喊杀声如惊雷般爆起,石越的一万精兵举起雪亮的弯刀对着正在睡梦中惊醒的水军士兵进行毫不留情的杀戮,襄阳.水军只有三千人,每船大船不过百名士兵,小船甚至只有十几名士兵,在数量倍于自己的敌人的进攻下仓促应战,酒酣耳热的脑袋尚未明白怎么一回事,便被弯刀砍下,飞旋着落入湖水中

这是一次单方面的屠杀,一万秦兵甚至只有百余名伤者,阵亡的一个没有,盏茶之内,晋兵水军只来得及发出预警的响箭数只,便被秦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尽数歼灭

三千士兵大部分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身首异处,尸体被踹入河中,将湖水染的鲜红;张同被亲兵摇醒,匆忙穿上甲胄提着长枪奔出营房,但见面前密密麻麻的秦兵一声不吭的朝他冲杀过来,张同大骇转身便往西城门跑,那领头的秦军将领一挥手道:“放箭”

数百只羽箭破空而至,将逃跑的张同和数十名亲卫尽数钉在地上

“鲁校尉,率四千士兵将战船开回对岸,禀告大将军,请他派大军渡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越快越好”石越森然下令

“遵命”鲁校尉呼喝连声,带着四千名士兵迅登船,开动战船往对岸驶去

“其余尔等,跟随我迅攻击敌军外城,趁着敌军尚未反应过来,给我拿下外城西门”石越大声道,他的心情万分激动,今日一战完全按照他的所思所想在进行,老天庇佑下了这么一场暴雨让他的计策为顺利的进行,从今日起,谁也再不敢小瞧他石越了

石越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脸上神色不动,举刀朝西门一指补上一句道:“今日之战是咱们始平精锐立功的好机会,谁先登上城头,赏钱十万,良田十亩,封校尉之职给老子冲”

本来已经杀人杀的兴奋之极的秦兵,在石越的言语刺激下嗷嗷叫着朝不远处的外城攻去

水军报警的响箭声惊动了守城的官兵,但是风雨中听得不真切,一片漆黑中看又看不见,守城门的校尉迷迷糊糊中下令派十人小队前去水军驻地看看

这一个致命的愚蠢的错误,断送了晋兵依城而守的机会,城门刚一打开,十人小队在风雨中睁不开的眼睛里便看到了令人胆寒心碎的景象: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的秦兵正朝他们扑来,他们急忙转身便跑,同时高声朝城头大喊:“敌袭,秦兵来袭,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城头上的士兵此时也看到了黑压压一票秦兵紧追着那十人小队往城门狂奔,于是赶紧手忙脚乱的关城门,同时大声呼喝传令弓箭手赶紧上城防守

石越眼见城门缓缓合拢,最后一名晋兵士兵即将钻进城门,焦急之下,他大喝一声将手中弯刀奋力掷出,那弯刀准确的刺进那名晋兵士兵的后背,那士兵扑地倒下,卡在城门之间,正好阻挡住城门合拢的最后一刻

关城门的士兵奋力推,推门,但是尸体卡住如何合的拢,只得将城门再次拉开,想将尸体拉出;只这么一耽搁,这扇城门便再也无关闭的机会了,秦兵们迅冲上来,城门被恶狠狠的撞得洞开,关城门的数十名士兵逃跑不及几息间便被乱刀分尸

守卫西门的两千士兵如何是这六千秦兵的对手,若是据城而守便是十倍敌人也不惧,但是城门洞开,等待他们的命运便是屠戮,晋兵士兵们一面发出响箭预警,一面奋力抵抗且战且退

大雨终于停息,尖利的响箭的啸叫声惊醒了整座襄阳城,四城响箭迭起,报警声络绎不绝,朱序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刚刚将盔甲穿好,便听院外亲卫脚步急促,边跑边喊道:“朱将军何在?朱将军何在?”

朱序赶忙出门,大喝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亲卫急道:“将军,大事不好,外城西门为秦兵所破”

“什么?西门?水军为何不抵抗不报警?秦人哪来的渡河战船”朱序目眦尽裂

“禀报将军,敌军奸猾,趁雨夜乘竹筏来攻,我水军三千人已经……已经……”那亲兵嗫嚅道

“快说”朱序爆喝道,一面快往外走

“水军三千人全军覆没,一百多艘大小战船被秦兵所获”

“啊……”朱序头晕眼花,差点没一头栽倒,战船尽失,意味着将会偶大批的秦兵源源不断的渡过自己赖以防守的最大屏障护城河,看来外城是保不住了

朱序沉思片刻,大声道:“传我命令,全军放弃外城退守中城,紧闭城门,弓箭手,床弩、雷霆营全部上城,准备痛击秦贼的进攻”

“遵命”那亲卫快飞奔而去

朱序心痛如绞,自己的轻敌大意,终酿成今日之祸,外城一失,最大的屏障尽去,襄阳危矣;好在中城城墙高大宽阔甚似外城,原本襄阳的坚城深河,所谓坚城一说便是指的是这中城城墙,中城城墙经过十余年的经营加固已经达三丈高,四丈宽,矗立在哪里便如一座连绵不断的大山一般,凭着这道坚固城墙,秦人想拿下怕是没那么容易

朱序定定神,纵身上马,直朝中城城头奔去

第四一三章 襄阳之战(之五)

中城城头上襄阳守军均已到位,在外城驻扎的一万八千士兵迅回收,见到朱序前来众将将他围拢问道:“将军,为何下达放弃外城的命令,看眼前秦兵不过六七千人,为何不集中力量聚而歼之?”

朱序默不作声,站在城楼上朝外城护城河上望去,众将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但见护城河上火光冲天,火把点点若天上的繁星,百余条大船和上前竹筏载着满满的秦兵正迅增援外城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明白朱序的决策何其英明,若不是当机立断迅撤离外城,被下面这六七千秦兵缠斗住,不消半个时辰,敌军在不断的增援之下便可将自襄阳守军全部缠住,到时候退又退不得,杀又杀不得,最终的结果便是全军覆没,城破人亡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众人问道

“乘秦军未全数到达围困城池,马上派人丛南门出城向荆州唐刺史求援,诸位亦不用慌张,秦人夺我外城又如何?我中城坚若磐石,城中粮草足够我军一年之用,只要我等众志成城,何惧他秦人凶猛”

众人低落的心气被朱序点燃,身为襄阳守军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信心,只要不是被敌军攻进内城,便绝对不会承认城破了

督护李伯护站在一角的暗影里冷笑,心道:“这是你主将轻敌,居然识破不了敌军佯退的诡计,还请我们去饮酒庆祝秦人退兵,简直是笑话;若是我等,早被你砍下脑袋当尿壶了”

再想想自己在襄阳城熬了几十年还只是个督护之职,跟了朱序这个毛头小子依靠祖荫上来便是主将,世道之不公平简直教人要喊冤骂娘

苻丕兴致勃勃的看着护城河上火把点点照得河面宛如白昼,心中欣喜异常;没想到这个石越这么有本事,果然一战建功,一举将天堑护城河突破,并缴获百余艘战船,占领外城

虽然战船只是简易的渔船改造而成,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夜袭也只是歼灭了三千多晋兵,战果不甚辉煌,但是此战的意义可不是仅仅用这些东西能衡量的,外城占领,就等于敲掉了襄阳这只核桃的硬壳,露出里边香脆的果肉,虽说这果肉要吃到嘴里还需费一番心思,或挖或抠或挑出来,那边是眼见便能入口之事,总比围着这个刺猬无法下口要好上千倍万倍了

慕容垂有些傻眼,杨安有些发蒙,这个石越,想不到胆识如此了得,即便是他们也决计不敢用这种不太靠谱的方式来奇袭襄阳.水军,昨日劳师动众的撤军之时,这两人就有些郁闷,没想到不靠谱的石越遇到不靠谱的苻丕,两个不靠谱的在一起乱搞一顿,这事居然就靠谱了

“连夜不间断运送大军渡河,到天明时,我要外城全部是我大秦士兵,将襄阳城围困的连只鸟都别想飞出去”苻丕大喝道

“大将军,十七万大军不必全数过河,留下几万在各处护城河上搭建桥梁,修筑土石坝,便于我骑兵纵横往来,亦不必完全依靠着破船竹筏来争渡了”石越悄声道

“你说的很对,既如此,便请慕容垂将军和杨安将军各带两万人马在东西南北各处开始修建浮桥堤坝,以便于我军来往驰骋,两位将军可有异议?”苻丕下令道

杨安、慕容垂两人惊讶的张大嘴巴,也不知这苻丕是真的要整他们还是根本不懂军队中的规矩,军队中自然有专司架桥铺路之军,但是干这些的除了前锋军不得不为之之外,正常情况下都是由官职底下的将领率领战斗力低下的士兵来担负这样的工作;在大秦军队中,干这些事的士兵们被其他士兵们统称为‘老鼠兵’就是讥笑他们像老鼠一样成天身上泥土灰蒙蒙的,像只打洞的老鼠

两人又惊讶转为愤怒,但苻丕是主帅,抗命的事他们是决计不敢的,于是二人怒气冲冲的领命而去,苻丕不明就里,纳闷的问左右道:“两位将军怎么了?为何脸色不悦?”

苟苌笑道:“两位将军没有不悦,他们是在高兴而已”

“哦,名将就是名将,居然连高兴的样子别人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是在生气,城府之深,令本帅佩服之至”苻丕淡淡道

众人摸不清他到底是在调侃还是真的在发出感叹,均咬牙忍住笑意,憋得难受之极

到了天明时分,秦军渡河十三万,十三万大军将襄阳城团团围住,在外城开始修建工事,搭建土台,肆无忌惮的的折腾起来

朱序严令四城加强戒备,襄阳百姓全城总动员,再无丝毫懈怠之意,每个人的脸上神色都变的严肃起来,昨夜丢了外城,天明时军民们登高一看登时杀了眼,四下里旌旗招展,十几万兵马铺在四城外,光是看着黑压压的营盘,便叫人胆寒;也幸亏他们是襄阳人,否则换成任何一座城池的百姓,恐怕也要丢了魂了

秦兵倒不急于进攻,他们在等攻城器械的到达,护城河上的浮桥尚未搭好,河面太宽,实在有些要杨安和慕容垂的好看;只能等浮桥搭好,投石车、床弩、以及攻城云梯车尽数运达之后,方能展开全面的进攻

这两三天的时间对于攻守双方都是一种折磨,等待也是一件令人焦心的事情

朱序及时的派出轻骑赶往荆州求援,荆州刺史唐冲也刚刚接到了朝廷的圣旨,当今圣上韩暮亲自拟诏命他移师上明,以便及时对襄阳城进行救援,韩暮尚未得知襄阳外城已破的消息,所以,虽然言辞郑重,但是倒也显得不是很急迫

唐冲在犹豫,他打发回去钦差,安顿好求救的襄阳骑兵之后,立刻火召开紧急会议,唐家是江南大户,此次皇上台,很是得了些利益,唐门子弟在京中外地均有任命,相比较而言,除了身处京城的老爷子之外,就他唐冲的官职最大,地位最高了

荆州这可是战略要地,原本此地是桓温的地盘,桓家倒台之后,多少人眼盯着这个位置,但是唐老爷子马力强劲,硬生生的从其他家族手中将这个肥缺擒下,唐冲从一名小小的太守,一跃而成炙手可热的荆州太守,这对才三十出头的唐冲来说,可谓是大好的进一步的机会;假以时日唐冲未尝不能累官至六部尚书、内阁辅臣的地位

当然前提是不能犯错,这也正是唐冲如此小心谨慎的原因

“大人,圣旨既然已经下了,襄阳又派人前来求援,卑职看,还是尽快出兵为好,万一襄阳陷落,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同知吴大人道

“吴大人说笑话呢,襄阳若是陷落怎么会怪罪到刺史大人头上,大人的职责是守卫荆州一地,最多负有驰援之责,何来襄阳陷落怪罪大人之说?”一名唐冲心腹反驳道

吴大人道:“即便如此,朝廷下了圣旨,显然是要大人负起这个责任来,大人怎能抗旨呢?”

“圣旨上言道:着荆州刺史唐冲移师上明震慑秦军,伺机驰援襄阳这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伺机驰援,震慑秦军,可没叫大人立刻发兵攻打秦军”

“襄阳派人来求救,难道坐视?”

“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末将建议大人即刻点兵,按照圣旨所言移师上明,但是若言现在就去攻打秦兵,也太草率了;襄阳来求援的骑兵也说了,襄阳城只是外城被破,秦兵围城而已,襄阳坚固异常,岂是说破就破得了的,再说秦人万一围而不攻在我驰援路上设伏打援,我军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到时候襄阳没事,倒将我荆州拉下水,谁来负这个责任?吴大人你么?”

那心腹言辞犀利,吴大人听到这里再也不敢接口,也不能说他是强词夺理,确实有这个可能

唐冲见众人都无话说了,适时出来开口道:“无论如何,兵是要发的,荆州七万兵马明日启程前往上明,着同知吴大人留守荆州,其余诸将跟随我前去,同时派出斥候小队沿途搜索,查明秦军企图;襄阳方向多派几队,就这么定了”

众人齐声应诺,唐冲打定主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慢慢吞吞的起兵,慢慢吞吞的行军,抵达上明之后闭门不出,形势一天不明朗就绝对不去碰这趟浑水

第四一四章 襄阳之战(之六)

六月十七,杨安和慕容垂这一对难兄难弟终于在四城宽达数百步的护城河上搭起了四座浮桥

这二人打仗是把好手,搭桥铺路就是外行了,两人一向分属不同阵营,杨安原本是王猛一派的得力臂膀,而慕容垂一直以来便不受王猛待见,若不是苻坚护着,王猛早就找机会将这个野心勃勃的燕国降将给收拾了

但是这次两人破天荒的进行合作,苻丕命二人搭设浮桥,不管两人如何的不乐意,但是那可是军令,主帅的军令若是不能完成,管你是开国元勋,管你战功赫赫,此处又不是长安,还可有地方说理去,苻丕这愣小子一张嘴便可要了两人的命;所以两人思量来思量去,慕容垂别看他俊面白肤,但脸皮却比杨安厚得多,主动和杨安探讨如何搭建这么宽广河道的浮桥

两人商量到最后终于集思广益拿出了方案;简单的搭设竹木浮桥肯定是不行的,战车战马来回践踏,那浮桥吃水深浅不一绝对会酿成事故;最终两人决定去四周山上伐圆木

连伐三天圆木,四万人跟蝗虫一般将环绕襄阳的山上高大的圆木统统砍了个精光,不仅如此,山间的藤蔓、竹林也被扫了个精光;除了长草和矮树丛还保留着之外,山上过四尺的树木几乎全部没了

接下来便是打桩,圆木的一头削尖,插入护城河底夯实,顶端于河水相平,再在上面铺设编织好的竹席和藤席,最后在上面铺上石子撒上夯土压实,四条立于水面之上的大道居然被他们建的极富想象力,而且稳固平坦,走子啊上面宛如平地

四条道路还是拣着最狭窄的河道修建,即便如此也花费了十几天,四万人辛苦劳动,成果颇让杨安和慕容垂满意,两人竟然在打仗之外感觉到了一种满足感,虽然这种满足感让两人均开始鄙视自己,但不得不说完成任务的喜悦感还是让两人心头的郁闷消除了几分

六月十八日,所有的攻城器械辘辘推望外城和内城之间的空地上,外城和内城之间相隔约两千多步,纵深虽没多少,但苻丕原本就是打着四面同时进攻的主意,队伍铺的很开,倒也影响不大

攻城器械到位之后,下午开始,苻丕开始大规模的攻城作战;石越率三万人攻西城、苟苌率三万人攻南城、姚苌率三万人攻北城、就连草包慕容暐也得以率三万人攻东城;杨安和慕容垂再次赋闲,手中的四万兵又并入苻丕自率的中军之中,作为预备队使用;压根苻丕便没打算让这二位沾手战事

午后未时,苻丕一声令下,四城同时发动疯狂的进攻,四面八方的弩箭和石块遮天蔽日的朝城头上倾泻,将城头上堆积起两三尺厚的石块山,守城士兵连立足之地都没了,他们只能抱着头躲在坚固的城墙垛后面留下的凹槽里,苦候空袭过去

趁着压制的时间,四面八方的秦兵开始冲锋,他们推着云梯车和冲城车,举着大盾顶着头,呐喊着奔向城墙,城头守军等到敌军的空袭停止之后才能冒头,一冒头便已经发现秦军在城下十丈之内了,弓箭手连放箭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抱起城头上的石头往下砸,反正石头多得是,都是苻丕送的

城墙太高,扔下来的石头宛如从云端坠落一般,力道大的惊人,一块拳头大石头从三丈多高的城墙顶端砸下来,砸到士兵们的身上能将头盔砸瘪进去一块,这些头盔大多是仅仅是铁皮打制的锥形圆顶帽子而已,又不似后世还中间加上防护层,石块砸上去的强力的震动感就可以将士兵们震的口鼻出血,晕头转向

几轮砸过之后,城下遍地狼藉,满是尸体,攻城士兵死了不下几千人;秦军见势不妙,都不约而同命弓箭手上前压制,隔着往前嗷嗷冲锋的秦兵士兵,将大量羽箭朝城头抛射,仰角射箭那命中可想而知,城头的士兵几乎可以无视这些羽箭,倒是羽箭射入内城伤了不少城下协助守城搬运东西的百姓

为要命的是,晋兵将雷霆弩车搬上了城头,每一面十来架雷霆弩车和数十架普通床弩居高临下往下面蚂蚁般的秦兵扫射,普通床弩到也罢了,那雷霆弩车居然在后面加了皮兜,每次将数十只羽箭放置在皮兜内一次性射出去,便如漫天花雨一般成扇形散开,将大片区域笼罩在内,中着立毙,城下的弓箭手大批大批的被清空,如麦子一般一片片的倒下

“咱们的床弩呢?对着这些弩车轰”苻丕气急败坏的大吼

士兵们赶紧将床弩推上前去,吊上垒砌的高高的土台,朝着城头施射,那些雷霆弩车立马换上粗大的弩箭,对着这些床弩点射,六百步的距离,正是雷霆弩箭威力最盛之时,一架架秦兵床弩车在土台顶上炸开了花,在一旁伺候这些床弩的士兵们血肉横飞从土台上往下掉,看上去宛如礼花四散,霎时好看;但是秦兵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吓得胆战心惊,赶忙将弩车放下高台,拖回敌军射程之外

“那是他娘的什么玩意?”苻丕忘了皇室贵胄的身份,破口大骂

“大将军,您忘了么?咱们第一次攻外城的时候便是这玩意将我们搭建的浮桥摧毁,还搭上了数百弟兄的性命;那是晋军的雷霆车”一名亲卫道

“哎,真气煞我也,这帮晋猪,就会玩这些手段,却不敢出城来与我大秦雄兵正面交战,懦夫”苻丕恨恨的道

身边的亲卫们均鄙夷的想:你当晋人是白痴么?放着坚城不守,跑来用两万人和你十七万人正面交战?看来你脑子也不咋地

“退兵,退兵,这么打不行,伤亡太大”苻丕大吼道,亲卫赶忙传令下去,四城秦兵吹响号角,偃旗息鼓往回跑

战场上归于宁静,到处是死亡的惨状,城下五六丈范围内堆着厚厚的一层死尸,冲锋的路上亦有上千具尸体到在冲锋的路上,被床弩和雷霆弩车射杀,死亡数字一统计吓了苻丕一跳,总共阵亡八千多人,照这么算下去,二十天自己这十七万兵就耗光了,这仗打得太惨了

晋兵仅战死六百多人,百姓死伤上千,一千六百人换八千人,这笔买卖倒是大赚特赚,但是朱序却不太高兴了,百姓死那么多实在不应该,都怪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没有事先安排好后勤的疏散和组织,他决定单独指派人手对百姓支援队伍进行组织

战后,秦兵上前交涉,说派两千人在四城抬走尸体和伤兵,大量堆积的死尸在酷暑将至的天气里将会腐败散发出毒气,造成瘟疫,这对双方都不利,满地腐败的尸体也会阻碍未来秦军的攻城,抬走他们,焚烧安葬=是双方都愿意看到的事情,于是在城头弓箭手的虎视眈眈之下,尸体被一一抬走,那些秦兵还不忘在奄奄一息的伤兵脖子上抹上一刀,结束他们的痛苦

这一战打出了襄阳军民的信心,他们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坚持到援兵到来,荆州离这里不过十余天的路程,加上准备的时间二十天绰绰有余,这座城池别说二十天,就算是两个月也能坚持下来

苻丕又开始郁闷了,本以为攻陷外城,襄阳便可一举拿下,没想到光脚踢到铁板上,疼的他直龇牙,这下又要开会了,自己对攻城几乎一窍不通,这么点攻城套路还是临来之前临时抱佛脚向朝中武将讨教的,当这种简单粗暴,倚强凌弱的办法行不通之时,苻丕只能再次求助于众将的智慧了

第四一五章 襄阳之战(之七)

秦军的军事会议上,苻丕终于点名要杨安和慕容垂献上计策,打仗还是这两人在行,石越、苟苌、姚苌之类的虽然也是久谙战阵,但是碰到像这样的大型攻城作战还是有些靠不住

“大将军,末将实无良策,这等决策关系重大,末将不敢胡乱献计”慕容垂皮笑肉不笑的道,看不出他是敷衍还是在说实话

苻丕无奈的将目光转向杨安,杨安毕竟和慕容垂不同,他是地地道道的的大秦嫡系武将,为大秦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内心中对大秦感情深厚,即便是看在苻坚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甩手不管,任由苻丕手足无措

“大将军,末将忽然想起昔年辅国大将军王公率兵攻打燕国晋阳城时也曾遇到此种情形,当时晋阳燕军屯兵十一万,城池坚固异常,我军只有五万;邓羌将军率兵上去连城墙都没摸着便被打了下来,死伤惨重,和今天这情景何其相似”杨安捻须皱眉道

苻丕一听忙离座来到谢安面前长鞠一礼道:“杨将军,临来之际父皇曾命我多多请教与你,本帅无知,多有得罪,今日向将军致歉”

慕容垂听得大翻白眼,苻丕眼见杨安有计策,立马态度大变,倒是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了

杨安也觉得苻丕也太功利了点,有奶就是娘这句话用到他身上那是绝对合适,而且令人佩服的是,他能拉下这张脸来,低声下气的道歉,光是这份胸襟,便不得不说此人大智若愚,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大将军说哪里话来,为我大秦效力乃是末将本份,什么得罪不得罪;军中事务,不论大小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那就是战胜敌人;只要能达到此目的,末将干什么都成”杨安一番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多谢杨将军大度,本帅现在诚心请教破城良策,请将军有以教我”苻丕再度鞠躬

杨安笑道:“末将是想借用已故王公之计,他有坚城据守,则必从内部破之,为今之计只有挖地道穿透城墙,派小股精兵进城袭扰城门,趁乱打开城门,我大军便可一拥而入,一举拿下”

苻丕大喜道:“此计甚妙,任他坚城如铁,地道一通手到擒来”

杨安笑道:“也不知可行不可行,只是提出来给大将军参考而已,末将提醒一点,挖掘之时,须得隐秘进行,一般城中都有防止挖掘地道的地听之人,所以我军还需在地面进攻,扰其视听,为下面的挖掘打掩护”

苻丕拱手道:“此事便拜托杨将军了”转身拿起令箭道:“杨安听令,任命你为前锋军主将,全权负责四城攻城事宜”

杨安大声道:“末将遵命”

接下来,秦兵开始了无休无止的骚扰进攻,一天十二个时辰内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进攻

杨安将四面攻城部队分为五队,每队六千人,轮番上阵;也不靠近城墙,只是用投石车往城头上乱砸,用床弩往城头上乱射,敌军的雷霆车出动射击之时他们便退后,一旦晋兵稍稍松懈,他们便又来鼓噪进攻

晋兵有几次置之不理,杨安便忽然派上大批人马真的攻城,一度东城竟然有数十名秦兵攻上城墙,虽很快被斩杀,但是也惊得朱序一身冷汗

秦兵这种真真假假的进攻弄的朱序头都大了,他的兵力本就不多,也不能学秦人那样分队防守,如果那样的话,措手不及之下很有可能被攻上城头,所有的士兵都必须呆在附近,秦人不间断的骚扰,士兵们打个盹都只能靠在墙根下面,不敢稍离

这样的体力消耗是巨大的,况且这不是一天,而是一连十几天都是如此,朱序实在不明白秦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难道是要把襄阳守军活活累死?

秦军这方面也不好受,虽然分队进攻,但是不断的人员消耗和物资消耗让杨安肉疼不已,十几日的进攻,光是箭支就用掉四十万只,投石车的石块需从山上运来,几万中军只得不断的挖山取石送上战场,这任务有倒霉的落到慕容垂的身上,恨得他牙根痒痒

十几日间,被晋兵城头上的雷霆车和床弩毁坏的攻城器械不下五六百架,人员死伤过五千,整个大军困顿不堪,怨声载道

唯一让杨安欣慰的是,地道进展顺利,东南两处的地道已经到达城墙基座,而西北两处已经开始凿穿地基了

顶端四丈厚的城墙,地基宽大五丈之多,夯实的地基三合土坚硬似铁,士兵们只能用铁凿一点点的凿开,而且也不能面积太大,那样太费功夫,只能凿出供一人爬进的两尺许见方的洞穴;进展缓慢起来

杨安有耐心,有些事急不得,譬如洞房花烛,你总不能将娘子迎进家门便直接抱了上床入港,还得先拜堂行礼,接待宾朋,迎来送往一番之后夜深人静之后方才能进入洞房享受人生;在杨安看来这所有的辛苦都是为了地洞贯穿之后,挥军入城之后的那一刻;那一刻才是高潮一刻,到那时,大家才会明白之前所有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

朱序坐不住了,秦军反常的行为让他感到了未知的恐慌,隐隐的他感觉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于是他召集众人商讨猜测秦军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这般不间断的进攻显然是想隐藏什么;当朱序将疑问提出之后,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校尉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将军,城中最近几处水井几近干涸,这样下去,恐军民的饮水会受影响”

“井水干涸?怎么可能?我襄阳城最不缺的便是水了,水井干涸之事便是治安大旱之年也未曾发生过”朱序皱眉道

“会不会是不吉之兆,是不是天佑秦军,要把我等困死在城中呢”督护李伯护颤声道

“拉出去,掌嘴十板”朱序怒道:“岂有此理,如此动摇军心之语你身为督护也能说得出来,若不是看在你跟随我多年,定斩不饶”

李伯护张口结舌的被拉出去,十板子下去打得脸肿牙松,以后想当一段时间里,恐怕再有什么动摇军心之言也说不出来了,这倒免了杀身之祸,未尝不是件好事

“很显然,秦人在挖地道,井水乃是地下河流之水,若不是挖地道挖到了地下河流,导致河水倒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朱序断言道

“吩咐下去,在各城墙根下打入竹筒,监听地下声响,一有异响,确定方位之后来回报,先不要打草惊蛇;本将军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朱序的判断是正确的,东城的地道内现在全是泥水,挖掘的数百名士兵被活生生的淹死在里边,他们运气不好,地道原本挖的很好,已经到达城墙边上了,可是一名士兵别出心裁想在边上挖个侧室出来可以窝在里边休息一会又不会阻挡住来往运土的其他人,这个想法大家都很赞同,因为在洞内休息没人管,若是在洞外休息,当官的大皮鞭子马上就会抽上来,或许还会加上几个大脚踹和大耳光

那士兵几镐便刨开侧面的泥土,不一会一个五尺见方的小天地便成型了,当他惬意的躺在里边享受的时候,一滴水滴落在他的鼻梁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顶棚泥土哗啦落下,强劲的水流呼呼的往里灌了进去,这下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水流不一会就灌满整个地道,三百多人全部在迷迷糊糊中便变成冤魂,整条地道在泥水的浸泡下塌陷、报废

杨安郁闷欲死,地道挖的浅了不行,在凿穿城墙的时候发出的声响会惊动城中守军;最主要的原因是土质,一连两丈深的地面下都是湿润的沙砾土,根本无法将地道挖成型,可能这里的地面原本就是襄阳筑城挖河之时堆土而成,直到两丈之下才是坚实的黄坂土,所以地道挖的太深了,惨剧就此发生了

杨安根本不知道他挖穿的地下河和井水相连,他还在暗自庆幸此事虽然叫人烦闷,但是毕竟敌军不知,他吩咐填堵洞口,东门地道也不要挖了,依旧不断的骚扰进攻转移敌军的视线,同时命其它三门进行地道加固,两侧和顶棚都再加上一道顶板,每隔十步再加一道撑柱,绝不允许在发生意外

第四一六章 襄阳之战(之八 )

襄阳守军在内城墙内遍栽竹筒,派专人监听,终于在城墙西南角、西北角、东北角发现异响,似有凿洞穿墙之声

对照秦军的进攻方向,朱序心中雪亮,难怪最近秦人进攻老是避开城门选择这些边角之地,完全是为了掩盖挖凿地洞的声响,同时开口开在角落里,秦兵从地道进城之后加便于隐藏集结

“都不准说出去,给我继续监听监视,白天黑夜都不要间断,本将军要给秦人点颜色尝尝”朱序早就想好了计策,暗中布置下去

六月二十二日夜,监视的亲兵来报,三面的地道已经全部贯通了,西北角的出口在一个小树林中,东南角的在墙根下面,东北角的在一处破败的房舍之中

朱序大喜,明日晚间,必是秦兵进城偷袭之时;于是悄悄命三名校尉各带两千人马,将三个出口团团围住,同时叫来几名副将如此这般一番安排下去

次日,杨安改变了骚扰方向,再不从角落进攻,而是改成从四道城门处进攻,目的便是将重兵布防的角落城墙上的晋兵调离出口位置,便于夜间偷袭

这一天的进攻极其猛烈,倒有些像是正宗的攻城战,朱序明白这是为了让自己的士兵白天益发的紧张劳累,到了晚上睡的便死,仗打到双方斗心理的地步,确实有些登峰造极了;朱序也对对面不知道姓名的敌将佩服三分,若不是自己也不是草包,恐怕今日便要栽在他的手下了

朱序留有后手,即便是最为激烈的情况下,城角的六千人马动都没动,反而好吃好喝,睡觉休息,滋润的很

天黑之后,双方偃旗息鼓,杨安和朱序两人都紧张的发抖,白天的看似激烈的攻城战只是引子,戏肉便在今夜

两过后,劳累了一天的襄阳守军早早的便睡下了,城内一片漆黑,站在秦军的营地里仿佛都能听到城中的一片鼾声;杨安黑盔黑甲披挂整齐,双目炯炯的看着对面如巍峨的大山一般的襄阳城,他知道将要迎来人生中的再一次辉煌的胜利了

“杨将军,可有把握?”苻丕不合时宜的问了这么一句

杨安鄙夷的都懒得看他一眼,淡淡道:“大将军准备拟好报捷文书”

慕容垂又羡又嫉,看着杨安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厌恶,心中琢磨:此人打仗却有一套,今日若是城破,怕是要受封公爵加大将军衔了,他日起兵必是大患,一定要找机会除掉他,这事回去要和侄儿慕容冲商量一番

杨安大手一挥,沉静而坚毅的喝道:“出发”

一队队身着黑色薄衫,头上包着黑巾,幽灵一般的秦军士兵们猫着腰,只带一柄弯刀,鱼贯钻入地道;这是杨安精选的一千五百士卒,他们的任务便是奇袭城门,将将城门打开,放出信号来,杨安再挥军急进,直捣黄龙

三刚刚敲响,四下里寂静无声,西北角的小树林内,一块长着青草的地皮被拱起来,轻轻的被移开,一个黑影探出头来,朝四下里张望

小树林内,除了嗡嗡乱飞的蚊子之外没有一点声响,附近的民居也黑灯瞎火的,襄阳军民熟睡如猪;那黑影一招手,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黑影爬了出来,便如传说中从泥土中破土而出的僵尸

不一会,五百秦兵便全部爬出洞外,先出来的趴在地上四处警戒,待全部士兵全部出来之后,一名身材高大的首领摸样的秦兵一挥手,众人纷纷穿出小树林在城墙拐角处集合成一堆,打算沿着城墙往西门摸去

“蹦……”一声熟悉的弓弦响,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秦兵们习惯性缩了下头,忽然他们感觉到寒毛全部倒竖起来,他们无一携带弓箭,这弓弦的响声……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黑暗的四周里“蹦蹦蹦,蹦蹦蹦……”弓弦急响,没有人出声,没有人说话,秦兵们的耳朵里听到的尖啸的箭矢破空之声,两千晋兵将秦兵堵在死角,箭矢如瓢泼大雨般的浇下,秦兵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一层层的被射成刺猬

剩余的秦兵发一声喊,四下乱跑,但是这个角落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迎接他们的是无情的弓箭打击

“扔掉武器,跪地投降,饶尔等狗命”一个清晰的人声从黑暗中传来

剩下的五十余名秦兵如奉纶旨,赶紧抱头跪倒,黑暗中有士兵上来将他们一一绑起压进一座火把通明的院落

“问出他们开城门之后如何通知外面的人,将他们两两分开,若是回答的不一致,两人全部砍头”一名黑瘦的将军坐在堂上道

手下士兵齐声应诺,上前将秦兵一对对的拉走,几名秦兵着急大喊道:“将军饶命,这等事只有校尉和队正知道,我们哪里知道啊”

朱序听了微笑道:“那你们便指认谁是官长,指认的一致便不杀,来呀,给他们编号,让他们说出号牌来”

“遵命”士兵们给五十名士兵一一编号,秦兵们果然惜命,众人迅的一致指认出仅存的两名官长,分别是二号和十三号;连二号和十三号本人都写着二号和十三号;朱序哈哈大笑

“将他二人带下去,分开说出联络方式,说的一致便活命,说的不一致,给我活剐了他们”朱序吩咐道

不一会亲卫上前说出了两人给出的一致的答案,朱序还不放心,西南角和东北角的战斗刚刚结束,上百名俘虏被押解到此处,朱序如法炮制,得出一致的结论,这才放下心来

“准备行动,各军就位”朱序喝道

“将军,这些秦狗怎么办?”亲卫问道

“怎么办?留着耗粮食么?统统宰了”朱序喝道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狗贼,你欺骗我们”秦兵们面如土色,纷纷大骂

朱序上前一步,抽出佩剑卡擦一声砍下一名秦兵的头颅,冷笑道:“跟你们这群狼将信用,你当老子是东郭先生么?”接着冷声喝道:“都砍了”

亲卫们一拥而上,刀剑齐下,瞬间将这一百多名敢死队杀了个干干静静

城外,秦兵整队以待,这次出动的是六万精兵,每个城门两万,六万士兵一进城,足以将襄阳城踏平了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杨安沉着下令,他已经听到了城门口传来的隐隐的厮杀声,厮杀声稍起便停城门处的黑暗里,有人燃起一根火把往左转了三圈,往右又转了三圈,旋即熄灭

“城门开了,快冲锋”杨安大喝道

两万人分成十队,黑夜里骑兵无法驰骋,故而全部是步兵,每队两千人相隔二十步,朝城门飞奔而去

两千步的距离盏茶功夫即到,第一梯队的士兵们已经能看到洞开的城门和站在城门口穿着黒衫的敢死队了,他们不再压抑压抑在胸口的呐喊,发出虎狼一般的呼号,加朝城门奔去

忽然间,城门在众人诧异的眼光里迅关上,守在城门口的自己人也转身跑回城内,冲锋的士兵们的呐喊变成了奇怪的声调,他们搞不懂这是怎么了

轰的一声,城头火把四起,扔下的火把将城下的数十堆柴薪点燃,将城门外照得宛如白昼,城门上冒出无数人头,他们手持弓箭强弩劈头盖脸的朝呆立在城门口的秦兵猛射

两边的数十架床弩和那要人命的带着皮兜的雷霆车也开始怒吼,城下顿时成了死亡的世界,弓箭覆盖了城下两个梯队的范围,而床弩则朝后面还在往前奔的方队猛射,整个秦兵队伍仿佛是一群被扒了衣衫的婊子,任由晋兵在他们身上肆虐,几息之间,伤亡逾两千

“不好,中计了”杨安大惊,来不及懊悔忙大喊道:“吹号,撤退,快撤”

号角吹起,秦兵哭喊着,潮水般顶着瓢泼般的箭雨往回跑,一路上倒下无数尸体,他们互相推搡践踏着,急于逃出这死亡之地,受伤的跑不动的被身后的人拥挤倒地,踩成肉泥;即便是没受伤的只要你跑的慢了,也会被身后的人踹倒在地,活活踩死

一直逃到雷霆车射不到的范围,秦兵才惊魂稍定,瘫倒在地上喘息起来

杨安还抱着一线希望,刚要询问南城和北城的情况,却见南城和北城的送信军士几乎同时赶到

“禀报将军,南城苟苌将军中晋军埋伏,损兵无数,现已退回营寨”

“禀报将军,北城姚苌将军亦中埋伏,损兵五千,现已退回营寨”

杨安大叫一声,心口一阵疼痛,喉头一咸,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来,闭目便倒

第四一七章 襄阳之战(之九)

杨安自以为精妙的一战,以惨败收场,一夜间损失一万六千人,伤者无数,差不多和围城两月的死伤兵力的总和相当(W)

从军以来未尝一败的杨安,一世英名毁于小小襄阳城下;不能说杨安的计策不好,毕竟坚城固守,挖地道攻之不乏成功的战例,像襄阳这么坚固的城池,地道突袭原本就比强行攻城成功的可能性大

但杨安万万没想到,一个士兵的突发奇想,引发了东门地道的灭顶之灾,从而让朱序判断出敌军的意图,将计就计一举歼灭一万六千人,与其说是人祸所致,倒不如说是天意为妥当

慕容垂心中窃笑,杨安的失败是他乐于看到的,本来还担心他此战成功之后加官进爵,但没想到晋兵如此刁钻,将杨安打得灰头土脸,对慕容垂来说,今夜或许是他出征以来过的最为舒心的一夜;他暗自下定决心,要拿此事大做文章,将杨安彻底打压下去,此人虽败了这一仗,但是依然是他未来最大的绊脚石,必须要除了他

然而,杨安恐怕都不会给他机会了,被人抬回帐内之后,杨安便面如金纸,昏迷不醒;苻丕本待待他醒来大大斥责一番,但是看他昏迷消瘦的摸样和胡须嘴角鲜红的血迹,心一软只得作罢

但是接下来的问题又来了,襄阳城怎么办?两个月了,占领了外城,歼灭缴获了襄阳城水军,杀了大约六千晋兵,这些数字看似还有些令人安慰;然而对比自己战死三万两千士兵,床弩、投石车、云梯车损失八百多架这个数据,简直让人汗颜

这还不包括十几万大军陈兵城下,每日人吃马嚼所费万金,两个月来总军费已达八千万之巨,这样的消耗谁也承受不起

苻丕再次问计于众将,这一次谁也不敢接这烫手的芋头了,沉默的气氛中,只有苟苌提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大将军,襄阳城过于坚固,硬拼不是办法,用计策也是徒劳,但是末将认为,此城不久即将被拿下,而且不费一兵一卒”

这句话放佛沙漠中的甘霖,让苻丕烦躁的心情为之一喜,他忙道:“苟将军快说给本帅听听,有何妙计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攻破城池?”

苟苌躬身道:“末将这也不是什么良策,但末将观襄阳城晋国军民已经日渐疲惫,衣衫已经褴褛不堪,那守城的士兵们破旧的盔甲也没有换,由此观之,城中定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将军只需绝其援兵,断其出路,围城以待,何愁他粮尽不自请降之?”

苻丕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石越等人也附议此计,于是苻丕安下心来,对军队重部署,每日里只是沿袭杨安的骚扰之法,不间断的袭扰城头,慢慢的消耗着襄阳城军民的体力和斗志,同时加强外部水陆交通要道的警戒和监视,命慕容垂率一万精兵夺取二十里外的南阳郡,断绝晋人救援之路,想通过打消耗战来将襄阳城拖垮

就这样一耗就是数月,襄阳城内的情形果真如苟苌所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粮食还可够一月之食,弩箭盔甲,经过数月的消耗已经破烂不堪

原来一日可食三餐,后来改食两餐、在到后来一日仅食一餐干饭,腹中饥饿时便熬稀粥代替,但是打仗何其消耗体力,稀粥里边的几粒米能顶什么用,半个月下来,士兵们个个消瘦不堪,体力严重衰退,加上烈日炎炎似火,每次守城下来,士兵们人人便似虚脱了一般,走路都摇摇晃晃了

朱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援兵久久不止,这城如何能坚守下去?他不相信,朝廷会就这样将襄阳放弃,荆州唐刺史不会就这样见死不救,尤其是他见过皇上两次,韩暮的亲切和精明睿智给他印象颇深,若说皇上看不出这襄阳城的战略地位,打死他也不信;襄阳一失,西线便成了不设防的地方,秦人长驱直入,便可深入大晋腹地了

但是这种焦急的情绪绝对不能流露出来,朱序每日里依旧披挂整齐,标枪般挺直的身躯从没流露出丝毫懈怠之意,在主将坚毅的目光和行动中,士兵们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们用强大的毅力坚持着,等待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天

朱序的老母亲韩夫人也义不容辞的站了出来,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带着将军府中的女眷,抛弃了针头线脑女红刺绣,毅然的走上襄阳街头,号召全城女子为襄阳出力,她们将自家冬日不用的棉被做成擦汗的毛巾,做成裹脚的鞋袜,送上城头;将家中仅有的鸡鸭小猪宰杀,熬成大桶的肉汤送上城头

韩老夫人不顾年老体迈,每日坚持上城巡防,每日里沿着城墙兜上一圈,仔细查看城墙的破损之处;看着她小脚挪动的艰难摸样,城上的守军们热泪满面,但朱序没有制止他,知母莫若子,他能深切的感受到母亲对于襄阳城的热爱,所以他绝对不会阻止母亲的行为

这一日,韩夫人巡查到城墙西北角,发现西北角城墙破损严重,于是韩夫人发动全城女子沿着西北角的内侧修建起一条内城墙,这条城墙横跨连接西面和北面城墙,后刚好可以弥补西北角的破损,在她的感召下,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垂髻小童,纷纷肩挑手提,硬是在九月初修建出一条长约两百步,高三丈、宽三丈的斜城墙来;全城军民为之惊叹,大家亲切的将这道城墙称之为“夫人墙”

九月中旬的一次攻城战中,西北角破损之处果然被秦兵攻破,朱序命士兵退守‘夫人墙’头,用密集的箭矢将秦兵再次击溃,可以说,在襄阳城的守卫战中,韩老夫人功不可没

然而,精神上的亢奋不能代替腹中的饥饿,城中粮食渐渐耗尽,道十月初之时,城中几无余粮,军民门每日望穿秋水,等待着朝廷的救援,但是毫无消息,唐冲在上明拥兵七万,畏敌如虎,不敢寸进

京城中韩暮心有如焚,每隔数日襄阳前线都有战报传来,那是荆州刺史唐冲送来的襄阳坚若磐石固若金汤的报平安的战报;韩暮何等精明之人,从措词语气和落款上他敏锐的感觉到事有蹊跷

为何每次只见唐冲署名,未见襄阳守将只言片语?为何唐冲每次战报前来都只是大而化之,对战况内容语焉不详?这里边大有文章;韩暮深知襄阳的重要性,于是在九月间连发三道圣旨,命令唐冲将襄阳之战况,敌情,进展等方面详细汇报

然而到了十月,唐冲送来的还是那些一看便有问题的捷报,韩暮坐不住了,忙任命侍从室袁岗、兵部尚书谢玄两人为钦差,火赶往襄阳前线宣旨督战

然而这一切已经太晚了

十月初一个黑沉沉的夜晚,东城城墙一根绳索悄悄坠下,两名鬼鬼祟祟的人影溜出城外,直奔秦军大营而去

第四一八章 襄阳之战(之十)

两条黑影刚靠近秦军大营,便被值夜的秦兵发现,秦兵大喝道:“是谁?”紧接着弯弓瞄准

两人连忙举手过顶,哈着腰小跑到火把照耀的亮处讪笑道:“别射箭,我们是襄阳都尉李大人派来与你家主帅接洽的”

“找我家主帅?”秦兵将信将疑,仔仔细细的将两名晋兵的身上搜个遍,腋下腿弯、靴筒腰间、连胯下卵蛋也捏了一捏,确定无任何武器,这才向值夜的校尉禀报

那校尉不敢怠慢,连忙入中军帐求见苻丕,苻丕倒也没有睡觉,这几日他烦的紧,长安来了圣旨,责骂他攻城不力,死伤六万人城池都没拿下,苻坚在圣旨里言道,明年开春若不拿下襄阳,便赐毒酒一杯让苻丕自行了断

苻丕又气又急,离明春只有两个多月了,襄阳城整个便是一座铁打铜铸的城池,围困断粮之举似乎也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最近几次的猛攻还是被仿佛精力无限的晋兵们打退下来,着实令人烦恼,教他如何睡得着?

听到亲卫的禀报,苻丕一下子从帅案后蹦了起来,连声吩咐:“去请各位将军前来大帐议事,带那两人在帐外等候”

不一会,诸将陆续赶来,他们有的打着啊欠,有的睡眼惺忪,面色都不太好看,这么大半夜的喊他们来大帐议事,也不知这位大将军发什么神经,只不过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诸人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聆听苻大将军的教诲

苻丕眼睛里闪着异彩,他敏锐地感觉到此事将会是一个转折点

“带上来”苻丕喝道

两名晋兵被推推搡搡的推进大帐内,亲卫大喝道:“跪下”

两人急忙跪倒磕头道:“各位将军在上,小人给您等见礼了”

“你们从何处来?”苻丕问道

“我等从襄阳城坠城而下,冒死前来贵军大营,来替我家督护送一封信”一名晋兵道

“信在哪里?呈上来”苻丕道

“不不不……这位将军,我家督护大人言道此事重大,要小的将信呈给贵军主帅,不知哪位是贵军主帅呢?”

“瞎了你的狗眼,你面前坐着的便是我家镇南大将军苻大将军,再啰嗦割了你们的舌头”一名亲卫喝骂道

“哎……怎可无礼,不知者不怪嘛”苻丕温言道:“本帅便是苻丕,此间的主帅,那信可以呈上来了么?”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名晋兵抖抖索索脱下靴子,在里边抠啊抠了半晌,方才抠出一团纸来,举着着臭哄哄的纸团双手呈上

秦兵亲卫皱着眉头将纸团接过,再将这团散发着汗臭脚臭的纸团呈到苻丕面前

“唔……此事重大,怕事不成败露,故而藏在脚下,倒让大帅闻了咱的脚臭味,失礼……失礼之极”那晋兵解释着

苻丕翻翻白眼,没理他,展开纸团观看,然而纸团上一无所有,一片空白

苻丕一阵失望,皱着眉头道:“原来两位是来消遣本帅来着,来呀,拉出去砍了”

亲卫们如狼似虎的冲上来驾着两人便走,带着信的那人高呼道:“冤枉,这怎么可能?”

另一位晋兵大呼道:“大帅,那是封隐形字写的信,信上有内容”

“拖回来”苻丕喝道

“大帅,临来时我家督护叫我转告一句话给大帅,说什么‘葱汁干透、遇火而现’,小人琢磨了半晌也没明白,直到这位阿三哥带来的这封信没有字,小人才明白;督护的信恐怕是葱汁写的,要靠近火加热方能显出字来”那士兵惊魂未定急说道

苻丕将信将疑,指着那带信的士兵道:“你带着信,你家督护大人难道没告诉你这是一封隐形字的信么?”

带信的士兵挠头道:“没有啊,大人只交给我这封信,便命我跟四狗一起送信来贵营,其他的并没说什么”

苻丕也弄的糊涂了,在一边看了半天的石越明白了,上前道:“大帅,这是哪位督护大人的小心之处,他命两人送信,一人偕信,一人携读信之法,万一事情败露,这两人被抓住,只要死不承认便可毫无证据,抑或是抓到一人逃了一人那是毫无头绪了;末将看着信上定然有内容,大将军不妨一试”

石越这么一解释,帐内众人也都明白了,这位督护大人还真不简单,如此工于心计,明哲保身,可谓是狡兔三窟,计划周密

苻丕不再犹豫,拿起纸张靠近烛火慢慢预热,果然在烘烤之下,淡淡的青色字迹显露出来,真的是一封信

苻丕静静看完,压抑住心中的激动环视帐中众将不语

“大将军,信上说的什么?”苟苌凑上来问道

苻丕道:“这位李伯护大人要和我们里应外合破了这襄阳城,他的要求是城破后要做咱们大秦的三品以上大官,要在长安有宅子,还要赏赐良田千亩、钱百万”

众将吸一口气,这家伙好大的胃口

“那他如何和我们里应外合呢?”石越问道

“信上说城中已经断粮十余日,已经开始杀马炖草为食,所仗着一口气而已,只需我军佯退藏于西北南阳郡山野之中,这口气必泄;然后我军趁襄阳松懈之际,轻骑直突城下,他自会为我们开城门迎接入城,而且还会亲自将朱序绑来见我诸位看此计是否可行呢?”

“计策倒是好计策,若真是像他所描述的那样,此计定然奏效,只不过……谨防有诈啊,晋兵奸猾不已,万一在使诈,咱们再吃一次亏,那可被人笑掉大牙了”石越说的也是实在话,谁也无法验证这信上所说的真实性

苻丕想了半天,踌躇不决,此刻也没人替他拿主意,只能靠他自己

苻丕想来想去心道:“按照这个架势,如果不像那李伯护所说的那样,这座城自己恐怕再攻个半年也无济于事,明年开春若是攻不下来,父皇可是要赐死的,父皇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莫说杀自己的儿子,即便是自己的兄长苻生,还不是被他乱刀宰杀;若是如此,左右是一死,何不搏一搏呢,如果这李伯护所言是真,襄阳城破,便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苻丕下定决心,他命人召来两名晋兵,也用葱汁蘸了写下一封回信,交与那送信的晋兵道:“烦恼两位回去禀报李大人,便说他的条件我答应了,明日我便退军二十里,要他做好准备”

那晋兵连连答应,将回信卷卷再次塞进靴筒,穿上靴子苻丕命人没人赏钱两吊,两人欢天喜地的除了大营,没入黑暗中

苻丕靠在椅子上出神,半晌挥手道:“诸位将军回营歇息去,明日一早便拔营退兵二十里,听我号令行事”

众将知道他已经下了这场豪赌,也无话可说,城攻不下,莫说苻丕会被赐死,自己这些人也落不了好,既然大将军都愿意赌一赌,他们又有何不愿意的呢?

除了慕容垂之外,众将均无异议,慕容垂暗自打定主意,明日见势不妙即刻拍马便走,赶回辽阳族人聚居地,登高一呼,又是一番光景,决不能受连累,让别人抓住小辫子将自己置之死地

第四一九章 襄阳之战(十一)

次日一早,秦兵大举退兵,剩余十一万秦兵从四门如潮水般的退去,一个时辰之后,留下一地的狼藉和空荡荡的营寨,而且在退去时苻丕下令烧毁营寨和行动缓慢的投石车,木质营寨和笨重的投石车被点起大火,烧的浓烟滚滚

襄阳城诸将站在城头看着秦营燃起的大火,看着秦兵慌忙退却的样子均面面相觑,不知道秦兵又在刷什么花样

“将军,秦军会不会又在使诈?上次去而复返,夺我外城;这次是不是又要耍阴招呢”副将提醒道

“末将看不会,我襄阳军民筋疲力竭,秦兵只需继续围困,不出十日必破襄阳,他们还用的着使诈么?”另一名将军道

李伯护不失时机的附和道:“属下也觉得这次他们是真的退兵,将军请看,他们连营寨和攻城器械都烧毁了,就是为了轻装撤退,末将分析要么是秦国内部生变,要么是我大晋援兵逼近,秦人在城下盘桓六个月,所费钱粮巨万,士兵们和我们一样疲惫不堪,他们不知我城中已经粮尽,他们自己首先撑不住了也未可知”

朱序赞许的看了李伯护一眼道:“督护分析的有道理,恐怕原因正是你所说的”

李伯护咧着上次被朱序打的变了形的扭曲的牙齿笑了起来

朱序看看身边一个个衣衫褴褛黑瘦无力的士兵和将领,这些人一个个已经不成摸样,身上虱子丛生,毒疮遍布,走路都摇摇晃晃,心中凄恻;从内心里来说,他宁愿相信,这次秦人是真的退兵了

朱序下令道:“鲁校尉,带一队士兵趁着间隙赶快出城去寻救兵,派斥候小队远远盯着秦人,观察他们的动向;其余人等保持警惕;李伯护带人去城外寻觅粮食,看看有没有什么果腹之物,随便什么都行”

众人依命而行,可怜连战马都没一匹,斥候小队出城之后只一会功夫就丢失了秦兵的动向,他们只得沿着车辙和杂沓的步印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十几里地,这才折返回来,如实汇报

李伯护也颇有点门道,居然让他在南方某破败的村落找到了几十石乡名坚壁清野的粮食,还在回来的小山坡上射杀了几头野猪和松鸡,喜气洋洋的用大车拖了回来

襄阳军民欢声雷动,连续十多日众人只能喝点稀汤煮点野菜树皮度日,一下子得了这么多吃的,怎么不叫人欢欣鼓舞;加之斥候小队汇报说秦兵一路往北并无停留之意,襄阳军民长出一口气

“秦兵退了襄阳守住了”街上人人奔走相告,饿得奄奄一息的人们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家门,摇摇晃晃的身体仿佛随时都能倒下,但是他们的脸上却都洋溢着笑容;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那是一种战胜强敌的喜悦

朱序下令,将几十石粮食下锅熬成厚厚的香粥,再将几头洗剥干净的野猪和松鸡下锅熬成几十锅的肉汤,分发给城中军民食用

上百口大锅在广场上一字排开,锅内热气翻腾香味扑鼻,人们拿着碗筷排着整齐有序的队伍,贪婪的嗅着散发出的粥香和肉香,兴奋的高声谈笑,议论着;朱序在一旁看的眼眶湿润了

一碗冒着香气的肉糜端到韩老夫人面前,朱序的夫人陈氏轻声道:“婆婆,快趁热吃,您都好几天没吃多少东西了”

韩老夫人面孔凹陷,但是精神矍铄,笑道:“这算什么?当年我和你公公逃难的路上,三天三夜水米未沾牙,路上饿殍遍地,有人饿得发疯,连尸体都吃,那样的情形下老身都熬过来了,今日这状况算不得什么”

周围众人听得悚然动容,也暗自佩服老夫人的坚强

“父老乡亲们,米肉先让咱们的士兵们吃个饱,他们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抗击秦兵,我等百姓,饿着便饿着,这有什么?饿极了抓一把青草嚼嚼,牛羊可食草长肉,我等为何不可?”韩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广场上大声道;随即首先将碗中肉食倒回锅中;众百姓听了都放下手中的筷箸,默默的端起碗将分得的食物倒回锅中

襄阳守军上至朱序及诸位将领,下至士兵均涕泪横流,朱序带头跪倒在地,万余士兵纷纷跟着跪倒,朝黑压压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百姓们磕头拜谢;万民哽咽,整座襄阳城弥漫在一种军民一家,众志成城的感人氛围中

午后的襄阳城一片鼾声,众人的心情放松下来,多日的精神紧张,加上今日肚中有了些汤肉,军民们都有了困意

朱序不敢掉以轻心,命令将四门紧闭,各派士兵在城头坚守,对于其余人等他也没有深究,任由这些疲倦欲死的士兵们酣然入睡

金秋的天气,清爽舒适,蓝天上,阳光明媚,白云朵朵,一切都显得静谧安详

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响彻原野,打破这惬意的静谧时光;北门外,黑压压的秦兵骑兵队如狂风卷过山岗,转眼间便从数里外奔袭而来,士兵们还没来得及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秦兵三万骑兵已经到了北门外

朱序被亲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一咕噜爬起来擦擦脸上的冷汗,他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襄阳城破,秦军开始屠城,此刻浑身大汗淋漓

“禀报朱将军,秦人去而复返,骑兵已经攻到北门外了”亲卫大喊道

“城门关了么?可有人在组织防御?”朱序披挂好盔甲,抓起兵刃便往外跑

“督护李大人已经带领本部人马在北城拒敌,各位将军也都各自就位”亲卫小跑着跟上,大声回禀道

朱序的心落了一半,还算他们反应迅,这李伯护平日刁滑耍奸,关键时候倒也能派上用场

北门城楼上,李伯护率一千本部人马正指手划脚的像模像样的指挥守城,秦军骑兵转瞬扑到城下,李伯护悄声吩咐身边的一名亲卫几句,那亲卫点头带着数十人下城而去,城头上李伯护沧浪抽出佩剑大喝道:“誓与城共存亡”

众士兵从未见过李伯护如此英武之态,均暗自佩服,此人平日里欺压士兵,关键时刻倒不是孬种

“杀”李伯护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呐喊,手中长剑一挥而下,顿时将一名城墙上弯弓射击的守军砍成两截,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李伯护带来的一千士兵便悍然举起刀剑朝守城晋兵的身上招呼去

与此同时,城门洞内,那名亲卫率领的数十人也悍然发动,将把守城门的十几名士兵统统砍杀,然后涌向城门口,移开数十根密布的圆木斜撑,拉开厚重的三道大栓,将城门缓缓打开

秦兵骑兵见城门洞开,一个个高举弯刀呼喝着冲向城门,守军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坚守数月的铁城竟然就这么被秦人攻进城内,一时间都张口结舌,失去了行动和语言能力

“李伯护是谁?”随着潮水般涌进城的秦兵队伍进了中城内的石越大喝道

“本人在此,将军辛苦了”李伯护满脸是血,陪着笑迎上前来

“朱序呢?你不是说要拿朱序来见么?”石越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他向来对这种叛逆痛恨至极,哪怕他是判归己方

“将军稍候,容我去拿他”李伯护讪笑着施礼道,转头对着身后千余名士兵道:“随我来,今晚咱们就有肉吃有酒喝了”

说话间朝石越拜别,带着这队叛军穿过小巷直奔将军府而去

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秦军骑兵三万涌进北门,北门处瞬时成了血与火的海洋,闻讯而至其他各门守军纷纷汇聚而来,跟秦兵展开肉搏,他们虽然不知道城是如何破的,但是此时想太多亦是无益,唯有用手中的武器将这群虎狼赶出城外

秦军势如破竹,一路往里攻去,衣衫褴褛手脚无力的晋兵失去坚城庇佑,如何是秦军对手,场面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但是晋军士兵个个悍不畏死,即便是被利刃刺穿皮包骨头的胸膛,也要用手中长剑在秦兵的身上捅个窟窿;晋兵死伤两人,必然会拖死一名秦兵

此举激怒了秦兵,被任命为骑兵先锋官的姚苌咬牙暴喝:“屠城,给老子屠城,屠光这群晋猪”

第四二零章 襄阳之战(十二)

朱序带着十几名亲卫迅赶往北城,刚出内城街道,迎面一群群的百姓哭喊着往内城奔来,有人高喊:“快跑,秦兵在杀人,快跑啊”

朱序心头一凉,浑身僵硬,他一把抓过一名从身旁跑过的百姓问道:“怎么回事?秦兵在何处杀人?”

那百姓惊魂未定,一眼认出朱序,噗通跪倒道:“朱将军,北城门破了,秦军骑着马到处杀人放火,大人快走”

朱序呆住了,严防五六个月的城池就这么被破了?他抽出佩剑大吼道:“兄弟们,跟我来,城在人在,城破人亡,死也要把他们赶出城去”

亲卫们轰然应诺,跟着他逆着人群往前奔去;一行人奔过一个街口,忽见李伯护带着千余人从街口奔出,朱序一眼瞥见,大喜道:“李大人,快随本将去北城拒敌”

李伯护答应着,一挥手,带着千余士兵迎了上来;朱序刚待开口询问北城是如何被破的,但见李伯护一声大喝:“绑了他”

众叛军一拥而上,将朱序拿住,十几名亲卫欲待反抗,叛军士兵挥刀乱砍,顷刻间全部被分尸,朱序什么都明白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冲李伯护大吼道:“逆贼,你要做大晋不仁不义之徒么?”

“朱将军,您还看不出形势么?秦兵围困襄阳半年,大晋皇帝不管不问,连半个援军也看不到,荆州刺史率七万大军近在咫尺,就是不来救援,摆明了是把襄阳当做弃子;与其我等在此等死,还不如降了秦人享受高官厚禄,您的后路末将也已经替您安排好了,将军还是识时务为好”李伯护劝道

朱序破口大骂:“败类,今我襄阳兵败源于被你出卖,有死而已,我朱序立誓不与你这逆贼两全今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李伯护面露狰狞之色道:“朱将军,那就怪不得末将了”言罢举起手中的长剑朝朱序砍去

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住手,李大人,此人是我大秦皇帝点名要生擒之人,你若杀了他,你的脑袋怕也要搬家了”

李伯护扭头看时,只见秦将石越策马弛来,无奈放下手中长剑,赔笑迎上去

秦兵在城中呼啸来去,随着步兵的跟进,十万大军全部拥入城中,襄阳城主将被擒,军民早已失去对抗的念头,纷纷四散逃跑;秦兵在城中胡砍乱杀,顿时城中血流成河,烟火升腾

朱序看着眼中怒火勃发,他大声吼叫道:“罪不及妇孺,两国交兵关百姓何事?你们这等屠杀百姓,还配当军人么?你们的家中难道没有妇孺妻儿么?”

策马站立高台的苻丕听得朱序叫骂,想了想道:“朱将军言之成理,这样,本帅便看在朱将军的面子上饶了他们,但是有一样,朱将军须得为我大秦效力,父皇可对你佩服的紧,凭一己之力率两万残兵阻我十七万大军半年,人才难得啊”

“你们痴心妄想”朱序大骂道:“我乃堂堂大晋中郎将,梁州刺史,受吾皇任命镇守襄阳,岂能跟尔等蛮夷之族同流合污”

苻丕也不生气,微笑道:“既然如此,本帅也不强求,儿郎们,给我杀光襄阳人,烧光襄阳房舍,我要襄阳城夷为平地”

左右大喝领命,秦兵士兵得令后顿时变本加厉的追杀、抢掠、奸.淫;城中处处都有惨剧在上演,手无寸铁的百姓如何抵御虎狼般的秦兵,死伤无数

未几,四下火起,象征襄阳城权力所在的襄阳城将军府朱序的住所也大火冲天,燃烧起来;朱序仰天大吼,心痛如割:自己堂堂大晋三品大员,七尺男儿汉,今日连老母妻儿都保护不了,还沦为秦人俘虏,还有何颜面苟活于天地间

朱序猛然挣脱身边的士兵之手,一头往墙壁上撞去;一边的慕容垂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回,朱序连声怒骂,嘴巴眼睛和耳朵里都流出血来

“朱将军,城中百姓生死由你一言而决,你要他们生,他们便生,要他们死他们便死,要说襄阳城数万百姓被全部屠杀干净,这笔账是要算到你的头上的”苻丕曼斯条理的道

朱序崩溃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名节,而让数万百姓死于秦国虎狼的铁蹄弯刀之下

“也罢,后世人若是唾骂,便来骂我朱序失节不忠,朱序降了”朱序颤声道

“这才对嘛,为我大秦效力,凭朱将军这等人才定能拜相封侯,一般的光宗耀祖,来人,给朱将军松绑”苻丕微笑道

朱序默然无语,任凭士兵将他的绑绳松开,噗通跪下给苻丕行礼道:“罪将朱序给大帅见礼”

苻丕笑道:“免礼免礼,朱将军真乃性情中人,我甚喜之”

朱序垂首道:“罪臣有一个愿望未了,所以还无法为大帅效力”

“哦?是不是我没下令停止屠城啊?别担心,军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只是你知道,士兵们一旦红了眼想约束倒没那么容易,不过你放心,我已派数十支督军队前往襄阳各个角落,有违抗军令继续杀人的,定斩不饶,不出盏茶时间,局势自定”

朱序心中稍慰,道:“谢大帅恩典,但罪将所言不是此事,罪将这事不了,心中一辈子不安”

苻丕哈哈大笑道:“那你就去办啊,办完这事,安心跟我凯旋回朝”朱序叉手道:“遵命”说罢起身转身便走

李伯护远远站在高台下,正跟着一名秦将后面指手画脚的赔笑诉说这什么,朱序疾步来到李伯护身后,大喝一声道:“李大人,心情高兴的很呐”

李伯护转过身来,看见朱序身上未绑,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朱将军,这才对嘛,你我今后依然同奉一主,何其有缘;所谓良禽择木而居,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犹未了,只见朱序爆喝道:“去你娘的”身形如电,便如一只豹子般窜了上去

砂钵大小的拳头直接轰上了李伯护的眼睛,顿时将他的右眼砸的直冒金星,瞬间便肿胀不堪;李伯护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朱序破烂的军靴已经飞踹而至,将李伯护肥胖的身躯踹飞五六尺远,重重砸在一堵矮墙上

矮墙不堪重压轰隆倒塌,溅起的灰尘呛得李伯护发出毒蛇般的嘶吼,他下意识的爬起身,伸手摸向腰间佩剑,想抽出佩剑来反抗

朱序怎容他有拔剑的机会,身子如影随形,冲上去一个大肘子将爬起半截的李伯护砸下去伏在地上,顺手在地上抄起一块坚硬的夯土块照着那肥脑袋便拍了下去

“卡擦”一声,夯土破碎成小块,李伯护的脑袋也开了花;朱序又抄起一块猛砸下去,李伯护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叫声,双手胡乱在空中乱抓

一名秦军校尉见要闹出人命来,急忙上前制止;苻丕在高台上看的真切,大声道:“都不要上前,由他们去”

朱序不断拿起地上的夯土块,碎石块朝李伯护的头颅上猛砸,砸碎一块石块便换一块硬夯土块,夯土块碎了便再换一块石块,鲜血、毛发、白花花的脑浆溅得到处都是,朱序脸上全是红白之物,他擦都不擦一下只是发出狮子般的怒吼,一顿猛砸

李伯护开始还双手反过来在朱序的身上脸上乱挠乱抓,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到的后来,双手无力垂下,再也没有声息;他脑袋被朱序活硬生生砸的稀烂如泥,宛如田野间腐烂的大瓜一般

朱序手提血迹斑斑的石块站起身,满身血污脑浆,仰天大吼,状若狮虎……

大晋元四年十月初四,襄阳城破,主将朱序降秦,城中军民死伤两万余人,房舍尽毁,余人逃亡荆州,朱序母韩氏为家人所携散避民间不知所踪(摘自大晋人物辑录.朱序转)

第四二一章 整肃

大晋朝野上下震惊了,襄阳城,大晋西部南下门户,自大晋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失守记录;今日竟然为秦人所破(W)

此城一破,西部门户洞开,荆州便在秦军眼皮底下,唯有荆北当阳、荆东沔阳两城可以拒守,形势堪虞

让韩暮无法容忍的是,在他一再下圣旨催促荆州刺史唐冲率兵救援,半年间下了五道圣旨,那唐冲报喜不报忧,妄称已发兵救援,其实龟缩当阳,无一兵一卒寸进,还捏造战报欺骗朝廷,胆大妄为之极

现如今两件大事必须办好,一是加强当阳、沔阳两处防务,互为犄角共同扼守荆州门户;二是整肃军纪,对于此战责任者严惩不殆,后面接踵而来的将会是大规模的战斗,都像唐冲这般,国破家灭那是谈笑间的事;至于说襄阳城主将朱序降秦、雷霆车这一军事秘密落入敌手等烦心事,倒还是在考虑的其次了

韩暮召集紧急朝会,将襄阳城破的消息公之于众,紧接着也不征求群臣的建议直接下达数道圣旨:

一、任命袁岗为荆州刺史,接管荆州防务,进驻当阳,将唐冲免官递解进京问罪

二、任命原北府军将领陆尚任沔阳太守,领沔阳诸军事,增兵三万进驻沔阳,协同当阳袁岗呈犄角之势,共同扼守荆门

三、成立大晋军事统帅部,自任三军大元帅、谢安、王献之、王坦之、郗、谢玄、袁岗为副元帅,全权处理战时各项军政事务

四、宣布大晋进入战时紧急状态,一切事务以战事为先,有阻挠战事准备之事,不问理由,不问原因,一律拿办

四道圣旨一处,群臣立刻感觉到韩暮无比剧烈的怒火,虽然,韩暮面色平静的坐在龙座之上,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和愤怒,是殿上诸人都能真切感觉到的

圣旨宣布完,百官中立刻走出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浑身发抖跪倒磕头,韩暮冷眼看去,正是唐冲的父亲,内阁大学士,江南唐家家主唐蒙

“老臣有罪,老臣教子无方,有负圣上所托,今皇上治犬子之罪,老臣汗颜无地,请皇上治罪”唐蒙颤抖着道

韩暮刚要说话,又一人出列跪倒道:“老臣亦有罪,老臣举荐失查,酿今日之祸,请皇上治罪”此人是吏部尚书朱钟,吴地四大家族之一

紧接着又有数人出列请罪,这些人均是唇齿相依的各大士族为官之人

韩暮心头怒火中烧,这不是在请罪,这是在给他好看,各大家族荣辱相依,唐冲之罪按军律是腰斩之罪,这些人这么一闹,实际上在给韩暮一个下马威

同时这也是士族们之间不成文的攻守同盟,今日治唐冲之罪,他日就会治自家之罪,若不能阻住皇上如此,今后何来地位可言?

韩暮看着这些人心中慨叹,封建时代便是如此,特别是大晋,立朝以来均是士族当政,外臣专权,自己要搞独裁,他们怎能允许,前番的改革措施已经触动了这些人的痛处,想必这些人早已心存不满,这一会明摆着是跟他叫板了

朝堂上一片寂静,众人都看着韩暮,看看皇上如何处理这个局面;韩暮微微一笑道:“诸位大人,唐冲之罪乃是他个人之过,朕不欲牵连甚广,虽然诸位亦有不可推卸之责任,但朕以为吸取教训,辨明是非即可,以后需小心谨慎,诸位不必自责了,都起来退下”

那五六名大臣丝毫未动,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磕头,均道:“臣等有罪,请陛下治罪”

“臣糊涂,识人不明,请陛下治罪……”

“……”

韩暮心中冷笑,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非要送上来给我打脸,既然如此,何妨满足你们这特殊的需要

韩暮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来的突兀,响亮,在大殿上回荡不休,谢安王坦之等内阁辅臣心头一惊,均道:“坏了,恐怕要出大事了”

果见韩暮笑声骤停,面色转为严肃,朗声道:“既然诸位大人如此高风亮节,不能容忍自己的过错,朕便成全你们”

群臣面如土色,知道皇上恼了

“梁锦春,替朕拟旨”韩暮冷声道

“臣遵旨”梁锦春拿过纸笔,伏在龙座下的台阶上提笔静候

“查内阁大学士唐蒙钻营投机,吏部尚书朱钟私下收取唐蒙钱三百万,绢五百匹,各色珠宝无数,遂向朕推举唐家子弟唐冲为荆州刺史,如此卖官鬻爵之行,有违圣恩;着将二人割去官职,命刑部彻查此案,不得有误;查明后禀明朕后定罪;查礼部侍郎方默之、礼部侍郎郑源、户部员外郎沈修身贪赃枉法,利用职权之便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着革去官职监押,查明后定罪”

韩暮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一道炸雷在大殿上回响,这些事殿上诸臣亦有一小部分有所耳闻,只是这等事,官场上多见,你推荐我家子弟,我推荐你家子弟,本是习以为常,但是真正放到台面上来说,却说不过去,何况当中还有收受钱财这一节,是有违大晋律例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对这些事了如指掌,眼见他只不过随口一说便将此事抖落出来,尚不知他手头还掌握着多少证据,这么一想,殿上屁股不干净的人均心头惴惴,两股站站了

“朕本不欲如此,但是你们逼的朕下手,朕给你们台阶下,你们从不给朕台阶下,既然如此不要怪朕对你们下手;侍从室昂震何在?”

面有稚色的侍从室执事昂震忙出列上前参拜

“朕命你会同禁卫军统领卫长青为正副钦差,即刻率兵查封查唐、朱、陈、及沈修身府第田宅,一一造册上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臣遵旨”

“吏部尚书之职由内阁辅臣王献之大人暂时兼任,其余空缺,内阁会同吏部在这几年科举士子中选拔政绩官声俱佳者合议任命”

“臣等遵旨”内阁四辅臣同声领旨

韩暮看着殿下百官,自己手中掌握了众多这些家伙们的劣迹,这都是梁锦春秘密组建的情报机构‘锦衣所’所刺探得出的,韩暮不想弄的人人自危,但是掌握这些人的行为举止却是必须的,御下之道需拿住他们的痛处,恩威并施方可有奇效

“今日早朝便到这里,朕有些累了,从今日起,朕希望我大晋上下能有革故鼎、激浊扬清之势,襄阳已破,后面面临的将是什么?诸位请下朝后自悟,明日早朝,朕抽取几人问问都悟出了些什么?退朝”韩暮言语中透出一丝疲惫的涩感,像后世做老师一样给群臣布置下家庭作业之后佛袖下朝而去

韩暮回到内宫,换下龙袍,宫女打来热水,韩暮用热毛巾捂了捂僵硬的脸庞,回复一下心情,又喝了一杯茶,坐下闭目沉思

宫女轻声道:“皇上,适才柔贵妃前来留下口信,请皇上下朝后去华林苑一游,说华林苑的秋海棠已经开了,请皇上过去赏花”

韩暮点头道:“那便摆驾”言罢起身出门,沿着秋意盎然的宫闱大道往华林苑走去

华林苑内笑语嫣然,谢道韫、张彤云、身怀六甲的柳如眉和苏蕙,王玉润、苏红菱等人均在园内赏花,两个小皇子韩玄和韩霖迈着小脚在一大堆宫女太监的守护下奔来跑去,笑得口水横流

华林苑内海棠开的如火如荼,花色红如火,叶色翠如滴,朝阳之下露水滴滴,显得娇艳可爱,几女徜徉花丛,当真是人面如花花如人,花人如一相辉映

第四二二章 教子

“臣妾恭迎皇上”众女见韩暮到来,均上前嘻嘻哈哈的见礼,柳如眉不顾腹大如鼓,连蹦带跳的跑过来挽住韩暮的胳膊拉着他往花丛中扯,叽叽喳喳的道:“皇上,快来看看,我刚才发现一朵海棠花,花瓣粉红居然有十多层之多,煞是好看,连韫姐都说没见过呢”

韩暮忙揽住她的腰皱眉道:“眉儿你莫要这么大动作,你肚子里有孩子呢”

柳如眉白了他一眼,脸色绯红道:“现在知道关心人家,昨夜你怎么……”

韩暮翻翻白眼,昨夜自己宿于她房中,两人聊到情浓处,柳如眉不顾死活的缠着韩暮要做,韩暮没办法,加上火气被撩拨,这才将大腹便便的柳如眉征伐一番,事后都有些后怕;柳如眉发起疯来全然不顾,好在那肚中孩儿仿佛是缝在她肚皮里一般,怎么折腾都没异样,倒把韩暮弄得不上不下,最后还是叫来两名小宫女临幸一番了事

柔妃苏蕙静静坐在花丛中朝韩暮这边张望,韩暮迈步过去,苏蕙欲起身行礼,韩暮忙制止住

苏蕙待产在即,已经不能大幅度行动,今日海棠花开,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儿,所以才动了观赏的念头

“惠儿,你觉得怎样?若是不适,早些回去歇着,秋风可是有寒意的”韩暮俯身在她精致的脸蛋上一吻,轻声道

苏蕙羞红了脸,她尚不习惯韩暮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亲热,但是韩暮此举又让她心中甜蜜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还没那么娇贵,倒是皇上你要保重身体,臣妾留下口信叫皇上来赏花,便是不想皇上天天操心国事而忘了游乐散心”

韩暮微笑着眨着眼道:“我自省得,我这身体跟铁打的一般,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蕙知道他意有所指,一想到他那致命的冲击力,顿时浑身燥热,羞得不发一言

韩暮正待调笑他一番,谢道韫和张彤云招呼着两位小皇子来到韩暮面前,两个小家伙相差几个月大,现在刚满四岁,已经话说的很利索,在诸位才女母亲的调教下颇有小才子的样子

“参见父皇……”两个小家伙见到韩暮宛如老鼠见了猫,恐怕是富贵人家的通病,但凡公子少爷家教稍严,必会畏父如虎,何况身在皇家的两位皇子,韩暮便一直告诫诸位夫人切不可溺爱,本来生在皇家便比人高了一等,若是不能在性格脾气品行上从小约束,以后干起坏事来将会比寻常人家危害甚

好在谢道韫、张彤云等人均非寻常女子,教养之严可谓比寻常人家还要甚,韩暮也时常教训两位小哥儿,所以两位小皇子,见到韩暮敬畏不已

“论语背得如何了?”韩暮温言问道

这年代也没什么好教的,韩暮可不打算教两位小皇子英语化学之类的,别教出两个怪物来,那可了不得

韩玄奶声奶气的道:“回父皇,论语十则玄儿已经尽数背熟了”

韩暮微笑点头道:“那便考考你,什么叫‘吾日三省乎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韩玄脆生答道:“意思是说,我要每天多次地反省自己:替别人出谋划策是否尽心尽力了呢?跟朋友交往是否真诚相待了呢?老师传授的知识是否时常复习了呢?”

韩暮满意的点点头道:“那什么叫: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韩玄摇头晃脑的道:“意思是说对事情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才是最聪明最明智的人”

韩暮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好小子,你要记住这些话,做人就要吾日三省乎吾身,对待事情就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万不可不懂装懂,做个糊涂的人”

韩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孩儿知道了”

张彤云爱怜的将他抱起道:“你知道什么呀,口念心熟,你懂了才怪呢”

韩玄挣扎着道:“母亲,孩儿就是知道,孩儿长大以后要像父皇一样做个威风的皇帝”

众人一惊,张彤云忙捂住他嘴道:“一边玩去,别胡说”

谢道韫面色不变微笑道:“这有什么,彤云妹子,何必这么在意小孩子的言辞,再说我看来玄儿倒真有一股做皇上的派头呢”

张彤云慌忙带:“韫姐切莫说笑,妹妹担当不起”

韩暮忙道:“都别说了,做皇帝也要他老子我做腻了这个皇帝再说,我这身板,再做五十年皇帝也使得,教他慢慢等,哈哈”

站在一边的韩霖张着小嘴道:“父皇是万岁,要活一万年呢,叫玄哥哥等一万年”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韩暮将他搂在怀里道:“刚才考了哥哥,现在要考考你了”

韩霖道:“考论语么?”

韩暮摇头道:“不考论语,咱们考别的”

韩霖道:“那不如我给父皇画一幅画儿”

韩暮诧异道:“你会画画么?”

韩霖挺着胸道:“当然会,是彤娘教我的”

韩暮疑惑的看着张彤云,张彤云笑道:“我在宫内作画,小家伙跑来看,我见他蛮有兴趣的样子,便随口教了教他,没想到他倒蛮有天赋,画起来真像个样子”

韩暮抚掌道:“那朕倒要看看,韩霖你便画一张画儿给父皇看,画的好了有赏”

韩霖老气横秋的朝身后的宫女道:“伺候纸笔,我要作画了”

韩暮忍住笑看了谢道韫一眼,谢道韫也正将温柔的眼光朝韩暮暼来,夫妻二人心神相通,瞬间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韩暮忽然发现,原来这样的幸福感不亚于当皇帝,或者报仇雪恨,或者带兵大破敌军,原来弄儿拌妻,共享天伦之乐的幸福,是人生中最为美妙的一种幸福

韩霖铺开纸笔,左右四顾,忽然嘿嘿一乐,埋头作画,韩暮和谢道韫张彤云苏蕙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常,到的后来苏蕙临产在即,极易疲倦,竟然靠在韩暮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韩霖放下手中画笔,道:“画好啦”

谢道韫疼爱的亲亲他的小脸道:“哎呀,可累坏了”说罢伸头朝画纸上看去,顿时呆住了

韩暮见谢道韫的样子,忙道:“画的什么?”

谢道韫双手将画纸拿起递给韩暮,却见纸上一名女子侧头酣睡,腹部隆起,她的身旁一丛娇艳的海棠花开的红红火火,娇艳异常;人面海棠交相辉映,显得布局合理,虽然用笔稚嫩,人物画的也有些卡通,但是很是有大家风度

再看画上的女子,神韵间竟然和柔妃苏蕙有几分相似,韩暮哈哈大笑,这小子原来真有绘画的天赋啊,这么小便能捕捉到人物和海棠花的神韵,而且将之结合到一张画上,小小年纪,便是许多成年人也无此构思

“好小子,好一只笔,这张画父皇给你取个名字,便叫《海棠秋睡图》,来父皇给你落上款,等你蕙娘亲醒来你便亲手交给她”

韩霖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正好惠娘亲一高兴,我便请她教我作诗,彤娘亲说了,有画无好诗算不得好画”

韩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韩霖,心道:“这小子怕是要成精了”

于是拿起毛笔稍一思索,在《海棠秋睡图》的留白处写下一首小诗

谢道韫拿起轻轻念道:

大梦谁先觉,

平生我自知;

海棠秋睡足,

窗外日迟迟

谢道韫咂摸诗意,不由的呆呆发愣

第四二三章 军火

一连数日,韩暮都称病没有上朝,他静下心来开始潜心研读一本笔记,那是卢竦留下来的笔记,上边林林总总记载了各色药丸的制作、各种物质间的相互作用;当然也有各种奇怪的理论,诸如天地之理、阴阳双修之道、神鬼之论等等骇人听闻的东西

几年前韩暮诛杀卢竦时便取得这本笔记,当时大致粗略的看了一遍,并未细细研究,一来没时间,二来没必要;而这一次韩暮专门花了好几天研究这本笔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襄阳城破,军中雷霆车机密泄露,以秦人只能很快便能仿造出成千上万太雷霆车,而且西北之地野牦牛众多,野牦牛筋搓制的弓弦将会大大提高雷霆弩车的威力,到时候,秦人的雷霆车射程恐怕要达到一千五百步之外,想起这个韩暮便胆颤心惊;当初改造床弩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有朝一日会反过来射向自己

韩暮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造出威力大的压制型武器来应付这样的局面,攻健康城时的巨无霸投石巨车正在大批量生产,但是这种极远的武器仅仅抛射些几百斤的石块实在教韩暮不甘心,于是他便翻起了卢竦的笔记

他的重点是看卢竦留下的爆炸丸、毒气丸之类的配方,但是韩暮虽是后世的大学生,对于这方面的专业度显然不如卢竦这妖道,卢竦说的那些名词和原理,把韩暮看的满头雾水,这个发现让韩暮有些懊丧

“来人,去把曹先生请来”韩暮合上笔记,揉着眉头道

“遵旨”内侍急忙出去传话,韩暮起身在书房的书架后面摸索出一只封着口的玉瓶来,放在书案上

一阵酒气扑鼻而来,韩暮知道曹东临到了,忙起身相迎

“参见陛下”碣石打着酒嗝长鞠到地:“陛下国事繁忙,怎么有空叫老夫前来呢?”

韩暮呵呵一笑道:“朕得了一瓶佳酿,朕又不好这一口,所以便请先生来将这瓶好酒送给你,宝剑赠英雄,美酒自然要赠识货之人,朕喝了那是在糟蹋美酒”

碣石睁大眼睛道:“什么酒,在哪儿?”

韩暮伸手朝那玉瓶一指道:“诺,就这么一小瓶,据说是……”

碣石忙道:“陛下先别说,待老夫闻闻看,看说的对不对”

韩暮不以被打断话语为忤微笑看着他,碣石双手捧过玉瓶,先将玉瓶上下左右观察一番,脸色一变,又将鼻端凑上封口处嗅闻半晌,忽然大惊道:“这是上古玉液《寒潭香》么?”

韩暮挑指大赞道:“厉害这都能看的出来,送此酒之人告诉朕,这一小瓶酒可抵黄金万两,朕就不明白,这小小一瓶酒竟然价值万金,奇哉怪也”

碣石摆手道:“非也,黄金万两那是瞎说”

韩暮笑道:“朕也是这么说,哪有这么值钱的酒”

碣石睁大眼睛道:“黄金万两是说少了,这一瓶酒价值连城,不不不,财物或可再生,此酒喝光便不可复得,堪比无价之宝啊”

韩暮翻翻白眼,心道:妈的,对你们酒鬼来说是如此,对我们喝什么都一个味道的人来说,这跟街头作坊里酿制的三文钱一斤的酒酿有何区别

“此酒乃上古佳酿,久已不存于世,相传周朝有一酒仙善酿此酒,他采摘生于高山云雾之上的野果野黍,酿出美酒数坛,埋于地下数十年之后起坛装入玉瓶之中,置于一处深潭之下的寒冰之中保存,百年后,那潭水尽为佳酿,香飘百里,至于那潭下之酒却是无人知晓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能见到这《寒潭香》之原液,实乃老夫生平之幸”

碣石边说,边摩挲着玉瓶,爱不释手;韩暮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也没想到这酒这么有来头,只不过是在皇宫库房瞎捣鼓,看到这瓶酒而已,司库告诉韩暮这酒叫寒潭香,韩暮哪知道这么有来头,还当就是普通美酒,准备拿来讨好碣石的;此刻听闻这酒竟然如此珍贵和有来头,心下肉痛不已

碣石紧紧抱住玉瓶,脸儿贴在瓶身上,仿佛抱着一个光溜溜的美女一般的陶醉;韩暮知道这时候打死也要不回来这瓶酒

“别死抱着了,朕送给你了,还能反悔不成?”

“那可说不准,我看皇上您根本就不知道这瓶酒的好处”

“……朕确实不知,朕损失这么大,送了座金山给你,你不要回报朕点什么吗?”

“就知道没好事,我帮你韩家造药卖药,帮你赚了那么多钱,还不够意思么?现在你坐拥大晋,难道还缺钱么?”

韩暮哈哈一乐,将卢竦的笔记递给碣石道:“帮我把那个爆炸丸早出来,就算帮了我大忙了,以后等社稷安定,我开个尚酒监让你做头儿,朝廷出钱让你搜罗天下美酒,用最好的粮食给你酿酒,以后你泡在酒坛子里都行”

“条件这么优厚?”碣石将信将疑

“前提是,帮我造出这爆炸丸来,小的不行,要大个的,最少要有拳头那么大”

“万一我造不出来呢”

“寒潭香收回,从此当差之际不准饮酒,要知道你可是侍从室的执事”

碣石研究着韩暮的脸色,辨别真假程度,韩暮板着脸一言不发,碣石看了半天,叹口气道:“也罢,老夫尽力而为”

说罢一把抓过卢竦的笔记便外走,韩暮连忙叫住他道:“不用出宫了,就在宫里研究,朕已经安排了一处空院子,你便在那里研究,便于朕随时查看进度”

于是从这日起,皇宫东南角一处小院落便不得安宁了,不时传来的火光和爆炸声,以及刺鼻难闻的硝烟味,惹得宫女内侍大呼小叫,但是皇上下了严旨不管里边发生什么状况也不许人靠近,侍卫们也都得到通知,胆战心惊的守在院门口,治安身后不时的爆炸声中阻挡着闲人进出

碣石费劲心力,以卢竦的语焉不详的配方为蓝本,配合韩暮的讨论和提醒,终于在三十日后实验出一种名为毒烟雷的大家伙,韩暮去看时,但见黑乎乎的火药球重五斤,用硫黄一十五两,草鸟头五两,焰硝一斤十四两,芭豆五两,狼毒五两,桐油二两半,小油二两半,木炭末五两,沥青二两半,砒霜二两,黄蜡一两,竹茹一两一分,麻茹一两一分,捣合在一起,外边裹以蜂蜡或者油布,抑或是硬纸

这种球投掷出去后落地爆炸会产生大量毒烟,吸入之人会口鼻出血呕吐不止,虽不至于致命,但是会失去战斗力

韩暮心想,这可是化学武器,要是在后世会被世人所诟病为无人道,但是在这里顾不了那么多了,跟秦人讲人道同与虎谋皮有什么两样

举一反三之下,碣石又相继制作出轰天雷、手雷等物,基本的配方没变,只是将砒霜狼毒等物弃之不用,代之以大量火药和碎铁片,外面也换成烧制陶器装好,起大规模杀伤之用

韩暮选了个好日子,秘密在京郊的禁卫军营进行实弹试验,只见巨无霸强劲的投掷力将满满一兜的轰天雷掷出去,轰天雷呈散花状落在两千步以外的小山丘上,顿时爆炸声四起,整座小山丘上土石横飞,树木折断,烟雾散去之后,本来一座风景秀丽花木繁茂的小山丘瞬间变成光山秃顶的焦糊之地,参加秘密实验的将领们纷纷咂舌不已

毒烟雷的试射也取得了成功,紧接着韩暮迫不及待的成立了军火司,将碣石调任军火司执事,大批量的开始制作,这种东西太过危险,所以韩暮单独在北城的覆舟山划下一大片场地建立了军火司兵工厂,并派五千北府军驻扎在那里负责保卫,保卫级别比皇宫还要高

第四二四章 淮上烽烟起

攻克襄阳城,让苻坚心情大快,哽在喉中的一块骨头被弄走,吃饭喝水玩女人都比以前加带劲,接下来是否该长驱直入沿襄阳而南直取荆州,成为头等需要好好商议的大事

王猛已故,杨安在襄阳城下兵败羞愤之际大病不起,能和苻坚探讨这些机密大事,且能够分析出个一二三来的只有慕容垂、苻融、苻洛等寥寥几人了,但苻融一向不主张对大晋用兵,即便是襄阳被攻下,南下的门户洞开之际,他依旧坚持己见

苻坚对这个兄弟是在是没办法,但是他知道,苻融绝对不是怕死,他只是秉承王猛的一贯做法,安于守成而已

“世易时移,天下早已非武侯在世时的天下了,晋国朕是一定要伐的,如今讨论的是怎么进兵的问题,而非该不该进兵的问题”

在十月末的一次高级军事会议上,苻坚开场的一句话便奠定了基调,他已经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了

慕容垂起身道:“陛下,襄阳城破,理所当然由襄阳进击晋国腹地,襄阳之下还有坚城可守么?夺取荆州,灭晋国指日可待”

苻融咳嗽两声道:“慕容将军有些太过托大了,军情你又不是不知,当阳和沔阳两处,晋国已经积聚十余万兵马,便是防备我军长驱直入,明知道别人有所准备还往上冲,我倒有些怀疑慕容将军的意图是什么了”

苻融平日里和和气气,但是一旦发起火来,词锋锐利不可挡

“阳平公何出此言,慕容垂能有何企图?我襄阳大军现已增至十五万,两地晋兵只有十万,襄阳坚城尚为我军拿下,如今何惧他十万之兵?今陛下在此,阳平公此言诬我名节,请陛下还我公道”慕容垂脸红脖子粗嚷道

苻融冷笑道:“得了慕容将军,攻襄阳时你可有寸功?除了占了个小小的南阳郡之外,便只是伐木搭桥罢了;我听长乐公苻丕言道,每逢问计,你必然冷眼旁观不置一词,镇南将军杨安虽败,也比你明哲保身为好,此刻你倒跳出来说三道四,省点力气”

苻坚眉头紧皱,他万没料到苻融和慕容垂之间居然闹到如此地步,这是他不容许的,不由出言喝斥道:“苻融,莫要乱说话,朕是让你们来出主意,可不是来吵架的”

苻融面无表情的道:“陛下,臣弟以为用兵之道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现在明摆着襄阳南下路上盘踞十万晋兵,敌军也必会判断出我军进军方向,何来出其不意可言”

苻坚听他分析的有理便道:“那以你之见该如何?”

苻融走到地图前,撩起袖子指点道:“既然此地有防备,何妨进兵他处,晋兵十万据守西路,东线必然空虚,何不大军突进淮河以南徐州、彭城、淮阴、盱眙一线,晋兵主力在西,如何能救?我军必得大利”

苻坚眯眼看着地图,以拳砸掌笑道:“吾弟帅才也,此计甚妙”

慕容垂阴沉着脸坐在一边,同样阴沉着脸的还有幽州刺史苻洛,苻坚似是毫无察觉,兀自哈哈大笑

十一月十九日,苻坚下令衮州刺史彭率五万精兵进击彭城,后将军俱难、右禁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邵保带领步兵骑兵共七万,进攻淮阴和盱眙

十一月二十日,从西线抽调毛当、王显两路人马各一万协助东线攻打淮阴和盱眙

彭城离秦境最近,彭五万大军迅突进,将彭城团团围住,彭城守军只有五千人,守将戴逯坚守城池不出,好在西线城防这几年加固甚牢,已非昔日之彭城,戴逯一面加强防守,一面燃起烽火向广陵徐州求援

与此同时,晋军迅做出反应,十一月二十五日,韩暮命三军副统帅谢玄率广陵两万大军解彭城之围,徐州守将邹金海率两万兵跟谢玄的两万人合并一处;韩暮自率健康城禁卫军万余人以及辎重物资随后前往前线

皇帝御驾亲征,让群臣们烦恼不已,有人连忙劝谏,这回连内阁诸人也不太同意了

但是韩暮已经不敢再将这生死存亡的战役交给别人,唐冲之事让他明白有些人不堪大用,这一次秦兵来势汹汹,若彭城徐州陷落,淮阴盱眙被破,那么秦军便直接威胁到广陵,广陵是健康城的东大门,广陵失守,大晋江山便倒塌了一大半了

韩暮毅然下旨,命谢安全权负责朝中日常事务,命户部、兵部、内阁三方联合组成后勤补给司,全面负责大军在前线的给养问题

整个大晋都成为一具战争机器,快运转起来,韩暮早先的各项改革措施起到了效果,大军的粮草根本不必筹措,满仓的粮草只需运抵前线即可,而且由于韩暮所发明的压缩干粮的存在,谢玄所率大军在无需等待粮草运达的情况下便直接带了二十天的口粮奔袭彭城前线

十二月初三,徐州守将邹金海两万大军跟谢玄的两万大军合兵一处,十二初四日凌晨,谢玄大军抵达彭城南十里的咲山山南,前面便是边城彭城了,此刻五万秦兵正围着这座小城无所事事,说来可笑,彭是个急性子,他急于前来包围彭城,只命士兵轻装前进,生怕彭城会飞了似的,急吼吼的将城围住,却根本没办法进攻,因为他将粮草辎重和攻城器械全部留在衮州留城,一名副将正焦头烂额的率一队千余名士兵驱赶着百姓帮他往彭城前线运粮运攻城器械呢

咲山山南,谢玄召来邹金海询问彭城情况,同时派出探马去刺探敌军动向;邹金海在彭城当了四五年的守将,对彭城的情况颇为熟悉,于是将彭城左近的大致概况全部说了一遍

谢玄听得直皱眉头,要想直达彭城下须得经过咲山山口,但是咲山山口艰险,乃是设伏的好地方,自己大军前来,敌军不可能不察觉,万一在咲山设伏,山道逼仄,有力气也施展不开啊

邹金海深以为然,他想起当年慕容垂往北逃窜之时他也曾动过在咲山山口伏击的念头,但是但是怕慕容垂直接绕咲山而逃,所以才在渡口设伏;这一次的情形可不一样了,北府军原本就是要解彭城之围,若是不能过这山口,一切都是免谈

晚间派出去的三只斥候小队只回来一个,其余两个都不见了踪影,谢玄根据他们走的方向,判断他们定是碰上了敌军的伏兵,这一队幸存的斥候是按照邹金海的指点走的是山西面的一处险峻的小径,所以才能安全返回

咲山山口有伏兵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幸存的斥候的汇报却又让谢玄陷入迷茫之中

斥候言道,只见黑压压的秦兵将城池围住,却并未见秦兵攻城,好像城墙上也没有战斗的痕迹;而且穷极目力也没发现一架攻城器械的影子,秦兵只是造了些空的高台,用木石修筑了些箭塔营寨而已

谢玄拍着脑袋,小俊脸涨得通红不断的晃着脑袋道:“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

前锋将军何谦道:“会不会是秦军在引我们上钩,彭城根本就是已经降了”

邹金海忙道:“决计不会,守将戴逯是干随我手下多年的老兄弟,原是我手下四大校尉之一,你说谁降了我都信,说他降了绝无可能;况且他为了守城将家中妻儿老母全部送到广陵城中居住,你说他会那么轻易地置家中妇孺于不顾投降么?”

谢玄点头道:“邹将军的眼光不会错,但是秦人连攻城器械都没有,这是在干什么?围城打援么?目标是我们?这也太傻了,放着几千人守护的城池不攻,傻乎乎的在这腊月天里打援?谁信啊?”

邹金海皱眉苦思,忽然他喃喃道:“衮州留城距彭城三百余里,这个衮州刺史率兵这么快就来到彭城,而且路途中还有淮水这条大河啊,他们行动怎么这么快?”

谢玄眉头舒展开来,几乎与此同时邹金海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两人齐声大喊道:“他根本没带攻城器械”

两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第四二五章 死跑龙套的

出于慎重,次日谢玄和邹金海两人打扮成斥候模样沿着西山小道来到彭城近郊,进一步核实二人的猜想;城下果真没见轮式云梯车以及大批量的攻城器械;只有随军的木匠在叮叮当当的打造着简易云梯和攻城的简易冲车

“谢帅,咱们怎么办?大军过不了咲山山口,解不了这里的围啊;再过几日,秦军的辎重和器械怕都要到了”回到咲山南口的军营中,邹金海赶紧问道

谢玄敲敲案几,眉头皱起,思考的时候倒有几分韩暮的样子;谢玄试着用韩暮思考问题的方式来考虑目前的情形,若是韩暮在此领兵,定不会率兵强行突破咲山山口;然则能做的只有绕山往北,花费大概五六日时间从淮河岸边迂回至彭城以北

紧接着,谢玄忽然一拍大腿,他忽然间领悟到什么,大声道:“我有一计,大伙帮我参谋一番”

四万北府军动了,不过他们动的方向不是咲山口,而是往东绕山而走,看那架势是要绕过咲山从北面救援彭城;时刻注意着晋军动向的秦兵斥候连忙将消息禀报彭,彭感到非常的奇怪;绕山而走,起码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彭城北,放着咲山关口不夺,偏偏要劳师奔远,这有些说不通

奇怪归奇怪,但是彭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决定将计就计,一面继续命人扼守咲山关口,一面派快马催促留城副将抓紧押运粮草和攻城器械辎重,争取在晋军到达之前,运来一批

其实彭对跟晋兵正面作战那是丝毫不怵的,秦兵的悍勇非晋兵所能比拟,只是一直以来秦晋两国交战处在不胜不败之局,原因是晋人多狡诈,往往计谋迭出,极力避免跟秦兵的正面交锋,若是两军正面相对,晋兵岂是秦兵的对手

但是彭是个有脑子的人,他也不会傻到等晋兵直接毫无干扰的到来,然后双方决战在彭城下

所以他做了布置,两名副将各率一万秦兵沿着淮水岸边几道险要之处布置下三道伏兵,晋兵经过之时,要给他们重重的一击,起码要吃掉他们一半的人马,到时候在城下正面作战就容易的多了,正所谓秦人用计谋,神仙挡不住

彭有些佩服自己的用兵,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四万晋兵丢盔卸甲四散奔逃的样子,拿了彭城,歼灭四万晋兵,这可是一份大功劳啊,这功劳大到彭都不敢去想

然而五天过去了,埋伏在淮水岸边的秦兵没看到一名晋兵的影子,彭命斥候扩大搜索范围,可是找遍淮水南岸,咲山之北,四万晋兵便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所踪

彭坐不住了,他在大帐内踱步思索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晋兵根本没过咲山,指不定躲在山南某个地方扎营休息,等待自己将山口伏兵撤离;第二种可能便是……

彭忽然跳了起来,大喊道:“来人,叫负责接应军需的李副将前来”

亲卫赶忙跑去将李副将叫道大帐内,彭直接就是一句:“你接应的粮草和辎重呢?到了没?”

李副将赶忙回话道:“原本约定今日早间在渡口接应,但是末将率兄弟们等到午后都未见人,也不知宋副将是怎么安排的”

彭面如土色,忙问道:“渡口?哪个渡口?”

“就是我们大军南渡的留城渡口啊,将军问这个是何意?”

“渡口可有异样?”彭急促的问道

“好像没什么异样,搭建的浮桥依旧,也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看守浮桥的一营士兵不知何故不见了,末将从早到午后没见到一个人影”

“快快,即刻拔寨起兵,赶回留城救援,晋兵狡诈,定然渡河往北,攻我留城去了”彭大声呼喝,连嗓音都变了

秦兵大营立刻人嘶马叫起来,咲山口的一万伏兵连同围城的两万士兵连夜开拔,和巴巴的埋伏在淮水边五天,快冻成冰棍的两万士兵汇合,连夜往留城方向开去

彭的判断不能说错了,也不能说是对了,的确有北府军在留城附近游弋,他们将秦人运送粮草器械的队伍统统截下,一把火烧个精光,不过这只队伍只是何谦率领的三千人的骑兵队,他们绕山而北,夺取渡口之后便一路北上,大肆招摇的劫持秦军的运粮运物资的队伍,秦兵在留城只有几千人马,运粮食基本上都是几百士兵押着数千百姓背的背、扛的扛、推的推,遇到何谦的骑兵队自然毫无战斗力

而另外三万多大军只是在咲山南背风的山谷里晒太阳,直到斥候来报秦军拔营回撤之后,大军才大摇大摆的穿过咲山山谷和彭城守将戴逯胜利会师

这是谢玄定下的围魏救赵之计,攻彭之不得不救,彭心太急,只是带了些粮草便急赶到彭城下,后续的物资要是被谢玄端了老窝,那他还打个屁啊;所以谢玄这一招正中他的要害,他不得不放弃围困彭城选择回救,彭城之围轻松而解

三千骑兵不惜绕开远路避开彭的主力,迂回返回晋境不提,倒是彭郁闷的要死,前前后后忙活了将近一个月,由北往南,在由南往北走了一圈,五万大军就杀了十几个晋兵斥候,连彭城的城墙边都没摸到一下;还损失了云梯车上百辆、粮草被烧毁数万石,看守渡口和押运粮草的士兵死了一千多,实在是窝囊欲死,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率兵出动了

消息传到广陵,坐镇广陵的韩暮哈哈大笑,既赞叹谢玄已经懂得用兵之道,此计诡诈无常,又攻敌之不得不救,虽然有彭的愚蠢行为相配合,但谢玄的大局观,指挥调度等方面均有可圈可点之处,深合韩暮之意

要是依着韩暮,定然会派一队人马在渡口设伏,待秦兵渡河一半之时,冲杀出来捞些便宜,但是凡是总不能那么完美,谢玄能不费一丝气力解彭城之围,已经能算得上是合格的统帅了

对于彭,韩暮给他的评价只有一句:“这家伙就是个死跑龙套的”

就在谢玄巧施妙计退彭城之围之时,后将军俱难、右将军毛盛、洛州刺史邵保的七万大军推进到盱眙城北五十余里,与东进的毛当、王显合兵,总计九万人的大军在盱眙北集结,眼见便要直扑盱眙

盱眙城守军五千,居民三万,很显然无法与之抗衡,韩暮和谢玄两路大军自广陵和彭城便是快马加鞭赶去,也来不及救援

思考再三,韩暮急下达放弃盱眙退守淮阴的命令,同时集结广陵北府军三万,彭城北府军三万五,火赶往淮阴

腊月二十八日,年的前一天,盱眙城落入秦军手中,好在三万多百姓移居广陵,守军五千退往淮阴,并无人员伤亡

元五年正月初六,被韩暮成为‘死跑龙套的’衮州刺史,东线都督彭率五万大军再次出动,这一回他不是进攻彭城,而是和俱难等人合兵在一起,总计十四万大军汇合之后,浩浩荡荡的直扑淮阴

淮阴城内,韩暮亲自坐镇,集结起来的东路北府军亦有七万五千人,七万五对十四万,这是一场从数量上看实力悬殊的战斗,对秦军而言,拿下淮阴便可直扑广陵,健康城指日可破,而对于北府军而言,淮阴和广陵一线是生命线,即便是全部战死也不能让秦人越过一步

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二六章 反包围

盱眙城不大,原本全城军民人口不到四万,忽然城中来了将近七八万北府军,整座小城顿时拥挤不堪

为了放开手脚,心无旁骛,韩暮下令将城中三万居民全部移居广陵,盱眙城北府军的粮草供应已经不需要百姓运送,而是清一色的压缩干粮袋子,每人背上十斤压缩干粮,后勤部队再用大车拖上几十车,基本保证个把月内口粮无虞,所要运的只是战马的草料和攻城器械而已

秦军十四万人马势如破竹从东北方向的淮阴一路南下,沿着破釜塘(洪泽湖)一路横扫过来,很快就占领沿途个县镇,直逼盱眙西北方向的第一道防线:三阿

三阿乃一小镇,所处之处湖水河道纵横,沟壑山丘交相参差,地形颇为复杂,镇守三阿的是北府军大将田洛,他率七千北府军扼守在三阿境内洋湖和菱湖交界处的狭窄地域,筑高墙据守,宛然一座城池的摸样

秦兵的先锋部队正是彭和俱难率领的六万精兵;彭一路上憋着火气,猛打猛冲,势如破竹的将淮阴和盱眙之间的众多县镇拿下,此刻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把三阿小镇放在眼里

田洛可不管你前边多狠,北府军出来的将领从来就不服人,彭的部队一露头就吃了大亏;秦军的一只千人队想迂回到田洛侧翼占便宜,被田洛发现后直接派三千人兜到他们屁股后面包了饺子,这一千人连个渣子都没剩下

这可把彭气的够呛,他开始大肆的朝三阿镇进攻,带来的三百架经过改良之后,有效杀伤射程在一千三百步之外的雷霆车朝城墙城门胡乱施射,将三阿镇的城墙射的千疮百孔,若不是城墙够厚,光着雷霆车恐怕就要把城墙给射塌了

野牦牛的筋搓制的弓弦就是厉害,弩箭射出来直接便钉进夯土墙,同时桌面一块大的地方的夯土受到震动纷纷崩塌,若非秦人大手大脚,床弩制作粗糙,准头不行的话,这雷霆弩箭只需冲着一处城墙猛射,绝对能轰开城墙

彭很显然对这雷霆弩车的用法没有研究过,每看到一只弩箭射到墙上他便大骂那帮操作的秦兵笨蛋

“给老子对着城头上的士兵射,射城墙管个屁用?”

“可是大人,这是仰射啊,咱们没搭高台,杀伤力不大啊”

“蠢货,压住他们不让他们抬头,给大军冲锋的时间”

“哦哦哦,末将明白了”负责雷霆车的副将点头如捣蒜,下令弩车全部对着城墙上沿压制,一发发弩箭呼啸而去,有的射中晋兵士兵,直接便将晋兵爆成一团血雾;有的只是射中墙垛和城墙边缘,飞溅的夯土碎块蹦的周围晋兵身上血肉模糊,当然多的是放了冲天炮,沿着城墙上沿带着啸叫声一飞冲天,直插云霄

彭喝令士兵攻城,黑压压的秦军士兵在雷霆弩箭的掩护下朝城下猛冲,城头守军也顾不得弩箭的威胁,纷纷探头出来手执连射十字弩往城下密密麻麻的秦兵狂飙;北府军的基本配置已经舍弃了除强弓手之外的其他弓箭手,全部代之以连发十字弩,晋兵不带喘气的便在几息之间射出数支弩箭,完了将箭匣卸下换上的箭匣在开始一轮的进攻

秦兵人虽多,但也不是来当活靶子的,眼见还没跑到城下,前面两个千人队就已经全部仆倒在地上,身上跟刺猬似地,连圆木盾都被穿透,这叫后面一队队呈散兵阵型狂奔攻城的秦兵胆寒

彭也觉得不对劲,没想到这里的晋兵火力这么猛,城头的弩箭跟下雨一般,中间连个停顿的时间都没有,照着这个势头,没五千兵垫底别想摸到城墙了;于是他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忙命吹号撤兵,重想办法

盱眙城中,韩暮对田洛送来的战报细细的思量了一番之后做了个决定,与其等敌军拿下三阿汇集到盱眙城下决战,莫若就将他们堵在三阿这片湖泊河流纵横的地方,秦人有五万骑兵,这样的地形起码限制住秦军三成战力

就在三阿给秦军一个迎头重击,韩暮急下令,命谢玄率两万骑兵迂回敌军后方,趁着毛当、王显等人的八万大军未至,掐断彭俱难的后路,自己率剩余的五万大军即刻增援三阿正面,同时命陈冲的北府军水师一部开进敌军左侧的菱湖,监视秦军的动向,也可阻断秦军水师沿淮水前来增援的企图

这样一来,韩暮实际上是以盱眙的七万多兵力对彭俱难实施了一次反包围,但是这次包围,是在兵行险招,因为淮阴方向的八万秦兵正在往东南行进,一旦稍有拖延,谢玄的两万北府骑兵便会被秦军前后夹击,两万骑兵被十几万秦兵包围,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问题的关键便在于,一是北府军是否能赶在王显毛当的八万军到达前吃掉彭和俱难

二是一旦俱难和彭往回收缩,向兼程南下的毛当王显军靠拢,谢玄能否能死扛住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毛当军的先头部队到达,而同时彭回缩,将谢玄的两万骑兵队夹在中间;但是韩暮已经无暇考虑那么细了,战场上千变万化,从来就没有个个锦囊妙计可通用,他只能在谢玄出发时拍拍他的肩膀道:“一切小心在意,多动脑子,此战之后,你谢玄将会名扬天下”

谢玄自然懂得韩暮的意思,这一战后他若还活着必然成为大晋人人仰慕的大将军,但此战的凶险之处,自然无需多说

正月十一日夜,谢玄的两万骑兵穿插到一处叫做白马塘的地方,此地离三阿三十里,整好在彭大军的身后,而且此处地势起伏不平,数处小山丘连绵横亘在右侧,小山丘上枯树丛生;三个村庄横在小山丘下边,不过已经空无一人,百姓们早已在秦兵到来之前便撤离到广陵了

谢玄倒也省的搭建营地了,在南北五里外各设立两座瞭望岗哨之后便直接命令进驻白马塘这三座村庄,虽然房舍少了点,不够两万人住的,但是寒冬季节,挤一挤反倒热乎

韩暮的五万大军进驻三阿的当天晚上,便命令田洛向彭下战书,彭差点没乐昏过去,本来就嫌他缩在城中不好打,这下倒好,他来战书要求治安城外决战,这事可是天下第一大笑话了

彭抖落着战书大笑着对俱难和在座的十几位将领道:“尔等当听说过以卵击石一词,却未曾想今日有机会亲见之,这田洛岂不是失心疯了么?”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俱难道:“都督小心啊,谨防有诈啊,这么蠢得事情很显然有诈在内”

彭昂然道:“且答应他,明日先让他出城布阵,再做定夺”

一名将领凑上来道:“对,趁他布阵之时阵脚未稳,咱们一举进攻,拿下此镇”

“呸”彭啐了那将领一脸,“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晋军八千我军五万六,这种情况下还需要玩手段,瞧你这德性”

那将领低头退下,自惭形秽不迭,暗叹:还是彭刺史,彭都督胸怀宽广,雅量博大,自愧不如啊

第四二七章 死亡之花

次日晨间,号角声起,三阿要塞城门洞开,晋兵果然如战书上所言出城布阵;彭尽显大将风度,下令列阵以待,待晋兵列阵完毕,再一举正大光明的击溃他们

直到巳时末,两个时辰时间,晋兵依旧在忙忙碌碌的不知捣鼓些什么,数千晋兵倒是中规中矩的迎面排开阵势,但是他们的身后烟尘滚滚,人喊马嘶,不知搞什么玩意

彭等的心焦,一面派人往对方阵中射出信笺询问何时派兵布阵完毕,一面亲自登上高坡往晋兵后排查看,但见数百晋兵一窝窝的围着一些巨大的木头挥舞着铁锤铁钎,忙个不休,似乎在组装什么东西

而晋兵也射回书信言道:我军在组装战车,若是彭将军等不急,便请用六万大军乘我军立足未稳、尚未准备好之际前来攻击我这小小的八千人马

彭气的够呛,回信特意点名自己六万大军,对方八千人马,又有什么‘趁我立足未稳’之类的言辞,摆明是在讥讽自己

说实话,彭倒真有些想一举进攻踏平对面这一小撮晋兵的想法,拿下三阿、夺取盱眙之后,离广陵只剩百余里了,早日夺取广陵逼近健康城,这才是他的目的,要想从此在大秦青云直上,取得如王猛一般的地位和权势,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所以他甚至不管后面王显毛当等人的军队还未赶上,便和俱难率六万军一路南下横扫数座县城,这是在抢功劳的时候啊,何必跟他们客气

但是自己摆了这么长时间的谱儿,高大的形象已经让身边的诸将仰视了,怎么好自毁形象干着首尾不顾之事,即便是急,也要忍着

直到午时,秦兵站了一上午,加上精神紧张,都有些疲惫不堪,腹中早早吃下去的早饭已经消化殆尽,阵中发出雷鸣般的咕咕声,彭无奈,只得命人向晋兵传信邀约午后再战;他以为就凭他如此大度,对方定会同意推迟开战,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晋兵回信同意双方先用餐饭,饭后决一雌雄

于是乎秦兵这边开始埋锅造饭,就地开始烹制午餐,一时间炊烟四起,香味袅袅,士兵们盘膝而坐,眼巴巴的看着将熟的饭菜,肚中饥饿甚

反观晋兵那边连一个烧饭的都没有,士兵们很隐秘的从身上背着的小布袋中掰下几块拇指大小的压缩干粮,就着清水嚼碎咽下,几小块下肚,便开始打起饱嗝来,清水将小块的压缩干粮在腹中泡的开始膨胀,不一会,肚子便饱了

韩暮嚼了几口干粮,和田洛、何谦等几名将领站在小土丘上看着对面秦兵的情形,心中大乐,看看那边炊烟减息,香味顺着东北风一路吹过来,韩暮微笑道:“时候到了”

诸将迅行动,来到各自队中,随着一声高亢的号角声,晋军士兵发出整天的怒吼,将对面正要吃饭的秦兵们吓了一跳;彭疑惑的看往对面,忽然他发现,不知不觉中,对方阵中竖起数十架高耸入云的不知名的怪物,远远望去,犹如竖起了几十根铁塔一般;还没等他搞明白那些是什么玩意,只感觉到一阵阵‘嗡嗡嗡’的低沉的震动沿着大地传到脚下,下一刻,所有的秦兵都看到天空中铺天盖地的黑色圆球朝着他们砸来

“那是什么?”所有的秦兵们都目瞪口呆

“拳头大的小黑球能砸死人么?”彭疑惑的想,“这黑球定有古怪”

事实再一次证明彭的英明之处,这些黑球如漫天花雨一般散落在秦兵阵中,只一息之后,剧烈的爆炸声便响了起来,轰天雷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的双方士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朵朵黑云升腾,秦兵阵中泥沙、石块、血肉、混着残肢断臂甚至还有满锅的饭食在空中爆开一朵朵的黑红色的花朵,那是夺命的战争之花

秦军士兵猝不及防,顿时打乱四下奔逃,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这些黑色圆球造成的恐怖异象出了他们的认知,这宛如天谴一般的横扫一切的气势,彻底打碎了他们看淡生死的心灵,这已经不是生与死的问题,而是一种渗透到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远比死亡令人胆寒

韩暮也是第一次身临炮火横飞的战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虽然经历过多次,但是那种冷漠的,不带任何夸张的死亡方式,看起来残酷,却不能给人以震慑力;即便是雷霆弩箭曾经在人群中穿梭带起的血浪和残肢,也不能和眼前这种遍地盛开死亡之花的情景相媲美

遥远的后世,韩暮曾无数次在电视电影上看见过炮弹横飞,断肢污血横流的场景,但潜意识告诉他,那是假的,那里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死去,但是此刻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有些想掉过头不去看对面,但是他不能

“巨无霸交替前推,炮火延伸,自由轰炸”韩暮冷冷的下令

“城内大军快出城,阵前列阵,防备敌军做最后的反扑,骑兵万人队做好追击准备”韩暮同样冷冷的下令

数万北府军从城中奔出,迅来到战场前列,笨重的巨无霸在数百士兵的推动和数十匹骏马的拉动下吱吱呀呀的往前推进,前进百步之后再次停下,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打桩固定,再小心翼翼的将数百颗陶罐包裹的轰天雷装入巨无霸的大皮兜中,吱吱呀呀的摇动绞盘,轰然射出去

秦军正面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但是毕竟六万大军,巨无霸笼罩的范围也只有两千五百步的方圆,后排的秦兵和两侧的秦兵,虽然也被前方的惨状惊呆了,但毕竟没有波及到自己,所以并未慌乱到乱逃乱奔的地步,加之秦军将领极力约束,倒也并无多大慌乱

“彭都督,怎么办?”俱难高声喊道

“这帮不守信用的卑鄙晋猪,我们损失如何?”彭大骂着问道

“前锋军几乎全部被灭,雷霆弩车三百架几乎全毁,死亡过八千人”俱难吼道

“他奶奶的,这下吃了大亏,不能再等了,在等下去只能被这些魔鬼般的石球统统炸死,命令左右两军猛冲敌阵,后军绕过敌军怪车攻击范围,冲击敌阵,咱们还有四万五千大军,就是踩也踩死他们了”

“可是……大人”俱难迟疑道

“怎么了?”彭有些奇怪

“您难道没看到敌军阵前多出三四万人马了么?我估计是盱眙城的晋兵倾巢出动了,打昨晚下战书开始,我们便入他们的彀中,他们的大军早就藏在三阿关隘之后,我们可能都被骗了”俱难面无表情的道,既没表示出对彭的鄙视,也没表现出对彭一贯的尊敬,那是一种人之将死,大势已去的漠然

“什么?”彭一直躲藏在一架马车的轮子下面,被爆炸压制的头都不能抬,哪还有胆子抬头仔细看看对面的情形,但到了此时,他不得不抬头看去,漫天的烟尘和黑烟中,对面晋兵黑压压一片,根本望不到首尾,粗略一估计,最少有四万到五万人,他彭彻底的被对面晋兵给耍了

“撤兵,快撤兵”彭忽然蹦起身来,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撤回金湖县,跟大队人马会合”

兵败如山倒,本来就胆寒心碎的秦兵一听到撤兵的号令,顿时一个个比兔子跑得还快,他们丢下所有妨碍奔跑的盾牌、长矛、甚至头盔,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四万多人,如同蝗虫一般漫山遍野的往北逃去

韩暮大声喝道:“何谦、田洛各率五千骑兵跟我追;谢石将军率领步骑三万随后跟随,诸葛侃将巨无霸拆卸装运跟随步兵前进”

众将凛然应诺,韩暮拔剑出鞘,高举向前,大喝道:“给我杀……”当先一策战马,乌云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窜出,众人只看着韩暮长长的红色披风随风飞舞,瞬间便在数丈开外,骑兵队发出震天怒吼,万余骑兵如万箭齐发,追了下去

第四二八章 无毒不丈夫

韩暮一马当先,‘乌云’的度过所有骑兵的奔跑度冲入逃兵从中,久未经战阵的‘乌云’显得极其兴奋,它甚至都不需要韩暮的催促,便主动朝着人多的地方飞奔

韩暮手执万仞剑,开始毫不留情的收割秦军的性命,杀人是如此简单,白光一闪,便有一人身首异处,将大好.性命丢在这冰冷的战场上,没有一人试图转身反抗,大军溃败之势如山崩海裂,不但是阵型的崩溃也是士气和心理的崩溃

但是韩暮收割秦军士兵的度远比不上身后的骑兵万人队,何谦和田洛各带五千骑兵将长枪、战刀挂在马鞍左右,手中拿着的是连发十字弩,弩箭如雨,朝着前方密集的人流攒射,秦军士兵如一捆捆麦子般被放倒,两边的士兵都很沉默,杀人的咬着牙扣动扳机,被追杀的喘着气狂奔,只有中箭的士兵忽然一头栽倒,发出临时前的最后一声嚎叫,其他的无瑕去看上一眼,也无瑕发出惊惧的叫声,哪怕他们已经肝胆俱裂,他们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声嚎叫而增加自己被杀的几率

这就好比一圈圈养的猪仔,恶狼窜进猪圈,猪仔们都会默默的躲在一角,生怕出声会导致攻击,期盼着那只狼杀了其他的猪仔之后,自己有逃生的机会

但秦兵们根本不知道,这些都是徒劳的,韩暮早已下达和秦兵作战的几项原则,其中便有:战场不降者杀无赦;手上沾染大晋军民鲜血者杀无赦;晋军降秦者杀无赦;资敌者杀无赦等等

这些条令早已在北府军内部秘密下达,没有人认为这些条款过于血腥,在大晋生死存亡之际,无论什么样的条例,只要能保住大晋江山,保证大晋千万子民不成亡国之奴,都是无可厚非的

所以当秦兵士兵们发觉逃不出身后死神的追击之时,他们又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将兵刃丢掉,撅起屁股匍匐跪倒在地,仿佛沙漠中的鸵鸟,想以此来逃避死亡

他们很快便失望了,在狂风般的骑兵们飞驰着追击还在奔逃的秦兵之后,后面奔跑而来的晋军步兵,毫不留情的将他们一一格杀,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受风餐露宿、雨雪霜冻之苦;亦可不必担心生死之事,一个死人是最无畏的,也是最安全的

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到白马塘的,他只记得自己唯一不停的一个动作便是狂.抽马臀,用马刺狠踢马腹,身后呼啸的弩箭和晋兵骑兵飞驰的阴影挥之不去,若不是他的士兵足够多,在格杀这些士兵之时耽误了秦人大量的时间,若不是晋兵的屠杀最终激起数千血性秦兵的回头反抗给他争取了时间,他无论如何今日也逃不过一劫

彭惊魂未定的环视左右,跟随他的只剩下约莫两千骑兵,个个面无人色,盔甲不整;一名亲兵还扛着一面金黄色大旗,上面绣着的黑色的‘彭’字显得那么的刺眼,彭被那个字刺激的心头狂跳,忙歇斯底里的怒吼:“蠢货,快丢掉旗子”

那亲卫赶忙将旗帜抛下,此刻众人已经无暇去考虑到底谁是蠢货了

彭看了看方向,远处几座连绵的山丘北面冒出数缕青烟,似乎有人在那里做饭,彭精神一振指着山丘道:“越过山丘便是白马塘了,王显、毛当、邵保诸将军的八万大军距此不会过三十里,我等赶紧与之汇合,回过头来再收拾这帮晋猪,这帮无信无义,不讲道义之人,到时候本都督要将他们全部活埋”

俱难喘息着凑上来冷着脸道:“事不宜迟,彭都督还是莫要多言赶路要紧,正如你所言,先和大军汇合,至于回头的事情,待我等商议而决”

彭一愣,俱难的语气叫他感到一阵寒意,俱难是后将军,虽然职位比他低,但是却是苻坚派来的嫡系,身为氐人的俱难实际上是苻坚的监军,彭虽被授予东线军马都督,然作为汉人,他想获得苻坚的完全信任那是难上加难

彭一路挥师猛进,正是春风得意不可一世之时,早把俱难当成他属下的一员将领了,此刻兵败如此,俱难一句话便立刻让他全身冰冷;此战之后,俱难定会向朝廷上表,详细叙说战斗经过,此次兵败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托大,没把晋兵放在眼里,居然跟晋兵玩君子之战,摆开阵势让晋军杀戮,实在是愚蠢之极

这样的情况若是上奏了,苻坚还会让自己继续统帅那剩余的八万大军么?

没有那八万大军做本钱,他彭如何翻身?如何完成心中的夙愿,跻身大秦重臣之列,如何能达到王猛的高度,甚至于心底那个隐藏着的不可告人的终极梦想恐怕也只是个梦想而已了

彭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抬头看着俱难那张白皙的长脸,忽然他大喝一声道:“晋兵追至”

众人悚然一惊,忙扭头顺着他剑指方向看去,那处唯有荒草黑土,说不出的空旷寂寥,哪有半个人影;忽听身后一声惨叫,众人忙扭头看时,只见俱难双手捂着胸膛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叫,‘噗通’栽下马来

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彭将手中滴血的长剑在坐骑长长的鬃毛上擦净,静静道:“俱难将军为晋军所杀,我等拼死抢回尸体,为之厚葬;诸位都曾亲眼目睹,是么?”

秦军将领们反应颇快,马上便倒过弯来,纷纷附和道:“正是如此,我等均亲眼见到俱难将军誓死拒敌,不力身死;彭都督奋力抢回尸首”

彭哈哈大笑,还剑入鞘道:“带上俱难将军的尸体,快马加鞭即刻与大军汇合”说罢当先一磕早已血肉模糊的马腹,那马儿‘咻溜溜’痛嘶一声,朝山后炊烟起处奔去

白马塘以北,十里处万骑卷平岗,那是秦军后续部队的庞大骑兵队,彭心急火燎,南下之时因为要攻城作战,所以便自作主张的将不擅攻城作战的骑兵大队留给了毛当等人,自己只带了约莫万余骑兵作为辅助和刺探追击之用,剩下的五万都是善于攻城掠地的步兵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他的五万步兵一路攻下县镇数座,而跟着他的一万骑兵只是成了代步工具和拖拽攻城器械的马力

今日这三万秦兵骑兵由王显和都颜率领,都颜是专司骑兵的一员猛将,苻坚特意将他从北方边陲调至秦晋前线就是为了发挥秦军骑兵强力凶悍的优势,一旦野战,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王显和都颜的三万骑兵队巳时从金海县出发,半日间才到达离三阿四十里的地方,他们并不知道彭大军已经溃败,他们也不是来救援的,所以两人边走边聊显得十分惬意,并不着急赶路;诚然午后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谁愿意催动马匹飞驰让江淮之地阴冷的风灌进口鼻和盔甲,冻得浑身冰凉呢?

前方数匹快马腾起烟雾急飞驰而来,那是探路的斥候小队,为首的斥候小队长连马儿都来不及下,在马上便开始嚷嚷起来道:“报……”

都颜不悦的将面前腾起的烟尘用手挥散,打断他的话道:“什么事这么急,怎地如此没有规矩”

那斥候队长来不及多解释,自顾自急促的道:“前方十里发现两只部队在厮杀,看盔甲式样,其中一队似乎是我大秦军,另一队应该是晋兵”

“什么?”王显一愣:“对方多少人”

“看不清”那斥候队长道

“混账,哪有看不清多少人的”都颜骂道

“漫山遍野都是,小人实在是无法估计,最少有上万人”

“我秦军打得什么旗号?”

“回禀王将军,没有旗号,只有千余人,眼看便要被全部歼灭了”那斥候队长道

王显和都颜对视一眼,这只秦军无旗号,无法判断是否是彭都督的兵马,但是不是他的人,此地怎会有大秦军队呢?

若是彭都督的兵马,晋兵又是如何能有万余士兵在彭都督大军身后活动呢?

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最令人恐惧的答案,王显大声道:“全军突击,营救我被困秦军”

左右答应了刚欲转身传达命令,都颜忽道:“且慢”

王显疑惑的看着都颜,都颜静静道:“来不及了,剩余一千多人即便我们赶去增援也必然覆没,为今之计只有列好阵型前进,切莫因冒进乱了阵脚,我三万骑兵分三队趁其不备猛冲敌阵,定可将晋军一举歼灭”

王显在骑兵指挥上是外行,当下对亲兵喝道:“还不传都颜将军号令下去?”

那亲兵大声应诺,转身而去

秦军骑兵迅调整队形,三万骑兵分成三队,每队相隔里许,呈锥形之阵的冲锋队形,直往白马塘扑去

第四二九章 大晋的愤怒

白马塘激战双方正是谢玄的骑兵和彭败退的两千士兵,彭刚刚翻过山丘便发现不对劲,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晋兵仅派出数千骑兵从两侧斜坡蜂拥而上,便将他的两千人马堵在山丘顶端(W)

彭仰天长叹,知道今日定然无赦,但目睹一路上晋兵所为,知道投降亦是无幸,所以鼓足余勇抱着杀一个是一个的心思,率两千士兵冲下山坡

战斗毫无悬念,在北府军的弩箭的攒射之下,两千人冲到晋兵面前便只剩一半,剩下一千人跟晋军混战在一起,秦军骑兵队斥候看到的便是此时的情景;在斥候拍马赶回的盏茶时间内,这一千秦兵也无一幸免,全部尸横就地

彭被数杆大枪刺穿身躯,尸体仆倒逐渐冰冷,跟其他士兵的尸体并无二样,他的雄心壮志,他的抱负和梦想都永远的消失在这片冰冷的大地上

谢玄命人割下他和其他数名将领的头颅,大声喝道:“敌军三万骑兵即将到来,占据两侧山丘,动真格的时候到了,喝多了水的给我把尿撒干净,待会可别尿了裤子”

北府骑兵们发出整天的笑声,果然有人甩蹬下马真的跑到草丛中将水库清空,惹的谢玄再次笑骂不已

二十名个千人队两千一队分散奔上周围的山丘,全部人马静立枯草及腰的山头,个个如泥塑木雕,动也不动

西斜的阳光从身后照过来,已无半分暖意,凌烈的寒风掠过长草,发出沙沙呜呜的怪叫声,仿佛鬼魂在哭号

风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远处的地表上黑压压的小点如乌云般翻滚过来,那一片的天空仿佛便的黑暗阴沉起来,秦兵的第一支骑兵万人队到了

北府军将士一动不动,静待谢玄的命令,敌军的距离越来越近,黑盔黑甲的秦军铁骑手中的弯刀斜举天空,反射出一片惨白的亮光,将两军之间的空地骤然照亮

“杀”秦军万人队毫不停留,直奔北府军骑兵席卷而来,秦军铁骑原本就是一只肉搏之军,他们从不配备弓箭长枪,他们只会用弯刀砍进敌军的甲胄,砍碎他们的胸膛,砍掉他们的头颅,砍下他们的胳膊;他们对于森然指着他们的黑压压的弩箭极度蔑视,从内心中将这些弓弩无视了

“下令,张牛儿、赵大保、陈老实、朱长德、孙石虎五只千人队接战”谢玄冷声下令

亲兵拿出青、白、蓝、紫、红五只令旗站在高处用力挥动,战鼓声起,两侧山坡上五只千人队呼啸而下,直奔中间的大路,迎着敌军冲锋过去

以五千对一万,骑兵的冲锋哪怕是相差一千两千都会高下立判,一下子少了一半人,北府军中有人捏了一把汗

双方睁圆了眼睛互相瞪视着,马儿发疯般的狂奔,距离快的缩小着,晋军和秦军都像是铺开了一张巨大的扇面一般呈散兵形突进,双方距离三百步之时,晋兵手中的十字弩开始怒吼,咻咻之声大作,连弩的好处便是它根本不需要换箭支,在几息之间,五千只十字弩的箭匣便已射空,强劲的箭支宛如毒蛇般在秦军的盔甲上,马匹上爆发出朵朵血花,千余名骑兵滚落马下,在尘土中翻滚不休

然而这一切根本无法阻止住秦兵们疯狂的脚步,他们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八十步距离之外,相对冲锋的情况下这么点距离也就是眨几下眼睛的时间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里,晋兵的阵型发生了改变,散兵阵型往中间逐渐靠拢,在两军交接的一霎那,北府军骑兵宛如一跟圆木一般撞入敌军的锥形阵的尖头,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迎面相撞的几十名秦兵和晋兵的士兵撞得飞扑数丈,坠入对方阵中,紧接着被踏成肉泥

北府军士兵长枪高举,順这前冲之势往里急插;秦兵两侧的骑兵同时往中间靠拢,不一会,九千秦兵骑兵便将四千多剩余北府军骑兵包裹的严严实实,宛如外边一个黑压压的圆环面皮,里边裹着的是一片蓝色的馅儿

北府军士兵长枪齐出,利用长度优势阻住秦军的切入,同时内部团的紧,秦人呼啸往来,不断寻找着机会用弯刀将蓝色的肉馅一层层的割去,双方的死亡人数急上升

“大晋的怒吼”数千晋军忽然大声吼叫,吓了周围的秦人一跳

“念咒语么?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带这支万人队的骑兵偏将狞笑着道

“大晋的怒吼,砸”数千晋军士兵一个个从怀里掏出黑色的圆滚滚的物事,挥动手臂朝四周的秦军人群中扔去

秦军不知为何物,有的士兵被黑球砸到脸上顿时肿起一块大包,一看是黑乎乎的夯土一般的东西,气的大骂:“他娘的,死到临头还用石块砸人,这帮晋猪当真可笑”

“轰轰轰”四周爆发出震耳的爆炸声,“大晋的怒吼”不是什么咒语,而是谢玄给手雷起的外号,拔掉拉环的手雷立刻便将硝石、硫磺和木炭之间的隔挡暗格打开,极度不稳定的黑火药在撞击之后便会马上爆炸,这帮骑兵们是幸运的,他们是古往今来第一批品尝手雷滋味的人

巨大的爆炸气浪将秦军骑兵连人带马掀起到空中,几千枚手雷在环状的黑压压的秦军阵中炸响,大刀长枪碰到机关枪冲锋枪、石块碰到

手榴弹,投石车弩箭碰到飞机大炮,能打得赢么?

在一片发自内心深处的撕裂的喊叫声中,硝烟散去,秦军骑兵万人队变成了千人队,八千多围困着晋军的骑兵,瞬间只剩里层的薄薄一层和外层的寥寥百骑,到处是受惊奔逃的战马,拖拽的是残缺不全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满地的大坑刚刚出现,又被落下的石块和人马尸体填满

爆炸将战场中间的空气烤的炙热,一股浓厚的黑烟随着热气的蒸腾翻卷而上,天空中顿时变得黑沉沉的一团,诡异的异象,看的人毛骨悚然

双方的后续部队都傻了,不仅是都颜和王显,连谢玄和北府军众人也傻眼了

第四三零章 人间地狱

王显看着都颜,眼光中满是惊惧和疑问,身边的第二只万人队已经呼啸而上,他们和第一梯队只相隔里许,即便是心中胆寒也收不住前冲之势了,硬着头皮也要上(W)

山丘上又是五千晋军骑兵飞驰而下,冲向早已血流满地,残肢遍野的丘下开阔地

都颜大喝道:“变阵缠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有聚集在一起的机会”说罢大吼一声自己策马提着黄橙橙的大枪飞驰而去

训练有素的秦国骑兵改变了队形,由锥形变阵为玄骧之阵,这种阵型分散成几十骑几十骑的小方块,铺在大地上,在和晋兵相接触的一刹那,队伍变成数十条黑线,钻入北府军密集阵型的角角落落中去,开始缠斗在一起,不让晋兵有扔出手雷的机会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北府骑兵已经没有手雷了,仅有的三千枚手雷分别装备在张牛儿、赵大保、陈老实、朱长德、孙石虎五只千人队中,其他的骑兵队中根本就没有配备

‘大晋的怒吼’制作极为困难,这不仅仅是有钱就能批量生产的事,原料、制作人员的技术培训、以及鉴于保密需要的小规模生产都制约着手雷的产量

打个比方,覆舟山军工厂中只有九十名精通此技术的技工在制造这些手雷,这是极其危险的工作,他们稍不小心就会送掉性命,所以既不能疲劳的加班加点,又不能随随便便的找人替代,只能是一颗颗的慢慢制作

为了保证技术的保密性,即使是流水线作业,也不能培养出多的技工,碣石培养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忠心耿耿诚实可靠的人员,这些人员经过层层考核才被选派进覆舟山军工厂,个个都被授予制造司七品官衔,享受的却是五品的待遇,为的就是防止技术泄露;韩暮深知,这种技术一旦为敌方所获悉,将是灭顶之灾

覆舟山军工厂中,无论是制造轰天雷还是手雷的场地都已经发生了多起事故,造成人员损失惨重,韩暮深知欲则不达的道理,所以他只能下令慢慢的积累,只要成功制造出哪怕是一颗手雷来,晋军的战斗力就会提高一些,这些事急不得

被吓破了胆的秦兵自然不知内里情况,他们用变阵限制敌军手雷的威力,双方骑兵如一团乱麻,搅合在一起,开始了残酷的肉搏

晋兵并未因此输了下风,第一次交锋的五千骑兵还剩下四千人不到,加上第二批下来的五千人一共九千人,对方除了一万生力军之外,能勉强算得上战力的便是第一梯队被‘大晋的怒吼’炸的剩下来一千多士兵了

九千对一万一,实力相差无几,双方不再有任何花样,实打实的开始在这片坑坑洼洼早已不适宜冲锋的战场上厮杀起来

刚刚交上手的时候,晋兵的长枪占了很大的优势,前冲之势让晋兵将长枪带着凌厉的劲风刺入一个个秦兵的胸膛,但是在付出千余名秦兵的生命之后,双方冲锋之势停止,到了近身搏斗之时,长枪便显得不太灵活了,反倒是秦兵的弯刀上下翻飞灵活自如

北府军当机立断,丢下长枪,抽出马鞍上悬挂的马刀,这是韩暮特地为骑兵设计的薄而宽的的长刀,轻便而锋利;山谷中到处是刀砍入骨头的闷响声,临死前的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翻翻滚滚的人群丛中不时的飞起几颗头颅,随之喷起喷泉般的血柱

山丘下方圆数里的土地上已经全部是红色,爆炸和马蹄的践踏让这片土地变成鲜血浸染的泥浆池,不,那已经不是泥浆,那是血肉被绞碎的肉渣和骨头渣,无数倒地的尸体被马腿踩得深陷泥浆中,随之他们的血肉和内脏流出,再次混入这遍地的尸糜之中

天地间从刚才阴森恐怖的黑色变成了一片血红,裹杂在这边地域里的人、马、枯草、矮树、泥浆,全部是血红色,甚至连人和马的眼睛里都充斥着血色

然而,这一切还在升级,双方最后的兵力投入这片巨型绞肉机之后,这里彻彻底底变成了人间地狱,血山尸海下汇聚成红色的小溪,沿着路上的低洼处蔓延流淌,这是怎样一副惨状,这里的人不是人,他们彻彻底底变成了两帮野兽、厉鬼和恶魔

都颜大吼着将手中的钢枪捅进一个又一个北府军的胸膛,他张着巨眼,血红的眼珠宛如一头噬人的野兽的眼睛,纵马朝下一个目标奔去

忽然间耳边风声骤起,都颜一缩头,一杆滴血的银枪从头顶掠过,带着一股摄人的寒气

都颜抬起头来横枪而望,一名银盔银甲肤色微黑的俊逸青年晋兵将领单手斜举银枪立在面前

“来将通名”都颜爆喝

“大晋兵马总领副元帅、兵部尚书、镇北大将军谢玄”谢玄冷冷喝道:“你就是都颜?”

“正是本人,大秦骑兵都督都颜”

谢玄点点头,银枪一摆,刺入一名从身侧偷袭的秦兵骑兵胸膛,抽回银枪,看都没看一眼那仆倒在一旁的尸体,对都颜道:“你的死期到了”

“狂妄之极”都颜大喝,纵马而上,金枪带着一道黄橙橙的耀眼光华朝谢玄的面门刺去;谢玄侧身用银枪一格,荡开都颜的大枪,回枪横扫过来,都颜赶忙后仰躲避;谢玄的大枪扫到中途突然变了方向,从横扫变成了下劈,只听“扑”的一声闷响,都颜的大黑马的头颅被这一枪扫的稀烂,趔趄着倒了下去

都颜连忙跃离马鞍,口中大骂:“你卑鄙”

双脚落地时,顿时陷入了半尺深的尸糜和血肉泥浆之中;都颜大骇着将脚边两颗白森森露着牙齿的头颅踢飞,狂吼一声举枪便冲向谢玄;就听谢玄冷冷的声音响起:“都颜将军,来世别在做人了”

“蹦蹦蹦”三声夺命的弓弦声,都颜的胸口、眉心和小腹三点一线各多了一支插至没羽的弩箭,都颜嘶吼着想说些什么,可是再也说不出声来,减至暗淡的眼睛里,只见谢玄将手中的十字弩挂回马鞍上,一声轻轻的冰冷的话语传来:“小爷可不想跟你耗时间”

下一刻,都颜仆倒在尸糜中不一会在马蹄的践踏下,变成不可辨认的肉渣

“都颜已死,尔等还要顽抗么?”谢玄高声大喝

都颜的死,让维系秦军的最后一点心理抵抗力和意志力彻底坍塌,这其实就是一场意志力的对决,哪一方心理崩溃,便意味着这场血战的惨败,败就意味着死

战斗迅成了一边倒的模式,绞肉机里的秦兵开始溃散,只要有一个人拨转马头逃离这片死亡之地,便会像瘟疫一般的传染全军;要命的是主将不在了,无人能够弹压住这帮溃败之兵

王显早已经没影子了,从看到都颜倒地身死的刹那,他便见机识趣的悄悄逃走了,骑兵的指挥基本上都是都颜说了算,充其量他只是起辅助之责,都颜都死了,自己还硬撑什么

八千余名秦军骑兵残部开始溃逃,失去斗志的狼群便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绵羊,北府军纵马急追,一只追出数里,谢玄才急令收兵,敌军的数万大军便在东方,此时追击是不智之举

“天色将黑,整军后撤,往三阿方向靠拢,陛下大军已经到达后方十里处”谢玄道;这是后方韩暮的斥候送来的消息

白马塘骑兵大战歼灭敌军骑兵两万二,顺手还宰了溃逃的彭两千人,战果可谓辉煌;但是大晋一方伤亡亦是惨重之极,两万北府骑兵死亡一万一千多,剩余九千人几乎个个带伤,重伤的达两千之众,胜固然是胜了,但是个惨胜之局

然而此战改变了战争的格局,当晚,毛当和邵保听了王显叙述的恐怖的惨状,又见到溃逃回来的八千骑兵空洞散漫的眼神,他们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十四万大军,这才几天时间便被吃掉八万多,剩余的这六万多还能攻下盱眙,打到广陵么?听起来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快马将战况通报朝廷,请朝廷指示,大军回撤淮阴,我们不能再去冒险了,弄不好这六万多人也会被吃的不剩骨头,两侧的湖泊中已经出现大晋战船,不能再等下去了,两位将军的意思如何?”毛当皱眉征求着王显和邵保的意见

“只好如此了”两人亦早有撤军之意

“要向朝廷说明,晋兵有着能够大片杀伤我军的黑色怪球,威力惊人,请朝廷早作打算”王显显然对手雷的威力心有余悸

大晋元五年二月初三,三阿之战以北府军的大胜而结束,十四万秦军损失八万余,余部六万退守淮阴,彭、俱难、骑兵都督都颜战死;北府军八万大军损失两万

二月十四日,韩暮亲率大军六万,携重型攻城器械兵临淮阴城下

第四三一章 淮阴之战(一)

淮阴处淮河之北,过了淮河便可龟缩进城,王显邵保等人的如意算盘自然是据淮河天险而守,隔着滔滔淮水,晋兵纵有天大本事有如何?

淮河北岸,秦军遍修工事,重兵布防,秦军水师亦在淮水之中游弋,这些原本用作搭建浮航的船只,此刻也成了防御的一道利器

淮阴之战的第一战便是在在淮河之上展开

韩暮命大晋水军都督陈冲沿着破釜塘(洪泽湖)直上淮河,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横亘在淮河上的秦军水军,只有如此,方可以船搭建浮渡,引大军渡河攻城

陈冲知道此战的关系重大,在北上的路上便开始拟定了专门的策略;此战许胜不许败,以大晋水师之利,秦人的应该不是对手,但是现在变数陡增

第一要担心的便是敌军的雷霆弩车,秦人自襄阳得到雷霆弩车,并洞悉其中的关键之后,迅的造出了不下千架,这次三阿之战中,光彭的六万前锋便携带了三百架之多,虽然秦人貌似对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不太会灵活使用,但是他们可不是傻子,像水军这类靠远程攻击为主的兵种,没有理由不配备雷霆弩车;万一秦人配备此物,在威力和射程均远于大晋雷霆车的情况下,想靠近歼灭敌船,简直是在送死

第二便是淮河北岸的众多箭塔工事,陈冲毫不怀疑,一旦战船靠近北岸,这些箭塔和岸上的投石车和雷霆弩车会毫不犹豫的向他们倾泻过来,将他们砸成齑粉,烧成飞灰

这两条是陈冲最为担心的事,为此以陈冲之精明也愁白了头

船队穿越河口直溯淮河,途径清河镇码头,负责瞭望的水军哨探忽然从前面的船上发来旗语,亲卫赶忙进仓报告陈冲道:“禀都督,岸边有人要求登船”

陈冲疑惑的来到船头,只见南岸码头上数骑屹立岸边,一名士兵正手拢成喇叭口朝船上呼喊

陈冲仔细一看,为首那人骑着黑色的骏马,蓝甲红披风,意态悠闲,不是皇上还有何人?

陈冲连忙通知靠岸,搭上跳板将韩暮等人引进船上,全船士卒跪地大呼“吾皇万岁”

韩暮微笑摆手道:“打仗呢,不必拘礼,我如今是兵马大元帅,以军礼参见即可”

陈冲忙连声应诺,跟随韩暮前来的是梁锦春和几名亲随,另外一名是女扮男装的苏红菱

众人进入仓中坐定,陈冲命人奉上茶水垂首在一旁侍立;韩暮看此情景仿佛又回到当年巢湖城大帅府中,那时陈冲尚是一名小吏,此刻却已是大晋水军都督,正二品的大员了;只是这垂手侍立的样子倒和从前一般无二

“陈冲,前面二十余里便是淮阴江防地段了,你可曾考虑好如何攻击呢?”韩暮微笑道

“属下唯大帅之命是从”陈冲倒也干脆,韩暮亲自前来,定然是不放心这一场水战,也定然早有定计,犯不着他来多啰嗦

韩暮呵呵笑了,他就是喜欢陈冲这一点,此人除了忠心耿耿之外,还有一条便是很识时务,不该说的半句话也欠奉,该他的事却绝对不含糊

“诸将建议大军避开江防地段渡河而击,然而被我否决,你可知是何道理?”韩暮问道

“属下明白,大帅之意是对岸兵马斥候多如牛毛,上下七八十里都有斥候游弋,要想搭建浮航渡河恐怕不出半日敌舰必到,这样一来渡河无望,反正迟早都要歼灭秦军水平,还不如一了百了将之击溃,安安心心的搭建浮航渡河”陈冲答道

“对”韩暮拳掌相击大声道:“还是你脑子比较清楚;我们跟秦人激战所为何来?还不是击溃敌军,力保江山不沦为敌手;然如何力保,光光赶走可不行,要消灭他们的力量;譬如一名歹人来家中滋事,光是打跑他,明日他伤好又会来寻仇,要么就宰了他,宰不了最不济也要砍下他一条腿或一支胳膊,教他无法在来寻仇滋事,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冲躬身道:“大帅圣明,除恶务尽之理非是人人能明白的.”

韩暮挺挺腰杆道:“对,正是除恶务尽之理”

顿了顿,韩暮道:“此次水战关系到能否顺利收复淮阴,实为重要”众人听他谈及此战方略,顿时个个神色凛然,侧耳倾听

“敌船装备了襄阳之战流出的雷霆弩箭无疑,哎……襄阳之战可不仅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已……且不说他,雷霆车的威力想必诸位都心里清楚,秦人改造的雷霆车射程达一千五百步之遥,劲道强力,非我大晋雷霆车所比,故而你们的船只绝对无法进入一千步之内的我方射程,即便能够进入,也是伤亡惨重,此绝非我大晋用兵之道,以小博大才是正理,特别是我水军初见规模,若是此战被损严重,恢复的时日可就远了”

陈冲点头称是,这一百余条战船都是宝贝,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们毁在自己手里

“所以此战只可智取,不可力敌,陈都督可知敌军有多少战船在此?”韩暮道

“回禀大帅,正规战船七十八艘,小舢板百余艘铁甲船四艘,其余均为木船”对于情报,陈冲还是掌握的蛮清楚的

“不错,知己知彼方可百胜,此战只需击毁三成敌舰便为大胜,我这里给你们带来了些东西,你看如何使用”韩暮一挥手,左右亲卫齐齐解下身上的包裹,小心翼翼的解开,里边是一卷卷的圆筒状物事,足有百十个之多

“这玩意叫做炸药,你看,这纸筒中盛着的黑色粉末和黄色粉末混合在一起的话沾火即炸,这细长的是引信,使用时将中间隔板抽离,使药物混合在一起,点燃引信必会引燃大爆炸,轻则石碎土崩,重则房倒屋塌,用来对付战船也是有效”韩暮轻轻拨弄着炸药道

“竟有如此奇物,当真教人惊讶,大帅之意是炸毁敌船?”陈冲一点即透

“可有此本事将此物放置在船底呢?”韩暮微笑道

“大帅放心,您就瞧好,这点本事没有,我这水军都督大帅撤了便是”陈冲道

“记住,此物不能沾水,沾水之后便无效果了,而且此物正规,全部库存才这么一百来根,要不是这次情况特殊,我才不会拿出来呢”韩暮说的是实话,这样的雷管炸药确实是临时制造出来的,全部库存都在此处

“大帅放心,瞧我的”陈冲心中已经有了计谋,他急命船队沿着南岸停下,距离河防已经只有十五里,再往前就是秦人水师的严密布防河道了

“叫各营将领前来旗舰召开会议,一刻钟后必须到达”陈冲大声下令

亲兵立刻出门命旗语兵将陈冲的命令下达下去,韩暮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他倒要看看在这滔滔河面上,数十艘船的营正如何能在一刻钟内到达,难道他们长着翅膀么?

第四三二章 淮阴之战(二)

兵船停泊,每船相聚三丈呈两纵行交叉沿南岸抛锚,韩暮立于船头,眼见数条人影沿着大船纵跃往来,两船间相聚一丈有余,但这帮人来回纵跃似是不费吹灰之力

韩暮暗自称奇,眨眼间七八名军官打扮的北府水军已经跃至旗舰甲板上,个个精神抖擞浑身仿佛蕴满爆炸般的力量

“还不快快参见吾皇万岁”陈冲喝道

那八名营正一惊,他们根本就没见过皇上,再加上韩暮一身戎装,只知道是个大官,却不知是皇上驾到,慌忙跪下高呼万岁

适才纵跃之际脸上没汗,此刻倒是大汗淋漓,韩暮之威名早已在北府军中被神话,这些营正虽未和韩暮共同战斗过,但是水军中的老兵老将们闲暇时候的丝丝缕缕的灌输已经让他们对韩暮敬若神明了

“起来说话,你们几个的轻身功夫倒是很不错嘛适才身手矫健的而很嘛”韩暮温言道

“些许伎俩怎入圣上慧眼”八人谦虚了

“回禀大帅,此八人是属下一名好友推荐,乃是洞庭湖好汉出身,水上水下功夫了得,人称‘洞庭八飞鱼’,属下请出他们八人是给我大晋水军做教习,授营正副将之职,此次出战属下将他们全部带出来就是想一战毕其功”陈冲躬身道

韩暮哈哈笑道:“好我大晋军中藏龙卧虎,今日又见了八条水中蛟龙”

八人连忙跪下磕头,韩暮提及的龙,乃是皇帝御用,本来此八人在洞庭做水匪,陈冲剿灭了他们的山寨,招降了这八人,陈冲是给他们面子才称之为洞庭湖好汉,另外当时这八人外号就是叫“洞庭八飞龙”,陈冲为了避讳给他们生生的将龙改成了鱼;韩暮此刻一点,倒把八人都吓了一跳

韩暮哪里知道这鱼龙混杂之事,他只是随口一夸而已,在他的思维力,并没觉得龙有何忌讳的地方,此刻八人跪倒,他才醒悟,忙哈哈大笑,命他们平身

当下陈冲分派任务,教会几人使用雷管,同时又商讨了一些细节,韩暮旁听不语,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指手画脚,这些事交给陈冲绝对错不了

只是等他们商议完毕,韩暮才道:“你们适才提到水鬼队,那是什么?”

陈冲忙道:“这是属下设的一只水军,他们精通水性,善于游水潜水,而且个个身手矫健,属下设想,这支队伍可用来潜入敌阵,附于敌船之上,无论是刺探、暗杀、尾随都可以为之”

韩暮赞道:“好想法,不亏是我大晋堂堂水军都督,有想法有干劲,只不过此时河水冰冷刺骨,夜间都会冻上薄冰,水鬼队的弟兄们下水之后受的了么?”

陈冲微笑道:“大帅爱兵如子,首先考虑的便是士兵们的冷暖,属下衷心佩服”

韩暮笑骂道:“别拍马屁了,快说”

陈冲道:“人之冷暖其实是习惯性的问题,属下曾闻北国有人裸泳于隆冬,数十时辰起,身上热气蒸腾,原来还不信,但是经过在营中水鬼队的组建和训练之后这才知道,有些事不能以常理度之,普通人只需十日便可裸泳于冰水之中,只是时间长短就看各人体质了,短则半个时辰,长则半日也无妨”

韩暮点点头,这和后世理论完全一致,韩暮所在的城市冬天虽不甚寒冷,但是也只有几度而已,很多人便是下海冬泳的好手

“加之我们有鳄鱼水靠,船上之后袖口衣领均有紧缩之能,故密不透水,这也是防寒的一招”陈冲续道

梁锦春笑道:“干脆叫一队出来演示给大帅看看,也好教大帅放心”

陈冲抱拳道:“敢不从命”

当下大声下令道:“白营正,叫你的水鬼队出来演示一番”

那白营正大声应诺,请旗语兵朝对面三十外的一条兵船发出旗语,不一会对面船头十名身着鳄鱼水靠的人影从船上跃入水中,韩暮看那些人如水时悄无声息,水面上只是荡起一圈涟漪而已,并未出现水花四溅的噗通声,心中佩服,不由顽皮的想,这些人若是在后世,单是这入水压水花的技术也足以在奥运会上拿下跳水金牌了

正胡思乱想间,船头前的水面上涌起数串水泡,跟着一个个人头冒了出来,白营正往前走了数步,大声号令:“踩水”

十余人瞬间宛如立在水中,仅小腿没入水中,仿佛水中有物支撑一般

“跳跃”

十人宛如飞鱼从水中跃起,画个弧线没入水中,姿势优美至极

“搏斗”

十人两两对阵,纷纷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闪亮的匕首,对打起来,削、抹、砍、剁、戳、刺,动作娴熟之极,难得的是边踩水边搏斗,宛如在平地一般自如

“屏息”

随着这声命令,那十人如一块块石头沉入水中再也不见

陈冲命人点起一支香来,香烟渺渺,直到这支香燃尽也无人浮出水面,韩暮惊道:“不要弄出事故来,下去人看看“

陈冲微笑道:“无妨,今日有风,这香燃的快了些”

话音刚落,就见水中气泡翻腾,十人浮出水面大口喘气,除了脸上发白之外,并无异状

船上诸人鼓掌不迭,韩暮大声喝彩,吩咐看赏,心道:“今晚有好戏看了”

……

入夜时分,淮河北岸燃起百余堆篝火,照耀的如同白昼,一座座箭塔和床弩投石车摆放在北岸高台之上,阵势甚是吓人

即便是赶鸭子上架,半路出家的水军都督王枰也知道将船只集中在北岸附近游弋,这样便可处于己方火力笼罩之下,夜晚对他们来说是恐怖的,他们最怕的便是晋人夜晚偷渡

百余条舢板船在外围游弋,这些小船机动灵活,最重要的是不值钱,即便为晋军击沉也没什么,不会对水军实力产生大的影响,但是那七十八艘大船确实宝贝,大秦从来不擅水战,这次南下是没办法,临时拼凑了这些大船出来,几乎将全大秦的兵船全部集中到这里来助战了

其实说助战也是抬举了这些水军,他们充其量不过是来搭成浮桥让大军渡河之用,到现在连一只箭也没射出去,不过王枰并不生气,相反他很希望一直这样,原本他是长安城工部的一名官员,只是因为曾经上奏一道发展东海渔业造船业的奏章,于是便被赶鸭子上架拉到这里来当什么水军都督,虽说官职是升了,但是谁愿意在战场上呆着,谁又愿意在让他吐得死去活来的战船上呆着呢

几艘舢板船在晋军船只停泊的地方的三里外警戒游弋,没人愿意靠近这里,这九艘舢板是抽签输了了,他们必需在这里巡逻一个时辰,到下个时辰再回去抽签,倒霉的话再被抽中还要再来,现在是三时分,有两艘倒霉蛋船已经连续抽中两次了

“他奶奶的,这鬼地方风真冷,咱们豫州下着雪也没这冷啊”

“是啊,都说晋国好,美女多,遍地是花草;老子来了之后什么也没有,这淮阴城拿下来之后里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还美女,我看狗屎倒有几泡”

“你他娘的鬼叫什么?这么冷怪谁?还不是你这倒霉的手,连抽两次都是红签,干你娘的,今晚的酒你个倒霉货要出”

“老子……叫你抽又不抽,老子抽了红签你们鬼叫,你以为老子想啊”

“别吵了,你们累不累啊,老子迷瞪一会都不安生”

“你他娘的是猪啊,这么冷,你狗日也睡得着”

“要你管啊”

船上几名秦兵唧唧歪歪说个不停,这是最靠近南岸的一条船,黑沉沉个的河面上九条舢板相隔数丈,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听到声音

船舷便忽然泛起一个大的水花,一名秦兵叫道:“莫非有大鱼,听说这淮河里的大鲤鱼滋味鲜美,遮么捉条鱼回去炖汤驱寒也不错”

“对对对”,其他几人都伸过头来盯着水花泛起处,手中长矛弯刀高举,水花再起便会毫不犹豫的戳下去

船舷微微晃动,忽然从水中跃起数条黑影,伸着脖子的秦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颈处一凉,紧接着一热,一股热血蓬勃而出

五名黑影跃起落在船上,赶在其余秦兵叫喊之前,用匕首隔断他们的喉咙,兔起鹘落,眨眼间,舢板船上六名秦兵全部了账

那几名黑影剥下他们的盔甲套在身上,将尸体缓缓放入水中,随后用船桨轻轻打水数下,几条黑影从一边冒出头来,敏捷的爬上舢板,伏在船板上,小船悠悠向着几丈外的另一条秦军水军舢板船荡去

第四三三章 淮阴之战(三)

九条小船沿着北岸黑漆漆河面向秦军大船停泊之处划去,身后不远处是慢慢沉下河底的五十多具秦军水军尸体

每船六名黑灰黑甲的秦军士兵,黑暗里看不出异样,但是若是仔细凑近观看,会发现这些秦兵的头盔下方有水珠滴下

“喂,时辰还没到,你们怎么就回来了,敢违抗王都督的军令,你们不要命了么?”迎面一条小船上水军校尉摸样的人喝道

九条舢板上的人默不作声,理也不理的划了过去,船上的士兵连头都没抬一下

“嘿,刘黑子,赵老蔫,你们当老子在放屁么?反了你们”那校尉怒了

“算了算了孙校尉,别闹起来,咱们抽签巡逻之事可不能让上面知道,他们许是又累又冷,先让他们去歇息,以后慢慢整治他们”一旁的一名队正劝道

“我呸,明早回营,看老子不好好整治这帮狗日的,王都督有军令,老子这里也有老子的规矩,坏了老子的规矩,就要叫他们吃苦头”孙校尉怒骂道

“是是是,再叫几条船往前巡逻一番,这半夜三,撒泡尿鸟都要冻僵,晋兵除非疯了,否则怎么会在这时候来闹事”

“抽签,把其他二十几条船叫来抽签,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刘校尉他们的下半夜当值了,最后一轮”孙校尉嚷嚷道

……

小舢板上的水鬼队暗自捏了把汗,秦国水军在玩什么花样,什么一个时辰没到,抽签什么的,规矩什么的,乱的一塌糊涂,搞得根本无法回话,只能闷着头往前划,毕竟经验不足,要是韩暮或者是陈冲在此,怎么也要留个活口问问口令什么的

北岸燃起的熊熊篝火将前面的河面照的通亮,远远的便看见数十艘大船停泊在北岸边,上面亦有灯火闪耀,士兵穿梭巡逻,看来秦兵防备甚严,但是水鬼队知道,这只不过是为了防备晋兵渡河而已,针对的可不是他们的突袭

几名营正相互打着手势,九条小船立刻散开,沿着大船之间的缝隙水面往里边深入,一直到全部隐没在大船的阴影里,小舢板上的水鬼队开始脱下盔甲,抓起油布包裹背在身上,一个个便如游鱼般滑入水中,向着四周的大船游去

不一会五十多条大船下方的水面上都露出一个人头,他们踩着水站在冰冷的湖水中,麻利的将手中的包裹拆开,拿出两只捆绑在一起的雷管,大船船身滑溜异常,根本无处安放,但水鬼们有办法,他们拔出鳄鱼水靠上别着的匕首,奋力插入船身,船身虽然是硬木打造,过水之后坚硬滑溜,但是匕首只需刺入半截便牢牢的插在上面,水鬼们将雷管炸药挂在匕首柄上,手攀船身静静等待号令

一声响亮的唿哨声响彻安静的河面,秦军水兵们被惊的一个激灵,当值的士兵们纷纷从避风的船舱跑上甲板,朝着黑沉沉的四周张望

一名将领大骂道:“谁在大声喧哗,他娘的,啸营者军法处置”

四下里悄无声息,众人胡乱四下看看,又朝着南面的湖面上胡乱射出一轮箭雨,折腾了一会才安静下来

他们那里知道,就在他们折腾的时候,五十多条大船的穿侧有五十多撮火星在迸溅,那是引信点燃后火药在燃烧

水鬼队按照约定,唿哨声一响便开始点火,点着之后全部潜水往南岸游,此刻他们已经全部进入水底潜泳,直往南岸逃离,因为韩暮跟他们说过,此物爆炸威力惊人,若是不能逃离爆炸范围便会粉身碎骨,最少也要潜入水底避祸

清河码头附近,韩暮全副戎装站立船头,身后是陈冲、梁锦春等一干将领,他们的目光都盯着黑漆漆的远方河面,等待着什么

韩暮显得胸有成竹,其实他也不敢保证此计能成功,且不必说这些水鬼是否能顺利的摸到敌船下,即便是摸到敌军大船下,这炸药的性能韩暮也不敢保证,哑弹是常有的事,以这蛮荒时代的人的指挥,配制之时的比例实难让他们掌握

而且这些水鬼会不会记得将纸筒中间的隔板抽出让药物混合呢?那可不是多此一举,黑火药摩擦重击都会爆炸,背在身上一个跳跃就可能引燃,所以所有的火药制品里除了轰天雷之外,韩暮统统要求设置了这一道隔离的装置,哪怕是使用的时候慢上一秒,多一道手续,也好过在自己的人群里爆炸

陈冲要是故作镇静,他拍了胸脯说这个任务能完成,军中无戏言,何况是在皇上面前,南岸数万大军和自己带来的大晋水师全部枕戈以待,万一出了岔子,自己只有一死以谢了,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身上却燥热异常

正在此刻,远方的黑暗里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红光闪耀之中,腾起一朵朵黑色的蘑菇云,五十多条大船被掀的东倒西歪,爆炸带起的气浪在空中形成巨大的冲击波,互相激荡之下,整片大船停泊的区域顿时一片狼藉,水面上巨浪腾起,卷的周围的小舢板和歪斜的大船胡乱撞击

船上的秦军水军哭爹喊娘乱作一团,被爆炸的气浪掀了数百人落水,在一切稍稍平静之后,喘息稍定秦军士兵们发现,所有的大船都在下沉,船身炸开三四尺见方的大洞,冰冷的淮河水咕咚咚的朝里边灌进去,船身迅的歪斜,下沉

这一下所有庆幸还留在船上的士兵们不得不主动跳水逃生了,身为水军的他们都知道,船只沉没带起的漩涡会将他们全部吸入水底,况且周围的船全部都在下沉,这回带起数十个致命的漩涡,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

三千多水军纷纷跳水逃生,好在船只停泊在北岸不远的地方,抱块木头什么的忍着寒冷一会就回游到岸边,只要上岸之后跑到篝火边,那边性命无忧了;一时间水面上除了燃烧下沉的船只外,便是无数漂浮扑打游水的水兵,和无数船上的碎木板,横七竖八的桅杆和死尸

秦军水军们满怀希望的朝岸边扑腾的时候,他们看到了黑压压一片的晋军大船,这让他们原本就冰冷的身体彻底僵硬凝固了

此刻驶来的不是晋军的战船,而是一群死神,他们为了收割草芥般的秦人的性命而来

第四三四章 淮阴之战(四)

晋军兵船上的强弓手远远的便开始对着河面上的一片狼藉之处抛射火箭,本来就已经支离破碎的秦军战船,被火箭点燃之后是雪上加霜

原本还有二十几条船完好,只是在爆炸的冲击中受了损伤,船上的帆桅和一切设施折断,但是不影响它们的行动,它们急急忙忙的往安全处行驶,秦军战船原本是呈长条形停在北岸附近,要想逃脱爆炸连连火光冲天的危险区域,只能往河中心行驶,如此一来方能最快脱离险境;但是这二十几条船迎面碰上的正是晋军水师

仓促间秦军来不及应战,被强弓手将火箭射的满船都是火,船上的军官一面大喊着灭火,一面吩咐架起雷霆弩车准备反击

陈冲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大声喝令早已准备就绪的雷霆弩车抢在敌军发动之前施射,其他船只一字排开对准迎面的四五艘船便是一顿狂轰烂炸,射过去的不仅仅是儿臂粗的弩箭,而是成捆成捆用皮兜兜住的箭支,这是晋军对于雷霆弩车的用法,在三弦末端装上皮兜,数十只箭兜于囊中,发射后铺天盖地满是箭支,劲道又足,可以大面积的覆盖敌方区域

成堆成堆密集的不像话的箭雨掠着敌舰甲板而过,将甲板上忙碌的准备还击的秦军几乎清空,几十条舰船上的数百架雷霆车,每次发射可以射出几千只箭,这些箭支呈扇形铺开,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将对方网住;再加上强弓手的火箭不断射出,敌船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吃亏就吃亏在措手不及,仓皇逃开之际又被晋军突入有效射程之中,导致被敌船火力完全压制,再想冒着密集的箭雨反击,很显然是不太现实了

“转舵,往两侧转舵,加离开敌军射程”王枰在铁甲舰上大声下令:“铁甲船迎上,雷霆弩车发射”

除了失去机动能力的最前排的七艘兵船,所有的敌船都随着这声命令左右转向逃离,前面的七艘正在燃烧的战船恰好给他们做了遮蔽进攻的掩体;随即后方四艘铁甲船轰隆隆的顶开满是浮物的水面冲了出来,这些船只全身黝黑裹着铁皮,船头处是数层厚厚的铁皮,箭矢什么的根本别想穿透他们的外皮,这些船只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迎面撞来,就会将这些木质船只撞成齑粉呢过,别说它的甲板上十几架雷霆弩车已经准备就绪了

陈冲头大如斗,这些铁家伙居然在爆炸中完好无损,而且这些铁甲船根本和大晋的铁头船是两回事,不存在靠船楼配重的问题,想用在长江上对付桓温的铁头船的办法,是指望不上了,陈冲的大脑急运转起来

“放”对面铁甲船上一声大喝,十几只弩箭朝着晋军船只激射而来;看着弩箭袭击的方向,陈冲心头一喜:这帮蠢货放着好东西不会利用,弩箭射击的竟然是船楼和甲板,而不是脆弱的木质船身,若是以敌军雷霆弩箭之威,恐怕两三支弩箭就要将船身射出大窟窿,那这些兵船就只能在河底躺着了

三四艘晋军兵船甲板上腾起了血肉雨,船楼上也中箭,一艘船的船楼被射塌了半边,上面据高而射的强弓手摔下来数十个,个个摔得口鼻出血,身受重伤

“大帅,快进仓躲避”亲卫们忙请韩暮离开甲板,韩暮乘坐的旗舰悬挂着数面北府军的大旗,极为好认,也极容易成为敌军攻击的首选目标

“笑话,我什么时候在战场上退让过”韩暮冷笑一声,稳坐如山下令道:“迎上去,这四条铁甲船我要了,陈冲,准备抓勾,派人跟我上船”

“这……大帅您……”陈冲不能让韩暮冒险

韩暮脸色一沉,喝道:“抗命么?”

就在此时,河面上传来嗡嗡的低响声,由远及近,韩暮转头看去,只见一枚雷霆弩箭正对着船上诸人激射而至,这要是被射中,全部都要变成烤肉串

众人惊呼声中,韩暮做出了让人惊骇的举动,他抽出长剑,竟然迎着那两只弩箭来的方向冲去

“大帅,不可”

“皇上,回来”

众人一片惊惶之声,却见韩暮手中万仞发出夺目青光,那支弩箭正对韩暮胸腹之间电射而至,应该说这么准的对着他的身体,是韩暮主动迎上的位置才对

韩暮大喝一声剑尖前探,带着伸伸缩缩的青芒,直接迎上那只弩箭,轰然一声响,那支弩箭化作漫天齑粉,碎屑飞扬中,韩暮身子一震,后退几步,随即站定

他这一剑居然以硬碰硬,将弩箭化成粉末,这要何等的气力和胆识,光是敢于迎面对着射来的雷霆万钧的弩箭便是极为不易了,逞论将其击碎

秦军和晋军士兵均惊呆了,旋即晋军阵中爆彩连连,这一击堪比神迹,若非亲见,绝对不会相信这是人力所为

王枰也看呆了,不过他马上便回复过来,大喝道:“那是敌军主将,对准他,射”

晋军旗舰上陈冲的爆喝声也响起:“全靠近敌船”

数十只弩箭从四艘铁甲船上电射而出,所有的的弩箭都发出嗡嗡的低鸣,宛如一群凶狠可怕的大黄蜂,嗡嗡的飞向同一个目标

韩暮心道:“当老子傻啊,磕碎一支弩箭,手臂都麻了,为了保持大好形象才强忍酸痛,这么一堆弩箭射到身上,自己还不连渣子都没了”

“全部进船舱去”

韩暮大喊道,脚下垫步飞撤,身子快如疾风闪到一旁,‘嗡嗡嗡’‘框框朗朗’异声突起,数十只粗长的弩箭划过他的残影,如一排炮弹掠过甲板,尽数射中身后的船楼,甲板上顿时空无一物,硕大的船楼都被掀翻倒塌,船身立刻开始倾斜

幸好众人见机的早,早早躲入仓中,所以陈冲等人并未受伤,只是苦了船楼上的强弓手,被射中的自不必说,成了一滩肉泥,上面楼层没被直接命中的士兵,随着船楼的倒塌,全部落水,坍塌的木梁斜柱将他们砸进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无望的嘶喊呼叫

“不要停船,全前进”陈冲知道,现在想逃跑简直实在妄想,只有全力冲上铁甲船,才能有一线生机,双方的距离已经只有两三百步了

晋军兵船不顾一切的发动反击,他们将雷霆弩箭全部对准四艘铁甲船,对着甲板上进行火力压制,但是铁甲船高高的铁制船舷抵挡了大部分的弩箭,那些弩箭劲道虽强力,但是只能在厚厚几层的铁皮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凹槽,只有少数角度合适的射上甲板,沿着甲板横扫出数条血路

秦兵铁了心要将韩暮射死,根本没人理会漫天的箭雨射中船身,只是调整角度,这回他们学了个乖,所有的弩箭都不是冲韩暮身上一点射击,而是呈一个立体的十尺见方的面积,形成一道弹幕,就像一张大网笼罩着站在船头的韩暮的身遭所有位置

“嗡嗡……呜呜”弩箭的声音教人胆寒,几百步的距离,韩暮根本没有躲避的时间,一眨眼的时间,便到眼前

第四三五章 淮阴之战(五)

劲风扑面、避无可避

弩箭带起的气浪将韩暮的长发吹起,连同猩红的长披风猎猎朝后飘飞

在秦晋士兵呆呆的目光中,他的全身泛起一层炫目的白光,黑夜里,白光光线强烈到让人无法逼视,光线逐渐变得强烈,人们的眼中只剩一团光,韩暮的身影仿佛消失在白光里,除了目力强的陈冲苏红菱等人还能看见韩暮的动作外,其他的人已经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

韩暮大喝一声,竖起万仞剑,剑刃对上迎面飞射而来的弩箭箭尖,一阵令人牙酸的破帛之声响起,那只正对面门的弩箭从铁制尖部被生生劈开,分成数支长条的箭身四散弹开,击打到周围激射而至的弩箭箭身后歪歪斜斜四散飞开,宛如一团木屑烟雾在韩暮的周遭盛开

但是这样的力道不足以完全改变射往韩暮全身上下的弩箭的轨迹,只能稍稍偏移方向,减缓一点点的度,只是这一点便已经够了

苏红菱惊奇的看到,白光裹挟中的韩暮忽然不可思议的扭动身躯,他的全身仿佛如一条丝带般进行着不可思议的扭动,关节肌肉以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扭曲反转;随着他这奇怪的舞蹈,一只又一只的弩箭从他体侧滑过,左肋、胸侧、咽喉、下身、相隔时间极短的弩箭总有先后之分,就是这丝微的先后,便给了韩暮腾挪的空间

苏红菱呆呆的张着小口,只觉的嗓子眼发干,失去了语言和行动能力:“这是什么功夫,难道是清心诀练到五层之后的效果么?抑或是到了六层么?难道这就六层之后能力?”

在其他人看来,除了开始那只爆成齑粉的弩箭,其他所有的弩箭都直接从白光中穿过,毫无障碍;可以想见白光中的韩暮定然已经千疮百孔,想活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晋军水军一个个面色发白盯着那团开始闪烁不定的白光,那白光仿佛是灯盏中燃尽最后一滴油的火苗,眼看便要熄灭

而秦军铁甲船上欢呼声顿起,他们从众人的反应中便能看出,这个人是个大官,而且不是个简单的大官,接下来,晋军的行动证实了他们的想法,晋国兵船上所有的将士齐齐跪倒悲呼:“皇上”

王枰心中惊讶万分,同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老子宰了晋朝皇帝,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是晋国皇帝韩暮,真是蠢货,做皇帝不呆在皇宫里享受满后宫的春色,跑到前线来受死,世上还有这么愚蠢的皇帝么?”

白光退去,人们的眼睛暂时不能适应昏暗的光线,只能看到船头屹立的一道模糊的红色身影,两船之间的距离逐渐接近,陈冲大声喝道:“天佑大晋皇上安然无恙,全体准备,弩箭压制,夺取铁甲船”晋兵们不可思议的起身,逐渐清晰的影像映入眼帘,船头上韩暮傲然屹立,身形挺拔如松,纹丝不动;他的身边依偎着一名女子,两人相依相拥看着敌方的铁甲船

晋兵们轰然而起,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安然无恙,这不是天佑大晋是什么?大晋皇帝得天之佑,大晋必胜士兵们调整弩箭角度,也不管能不能压制住敌军,只是一个劲的将弩箭、火箭往敌船上倾泻;反观秦军战船上,不可思议的一幕让他们暂时处于无法思考和行动之中

“韩郎,可好些了?”苏红菱轻声问道,贴在韩暮后腰上的小手源源不断的将功力灌输过去

韩暮脸色由惨白渐渐变得红润,终于吁了口气道:“行了,缓过劲来了,没想到这‘清心诀’第五层依旧这么耗费功力,我的全身被掏空了一般”

苏红菱没有停止输出功力,轻笑道:“恐怕不止第五层那么简单,我不是没见你使用奕剑之术,那只是使自己进入一种提聚功力,料敌机先的状态里,耗费内力不会如此厉害”

韩暮勉强一笑道:“这确实是第五层,只是可能是进入五层中阶之相,我那日无意间发觉在全身提聚功力的情况下,身体在白光范围内可以脱现有自然法则做出不可思议的动作,而且外物进入功力范围内会减慢度,所以今日才能逃过此劫”

苏红菱听得悠然神往,道:“我可是刚刚到达四层,韩郎这种练功度,恐怕是前无古人了”

韩暮挺直腰背,脱离她输送功力的小手,笑道:“拜菱儿所赐,闲暇下来我会好好和你说说这中间的关窍,希望能对你有帮助;现在没时间细说,准备过去夺船”

苏红菱抬眼看时,两船之间已经仅有二十步了

“韩郎,你还成么?”苏红菱焦急的问

“对男人而言,没有不成的时候”韩暮暧昧的说出这句话,身子呼的拔地而起,宛如大鸟一般扑向对面铁甲船

苏红菱小脸一红,抽出腰间双剑,飞跃而去;晋兵士兵由陈冲和‘洞庭八飞鱼’带队纷纷抖出抓索,搭在高出己方数尺高的铁甲船船舷上,飞荡攀爬而上

下面的战斗便简单多了,铁甲船上的士兵们早已无丝毫斗志,连雷霆弩箭都射不死的人还有必要跟他作对么?心理上崩溃的军队,只能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四艘铁甲船上的上千名士兵被切瓜砍菜般的剁了个稀巴烂

天明时分,整个淮河河面上的敌船尽数被歼,缴获铁甲船四艘,兵船十二艘,击沉大型兵船六十二艘,歼灭敌军水军六千余人,俘虏两千人

紧接着陈冲下令,四艘铁甲船靠近北岸防御工事,用缴获的雷霆弩车将北岸防御工事统统摧毁

于此同时,所有木质兵船开始搭建浮航接引南岸六万大军和辎重渡河

下午申时末,六万大军连同数十架巨无霸和弩车投石车等全部渡过淮河,抵达淮阴城下

韩暮下令大军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攻击淮阴城,但是第二天一早,晋军惊奇的发现城头早已空无一人;王显、邵保、毛当等人畏惧晋军军威,加之淮阴天险已失,竟然连夜率军出逃

韩暮后悔不叠,由于一日一夜的渡河作战,没有来得及包围住淮阴城,这是严重失策,这六万敌军逃走之后又是一大祸端,淮阴城夺回来固然让人欣喜,但是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才是终极目的

事已至此,懊悔于事无补,应谢玄所请,命他率一万骑兵猛追秦军,秦军半夜出逃哪有那么容易便逃的无影无踪的,谢玄果然在淮阴以北一百五十里的徐州境内追上了邵保的断后部队

邵保没吃过晋军的亏,他自告奋勇的担当断后之责,奸猾如毛当、王显自然无异议,他们加北逃,留下邵保这个愣头青跟在后面,结果被谢玄一顿凶猛的追杀,手雷一阵乱轰,两万断后部队死了一半,邵保这个倒霉蛋也被手雷炸的找不出一块好肉来,剩余的一万士兵漫山遍野的狂奔遁走北去

大晋元五年二月十七日,秦晋东线战役结束,秦军一度势如破竹直捣广陵一百里外盱眙郊外,连夺徐州数座城池,风头一时无二

大晋代皇帝韩暮御驾亲征,率八万北府军迎敌,最终歼敌十万,歼灭秦军水军,并将秦军再度赶回徐州北衮州境内,秦军大将彭、俱难、邵保身死;而大晋军仅死伤三万,战果辉煌

此战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战胜秦军歼其十万,在于从此战起,大晋军民树立了无畏的信念,无论是式武器的登场亮相,那种摧毁一切的能力让大晋士兵底气十足,因为淮河水战中,当今圣上万箭穿身而安然无恙,天佑大晋之言不胫而走,有甚者以讹传讹之言甚嚣尘上,当日的情形也被大晋百姓传为,圣上化身为龙,昂首摆尾之间便将敌军铁弩化为齑粉,言之凿凿赌咒发誓,由不得你不信

大晋朝上下经此一战,民心振奋,百官庆幸;在无人提及韩暮半路出家做了司马家的江山,司马氏已经如薄烟一般渐渐为人所淡忘

韩暮此战之将,全是北府军旧将和科士子中选拔,士兵亦是按照募兵制募集训练,不仅一扫襄阳战败之耻,也向大晋士族大家们表明一点:没有你们,事情反而好办,所以大晋社稷并非离开你们便要崩塌

聪明如鬼的各大士族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钦佩之余,也加了小心,同时谆谆教导家中子弟守规矩、学本事才是立足之道,祖荫和声望看来越来越靠不住了

第四三六章 秋后算账

秦都长安城,太极殿内

苻坚面色惨白坐在龙座上默然不语,殿下群臣也是低头不言,整个殿上死一般的沉寂

“难道就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我十四万大军只剩下四万了?”苻坚略带尖细的嗓音响起,冷冷的毫无感情

群臣都不敢出声,都怕在这关键时刻说错一句话便丢了身家性命

苻坚细眉一挑便要发怒,长乐公苻丕出列上前施礼,众人见苻丕出列都松了口气,此时只有他出来说话,苻坚或许不会动怒,毕竟他刚刚拿下襄阳,打开了西路南下的通道,正红极一时

“陛下,儿臣以为须得传唤东路军将领问问事情端倪,战报上语焉不详,实在难以判断到底是何原因才导致大败”

苻坚哼了一声,内侍赶忙大声道:“传王显、毛当上殿答话”

候在殿外的王显和毛当半袒着臂膀,背着几块干柴,披散着长发低头疾行而至

苻坚看着两人的样子冷笑道:“两位将军这是在玩哪一出啊?”

毛当跪倒在地磕头道:“臣等有罪,有负陛下重托,败军之将前来负荆请罪”

王显也道:“臣等有罪,罪臣和毛将军奉陛下军令赶去协助攻下淮阴,虽淮阴攻下,手下将士也未损分毫,但是毕竟不能协助彭都督拿下盱眙直捣广陵,臣无能,臣有罪”

众臣听了这一席话大翻白眼,这哪是来请罪的,根本就是来表功的;我们两是从中路寿春一带赶过去协助攻击淮阴的,淮阴手到擒来,所率的两万人马丝毫未损,顺带还救了两万兵马带回来了;我们两又不是主将,只是协助而已,兵败之责落到我两头上有些说不过去

苻坚如何听不出他们的话中之意,倒也无从反驳,皱眉挥手道:“且平身,朕问你们,晋兵难道三头六臂不成?怎么能将我十四万大军击溃?曾几何时,我大秦士兵已经如此不堪了么?”

毛当王显二人谢恩起身,毛当躬身道:“启禀陛下,非是我秦军羸弱,罪臣事后想来,确实是指挥失当所故”

“讲来”苻坚道,他迫切想知道原因,这个原因将影响到下一步的决策

“我大军十四万挥军直捣淮阴,晋军闻风丧胆,半日淮阴便被我军拿下,自然一路向南直捣盱眙,但此时粮草辎重未能跟上,若是陛下您亲自带兵此时该如何呢?”

“那自然先坚守淮阴城是等候粮草辎重到达,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还用说么?”苻坚沉声道

“陛下英明,我和王将军以及邵将军也是如此建议,但彭都督却道需高歌猛进,既然粮草未达,他便道和俱难将军率六万前锋大军南下,粮草辎重先供应给前锋军,我等则率八万军待粮草到来再南下汇合”

苻坚大骂道:“这两个蠢材,深入敌境,岂有分兵之理?”

毛当续道:“臣等也是如此劝说,但彭都督和俱难将军坚持己见,我等位卑言轻,故不敢多言,臣等在这一点上确实有罪,当初该死谏彭都督,哪怕是被军法处置也算是为我大秦抛头颅撒热血,事后陛下一定会为臣等做主的”

毛当潸然泪下,一片爱国悔过之心溢于言表

大臣中有人暗骂道:“他娘的,演的好戏,罪过往死人身上推,真他娘的不地道”

苻坚为他真情所感,温言道:“这也怪不得你们,军中帅令便是王法,谁也不敢违背的,你们做的很好,只是彭和俱难这六万人便这么容易被晋兵吃掉么?六万大军啊,三阿小镇防守之兵只有万余,大可在敌军大部增援之前便一举拿下,六万大军被一万人阻挡三日,简直不可思议”

毛当躬身道:“具体细节末将并不清楚,但是根据逃回来的士兵之言,似乎彭都督任由对方摆好阵势,不准手下将领趁着敌阵未稳之际进攻,晋军狡猾,趁机拖延时间,一直拖到援军到达,晋军饱食之后,趁我军埋锅造饭之际悍然进攻,又派数万骑兵断其后路,故而彭将军大败”

“这个蠢材,枉我将东路军指挥权交予他手”苻坚气的手拍龙椅扶手,大声责骂

“陛下,臣还有隐情,不知该不该说”王显见毛当说的热乎,也不甘落后开口道

“说,有什么不能说的,都这样了,还遮遮掩着么?”苻坚吼道

“臣听闻,俱难将军并非死于晋军之手”王显轻声说出这句让所有人为之一颤的话

“什么?那他死于何人之手?”苻坚瞪大凤目高声问道

“臣听败退回来的一名副将言道,当时俱难将军言要如实向陛下回禀战况,彭都督担心被皇上责罚,于是便……便……”王显吞吞吐吐起来

“便如何?”苻坚伸手抄起一本奏折砸了下来厉声道:“便如何?快说”

王显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抖着嗓子道:“便亲手杀了俱难将军,还威胁诸位将领,要他们说俱难将军是为晋人所杀”

朝廷上顿时大哗,文武百官无不变色,俱难是苻坚亲派的氐人,虽名为领军后将军之职,实为监军;彭竟然如此大胆,擅杀监军,此罪非小,当同谋逆

“糜烂至此,糜烂至此啊”苻坚仰天长叹,“这便是我大秦的武将,如何能战?不败何为?”

“请陛下息怒,莫气坏了龙体啊”群臣纷纷跪倒,齐声道

“景略若在,岂有今日之事,朕失景略,宛如失去半壁江山也”悲愤之际,苻坚不由的想起王猛的诸般好处来,王猛若在,那会有这些事发生

众人听得简直不是滋味,苻洛、慕容垂等人心头愤愤不已,忙活了半天,自己这些人还没一个死人重要

“传旨,诛彭九族,九族以外尽数充为官奴,彭衣冠悬起,泼以牛粪狗矢,书奸人之名示众三日”苻坚一叠声的下令

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提出半个不字

苻坚平息了一下情绪,在宝座上坐下,缓缓道:“然则,除此之外,晋兵有何特异之处么?襄阳城缴获的三十架雷霆车朕看了确实厉害,好在我大军已经仿造千架,这回晋人有无奇特兵器呢?”

这一点毛当和王显根本不敢隐瞒,因为只要一接战便会露陷,这个牛皮吹不得

“臣曾见晋人使用奇特兵器,其色赤黑,其形如瓜,抛掷之后能爆发数尺方圆,无坚不摧,我三万骑兵便是在猝不及防之下为之所阴,且淮河之战,我水军夜半便是为此物所袭,王枰都督未能发现敌军水鬼,为人潜入传下引爆此物,遂至淮阴之败,我等见敌势凶凶不得已弃城后撤,此物甚是凶猛,陛下不得不防啊”

毛当一五一十将所知道的情况说出,他知道自己即便不说也会有细作将这东西的情况摸清,到时候自己反倒落下隐瞒不报之责,还不如全盘抖出为妙

“竟有此物?晋人何处觅得此物?难道真是天不灭晋人?”苻坚跌坐龙椅上,扶额嗟叹

“启奏陛下”慕容垂不能任由这种悲观的形势蔓延,一旦秦晋之间纷争平息,自己的如意算盘便要落空了,他不得不出来说话了

“慕容将军请讲”

“臣听毛将军所言有不尽不实之处,臣忍不住出来想问毛将军几句,请陛下恩准”

众人再次大翻白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来替皇上问话,难道皇上问的不如你么?

但苻坚却丝毫不以为意,慕容垂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是可以倚重的一员大将,这不仅仅是因为慕容垂曾经的名声,还因为他是对晋历来开战中给晋国最大伤痛的一人,晋人很直入骨,所以在苻坚看来,慕容垂绝对不会对晋人手软,他对晋国也一定是欲灭之而后快

至于凤凰儿的枕头风给慕容垂吹了不少好话,到还在其次了

“问,慕容将军,毛将军和王将军需认真回答此举关系国策,切不可妄言搪塞”苻坚定下了基调,给毛当和王显先打预防针,同时也给慕容垂撑撑腰

慕容垂谢过苻坚,转身看着毛、王二人,一双冷冷的眼睛上下梭巡,毛当和王显给他看的浑身发毛,但是毫无办法,只能静待他的问话

慕容垂看着两人局促的情形,忽然无声的笑了

第四三七章 巧言令色

“请问两位将军,依着二位所言,晋人拥有如此强大之兵器,为何不挥军直上,攻我大秦呢?难道晋人只满足于划江而治安于一隅么?”慕容垂带着笑意问道

“这个,晋人如何想法,我等便不得而知了,慕容将军之意是否是说我二人在捏造事实,诓骗陛下呢?”

王显不卑不亢的道,他和毛当作为已故王猛一派的老人,对慕容垂无半分好感

“非也,王将军误会了,关于这一点我毫不怀疑,我只是想知道晋人是怎么想的,放着我军败的大好机会,却未越雷池半步,连襄阳等处也未见反攻迹象,这是为何?”

“想是大战稍息,晋人需休整而已”王显随口道

“王将军想当然尔,若说休整,沔阳、当阳两处晋军早已休整月余,为何不见动静?襄阳城可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为何东线淮阴盱眙他们一刻不停的便要收复回去,而对襄阳则无动于衷?”

“这个道理我想不需多加解释,淮阴盱眙一线直接威胁广陵,广陵是晋都东大门,相隔仅百余里,骑兵一日一夜便可兵临城下,这足以解释晋军为何急于收复东线失地了”毛当忍不住道

“毛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依着本人看来,定有隐情”慕容垂自信满满的道

“愿闻其祥”毛当双手抱胸看着慕容垂的样子,充满不屑

“两位将军亲历东线战役,八万晋军抵挡我十四万大军,凭借兵器和计谋即几乎将我军完败,换言之,有此兵器相助,晋兵可以一敌二;既然如此,襄阳城他们完全有能力拿下,至于为何他们没出兵夺取,原因只有一个”

“是什么?”王显、毛当齐声问道

“晋军中的兵器定然数量不足,据我判断,这种消耗性的武器制造定然不易,且大耗银钱,晋军不足以同时装备两东西两路兵马,故而不得不集中全部此种兵器于东线,拼死夺回淮阴;两位将军可仔细回忆东线经过,是否晋人无节制的使用这种兵器呢?”

王显和毛当仔细回忆,忽然想起在都颜的三万和对方骑兵正面对抗之时,敌军似乎只使用过一轮那种黑色的瓜状物,其他时间反倒是在肉搏,那一战晋兵骑兵也损失了万余人,若是晋人一直投掷此物,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伤亡

这个问题确实值得怀疑,联系到慕容垂的分析,大有可能是那物用磬,只能肉搏之

关系到大事,个人恩怨只能先抛往一边,两人将其中的细节说了出来,慕容垂听罢一击掌道:“果如我所料,晋军现在手头绝对无此物了,陛下,这是好时机啊”

苻坚迷迷糊糊的道:“什么好时机慕容将军细细道来”

慕容垂面带兴奋之色道:“刚才一番分析,足以得出晋军的式兵器告罄的结论,而此刻晋国上下按兵不动,定然是在大力制造此物,若是任由他们如此,也许一年半载之后,晋国军队便尽数装备上此物,到时候便是晋人伐我大秦之时,此物凶猛异常,恐一时无克制之良策;所以末将建议皇上趁此良机倾全国之兵,一举南下直捣健康,过了这段时机,恐怕就难了”

苻坚听得心头大跳,既兴奋又犹豫,他彻坐在宝座上沉思半晌,开口道:“诸位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此事事关重大,群臣斟酌言辞,同时揣度苻坚心思,一时无人出来答话

有人出列施礼道:“臣有话说”

苻坚一看,是苻融,其实不用开口他便知道苻融要说什么了,果然苻融道:“臣以为不可”

苻坚还没有问他原因,侍立一旁的太子苻宏也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可”

有此二人领头,主和派的众位大臣纷纷上前反对,认为此时伐晋非明智之举,襄阳、盱眙、淮阴几战损失大军将近十五万,朝廷可用之兵也只剩三十余万,各地边陲驻军便需十来万,就凭这而是几万大军能扫平晋国么?

晋国现在兵力虽不足二十万,但是呈防御之势死守的话,无两倍兵力,无从取胜

苻坚一颗热乎乎的心,顿时冷了下来,他多么想一举灭掉晋国这个心头大患,奈何众官所提的意见和问题颇为棘手,他自己也无把握能凭借手头之兵拿下晋国,但是,他不甘心

“陛下,臣以为建立万古基业怎能瞻前顾后,事事畏首畏尾,岂是陛下的风范”慕容垂适时出来加温,他不能让苻坚的心冷下去,这几句话其实已经有不敬之意,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慕容垂,你到底是何居心?难道非要将我大秦至于危崖之上,你才开心么?”苻融怒极大骂

“安平公此言甚是奇怪,我为大秦忠心耿耿,所言也是为大秦的万古不世基业着想,何来居心之说?您几次三番污蔑于我,非是我慕容垂胆小怕事,只是身为大秦重臣该当言而有分寸,进退岂可失据?”

“你说的倒冠冕堂皇,请问,我大秦二十余万兵马如何能挥师健康?”

“这有何难?我大秦两千余万百姓,男丁半数,十取其一,去除病弱可得大军七十万,加上我原有兵马足有百万之巨,诸位居然担心兵源问题,真是可笑之极”

“你这七十万只是民夫而已,何来战斗力?另外七十万丁被征召入军,农桑田耕必受影响,来年劳力不足粮食歉收,闹起灾荒来,岂不是社稷大乱么?”

“民夫入伍稍加训练即可上阵,打仗靠的是什么?是气势,我百万大军横扫而下,晋人必仓皇四顾,以他十几万人怎敌我百万大军?光是气势便压倒他们了,我们要的是百万大军,不是百万精兵,大人亦是带兵之人不会不懂好虎难斗群狼之理?再者说来,南方富庶非是谣言,横扫晋国之后粮食、骡马、劳力应有尽有,似大人所言之饥荒,实在是杞人忧天”

两人唇枪舌战斗个不休,苻坚并不制止,任由二人互陈理由,好丛中权衡,内心中总觉的慕容垂所言句句在理,甚是顺耳,而苻融所言甚是闹心,听着叫人不快

“然则,慕容垂你能否保证如你所言定能横扫大晋呢?”苻融被慕容垂巧言说的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的吐出这句可笑的话来

慕容垂冷笑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兵者之事谁也不敢妄言一定胜或一定败,末将只是为大秦计,此时不用兵后患无穷,至于胜败需大秦上下运筹帷幄,奋勇杀敌方可;大人如此一问倒教末将无法给您满意逇答复了”

主和派众人暗自叹息,苻融嘴巴笨,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实在是失色不少

未等苻融答话,慕容垂步步紧逼道:“若是安平公能给朝廷一个保证,慕容垂今日之言便作罢”

苻融道:“什么保证?”

“安平公只需保证:晋人修养生息之后,必不会举兵伐我,末将便不再多言”

苻融如何能做这样的保证,秦晋之间数十年来攻伐从未停息,两国之间的交往历史便是一部征伐史,慕容垂一把便揪住他话语中的语病,将他摁倒在地,无法翻身

第四三八章 投鞭断流

朝堂上苻坚并未表态,但是他的内心已经作了决定,他等不及了,他也无法在等了

自永兴元年登基到建元十五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做了二十三年皇帝了,这二十三年来得失成败不可细数,但是内心中最为引以自豪之事便是将一个偏居一隅人口仅数百万的秦国建设成为北及大漠、东临东海、西至朔方的级大帝国

在他长剑所指之下,燕国、北代、仇池、诸路豪强尽皆臣服;然而,南方富庶之地,大江以南的晋国始终不能纳入版图,成为心头之憾事

二十三年了,他也从青春年少到如今白发两鬓,人生有几个二十三年能让他完成夙愿呢?

苻坚有着一颗野心,身为皇帝亦有梦想,他的梦想便是成为大一统天下的开创者,他要成为堪比秦皇汉武的千古帝王

今日殿上的争议,到了最后其实已经毫无意义,或许两人所说的都有道理,但是,真正的结论在苻坚的心里;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统一天下的决心

也许此时的时机并不算成熟,但是何时才算是成熟的时机呢?眼见晋国皇韩暮渐渐坐稳皇位,晋国内部也风平浪静,似乎再也没有趁着其内乱而攻击的时机了,苻坚甚至有些怀念那个让他吃了无数苦头的桓温了,此人在时,最起码晋国内部对他还存有争议,桓温的野心也能在恰当的时机帮上秦国的忙

但是当桓温被韩暮所杀之后,晋国唯一的破绽便已经消失,最起码在外表上已经成了铁板一块,无懈可击;这一点在几次大战中便能显现出来;襄阳城若不是内奸打开城门,朱序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轻易得手

而东线一战,晋兵付出两万代价便换取了自己十万大军的灭亡,反观秦国,汉人思南,正朔之念总是在这些汉人心中挥之不去,在他们看来,南方的晋国方为正统,这一切都叫苻坚坐卧不宁

不能再等了,绝对不能谁也不知道韩暮会在搞出什么花样出来,事情越来越让自己没有把握,在失去控制之前,这个险值得冒

后宫内,前来求见的人络绎不绝,先来的是苻融,苻坚温言请他坐下,那苻融确实大哭着说道:“陛下,晋国之存亡非是我大秦所能左右,此理显而易见陛下劳师动众袭远,恐无寸功”

苻坚脸色微变,心中不悦,这个苻融就是这么口无遮拦

但是苻融仿佛对苻坚的感受不管不顾续道:“臣所忧尚不在此,陛下您宠爱养育鲜卑人、羌人、羯人,让他们布满京师,这些人皆与我大秦有亡国灭家之恨,平日只是阿谀献媚而已若举全国之兵南征,国内空虚之际,臣恐有不测之变,到那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悔之晚矣就算您不欲闻臣之愚见,但那王猛是一时的英杰,陛下您不也常常把他比作诸葛亮吗,为什么却偏偏记不住他临终时的话呢”

苻坚只说了一句话,便将苻融打败了:“苻融,你喜欢喝茶,但我这里只有陈年的旧茶,上好的绿茶在南方,所以你想喝,咱们兄弟就该齐心协力打下晋国,这样你天天都能喝到晋国鲜的绿茶了”

苻融张口结舌,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了,他知道,皇上的心思已经定了

苻坚淡淡一笑静坐案几前沉思,张皇后轻轻从内帷走出来,看着苻坚道:“陛下,臣妾从不参与国事,嫁给您几十年来臣妾未尝在国事上有一言一指;但是我刚才听了苻融的一席话,却深有感触”

苻坚示意她坐下,轻抚她圆润的手掌道:“说说看”

“妾闻天地滋生万物,圣王统治天下,全都是顺其自然,所以功业无所不成黄帝之所以能驯服牛马,是顺应了它们的禀性;大禹之所以能疏通九川,挡住九泽,是顺应了它们的地势;后稷之所以能播种繁殖百谷,是顺应了天时;商汤、周武王之所以能率领天下人攻下夏桀、商纣,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愿,全都是顺应则成功,不顺应则失败现在朝野之人都说晋朝不可讨伐,唯独陛下一意孤行,妾不知道陛下是顺应了什么”

张皇后说的极为隐晦,苻坚自然懂她的意思,同样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后园的迎春花这几天就要开了,没事便去赏赏花,听听曲,国家大事岂是你们妇道人家所能插手的”

太子苻宏来了、苻丕来了、杨安抱病来了、这一夜劝谏之人如流水,但是苻坚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快到天亮的时候,慕容垂来了

苻坚呵呵笑道:“可终于等到你了”

慕容垂道:“臣知道今晚陛下这里定然热闹,所以便拖到最后才来”

苻坚道:“你有什么说的呢?”

慕容垂慷慨陈词道:“陛下,天下大势原本就是强吞弱,大吃小,弱肉强食之理并不难理解陛下神英明神武,顺应天意,威名远播海外,一呼之下便将拥军百万,像韩信、白起那样的良将布满朝廷,那江南弹丸之地,独敢违抗王命,岂能留之,遗祸子孙?《诗经》有云:‘筑室于道谋,事用不溃于成’陛下您自己在内心做出决断就完全可以了,何必非要征询群臣的意见呢晋武帝平定吴国,所倚仗的只有张华、杜预两三位大臣而已,如果听从了众朝臣的意见,难道能有统一天下的功业么?”

苻坚面露喜色,抚着慕容垂的肩膀道:“唯有君知我心也”

次日早朝,苻坚盛装上朝,簇的龙袍龙冠,剪修整齐的胡须和发髻,以及庄重严肃的表情都在向群臣传递一个信息: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皇上有旨”内侍尖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群臣纷纷跪倒听旨

“着户部会同兵部全国征召男丁入伍,凡年满十五至四十岁之男丁均需接受征召,若有违抗者,斩”

“遵旨”

“着慕容垂、苻睿、、慕容暐率十万大军为西路军,沿襄阳南下,直捣荆州”

“遵旨”

“着苻融、苻丕、王显、毛当、张蚝、苻方、梁成率二十五万大军为前锋军直捣寿春,朕待大军征召完毕,即率领三万羽林郎和六十万后军奔赴前线”

“遵旨”

“着姚苌会同梓潼太守裴元略十日内完成水师扩充,之后率益州水师东进,西路大军进击荆州,并相机东进,支援右路前线”

“遵命”姚苌头都大了,淮阴一战水师丧失殆尽,我到哪给你搞水师去啊?益州那点水师够什么用场?

但苻坚不管了,此刻他已经红了眼,这一下孤注一掷,百万大军南下,不将晋国铲平,他是不打算罢休了

“诸位回去整肃各自人马,五日后大军开拔,大军开拔后,太子苻宏率三万兵留守京城,此战乃我大秦灭晋国之战,将士们需戮力同心,上下用命;踏平晋国之后,诸位将会封赏无限,名扬千古;若是有偷奸耍滑、畏首畏尾之行,无论何人定斩不饶”

“吾皇神威,天佑大秦”

苻坚哈哈大笑,手指南方道:“我百万大军铁蹄到处山川亦能踏平,投鞭于江中,江水也将会堵塞不前,如此大军,恐昔日曹公南下赤壁亦未有我之军威,踏平江南,指日可待”

“吾皇神威,天佑大秦”百官再次撅起屁股伏地大呼,这一回受苻坚言辞感染,声音响亮,气势非凡

第四三九章 反攻

慕容垂的分析确实在点子上,大晋轰天雷、手雷的库存的确不多了,确实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配备齐备;但是慕容垂小觑了大晋上下的动员能力,整个大晋已经在韩暮的改造下变成了一部急运转的战争机器

淮阴战罢后数日,韩暮便下旨增加军工厂的人数和规模,每天百余枚的产量着实叫人着急

军火司牵头,招募了大批的外部人员参与到制造中去;所谓的外部人员,是因为配制的配方不能外流,而且在不熟练的情况下容易产生爆炸等情况,外部人员的职责便是采购、运输原材料,这样便将内部制造人员解放了出来,他们再不用去分心与外部事务,只是专心于流水线的操作即可

制作的工艺,韩暮也做了改良;譬如流水线上,每到一个环节需加入何种材料多少斤两,原先都是用小秤过秤,再加入进去;现在在韩暮的建议下,一律用标准的量具直接量好即可,大大小小的竹筒分为各种斤两的容量,需要何种分量,用竹筒舀起倒入即可

流水线上,也再不是小车推来推去,而是专门设计了宽宽的皮带,套在木头轴上,数名大汉摇动转轴,带动传送带滑行,简便易行,而且效率大增

种种措施下,产量剧增,原来每日百枚,现在每日产量近四百枚,道元五年三月月中,各种火器已经累计上万枚

就在秦人痛定思痛调集兵马准备大举南侵之时,韩暮下达了反攻襄阳的命令;到了今天,历史已经完全走样,韩暮记忆中的秦晋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的到来,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格局,所以固有的经验已经不起作用,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迅击败秦国是韩暮迫切要做的,要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就必须要铲除秦国这个不安分的虎狼之国

造出的火器优先装备给镇守沔阳和当阳的袁岗和陆尚,命荆州刺史袁岗率所部七万大军,会同沔阳太守陆尚的三万大军向北攻击,夺回襄阳城

三月十九,袁岗亲率大军五万直奔襄阳,命前将军刘波率一万人绕道攻打汉水以北;又命辅国将军杨亮率一万大军攻益州;鹰扬将军郭铨率一万军进攻武当;沔阳太守陆尚率军两万于襄阳以北设伏打援

袁岗自率大军连克竟陵、管城两县,歼灭秦军七千余人,紧接着挺进襄阳城下,将五万秦军困在城内

十万大军在荆襄一带纵横突进,来去自如;襄阳城内近五万秦军不敢迎敌,只能龟缩在城内待援

四月初,刘波下邓州、筑阳,郭铨下武当,杨亮进入益州之后连下五城,截断益州来援通道,紧接着又兵发涪城

苻坚急令姚苌和慕容垂率五万大军解襄阳之围;姚苌和慕容垂到此时才明白,苻坚太阴险了,简直阴险到深不可测

姚苌为羌人,所率的是所部两万羌人大军,慕容垂为鲜卑人,所率的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三万鲜卑士兵

苻坚的要这两人增援襄阳,而命苻融等氐人将官率主力二十余万直扑寿春洛涧一带,进逼健康城,就是要将他们二人陷入和荆州兵的直接对抗中消耗实力,同时健康城这块大肥肉却又不让他们染指,不得不说,看上去对姚苌、慕容垂信任喜爱有加的苻坚,内心里的弯弯绕比长江的九曲十八弯还多

姚苌和慕容垂岂是傻子,他们接令后迅的起兵,一西一北气势颇为摄人,但是干打雷不下雨,两路人马一天仅行数里,乌龟爬也比他们快;两军之间互放哨探打听对方进度,你行十里、我便行九里;你行九里,我便八里,比赛的不是谁先赶到襄阳,而是谁最后赶到襄阳

苻坚已经无暇顾及他们,苻融大军已经全线开拔,直奔寿春,并分派一部人马进击洛涧,阻挡广陵来援寿春的北府军

大后方的民夫征召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几百万户秦国百姓算是倒了血霉,这几年秦国征战不休,赋税已经压得透不过气来,此刻又要被拉去打仗,真是苦不堪言

东部和北部各地都因强拉民夫造成民变,苻坚下令给予毫不留情的镇压,光是青州一地,因此而死的百姓便达五千多人

整个大秦内部鸡飞狗跳乱作一团,人心惶惶不安

袁岗实诚人,他耐心的等待着姚苌和慕容垂两路援军的到来,结果这两人的龟让他郁闷不已,不得已,他召回了陆尚的伏兵,要是按照这个度的话,等到姚苌和慕容垂到达之时,恐怕陆尚这个小白脸都要白胡子苍苍了

四月初五,襄阳攻城战开始,慕容垂和杨安昔日搭建的浮桥质量太好,钉在水底下的木桩根本无法拆除,秦军只是象征性的将表面的路面清理掉,光秃秃的露出一点点水面的木桥墩孤零零的矗立在四城护城河中,无人管它们

二十余架‘巨无霸’组装完毕,在一筐筐巨石的不断轰击掩护下,秦兵识趣的没有阻止北府军将浮桥全部恢复,在浮桥搭建完毕之后,他们也识趣放弃了破烂的四通八达的外城,全部龟缩进内城

巨无霸的拆装很费时间,直到下午,二十来架巨无霸才运过河去开始组装,而此时,袁岗的大军在外城河岸边连军营都已经扎好了

守襄阳的秦军将领苟苌倒是个有些想法的人,在目睹晋军的巨无霸将数百颗大石抛射出两千五百步距离之外的雄姿之后,他明白,明日这襄阳城恐怕凶多吉少;别的不说,光是这二十多架的投石车往城头猛砸石头,己方的雷霆弩车,投石机,弓箭全部鞭长莫及,这就是个事了,难不成全部缩在墙角睡大觉?等待敌军的步兵在掩护下冲上城头?

苟苌苦苦思索取胜大计,最终他发现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他有一丝取胜的希望,那就是:袭营

趁晋军刚刚扎下营盘,防卫松懈,攻城器械还在组装的时候乘夜突袭,就算杀不了多少晋兵,只要破坏掉那高耸入云的巨型投石机之后,凭借着襄阳城头百架强劲的雷霆弩车,襄阳城便稳如磐石

苟苌认为,晋兵攻城所依仗的无非便是这‘巨无霸’,此物一去,晋兵便如拔了牙的老虎,除了样子凶恶,战斗力恐怕也等同于猫犬了

在这种想法的促使下,苟苌开始了他的冒险,入夜之后,他选拔了五千精兵,身上带足火油火棉等物,偷偷的开了城门朝晋兵巨无霸所在的南门摸去,晋军的营盘在五千步之外,那些有着高大桅杆的巨无霸在营盘的中心,此刻那里灯火通明,数千工匠忙忙碌碌爬上爬下叮叮当当的敲打忙碌

苟苌知道,重点不在于这些忙碌的工匠,而是营盘前哨的晋兵,只要能突破前营,奔进三里外的装配工场,将火油火棉浇上引燃,便大功告成了

“今日一战,关乎襄阳存亡,杀人不是目的,目的是那些投石车,本将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冲进投石车装配工场,将之焚毁殆尽,之后迅撤离,不做恋战”苟苌在夜色中的脸色平静而坚定

“将军,以何种阵型冲击?”

“全军聚集一点,全力突破正面营盘”苟苌道

命令迅的下达下去,五千精兵呈紧密的阵型,无声而快的冲过城池和前营之间五千步的开阔地,直到营前百步,骤然呐喊起来,声震天地

苟苌高举弯刀,心中激动异常,能突进到百步内不为敌军所察,看来晋军根本没有准备,月黑风高之夜,竟然连哨兵都没有发觉自己这五千精兵,看来临行前命脱下战靴,以布裹足之策起了作用了

第四四零章 夜袭

嗷嗷叫的秦军夜袭部队朝这晋军前营蜂拥而至,他们已经能看见敌军前营中晋兵慌乱的身形,那是一种对死亡将至的猝不急待的恐慌

“冲冲垮他们的营寨,用你们的弯刀,向晋人展示你们的勇武”苟苌用他惯有的如簧之舌将士气推上最高峰

袁岗站在前营后的的土坡上全身甲胄武装整齐,副将刘瑾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的道:“袁帅真是神机妙算啊,居然算到了他们今夜回来袭营,末将佩服之至”

袁岗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张书笺晃了晃道:“少拍老子马屁,皇上密信里点明要我防敌军夜袭,本帅岂敢怠慢?要说神机妙算那是皇上神机妙算才是”

韩暮的密信中言道,在此种压倒性的情形下,一旦敌军觉得城池不保只能有两条路可走,一乃弃城突围,二乃出城夜袭,大哥慎之

果然敌军不敢弃城逃跑,便只能夜袭了袁岗对韩暮佩服的五体投地,碰到这种洞悉人心对手,秦人也只能认栽了

刘瑾拍了一鼻子灰,毫不气馁的道:“皇上英明,那是自然,但是运筹帷幄还不是大帅的事么?”

袁岗哈哈笑道:“少在这跟老子闲扯,怎地进入五十步了还未有动静,老子叫你埋的‘土飞鸡’呢?”

韩暮将最研制的压板式地雷称之为土飞机,但是无人知道飞机是什么玩意,以讹传讹便成了土飞鸡了,言下之意踩上便鸡飞狗跳,倒也贴切

袁瑾看着地标皱眉道:“应该到了地方了呀,五十步范围,宽度五千步埋了四道,以土台为标记,秦军已经过了土台了呀”

袁岗怒道:“出了岔子,老子砍了你的脑袋”

袁瑾赶忙往土坡下奔跑,想去问问究竟,就听见营前‘轰隆’一声,暴起的泥柱子有数丈之高,呈密集队形的秦军队伍中间被清空了方圆五六尺的空地,三四名秦军士兵飞上半空,两条血肉淋漓的大腿打着旋儿落入士兵丛中

秦军士兵都愣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们的脚步可一刻没停,前面慌乱奔走,衣衫不整的晋军士兵激发了他们杀戮的欲望

“轰,轰,轰”接连不停的爆炸声响起,宛如天边响起的震耳惊雷,百余人一排,五十步宽的密集队列中,天女散花般的升起了数十个爆炸的蘑菇云,数百人被直接炸死,还有数百人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乱作一团

“不好,中埋伏了全军散开,向前冲锋”苟苌决定不放弃,毕竟离敌军前营的栅栏已经只有二十步了,咬一咬牙就可以突入营中,营中定无这种威力无穷的爆炸物

秦军士兵迅的朝两翼散开,呈密集队形的队伍顿时发散成一个扇面,铺在大地上

“轰,轰,轰”爆炸声依旧,五千步的距离里埋着数千颗土飞鸡,原本要是按照直线冲入营中,反而只需再过一道地雷阵即可,但是这么一散开,顿时左右的地雷也开始发威,爆炸的气浪掀的秦军人仰马翻,虽然阵型已经不是很密集,但是这种无处不危险的心理震慑让秦军的士气到了崩溃的边缘

“强弓手,射”

“弩箭手,射”

“雷霆弩车,射”

袁岗有条不紊的下令,前营的围栏忽然全部被推倒,埋伏在围栏后的上万晋军举起了长弓和弩箭,五十架雷霆弩车也早已上弦待发

双方的距离只有十来步,四周燃起的篝火将双方士兵的脸都照的纤毫毕现,一边是晋兵冷漠的带着残忍笑容的面孔,另一边是秦兵扭曲的惊恐的面庞

这是面对面的单方面杀戮,比肉搏还要残忍,十字弩箭毒蛇般的发出嗤嗤声,近距离的贯入,几乎毫无阻碍;而雷霆弩箭带起的一道道血浪自然不必说了,不过这二者在当前情形下都没有强弓显得有威力

十字弓弩虽然能凶猛准确的射杀敌军,但是他们只能一茬茬的将表面一层的秦兵收割,射太快反而成了弱点,前面的人还没倒下,身上便插满的弩箭,后面的秦兵反而毫发无损

雷霆弩车确实能带来大范围的杀伤,问题是秦军现在根本没有纵深,只有几十步的距离里有秦军士兵,因为他们都是刚刚从中间横移发散而来,只有靠近秦军开始主攻方向的几架弩车造成了大的杀伤,其他的穿透十几个人的身体之后便嗡嗡的飞向远方的黑夜

但是强弓手们出尽了风头,因为他们射出的是火箭,是蘸了大量火油的火棉燃起的熊熊火箭

秦兵是打算烧了巨无霸的,在苟苌的吩咐下,身上带着大量的火油火棉,这一点韩暮没想到,但是袁岗想到了,所以他特意吩咐强弓手全部用火箭射击,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先是数名秦兵身上的火油囊被射穿点燃,而这些火油兵们迅成为了传染之源,他们的乱跑乱奔直接导致身边身后身前的秦军士兵被点燃,阵前顿时出现数百火人,这些火人嘶哑着打着滚,到处乱窜,又将火苗传染给其他秦兵

数百悍勇的秦兵知道生还无望,齐齐朝着晋军营中狂奔,在晋军密集的火力下居然还有数十人突破了防线,他们紧紧抱住晋兵死也不松手,双方都烧的吱吱冒油,最终全部化为焦炭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实在无法影响大局,为数众多的秦军选择的是逃跑,没命的逃跑,疯狂的逃跑

他们互相践踏着燃烧着,往来路逃去,在土飞鸡、弩箭、强弓、床弩的联合打击之下,五千秦兵只有两百人惊魂未定的逃出射程,苟苌头盔都跑掉了,光着头散着发髻脸上满是黑灰,败退进城

晋兵并未追赶,为了这两百人不值得,再说还有数千颗‘土飞鸡‘没有引爆,黑灯瞎火的炸了自己可就笑话了,明早要人全部取出备用

败回城内的苟苌无计可施了,经历了天底下最失败的一次袭营行动之后,他心如死灰;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不由的让他换身冒汗,脸上烧的难受

“召集众将,来将军府议事”姚苌哑声吩咐道

不一刻,亲卫们将大大小小的将官全部邀请到城主府中;有些人虽没参见今夜的夜袭,但是也是甲胄不敢离身,站在城头观战,对于今夜的情形早已得知

他们一无例外的噤若寒蝉,此刻哪怕是一个笑容都会被认为是讥笑,是讽刺

“诸位,今夜战况你们当已了然,晋人刁滑,我五千精兵损失殆尽,明早晋军定会大军攻城,请诸位来便是拿出一个方略来”苟苌的脸上还有一大块没有擦掉的黑灰,头发也略显散乱,显得极为颓唐

“将军,我虽小败,但还有三万五千精兵,以襄阳之坚,固守待援当无大碍”一名年轻的小将出列道

他是苟苌的侄儿苟胜,今年才十八岁,脸上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苟苌领军,自然任人不避亲,将他带出来历练,况且苟胜也颇有谋略,在攻击荆州门户竟陵之时便是他使巧计破城夺取,也颇给苟苌长脸

“苟小将军,恐怕不易啊,上午的时候,你难道没见到那巨无霸的威力么?”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领道出众人心中所想

“你们这是怎么了?几万人被这几十台投石机所吓倒?要我说,叔父今晚因为畏惧投石机之利而夜袭就是个错误”苟胜说话石破天惊,一句话连苟苌也被拖下水了,这好比在当面骂苟苌蠢货;众将不敢接口,低头无声

“放肆退下”苟苌挂不住脸了,他知道自己这侄儿一向口无遮拦,说话一向如此,倒不是说他真存有什么不敬之念

“本来就是嘛,他们砸上城墙的不过是巨石而已,即便是能砸死点人,砸毁城墙又如何?真正的攻城之时还不是靠血肉之躯攀爬上城肉搏?他们砸毁了城墙咱们就驱使襄阳城的万余居民上城填堵,他们砸的越猛,晋国百姓死的便越多,我们跟他们耗下去;皇上的援军不久即到,怕他何来?”

苟胜梗着脖子振振有词,众将虽觉里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却也为他的这种小老虎般的劲头所感染

苟苌看着苟胜年轻的面孔,心中感叹:“这多么像少年时的自己啊,自己和嫂嫂的一夕风流,竟然有了苟胜这个名为侄儿实为亲子的孩儿,即便为了他,也不能降,对要坚持”

众将开始议论纷纷,终于有人开始附和苟胜之言,苟苌审时度势决定再赌一把,是死是活就看明日一战

第四四一章 摧枯拉朽

天色大亮,晋军大营前便忙活起来了,千余名士兵来到营前挖掘昨夜未爆炸的‘土飞鸡’,地雷的埋设地点都有标记,踏板未踩下之时,里边的药末不能混合,所以无法爆炸,挖掘时倒也没多大危险性。

但跟火药打交道需十二分的小心,两名晋兵脚下虚浮,踉跄之际,踩爆了两颗雷,顿时内炸的只剩上半身,看的其他士兵胆战心惊,恼的带队武将大骂。

但战场上的伤亡不值得大惊小怪,袁岗根本就没把这事当回事,他正命令四千多名士兵将二十多台巨无霸嘿呦嘿呦的推到战场前沿。

巨无霸高高的粗大桅杆直冲云霄,下面八只巨大的木轮子在松软的坑坑洼洼的泥土上前进的极其艰难,每一架巨无霸前面都是十几匹马儿拉扯,左右和后方上百人推动,轮轴吱吱呀呀的怪叫着往前挪动,就像一头头怪兽张着吃人的大口缓缓朝襄阳城逼近。

每台巨无霸的后面都跟着五六辆平板马车,车上一个个木箱平放在上面,木箱的缝隙里还冒出些松软的荒草来,赶着这些马车的士兵格外的小心,十几个人专门拉着锹铲在马车前平整路面,遇到稍微大一些的坑洞都会停下来回填平整方才继续移动马车。

这般的小心翼翼,自然耗费时间甚巨,等所有的巨无霸到位,晋军的阵型摆好之时,已经是巳时时分,太阳都已升起一杆多高了。

“城上的人听了,大晋兵马副元帅袁岗有书信送到。”一名晋军骑兵跃马来到城下百步内高呼道。

接着掏出一封信,穿在箭支上,用强弓射往城头;搞笑的是,那箭支宛如流星直插进一名亲兵的胸膛里,那亲兵大叫一声死在城头上;双方均十分尴尬,沉默半晌苟苌铁青着脸道:“去把信取来。”

亲卫从还在咕嘟嘟冒血的倒霉士兵的胸口拔下箭来,将染血的书信取下呈上。

苟苌展信而观:“苟将军台鉴,今我大军兵临城下,而将军所期盼之援军,慕容垂尚在两百里之外,日进仅十里;姚苌尚在巴蜀之南,行如蝼蚁,将军欲待二人来援,恐今生无望。将军昨夜夜袭我军当已知我军战力何如,我七万大军围城,半日即可攻下,但秦军晋军皆为血肉之躯,本帅也不欲多造杀戮,特修书一封于将军,请将军识时务看形势,放下武器,打开城门出降;本帅保你身家安危无虞,并奏明吾皇授予高官厚禄;请将军三思而行,本帅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过时即可攻城,而将军及手下将领士卒也将无一幸免,慎之慎之。”

苟苌看的双眼冒火,气的大骂,一把将信摔在地上。

苟胜赶忙捡起看罢,怒骂道:“晋人欺我太甚,这帮子南蛮,何时轮到他们如此嚣张。”

说罢张弓搭箭便朝城下那信使射去,苟苌心中一动,伸手一挡,苟胜射出的弓箭冲天而起,不知所踪。

苟胜愕然道:“叔父!”

“从长计议!在考虑一会,对方不是说了要等一炷香的时间么?”

“叔父,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

“放肆,再多言军法处置。”苟苌喝道。

苟胜嘿然一声一转身连招呼也不打便下城而去。

袁岗发出此信的目的确实是想避免战火,他知道巨无霸一旦发射,城里不分军民将是一片涂炭之局,只是袁岗读书不多,好好的一封劝降信,硬是写成了羞辱信,字里行间一片侮辱轻蔑的言词,反倒适得其反。

就在晋兵等待对方答复,而秦军诸将在城头传阅信件商议对策之时,南门城门忽然洞开,一队三千人的秦军骑兵队蜂拥而出,领头的正是苟胜。

苟苌看的真切,大吼道:“回来,违者军法处置。”

那苟胜充耳不闻,高举长刀大吼道:“儿郎们,随我冲进敌阵,斩杀敌酋,为我大秦立不世之功。”

什么人带什么兵,苟胜所部的三千骑兵个个被他调教的跟他一样的冲动无畏,顿时数千把长刀举起如林朝晋军阵型掩杀过来。

晋军的送信骑兵被突如其来的苟胜骑兵队追上,砍成了肉酱。

袁岗看着这一切无奈的叹息,身旁负责指挥进攻的陆尚早已下令:“弩箭准备,雷霆车准备,前锋骑兵营准备。”

嗷嗷而来的苟胜刚进入千步的距离内就迎来了雷霆弩车的阻击,但是他们没有退缩,依旧悍不畏死的前冲。

当冲进两百步的十字连弩的攻击范围时三千人只剩了两千四百人,当他们到达离晋军巨无霸战车尚有二十步的处时,两千四百人只剩了四百人。

当晋兵的前锋军骑兵营和他们迎头撞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了,这四百人不到盏茶功夫便全部被斩于马下,苟胜的脑袋居然被一名小小的骑兵士卒砍了下来,当真是死不瞑目。

城头上的苟苌傻了,他欲哭无泪,自己就这么个骨血了,虽然名为叔侄,但是那是他的儿子啊,他没弄懂为什么苟胜要出去做这种自杀性的攻击,到最后除了肉搏时杀了百余名晋兵骑兵之外,三千人就这么全部搭上了;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将军,战吧!苟胜小将军实在告诉我们誓死不降的军人气概。”一名年轻的副将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苟苌猛然醒悟,苟胜正是不想自己一世英名毁于投降才以这种方式来让大家明白,生死之事远不如声誉名节的重要,自己活了五十年,居然在最后关头动摇信念,差点一世英名尽毁。

“吾儿豪杰也!不如苟家门风。”苟苌笑了。

“擂鼓,应战!”苟苌大声下令。

二十架巨无霸的皮兜里装满了数十颗轰天雷和毒雾弹,当秦军城头战鼓和号角声刚刚响起时,陆尚便挥动手中令旗下令道:“攻城!秦军杀无赦。”

黑压压的黑色圆球划过两千多步的距离落在襄阳城南门的城楼上和城墙上下,南门处顿时成了血与火的世界,这些圆球无论是落在城上城下城里城外都掀起巨大的爆炸。

毒烟弥漫,热浪气流翻腾,爆炸引起的大火在城楼上燃起,城上城下都成了地狱。

炸不死的被烧死,烧不死的被毒烟呛死,热兵器带来的巨大威慑力让所有的秦军都失去了抵抗的心思,随着一轮轮的轰炸进行,城头区域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到处是浓烟和大火,守卫南门的一万秦兵已经搞不清死伤了多少。

这已经不是传统意义的攻城了,这是一边倒的摧枯拉朽,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不到半个时辰,南门城墙坍塌,晋兵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襄阳城,七万大军在城内纵横往来,剩余的两万秦兵虽极力顽抗,但是实在因实力太悬殊最终全部被消灭。

第四四二章 洛涧之战(一)

西线襄阳完败,苻坚大为震怒,慕容垂和姚苌在跟他耍心眼,快速行军最多十天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月还没到,估计襄阳不破,再走半个月都难以到达。【网友分享】

但是苻坚此刻无力去惩治他们,因为他的宝已经押上了桌面,南下的大军已经到达寿春前线,六十万民夫,不,应该叫做六十万新兵业已整装待发。

所以他下严旨命慕容垂和姚苌两人无需再增援襄阳,原地固守待命,同时命慕容暐率一万大军协助慕容垂防守,防止荆州军趁机北上捣乱,同时他也知道,只有在中路寿春给予晋国痛击才能将荆州之兵逼回去援救,单单靠着慕容垂和姚苌的阻止,实在太不靠谱。

寿春原守将乃是北府军高级将领高衡,他原本率领着三万北府军据守在此,但盱眙广陵一线吃紧之时,他被韩暮召回广陵协助防守,寿春城中只留下了平虏将军徐元喜驻守,然而桓温旧将徐元喜却是个庸才,他忽视了情报的打探,认为西线战事正紧,秦军的主攻方向定是在西路。

直到秦国阳平公苻融的二十七万大军直捣寿春城下之时,徐元喜才如梦初醒,绵延百里的几十万大军彻底将徐元喜脆弱的心击碎,在秦军的不断攻击之下,已经加固城防,配备新式火器‘大晋的怒吼’四千枚的晋兵还是没有挨过十天。

四月十八日,寿春城被苻融一举拿下,徐元喜被秦军俘虏,三万守军在消灭了五万秦军之后全部阵亡。

广陵城中,韩暮早在寿春被围之时便已经下令救援,他先是命令在淮阴的水军都督陈冲和水军龙骧将军胡彬率一万水军北溯救援,又亲自率领谢玄、谢石、刘牢之等人率七万大军奔赴寿春救援。

然而这两只援军尚在半路上便得到了寿春失陷的消息,而早已料到广陵会增派援军的苻融命大将梁成率五万军挺进晋军的必经之路洛涧,并在洛涧以西布下阵势严阵以待。

同时大晋水师一万人因为听闻寿春已经陷落,所以急忙往后撤退,苻融岂容他撤回,命所部两只万人队围追堵截将胡彬困于寿春和洛涧之间的一处叫做硖石的地方。

仗着硖石地势险要,晋军又装备精良,在冲击几次未果之后,苻融决定先放着胡彬不管,将他困死在硖石。

四月二十五日,韩暮率七万大军到达洛涧以西二十里扎下营寨,韩暮针对目前的形势召开了一次最为重要的军事会议。

当晚大帐内灯火通明,数十名北府军将领齐聚在韩暮的大帐中商讨对策。

“诸位将军,形势已经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诸位都知道秦人二十七万大军已经在七天前攻下了我们的寿春,寿春城失陷,下一步他们会攻击何处呢?”韩暮面色严峻的开口道。

“自然是南下渡淝水,经历阳或者芜湖渡口过江东进,进逼我健康。”谢玄大声道。

韩暮将拳头在案上一砸道:“正是如此,秦人这次倾全国之兵而来,自然是要占我都城灭我大晋,线路也正如谢玄元帅所言,但我估计走历阳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芜湖渡口需经过我巢湖城和芜湖城两座坚城,即便他们能拿下也需耗费大量时日,我预测他们不会走这条线。”

刘牢之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军现在在洛涧以东,岂不是鞭长莫及么?不若急令荆州袁元帅往中路靠拢阻击敌军步伐,为我争取时间。”

韩暮沉思道:“我原也作此想法,但西路是重要的棋子,不能动,需知若将袁岗十万大军撤回中路防守,则慕容垂和苟苌加上慕容暐的六万人马必乘势夺我荆州,这样岂不是两头着火?袁岗的荆州兵在西路战事胶着的关键时刻还能北上,作逼近长安之势,逼迫苻坚派兵回援,不可调回。”

“然则以我军这七万兵力对抗苻融的二十二万大军,这恐怕……”有人担心的道。

有人小声嘀咕道:“岂止是二十二万,据称是百万大军,苻坚亲自率领的八十万大军还在后面呢。”

韩暮脸色一变,刚欲说话,便见梁锦春起身道:“皇上,臣有几句话必须要跟大家解释明白,否则恐诸位将军为苻坚所欺而不自知。”

韩暮知道他要说什么,点头道:“说。”

梁锦扫视众将一眼道:“诸位将军,近日军中处处传言秦人以百万大军伐我大晋,说的有鼻子有眼,弄的人心惶惶,本人也不说这传言是真是假,且来分析分析这是否有可能。”

众将听到了最为关心的话题,一个个支愣着脑袋直起腰听着。

“秦人一直以来犯我大晋都是数万、十万、乃至十几万之兵,而非是百万之军,为何?淮阴、盱眙之战为何只出动了十四万?若他有百万雄兵,剩下的那七八十万除了戍边和驻守京畿和各州府,最少还有三四十万闲置吧,放着三四十万兵不用而任由我军歼灭他们十万大军,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众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或许是粮草不够呢?”有人怯怯的提出这个问题。

“难道不打仗便无须吃喝拉撒了么?你当秦兵都是木头人么?”梁锦春笑了,说话那人羞得满脸通红。

“其次我们再来分析秦军是否有能力养这些兵,我大晋三千万子民,若论田地收成比秦人强过数倍,我南方富庶之地,年年稻米丰收,可即便如此我和皇上算过一笔账,我大晋最多只能养兵五十万,若超过这个数,则国力受损,劳力不足,所产粮食及各行各业税收则不足以支付军费;那秦国区区千万百姓,又多为苦寒之地,粮食产量殊为可怜,就算他们国土比我大晋辽阔,可是有何用处呢?大而无用,大而无当,大而无人耕种,地里难道自己会长出粮食么?或许有人说,秦国赋税征收比我大晋三倍也不止,但即便如此,赋税何来?羊毛出在羊身上,羊都光溜溜了何处取毛?”

韩暮听他比喻的形象,呵呵笑了起来,众将也跟着笑起来。

“所以秦国常备军力不过三十几万而已,这也就是他们为何在几次进犯我大晋只能出动最多十几万军队的原因所在。”

众将听得欢欣鼓舞,梁锦春剖析的丝丝入理,听起来明明白白。

“然而,不排除秦人调动百万大军的可能。”梁锦春一个转折又将众人带入了云里雾里。

“梁大人说话忽高忽低,是非要把我等弄的全部眩晕,否则不肯罢休啊。”谢玄哈哈笑道。

“谢元帅说笑了。”梁锦春抱拳一礼道:“本人所言乃是针对此时此刻所言,诸位想想,我大晋壮丁恐有千万之巨吧,若是急切间我大晋动员一百万壮丁充作士兵,有无可能呢?”

诸葛侃道:“自然有可能,一声令下,十丁抽一,短时间内充作兵士绝对有可能。”

梁锦春挑起大指道:“诸葛将军所言极是,完全有可能,但这里边有个问题在里边。”

诸葛侃受到梁锦春夸赞脑子更灵了,抢着道:“是否是战斗力问题呢?”

梁锦春做惊讶状,对诸葛侃深施一礼道:“将军可谓是一语道尽天机,将军大才啊。”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诸葛侃满脸通红,嘟囔道:“难道不是么?”

梁锦春笑道:“将军莫多心,我是发自肺腑的夸赞您,您说的正是问题所在。秦人这次或许真的有百万大军,但是这百万大军吹牛的成分居多,我敢断言,那六七十万定是民夫,连一次战场都没上的普通百姓,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只能是负面的,兵法有云:兵贵精而不贵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一旦开战,胆颤心惊的民夫会自乱阵脚,人越多乱的越厉害,所以我觉得这一点绝对可以加以利用。”

韩暮听他说到这里,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想法刺激的他浑身一个激灵,太刺激了。

第四四三章 洛涧之战(二)

梁锦春的一番分析搬开了众人心头最大的障碍,百万大军原本是众将最为担心的一个词汇,但是此时这个词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似乎丛中可以感觉到秦皇苻坚的无奈和信心的丧失。

若非没有信心,三十几万正规军便足矣,何必要拖上六七万民夫上战场呢。

“梁先生说的甚为透彻,朕深以为然,此事想必诸位已无心结,下面要说的便是如何与这所谓的百万大军对战,而且战而胜之。”

韩暮扶着下巴上寸许长的胡子,缓缓道:“刚才梁大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启发了我,我有个想法,想说给大家听听,可行与否大家认真考虑,军国大事千万不要因为是朕提出了的办法就一味的同意,要认真分析思考。”

众将躬身齐声道:“谨遵皇上圣训。”

韩暮道:“方才梁大人言道,秦人遍抽壮丁充入军队,这些新丁其实毫无战斗力,无论是心理还是技能上都还仅仅是百姓而已,这样的军队上战场反而会成为正规军的累赘;朕对这句话深有感触,若我们这七万军和洛涧对岸乃至寿春之二十余万秦军正规军作战,我想胜算应该不大,最多我军凭借火器及勇猛的作战之风消灭两倍乃至三倍之敌,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之局,诸位以为然否?”

众人均点头道:“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毕竟是二十二万正规秦军精锐,而且是氐人嫡系。”

韩暮续道:“然则我们和秦军精锐火拼之后那后续赶来的六七十万新兵还叫做新丁么?不,到那时他们便是生力军,便是一群战无不胜的主力军了,因为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在他们挺进健康城的过程中,我大晋沿途空虚的城池,手无寸铁的百姓都会成为他们变得成熟的练兵对象,成为活靶子。没准这六七十万人到了健康城之后便已经成为一群见惯战火和生死的老兵了,到那时,我大晋将覆灭在即,诸位以为然否?”

众将听到心惊肉跳,脊背上冷汗直流。虽然是臆测,但是不能排除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么,我的想法就是,我们要决战就该拖着这六七十万人一起决战,要玉石俱焚就连着这六七十万人一起完蛋,这样即便我军全军覆没,秦人也将无力攻我,而我西路尚有十万大军,到时候可反攻而北,直捣黄龙,一个没有后备兵员的国家,便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韩暮的话让诸将倒吸一口冷气,皇上好大的胃口,己方只有七万人,光是对岸百里方圆就有二十二万秦军正规军,他还要拉上敌军正星夜赶来的六七十万大军,以七万对百万,这气魄也大的太过头了吧。

韩暮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忽然微微一笑道:“我给诸位讲个故事吧。”

众将已经习惯这位爷跳跃的思维了,都收回思绪仰脸看着他。

“从前一快草原上有一小群野牛,他们数目虽少但是无所畏惧;即便是狮群见到他们也不敢冒然进攻,因为野牛的尖角和战斗时紧密结成的战斗阵型让狮群毫无下手的机会,狮群拿他们毫无办法;另一块草原上生活着另外一群牛,但是这群牛是从牧场出逃的水牛,它们原本以为逃出牧场的栅栏便生活在天堂里,但是事实是,虽然它们数量庞大,但是一个个见到狮子便浑身发软,除了掉头就跑之外,它们什么也不会做。”

众将还是第一次在军事会议上听韩暮讲故事,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水牛们听说另一块草原上的野牛们对狮子无所畏惧,而且狮子对他们毫无办法,于是便全部迁徙到那片野牛所在的草原,那野牛群倒也好客,便收留了他们,都是牛嘛,这点义气还是有的。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狮群就进攻了,野牛们习惯性的结起防御阵型,但是水牛们根本不懂,夹杂在其中乱窜,不但不能结成防御队形,反而将野牛的防御队形弄的一塌糊涂,狮群大开杀戒,无论水牛野牛都被咬死大半,剩下的逃的远远的不知所踪。”

韩暮说完静静的看着诸将,看谁能听出话中之意。

孙无终晃着大脑袋道:“野牛真笨,根本就不该接纳水牛加入嘛,水牛们根本不懂怎么对付狮子,反而将阵型打乱,哎。”

韩暮笑而不语,刘牢之道:“狮子们也够聪明的,当天晚上就进攻,也不给野牛教授给水牛防御技巧的时间。”

谢玄道:“皇上之意是不是将秦军精锐比作野牛,将那六七十万新兵比作水牛,等他们汇合在一起,猛烈攻击之下,新兵必然溃败,反而会将这二十多万秦军精锐给拖死呢?”

韩暮哈哈大笑道:“你们认为呢?百万人汇聚在一起,只要有一万人骚动起来,便如大石投水,水波荡漾开去,全军均受波及,到那时是个什么局面,不用朕多说了吧。”

众人便是再笨也能听懂韩暮的意思了,这一手险虽险矣,但是却是妙到毫巅,这么大胆而又有创意的想法,非韩暮不能想出来;试想,天下军队谁不是避实就虚,稍有硬是对着数倍之敌而正面应战的,唯韩暮非但要正面对敌而且嫌对方三倍于己的兵力太少,还硬是要等敌人聚集十几倍的兵力才肯罢休,此人若不是胸有成竹,那只能是疯子一个了。

“陛下,目前的形势是,洛涧对面梁成和王显率五万兵挡住去路,敌军十七万主力在寿春城附近,而我水军一万又被困于硖石,其一是要凭借天险先阻住寿春十七万大军的南下步伐,其二是不能让梁成和王显趁乱渡过洛涧直逼广陵,其三是要救出陈冲和胡彬两位将军所率的水军,这三件事着落在我这七万大军身上,着实不易啊。”梁锦春对于形势看的很清楚。

韩暮沉思道:“自然不易,容易了还要我北府军干嘛?从现在起,诸位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因为我要北府军的每一步都要妙到毫巅,不容许有任何差错,一旦一处出岔子,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可能会全盘皆输;梁大人刚才所言的三点还不全面,还有第四件要办的事,那便是将秦人后面的六七十万水牛军引到决战战场上来;鉴于此我下令!”

众将挺胸肃立,等待韩暮下达命令。

“着刘牢之率五千精锐驻守原地,牵制住洛涧五万秦军,相机行事,最低的要求是不能让他们越过洛涧一步。”

刘牢之大喝道:“末将遵命!”这一次任务艰巨,刘牢之深知这是韩暮对他能力的认可,敢让他率五千人牵制五万人,若不是认为他具有独挡一面的能力,绝对不敢如此做。”

“谢玄听令,今夜即刻率七万主力启程西进,绕道洛涧上游渡过洛涧挺进淝水之南岸,堵住秦军南下之路。”

“遵命!”

“梁锦春听令!”

梁锦春一呆,没想到居然还有他的任务。

“立刻回京请内阁大臣谢安以朕之名义下诏,着手组建新兵营,务必在一个月内组建新军十万,加强京师防务。”

“臣,遵旨。”

“斥候营派出斥候两路,一路秘密前往硖石陈冲将军处,我稍后休书一封须得安全送到,若被秦人截获,先毁信再自尽;另一路前往巢湖城淮南郡太守林俊杰处,着他加强巢湖防务,另抽一万精兵增援我淝水主战场。”

“末将遵命。”负责斥候营的一名校尉上前接令。

韩暮吁了一口气,身子往椅背上挨了挨,心里涌起一句话来,那便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对这场战役已经思考甚多,穷极智力也只能如此了,若此战战败,虽不至于立刻亡国,但健康城荆州到荆州一线必然不保,自己只能往南偏安了,闹腾了这么多年落得这么个结果,那可是要活活郁闷死。

第四四四章 洛涧之战(三)

是夜,北府军主力悄无声息往西而去,洛涧河边只留下偌大一座空营和刘牢之的五千北府军。【网友分享】

天明时分,为了应付可能无处不在的秦军哨探,刘牢之命百余名骑兵分为十几个小队,马尾巴上绑上树枝在空营各处来回奔走,造成烟尘滚滚晋兵满营的假象。

然而这一切似乎有些多余,梁成和王显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在通往广陵城的重要通道上,晋军居然敢只派五千士兵驻守;这一点不仅是他们,连寿春附近正在休整的苻融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上面去,他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晋军调西线荆州兵前来阻挡自己大军的南下之路,而绝对不肯放弃洛涧这个南北通衢的要冲之地。

兵贵出奇,这一次韩暮的部署彻底让秦人判断错误,当一只大军判断失误的时候,虽然数倍于对手,但是一切都变得不可确定起来。

刘牢之不甘心只是驻守洛涧,虽然说他只有五千人,但是他从韩暮的下达命令的口气中嗅到了一丝异样的含义。

‘牵制住洛涧五万秦军,相机行事,最低的要求是不能让他们越过洛涧一步。’这是韩暮的原话,其中相机行事和最低要求这两个词颇为令人玩味;相机行事便是说一切由他刘牢之做主,洛涧由他说了算;而最低要求的提出言下之意是或许还有比这最高要求更好的结果,至于好到什么程度,那便看刘牢之的本事了。

刘牢之一介布衣出身,自北府军建立到今天已经跟随韩暮七个年头,从普通士卒到今天的身为广陵相、鹰扬将军,可谓是位高权重,但是唯一的遗憾便是,他还没有真正的到达韩暮政治权利的中心地带,他还只是韩暮军事力量的一份子,若想进入健康城中,在辉煌巍峨的大殿上拥有一席之地,他的功劳显然不够。

刘牢之是个有抱负的人,虽然平日里他的冷静和谦恭掩饰了这一点,但是仅仅从三品的武官衔并非他的奋斗目标;广陵府中的鹰扬将军府,家中的十余房娇妻美妾也不是他的奋斗目标,他绝对不是一个贪图安逸,躺在固有的一点功劳上睡大觉的人;他看的很清楚,跟着韩暮后面,只要不犯大的错误,按照韩暮的永远超前的想法去办事,就绝对会有一个好的前程;但他也知道,韩暮更看重的还是那些能独当一面,给他惊喜的人。

皇上的态度从对待淮南太守林俊杰的身上便能看出来;照例说来,林俊杰跟着皇上的时间最久,但是因为实在是不能独挡一面,虽有功劳但是办砸了的事情也是不胜枚举,好几次还因为他的失误差点送了皇上的命,皇上的夫人之一也是因他的失误而死,所以现在的俊杰只能在巢湖城当个太守,想再进一步,获取皇上的认可,堪比登天了。

在刘牢之看来,这也就是林俊杰,若是旁人,恐怕早已直接贬斥到某个偏远之地当县令去了。

鉴于种种的考虑,刘牢之动起了脑筋;洛涧是一条小河,此时春水未起,若要渡河其实极为容易,梁成在西岸的五万大军之所以未渡河而击,实际上是畏惧晋军主力在此。

梁成命士兵沿岸筑造堤防工事,并在河道上游插下数百根的大木,那情形实际上是想坚守西岸,目前是枯水期,一旦春水暴涨,梁成最为担心的便是晋国水军沿河而下进行突袭,所以插入河道的圆木也正是为了阻挡可能到达的晋军水军。

梁成怎么也不会知道,晋军的一万水军全部家当都已经困于硖石,哪来的水军前来增援呢?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梁成此举未雨绸缪,不愧为秦军嫡系的氐族大将。

刘牢之通过这些细微之处逐渐摸到了梁成的心思:其一,梁成此人过于谨慎小心,基本上排除了他会突然渡河而击的可能。其二,梁成对北府军有一种隐隐的畏惧感,淮阴一战八万对十四万,两万的代价换取十万秦军的灭亡,这样的对手梁成绝对不敢掉以轻心,况且洛涧对岸有着七万五千北府军,梁成更不会冒然出击了。

刘牢之苦思冥想了数日,派出数十只小队伍去洛涧查看地形和虚实,他做出了惊人的决定:渡河突袭梁成大军。

五千对五万,这是一场鸡蛋碰石头的战斗么?这是一场自杀性的战斗么?刘牢之的决定让手下几名副将都傻眼了。

“军需官,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皇上要给我们这五千士兵配备了近万枚‘大晋的怒吼’么?”战前动员会上,刘牢之问道。

“这个……末将倒没想过,不过人均配备两枚‘大晋的怒吼’,确实有些不寻常,需知有的部队一万人也不过有千人配备此物呢。”那副官道。

“你们难道就没想过,这是皇上在给我们机会么?一枚手雷最少可以让三四名敌军失去战斗力,那么一万枚呢?实际上我们要面对的只是万余秦兵而已,何足惧哉?再说秦军根本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只需猛冲猛杀一番,敌军必然自溃,然则我军五千破五万,诸位的威名可就要天下尽知了。”

刘牢之简单的一分析,便将诸将的情绪调动起来,虽然这当中有些想当然的水分在内,但是总体的构思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干了,刘将军,带兄弟们干,头掉了碗大的疤。”众人开始鼓噪。

“我向你们保证,头绝对好好的落在你们的脖子上,而且此战之后你们的头上还会戴上一顶更大的帽子。”

刘牢之还是有计谋的,他不会脑袋一热说干就干,其后的数日内,他不断的派小股队伍进行渡河骚扰,每夜数次的骚扰,让秦军烦不胜烦。

一开始秦军还如临大敌,大半夜的全部起来迎战,但是看到对方只是区区数百人的队伍时,一个个气的直骂娘。

这些晋兵极为刁钻,他们摸过河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用强弓将火箭往营盘、箭塔、木制机械上射,秦军稍不留神就被他们破坏数座营寨和设施,所以只得去驱赶;晋军一旦看到秦军赶来,立刻掉头就跑,涉水回到对岸。

秦军害怕有埋伏,自然偃旗息鼓不敢再追;过不到数个时辰,晋兵又像讨厌的苍蝇一般嗡嗡飞来骚扰。

连续数日、每日数次的骚扰,到最后秦军根本不管了,沿岸的营寨全部用土石搭建起来,再将所有木制机械后撤,让晋兵的火箭毫无用处,夜里只派巡逻士兵防止敌军大部队登岸,然后随便晋军怎么折腾,他们也不闻不问。

按梁成的说法就是:“晋人闲极无聊,又无力大举攻我,雕虫伎俩诱我出击,可完全不予理会,各部谨守本部,以逸待劳即可;牵制住晋人主力,为我大军南渡争取时间便是大功一件。”

晋人的锲而不舍的精神当真令人敬佩,秦军不理不睬,骚扰也无寸功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连续进行了数日的骚扰,秦军士兵们到最后躲在营房里睡大觉,根本懒得搭理这帮无赖北府军了。

四月二十九日,是夜月黑风高,阴云密布;两更刚过,驻扎在河岸边的秦军前锋军士兵便开始侧耳等待河面上的嘈杂声和火箭的嗖嗖声了。

近来他们已经习惯于吃的饱饱的在晋人徒劳的的叫骂和射击声中入睡,如果没有这些点缀,他们恐怕都要因为寂寞难耐而失眠了。

河面上的喧哗嘈杂声如期而至,火箭的嗖嗖声也开始响起,秦兵士兵们齐齐骂了声:“蠢货!”带着满意的笑容放倒身子准备入眠。

正当他们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之时,炸雷般的呼喊声将他们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敌袭!敌袭!”巡逻守夜的秦军队高声大叫。

“他娘的,哪天不是敌袭,鬼叫什么?”士兵们骂骂咧咧的不愿意起身。

然而外边杂沓的脚步声和稠密的刀剑交击之声和平日大不一样,一声声惨嚎惊的人头皮发麻,紧接着轰然数声奇异的爆炸声响起,让所有还未出来参战的秦军士兵们呆住了,那是他们从未听到过的轰鸣声,每次轰鸣,大地都为之一抖。

“晋人大军来袭,快快结阵迎战;斥候速速去报告梁将军,请求增援!”先锋官王显的声音急促的响起,这一下所有的士兵再无怀疑,纷纷披挂完备抓起刀枪出帐而来。

黑夜里人影曈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混乱中厮杀,反映过来的各营士兵纷纷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朝不远处的混战区域奔去。

然而几乎每一队士兵都遭遇到一队晋兵,他们从黑暗中冲出,二话不说扬手便是一顿乱扔,顿时“轰轰轰”火光四起,这些士兵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炸的焦头烂额。

刘牢之将五千士兵编成十个小队,每队五百人穿插进王显所率的前锋军各营中,人少就上去砍杀,人多就仍‘大晋的怒吼’;这一顿狂轰乱炸,将没头苍蝇一般的前锋军一万人炸死砍死一半以上。

王显站在火光中提着长枪大叫:“顶住,顶住,援兵马上便到。”

话犹未了,身边窜出一个身高膀圆的大汉一把将他拽下马来,挥刀便将他的人头剁下,那人高举王显首级高喊道:“王显已死,谁敢挡我七万大军之锋?”

本来就已经被杀的胆颤心寒的秦军士兵这一下彻底崩溃,发一声喊,没命的奔逃起来。

刘牢之将王显首级扔给亲卫,振臂大呼:“杀!”

北府军山呼海啸一般追了下来。

第四四五章 洛涧之战(四)

王显前锋军营驻扎在洛涧河岸里许,梁成的中军大营在后方五里处,相聚并不甚远,就算没有人前来禀报,整天的喊杀声和爆炸声也足以告诉梁成,晋军杀过来了。

梁成身经百战,慌而不乱,迅速下令出击支援,由于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来袭兵力是多少,梁成谨慎的采取全军收缩的战略,全部人马聚集成两里方圆的圆形阵势之内,按照梁成谨慎的性格,这种圆形阵势可攻可守,若敌军兵力不多,可立刻扩散,呈爆炸性的将敌军淹没包围;若是敌军全部渡过了洛涧,圆形阵势可更好的相互照应,减少损失,并可以固守待援。

黑夜帮了刘牢之大忙,若非这等密集的圆形阵势,他这五千人分成的十个小队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对敌军形成大的杀伤。

两军在半路上遭遇,哨探来报,前方十余支敌军猛扑而至,梁成想当然的以为敌军的主力全部攻了过来,于是他按照既定计划,下达了收缩圆形阵势的命令,秦军士兵以大盾挡住四周,长枪兵辅之在旁,后又弓弩手严阵以待,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阵。

四万人顿时像一只乌龟一般缩在壳内,让晋军无处下口。

刘牢之下达了一个可笑的命令:“包围他们。”

这个命令荒谬之极,五千人包围四万人的大军,恐怕只有白痴才会这么做,但北府军士兵居然不折不扣的开始进行包围。

五支骑兵队开始迂回两侧,正面的五支五百人队竟对着密不透风敌军防御阵发起了冲锋。

在冲锋至一百多步的距离之内时,秦兵开始了弓箭打击,阵中上万弓箭手朝前方黑压压逼近的北府军进行无差别的弓箭覆盖。

晋兵们早有防备,进入射程之前便从后背上取下一块方形的厚木板,木板长宽仅尺许,但是厚度达到半尺,北府军士兵将之放在地下,双手不断的像翻书一般的将之一块块翻开,并在后面插上横销固定,变戏法般的出现了一张大盾,将近半人高的大盾由两名北府军士兵再将之沿着暗槽组装,竟然成为一个能遮挡上方和前方的移动掩体。

这是晋军单兵装备之一,专门为投掷手雷的士兵所设计的盾牌,是谢道韫原先设计的橡木大盾的升级版,只不过与那橡木大盾唯一相似之处便是那下部可插入泥土的尖底和上部可用支架撑起的凹槽了。

晋兵挺进到三十步左右才停止前进,密集的箭雨已经将橡木盾扎得密密麻麻,若不是这种木料具有良好的韧性,此刻必然会被射的爆裂开来。

晋兵们将刺猬般的橡木盾尖角往地上一插,同时用腰间的长剑撑住,从怀里开始往外摸黑球,他们蹲在盾下猫着腰等待后方士兵的到位,五支小队渐渐在阵前排开,两千多人形成的弧线确实是将梁成大军的前半部包围了起来,他们间隔十步左右,手中紧握黑球,躲在盾下静待命令。

秦军两侧,迂回的骑兵队伍猛然现身冲往敌军阵型,他们跃马飞奔闪电般的突入敌阵,同时将手中的手雷四处乱丢。

剧烈的火光和爆炸声从敌军侧后响起,这便是进攻的信号,刘牢之第一个扔出手中的手雷,高喊:“杀!”

顿时盾下晋军一个个长身而起,将拔出挡板的手雷奋力掷出,黑乎乎的数千圆球悄无声息地的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落入敌军阵型中,开始次第爆开了花。

无法形容数千手雷一起爆炸时的场景,浓烟和火光翻腾之中,黑夜变成了白昼,无法知道敌阵中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里充斥着死亡。

秦军鬼哭狼嚎,前阵后阵到处都是爆炸声,圆阵的外环被炸成断断续续的坑洞,满地的土石和碎肉,已经到了无法立足的地步。

梁成在圆阵中心张着嘴巴傻了眼,久闻北府军勇武不可挡,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做勇武不可挡,这不是一直军队,这简直是一群收割生命的魔鬼,他此刻才明白淮阴的十万人是怎么在寥寥数场战斗中便烟消云散的。

“将军,怎么办?”

副将王成满脸灰土的赶过来问道。

“还能……如何?”梁成看着前方不断翻腾的血浪和冲天而起的爆炸声,大批的秦军士兵开始往后撤退,左右两翼也开始往后溃散,长叹一声。

“将军,撤吧,我率兵堵住晋人,您整理部队赶紧撤退,晋人骑兵看似不多,难以追上将军,待退到寿春在做计较。”

“退?往哪退?退回去又如何?”梁成吼道:“跟我冲,誓死不退。”

梁成神经质一般的跳起来,抓起大枪策马往前方战事密集处冲去。

王成无奈,跟几名副将对视几眼,齐齐跃上马背跟随梁成而去。

北府军的侧后骑兵和前方正面突击的步兵已经将好端端一个圆形阵型折腾的不成样子,他们舍弃了刀剑,掏出半尺长的小手弩乱射,这种手弩已经在数支部队中被普及,刘牢之的这五千人当然得到格外的眷顾,不仅弩箭齐备,而且箭支都多给了一箭匣,为的就是肉搏是发挥更大的杀伤力。

人多就手雷轰炸,人少就用弩箭点射,这样的打击之下,秦兵只有逃命一途;梁成策马赶上来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糟糕,连续砍杀数名溃逃的士兵也无法阻止潮水般往回逃窜的秦军大队,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一群凶神恶煞般的身影。

“那是敌军将领!”火光中梁成一身帅气的白色盔甲显得格外惹眼,刘牢之一眼就认出他来。

“宰了他有重赏!”刘牢之大喝。

北府军士兵们嗷嗷叫着冲了过来,梁成见势不妙,拨转马头便往回逃。

“轰”的一声,身边一颗手雷爆响开来,一名臂力奇大的北府军士兵竟然隔着五十多步远的距离将手雷扔了过来。

巨大的气浪将梁成掀下马来,震得他眩晕过去,等他手睁眼之时,身边已经全部是北府军士兵了,梁成感觉口鼻之间黏糊糊的,他被手雷震得七窍出血看上去极为恐怖。

“你是梁成?”刘牢之上前试探性的问道。

“你是何人?”

“在下刘牢之!”

“谢玄何在?竖子以七万之众却夜袭我军,卑鄙无耻之极,何不来见我?”

“你要见谢玄元帅?恐怕要到淝水南岸才能见到了,此处只有我刘牢之。”

“只有你的军队?”

“正是。”

“你几万人马?”

“五千精锐。”

“什么?五千精锐破我五万大军?”

“对,五千足矣……。”

梁成呆若木鸡,站立半晌忽然抽出佩剑大吼着扑向这个粗眉大眼的汉子,此人将自己的一世英名尽毁,即便是死,也死的于心不安了。

“夺夺夺。”数声响过,梁成咽喉处钉上数支小箭,捂着喉咙不甘的倒在翻腾着热气的土地上。

第四四六章 鏖兵淝水(前.戏)

梁成既死,秦军加成为一盘散沙,大溃败宛如瘟疫席卷全军,漆黑的夜里,秦军逐突狼奔四下奔逃,刘牢之率数千北府军衔尾追杀,又命千余骑兵绕到秦军西南面阻击

秦军像一群惊慌失措的鸭子被赶得往北逃散,沉沉的夜色中他们听到了轰鸣的水流声,那是淮水流淌的声音,水声遮不住身后晋兵震天的喊杀之声,秦兵们开始权衡,是拼死一搏还是涉水而逃?

但当南面剧烈的手雷爆炸声响起,远远的都能看到残缺的肢体和血雨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之时,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秦兵毫不犹豫,冲下河滩,用他们三脚猫的泅水技术开始横渡近两百步宽的这处河段

但淮水不是洛涧,即使在枯水季节,要淹死这群两万人的残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北府军不知疲倦的在岸上对还没下水的秦军进行屠杀,秦兵们扑通扑通全部窜入河中仿佛进入河水中便进入了安全的堡垒一般

淮水微凉,但并不冰冷,秦兵们得到了暂时的安宁,他们在河水中一步步往北岸挪动,身后的弩箭和强弓‘嗖嗖’的射到水面上和身边士兵的身体上,不时的便有人倒在河水中随即顺流飘走;这一切促使他们快的往河中心移动,然而忽然之间河水便没顶了,很多秦兵到此时才意识到,他们是旱鸭子,是不折不扣的秤砣

河水中开始翻腾,会泅水的拼命往对岸逃,不会泅水的胡乱抓住他们的身体乱扑腾,抓不到任何救命稻草的便张着嘴大口吞着淮河的浑浊的水,发出令人胆寒的怪异叫声

天色破晓,喊杀声渐渐平息,从洛涧到淮水之间的战场上,惨状不忍目睹;秦军残缺不全的尸体沿着洛涧边上直铺到淮水之南,淮水上尸体如死鱼般漂浮了一层,下游拐弯处,堆积起来的尸体阻塞了河道,让水流减缓,好像形成了一道尸体筑建的堤坝一般

淹死的、被晋军杀死的、自相践踏而死的秦军尸体挤满了淮水以及南岸的秦军大营......

此战北府军刘牢之部仅凭五千精锐便斩杀秦国卫将军梁成、扬州刺史王显、弋阳太守王咏等十员将领,秦军阵亡达三万五千人,,余众溃散,不复成军,大批的军器辎重被晋军缴获

仅仅在一夜之间,攻晋以来战无不胜的秦国名将梁成和他麾下的五万秦军,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当刘牢之欢天喜地的清点战利品整备军队之时,韩暮和谢玄所率的七万主力已经绕南而北,渡过洛涧的末流,到达了淝水东岸,对面便是寿春城下的十七万苻融的秦兵了

苻融的大军攻下寿春才二十余日,正处在休整之际,先是闻报洛涧被突破,五万大军丧失殆尽,领军的十员大将也被诛杀,均惊愕不已,原本打算休整完毕即刻东渡淝水往南奔袭历阳的计划此刻又显得不靠谱起来

五月初五,正是传统的端午节,但是这一天,苻融得到了一个令他忧虑的消息,晋兵主力已经来到了八公山南的淝水东岸,并扎下坚固的营盘

原本按照苻坚的计划便是“两翼策应,中路直取中州”所谓两翼策应便是指西路慕容垂和姚苌、慕容暐的六万大军牵制住晋兵的十万荆州兵、东路的洛涧以五万大军牵制住广陵的七万军,而中路苻融的近二十万大军可以趁机拿下寿春度淝水而南下,拿下历阳渡口过大江东进健康;等敌军收缩回救之时,两翼的大军又可挥师南进,占领大片晋地,即便是最后健康没拿下,只要将两侧的扬州和荆州豫州占领,健康城就是孤城一座,拿下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这个策略只完成了一小步便告搁浅,这就好比一个卯足了劲头要往前冲刺之人刚刚迈腿便被人勾住脚踝摔了个嘴吭泥

寿春是拿下了,但是西路的策应成了消极防守,西路晋军已经大举北上反攻,并已经突破秦境,战火已经蔓延道秦国腹地了;而东路洛涧,那就是个悲剧,连二十天都没撑过去五万人便蒸发了,要说晋军真是吃人不吐渣子,他们都是五万、十万的歼灭己方部队,要是都这样的话,全大秦的女子卯着劲生男丁也不够他们杀的

中路这里,现在南下之路已经塞绝,苻融是绝不肯用手头这十七万大军来和对方死磕的,他心里明镜一般,这些晋兵已经不是以前印象中的晋兵了,这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手头永远握着你无法想象的杀伤性武器和王牌,他们永远像他们的皇帝一样的教人捉摸不透,让人产生一种未知的胆寒

苻融决定全力防守淝水西岸,静待苻坚所率的所谓六十万大军到来,再做决断;与此同时,抽调三万人马猛攻硖石的一万被困的陈冲和胡彬的水军

在苻融的想法里,这一万人被困二十天,粮草应该早已耗尽,根本就是手到擒来之事,他要除掉这一万的原因就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主力大会战之际不必担心这一万人在一旁捣乱,这一万人在关键时候若是在自己的肋下捅上一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战场瞬息万变,别说一万人,关键时候就是一千人甚至都能左右战争的方向

事实却是,陈冲的粮草确实已经耗尽,但是晋军单兵的配备中有一袋东西,那便是韩暮发明的压缩干粮,这玩意轻便易带,每个士兵背上几斤便可十天口粮无虞,三万秦军加上原先围困他们的两万秦兵对着陈冲的水军一顿猛攻,陈冲利用山势和水流的险要,扎下牢固的营盘据守,连续击退八次秦军进攻,最后居然守住了营盘

晋军的一万人剩下不到五千,但是五万进攻的秦军也只剩下了三万五

苻融不干了,这么耗下去,这五万人非赔进去不可,正面上本来只剩下十七万,在这么闹下去,正面上用什么来挡住晋军的进攻?加上晋军这几日已经在东岸开始试探性的攻击,高大的投石车已经竖起,几十台投石机没日没夜的往西岸扔大石块,砸的靠近淝水岸边的秦兵苦不堪言,但是又无可奈何,没人家砸的远,只能干瞪眼,苻融有理由相信,晋兵会在某一时段果断发动突袭,因为河面上的封锁权已经完全为之所掌握

鉴于这种情况,苻融果断下令攻击硖石的秦兵撤回淝水西岸参加正面防守,那四千多晋国水军,随他们去了,反正他们若是离开了那地势险要的水寨,便可随时派兵剿灭之

五月初九,韩暮的密信送达陈冲手中,陈冲接到信件当晚便派出了几名送信的斥候出门,这些斥候们似乎并不专业,他们送信居然都不知道避开秦人的大营,于是悲剧发生了

第四四七章 鏖兵淝水(双簧)

苻融大帐内,两名晋军斥候五花大绑浑身是血站在大帐内,态度却是倨傲不已。【网友分享】

“说说吧,你们从哪来?到哪去?”苻融和颜悦色的道:“本将军不想将两国之间的恩怨撒在你们这些无辜的小兵卒的头上。”

“……”晋兵斥候一言不发。

“唔……是这样,刚才我的手下对你们动了粗,这不是我的本意,其实战争跟你们无关,你们又何必死活为了你们晋国的高官们卖命?两国的胜败和你们其实关系不大是,你们胜了也不会立刻便改变身份从平民变成贵族,你们败了只要不反抗,命运也不会比胜了更糟糕,胜败之后天下都会归于太平,你们还是一样的平静度日,这个道理你们难道不懂么?”

“……”晋兵斥候依然一言不发。

“重新再搜一遍,我就不信他们冒死渡河身上连信都没。”苻融失去了耐心。

“身上搜不到,就剖开肚子在胃里找,在肠子里扒拉,听说如今有人喜欢将信吞进肚子里,本将军很想见识见识是不是真的。”苻融的话语中透出残忍和冷漠。

“遵命!”亲卫们上前将两名晋兵踹倒在地,将他们的衣衫一条条的撕下,逐寸逐寸的开始搜索;衣服扒光后,连嘴巴、肛门、耳朵眼、头发里都没有放过,晋兵斥候一言不发的任凭秦兵折腾,眼睛里的颜色如同死灰一般。

“禀告大帅,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剖开他们的肚子看看?”亲卫们再次确认,毕竟线索就在两人身上,若是真的破开肚子就等于是杀了两人,若是肚中没有,等于线索就是断了。

苻融的眼睛在两名俘虏**的身体上搜寻,他没想到晋人如此彪悍,死亡也不能动他们分毫,忽然见他的眼睛看到右边那名晋军斥候的小腿上那道长长的伤疤,那道伤疤显得极其突兀,歪曲的缝合针口像一只大蜈蚣般爬满整个腿肚子,但是奇怪的是,这么长的伤疤,居然没有流出血来。

他的眼光移到左边那名晋军斥候的腿肚子上,那里同样有着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疤,无论是长度、位置、形状都相差无几,苻融的心头一动。

“破开那道伤口!”苻融这句话一出口便看到两名斥候的眼神变得惊慌起来,他的心里顿时明了。

亲卫们按住两人的身体,用尖刀将腿肚子上的伤疤划拉开来,鲜红的皮肉翻卷着流出殷红的血迹,他们轻轻的将皮肉朝两边翻开,看见的是一个裹着薄薄油纸的信笺的一角。

苻融哈哈大笑道:“将他们光着屁股掉在辕门三日示众,让他们深切的了解后悔二字的含义。”

两名斥候对望一眼,同时咬断舌根,自尽身亡。

苻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这一切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片刻的叹息而已,大军到处,成千上万的人都会丢掉性命,人命如草芥,两个以这种方式死亡的小兵,注定如大江中的一滴水,不会产生任何涟漪。

“陛下明鉴,陛下之密信臣已收悉,目前局势甚是对我不利,但臣定按照陛下之布置,拖住围困我水军之兵,减轻正面压力;自六日起臣已依靠地形之利歼灭秦人一万五千,而我军尚有半数存活,臣有信心在我麾下兵消亡殆尽之时,歼灭秦人四万,请陛下放心,臣定誓死不退,不负陛下知遇之恩。”

苻融看的头皮发麻,原来硖石的一万水军打的便是拖住自己数万兵力的主意,自己还巴巴的配合他们派了三万兵前去协助围剿,真是蠢到家了。

幸而自己醒悟的早,现在剩余的三万五千士兵已经被调回正面,总算是没有完全坠入彀中,但是他们为什么要牵制住自己的一部分军队呢?苻融带着疑问继续看下去。

“陛下密信中所言之事,臣认为极为巧妙,陛下率四万大军据淝水天险而守是为上策,陛下所言之二十万新兵尚在赶赴途中,臣闻之既惊惧亦欣慰;惊惧之处在于,若秦人知晓我军仅四万在正面,恐会即可发起攻击,然虽有淝水之利,能挡住敌军寿春之兵,恐也难挡住后方六七十万雄兵,陛下必有危险;但欣慰之处在于,若是臣能拖住数万之敌,而陛下又能坚守正面十余日,我二十万新兵就将到达淝水东岸,到那时便无惧秦人,哪怕他是百万雄兵,陛下定能守住东岸,不让秦人过河一步。”

苻融眼珠字都要掉下来了,喘息了几口气,赶紧继续往下看。

“臣有一建议,陛下可命西路荆州军分兵三万长驱直入突袭内部空虚的秦都长安,逼的苻坚六十万大军回师自保,借以拖延时间,同时命新军急行军,只要二十万新兵到位,而苻坚的大军未至,可一举渡河而击,歼灭苻融的十几万秦军,夺回寿春,再长驱直入深入秦境,让苻坚首尾不能兼顾,则秦国危矣。”

“臣之言若有不当之处,还请陛下圣裁决断,臣只是提出建议,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明断秋毫,臣誓死护卫大晋社稷,万死不辞;臣大晋水师都督陈冲、大晋水师鹰扬将军胡彬恭祝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苻融坐在帅案后,浑身一个劲的发软,晋军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胃口,从这封信里至少可以得到三个信息。

一是晋朝的皇帝就在淝水东岸,这是御驾亲征啊,原来他们一直以为的是谢玄率领的中路军在与自己对抗,却没想到是韩暮亲临,以此人的手段不难理解为何晋人如此快速的便突破洛涧,并进兵到淝水东岸。

二是晋兵中路的主力只有四万,和原先得到的七万足足少了近一半,晋人胆大包天,四万兵就敢在东岸驻防,意图阻挡自己大军东渡南下,这份胆气着实可佩,同时也颇为可笑。

三是晋军居然有二十万后备军正星夜赶来,那水师提督的建议颇为恶毒,牵制皇上的大军赶赴战场,同时二十万新军一到便二十四万对自己现存的十五万,活活吞掉自己,真是好大的胃口。

苻融拿起另一封血肉模糊的信件打开,发现信的内容大致相同,想是恐一人送信发生意外遗失,却没想到这两名斥候忠心倒是忠心,不过却是脑子不大灵光,居然在大军的控制范围内意图渡河,在相聚五里的河岸分别被擒。

苻融仔细的思考该如何应对,一则自己立刻率十五万大军马上进攻东岸,将对岸四万晋兵全部吃掉,活捉晋国皇帝韩暮;想到这里苻融心中一阵激动,若是真能办到这一点,可谓是功劳盖世了,皇帝被捉,晋军将士气全无,再往后便是势如破竹,哪怕是那二十万兵迎头砸过来,恐怕也成了惊惶之兵,战之必胜。

但苻融的激动只持续了几息,他想到了淮阴之战的惨败,以彭超之能都落得个十万大军被灭,而晋人只损失了两万,自己此时的情形会否步上彭超的后尘呢?

很难想象自己的十五万大军渡河之后拼死力战之后落得个惨胜之局,万一被晋人耗掉十万,哪怕是耗掉一半,那韩暮若是逃脱之后跟后续的二十万军汇合来反攻,自己背水一战退无可退,那将是个什么样的结局,下场比彭超恐怕还要惨。

当夜,苻融翻来覆去的思索良策,直到天色微明时分,他终于想出来个两全其美之策,于是他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兼程送往后方正绵延百里慢腾腾赶路的苻坚大军。

硖石,陈冲高高站立在兵船船头,身后五十余艘兵船乘风破浪往南开进,他们在秦兵不再攻击之后便开始逃离险地,下一个目标便是绕道淝水,前往即将到来的大战主战场。

“都督,赏赐的公文已经派人快马送往建康城,不久便可交予内阁谢大人处。”胡彬走上前来道。

“那就好,他们都是视死如归的大好男儿,此番为了大晋社稷甘愿赴死,他们的妻儿家小要厚赏,战事结束我还要奏请皇上给予追加封赏,要让这些为国捐躯的士兵们死而无憾。”

陈冲的眼中泛起一团水雾,他悉心栽培的五六名死士,这一次悉数放出,为的便是皇上的计策能够完成,这一次恐怕他们都回不来了。

五月天,江淮大地春色满眼,河水碧绿纵横,绿树山岗整齐的田地处处荡漾着生机,可是便是在这一块大地上,秦晋两国正在进行着一场史无前例的死掐,谁败,谁便要亡国。

第四四八章 鏖兵淝水(上钩)

秦境东豫州,自陈留至谯郡上百里的官道、小道、山坡、田野上,烟尘遮天蔽日,旌旗绵延不绝。

六十五万所谓的秦国大军簇拥着八千盔甲鲜明的羽林郎,而这八千羽林郎簇拥的是苻坚高大宽敞华丽的龙辇,前八后四十二名氐族大汉肩扛龙辇健步前行。

自王猛死后,苻坚渐渐喜欢上了豪奢的生活,这副龙辇长宽丈许,顶部高架七彩冠盖,流苏随风飘洒,冠盖内轻纱悬垂,既可观四下景色,又可阻隔蝇虫,过滤灰尘。

由此显出一种怪异的景象来,绵延百里的新兵们穿的千奇百怪,有的布衣草履,有的头戴竹笠,有的身着甲胄而披散着头发,有的只带着一个头盔或者脚蹬着一副兵靴。

手里拿的就更加的千奇百怪了,弯刀长剑的自然有,木棍铁杈的也不少,更有甚者,有人还拿着木头疙瘩,捣衣的圆棒,吹火的竹棍,甚至是赶猪的绳鞭。

反观八千羽林郎,个个金黄色的盔甲,胯下高头大马,身披玄色披风,簇拥在銮驾左右,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架势好有一比,这不是皇上御驾亲征,倒像是苻坚带着一群逃荒的难民去外地讨饭去。

五月天,春光和煦,蜂鸣碟闹,让人昏昏欲睡;六十五万大军人数虽多,但是此刻却是一个个沉默不语,边走边打瞌睡;人声不显,只闻车轮辘辘,驴马响鼻连连,太平车吱呀的摩擦声。

苻坚自己也靠在龙辇上昏昏欲睡,六十万新兵就是这幅模样,他倒想让他们精神起来,每人一套甲胄,配发上制式武器,但是哪来那么多钱呢?即便有钱也没办法一下子置办六七十万套家伙式;更重要的是,这帮人就是他拉来做场面的,吓唬完晋人还是要送回去种田的,光这一次军粮的支出就快让户部那些家伙们抓破脑袋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乱花钱了,再花下去,连前方百万大军的口粮都不能保证了。

前方烟尘四起,大声的喝问和回答声传来,惊醒了昏昏欲睡的苻坚,他抬起身坐直身体,举目望去,只见五名羽林郎亲卫引领者一名黑衣黑甲的秦军士兵正朝龙辇驰来。

“启禀皇上,寿春阳平公苻融元帅派人送来密信。”

“呈上来!”苻坚精神一震。

亲卫从寿春信使手中接过信件,打开封口迎着阳光看了看,闻了闻、又伸舌头舔了舔,这才放心的将信件呈给苻坚身边的内侍,内侍展开信件递给苻坚。

苻坚刚看了第一段,立刻急促的大声道:“停下,停下。”

众羽林郎急忙传令停止前进,将龙辇停在一处柳荫下四处警戒,苻坚眉头紧锁开始认真的看起信来。

“臣苻融恭祝吾皇万安:臣自上月十八拿下寿春之后便分兵五万驻守洛涧西岸,阻断广陵来援之敌,并困晋国水军于硖石,本拟整修完毕即可东渡淝水挥军而下,然突然的形势变化教臣措手未及,特请求皇上示下。”

“五月初,晋人竟夜袭洛涧梁成部,仗火器之危将梁成部五万人尽数击溃,斩杀我十员大将,并旋即快速兵临淝水之东,扎营与我对峙,我军尚未休整完成,然南下之路已塞绝。臣本欲近日挥军进攻,但无意间捕获晋军送信密使,方知晋人尚有二十万后援十日内将到达淝水东岸;而晋军此次领军之将也非是我等前番打探之谢玄,而是那晋国皇帝韩暮。”

“鉴于种种迹象表明,晋兵欲图拖住我主力,以待其二十万新兵到达,便一举将臣之寿春驻扎的十五万人马吞没,其计极为歹毒;臣思前想后,为今之计臣以为只有一途可扭转颓势。”

“如今淝水东岸,晋兵甚少,所依仗者唯器械可怖,火器之威而已;臣非不能战而胜之,而是臣所虑渡河而击代价颇大,我中路主力唯余十五万,全部压上去一旦消耗殆尽则我国中精锐荡然无存,慕容垂之三万鲜卑、姚苌之两万羌人军皆不可倚仗,不仅如此还恐有萧墙之祸,故臣恳请陛下加快行军步伐,赶在晋军后援到来之前抵达淝水;然则臣便可以新兵消耗敌方主力,再一举击而溃之,乘势南下;即便那晋人二十万新兵迎头碰上,新募之兵对新募之兵,我数量又占据绝对优势,其何能阻我之锋?如此一来陛下‘两翼牵制、中路突进’之策当可取的完满结果。”

“另,臣所截得敌军密报得知,晋人欲西路佯攻长安,引陛下回援,拖延时间,请陛下万勿为之所欺,长安据襄阳数千里只要,中间我州府兵亦有数万,京师亦有太子率三万军坐镇,当可无虞。”

“臣以为目前此为上策,除此之外唯罢兵息战而已矣,望陛下深思圣断,臣苻融叩首再拜。”

苻坚一口气将信读完,苍白的脸色上泛起了一丝红潮,他想大骂,但是又无从开口;是自己极力要踏平晋国,打下寿春之时,他还沾沾自喜,虽然付出了五万人的代价,但是干掉了寿春城的三万晋兵,外加得了一座战略要冲的城池,可谓首战告捷。

接下来的路子完全依照这他的设计再进行,西路六万人成功牵制敌军十万大军,而梁成五万人也顺利的抵达洛涧,一切都是那般的顺利,可没料想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梁成这个蠢货依仗着洛涧做防守态势都未能阻挡晋军之锋,简直是彭超的第二个翻版。

苻坚尚不知梁成其实是被刘牢之的五千北府军击溃,若是知道此事,恐怕他要吐血了。

“启禀陛下,洛州急报。”一名将领喘呼呼的跑了过来。

“洛州?”苻坚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念。”

“洛州刺史杨庚急报,晋兵三万人渡汉水北上突袭我洛州,信使出发前已攻下魏兴郡,直逼我洛州城。”

“什么?”苻坚大惊,果然来了,苻融信中所言敌军西路将佯袭长安,看来是真的了,但洛州乃长安门户,若是真的像苻融所言置之不理的话,那么佯攻未必不能化虚为实,转为直接进攻。

苻坚不能冒这个险。

“着慕容垂分兵两万去援,正面由慕容暐姚苌两人率四万军据守。”

“陛下,西路荆州军可是有十万啊,慕容垂将军带走两万,那么正面就是四万对七万,恐敌军突破之后直捣洛阳啊。”一名随侍大臣赶紧进言道。

“那你说如何?难道放任不管?”

“围魏救赵或可解燃眉之急。”那大臣嘀咕道。

苻坚忽然明白苻融为何不让自己去救了,大军只要一举突破长江天险,哪怕是敌军攻到了长安城下,也得回师而救,正是高明的围魏救赵之策。

“号令全军,加快行军步伐,三日内务必赶到寿春城下,若有磨蹭耽误军情者,斩立决。”苻坚昂然下令,转身上了龙辇,一挥手,大军加快速度,迤逦往南开进。

晋军大营前,淝水岸边,绿柳依依起波纹,春燕呢喃穿细雨。

淅淅沥沥的牛毛般的雨丝从天空飘落,两名身披蓑衣头戴竹笠的人正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垂钓,身后百步外,数十亲卫迎风雨而立,目不稍瞬。

“小玄,此战结束之后,我们可要休息一阵子了,太累了。”说话的是韩暮。

“三哥,我也有同感,只想找个清静之地睡上三五天,每天钓钓鱼练练武,那可是神仙过的日子啊。”谢玄叹道。

韩暮紧盯着湖面微笑道:“小玄看来有家族遗风,也喜欢清静无为玄之又玄的生活方式啊,可惜啊,身在这乱世之中,你我恐都不得空闲了。”

谢玄道:“三哥英明神武,大晋这几年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繁荣之象,此次战后,必挥军横扫秦地,完成大一统之伟业,今后天下不就太平了么?”

韩暮呵呵笑道:“小玄啊,都孩子多大的人了,怎地还是不成熟啊,江山社稷就好比是一块肥肉,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长久的将他夹在碗里,总是你争我夺抢来抢去,你以为天下一统便是天下太平么?正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我们做的便是让这动荡分裂的天下合起来,而且尽可能的时间长一些,于公来说是为了天下百姓不受战火荼毒,于私来说我等担负责任之人亦可忙里偷闲享受人生,你说是么?”

谢玄点头道:“三哥的话确实有道理,家姐上次来信就斥责我不长进,我是永远学不会三哥的思维方式了,只能学些皮毛。”

韩暮感兴趣的道:“哦?道蕴写信斥责你么?怎么说的?”

谢玄学着谢道韫波澜不惊的口气道:“吾弟何不精进?是天资愚钝抑或俗事太多欤?”

韩暮哈哈大笑起来,叹道:“你姐倒是能看的开,可是谁叫咱们是男子呢?她能放得下俗务,咱们想放下也放不下啊。”

谢玄点头称是,道:“钓鱼,钓鱼,钓几条淝水大鲤鱼晒干了寄回健康让我家夫人和姐姐她们尝尝战场上的鱼儿。”

韩暮笑道:“这是正理,且听我这首诗,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谢玄悠然神往,忽觉手中钓丝牵动,忙猛然一提鱼竿,一尾大鱼在空中跳跃。

韩暮呵呵笑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四四九章 鏖兵淝水(火河)

三日后,苻坚六十五万大军的先头部队抵达寿春,小小寿春城从今日起便开始热闹起来

城中已经无法驻兵,好在苻融早就做好了准备,淝水西岸道寿春城下已经扎下了大大小小上百座军营,光是这军营的规模,就足以比得上一座城市的规模

营盘呈长方形分布,独立成军又遥相呼应,为了建起这些军营,周围的树木被砍得精光,小山丘亦被挖平取土,整个营地占地方圆近二十里;营与营之间有铺的大道相连,又有上万条小道蜘蛛网般的密布其间;每营四个出口,十字形大道贯穿其间,四通八达毫无阻碍,便于出兵和救援

营房外围高大的圆木篱笆深深栽进泥土中,宽深的人工沟壑环绕大营而挖掘,每营十余条排水沟贯通注入其中;近日的阴雨已经将外围的沟渠注入了一大半的水

整座大营开营门八座,宽达五丈;营门口箭塔林立如笋,高台矗立,上边投石车、雷霆弩车虎视眈眈

若从空中鸟瞰,营中人嘶马叫,烟尘腾腾;十余座大校场遍布营中,校场上人流滚滚,喊杀声震天,这是苻融在临时抱佛脚,抓紧训练兵

五月十日,苻坚率后续部队全部到达,方圆二十里的大营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六十五万兵加上苻融的十五万正规军,一共八十万大军,聚集在淝水以西,顿时嘈杂万分

没日没夜的这里都是一片哄闹声,兵们又不那么好管教,很多规矩都不懂,每日里光是违背军纪被杀的就有百余人

仅仅两天一个大问题便摆在了苻坚和苻融面前,天气渐热,每日里士兵们吃喝之后拉出的黄白之物遍地都是,整座营房不到两日变成一座大茅房,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便会踩上一脚臭屎

加上北地前来,部分士兵水土不服,每日里光拉稀了,也从不选择地点,有了感觉就裤子一扒就地解决,拉完之后便就近用沟渠中的水洗屁股,将饮用水也污染了,这样一来引发了士兵们大范围的跑肚之症,整个营地加不堪

苻坚呆在寿春城内倒没什么,苻融每日在营中巡视,眼见这种情形,心急如焚;要是这种情形发展下去,不用打仗这八十万大军就要完蛋了

他紧急下达命令,一面命随军郎中抓紧熬制药草治疗,一面命人增加茅房数量,并挖掘数百口水井取水;好在南方地下水丰富,水军挖下不到七八丈便有清水渗出,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同时下达严肃军纪的诛杀令,只要看见有人随地便溺二话不说直接砍死,此命令一下达整座大营一个下午便又多了五百多光着屁股的亡魂

多管齐下之后,营中逐渐安宁下来,生病的士兵们也逐渐康复,营中的军纪也好了许多;然而这么一块来又耽误了两三天,对岸的晋兵这几天毫无动静,连例行的投石机隔岸轰炸也不轰了;这让苻融大为焦急,很明显晋兵是在等待那二十万兵的到达,所以安守对岸无所动作

连日的细雨可能阻碍了对方的行军,这是个好消息;但是同时淝水水位也涨高了许多,这也给即将到来的渡河作战增加了多的危险性;苻融想的头皮发麻,就是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来

五月十三日,苻坚亲临大军大帐,跟众将共商机宜

有人提出分兵沿河南下奇袭巢湖城,但是立马被否决,且不说巢湖城城坚防固曾经是秦人心中的一块痛处,光是这个计策所需要的辅助秦军现在就没办法满足;淝水一支向南注入巢湖,但是注入的地点在合淝城境内,要想拿下芜湖渡口,首先要过的便是巢湖城这一关,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一切都需要有强劲的水军方可完成,而秦军的水军几乎为零了

又有人说,分兵在下游寻找渡河点渡河之后和正面渡河部队形成夹击之势,此计看起来甚妙,但苻坚和苻融都知道,这个行不通;须知敌军二十万正沿河北上,沿河的岗哨一旦察觉,这二十万兵便可就近而击,能不能渡过去还是个问题你,别说什么夹击了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苻坚拿了主意,他决定先试探性的进攻,老不打也不是个事,八十万大军每多呆一天,大秦国库里的银钱粮草便少一大截,另外可不能等对方的二十万兵赶到,到那时岂不是难打么?

众将均觉有道理,于是老将杨安领衔,率两万老兵八万兵为前锋强行攻击,按照截获的情报来说,对岸只有四万晋兵,十万人同时渡河只需抢占滩头便可后续跟上一举拿下

虽然从数量上来说这是一场绝对优势之战,但是秦军上下再无一人夸口必胜,因为晋军这一年来陆陆续续已经吃掉了他们近三十万的正规军,每次都是秦军在绝对优势之下吃了大亏,谁还敢小瞧晋兵的战力呢;说来说去,这便是士气,若是此时用百分制来标注秦晋两军的士气值的话,恐怕秦人头上只能是四十或者五十;晋军的头顶上则最少九十以上

杨安大病初愈,原本苻坚打算留他在京城协助太子苻宏防守,但此次大战的重要性上下皆知,杨安也希望借此机会能够重赢回自己在苻坚心中的位置,另外,这一战太重要了,重要失败便会亡国的地步,苻坚自然不会让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将们闲置一旁

杨安的战法很巧妙,他先派两万士兵趁着夜色强渡淝水,在被晋人发觉之后,和对方进行远距离拉锯战,两万人在河心筏子上别的不干就是光射箭,岸上的晋兵无可奈何也只能报之以弩箭,双方胶着了一个多时辰,嗓子都喊哑了,这才罢兵回营

虽然此战两万兵一万五千成了炮灰,但是杨安在乎的不是这个,他着手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上半夜的偷袭让晋兵们精疲力竭,箭支也消耗了不少,谁也不会想到不到一个时辰之后,杨安的八万大军便乘坐成千上万的木筏竹筏铺了过来

但晋军河岸边的哨塔发出警报之时,杨安大军已经冲过了河心到达东岸附近,此时什么也无法阻挡这八万人登岸了;杨安看着敌营中人叫马嘶慌作一团的身影,心头一阵狂喜,看来今日是首功到手了

先头的千艘筏子已经离岸二十步,对方营中已经有人马奔出;杨安大声下令,吹起号角进行最后的冲锋;筏子上的秦兵们纷纷放下遮挡住身体防止弩箭射击的大盾,全力的划水向前,眼看河岸便在面前

就在此时,一阵奇怪的怪味道弥漫在鼻尖,秦兵士兵感到一种无可言语的危险萦绕在心头,猛然间十余步外的柳从中,泥土挖成的壕沟里冒出成千上万个人头来,‘咻咻’的箭雨当头浇到,连弩形成一支弩箭的箭幕,活生生将最前面的一排数千士兵全部放倒;紧接着一支耀眼的火箭呈一个完美的弧度像一颗闪亮的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落在河面上,杨安的心头紧缩了一下,这支无缘无故的火箭给他带来了莫名的恐惧

“不好”杨安猛然惊醒过来,“全军回撤”

“轰”话音刚落,那支火箭已经在河面上燃起了大火

“水在烧?晋兵是一群鬼怪”所有的秦兵心头都闪过这个念头,但是瞬间他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才闻到的奇怪味道是火油的气味,晋兵将火油倾倒在上游河面,此刻已经顺着缓慢的水流弥漫了整片河面

火势如一条条火龙在河面上乱窜,几乎在几息之间,整个河面都成了火的海洋,整个河面上都燃起的冲天大火,将所有的筏子已经筏子上的士兵吞噬其中,照得天地间一片血红

火光中惨叫声,落水声,挣扎的声影,焦糊的气味,绝望的悲嘶充斥天地,尚未波及的数千艘木筏赶紧往下游逃窜躲过不断飘近的火海的侵袭,杨安站在一只稍大的木船上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惊惧无以形容

“将军,火烧过来,快撤”亲卫急切的喊道

“完了,全完了,连败晋人之手,此战损兵十万,还有何脸面回去见陛下”杨安古铜色的脸上流下两行泪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军快走”副将看着烧到船头的大火催促道

“你们走,我不回去了,代我转告陛下,杨安无能未能在生死关头为大秦效力,唯有以身相殉,以明我志”

“将军……”亲卫副将欲待上前拉扯,杨安纵身一跃,跃下船头,落在随波而来的一只烧的哔剥作响的小筏子上,火焰瞬间将他全身裹住,杨安宛如铁塔一动不动,隐隐传来他的低语声:“王猛大人,杨安寻你来了”

与此同时,苻坚和苻融站在高台上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已经说话,心头充满了惊惧和愤怒

淝水河面上,大火烧了一刻钟时间方才熄灭,东方的曙色刚起,河面上冒着袅袅的青烟,数万尸体漂浮在水面上,随波逐流,缓缓向下游飘去

八万秦兵,逃回去的只有两万,六万人葬身火海,加上开始的一万五千人,一夜之间,七万五千活生生的生命化作永恒

第四五零章 鏖兵淝水(定计)

春风拂面,将淝水河上暖烘烘带着焦糊的空气吹向秦军大营;苻坚却感觉身上一个劲颤抖,浑身充满了寒意

十万人呐,十万人的部队只逃回来一成多,剩下的全部葬身火海;谁能想到晋兵的手段如此狠辣,火油在水面上燃烧,秦人也曾想到这种用法,可是根本点不着,而晋人偏偏就大胆的用了,不但烧的起来,而且烧的烈焰蒸腾,烧掉了他八万大军

苻坚其实并不知道,韩暮所用的火油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火油了,西南晋宁郡有处黑龙潭,每日地火不息,潭中咕咚咕咚往外冒黑水,此事报知朝廷,韩暮派人取样一看,正是原始的原油

这叫韩暮喜出望外,虽然这个时代的技术力量对于原油的用途无法完全开发,但是普通的提炼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便将黑龙潭划为军事地区,建立原油提炼作坊,生产经过稍加提炼的火油,不仅供给军用、同时也供给民用

脑筋灵活的手工业者,已经能利用这些提炼后的原油制造明亮的汽灯、煮饭炒菜的油炉之类,当然这些都是有钱人家才能用上的

“这难道真的是天意么?”苻坚喃喃道

“陛下,莫要担忧,大军十去其一,对战力并无多大影响”苻融安慰道,他也感觉自己的安慰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哎,晋人尚不知有多少诡计阴谋在酝酿,朕委实担心呐”苻坚斗志全无,心情低落到冰点

“你看晋人大营齐整,军队行动有序,旗帜甲胄鲜明,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部队啊,让人担心的是,现在我们对于晋人的情报极不准确,我甚至有些担心对岸的晋兵根本不像你情报上所说的只有四万之众,试想仅仅凭借四万人能如此气定神闲的跟我八十万人对峙么?能如此坚决的抵抗我大军的进攻么?晋兵必有所恃”苻坚皱眉朝远方眺望

苻融一句话也不敢接茬,不得不承认,苻坚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额,四万人跟八十万人对峙,虽有大河相隔又有何用?晋人寸步不让,昨夜一战若说己军失察误中对方计策,还不如说晋人强烈的杀敌之心起了大作用,晋人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渡过淝水一步

“苻融,你看那八公山上”苻坚目光移到北方郁郁葱葱的八公山忽然道

苻融极目而眺,但因距离太远,目力所限,只能看到山间蒸腾的雾气和一片片绿树的影子

“朕怎么觉得八公山上好像埋伏着不少晋兵呢?朕的眼中总是觉得有很多身影在树间草丛中晃动”

苻融被他这么一说,似乎觉得那些晃动的东西确实是像晋兵的身影,两人越看越像,越看越惊,到了最后整座山上都似乎晃动着晋兵的身影,进而似乎都能听到整齐的号令声了

两人浑身大汗淋漓,赶忙下了土台回营而去

接下来数日,秦兵闭营不出,除了必要的河岸防守部队外,其余士兵一律在营中训练休息,在无人提出要去进攻之言了

秦人陷入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两难境地之中

西岸,晋军大营

连日来军事会议召开不休,军情如雪片般的汇总进韩暮的大元帅帐,侍从室五六人会同军中参军主薄一干武将纷纷分析讨论战情,拿出方案来呈报韩暮,一派战前的紧张气氛,和秦军大营的一片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针对目前的情况,五月十九日,韩暮召开最一次的军事会议,这次会议要最终敲定破敌之策

晚间,大帐内高高低低坐了不下五十人,全部是大军副将以上的职位的将领以及军中的文职机要人员

众人落座,会议的主持者大晋兵马统帅部副元帅谢玄开始介绍当前的形势

“诸位将军,我将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跟诸位通报一下,让诸位对战局做个整体的了解,便于判断;正面战场上,对岸秦军兵力七十一万,他们已经悲剧吓破了胆,最近正在闭门养伤;而我正面部队小损,但加上刘牢之将军的洛涧三千兵,目前仍有七万人;另巢湖城一万援兵已经到达淝水下游我军侧翼,暂不现身;换言之,我军依旧是以八万对七十万,人数占绝对劣势”

众将嗡嗡议论连声那个,韩暮手托腮帮靠在帅案后若有所思

谢玄伸手做了个肃静的手势继续道:“西路,陆尚的三万军已经拿下洛州城逼近长安,牵制的极为有效,逼迫慕容垂分兵去救,袁副帅趁机率五万兵北上,一举占领洛州以西魏兴郡、梁州一带五座城池,与陆尚三万大军呈剪刀之势一从南、一从西南奔袭长安;同时西路军一部两万挺进益州牵制姚苌的两万羌人,基本上已经将西路的主动权控制在手中”

谢玄语调激昂,众人听得大受鼓舞,全部自发的鼓起掌来

“袁副帅威猛啊,这一下快杀到苻坚的老窝了”高衡叹道

谢玄笑道:“没那么容易啊,能不能抄掉苻坚的老窝还要看我们正面如何作战,一定要牵住敌人,不给敌人回头的机会,一旦苻坚大军回救,截断西路大军的后路,后果堪舆”

“末将在想,万一秦军不战而退怎么办?或者他们就跟我们这么耗着,另外抽出二三十万兵回救长安也是个麻烦事,此事当真费脑筋”刘牢之皱眉道

梁锦春道:“秦军现在处在两难境地,进攻又不敢,后退又不甘,他们最愿意看到的还是突破淝水,然后南下直扑我健康城,以长安城之坚固,以及北方诸郡的支援,拖住我西路军,在我军攻克长安之前拿下健康城;国都失陷,士气尽失,则后续便是任秦人宰杀的命运了,所以本人分析的结果是,秦军不会分兵,也不会回撤,而是会寻找机会与我决战”

众将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谁也不敢轻易便支持某个观点,这是关系道到生死攸关社稷存亡的大事,来不得半点的马虎

韩暮听着众人的议论,面露微笑,他对众人的状态很是满意,无论观点对错,只要是在深入的思考,积极提出建议,那便说明进入了状态,就像他在后世教学生一样,最怕的是一提问,学生个个低头不语,那是最令人头痛的一件事,连自己也会失去兴趣

“诸位将军,诸位大人静一静”韩暮直起身来坐好

一句话后,众人全部停止了说话,帐内鸦雀无声

韩暮微笑道:“不要搞得这么严肃,我来说说我的看法,咱们今天就要统一一下思路,心朝一块想,劲朝一处使,这样才能形成合力”

“臣等恭聆圣训”众人齐声道

“刚在听了几位将军和几位大人的分析,觉得有几点是完全正确的,首先,秦军的心理你们分析的很透,秦人现在就是处在一种既要进攻又怕受重创的阶段,他们在寻找机会,而且他们绝对不会回援,试想长安距此两千余里,要猴年马月才能赶回去呢?或许赶回去长安已经沦陷,其实以长安城之坚,存粮之多,我还是不看好袁副帅能拿下长安城,即便有二十多台巨无霸也不行,那并不能完全改变战争的走向”

“真正的主战场就在这里,我不想强调此战的重要性,结果你们都能猜得到,若败了,大晋江山沦于胡人之手,若胜了,则可尽收我大晋开国以来所失之地,甚至于……多”

“所以,这一站要不要打?一定要能不能胜利?一定能莫看敌军七十万,看上去是只大老虎,其实是只纸老虎;这一点以五千破五万,斩杀秦人十员大将的刘大将军在此可以作证;八万破十四万的淮阴之战的参战将领在此可以作证;千桶火油破敌十万的在座诸位可以作证,没有我们北府军做不到的事情;另外诸位别忘了我说的水牛的故事,对岸七十万兵有近六十万是兵,说兵其实都抬举他们,他们只是一群百姓而已,而且连甲胄武器都配备不全的一群百姓,何惧之有?数量多有什么用?一只狮子会惧怕一千只绵羊么?一万只也不怕”

韩暮走下帅案,来到众将身边,用激烈的手势加强着自己的观点

“秦军现在在找机会,我们就给他这个机会,他们害怕渡河时受到我们的阻击,那便由我们来渡河,我就是要让秦人觉得有机可乘,他们才会露出屁股,然后,我们便狠狠的踹上一脚”

前面的一席话,众将听得群情激奋,当听到韩暮要渡河而击的时候,众人全部惊呆了,这太不符合常理了,这是在冒极大的风险

梁锦春第一个起身道:“陛下,展开决战臣绝对有信心,但这渡河而击之策,还请陛下三思”

韩暮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你们心中充满了疑问,以为我糊涂了,你们这么想,秦人也一定这么想,那就对了,这就是我要的效果,细节问题我会和几位大将军敲定,你们只需记住,你们的皇帝不是傻子,不会把脖子送到秦军面前让他们砍,回去后积极准备,将消耗的军需全部补足,这几日无需训练,养足气力”

“臣等遵命”众将虽尚有迷惑但不该管的绝不多问一句,这已经是北府军形成的传统

第四五一章 鏖兵淝水(战书)

一封尚未开启的书信放在苻坚面前,信封极为考究,柔和的淡黄色纸页上星星点点的泛着金黄银白的小亮点,这是大晋健康城顶级制纸作坊《墨香斋》的独家出品,这种纸张被称为洒金笺,素白如缎的纸张上洒以金箔,金银箔片均匀地附着在含有胶矾水纸张上,金色如雨、银色似云,十足的华贵精美

信封上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笔墨森森气象万千;上书:大秦皇帝陛下亲启,落款为:小使韩暮

苻坚看到这个落款,顿时想起昔日那个出使长安,巧言令色,同时狡诈多辩的小使形象;不曾想,几年之后这昔年名不见经传的的小小使节竟然已经成为大晋皇帝,而且和自己所率大军对峙疆场

这样的落款,与其说韩暮在自谦,其实已经带有深深的嘲弄与讽刺

苻坚盯着这封信,猜测着其中的内容,他很想将之打开,但似乎他又害怕打开这封信

众臣鸦雀无声看着苻坚和那封信,同样在猜测这封信的内容,如此华丽优雅的信封中会藏着怎样一封信呢?晋国皇帝亲自写来的信,信封上谦卑若此,难道是一封求和信?

营外马蹄踏踏而过,那是巡夜的守卫在四下巡营,马蹄声将苻坚惊醒过来,他自嘲的笑了笑,身为一代大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畏首畏尾了,一封信而已,韩暮小儿虽诡计多端,但区区一封书信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苻坚伸手将信件拿起,撕开封口上的缠绕三匝的缄线,沿着信口的封印撕开,慢慢的从里边抽出一方素白如雪的绢丝来,绢丝上密密匝匝全是工整小楷文字,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大秦皇帝陛下尊鉴:长安一别悠忽六年有余,陛下英武神姿犹在眼前,想昔日长安,本人承蒙大秦君臣上下眷佑,待客甚隆,有如沫春风宾至如归之感,甚是感激不尽;岁月悠悠,弹指而过,不想今日又能隔岸重逢,心甚慰之;陛下如何待我,在下没齿难忘,原本以为今生再无缘与陛下相见,但陛下念旧甚笃,竟不远千里而来,实在令人感动”

苻坚看了这一段,浑身发烧,什么‘君臣上下眷佑、待客甚隆’云云很明显是在口出反语,讽刺昔日自己君臣羞辱他一事

“竖子猖狂小胜几场便沾沾自喜忘乎所以,言语轻佻之极,欺我大秦无人欤?”苻坚骂道

气愤归气愤,总归还是要往下看的,苻坚捻起白绢继续看

“然,令人费解的是,陛下趁春光大好之际来我大晋踏青远游,却止步于淝水之滨,不作寸进,难道陛下不知我江南风光甚淝水两岸么?我大晋江南之地山河秀丽富甲天下,有美女俊男如云,风味与北地迥异,难道陛下便不想见识见识么?陛下千里而来却局促于寿春小城之中,不得尽兴,实乃我晋国待客不周,望乞恕罪”

苻坚铁青着脸继续看下去

“在下左思右想,深感陛下定有隐忧,陛下南来携百万之众局促与淝水之滨,我手下儿郎不知进退扰君雅兴,实属不该;但在下虽忝居大晋国主之位,实因时日尚浅尚无声望约束手下桀骜之臣,为今之计唯有借陛下之手替我惩治冥顽,陛下定乐于助我”

“念及陛下久居淮上百无聊赖,在下想让手下将军和陛下手下猛将表演一番刀剑,施展一番拳脚,博陛下一乐;一来解陛下之忧,二来陛下百万之众陈兵于此,消耗甚巨,也减轻陛下北地臣民的负担,鉴于此在下有三个建议,陛下可自行选择”

苻坚看到此处方知韩暮这封信原来是一份战书

“一是在下命人拔营后退二十里,陛下大军渡河与我会晤于河东;二则,陛下退后二十里,我军渡河之后也好有场地大展拳脚和贵军一较高下;如此一来,我便可为陛下拉辔提缰共同欣赏一出好戏了”

“当然,若这两个建议陛下都不满意,在下还有一个建议,那便是请陛下打道回府,从哪来回哪去;今后见到他人也莫说我大晋军民待客不周,实因陛下敬酒不吃甘愿喝水,与我大晋无赦”

“另奉劝陛下一言:此次若是退兵回长安,下次切莫在提南下之事,免得贻笑天下;在下有一忧虑,百万大军为我四万晋军所摄惶然回逃,不知贵国上下作何想法,在下想来恐你那位凤凰儿也不愿做你胯下之臣了,或许送来让在下帮陛下调教一番是个不做的主意”

苻坚气的快要吐血,伸手在那丝绢上乱撕乱扯,但是那丝绢不知何物所制成,坚韧异常,撕扯不断

苻坚怒极将桌案呼啦翻起,案几上茶盅书籍文书奏折呼啦啦满地都是,又抄起身边宝剑在案几上乱砍,口中大骂

“韩暮小儿,辱我太甚,传我命令,全军准备渡河攻击,我要将这竖子活捉着带回长安卖入娼寮为奴”

众将面面相觑,还没见苻坚如此失态过,身为皇上,竟然连将人卖入娼寮为奴的话都骂出来,可见气的狠了

苻融和苻丕、毛当、张眊等人忙跪倒在地请求苻坚息怒,苻坚发了一会脾气,作为上位者克制的能力也颇为出色,他用剑尖将白绢挑到苻融面前道:“阳平公看看这封信,韩暮小儿实在可恶”

苻融战战兢兢的将信接过细细看来,看完之后竟然毫无怒意,陷入沉思之中

“陛下,这韩暮口气虽刻薄,但所言却是实情,陛下为何如此气恼呢?”苻融得出的结论教人意外

“怒火会将陛下的无上的智慧蒙蔽,陛下平心静气想一想,这韩暮所言的那一条不是事实?他之所以如此调侃讽刺,极尽刻薄之能事,便是要让陛下发怒发狂,影响判断力,陛下不要上他的当”

苻坚颓然长叹,命人将桌案整理好,整理衣冠坐下,道:“朕何尝不知如此,只是这封信上所言桩桩件件俱是朕之烦心事,叫朕如何不恼”

苻融将信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忽然神色一动道:“陛下,臣有一疑问不解”

苻坚道:“说来”

“这韩暮提出三条建议,第三条退兵之举自然不足为取,第一条言道他们退兵二十里待我军渡河之后展开大战,这倒是奇了”

“那有何奇怪,很明显是想等我军渡河未济,击我中流,摆明是个陷阱,前番八万五千人两个时辰化为齑粉,岂能信他”

“陛下如此认为,臣也赞同,但如此一来这第二条建议便显突兀了,我军退后,让出空地来待他们渡河之后再行决战,难道他们就不怕我军趁着他们渡河中游猛然出击么?”苻融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苻坚和其他众人也都张大嘴巴有些惊讶,晋军是过于托大,还是随口一说,抑或是做好了准备呢?谁也不知道;但是谁都知道一旦渡河到中游被人懒腰截击是种什么情形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将计就计呢?”卫将军张眊忽道:“昔年洛川之战,大将军王猛对燕军便是采用的这一招,当时臣亲历全程,燕人过河十五万被我大军截断后续,宰杀殆尽;北岸二十万燕兵望风披靡,故一战定局”

苻坚眼睛冒着精光,他也想起了那场战斗,虽当时他不在场,但战报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晋兵主动提出,或许另有诡计”一名将领担忧的道

“我七十万大军,他们如何耍诡计?再说渡河之事眼见为实,他们不渡河我们便不出击有何风险?”张眊道

苻融皱眉望天,仔细思索,忽然打断众人的纷纷议论道:“据我分析,这乃是晋人疑兵之计,越是不可能发生之事,他们以为便越会招致我们怀疑,所以我们一定不会贸然答应;那么我们要做的便是将计就计就依着他们的意思将他们吊上钩来,让他们下不来台;或许他们会耍赖不渡河,那么我们便可大肆宣扬此事,将他们至于无信之地,教韩暮小儿无脸见人;若是他们真的愿意渡河,我们也做出谨守承诺的样子真的退兵二十里,但是要派十万骑兵在后待命,一旦他们渡河到一半,骑兵从后方插上,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之歼灭”

苻丕击掌赞道:“好个将计就计,即便晋军不上钩咱们也没损失,大不了退兵之后再进兵二十里罢了,莫若由军中文士回战书一封,言辞上要将韩暮逼到墙角,教他退无可退”

苻坚哈哈大笑道:“对对,好好的羞辱一番他,教他自己所言无法反悔,此计若成,晋兵便可一举歼灭了,到时候朕要当着韩暮小儿的面纳了他的皇后和宠妃,教他知道狂妄无知羞辱朕的下场”

众将哈哈大笑,原本是个令人难熬的夜晚,忽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苻融不敢怠慢,又细细斟酌细节,推敲因果,直到感觉再无纰漏,完全是个无损之策,这才命军中精通辞藻的主簿数人写下回信,连夜送过淝水对岸去

第四五二章 鏖兵淝水(烟攻)

淝水东岸,晋军大营。

韩暮饶有兴致的将秦军辞藻华丽、带着浓浓激将意味的回信念给诸将听;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鼻涕眼水一大堆。

“听这意思,苻坚是怕我们不敢过河,临阵退缩,所以来拆我们台阶来了。”梁锦春笑得两撇美髯乱抖,强自忍住道。

“是啊,这么一来末将倒是有点担忧了,会不会秦人有恃无恐,玩什么花样呢?”刘牢之忽然皱起眉头。

韩暮微笑道:“有句话叫做‘诸葛一生唯谨慎’,我看这句话要改成‘牢之一生唯谨慎’了,看来思想还没有统一啊;谢元帅,将我们的进攻布置在说一遍给诸位将军听,大家记住步骤和攻击次序,严格执行。”

谢玄上前将计划布置不厌其烦的再次重复了一遍,接着便由梁锦春以韩暮的口气起草回信,约定大战的日期和时间。

信件送出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双方便确认了决战的日期,决战定于三日后即五月二十五日辰时。

此后三日,淝水两岸一片忙碌,大战在即,双方都需做大量的准备工作,双方利用这三天时间各自部署军队,装备军需,忙的不亦乐乎。

二十三日,秦军在营后十里开挖土坡,为即将到来的十万骑兵做掩体,并平整沟壑,砍伐灌木荆棘,整修道路,为骑兵的突进做准备。

与此同时,晋军巢湖城一万骑兵抵达主战场南面二十里,藏匿于野狼岭中,同时,谢安命兵部押送的首批约七万毒烟弹、轰天雷,以及数万手雷送达晋军大营。

二十四日,秦军十万骑兵整队悄无声息地离开大营藏匿与营后土坯和木栅栏圈成的巨大掩体中,道路平整工作即将完成;秦军五万精锐进入阵地最前沿,担当撤退时的断后任务。

与此同时,晋军陈冲四千水军以及五十余艘战船到达淝水;晋军大型展开式圆木浮桥开始在岸边组装,确定由刘牢之率两万骑兵为先锋,谢玄率两万骑兵为前锋军第二梯队,递进攻击;韩暮亲率剩余近四万大军为中军,组成第三攻击梯队。

同日晋军第二批物资到达,该批物资只有百只大箱子,异常沉重,这些箱子统统被搬运到了陈冲的战船上,开始秘密组装。

五月二十四日夜,淝水两岸火把密密麻麻的燃烧,成千上万堆的篝火照亮了两岸的天空,双方人马均提高警惕,避免在大战前的最后一夜出了纰漏。

苻坚不愿退回寿春城中,他执意留在前线亲自观战,因为他知道,躲在寿春城中固然安全,但是如果到了连他在战场上都受到生命的威胁的时候,这场仗也就基本上败局已定了,那样他苻坚的生死还有那么重要么?他清楚的知道,此战若败,晋人绝对不会罢手退兵,而是会挥军直捣秦国境内,痛打落水狗,直至将秦国歼灭;这也同秦人胜了定然会直捣健康灭了晋国是一个道理。

苻坚睡不着觉,他登上高高的土台遥望眼前十几里见方的开阔战场,感慨万千。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韩暮,无论他以为自己多么淡定,心中如何有把握,在关系到国家兴灭的大战前夕,他依旧和普通人一样,感到紧张和兴奋。

八年了,从遥远的后世来到这个朝代已经八年了,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一代帝王,从一个期盼着过上团团富家翁的简单志向,也身不由己的走上了这条争霸天下之路;从家破人亡的窘境到现在坐拥三千万子民,数十万将士的天之骄子。

从十几人的卫队在温岭斩杀十倍于己的仇敌强盗,到如今指挥十万大军与对方百万大军相抗衡,这其中经历了多少,挣扎过、灰心过、迷惘过、痛苦过、欢笑过多少次,谁能了解其中味。

韩暮想的很透了,这段生命的历程如梦似幻,正如每个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活在现实中一样;哪怕是梦,也是真实的梦;处在其中所要做的便是不断的挣扎求生,不断的强大力量;决不让这梦变成噩梦,而要变成美梦。

明日一战,即便是结果不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又如何?他原本就是这个朝代的异数,他的到来原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何种情况都是合理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享受今天吧!”韩暮看着满天灿烂的星辰长呼出一口气,他忽然强烈的渴望看到健康城的娇妻幼子们,他想念她们。

五月二十五日辰时,东风,薄雾。

一切如意料中的一样完美。

秦军在辰时准时开始拔营,除了早已回撤的十万骑兵,秦人尚有六十万大军要后退,原本以为这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但是事到临头却发现乱作一团。

对那些新兵而言,什么都是第一次,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前进后退的号角都听不明白,基本上完全是像机械一般,长官的呼喝怎么做就怎么做,或者大多数人怎么做便怎么做。

但几十万人造成的混乱实在是难以用人力能维持,一时间营中乱作一团。

苻融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突发状况让他始料未及,好在薄雾笼罩的前方安静异常,晋人还没开始渡河,还有时间调整。

于是在弯刀和皮鞭的呵斥下以及将官们不厌其烦的怒吼中,队伍渐渐走向有序,半个时辰之后,最后面的五万人终于开拔往后,秩序开始井然起来。

正在此时,河岸边传来了剧烈的轰炸声,密集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淝水战场。

苻融急忙命人前去查看,得到的消息让苻融大松一口气,原来是晋军在河对岸用那高耸入云的数十台巨无霸将爆炸的圆球投过河岸,落在秦军和河岸之间的一小块空地上。显然晋人也担心他们在河岸设伏,所以先行用那种奇怪的爆炸弹将河岸这一大段距离清理一番。

“有序撤退,晋人在试探,无需管他。”将官们高喊着,继续指挥后军一**的开拔。

春末夏初的早晨,气温宜人,特别是吹面而来的东风阵阵,给正满头大汗的秦军将士们带来一丝凉意,很是舒服惬意。

然而,不久之后,营前最前方列队防守的五万秦兵便感觉到了异样,白雾中消散之后,一大片遮天盖日的土黄色的烟雾借着风势朝秦军大营缓缓吹来。

没错是黄色,而且是土黄色,里边还夹杂着白色和黑色的云团,它们随风而来,笼罩了宽达五六里的秦军大营正面,宛如夏日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一般,显得诡异而阴森。

黄云后面的爆炸声还在继续,火光闪动之际照耀的黄云忽亮忽灭,好像云中的闪电。

“那是什么?”所有的秦兵都被眼前的异象所惊骇,他们昂着头张着嘴巴看着这徐徐而来的黄烟。

“都镇定,雾气而已,保持队形,等待撤退。”将官们策马来去,大声呼喝着,

秦兵们听了将官的话,心里稍定,开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团云雾起来,这么浓、这么厚、这么鲜艳的雾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黄云越来越浓,仿佛已经无法承载住自身的重量,铺天盖地的往地上压来;不到一会,秦军的断后的队伍已经全部被毒烟所吞没,而晋人的巨无霸也停止了投掷。

烟雾中的秦军中有人咳嗽了两声,有人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喃喃的咒骂,四周忽然变成黄芒芒的一片,互相之间都看不清鼻子眼睛了。

咳嗽声忽然如传染般的扩散开来,先是几个人咳嗽、紧接着数十人咳嗽,到后来数百人上千人上万人大声的咳嗽起来,数万人撕心裂肺的的在战场上咳嗽,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句:“这黄烟有毒!”

顿时如平静的河面上荡起的涟漪,一圈圈的被扩散开去。

相聚较近的秦兵士兵们忽然大声的嘶喊起来,仿佛见了鬼一般,原来他们看到的是对方气孔流血的恐怖面孔,宛如厉鬼一般的凌厉面孔。

黄烟里的秦兵们炸了窝般的开始逃窜。他们逃跑的方向自然是黄烟不及的地方,后面和两侧看不到边际,唯一的道路便是往前跑,黄烟扩散缓慢,完全借助风力,秦兵们不傻,只要拼命往前奔,就能逃出这致命的黄烟的范围。

然而,整座营寨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所有的道路都被人马辎重车辆所占据,根本无路可逃,他们咒骂着哭喊着等待前面的人让出一条路来;或者干脆直接从人身上踩踏过去。

一阵阵奇怪的声响在五千步外的河面上响起来,听起来是一种弓箭射出的声音,但除了弓箭飞行的嗡嗡声,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轻微的炸响声,好像是夜半燃起的油灯灯芯的爆裂声,很轻微,但很清晰。

紧接着答案便得到了揭晓,黄烟中窜出来成千上万只弩箭,不!确切的来说那不是弩箭,因为它们没有尖利的铁头,而是在顶端固定着一个个黑色的小球,它们的身上也不是光溜溜的箭杆,而是喷着火苗的竹筒,那些竹筒里嗤嗤乱碰的蓝色火苗带动着这些古怪的箭支飞过了五千步的距离,兀自劲道不衰,落在人群中。

秦兵们忽然一片寂静,连震天的咳嗽声也似乎停止了,在被风吹散的有些稀薄的黄烟中,他们一眨不眨的看着撞击在地面上,车辆上和盔甲的这些怪箭,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四五三章 鏖兵淝水(喘息)

答案很快揭晓,箭支顶部的黑球在受到撞击之后立刻开始爆裂,成千上万片薄如指甲片的五角形小铁片随着强烈的爆炸气浪四处飞溅,发出‘咻咻’的怪叫声

这些小铁片被打造的异常尖利,五根伸出来的长刺借着劲道嵌入秦军的脸上手上身上;甲胄不齐的秦军兵大多数还只穿着简单的麻衣,这一下全身上下像是滚过了钉板一般,全是冒着血的小洞洞

本已被毒烟熏得口眼鼻出血,咳嗽连天的秦军士兵,此刻又全身血洞,浑身像个筛子一般往外冒血,谁看着对方都像是厉鬼一般

要说杀伤力的话,其实无论毒烟和铁片弹都不足以造成致命的杀伤,但是这样的武器给人造成的心理上的惊恐是无与伦比的,特别是对这些头一次上战场的民夫军队,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慌,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正是这种对未知的恐惧,让秦军兵斗志全消,他们开始疯狂的大逃亡

淝水河上,陈冲的五十条战船沿着西岸一字排开,每相隔五十步一艘兵船,五十余艘战船整整排了两三千步远

每艘兵船的甲板上都摆放着两台宽的的床弩,这是一种式的床弩,它便如同一张横过来的双人床,分上中下三层,每层都并排装置着十张强弓,三层一共三十张强弓;所有的弓弦都通过机轴由后面的绞盘所控制,在二十名士兵的合力绞动之下,三十张强弓会被同时拉开,每一轮射出的都是一排箭幕

这些强弓没什么特别,它们的材料也不过是牛筋弓弦,硬木弓身,射出的距离也不过三百步;然而他们射出的箭支却是古怪异常

甲板上的大木箱中一层层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数以千计的箭支;这些箭支没有尖头,顶部全部套着黑色的小圆球,身上绑着细细的竹筒,竹筒外边露着一指长的引信;这些就是正在秦军队伍中大肆肆虐,爆炸开来铁片四射的飞箭,韩暮称之为‘满天星’的玩意

这些箭支被数十名士兵同时安装在床弩上,发射前用火棒同时将引信点燃,在射到空中之后,当弓弦的劲力即将衰竭之时,所有的小竹筒里边的火药便开始燃烧,利用喷射之力将箭支射往六千到八千步之外,再通过剧烈的撞击而发生爆炸,造成范围性的杀伤

当然这种箭支的准头极差,但是对于范围性杀伤武器而言这一点实在不能算的上是瑕疵;加之秦军大营的范围太大,不管偏离了多少,总是能命中目标,这就好似站在几步之外拿着一块小石头丢中大象一般,逼着眼睛也能命中

一百多架床弩,以每次三千枚的度将所有的‘满天星’全部倾泻到秦军的部队之中,伴随着黄烟的散尽,眼前的景象箭支让人不忍卒睹

在方圆二十里的战场上,秦军密密麻麻如蝼蚁一般蠕动,在秦军队形靠近淝水的这一端,部队却是无水波一般往后方急翻滚,那是被吓破胆子的数万秦军兵,虽有五万秦军断后精锐,但是此刻的他们经受了黄烟的洗礼,咳嗽的内脏都要吐出来了,加上口鼻流血带来的恐慌,根本无法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反而逐渐加入到往后溃败的大军之中

溃散的洪楼逐渐传染,在满天星持续不断的轰击之下,所有的人都希望能逃离这块恐怖之地,于是红色的溃败洪流逐渐往后蔓延,将黑色的后方队伍吞没,又变成鲜红的洪流

苻坚和苻融忽然间便意识到晋军的目的了,他们就是为了制造这种混乱撤退的局面,才选择铤而走险渡河而击;己方所有的算计,其实早已经在对方的算计之内,苻坚和苻融都很清楚,一只军队的无序撤退会造成多大的损失,而本以为一切都安排的井然有序的苻融完全没有把兵这个因素考虑进去,这都是些兵啊,或者称之为民夫,或者干脆一点称之为老百姓好;他们脆弱的心理如何能受得了战场上晋军这种压迫性的恐惧,而狡猾的晋人利用的便是这一点

“停止撤退,原地驻防,若再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苻融大喝道

场面太过混乱,命令的下达大打折扣,后方暂时稳定住了,但前方的溃败洪流却依然在继续

苻融忽然想到了为严重的问题,晋人要渡河了,晋人渡河之后的冲击将会给前方吓破胆子的溃败队伍加上一把火,搞不好这将会演变成全军的大溃败,到那时,别说是军令,便是老天爷也没办法阻住了

“骑兵队出击,赶往岸边阻止晋人渡河”苻融眼珠子都要急的掉下来了,他大声传令下去

亲卫营十几名传令亲兵赶紧上马前往营后十里的骑兵掩体传令;直到看到掩体后尘土飞扬而起,他才吁了口气,骑兵出动了,但愿晋人还没有渡河,一切或许还来得及

韩暮一身蓝色盔甲,骑着乌云战马立于江边,红色的披风如一团火焰在闪耀

“巢湖城一万骑兵现在在什么位置?”韩暮高声问道

“根据探报,他们辰时出了野狼岭,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指定位置”斥候营校尉赶忙回禀

“弄清楚具体位置,不要胡乱揣摩”韩暮声音变冷

那校尉打了个寒战,赶忙抄手应诺,急飞马而去

“浮桥搭建的如何了?”

“启禀大元帅,三十座滚木浮桥已经搭设完毕,正在铺设木板;半个时辰便可到位”负责搭桥铺路的工兵营将领回答道

“进度不错,但是还是慢了,我要你一炷香之后至少保证十座浮桥能容战马通过,若能完成,你便是五品忠勇将军,若不能,你便降为副将”

“遵命”那将军火急火燎的转身去了

河岸边刘牢之率领的两万骑兵先锋整装待发,浮桥尚不能通过,刘牢之急的火烧火燎,不时的派人前去查探,来来往往查探的兵士络绎不绝,几乎每隔一小会刘牢之便会问一句:“浮桥可能通过了么?”

终于,在焦心的等待中一名士兵飞马赶回,高举着手中令旗道:“大将军,大元帅令,前方浮桥已经搭建完毕,请将军率兵渡河”

刘牢之大喜过望,侧目看往远方高台上骑着黑马的挺拔身影,那身影也似乎正朝这边看来,两人心意相通一般,同时拔出腰间长剑,高台上的身影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挥,一道青光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刘牢之举剑大喝道:“全军渡河,踏平秦贼的时候到了”

两万士兵发出震天的吼声,战马发出稀溜溜的长嘶,滚滚冲下河岸踏上浮桥朝对岸驰去

……

秦军大营的混乱正在渐渐平息,溃逃的军队逐渐被后方的士兵所顶住,加上他们已经逃出了晋兵的攻击范围,心中的恐慌已经稍稍平息一些,而晋军没有持续性的打击,也给他们以喘息之机

回首他们原来所待的地方,那里满目血色,全部是血浆和横七竖八的尸首,这些尸首几乎一无例外是被踩踏而死,原本在后面担任断后任务的五万秦军正规军被踩死了一大半,那里原本驻扎着的六万兵也只剩下两万人

这两万人连同剩下的两万精锐依旧惊魂未定的朝后方队列里乱钻,他们急于想逃离给他们带来无限恐惧的那片死亡之地

但随着死亡的离去,他们惊魂稍定,虽然他们可怖的样子还是会引起一阵阵的骚乱,但已经不是刚才那种不可控制的大溃败了

苻融看着这一切,心中稍定:十万骑兵已经开始朝河岸进发,溃败之势已经得到控制,只需骑兵能阻住晋人渡河,那么一切就将恢复掌握之中,虽然损失了五六万人马,但这和全军大崩溃相比,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唯一可虑的是,骑兵离着河岸近三十里,要赶到河岸边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是无法可想之事,原本的计划是在营后十里设伏的,但到了目前这个情况,是谁也始料未及的;好在晋兵渡河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渡过来的,浮桥搭建,过河后的整队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应该可以赶在晋人整队进击前完成阻击,搞不好还能歼灭一部分渡河之敌

苻融的心底燃起了希望之火,经过这么一盘算,很有可能战况会朝着对己方有利的方向发展,谁叫晋人动作太慢攻击脱节了呢?如果是他苻融来指挥的话,此时必有一只军队早早的渡河埋伏在左近,趁现在发起攻击,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的效果

苻融将这些话跟苻坚一说,苻坚完全同意,目前局势渐渐扳过来,他也很是高兴;轻松之余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韩暮小儿还是太嫩,朕承认他精于计算,善于利用机会;但这一仗他却暴露了后劲不足的老底,若是桓温在,哪会给我们这样的翻盘良机”苻坚捻须而笑

话音刚落,大营南部侧翼响起闷雷般的马蹄声,滚滚的烟尘如一条黄龙直扑秦军前部侧翼

巢湖城藏匿于野狼山的一万北府骑兵终于杀到

第四五四章 鏖兵淝水(赶猪)

这只骑兵的统军将领是北府军后起之秀,年方十九岁的王熹之;此人乃琅琊王家后一辈中的佼佼者,当然作为豪门大阀的后代进入仕途远比他人容易,但进入军界却是要凭真本事的

韩暮登基之时,王熹之才刚刚十三岁,但就是这个王熹之在元四年的科举中凭借自身的能力,没有靠其叔伯辈的帮忙便一举夺得武举第一名,让众人侧目不已;虽然各种猜测他受到照顾的传言都有,但是武举的最后殿试是在韩暮的监督之下,可以说是毫无问题,所以韩暮授之以果毅校尉之职,将之安排到淮南郡俊杰手下,驻守重建的合淝城作为历练

此次圣旨下达,命巢湖城增兵淝水,俊杰本想亲自上阵,但韩暮亲自点名要王熹之率兵,因为韩暮看中的便是王熹之身上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一个在武举殿试上胳膊都摔断了依然单手持枪拿下对手的少年,身上的凌厉之气比渐至成熟稳重的俊杰适合担当此次突击重任

事实证明,韩暮的判断是正确的,王熹之率领的一万骑兵宛如一只利箭一般,好无半分犹豫的插进了刚刚有些平息下来的秦军阵中

王熹之身先士卒,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手中握着一杆银枪,冲在最前面

被毒烟和满天星折腾的焦头烂额的秦军后军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如狼似虎的一只晋兵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突入近前,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立盾长枪兵准备阻击弓箭手,前方一百步无差别覆盖射击”秦军虽惊慌,但是领军的将领可不是兵蛋.子,他们有条不紊的下达了对付骑兵的最有效的攻击手段

若是精锐的秦兵的话,侧翼的三四万秦兵盾牌竖起,箭矢密集施射,加上如林的长枪攒刺,定然能以最多一对一的代价将这股北府军骑兵吃掉,但是他们忘了这是一帮什么秦兵,这是一帮穿着麻衣,手拿木棍、柴刀、绳鞭、削尖的竹竿的一群乌合之众,别说大盾弓箭,基本的武器都配制不全,完全是苻坚用来装样子吓唬人的

面对将官们的命令,士兵们茫然不知所措

立盾?哪来的盾?士兵们集中生智将做饭的大锅和木盖子挡在身前

长枪兵?哪来的长枪兵,齐刷刷伸出‘盾牌’间隙的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木棒和竹竿甚至还有三尺长的擀面杖

至于弓箭,勉勉强强凑出了约三千人的弓箭队,面对扑面而来的横截面上千步的骑兵队伍来说,所谓的覆盖性攻击简直是个笑话;笨拙的兵,每轮射出的数千只箭支在空中孤魂野鬼般的落下,被北府军完全无视,一步之内只有一两只羽箭落下,随手一挥便格挡开去,骑兵冲到一百步以内的距离时,伤亡还不到五百

一方羸弱,立刻便显示出另一方的强大来;百步之内,进入北府骑兵时间,背上的十字弩抄在手中,连发弩箭一息之间便射出两到三轮,射的对面铁锅叮叮当当的响,锅盖上密密麻麻的戳满弩箭

不堪重击的木盖四分五裂,弩箭如雨钻进秦军队列中,大片大片的秦兵如割草般的被放倒;兵们惊慌失措的你往我身后躲,我往你身后藏,谁都想用他人做挡箭牌,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秦军将官们一个个傻眼了,这是军队么?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眼看敌军骑兵已经到了二十步距离之外,只能硬拼了

“冲上去,用竹竿捅,用木棒挥,用鞭子抽,打不到人的打马腿,他们只有区区万余人,咱们几十万人在后面,不要怕”这一次的命令倒是实实在在的因地制宜,将官们并没有叫士兵们拿刀砍,拿枪捅,因为他们知道,根本没有这些玩意

北府军骑兵们不管不顾,将弩箭射空之后背回身上,伸手便在身上摸索,二十步远的距离,前方又是因为躲避弩箭攒成一堆一堆的秦军,此刻不用‘大晋的怒吼’简直是对不住对面的阵型了

接着前冲之势,数千枚手雷划过天空落入扎堆的秦兵丛中;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黑色的小型蘑菇云在战场上升腾起来,密集的阵型让手雷发挥了极大的效果,一轮手雷过后,三千多人化为残肢断腿,原本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便四分五裂,不成人形;问题是这样的形象还被气浪掀到半空中让远方没有挨炸的士兵们统统看见了,秦兵一上午经历了毒烟、满天星的洗礼,心理已经极其脆弱,此刻在看到升腾起的黑色蘑菇云已经不断抛起的残肢断腿和肚破肠流的尸体,已经不能用惊恐、害怕之内的言辞来形容他们的心情了

一万骑兵疯狂的沿着炸开的通道突入秦军内部,在剩余的手雷全部掷出,造成另一轮的大规模轰炸之后,骑兵们举起了长刀,开始进行大规模的砍杀

苻融暴跳如雷,这一万骑兵仿佛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自己的十万骑兵还在营后三里员的地方,连大营都没到,别谈将他们吃掉了

“调集左近军队将之围住,拖住,即便歼灭不了也要拖到骑兵赶到”苻融下令道

亲卫急传将令,打着旗语将命令送达秦军后阵;后阵七八里范围内的秦兵缓缓移动起来,他们朝着王熹之骑兵队冲击的南部侧翼开始增援围困,足足有十三四万秦军兵,一旦围上了,就算是不还手让这一万北府军砍杀,也足以将他们累的半死了,何况他们还不是来束手就戮,削尖的小竹竿就算是乱捅,十几个人也足以捅死一名北府军骑兵了

然而,王熹之的骑兵队毫无觉悟的反而朝内部猛杀,那架势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被这帮亡命之徒连弩箭带手雷加上一顿长刀乱看乱冲,秦军已经死了快两万人,这帮家伙个个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跟手上的长刀一样的恐怖,被瞪一眼小腿肚子都发软

但是人力有时尽,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兵们被驱赶着上前乱捅乱打,当冲锋之势停止之时,北府军的伤亡开始猛烈增加,一炷香时间,两千多人便被拖下马来被木棍石块砍刀打成肉酱;随着人数的减少,形势立刻变得极为严峻起来,再战一会,一万北府军已经剩下五千人了

与此同时,秦人的十万骑兵已经到达营地边缘,再有十余里便可直接进入前方战场区域了

秦军兵们欢欣鼓舞,终于他们也能杀人了,虽然眼见着那么多人被这些晋军宰杀,但死的毕竟不是自己,反正人多,一拥而上胡乱砍上几刀,砸上几棍子便可以将一名晋兵弄成肉酱,这种刺激的感觉让兵们相当的兴奋

这种兴奋感甚至让他们忘乎所以,连前方出现的两万晋军骑兵也没注意到

刘牢之黑着脸一言不发,打马飞奔;后面的两万骑兵也因为耽搁了时间而郁闷不已,全军没一个出声呼喊的,一个个闷着头取下身后的连弩,朝着黑压压围着五千北府军骑兵正杀的有劲的秦军士兵便是兜头盖脸的一顿猛射

秦军这才如梦方醒,光顾着侧翼,完全忘了人家还有七万大军在渡河啊,怎么办?秦军士兵们迷茫了

将官们给出了答案:“冲上去,过来的只有一万人,咱们几十万人,怕他个球”

兵们嗷嗷叫着往前迎去,这一次他们发现自己上当了,这帮晋兵比刚才那一拨还凶狠,他们的射箭技术加的高明,眼神加凶恶,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不止一万人;万马奔腾的劲头在远处便看着胆战心惊,到了面前加沛然不可挡

要命的是,他们又开始在怀里摸了,看到过这个动作的秦兵们都知道,这是在往外掏那种能炸的人飞上天去的黑球球

不知是谁第一个往后跑的,这一举动极具传染性,但晋军的黑球扔出手之后,已经有数千士兵开始掉头往回跑,以多打少占便宜的事他们可以干,但是上去送死谁也不是傻子

三千多枚手雷炸响的时候,秦兵已经有上万人在往后狂奔了,刘牢之手朝南边一指,立时有五千骑兵弯了个弧线前去解救王熹之的剩余三千北府军,他自己则率领着剩下的一万五千骑兵跟着秦兵屁股后面狂扔手雷,那情形就像是猪倌在赶着一群狂奔的猪仔在漫山遍野的跑,颇为壮观

壮观归壮观,刘牢之心里却极其不痛快,这帮子秦军兵逃跑的本事确实厉害,而且他们不扎堆,搞得手雷派不上大用场

眼见秦军两侧滚滚长龙而起,那必然是秦军的骑兵正在从左右赶来,秦人的骑兵数量惊人,若是让他们给撞上,自己这两万人加上救出来的王熹之的三千人定然无幸

刘牢之浓眉紧锁忽然大声朝身边紧随的几名将军下令:“停止杀人,全军从中间插入,将这些狗日的往两边赶,他们不是喜欢跑吗,拿手雷在他们屁股后面轰着他们跑”

众人立刻会意,整支队伍加快度,阵型变成一根粗大的大棒,直通通的朝着前方正疯狂奔逃的七八万秦军中间捅了过去

第四五五章 鏖兵淝水(溃败)

往后狂奔的逃窜秦军被骑兵驱赶,硬生生从中间被劈为两半,在马蹄、弩箭和手雷的矫正下,分成两队左右分开朝两边逃散

苻融怎么也没想到,秦人竟然如此阴损,眼见着左右两队各五万大秦骑兵即将从大营两侧奔赴战场,却猛然间和斜刺里冲出来的两股溃逃的秦兵撞在一起,仿佛是秦兵在帮晋兵当前锋一般

奔逃的兵根本不听任何号令,那里有空便往哪里钻,骑兵们刹不住前冲之势,成千上万匹战马冲入步兵阵中,顿时惨号连天,血污满地;骑兵们凶猛的冲击,先是将兵们冲撞出老远,在空中打着旋落在尘埃,再接着被蜂拥而至的铁蹄践踏成肉泥肉酱,很多人连怎么死的都没搞清楚,因为惊慌失措的他们已经分不清谁是晋军谁是秦军了,他们满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字:“逃”

十万秦军骑兵和八九万溃逃之军的正面相撞造成的后果是可怕的,仅仅在局势无法控制的盏茶时间,骑兵和步兵的死伤便已经上万,步兵们无一例外是被踩踏而死,而骑兵们则是因为猛烈的冲锋中撞上了一堵墙,前排两千名骑兵的落马产生的连锁反应让后面多收势不及的骑兵成了滚地葫芦

在这种高奔跑中被撞,可不是皮破血流那么简单,甩出去摔个骨断筋裂还是幸运的,可怕的是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后面的骑兵践踏致死;

秦军的骑兵队训练有素,他们迅做出了反应,避免了大的伤亡,在一连串的号角声之后,分五个冲锋队形的秦军骑兵队终于从第三批次开始生生的煞住了进攻的阵型,也就是说大营两边约莫六万骑兵没加入冲锋踩踏的前方地带,此举避免了大的伤害,但是带来的危害性也极大,因为晋人的两万骑兵已经高朝着这些停止冲锋的秦军骑兵冲来

谁都知道,骑兵的最大优势就是冲锋,除此之外便是它的高机动性,已经在对垒的战场上,一只停在原地的骑兵和步兵有何区别,甚至还没有步兵灵活;秦军停下来了,晋军可没停,他们气势汹汹的兵分两路朝秦军的侧翼猛冲过来,沿途奔逃的秦军步兵都被无视,只有漫天的铁蹄的振动声和晋人齐刷刷擎出的如林长枪

此时谢玄的三万骑兵已经登上西岸,沿着刘牢之和王熹之开辟的冲锋通道排山倒海一般的杀了下来,韩暮的黑马在队伍的最前方,奔行最迅,也最为扎眼

后方的两万步兵也开始沿着三十条浮桥冲过淝水河,就在刘牢之的骑兵冲进秦军骑兵阵中如手术刀般割开秦人的最后的倚仗的时候,秦军后阵中传来了让人胆颤心惊的高叫声:“秦军败了,秦军败了”

喊话的的是一群上百人的秦军队伍,领头的是一名身着黑盔黑甲的将领,那人扯着嗓子跟着众人大喊,同时带着人开始掉头逃窜

“那是谁?”高台上的苻坚看到了后营的骚乱,大声质问道

“好像是朱序……”有人答道

“什么?”苻坚愤怒的大叫,本来念他有才能,襄阳城破之时才留他性命,几番劝解之后朱序终于答应归降,自己还念及他守节给了他个度支尚书的官儿,此次大战本是想带着他前来关键时刻能利用老关系劝降晋军将领,却万万没料到此人于这个关键的时候动摇军心

“去杀了这个反骨奴才,他身边的那些原襄阳降兵也一概斩杀”苻坚大喝道

然而已经迟了,朱序等人大呼“秦军败了”的呐喊声也许不起作用,但是前方黑压压如乌云般席卷而来的晋军骑兵那可是真实的恐惧,随着朱序作势往后逃窜,越来越多的秦兵开始闻风而逃,经过一上午的不断折腾,兵的心理上已经几度惊慌几度接近崩溃,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赶紧结束,不管谁胜谁败,只要能保住性命

谢玄的骑兵队并未加入刘牢之和秦军骑兵的绞杀之中,因为那里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局势,第一轮凶狠的冲锋已经将来不及发动冲锋的秦军骑兵的阵型完全冲散,晋军骑兵们恪守着一个原则那便是紧紧团在一起,那是因为他们随时都要讲手雷投出,为了避免伤害到自己人,他们依然是一种长条形的紧密阵型

当这个长条的棒形物深深的插进秦军内部的时候朝两边猛丢的手雷瞬间便将三十步以内的秦军骑兵清空,在这种凶狠的打击下,三倍于刘牢之骑兵队得秦军骑兵也只能堪堪和他们打成平手

谢玄不会去帮刘牢之,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使命,那便是猛冲秦军中后营,造成大的溃败,这场战斗绝对不能让秦人缓过气来,野牛和水牛之间自然要紧盯着水牛进行攻击,先前的部队太少,只能造成局部的恐慌,中后营还有经十里方圆的地面上的四十万秦兵,这四十万只水牛必须要赶着跑起来

三万骑兵呈三里宽度的正面,以排山倒海之势无视两边厮杀的骑兵队直冲秦军中营,在连番弩箭的打击之下,黑压压的手雷朝人堆里猛丢,爆炸形成的蘑菇云将战场上空的阳光全部遮蔽,刺鼻的硫磺和硝烟凝滞的宛如厚重的泥水一般,挥都挥不走

中营的乱势很快便形成,没有人愿意用手中的木棒和身上的麻衣来和武装道牙齿的晋军骑兵来硬碰,何况敌军的杀人手段简直令人发指,一个黑黑的拳头大的药丸便可以夺走两三人的性命,附带将周围的三四人炸成重伤,在他们浅薄无知的见识里何曾见过这样的玩意,逃他们的心中有着共同的念头,快逃

只要有一头水牛惊慌失措的逃跑,带动的便是整群的水牛疯狂的奔跑,很显然,这第一头水牛并不难出现,在数十名秦兵兵转身的刹那,便产生了数千名的模仿者,于是数万,十万,二十万……

整个秦军的中后营全部开始逃窜,他们丢掉了手中无用的木棒和竹竿,仍掉一切阻碍奔跑的累赘疯狂掉头而逃,身后隆隆的马蹄声和不断爆炸的蘑菇云让奔跑、逃命变成了唯一该做的事情

在方圆十余里的巨大战场上,无数的小黑点开始疯狂逃命,跑得慢的只能被推倒践踏,跑的快的总是那些骑着战马的将领,他们的马蹄踩踏在别人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的生死;两边正在和刘牢之的骑兵作战的秦军正规军也失去了战斗的心思,特别是当他们看到高台上苻坚和苻融匆匆跑下高台往寿春逃窜的身影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一战败了,已经毫无抵抗的必要,于是他们也选择了逃跑

总数只剩五万余人的晋军骑兵和步兵在几十里方圆的淝水之滨尽情的追逐,前方啄突狼奔的却是近五十万的秦军,五万追着五十万跑,如果不是亲眼得见,有谁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秦军一路上倒下无数,没奔出一里地便要付出近三千人死亡的代价,不过这不是晋军的功劳,要拜秦军五万骑兵溃败所赐,他们的马蹄没有踩死多少敌人,但是踩死自己的军队数量却是惊人的高效率

韩暮骑着乌云一马当先猛冲向前,他的眼睛盯着的不是身边溃逃狂奔的小兵,而是远方急急奔逃的一个黄色华盖,他知道那华丽的车盖下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苻坚

这样的大场面作战激起了韩暮心中的野性,他又动起了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念头,乌云如一支黑色的闪电越过奔逃的人流往前追去

寿春城离战场约八十里,其实最近的城南关隘不过距离战场五十里,只需进了隘口,关上隘口城门苻坚便可保住性命;拉车的八匹骏马都是神骏之极的好马,路况虽不好走,但是这八匹马依旧跑的飞快,迅的脱离了换乱不堪大溃败的战场

苻坚没有时间去懊悔这场战争的失利,他此刻想的便是赶紧逃回去,对于他来说,还有长安还有大秦的千万子民,还有大片的江山,这点失败完全可以在几年内便将创口消化抚平,至于晋人的乘胜追击,大秦的覆灭之忧,苻坚坚信总有办法能解决,自己在风口浪尖几十载,哪一次不是危机重重,又哪一次不是平安度过

“陛下,后面有一骑追来了”跟在车后的十几名内卫发现了异常

苻坚和苻融回头望去,只见一匹黑马如风一般急朝自己的车队驰来

苻融朝四周看看,由于逃的太快,周围除了自己这边的十几个人和紧追不舍的那名黑马骑士之外没有半个人影,隆隆的马蹄声和不断升腾的黑云已经响彻天空的哭喊奔逃惨叫声也被远远的抛在后方,被几座小山包隔绝,恍若隔世的一般

再看前面,前方隐隐约约已经见到了寿春城南三十里的关隘的轮廓,苻融心头稍定,大声吩咐十余名内卫道:“阻住他”同时大声吩咐驾车的内卫:“快马加鞭,护送陛下进关隘”

十多名内卫得令全部勒紧马头,战马人立而停,一字排开拦在路中间,将去路阻断

第四五六章 鏖兵淝水(追杀)

韩暮单骑如电飞驰而来,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十几名肌肉纠结身材健硕的内卫策马立在路中央,不言而喻是来阻挡他追击的步伐

韩暮抬头看了看疯狂加奔往前方关隘的豪华车辇,心中估算着距离和时间,他知道决不能在这十几名内卫身上花上太多的时间,否则将追不上逃窜的苻坚的车辇

距离内卫们横刀立马之处尚有七八十步距离时,韩暮便开始凝聚功力,浑身渐渐发出淡淡的白光,手中的万仞剑上青光湛然,耀眼夺目;胯下乌云神驹似乎受到感应,长嘶一声,度在原本已经急如狂风的基础上快了一层

“射”领头的秦兵内卫大喝一声,十几名侍卫动作整齐划一从马鞍上取下野牛筋制作的强弓,只一息之间便已经搭上箭支,几乎在那声大喝发出的同时,羽箭便已经带着劲风激射而出

他们均是苻坚的贴身内卫,除了精通武技之外,膂力亦是万中挑一,他们射出的不是普通箭支,而是带着狼牙般参差尖齿的铁箭,一般士兵连弓弦也拉不开,何况是这样的强弓加铁箭了

内卫们的配合也很到位,每一支箭都分射不同的部位,有的是对人,有的射马,将韩暮和坐骑笼罩在内,避无可避

韩暮双目放光,身上的白光急剧暴涨,直至笼罩住乌云全身,那十几只铁箭进入白光的范围之内仿佛度变得慢了一线,与此同时,白光内的一人一马不可思议的在光线中扭动起来,每一次细微的扭动都会产生令人目眩的残影,每一次残影过后都有一支铁箭带着尖啸穿过白光射往身后

在十几次怪异奇特不可思议的扭动之后,十几只铁箭穿过白光而过,射往远处尘烟滚滚的空间

当然这一切在外边是看不见的,在十几名内卫的眼中,对方化作一团白芒,但箭支依旧毫不客气的穿过白芒而过,尽数命中

领头的内卫脸色一喜,期待着依旧电射而至的这团白芒的消散,以及接下来的人仰马翻的情景;白芒果然消散了,然而白芒散尽,那一人一马毫发无损,身上一丝血迹也看不到,红色的披风如一团烈火扑面而来

“抬枪,阻住他”内卫头领心中暗暗吃惊,但他临危不惧,射箭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人已到眼前,长枪是拒敌的最佳武器

十几名侍卫毫不犹豫,将手中铁枪平举,枪尾兜住固定在马身上的皮兜,枪尖朝前形成一个立体的枪尖阵静候韩暮撞击上来,对方的马匹度极快,只要撞上这枪尖之阵,哪怕他是钢筋铁骨恐怕也要被洞穿数洞

韩暮看的真切,猛然间身子腾空飞出,度越乌云,想提前一步踏上枪阵的枪杆,秦军内卫及时调整角度,枪尖微翘,对准韩暮跃过来的方向;韩暮大喝一声身体一个转折,头下脚上像一枚炮弹冲了过来,在接近枪尖的一刹那,手中青芒闪动,舞动的如一个青色的轮盘一般

只听‘叮叮当当’金铁交击之声四起,内卫们均觉手中的铁枪越来越轻,待响声停息,手中只剩下了两尺来场的一段铁棒,原本长达丈许的长枪被韩暮用万仞剑削成数寸长短的铁疙瘩四散飞舞,落在周围的道路上满地都是

内卫们惊讶张开的大嘴还没合上,韩暮已经身形如鬼魅,脚尖在十几匹战马身上连点,身形悠忽来去,下一刻他飞身跃起,乌云于此时正好跃过人墙,韩暮一屁股座上马鞍,手上多了一把强弓和三只铁箭

身后的侍卫们呆呆站立,一阵微风吹过,他们的头颅忽然全部掉落在地上,热血如十几股喷泉一般飚上空中,不一刻无头的身躯全部仆倒马下,抽搐不停;地上的头颅滴溜溜的跳跃滚动,兀自不肯停歇

韩暮还剑回鞘,伸手将顺手牵羊的这把长弓的弓弦拉了拉,估算着远方逃窜的车辇的距离,距离实在太远,这把强弓的射距大概最多一千步,而此刻和车辆之间的距离过了五千步,韩暮将长弓往身后一背,附在乌云耳边道:“伙计,可要加油了”

乌云似懂人言,随着韩暮加紧双腿,乌云往前猛跨数丈,四蹄宛如不着地一般,腾着灰尘的黄烟往前疾驰

前方车辇上的苻坚和苻融已经接近癫狂,他们已经坐不住了,不顾异常颠簸的车座,爬到前面用鞭子帮着赶车的亲卫猛.抽马臀,拉车的八匹骏马腿臀处已经被抽的鲜血淋淋,不断的长嘶,拼命的奔跑

离着关隘只有两里许,关隘上的士兵们已经看到苻坚的车辇,也看到后面狂追的那匹黑马,关隘守将急忙下令打开隘口吊桥和城门,同时命弓箭手在城头准备阻击追赶的黑马

关隘越来越近,苻坚已经看到了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他欢喜的都要落泪了,这名守将不管他是谁,这次过后一定要升他的官,重重的加以赏赐,在目睹身后的十余名武技高强的内卫全部被枭首之后,苻坚知道无路如何不能让身后的这个人追上,一旦追上,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和内卫们遭遇相同的命运

苻坚忙里偷闲看看身后,那人的黑马度飞快,和自己车辇之间的距离在快的缩小

两千步

一千八百步

一千五百步

一千二百步

一千步

苻坚骇然发现,那人弯弓搭箭正朝自己瞄准,在听到羽箭破空而来的尖啸声的同时他听到车辇踏上吊桥的空空之声,苻坚毫不犹豫的猛然将身旁的苻融的身子往后一推,挡住自己的身体

“扑,扑,扑”三只连珠铁箭钉在毫无准备的苻融身上,苻融大张着嘴巴,看着胸口透出的箭尖,指指苻坚,轰然栽倒

苻坚胸口剧痛,他顾不得再去关苻融的死活,大声喊道:“关城门,关城门”

守卫们以最快的度将城门关上,将吊桥拉起;苻坚的车子冲出老远才被兵士们拉住马头停住,之间苻坚胸口全是鲜血,而苻融则后背中了三只铁箭,有一只透胸而过,死的不能再死了

众人急忙检查苻坚的伤势,发现苻坚身上并未中箭,只是透过苻融身上的那只铁箭将苻坚的胸口射伤,所幸未及要害;众人急忙簇拥着惊魂未定的苻坚去往帐中休息,同时加强兵力,固守隘口

韩暮策马立于隘口之下,眼见城门关闭,吊桥拉起;知道功败垂成,伸手将长弓抛下,拨转马头,一阵风般的朝来路而去

战场上的追杀还在继续,刘牢之和谢玄的骑兵队一路穷追猛打,将秦军赶得漫山遍野的逃散;后续的两万步兵追不上他们的步伐,只得留下来打扫战场,但是这样的战场根本没什么可打扫的,正规的盔甲兵器少的可怜,倒是捡了不少的菜刀铁锅之类,用处也不大,但是领军的将领说了,只要是铁器便全部带走,健康城燕雀湖畔可是有数座小高炉等着这些铁疙瘩呢

谢玄和刘牢之追杀的也很挑剔,他们根本无视那些没穿盔甲没拿兵器的所谓兵,他们着力追杀的是武装整齐的正规军,干掉了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将秦人翻盘的希望给掐灭

在毫不留情的长时间追杀之后,秦军正规军只有一万骑兵逃进关隘,其余全部被歼;另满山遍野逃窜的秦军所谓的军根本没人管,任由他们逃回秦境,各回各家

大晋元五年五月二十五日申时,大战落幕;历时数个时辰的大战,晋军以八万主力击溃八十万秦军,完成军事战争史上最大的奇迹

此战晋军死伤三万余人,而秦军死伤达三十万之巨,其中近二十万人是溃逃之际自相践踏而死

秦军主帅苻融被韩暮击杀,秦国皇帝苻坚被射伤连夜赶回长安;战场原本在淝水之滨,到后来已经扩散到寿春到淝水之间的广大地域,在晋兵驱赶为主的追击策略之下,万余正规军逃出生天,其余近五十万大军一夜之间烟消云散,那些被驱赶强征而来的秦人壮丁不得不带着巨大的恐惧连夜奔逃回乡

苻坚声势浩大的百万大军征伐晋国的军事行动,忽然卡了壳;好比房事一半的戛然而止,弄的双方不上不下,毫无快感可言

战场上叠起的尸体上千座之多,好在大晋火油充足,浇上火油足足燃烧了五天才将这些皮囊焚尽;随即六月猛烈的雨水便将这些烧成残渣的尸骸冲刷入河,再经大江入海,将这些人存在的印记彻底抹杀干净;而这片被血液浸透的战场,来年被丰美的鲜花野草或者谷物覆盖后,也在无人注意到此处曾消失的那几十万条生命……

然而几十万生命的丧失并不代表战争的结束,就在这些尸骸还冒着袅袅青烟的时候,韩暮率领的北府军已经开始了的谋划,于此同时秦国境内形势骤然大变;但无论如何变化,已经阻挡不了韩暮北伐收复秦地的脚步,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第四五七章 定天下(大结局)

第四五七章 定天下(大结局)

[更新时间] 2012-05-11 00:35:59 [字数] 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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淝水之战的胜利,让大晋三千万百姓雀跃欢呼,直到此时他们才敢相信萦绕在心头的秦人带来的‘阴’影已经逐渐消散,而将这一切驱散的便是英勇无畏的北府军,这支军队的首领便是他们奉为神明一般的大晋皇帝。

晋国皇帝韩暮并没有马上进攻秦国,他们需要休整和补充,同时西路的策应和牵制任务已经完成,西路十万大军撤退至襄阳休整补充物资装备。

在休整的这段时间内,内阁六部联命上奏,请求去除大晋皇帝陛下代皇帝之名,同时上尊号为:大晋圣贤康德英明神武神佑至坚明武皇帝,简称‘圣武’皇帝。

韩暮对这些玩意很有些不太感冒,但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对于这等小事根本不必要和内阁及六部的意见相左,这些事答应了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马屁拍的成功了,君臣之间的关系会进一步的润滑;若是反对的话,会让他们觉得丧气和挫败感;再说自己这个代皇帝之名当初是为了‘抽’身而退的时候有个好借口,但看眼下的情况,‘抽’身而退几乎不可能,再沿用这个称号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大晋新元五年七月十九,韩暮接受群臣之谏,上尊号‘圣武’;于此同时下诏褒奖有功之臣。

这是韩暮即位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封赏,涉及面之广,人数之多令人咋舌;无论是军方人员和地方政务、后勤诸方面的人员都给予大面积大范围的褒奖。

此次封赏杜绝了以往用土地或食邑直接褒奖的方式,而是采用爵位和官职以及俸禄三管齐下,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是在杜绝大家族豪‘门’控制更多的土地,避免土地国有法令被践踏,但此时的大晋已经对这方面反应平淡,相反能够得到皇族才有的爵位的封赏,是他们最大的惊喜。

内阁首辅谢安封一等安国公,设极品官衔,年俸加倍。

内阁辅臣王坦之、王献之、庾希分别获封二等定国公、二等忠国公、二等辅国公;

其余各部、各州刺史、各郡、相关人员均获候、伯、子爵等不同的爵位封赏。

封谢玄为神武大元帅,授一等侯爵;袁岗为神威大元帅,授一等侯爵;并诏令二人战时经皇帝授予兵符,分掌大晋兵权。

设上将军五人分别为刘牢之、陈冲、高衡、诸葛侃、林俊杰,并授三等侯爵衔。

其余各将帅论功行赏,包括上阵杀敌的普通士兵都得到适当的赏赐。

这一次大的封赏,光是名单,就让六部和内阁忙活了十多天,又‘花’了十多天的讨论,人人忙的焦头烂额,但是人人却又都是喜气洋洋。

……

就在晋国忙着休整和庆祝大战胜利的这段时间里,战败的秦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整个大秦因为这一战变得人心浮动,颓废不已。

六月初,苻坚带着伤病逃回长安,在听闻晋国暂时退兵的消息之后,他长长的舒了口气,但是还没等到他这口气彻底押下去,他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除了长安城苻宏手中的万余兵和跟随他逃窜回来的一万骑兵外,他的手头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某日思量间,他想起了慕容垂,此人率三万鲜卑军原本在长安南部授命抵挡晋军攻击长安,但是晋国已经退兵一个多月,也没见到他率兵回归的影子。

七月,慕容垂在河北召集燕国鲜卑人旧部扯起造反大旗,并集结十余万大军进攻苻丕镇守的邺城;

九月,平阳太守慕容冲举旗而返,与其叔慕容垂遥相呼应。

十月,北地长史慕容泓自命使持节大都督陕西诸事奉慕容垂为主在陕西举事。

大晋新元六年正月,氐人姚苌在奉命征讨慕容泓的途中杀同为领军将领之苻睿而反,自号大单于、万年秦王。

其余边角各地,原本为秦国收复之大小国度,各地胡族借势纷纷而起,‘弄’的狼烟滚滚。

新元六年三月,原为苻坚胯下之玩物的凤凰儿慕容冲率大军几百秦军左将军窦冲,兵临长安城下,将长安城内的老‘男人’苻坚围得水泄不通。

三月初十,鲜卑大军进攻长安城,苻坚凭城观看,心里慨叹敌人之强,派人送一锦袍于慕容冲,想打动对方念忆从前‘床’笫之情。但殊不知,这段记忆带给慕容冲的只有仇恨。

慕容冲回信道:“孤家现在以天下为任,怎能看这一袍小惠。如果你束手来降,我们慕容家对待你也不会比你从前待我们家差。”苻坚气得几乎吐血,大叫:“后悔不用王景略和阳平公(之言,使白虏敢猖狂如此!”(鲜卑族人皮肤白皙,故苻坚呼之为白虏)

苻坚在哀求慕容冲念及往日之情未果的情形下,将长安城内慕容皇族遗老遗少统统斩杀,共诛杀慕容族八千余口,随即逃离长安。

慕容冲将长安城一击而溃,纵兵在长安城烧杀抢掠三日,以泄心头之恨。

而仓皇出逃的苻坚被张网以待的姚苌一举擒获,在‘逼’迫苻坚禅位未果的情况下,姚苌毫不客气的将一代雄主苻坚勒死在新平一间佛寺内,跟随他逃难的其子苻诜、两‘女’苻锦、苻宝以及夫人张氏等人皆被勒令自杀。

北方硝烟滚滚,大晋国内一片歌舞升平,晋国半年多的调整和补充,北府军已经做好了北伐的准备,按照韩暮的话来说:“先让他们闹腾,闹腾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挨个的痛打落水狗。”

现在,痛打落水狗的时机到了,北府军扩充至四十万,分东西两路‘挺’进北国。

东路二十万人由谢玄率领直接奔袭已经占据河南河北的慕容垂,西路军二十万人由袁岗统帅奔袭长安、洛阳等被姚苌和慕容垂占在晋军以火器为主的猛烈打击之下,仅仅三个月,两路大军便将闹腾不休的北方群雄剿灭。

七月初,谢玄部追逃慕容垂残部至龙城以北二百里处将慕容垂活捉,将这个屠杀数万大晋百姓的刽子手凌迟一千余刀处死。

七月中,收复长安城的西路军分兵两路,一路收复宁、益州随即西进平定吐谷浑,吐谷浑国主奉国书称臣,并将幼子质于健康。另一路往西北进击至龟嗞国乃止,龟嗞国被迫定下城下之盟,成为大晋附属之国。

韩暮自然考虑到以夷制夷之道,像边远之地不宜全部武力征服,还是采取怀柔政策为上策,只要在当地驻军则可,以当地税收供应军队,防止作‘乱’,至于行政权力还是‘交’予地方,省的劳心劳力。

这场北伐旷日持久,直至大晋新元八年‘春’,北地方才逐渐安定,各地的州府郡县全部设立完毕,并正常运转,而此刻大晋的疆域已经北达高车国,东至大海,西至龟嗞;国土面积达到大晋立朝以来之最,并超越前朝秦汉,成为旷烁古今第一大帝国;所辖子民尽五千万之巨。

…………

新元十一年‘春’,韩暮刚刚过完三十岁的生日,这一日晨间,韩暮睁眼醒来,身边是三名年后刚刚入宫的秀‘女’的娇嫩的**,昨夜又是一个征伐之夜,三名少‘女’的身体上还残留着昨夜的疯狂印记,小脸上还挂着‘春’.情满足的倦怠之情甜甜而睡。

韩暮悄悄披衣起‘床’,来到寝宫前的院子里练功,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在习惯‘性’的将清心诀提升到五层之后,韩暮的身遭白光耀眼,他开始在白光内扭动身躯,跳出奇怪的舞蹈。

早间一般都来陪同韩暮练功的是苏红菱,她见惯不怪的来到韩暮的身边,脱下外边的大氅‘露’出白‘色’劲装。

然而,苏红菱忽然发现,白光中韩暮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震动,不像以前那样做有规律的律动,那是一种奇怪的颤抖,苏红菱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安起来。

“皇上!皇上!”苏红菱轻声叫道。

韩暮白光中的身影充耳不闻,忽然间白光爆裂开来,让人不能‘逼’视,苏红菱忙捂住眼睛,轰然一声,苏红菱发现眼前的白光消失了,连同韩暮的人也消失了,苏红菱大骇之下,正准备大声呼喊。

悠的一声,那白光忽然又出现在眼前,渐渐消散,之间韩暮发髻散‘乱’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苏红菱连忙上前抱起韩暮的头摇晃呼唤,韩暮睁开双眼,左右扫视一番,忽然叹了口气,眼角溢出泪来。

“菱儿,清心诀突破六层了……”

“是么?那不是我关心的,韩郎,你没有受伤吧,刚才你去哪了?”

韩暮摇摇头轻轻的道:“我没事,刚才我一直在这里,一直都在……”

苏红菱看着韩暮的眼睛,没有再问什么,良久之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韩暮闭着眼睛,任凭热泪横流,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去了哪里?他看到什么?恐怕谁也不知道了。(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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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天写个后记跟兄弟们一起回顾本书的历程,谢谢诸位一直以来的支持,拜谢。

后后记

免费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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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拉拉直到今天才觉得应该给人生中的第一本百万字书写个后记,一直拖着不写的原因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我总觉得有些舍不得。

这本书从去年10月开始动笔,属于绝对的三无产品(无大纲,无经验,无文笔),写的过程中也有数次想进宫,以前一直是在看别人写书,看的不爽还可以骂骂咧咧的吵闹几句,当自己提笔一写,才发现,原来写一本书是如此的不容易。

就这本书来说,毛病太多;我自己总结的大大小小的毛病就有十几条之多,但是当我忽然发现这本处女作有那么多的毛病之后,很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很气馁,相反我感到了一种快乐,不是矫情也不是自夸,忽然间便感觉对写书有了那么点开窍的感觉。

相对于一本在网络上发表的正儿八经的小说而言,这本书首要的失误便是在选材上,晋朝是个太过于小众而又奇葩的年代,既然小众要想写成精品那么便不是我这个新手所能驾驭的了了,所以在抓住这个朝代的精髓方面做得很不够,以至于流于形式,只是穿了件晋朝的外衣,而里边却是各色破衣烂衫,显得不伦不类,招致有些书友的不满。

写这本书的开始,我的编辑长河便敏锐的指出了这一点,所以我把目标设定在完本上,我对这本书所唯一期待的便是自己一定要坚持完本,并将这个故事老老实实的讲完。

我做到了,我很高兴。

第一本书,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也不愿意将它说的很不堪,即使他有毛病,但是也有闪光之处,这一点我坚信,因为这本书还是吸引到不少书友的目光,他们大度的包涵着我的缺点,并且追看本书,我十分的感动。

感谢我的两个副班:彭城公子大唐烟雨梦,虽然你们不太称职,哈哈。

感谢忠实书友:爱若彤,碣石,野鹤道人,子雄,使节录尚书事,maifu,何军军……书友的关注,这里不一一列举了,衷心感谢。

感谢我的编辑长河,以及长河帮的众兄弟。

另外感谢我身边的两个女人,本书也献给她们。

至于新书,目前正在积极的筹备,不久便会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我会在本书的作品相关中放出动态,所以请各位书友不要急着将本书下架;唯希望能和诸君再次相聚,期待诸君的继续关心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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